《刚要造反,皇帝居然跟我拜把子》 第一章 肉票生意 京畿道,白水镇。 一个孤独的灵魂望着周遭,他来得有些不知所措。 “真穿越了,你大爷的!” 揉着脑门儿,萧凡从地上站起来,入目之下已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一股记忆涌上脑海,属于原主的记忆被萧凡全部接收,他竟来到了一个不属于地球古史的“东夏朝”。 萧凡原本是一个,为了生计兼职送外卖的大学生,只因一场车祸丢掉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而原主也叫萧凡,刚中暑一头摔死。 “萧兄?你没事吧?咱得赶紧去牙行,若是迟到了咱们可担待不起。” 一旁青皮打扮的青年,一脸怪异地盯着萧凡,好似就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萧凡的眼神与气质,皆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萧凡回过神,瞥向这青年。 张宗宝。 原主儿时的玩伴,与原主一般,是这白水镇远近闻名的青皮。 即流氓。 家产被他败光后,便仗着三脚猫的武艺,随着原主在白水镇的青山牙行做起了打手。 而青山牙行,是京城附近有名的商行,专做拉皮条、劫富济贫、绑架肉票……干的就是生儿子没腚眼的生意。 今日张宗宝来寻萧凡,就是青山牙行有一场交易,需要二人去镇场子,以防有人闹事。 “给。” 看着张宗宝递来的水火棍,萧凡微怔,随后想起来今日是青山牙行开市的日子。 每年秋后,是青山牙行生意最好的时候。 秋后多饥荒,总有些老百姓吃不上饭,卖妻卖女就在眼前。 还是贱卖! 今日应该是要将绑来的肉票,以及这些穷人家贱卖的妻女,拉到镇外小驼山交易。 有人吃不上饭,就有人不愁吃喝,后者便是青山牙行服务的目标。 “走吧。” 接过水火棍,萧凡沉默着,走在了前头。 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萧凡没想到,一开始就要接触这世界的灰暗面。 …… 城镇外,有一座小山,形如驼峰,因此得名小驼山。 萧凡二人赶到时,已近正午,秋日的烈阳令人急躁,等在那里的人早就不耐烦了。 等在这里的人,是几个土匪打扮的青年,其实都是镇上的青皮。 青山牙行不会亲自出面,按照惯例,交易都是外包给这些土匪青皮,这样一来若是将来出事追责,他们可以推说全不知情。 “你们迟到了。” 率先开口的,是这群青皮中,神色最是不善的一个独眼龙:“两个废物,你们今日没有工钱了!” 独眼龙一脸鄙夷,不加任何掩饰,甚至走过来直接撞了萧凡肩膀一下。 萧凡平静中,微皱起眉头。 不过他还没说话,一旁张宗宝已经开始点头哈腰:“龙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萧兄中暑晕了一会儿,这才耽搁了时辰……” 嗯? 萧凡察觉,张宗宝有些过于卑微,一个劲儿地道歉,丝毫不敢提今日的工钱。 一想到二人都签了书契,被青山牙行拿捏着,萧凡也知道人在屋檐下,需要稍稍低头。 不然换他原本的脾气,这就可以一棍子抽过去了。 “张宗宝,我问你了?”独眼龙瞪过来,张宗宝吓得面露惊色。 独眼龙此人,最是心狠手辣,不通情理,二人都招惹不起。 独眼龙走过来用手戳着萧凡胸口,警告道:“这次只扣你工钱,下次再迟到,小心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说罢,潇洒一个转身,不屑的眼神一闪而过。 独眼龙习惯了高高在上,他是这场交易绝对的主导者,在青山牙行内的地位也远高于萧凡二人。 “呵。”萧凡微滚了一圈儿,手中的水火棍。 张宗宝紧张得很,连忙凑过来,小声提醒道:“萧兄,不要冲动,咱们签了书契的!” 书契! 想到此处,萧凡就觉得一阵烦躁,有这东西拿捏在青山牙行手里,他俩就永远都是牙行的走狗。 被主人打断狗腿,是没有人会帮这狗伸冤的! 想到此处,紧握水火棍的手,渐渐松弛。 “都看过来!”所有人到齐,独眼龙大喊一声。 “都排好队!老规矩啊,麻袋里的,一两银子一个,凉棚下可挑选的五两一个!” “麻袋里的保证喘气儿,选中谁就是谁,不准退货!” 独眼龙的开场白很简洁,都是做惯了的生意。 虽然早就知道,可亲眼目睹,萧凡还是有些抵触情绪。 买卖人口,应是大罪。 不过青山牙行的生意,幕后有人,与当地官府有联合。 但牙行不可能公开卖肉票,总是需要一些保险手段,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联合一些青皮土匪,将生意外包给他们,由牙行提供货源以及与官府交底。 他们卖出的人,甚至有合法的手续。 这些生意,可做不可说,买家也怕担责,于是就需要知道官府有无授权。 水火棍就是暗示。 因为水火棍,本就是府衙之物,它还有另一个名字——杀威棒! 这也是独眼龙要等萧凡二人的原因,有这棍子在,买家才敢放心参与交易。这棍子说明,官府那边已经搞定,不用再担心后续麻烦。 “选到谁就是谁,都别跟我赖皮,一手交钱一手领人!” 独眼龙扛着他那,锈迹斑驳的大砍刀,宣布交易开始。 “好汉,我选一个麻袋里的!”一个青年排在最前头,率先交钱。 众人看着他交了钱,就走到那一堆不停蠕动的麻袋前,看了许久。 最后他果断选择了一个,动得最激烈的麻袋。 还能动弹,说明至少身体不错,这年头买个人回去可不只是为了热炕头,还得考虑劳力呢。 不过这小伙儿显然太年轻,一两银子的盲盒,怎么可能轻易开出好货。 “嗯!?”小伙儿打开选中的麻袋,一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子,这你赚了,同样是一两银子,你选了个最够分量的!”独眼龙大笑。 那小伙儿却乐观,没有太失落:“起码身体好,能干活儿哩!” 独眼龙努嘴:“麻袋里有这女人的卖身契,你一并带走,她就是你的了。” “嘿嘿,好!” 这小伙儿走后,排在后头的几人,运气参差不齐。 有人从麻袋里,选中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也有人选到比竹竿儿还瘦弱,风一吹就倒的。甚至还有选中老妈子的…… 反正就没有一个,真正品质好的肉票。 对此,萧凡十分明白,其中的内情。 青山牙行干不少逼良为娼的事情,这些女子会先过一遍筛,品貌好的早就送去青楼,或是卖给哪个员外做小妾了。 剩下的,要么是身材相貌啥也不占,要么就是病怏怏的“瘦马”。 一两银子,你还想要什么美人? 而边上五两的看起来姿色好,其实更不堪,都是青楼里的退役徐娘,或是不想做了想从良,或是年纪大了被后浪顶了,只好在此发卖。 “好汉,好汉你就让我换一个吧!” 一阵吵闹声,让兴趣缺缺的萧凡侧目。 买家都走完了,最后剩下一个老头儿,看起来四五十岁了。 这年头的四五十岁很老。 此人萧凡认得,是镇上的一个老鳏夫,据说很克妻,连续娶了三个妻子都被他克死了。 如今以至于,没有人敢给他说亲事,也没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故此,为了延续香火,他只好来这里买一个女人回去。 而这老鳏夫,运气也是相当不错,居然在麻袋盲盒里,开出一个极品! 第二章 恻隐之心 老头儿从麻袋里开出来的,是一个极品。 不论是身材还是样貌,皆算是上等,这女子绝对算是个美人。 “咦?”张宗宝都诧异了,小声道,“萧兄,这弄错了吧,这样的女人,舍得一两卖了?” 萧凡也觉得奇怪,这样姿色身段的小美人,应该送去春风楼吧?至少可以卖十几两。 这老鳏夫运气不错,为何要换呢? 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女人好似睁不开眼,被人扶着浑身像是无力。 气息也喘得不均匀,一看就是有点儿什么病,病怏怏的像是要死。 “一两银子一个,开出什么就是什么,不能后悔!”独眼龙瞪道,却是一脸喜悦,没有丝毫卖亏了的模样。 这个女人活不久了,不能砸手里啊。 老鳏夫苦道:“我年近半百,只是想要一个传续香火的女人,这女人都快死了,只怕带不回镇子就得死外头……” “那我不管,便宜没好货,你可以再出一两银子选一个,但这个不能退。”独眼龙淡淡道。 “我……” 老鳏夫咬了咬牙,跺脚道:“好,我再要一个,这个我不要了带回去也是死!” 说罢,立刻交了钱。 这次运气不错,开出一个半老徐娘,三十多岁的模样,勉强看得过去。 似乎生怕独眼龙将那病女人塞给他,老鳏夫立刻带着人就走。 “老头儿?你买的不要了?” “不要了,晦气!” 目视老鳏夫离去,独眼龙淡淡瞥了一眼,那个被丢下的女人。 指了指远处,独眼龙冷漠道:“去那边挖个坑,将她埋了。” 两个土匪抬着人路过,张宗宝躲闪,也觉得晦气。 萧凡瞥了这女人一眼,觉得她身上的病状怪异。 “她这样的姿色,怎会在麻袋里?”萧凡疑惑道。 一旁的一个青皮道:“她呀?别看柔弱,很有性格,本来是要送去春风楼的……可她宁死不从,挨了打后大病一场,眼看要死了卖一两赚一两吧。” 闻言,萧凡略点头,如此贞烈的女子,倒是可惜了。 “救……救我!”那女子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一条缝。 仿佛看到了萧凡眼中的怜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盯住了他的方向。 “求……救……” 那脆弱绝望,又不甘心的眼神,令萧凡心头一沉。 他终究是生在红旗下的少年,见不得这样惨烈的事情。 “等等。”萧凡开口。 独眼龙瞥过来,神情不善:“你有什么屁要放?” 萧凡轻笑:“交易眼看就要结束了,龙哥你还得赶隔壁镇子的下一场,在这儿耽搁时间不好,挖坑的事儿让我们兄弟来吧。反正今日我们来晚了,总是有些对不住各位的……” 张宗宝闻言瞪了萧凡一眼,觉得他多管闲事。 “哟?”独眼龙却笑起来,居高临下地称赞,“萧凡你懂事儿了啊,你说得对,老子的时间很值钱,这坑就交给你俩挖了。” “好。”萧凡示意张宗宝不要说话。 要救这女人,就不能直言说救她,不然以独眼龙贪婪的性格,只怕会趁机敲自己一笔。 “把那女人丢下,我们该走了,得赶下午的交易场子。”独眼龙将挖坑的两个土匪招呼走,把女人留在了地上。 此间事了,独眼龙带着人走了。 “萧兄,独眼龙真没给咱工钱……”张宗宝拄着水火棍,一脸愤懑地看着独眼龙离去淡淡方向,“等老子以后起来了,一定打断你的腿,什么玩意儿,我呸!” 萧凡俯下身,摸了摸女人的额头,又翻开眼皮瞧了瞧。 还好,问题不大。 只是风寒加上伤口感染,并且这女子应该有刻意绝食,才会如此虚弱,看起来随时会死。 若不是求生欲,只怕她最后不会求救。 “萧兄?你不会想救她吧?”张宗宝在一旁也蹲着,啧道,“这女人看起来活不了几天,这要带回去死在你家里,那你的祖宅可成了凶宅。” “不相信兄长我的医术?”萧凡侧脸笑问。 医武不分家,萧凡既有武艺,当然也家传了一些医术。 张宗宝却呵呵一笑,而后白眼道:“萧兄,你若真继承了令尊的医术,怎会沦落到进牙行混生活?” 玛德,扎心了! 任何时代,医家的政治地位不提,江湖地位是极高的。 再不济的医家,也好过青皮混混百倍,张宗宝说得一点儿不错! “呵呵。” 萧凡哭笑不得,原主确实是一介莽夫,根本不精通家传医学。 可萧凡不同,他完全继承原主的记忆,那些被原主遗忘的看过的医书药典,在接受记忆的时候也变得格外清晰! 也就是说,虽然萧凡没学过医,却突然就拥有了大量理论知识,以及原主先父传授过的,那些曾经左耳进右耳出的经验。 萧凡摇头:“你回家吧,我带着她慢慢回去。” 张宗宝连忙道:“一起回去吧,这女人也有几十斤哩,兄弟帮你搭把手也轻松些?” “好,”萧凡点点头,这小子虽然败家,但还是有点儿义气的,“咱去找些藤条来,用两根水火棍做个藤床,将她抬回去轻松些。” 张宗宝应了,去边上割草木藤。 萧凡看着女子:“若是你扛不住死在半路,也不能怪我,这都是你的命数……他娘的这什么世道!” 第三章 未来的打算 这女人倒也不重,约莫八十斤,萧凡与张宗宝只换了两次,便将人背回了镇上。 张宗宝建议,既然要救这女人,最好去医馆。 他还是不太信任萧凡的医术,因为张宗宝从未见过,萧凡在医术上有任何造诣。 此前萧凡的医术,也就治个跌打损伤的水平。 可跌打损伤,这谁不会治?甚至多活几年的老农,都比初出茅庐的医馆大夫更懂。 不过萧凡并未采纳张宗宝的建议,坚持要将那女子径直带回家中。 原因也很简单,以萧凡目前的资金储备,付不起镇上医馆的诊金与药费。 再者,萧凡的确有自信,能够将这女子治好。 “我先回家,你拿这钱,去抓几剂风寒灵,若医馆有熬好的先端一碗回来最好。”路过镇上主街,萧凡背着女子,递给张宗宝一两银子。 “萧兄,这是你仅存的那二两半中的一两吧?”张宗宝望着萧凡背上的女人,有些无奈,“要不算了吧?” 萧凡摇头:“你以为我滥发善心?花不到一两银子我就能救活她,比起在独眼龙那里买还划算。” 他知道,只有这样说,张宗宝才会觉得正常。 原本萧凡,就不是个大好人,否则以两人的德行,也难以凑到一起。 “原来如此!”张宗宝笑了,“萧兄睿智,既省了钱,又得了一个美人儿……这样的极品,至少能卖五两哩,到时候玩儿几日再卖出去……” 萧凡白了他一眼,这厮也就这点儿想法了,倒是十分适合他这混账的脾性。 …… “萧兄,我买来了!” 萧凡回到家中片刻,张宗宝便端着药来了,还带着几包扎好的药。 而萧凡简单给那女子洗干净脸后,便开始做饭了。 这女人最大的问题,不是风寒与伤势,而是饥饿。 风寒本是小病,只因为她不愿意成为娼妓,因此绝食,导致身体每况愈下。才连这样的小病都撑不住,一副要死的模样。 只要她自己不想死了,给她喝了药吃些粥,很快就能活过来。 “端给我。” 萧凡接过药液,那是从医馆里端来的,还热乎。 给女子喂下后,张宗宝叹道:“这碗药可贵,本是人家在医馆熬制的,我加了二十文人家才让予我的。” “萧兄,这药一共花了三百文,剩下的这些都在袋子里了。” 说着,张宗宝将一个钱袋子递过来,打开给萧凡看。 里面装着铜板,每个铜板面值十文,叮叮当当一大堆。 萧凡却看也没看,随口道:“你留着吧。” “啊?” 张宗宝先是一喜,而后摇头:“这怎么能行,你也没钱了,兄弟不能这样做。” “拿着吧,这点儿钱,就当是你这一路的辛苦费了,还有今日我连累你没拿到工钱……算我赔你的。” “萧兄!” 张宗宝怔住,他没想到萧凡这么讲义气,一下子有些迟钝起来。 “不成!”张宗宝挤了挤眼角,吸了口气道,“你现在还没我有钱呢,别跟兄弟摆阔了,我知道你有义气……” 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语气渐渐忸怩起来。 萧凡知他是感动了,心中微叹,这时代的人真讲情义啊……若在前世,连累别人没拿到工钱,说不定还得多赔偿几分,对方才会答应呢。 将熬好的粥,端到床边,萧凡将女子头抬起,缓缓喂给她吃。 这女人吃了药,仿佛恢复了些神志,虽然不能言语,但吞咽这个本能动作可以做到。 一边喂着药,萧凡一边道:“宗宝?” “啊?”张宗宝将钱袋丢在桌上,应道。 萧凡见张宗宝不拿钱,也对他感官不错,这个人除了败家一点儿也没大毛病。 “你说咱兄弟俩,难道一辈子就要卖给青山牙行,一辈子给人做走狗吗?”萧凡道。 闻言,张宗宝略有些无奈,沮丧地躺在屋子里藤椅上。 “有什么办法呢?”张宗宝苦笑,“咱俩可是签了书契的,不干?那得赎身呢!” 书契,说白了就是卖身契,只是比女人的卖身契略好些,至少不会卖皮肉。 两人签的是卖力气的书契,已经是青山牙行的打手,如果想要走那就是毁约,需要拿钱赎身。 “那就赎身。”萧凡理所当然道。 他们的书契,是自愿签署的,这事儿青山牙行占理。 “赎身?” 张宗宝扭过头来,白眼道:“萧兄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签的契约,要赎身得一次性付清五十两……两个人就是一百两……” “可是,咱俩加起来,能拿得出十两现银吗?”张宗宝苦笑道。 十两? 萧凡暗笑,这也太乐观了,应该五两都没有。 萧凡轻笑:“那就挣钱。” “挣钱?” 张宗宝无奈道:“我的萧兄,咱俩书契都在青山牙行,干私活儿也得经由青山牙行同意……除非你卖了这祖宅,否则没戏。” 祖宅? 萧凡回顾四周,眯起眼来,他还当真有这心思! 张宗宝却被他这眼神吓到,连忙劝:“你可别犯傻,卖了这祖宅,你可就是不孝的罪名,将来如何在世上立足?” 不孝? 萧凡恍然,是了,在这个时代,对孝之一字看得极重。 卖祖宅,绝对是不孝中的典范! 背上不孝的名声,将来不论是经商还是做官,都是自断前程。 一个不孝的人,能指望他有其他美好的品质,简直是妄想。 “那如何是好……” 粥已喂完,女人嘴角流了一些,萧凡顺手给她擦拭……一瞬间,萧凡生出计策! 盯着女子的脸颊,萧凡笑道:“那就只好找个人,替我们去挣钱了。” 张宗宝闻言,顺着萧凡的眼神,也看向床上的女人。 胸大、腿长、长得俏! “兄长的意思是?”张宗宝眼神斜睨,带着试问。 萧凡点头:“正是。” “兄长聪慧,这女人身材相貌都极好,若是做暗娼,生意定然极好!”张宗宝喜笑颜开。 经由官府同意的青楼或教坊司里的女子,乃娼妓。私自招嫖,不经官府记录在册的卖身女子,则为暗娼。 “你大爷!”萧凡连忙解释,“老子不是这意思!” 你他娘地,就知道男女那点儿事儿? “啊?萧兄不是这意思啊?”张宗宝有些失望的样子。 萧凡白眼:“我的意思是,我暗中主导,挣钱的生意挂在这女人身上,青山牙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挣到钱赎身之后,我们就可以亲自主持了……” “原来如此,兄长真是睿智,”张宗宝笑道,可又转喜为忧,抓耳挠腮,“可咱们如何挣钱呢?” 张宗宝表示,我只会败家……只会花钱呐! 第四章 穿越者如何快速敛财 在知道,要依靠床上的女人赎身后,张宗宝对萧凡救她的事情也上心起来。 接连两日,青山牙行不曾召唤二人,在两人的照应下,床上的女人脸色已经恢复不少。 今日已经醒了。 “这里是……” “玉姑娘,这里是在下的私宅。”萧凡见她醒了,便坐到床边。 玉有容面带惧色,一个陌生男子靠近,她自然紧张,连忙抓住被子遮着胸口。 并暗暗感受自己的身体,是否有任何不适。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玉有容小心翼翼地道。 一觉醒来,两个大汉就在床边,这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 生怕两人兽性大发,玉有容说话语气很轻,喘气都不敢大声。 “喏。”萧凡从床头,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看。 正是玉有容的卖身契。 还夹带着一张,玉有容的户籍书。 这上头,自然有玉有容的一切资料,在那装着她的麻袋里,手续挺全乎。 一旁的张宗宝,很有眼力劲地,倒了一杯水过来。 萧凡接过,递给玉有容:“姑娘可还记得,在小驼山向我求救吗?” “是公子救了我?”玉有容恍惚间想起来了,她当时已经神志不清,求生欲作祟下呼救,那少年的模样一下子清晰。 正与眼前的,坐在床边的这少年契合起来。 随后,玉有容挣扎起身,在床上跪伏:“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头磕得实诚,若非萧凡扶她,只怕要一直磕下去。 “姑娘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男儿所为,不值当个什么大恩。”萧凡摇头。 卧槽! 一旁的张宗宝,已经看呆了,突然就觉得萧兄好像变聪明了。 这话一出,这女人可不得更感激了? 果不其然,玉有容还很激动,跪着没起身,只是没磕头了。 她认真瞅了瞅萧凡,而后抿嘴啜泣道:“此恩此情小女无以为报,若恩公不嫌弃,有容愿许以此身报还!” 说着,玉有容脸红了。 萧凡则是愣了。 以身相许? 我居然也有今天?! 岂料,张宗宝却笑道:“玉姑娘,你是看我萧兄形貌昳丽,潇洒英武吧?若他生得丑陋矮小,只怕你又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以报恩情了?哈哈……” 萧凡忍住了笑,白了这厮一眼,心道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玉有容则是带着羞涩,不敢接话,偷瞄了萧凡一眼,觉得这男子的确相貌堂堂。 不过萧凡也不会自恋到,当真以为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这张还未填写主家姓名的卖身契! 玉有容的卖身契,她已经画押了,主家还空白着。这也就是说任何人得到这张契约,填上自己的姓名与印鉴,都可以成为玉有容的主人。 而这张卖身契上,可是有官凭印鉴的! 这便是青山牙行的生意,虽然过程可能不合法,但结果一定是合法的。 如今这张卖身契,在萧凡手中,玉有容明白他就是自己的主人,自然要想方设法讨好。 “姑娘起来吧。” 萧凡道:“我有一桩生意,想与你谈。” “生意?” 听到这两个字,玉有容像是过敏,下意识退后了些。 吓得眼中瞬间浸满泪,将被子拉起来遮住身体,瑟瑟发抖。 然后哭起来:“求求你们不要卖我!我,我可以干活儿,做什么都行的……” 萧凡叹气,知道她误会了,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禁心中怜悯。 狗日的青山牙行! 狗日的世道! “姑娘不要害怕,不是要卖你。”张宗宝笑道。 只是这小子的笑,太贱,丝毫给不了玉有容安全感。 玉有容将信将疑,斜睨着他。 “也不是要你卖。”张宗宝察觉不妥,补充道。 卖?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瞬间再度情绪崩溃,眼看又要吓得哭出来。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萧凡回头瞪了那小子一眼,你还不如不解释呢。 而后转回来,对玉有容说:“我要做一桩生意,但我二人在青山牙行旗下,不能以我二人的名义做生意,需要一个代理人。” “恩公对小女恩情深重,只要……只要不是皮肉生意,有容什么都答应!”玉有容松了口气,也立刻表态。 她生怕被认为没有价值,真的被拿出去卖。 她虽然可以为了名节不惧死,但可以不死,谁又想死呢? 尤其是,几乎死过一回后,玉有容对死亡有了新的理解,也更想活了。 “好!”萧凡点头,与她达成约定。 不过那卖身契,萧凡并不打算现在还给她。 …… 玉有容在家中养着,她还不便动弹,萧凡带着张宗宝出门。 “萧兄,你到底要做什么生意,真能让咱俩很快赎身?” “放心吧,可以。” “若是可以赎身,今后小弟就唯萧兄之命是从!青山牙行做的都不是正经生意,若不是为了生活,谁愿当真卖给他们……” 这话说到了萧凡心坎儿里。 以萧凡的价值观,是做不到继续干这行当的,有些事情虽然他无能为力改变,但至少可以不做帮凶。 “少废话了,跟我去采买。” 萧凡要挣钱,他有无数种手段。 穿越者致富最快的手段,萧凡当年都在网上看过。 首当其冲的,就是卖精盐! 简单、快捷、技术要求低,且一本万利。 但萧凡不准备碰盐。 原因很简单,这个时代盐铁等必需品,由官府统一售卖。 卖私盐,这是死罪,满门流放甚至抄斩,鸡蛋都给你摇散黄了! 整个东夏国,每年“盐业”的国库收入,近三千万两白银! 谁敢动这一块儿的蛋糕,必定是死状惨烈! 而除开盐之外,最方便快捷的搞钱手段,就是酒了。 高度蒸馏酒,在这种时代,一定能快速敛财……但是! 制作蒸馏酒,需要一些特殊器皿,萧凡要制作出来,就需要先炼出玻璃。虽然可以用陶土烧制,但时间与技术成本都不低,效果也会打折扣。 且最重要的是,今年收成不好,全国民间禁止大量酿酒! 那么留给萧凡的选择,其实就不多了。 思来想去,考虑了成本、技术等因素后,萧凡选定了第一桩生意。 “万福楼?” 二人站在门口,张宗宝一脸不解:“萧兄,来此作甚?” “买原材料。”说罢,萧凡跨了进去。 万福楼,是镇上最大的商铺,也是唯一可以与青山牙行掰手腕的商行,据说幕后站着大人物。 这里主要经营的,是日常生活所需品,甚至可以合法售卖官盐。 萧凡进门,直接去了卖糖饴的角落,一眼扫了一遍所有糖品,果然没有白砂糖! “掌柜的,摆出来的所有红糖,我全都要了!”萧凡大手一挥,将一把碎银子拍在桌上。 第五章 粗制白砂糖 在张宗宝万分不解中,萧凡将两人凑来的三两银子,全买了红糖。 回去路上,张宗宝整个人快抑郁了,他没想到萧凡说的生意就是这个。 红糖除了吃,还能有何用? 用来倒卖? 可拿的也不是批发价啊,何况两人并没有销路,难道要沿街售卖?能卖出去吗? 那可是三两银子!若是节省些,足够两人吃喝几个月了,若这样浪费了,张宗宝觉得真是想死。 “咚。” 回到萧宅,张宗宝将抱着的一大坛红糖丢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累死咱了。”张宗宝擦汗,一边看向走在后头的萧凡。 忍不住道:“萧兄,方才在外头你不让我问,现在回家了没人偷听得见……你到底要用这红糖做什么,可以说了吧?” 萧凡小心放下手中的坛子,两人的坛子可都不轻,这一路回来也给他累着了。 一斤红糖二十文,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钱,三两银子便买了一百五十斤。 哦,还有饶头的十斤,因为买得多,万福楼的掌柜特意送的。 “那就告诉你吧,我要制作一种新的糖。” “啊?” 张宗宝愣了,糖还分新旧? 萧凡道:“等做出来你就晓得了,去把厨房里的大铁锅搬过来。” “我才刚坐下,哥。”张宗宝白眼道。 “想赎身就麻溜点儿。”萧凡走到角落,将早些年修葺院子剩下的砖,挑选了一些陆续搬到院子中间。 开始搭建灶台。 张宗宝无奈起身,拍了拍屁股,哼道:“萧兄,若是此事不成,我可没钱了,你得收留我。” “你不一直住我这儿吗?”萧凡笑道。 闻言,张宗宝咳了一声,便乖巧地跑去厨房,很快就看到他搬出一口大铁锅。 灶台已经搭好。 张宗宝刚将锅放上去,又听到:“宗宝,去厨房拿些木炭来。” “好……”张宗宝有气无力地道。 等他出来时,看见院子中间露天灶台已经点火,萧凡已将一坛七十斤的红糖挖了大半丢入锅中。 院子里有一口井,萧凡将刚打起来的井水,倒了半桶进锅里。 将红糖再加工成白砂糖,首先要溶解、加热。 在这个过程中,添加活性炭吸附杂质。 活性炭少有,但木炭还可以用,虽然效果会有折扣,不过总算是能有效。 接下来,张宗宝便亲眼目睹,一场在他认知之外的变化。 溶解加热之后,大块木炭的加入,让一锅红糖水变得诡异起来,开始上下分层。 杂质被吸附,开始沉淀,整个过程不能烧开,维持温度就好,否则味道可能会苦。 等沉淀得差不多了,萧凡熄了火,对张宗宝招手:“来,帮我把糖水倒出来。” 张宗宝上前,两人合力,这一锅可重。 将上层糖水倒入一口干净的盆里,萧凡道:“把剩下这些倒了,把锅刷干净。” “倒了?!” 张宗宝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凡:“这里头还有不少糖呢,可浪费。” “倒吧。”萧凡见他不舍得,也是哂笑,这般是有些浪费。 但没办法,工艺条件粗浅,只能是要浪费一些了。 何况现在是做试验,萧凡没多余的锅,也没多余的时间,再去将残渣里的糖二次加工出来。 那太繁琐了。 “啧!”张宗宝忍着痛,将沉淀物倒在院子角落。 然后将锅端到井边,很快打水上来洗净,才又端了回来。 接下来,萧凡将干净的糖水倒入锅中,便是简单地烧开水了。 “咱俩轮流来,把水慢慢烧干,有东西就捞出来风干。” 这是最后的一步,析出晶体。 等这水烧干了,析出来的晶体搓成细砂,便是粗制的白砂糖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两人得到了第一批成品。 一小罐子,不是特别洁白的白砂糖。 “就是此物!”萧凡松了口气,他就怕工序粗糙,做不出来成品,那就白瞎了。 但原理正确,哪怕工艺不精湛,也还是没有失败。 “这就是新糖?”张宗宝认真端详,将罐子拿到手中掂量了一下,而后整张脸垮了下去。 萧凡坐在地上,满脸黑炭色,笑道:“这便是白砂糖,咱俩赎身的第一桶金!” “哥,我的亲哥!”张宗宝快哭了,苦笑道,“用了半坛子糖,少说三十斤,就出来这十来斤白砂糖?” 三十斤换十斤,这特么不是血亏?! 张宗宝不理解,且崩溃。 “十斤算多了,我还以为只能出个七八斤呢,不亏。”萧凡却是松了口气。 见萧凡如此轻松自得,张宗宝也诧异:“难道这东西,能比得上咱损失的红糖?” “当然!”萧凡理所应当。 “这玩意儿和红糖有何区别?”张宗宝白眼道。 萧凡笑了笑:“从本质上讲,没有什么区别。” “那它凭什么能更贵?”张宗宝质问。 “因为它生得好看,风味更佳。” 萧凡道:“虽然吃起来都是甜的,但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就像是贡米与咱吃的米,都是米,但价格却天差地别。” “这……真的?”张宗宝歪着脑袋,一脸的不信。 萧凡也不恼,张宗宝毕竟没见过世面,更不懂有钱人的消费心理,只要将这些糖卖出好价钱……这小子就不会咋呼了。 “继续吧,把剩下的红糖,也都制成白砂糖。” 这一日,吃了晚饭后,又熬了两个时辰。 后续有了经验,得到的成品略多些,一共一百六十斤红糖,粗制成的白砂糖约有六十斤。 萧凡知道,如果有成熟的工艺,一斤半红糖约莫就可得一斤白砂糖。 这个比例还是低了,但已经足够了。 不得不说,张宗宝干活儿的确是一把好手。这一天下来,虽然废话牢骚极多,但手下的活儿,也没撇开过。 倒是让萧凡觉得,这厮值得拉一把。 “萧兄,我称了一下,有六十三斤呢,咱手艺越发好了!” 大概是第一次,有一种创造的成就感,败了一辈子家的张宗宝,由衷地感到得意。 萧凡也累极了,嘱咐道:“密封起来,别被露水润湿了,明天一早咱去万福楼卖了它!” “万福楼会收吗?”张宗宝从兴奋中回过神,又担忧起来。 第六章 张宗宝:咱发财了呀! 万福楼。 “二位贵客,又是来买红糖的?” 掌柜一脸窃喜,搓着手:“我这一层,又调来许多红糖,加上昨日剩下的还有个一两百斤……” 见掌柜的一脸喜悦,像是看见肥羊的眼神,张宗宝有些心虚。 萧凡则是轻哂,自信道:“掌柜误会了,我二人今日不买糖,而是来卖糖。” “卖?” 掌柜闻言,一脸古怪:“货物出售,概不退换!” 他还以为,两人是昨日买多了,今天要退些回来。 这怎么可能呢! 哪有卖出去了,还往里回收货物的商家? 掌柜看两人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来,余光蔑到门口,两个守门的打手已经盯了过来。 只待他一个眼神,就可以拿下这两个闹事的。 在他看来,买了就卖回来,这就是砸场子的行为。 “掌柜误会了,万福楼做生意的规矩,小生晓得,怎会吃了吐呢。” 萧凡道:“我兄弟二人,要卖给您的,并非红糖,而是此物。” 说罢,将一个小罐子,拿到柜台前,当面揭开。 这一罐,约有五斤,萧凡打算试试水的。 “哦?” 掌柜戏谑道:“我万福楼,什么东西都有,自有进货的渠道,二位小兄弟还是不要打趣了。” 张宗宝搓着手,眼睛四处瞟,极为不自信。 萧凡淡定指着罐子:“掌柜或可一观,再有后话不迟,想必您不会后悔。此物,天下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嚯?” 掌柜也是一笑:“我倒是奇了,小兄弟好自信,难道真有我万福楼都没货源的好物?” 说罢,他将罐子扶过去,斜睨了一眼。 “这如同沙砾的,是何物?” 掌柜觉得,大概不会有人,敢来万福楼卖砂子,寻他的开心。 故此还真有些觉得奇怪了。 他伸手就要进罐子里,同时询问萧凡:“小兄弟可介意?” 萧凡摇头:“掌柜的尽管细看。” 掌柜从罐子里,抓出一小撮白砂糖,放在手中端详,而后大为好奇: “此乃何物?我万福楼,的确没有。” 萧凡笑道:“此物名为白砂糖,我家里的人偶然所制,算是秘方。” “糖?” 掌柜诧异,轻捻起一撮,放在舌尖上一品。 眼前一亮:“果真是糖!” “嘶!”掌柜的顿时一惊,看向萧凡两人的眼神,也从戒备变成了欣赏。 “此物是由红糖所制?” 谁都不傻,掌柜一眼看出是红糖,除了昨日两人才来买了大量红糖外,这白砂糖不纯还有些许红糖的味道。 但即便如此,掌柜的也立刻嗅到了商机! 萧凡为难道:“此乃我家秘方,加入了许多不可轻传的……” “懂,我懂!”掌柜摆了摆手,不再追问。 他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独家秘方这几个字的威力。 看了看左右,还好今儿一大早没几个人,掌柜对二人道:“二位小友,后堂叙话?” 张宗宝挠了挠头,看向萧凡。 萧凡道:“请。” …… “我的天呐!” 回家路上,张宗宝像个会说话的公鸭子,嘎嘎个没完。 “发了,哥,咱发财了!” “那傻帽丘掌柜,他是不是傻的,居然真被你忽悠了,竟给这般高价!” 萧凡淡淡道:“小点儿声,财不露白,你忘了你怎么输掉家产的了?” “是!” 张宗宝这才冷静下来。 当初他就是因为太年轻,到处炫富,导致被人设计,才在短时间内败光了家产。 张宗宝压着惊喜,直到回到了萧宅,他再也压不住,像个傻子一样在院子里狂奔起来。 甚至还想脱衣服。 “家里还有女的,不要太放肆了。”萧凡笑骂道。 这时,玉有容在主屋喊道:“恩公回来得正好,吃粥了。” 能下地后,玉有容便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知道,想要不被发卖,就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否则春风楼就是她最终的归宿。 兄弟俩一大早去卖糖,玉有容便咬着牙起来,熬了一锅粥。 “还吃什么粥啊,爷以后顿顿要吃……吃饺子!”张宗宝张口就是豪言壮语。 “啊?”玉有容看向萧凡。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哪有条件包饺子。 萧凡笑道:“别管他,他不吃就饿死他。” “吃,我吃。”张宗宝变脸极快。 玉有容微抿嘴,却也不敢露出笑意。 饭桌上,三人各坐一方。 萧凡将一个钱袋子,丢到了桌子上。 “叮……” 不小的金属碰撞声,让玉有容侧目:“这么多钱?” 萧凡将钱袋里的银两,倒在了桌面上,戏谑地看着她。 张宗宝已经忍不住,要解说:“玉姑娘,咱们要发财啦,哈哈哈!” 说着,吃进嘴里的粥,都流回了自己碗里。 萧凡嗤笑一声,白了这厮一眼:“没出息!” “这,这是多少钱呀?”玉有容也满怀期待起来。 萧凡张口,张宗宝却替他说了:“二两半!” “啊?”玉有容震惊了,“二位恩公早上去,不是只带了一罐五斤的糖吗?” 张宗宝嘿嘿道:“是啊!那傻帽掌柜,居然愿意出五百文一斤的价!” “五百文……一斤?” 玉有容有些意外,但随后竟点头道:“此地距离京城不远,若是卖去京城,这样的品相,的确有不少大户人家会买。” 听她这样说,张宗宝笑道:“京城有这么多人傻钱多的傻帽?说得好像你去过京城似的。” 玉有容沉默了,站起身去,给两人盛粥。 萧凡注意到了,心中诧异,难道这女孩儿来自京城吗? 既然如此,又怎会卖到白水镇来。 传闻京城的人,日子都过得好哩,怎会卖儿卖女呢,难道是被青山牙行劫来的? “宗宝。” “啊?” 萧凡喝了口粥:“一会儿你再搬两罐,去万福楼卖了。” “不全卖吗?”张宗宝意外,他觉得应该趁机多卖些。 “产出太多,就卖不出高价了……就这样下去,不出几日我们也能凑够赎身的钱。” 萧凡觉得,还是要低调,他与万福楼的掌柜说好了彼此保密。 他需要安全,而万福楼需要没有别的竞争对手,独家进货渠道,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宣传卖货噱头。 张宗宝不太明白,但还是点头:“嗯,好!哥,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太有本事了!” “我不吃了,我这就去卖糖!”两口喝完粥,张宗宝立刻就去厨房,去取藏好的白糖。 张宗宝走后,萧凡见玉有容有些心不在焉,便道: “有容,这生意名义上算你的,你放心自然也会有你一份。” 萧凡承诺道:“等我俩赎回契约,我就撕了你的卖身契,你就自由了。” 自由? 听到这话,玉有容动容了,可却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噤若寒蝉。 她连忙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不,我不要自由,我不要离开这儿!” 第七章 媒氏馆,玉有容从良 自由二字,好似触及了玉有容的神经,令她产生了生理性反应,吃到嘴里的粥都快吐了。 而后她竟放下碗筷,跪在萧凡面前:“恩公,求您了,别赶我走。” 萧凡一下怔住。 他猜测玉有容应是无处可去了。 一个没有路引,没有当地户籍的女子,出门就得再被人绑了肉票。 “姑娘快起来,我没这意思,你若愿意可以一直待在我家。”萧凡说着,看着玉有容那哀哀戚戚的模样,心底不禁可怜。 这世道,逼得人真是毫无尊严。 若在自己的时代,这样姿容的女子,那简直是女神。 可在眼下,这等美人也只能谄媚求存。 将玉有容扶起来后,萧凡皱着眉头,他心中很不喜这一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自己就沦为了别人的奴隶。 “多谢恩公收留,有容什么活儿都可以干的,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累!”玉有容虽站起来了,但心中还跪着。 “吃饭吧。”萧凡坐下,指着凳子。 玉有容也坐下后,萧凡道:“吃完饭,我将这生意交代给你听,许多细节与后续跟万福楼长期合作……若是签署契约,得你出面……” 白砂糖的生意,虽然幕后是萧凡主持,但明面上不能让青山牙行知道。 至少在萧凡拿回书契前,不能被戳破,此事他已经格外交代给张宗宝了。 免得这小子犯了傻,被人套出话去,还不知闯了祸。 “我,有资格签契约吗?”玉有容指着自己,苦笑,她的卖身契还在萧凡手中呢。 一个奴仆,是没有资格拥有私人财产的! 萧凡拍了拍额头,皱眉:“我险些忘记这个。” 说罢,他沉默了片刻,而后盯住了玉有容。 玉有容被看得发毛,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再向后缩。 萧凡正色道:“玉姑娘,我有一个法子,只是……” 玉有容放下碗筷,将小脑袋伸过来些,眼神带着询问。 “就算我撕毁你的卖身契,你的户籍不明,也是不行的。” “而我也需要保障,若我撕毁了契约你不认账了,我也拿你没法子。” 玉有容乖巧点点头。 “那,恩公有何高见?有容愿从恩公之意。” 萧凡摸了摸鼻子,咳道:“只有让你在这里落户,以流民的身份落户白水镇,重新办理户籍和身份凭证……” 闻言,玉有容大喜。 “多谢恩公!” 重新成为一个良民,这是所有签署过卖身契的人,共同的梦想。 玉有容的卖身契,可是死契,是卖身契里最可怕的一种,主人一个心情不好甚至可以打死她。 她当然想从良了。 “玉姑娘,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萧凡干笑道:“你要落户白水镇,以我们目前的条件,只有一个法子。” “嗯?……呃!” 见玉有容从疑惑变成满脸红晕,萧凡便知道她反应过来了。 忸怩了一下,玉有容攥着衣角,怯生生地道:“恩公救命之恩,有容愿全身以报……” 萧凡也觉得尴尬,咳道:“吃饭吃饭,吃完去衙门……” …… 县衙。 白水镇隶属于兰台县,是京郊最近的区域,而兰台县的县衙设立在白水镇。 吃完饭后,萧凡便带着玉有容,来到了县衙。 不过却没走进县衙正堂,而是走进了旁边的一个衙门。 县衙不小,下属多个部门,其中有一个部门叫做——媒氏馆。 媒氏馆不大,没有什么实权,但这个衙门有一个功能,是几乎所有百姓都得来一趟的原因。 它管老百姓的嫁娶婚事! 要成亲,就得来这里登记,夫妻二人签署婚书,才算是得到了朝廷认可的一宗婚姻。 有些地区过于偏远,民间自行编纂的婚书,也可以得到朝廷认可。但显然,白水镇还不是那等不毛之地。 是的,萧凡让玉有容落户的方法,就是与她成亲。 只有如此,才能让玉有容在白水镇有合法身份,替他处理白砂糖生意的后续。 原本萧凡提出想法时,是觉得会被玉有容反对的,但他没想到玉有容只是害羞了一些,便立刻答应了。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萧凡知道,这是她想尽快从良了,从一个奴仆变成良家妇女,实现阶级的跨越。 于是,萧凡带着她来了媒氏馆。 只是没想到,刚走进媒氏馆的衙门要求登记,便听到坐班的差人笑骂:“今儿也有人来?” 随后,萧凡瞥了一眼墙壁,挂着一本黄历。 是今日的一页,其中有一句话是:忌婚嫁。 “小哥出门没看黄历?”差人笑问。 “额这……” 萧凡眼神询问了玉有容,她并没说话,而是期待地看着自己。 “这年节,也不知啥时候饿死,管他吉日不吉日的……”萧凡笑道。 说着,将准备齐全的手续递交过去。 …… 等张宗宝回来,看到桌上摆着的婚书,以及上面落款签署的名字……他刚卖了两罐五斤白砂糖,得了五两银子的喜悦,一下子就冲没了。 家人们,谁懂啊,出门一个时辰,好兄弟居然背着我成亲了! “哥!” 走进里屋,见到在布置婚房的两人,张宗宝气道:“你太不够兄弟了!” “咋了?”萧凡一边将买来的红花挂上,一边笑问。 作戏要全套,成亲自然要挂红,喜字什么的也得安排,不然傻子都知道是假成亲。 所以回来路上,二人采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将萧宅装饰一番。到时候再摆两桌请街坊吃个便饭……也算是有人见证了。 张宗宝指着堂屋,那桌上的婚书,质问道:“你成亲了我咋办?” “啊?”玉有容瞪眼,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心中暗呼精彩。 萧凡则白了这厮一眼,笑骂:“你是嫉妒呢,还是嫉妒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的?”张宗宝有些生气。 在他心中,早已将萧凡,当成自家兄长。 突然看到二人婚书,有种被好兄弟遗弃了的感觉。 “哈哈。” 萧凡哼道:“你是哥还是我是哥?长兄为父,你以后成亲我得管,但老子成亲不归你管。” “……”张宗宝哑口无言。 但还是觉得委屈:“哼,哥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小坨山上见到玉姑娘,就已经在打这个主意了?” 嗯? 玉有容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瞥着萧凡。 张宗宝龇牙道:“我就说呢,哥你可不是活菩萨,怎么就突然想到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原来竟是打了这个主意!” 张宗宝红了脸,玉有容红了脸,萧凡也红了脸。 不过某人是气得。 “哥,你老实说,是不是见到玉姑娘时,连孩子叫啥名字都想好了?!”张宗宝哼道。 玉有容已经害羞得逃出去了。 萧凡走过来,赏了这小子一个脑瓜嘣,骂道:“臭小子!差不多得了。” 随后,他将成亲的目的,告诉了张宗宝。 “原来如此。” “哥你真聪明。” “可是,为什么是跟你成亲啊?”张宗宝先是夸赞,而后反应过来,白眼道,“玉姑娘跟我成亲,也能在白水镇落户啊?” 还说你没有小九九?! 张宗宝眯起眼,瘪起嘴,感觉吃了大亏。 萧凡也眯起眼,扇了这货后脑勺一下,骂道:“长幼有序,知道不?!” “哦……” 听到这话,张宗宝也连连点头,似乎忘了萧凡并不是他亲生兄长。 搞定了这小子,萧凡也暗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脑袋不是特别灵光。 “卖糖的银子呢?”萧凡问道。 张宗宝回过神,将腰间的钱袋子递过来。 萧凡也不查看,皱眉道:“怎么去了一个多时辰,万福楼没那么远吧,是不是又去赌了?” “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萧凡斜睨张宗宝,这小子有情有义,但有毛病也是真的。 张宗宝指天发誓:“真没有!若我再去赌,你就砍了我的手!” “那你去哪儿了?”萧凡松了口气,佯装家长的语气,继续质问。 “看好戏去了!”张宗宝嘿嘿一笑。 好戏? 第八章 捡到一个醉酒少年 “什么好戏?”萧凡将钱袋拿着,走向堂屋。 玉有容躲到这儿来了。 见萧凡将钱袋递过来,玉有容有些意外。 “有容,家里暂时你管钱,花销也归你管,最近节省些就行。” “啊?”玉有容诧异不已。 今日她足够惊喜了,不仅脱了奴籍,居然还能在这家里掌管财权。 “哪有女人管一家人的钱的。”玉有容摇头,不敢接。 萧凡摆了摆手,不与她多说,带着张宗宝走到庭院中。 没机会拒绝,玉有容望着萧凡的背影,忽然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将钱袋收了起来。 庭院中。 两人开始劈柴,为下次炼糖做准备。 张宗宝:“哥,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城外有大队人马进来了,好多人围观呢……我也看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 “什么人?”萧凡并不关心,只是聊天随口问。 “听说是个藩王,从很偏远的地方回京城,数百人护送呢!路过白水镇在此落脚,明日一早进京呢。”张宗宝说道。 藩王? 萧凡被这消息激起了联想。 如今东夏皇朝的皇帝,年事已高,据说最近两年已经病入膏肓。 这个时候,召回一个藩王做什么,是嫌京城皇子间的争斗还不够激烈吗? 不过萧凡并未深想,毕竟他现在是个屁民,那种层次的事情,与他八竿子打不着。 “我看,老皇帝是不是要传位给这个藩王?”张宗宝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才敢小声猜测道。 萧凡嗤笑,一斧子劈开木头,摇头道:“传给谁也与咱们无关。” “也是,”张宗宝顿时兴趣缺缺,耸肩道,“不管谁做皇帝,咱老百姓都一样过得艰难。” “不说这些了,早些劈了这堆柴,你再去捡些柴来,明日咱们多炼些糖。” 藩王回京的消息,让萧凡有种莫名的感觉,此事一定会起波澜,说不定会影响到京城附近。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挣钱赎身才好。 “好嘞哥!”张宗宝将斧子抡起,狠狠劈了下去。 “你先劈着,我带有容去一趟万福楼,先将白砂糖的生意契约签了,免得后续生出麻烦。”萧凡道。 …… 白水镇,驿馆。 藩王回京,路过此地留宿,消息已经传开,这里被包下了。 数百护卫,里里外外,将驿馆围了起来。 最好的那间房里,作为此次回京述职的藩王,一个面带青涩的少年满脸都是惊疑。 “齐王殿下……”齐王府长史费忌躬身道,“驿馆已经备好了酒席,请殿下移步。” 齐王紧张道:“费忌,明日就要进京了,还能再拖延几日吗?” 费忌苦笑:“殿下,咱们一行从齐地至此,原本一个月的路程走了快两个月……再拖延下去,可就真成抗旨了。” “可是,本王不想进京!”齐王急得跺脚。 费忌无奈,他也没有办法,让齐王回京可是有圣旨的,谁敢说个不字。 他也明白,自家王爷为何不愿回京城。 因为,那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当初能从京城全身而退,还得到齐地作为封地,已经是烧高香了。 如今陛下不知是不是糊涂了,在此新旧更替之际,居然召回一个有资格继位的皇子藩王! 这不是纯搞事吗? 完全就是将齐王置于险地。 这要是回京了,以自家王爷这无党派、无外戚、无宗亲支持的三无皇子身份,不得立刻死在京城的旋涡中? “本王没胃口!” 齐王感到一阵烦躁,每次想到京城,就总觉得脖子上悬着一口利剑。 “费忌,带几个人,陪本王出去散散心。” “殿下想去哪儿?”费忌也有些心疼齐王,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要面对这些,他也不想劝了。 …… 从万福楼出来,萧凡便带着玉有容,去了一趟城隍庙。 流行这个,老百姓都要去求姻缘,得了姻缘要去还愿。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玉有容也需要购置一些东西,城隍庙那边铺子很多。 作为新娘,玉有容要买的东西可多了,至少衣裳就是好几套。 萧凡也得定制一套婚服。 已经不是做戏了。 两人虽然不是为了成亲而成亲,但既然已经成亲了,那就得过下去。 这时代,谁敢胡乱离婚,那是要受千夫所指的。 正好,萧凡也是个心态平和的,不指望什么妻妾成群,索性将错就错也好。 至于玉有容,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成亲了就是成亲了,从良为妇至少也好过随时可能被打死或是发卖。 两人都接受了,这顺理成章的命运。 “二位没看黄历?” 一路采买时,店铺掌柜皆是嘲笑。 今日黄历可不宜成亲,甚至不宜出门,这两人怎么想的? 但萧凡与玉有容,各有各的迫切,这点小节倒是不重要了。 回家路上,玉有容走得慢,一日之内她身份转换巨大,且要接受为人妻子的事实……心中已经在想象,今晚回家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觉得害臊,整张脸滚烫起来。 萧凡瞧见,皱眉道:“你有些发烧,难道是病症反复了?” 玉有容红着脸,也不好意思解释,她也不确定自己的状态,毕竟病去如抽丝。 “先回家,那药看来还得吃,我再去医馆端一碗来。” “买药来煎就好了,别多花钱,还得攒钱给恩公兄弟二人赎书契呢。”玉有容抿嘴道。 萧凡眼神顿时温柔,这样的女人,可真是难找了。 说罢,便将玉有容手中提着的东西,全都拿到自己手中。 “走,回家。” “诶,等等?” 东西太多,遮住了视线,萧凡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 “恩公,有东西,是个人。”玉有容绕了个身位,看见在二人路过的胡同转角,一个人倒在那里。 萧凡:“是个乞丐吧,不用管,走吧。” 这年头,太多吃不上饭,无家可归之人。 都快天黑了,还不回家躺睡在此,大概率是流氓乞丐。 此流氓非彼流氓,乃是指无房产、无田产的百姓。 “不像乞丐,他穿得有些贵气。”玉有容道。 萧凡往回一步,侧身瞥了一眼。 此人未曾加冠,穿在外面的锦衣,不似京城附近的手艺风格。 还有他发带上的金丝,腰带上的玛瑙,以及靴子后跟上镶嵌的翡翠,便让人知道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少年。 一个酒瓶握在少年手中,他睡着了也是满脸愁容。 这酒香萧凡熟悉,是京城附近有名的好酒“醉花酿”,这一小瓶至少也要十两。以前张宗宝尚未家道中落时,曾请原主萧凡喝过。 种种细节,都告诉萧凡,此人富贵至极。 问题是白水镇有钱人家的公子,萧凡无一不识得。 可是,萧凡竟不认得这少年。 “有容,你看看他受伤没?”萧凡起了些心思,但又担心惹事,想先确定再说。 玉有容有些为难,但还是凑过去瞧了瞧,这少年一身的酒气,令她看完后避之唯恐不及。 见玉有容摇头,萧凡放心道:“看来不是被追杀了。” 那就放心了。 说罢,萧凡将东西递给玉有容,道:“我带他回去,免得晚间遇到歹人杀人越货。” 要带他回去? 玉有容听到这个,突然松了口气,心道有外人在,今晚应该不会……不知怎地,她又微微蹙眉,觉得失落。 第九章 我知道你是齐王 “宗宝,把碗收厨房去。” “哥你让嫂子收呗,我烧火呢,锅里不能停火。” “臭小子,为了不洗碗,倒是变得勤快了!” “别说宗宝恩公了,这些事本该由我来做的。” “……” 一阵交流声,将萧宏吵醒。 “啊。”刚醒来,萧宏便觉得浑身难受,喝醉了酒躺了一夜,感觉骨头都散了。 人生第一次醉酒,给他带来很不好的感受,心中暗暗决定不再酗酒。 这时,脚步声传进屋子,萧宏立刻坐起身来。 萧凡走进来瞧道:“醒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 “额?” 萧宏一脸错愕,瞅了瞅萧凡,又扫视了一眼屋子里:“这是何处?你,又是何人!” “昨夜你喝醉倒在路边,我将你捡回来的。” 萧凡道:“既然你醒了,就请离开吧,免得你家里人找你找着急了。” “家里人?” 萧宏冷笑又自嘲:“那也算家人吗?” 萧凡摇头,看他的眼神里,有些可怜。 人是不能决定出身的,萧宏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开心。 “我能在你家住几日吗?”萧宏一心想躲,不想回去,“我可以付钱。” 萧凡看着他,摇了摇头。 萧宏皱眉:“你觉得我没钱?” “我知道你家世不菲,单是这身上的金丝翡翠等物,便价值万贯。” 萧凡道:“我不让你留下,只是不想惹大麻烦,你若消失了,整个白水镇都会被翻过来。” “你?” 萧宏瞪眼震惊: “你知道我是谁?” 萧凡略显敷衍地拱手,道:“草民萧凡,拜见齐王殿下。” 闻言,萧宏十分意外:“还是本家,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太明显了,”萧凡嗤笑,“殿下浑身的这些物件,在这里太显眼,几乎将你的生辰八字都要展示出来了。” 那些奢侈之物不说,单是那齐地特有的织锦款式,便足以说明问题。 哪有那么巧,齐王刚落脚白水镇,镇子里就出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还一身贵气穿着奢华。 这要是都猜不出来,萧凡觉得自己的脑子可以拿去当铺当了。 “有那么夸张?”萧宏皱眉,下床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本王已经尽可能低调了。” 低调…… 萧凡笑不出来了。 在人家眼里,再普通的人,可能也就这样了吧? “殿下还是早些离去吧,此刻只怕齐王府与兰台县衙的人,都快吓死了。”萧凡道。 萧宏一屁股坐回床边,一听到要回去,他就整个人都不乐意。 “晚上再回去。”心想着,能拖延片刻都成。 若是能让陛下以为自己怠惰,从而让自己滚回封地,那就再好不过了! 萧凡笑了:“殿下自便,若饿了桌上有食物,我要去忙了。” “等等?” 萧宏觉得很不得劲儿:“你既然知道我是齐王,怎么对我态度如此冷淡?” 萧凡耸了耸肩。 “咳!”萧宏哼道,“你收留了本王,本王该报答你,说罢,你想要什么?” 萧凡闻言微怔,随即摇头。 “你无所求,那为何要将本王带回来?” 萧宏戏谑道:“难道,不是为了趁机攀附上本王吗?” 闻言,萧凡古怪地瞥着这位爷。 你哪儿来的自信? 攀附你? 一个藩王? 萧凡表示,若要攀附权贵,至少也得将目标定在皇帝身上。 一个藩王,不值得我这么动心机。 “殿下不必误会,我只是担心镇子里有歹徒,晚间将殿下当成肥羊截杀了,才将殿下捡回来的。” 萧凡语气淡然,甚至有些许讥讽,但又刻意压制尽量不让齐王听出来。 他好歹也是个王爷,虽然没权势,但要对付一个草民,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卖命的。 不得罪,就是萧凡的底线。 “胡说!” 萧宏不悦道:“这里距离京城数十里,乃是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歹人敢如此?” 正说着话,张宗宝从外面走进来了,正好听到这句。 “嘿,天子脚下怎么了,还有人买卖人口呢,这算啥?”说着,张宗宝语气有些嘲讽,手中端着一盆新制好的白砂糖。 怼完,张宗宝将糖展示给萧凡:“哥,你看,比之前更白,咱果然还是该用特质碳,比木炭效果好。” 萧凡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张宗宝笑道:“这批白砂糖,咱是不是可以卖贵点儿?卖他一两银子一斤,你说那傻帽丘掌柜,能同意不?” “他那么傻帽,肯定同意。”萧凡笑道。 确定能多卖些钱,张宗宝便笑呵呵地,拿着盆子出去放在堂屋桌上。 等张宗宝走了,齐王才沉声问道: “方才那人所言,竟是真的?” “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贩卖人口?” “这这这……如此胆大包天吗?!” 萧凡感叹了一声。 这齐王连这些都没接触过,显然是被保护的极好的。 别说天子脚下,京城里也不少这种事情,只是下面的人申诉无门,上面的人无动于衷罢了。 “咕咕……” 大义凛然的萧宏,突然捂住肚皮。 萧凡哂道:“殿下要吃点东西吗?” “那……那就随便吃点儿山珍吧。”萧宏不好意思地道。 山珍? 萧凡眯起眼,真想刀了这位爷。 你可真好意思开口呢! “山珍没有,山药要不要?” “……” “咕咕……” “行!本王就委屈点儿。” 得嘞! 萧凡暗笑,您可真够委屈的。 …… “嗝!” 喝完粥,萧宏感慨道:“本王从未吃过,如此简单的食物,不料想竟也有些美味。” “那是殿下饿了。”萧凡笑道。 “叮……”萧宏从衣袖里,丢出一块金子,很大爷地摆阔,“赏你的,算是本王答谢你收留和一饭之恩吧。” 这锭金子闪得萧凡眯起了眼。 然后毫不犹豫,将其收了起来。 掂了掂分量,至少有十两! 如今的金价,一金抵二十银,等于这一下就得了二百两。 饶是萧凡见过世面,也被这大手笔的打赏,给惊得欢欣雀跃。 就这一下,就足够将兄弟二人的书契,从青山牙行赎回了。 “你既拿了钱,本王要在这儿多留几日!”见萧凡收了钱,萧宏突然得意一笑。 萧凡一怔。 我大意了。 “看起来,你好像需要钱,不然以你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应当不会接受这一锭金子。” 萧宏笑道:“只要你让我留在此地,每日我都可以赏你一锭金子,如何?” 萧凡笑了笑。 然后:“不如何!” “嗯?” “你不喜欢金子?”萧宏不信。 萧凡道:“我更喜欢我这条命……” “殿下,你被召进京,可是有圣旨的,我留你耽搁时间怕是得满门抄斩……鸡蛋都得摇散黄的那种。” “啊!”说起这个,萧宏就觉得难受,瞬间烦躁起来,连连跺脚。 萧凡哂道:“既是圣旨,殿下还敢违抗吗?” “你不懂!”萧宏抓着头发,很是崩溃。 若不躲起来,今日他就得进京城,他都不敢肯定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此时的京城,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皇帝眼看要驾崩,新帝是谁还不确定,因为太子被废之后,多年来皇帝没有立太子。 这样的局势,一旦皇帝驾崩,只怕几大皇子会立刻火并。 “其实,我还真懂。” 萧凡坐下来,笑呵呵地道:“殿下是怕,被卷入一场腥风血雨?” 萧宏侧目:“你一介草民,也懂这些?” 草民? 瞧不起谁,好歹咱读过的史书,比你多得多。 “我家也曾是书香门第,虽然没落人丁凋零,但见识还是有的。”萧凡淡淡解释道。 我读过书,不会骗你。 “你真懂?” 萧宏毕竟年轻,也有些担忧,病急乱投医道:“那你觉得,本王有活路吗?” 萧凡哂笑:“殿下何以如此担忧?” “你让本王如何不担忧?” 萧宏苦笑:“京城有睿王、靖王、淮王三位皇兄,各成派系,掌握不少实权……若父皇真有不谐,他们必定相互争斗。这个时候召我回去,父皇不是想害死我吗?” “非也。”萧凡却摇头。 第十章 劝齐王回京 萧凡自信道:“陛下此时召唤殿下,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为人父母皆如此。” 再厉害的人,临死前都想见最亲的人,父母、子女、伴侣。 “你不懂皇族和政治。”萧宏失望道,觉得白期待了。 “你不懂一个暮年的父亲。” “可父皇若是在乎我,就更不该这时候召回我,这不是害我吗?”萧宏不理解。 萧凡忽然明白了。 这位齐王殿下,从小到大吓怕了。 “殿下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哈?”萧宏不解。 萧凡道:“殿下在京城毫无根基,回京之后不论哪个皇子登上大位,殿下都不会被害。而且,还能得到优待,新皇一定会对殿下加倍亲善友爱。” “呵呵……” 萧宏完全不信,这些年来,他可是知道,那些皇兄在京城为了夺嫡有多狠! 可谓是,嘎嘎乱杀。 萧凡笑了笑:“殿下听我细说,新皇登基除了立威,也要施恩。殿下毫无根基,不会有机会争夺大位,只要你不结党,新皇不会视你为威胁。” “新皇为了展示他的大度与宽仁,他会选一个兄弟善待,以此堵住宗亲与天下悠悠众口。” “殿下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没有谁会傻到对你动刀的。” “哦?”听到这话,萧宏才算是生出点希望来。 他追问道:“为何是本王?” 萧凡道:“因为殿下已经如此人畜无害,若再对付你,会显得新皇过于苛刻不仁慈,不利于他收拢人心控制朝堂。” “这……对对对,对极了!” 萧宏大笑:“真没想到,连本王的长史都不知道的道理,你一介草民居然懂得!” 说着,想着,萧宏越发觉得萧凡说得对,于是激动起来。 忽然,他就不怕了。 京城,原来没那么危险,父皇原来不是没有替我考虑…… 想着想着,萧宏突然哽咽,心中有些后悔,一路上心中将父皇骂了百十遍。 我真不孝啊! “啪!” 萧宏一把抓住萧凡手臂,正色道:“萧兄,你救了本王啊!” 若没听到这番话,萧宏铁定是要找机会逃的,他根本不敢进京。 “殿下言重了,在下一介草民,当不得殿下如此屈尊。” 萧兄? 若我应了,这话传出去,老子脑袋得没! 萧宏却严肃道:“此次回京,若我当真平安无事,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殿下抬举了,不过请殿下放心,这点自信在下还是有的……殿下尽管回京,若你有事,我必赴黄泉相赔!” 赔偿的赔。 “萧兄!”萧宏大为感动,更加相信了。 萧凡则是心中补充道,老子只是说赴黄泉,没说啥时候……八十年后肯定去地府给你道个歉。 至于说这番话,萧凡是否真有自信……其实也没有。 不过是他看多了史书传记,对那些脑子正常的皇帝,多少都有点了解罢了。 万一新皇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咋办? 咋办? 凉办,八人一桌,流水席。 见萧宏大为感动的模样,萧凡有些不忍,这厮还是太年轻太单纯。 “殿下既然安心了,便回驿馆去吧,只怕此时大家都在找你。”萧凡再次劝道。 若被人在萧家祖宅找到齐王,萧凡根本无可辩解,有心人刻意陷害一下,他就得完犊子。 一个意图绑架亲王,就是死罪了,何况他还带回来了。 “那,我走?” 萧宏高兴过后,还是有点担忧,但心中已经不惧怕了。 只是立刻要走,他又有些不乐意。 “萧兄年纪轻轻,便能针砭时弊,如此独具慧眼……不如你随我一同进京,以萧兄之才,我可以举荐你做官呐!” 萧宏眼前一亮,被自己的想法惊艳,他想拉着萧凡一起回去。 因为此前这番话,令萧宏觉得此子非池中物。这一趟回京说不定有多少困局,若有此人在身边分析局势出谋划策,应该是会加倍安全的。 “做官?” 萧凡摇头一哂,不想答应。 “萧兄连官也不想做吗?”萧宏失望道。 萧凡摇着头,心中却暗笑,你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我跟去涉险作甚? 万一那新皇是个没脑子的,非要扫清异己,齐王大概率得没,至少也是一辈子圈禁在京城。 就算要攀附权贵,萧凡表示也不会选齐王,此刻的他太弱了。 “我只是纸上谈兵,高谈阔论一番,真要面面俱到去替天牧民,确实才能不及。” 萧凡谦虚道:“殿下请安心回去吧。” “……”萧宏啧了啧,有点烦躁,却也不愿逼迫萧凡。 …… 等齐王走了,玉有容才从厨房回来。 她望着齐王的背影:“此人是谁啊,为何恩公不让我见他?” 早先萧凡就有吩咐,一旦齐王醒了,就让玉有容躲开,别见面。 因为从见到齐王,分析出他的身份后,萧凡就猜测玉有容的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齐王的面相,与玉有容,有几分神似,倒像是同一个祖先。 这样的情况下,萧凡不敢让齐王见她,万一玉有容真有什么身份,他也得问罪。 “一个惶惶不安的京城富家公子,外放久了这才回去。”萧凡笑道。 “那他回京做什么呀?”玉有容好奇道。 萧凡想了想,他也猜不到老皇帝的想法,只随口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继承家业,也可能搬回京城长住吧。” 虽然方才给齐王分析那么多,但萧凡也没全说实话。 齐王回去还是有风险的,就看他自己如何应对了。 “希望他家里人,脑子都正常吧。”萧凡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管他呢,死道友不死贫道。 玉有容似懂非懂,乖巧地点着头。 萧凡想起什么:“对了,将宗宝叫来,今日不炼糖了。” “不炼糖,那恩公如何赎回书契呢,您不是说夜长梦多吗?” 萧凡笑了笑,将那锭金子从兜里拿出来,抛了抛。 “嘶!”玉有容立刻眼冒金光。 “随手捡个人,说几句废话,就得这么多钱……有钱人的世界,真是咱们无法想象的。” 玉有容会意:“这是那个公子赏赐的?” “嗯……从今以后,咱也是自由人了,无债一身轻啊。” 说着,萧凡走出门去。 玉有容正要去唤张宗宝,便见其抱着几个空罐子走了过来。 “哥,咱今日炼不少,除去本钱也能赚几两哩!” 萧凡将金子展示给他:“别炼了,咱先去拿回书契。” “哪儿来的金子?是金子吗?” 张宗宝惊呆了,他想到什么:“是你家祖上留下的藏宝吗?” 萧凡白了一眼。 鬼个藏宝,若有藏宝,原主也不会落魄至此了。 这宅子除了大,没什么优点,能卖的大件都卖得差不多了,哪儿还有先祖遗宝。 “算是吧。”萧凡没多说,齐王的身份,他不想张宗宝知道。 这小子嘴很大,很容易说出去。 “那还等什么,咱快走,这就去青山牙行!”当下,张宗宝便将空罐子随手一摔。 爱谁谁,这做走狗的日子,咱是一天也混不下去了! “咚咚……”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三人朝着门口看去,张宗宝麻溜跑去开门。 “谁啊,敲这么急,报丧啊?”张宗宝不修口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门栓推开门。 为了保密白砂糖的炼制方法,中途不被人偷看,家里进出后都得关门。 “吱……” 张宗宝推开门,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狗日的败家子儿,你说谁报丧呢?”独眼龙冷呵,一脚踹了过来。 张宗宝下意识躲闪,挠挠头:“龙,龙哥。” “你还敢躲?”独眼龙不悦,他险些没站稳,觉得失了面子,咬牙就要踹过来。 “独眼龙,这里是萧家,不是青山牙行!”萧凡已经走过来,将堂屋里的两根水火棍取了,拿在手中冷盯着独眼龙。 第十一章 独眼龙上门 说话间,萧凡将棍子横在独眼龙腿前,让他无法踢出这一脚。 独眼龙愠怒道:“萧凡,你也长脾气了?” “别忘了,你们的书契,都在青山牙行里呢!” 独眼龙冷笑:“惹怒了我,将你们的劳力书契卖去做徭役,死在哪个堤坝或是窑洞里都不可知!” 张宗宝有些惴惴不安。 他知道,独眼龙没开玩笑,以前就有人惹了独眼龙,被押去做苦力的。 青山牙行与官府有关系勾结,自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利益交换。 不过这次,萧凡不打算忍让。 萧凡也冷道:“独眼龙,平日让你,是不想惹事,你不要得寸进尺。实话告诉你,今日我二人便可以赎回书契了,从此以后青山牙行的生意,与我二人无干。” “就是!”张宗宝也硬气起来,想到可以赎身了,顿时昂首挺胸。 “赎身?” 说罢,独眼龙狂笑起来,不屑道:“就你们,一个月下力钱不到一两,要凑够一百两给两个人赎身,得等到猴年马月?” 萧凡淡淡道:“那就不归你担心了。” “哼……你要做梦就做,不过老子警告你,现在你们还是青山牙行的人。” 独眼龙将背上的刀取下来,眯眼瞥着二人:“现在,要么跟我去做生意,要么我就要执行家法!” 所谓家法,就是只要不打死,就可以为所欲为。 甚至,有官府撑腰,时不时打死两个力工,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哥?” 张宗宝凑过来,小声道:“他那刀可不小,咱要不先应了这趟差事,回来再去青山牙行赎身?” 萧凡却摇头,他也是有脾气的人,第一次与独眼龙见面时,就已经想揍这货了。 居然还敢在家门口狺狺狂吠? 抡起手中水火棍,萧凡冷道:“那就试试,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哥!别冲动。”张宗宝瞪道。 玉有容也是惊了:“恩公当心,刀剑无眼呀!” “咦?” 独眼龙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一个姿容不凡的女子,站在堂屋门口。 穿着打扮,很有世家小姐气质,那廉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掩盖不住她的美。 “哟?” 独眼龙瞥两人一眼,哼道:“以你俩的工钱,居然还有钱找暗娼?” 玉有容银牙暗咬,神情气愤,却不敢说什么,担心引发几人争斗。 “你嘴巴干净点。”萧凡警告道。 张宗宝已经不忍直视,但还是接过一根水火棍,万一打起来他也得帮忙。 独眼龙冷哼:“萧凡,我看你是真以为,我的刀不锋利吗?” “一寸长一寸强,我的水火棍比你的刀长一倍,若我失手打死你,以你持刀闯私宅的罪名,我也不会有事。”萧凡冷道。 独眼龙顿了顿。 这里毕竟是京郊,遍布各部的探子,不是那种没有人烟的不毛之地,有些法律还是有用的。 尤其,兰台县令近几日,已经警告过青山牙行,最近千万不要惹事。 因为京城波涛汹涌,传闻陛下要殡天了,这段时间京城附近那都是严打时期,区区兰台县令也无法一手遮天。 想到此处,独眼龙强压下怒火,将刀收回背上的匣子,笑道: “萧凡,我知你有几分家传武艺,我也懒得与你争斗,若将你不小心打死,青山牙行得找我陪你的书契钱。” 见独眼龙已经在找补台阶,萧凡也不咄咄逼人,道: “既然如此,请回吧,我二人将去牙行赎身,从今以后咱们不必相见。” “萧凡,你真打算退出这一行?” 独眼龙皱眉道:“先不说你如何筹到一百两,就算你不干这行了,还能做什么呢?” “若不是没有本事傍身,当初你二人,至于落魄到进牙行卖了书契做打手?” “听老哥一句劝,这世道不好活人,有个稳定的活计,比什么都强,至少饿不死啊!” 说话间,独眼龙的眼神,一直在瞄玉有容。 玉有容觉得不适,自觉走进堂屋。 还好独眼龙没认出她,不然多半又要拿她做文章。 “你说得很对,以前的我们确实没什么本事。” 萧凡笑道:“不过现在不同了,我夫人精通商贾之术,推陈出新,只这几日便赚够了银两给我兄弟二人赎身。” “以后,我兄弟二人,就依靠我家娘子,就足够生活了。” 说着,萧凡看见,独眼龙的眼神,从震惊不屑转变到羡慕。 短短这几日,就赚这么多钱,独眼龙是不信的。 心下猜测,不知萧凡是发了什么横财。 独眼龙阴阳怪气道:“你这是要吃软饭啊萧凡,不怕笑死先人?” “吃软饭怎么了,龙哥你要是能吃上软饭,我会为你高兴的。”萧凡眯眼笑着道。 张宗宝闻言,也觉得有点儿没面子,但他知道内情,随后也摆出一副骄傲的脸色。 这让独眼龙,更有些轻蔑这两兄弟。 什么人啊,吃软饭还这么硬气? 软饭硬吃啊这是。 “不对啊,萧凡,”独眼龙指着堂屋,“你哪儿来的娘子?何时娶的?” “就你特么这穷酸样,能有这么优秀的女子看上你?你凭什么啊?” 萧凡闻言,顿时暗笑。 他急了他急了。 萧凡则是不害臊地拍着胸脯,自信道:“这大概就是年轻貌美身体好吧。” “呃……咳!”独眼龙立时感到震惊,卡了一口老痰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难受啊! 你点谁呢? 老子不年轻,不貌美,身体不好? “什么味儿?”独眼龙突然嗅了嗅,不想受打击转移话题,“什么糊了?” 张宗宝瞥去,惊道:“糖水糊了,忘了还有余火!” 糖水? 只见院中露天灶台上,架着一口锅,锅底已经有糖被熬糊了。 独眼龙皱眉,斜睨两人:“煮糖水,要煮这么大一锅?” “你管呢?我有钱了,喝糖水喝一碗倒一碗,不行啊?”张宗宝怼道。 萧凡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没乱说,不然免不了一些麻烦。 “你……行!” 独眼龙哼道:“既然你们不去,那就将水火棍给我,我找人去压场子!” 张宗宝就要将水火棍递回去,被萧凡阻止道: “水火棍是衙门的,我二人在衙门还挂着辅差,等我们去消了身份还了棍子,你自己再让别的辅差去取。” “对啊,”张宗宝也回过神来,哼道,“你要是拿去丢了,我们如何跟衙门交差?” 这可是官府的器械。 至于二人辅差的身份,则是青山牙行与兰台县衙搞出来的,有这身份才能给水火棍,被人查出来也不怕,手续合法。 “那耽搁了今日的生意,如何是好?” 独眼龙威胁道:“别以为,你们赎身了,就可以无视青山牙行与县衙,到时候造成的损失,你们可承担不起!” “这……”张宗宝偷瞄了萧凡一眼。 萧凡也没怼了,他知道这话不假。 就算要赎身,最好也不要撕破脸,独眼龙代表不了青山牙行,但如果损害了牙行的利益,那就可能惹毛那些大人物。 于是,萧凡点点头:“好,先去牙行拿回我二人的书契,再跟你最后去一趟,将来的生意就不归我二人过问了。” “好,一言为定,等你一个时辰,还是小驼山。”说罢,独眼龙转身就走了。 第十二章 青山牙行与独眼龙的算计 青山牙行。 当兄弟俩,将各自的契约赎回,萧凡毫不犹豫,便将其完全撕碎。 然后分批随意丢弃,以防被人捡到后粘起来。 “没想到,咱们赎回书契这么顺利。”张宗宝很是意外。 萧凡道:“咱们赎身付一百两,这钱他们可以拿去招十个打手,每个人再让他们签五十两才能赎身的书契……” 想让牙行亏,怎么可能呢。 青山牙行能这么顺利赎还书契,主要还是因为这样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如果刻意为难,不给人赎身,那后来的人听到了,就不会愿意签署契约了,那青山牙行还怎么挣钱? 其实,许多牙行雇用下人,都是有套路的。 一下签百十个打手,哪怕其中只有几个人能赎身,他们就可以立刻回本,剩下的那些人榨取剩余价值就好。 挣的,就是这些打手解约的钱! 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至于牙行里,其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那就挣得更多了。 萧凡给张宗宝讲清了,这里头的道道,张宗宝立刻震惊: “啊?竟能如此?” “那些商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怎会如此狡诈?” 张宗宝想不明白,都是人,怎么有些人一天到晚,净想着怎么坑人。 萧凡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是利益驱使,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利益足够就会铤而走险。 何况,青山牙行这操作,还完全合法,就更心安理得了。 “宗宝,世道向来如此,人心自古未变,只是换了人而已。” 萧凡道:“咱们该走了。” “哥,真要去小坨山?” “最后一次了。” 萧凡忽然想到什么:“先去一趟驿馆。” …… 小坨山。 还是那个地方,萧凡都看得见,之前搭建的凉棚还在。 还是以前的规矩,麻袋里的一两一个,凉棚下的五两一个。 那些肉票女人,不少还是很眼熟的,看来是最近几次都没卖掉。 老百姓也不傻,一两的虽然其貌不扬,但五两的买来也养不起,那些凉棚下的女子基本没有换人。 其中有人萧凡眼熟,原主去春风楼时,还照顾过对方的生意。 “哥,结束了。” 交易很快过去,买主都下山了。 萧凡想着事情,等被张宗宝提醒时,才看见人都走干净了。 独眼龙对手下人一个眼神,一群人便将兄弟二人围了起来。 “龙哥,我们得走了。”张宗宝见情况突然不妙,便拉着萧凡要走。 却走不出去,数十个土匪流氓,已经将二人围了起来。 萧凡处变不惊,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不过萧凡还是不确定,便问道:“独眼龙,你是要出口气,还是要杀人呐?” 独眼龙冷笑:“萧凡,你还能如此淡然,是觉得你二人能力敌我的兄弟们吗?” “你想杀我?” 萧凡蔑道:“就为了萧宅门口那一出?” “当然不是!” 独眼龙:“萧凡,你还真以为,你藏的事情我们查不到?” 张宗宝懵着,不知道独眼龙在说什么。 萧凡微微蹙眉,点头:“看来今日,生意是假的,引我出城是真?” “你总算脑子够用!” 独眼龙笑道:“你突然有那么多钱,买那么多红糖过市,青山牙行能不查吗?再说,以你俩的穷酸样,张宗宝接连数日出入万福楼,每次抱着罐子进去拿着钱袋出来……” “你以为,瞒得过我们?” 此言一出,萧凡与张宗宝,才算知道了真正的缘由。 与万福楼的生意,虽然萧凡几人与万福楼都保密,可谁也不是傻子。 萧凡从万福楼买了很多红糖;张宗宝每日都去万福楼卖东西;而万福楼最近,推出了一种新品种的糖,卖价极高,却总是一出售就被抢空。 虽然现在的人,不懂饥饿营销,但万福楼这手笔,自然让人格外关注。 以青山牙行的能力,查到这些事情的关联,轻而易举。 再联想一下,傻子都能知道,白砂糖是萧宅出品的了。 可萧凡与张宗宝的能力,人尽皆知,两人若有这本事,也不至于给青山牙行卖力气。 所以,独眼龙去了萧宅。 看见了玉有容,看见了露天熬的糖水,又看到了萧凡几人硬气的态度,便可以完全确定白砂糖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啧啧,萧凡你运气真好,捡到一个流民娘子,居然会这样的奇妙之术。” 独眼龙赞叹道:“几十文一斤的红糖,被这么炼制一番,居然就可以卖五百文一斤,还供不应求……” “这生意的利润太恐怖了,青山牙行自然想握在手中。”萧凡点点头,对独眼龙的动机,已经完全了解。 并且,不得不承认,青山牙行作为地头蛇,的确是消息灵通。 哪怕无人泄密,事情也被调查个底儿掉。 其实,从萧凡准备炼糖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面对这一幕。 财帛动人心呐。 利润数十倍,堪称恐怖,谁见了都得动歪心思。 而萧凡等人,恰好又没有后台,这不拿捏他们拿捏谁? 一桩利润如此恐怖的生意,唾手可得,以青山牙行的尿性,怎么可能放过呢。 “在家里那些话,都是试探?”张宗宝震惊。 独眼龙瞥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觉得这小子脑子不够用,话说多了也无益处。 “怎样?” 独眼龙抡着刀,戏谑道:“萧凡你是自己交出秘方呢,还是要我宰了你俩,再回萧宅去问你娘子要?” 萧凡立时动了杀心! 冷着眼睛道:“就算我给你了秘方,你也还是会杀人灭口的,对吧?” 正想说反正已经赎身,要不认怂交出秘方的张宗宝,闻言即是一惊。 “你,你敢杀人?”张宗宝咬牙,盯着独眼龙。 “兄弟们,他问咱敢不敢杀人?哈哈……”独眼龙反问其他土匪,旋即一场大笑。 “哈哈!”众土匪齐声,爽朗发笑。 周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十几个土匪流氓,就算没有什么武功傍身,一个个可都提着兵器。 萧凡有些武艺,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也不可能赌命去与这些人血拼。 打赢了还好,打输了就没命了。 不过从一开始,萧凡就已经防着独眼龙了。 “难怪这么爽快给我们书契,都不临时加个价,这么说来,你们是想灭口了。”萧凡语气平静,嘴角的讥讽溢于言表。 “是又如何?” 独眼龙冷道:“不想遭罪,就自己交代,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等你死了,你家里那个娘子……嘿嘿,我会替你照料的!那样的姿色,等我玩儿腻了,再卖给春风楼,哈哈哈……” 单是想想,独眼龙就觉得喜悦,仰头大笑。 “砰!” 萧凡看准时机,趁机照着独眼龙的嘴,就是一棍子抡过去,打得瓷实! 第十三章 费忌的欣赏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萧凡这一棍,打得瓷实,打得突然。 主打的就是一个偷袭,不讲武德,令独眼龙毫无防备。 “啊!” 只听一声惨叫,谁也没想到,萧凡敢先下手。 众人懵时,萧凡又连敲了几棍,都瞄准了独眼龙的脑袋。 “啊!” 三棍后,独眼龙手中的刀早已脱手,整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 血水和着被敲碎的门牙,被喷出来一口,洒在草地上。 “都看着作甚,杀了他们!”已经回过神来的土匪凶戾地喊道。 “杀了他!”所有土匪一拥而上。 萧凡却不力敌,拉住了张宗宝:“快溜!” “哥,你怎么敢?”张宗宝也懵,他没想到最近稳重起来的凡哥,居然又冲动如莽牛。 而且,打的还是独眼龙,他可是有后台的呀。 不过后面的土匪杀来,一个个提着棍棒刀剑,张宗宝也不敢犹豫,立刻与萧凡并肩而逃。 不得不说,逃命的速度,两人彼此彼此,谁也不落下风。 “啊!”独眼龙挣扎着,在地上打滚,被人扶起来后,盯着那二人逃走的方向,整张脸恨得扭曲起来。 “给我追,打死他们,老子要把他们喂狗!”独眼龙捂着嘴,门牙掉了两颗,说话时漏风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杀!” 突然,正追出去的土匪,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还有甲胄锵锵之声。 山林间,一队数十人的甲兵杀出,一个个手持弓箭,朝着人群射来。 “噗——” “完了,独眼龙居然能叫来军队?”张宗宝大惊。 萧凡却拍了拍他,不跑了,停下来回头看,不屑道: “这可是王府带甲护卫,禁军水准的军士,别说独眼龙了,整个兰台县也没人能喊来这些人。” 张宗宝回头,看见那些土匪开始四散逃去,半数人已经中箭。 还有几人命硬,中了箭还在跑。 可惜,人哪有箭快,密集射击之下,所有土匪流氓全部倒地。 只剩下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独眼龙,还站在原处,拄着刀,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萧凡冷漠地扫了这厮一眼,便回过身去,与渐渐接近的甲兵相视一笑。 “萧公子无碍吧?”费忌笑呵呵地问候,将弓挎在背上。 张宗宝指了指,觉得无礼又算了,疑惑道:“哥,这……你叫来的?” 萧凡没应张宗宝的话,向费忌拱手: “多谢费大人出手相救,此恩此情,我兄弟二人定当谨记!” 费忌点点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年。 他不明白,为何萧凡只去一趟驿站,说了几句话,殿下居然就愿意出动亲兵助他。 但费忌知道,此人必然有点东西。 “萧公子客气,此乃殿下之命,下官不过遵命行事罢了。” 费忌拱手回礼,不居功,这话是说要记恩情,就记在殿下头上就行。 “殿下?”张宗宝更懵了,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他眼神询问着萧凡,什么殿下啊,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费忌的答话,萧凡又道:“殿下的相助在下自然记得,费大人的恩情,在下也记得。” “呵,”费忌摆了摆手,眼中却对这少年,有了些好感,“难怪殿下如此青睐公子,公子重礼明德,通晓世故,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欣赏是真的,不过夸赞的话,费忌就当是客气而已。 萧凡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悄悄塞给费忌。 费忌诧异又为难:“这不好吧?” 虽说着不好,但并未大力推辞,只轻轻往回推了推。 看着那个熟悉的钱袋,张宗宝张了张嘴,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兄弟们非公事出差,这一趟辛苦,这算是些茶水钱。” 萧凡笑道:“兄弟们别嫌少就行,在下刚开始营生没什么家财傍身,将来若是京城相见,定然好生感谢各位。” 这话,说得些微有些大声,刚好让周围的几个甲兵都能听到。 “嘿,这一趟不错。”有人小声说道。 有齐王的命令,萧凡不给钱他们也不敢埋怨的,却没想到还有差旅费。 几个甲兵皆点头,原本跑这一趟的怨气,也消解了,看向萧凡的目光也多了些善意。 “萧公子客气,嘿嘿……” “就是,萧公子若来京城,我请您喝酒!” “那我来蹭一个?” “哈哈……” 齐王府的亲兵,都是些性情中人,常年待在一起,自然和谐。 费忌也不推辞了,将钱袋收起来,叹道:“萧公子见笑了,殿下平日待人温和,这些下属都没了规矩。” “哈哈,合该如此才是,要那么多规矩作甚,其乐融融才好。”萧凡真诚地道。 此话一出,费忌更赞赏地看着萧凡。 突然又喟叹:“只是京城……唉!” 说起京城,费忌还在担忧,他也不知道此行回去,会是什么结局。 卷入风云,化作血水,还是置身事外,又或者永远禁锢在京。 “费大人何故叹息?” 萧凡道:“我已开解殿下,他都不担忧了,大人还有何愁绪呢?” “哦?” 费忌大为诧异,回想一下发现,早上殿下回驿馆后,的确是脸上没有多少愁容了。 “你对殿下说了什么?”费忌皱起眉来,突然有些担心,萧凡会不会是想哄骗殿下入京的说客。 于是,萧凡将对齐王的那番说辞,一字不落地说给费忌听了。 “嘶?” 听到一半时,费忌就眼前一亮,听完后他脸上已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整个人亮堂了似的。 “公子此话,确有道理,若是如此,此行当不会有危险!”费忌大为庆幸。 “确实如此,这话实在,洞悉人心呐。” 周围的甲兵,也都听见了,萧凡也不怕他们听见,这些话原本没什么危险。 只是分析时局而已。 不过,费忌看向萧凡的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欣赏了。 “殿下说得对,萧公子这样的人才,应该入京才是呀!” 费忌动了小心思,劝道:“我家王爷虽无缘大统,可推举公子为官,还是有人脉的,公子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意识到萧凡的能力,费忌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才。 哪怕只是进齐王府做个幕僚也好,眼下齐王身边就缺少这样,有眼界又没有二心的人。 作为齐王府的长史,费忌表示他为齐王操碎了心。 可他没想到,萧凡却摇头:“我懒散惯了,做不得官,您谬赞了,我这辈子就想做个富贵闲人。” 张宗宝闻言,也是点点头,这话他听懂了。 俺也一样! “富贵闲人?” 费忌却很老道:“为人一世,只求富贵终究是空中楼阁,一触即碎。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何故流于市贾,不如随殿下进京,成就一番大事业!?” 事业? 萧凡暗道,若新皇是个有脑子的,我再考虑这问题吧。 不过这心里话,显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就是把柄。 “费大人谬赞,在下只是略读得几本史书而已,真论能力不及费大人十分之一,大人不必抬举。”萧凡拱手,谦虚道。 “可不是抬举!” 费忌挠头道:“这道理如此简单,可我们却无一人想得到,殿下身边正缺一个先生这样的人啊!” 张宗宝瞪眼,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说什么? 先生? 我哥哪儿像个先生了? 费大人,你不要那么卑微好伐?我还是更喜欢,你刚出场时那潇洒不羁的神情。 费忌的话,令萧凡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没想到,自己安慰一个孩子的话,居然让这些人如此高看。 这换在自己的时代,任何一个读过史书的大学士,都能看到的东西,他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萧凡也是,真没觉得自己厉害。 可他这般,更让费忌觉得,是个难得的人才。 谦逊有礼,不卑不亢,又不图富贵……天呐,这样的人才哪里去找,不赶紧拴起来? 第十四章 杀人不眨眼,准备逃离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惹了个什么人!? 在独眼龙的视角,他正装着杯,想要享受一下萧凡的讨饶,再一刀刀切碎这个男人。 却没想到,被先手开了,几棍下来给他打懵了。 更想不到,己方十几个对两个,优势在我啊? 怎么突然一下,全倒下了? 擦去额头上,不知哪一棍打出来的血,它挡住了独眼龙的视野。 清晰之后,独眼龙就看到,萧凡站在远处,与一个身着甲胄的人谈笑风生。张宗宝那傻子,就在边上点头哈腰,不敢接话。 看到那些甲兵,独眼龙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齐王府的带甲护卫,共二百人,都在白水镇的官驿歇脚。 这些人刚住下来,整个白水镇的黑白两道,都收到了警告,不得去招惹这些军人。那意味着,与一位皇子作对。 可是,他们怎么会来与我作对? 独眼龙想不通,但他知道原因只有一个。 萧凡! 不可能,他怎么能调动这些人,若有如此本事,怎么可能此前委身于青山牙行? “哈哈……” 依稀间,独眼龙能听到,萧凡等人的说话声。 什么殿下、入京、举荐……这些词汇,听在他的耳中,何其地震惊,又恐惧。 我招惹了什么人? 独眼龙颤了牙床,望了望手中的刀,连偷袭的勇气都没有,整个人在瑟瑟发抖。 “哈哈……呜呜……” 独眼龙想笑,却漏风,而后几乎哭出来,他预感今日在劫难逃了。 他知道自己恐惧了,怕死。 以前的狠辣,不过是仗着靠山,才胆大包天,根本不是他真有多少本事。 于是…… 在费忌遗憾的眼神下,萧凡终于转过头来,冷冷地蔑着独眼龙。 独眼龙一瞬间,便觉得双腿发软,萧凡还没走过来,他就已经跪下。 手中的刀,抛到一旁,连连跪着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说着,又哭着,那种恐惧感很真实。 独眼龙一边跪着讨饶,一边挪动双腿,渐渐跪到了几人身边。 被这求饶声惊扰,费忌很是不悦,但他知道也没什么机会劝服萧凡了。 便指着独眼龙问道:“此人萧先生如何处置?” 萧凡很无奈,他已经让费忌不要喊自己先生了,但他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有文化水平的人,是有多尊重的。 劝不了,就只能亏心受着了。 说起独眼龙,萧凡不善的眼神中,带着戏谑。 张宗宝咬牙道:“狗日的坏种,打断他一条腿,玛德!” 独眼龙闻言,却半点不怕,如蒙大赦:“大人饶命,打断我两条腿也行啊!” 张宗宝惊了。 卧槽,还有自己加码的? 在张宗宝看来,他对一个人的恶心与痛恨,最多不过打断一条腿,已经是最大的严惩了。 “张公子太良善了。”一个甲士摇头道。 费忌也点头,对萧凡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先生不可放虎归山!” 对此,萧凡并不反对,他只是在犹豫,杀了独眼龙与青山牙行就彻底闹翻了。 虽然已经没有了契约,但官商勾结的事实还在。 倒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离开白水镇。 但眼下,萧凡又不想跟随齐王入京。 “先生犹豫,还是不忍?” 费忌摇头道:“这不是滥杀无辜,恶人不除只会祸害好人,不得姑息啊!” 就连张宗宝也点头:“哥,这位大人说得对,不杀他,他得报复咱。” “不敢,万万不敢如此,大人饶命……” 面对十几个甲兵,独眼龙半点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不停磕头,希望被饶过。 这时,一个甲兵抽出战剑,冷笑道: “若萧先生不愿脏了手,我愿代劳!” 费忌赞许地点头。 萧凡则摇了摇头:“这世道,总归是要过这一关的。” 叹息了一声,萧凡默默将那甲兵手中的剑接过。 然后突然一个转身,毫不犹豫,一剑封喉! 在鲜血喷出前,萧凡侧身躲过,顺便将张宗宝也拉开,两人没沾到一滴血。 “饶……” 还在求饶的独眼龙,没想到懦弱的萧凡,居然如此果决。 眼中最后闪过后悔,若是不顾生死奋力挣扎,或许还能拉一个垫背的。 等独眼龙倒地,众人看向萧凡的目光,又多了一丝光彩。 “利索!”将剑接回,那甲士赞许道。 费忌注意到,萧凡的手都没有抖,整个人也没有初次杀人的那种应激表现。 “萧先生杀过人?”费忌疑惑,以萧凡的过往,不该沾过血才对。 可反应如此自然,倒像是个经年老手。 萧凡摇头:“没杀过人,不过从前为了讨生活,杀过几年鱼。” 上一世,萧凡在超市兼职杀鱼,杀了三年,萧凡表示心早已冷如铁石。 “杀鱼可和杀人不同。”费忌摇头。 “先生有武艺傍身,杀人而不惧,倒是有武将之才。” 萧凡摇头,几人又是一阵谦虚客套。 等费忌要走时,萧凡道: “这些尸体如何处置?” “不必管,自有猛虎豺狼处理,我们收了兵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费忌表示:“先生放心,此事我等很有经验,绝无后患把柄。不过,只怕别人还是能猜到,是你所为,届时你如何是好?” 说起这个,费忌突然笑了。 是个说服萧先生,跟我一起走的好机会啊! 于是,他道:“此事事发,定会被追责,届时殿下在京城只怕救援不及,先生不如随我等入京……别的不说,在齐王府内,定奉先生为上宾!” “咳!” 张宗宝暗暗使了个眼神。 哥,我觉得靠谱! 萧凡不傻,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熟读史书的他,更明白接近皇子,是后患无穷的。 就算躲过眼下这一劫,齐王也不一定有多好的未来,这时候成为齐王的门客,不是明智之举。 “费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萧凡还是拒绝:“即便要进京,我也不想进齐王府,在下有些桀骜,不愿做他人门客,请大人见谅。” “哥……”张宗宝瞪道,心想这可是一位王爷的招揽,你是不是有点儿不知好歹了? 费忌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几次三番示好,还是被拒绝,自然心中有些不悦了。 不过他还是道:“也罢,人各有志,先生……好自为之吧。” “走!”费忌带人,收走了所有箭,而后一起下了山。 “……” 齐王府的护卫都走了,兄弟俩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哥,你脑子是不是糊涂啦啊!” “那可是王爷啊,给王爷做门客咋啦?” “那锭金子,是不是齐王赏的?人家出手这么阔绰,你还挑什么?” 萧凡看他这模样,也不恼怒。 毕竟是个人都觉得,攀附权贵是好事。 萧凡道:“给齐王做门客,和给青山牙行做打手,没有区别,都是变卖尊严与自由的生意。” “那怎么能一样,齐王出手阔绰,比青山牙行大方百倍!”张宗宝摇头,觉得错过了一个亿,很是埋怨。 “呵呵。” 萧凡笑道:“若有一日,他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情,你就不会觉得是好事了。” “人的行为自由,绝对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给人做门客说白了就是走狗,遇到为难的事情才会明白……” “我看齐王人挺好,还派人保护你,不会这么干吧?”张宗宝哼哼道。 萧凡叹息一声,瞄着张宗宝,语气玩味又有深意:“我的思想,与这时代的人格格不入,一旦被人发现……权贵都容不得我。” “啊?”张宗宝一脸怪异,不解。 “走吧,再等一会儿青山牙行的人来了,被抓个现形就没得辩解了。”萧凡拍了拍张宗宝的肩头。 张宗宝叹道:“这件事情,最多明日就会事发,咱们怎么办?” “费忌说得对,一旦事发我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那就进京。” 这操作,令张宗宝无语了:“还不是要进京,怎么不跟着齐王呢?” “听哥的没错,咱们可以进京,但明面上不能与齐王沾上关系。” “哥,我还是不懂。” 萧凡无奈:“那就先不懂着,去了京城再说。” 第十五章 能屈能伸李青山 青山牙行 “老爷,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李青山不紧不慢地,正在给盆景修枝,那是一株矮小的迎客松,却也有几分神韵。 李青山已年过半百,世俗的东西玩腻了,也就这点爱好了。 见有人冲进来,周围的打手,一个个盯过来,刀剑抽出。 来的人见状又吓一跳,才平静了些,缓了口气道: “龙哥他们,他们全死了!” “什么?”李青山面色冷厉起来,不小心剪断了松枝,令整株迎客松的神韵,一下子葬送。 这可是他最爱的盆景,就像是独眼龙,也是他用得最顺手的奴才。 “谁敢?”李青山转过身来,冷声质问道。 脑海中,将整个白水镇的各方势力合计了一遍,李青山不信有谁敢这样与自己作对。 就算是万福楼,也不可能行事如此直截了当,最多救走萧凡警告一下自己。 行事如此果决,还不顾及自己身后的京城大人物,这样的人绝对大有来头。 李青山不信,还有脑子抽的蠢货,敢在这一亩三分地与自己作对。 这一点他很确定,就连兰台县令,也不过是青三牙行养起来的。 “老爷,不知是什么人,不过有人看见,萧凡上山后有一队甲兵上了山……龙哥他们的尸体,也全都有箭伤,只有龙哥是被近距离击杀的。”那青皮小心翼翼地道,生怕李青山的迁怒了自己。 “甲兵?” 这二字,勾动了李青山的神经。 “什么样的甲兵?”李青山忙问,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心想千万不要是他。 “穿着甲胄,如京城的禁军一样,再有就是上下山的时候都骑着战马,那些马不像是京城附近的马种。” 青皮流氓,也是有眼力的,至少看得出这些细节。 而他这么一说,李青山顿时如遭雷击,喃喃道:“萧凡怎么可能,与那位扯上关系!” “哪位?”李青山的一个贴身护卫疑惑道。 李青山眼珠一转,觉得大祸临头,他背后的人再有手段,也绝不是一个皇子的对手。 于是他当机立断,慌了神又冷静下来,道:“快,快命人准备厚礼,我要亲自去一趟萧宅!” “啊?”众人懵了。 “老爷,咱不是要杀萧凡拿秘方吗,带礼物作甚?” 啪! 李青山一嘴巴子打过去,怒斥道:“老子何时让你们去杀他了?老子让你们拿到秘方,没说叫你们动粗!” “老爷,您明明说了……”被打的人委屈得很。 李青山气恼,又是一嘴巴抽过去:“老子说了?” “没,没说,是我们误会了……呜呜。”两边脸皮肿得很平均的那人,十分委屈地哭了。 这波叫屈打成招。 ………… “恩公,咱们为何要走?” 玉有容不解,萧凡一回来,就让她收拾东西,可能要去京城。 可是提到京城,玉有容就满脸愁容,她实在不想回去。 可她又不敢说个不字。 萧凡道:“咱们杀了青山牙行的人,如果真计较起来会很麻烦,留在这里有危险。” “那还收拾东西作甚,哥,咱带上户籍就走,反正这里去京城不需要路引的。”张宗宝表示,带钱就够了,收拾东西浪费时间。 此地离京城太近,且兰台县隶属于京兆尹府,州府之内户籍人口流动不需要提前报备。 可萧凡却道:“不,稍微等一下,看看李青山是棒槌还是有脑子。” 如果李青山有脑子的话,也许用不着走。 一队甲兵骑马出行,从小驼山到白水镇路途不算远,可也应该有很多人瞧见。 以青山牙行的手段,很快会知道,独眼龙等人的死,与那些甲兵密切相关。 接下来就要看,李青山的反应速度了。 是脑子抽了,不将齐王放在眼中,继续找萧凡的麻烦,还是认怂当作无事发生。 若知道齐王插手后,李青山还要报复,那说明此人要么是个纯种蠢货,要么真的手眼通天。 除非他背后,也有一个皇子支持,还正好是如日中天的那两位。 “我知道了,恩公是想看看李青山的反应?”玉有容突然道。 萧凡诧异了一下,旋即想到玉有容可能来自京城,有这样的见识倒也正常。 “啊?” 张宗宝还迷迷瞪瞪:“啥意思?” “……” 对于这便宜兄弟的脑子,萧凡早已不抱希望,于是笑道:“你只管听哥的,好处少不了,绝不会有危险就是了。” “哦,那就好,我信你,哥!”张宗宝点了点头。 萧凡道:“宗宝,你带有容先离开,如果要出城我会来找你们,若晚饭前我还没来找你们,就去京城谋生。” “不行!” 张宗宝哼道:“哥,你带嫂子走,我留下来等李青山!” “……”玉有容红着脸,却没反驳。 萧凡白眼道:“以你的脑子,对付不了李青山,滚犊子吧。” “你……也是,好!”张宗宝愉快地应了,觉得萧凡有能耐,不会有事。 …… 将两人从后门送出后,萧凡就在萧宅等着。 为了以防万一,萧凡上了房顶,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周围几条街道的景象。 还好萧宅够高,祖上留下的遗产,也就这个还能拿得出手了。 “来人了。” 见到青山牙行的打手,一大堆朝这边过来,萧凡皱起眉头。 下一刻,却看见后面跟着一群抬着东西的小厮,萧凡眉头舒展开来。 看起来,这李青山已经知道独眼龙等人的死讯,并且得到了齐王府甲士的消息。 松开手中水火棍,萧凡跳下来,将萧宅大门正开着。 找来个椅子,坐在院中,悠悠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脚步声,还没看到人,便先听到了一个中年人的笑声。 “哈哈哈,萧凡小老弟……” 李青山从门口转角走出,看到萧宅大门洞开,并且萧凡还坐在门口等着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萧凡与齐王的关系是真的。 那些甲兵,并不是巧合。 如此说来,该怎么做,李青山心中便有数了。 “呵,我道是谁,竟是青山牙行的大掌柜李大官人,真是久仰。”萧凡没站起来,眉色有些微冷,盛气凌人似的。 但这倨傲的态度,却更令李青山忌惮。 看来,这萧凡是真与齐王有交情! 便更放低自己的身份,李青山走过去道:“上次见你老弟,还是在……上次……” 本想说些过去的事情,套一套关系,但说出口才发现,根本不记得何时见过萧凡了。 萧凡的名字,也是独眼龙等人说的,不然他都不知道。 “李大官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我签书契那日,与你照过一面。”萧凡淡淡一笑,对着李青山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 李青山很自然地坐过去,也没说什么待客之道不妥,眼下他急着挽回自然不敢指摘。 “呃,年纪大了,萧老弟多见谅。”李青山拱手。 萧凡也知道不能装太过,便给他个面子,坐直了身子,敷衍地拱手: “不知李掌柜登门,所为何来啊?” “哈哈……”李青山闻言,大笑起来,但越笑越觉得自己尴尬。 其他人都没被李青山允许进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来请罪,一定场面不好看,不想在下属面前太丢脸。 不过这样一来,无人附和他的笑,场子一下子很冷。 “呃,是这样,”李青山知道,指望萧凡打开话题是没辙了,便咬牙道,“我听说手下有人贪欲作祟,将萧老弟喊去了城外,生怕造成什么误会,连忙派人去追。” “没想到,萧老弟手眼通天,竟已自行脱险……特带了些礼物,向老弟请罪,请你千万见谅呀!” 说着,李青山脸上,笑成一个包子,五官都褶皱到了一起。 谄媚之色,十分明显了。 这一幕,令萧凡暗叹,不愧是李青山啊,能屈能伸。 难怪能将生意做这么大,能得到京城大人物为靠山,就这一点便是许多人做不到的。 尊严这东西,当你能放下的时候,就会明白它其实真的没半点用,有用的时候都是不要它的时候。 第十六章 这绝对是个误会呀 “请罪?” 萧凡眯眼一笑,显得狡黠又冷漠: “李大掌柜何罪之有?” “不过是下面人贪婪作祟,我相信与李大掌柜,应该是没什么干系的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李青山讶异了,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萧凡,居然如此老道,这时候没有趁机敲竹杠,也愿意息事宁人。 这态度,给足了他李某人面子啊。 许多时候,大人物不愿意认错,就是担心被穷追猛打,令他们颜面尽失。 如果大家都点到即止,那许多事情,就没必要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就是做人之道,叫做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李青山意识到,萧凡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他也杀了人,便顺台阶道: “说起那个独眼龙,他整日鱼肉百姓,为祸乡里。老夫时时后悔,当年招揽了此人,没想到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老夫正愁如何打发了他呢……” 萧凡暗笑,李青山这是想告诉自己,他并不看重独眼龙,日后不会为了他与自己为难清算。 “正好,萧老弟武功盖世,竟然以少胜多,也算是替老夫扫清门户,为这白水镇乡亲父老还了一个朗朗青天啊!” 李青山暗示道:“老夫正想请示兰台县令,为萧老弟谋个乡勇的嘉奖,就怕老弟你清高自持,所以还未敢擅动啊!” 这两句更是切中要害,竟然一句话就将萧凡杀人的罪过洗了。 也正是萧凡眼下需要的。 杀人是罪过,哪怕是杀恶人,官府追究起来终究麻烦,会影响名声。 这个时代的人,最在意名声。 而李青山这么一操作,萧凡就不是杀人犯了,而是除恶务尽的英雄! 真相很多时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需要为有权力的人服务。 “呵呵。”萧凡满意点头,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 萧凡道:“那么这么说来,确实是个误会了?” “误会!” 李青山一板一眼,十分严肃地,握着手中没打开的折扇:“绝对是个误会呀!” 当知道齐王愿意为了萧凡,私自动用护卫,李青山就知道这个萧凡招惹不起。 就算齐王不是储君,也大概率没机会成为皇帝,但也不是他李青山敢得罪的。 万一齐王到了京城,随便在京兆尹府或是御史台说一句:我听说那个兰台县的青山牙行,好像挺嚣张的哦……李青山就完了。 李青山本来就经不住查,他做那些生意虽然有衙门批文,但真追究起来就知道基本都不合法。 到时候,上面的人见事情闹大了,也不会保他的……李青山对此,十分明白,所以他选择认怂。 认怂有好处,其一是可以自保;其二,万一还能与萧凡结交一番,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能攀附一个皇子,哪怕是经过了萧凡这一层关系,那也是绝对盖了帽的后台。 李青山怎么可能,还会选择报复呢。 “哈哈,既是误会,那就算了。” 李青山长舒了口气。 萧凡道:“什么乡勇不乡勇的,我倒是不在乎,我就怕一会儿县衙就派人来捉拿我。你说,我一点儿屁事儿都找殿下解决的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那是那是!” 李青山摆手道:“这点儿小事儿,哪里用得着齐王殿下出面,这不是打咱的脸吗?萧老弟你放一万个心,在这兰台县里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李青山就差拍着胸脯发誓了。 见李青山已经如此识趣,萧凡也不再压他了,道:“那此事就此揭过吧,老弟我还要在白水县混生活,以后就请李掌柜多多提携。” “那是哪儿的话?” 见萧凡有意结交自己,李青山当即有种中大奖的感觉,笑道:“还是得靠萧老弟提携……我痴长老弟几岁,不如今后你就称我李老哥,咱也好来往不是?”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李老哥。” “哈哈哈……”李青山开怀大笑,额头的冷汗已经全部蒸发,心情舒泰,像是刚拉空似的。 “来来来,将东西都搬进来!” 恩怨了了,李青山便不多说,号令外面的人将礼物都抬进来。 只见一箱箱密封的东西,被陆续抬进,摆在院中,占了半个院子。 只看那分量,萧凡就知道,里面绝对是好东西。 “李老哥,这是作甚?”萧凡明知故问,演技却好。 “老弟这次受惊,算是我这个老哥御下不严,这都是赔礼。” 萧凡惊讶:“如此厚礼,当不得,当不得!” “这算什么?” 李青山不在意道:“这都是薄礼,老弟你就放心吧,老哥还没伤筋动骨,你要不收下叫我如何安心呢?” “这……那好吧。”萧凡很为难地收下了。 “诶?” “怎么不见弟媳妇和张老弟呢?”李青山故作疑惑。 萧凡意有所指地道:“我叫他们去替我,向驿站那位传个话。” “传什么话?”李青山心一抖。 萧凡笑道:“让他们告诉那位,都是误会,叫他安心进京。” “老弟真是心宽似海,义薄云天呐!” 李青山不敢怀疑,也不会怀疑,知道萧凡不会追责,他已经知足了。 不过他还是好奇地试探道: “老弟啊,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与那位殿下搭上线的?我可不知道,你与齐地有什么消息往来啊?” 萧凡敷衍道:“没什么,也就是救了他一回,那晚他喝醉了险些被贼人所害……” 听到这个,李青山眼皮一抖,差点吓瘫了。 “没事啦,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他是那样的身份,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萧凡故作姿态,毫不在意,说得云淡风轻。 李青山却深吸了口气,小声道:“那这样说来,可是救命之恩呐!” “呃……算吧?”萧凡顿了顿,这话他倒也不亏心,虽然夸大,但也差不多了。 可听在李青山耳中,就是另一种心情。 他还以为,萧凡是与齐王有什么特殊利益往来,可没想到是救命之恩,这关系就更可怕啊了。 救了一个皇子,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如果上报京城,可是能封官爵的。 此刻,李青山万分庆幸,自己一开始就选择了认怂,不然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真是,老弟侠义心肠,不仅是好人好报啊,这是你应得的福报!”李青山指点虚空,十分羡慕。 福报…… 不知怎地,听到这俩字,萧凡就觉得烦躁。 见萧凡蹙眉,李青山紧张道:“老哥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 萧凡摆手摇头:“只是我想起,殿下与我说过的一些话,有些担忧老哥你啊。” “担忧我?” 这一拉扯,李青山情绪又紧张几分,觉得喉咙干涩,忙压着嗓子问道:“我有何不妥呀?” 李青山慌了,能让一位皇子亲王不满,这可不是小事啊。 还是那句话,只要往御史台一抖,李青山就得完犊子。 见李青山怕了,萧凡咳道:“殿下微服私访,听到白水镇里一些流言,说老哥你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哪个混球瞎说的?” 李青山正气凛然:“老夫虽然昏聩,但也不至于视法度为无物,青山牙行什么生意上不得台面?” 这气势,若不是萧凡对青山牙行知根知底,还真就信了李青山是个好人。 萧凡戏谑道:“是吗?那小驼山上的生意,怎么说?” 这话啊,由不得李青山反驳,因为他知道萧凡参与了,说瞎话骗不了人。 不过,李青山对此,还是有说辞的。 他道:“说起这个,老哥我也冤枉啊!” 第十七章 古代增长人口的骚操作 冤枉? 萧凡冷笑,给你凌迟都不冤枉。 “老弟倒是愿闻其详?”不过嘴上,萧凡还是要留余地的。 李青山长叹。 “唉……老弟,你不知道啊,此事非我本意,都是那兰台县令促成的。” 说着,李青山指了指县衙的方向。 “啊?” 萧凡瞪眼:“不会吧,堂堂朝廷命官,竟敢做人牙子的生意?他不怕死啊?” 作为朝廷命官,一县之尊,县令要挣钱,有的是合法合规的路子。 现在可不像是萧凡的时代,这时候当官的,家里人也可以经商。 所以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有这样的门路,做点什么事情不能挣到钱?搞这些掉脑袋的事情,不是留下后患吗? “嗨,县令也是不得已。”李青山嗤笑。 萧凡:“那我就更不懂了,请赐教?” 李青山看了看周围,自己人都退出去了,才道:“那老哥就跟你说说,这里头的门道。” “老弟你可知道,近些年天灾兵祸,我朝百姓与二十年前相比不足三成了。” “这我自然知道。” 原主的记忆也不假,萧凡知道,这世道很艰难。 前些年,又是天灾,又有人起兵造反,打仗打了好些年。 这也是如今白水镇里,普遍人口老龄化的原因,年轻人都死了很多。再加上食物不足,人口锐减。 最近一两年,才开始又有饭吃。 李青山道:“朝廷下了文书,给各州府,州府再下令给各级府衙。” “文书说了什么?” “内阁下了政令,陛下也有旨意,说要大力发展人口。” 萧凡了然,故作疑惑:“那这与贩卖人口有什么关系?” 李青山叹息: “老弟你怎么不明白呢?” “要发展人口,首先得有人成亲呐!” 这世道,未婚而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道德大罪。 李青山说得对,想要发展人口,就得先多牵红线。 李青山摇头:“这事儿可不容易,成亲成本太高了!这世道没多少人有那本钱,为了完成上面的指标,可不得想点儿法子吗?” 这话更不假了。 萧凡知道,光是白水镇,要成亲的话杂七杂八加起来,至少也得十几两。 这包括男方的聘礼、女方的嫁妆,摆几桌酒席什么的。 这可不是能收份子钱的时代,酒席什么的基本是纯亏损,平民成亲的酒席是不可能收回成本的。 可你说不摆酒席,不给聘礼? 谁家女儿,愿意嫁给你这穷光蛋? 这一点,任何时代都是一样的。 “是啊!”萧凡眼珠一转,趁机道,“我与我娘子也为难,领了官府的婚书,却也没钱办婚事,真是苦了她愿意跟我。” 说着,一副感慨万分的模样。 李青山眼前一亮,觉得是个机会,连忙道:“老弟你可不能亏待弟媳,怎么能不办婚礼,便草草将人娶进家来?” “可,可我没钱呐?”萧凡也很委屈。 “钱?”李青山脖子一歪,“钱能解决的事儿,能叫事儿?” “既然老弟你叫我一声哥哥,哥哥我怎么能不管你?”李青山大气道,“办,必须得办婚事,还得大办!” “这……再说吧。” 嘿,婚事有赞助商了! 萧凡烦躁地挠头,苦笑一声后,恍然道:“咱不是说衙门的事儿吗,怎么歪这儿来了?” “对对对……” 李青山继续道: “刚说到哪儿?哦,对,老百姓成亲成本太高!” “所以啊,为了指标,兰台县令一合计,想了个法子。” “给娶不起媳妇儿的良民,都发女人,每个人都发一个,让他们好生养。” 萧凡故作疑问:“可是没发啊?” “那当然不能直接发了。” 李青山啧道:“老弟啊,你还年轻不明白,任何事情不能白给好处,不然反而不能调动积极性。” “你看,小驼山上的女人,才一两一个,上哪儿找去?” “你要是自己娶,不得花个十几二十两以上?” 李青山道:“这一两算个屁啊!不过是在测试那些买家,若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给他发媳妇儿他也养不起啊?还怎么生孩子养孩子?” 这! 萧凡虽然理解了,但还是感到震惊。 这特么才是目的啊! 我说呢,兰台县没那么穷,县令不至于做这种掉脑袋的生意。 而李青山的青山牙行,作为本地的支柱企业,自然被县令瞩目,合作做这个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但是在替朝廷办事,还能挣钱,这多好? “的确,舍得花一两银子买女人的人,至少能吃得饱饭。”萧凡点头认同。 这操作虽然骚,但不得不说,萧凡也有些没有想到。 果然,这时代不是没有能人,一个个脑子转挺快的。 李青山道:“我也知道,这生意为了摘出青山牙行和县衙,让独眼龙去做,一定会有些阴暗的事情闹出……但也是没法子的事。” “若能完全合规地做生意,我哪儿用得着这么干?老弟啊,我也不想冒这样的风险,可若不这么做,人家为难你,叫你做不成生意……你说我能咋办?” 说出自己的委屈,李青山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 李青山说,一开始他也是个正经商人。 这话萧凡信,但也不全信,青山牙行做这些生意,除了衙门的压力外自然也是有自身贪婪的原因。 不过嘛,哪个做生意的,不想挣钱呢。 “那我怎么听说,这件事情里,还有春风楼的事儿?”萧凡问道。 他想借此,探一探这底。 李青山叹道:“春风楼是县令家里的生意,水很深,老弟你就不便知道了。” “只要老弟你知道,老哥我绝不是个恶人就行了。” “是。”萧凡爽快点头。 至于信没信,双方心里都有数。 “对了老弟,你可要帮哥哥一把,齐王殿下知道这些事情,若回京说出去,老哥我就没命啦,你可得帮我解释解释啊!” “这可不是我的生意,这是在帮着朝廷做事啊,我不能背这黑锅啊!” 说着,李青山又是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说实话,哭相挺难看的。 萧凡道:“这,殿下都要回京了吧?” “老弟,你与殿下这般交情,你说的话他一定听……这样,你替我带些礼物,帮我说句好话,这就能救我的命啊!” 李青山十分急迫地道。 但两人心中,却都通明,知道李青山的目的不是这个。 小驼山的生意模式,只怕不只是兰台县在搞,全国多少结不起婚的人?想要增长人口,不择手段的话,这种操作其实已经很高明了。 所以,一旦查,就是一大片,且造成的结果不是朝廷愿意看到的。 故此,就算泄密出去,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杀几只鸡做做样子。 以李青山的背景,应该不会成为小鸡,所以他在演戏,根本不在乎后续追责。 萧凡知道,李青山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去见齐王。 如果齐王见了他,便说明萧凡此前所言都是真的,是李青山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齐王若不见他,说明萧凡就是在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那么就不是需要慎重对待的角色了! “这……”萧凡故作为难。 “老弟,你只要帮了哥哥这一次,你的婚事我一定替你办得风光,绝对超过以往兰台县的所有规格!”李青山承诺道。 这句话,可不是小利益,代表的是几千两的花销啊! 萧凡知道,再不答应就显得不正常。 “这,那……既然如此,我也该去拜见一下殿下。怎么说他也是远道而来,这兰台县的土特产,也得给他带一份吧?”萧凡看向李青山。 后者立刻会意。 “对对对,”李青山拍着胸脯,“我这就去准备土特产!” 第十八章 又见齐王 驿站。 齐王房间内。 “殿下,既然回京无碍,咱们应该尽早启程,免得耽搁时辰被人诟病。”费忌尽职尽责地道。 他不知道,这都快天黑了,怎么还不走。 再不走,就又得留一日,京城里有些人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攻击齐王。 陛下都快殡天了,你怎么不急不慢的,是不是不孝? 这罪名,可不敢背上。 然而,齐王淡淡道:“不着急,再等等。” “殿下是要等谁?” “萧凡。” “萧凡不是明确拒绝了吗?”费忌不解。 齐王略蹙眉头,道:“小驼山上的事情瞒不住,青山牙行与本地衙门很快会反应,萧凡若应对不了,自然会求助本王。这可是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费忌闻言,顿时一喜:“原来如此!” “青山牙行必定不愿放过他,若萧凡受不得逼迫,自然要来求助殿下,到时候再顺理成章收入麾下……” 齐王却摇头:“不。” “啊?”费忌疑惑。 “不是收入麾下,”齐王正色道,“萧凡这样的人才,不喜欢权力与金钱,要结交他只能是交心。” 费忌点点头,想到此前不论怎么利诱,萧凡就是不为所动,那模样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此淡泊名利,又有独到的眼光与才能,就算不收为下属只是结交一番,也是有利无害。”费忌赞同。 他知道,为人处世,套路太多令人厌烦,唯有真心才能得其真心。 “可是,为了萧凡再等一日,万一京城有变……” 齐王喃喃:“有变才好……” 费忌眼前一亮,立刻顿悟:“对对对,有变才好。” 此刻回京,令人瞩目,若京城乱作一团时回去,没多少人会在意这个没有实力的齐王。 …… 青山牙行的人刚走,萧凡就听到房顶上,有一阵瓦片响动。 “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萧凡身边。 正是去而复返的张宗宝,他拎着一条水火棍,揉了揉右腿。 “哥,麻了。”张宗宝龇牙,跳下来是帅,但确实高了点儿。 萧凡笑道:“让你出去躲着,怎么又回来了?” 张宗宝哼道:“哥,你还没走呢,我要是逃了,岂不是不讲义气?” 萧凡有些感动,这小子虽然毛病多,但在讲情义这块儿,还是少有人能及的。 “我本想着,若青山牙行要闹大,我就陪你杀出去!没想到还是哥你有本事,几句话就给那李青山忽悠得找不着北。”张宗宝竖起大拇指,夸赞中带着自豪。 萧凡揉了揉张宗宝的脸,而后问道: “有容呢?” “哥你放心,我给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就去找她回来。”张宗宝知道,已经没有危险了。 萧凡点头:“一会儿我要去一趟驿馆,应该不会有事,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些。” “哥你放心,一旦有什么不妙,我带着嫂子先躲起来!” ………… 驿馆不远处。 萧凡来时,李青山早早恭候在此。 李青山自然不敢靠近驿馆,那里的甲士可都是精锐,他没名分靠近就得歇菜。 “这,就是土特产?”萧凡看到一地的箱子,比送给自己的还多。 李青山道:“咱白水镇虽然小,可兰台县不小,这些若能入殿下的眼,也算是咱的一份心意。” “那你派人,将东西送到驿馆门口,我一个人进去。” 李青山顿了顿,原本他想让萧凡引见一下齐王,但想了想还是知道不妥。 人家堂堂亲王,他只是一个商人,身份天差地别,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那就有劳萧老弟,你在殿下面前替老哥我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萧凡小装了一下。 “那就走着。”李青山大手一挥,挑土特产的队伍,浩浩汤汤。 等走到驿馆门口,青山牙行的人退了两步。 萧凡踢褂迈步,很是风骚地走进去。 “来者止步,齐王殿下在此!”门口的卫兵哼道。 萧凡拱手:“烦请通报一下,就说白水镇萧凡求见。” “求见的人多了,殿下没空见……”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两个卫兵,一人正随口拒绝,另一人恍然发问。 “草民萧凡。” 那卫兵连忙让开:“原来是萧先生,殿下吩咐过您可以进,请。” 那个习惯性要拒绝的卫兵,也是想了起来,一拍额头:“险些忘了贵客的名字,萧先生不要介意。” “哪里,请为我引见王爷。”萧凡拱手回礼。 “好说好说……” 就这么,李青山眼睁睁地看着,萧凡走进了驿馆大门。 “嘶!”李青山深吸一口凉气,“他真进去了!” “老爷,这个萧凡什么来头,居然能得到王爷的召见?” 李青山沉声:“传下话去,从今日开始,青山牙行不得与此人有任何冲撞!” “那,那龙哥他们就白死了?”有人不忿,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听到这个,李青山更加恼怒:“若不是尔等胡来,尚未查清此人底细就动手,老夫何必如此被动,谄媚得像个孙子!?” “是,老爷……” …… “草民萧凡,见过殿下。” 萧凡进屋里就拜,不过没下跪,只是拱手躬身。 齐王见萧凡,便哈哈大笑:“哈哈,萧兄是否改变了心意?” “殿下何出此言呀?”萧凡笑呵呵。 齐王随手一指,费忌很有眼力见儿,立刻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萧凡身后。 萧凡也不忸怩,当即随意坐下。 “我曾说,让你与我一同进京,你既来了,难道不是后悔了吗?”齐王笑问。 萧凡摇头: “非也,我只是来替人求情,替青山牙行的大掌柜李青山,来给殿下送点儿土特产。” “土特产?”费忌嘴角一抽,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行贿,说得如此接地气的。 那些礼物,费忌不用看,都知道必然是价值不菲。 “青山牙行?” 齐王闻言,冷哼道:“本王已然派人了解过,李青山此人可谓是无恶不作,本王回京就要告知御史台,他背后再有背景也要治他的罪!” 闻言,萧凡没觉得这王爷单纯,而是觉得难得。 作为皇子,还有这样的品格,的确少有。 “殿下息怒。” 萧凡道:“我并非为李青山做说客来的。” “哦?” 齐王消了些气,他生气更多在于,连萧凡这样的人,居然都为李青山说话,还以为萧凡被收买了。 “那萧兄,还有何事?” 萧凡正色起来,劝道:“殿下,我来主要是为了劝殿下,回京城以后千万不要将此事上报。” “为何?”齐王还没说话,费忌也很不解,“青山牙行如此行事,人人得而诛之,你要劝殿下息事宁人,莫非萧先生已然被收买了?!” 齐王按住了费忌。 看向萧凡:“萧兄想必,又有高论?” 萧凡:“高论谈不上,懂些人心人性罢了。” “本王愿闻其详。” “殿下,费长史,青山牙行看起来官商勾结,小驼山的生意足以满门抄斩……但这件事情背后,根源在朝廷新政,牵一发而动全身。” “啊?”齐王与费忌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清澈的愚蠢。 对于萧凡的话,两人丝毫没联想到什么。 萧凡则道:“殿下与费长史可知,我朝近年来人口凋零,十不足三四?” “自然知道。” 齐王骄傲道:“各地人口锐减,除了我齐地,还保有十之七八的百姓。” “齐地富庶,自然如此。”萧凡点头,在如此的局面下,齐地这成绩已经算是很高了。 齐王还是有点儿能力的,至少在民生上没听过有坏名声。 “可这又与青山牙行的事情,有什么干系?”费忌问道。 第十九章 给齐王的小建议 “青山牙行与兰台县衙勾结,在小驼山等地的生意,其实是为了顺应朝廷的一项新政。” 萧凡道: “人口锐减,近年来有饭吃了,朝廷便想着发展人口。” “……” 几句话,将李青山说的,稍微加工一下,便转告了二人。 说完后,萧凡看见,齐王的脸色极为精彩。 从起初的愤怒,到疑惑、惊讶、震惊,再到最后的无奈。 神情渐变,十分复杂。 “竟有这般道理。”齐王挠了挠头皮,觉得脑子不够用。 自幼,齐王就没学过太多治天下的东西,对这些事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以理解了,但还是觉得不妥。 “难道,要提高人口,只能这么做吗?”齐王疑惑得不停眨眼,脑中不服气地在想,能不能有更好的决策。 很快,齐王想到一个: “既然百姓无钱粮,难以生活才不生养,为何不直接给百姓发钱粮?” 萧凡正色:“殿下此言,可谓至理!” “殿下……朝廷没钱了。”费忌却是知道一些底细,苦笑道。 方才萧凡只是觉得齐王真诚,才赞他,此刻也叹息: “就算朝廷有钱,也不会给百姓发钱粮的。” “为何不能?”齐王眉头深深皱起。 萧凡与费忌对视一眼,而后嘲讽道:“自古以来,只有朝廷向百姓收钱,没听说给百姓发钱。” 费忌尴尬一笑,听出萧凡的讥讽,却也不好反驳。 齐王则是沉默,他想反驳,却找不到什么案例。 细想一下,好像真是如此。 “羊毛出在羊身上,只要羊还能产毛,不让羊死就是了,朝廷不会在意百姓的生活成本问题……只要大多数人能活,那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没问题。” 萧凡叹道:“朝廷要的是人口,至于人口怎么来,朝廷不必在意。” “此事,各方行事应该差不多,乱点鸳鸯谱是自然的事,朝廷也不会管的……所以我才要劝殿下,不要管这些事情,免得被陛下不喜。” 这番话,说得有点儿深了。 以萧凡与齐王的交情,他不该说这么多,但他觉得齐王还算是个人,不希望他成为这些斗争的牺牲品。 所以才要劝他。 一旦齐王回京,将此事闹大,虽然他占着正理,却也会被认为不识大体,不为大局着想。 至于什么是大局,向来是由朝廷决定的。 “……本王明白了。” 齐王无奈道:“萧兄冒险相告,本王知道轻重,不会做这个出头鸟的。” “殿下体恤民生是好事,但目前的局势,不允许你在朝中展现出这样的品德……否则,旁人会认为你想窥伺神器,在沽名钓誉……” “这……”齐王攥紧了手,恼火又冷静。 他恼在无能为力,冷静在他知道这个道理,只要有人点破他就明白。 费忌对着萧凡拱了拱手,正色道:“先生虽然不愿入京,却已经为殿下连续两次谋事谏言,齐王府谨记先生恩情!” 费忌是齐王府的长史,虽然只是五品官,但可以代表齐王府作出此番言论。 齐王也道:“萧兄,你又助我一次……萧兄真的不愿进京吗?” 萧凡道:“此刻正是京城风云剧变时,在下不像是殿下还有亲王身份,这般乱局下自保都是难事,还是暂时不去凑热闹了。” “殿下可以保先生完全!”费忌当即说道。 萧凡悠悠瞅了费忌一眼,又戏谑看向齐王。 齐王咳了咳:“萧兄说得对,还是再等等,等本王在京城立足后再说。” 费忌可以吹嘘自家王爷,齐王却没这么厚的脸皮。 齐王知道,在如今的京城,他能自保都算是不错了,还保谁啊? 这一趟回去,虽然说大概率没事,可谁敢肯定,一定不会遇到脑子坏了的对手。 任何一个朝代,新老皇帝更替的时候,京城里都会杀得血流成河的。 “嗯。”这次,萧凡没有再反对。 如果齐王能在京城立足,安全无虞,萧凡也是愿意去京城的。 有一个王爷罩着,还是很好行事。 “萧兄?” 见萧凡终于松口,齐王有些高兴,道:“此次回京,萧兄可还有什么建议?” 齐王觉得,萧凡是个高人,高人的意见一定要听。 还要多听。 “求先生赐教。”费忌认真起来,他作为齐王府长史,得为自家王爷谋出路啊。 萧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殿下与费长史抬举了,我又不能预知未来,哪能知道说点什么好呢。” 正当费忌失望之际,萧凡又想到什么: “哦,倒是还有一个小建议……” “萧兄请讲!”齐王连忙走到书案旁,提起笔在砚台上沾了墨。 萧兄的高论,还得记录下来好生琢磨才是啊! 见状,萧凡哭笑不得。 “殿下,不必如此谨慎,不过是几句常言。”萧凡道。 这些话,要是记录下来,被谁看到了,那还了得? 齐王却道:“不行,我得记下来。” 费忌给了萧凡一个放心的眼神。 萧凡无奈,只得嗤笑一声,便道: “在下要说的是,殿下回京千万不可四处交朋友,不要与任何大门阀或是朝廷重臣有关系。” “萧兄的意思是,让我什么都不做,免得被认为有野心?” 齐王记下后,略皱了皱眉毛,他记得类似的话萧凡说过。 居然还要再说一次,是怕我忘了,还是实在要紧? 萧凡点头:“正是此理,此番乱局之中,唯有不变才能无碍。若有任何动作,轻则被人斥为不孝,重则被怀疑想要争夺神器,还是不要有任何动作才好。” “先生此言有理。” 费忌也很认同,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家王爷是没任何可能登上大位的。 一旦有任何举动,反而会害了自己,不如置身事外。 “不过,只怕殿下很难置身事外,其他皇子殿下肯定会让齐王殿下选立场,届时如何是好?”费忌询问道。 “是啊?”齐王也才想起这可能。 作为皇子亲王,这种时候,一定会被拉出来的。 不管齐王愿不愿意,他一定会被架出来,让他选立场。 支持谁,替谁声援,这也是个要命的事儿。 选对了还好,选错了,那是要被清算的。 萧凡笑道:“这是在下,要说的第二点。” “殿下,任何人要你选立场,都只是在试探。” “你要坚定不移,不偏不倚,坚定地置身事外,那就不会有事。” “因为殿下手中没有实权,真正拉拢你也没什么用处,他们不过是要看你的态度,而你的态度……其实不重要。这只是他们在试探你,是否想要插手此番争端。” “咳咳……”听完这话,费忌有些替自家殿下尴尬地咳了咳。 什么叫没实权,什么叫你的态度不重要。 多少有点儿侮辱人了。 但齐王与费忌都知道,萧凡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无疑是真正在为齐王着想的。 “嘶……” 齐王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萧兄真乃大才!真期待,将来你我在京城相见!” “在下也很期待。”萧凡眯起眼,笑得人畜无害,看不出什么心机。 “对了,李青山给殿下送了不少土特产。” 说起此人,齐王虽然已经不想找他麻烦,却还是不屑一顾: “这等人,也敢与本王扯上关系,给他退回去!” 萧凡提醒道:“这些东西,殿下尽管收下。” “啊?” 费忌也有些瞧不上李青山:“萧先生,此人的礼物若殿下收下,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萧凡摇头:“这个时机下,殿下切忌沽名钓誉。” “对对对,方才萧兄才说了,险些忘记,这时候名声越差越好!”齐王恍然大悟。 费忌也是顿悟:“对对,殿下名声越差,百官越是避之不及,不会有人愿意推举殿下,也就少些麻烦。” 一句话,又惹得两人,对萧凡高看一眼。 萧凡也不忸怩,道出另一个理由:“殿下收下礼物,也算是帮了在下一个大忙,且也可以顺便给李青山找麻烦。” 第二十章 终于重获新生 “帮先生一个大忙?” 费忌疑惑:“殿下收了礼物,怎么会是帮先生的忙呢?” 齐王也不解,但他不好总是露出一脸的清澈愚蠢,有费忌这个嘴替开口就好。 萧凡笑道: “李青山此人,背后有靠山,殿下收他的礼物,他背后的人就会知道他想要攀附殿下。” “一个想要另立门户的下属,可不是好下属,李青山背后的人一旦知道了,他就有麻烦了。” “而李青山一旦有了麻烦,我在白水镇日子也会更好过。” 萧凡没说更深,但这几句,足够给齐王交代了。 “这倒是。”费忌连连点头,没想到收个礼物,还能牵扯出这么多门道来。 “所以,这礼物本王得收,还得大张旗鼓地收。” 齐王会意:“一来,可以自污名声;二来,可以让李青山有麻烦,也算是先出口恶气!” “多谢殿下。”萧凡拱手。 …… 驿站门口,萧凡出来了。 李青山垫着脚,脑袋伸得像个乌龟,翘首以盼来形容再适合不过。 他目睹萧凡出来,且被穿着五品长史官服的费忌,亲自送出来,还有说有笑的。 这一下,李青山知道,萧凡在齐王心中有地位了。 毕竟是救命之恩啊,这也难怪。 “李老哥。” 萧凡走出来,挥手招呼道:“把土特产都送进去吧,殿下答应了。” “真的?”李青山大喜。 原本只是试探萧凡,这礼物能不能送出还是两说,他原本认为齐王应该不会理会自己一个小商人。 没想到,萧凡真能在齐王耳边说上话! “那敢情好!” 李青山喜出望外,连忙号令青山牙行的人:“快,都送进去,小心点别磕碰了!” 心中惊喜万分,老子在一个王爷那儿,也算挂了号了! 这背景,嘿! 李青山不知道,他的贪心,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萧凡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神情怡然。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做老硬币的潜质,这一手卖了李青山,还让他给自己数钱呢。 果然,李青山走过来道: “多谢萧老弟,老弟你放心,你的婚事老哥包了,绝对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说着,拍着折扇,李青山潇洒地开扇,颇有些气质。 笑吧,你个生儿子没腚眼的东西,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萧凡估计,李青山很快会有麻烦,而且他怎么都想不到,这麻烦居然是他自己上赶着搞出来的。 他知道李青山在想什么。 齐王,一个亲王,皇帝最年幼的儿子。 这样的皇子,一定受宠爱,在京城手眼通天,攀附上就是大好事。 李青山不是不明白,他这举动会被自己的靠山,认为他想要改换门庭。 但李青山不在乎,如果能攀附上,他觉得改换门庭也没什么,背后那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李青山不知道的是,齐王毫无实权,在京城没有人脉,并无党羽门生。 这样一个人,又不想争权,自然也不会庇护任何不相干的人,李青山算是白拍了马屁。 “嘿嘿,老弟,殿下有没有说召见一下我呀?”李青山凑过来,觍着脸问道。 萧凡白了他一眼:“老哥,这礼物都是我好生劝了又劝,殿下才肯收下的……你想见殿下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我提了殿下没应,我也不好非让殿下答应不是?” “那当然,那当然了!” 李青山毫不责怪萧凡,只是有些遗憾:“可惜,若能见到殿下,此生无憾了!” “呵呵……” 萧凡拍了怕李青山的肩膀:“李老哥,殿下让我转告你,白水镇的一切他可以当作不知道,希望老哥你好自为之。” “多谢多谢!”李青山肃然,拱手躬身,“老弟义薄云天,老哥绝不忘记你的好!” “好说好说……” …… 晚饭前,齐王带人走了。 此去京城,原本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宵禁前能抵达城门就无碍。 李青山欢欣雀跃地回去。 萧凡则是回了趟家,先拿了两根水火棍,到衙门去将二人的辅差身份消了,去除了最后一个心腹大患。 这才安安心心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口,萧凡还没喊人,就先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 “嗯?” 嗅到肉香,萧凡也是食指大动,来到这世界好些日子了,还没正经吃过一顿肉呢。 堂屋亮着烛光,萧凡不紧不慢地回去,像是一个在外做工到傍晚回家的男人。 透过大门,萧凡看到玉有容正忙碌着,往桌上端送菜肴。 张宗宝在门口,夜幕降临孤男寡女,他得避嫌,等萧凡回来才好一起进门。 “嘿。”萧凡笑着,踹了这小子一脚,很轻。 张宗宝揉了揉眼睛,抬头:“哥,你可算回来了。” “事儿办得咋样了?” 萧凡一把将他扶起来:“一切顺利,进屋吃饭。” “好嘞!” 张宗宝道:“嫂子可做了好吃的,我去买的肉,今晚敞开吃。” 说着,张宗宝拍了拍胸脯:“我请!” 萧凡哂笑,点点头。 最近挣的钱不少,因为齐王给的金子两人赎身了,原本积攒下来的银子就全剩下了。 为了让两人跑路,此前萧凡将所有银子,都交给了玉有容与张宗宝。 既然现在无碍了,张宗宝也展露出了他慷慨的一面。 萧凡知道,张宗宝的这一面,只有他才能看到了,对其他人张宗宝现在可是抠门得很。 “我回来了!” 拍了拍张宗宝,萧凡便跨过门槛,爽朗地喊道。 “恩公回来了?” 玉有容从厨房过来,走进堂屋:“这是最后一道菜了。” 桌上,已经摆了十来个菜。 这算是非常奢侈了,毕竟萧家除了房子是大户,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么多啊,吃不完的。”萧凡笑道。 玉有容闻言,生怕萧凡认为她浪费,连忙道:“我也是觉得多了,张公子说今日好生庆祝,不怕浪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萧凡知道她怕自己误会,他早已发现玉有容的一个小习惯,委屈心慌的时候就会抠手指。 此刻,玉有容正搓着小指头。 “对,是我的意思!” 张宗宝大手一挥:“哥,今儿我花了半两银子哩,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庆祝咱们得到新生!” “新生?”玉有容呆萌道。 “是啊,新生!” 萧凡也大笑一声:“买酒没?” “那能少?”张宗宝指了指屋里角落,摆着两大坛子,还未开封的酒。 张宗宝肉疼道:“就这两坛子酒贵哩,花了两百多文!” “那今晚,不醉不休!”萧凡大笑。 “好!”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泪眼婆娑。 为了这份自由,他们在青山牙行吃的苦,受的委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将酒提来,两人一人一坛。 萧凡嫌碗小,干脆直接上嘴。 他还问玉有容:“你要喝点儿不?” “不用。”玉有容摇头,想着稍后兄弟二人喝醉了,她还得收拾残局呢,也喝醉了可没人拾掇了。 “嫂子,你也来点儿,咱仨都算是新生了!”张宗宝笑着劝道。 玉有容苦涩一笑,有些释然,有些心酸。 “喝!” “哥,咱终于不给人当狗了!” “哥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青山牙行坑的我,让我败尽家财,签了这几乎卖身的书契?” “狗日的李青山,老子迟早要弄死他!” 张宗宝哭着过去,诉说着委屈,现在他终于可以痛快哭一场。 然后他就哭了,抱着萧凡,嚎啕大哭。 玉有容见状离席,让他哭个痛快,免得不好意思。 萧凡劝着,安慰着,也喝了不少,不过始终头脑清醒。 大概是因为穿越的缘故,他发现自己酒量极好,脑子总是不晕。 “放心吧,宗宝,将来咱的日子会更好过的,谁也不能再欺负咱!”萧凡冷道。 “哥,我信你,你真有这本事,只是……只是你早些时候,怎么不显露出来?” 萧凡木然。 真正的萧凡,哪有这本事。 萧凡喟叹,若他不来,这两兄弟这一辈子,就只能在青山牙行做到死了。 “呼呼……” 再回神时,萧凡发现张宗宝已经睡着了。 “宗宝你放心,你的委屈,哥迟早替你讨回。” 萧凡暗暗道,他既然来了,接受了原主的一切,自然也要接下恩怨。 第二十一章 玉有容的身世与选择 “张恩公他醉了?” 听到没动静了,玉有容才走进来。 萧凡笑道:“他是心情澎湃,激动所至,平日酒量没这么差。” 这时代的酒,度数不高,醪糟的程度。 后劲儿也不如醪糟。 张宗宝曾经,一个人喝这两坛子,也是不会醉的。 不过原主萧凡的酒量不佳,一坛子差不多。 这也是张宗宝,只买两坛酒的原因,他知道萧凡只能陪他喝一坛。 “让他睡,咱先吃。” 为了跟这小子喝酒,菜都没怎么动。 再有钱,萧凡也是不喜欢浪费的,这是前世就有的习惯。 他的理念是,可以奢侈,但绝不可以浪费。 “嗯。”玉有容这才坐下,方才她什么都还没吃。 萧凡知道,便给她夹菜。 很快,玉有容碗里,就耸立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一笑。 “咳,你先吃吧。”萧凡停止了动作。 玉有容轻呢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萧凡暗暗留意,只她这吃相,便知道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寻常人家,吃饭也是要讲究速度的,因为要干活儿,赶时间。 吃饭很慢,且吃得很有礼数,这起码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见张宗宝睡了,萧凡道: “有容,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玉有容低着头,像是知道萧凡要问什么,有些心虚:“恩公要问什么,有容都不敢隐瞒。” 放下碗筷,萧凡正色: “你到底是京城里哪家的姑娘?” 终于还是来了! 玉有容知道,她的言行举止,或许瞒得过张宗宝那没脑子的,可绝对瞒不过萧凡。 她知道,萧凡迟早会问的。 今日是个好机会。 萧凡道:“有何不便说嘛?” 说实话,萧凡是有些担心,玉有容的身份的。 她宁愿在这里做妇人,都不想回京城,可见她是有点问题的。 这也是萧凡不着急去京城的原因之一。 他不知道,玉有容在京城有什么畏惧,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她干脆就是个朝廷钦犯。 如果是后者,萧凡再大胆,也是不敢久留她的。 “你的真名,是叫玉有容嘛?”萧凡就怀疑,玉有容是假身份。 一个京城来的人,居然会被青山牙行当作黑户,派人抓了送去春风楼。 可就算如此,玉有容都没亮出户籍身份,当自己是个黑户,面临如此屈辱都不敢说实话。 可见,此事藏着凶险。 她必定是个,揭开真实身份,就会有危险的人,否则不至于如此自贱。 “啪。” 玉有容轻轻放下筷子,转过脸来望着萧凡。 那神情,令萧凡终生难忘,好一个我见犹怜! 即便她可能是装的,萧凡也忍不住生出保护欲来。 “你若实在不便说就算了,反正现在这个身份也算合法,只要不去京城你就无碍。”萧凡觉得,再问她得哭了。 反正这时代消息不便捷,又没有画像通缉,只要玉有容待在家里,也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存在。 “我是首辅王凡举之女。” 玉有容抿嘴,鼓起勇气道:“本名,王清莲。” 萧凡差点一个趔趄,好在他坐在椅子上。 “咕噜,”咽下一口唾沫,萧凡小心翼翼,“首辅?” 东夏皇朝,设有六部,却没有宰相制。 在六部之上,设有内阁,内阁的第一大臣称为首辅。 首辅,其实相当于宰相。 “既是首辅之女,为何流落至此?” 萧凡心中庆幸,还好没对她怎样,不然这得吃大亏。 玉有容苦笑: “恩公有所不知,我父亲因与淮王关系密切被政敌陷害……王家摇摇欲坠,父亲将我送出京城,叫我隐姓埋名。” “那也不必如此小心,你父亲还没倒啊?”萧凡疑惑道。 最近没听说,首辅出事的消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会很快天下皆知的。 一个首辅,只要皇帝还信任,那权力可比任何一个皇子大。 这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父亲已经被软禁在府中,我不是嫡女,养在府外,才能得到消息逃出京城。”玉有容苦涩道。 被软禁? 萧凡面色古怪。 这是被皇帝怀疑了啊。 那也难怪,夺嫡之势日盛,作为首辅最应该的是谁也不靠,王凡举与淮王关系密切,这就是自己作死。 首辅都向着淮王,那皇帝老头儿能安心才怪。 “淮王的气势,越来越弱,京中已经不看好他,父亲被视为淮王一党,很快就会被得势的皇子清算……” 玉有容想到此处,就很伤心,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听说,陛下年事已高,已经病入膏肓……一旦新皇继位,与他为敌的人,自然会被全部清算。” 萧凡不知怎么说,王凡举压错宝,在夺嫡之中这是大忌。 不过都参与夺嫡了,有什么结局后果,自己也是知道的。成了就大富大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失败就身死道消,祸及满门。 自古如此。 王凡举既然做了,他就要承担后果,所以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便透出消息让王清莲逃走。 玉有容哭着,点着头,这些道理她一个女子即便不懂,但也知道不会错。 “想不到,玉姑娘还是首辅之女,真是失敬失敬。” 萧凡说着,拱手举杯,敬道。 玉有容忙摆手:“恩公别这么说,你能收留有容,已是大恩大德,从此有容只是有容,不再是王清莲。”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萧凡赶她走,哪里还敢摆谱。 萧凡道:“你可是首辅的女儿,与我成亲实在是太委屈你了,这样吧……明日我托李青山去衙门,帮我们将婚书毁了,将你录在萧家就说是我远房的表妹?” 首辅的女儿,萧凡可不敢妄想。 哪怕是已经登记成亲,他也不得不顾忌一个可能,那就是将来王凡举万一逃过一劫呢? 王凡举还没死,若他死不了,将来自己乘人之危的事情,可能就会被这位首辅大人清算。 这些人,在意的是脸面,自己虽然救了玉有容,但她到底不是嫡女。 谁会知道,这位首辅是会恼怒,还是感激萧凡呢? 萧凡赌不起,他现在只是个草民。 想到这里,萧凡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被掣肘,到了这个世界各种不自由。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的地位太低! 若此刻的自己,是一个有官爵的,即便是与玉有容在一起了,也不会担心王凡举事后认为自己配不上他的女儿,从而搞事情。 想着想着,萧凡面色烦躁。 “恩公千万不可这么说!” 玉有容闻言,顿时慌了,以为是试探: “恩公对有容有救命之恩,怎能说是委屈呢?” 她道:“我本就不是嫡女,在首辅府中也不是高贵的人,到了年龄大概也就嫁出去联姻罢了。能遇到恩公,是有容三生有幸,只要恩公不嫌弃……” 说着,玉有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咬牙说完: “有容此生,愿奉恩公为夫,以报救命之恩!” 她红了脸。 不过说得却是真心话,若被父母嫁出去,玉有容觉得很难遇到一个好人,毕竟京城里的公子哥……懂的都懂。 还不如自己选,可她是没资格选的,若能现在将错就错,抓稳一个好郎君才是聪明的。 萧凡也红了脸。 这段日子,玉有容展现出来的温婉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个老色胚能不动心?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沉默,又暧昧。 突然,一个大嗓门儿惊了两人: “哥,你还犹豫啥,赶紧答应啊!” “啊!”玉有容大惊,一下跳起来,贴到了萧凡身上。 萧凡也是一哆嗦,被吓得不轻,转眸瞥去,瞧见本该睡熟的张宗宝,正笑着一脸欠揍的贱相。 这厮根本没睡着,玛德,大意了。 还好不是什么要命的秘密,萧凡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感受到玉有容身体的柔软,萧凡也觉得有些躁动,体温开始上升。 “那什么,我去洗个澡!”萧凡将玉有容轻轻推开,他怂了。 第二十二章 张宗宝:哥,你是不是不行 “那,妾身先回房候着。” 玉有容误会了萧凡的话,还以为是在暗示什么。 萧凡无奈地一笑,求助一旁的张宗宝。 张宗宝还以为,老哥在暗示自己什么,于是了然道:“哥你去吧,我来收拾碗筷!” “加油,早点儿给我生个侄儿!” 说罢,萧凡就被张宗宝,推去了浴室。 浴室,是萧凡将一个空房间拾掇了一下做成。砖砌了一个高台,蓄满了水,打开底部竹筒阀门就可以淋浴。 不过就是,没有热水。 好在这个时节,正适合洗凉水澡。 可今日的凉水,好像不是那么凉快,萧凡越洗越觉得躁动难安。 回屋的时候路过堂屋,张宗宝已经收拾干净,厨房那边的烛光亮着,他在那边拾掇。 萧凡松了口气,他就怕这小子再起哄。 “回屋睡。” 萧凡没敲里屋的门,这几日玉有容住在这里,他与张宗宝都在隔壁找了两个房间住着。 可等萧凡回去时,却发现他与张宗宝的房间,都被锁住。 “狗东西……”萧凡哭笑不得,知道必然是张宗宝在捣鬼。 厨房里,张宗宝从窗台伸出脑袋来,鄙视道: “哥,你怕啥,你是男人啊,人家玉姑娘都没你这么扭扭捏捏!” 萧凡回身,白了这厮一眼。 张宗宝像是悟了,突然笑道:“哥,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雏儿你大爷!”萧凡没好气道。 “不对啊,咱俩以前都去过春风楼,不会吧,你以前去春风楼是纯喝酒啊?”张宗宝都惊了。 那眼神,怪异起来,似乎要说——哥,你不会是不行吧? “卧槽,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萧凡指着张宗宝,瞪道:“给我闭嘴,鸟悄地!” “哥,今晚你要是不进屋,我瞧不起你。”张宗宝阴阳怪气地道。 “去就去!” 萧凡回头道:“要你瞧得起?” 说完,又回身,走进里屋。 刚到门口,关着门,萧凡想敲门,又顿了顿。 抓耳挠腮起来。 不是萧凡不喜欢美人,也不是故作高尚,实在是他觉得两人还不熟。 还下不了手啊! “郎君?”玉有容的声音,突然传出来,带着哀怨。 萧凡激灵了一下,这一声喊得他酥了。 当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便敲了门。 “没插栓。”玉有容小声道。 萧凡轻推了推门,果然没插门栓。 “那什么……”萧凡走进屋,正要找点什么借口,却看见玉有容已经穿上了一身喜服。 萧凡怔住了,那盖在玉有容头顶,露出半截脸蛋的红盖头买小了,低估了玉有容的发量。 整个屋子,还是之前做戏时,装潢的喜庆模样。 只是萧凡的穿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见萧凡走进来,玉有容只瞧得见他的腿脚,道:“郎君,换上喜服吧。” 说着,指了指桌上。 桌上有一身喜服,还有两杯酒。 萧凡:“呃……李青山说,要给咱办个婚礼,大办……要不这事儿缓缓?” “啊?”玉有容疑惑道,“婚礼?” 玉有容连忙道:“不可,那李青山朋友极多,若有人来捧场恰好认出我,那可如何是好?” “呃。” 萧凡竟然忘记这茬,一拍脑袋,傻笑道:“也是,那就不办婚礼。” “今日正是黄道吉日,妾身看过黄历了。”玉有容脸红到了耳根,暗示得已经不能更明显。 萧凡搓了搓手,心一横:“好!” 于是,将床头的红色帷幔拉下,略作遮挡,萧凡开始换衣裳。 片刻之后,萧凡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拉开帷幔。 帷幔上的玉石珠碰撞的声音,格外悦耳,令坐在床头的玉有容浑身紧绷起来。 她的双手,在衣袖里揉搓着,紧张到几乎听不到声音。 “有容,你确定不后悔吗?”萧凡凑到玉有容面前,与她齐平高度,没立刻掀开盖头。 “嫁夫随夫,福祸相依,有容绝不后悔。”玉有容语速较快,她也很害怕,毕竟没有经历过。 萧凡正色:“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娘子,我萧凡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也敢说绝不负你!” 说着,萧凡伸出手去,双手将玉有容的盖头挑下。 盖头落下,四目相对,呼吸瞬间都加倍急促。 “有容,你真好看。”萧凡由衷地道,多日来这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玉有容全副妆容的精致模样。 玉有容羞得抿嘴,小声道:“请郎君怜惜妾身……” …… 翌日。 萧凡被香气惊醒,醒来时身边已经无人。 翻身起来,看窗外的日头,应该已经快巳时。 回头一瞥,不经意间瞧见,另一侧的床单被剪了个窟窿。 “郎君,醒了?”玉有容站在门口,她正端着托盘。 走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萧凡才看见里头是两个水煮蛋,洒了些白砂糖。 这吃法自古就有,不过以前都是用别的糖,或是加盐。 “呃……有容你忙活什么呢,不得歇两日?”萧凡温声道。 说着,就要起身。 玉有容见状,红着脸道:“妾身为郎君穿戴吧。” 说着,不由萧凡拒绝,便走过来拿起边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裳,抖了抖。 然后就是萧凡第一次体验,什么叫衣来伸手了。 真腐败啊……但真爽。 萧凡暗暗感慨,难怪那么多人号称,想要回到古时候,确实是有些福利的。 “哥,昨晚累着没?” 萧凡端着碗出去吃,正碰到也在吃蛋的张宗宝,对着他挤眉弄眼地戏谑。 一个面带杀气的眼神瞪过去,张宗宝识趣地转身。 玉有容则是一直红着脸,走进了厨房,她哪里被人开过这种玩笑。 “以后说话注意点儿,这是你嫂子了。”萧凡提醒道。 “是是是,”张宗宝敷衍道,“哥,咱也算有钱了,啥时候给我也讨个媳妇儿?” 张宗宝道:“嫂夫人多贤惠啊,看得我都想成亲了!” 萧凡翻了个白眼。 “你是想成亲?还是想找个伺候你的丫鬟?” 张宗宝顿了顿:“丫鬟也不错啊,有人伺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萧凡一筷子头敲到张宗宝脑袋上。 “哎哟!”张宗宝捂着脑袋,“哥,你干嘛?” 萧凡指着这厮:“你若是这般想法,我不能给你操办婚事,女人也是人,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让你媳妇儿来伺候?” “哥,言重了,自古以来女人不都是干这些的吗?”张宗宝皱着眉头,有些委屈道。 自古以来? 萧凡沉默了,有些东西深入骨髓,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纠正的。 “自古以来,便对吗?”萧凡轻叹,喝掉了碗里最后一点儿汤。 张宗宝根本没听见这句。 “哥?” 张宗宝突然兴奋起来:“那李青山昨日送的那些箱子,还没打开看呢?” 萧凡也是来了兴致:“那就打开看看?” “有容?” “啊?” “你在厨房的话,拿个刀出来。” “好嘞!” 片刻后。 三人来到院中,昨日的东西太多太沉,他们懒得搬进屋里,就一直这么放着。 有些沾露水,不过太阳起来很久了,只留下少许水渍印记。 “你说这李青山,箱子都上着锁,却不给咱钥匙!”张宗宝摇头,“这个人,真不实在!” 玉有容赞同地点头。 萧凡上去,狠劈两刀背,第一个箱子的锁应声而落。 铁锁完好,锁扣被砸下来了。 “咳!”萧凡看向两人,“准备好没有,我要打开了!” “嗯!”玉有容鼓着腮帮子,小鸡啄米地点头。 张宗宝则是舔着嘴角,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了,道:“哥,你说会不会全是金银珠宝?” “梦里啥都有。”萧凡戏谑道。 “萧郎,打开看看呀!”玉有容等不及了。 “那就,一二三……当当当当!”萧凡一把揭开箱盖。 第二十三章 抠门的李青山,县令有请 “金银珠宝!” “……屁呢。” 张宗宝望了一眼,大失所望。 玉有容笑了笑。 萧凡则是毫不意外,他知道李青山不可能送他太贵重的东西。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那是做梦呢。 “是些布匹。” 玉有容笑道:“正好,可以给郎君和张恩公做几件衣裳。” “嫂子你别这么叫了,以后叫我宗宝就行。”被警告后,张宗宝不敢摆谱了。 “还有那么多箱子呢,都打开,我不信他一个箱子里都没有钱!” 张宗宝不信邪。 萧凡却已经没多少兴趣,将刀递给他,让他去敲锁。 乒乒乓乓一阵后,锁掉了,菜刀也坏了。 “我去,这个李青山太特么抠门了吧?”张宗宝气急败坏。 一共二十口箱子,就没有一口装着金银珠宝。 张宗宝指着那些揭开的箱子,骂道:“哥我不是挑事儿,就李青山这态度,是道歉的态度吗?” 就连玉有容,也是一脸赞同地点头。 萧凡也笑了。 确实,李青山排场大,诚意却不够。 “他公开来道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差不多见好就收吧。”萧凡无所谓地道。 玉有容则是在查看,那些装着衣服面料的箱子。 得出一个结论:“李青山好精呀,萧郎,这些都是积压已久的藏货。” “什么?”萧凡都惊了。 张宗宝无语道:“哥,你看看,这李青山你还给他求情,他根本不配!” 这操作,太骚了。 用这些卖不出去的破烂儿,来当作道歉的诚意,这在整个人情世故界里都是相当炸裂的。 用最少的本钱,干最大的事儿啊这是。 萧凡冷笑:“李青山道歉是做给齐王看的,说到底他还是瞧不上咱,所以摆出一个态度就够了。” “罢了,此人言过其实,不可结交,原本我也没打算与他为善。” 萧凡道:“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多少有些用处。” “咱还是别做暴富梦了,还是每日炼点儿白砂糖去万福楼售卖吧,一天赚几两也很不错了。”张宗宝叹息一声,还是比较知足的。 玉有容赞同道:“宗宝兄弟说得对,咱家已经很富足了。” 见这一家子都不是欲壑难平的主儿,萧凡也是宽心不少,至少不必担心未来的日子太难过。 “咚咚咚……” 兄弟俩开始抬箱子,此等粗活,自然不会落在玉有容身上。 正干着,有人敲门。 “谁?” “县衙差役!” 这一答,将家里三人吓一跳。 “哥,咱没犯事儿吧?” 萧凡也道:“你小子没犯事儿吧?” 张宗宝摇头,很是乖巧。 “去开门。” 兄弟俩一起开门。 打开后,门口站着一个差役。 两人松了口气。 若是来拿人的,应该不会只来一个人。 “郑老哥,是你啊,吓死我们了!”张宗宝见是熟人,立刻笑起来。 郑纶是县衙捕头,在当地名声不错,破过不少案子,抓过不少贼人。 除了独眼龙,被官府特别关照,郑纶不敢动之外,他的业绩是有目共睹的。 “郑捕头亲自登门,有何要事啊?”萧凡拱手问道。 郑纶瞧了瞧萧凡,似乎对他突然感兴趣了。 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请帖递给萧凡,郑纶道:“县尊请萧公子过府。” “啊?”萧凡诧异,“郑老哥,咱和县尊大人没什么交情吧?” 这怕不是鸿门宴哦,萧凡觉得这请帖烫手。 郑纶笑了笑。 萧凡赶紧让开,并踹了踹张宗宝:“没点儿眼力见儿,赶紧让开,请郑老哥进来喝杯茶啊!” “对对。”张宗宝狗腿起来。 “茶就不喝了,我也忙,顺便来送请帖罢了,我还得出城剿匪呢。”郑纶道。 萧凡诧异:“剿匪?” 这事儿,好几年没提过了吧? 毕竟,土匪都被招安了啊。 “是啊?”郑纶笑道,“你们干掉了独眼龙,他手下群龙无首,又撒欢出去了,我得去抓啊。” “啊?”张宗宝恍然,但察觉不对,语气故意多了疑惑。 萧凡反应很快,咳道:“郑老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什么叫我们杀了独眼龙?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装得一脸无辜。 “得了吧?”岂料,郑纶戏谑道,“早就传开了,现在谁不知道是你俩干的?” “什么?” 张宗宝紧张道:“那县尊大人,是要问罪吗?” “你看你承认了吧?”郑纶戏谑道。 萧凡踩了张宗宝一脚,但已经来不及,这傻货太容易被人套话。 “什么承认,郑老哥别开玩笑了,这谣言四起,县衙不管管?这样闹下去,若是独眼龙的人找我兄弟二人报仇怎么办?”萧凡担忧道。 “行了别装了。” 郑纶拍了拍两人胸膛,淡淡道:“都知道你们攀上齐王了,你去驿馆见齐王的事情,都知道了……谁也不是傻子,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萧凡瞪住想开口的张宗宝,苦笑道:“现在消息传这么快吗?” 这才一日啊,就已经连郑纶这种不八卦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那只怕,全镇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吧。 萧凡无奈拍住额头,这下想低调都难了。 “请帖送到了,话也带到了,我走了回见。”郑纶转身就出门,拐了出去。 …… 从萧宅到县衙,这段路不太长。 可烈日炎炎,很热。 这一路走到县衙,萧凡已经累得脚软。 哦,或许还有别的原因,毕竟上次来一趟都不软。 “得搞个代步工具……” 萧凡羡慕地看着,街上那零星缓行的几辆马车。 心里合计,是不是买个马车。 要马车,就得先有马。 马分为走马和跑马,走马行步缓慢但耐性不错,且稳,是马车的最好配置。 至于跑马,多用于军队,疾驰迅速,驰骋往来。 跑马是朝廷禁止私自买卖的,需要有官身才有资格购买,而走马就不限制了。 “一匹走马,大概三十到四十两。” “马车的车厢部分,也不能太差,得买个有点儿面子的,又得十几二十两。” 萧凡合算了一下,要搞个买车,就得五十多两。 “玛德,老子还不如一辆马车值钱。”想到这里,萧凡就骂,此前他与张宗宝在青山牙行签的书契,一人五十两就可以赎身。 俩人加一起,还不如刚才路过的,城北钱员外的那辆马车值钱。 造孽呀。 想着想着,终于在午时前,到了县令府。 县令并不是住在县衙,衙门是上班的地方,不开衙时县里的官员差役都得自己回家住。 县令要宴请萧凡,自然不可能在衙门,那就太严肃了,许多话不好说开。 “是萧公子吗?”林府门口,一个师爷装扮的人等候已久。 见萧凡拿着请帖,在门前晃悠,常师爷上前问候道。 “是,阁下是?”萧凡拱手。 常坤笑道:“在下是林县尊的幕僚,县衙的师爷常坤。” 常坤? 萧凡恍然:“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萧公子快请,县尊大人都等急了。”常坤请道。 萧凡边走边笑:“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 常坤失笑,心道你还真以为,只是请你来吃顿饭的呀。 “师爷请。” 两人客套着,就在常坤的引路下,走进了赵府。 在客堂,开着门,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 菜肴准备齐全,酒水也已经就位,县尊林锡翘首以盼,见两人来了立刻摆好姿态迎接: “萧公子,老夫等候已久啊!” “林大人,草民真是受宠若惊。”萧凡拜了一下。 林锡连忙将萧凡扶起:“萧公子不必多礼,请入座。” 说着,林锡给师爷使了个眼神,师爷退出去将门关上。 只留下林锡与萧凡,挨着坐在一起。 “林大人只喊了我一人,这么多菜吃不完吧?”萧凡故意装作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模样。 林锡却多想了,还以为萧凡在内涵自己奢靡浪费,眼下全国粮食都不富裕,皇帝都在倡导节约呢。 他连忙说明道:“萧公子放心,吃不完也不会浪费,府上不少人呢。” “那就好,若大人特意为我一人,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萧凡看着满桌菜肴,憨厚地笑道。 他不知道县令想干什么,决定先低调装莽。 第二十四章 县令林锡的无奈 酒过三巡。 萧凡只顾着吃喝,半点没开口,询问林锡请他之意。 既然请帖上,只写了喝酒,那就喝酒。 只要你不说,老子吃饱了就走。 “呃,萧公子可够吃喝?”林锡见这货,吃起来像是没吃饱过似的,终于忍不住道。 “够了,这都吃不完,林大人破费了!” 萧凡一边感谢,一边继续吃,丝毫没有半点心机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眼看萧凡开始打饱嗝了,还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林锡就知道这少年不是个太精于世故的人。 林锡便道:“听说,萧公子与齐王殿下,有交情?” “嗝!” 又打了一个饱嗝,萧凡点头:“是啊,有点儿交情,嘿嘿。” 举着一只鸡腿,递到林锡面前:“林大人你吃?” “不,不必,老夫年纪大了不消食,无福消受,萧公子吃饱就好。” “放心吧林大人,我快吃饱了!” 说着,萧凡突然一怔,道:“哎呀,单身习惯了,竟然忘记家中夫人还在挨饿呢……林大人,您若不介意,我一会儿能给娘子打包一份吗?” “打,打包?” “哦对,还有我那小兄弟张宗宝也没吃,我得打包两份。” 林锡愣了,随后哂笑:“萧公子请便。” “多谢大人,嘿嘿!”萧凡开心道,“这都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林锡突然想到,开席前萧凡问了,这么多菜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原来是早就想打包了啊! 摇了摇头,林锡看向萧凡的眼神,却温和下来。 为官多年,宦海沉浮,林锡能在京郊做官多年不倒,自然是有些识人断物的本事。 这萧凡就算是装的,林锡也觉得此人不错,在享受美食的时候能想起家中娘子与兄弟,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品。 如今这世道,都想着自己吃饱,哪管他人饿不饿呢。 “这个,这个也带回去……” “哦,这个好吃,给娘子带回去尝尝!” “咱可是说好了,同富贵共患难哩!” 听着,看着,林锡怅然一笑,喊道:“来人!” 有人在门口应声。 “去取个食盒来。”林锡笑道。 片刻后,一个三层的食盒,递到萧凡桌上。 萧凡拿了双干净筷子,将没怎么动过的,全都装了起来。 林锡哂笑不已,暗暗赞叹,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家人这般不要脸皮,实在是个好男儿。 要知道,萧凡与齐王有交情,那就算是名流了。 在林锡面前,却如此不在乎形象,真的是让人瞠目,也是另一种眼前一亮。 “林大人,多谢……” “林大人,您真不吃啊……嗝!不吃的话,我真包起来了?” “萧公子请便,若萧公子喜欢,下次老夫提前多准备一个食盒。” 林锡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少年,打包就打包吧,食盒都装满了还想装。 你那一脸遗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真当吃我秋风来了? 萧凡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不必麻烦!” 林锡点点头,心道你多少还是要点儿脸的,至少也知道打包不合适。 岂料,萧凡道: “下次我直接带娘子和宗宝兄弟一起来,就不必打包了!” “……” 林锡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稳住表情,他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呵呵,萧公子真性情。”林锡赞道。 但是不是由衷的夸赞,就不得而知了。 萧凡:“大人谬赞了。” “嗝……” 一番对话下来,彻底将林锡想说的话,噎回去几次。 他实在是等不了了,因为眼看这货就要提食盒跑路了! “萧公子,你与齐王殿下有交情,你可知道齐王殿下对此地有何不满吗?” “不满?” 萧凡摆手:“哪有的事儿?” 林锡松了口气,又问:“那为何,齐王殿下要派人剿了龙二呢?” 龙二是独眼龙的本名,他姓龙,家中排行老二。 这个时代,很多没文化的家庭,给孩子取名就是这般草率。 “林大人多想了。”萧凡摆手。 “哦?” 萧凡随口道:“齐王殿下只是派人保护我罢了,不是针对谁。” “嗯?” 保护你? 林锡眯起眼,试探道:“嘶……公子与齐王殿下是什么交情啊,他竟能派亲卫保护你?” 至于龙二怎么死的,林锡已经不在乎了。 “这个嘛……” 萧凡啧道:“殿下不让我随便外传。” “哦……”林锡了然点头,不需要知道更多,起码确定萧凡在齐王心中地位不低。 这样就得更加小心对待了。 林锡将凳子拖动,靠得萧凡更近些,小声道: “那殿下可曾说过,对小驼山的事,有什么意见?” 林锡怀疑龙二的死,可能与小驼山的生意有关,这件事情终究是有损颜面的。 如果齐王回京参他一本,那林锡就完犊子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小小县令,去得罪一个王爷,哪怕是其他如日中天的皇子也不会驳齐王这个面子。 到时候,林锡一定会被追责,他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就算不死,也得脱了这身官袍。 这才是林锡宴请萧凡的原因,他要从萧凡口中,探听隐秘。 “小驼山?” 萧凡摇头:“小驼山的事情,李掌柜已经解释过了,我向殿下说了,殿下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哦?”林锡闻言,大为惊喜,连忙拱手道,“多谢萧公子仗义执言!” “嗨,”萧凡笑了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生意我也参与过,若追究下来我也跑不脱啊,林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林锡更高兴了。 好家伙,咱们一条船上的啊! 好险,我担心那么久呢! 但萧凡接下来的话,让他又皱起眉头。 “齐王殿下虽然不追责咱,但他也说了,不喜欢这种事情,林大人以后还是换个法子吧。”萧凡随口说道,好像真是在传话,都不是他的意思似的。 可这一下,却让林锡犯难起来: “殿下说得是,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可是萧公子,但凡老夫有半点法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干呐?” 林锡苦涩道:“老夫能不知道,这是有违法度,有辱朝廷颜面的事吗?” “老夫一生,为官也算清廉,至少没贪过……” 萧凡当作没听到这话,春风楼的事情,他压根儿不打算提。 你可能没贪过,但以权谋私可没少干。 不过这时代的官,有几个干净呢,萧凡也不会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 一个人,只要没有大毛病,就是可以结交的,只是用处不一样。 “可这是朝廷的政令,是任务啊!” 林锡苦道:“朝廷要两年内,兰台县境内的新生儿,要比去年多一倍……上面那些大人只管布置任务,怎么做却是一点儿都不指导。” 萧凡笑了笑,有些同情这个县令。 上面只要生产指标,不管你怎么做到,这事儿听起来好熟悉啊。 “萧公子,你说我能怎么办,就这损招也是师爷出的,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林锡无奈至极。 说到这里,林锡顿了顿,幽怨地看着萧凡: “可现在,龙二也死了,这事儿将来怎么办呢?” “若达不到指标,我被责罚事小,只怕这顶官帽都要被摘了!” 说着说着,林锡眼中泪汪汪,倒也不是装的,他是真委屈啊。 “你说,他们要百姓多生孩子,又不肯拨款下来,我一个小小县令能怎么办?” 萧凡默默吃着,不管他的哭诉,假装什么也不懂。 但他知道,这老东西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林锡哭道:“萧公子,这事儿可是你们挑起来的,现在龙二死了,这事儿你可得帮我呀!” 第二十五章 萧凡:事情其实很简单 帮你? 帮你们做这生儿子没小吉吉的生意? 萧凡为难道: “林大人,齐王殿下说了,他不喜欢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再参与呢?” 林锡闻言,表情一苦: “那可怎么办呢。” 管你怎么办! 关老子屁事!? 都做官了,这点儿办法都没有,你当个锤子官,你能当明白了? 再说了,空手套白狼呢? “萧公子,你可得帮我啊!” 林锡眼珠一转:“要不,小驼山那生意给你分三成?” “林大人。” 萧凡正经起来:“你就是全给我,我也不敢要啊,殿下不高兴给咱告上御史台,那得掉脑袋呀!” “再说了,您做官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林锡闻言,便是苦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能有什么办法?” “朝廷不给拨款,咱兰台县也没钱,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你说这能有什么办法?” 萧凡骂道:“京城那些高官,他们想不到吗,怎么还敢这么好意思?” “说得是啊!”林锡大为赞同,一起吐槽道,“他们只知道要结果,倒觉得我能凭空变出钱来似的!” “他娘的!” 萧凡忍俊不禁,这些话被上面的官员听了,林锡这个县令就做到头了。 “其实县尊大人也不必那么担忧。” 萧凡淡笑道:“不过是让老百姓多生孩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嗯?” 林锡眼前一亮:“萧公子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妙计?” 萧凡见他认真起来,也不打趣了,擦了擦手道: “在下认为,与其想方设法,让那些生不起孩子的人生孩子,不如让那些有能力生养的多生几个。” “此理倒是对,可如何做呢,老百姓现在也不傻,不可能愿意白白替朝廷完成指标。”林锡很清醒,没有那种高高在上脱离老百姓的心态。 对老百姓的内心想法,林锡还是很了解的。 他们大多很容易满足,但也因为太容易满足,很难调动他们的生产积极性。 有钱有粮有娃,大家都想躺着了,谁还想再奋斗一二十年,替朝廷多养一个未来的栋梁之材? 有钱的百姓聪明着呢,不愿意多生。 没钱的反而多生,希望其中出现一两个争气的,带着整个家族实现阶级跨越。 “这有何难?” 萧凡道:“比如,给孩子多的家庭按比例减免赋税,越多孩子的减得就多……” “嗯?”林锡顿悟,“还能如此?” 他认真思考起来,而后正色道:“要减免赋税,倒是个法子,可需要先上报得到许可……不过为了此国策,应该是可行的!” 萧凡点头:“没钱给老百姓发奖励,那就得想办法减轻他们的生育负担,不然傻子才滥生无辜。” 滥生无辜? 林锡严肃起来,觉得萧凡不是大言不惭,此人是有点东西的。 于是,他道:“萧公子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 萧凡摆了摆手,谦虚道:“若能给林大人解忧,也算是不枉做一回白水镇人。” “请赐教。”林锡正襟危坐,耳朵几乎竖起,不敢漏过一个字。 萧凡也装起来:“看在这一桌美味的份上,在下就再多言一句。” “再比如,给多生孩子的家庭,分田分地分房。” “这绝对可以刺激老百姓的生育念头。” 林锡点头,笑得却有些无奈: “可是田地早就分好了,怎么可能随便划分呢。” “再有,建设房屋需要成本,这笔钱也拿不出来啊。” 萧凡摆手。 “既然我提了,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些难点。” “哦?”林锡瞪道,“当真?!” 这个计策,可是比上一条更具有诱惑力的。 如果能施行,绝对可以做到,让老百姓愿意多生养。 饮一杯酒,润了润喉。 萧凡捻着一只筷子,指点江山: “田地可以开荒,组织百姓在农闲时开荒,参与开荒者谁家多生了孩子,就优先分田地。” “房子也是一样,组织百姓建房,建好的房子优先分给有新生儿的家庭。” “省去了人力成本,也没多少钱了吧?” 萧凡知道,任何时期的工程,都是人力成本高于材料成本。 “而为了提前分到田地和房子,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生,但有一条,官府的公信力绝对不能失去,否则大家不信任了就没有后续了。” 说着,萧凡看见,林锡有些傻眼。 在他脸上,萧凡看到四个字:还能如此?! 林锡冷静下来,道出几点破绽。 “可是,如果不想生孩子的人,恐怕不会愿意参与这样的事情。” 萧凡摇头:“死都不愿生的,本来就不是我们的目标。这是在给那些想生又无能为力的老百姓,一个希望和盼头。” “对对对……”林锡大喜。 “可就算不要人力成本,建房子所需的材料,也是一笔花费呢。咱们县衙,确实没钱啊!” 面对林锡这无赖般的无奈,萧凡实在无语。 老子把饭嚼碎了喂给你呗? 真就一点儿悟性都没有吗? “萧公子?”林锡见萧凡一脸无奈,连忙改口,“萧先生,老夫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妙计,请先生赐教!” 萧凡深吸了口气,心中无奈至极,心想你林锡也就是生在了这个好时候。 如果在我那个时代,你这官儿当不了几天,就得黄! 叹完后,萧凡道:“这多简单?” “简单?” 萧凡道:“谁有钱让谁出钱啊?” 林锡挠头。 “让那些商人出钱,官府承诺,建成的房子里可以有一些作为商铺或仓库,到时候可以低价甚至免费赠予他们……你说,那些有钱人,愿不愿意出点成本费呢?” 萧凡眯着眼,笑容是人畜无害的。 “哦!” 林锡恍然大悟,他顿悟了,而且震惊了。 “先生的意思是,这次要玩儿大点儿?干脆建几条街道,扩充城镇,商人自然愿意投资商铺,那我们就可以空手套白狼?” 萧凡点头,笑着赞赏,孺子可教。 林锡深吸一口气,看向萧凡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崇拜! 他没想到,官儿还可以这么当。 居然还有如此无本万利的买卖。 以前那些找律法漏洞,悄悄挣钱的法子,简直都弱爆了! 此事,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干,一举数得,县衙什么也不用出,最后还可以收一笔钱回来。 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找去? 萧凡笑道:“扩建城区,只要不问上面要钱,应该是不用得到许可,可以自行规划的吧?” 这时代的县官,权力可大着呢,几乎可以说是土皇帝。 “那是自然!” 林锡挥动着胳膊,冷笑道:“只要不求上头的大爷拨款,老夫才不用看他们脸色呢!” “那就好。” 萧凡笑得隐晦,他可不会白给林锡出谋划策。 “此两计,足以助林大人完成上面的指标,还能让兰台县的赋税更进一步。” 林锡也是个上道的,当即便起身,郑重给萧凡拜了一拜: “萧先生大义!下官拜谢!” 萧凡将他扶起来:“大人不必多礼,义不容辞。” “好好……先生如此为我筹谋,可惜老夫不知该如何答谢?” 唉。 总算脑子灵光了,你能当这么久的官儿,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萧凡淡淡道:“何须答谢,只是扩建时,我也愿意散尽家财,为咱们兰台县的建设添一把力。” “哦……” 林锡反倒松了口气。 萧凡提了条件,反而让林锡这样的老江湖觉得安心,他就怕这些操作里藏着什么坑他的事情。 可萧凡既然要参与进来,那可太好了,出了事儿对他也没好处啊! 林锡爽快道:“萧先生果然义薄云天!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啊……” “好说好说。”萧凡笑而不语,短短几日之内,已经有好几个人说他“义薄云天”了。 是我真的这么好,还是你们没别的词儿了? 第二十六章 为了商铺,新的生意 回程,萧凡没有走路。 林锡为了彰显自己的爱才之心,特意用自己的马车,将萧凡送回了家。 打赏了车夫后,萧凡就让人回去了。 刚回来,就瞧见张宗宝,正在庭院中熬糖。 制作白砂糖,并不困难,得到萧凡亲传的张宗宝,早已可以轻车熟路地自行操作了。 “哥。” “吃饭了吗?”萧凡问。 “嫂子正做呢。” 萧凡抬手,将食盒揭开:“不用做了,去叫你嫂子来吃饭。” 张宗宝凑过来看了一眼:“哥,太破费了吧,这规格咱现在吃得起?” 哪怕是打包的,但好歹富过,张宗宝认得这些东西有多贵。 “飘香楼的菜,这得好几两银子吧?” 张宗宝问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这么舍得花钱?” “不是买的,林县令请我吃饭,这是打包的。”萧凡笑道。 “打包?” 张宗宝喃喃道:“打包的都这么贵,那整桌酒菜不得十几两?” 旋即,张宗宝冷笑: “林锡一个七品县令,年俸不过八十石,如今市价一两银子约合二石米,也就是四十两左右。” “他请你吃顿饭,就敢花十几两?” 张宗宝道:“这不明显是贪官吗?” “呵呵。” 萧凡忍俊不禁。 拍了拍张宗宝的肩膀,笑道:“宗宝啊……咱的工钱是全部,可人家的俸禄,只是掩护……你懂吗?” 这年头当官的,还是一县之长,这样的官员如果都捞不到点儿家底,那谁还愿意当官? 那些读书人,考取功名为了什么?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全部……掩护……” 张宗宝嘴角一抽,有些心酸地点点头。 “我去喊嫂子吃饭。”张宗宝觉得受到了打击,也不骂林锡了,就朝着厨房跑去。 “火还烧着呢!” 萧凡连忙将锅底的柴火抽出来,不然这锅糖得糊。 …… 饭桌上,萧凡看着两人吃。 他是吃到嗓子眼儿,才回来的。 萧凡将给林锡说的话,也对二人说了一遍。 “那这么说来,哥你要投资,趁机搞几间商铺?”张宗宝点头,“这能行吗?” 玉有容神采奕奕,她盯着萧凡,眼神也更崇拜。 她没想到,萧凡不只是懂技术和人心,经济与行政他也懂些。 如此优秀的男人,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林锡不是傻子,他会采纳我的建议的,毕竟小驼山那种生意上不了台面。” 萧凡道:“只是我们现在的钱,不够资格参与这样级别的投资。” “咱们也有几十两了,还拿不下几间铺子?”张宗宝觉得够了。 玉有容更懂萧凡:“郎君的意思是,想要趁机多换些商铺?” 萧凡点头。 张宗宝疑惑:“咱白砂糖的生意,一两间铺子够了吧?” “反正只有咱们三个,不能招工人,这技术太简单,一旦被偷学了咱们血亏!” 玉有容连忙赞同:“宗宝兄弟说得对!” 这年头,许多东西之所以贵,就是因为被私人把持,这叫秘方。 如果泄露出去,白砂糖必然大行于市,这样一来价格就会暴跌。 届时,别说五百文一斤,只怕五十文一斤都买得到。 萧凡也赞同张宗宝的说法,白砂糖的秘密,他暂时不可能泄露出去,这玩意儿利润太高了。 “谁说,只有白砂糖的?”萧凡笑得意味深长。 “啊?”张宗宝整个人向前俯过来,喜道,“哥,还有什么秘方吗!?” 张宗宝有些激动:“我就知道,哥你绝对还有压箱底的本事!” 他现在看着萧凡,就感觉看着一个巨大的金元宝。 不,应该是聚宝盆! 就一个白砂糖,来钱就这么快了,再来个别的生意,还不得起飞? 日进斗金,只怕不是妄想! 萧凡故作神秘:“吃饭,吃完再说。” 张宗宝立刻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饭全刨嘴里,都不怎么嚼就强行咽下去了。 吃完衣袖猛擦嘴,拉着萧凡:“哥,快说!” …… 穿越者,最快发家致富的方法,是什么? 靠各种技术行商? 错。 是预知历史的前提下,提前抱大腿,等一切尘埃落地,就直接富贵到顶点。 但是,萧凡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会如何发展。 所以,他只能依靠脑子里的各种骚操作了。 此前说过,盐是成本最低,也是最容易赚钱的。 但这是朝廷的生意,除非萧凡将来做官做到户部去,不然私自参与这块儿的利益,那是真的会死的。 就算是现在的齐王,也保不住他。 所以,萧凡并未飘飘然,将主意打在这上头。 而高度酒以及酒精,萧凡也不打算现在拿出来,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技术壁垒,拿出来就容易被人抄走。 “宗宝,你去西市看看有没有杀猪的,买一笼猪油回来。” “猪油?” 玉有容与张宗宝,都愣了。 张宗宝顿时兴趣缺缺:“哥,榨油这谁都会,卖不出高价的。” “谁说我要榨油?” 萧凡白眼:“赶紧去买就是了。” “哥你可别耍我,若真是熬油去卖,这生意我可不帮你做啊?” 张宗宝说着,然后转身朝着玉有容伸手。 玉有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如今家里的钱都在她那里保管着。 “我去拿钱。” 玉有容走了,张宗宝又问:“哥,只要猪油吗?” 萧凡听出他的意思,笑道:“你想吃肉就买些。” “我要吃肥肠,让嫂子做,她手艺太好了!” 萧凡:“那就让杀猪的先洗一遍再拿回来,不然就你自己处理,不能劳烦你嫂子做这么恶心的事儿。” “对了,回来时再买口大锅。” “好嘞!” 玉有容正出来,听到萧凡这句话,整个人走路都轻快几分。 拿到钱,张宗宝冲出门去,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萧郎,这次是要做什么生意?” 萧凡笑而不语:“这几日做饭烧的灰,没丢吧?” 玉有容点头:“萧郎特意嘱咐过,自然还在,放在柴房堆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萧凡搭好了一个新的灶台,将草木灰铲来堆了颇高,又从荒芜的后院摘了一些有香味的花草。 萧家以前算是大户人家,也是有自家小花园,种植了不少花花草草。 只是这几年,都没人管了,后院那边疯狂生长,如今也算是百花争艳。 边上还摆着一盆草木灰水,已经将大颗粒杂质用纱布滤去了。 “哥,我回来了!” 张宗宝背着一口黑锅,左右手各提着一笼猪油和一笼猪肉、大肠。 “猪油给我,那些东西放厨房去吧。”萧凡道。 “我来吧。”玉有容懂事地上前,从张宗宝手中,将猪肉和大肠接过。 张宗宝笑道:“嘿嘿,辛苦嫂子了,晚上吃溜肥肠。” “好。”玉有容也是喜笑颜开,只要有食材她就不为难。 萧凡则是将肥肉拿到边上,早已准备好的菜墩上切成小块。 然后清洗了一遍。 也不是做来吃,倒也不用太干净,过得去就行。 “宗宝,烧锅。”萧凡道。 说完,将半盆草木灰水,倒进那口新买的锅中。 得先试试比例,不能一下全用了,先少做几个试品。 “哥,还没开锅呢,这就用上?” “反正也不是吃的。”萧凡不在意道。 “那行……” 张宗宝这次没问,这些摆在这儿的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反正一定有用,问了被骂,显得还什么都不懂,多没面子。 将一旁的矮板凳拉过来,张宗宝开始了他最擅长的烧锅环节。 不得不说,他烧得挺好,萧凡很满意这厮对火力的掌控。 第二十七章 肥皂问世 锅里很快沸腾起来。 “哥?” “不急,等烧干一半再说。” “哦……” 小半个时辰后,草木灰水,已经烧去一半。 萧凡道:“火小点儿。” “好嘞!”张宗宝熟练地,将几条大树枝抽出,火势一下子就小了。 锅里还在沸腾,但冒的泡不那么多了。 萧凡看了看,将剁碎的猪油,丢了两斤到锅里。 这一笼猪油十多斤,萧凡是想先看看能不能成。 他虽然知道原理,但又不是干这行的,比例还得自己摸索。 于是。 一连失败了三次! “哥,猪油快没了。” “没事,我已经掌握好比例了,这次差不多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哥。” “你烧火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屁话?” “哼……” 沸腾的草木灰水,加入猪油,然后萧凡就用大漏勺疯狂搅拌着。 直到一锅不知算水,还是算油的液体,逐渐变得浓稠起来。 见那稠度,萧凡拍着张宗宝的肩膀:“宗宝,成了,成了!” “啊?”张宗宝五官皱在一起,嫌弃地看着这一锅,比米糊卖相还差的糊糊。 “这是什么玩意儿?” 张宗宝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觉得萧凡就像是在玩儿,这哪是在挣钱的样子。 “熄火。” 萧凡正色道:“这是划时代的东西!” “上次白砂糖你也这么说。” “别废话,去找几个模具来,我放在厨房忘拿了。” 张宗宝道:“就是之前,用竹筒做的那些玩意儿?” 前几日熬糖,得空时张宗宝就看见,萧凡用竹筒做了几个小筒子。 “对,就是那些。” 竹筒拿来后,锅里的温度逐渐下降,趁着尚未凝固,萧凡将其倒入竹筒模具中。 只是尝试,所以这些模具,萧凡没做什么特殊造型。 第一批成品,草率些也无妨。 很快,等竹筒里的液体全部凝固之后,萧凡便迫不及待取出其中一块来。 拿到井口,一只手沾满猪油,尝试用这东西清洗手掌。 “哥,你用那玩意儿,怎么洗得干净油脂,我去给你拿块皂角来。” “不必!” 萧凡转过身来,沾满猪油的那只手,光洁如新。 “嗯?” 张宗宝瞪了好久,也没看懂。 “这是?” 萧凡舒了口气,笑道:“此物名为肥皂。” 肥皂? 张宗宝欣喜道:“哥,这东西值钱吗?” “能卖五百文一斤不?” 萧凡无语地瞪着他。 五百文一斤? 你特么飘了吧,这才几日啊,五百文一斤以下的生意,是看不上了吗? “别做梦了,这东西卖不了那么贵。” 萧凡瞄向一旁,他采摘下来,淘洗好的那些花草。 “不过,也可以贵。” “啊?”张宗宝一脸睿智。 萧凡懒得理他,道:“还有点儿猪油,这次加点佐料进去,做点高档的样品。” 张宗宝失望道:“既然不值钱,还做它干啥?” “薄利多销明白吗?” “哥我不懂,但我会烧火。”张宗宝坐下来,将刚才抽出来的柴火,又放了回去。 萧凡则是洗了锅,又兑了一锅草木灰水。 然后,就是轻车熟路。 在成品的最后,凝固前加入熬制的花香精油,一起搅拌。 做了数个品种,一个个晾干起来。 “好香。”张宗宝都嗅到了。 萧凡望着那些剩下的花香精油,又有些突发奇想。 花香精油,加上点儿酒精,这不就可以搞香水了吗? 这时代,有香薰香囊,但真正的香水还没问世,这也有搞头。 眼下没有酒精,不过萧凡暗暗记下此事,任何时代做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 还是先走稳这一步吧。 …… 万福楼。 “丘掌柜?” 萧凡见面便拱手,张宗宝跟在后头,背着一个竹篓。 丘故拱手一笑:“我道是谁,竟是我的财神爷萧老弟来啦,哈哈!” 张宗宝嘿笑:“丘掌柜,还有我呢。” “张老弟,背这么多来,这几日炼糖辛苦啦……我这就去拿钱,二位稍等。” 白砂糖的生意,丘故是亲自掌握的,这东西太稀奇,投放出去就供不应求。 这做好了,可是他丘故的业绩,万福楼的掌柜是他,可老板并不是他。 若能做出成绩来,将来或许可以升去京城的万福楼,这也是丘故对萧凡很上心的原因。 见萧凡来了,他便亲自相迎。 “丘掌柜且慢,咱们还是去里屋说吧?”萧凡道。 “哦,也好也好。” 丘故知道,这白砂糖是萧凡的秘方,隐秘交易也好。 片刻后,万福楼一楼后堂。 “萧老弟,咱们在商言商,我还是先验货?”丘故道。 以往的生意,不管是萧凡还是张宗宝来送糖,都是要验货的。 这不只是万福楼的规矩,更是萧凡为自己设定的一道安全防线。 白砂糖可是吃的东西,如果将来卖出去,有人被毒死了,这算萧凡的还是算万福楼的? 并且萧凡敢肯定,为了搞自己,将来绝对会有人敢这么干! 所以,萧凡早早就与万福楼定下规矩,每次拿来的白砂糖,要验货后让万福楼开具一个验证安全无毒的收据。 要有双方签字,以及万福楼与丘故的印鉴,这就有法律效力了。 有了这个东西,将来白砂糖毒死人,也与萧凡没有关系! 这张收据,非常重要,商场如战场,这里的敌人是会不择手段的。 “丘掌柜,今日我兄弟俩,不是来送白砂糖的。”萧凡笑道。 丘故顿了顿:“不是?” 他朝着边上,被张宗宝放下来的竹篓:“我说呢,这回怎么没用罐子,是用这细竹筒装的。” “此乃何物啊?” 有了白砂糖的事情,丘故对萧凡是欣赏的,后者拿出来的东西,他怎么也要先看看再说。 免得又一次,被自己的经验主义打脸。 萧凡走过去,从竹篓里拿出几个竹筒,都标记了号码,里面装的什么一目了然。 然后,当着丘故的面,将竹筒里的肥皂拿出来。 一字摆在桌上。 “嗯?”丘故看了又看,摇了摇头,笑道,“萧老弟别卖关子了,此物我未曾见过,想必又是老弟的奇思妙想吧?” “呵呵。” 萧凡笑着点头:“丘掌柜真是慧眼如炬。” “此乃肥皂,”萧凡指着那几个颜色不一的肥皂,“我近日琢磨出来的新奇东西,世上应该也是没有的。” “哦?” 丘掌柜指着肥皂,问道:“这东西,怎么吃啊?” 吃? 张宗宝咳了一声,埋下脑袋。 老子才不会说,我尝过这玩意儿呢…… 原本张宗宝以为,是猪油熬出来的东西,应该可以吃,于是试了试。 然后嘴里的口水都冒泡泡,洗了很久。 “丘掌柜真幽默,这肥皂不是吃的,是用来洗东西的。” “洗?” 萧凡道:“如今市面上浣洗衣物或是清洁沐浴用的,多是皂角或胰子,此物也是这个功用,只是更好用也更舒适。” “这……”听到这里,丘故如张宗宝一样,眼神中有些失望了。 “丘掌柜可以拿一块试试。” 丘故叹道:“萧老弟,这东西卖相可不如白砂糖,只怕不好卖出价格。” “若我说,可以将它做成任何形状呢?”萧凡笑道。 丘故喜道:“那就有搞头!” 作为万福楼,在白水镇分楼的掌柜,丘故很了解一件商品要怎么卖。 白砂糖卖高价,是因为它卖相极好,符合有钱人那种为了提高逼格,不介意多花点儿钱做大冤种也无所谓的心理。 可摆在眼前的肥皂,卖相不值得那样的价格。 不过听到萧凡说,居然可以做成任何形状,丘故顿时就觉得这是个绝好的商品。 原本就算只有清洁的功效,方便又便宜,也可以成为热销产品,只是需要铺开场子,资金回流会比较慢。 若这肥皂也能走高端市场,那也是完全可以起飞的! 毕竟谁都知道,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人傻钱多嘛。 第二十八章 丘故的反向讲价 萧凡笑道:“如果我说,不但可以随意塑造形状,还可以添加任何花香呢?” “那就更值钱了!” 丘故惊喜不已,再度看着桌上的肥皂,突然就觉得它们可爱起来。 “丘掌柜,怎样,这生意可以做吧?” 丘故啧啧称奇:“可以,太可以了,这绝对好卖!” “那咱们,就商量一下,这生意怎么做吧?” 说到这里,丘故立刻冷静下来,整个人又变回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他顿了顿,道: “普通的肥皂,收购价我出五十文一块;有花香的,一百文一块;定制外形的可以再酌情多一些。” 张宗宝喜道:“哥,这不错诶,一块肥皂也才二两,算下来二百五一斤呢!” “你才二百五。”萧凡白了这沙雕一眼。 后者,自然是听不懂什么是沙雕的。 丘故见萧凡略有不悦,正色道:“萧老弟,难道此物成本颇高吗?” 萧凡摇头:“不,丘掌柜给的价格很厚道了。” “那你何故,有些不高兴似的?”丘故可得照顾好这位爷的情绪,这种好东西如果再来几个,他也得跟着发财啊。 “我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咱们以后做生意,是否可以换个模式。” “换个模式?” 张宗宝挠头,丘故倒是意外:“萧老弟何意啊?” “我将这肥皂,放在你们万福楼售卖,大家分利润;而不是,你从我这里收购,再由万福楼卖出。” “嗯?” 丘故眉头微蹙,笑得不寻常:“萧老弟,这不合规矩吧?” 萧凡笑了笑:“丘掌柜应该明白,肥皂虽然不如白砂糖那样高端,但绝对能大量卖出,这个基本盘是很巨大的。” “白砂糖的生意,我已经算是送给万福楼一份厚礼了,丘掌柜总不能还让我吃亏吧?” “吃亏?” 张宗宝瞪着自家老哥,心道你疯了吗,我们哪儿吃亏了? 二三十文一斤的红糖,你买来煮两下,五百文一斤卖给人家,你还吃亏啦? 萧凡瞧得出张宗宝的眼神,于是蔑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而一旁的丘故,已经在深思熟虑起来。 他知道,这个萧凡已经不甘心,只做个批发商了。 而萧凡说的吃亏,丘故也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万福楼在京城,将白砂糖已经卖出天价,这件事情白水镇很少有人知道,因为人口流动少。 “萧老弟,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也要经商?” 丘故笑道:“你将东西卖给我,我按数量给你钱,不管这些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以后的风险都与你无关了。” “可若是合作分成,这些东西卖不出去砸手里了,你可是分不到钱,而且成本可能也收不回来啊?” 这番说辞,令萧凡哂笑。 大概,也就哄一下张宗宝这没脑子的。 “是啊,哥,这里头有风险的,卖不出去咱还没钱呢,不如就按丘掌柜说的做。”张宗宝忍不住,他觉得老哥有点儿贪了,得劝一下免得冲动。 “嘶!”张宗宝嘴角狰狞,咬着牙不敢吭声。 因为萧凡踩了他一脚。 “呵呵,丘掌柜,明人不说暗话,经商之事我也略懂一二。” 萧凡道:“白水镇即将扩建城区,届时县令大人会向各界有钱人募集建设资金,投资的钱会用新区里的商铺返还。” “我已经决定,要自己买几个商铺,这些生意原本也不必要再与万福楼做的。” “可是丘掌柜此前待我兄弟二人不错,我才想着带着你一起多挣点儿的,不然我完全可以自己经营。” 听到这里,丘故憋不住了。 “商铺?” “新城区?” “白水镇要扩建?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萧凡淡淡道:“因为此事,是今日才定下。” “今日?”丘故一脸怀疑,很不相信。 “就刚才林县令请我过府吃午饭,我在酒桌上为他谋划的,以万福楼的脸面,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风声。” 萧凡淡淡道:“若丘掌柜不信,那我走就是了。” 说着,将桌上肥皂扫入竹篓,就要喊张宗宝走。 “诶,等等!” “丘掌柜有事?”萧凡笑问。 丘故将信将疑,歪着脑袋道:“林县令请你吃饭?” “是啊,林府很多人看见了。”萧凡耸了耸肩。 “当真啊?”丘故也有些激动起来。 萧凡故意道:“我可是看在此前交情的份上,才给丘掌柜透露消息的,你可别到处乱说啊,此事县衙还没出标文呢。” “不,不会不会,我丘故没这么大嘴巴!” 丘故连忙摇头,心中却是大喜。 若白水镇要扩建,可以投资获得地皮商铺,这可是个好事,比直接买铺子便宜十倍不止。 这事儿,万福楼得参与啊! 想到此处,丘故怔怔地看着萧凡,心中开始怀疑他有什么来头。 居然可以让林锡请他吃饭,还能给一县之尊提议,并且还会施行? 怎么也不像是个白丁的样子。 万福楼到底只是商家,对萧凡与齐王的事情,暂时还不了解。 不过就算只与林锡有交情,萧凡也觉得足够震撼丘故了。 这里毕竟还不是京城,县官不如现管,丘故还是得在意萧凡与林锡的这层关系的。 萧凡瞥了一眼张宗宝。 张宗宝会意,哼道:“林府的酒菜真不错,还好林大人派马车送哥回来,不然等咱吃上都凉了,肯定就不好吃了……” 嗯? 吃酒席就罢了,还打包? 还是林锡派马车送回来的? 这关系能疏远了? 当即,丘故就下了决心,道:“萧老弟,这肥皂的生意,你说了算,就按你说的来卖,咱们两家分成。” “不过这分成比例……” 丘故搓了搓手,嘿嘿笑着。 萧凡点头,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给一个很高的分成比例的。 “我知道,借用了万福楼的渠道销路,是我占便宜。不过我可是成本自负,秘方也是我私人的,你们毫无成本只是挂卖而已……” “那就四六分?”萧凡试探道。 “四六?” 丘故啧了一声,搓着手苦笑:“萧老弟,你这也太低了,至少也得五五开吧?” 萧凡抻了抻脸,把皮肤绷得很紧。 因为他怕不小心笑出声来。 萧凡说的四六,是他四,万福楼六! 看来,这年头的商家,还没真正意识到,渠道与平台的重要性。 其实萧凡的底线,是三七开。 “哥?”张宗宝也觉得四六开过分了,凑过来道,“丘掌柜是个实在人,咱也别要太高吧,都是老朋友了?” 丘故感动道:“还是张老弟厚道啊。” “萧老弟啊,我这万福楼家大业大,这房租、吃喝再加上工人的工钱,这也是很大一笔啊。” “你说我们开新商品,要铺开总得招人手吧?这人吃马嚼,可都是我万福楼的成本啊,不比你的成本低啊老弟! “咱也不能纯赚吆喝,我多少也得赚个仨瓜俩枣儿,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吧?” “实在是不能再低了,再低了我没法给上头的总掌柜交代啊!”丘故一脸无奈模样。 见他都快憋出眼泪了。 萧凡烦躁道:“哎呀,丘掌柜我也不想逼你,五五开就五五开吧,就当我再让你一分利,谁让咱们有交情呢?” “嘿,真的?” 丘故立刻喜笑颜开,嘿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叫人拟订契约!诶,老弟你们别急着走,我马上让飘香楼送一桌酒菜来,咱们边喝边签,庆祝庆祝!” “咕噜。”张宗宝咽了口唾沫,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凡。 得,这货馋虫勾起来了。 丘故说完,就笑呵呵地去找人拟契约了,将二人留在后堂。 张宗宝慢慢挪动身子,靠近萧凡,小声笑道:“哥,我演得不错吧?” 萧凡点点头,嗤笑道:“本色出演,有点儿水……平。” “那是!” 张宗宝笑道:“哥你真聪明,丘故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此刻,另一边,正盯着让人拟契约的丘故。 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无本的生意,老子也能要到五成利润,老子真是太厉害啦!嘿嘿,这萧老弟还是太年轻!” 两边都觉得自己赚大了,一时竟不知道谁吃了亏。 第二十九章 丘故顿悟,不入商籍 丘故很兴奋,他觉得自己赚了。 因为万福楼的渠道,是早已铺开的,这么多年以来成本早就收回了,并且赚很多。 如今上个新货,挂在万福楼的各处铺子售卖,根本没什么成本。 仓储成本也低,因为这样的新奇又有用的货,肯定是一经发售就会立刻被哄抢的,就像是白砂糖。 任何时代的人,都是喜欢赶时髦的。 大家都在用肥皂,谁再用过去的胰子之类的东西,那就显得掉价。 尤其是一些有钱人,他们攀比起来,那是更吓人的。 “掌柜,这契约拟好了。” 万福楼的账房先生,将拟定的契约,一式三份拿出来。 这时节的正经商人,也是懂商法的。 三份契约一模一样,双方各保留一份,还有一份交给衙门存档。 如此一来,只要纳税正常,就没有任何问题。 “掌柜的?”账房先生犹犹豫豫道,“这分成比例太低了,人家萧公子能愿意吗?” 虽然拟好了契约,可账房先生总觉得,自己是在帮掌柜干坏事。 几乎无本的买卖,还要占人家五成利,这不是店大欺客吗? “掌柜可得想好了,那萧公子拿出白砂糖与这肥皂,显然是有才能的,将来说不定还有生意可做……若这次要得太多了,下次人家不跟咱合作了,反而会失去很多利益啊?” 账房先生劝道,生怕自家掌柜短视了。 丘故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头,沉思良久。 “嘶……” “你说得对啊。” 丘故挠了挠头:“方才萧老弟说,他打算自己买铺子,以后也会自己做买卖,他可能没打算再跟我们合作了吧?” 丘故觉得,这回可能就是最后的买卖了,所以才要得多。 他这样的商人,自然是懂细水长流的。 账房先生却道:“掌柜的,萧公子买得起几个商铺?” “就算他在白水镇经营,可他也出不去啊,没法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可是咱们万福楼是有销路的,萧公子若是聪明,自然会继续跟我们合作,这样他才赚得更多。” “且最重要的一点,萧公子这样的人,只怕不会愿意亲自行商,入了商籍可不是个好事……他只是求财罢了。” 丘故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额头。 “我竟忘了这个!” 做商人,是要入商籍的。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的阶级,别看商人有钱,政治地位真不高。平日里坐轿子穿衣服,都不能用上档次的,否则就是僭越之罪。 所以商人多用马车。 不过用马车,商人也只能用走马,且只能单马拉车,只能享受这样的规格。 倒是有许多商人不讲规矩,僭越也没人管,可一旦想搞你,这就是能治罪的理由。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商籍者,不得入仕,考不了功名。 所以,除非是迫不得已,或是经商传家者,一般少有人愿意入商籍。 当然了,商人也有对策,他们会将子女放在良民的户籍下,后代就可以脱籍。 但终究,入过商籍,是个污点。 丘故被账房先生点醒,萧凡这样的少年,应该不会甘心入商籍,所以他肯定不会亲自经商。 搞几个铺子,只怕也只是小打小闹,置办些产业而已。 “那你觉得,这个分成比例怎么分比较恰当?”丘故看着账房先生,问道。 “五五分不妥,四六吧……也高了,三七又略低。”账房先生筹算着,他得保证盈利。 “那就三成五,六成五……如何?” “我看行。” 账房先生道:“掌柜的,给万福楼赚再多钱,也入不了咱的兜儿,结交萧凡这样的能人,可就是自己的人脉呀。” “那就三七!”丘故咬牙,“不过,得除去咱们的销售成本,纯利润的三七。” 账房先生点点头,觉得可以。 丘故顺手撕了那三张契约,道:“那就重新拟订契约吧?” “啥?”账房先生愣了,眼睁睁看着丘故撕掉自己的心血。 老子写了快半个时辰啊! “掌柜的……” “怎么了?赶紧写啊?” “那三张契约,我还没填写分成比例呢,不用撕了重写的!” 丘故一怔,低头看去,坐在桌边的账房先生,一脸幽怨哀怒地盯着自己。 手中的碎纸,尴尬地掉落在桌面上。 “咳咳……你受累再写写,稍后飘香楼的酒菜送来,你与我一同出席。”丘故挠了挠头,然后飞快溜了。 “写好了,直接拿到饭桌上来!”丘故的声音传回来。 账房先生看着那一桌碎纸,深吸了口气,咬着牙拿起砚台上的毛笔,愤愤不平地重新拟订契约。 …… 酒席,两人没吃。 直接打包。 因为玉有容在家里,且做了溜肥肠。 丘故也很上道,派马车送兄弟二人回了萧宅。 “哥,丘故真是个傻帽吧?” 回到家门口,张宗宝都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说好了五五分的,丘故居然突然改口,只要三七开了! 这完全两极反转了,本来三七开是萧凡的底线,他只要三成。 “丘故开窍了,他是想结交我,觉得我有前途,未来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萧凡也没想到,丘故突然变得慷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好事。 “哥,这契约签订了,给衙门一份的话,以后就不能逃税了。”张宗宝啧道。 两人虽然不是商户,只能算个体户,但这就是要交税的。 还好,比例不高,三十税一。 但这个不是利润税,是营业税,成本也在里面没扣除。 “逃个屁的税啊?” 萧凡正气凛然:“纳税是每个良民应尽之责,怎么能想着逃呢?” “哥……你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张宗宝靠过来,盯着萧凡的脸,满是戏谑的语气。 “我没开玩笑。” 萧凡正色道:“这些事情不能做,不然是给自己惹麻烦。” “我不是这意思,”张宗宝摇头,“哥,我是担心咱们经营的生意越来越大,会不会被归入商籍?” “商籍?!” 一道凉意,从后脊直冲大脑。 我竟险些忘了这个! 商籍可是贱籍啊。 士农工商,士农都是良籍,工、商、妓,以及军籍都算贱籍。 入了贱籍者,世代承袭贱籍,极难回归良籍。 做工匠的人,世代都得做工匠;商人世代都只能经商;而军户,世代都必须得出兵役! 所以,哪怕很多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也不愿意进贱籍。 因为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后代就没希望翻身了。 “不怕。” 萧凡想到:“我们只是小打小闹,还没成规模,现在最多算是手工业者,也还是良民的职业。” 手工业者,也不是工匠,是两码事。 织布、刺绣、制药……这些虽然需要技术,但不是工匠。 工籍的工匠,多指代的是制造兵器、军械、工程建设等,做这一系列工作的人。 “那就好,我就怕这个。”张宗宝龇牙笑道。 他再怎么败家,良籍可不能败没了,那可是会坑了子孙十八代的。 “宗宝,你提醒得对。” 萧凡正色道:“咱们缺钱可以做些活儿,但不能真的行商。就算要行商,也得找个代言人……” “嫂子?”张宗宝想到她。 “想什么呢,你嫂子要是进了商籍……” 萧凡突然止住。 对啊! 女人可不受大部分籍贯限制,正所谓嫁鸡随鸡,贱籍的女子嫁人,后代是随夫家户籍的。 当然,除了妓。 “嗯……还是不妥,将来如果要把生意做大,找个别的代言人,不能让你嫂子进贱籍。”萧凡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他知道,如果自己开口要求,玉有容肯定会答应的。 可越是如此,萧凡越不想,让玉有容承担这个。 “为何?”张宗宝不解,“这又不会掉块肉?将来侄子也没影响的。” “心里会掉块肉的。”萧凡摇头,不与张宗宝多说,后者不会懂作为贱籍者的那种自卑感。 玉有容本来就不是嫡女,再来这么一遭,心中不知道得委屈成什么样。 再说,将来若有了孩子,有一个贱籍的母亲,让孩子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抬得起头? “萧郎……”正端着溜肥肠,从厨房里出来的玉有容,听到了这几句话,神情动容。 第三十章 张宗宝的婚事 这一晚,萧凡也不知为什么,玉有容十分主动。 接下来几日,萧凡让张宗宝去采购了大量猪油,开始了熬制肥皂。 庭院里,两口锅,张宗宝一人烧,非常熟练。 “哥,你不是说,好东西要限量吗,为何一下要炼这么多肥皂?” 萧凡一边下料,一边应道:“肥皂制好后,还要晒的,若要做得贵还有一些工序,且这东西可以存放数年都不变质。” “可以放几年?”张宗宝震惊了,“胰子可用不了那么久,很快就得坏。” “所以我说,肥皂是有市场的,除了有钱人,老百姓也会买。” 萧凡道:“我要做一款便宜点儿的……” “你还想挣穷人的钱呐?哥,挣不了的,穷人都不会乱花钱,这东西多少算奢侈了。” “皂角树多得很,不要钱,他们才不会花这个冤枉钱呢。” 萧凡笑道:“别小看普通人,如果每家每户都买的话,再少的利润那都是极其恐怖的。” 官盐的盐税,每年能收几千万两,靠的就是谁家都得买,它是必需品。 如果能让肥皂走进千家万户,长此以往,这也将是一笔稳定的财富。 “那这样的话,咱的生意迟早得做大,还真得早点找个代言人,不然真得被划入商籍。”张宗宝担忧道。 萧凡点头:“午后咱们就去青山牙行。” “啊?” “去牙行做什么?咱们不是已经赎回书契了?” 对于青山牙行,张宗宝的回忆并不美好,因此他不太想去。 “青山牙行不止卖绑来的肉票,正经的人口买卖,完全合法的也有。” 是的,买卖人口是完全合法的! 因为总有人活不起,为了一口饭而卖儿卖女,甚至卖掉自己。 也有些人,是因家人或亲戚犯罪,被牵连从而发卖,沦为贱籍。 牙行里就有经营这样的生意,且是有官府授权的,是真正合法的生意。 “哥,你是想去买个人来,让他代理咱的生意?”张宗宝这回脑子转得快。 萧凡点了点头:“咱俩没别的朋友,除了这样还能咋办?” 张宗宝悻悻笑了笑。 兄弟俩还真没别的朋友,一个是家道中落的武夫,另一个是败光家产的莽夫……他俩绝配,其他人很难加入这段友情。 “那哥……” 张宗宝突然忸怩起来,凑过来小声道: “给我买个媳妇儿呗?” “碰。” 萧凡正在切猪油,险些一刀切到自己手上。 怔怔地看着张宗宝,萧凡脸色精彩得很。 “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拖着……” “再说了哥,咱现在有钱了……” 越说,张宗宝声音越大,但气势越心虚。 萧凡没骂他,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你当真想买个女人,让媒婆给你拉媒不行吗?”萧凡道。 张宗宝摇头:“买个女人好,省去许多烦琐环节,能省几十两!” 萧凡无语地扶着额头。 好家伙,你是看到我成亲这么简单,也想效仿? 正经渠道买个人,也就十两银子之内,拉媒成亲的话少说二十两打底。 “关键是,这样没有岳父岳母刁难。”张宗宝嘀咕道。 萧凡皱着眉,突然想到什么: “我记得,当年你家里不是给你定过婚约吗?” 十几年前,张家也算有钱,可惜一朝惊变,张宗宝父母全故去,他自己也将家产败光了。 所以当年的张家,完全是有人攀亲的。 “哪儿还有什么婚约……” 张宗宝苦笑,手中折着道:“人家知道我穷了,早就在约定的年纪前,就将女儿已经嫁了。” “……”萧凡长叹一声。 人情冷暖,自古如此。 “也许不只是嫌你穷。” 萧凡不客气地道:“当年你嗜赌成性,谁敢将女儿嫁给你,万一输急眼了把媳妇儿都得卖了。” “……”张宗宝委屈道,“我那不是被人设计了嘛……” 他也知道自己混蛋,没有过多辩解,也没责怪那家人违背婚约。 “对了,”萧凡拿着菜刀,回头警告道,“我可提醒你,现在你兜里有俩钱儿了,再敢去赌,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语气很平静,但张宗宝缩了缩脑袋,他知道萧凡干得出来,已经不止一次警告他了。 “哥你放心,我宁愿去嫖,也不会再赌了,赌都是假的!”张宗宝郑重承诺道。 萧凡一脚踹过去,让张宗宝摔了个狗啃泥。 “嫖还光荣了是吧?”萧凡白眼道。 “嘿嘿……”张宗宝坐起来,扭过身子贱贱一笑,“哥,你给我买个媳妇儿,不就不去嫖了嘛……这一年下来,又得省几十两呢!” 这…… 萧凡深吸了口气,无语至极。 不愧是你啊,我的宝,娶媳妇居然是为了省嫖妓的钱! “就你这心态,给你找个媳妇儿来,你能好好对待嘛?”萧凡摇头道。 “哥你放心,我绝对好好待人家,保证不打不骂,你怎么对嫂子,我就怎么对她!”张宗宝拍着胸脯。 萧凡斜睨他:“当真?” “比真金还真呐!” 萧凡没再说什么,认真思考起来。 张宗宝确实需要一个女人,当然了,萧凡这么想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他作为兄长当然要为兄弟考虑。 且张宗宝此人,本性确实不坏,就是单纯容易上当受骗。 说白了,就是有点蠢。 给这小子找个女人约束他,倒也不错……萧凡这样想着。 于是他看向张宗宝,道:“你想成亲可以,但不能这么草率,还是委托媒氏馆里的官媒,给你找个良家女子吧。” “真的?” 张宗宝大喜,随后又挠头道:“可是哥,这样好花钱的,至少要几十两,咱们现在还没多少钱……” 这些日子,积攒的银两,已经有三四十两了。 对于普通人,这算是一笔巨款,可如果要成亲的话,估计一下就能花光。 张宗宝想买个女人,就是不好意思花太多钱,终究这些钱也不是靠他本事挣来的,有点儿开不了口。 萧凡哂笑:“只要你好好生活,这点钱不算什么,哥几天就赚回来了。” “哥……”张宗宝双眼晶莹起来,看着萧凡的眼神,很是感动。 “你敢哭,媳妇儿就没了。”萧凡咬牙道。 “咳咳……谁哭了?” 张宗宝哼哼,又小声道: “一下花这么多钱,嫂子会同意吗?” 萧凡嗤道:“你放心吧,你嫂子会同意的,不过这事儿确实应该先与她商量商量。” “那还去青山牙行吗?”张宗宝嘿道。 “当然得去。” 萧凡要找个商务代言人,这个人必须牢牢在他掌控之中,否则就是后患。 最好的方法,就是买一个签了死契的商籍,这样一来就可以安全地操作。 当然,如果有信得过的商籍朋友,倒也可以……可是这种事情,利益太大,很难保证不会被背叛。 思来想去,萧凡还是决定,去买个人回来。 “赶紧烧火,将肥皂制出来,下午好去一趟牙行。” “好嘞!诶,哥,咱们是不是要弄些好看的模具?只这个竹筒,会不会太单调?” “要定制外形,丘掌柜会自己带模具来的,别的不用特别做……现在刚开始,别太惯着客户,产品升级要慢慢做……” 张宗宝不解:“这是为何啊?” 他不懂,既然可以一下子做得极好,怎么非得慢慢升级呢? 萧凡淡淡道:“这样才能卖完一批低配之后,后续的每一次升级,才会有人买。一次就做到最好,对长久的经营不利……” 说完,张宗宝恍然大悟,而萧凡则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得无良了。 第三十一章 去青山牙行买法代 青山牙行。 午后,萧凡独自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有人禀告了李青山,李青山亲自出来迎接: “哎哟,萧老弟,这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李青山笑道。 萧凡道:“李老哥,今日面色怎么有些许憔悴?” 今天的李青山,不如上次见面时那么光彩照人。 “呵呵……” 李青山悻悻一笑:“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萧凡笑而不语,他猜测,应该是李青山想改换门庭的事情,被他背后的大老板知道了。 不过这才没几日啊,消息挺灵通的。 “呃,还是说你的事吧,老弟来作甚,有老哥我能效劳的地儿吗?”李青山嘿嘿笑道。 他现在,对萧凡可是十分看重,很想建立好交情。 萧凡:“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老哥,我想问你牙行里,有没有商籍沦落的奴婢?” “商籍?” 李青山嗅觉灵敏,瞬间了然: “哦……哈哈。” 拍了怕萧凡肩膀,笑道:“萧老弟你挺懂行啊,知道给自己设条安全线,你是要找个法代?” 法代,东夏国特有的一种新兴职业,如今商业逐渐兴起,对律法研究透彻的商人团体搞出了这个新职业。 所谓法代,便是在律法上替代幕后老板背锅的人。 在萧凡的时代,这玩意儿叫“法人”。 萧凡能想出这法子,不全是他的头脑风暴,而是现在的商人已经开始这么干了。 许多商行,表面上是商籍的大商人开设,其实这些大商人,不过都是一些权贵的“法代”。 就像是李青山,他也不过是京城某个大人物的法代。 一旦青山牙行将来出问题,李青山会被问罪,但他幕后的人不会。 因为不可能会留存任何证据,证明幕后正主与法代之间的隶属关系。那么,如何防止法代反噬或是不认账,这又是另外的学问。 “李老哥果然老道,我就是要找个法代,靠谱点儿的,你懂的。”萧凡挑眉示意道。 李青山眼神暧昧,笑道:“你放心,我懂,我这儿刚好有几个签了死契的商籍奴婢,都在官府有死契底档,绝对不敢违逆。” “那就劳烦老哥,派个人带我去看看吧?”萧凡道。 有死契在手,这样的法代,才无后顾之忧。 李青山啧道:“老弟既然来了,自然是老哥我亲自带你去看了!” “这可如何使得,李老哥你忙你的,耽搁你挣钱了可不好啊。” “挣个什么钱,我平日里闲得很,哪有什么忙头。”李青山摇了摇头。 “那就劳烦老哥了。”萧凡拱手道。 …… 青山牙行,关押肉票与卖身贱奴的地方,在牙行内的后院。 这里被改造了,像是个监狱,只是没有衙役,看管的都是牙行的打手。 “啊,饶命,我不敢了……” 萧凡刚被李青山带进门,就听到一阵噪音。 一个浑身带着绳索的男子,衣衫褴褛,被打断了腿,但打他的打手依然没有停手。 “这是?”萧凡随意指了指。 李青山谄道:“我找人问问……你,就是你,过来!” 其中一个打手,被李青山喊了一声,见到是掌柜来了,立刻小跑过来。 “打的这人,是怎么回事?”李青山故作冷怒地问道。 打手哼道:“老爷您不知道,此人三日内已经逃过两次。上次挨了顿打不长记性,二掌柜吩咐过这种人不必客气,直接打死以儆效尤!” “老爷放心,他是签过死契的,打死也不会有麻烦。” “打死?”萧凡略蹙眉头,只是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 这年头,人命当真如草芥,尤其是这些签了死契的奴婢。 李青山见萧凡有些不喜,虽然他没说什么,也立刻斥责道: “打死作甚?打死了还怎么卖钱回本?胖揍一顿就行了。” “是,老爷!”打手得令后,小跑过去,几句话后其他几个打手就散去了。 逃得一命的男子,朝着萧凡这边看过来,深深的一个眼神记住了这个少年。 他被人带回去关押,后续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萧凡却没再说什么,青山牙行有自己的规矩,他一个外人,一个眼神令李青山如此给面子已经很不错了。 再对人家的事情置喙,就显得太装大了。 “李老哥,二掌柜是什么人,我在青山牙行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听说过还有个二掌柜?” 萧凡觉得好奇。 李青山笑道:“不瞒老弟,这个二掌柜,是我背后那位,放在我身边看着我的。” “原来如此,难怪他敢直接叫这些人打死那契人。” 李青山暗暗咬牙,他知道萧凡这话,有些挑拨的意味,但他还是忍不住共鸣。 因为这个二掌柜,确实处处对他掣肘,已经快在青山牙行里,拉出一个山头来了。 “算了,不提他了,咱们走吧,这边。” “请。” 片刻后,李青山将萧凡,带到了一处屋檐下圈起来的“圈”里。 见过猪圈羊圈的萧凡,觉得这不到五十个平方的旮旯,应该叫“人圈”。 只因这里关押的人,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臭气冲天不说,污秽之物堆在角落很久没有清理了。 李青山将萧凡拉到远处的凉亭里:“老弟,那边味儿太大,就在此地让他们将人提出来给你看。” “也好。”萧凡也不喜那环境,心中怜悯一番后,也是选择了远离。 随后,李青山叫来一个人:“去,将所有商籍的,签了死契的奴才都押过来。” 很快,几个打手就押着数十人,站在了凉亭外。 “叫他们站远些,臭气都熏到萧老弟了!”李青山喝道。 萧凡摆手:“老哥,咱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站远了也看不清。” “也是,你能受得了就好。”李青山笑道。 萧凡走出凉亭,打量着这群人。 那些人手脚都被束缚,有些脖子上挂着木枷,一个个眼神里早已失去了光彩。 他们就像是一群牛羊,被拉出来,由得买家挑肥拣瘦。 李青山指着这些人,道:“这些都是,老弟你看看,有没有看得过眼的。” “有这么多商籍?” 萧凡诧异,这时代的商人虽然地位低,但有钱也是真的,税率还很低。 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商籍者卖身才是。 “哦,有几个是家中破产流落至此;有些是官商勾结被倒台的官员牵连发卖;还有一些,是……” 说到此处,李青山顿了顿,笑道:“反正老弟你放心,都有合法手续,不是小驼山上那种瞎搞的生意……这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找出半点不合法的痕迹来。” “那就好。”萧凡这才放心了。 萧凡看着这群人,问道:“各位,谁有经商的经验?” 一群人连眼皮都懒得抬。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一个打手怒吼道,在李青山面前表演卖力。 人群中,有几个人举手,有人怯怯生生,有人冷淡漠然。 那打手看向李青山,眼神谄媚,寻求老板的鼓励。 李青山看都没看他一眼,全程都盯着萧凡。 萧凡又道:“各位,有谁在外面还有家人亲眷?” 举手的人,落下去几个。 萧凡看向剩下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比一个面相难看。 或许是在这里关久了的缘故,看起来营养不良,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神情有大波动。 被不被选择,好像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三位谁愿跟我走?”萧凡问道。 三人闻言,才略微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相互打量后,目光落在萧凡身上。 萧凡对李青山道:“他们怎么好像不太想离开似的?” 李青山道:“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知道萧老弟是谁吗?……萧老弟,他们就是在这里待太久,没有人买他们,大多数都只能病死在这里。” “为何没人买?”萧凡疑惑。 第三十二章 买人,江兴,分文不取 李青山解释道:“他们都是商籍,不管现在如何沦落了,当初都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子弟。” 这倒是。 “一般来牙行买奴仆,要么是买个女人传宗接代;要么是买家丁护院;又或者是奴婢丫鬟……” “这些商籍的东西,根本不会伺候人,也没什么力气,干活儿还不如农妇利索,因此没人买他们。” 萧凡道:“既然无人买,为何青山牙行要收来卖呢?” 李青山无奈道: “这都是衙门的生意,这些商籍的奴婢都是衙门抄来的,你知道我们这种牙行,与衙门自古就是有密切合作的。” 说白了,李青山也无法拒绝,这些人算是衙门丢给他们的“垃圾”。 衙门卖不掉他们,也不能杀了,更不可能花钱养着,因此需要找人接盘。 而一向与衙门合作,受益匪浅的青山牙行,自然是第一接盘侠。 其中有不少利益勾连,李青山不说萧凡也明白,其中的一些弯弯绕。 “那老弟我今日来,可算是为你解套来了。”萧凡笑道。 李青山则是大气道:“这些奴才,你看上谁,老哥白送你!” “那敢情好。”萧凡没推辞,原本这些人也是卖不掉的,这便宜可以占。 他知道,李青山巴不得他多占些便宜。 “那我就不挑了,这剩下三个我都要了。”萧凡挥手道。 “老爷?”几个打手看着李青山,询问他。 李青山哼道:“没听见我说的吗,这三个都送给萧老弟,将他们的契约取来,手续都过给萧老弟。” “是。” 萧凡道:“我还要买几个护院和丫鬟,老哥这里有脾气好点儿的人吗?” “哈哈,都卖身为奴了,哪个敢脾气不好?” 李青山道:“这回,老弟是要长契的,还是死契的?” 长契,就是长期契约,卖力不卖命。 萧凡道:“这倒不讲究,但有一条,得没歪心思的,不然我怕我睡不着。” “哈哈,老弟你说话真幽默,你握着他们的生死,谁敢造次不成?”李青山不屑道。 “呵呵,还是要留些余地才是。” 很快,李青山叫人去挑选了几个卖身的奴婢,在凉亭外站成两排。 第一排是卖相不错的丫鬟,长契死契都有。 第二排是一些看起来有股子力气的男子,基本都是死契。 扫了两眼,萧凡感慨,这哪儿是牙行,这特么是人才聚集地吧。 法代、家政、保镖……这里都有得卖。 “你、你……还有你,我说的这几位,请站出来。”萧凡指点了几下。 人群中,站出来几个人,三个女子两个男人。 女孩儿年龄都不大,十五岁左右,两个男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看起来不比张宗宝弱。 找护院,萧凡不打算找太精明的。 “有没有会武功的?”萧凡问道,他总觉得缺点安全感。 李青山看向一旁的打手。 那人道:“倒是有一个功夫还不错的,只是刚才逃了被抓回来,已经打折了一条腿。” “哦?” 萧凡诧异:“是刚才我们进来看到那个?” 李青山也意外:“这么巧,看来就是了,不过此人三番五次地逃,必定不安稳,老弟还是换个吧?” “嗯……将他带来吧,我先看看再说。” 李青山:“好,去,将那人抬来!” …… 当江兴再次看见,那个不经意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时,也是十分意外。 他刚被打折了左腿,被两个打手放在门板上抬来的,本以为此生就要烂死在这牙行的人圈里了,没想到柳暗花明。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萧凡看着此人,觉得应该略比自己年长几岁。 “李老弟,你跟一个奴才客气什么?”李青山笑道。 萧凡摆了摆手,继续看着门板上的青年男子。 “江兴!”江兴语气平静地答道。 “你是签了死契的,在官府造册,就算跑了也随时会被抓回来,一旦抓回来可能就会被打死……可你还是几次想逃,能告诉我为何吗?”萧凡问道。 江兴咬牙道: “我要报仇,死怕什么!?” “报什么仇?” “有人坑了我!在我醉酒之后,让我闯下大祸,只能被卖来赔偿。”江兴恼道。 萧凡瞄了李青山一眼。 你不是说,绝对手续合法吗? 李青山咳了一声,脸上略有些尴尬,看向江兴的脸色带上了杀意。 萧凡瞧见李青山的恼怒,知道若不带走此人,只怕他就死定了。 “听说你会武功?”萧凡看向江兴,感兴趣道。 江兴傲然:“那是自然,我的功夫,十个八个近不得身,有兵器更厉害!” “那你怎么被抓的?”萧凡一本正经地问道,绝对没有半点阴阳怪气。 江兴恨道:“他们一直给我吃迷药,使不上力气!” “哦……” 萧凡看向李青山,笑道:“李老哥,有这种好药,给我也来几包?” “去,老弟别开哥哥玩笑了。”李青山哭笑不得,他是做牙行生意的,可不是药铺。 那些控制人的药物,来路不明,是不能轻易流落出去的。 萧凡蹲下身来,平视着江兴: “我需要一个高手做护卫,并且能帮我训练我的家丁护院,你能胜任吗?” 听到这话,江兴也激动起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 当然要好好把握:“我没问题!只要治好我的腿,我这条命可以卖给你!”、 “好!” 萧凡起身,面向李青山,指着江兴:“此人我要了。” “老哥,叫人来合计一下,这些人总共多少钱。” 李青山道:“不必了,老弟你直接带走,我分文不取!” “哈?”萧凡故作诧异,“这可是好几十两,老哥舍得?” “这算什么,老弟你可小瞧哥哥了,莫说几十两,几千两花在你身上,老哥我也是微微一笑……绝无二话!”李青山哼道。 萧凡点头,然后伸手道:“那老哥,给老弟一千两花花?” “呃!” 李青山目瞪口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狗东西! “哈哈……”萧凡大笑,“跟你开玩笑呢,看你这样儿,我还真能好意思白向你要钱?” 李青山反应过来,意识到方才失去了一次机会,立刻找补: “老弟,你若缺钱,我叫账房给你支一千两就是!” 萧凡却笑着摆手:“罢了,我知你也是身不由己,这么大的亏空你可不好平账。” “老弟真替哥哥着想啊。”李青山感慨道。 方才的迟钝,不是李青山脑子坏了,而是一千两真的是一笔巨款! 青山牙行虽然日进斗金,但那也是各种生意合算起来的,一下子把一千两丢水里,那账目上可不好操作。 让背后的大人知道了,又会恼怒:好你个李青山,真会做人呐,用老子的钱走你的人脉?! “既然老哥慷慨,这几十两我也不忸怩了,当受则是。” 萧凡拱手:“那我就回了?” “好……等等老弟!这两个丫鬟是长契,可不是死契,悠着点儿别把人玩儿死了。”李青山这才想起来提醒道。 第三十三章 法代丫鬟与护院 萧凡合算了一下,今日“买”来的这些人。 三个商籍,死契,萧凡打算用他们来做法代。 生意还是要做,钱要赚,毕竟钱这个东西太有用了。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凡不会将所有生意,都委托给一个法代,那太冒险。哪怕是死契,这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三个法代也只是眼下,将来会有更多生意,每一桩经营的生意萧凡都会找一个法代。 因为李青山也给萧凡提了个醒。 作为京城某个大人物的法代,李青山现在心思不单纯了,想要改换门庭了,萧凡自然也得防备着自己的法代这么干。 而三个买来的丫鬟,其中一个是死契的流民,两个是长契的良民。 其中两个丫鬟,萧凡想让她们帮着玉有容,打理好萧宅。 萧宅还是很大的,现在几人住的都是东院,整个萧宅要重新整理出来了,需要的人手会更多。 当年萧家鼎盛的时期,丫鬟佣人不下于二十个。 现在条件有限,萧凡不打算立刻配置齐全,慢慢来嘛。 剩下的一个丫鬟,萧凡想给张宗宝一家。 张宗宝要成亲的话,再跟着萧凡住在东院就不合适了,不过萧凡不打算将张宗宝分出去,西院那边整理出来就行。 暂时有一个丫鬟,够那小子使唤了,也就打理一下家务而已。除了夜宿,其他日常生活,张宗宝目前也还是在东院的多。 至于那两个颇有几分力气,签了死契的壮丁,萧凡打算让江兴教他们些武艺,好看家护院。 萧宅里的贵重物品,会越来越多,护院也会越招越多的。 …… 萧宅。 萧凡带着人回来,是青山牙行的人,一路押送的。 毕竟都是些卖身的人,如果不看紧点,可能中途会跑。 送到后,萧凡打赏了青山牙行的人,便让人回去。 “萧公子,这些人可不好管教,你家里就两个人,若是看不住他们可以找兄弟们帮忙。” 说话的,是以前在青山牙行里的熟人,在见到萧凡与李青山能开玩笑后,已经不敢直呼萧凡的名字。 “好说,兄弟们回吧,我能处理。”萧凡笑了笑。 “告辞。” 一行人离去。 九个人里,立刻就有人眼神乱瞟,东张西望起来。 不安分呐。 在青山牙行里,一个个面如死灰,现在就敢动小心思了? “哥,这么快回来了,嫂子还没开始做饭呢。”张宗宝笑道。 已经学会制肥皂的他,正在熬油,想着能快点儿多挣些银子,也能早点娶上媳妇儿。 萧凡道:“先歇会儿,认认人。” “好嘞!” “萧郎?”玉有容正穿戴了围裙,要去厨房开始做饭。 萧凡招手:“有容,过来认下人。” “这都是郎君买的佣人吗?”玉有容好奇道,“这得多少钱呀?” 当下,见到这九个人,玉有容就愁,心里开始盘算银两。 “一分没话,李青山送的人情。”萧凡无奈道,颇有些欠揍。 张宗宝哼道:“就他那抠门样儿,愿意白送你百来两?” 这里九个人,价值不一,较真算起来,一百两恐怕是不够的。 若不是听到李青山的暗示,知道能白嫖,萧凡也不会一次要这么多人。 “好了,各位,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 萧凡摊手请道:“从左边这位姑娘开始吧。” “我叫秋蝶。” “姓氏呢?” 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苦笑:“没有姓氏。” “怎么会没有姓氏的?”玉有容诧异道。 秋蝶哀伤道:“奴婢只因生来是个女孩儿,自小便被卖给牙行,几经转手,被卖时太年幼记不得了。” “……”玉有容顿时动容,“好可怜的姑娘。” 萧凡拿出几人的契约,其中有一份便是秋蝶的,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可怜女孩儿。 她在官府登记造册的名字,也是秋蝶,想来应该只是个小名。 就连那几个被买来的,闻言也是颇有些叹息,人与人之间只要开始比惨,自己的不幸也就算是万幸了。 萧凡对玉有容道:“既然你怜这孩子,就让她给你做丫鬟吧。” “嗯。”玉有容点点头,眼中满是怜悯慈爱。 “孩子,快过来。”玉有容招手道。 秋蝶抿嘴,小跑过去,玉有容立刻抓着她的手臂,打量她的身体,也不在乎她身上的恶臭。 “太瘦了,皮包骨似的。”玉有容想到了,自己被卖为奴的那段时间,女人总是容易感性。 她像个母亲一样,看着这可怜的孩子,那眼神令秋蝶也忍不住动容。 被转卖多次,秋蝶没见过这么善良的主家,看到玉有容的时候,她就觉得可能被卖到这里来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继续吧,各位,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说都擅长什么。”萧凡像个hr,认真地打量着,每一个心虚的打工人。 “江兴,擅长打架。”江兴最简单。 其他几人,也陆续道来: “林虎,懂点三脚猫的功夫,我插秧贼快。” “肖鹏,没什么擅长的,有些力气。” “老爷,我叫李三儿,我……我啥也不会。” 众人忍俊不禁,萧凡还是尽量没笑他。 “赵风,我跑得快,吃东西也快……” 张宗宝难以置信:“吃东西快也能叫特长啊?” “嘿嘿……”赵风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老爷、夫人,我叫孙成,落魄的商籍,我……我除了祖传的经商之道,也是什么都不会……” “奴婢叫王丫儿,会打理家务伺候人。” 萧凡点头:“宗宝,这孩子给你了,帮你打理一下家务。” 张宗宝诧异:“我有什么家务?” “你不是要成亲吗?” “哥!”张宗宝急了,朗声道,“你要赶我出去啊?!” 他委屈极了,说好的好兄弟,一辈子不离不弃呢?娶了媳妇儿就忘了人家? 萧凡瞪他一眼:“别矫情,从今天开始你住西院去,那边给你了,你成亲了也好有些私人空间。” “西院?”张宗宝嘿嘿一笑,“那行!” 萧凡转眸,看向九人之中,最后那个小女娃。 “奴婢章巧,会做饭。” 听到这个,萧凡立刻道:“那你以后帮着做饭。” “是,老爷。”章巧恭敬点头,没多言语。 萧凡走上前来,举起手中他们的契约,道: “从今日起,各位便是我萧家的人,规矩什么的想必不用多说。” “我只一句话,不会亏待大家,只要你们不做家贼,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萧凡指着玉有容与张宗宝: “她是萧家的主母,你们的夫人,这位兄弟张宗宝,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对他要如对我一般尊重,明白吗?” “是,老爷!见过夫人,见过张爷!” 几人爽声应答,却也暗暗哂笑。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江兴不禁嘴角一抽,玉有容也是喜笑颜开,唯独张宗宝没觉得可笑,兄弟二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咳!”江兴挪动着,刚被接好的断腿,哼道,“那个萧老爷……” 萧凡见他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便看过去:“江兄弟有什么话说?” “咳咳,”江兴看着其他人,然后不好意思地道,“我想问,我们的月钱是多少?” 月钱? 说起这个,玉有容满脸心疼,张宗宝也是反应过来。 对啊,还有月钱呢! 虽然他们都卖身了,可做奴仆也有做奴仆的价钱,并不是主家只管一日三餐就了事的。 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仆人,也是应该有一份月钱的,多少不论,是个人就总得有花销吧。 “这个啊?” 萧凡看向众人,几人有些不好意思,才刚进门就谈价钱,担心被主人不喜。 “现在白水镇各家府上的佣人,市价是多少月钱?”萧凡问众人。 第三十四章 五两起步,礼不可废 “市价?” “这谁晓得,谁家也不可能,将自家佣人的月钱说出去。” 江兴道:“若都知道了价格,就会货比三家,出钱少的就招不到佣人了。” 到底是年长些,江兴的话引得众人点头赞同。 “但总有个标准吧?”萧凡不信,市面上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玉有容道:“我家以前的佣人,月钱基本都是五两以上。” “五两?”众人眼前一亮。 张宗宝哭笑不得,嫂子啊,你那可是京城,你爹还是首辅,能比得了? 江兴也笑:“白水镇怎么可能有五两?” 玉有容意识到说漏嘴,连忙沉默了。 萧凡却笑道:“那咱们家,就按这个标准来,五两就五两吧。” “老爷?!” 众人震惊。 张宗宝也震惊,连忙压低声音,在萧凡身边咬牙道:“哥,你疯了不成!?” 五两,那可是五两啊! 这什么概念? 衙门当差的一个月都拿不到五两! 换算下来,衙门捕头郑纶的月俸也不会超过五两。 一两银子,就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一个月! 九个人,一个月就是四十五两,对寻常雇用仆人的家庭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 张宗宝觉得,老哥实在是疯了,这个价钱整个东夏国,除了京城贵族府邸没有人出得起。 “没事,”萧凡示意张宗宝别急,而后对众人朗声道,“我说话算话,五两是个标准,按照各位能力与做事不同再有区分,但都不会低于五两。” “老爷!?” 众人情绪激动,心情平淡的几个人,也再不能保持沉默了。 这哪儿是老爷,这是老爹啊! 亲爹都给不了这个价码! “咳……老爷说真的吗?”小厨娘章巧闻言,脸上的平静消去,眼中的漠然变得充满希望。 萧凡道:“当然是真的,如果你的饭做得好吃,还可以涨价。” “嘿!”章巧脸上,终于浮现出,小姑娘应有的光彩。 钱,果然是快乐的源泉。 “那个……” 江兴道:“老爷你是做什么的,能给这样的高价?” 众人又紧张起来,生怕萧凡是个法外狂徒,这样一来他们一个月五两的月钱就没保障了。 萧凡道:“也不瞒你们,我是个做生意的,所以才去牙行买他们三个做法代嘛。” 说着,萧凡指了指赵风、孙成和李三,三人都是商籍。 当然了,不论任何户籍,卖身之后都是奴籍。 不过只要萧凡愿意,为他们在衙门消籍,他们就可以恢复原本的户籍身份。 而这,只需要一笔小小的手续费。 “原来如此。”众人也不疑惑了。 做生意的人,都会为自己设立风险规避的屏障,法代现在也不少见了。 说罢,萧凡看着江兴:“江兄弟,你给我做护院教头,外出时给我做护卫,我给你十两月俸。” “十两?” 江兴忍不住道:“我们的契约,百八十两就可以赎身,难道老爷不怕我们挣了钱就走了,你人财两空?” 他只是觉得,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更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人。 “是啊哥,他们跑了咋办?”张宗宝也担忧道。 玉有容则是摇摇头,她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好的主家,谁若想走,只怕真是脑子有问题! 萧凡也笑道:“若各位届时想走,我绝不为难,尽可离去……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好的老爷了。” “确实是……”有人赞同道。 毕竟一个月五两起步呢,这都对标京城王公贵族家的佣人了,就算赎了身也不想走啊! “哦对了,各位的月俸得保密,不得外传。”萧凡严肃地提醒道。 白水镇佣人的市价,只怕不会超过二两,尤其是签了死契的,一个月有一两都算极好了。 毕竟是随时可以打死的奴仆,根本没资格与主家谈价钱,没有月钱的府邸也是有的。 故此,萧凡出价太高,传出去扰乱市场,他是会被人记恨的。 “是,老爷!” 萧凡摆手:“好了,宗宝,领他们去洗漱,这一身好好洗洗。” “把肥皂给他们用上,洗干净些。” “什么?”张宗宝瘪嘴道,“哥,我都还没用上肥皂呢!” 我还是不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怎么好东西不先紧着我用啊?! 萧凡无语:“我没不准你用吧?” “嘿嘿,那我从今天起,也用肥皂了!”张宗宝龇牙,笑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众人疑惑,不知什么是肥皂。 “有容,你去翻翻李青山送来的那些箱子,给他们找些衣物来换。”萧凡回头,温和地对玉有容说道。 玉有容点头:“我这就去。” 萧凡道:“现在还早,洗好出来后,给大家分工,章巧你洗了就去厨房做饭。” 玉有容觉得轻松了,喜道:“两个人做饭会快些。” 郎君真是心疼我呢,还特意找了个会做饭的来。 萧凡道:“让章巧做,既然招了佣,还让你一个主母干活儿,成何体统?” “啊?”玉有容惊喜不已。 她没想到,章巧不是来给她分担家务的,而是直接替代了厨房这一块。 能不干活儿,谁乐意干活儿呢。 可玉有容立刻又高兴不起来,委屈道:“郎君是嫌妾身做得不好吃了吗?” 章巧的出现,替代了她做饭;那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女人,替代了她做主母呢? 玉有容没有可以不干活的喜悦,反而担忧起来,她觉得自己的价值就在于这些方方面面的事情,如果不让她干了反而担心会被抛弃了。 因为什么都不做的人,意味着没有什么价值。 “谁说的,嫂子你做的溜肥肠可美了,比飘香楼都绝!”张宗宝赞道。 但他可不是为了安慰玉有容,他是真的觉得好吃。 主打一个单纯。 “唉!” 萧凡知道玉有容不自信,随时是想要讨好自己的性格,于是道: “与此无干,你是主母夫人,不是萧家的佣人,就这么定了!” “郎君……”玉有容还想争取。 萧凡皱眉:“你敢不听话,小心老爷我对你施展家法!” 闻言,玉有容脸刷一下红透了。 张宗宝却疑惑凑过来,问道:“哥,咱家除了不能赌钱,还有什么家法,我怎么不知道?” 玉有容以袖遮面,羞得转身逃了。 张宗宝像个憨憨,还在一脸疑惑的盯着萧凡。 萧凡无语地翻着白眼。 江兴等人戏谑不已。 …… 晚饭,摆在院中。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都坐。”菜上齐后,萧凡坐在一端。 玉有容坐到萧凡身边,张宗宝坐到另一边。 除了江兴不拘小节外,其他人都不敢上桌。 “老爷,我们是下人,不能与主人同吃的……等老爷吃完了,我们吃剩下的就是了。”章巧恭敬地道。 “是啊,这太无礼了!”林虎哼道,厚道的眼神瞄着某人。 江兴转身瞪道:“你小子点谁呢?” “谁没规矩点谁!”赵风也哼道。 “嘿,咱练练?”江兴龇牙,他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下人,心中总不服这命运。 肖鹏站出来道:“江兴,老爷仁厚你也不能这般放肆!” “就是,哪有这么好的老爷,你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了!”李三儿趁机也附和道。 见众人讨伐自己,江兴咳了一声,悻悻站起来。 他现在腿还没好,可打不过这几个莽夫。 认怂是一种智慧,这里可不是青山牙行了,没有压迫了也就没必要作死。 见差不多了,萧凡笑道: “都急什么?” “从今以后,大家都是一口锅里吃饭,我萧家不讲究太多礼数。” “各位只是替我打工,并不是我的奴才,不必如此自轻自贱,都给我坐下来吃。” 此话一出,众人即便有些不屑,心中还是被拨动的。 谁不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呢。 “老爷请三思,礼不可废。”孙成劝道。 “老爷,不可啊!”秋蝶都劝,“长此以往,只怕失了尊卑,心中少了敬畏。” 众人暗暗点头。 萧凡却道:“我不是在试探你们,坐下吃吧,一会儿凉了。” “……”没人敢动,江兴也摸了摸鼻尖,他现在不敢做出头鸟。 “罢了,那就分开,你们坐一桌,我们坐一桌行了吧?”萧凡无奈道。 尊卑思想,已经深入这些人的骨髓,饶是有江兴这样的人,也不得不随大流。 这是个需要日子改变的东西,萧凡也不打算逼他们。 “这……可以。” 第三十五章 分工定薪,宗宝委屈 一顿饭,九人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是叫做,被当成人来看待的尊重感。 这种滋味,在这时代是极其少见的,何况他们本就是最低贱的奴籍。 “这饭菜味道不错,这么多菜竟然都是章巧一人做的?” 两张饭桌已经被分开,萧凡、玉有容、张宗宝三人坐一桌,其他九人围坐另一桌。 章巧放下碗筷,站起来应道:“回老爷,是我做的,王丫儿和秋蝶帮我打下手的。” “嗯,不错。” 萧凡很满意,对玉有容道:“这手艺不比你差了。” 玉有容点头赞同,她虽然是次女,但好歹是首辅女儿,会做饭已经很难得了,手艺自然不会练得太频繁。 而章巧,必须得靠此谋生,自然得做得很好才行。 “谢老爷夸奖。”章巧笑了,她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自然喜欢听到夸奖。 萧凡道:“下次不必站起来,坐着回话就行。你这手艺不错,你的月钱涨到七两。” “啊?”众人错愕,章巧更是意外。 随后,秋蝶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角,章巧连忙喜道:“多谢老爷!” 其他人则是目瞪口呆。 七两一个月的女厨工? 整个白水镇,绝对没有比这更高的,飘香楼都没有! 见众人有点不平衡了,萧凡又道:“都有机会加钱,日后好好干,老爷绝对不亏待任何人!” “咱老爷真好!” “是啊,上哪儿找第二个这样的主家。” “咱好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耽误了大伙儿的工作,可别怪我翻脸!” “就是,找不到这么高月钱的府邸了。” “得珍惜这机会……” 看着众人那兴奋模样,听着他们小声讨论的声音,萧凡微微一笑。 管理哪有多难? 给够钱就是了! 再加上把他当人看。 除非是天生的白眼狼,不然都可以收其心。 总是抱怨下属不好的人,多半是吝啬且傲慢者。 等众人吃消停了。 萧凡道:“现在开始分工。” “快点儿,站一排。”李三儿道。 众人站成一排,方便萧凡看清他们。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了。 “章巧主厨,王丫与秋蝶负责东院的内务,得空时帮章巧煮饭,你俩暂时领五两月钱。” 章巧、秋蝶与王丫出班,喜道:“是,老爷!” “江兄弟先养伤,伤好了就负责教其他人些武艺,以及贴身保护我。” 江兴一瘸一拐走出来,拱手道:“蒙老爷信任,江某定然不让老爷失望!” 萧凡点点头,看向其他几人: “李三、孙成、赵风,你们三人明日起跟我学东西,月钱五两,教你们的东西学会了,可以涨工钱。” “是!”三人应道。 都有些激动,只要有盼头就好啊! “林虎、肖鹏?” 二人道:“请老爷吩咐!” 萧凡道:“你二人辛苦些,晚间要轮流带队值夜。家里的男人都得接受江兄弟的训练,两人一组每晚轮流值班。” 林虎、肖鹏躬道:“是老爷!” “你们二人……领七两月钱。”萧凡想了想,先定了这个价钱,毕竟轮流值夜还是很辛苦的。 “多谢老爷!” “嘿嘿!” 两人喜不自胜。 萧凡点点头,补充道:“当然了,这都只是你们各自固定的分工,平日里若有杂务,大家也要一起帮忙做。” “老爷不必说明,这是自然的。”李三儿谄笑道。 萧凡道:“北院的房间,你们各自挑选,一人一间,缺什么东西找夫人要。” “是!” “还有,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开始要一起忙起来,先将整个宅子内外清理打扫一遍。” “好的老爷。” 萧凡点头:“行了,三个姑娘收拾一下,其他人去北院收拾屋子吧。” 一行人都走了。 张宗宝靠近过来,小声道:“哥,活儿都让他们干了,我不没活儿了吗?” 萧凡侧目,这才想到,张宗宝也是如玉有容那样的,心中有些担忧自己没用了。 只是张宗宝比玉有容,稍微心大些,不过此刻也有了危机感。 “什么没活儿?” 萧凡哼道:“你是二老爷,这家也有你一份,有什么活儿自己上去帮忙就是了。” “嘿嘿,那敢情好!” 张宗宝又将声音压低:“哥,你不会是要教他们,怎么炼白砂糖和肥皂吧?” 萧凡点头:“咱们两人太慢,产出太低,人多些能挣得更快。” “可是,那是秘技,不能外传呐,万一这些人心怀叵测咋办?”张宗宝还不能信任这些人。 “嗯……你担心的是对的,但为了提高产值,这是不得不冒的险。” 萧凡叹道:“希望这些人里,不会有白眼狼吧……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除了两个长契的丫鬟,其他人可都是死契,这东西握在萧凡手里呢! “哥,我还是担心。” 张宗宝忧心忡忡:“这一下子招这么多人,万一他们联合起来,鸠占鹊巢怎么办?” 萧凡皱眉。 这的确也是一个风险。 “所以,我给他们的工钱不一样。”萧凡淡淡道。 “嗯?”张宗宝疑惑,“这就能解决这个隐患?” “背叛我,他们不但会被官府追杀,还会失去每个月高昂的工钱……并且,他们很难联合起来的。”萧凡不是很担心。 “为什么?” 萧凡笑道:“他们自己也明白,其他人大概率会坚定拥护我这个老爷,所以不敢轻易冒险联合任何人……风险太高,一旦失败不仅丢掉工作,还会死。” “这倒也是……” 张宗宝又放心了,嘿嘿道:“还是哥你聪明,我就想不到这些,嘿嘿……” 萧凡道:“宗宝,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 “昂?” “宗宝,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兄弟,不管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你不必担心,这些人的能力超过你之后,我会轻视了你,所以千万不要嫉贤妒能。” 萧凡正色道:“他们只是给咱家打工,你我还有你嫂子,我们才是家人。” “嗯!” 张宗宝大为感动地点头:“哥你放心,我一定拿出二老爷的气度胸怀,不会为难他们的!” 萧凡笑了笑。 这番话,不是随口一说,是萧凡深思熟虑的安慰与保证。 张宗宝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很重情义,如果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用了,会被忽视……这对他来说,是很难过的一件事情。 所以萧凡要提前说明这些,免得以后兄弟二人因此生出嫌隙来。 “嗯,对了,”萧凡想到什么,又道,“今日太忙了,明日我去媒氏馆,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写给我。” “嘿嘿,在这儿呢!”张宗宝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萧凡戏谑中带着宠溺:“早就准备好了啊,臭小子!” “嘿嘿……”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有什么要求吗?”萧凡问道。 虽然这年头,讲究长兄为父,媒妁之言有了就成,但萧凡还是要问问张宗宝的喜好。 “哥,你定就是了,你眼光肯定比我好,嘿嘿!”张宗宝不好意思地道。 萧凡哂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可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随意换妻的,所以一定得你自己喜欢才行……不然一辈子与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那是很累的。” “嗯……” 张宗宝闻言,认真起来道:“我要求也不高……就,就像有容嫂子那样的就行!嘿嘿!” 嘿嘿? 我嘿你个头! 萧凡忍不住,一下敲在张宗宝脑门。 “哎哟!”张宗宝吃痛,解释道,“我是说嫂子那样的,没说是嫂子,哥你别误会!” 萧凡骂道:“你想要你嫂子这样的?这要求还不高?这特么顶配了,你小子能现实点儿吗?” 张宗宝委屈地噘嘴,抬眼哼哼,发现玉有容在堂屋,捂着嘴在偷笑。 “那……” 张宗宝哼道:“那,那性情容貌,有嫂子一半儿好的总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 “你小子哪有我这么好的福气?就这你能把握得住就不错了。”萧凡瞪道。 张宗宝无语地看着萧凡:“哥,你这样有意思吗,明知道嫂子听得见?” 萧凡挑眉道:“你嫂子不在,我也还是这么说!” 这话,甜到了某人心里。 “郎君,该安寝了……”玉有容尽量不让人听出,自己心中的喜悦。 第三十六章 龙笑山找来,李青山借刀 夜已深。 玉有容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笑容。 萧凡却睡不着。 张宗宝说的那些话,他也是担心的,虽然从概率上讲,不太可能发生。 但萧凡还是觉得稳妥为上。 所以他又起来,摸着黑穿戴好了,再靠在床头眯着眼。 床边,立了一根长棍。 闭着眼,却没睡,细细听着院中的所有动静。 一整夜,没有任何响动。 终究这九个人都不是傻子,天亮了萧凡的心才算放下。 玉有容早早醒了,起床时见到萧凡这装扮,还以为自己起晚了。 “郎君,妾身贪睡了,竟让你自己穿了衣裳。”玉有容愧疚道。 作为妻子,玉有容认为,自己应该伺候丈夫的一切生活。 至少,起床时得给他穿衣服。 “我一整晚都没睡。”萧凡解释道。 “嗯?” “没事,以防万一而已……你要起吗,我得睡会儿,早饭不用喊我吃了。”萧凡一边说着,开始解开衣带。 …… “啊哈……” 快吃午饭,萧凡才起来,来到院中伸了个懒腰。 却没听到什么动静,仔细一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隔壁院子里,倒是有响动,萧凡去查看,才发现几人起来自发在打扫萧宅的各个角落。 首先打扫的自然是萧凡居住的东院,人多力量大,干活儿也是节奏快,这会儿已经将西院也收拾出来了。 他们正在打扫北院。 见状,萧凡也没打扰他们。 “哥,昨晚累着了吧?”张宗宝背着一篓子,刚从集市买来的菜,见到萧凡就暧昧道,“你可得悠着点儿,别肾亏了!” “嘿?” 萧凡一脚踹过去,这厮躲得快。 “踹不着!” 萧凡笑指着他:“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张宗宝嘿嘿笑着。 路过萧凡身边时,他还故意躲了一下,生怕再挨一脚。 萧凡看清他买的东西,皱眉道:“你去买菜做什么?叫章巧他们去啊?” 张宗宝道: “哥,你让他们去采买,可不得贪点儿?我也是为了省点儿啊。” 这。 萧凡倒是没往这上头想。 张宗宝说得对,自古以来,搞采买的人都是会贪的。 如果有不贪的,说明做得隐秘。 俗话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说的就是这种现象,根本无法杜绝,除非主家自己采买。 可委托谁去,谁都会贪,除非自己亲自去。 可既然买个菜都要亲自去的话,还雇佣仆人做什么呢? “那好,你省吧,我去花钱。”萧凡呵呵道。 张宗宝一下拉住萧凡:“哥,你能不能别这么败家啊?” “你说啥?” “谁败家?” 萧凡瞪眼,心说给我整不会了。 “我都这么省,你也得省啊,不然咱们下个月连这几个佣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张宗宝埋怨道,他还是觉得萧凡给的价太多了。 萧凡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那我就不去媒氏馆了?” “啊?” 张宗宝咳道:“是这事儿啊……那,那……” “行了,我走了,回来吃午饭。” 拍了拍张宗宝肩膀,萧凡踏步出门。 …… 县衙不算很远,媒氏馆就在县衙外。 可萧凡走到一半,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他故意走到一个深巷中,后面跟着的人也就不装了,都走过来将其堵在巷子里。 萧凡回头,静静地看着,这三五个废物。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山羊小胡子的中年男子。 他一手盘着两枚核桃,一手托着一个小茶壶,将茶壶嘴塞嘴里深吸了一口。 一看就是个,略有点小钱的街溜子。 “你们是什么人?”萧凡没带兵器,看着那几人手中的棍棒,抄着手淡淡问道。 那山羊胡不屑蔑视着萧凡,根本不答话,努嘴示意身边人说话。 一个拿短棍的打手冷笑:“在白水镇混,连青山牙行的二掌柜,龙笑山,龙爷你都不认得?” 龙笑山? 萧凡摇头:“不认得。” 不管是原主的记忆,还是现在的萧凡,都在脑子里检索不到这个人名。 “嗯?”龙笑山听到这话,顿时皱起眉头,得意的小眼神有了些不满。 “打你一顿,你就认得了!” 龙笑山冷道:“给我打!” “上!”四个打手一拥而上。 萧凡后退道:“你要找我的麻烦,总得有个理由吧?” “打他!”龙笑山不屑解释。 见状,萧凡也皱起眉头。 然后不退反进,冲入人群,径直朝着龙笑山而去。 在挨了一棍后,萧凡的手,扣住了龙笑山的喉咙! “住手!”龙笑山惊恐不已,他不知道萧凡武艺这么好,速度太快了。 四个打手也是惊愕不已,他们与萧凡有过交道,却不知道萧凡这么厉害。 看来从前都是在刻意隐藏。 “你,你别冲动!” 感受到那只手臂的力量,龙笑山突然意识到,这个萧凡真的可以掐死他。 “啪!” 萧凡一嘴巴抽过去,冷道:“现在可以说,为何找我麻烦了吧?” “你竟敢!”一人大怒。 “啪!” 萧凡满意地看着,龙笑山逐渐肿起来的两侧脸,冷道: “独眼龙是你什么人?” 听到龙笑山这个名字的时候,萧凡就已经有所猜测。他与此人毫无联系,若是有恩怨最可能的就是,与龙笑山同姓的独眼龙。 龙笑山咬牙:“龙二是我的人,本家!” “不是一家人,你也为他出头,这么讲义气?”萧凡夸奖他,但语气是阴阳怪气的。 一个商人,不可能这么讲义气,因为龙笑山是青山牙行的商人。 龙笑山意外道:“你居然不辩解不否认,真是你杀的龙二?” 萧凡余光四处瞥了瞥,没看到任何其他人在偷听,但他还是谨慎: “龙二怎么死的,李青山最明白,他没告诉你吗?” 龙笑山皱眉:“李青山知道?” 他很意外,因为李青山什么也没跟他说过。 “我只知道,龙二跟你去小驼山,后来他就死了,你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龙笑山哼道。 萧凡啧道:“李青山没告诉你,看来是想借刀杀人,借我的刀杀了你这个监视者。” “杀我?” 龙笑山冷笑:“萧凡,我承认你武艺不错,在这白水镇应该没有比得过你的,可双拳不敌四手……你敢杀我,青山牙行百十个死士,足以杀了你!” 这个蠢货。 萧凡摇头不已,看来这厮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李青山那厮是包藏祸心啊。 想试探我是否真的被齐王重视,身边有没有高手,还是说只是单纯借我的手杀这个人肉监视器? 作为京城大人物的监视者,龙笑山必然与李青山有恩怨,且难以调和。 李青山想干掉龙笑山,却不敢露出半点自己参与的痕迹,所以要借刀杀人。 如果龙笑山因为来找自己的麻烦,而死在自己或是齐王的人手中,那这件事情就与李青山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而要做到借刀杀人,只需要告诉龙笑山龙二死的事情,并且将齐王的部分隐去就可以了。 “我怎么能称了你的心意呢,李老哥,哼!”萧凡看破之后,心中冷笑一声。 第三十七章 你的诚意可以折现 龙笑山双脚逐渐离地,萧凡单手将其提起,毫不费力。 “你,你要想清楚!”龙笑山呼吸开始觉得困难,但他还是不相信,萧凡真敢杀自己。 而事实上,萧凡也不打算杀他。 而是笑了笑,缓缓将其放下,但还掐着龙笑山的脖子。 “哼,不敢动手就放开我!”龙笑山双脚沾地,好似得到了勇气加持。 “啪!” 萧凡又是一耳光。 龙笑山僵住,他还想着,以为萧凡意识到错了,接下来就是求饶解释的环节。 没想到,又挨了一巴掌。 “我你娘地……”在下属面前挨了三巴掌,龙笑山已经彻底没脸面可言,他当即暴怒,“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啪!” 回应龙笑山的,又是一耳光。 本来都开始消肿的两侧脸颊,肿得更高了。 “这……”青山牙行的打手,全都愣住,他们也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龙笑山挨打,他们也不敢刺激萧凡,生怕萧凡因此弄死了他。若是那样,他们可担待不起。 “萧凡,你到底想怎样?” “快放下龙掌柜,就算你与李大掌柜有交情,也不得如此肆无忌惮!” “你知道我们二掌柜,在京城里是有人的吗?” “对!”龙笑山咬牙,虽是仰视萧凡,却又有些气势,“你敢与我作对,京城里有大人饶不了你!” 萧凡就等他们说这话。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不屑道:“京城的大人物?” “呵呵,有多大?” 打手们当然不知道,都看向龙笑山。 “大到你不敢想!”龙笑山冷笑。 萧凡嚣张道:“哦?比齐王还大吗?” 语气轻佻,不急不慢,有些挑衅又蔑视的姿态。 “当然……” 龙笑山正要得意,却突然愣住:“你说谁?” “你不知道我与齐王有交情吗?” “什么?!”龙笑山将眼睛,瞪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萧凡一脸嫌弃道:“李青山知道此事,才不敢招惹我,你一个二掌柜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众人大惊! 尤其是那几个打手,已经吓得哆嗦。 一位亲王的朋友……刚才被我们打了? 不,是打了一棍。 几人面面相觑,那眼神仿佛在说,谁打的那一棍? 反正不是我! 萧凡扭了扭背上的肌肉,已经不疼了,但还是瞥了那几人一眼,淡淡道:“刚才,谁打的我?” “他!” “是他,不是我!” “就是你,我都看见了!” 四个打手相互指责,谁也不敢承认,刚才那一棍。 萧凡眼皮微微挑起,皱眉:“这样吧,相互打十棍,我就不计较了。” “是是是!” “我们打,马上打!” 几个打手可不敢赌,萧凡说的是真是假,可他们也有脑子。 李青山那样的商人,愿意结交萧凡,现在看起来这是最好的解释。 四人抡起棍子,站成一个圈,立刻就朝着彼此身上肉多的地方招呼起来。 萧凡看破他们的小伎俩,也没戳破,他并不想逼迫太过。 人家认怂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给个台阶也不错。 “嗯?”至于还被自己掐着脖子的龙笑山,萧凡更不想收拾他,笑道,“龙掌柜,你应该更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 “萧……萧公子!” 龙笑山强咽下唾沫,回过神来,脸色变得谄媚: “我,我错了……” 萧凡却煞有介事地道:“别啊?你错什么,你错哪儿了,刚才不是挺横吗?” “来来来,你倒是说说,你背后的靠山有多硬,能硬得过齐王我就认栽……你说来我听听?” 说着,萧凡一副欠揍的面孔,将耳朵凑过去,当真是要倾听的样子。 龙笑山却如坠冰窖:“不,不是……我,是我错了,我年少轻狂,我有眼不识真金……” 他认怂解释的表情,已经快哭出来了。 他后台再硬,怎么可能硬得过一个亲王! 再是一个没实权的,也是亲王,随时可以入宫见皇帝,说几句话就能让他背后的大人物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他龙笑山还有什么好下场。 萧凡叹道: “唉……龙掌柜,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萧公子,我真错了……都,都是狗日的李青山!是他误导我,真不是我非要跟您与齐王殿下过不去啊!” 与其承认错误,不如甩锅别人。 龙笑山哭了,是真哭了,他没想到李青山这么狠,居然玩儿这一手。 现在他再蠢,也知道是李青山故意封锁消息,只刻意透露了一半,就是为了让他来找萧凡。 嗯,来找死! 龙笑山知道,自己是来监视李青山的,在后者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 但只要背后的大人物不倒,李青山不敢明着来。 “唉……” 萧凡摇了摇头:“无趣。” 说罢,随手一扔,将龙笑山丢出去。 龙笑山屁股着地,尾椎骨险些重创,还好他屁翘,只是摔疼了而已。 “多谢萧公子不杀之恩!” 龙笑山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立刻跪下来,给萧凡磕了一个。 弱者想要生存,就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作为京城大人物的狗,龙笑山自然会谄媚主人,也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 所以,哪怕被放开,已经可以逃走的龙笑山,他却知道绝不能这么逃走。 必须要获得萧凡的谅解,不然今后都得活在担忧中,生怕会被报复。 “谢萧公子不杀之恩!”那四个打手,也是跪下来,一个个满头冷汗。 常言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他们得罪的可是一个亲王的人,这要真让齐王出手,灭门都是轻的,三族九族都得瑟瑟发抖。 萧凡冷皱着眉:“今日本是要去媒氏馆,给我兄弟找媒人牵红线的,让你这么一闹,已经没兴致了!” 龙笑山闻言,连忙抖着身子道: “萧公子,我愿赔罪,我……我愿出一千两,给令弟办一场盛大的婚事!” 四个打手沉默了。 他们可做不出任何承诺,只能期待龙笑山的诚意,能将他们一起救了。 “婚事不必你操心了。”萧凡摇头。 龙笑山松了口气。 却听到: “折现吧!” “啊?” 龙笑山愕了片刻,而后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还跪着,抬头拱手谄笑着:“若萧公子大量,小的这就回去,今日必定将一千两送到府上!” “嗯,你倒是懂事。” 萧凡有意无意地道:“李青山此前也说过类似的承诺,可后来他只字不提了,我还以为商人都是不可信的……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龙笑山趁机骂道:“小的绝对不会像李青山那般无良,绝对不敢欺瞒!” “那就滚吧。”萧凡居高临下,背负双手,颇有些强者风范。 “是是!”众人如蒙大赦,立刻站起来就跑。 萧凡:“等等?” “怎,怎么了?”龙笑山苦着脸,“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凡淡淡道:“现银,不要银票。” “是是是……”龙笑山连连答应,拱手后就跑。 “等等!”萧凡不耐烦道。 龙笑山几人僵住,又回头,都又快哭了。 “萧公子,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萧凡冷哼:“别拿市银蒙我,也别想用官银坑我。” 银子,也是要分为很多种类的。 流通的银子,最差的就是市银,即市面上流通的银子。 因为流通太频繁,并且许多年代久远,以至于沾染许多污垢,纯度不高,价值自然下滑。 而品相与纯度最佳的,肯定是官银。 官银,即是朝廷官府库存的银两,是储备银,一般用于朝廷正规场景。比如工程、赈灾、军饷、给官员发俸禄或节日赏银等。 但这种银子,一般不会随意流通在市面上,用的时候也会被融掉。 因为官银上,都印着铸造者的名字,以及独一无二的编号。 许多江洋大盗,就是因为不小心花了官银,从而翻车的。 萧凡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自己还得再融一次,所以他说不要官银。 “那是那是,怎么会呢,呵呵……绝对是九成九的新银锭!”龙笑山非常坚定地承诺道。 第三十八章 有恃无恐李青山 萧凡走了。 是龙笑山五人,目送他走的。 生怕这位公子,又出什么幺蛾子,几人索性不走了,让他先走。 直到看见萧凡走出巷口,转身上了大街,五人凝视的目光才收回。 “呼……” 整齐地松了口气。 “龙掌柜……”一人看向龙笑山,“咱们怎么办?” 龙笑山气不打一处来,从其手中夺来木棍,抡起来对着四人就是一顿打。 “哎哟!” 四人也不敢反抗,只护着头,棍子多打在他们背上。 “狗日的,你们几个废物,差点害死老子!” “李青山刻意隐瞒了消息,你们居然不知道,还用假消息给我邀功!” “几个蠢货,老子打死你们!” “龙二也是个蠢货,招惹谁不好,去招惹齐王的人!” 有人委屈道:“龙二犯的错,不关我的事吧?” “我打……” 不知打了几棍,龙笑山手中的棍子脱手,他也累得拄着膝盖弯腰缓气。 四人松开了护着脑袋的手臂,乖巧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缓过气来,龙笑山揉着脖子,骂道:“都是你们几个蠢货,害老子得罪了这样的人物,白损失一千两!” “龙掌柜,这一千两你真给啊?” “废话,你敢不给一个试试?” 龙笑山冷道:“得罪了这样的人物,绝不能留后患,既然动不得他,那就将姿态放低……这样的大人,是不会与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为难的。” “龙掌柜说得是。” “害我丢了一千两,狗日的李青山,老子要你好看!” 龙笑山咬牙:“走,跟我回去,将我们的人都召集起来,老子要出这口恶气!” “向谁出?”几人跟上。 “当然是李青山!” …… “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李青山正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花盆中的杂草。 不知怎么,这几天盆子里草长得旺盛,一两日就长满了。 刚得空闲,李青山就开始照料他的盆景。 “龙笑山来了!” 李青山淡淡道:“哦?” 语气戏谑:“他不是带人出去找萧凡了吗,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是没找到人吗?” 下属幸灾乐祸道:“他们找到萧凡了,可差点被萧凡干掉,我们的人远远跟了一路,只是听不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李青山点点头:“看来,这个蠢货是意识到,被我坑了。” “是啊老爷,咱这么干,龙笑山肯定不会罢休的。” “呵呵,他怎么不罢休?” 李青山不屑道:“青山牙行,永远姓李,他龙笑山的名字有几个人知道?” “可是老爷,龙笑山终究是京城那位大人的亲信,咱这么干真的不会有事吗?”下属有些担忧道。 “有事?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龙笑山。” “啊?”下属不解。 李青山摇头,指着门外:“让龙笑山进来,别拦着。” 下属拱手:“老爷放心,除了龙笑山,谁也进不来!” 若是要他们对付龙笑山,或许还要忌惮小心,其他人就不需要客气了。 人走后,片刻的安宁中,李青山神思敏,已经想好了说辞。 “李青山!” 龙笑山人未进门,先声夺人。 他踹了一脚门,只身闯进来,冲到李青山面前抓住其衣领。 李青山看了一眼门口,不紧不慢地道:“我的门又没关,你踹它做什么?” “你!”龙笑山怒斥。 “李青山,老子真是小看了你,跟老子玩儿这一手,你找死吗!?” 李青山淡淡甩开龙笑山的手臂,欣赏着自己的盆景,不屑道: “你有资格跟我玩儿手段吗?” “你敢承认?” 龙笑山点头,咬牙:“好,你倒是敢作敢当。” “你他娘想害死老子吗!?”龙笑山质问道。 “嗯……是,又如何?” 李青山有恃无恐地应了,笑得十分得意。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让我意外,怎么,萧老弟怎会不敢杀你?” “李!青!山!” 龙笑山难以置信:“你居然敢承认?你居然真的什么都知道,就是要坑老子?!” 龙笑山气得跳脚,他完全想不到,李青山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 “你这样做,不怕冯大人处置你吗!?” 龙笑山真的愤怒,也是真的疑惑,他可是冯大人的亲信,李青山怎么敢? 但他没想到的是,李青山却反道: “若是冯大人知道了,只怕处置的也不是我,而是你。”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龙笑山攥着拳头,很想挥出去。 李青山绕着龙笑山转起来,悠悠道:“你只知道萧凡与齐王有交情吧?你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吗?” “嗯?” 龙笑山不可思议道:“难道是?那种关系?” “别瞎想,别害我,你的脑子里除了屎尿屁,还能装点什么?”李青山冷笑道。 敢说一位亲王的八卦,还是这种谣言。 一旦传出去,追究起来,当事人得死! 毕竟事关皇族颜面。 所以李青山连忙阻止龙笑山说下去,免得被他连累。 “不是那种关系,那他们能是什么关系?”龙笑山哼道,已经能冷静下来。 李青山转着,如一个老者在指点后辈般: “萧凡救过齐王,这样的恩情下,齐王必然会对萧凡百般维护。” “若是冯侍郎知道你得罪了萧老弟,你说他是会先找我的麻烦呢……还是先用你的脑袋,去换取齐王殿下的谅解?” 此言一出,龙笑山笑不出来了,眼皮一跳,慌了。 李青山的手指,抵住了龙笑山的太阳穴,推道:“用你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吧!” 龙笑山向旁边退了一步,沉默起来。 他再蠢,也知道李青山说得对! 他只是冯侍郎的亲信,不是亲人,若真到那种时候,肯定会被丢出去喂狗。 李青山蔑视着他,不屑至极: “我就是坑你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跟我斗吗?” “呵呵,你得罪了萧凡,可却与他兄弟相称……我看你不如求求我,或许我还可以,在萧老弟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说着,李青山打开折扇,很骚包地扇起风来,笑得像个反派。 “桀桀桀……” 笑完后,还用扇子拍了拍龙笑山的脑门。 笑道:“我很好奇,萧老弟为何没杀你?” 在李青山的计划中,龙笑山就算不死,也应该会废掉。 萧凡可不是个圣人,独眼龙都死了,龙笑山不可能好得了。所以,李青山猜测,龙笑山应该是付出了不少代价。 “哼!” 龙笑山转过眸子,冷笑:“李青山,你别高兴得太早!萧凡可比我聪明,他已经知道是你故意借刀杀人了!” “那又如何?” 李青山淡淡道:“萧老弟又不会有事,我最多算是利用他,送些礼物补偿就是了……你可不一样,不出好大一口血,你活得了?” “哈哈哈……”李青山得意不已,仰天大笑出门去。 “碰——” 突然,李青山听到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猛地回头,只看见龙笑山将他的盆景,全部摔了。 “我踩!”龙笑山不仅摔了,还用力踩踏,这些树苗花草眼看是活不成了。 刚还得意的李青山,顿时气到面目变形,冲过来: “龙笑山!敢动老子的花木,我弄死你!” 李青山想不到,龙笑山如此不讲武德,玩儿不过就破坏他的心爱盆景。 “是老子弄死你才对!”龙笑山也扑过去。 两人撞在一起,迅速撕扯扭打起来。 抓头发、扯胡子、戳眼球、撩阴腿……最后倒在地上,互相剪刀脚,直到青山牙行的人听到动静聚集过来,才将两位掌柜的拖开。 龙笑山被亲信下属抗走,留下李青山也被下属拖着,不让他再去揍龙笑山。 等龙笑山的人都走了,李青山突然冷静下来,道:“别演了。” 几人松开了他。 李青山看着地上碎掉的小迎客松,咬牙愤然,他确实没想到龙笑山这么狗,不过这几个盆景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 一切,都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老爷,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闹一场,传出去这可是笑话呀?” 李青山淡淡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与龙笑山不和。” 第三十九章 张宗宝:原来是你,冤家路窄 “这是为何?” 下属不解:“与二掌柜打好关系,免得他在冯侍郎面前告刁状,可以免去老爷您很多麻烦不是吗?” “不。” 李青山摇头:“若龙笑山与我和睦,冯侍郎反而不会安心,只有我们二人针锋相对,他才能安枕无忧。” “这是什么道理?”下属表示不懂。 李青山哂道:“你不需要明白,若你有这个命,等你成为掌柜就会明白的。”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李青山就想好了,不会有任何后患。 若是萧凡能干掉龙笑山,自然是最好。 就算不成,龙笑山得罪萧凡,他交好萧凡,也更能有助于稳固地位。 再者,就算什么都得不到,还可以向背后的大靠山展示出,他李青山与龙笑山不和。 非常不合,甚至到了想要坑死对方的程度! 李青山明白,只要他还能给那位大人挣钱,他的地位就无可动摇。除非,真的是要改换门庭了。 而龙笑山,是可以被替换的。 一个监视者而已,只要忠心于冯侍郎,不与李青山勾结在一起欺瞒他,那对于冯侍郎来说这个人选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可是要找到替代李青山的人,却难得多! 毕竟,偌大一个青山牙行,都需要李青山居中调度,才能一直作为冯侍郎的聚宝盆。 龙笑山的价值,就低得多了。 …… 媒氏馆最近热闹,萧凡去了也排队。 将张宗宝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媒氏馆的官媒后,萧凡就回来了。 红包不是现在给的,按规矩,得牵线成了,媒婆才能收到喜钱。 这种规矩很好,至少媒婆会认真做事,好好牵线,玉成好事。 毕竟,失败了就没钱拿。 当然了,这时节的年轻人,还不怎么挑剔。 只要在坊间口碑不错,没有什么大疾病或是残缺,家里能吃得起饭,那就是良配了。 所以,媒婆的成功概率,还是非常高的,很少会白忙活。 而萧凡找的,是媒氏馆里,佣金最贵的那位。 牵线成功后,单是喜钱就得给十两,不过此人口碑极好,促成的每一对,至今都过得不错。 看了此人的履历,若非已经成婚,萧凡都想让其帮着牵红线了。 “诶?” 回到家门口,远远地,萧凡就看到有十几人。 龙笑山来了,带着不少打手护卫,挑着几个担子。 “萧公子回来啦?”龙笑山笑呵呵地,屁颠屁颠地过来迎候。 张宗宝带着江兴、林虎、肖鹏,提着棍子从门口出来。 龙笑山阵仗不小,萧宅的人自然警觉,一开始还以为是来找事的。 虽然龙笑山说明过,他是来等萧凡的,可张宗宝也防备着他,带人在门口守着。 “哥。” 龙笑山还没靠近萧凡,张宗宝就冲进人群,挤开几个人,站在萧凡面前,冷冷盯着青山牙行的人。 “想干什么?”张宗宝眯眼,喝道,“有话说话,别靠这么近!” “张公子别误会!” 龙笑山尴尬一笑:“在下龙笑山,我等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 张宗宝冷哼:“原来你叫龙笑山?” 龙笑山赔笑着,心中却懊悔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张宗宝居然与萧凡情同手足! “宗宝?” 萧凡诧异道:“你好像对龙掌柜,格外在意?” 他察觉到,张宗宝的语气与行为,有些防备与针对这个龙笑山。 看起来,两人像是有仇。 “就是此人设局,害我在醉酒之际,输了家当。”张宗宝平静地述说着,可看向龙笑山的眼神里,满是杀意。 龙笑山更尴尬了。 萧凡眉头紧皱:“竟然是你啊,龙掌柜!” “那个,误会,都是误会!” 龙笑山连忙道:“从前我有眼不识真金,不知道二位公子竟亲如一家……我这就回去,让他们给张公子一个交代!” “这样啊……” 萧凡却没立刻答应。 而是看向张宗宝:“宗宝,这事儿你怎么说?” “哼!” 张宗宝盯着龙笑山:“赌博有输赢,输了我不会不认,可我并不记得在清醒的时候,签过那些卖祖宅卖田产的契约!” 若是从前,张宗宝不会这般咄咄逼人,为了不让萧凡冲动去招惹青山牙行,他甚至都没告诉过萧凡到底是谁坑的他。 可如今,张宗宝知道,自家兄长已经今非昔比,足够有能力讨回这个仇。 那就不必忍受了! “龙掌柜,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萧凡愠怒道。 “这……” 龙笑山连忙推脱:“定是下面那些玩意儿胡作非为,我真是一点儿不知,居然还有如此内情……我回去就让他们,将张公子的房契田契还回来!” 张宗宝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龙笑山舒了口气。 可萧凡却没这么容易饶过他,冷道:“这就完了?” “那……那萧公子认为,该当如何?”龙笑山苦笑。 他见到张宗宝后,就在期待,千万不要被认出来。 可这种祈祷,显然是无用的,张宗宝被坑了家产,如此大仇怎么可能忘记始作俑者长什么模样。 可以说,龙笑山的面孔,多年来时常入梦。 此刻,龙笑山也明白,这件事可能比他找萧凡的麻烦,后患更大。 这可是大仇啊。 能分生死的。 若不能好好安抚,必然再起风波。 “哥。”张宗宝看过来,暗暗摇头。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让萧凡与青山牙行再对上。 萧凡也摇头:“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给你讨个公道,回去烧火。” “哦。”张宗宝闻言,乖巧点头,微瞥了龙笑山一眼,就带着几人回去了。 余下萧凡,与青山牙行的人,面面相觑。 青山牙行的人,都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源于龙笑山的谄媚卑微,以及萧凡眼中的杀意。 “萧公子饶命!” 龙笑山扛不住那种压力,直接跪了下来。 自从李青山说了那些话,龙笑山就意识到,他在青山牙行幕后靠山那里没多大价值。 如果萧凡真要追究,那位大人只怕不会保他。 明白这些后,龙笑山的双腿,就再也直不起来了,随时都是软的。 “哼。” 见这厮竟当众下跪,萧凡也是意外。 好歹是个掌柜,为了活命这么不要脸皮。 “你的一千两呢?” 萧凡还没下定决心,但他已经对这个龙笑山,没有半点好感。 “在,都在这儿,”龙笑山指着身后,青山牙行众人围起来的几个担子,“一千两,分毫不差!” 萧凡笑了。 这个贪婪又短视的家伙! 还真的只带了一千两来。 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怎么能在青山牙行,混到二掌柜的地位的。 “将东西放下,你们可以滚回去了。” 萧凡淡淡道:“记住,将我兄弟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少一样……就用你身上的零件抵!” 最后半句,萧凡是蹲下来,贴在龙笑山耳边说的。 语气淡然,但龙笑山却半点不敢忽视。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最多两日就都还回来!”龙笑山连忙站起来,手一挥,带着人跑了。 萧凡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 “此人贪婪短视且谄媚,小人性情……一旦他得势,或我陷入困境,他绝对会报复……不能久留!” 在心中,萧凡已经给龙笑山定了死罪。 不过这件事情,萧凡不打算亲自做。 某人不是要借刀杀人吗? 萧凡冷笑,那就让我,也借一次刀,宰了这条烂泥鳅吧! 正在这时,萧凡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 回头看去,李青山正带着一群打手,急冲冲地赶来。 两人刚对上眼神,李青山就一脸惊慌地道:“哎呀,萧老弟,你没事吧?” “我刚听说龙笑山那王八蛋来找你了,我生怕他伤着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李青山十分担忧地,绕着萧凡,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势。 第四十章 教你什么叫借刀杀人 李青山表情凝重,着急之色溢于言表,情真意切! 主打一个演技好。 萧凡暗叹,这才是青山牙行真正的掌柜,好个李青山! 龙笑山那厮,心机计谋眼界,都不及李青山十分之一。 难怪,李青山如此了解龙笑山,可以轻易坑他一次。 “李老哥,我没事。”萧凡淡淡笑着,只是看着李青山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李青山明显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又道:“我就怕龙笑山那蠢货,不知老弟你与齐王殿下的关系,就贸然对你出手。” “说起来,都是老哥的错,老哥忘记提醒这厮了,才让你如此惊险呀!” 见李青山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萧凡暗暗赞叹。 演技真好啊,不比我差。 若不是老子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只怕也要上你的逼当了。 “李老哥不必自责,人人皆有疏漏,世事怎能完美?”萧凡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说罢,对李青山努嘴示意了一下。 李青山会意,朝着身后青山牙行的人挥手:“都滚远点儿,别打搅我跟我老弟说话!” “是,老爷。” 青山牙行数十人,立刻退后数丈。 听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偷听到两人的小声交谈了。 见人都走远,李青山道:“老弟你放心,我回去就跟大伙儿都提点一句,今后青山牙行里绝对没人敢招惹你!” “那就好,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算麻烦,但太频繁了,总是让人烦躁的。”萧凡也点到为止。 李青山当即表示: “此事,是老哥不对,是我的疏忽……我给你备了些补品,老弟好好压压惊。” 萧凡顺着李青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也看到几个箱子。 “这些箱子就不必了吧,此前你送的那些箱子,现在堆在家里都快生虫了!”萧凡戏谑道。 这话,听的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青山有点尴尬,他知道上次送的东西,是有些拿不出手。 不过当时他还不确定,萧凡与齐王的关系到底有多硬,所以示弱结交为主,并没下定决心下血本。 而这次,显然不一样了。 既要补偿上次,还要弥补这次。 “老弟你放心。” 李青山拍了拍萧凡的胸口,保证道:“绝对是口味纯正的土!特!产!” “土特产?” 萧凡眼前一亮,笑道:“送齐王的那种土特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青山嗔怪道,又压低声音补充,“比送齐王殿下的,还要纯!” “还要更纯?”萧凡一脸不信。 李青山:“啧,老弟你这什么表情,哥哥我还能骗你?” 萧凡戏谑: “这么纯,确定不是从衙门金库盗出来的官……官方土特产?” 李青山吓一跳。 连忙左顾右盼,才小心道:“老弟慎言!” “这种话,不好乱说的!” 见他那煞有介事的模样,萧凡诧异:“还真是官府的库存?” 李青山不着痕迹地,用眼睛点了点。 “老弟放心,我已经重新融过了,没有半点痕迹,谁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李青山挑眉道。 “你怎么拿出来的?”萧凡震惊,“林锡敢这样做?” 官府库存的,那可是公款,县太爷也没资格动。 谁要是敢这样做,查出来就是满门抄斩。 李青山小声道:“不是偷的,哥哥我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干这事儿啊!” “那是如何得来?” 萧凡眯眼:“若不说个清楚,我可不敢收!” 见萧凡如此严肃,李青山也不隐瞒。 “老弟知道,我青山牙行也经营黑市生意,这些土特产就是京城里通过黑市流出来的……我手上,不少品相好的!” “原来如此。” 萧凡点头:“这倒说得过去,可京城里那些大人物,居然敢这样做,不怕被查到?”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 李青山得意道: “这黑市生意,若能让人查出来龙去脉,还叫个屁黑市啊?!”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青山牙行,做惯了灰色产业,在这些事情上有经验也是正常的。 “那我就收下了。”萧凡笑了。 李青山也松了口气。 他这回算是坑了萧凡,他知道萧凡不蠢,不是龙笑山那么好糊弄的。 可萧凡还是选择息事宁人,没有再多要些,这顿时让李青山高看这少年一眼。 如此年少老成,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 “老哥,土特产我收了,但这件事情,还没完。” 萧凡突然一句话,峰回路转,让李青山脸色不好起来。 “老弟还有什么诉求?” 李青山只得认了。 “不是土特产的事儿。” 萧凡白他一眼:“老弟我没那么贪。” “那老弟是想?”李青山却反而感觉,这事情更复杂了。 钱都不要,那要什么?只会是更值钱的东西。 双手揉搓起来,李青山有些紧张,怕萧凡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 萧凡问道:“龙笑山是青山牙行的人,老哥知道他的底细吗?” “老弟的意思是?” “他背后,有没有什么大人物?” 李青山不愧是老江湖,立刻判断道:“老弟你要……弄死他?” “呵呵。” 萧凡没答。 李青山却明白,他就是这个意思,却好奇道:“何以至此?” “老哥只管答我。”萧凡眉头皱了皱。 李青山忙道:“龙笑山背后,是户部侍郎冯圭冯大人。” 冯圭? 萧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毕竟是户部侍郎,官居三品的朝廷大员。 “这冯圭,也是李老哥你的靠山吧?”萧凡笑道。 李青山讪笑着点头。 “他是冯圭的亲戚,还是有什么故交?” 李青山摇头:“这倒不是,龙笑山只是冯大人放在我身边的,他就是纯纯一废物,在冯大人面前也只是个溜须拍马的。” “那就没什么后患了。”萧凡点点头,心中有了定计。 李青山假装不在意地问道:“老弟真想弄他?” “此人是个纯粹的小人,日后必有后患,必须除之。”萧凡正面答道。 这话,惊了李青山。 李青山想不到,萧凡会在饶过龙笑山后,又要杀他。 这若是成了,只怕没人会怀疑,是萧凡所为。 毕竟,连人家的赔礼都收了。 “老弟三思。”李青山劝道,但也劝得敷衍。 萧凡要杀龙笑山,他求之不得,劝个鸡毛! 李青山现在,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今日萧凡能出尔反尔,将来会否也对自己如此? “若只是招惹了我,我倒也懒得与他计较。” 萧凡道:“可他不该害我兄弟,不杀他,我怎么做兄长?” “嗯?” 李青山指了指门口:“张公子?他与龙笑山?” 对于龙笑山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李青山自然是不感兴趣去了解的。 所以,至今李青山也不知道,张宗宝败光家产,居然是自己的青山牙行干的。 “是龙笑山,设计坑骗了宗宝的家产……” 萧凡将此事,对李青山娓娓道来。 “好胆!”李青山听了大怒,“这蠢货,竟敢如此,老夫恨不能劈了他!” “那,此事就由老哥去做吧。”萧凡顺水推舟。 李青山愣住。 啊嘞? 我只是假装愤慨一下,你怎么这么玩儿? “怎么,老哥难道不想清理门户吗?” 萧凡正色:“青山牙行的名声,就是被此贼污的,难道老哥不想杀之后快?” “这,自然是想的。” 李青山咬牙,心中却在咆哮,青山牙行干那些生意,哪儿特么还有名声? “可是老哥我不敢啊,他是冯大人的人,我杀他不是找死吗?” 李青山无奈道:“哥哥我也只是一个法代,虽没有死契,可我的生死冯大人一言可定啊!” “啧,老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萧凡叹息。 “我真不敢!”李青山苦笑。 萧凡白眼:“我是让你除掉他,没让你直接杀他呀?” “啊?”李青山瞪眼,“这有何区别?” “你可以借刀杀人呐!”萧凡理所当然地道。 李青山僵了。 他再蠢也听得出了,萧凡这是在内涵他。 “怎,怎么借?”李青山真诚地道,若可以,他当然想这么干。 “老哥你怎么不开窍哦……你就直接把我与齐王的关系说给冯圭,再把龙笑山私下给我一千两的事情告诉冯圭……他还能活?” “哦……!”李青山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萧凡,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老弟!” 李青山突然觉得,自己那点脑子,在萧凡面前完全不够用。 瞧瞧,人家这才叫借刀杀人! 第四十一章 过度脑补的狗咬狗 不过刚想到这里,李青山愣住,大惊: “若龙笑山将我与老弟的关系,告诉给冯大人,那我岂不是也危险?” “呵呵。” 萧凡戏谑道:“那就看老哥的手段了,先下手为强啊。” 对李青山循循善诱,是萧凡的试探。 他也想看看,李青山到底有没有能力,搞死龙笑山。 还有就是,转嫁风险。 让李青山意识到这一点,是为了让两人激烈地相互争斗,别让那龙笑山缓过气来。 至于龙笑山是否,因此就草率地死了,萧凡也并不万分期待。 “老弟说得对,先下手为强!” 李青山知道,他在冯圭面前的价值,是远远高于一个龙笑山的。 但有些小心思,能不被冯圭知道,是最好的。 否则一旦过多触及冯圭的神经,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另一个法代取而代之! 还好龙笑山给京城的信件,我都派人暗中截取查看过。 李青山暗暗想着,只要他知道龙笑山,最近有向京城告密,他就必须得下手了。 “……” “那老哥我就先走一步,告辞,改日飘香楼饮酒!”李青山拱手,而后大手一挥,带人跑走。 张宗宝的脑袋,从萧宅大门内伸出来。 “哥,你要杀龙笑山?” “真的?”张宗宝有些感动,他知道,肯定是萧凡为了给他出口恶气。 萧凡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几个护院一眼,笑着点点头。 而后指着门口遍地的箱子: “都抬进去吧。” 吩咐过后,萧凡便拍着张宗宝的肩膀,带着他走进萧宅。 …… 进了里屋,张宗宝还在劝:“哥,咱别生事,龙笑山也算一条地头蛇。他若知道你要杀他,肯定会反扑,咱们不一定扛得住。” “宗宝啊,”萧凡一脸欣慰地看着他,“有进步啊。” 我滴宝啊,你最近长脑子了呀! 萧凡笑道:“我要干掉龙笑山,不只是为了报复。” “那还能为什么?”张宗宝疑惑。 “他坑了你,找过我的麻烦,他会一直担心我们会报复……龙笑山这等心胸狭窄之人,必然会时刻想着预防,甚至是先发制人。” “等到我们兄弟危急时刻,他一定会落井下石,将我们踩死。” “不能给他机会。” 萧凡道:“这次就算弄不死龙笑山,也不能让他再呆在这里,在我们没发展起来之前,这样的人还是对我们有威胁的。” “那哥你这样做是想?” “有两个目的。” 萧凡冷笑:“李青山想借我的手杀龙笑山,我自然要反制他,宗宝你要记住我们是齐王的好友,这个人设要立住……我得强硬,柔中带刚,需要狠些……不然会被人怀疑这层关系的真实性。” “哥,你真聪明,连这都想到了!”张宗宝连连夸赞道。 时至今日,张宗宝对萧凡,早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像那日中暑摔倒之后,就开了窍似的。 “那哥你的第二层目的呢?” 萧凡道:“这家里,新添了几口,我想看看这里头,有没有别人的狗。” “哦……所以你与李青山说话的时候,声音故意控制在,我们门口能偷听得见的程度。” 张宗宝诧异:“哥,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只是顺手而为,如果真有,也可以提前清除隐患。” 张宗宝认真地点了点头。 突然,张宗宝想到了什么,小声道: “哥,你既然怀疑家里有龙笑山的人,会不会有人其实是李青山的人呢?” 萧凡郑重地摸了摸张宗宝的头发: “宗宝啊,你真的变聪明了!” “嘿嘿……哥,都是跟你学的,不是说近朱者赤嘛,是吧?”张宗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萧凡嗤道:“不必怀疑,这九人里,绝对有李青山的人,替他看着咱们呢。” “啊?” “那咱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被李青山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萧凡淡笑道:“李青山不敢对我动手,他是亲自看见我去见了齐王的。” “让他的人随时给他传递消息,未必对我们是坏事。” “啊?”张宗宝不解,“这能有什么好事?” 萧凡不紧不慢地道:“若我们陷入危险,李青山必然不会放过雪中送炭的机会,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张安全牌。” “嘶……” “对啊,哥,李青山绝对会趁机给我们施恩,然后更好结交我们……甚至他会不会故意给咱找麻烦,然后他再帮咱铲平?” 萧凡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宗宝:“弟儿啊,你开窍了啊!” …… 青山牙行。 刚回来,李青山屁股还没坐热,就派人去查探龙笑山的动向。 不多时,有人赶来汇报:“老爷,龙笑山果然派人跟京城联系了!” “快截住人!” “您放心,已经有人动身了。” “狗日的龙笑山,你还真敢先下手?” 李青山眯起眼,心道,看来不能再等了。 “派人去京城,拿我的名帖去求见冯大人,将此秘函亲手交给他。” “是……” 许多事情,下面的人都做惯了,早有了一套章程。 只要李青山下令,相关的人员动起来,会很快。 “告诉我们的人,就算截不住龙笑山的人,也要拖延时间,让我们的人先见到冯大人!”李青山仔细嘱咐道。 “大人放心,绝对截得住。” 此时此刻,龙笑山的庄子里。 刚派了人去京城报信,正得着看李青山倒霉呢,龙笑山突然得到属下禀告。 “龙掌柜,咱们的人看到,孟青从青山牙行后门绕出去,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什么?!” 龙笑山大惊失色。 因为他知晓,孟青此人是李青山手下,最得力的打手。 此人的武艺超群,下三滥的手段也是一流,最得李青山信赖。 秘密派出这样的人,是想干什么? “掌柜的,恐怕不妙啊,不会是咱们的人赶往京城的事情,已经被李青山知道了吧?” 龙笑山皱眉道:“从前我告他的状,他可没这么着急,这次也不至于要他的命,最多给他找个大麻烦……他为何如此急不可耐?” 龙笑山觉得有问题,问道:“孟青既是暗中出门,怎会恰好被我们的人看到?” “掌柜的,若不被咱看到,咱们都不知道李青山已经知道此事啊?”下属觉得,这还用想吗,肯定是不想让京城那位知道太多啊。 “难道,孟青不只是去拦截我的人,是受了李青山的命令,去京城给冯大人送信?” 龙笑山觉得,自己脑子突然很好用。 他怀疑,孟青是太着急出门,没来得及过多伪装,才会被自己手下那些废物发现行踪。 那么孟青为何如此着急呢? 答案只有一个,李青山知道了他要告状,想抢在前头。 抢在前头,要么干掉自己派去送信的人,要么就是去京城给那位大人送信。 “送信?”下属不解,“他要抢在前头送什么信?” “难道是想告诉冯大人,我先前找萧凡麻烦的事情?”龙笑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如果齐王在京城,处境不是太艰难的话,冯圭就绝不敢得罪一个皇子。 且如今乾坤未定,哪个皇子都有机会登上大宝,万一就是齐王呢?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冯圭那样谨慎的人,不会冒险给自己留下祸根。 “不好!” 龙笑山突然脸色铁青。 以他对李青山的了解,此事绝对会被诬蔑,并且夸大其词。 眼下京城局势正是时刻可能剧变的状态,冯大人不会在此时,为了包庇一个可有可无的下属,而得罪一位亲王。 那么,自己的处境,就岌岌可危。 “马上派人,去拦截孟青!”龙笑山想通后,立刻咆哮起来。 下属为难道:“掌柜的,咱们没有人是孟青的对手……” “废物!” 龙笑山咬牙:“你们不会多派几个人去吗,飞鸽传书,将沿途我们的人召集,让他们拦住孟青……前后堵截,给我干掉他,保证让我们的人先到京城!” “可是掌柜的,孟青出城再到我们的人将消息传来此处,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此地距离京城太近,只怕追不上。” 龙笑山崩溃了,急得跺脚,骂道: “你们为何不直接拦住孟青?”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谁真为了你豁出命去啊?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给咱发月钱的掌柜罢了。 第四十二章 龙笑山没那脑子 青山牙行。 李青山命人又搬来几盆花,照料着。 本应该出城的孟青,站在他面前,拱手道:“老爷,按照您的吩咐,我故意让龙笑山的人看到我出城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确定是龙笑山的人看见了?”李青山不放心,再度确定。 孟青自信道:“老爷放心,龙笑山的人看到了我的脸,他还一路跟我出城。” “只是他不知道,我又绕回来了,根本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嗯……这就好。” 李青山忽然笑道:“孟青,你说龙笑山能反应过来吗?” “嘿嘿,老爷这般聪慧,龙笑山那猪脑子怎么可能猜透。” “就连属下,也不知道老爷这样做的用意。” 孟青不明白,李青山为何要如此行事。 要去京城禀告的话,完全来得及,为什么表面去,实际却折返呢? “你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做,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李青山满意点头。 孟青正色:“因为属下知道自己是谁,只要是老爷的命令,我都会听从,绝不打折扣!” “嗯,你不愧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呐。稍后去账房,支一百两!” “多谢老爷!”孟青大喜。 李青山放下手中的剪刀,停止对盆中花草的修剪,笑道: “其实我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龙笑山做的那点事情,不至于让冯大人杀他。” “在冯大人心中,我还会落一个告密小人的印象。” “可是,老爷不是答应了萧凡,要除掉龙笑山吗?”孟青不解道,“如此一来,无法借刀杀人,您如何跟萧凡交代呢?” 作为李青山的亲信,孟青知道李青山大多数事情。 尤其是一些脏活儿黑活儿,都是孟青在帮着做。 因此,李青山一回来,就将事情告诉了他。 孟青还想直接去干掉龙笑山呢。 “小孟啊,你也还太年轻。” “你说,若那龙笑山知道你要去京城,他会作何反应?” 孟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派人截杀我。” “可是,他追不上你了。”李青山自信道。 “对啊!”孟青恍然,拍了拍额头,“此地距离京城数十里,消息传给龙笑山时,哪怕他立刻派人出手,也来不及了……” “那你说,龙笑山知道来不及了,会作何反应?” 孟青皱着眉毛,然后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出来。 李青山笑道:“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然后,他就会想后路了。” “后路?” 孟青诧异:“龙笑山会觉得,因为我去告密,冯圭大人会除掉他吗?” 孟青觉得,还不至于吧。 李青山结交萧凡,与齐王靠近,冯圭早就知道了,也没怎么着。 不过是卡了一些货物的通关文书,来了一封书信警告一下。 同理,龙笑山也差不多,他还是冯圭的亲信,怎么也不可能因此就被放弃吧。 “呵呵……” 李青山指着孟青,笑道:“小孟啊,你不明白,在冯侍郎眼中,我是他的摇钱树……而龙笑山,不过是看着我这棵树,不让别人端走的狗罢了!” 二者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 “老爷言之有理!”孟青悟了,“如此说来,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龙笑山,没那么要紧,冯大人会谨慎行事。” 李青山点头,笑着:“是啊,所以我才说,龙笑山会明白他已经大难临头……你说,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做?” “跑!” 孟青思虑良久,也只得出这个结论。 龙笑山一旦意识到,冯圭可能会放弃他,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跑路。 至于反制,孟青觉得,龙笑山没那本事。 不早点跑,等户部出个海捕文书,龙笑山可就跑不掉了。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太近! “跑?” 李青山赞许道:“他应该会有此举。” 毕竟……那厮的脑子,与你孟青差不多水平。 这话,李青山没直接说出,因为多少有点儿伤人。 “那咱得赶紧盯着他,若龙笑山真的跑了,咱们还怎么给萧公子交代?”孟青替自家老爷着急得很。 李青山摇头:“大可不必,他若跑了,反而更好办了。” “啊?”孟青疑惑。 “呵呵……龙笑山此人虽然没能力,但他知道青山牙行太多秘密,知道冯侍郎太多黑历史,一旦他跑了京城很多大人物都会担心被牵连。” “所以,一旦龙笑山想跑,他就死定了,杀他的人会蜂拥而至!”李青山自信得很。 作为一个法代,自己的命运,最终也会如此吧? 李青山暗暗咬牙,心中压着千斤。 “老爷!”孟青大惊,又大为震撼,“此计甚妙!” 李青山缓了缓,长叹道:“我借萧老弟的刀杀龙笑山,萧老弟又想借我与冯侍郎的手杀龙笑山……如今,我却要借龙笑山自己的手,杀了他……” “孟青?”李青山瞥向面前的人,得意道,“你觉得我们谁更技高一筹呢?” “当然是老爷您!”孟青抬起衣袖,竖起大拇指。 …… 青山牙行狗咬狗的事情,萧凡暂时没有过多关注。 他在意的,是萧宅里的安宁。 一整日,萧凡兄弟二人故意放松警惕,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出去传递消息。 今日在大扫除,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谁要是离开了,可以轻易被察觉。 不过直到吃完晚饭,都没有人离开萧宅。 “看来是我高估了龙笑山,他的脑子不至于想到,在我家里放个探子。”直到夜幕降临,萧凡看到众人各自回屋睡了,才放下心来。 “哥,没人出去,咱多想了?”张宗宝揉了揉眼睛,他暗中盯了所有人一整天,都快瞎了。 萧凡点头: “我去青山牙行买丫鬟护院,就是为了给李青山机会,让他在我身边放眼线,从而达到让我随时可以借他的势的目的。” “原本我以为,作为青山牙行二掌柜的龙笑山,应该也会出招……没想到,我高估他了,他可能根本想不到,派个人来监视李青山的小老弟……” 萧凡嗤笑,有些人太单纯了,反而让人感觉找不到对方的套路。 龙笑山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龙笑山,哥,你说李青山会怎么弄他?”张宗宝道,“李青山可是答应你了,要除掉他的。” “李青山不会自己动手,此人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一定会想个把自己摘出去的法子……估计还是借刀杀人。” “你不是给他提供了策略吗?”张宗宝道。 萧凡笑了:“刚夸过你聪明,又不动脑子……如果龙笑山以我的策略被除掉,李青山就会深陷其中。而且他一定不会服我,一定会出个别的招儿……这种老炮儿,都是不服年轻人的。” 对于李青山,几番接触下来,萧凡已经略有了解。 此人脑子够用,情商格局都不算差,一切行为都会以最大利益所得去计划。 “那咱接下来做什么?”张宗宝问道。 “熬糖、熬油、挣钱!”萧凡理所当然道。 “那哥,龙笑山如果没了,他还怎么归还我家的产业?” 萧凡笑道:“你放心,哥迟早给你赎回来,不就几千两吗?” 第四十三章 冯圭见齐王 京城。 齐王府。 自从入京以来,除了进宫见过一次老皇帝,萧宏就一直缩在王府之中。 每日里,来拜访的各路人马不少,萧宏都让费忌挡回去了。 没有见过任何名流,或是朝廷重臣。 萧宏记得,此前萧凡给他的所有告诫,都贯彻了下去。 于是果然,回京十余日了,齐王府还没有任何麻烦。 这对一心想要远离旋涡的萧宏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他终日在府上赏花赏月赏美人。 萧宏还记得,萧凡曾提醒过,千万不能沽名钓誉。 除了不结交有实权的大臣外,萧宏还故意招惹了不少桃花债,如今他在坊间的名声可算是狼藉。 谁都知道,只要带着美人去齐王府献上,就能得到一笔赏金。 如此贪图享乐的一个亲王,在这关键时刻也不甘寂寞,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 所以,其他皇子都已经不关注他了。 这就是萧宏的目的,大隐隐于朝,让谁都忽略,还有一个有资格夺嫡的皇子还在京城里呢。 不管日后谁上位,都不会对一个毫无志向,毫无威胁的亲兄弟下手的。 “殿下。” 费忌来到后花园,看见齐王正在与一群美女玩儿捉迷藏,累得满额都是汗水。 看到这一幕,费忌心中怅然,殿下真是可怜。 而正蒙着眼,与美人嬉戏的萧宏,早已学会了用咧到后脑勺的笑容,来替代心中的悲伤之情。 费忌一来,那些美人识趣地退到远处。 萧宏有些扫兴地白了费忌一眼:“没见本王正尽兴呢,有事快说!” 这一句,故意说得很大声。 都在计划之中。 费忌则温声道:“殿下,有贵客登门。” “什么贵客?”萧宏佯怒,“本王不是说过了,谁也不见吗?” 这倒不是装的,这句是真的。 原本按计划,费忌是都不用来通报,直接赶人就好。 除了皇子、公主或是皇族的长辈,萧宏半个人都不想见。 “殿下,是户部侍郎冯圭。” “户部尚书来了,本王也不见,这你不知道啊?”萧宏瞪道。 费忌小声道:“他送来了许多礼物。” “他可是户部侍郎,实权极大,你忘了萧凡兄怎么提醒的咱们了?”萧宏恼道。 户部侍郎,那可是掌管国库的二把手。 虽然是三品,但这个职位,给个一品都不见得乐意换! 谁掌管钱粮,谁就有话语权,各部都得依靠户部拨款,一个侍郎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谁得罪了他,不说别的款项,就俸禄这一块儿给你卡个半年,也拿他没法子。 “咱王府的款子,都得靠户部呢,何况他只是一个侍郎,不是尚书……见一见无妨吧?” 费忌也是无奈,他得为整个王府考虑啊。 如今的东夏国,皇族没有私库,一切都靠国库支出,皇族宗亲的月钱年俸都是户部在管。 而主理这块儿的,正巧是户部侍郎冯圭。 所以,此人在皇室宗亲内,也有些人缘儿。 费忌不想招惹冯圭,免得今后齐王府的款子被卡。 “他要见我作甚?”萧宏将之前罩住眼睛的丝带拽下,冷道,“我与此人毫无交情,他怎么会想着来拜见我?” 费忌:“只有殿下见了他,才会知道。” “还有,他提了一个名字,这也是我觉得殿下必须得见他一见的理由。” 萧宏凑近些,眯眼问道:“谁?” “萧凡。” 听到这个名字,萧宏猛地看向齐王府门口的方向。 …… 齐王府门口。 冯圭站在这里,府上的家丁围在周围,挑着不少礼盒。 他也有些犹豫,原本不该在这节骨眼上,与任何一位皇子有沾染。 不过想到齐王终究无根无基,在皇室内也没有人支持,来见一见也不会犯忌。 而冯圭不顾一切,也要见一见齐王,自然也有一些原因。 白水镇的事情,李青山派人来说了,龙笑山已经西逃。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不必惊动一位亲王,可是有一个人搅在了里头。 那就是李青山在信中说,可能与齐王关系莫逆的白水镇萧凡。 也许齐王在这里头,也扮演着某种角色,这令冯圭有些担忧,毕竟白水镇是他的大本营。 白水镇里,突然被齐王安插一个人进去,也开始涉足商业。 更重要的是,白砂糖的生意,冯圭曾看上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利润,让李青山想办法弄到秘方。 如此说来,已经是得罪了齐王。 冯圭要来试探齐王的态度,看这一切到底是齐王的意思,还是说那个萧凡胆大包天在狐假虎威。 想着想着,冯圭入了神,直到费忌出现在眼前,才恍然拱手:“费长史!” 费忌拱手道:“冯侍郎,殿下有请。” “好!”冯圭心中确定,萧凡与齐王关系不一般。 此前没提萧凡的时候,费忌都不愿通报。 一提了萧凡,立刻就被齐王接见,显然这个萧凡在齐王府很有分量。 有了这些信息,接下来该怎么说话,冯圭已经了然。 …… 齐王府,后花园。 冯圭没想到,齐王就在这里见自己,一点儿都不正式,待客之道不是很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边上还有不少美人在侍奉,根本没有半点严肃,不像是要谈什么秘密的样子。 这让冯圭也放心不少,若齐王悄悄见他,他反而要担心被外面的人误会与齐王有勾结。 而这些美女的来历,冯圭很清楚,各府送来的,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府邸的探子。 齐王放心让她们靠近二人的谈话,自然也不怕内容被别人听去。 很坦荡啊。 “下官户部侍郎冯圭,见过齐王殿下!” 一见面,冯圭还是很守本分,恭敬行礼。 不过冯圭没有跪拜,朝会都不用跪皇帝的,东夏的子民只跪天地父母,最多接旨的时候跪一下。 “冯侍郎,请坐。”萧宏随意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凳子。 冯圭拱手,先谢过后,再入座。 也只坐了半个屁股,腰挺得很直。 “冯侍郎要与本王谈什么?”萧宏先声夺人,“谈吧。” 冯圭暗道,这位齐王还真是不拘一格,半点都没有那些花花绕绕的套路。 令冯圭准备了很久的说辞,都不好拿出来用了。 “臣听闻殿下回京,特来恭贺一番。”冯圭还是决定,走个程序。 萧宏冷道:“有什么值得恭贺的,这京城犹如樊笼,不如齐地快活!” “呵呵……”冯圭讪笑。 看来,这位殿下还真是胸无大志呢。 不过这样也好。 “殿下回京十数日了,也不曾见过任何朝臣或是名流,今日臣能得殿下召见,真是三生有幸。” 冯圭还在试探。 萧宏却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哼道:“若非你提起萧凡兄,本王懒得见你!” 嗯? 萧凡……兄?! 冯圭眼眸急促缩了缩,他没想到,堂堂齐王会如此称呼一个……草民! 突然,冯圭生出联想。 萧凡,也姓萧啊,难道是……某个皇室宗亲在外的私生子? 否则的话,冯圭无法理解。 萧宏瞥着冯圭,冷声质问道:“你特意提起萧凡兄的名字,是他出了什么事儿?还是你招惹了他,才从他口中得知了我?” “说清楚,他没事吧?” 对于萧凡,萧宏是很佩服的,尤其是对方淡泊名利,又愿意鼎力相助这份品德与情谊。 “殿下请安心,臣与萧凡……公子,并无任何仇怨,只是偶然听下面的人说起,才知道他的名字。” 冯圭连忙道:“臣的下属,与萧公子也没有仇怨!” “那就好。” 萧宏放心道:“他没事就好,你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 第四十四章 不留客,别太能干 冯圭诧异了,他可是香饽饽,各方都想结交的实权大臣。 在齐王这里,居然连一顿饭都混不到? 我卡着饭点儿来的呢,殿下,你不管顿午饭吗? “嗯?” “怎么还不走,你还有啥事?”萧宏一只手已经将一个美人,拉到怀里了,见冯圭还在,就有些烦他。 还不走,你是想看现场直播啊? “咳咳……臣还有事。”冯圭见齐王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连忙开口,希望阻止一下齐王这荒唐的行为。 这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荒淫无度! “有事就说。”萧宏不耐烦地,将另一个美人拉过来,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若非冯圭在这儿,他就要继续下一步了。 “呃……” “臣想冒然问一问殿下,殿下是否想在白水镇找人代理经商?”冯圭道。 萧宏皱眉:“何出此问?” “萧公子的生意,难道与殿下无干?” 冯圭想着,如果这是齐王的生意,那他要先来说一声,免得今后产生利益矛盾。 甚至可能的话,可以合作一下,齐王若只想要钱,他倒是可以帮上忙。 “萧凡兄的生意……哦对,是我的,怎么了?” 其实,对于萧凡的生意,萧宏半点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要帮一下,让萧凡可以打自己的名号,在白水镇也能过得轻松些。 何况,现在趁机给萧凡站台,也是为将来拉拢他埋下伏笔。 从此之后,谁都会知道,萧凡是他萧宏的人了。 嘿嘿。 “真是殿下的?” 冯圭眼前一亮:“臣的意思是,那些生意颇有前景,若殿下想做大,臣可以帮衬些……” “哦?” 萧宏诧异了,哼笑一声:“无事献殷勤……冯大人,你上赶着帮忙,想得到什么?” 这齐王! 真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怎么能说这么直白呢? 冯圭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利益交换,大家都是文化人,说话斯文点儿嘛! “呃……”冯圭一时有些犯文化人的病,害臊。 “你不说清楚,本王可不敢跟你做生意。”齐王冷蔑道。 冯圭道: “殿下多虑,臣作为户部侍郎,自然要为国库开源节流。” “如果能多一个利润大的进项,税收也会很高……” “哦?”萧宏不以为然地笑道,“冯大人还真是一心为国啊?” 冯圭尴尬道:“不敢。” “那白水镇的青山牙行,是你的吧?”萧宏已经明白了,白水镇上与萧凡关系密切的商人,只有青山牙行的人。 见齐王说破,冯圭也不遮掩,道: “那是臣的法代。” “作为朝臣,臣要遵纪守法,虽然手握国库大权,却也不敢沾染分毫。” “可是家族花销,总是要钱,只得找人代理行商……此举实属无奈。” 这番说辞,萧宏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满朝的大臣,都是这么干的,所以你也有恃无恐是吧?”萧宏淡淡道。 这些话,敢当着这些美人说出来,可见这种事情在朝廷中根本不算罪。 冯圭扣了扣脸皮,这些事情当然不算大事,大家都这么干。 只是被这样一说,显得就有罪了。 “你找法代行商,倒也不算大罪,可你知道青山牙行干的事情,在当地的口碑有多差?” 萧宏冷道:“本王不信,这么多年,没人举告过青山牙行,可都没有消息传出……你在京城遮掩得好呢!” “殿下明察!” 冯圭起身拜道:“臣绝对没有指派任何人,行不法之事。” 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承认。 萧宏冷道:“起来吧,若非萧兄不让我多事,此番回京我定然会告知御史台,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几个美人听到这话,吓得退避三舍,离二人远远的。 “多谢殿下宽恕!”冯圭不敢再装。 他已经明白,齐王就是脑子缺根筋的,太单纯正直了。 再不承认,惹毛了这位殿下,他真去御史台说一句,他冯圭的官就当到头了。 不管青山牙行干的事情,冯圭是不是主使,此事必然掀起轩然大波,朝中的人不会放过冯圭。 扳倒一个户部侍郎不是目的。 可若能趁机将这个职位,换成自己的人,各方势力都不会放过机会的! “你想跟本王做生意,你干的那些黑活儿,先停了再说。” 萧宏道:“有事别再来我齐王府,去找萧凡兄自己商议。” “殿下……” “对了。” 萧宏提醒道:“听说你管各家府邸用度的拨款?” “是,臣有此职。”冯圭应道。 “那我齐王府的用度,你得按时放款,迟了一日本王就去户部衙门揍你!”萧宏哼道。 “……” 冯圭无语,又不敢不答,他算是明白了,这位殿下真是这种脾气。 真卡一下款子,只怕真得挨顿揍。 挨别人的揍,可以告状;挨亲王的揍,是没地儿申冤的,只是一般大家都自持身份,不会这么干。 “殿下放心,臣绝不敢如此肆意妄为!”冯圭义正词严地道。 “本王敢。”萧宏最后警告道。 冯圭:“……” 他都绝望了,有没有人管管这位殿下啊? 哪有这么不讲理,也不讲礼的亲王啊! 送冯圭出门的,是费忌。 出了门,费忌也不好意思,道:“让冯大人见笑了,殿下一向没有留客的习惯。” “下官是看出来了,殿下是真不喜欢交朋友。”冯圭心中窝火,但也不敢对费忌发泄,只能阴阳怪气一句。 “呵呵……我家殿下,也是喜欢结交朋友的,只是对朋友的品德才能要求极高。”费忌笑得眯起眼。 但这一句,又反阴阳怪气了回去。 冯圭哑口无言,只能自认倒霉。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合拍。 “下官告辞!”冯圭也懒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转身就走。 “冯大人慢走。”费忌在背后,缓缓拱手。 等冯圭上了马车,费忌才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什么玩意儿?就你还想在咱府上蹭饭?” “你配么你?” 费忌甩头就回了。 他毫无察觉,自己的性情,已经被萧凡和自家殿下影响,没那么喜欢左右逢源圆滑老道了。 …… “殿下,冯圭走了。”费忌回到齐王府后花园,向正在玩乐的齐王禀告道。 萧宏随口道:“他想与我做生意,依你所见,冯圭到底想作甚?” 联合一个亲王做生意? 这话,傻子都不信! 亲王需要什么生意? 朝廷拨款太多,根本花不完好吧! 自古以来,着急敛财的皇子,无一不是在准备造反! “臣看他是想试探殿下,看看殿下是否想敛财。”费忌冷道。 萧宏:“此举有何深意?” “殿下如果没野心,不会在意挣多少钱,除非是想收买人心甚至招兵买马,才会迫不及待地一回京就开始布置。” “应该是有人怀疑,萧公子是殿下的法代,在为殿下的大业挣钱准备。” “所以,他们来试探,是想看我是否急切地做大生意……如果是,那就有嫌疑?”萧宏懂了。 他叹道:“回京这么久,没有大人物来找麻烦,我本以为没人关注我,现在看来还是高兴太早。” 费忌点头:“殿下要当心了,这样的试探,以后怕是少不了。” “不怕。”萧宏不在意。 费忌又道:“只怕萧公子在白水镇,若真的将生意做大,会不会引起忌惮?” 这话引得萧宏大笑。 “哈哈……” “费忌你还是太高看萧兄了!” 萧宏不在意道:“萧兄虽然对时局有高论,对人心很洞彻,可是要做生意需要本金、渠道、人脉,以及能竞争得过别人的质量过硬的商品。” “萧兄什么都没有,他就算有经商才能,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大的……完全不必担心!”萧宏满不在乎。 费忌点点头,心中却有疑虑。 希望萧公子不要太能干了吧……否则,殿下就会被忌惮了。 第四十五章 一老一小,两只奸商 龙笑山跑了。 是李青山来告诉萧凡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对于这个龙笑山,萧凡就不再担心有后患了。 因为会有更多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杀他。 连续几日,萧凡带着萧宅的人熬糖熬猪油,白砂糖与肥皂的存货很快多了起来。 为了晾晒与储存肥皂,萧凡将空置的南院,特意打扫出来做库房。 “一人挑一担子,跟我去万福楼。” 已经到了出货的日子,白砂糖与肥皂,都得拿去万福楼了。 储存太多货物,也是需要成本的,这个成本还是转嫁给万福楼吧。 到达万福楼,丘掌柜亲自出来迎接,一行人带着货物直接走进了万福楼的后堂。 “你们在外头等着,我要去与丘掌柜说话。”萧凡对众人道。 张宗宝想跟着,萧凡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刻就想起来,此前二人说过的某件事。 “那哥你们好好谈,我们就在这儿等。”张宗宝会意道。 说完后,将目光转向,在场的其他几人。 ………… 后堂房间内。 丘故亲自接待萧凡,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双方都知道要谈的都是商业机密。 “怎么样,丘掌柜?” 萧凡端起,丘故刚倒的茶:“你已带了些货,去京城试水了吧,结果如何?” 数日前,双方已经开始经营肥皂的生意了。 按照此前白砂糖的套路,丘故提出要一些样品,去京城看看能卖个什么价钱。 是否好卖,也不是凭空想象的,需要市场验证,有口皆碑才是好商品。 “萧老弟!” 丘故坐下来,笑得合不拢嘴,伸出手道:“果然如咱们所料,此物新奇又好用,一经出现立刻引起轰动啊!” “轰动?”萧凡随口道,“多轰动?” “我起初在黑市试水,那里的人给的价钱可高了,甚至有人愿意出五两银子一块!” 丘故道:“第二批,我放在了京城万福楼,有几块造型奇异的,甚至标价十两都被人买走了!” “用过的人,都想返购,如今可真是一皂难求,京城里大多数贵人都还没见过此物,更是不甘心……听说,已经有人将肥皂炒到十几两一块了!” “嘶……” 萧凡倒吸一口冷气,缓缓道:“……这世界,有钱人真多呀!” 就这肥皂,卖五十文一块,萧凡都觉得自己应该被绑在路灯上。 可是在这里,居然有人愿意花十几二十两买一块! 京城真好啊,可真是人傻钱多的地儿,将来必须得去啊! 丘故更是激动道:“老弟,这回可是要发了!” 上次白砂糖的利润也大,可也没能引起这样的轰动,也不能让丘故这般重视。 肥皂的出现,像是一场革命,立刻引发风暴。 已经被炒上天的价格,再降也不可能降太多下来,因为它已经不是寻常的商品了。 具有了奢侈的属性。 “咱们的售价,可得改改,要是卖几百文一块,会被人认为是冒牌货的!”丘故正色道。 这可不是他心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由二人控制了。 萧凡也明白,这肥皂的售价,如果低于数两银子一块,反而不会那么让人想买。 京城的人,已经赋予了这件商品,额外的意义。 “是得改改,可是这样一来,市场就只能定位在狭窄的富贵人群,反而会少赚很多。” 萧凡很明白,真正的大头,还是老百姓的市场。 别看这些小老百姓,一天天都在喊穷,真要有用钱的时候,还是能掏出几个子儿的。 最重要的是,老百姓人多啊! 就像是盐铁一样,单价不算很贵,可买的人多了那利润可就大得离谱了。 那些权贵虽然舍得花钱,可人毕竟少,合算起来,还不如低端市场的一成。 而且就萧凡而言,他也有些小心思,如果能凭自己的能力造福大众,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无论如何,萧凡都是不会放弃平价肥皂的。 “萧老弟说得是啊。” 丘故也有顾虑:“老百姓的大市场,咱是不能放过的,你看那官盐每年税收就高达两千多万两呢。” “咱们是不可能比肩官盐,但你说得对,平价这块儿咱得做。” “只是在出平价肥皂前,咱得先用高价,卖给那些有钱人,收割他们一批再说!” 萧凡眼绽喜色,与丘故四目相对,两只狐狸露出狡黠的笑。 “英雄所见略同啊,丘掌柜!”萧凡冷笑,“京城那些贵人太富有了,咱们有责任将他们手中的财富收过来,再分配!” “说得好!” 丘故竖起大拇指,他都服了,第一次听到有奸商说话如此大义凛然的。 “那老弟你看,这肥皂该定什么价?”丘故与之商议道。 萧凡想了想,道:“再等两日,炒到顶峰时,取一个中间价格就好。” “嗯,我也是这么想,现在就卖的话,还是太亏。” 两人都想,先最大化地坑一波那些权贵。 他们的钱,多得没地儿花了,不挣他们的钱实属没天理。 “既然市场验证过了,这么多人喜欢肥皂,那咱们就得好好利用好。” 萧凡道:“我的想法是,做几个不同价位的肥皂。” “比如有特殊造型的,算三等;有各类花香的,算二等;又定制造型又有花香的,算一等!” “老弟高啊!”丘故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生意就特么该这么做啊! 丘故立即举一反三:“那白砂糖,咱们也可以这么干,纯白的算一等;有些杂色的算二等;大面积杂色的算三等……甚至可以做出更多颜色的白砂糖!” “丘掌柜高啊,不愧是老江湖了!”萧凡也夸道。 丘故得意一笑,他多年经商的经验与嗅觉,还是很有用的。 萧凡又补充道:“如果有权贵足够牌面,咱们可以接单,满足他们的任何定制需求……比如造型、花香类型、烙字或是图案,甚至是将肥皂做成各种工艺品……只要他们愿意出高价!” “嚯!” 丘故觉得,一只手的大拇指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对萧凡的崇拜之情。 于是他双手都竖起大拇指。 赞叹:“老弟,你这脑子可太好用了!” “是吧?”萧凡故意懵懂道,“丘掌柜觉得,这么搞有搞头吗?” “有搞头!” 丘故啧啧道:“那可太有搞头了!” 他拉着萧凡,激动地道: “老弟你是不知道,京城里那些人有多有钱,就有多虚荣!” “虚荣、攀比、嫌贫爱富,已经刻在他们骨子里,比咱们这些小地方严重百倍!” “如果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能给的价格,绝对能让咱们满意啊!” 萧凡连连点头。 丘故激动了一会儿,忽然犹豫: “老弟,肥皂要卖高价,这个名字最好改改……改个一听就是名士该配套的名字!” 萧凡啧啧称奇。 这个丘故,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真的太懂经商了! 一个商品要卖得好,质量是必须的,但更重要的是包装! 名字,就是最初级的包装,也是最重要的包装。 肥皂,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太接地气了。这不行啊,这得改,改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字,改得让那些名流不买一个,就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潮流的感觉! 这才叫包装,这才叫营销!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就已经懂得这些东西了啊,萧凡默默感慨。 “那就叫香皂。”萧凡脱口而出。 高端的肥皂,特么不就是香皂么。 “今后咱们的高端肥皂,都叫香皂,平价的都叫肥皂……让人觉得是两个品类,其实本质都一样,成本差别也不大。”萧凡道。 丘故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要让人以为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商品,将来定价有很大差距才好解释。” 他着重强调:“萧老弟,成本与秘方,需要绝对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啊!” 萧凡点头:“丘掌柜放心,我只让家中人帮我熬制其中一种原料,核心机密部分都由我亲自操作……没有人能泄露出去!” “那就好……咦?不对吧,张宗宝他不知道?” “宗宝不会外传的。”萧凡坚定信任道。 丘故皱眉,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凡想起一件事:“此前丘掌柜带一批肥皂去京城时,我托你带了一些去齐王府,可送进去了吗?” 第四十六章 老六皇帝与孝顺儿砸 京城,皇宫。 养居殿外。 齐王萧宏来了,按照他的亲王身份,可以经常进宫。不过,为了避祸,萧宏刻意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为借口,在府中休养半个多月。 没有人能说他装病,哪怕都知道他就是在装病。 装太久了,如今连皇帝都不信了,让他多往皇宫走走。 本想再装几日,可皇帝派了御医到齐王府,萧宏就不敢再装了,再装下去就真成欺君了。 于是,萧宏今日吃过早饭就进宫来了。 等到早朝散了,才在养居殿外,看到父皇的车驾。 “参见父皇。”萧宏捧着盒子,站在一旁,迎候道。 见萧宏手中有东西,禁军护卫立刻用身躯,稍稍挡了一下。 生怕这里头,有什么违禁之物。 华盖下,年过五十的萧景轩,转过头来看见了萧宏。 一张不算太老,却有些虚弱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 “宏儿,你的水土不服,现在是服了?”萧景轩招了招手,龙辇被放下,他让人搀扶着站起身来,望着路边的萧宏笑问。 萧宏抬头,不情不愿地撇嘴:“儿臣不敢不服。” 我服的是京城的水土吗? 不,我服的是你,我的老父亲大人! 你既然看出我是装病了,怎么还拆穿呢,让我躲着点儿不好吗? 眼下皇宫可是个是非之地,我来得越频繁,越容易让人以为我心怀野心。 我到时候怎么解释,人家都不信呐! 萧景轩笑了笑,对身后禁军挥了挥手,一行人退后,只余下一人跟随。 “石卿,退下吧,朕与齐王说说话。” 见石羽还跟着,萧景轩回头道。 石羽,禁军统领,勇冠三军的万人敌,东夏皇朝曾经名震天下的最强者。 如今,是皇帝的贴身亲卫,也是京城八万禁军的大统领,在京城里他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在皇帝面前,石羽始终恭敬谦谨。 “臣告退。”石羽拱手,转身就走,也不忸怩。 见父皇连石羽都支走,萧宏心中有些感动。 父皇见其他皇子的时候,可不敢如此信任。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萧景轩指着盒子,笑着期待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虽然最胆小却也最孝顺。 小时候在京城时,齐王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要拿给他这个父皇的。 …… 养居殿内。 太监总管赵嵩,正呵斥着刚打翻了盘子的宫女。 萧景轩进来时,赵嵩连忙使眼色,几个宫女逃一般地从侧门出去了。 “陛下,臣不小心打翻了东西。”赵嵩一见皇帝,就告罪。 萧景轩看都不看,就冷笑:“你这样乱说,朕可以治你欺君之罪。” 赵嵩苦笑:“不过是些新人,做事毛躁,陛下勿怒。” “哼,朕有那么苛刻吗?”萧景轩白眼道。 不知怎的,看着这一幕的萧宏,突然觉得父皇的眼神,居然有点儿宠溺的感觉? 他早就知道,父皇与赵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哟,这不是齐王殿下吗,老臣见过殿下。”赵嵩看见后面进来的萧宏,立刻拱手拜见。 齐王笑道:“赵大人,今日怎么没随父皇上朝呀?” 大内总管,相当于皇帝的贴身秘书,随时是该在的。 赵嵩突然沉默,脸色尴尬。 萧景轩大笑:“哈哈!宏儿你不知道,这老贼昨夜摔了一跤,今早还昏着头呢,朕就让他在偏殿小憩片刻。” 萧宏嘴角一咧,差点笑出声来。 尤其是,父皇语气中的幸灾乐祸,让他也哭笑不得。 这种语气,只有好兄弟出了丑,才会这般嘲讽吧。 “陛下……” 赵嵩无奈又无语:“臣不是摔了,是昨日出宫回来太晚,没看见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块瓜皮。” “这不就是摔吗?”萧宏忍不住道。 萧景轩喜形于色,半点看不出病入膏肓的迹象。 赵嵩叹道:“殿下不知,那瓜是宁州特供的瓜,只有陛下有权享用……所以,应是陛下的……恶作剧。” “呃……” 萧宏侧目,瞧了一眼自己亲爹。 原本以为,父皇会否认,岂料萧景轩竟道: “是朕所为!” “你待如何?” 赵嵩与萧宏二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父皇还有如此童心啊……”萧宏哂笑道。 萧景轩得意道:“四十年前,这老贼用香蕉皮暗算朕,让他得逞了……多年来,朕屡次出手,终于得手,嘿!” 赵嵩斜睨萧宏。 仿佛在说:看吧,你爹就是这么嘚儿! 萧宏则斜睨自己父皇。 “父皇这么记仇呢……” 萧景轩哼道:“你不懂,这要是不暗算回来,临死了都觉得亏!” “……” 萧宏忍不住了,直接翻白眼。 我是不懂。 你们的感情,也太抽象了! 不过,萧宏眼中也浮现出羡慕,父皇能有赵嵩这样的好友相伴一生,也未尝不是人生幸事。 我能有这样的朋友吗? 萧宏心中憧憬着,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 “宏儿?” 萧景轩的脸,怼到亲儿子面前了,见他没有反应,终于大喊了一声。 震得萧宏耳膜快穿孔。 萧宏打了个激灵。 他没想到父皇已经病入膏肓,还如此中气十足,这哪儿是要死的人,分明是死不了。 “父皇?”萧宏哆嗦了一下,疑惑的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愚蠢。 萧景轩努嘴,看着萧宏手上的盒子:“朕问你呢,给朕带了什么好东西呀?” 这语气,与朝堂上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帝,简直不是一个人。 温和到了极致。 是其他皇子,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父皇,儿臣给您带了这个。” 说着,萧宏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出来。 正要解说,却被赵嵩凑过来,惊道:“是此物?!” “何物?”萧景轩一脸好奇,眼中是与齐王同版的清澈愚蠢。 只有在这二人面前,萧景轩才有这般面孔。 “赵大人知道?”萧宏诧异,“这可是我的好友所赠,他说还没上市呢,您怎么知道的?” 赵嵩笑了笑:“陛下,殿下,老臣昨日出宫,就是为此物而去。” “京城里突然多了一种新奇之物,老臣觉得陛下可能会感兴趣,便去寻了寻。找遍京城,最终以三十两买了一块回来。” 赵嵩看着齐王盒子里,这十几块,啧啧道: “谁人赠予殿下的?这一盒子,能卖好几百两了。” 听到赵嵩为自己出去寻物,才回来晚了,萧景轩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我真该死啊! 原来这老贼是为了朕,朕还嘲讽他,还暗算他……朕可真不是个东西! 心中的愧疚,一闪而过,萧景轩问道:“此为何物?” “皂。” 赵嵩道:“此物坊间称为皂,皂荚的皂,与皂荚相似,可以用来盥洗,更方便舒适还有香气……” “原来如此。”萧景轩点点头。 “殿下,此物在黑市上都有价无市了,谁能送您这么多?”赵嵩好奇道。 萧景轩闻言,蹙眉道:“是谁如此下血本,想结交你?” 他立刻怀疑,有朝臣想要结党,将目标放在了齐王身上。 这一盒子,就是送的礼物。 萧宏摇头,解释道:“父皇误会了,这是儿臣在白水镇的好友所赠,此物就是他发明制作的,所以先送一批来给儿臣。” “儿臣用过后觉得极好用,便想着父皇,于是都拿来了!” “都拿来了?”萧景轩诧异。 “儿臣就留了两块,一块用来洗澡,一块用来洗衣。” 萧景轩意外:“可以用来沐浴?” 萧宏与赵嵩,都点头,对此物二人都有了解,虽然了解渠道不同。 萧景轩望着齐王,感叹道:“还是宏儿有孝心啊!” 这给萧宏说得不好意思了,挠头道: “儿臣只是觉得,不能吃独食。” “呵呵……”萧景轩与赵嵩对视,两人眼中都有欣慰。 别的期许先不谈,齐王这孝顺仁厚的性情,是很让萧景轩满意的。 在皇室里,有这么单纯的皇子,是真的难能可贵了。 …… 吃了午饭后,萧宏就找借口去后宫看望皇后,离开了养居殿。 “嗯?”忽然,萧景轩想到什么,“老六在白水镇只留了一日,能有什么朋友?” 他疑心病又犯了,顿时怀疑是不是有商人想要攀附权贵。 赵嵩拱手,正色道:“陛下,要不要查查此人?看看他是否别有用心?” “嗯,得查!” 萧景轩冷道:“宏儿单纯善良,别让人骗了去……悄悄去查,别惊动齐王,派值得信任的人去,朕要知道此人的全部资料!” 第四十七章 李青山慌,萧凡对策 “龙笑山死了!” 刚见到李青山,萧凡就听到这一则消息。 不意外,但太快了,萧凡还是有些诧异。 “这么快?”萧凡惊道,“谁干的,知道吗?” “应该是冯侍郎的人。” 李青山深吸了一口凉气:“尸体在兰台县西边的破庙里,被住在那里的乞丐发现后报给衙门的,今日我也亲自去看了……是龙笑山本人!” 这些个老爷,真是杀人不眨眼呐! 龙笑山逃跑到现在,才不到两日,居然连兰台县都没能逃出去就死了。 “怎么死的?”萧凡问道。 “伪装成了劫财杀人,衣物与银两都搜刮得一干二净,被一刀割喉……”李青山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抹。 “死了多久?”萧凡想知道,龙笑山到底是何时毙命的。 如果死太早,那就说明,白水镇周围,一直有冯圭的人在盯着。 “龙笑山逃跑时带着护卫,可他尸体旁边没有他人,可见那破庙并非第一案发地点,只怕他一出镇子有西逃的迹象……就已经被抓住了。” 李青山叹道:“还好这么多年来,我没动过逃跑的念头!” 他就知道,冯圭一定有人,时刻盯着青山牙行。 现在看来不但有,还是高手,龙笑山死得毫无挣扎痕迹,完全是熟手所为。 “林县令应该知道了吧,怎么立的案?”萧凡道。 发现了尸体,还有人报案,这是必须立案的。 可立案也要分多种类型,定性很重要。 从这里可以看出,林锡是哪边的人。 李青山冷笑:“林锡敢如何?还不是定的劫财杀人,他可不会自找麻烦,得罪一个户部侍郎。” “这么说,林锡知道青山牙行背后,是冯侍郎?” “自然是知道的,许多事情我们多次合作,自然有了些交集。” 李青山道:“不过林锡此人,也算是小心,他一向不多管闲事明哲保身,也不是哪一派系的坚定拥护者。” 林锡不过是个县令。 哪怕这里是京郊的兰台县,也不可能在那些大人物眼中,有任何地位。 拉拢是没必要的,只要有事儿的时候,林锡不与他们作对,那就可以由着他继续做这个县令。 “李老哥,你一大早就来与我说这些,有何深意啊?” 萧凡明知故问,笑眯了眼,看着李青山的眼中,有些同情。 他知道,李青山是怂了。 看见龙笑山的尸体,对李青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冯圭此人,手段毒辣,行事果决。 如果龙笑山生前,故意将李青山拉下水,多说几句坏话,未必不会被冯圭怀疑上。 李青山已经有些后悔,此前不该故意去攀附齐王。 如果只是与萧凡结交,倒也可以说是生意往来,可是他亲自去驿馆那一次,是洗不掉的嫌疑。 所以,对于李青山来说,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干原本的事情,至于冯圭会不会起杀心完全看运气。 而第二个选择,就是先发制人,真的与齐王牵扯上关系,让冯圭忌惮不敢肆意下手。 故此,见到龙笑山的尸体后,李青山回白水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萧凡! “老弟啊,龙笑山死得太果断,老哥我这心里,也有点儿慌啊!”李青山捂着胸口,演技不错,但也可能是真的慌了。 萧凡摆手道:“老哥你担心什么,你是冯侍郎的摇钱树,他还能把自己的摇钱树砍了?” “可是……” 李青山担忧道:“这些年,冯侍郎只凭借我的青山牙行,已经敛了巨大财富,更不必说他还有别的法代……若是他想抽身上岸,那老哥我就危险了!” 的确。 萧凡明白李青山的意思。 冯圭多年来,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他早就实现了财富自由,甚至几代人都花不完! 这样一来,青山牙行对冯圭来说,就不是那么必需的了。更有甚者,若冯圭想洗白上岸,不留一丝后患把柄,那他一定会想办法干掉所有法代! 这才是法代们最危险的时刻。 而李青山觉得,这个时刻不远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哥你不必太过担忧,谁会嫌钱少呢?”萧凡示意他不必担心。 李青山:“我怎么能安心呢……冯侍郎他年龄也不小,也许过两年就会下野,甚至自请恩养在京……到时候,他就会开始清理我们这种人。” “老弟啊,到时候再准备,老哥我就来不及了!” 李青山有些激动起来。 这几日来,他细细算过,这些年输送给冯圭的利益。 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完全是能够让冯圭下决心上岸的。 只要冯圭不是特别贪婪,一旦他想到这一点,那就什么都晚了。 “那老哥你想如何?”萧凡继续装糊涂。 “老弟,你是个明白人,你知道老哥我如今的处境,想要安全无虞,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投奔齐王殿下!”李青山咬牙道。 他已经感受到了冯圭的杀意,如芒在背。 多少年来,李青山的这种危机感,从没错过,所以他才能商海浮沉多年不倒。 看到龙笑山尸体的那一刻,李青山就知道,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必须得找到活路! 为此,李青山不惜血本,他见萧凡心不在焉,咬牙道:“若老弟愿为哥哥牵线,我这青山牙行你就是二掌柜!” 二掌柜? 萧凡想到刚死的龙笑山,摇了摇头。 这多不吉利! “老弟,你开个价!”见萧凡不为所动,李青山咬牙,“只要老哥付得起,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话说到这里,萧凡眉头微微皱起。 他听出了另一层言外之意。 如果逼迫太甚,李青山很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到时候自己也讨不了好。 “殿下无心争斗,你投靠过来,只怕也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命……那冯圭背后站着的是哪位殿下?”萧凡刻意询问,重点在后半句。 冯圭是个什么人,这对萧凡很重要。 他是个贪婪的自由人,还是某个派系的代表,又或者是某个皇子积累财富的白手套? 这个立场至关重要。 李青山道:“冯侍郎是淮王党,全京城都知道。” “这么说,他站队了?”萧凡眼前一亮。 这不就豁然开朗了嘛? 萧凡不怕冯圭是某个亲王的人,就怕他只是个贪官污吏。 有立场的人,好对付得多! “老弟,看你的样子,有对策了?”李青山大喜。 “只要冯圭有问题,那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让淮王的政敌知道他贪腐的事情……去御史台举告,就可以直接扳倒他。” 这一招,很简单,但必须是冯圭有立场,才好用。 如果冯圭只是贪官,他可以上下打点,轻易遮掩过去。 可冯圭有立场,那他敌对立场的人,就是他无法打点的……一旦认真起来,他的那些问题,不可能藏得住。 “啊?” 李青山很是失望。 他没想到,萧凡的对策,只是如此。 “若这能有效,老哥我至于如此担忧吗?” 李青山叹道:“怕只怕官官相护,御史台还没立案,哥哥我先没命了!” 京城的官场,水可深着呢! 萧凡哂笑:“老哥,若是在平日,冯圭或许逃得过,可眼下夺嫡日盛,任何派系的人有问题都会被对方抓住不放。” “冯圭的巨大资产来源不明,这一条罪证足够让他丢官。” “只要冯圭没了官爵,他的话自然没人听,对你的威胁也就有限。” 这次,萧凡是真心为李青山出谋划策的。 因为他也不想,看着李青山就这么挂了,对于此人,萧凡觉得他有些价值是难以替代的。 第四十八章 李青山借势,萧凡发财 “巨大资产来源不明?” 李青山懵了,他第一次听过这样的说法。 贪污受贿,自然是罪,但那需要抓住证据! 巨大资产来源不明,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定罪的,因为你不可能直接抄家。 没判罪之前,一个三品大员,怎么可能会被抄家? 而不被抄家的话,怎么知道他有巨大资产呢? 这时代,可没有银行流水,查起来没那么方便。 哦对,倒是有钱庄。 可谁会把钱全存钱庄里? 就算存了,也一定不是冯圭自己的名字。 实名举报? 有,可以实名举报,但必须得是冯圭贴身亲随或是家人,这些人实名举报才可以直接查冯圭的资产。 不然随便跳一个人出来,都可以质问朝廷大员的话,那御史台、大理寺,一年到头什么也别干了,只查举报都查不过来。 “老弟,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如何查得冯圭的资产呢?” “京城里,有些默契很重要,不可以随便查官员的家产,不然大家都互查,没有几个人干净。” 李青山道:“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是冯圭的亲随,而那些人不可能背叛冯圭,一个个都被冯圭养得极好。”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古代的封建制度下更是明显。 家族里有一个人,能做到三品户部侍郎,还反哺家族,哪个傻缺会去举报他? 就算有这样的人,只怕还没走到御史台,就被自家人拿下了。 你清高,那你也不能挡了大伙儿的财路啊! “还有一种可能。” 萧凡道:“直接由御史台上书陛下,不经过内阁,这样就可以让陛下查冯圭。” “呵呵……” 李青山大失所望。 这确实是个办法,理论上可行。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老弟啊,你是真不了解现在的御史台,哪里还有几个忠耿的御史?不都是各派系,在陛下面前打小报告的狗吗?” 李青山愤然道:“早些年间,我还不是冯侍郎的人,我在京城时就举报过一个向我索贿的官员……可人刚出御史台衙门,就被那人抓走。” “那次若不是出大血,我早就死了。” 李青山哭笑不得,若不是难以生存,谁愿意做别人的狗呢。 他自然知道冯圭不是个好人,可为了不被欺负,只能选一个强大的靠山。 这就是普通人的无奈,沉浮几年后,总是会被逼迫得随波逐流。 “……” 萧凡苦笑,他是没想到的,这时节的御史台居然也这么靠不住。 难怪民生多艰。 京城的风气都这样,何况各地。 “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些。” 萧凡咬着指甲,思索起来。 李青山道:“其实不必扳倒冯圭,那难度太高,只要齐王殿下收下老哥我,冯圭必然不敢动我!” 一开始,李青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为何不惜冒险,也要借助萧凡去靠近齐王,就是为了可以成为齐王的人。 李青山一直知道,自己终究有一日,会被冯圭杀之以绝后患的。 想要活命,必须要找到更强的靠山。 而李青山唯一可以靠近的,就是齐王在驿馆的这次机会。 “老哥,不是我不帮你,我与殿下连书信往来都没有,如何替你说话呢?” 萧凡道:“且我也说过了,殿下无心争斗,为了你与冯圭甚至是与淮王敌对,殿下绝不会为之。” “啊?”李青山一脸哭丧,“那我可如何是好,难道只能等死吗!?” 对于萧凡的话,李青山也不怀疑。 这个节骨眼下,齐王无心争斗的话,绝对不肯为了他和如日中天的淮王为敌的。 别说他李青山了,就算是萧凡,也是没有这个分量的! 萧凡拍了拍李青山的肩头,叹道: “李老哥,咱还是想想怎么扳倒冯圭更实际些。” 向齐王引荐李青山,这是萧凡绝不可能做的事情。 哪怕齐王给面子,萧凡也不能坑他,李青山一屁股屎呢,可远没有眼前这么清白委屈。 所以,萧凡也只是想保住李青山的命,对于冯圭,没有非常认真地想办法搞他。 真想搞的话,萧凡有的是办法,别看他只是个草民,但许多手段用出来也可以惊世。 不全力出手,一是因为没有过节,虚空索敌的事情做多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其二就是,齐王太单纯,萧凡担心将他牵扯进去。 虽然萧凡不是齐王的门客,但好歹也是得到了些帮助,对于朋友萧凡也是要尽力维护的。 一旦对冯圭出手,李青山这样的人,是靠不住的。 若是泄密,萧凡暴露了,齐王也就会被盯上。 因为目前,很多人都知道了,萧凡与齐王关系不错,不是寻常的上下级。 “……” 给李青山又出了几个,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很难操作的主意后,萧凡就将李青山安慰一番送走了。 送出客堂,看着人走后,江兴与张宗宝从一旁走出来。 整个过程,二人都听到了。 “老爷,您与齐王关系这么好?”江兴大喜,李青山的底细他知道,这般舔萧凡,可见这不是假的。 江兴的高兴,在于他有了一个靠山,对于坑害他的人,有机会报仇了。 “哥,李青山是不是有点儿太着急了?” 张宗宝道:“那龙笑山死了,他兔死狐悲什么?” “他怕被干掉,冯侍郎如果想收手,就得干掉所有给他干黑活儿的人,他才能安全上岸。”江兴也很明白这些。 萧凡点头:“李青山此人,太会装腔作势,他绝不会没有保命的手段,不过是想靠上齐王再多一层保险罢了。” “嗯。”张宗宝也认可。 能将青山牙行经营至此,李青山脑子是没问题的,那么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多年来,半点准备都没有吗? 这说来,谁也不信。 而龙笑山……他应该是真没有准备。 毕竟,他脑子不够用,只怕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冯圭的亲信,只会被信任不会被清算呢。 “那老爷打算如何应对李青山?” 江兴道:“如果有人知道齐王与老爷的关系,李青山又总是送很多礼物来,都会怀疑他已经沾染上齐王吧?” 张宗宝诧异:“啊?李青山是打的这主意?” 萧凡深深看了江兴一眼。 这个莽夫,不只是莽,脑子也有点儿。 能看到这一层,说明至少比张宗宝聪明些。 这几日,从龙笑山逃走开始,李青山每日都来。 今日送来的箱子不少,里面不知装了多少东西,外人会觉得是厚礼。 如此一来,都会联想,李青山与萧凡与齐王的关系。 这些东西到底是送给萧凡的,还是借萧凡的手,转送给齐王的?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大人物,就越是会想得多。 李青山要的就是这个,只要让冯圭觉得,他已经与齐王牵上线,那冯圭就不敢随便下手了。 怎么也得给亲王一个面子,何况李青山也不是非杀不可。 如此……李青山就可以逃得性命。 哪怕可能,齐王甚至都不知道,有李青山这号人存在,李青山也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要萧凡收了东西,只要萧凡没将李青山拒之门外,那这层暧昧又朦胧的关系,就让人无限遐想。 “既然哥你知道李青山的想法,为何不拒绝与他往来?” 张宗宝道:“将来若是冯圭杀李青山,牵扯到我们怎么办?” “如果冯圭真想对付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下不来台。”萧凡蔑着嘴角,转身看向院子里的那些箱子。 努嘴对江兴道:“可看过了?这次李青山送了些什么?” 江兴正要开口,张宗宝接茬道:“哥,咱发财了!” “没出息。”萧凡笑骂。 每次都是这句,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冷静呢? “多少钱?”萧凡不屑道,不可能比龙笑山给得多吧。 江兴趁着张宗宝哈哈大笑,接话道:“老爷,起码三千两!” “呃!” 萧凡打了个嗝:“多少!?” 萧凡惊喜的脸上,流露出不值钱的没出息的笑容。 “低调。”萧凡揉了揉脸颊,放松了肌肉,才止住了笑容。 不是他没出息,三千两啊,这对普通人来说是超级巨款了! 萧宅有四个院子,可也卖不出三千两! 就算是京城,萧宅这面积,也只能卖千八百两。 朝臣的俸禄,就算是冯圭这样正三品官职,年俸也就四百两左右。 冯圭得干十年,才可能攒三千两! 当然了,人家的俸禄是掩护。 “有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直接参与林锡的新城区计划了。”萧凡笑容满面。 老子的商业帝国,正在展开! “对了,”萧凡想到什么,回首问道,“这几日让你们盯着家中,可有人与外人私通消息?” 张宗宝看向江兴,此事是他主管,毕竟武功高跟踪人不容易被发现。 被问到这个,江兴正色道:“老爷,还真有人,在与外面的人商议,想卖掉白砂糖与肥皂的部分机密。” “谁!?”张宗宝大怒,“哪个白眼狼?老子弄死他!” 萧凡的眼睛也眯起,神情变得危险起来。 第四十九章 不知足的白眼狼 白砂糖的制作,比较简单,难点就在于活性炭的制取。 这项技术很容易被偷学。 但萧凡不在乎,萧宅里能参与商品制作的人,全都有死契握在他手上。 人心难测,萧凡也还是防备着,他只是担心会有人铤而走险。 但是真有人敢这么干,也是让萧凡意外的,因为这可是真的会死的! 签了死契的下人,被打死官府都不管,最多罚二两银子,还得是主人有过错才会罚。 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直接打死官府都不会管。 “是谁?”萧凡第一次,对这些人生出杀意来。 有人撞上来了,倒也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江兴压低声音,道出了一个名字。 …… 萧宅现在人也多了,许多事情需要有人跑腿。 比如,去邻街打酱油,去隔壁巷子口买醋。 琐碎的小事,当然不可能由主人去做,于是玉有容时常会唤家中的下人出去。 这倒是不固定的,谁在跟前就派谁去,三个丫鬟里除了小厨娘章巧,也都时常跑腿。 而自从上次,萧凡带着众人去了一趟万福楼送货后,李三儿就时常自告奋勇地出门采买跑跑腿。 玉有容也很体谅,每次都多给几个铜板,算是他跑腿的辛苦费。 或许是因为这些打赏,李三儿更喜欢往外走了,家中有什么事情他都第一个表示愿意效劳。 这让萧凡几人,都毕竟喜欢他。 原本李三儿、孙成、赵风,三人都是萧凡买来,准备观察之后培养成法代的,没指望他们能有多主动干活儿。 只要人待在萧宅,做个吉祥物也好。 李三儿的主动,让他在萧家受到很多优待,就连张宗宝都夸他勤快。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乖巧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不臣之心。 深水巷。 “呵呵。”李三儿一手提着一瓶醋,另一只手将买醋剩余的三个铜板,在手中抛了抛,不屑地啧了一声。 然后捻着铜板,揣进兜里。 “好个大方的主母,月钱都五两以上了,跑一次腿才给三十文……切!”李三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与在萧宅中恭敬谄媚的态度不同,此刻的李三儿,神情极为不羁。 李三儿觉得赏钱少了,配不上他这一个月好几两银子的身价。 他忘记了,这原本就是做下人的本分,不给赏钱也该跑腿,这就是他的工作。 更要紧的是,他的月钱,已经打败全国九成九的同行。 犹不知足! 显然,李三儿每次主动出来跑腿,为的并不是那点儿赏钱。 “嗯?” 深水巷最深处,人迹罕至。 李三儿自顾走到此处,环视四周一眼,安心地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门。 李三走进去之后,门里走出两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屋内,李三儿望着面前锦衣华服的男子,方才脸上的不羁又化作了谄媚。 “嘿嘿,林掌柜,别来无恙啊?”李三儿拱手,而后坐到桌边,与男子对面。 林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笑意,见到李三儿就笑: “李老弟来了?快坐……怎样,拿到东西没有?” 李三儿得意一笑,却瞥了屋内其余两人一眼。 林奇笑道:“不必担心,都是自己人,信得过。” 李三儿点点头:“既然林掌柜信得过他们,那我可就拿出来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两个小袋子。 扎起来的小袋子倒扣,一些雪白的“砂砾”落在桌上。 还有一块肥皂,巴掌大,呈现在众人面前。 “嘶!” 林奇眼睛都亮起来了,屋里那两人,却不敢多看,别过头去。 “林掌柜,是这东西不?”李三儿笑容中,带着得意。 他当然知道,东西不会错,这些都是他从萧宅库房里偷出来的。 根本不可能有假。 “让我尝尝。”林奇捻起一撮白砂糖,放在口中舔了舔。 “嗯!” 林奇立刻点头:“果然是此物!我曾在京城有幸尝过一次,就是这味道,风味绝佳啊!” 在京城,白砂糖可是高等货,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毕竟这玩意儿供应少啊,据说皇宫买走大半,剩下的都在黑市里炒。 万福楼倒是有货,可排队也买不到,还没到货就被权贵们预订了。 “林掌柜,京城里,这白砂糖卖多少银子?”李三儿好奇问道。 林奇伸出三根手指,颤了颤。 李三儿惊呼:“三十文?” 他知道,萧宅的白砂糖是用红糖做的,而红糖也就二三十文一斤。 这样的话,赚得可不多。 林奇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难道是,三百文不成?”李三儿震惊。 他也是商人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了,所以他明白这个价格意味着什么。 二三十文的成本,就算有损耗,也损耗不到五成,却可以卖这么贵! 这特么超级暴利了! 盐都没这么大利润! 还卖什么私盐呐,哪有这挣钱!?还不用掉脑袋。 “没见过世面!” 林奇白眼道:“是三两,一斤!” “什么!?” 李三儿拍案而起,震惊不已:“怎,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同时眼中通红,嫉妒的情绪涌上脑海。 只这几日,萧宅交给万福楼的白砂糖,就不少于五十斤了。 萧凡到底有多挣钱!? 李三儿心中震撼,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他挣这么多,居然一个月只给我几两?!】 林奇见状,哂笑道:“李老弟,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京城里奢侈的东西太多了,这算什么,只是略贵而已。” 众所周知,京城人傻钱多。 许多东西,只要渲染一下,就可以卖上天价。 李三咬着牙,冷道:“萧凡瞒着我们,居然这么挣钱!” 看出李三儿的嫉妒,林奇顺势诱之: “就是啊,你看他萧凡多不厚道?” “李老弟你只要将秘方搞到手,我们二一添作五,将来要多少银子没有?” “届时,你也可以赎身,做个自由的良民。” 赎身……良民! 李三儿眼色通红,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为了这个目的不惜铤而走险。 作为一个曾经的商人,李三儿习惯了被别人伺候,怎么会甘心给别人做下人。 “呵呵,萧凡还想让我们给他做法代,做他娘的法代!” 李三儿冷笑道:“老子要自己做掌柜!” “对!” 林奇拍案赞道:“就是这个理,凭什么钱让他一个人赚了?只要老弟你搞到秘方,咱们联合开个商铺,你做掌柜,我投资你!” “好!”李三儿攥紧了拳头,眼中闪烁一种名为野心的精光。 “对了,这肥皂呢?” 李三儿看着面前的肥皂,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价钱:“它值多少钱?” 说起这个,林奇将那一块肥皂,拿起来放在手上搓了搓。 然后将搓过的手掌,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真香啊……” 哪怕还没过水,只是搓些味道下来,林奇都觉得这肥皂实在是一种好东西。 绝对值啊! “林掌柜?”李三儿将林奇唤醒。 林奇哦了一下,笑道:“呵呵,老弟见谅,这东西在京城都有价无市太罕见,我有些失态了。” “哦?” 李三儿大笑:“这么稀奇吗?” “老弟你有所不知,我可是听说,皇宫里的采办都想买这个,也没货!” “也就万福楼和黑市里,有些许散货,现在已经炒到二十两一块……甚至有人出三十两,也没货了!” “嘶!” 李三儿震惊:“凭什么?这东西有那么好?” 他实在是不理解,一个盥洗用品罢了,居然能卖那么贵,完全离谱! 林奇暗暗一笑,暗啐道,难怪你经营不善沦落成了奴仆。 第五十章 贪心不足杀身祸 “老弟啊,你以为京城那些贵人,买的是肥皂吗?” “不,他们买的是稀奇,买的是优越感,买的是高高在上挥金如土……” “这么说吧,只要是没见过的东西,卖越贵,越有人愿意买。” “京城人连白纸都能哄抢,这算什么呢。” “何况,此物的确有些超凡,胜过其他盥洗用品太多,贵一些也正常。” 林奇不紧不慢地解释了几句。 依依不舍地,将肥皂放下,目光扫向面前的李三儿。 “老弟,这些东西,你怎么拿出来的?” 林奇看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就算是萧凡能做,也应该好好保存才是。 至少会派人监看,不容易被偷出来。 作为一个老道的商人,林奇也要防备,是不是萧凡想利用李三儿搞自己一手。 李三儿哼道:“这有何难?萧宅的库房,我们都可以进出,这些东西也没个总数……萧凡他连个账本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库存了多少东西。” “别说我只拿这么点儿,哪怕日日偷出来卖,也不会被察觉。” 说着,李三儿突然愣住。 对啊,我可以偷出来卖啊! 只要卖个百八十两,就可以赎身了。 仿佛看穿李三儿的心思,林奇哼了哼,笑道:“老弟,眼光要长远,你偷出来卖风险太大,不如直接偷师……将来我们自成一家,这泼天的富贵咱们哥俩儿有得享受!” “呵呵。”李三儿笑着点点头。 心中却是不屑地想,这么挣钱的生意,老子跟你分? 我傻吗? 只要赎了身,老子就自己单独做,一个月就可以东山再起! “滋……” 林奇倒茶的声音,就像是一泡尿,将李三儿从美梦中惊醒。 将一杯茶推到李三儿面前,林奇笑眯着眼,心中也是暗暗冷笑。 李三儿此人,属于养不熟的白眼狼,林奇又如何看不出来。 这厮的想法,半点也瞒不过林奇这样的老江湖。 各怀鬼胎罢了! 林奇想着,只要李三儿从萧宅偷出秘方,他就可以甩开李三儿自己干。 至于李三儿是杀是留,无关紧要,到时候萧凡也不会放过这样的白眼狼的,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老弟,喝口茶润润喉再说。” “谢林掌柜。” 两人饮了半盏茶。 林奇又道:“老弟啊,你在萧宅多日,应该看见过生产过程吧?这白砂糖与肥皂,是如何制得,你难道不知晓一二?” “当然知道了!” 为了展现自己的价值,李三儿拍着胸口道:“我还亲自参与制作生产呢!” “当真?”林奇大为意外。 “那可不?”李三儿骄傲道,“萧凡教我们,我学得最快,整个过程都知道得差不多,除了原料的详细情况……” 林奇眯起眼:“那你可知道,这白砂糖和肥皂的原材料是什么?” 李三儿不假思索:“是红糖与猪油。” “什么?!” 林奇如王八一样,将脑袋伸得老长,靠近李三儿道:“红糖,猪油?!” 见李三儿点头,林奇咬着牙,深吸了口气。 “真黑啊,萧凡!”林奇震惊了。 红糖多少钱一斤? 二三十文,批发价更便宜。 猪油呢? 差不多。 就算有损耗,算你十斤合一斤,成本也才半两不到一斤。 居然敢卖这么贵? 官盐都不敢这么嚣张! 这心是真黑啊,林奇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的骂名还是轻了。 看看萧凡,看看万福楼的丘故,这俩人得被绑在囚车上游街啊! “红糖损耗多少?”林奇继续追问。 李三儿摇头:“我没计算过,不过明显不超过一半。” “这么说来,单是白砂糖,萧凡就赚这么多……” 这下别说李三儿了,林奇也极度不平衡。 都是商人,怎么区别这么大呢,我累死累活还冒险涉法,利润也就几成而已。 人家合法合规,闲谈之间,就赚几十倍! 凭什么呀! 这谁听了不嫉妒? “你说你已经掌握制作流程,还差什么?” 李三儿想道:“萧凡做白砂糖的时候,会用一种炭,但烧制炭的过程只有他自己与张宗宝参与,我们一概不知。” “还有就是,做肥皂需要用一种水,很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林奇听完了然道:“那这么看来,这两样东西,就是白砂糖和肥皂的核心秘法了!” “应是如此。”李三儿也一直觉得,这是关键。 他恼道:“可恨那萧凡,居然不信任我们,还偷偷藏了一手,否则咱们现在就可以做出来了!” 闻言,林奇眉毛轻轻一抬,在李三儿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丝讥笑。 就你这样背叛主人的白眼狼,还好意思说人家不信任你? 你倒是值得人家信任呐,转头就给别人卖了,人家防着你可真没错呀! “呵呵,他终究会露出破绽的……” 林奇道:“老弟你回去,小心查探到那两个秘法的核心,咱们慢慢来……实在不行,知道原材料也好,咱们就可以自己试验,反正你也知道流程。” “届时,咱们一定能成功!” 说着,林奇以茶作酒,与李三儿喝了一杯。 “好,我这就回去,我是打醋出来的,太晚不回去会被怀疑……” 本想让李三儿写下已知流程,但林奇却知道,李三儿没那么蠢。 除非是自己先给他赎身,不然别想得到核心机密。 于是,林奇趁机承诺道:“老弟你放心,我这就回去与我兄长商议,一定将你脱籍恢复良民身份!” 李三儿笑道:“那可太好了!” 但又突然担忧:“若萧凡知道我出卖他,定不饶我,若他届时不给我赎身非要杀我,可如何是好?” 是的,签死契的奴仆,与签长契或是劳作契约的下人不同。 主人有权不让死契奴赎身! 这就是死契,最可怕的一点,有再多钱,只要主人不愿意,想打死你还是不犯法。 而李三儿想到这一点,也是自然,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萧凡损失一大笔财富,这样的仇恨肯定会被报复。 作为死契奴,万一萧凡非要杀他,到时候林奇拿再多钱来,也不顶用! 林奇闻言,不屑道:“萧凡再会经商,他也只是个平民,在白水镇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谁敢不给我兄长面子?!” “林掌柜的兄长,在衙门有关系?”李三儿惊喜道。 林奇诧异了:“你不知道我的来历?”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就敢跟我合作,你怎么保障你的利益呢? 李三儿挠头,他只是被卖到白水镇的,对白水镇知道的不多。 只是觉得林奇找上门,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可以赎身加上大赚一笔。 “我兄长!” 林奇拍着胸脯,骄傲道:“便是这兰台县的一县之尊,林县令是也!” 林锡? 李三儿瞪眼,大喜望外,这个名字他在萧宅里也听过。 县令啊,在这兰台县里,就是土皇帝啊! “有林县令在,萧凡定然不敢不给面子,这我就放心了。”李三儿长舒了口气,心中最大的担忧也去了。 林奇笑道:“老弟你尽管回去偷师,哪怕你被抓住了,只管道出哥哥我的名字,保你一命足以!” “那可太好了,林掌柜,您可真是我的贵人呐!”李三儿舒心道。 正待两人告别之际。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声响震耳。 林奇和李三儿,都被吓一大跳,尤其是看到走进来的萧凡、张宗宝与江兴三人,李三儿魂都掉了。 立时,李三儿颓坐在板凳上,双腿直哆嗦。 “呵呵,”萧凡冷蔑着面前的李三儿,一脸遗憾道,“李三儿啊,前几日你是不是说,我才是你的贵人吗?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贵人?” 侧目看向林奇,萧凡温和地笑道:“你觉得,他能保住你的命吗?” 正想问萧凡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林奇眼睛一瞥,看到了门口倒下的两个手下。 “老,老爷饶……”李三就要跪下求饶。 “噗!” 萧凡单手挥过,刚买的短刃,斩断了李三儿半个脖子! 李三儿满脸不可置信,捂着脖子倒下。 他万万想不到,平日里温和近人的老爷,居然如此杀伐果断,都没给他机会辩解求饶。 “砰!” 见尸体落地,林奇目眦尽裂,指着萧凡咆哮道:“你,你好大的狗胆!” 第五十一章 死契奴不算人 杀人,自然是大罪。 哪怕李三儿的死契,在萧凡的手中,按律法来说作为主人,也不能如此残杀了他。 可萧凡做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林奇是谁。 如此行事,就是要表现得嚣张些,让人意识到他是有后台的。 “萧凡!” 林奇的两个打手,围在他身前,挡住了萧凡几人,他隔空指着萧凡的鼻子: “就算李三是死契奴,你也只能用家法打死他,怎可用兵刃?” “你完了,这是大罪!” 那两个打手,也是很懵,没见过杀人如此果断的,当真是被吓到了。 萧凡将手中的短刃,用桌边的抹布擦了擦,淡淡道: “我不过在清理门户,杀一个家贼罢了,林掌柜难道要替一个死人伸张正义吗?” 林奇低头,眼看李三儿已经气绝,他只能不甘地怒瞪着萧凡。 就差一下,就差一下,就能得手了! 偏偏被萧凡察觉,还直接撕破脸,秘方是不可能得到了。 出了一个这样的家贼,萧凡肯定会更防备,将来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你!” “好,好得很!” “你杀人如麻,我定会去府衙告你,叫你吃上官司!” “萧凡你还是太年轻,如此贸然,哪怕你有他的死契,只怕也要重罚!” 萧凡不屑道:“怎么个重罚?二十两也算重?” 对于奴籍,尤其是死契奴,国法规定中,可没把他们当人看。 打死一个死契奴,主人罚二两;哪怕就算是心血来潮,抓来打杀了,也最多罚二十两。 拿不出二十两,才会被罚刑。 看起来似乎很残忍,对奴籍很不友好。 可事实上,奴籍者,非人哉! 律法只保护良民,其他籍的人,都是“财产”! 没听说过,主人处置自己的财产,会摊上大麻烦的。 死契奴,是最底层的奴仆,完全没有人格与尊严可言。这也是许多人卖身为奴,也只签长契的原因。 至少可以保命,哪怕被打,主家也不敢随便打死。 死契奴,命贱如草芥。 “萧凡,我知道你有钱,可我已经答应替李三儿赎身,他马上就要是良民了!” 林奇咬牙道:“你是恶意杀人!” “还好你不是县令,不然不知要判错多少案子。”萧凡淡淡冷笑。 “可我兄长是县令!” 林奇得意道:“你就等着吧,我这就去府衙,在白水镇律法由我兄长说了算!我叫他找个法子治罪于你,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走!” “等着吧!” 一边说着狠话,林奇一边在两个打手的护持下,退出房间。 萧凡淡淡道:“林掌柜,把你的人带走。” “哼!” 门外传来了拖拽的声音。 等清净了,萧凡蹲下来,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李三儿。 江兴见此一幕,眼皮微挑,方才萧凡杀人的瞬间,他就被吓到了。 虽然他也是江湖人,却没想过一个少年,可以如此杀人如麻。 萧凡是半点都没觉得恶心,甚至没有任何不适,这不是强装的,江兴看得出来。 “老爷真是沉稳,真适合闯江湖。”江兴赞道。 张宗宝啧笑:“我哥若是闯江湖,哪还有七大宗师啊,我哥早嘎嘎乱杀了!” “别吹。”萧凡尬住了。 给我吹出名声去,真特么有人找我来挑战咋办? 就兄弟俩这武艺,在整个江湖上,最多算二流高手。 “你是怎么发现李三儿有问题的?”萧凡转头问道。 江兴:“我眼力好,他去库房放东西出来后,我就看见他怀里鼓鼓的,应是装了东西。” “此前他已经拿出一些出去,应该是偷到外面存放起来,等他赎身之后,卖了那些偷的货就可以作为他东山再起的筹码。” 张宗宝闻言,连忙问道:“那他都偷了多少?” 江兴摇头:“没多少,三天前我发现他有异状,他每次都不敢多偷,就算存起来了也不会很值钱。” “那是发现得早,”萧凡哼道,“真让他偷个一年半载,他赎身就能财务自由了。” 说罢,萧凡撑着膝盖站起来。 “老爷,这尸体怎么收拾啊?”江兴问道。 萧凡:“我是老爷,难道要我亲自收拾?” 江兴怔了一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而后将目光放在张宗宝身上。 “那张二爷,咱俩……” 张宗宝也装起来:“我好歹是二爷,这种脏活儿,当然得你这个护院来做了!” 说罢,跟着萧凡后面,也走了出去。 “诶?” 见兄弟俩前后出了门,江兴盯着尸体,无语又犯难。 他哪有这经验啊。 萧凡从外面推开窗口,道:“得了,给义庄报个信,给他置办个棺材,让义庄处理吧。” 这年头儿,没家人收尸的尸体,都是由义庄或是善堂来处置的。 这些民间机构,有些与官府有关联,可以得到拨款,也有些是民间募集的善款维持着。 白水镇就有义庄,在镇子的最西边,那里还有丧葬一条街呢。 “棺材可贵!” 江兴摇头:“依我看,就草席裹了了事。” 正所谓棺材本儿,能有这说法,自然是因为棺材往往价值很高。 动辄就是好几两! 张宗宝附和点头。 “他好歹也工作了这段时间,用他本该得的工钱,给他置办个棺材。”萧凡对张宗宝说道。 “那倒也行……这倒是能给他弄个不差的棺材了。”张宗宝有些不舍得,但还是听从了兄长的意见。 萧凡抬着头,把这屋子看遍了,道: “这里应该是林奇的秘密产业,咱也给他留几个处理卫生的钱,走。” “得嘞。”张宗宝闻言,丢下一把碎银子,加起来不到二两。 回去路上,江兴有些担忧。 “老爷,李三儿虽然是死契奴,可林奇说得也对,会不会真有麻烦?” 张宗宝也担忧:“哥,不会出事儿吧?” 虽然那一刀可解气,但好像有后患。 “放心吧,林奇若真去了县衙击鼓告状,他就是个傻缺,会有人收拾他的。”萧凡不以为意地道。 …… 另一边,林奇叫醒了,那两个被打晕的打手。 一行五人,直奔县衙而去。 不过到了县衙,林奇没有击鼓,而是直接走到后堂。 都知道林奇与林锡的关系,倒也没有人敢阻拦。 “兄长!” 林奇见到林锡时,林锡一家人正在吃饭。 见是堂弟来了,林锡夫人忙起身道:“我去添双筷子。” 林锡见林奇来势汹汹,便示意夫人带着孩子离开。 等林锡走过来坐下时,桌上只剩林锡一人。 林锡推了一个杯子给他,将酒壶递给林奇,笑道:“怎么了,这气势汹汹的,在这兰台县境内还有人敢惹你不成?” 作为县尊,林锡是兰台县说一不二的人,兰台县的人也都知道林奇与林锡的关系。 谁惹林奇,那就是眼中没有县令大人,这不是找死吗? “大哥,还真有人敢!” 林奇倒了一杯,狠狠灌进嘴里,咬着牙呵道。 林锡瞥他一眼,林奇立刻熄了大半火,给兄长倒酒。 “谁?”林锡眯起眼,眉目之中,没有半点仁善之色。 以往林奇每次来,都是遇到一些不知好歹的人,他们意识不到县令有多大权力,才敢与林家作对。 尤其是林奇手中的生意,那都是林锡的,以前敢把主意打在他身上的人,都裹草席丢义庄了。 “萧凡!” 林奇冷呵:“就是这孙子!” “谁?”林锡用小指头,扣了扣耳朵眼儿。 “萧凡啊!” 林奇道:“他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人,您说他是不是找死!?是不是没把您放眼里?” 第五十二章 萧公子受惊了吗? “你说……萧公子,当着你的面儿,杀了你的人?” 这句话,林锡多少有点儿不信。 他是见过萧凡的,还深谈过一次,此人绝对天资聪颖,超脱凡俗。 这样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会犯这样的大罪? 于是,林锡疑惑道:“那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在他看来,萧凡这样的人,真要杀人也会计划周全,至少目击者会全被干掉才对。 不可能放过一个,还是林奇这个,有自己作为后台的人。 就更应该灭口了啊! 可林奇却活着回来了,这就更不合理了。 “大哥!” 林奇差点被呛死,放下酒杯,委屈地喊道:“我不应该活着回来吗?” “不,不是。” 林锡哂笑,两人是堂兄弟,不是寻常的幕后老板与法代的关系,亲密得很呢。 不然林锡也不会开这玩笑。 “那你什么意思?” 林奇哼道:“当心我告诉大伯父去!” 林锡突然觉得头疼,就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提起自家老父亲,林锡就觉得没辙,老了也很大脾气,还很护着家族里的小辈。 别看他林锡是个县令,惹到老父亲不快了,还会被他拿着竹鞭追得满院跑。 “你敢!”林锡瞪道。 林奇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林锡咳道:“行,不开玩笑了,细说一下吧,到底事情如何……不许添油加醋。” “是……” 说完了,林奇诧异地看着兄长的脸,他没看到愤怒。 反而是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 林锡冷冷看着,面前这个傻弟弟,哼道:“谁让你去偷萧公子的秘方的?!” 于是很是冷硬。 林奇愣了:“大哥,我还不是为了咱家的生意吗,他那生意太赚钱了,如果偷学到……等等,哥你叫萧凡什么?” 萧公子! 林奇突然想起来,大哥第一句话,好像也是说的萧公子? 林锡指了指面前的弟弟,咬牙憋气道:“你……你有没有伤到萧公子?” “啊?”林奇不可思议道,“大哥,你不问我伤没伤,问萧凡?” 谁才是你的亲堂弟弟呀! “林奇!” 林锡冷哼道:“我问你,萧公子有没有受惊?” “哥,受惊的是我!是你的好弟弟我!”林奇委屈至极,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了。 碰—— 瓷片飞散。 林锡反应迅速,一筷子头狠狠抽在了林奇脑袋上。 “哎哟!” 林奇捂住脑门儿,再拿开时,已经看到两条红杠杠。 这一下,林锡抽得可用力! “大哥!我一定会给大伯父告状的!” 林奇跳起来,远离林锡,他当然也不敢打回去,只能放狠话抬出老太爷。 林锡冷道:“你抬出太爷爷也没用!” “你该庆幸,没有伤到萧公子,不然连我都保不住你,你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说罢,林锡望着林奇的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他还想敲一下的,可惜林奇年轻些,反应太快跑开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 林奇还没懂:“整个兰台县,哪有能让你都忌惮的人?” “那萧凡有什么特殊?我查过了,他以前卖身给青山牙行,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后台?” 林锡轻叹了口气。 “如今,兰台县里哪个有头有脸的人不知道,萧凡是齐王殿下的人!” “只有你个蠢货,被他们刻意排外,居然连这消息都不知道,还敢去偷齐王殿下的生意秘方?” “你有几个脑袋?!” 林锡将手中的筷子,隔空摔到林奇身上,骂道:“你想找死,别拉着咱们两家人一起!” 说着,狠狠地拍了桌子,有几个碗被震得掉下桌子摔碎。 “什,什么?” 林奇惊了:“齐,齐王?” 而后,见兄长面黑如炭,林奇连忙道:“大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说着,吓得直接跪下,哭道:“大哥救我,我不想死啊……” 习惯了在兰台县耀武扬威,林奇是最明白,当官的能有多大权力。 兄长林锡不过小小七品县令,就已经是兰台县说一不二的王! 从七品县令到亲王,隔了十几级呢,这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齐王若是发难,七品县令轻易可以撂倒! 甚至齐王都不必亲自出手,随便在京城里说几句话,有的是人愿意替他搞掉一个碍眼的县令。 “大哥,您得救我呀,咱们是亲堂兄弟啊,你不能看着我死啊!” 林奇跪着,哭得伤心绝望,像个卖身葬父的。 林锡冷冷看着堂弟,心中也是不忍,叹道:“罢了!” “为兄与萧公子,还有些交情,你回去准备一份厚礼,再拿我的名帖去萧宅告罪……他应该不会与你为难。” “啊?” 林奇止住哭泣,有些怀疑:“人家可是有齐王做后台,我这样得罪了他,还能活?”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换做是他的话,只怕对方得满门灭尽。 “你当谁都如你这般狗仗人势,得势便猖狂吗?”林锡无语地冷啐了一句。 这世上人分很多种。 有人的靠山只是个县令,就敢在县里强买强卖,鱼肉乡里,甚至无恶不作。 而有的人,哪怕背靠亲王,也不会胡作非为,只是当作自保的筹码而已。 此两者,有绝对的差别。 “哥你骂我是狗……那你也是狗……”林奇嘟囔道。 “滚!”林锡想冲过去给他一嘴巴子,又止住了行动,吩咐道,“去萧宅的时候,顺便将萧公子叫来,说我请他喝酒游江。” …… “哥,哥你快出来看看!” “有人送来好多东西,摆不下了都!” “哥?” 屋里,萧凡正与玉有容琴瑟和鸣,眼看就要看对眼了,却被无端端吵醒。 玉有容埋怨了一个眼神,又很贤惠地小声道:“我去厨房看看晚饭。” “咳。” 萧凡在玉有容后面,走出屋子,远远看着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礼箱。 “李青山送来的?”萧凡随口问。 正在院子里忙活的几人,都摇头。 “是林奇送来的。” “嘿嘿……” 张宗宝走过来,笑得十分邪恶,拐了拐萧凡的手臂,道: “不只是礼物,林奇还送来了好东西哟!” “好东西?” 不解,萧凡顺着张宗宝指着的方向看去,正是门口。 只见一队莺莺燕燕的姑娘,排着队从门外走进来,整齐地站在了院子里。 萧凡愣道:“谁点的外卖?” 转头道:“我不是说过了,不准在家里乱搞,怎么还叫这么多姑娘来!?” 这些姑娘里,甚至有熟面孔,萧凡一看就知道是春风楼的上等货。 “哈哈哈……” 一阵尴尬的笑声响起,林奇哈着腰走进来:“萧公子,这是在下的诚意,今日得罪了,特来请罪!” 请罪? 在场的人,包括春风楼的姑娘,都十分意外。 她们都知道,自家掌柜是县令的堂弟,春风楼实则就是县令林锡的产业。 可是,有县令做靠山的林掌柜,居然要给一个少年告罪,还付出这么大代价……将春风楼最漂亮的姑娘,全都拉过来了! 这是下了血本啊! “哥……” 张宗宝暗暗又拐了一下萧凡。 萧凡看过去,只看到一张意味深长的贱笑脸。 “哥,要不咱就……原谅他?”张宗宝挤眉弄眼,生怕萧凡看不出他的意思。 萧凡瞪了他一眼:“你不是才说要成亲吗,又搞这般为哪样?你若喜欢嫖,那就一辈子不要成亲好了!”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张宗宝连忙找补道。 而后,萧凡看向林奇,冷冷道:“既然你没得到秘方,那就算了,不过这些姑娘就带回去吧!” “别啊老爷……”江兴跑过来,学着张宗宝的模样,很是一番表情的哀求。 萧凡旋即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萧宅的男人,全都一个劲儿地看着自己。 面带哀求之色。 萧凡当即嗤道:“玛德,一群老色胚!” 第五十三章 白水河 不得不说,这个林奇虽然缺点脑子,但对形势看得清。 来请罪就请罪吧,还这么有诚意,居然还带着这么多美人。 除了萧凡,心中有些洁癖外,萧宅里的男人此刻都看呆了眼。 啧……那模样,那腿,那胸……啧啧! 春风楼生意红火,不是没有道理啊,起码林奇这个掌柜的审美还是在线的。 “萧公子,请恕在下冒犯之罪。”林奇严肃地拜道。 萧凡没扶他,只道:“看在林大人的面上,我也不会与你计较,此后别打我的主意就是了。” “不敢,绝不敢……”林奇以袖覆面,擦去额头汗渍。 在他的立场,是想不通的,怎么一个有亲王背景的人,居然如此好说话。 原本林奇想着,送这些礼物可能不够,大概率是会被敲一笔赔偿金的。 可是萧凡还没清点礼物,就已经宽恕了他,这让林奇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得势便猖狂的人,便觉得天底下的人,都是这样的。 “没你的事了,回去吧,告诉林县令,得空我请他喝酒。”萧凡甩了甩手。 林奇恭恭敬敬地点头,然后就招手要带人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道: “萧公子,我兄长说请公子去游江饮酒。” 游江? 还饮酒? 萧凡啧道:“今日?” “是。”林奇头点得很快。 萧凡:“知道了,晚些时候会去。” 林奇拱手赔笑着,倒退到大门口,才敢转身离去。 临走时,林奇回望萧宅,心叹:“不愧是能被齐王殿下青睐的人,这般气度与胸怀,实在是令人钦佩。” “吃饭了!” 林奇刚走,厨房那边,章巧就端着菜出来。 院子里,几个下人已经将桌椅摆好。 等菜上齐了,众人坐下后,萧凡便开口:“吃饭吧。” 得早些吃了,去陪县令游江呢。 至于为何不去蹭宴席,主要是萧凡觉得,外面还不如章巧和玉有容的手艺。 尤其是,在萧凡秘制了一些香料佐料后,家里的菜肴的味道连宫廷菜都比不上! “咦?” 见自己这一桌,空了一个凳子,章巧不知情就问:“少了一人……李三儿呢?他还在库房清点吗,叫他来吃饭呀!” “对哦,今天没见到李三。”王丫道。 秋蝶则是看向江兴几人,她隐约听到几人回来后,说起过一些东西。 但她不敢多嘴,只好默默咬着筷子吃饭。 “老爷?”林虎一边扒拉着,一边道,“李三儿不见了?他会不会逃了呀?” 奴仆逃走,是很常见的,每个府邸的使唤,都会有人逃。 可是众人不明白,萧宅有什么好逃的? “逃?”肖鹏摇头,“月钱这么高,老爷也不苛责咱,每顿还有米饭白粥,还能吃肉……宫中的奴才都没这待遇,傻子才逃呢!” “是啊……” 江兴摇头叹息:“江湖上或是那些世家,他们偷偷养的死士,也吃不上这些东西。” 看着自己桌上的饭菜,与老爷那桌上几乎无异,萧宅的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别说月钱了,就这食宿待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亲儿子呢! 换作任何一个主家,能给你吃饱饭,都算是讲良心的。 还米饭白粥? 还肉? 还能有那么高的月钱? 你怕是没睡醒,皇帝老儿的禁军,都远没这待遇! 也就是萧宅人少,若真有个千百人,老爷还敢开这待遇,那谁都会怀疑他想招兵买马准备造反了。 就这待遇,这年头儿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卖命! “李三儿……是不是出事了?”赵风听出江兴的一些意味深长,怀疑道。 孙成暗暗拐了他一下,赵风立刻会意,低头吃起来,不敢多说一句。 萧凡见状,放下碗筷。 “老爷……” 众人全都放下碗筷,玉有容与张宗宝,也如此。 这是规矩,这种场合一家之主的一举一动,下面的人都要有相应的反馈。 萧凡扫视众人,而后笑道:“李三儿走了,他嫌咱这儿不够好,想出去单干,从库房拿了些东西……” 至于李三儿的下场,萧凡没有多说,他拾起碗筷继续吃饭。 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空气变得好像重了些。 另一桌的八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江兴。 江兴抬头,对几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一个字,但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李三儿回不来了! 有几人端着碗的手,顿时颤了颤。 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好日子过多了,人是会忘本的,尤其是有萧凡这样好到太过分的主人。 “吃完饭,宗宝你带人去万福楼,把这几日的存货全部交付给丘掌柜。” 萧凡吃完了,吩咐道:“江兴,你随我走一趟。” “老爷,那妾身呢?”玉有容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扑闪扑闪。 …… 以玉有容的身份,按说不该冒险,让她跟随的。 但萧凡也考虑到,她现在已经换了身份,加上这段时日丰腴了些,不会让人一眼认出来。 何况这里不是京城。 总不能,一辈子让玉有容待在萧宅里吧,将一个女子的青春都封锁在阁楼之中,那与宠物有何异。 “老爷,我穿这个得体嘛,若林大人也带了家眷……” 马车上,萧凡笑呵呵看着她。 玉有容穿的是很贵的丝绸,倒也不是买的,是之前李青山送来的。 最好的布和丝绸,都留给玉有容,让她自己做衣裳。 那些一般的,就都交给章巧等人,叫几个姑娘得空给家里人都做身衣裳。 “老爷……” 萧凡笑道:“别把我叫老了,还是以往那般称呼吧。” 家里进来了下人后,一家人的称呼都变了。 从萧郎、郎君,变成了老爷。 从宗宝兄弟,变成了二爷。 萧凡有些不习惯,他觉得总是有些别扭,不只是年龄的问题。 “那可不成呢,”玉有容一本正经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家中必须这么称呼,下人才会对老爷尊敬。” 人是一种环境动物,随大流。 一群人里,有人起头对萧凡不够尊敬,那时间长了萧凡就真的不会被他们从心底里尊敬了。 玉有容觉得,她应该带好头。 “好,随你……家中的内务你说了算,你是主母。”萧凡无所谓地笑了笑。 “不过,在里屋,你可得称我萧郎……嘿嘿……” 说着,萧凡调戏似的,一指头挑起玉有容的下巴。 她的下颚线,真的极美,尤其是最近吃胖了些,更好看了。 从前太瘦,反而失去很多线条美。 “老爷,快住手呀,这不是在家里!”玉有容连忙挣脱,用双手遮住已经羞红的脸蛋儿。 她生怕萧凡兽性大发,这可是在马车上,外面有不少人的。 白日宣淫,可是一种有损此时公序良俗的事情,玉有容怎么也是不肯的。 当然了,在家里的话,如果下人们都不在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 白水河畔。 白水镇,因此水得名,它是一条贯通京城与兰台县的河。 河面还算宽,深数尺到几丈不等,流经白水镇外的部分水流平缓。 这也就造成了,这里有许多船停靠,甚至因此衍生了许多产业。 比如码头,这里有力工的生存空间,大部分进出白水镇的物资都靠水路。 当然了,自古以来有码头的地方,当然就有……花船! 原本林锡是想着,带萧凡一起上花船。 不是有句话叫,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蹲过班房……才是真正有了交情吗。 扛枪咱没那功夫,班房就不必了,还是喝喝花酒吧。 哦,另说一句,春风楼就在这里的一艘大船上! 第五十四章 林锡:感谢我老弟送来的平步青云 “萧老弟,好久不见,哈哈!” 刚登上一艘船,林锡就走过来抱住萧凡:“让哥哥瞧瞧,啧啧,你都瘦啦!” “这几日忙坏了吧?” 林锡怼了怼萧凡胸口。 玉有容十分意外地看着这一幕。 这谁啊,这么自来熟。 除了张宗宝,玉有容不知道萧凡还有这样的好友。 萧凡无奈一笑,介绍道:“林大人,这位就是内子,有容,这位就是咱们兰台县的父母官,林县尊!” “见过林大人。”玉有容福身道。 林锡很有礼数,只看了玉有容一眼,便夸道:“老弟你真有福气,夫人这般姿容,实在是沉鱼落雁啊。” “林大人谬赞了。”玉有容连忙道谢。 林锡给萧凡使了个眼神。 男人都懂的那种。 你怎么带媳妇儿来了?你这样一搞,我安排的那些娱乐项目,还怎么进行? 萧凡故意道:“我家娘子在家待得烦闷,正巧林大人请我来游江,我便带她出来兜兜风,也见见世面。” “林大人,我不会碍事吧?”玉有容连忙解释道,“我是不是添麻烦了?” 纯洁的姑娘,怎么想得到,堂堂县令请自家郎君游玩,会玩儿些什么呢。 但萧凡早就猜到。 林锡请他游江,肯定就是白水河了,附近没别的江河可以游玩。 白水河上,什么产业最有名? 那还用说吗,这里妓院可不止一个春风楼,画舫花船也不止三五艘。 别看白水镇只是个小镇,白水河还是很有名的,不少京城来的人,都会在这里玩儿。 而且白水镇的有钱人也不少,这里简直是有钱人的天堂,只要没有风雨,每日河面上人都很多。 萧凡猜到,林锡想搞什么,所以带玉有容来,也是为了合理规避这些东西。 美人可以有,在边上看看就行,真上手,萧凡怕染病。 有玉有容跟着,林锡堂堂一个县令,自然不可能再搞那些声色犬马的项目。 若没有玉有容跟着,萧凡还不太好拒绝林锡的“美意”,毕竟他是个县令,还得在他手下混饭吃,得给面子。 “呃……不麻烦,瞧你这话说得,怎会麻烦呢……呵呵,我都准备好了,今日就……就这艘船,游玩白水河。” 林锡说得断断续续,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有容,我与林大人有事情要谈,你就在此赏夜色吧。”萧凡道。 江兴会意,他来就是为了保护玉有容的。 “嗯。”玉有容乖巧点头,她意识到自己碍事了,有些过意不去。 林锡没带家眷,不过船上有人照看着玉有容,当然也不会有事。 萧凡与林锡,则是走进船舱。 舱内烛光通明,亮亮堂堂,围了一群姿色不错的美人。 有几个,萧凡下午还见过,就是春风楼的头牌姑娘们。 众所周知,头牌只是一个荣誉,不是特指某一个人。 众星捧月之中,有一桌酒菜,准备齐全,满桌只余下碗筷杯子的空地,其余都摆满了美食。 “你看看。” 林锡埋怨道:“老弟你是不是傻呀,我都叫你来这儿玩儿了,你还带你夫人做什么,你看看……我准备这么多好玩儿的,都玩儿不了了吧?” 萧凡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有些意外的,林锡的表现,令他感觉到了亲近。 不是那种目的性极强的,而是故意为了加深友谊,而展现出来的那种亲密感。 从一开始的拥抱开始,萧凡就知道,今日的林锡对自己的态度,更热烈了。 应该是自己的那些建议,给林锡带来了不少好处。 “坐,自家人别客气!”林锡大手一挥。 两人刚坐下,林锡就亲自倒酒,递一杯给萧凡。 又自己举杯,道:“这一杯,我先敬萧老弟!” 说着,一饮而尽。 萧凡故作惊慌:“大人,这如何使得?” “啧,你喝了就使得!”林锡笑着轻拍桌子。 萧凡无奈,也仰头一饮而尽。 “好!” 林锡又来倒酒,萧凡连忙抢过酒壶,苦笑:“林大人折煞我了,你既是父母官,又是长者,哪有你给我倒酒的礼数?” 说着,萧凡给二人都倒满了酒,才将酒壶放在一旁。 林锡拉住萧凡一只手,亲切道:“哪有什么大人?你若不嫌弃,今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 一边说着,林锡拍了拍萧凡的手背。 萧凡哂笑:“林大人……林老哥?” “诶!对咯!”林锡高兴得很,拿起酒杯递给萧凡,碰了一下又喝了。 萧凡只好陪一杯。 “好了好了,再不说正事,我得醉了。”萧凡笑道。 林锡啧着笑道:“啧,老弟啊,你给哥哥出的好谋策!” “我给京城上了折子,日前已经得到回复,减免赋税的事儿,可以商量!” 林锡笑道:“户部那边不给钱,但我说咱自己筹钱,上面也允许我随便扩城……只是不能占良田。” 萧凡知道,林锡怎么这么高兴了。 上次交谈之后,萧凡就知道,这大概率是能成的。 国策之下,一切都要让路,这在任何时代都是相通的。 如今国内少人,要增添人口,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上面也是会支持的。 何况,现在兰台县还没开口要钱呢。 “老弟,你不知道,我按你说的写了折子,给我的回复中……嘿嘿,内阁、户部,都夸赞我了!” “是吗?”萧凡高兴道,“那可值得庆贺一番,老哥你这七品县令该升升了!” 林锡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得意道:“我还听京城的朋友说,我的折子在朝堂上被讨论过,陛下都说如果能有成效,可以让各方效仿……” “那更得喝一杯啦!” 萧凡道:“老哥你在陛下那里都挂了名了,只要这件事情成了,不需要三两年必然是平步青云呐!” 林锡点着头,眼中泪花闪烁,与萧凡连喝了三杯! 而后真情流露道:“哥哥我在这县令职上,都呆了十多年了,我可算是要熬出头了呀!” 萧凡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 “老哥,你要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我这小老弟哦?”萧凡故意逗他。 林锡正色:“老弟你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这回你帮我大忙,我一定念你的好!” “不过老弟你有齐王殿下在,还能比我混得差吗?说不定啊,日后哥哥还要靠你提携呢!” “苟富贵,勿相忘,哈哈。”萧凡笑道。 林锡闻言,大为赞同:“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 又是一杯酒下肚。 两人酒量都不错,萧凡天生的,林锡则是当官多年早就练出来了。 这几杯酒,算不得烈。 “老哥,你叫我来,只是说这个吗?”萧凡问道。 上岸时,萧凡就发现,码头上不少商人的船聚集了,今晚很多有钱人都来了。 比平时热闹十倍。 林锡嘿嘿一笑:“老弟慧眼,我就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今晚,我叫来了白水镇的所有商人,还有那些有意在白水镇投资的商人……就是为了募集资金,扩城的事情你可得帮我做下去!” 萧凡点点头:“我今日带来了一些银两,都在我夫人手里,肯定支持。” “不是让你投资!” 林锡瞪道:“我还能少了你的好处?我是让你帮我出谋划策,怎么才能让那些人多投钱,最好让衙门也有点儿营收,到时候我交上去的折子才好看呐!” 哦…… 指着这空手套白狼呢? 萧凡笑了,他这法子就是这意思,不过林锡很上道了。不投钱,也可以分到好处,确实有诚意。 萧凡却道:“不可,我还是得投钱,咱们走正规程序,不然将来有人以此攻击老哥,说你中饱私囊怎么办?” “这……” 林锡大为感动:“想不到,老弟你这般为我考虑,真是相见恨晚呐!” 第五十五章 预算太大,丢下河去 萧凡还是决定,要投资。 不仅要投资,还要多投资。 “您都叫来了哪些商人?”萧凡问道。 “自然是有青山牙行的李青山,林奇也要来,还有几个京城里有势力的朋友。” 林锡小声道:“这些人,都有来头,都得分一杯羹,否则事情难做。” 随后他告诉萧凡原因。 这些嗅觉灵敏的商人,有些是自己找上门的,他们有的与工部有合作关系;也有直接做建材生意的;又或者是粮食商人。 要扩城,不是一两个月就做得完的,需要漫长的时间以及长期稳定的投资。 这一点,仅凭白水镇的有钱人,是难以撑起来的。 林锡也算老道,他也担心会否出现问题,不好全找本地人。如果出了事,得罪了本地人,将来他这个县令就不好做工作了。 外地人,无根无基,自愿来投资……万一亏损了,你也怪不得我吧? “林老哥打算,要将白水镇扩多大?”萧凡道。 林锡:“我已经将消息散了出去,坊间已经开始传起来,听到可以得到田土和新房,许多人都愿意多生几个哩!” “这可是国政,如果老哥我真做成了,一定能升上去!” 萧凡点头:“我是问,要把场子铺多大?” “先扩半城!” 闻言,萧凡嘴角一抽。 半个白水镇?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老哥,你是不是飘了? “老哥,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萧凡压住心中的无语,哂笑道。 林锡摇头:“我正要找你老弟估算一二,衙门的人没这本事估算出大致,总不能干几个月就募集一次资金……那样真就像是坑人的了。” 萧凡缓缓道:“哪怕可以省去大部分人工成本,可是建材、粮食、植株、地基、排水沟渠……这些都是不可能省的。” “哪怕就只建造县衙外最大的那条街,也需要近两千两!” “半座白水镇的规模,少了五万两做不到。” “什么?”林锡瞪大了眼珠子。 他苦笑:“白水镇的年税,都不到这个数啊!” 萧凡呵呵道:“这还是少的,许多细节和材料浪费算上,花个十万八万两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主理此事的官吏,还想揣兜里点儿,二十万两也不够!” 二十万两? 林锡比出俩手指头,看了看,而后哼道:“谁敢伸手,我砍了他!” 对此,萧凡却不乐观。 就算林锡自己不伸手,他也挡不住下面的人。 一个工程,除了官府的监管外,还有许多管理工人、材料以及后勤的小吏,这些小鬼才难缠。 叫他们不贪,那简直是让太阳从西边出来。 就算派遣再正直的人去做管理,也还是管不了的,最多只能说少贪些。 “那就先别玩儿这么大……” “先搞个十条街吧……”林锡苦涩一笑。 户部不给钱,工部不给匠人,一切都得靠兰台县的力量去做,成本全部由本地官府承担。 这种事情,林锡没经历过,以前上面拨款都是可劲儿造的。 “十条街,也得几万两……还是先看看,今晚能募集多少资金,再做打算吧。”萧凡摇了摇头。 “好。” 林锡道:“咱先吃,吃了饭就去见那些商户,看他们能出几个钱!” “老哥你慢慢吃吧,我来时已经吃过了,上去陪陪我娘子。” “那老哥就怠慢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 走出船舱,江上清风迎面而来,吹得萧凡的头发缭乱了几分。 他长出了口气,船舱里全是女子的脂粉香气,闻起来像是进了一个花圃。 饶是萧凡没有花粉过敏,也会觉得难以呼吸,物极必反,里面的香味已经很难闻了。 “萧郎!” 正展开双臂,感受风声,萧凡听到玉有容欣喜又急促的声音。 于是转头看去,玉有容身边,不知何时有了几个年轻人。 江兴站在一旁,被几个大汉挤在角落,想抽棍又犹豫着,正无奈。 见萧凡上来了,江兴连忙道:“老爷,要不要动手?” 他此前不动手,是怕打出事儿来,影响了老爷的正事。 左右玉有容也还没吃亏,江兴也就忍着了。 “萧郎,是他们非要凑过来的!”玉有容很担心,会被萧凡误会,是她自己招蜂引蝶。 萧凡眯起眼,看着江兴冷道:“人家都欺负到跟前儿了,你还犹豫什么?” “老爷?”江兴从背后,抽出短棍。 “都给我丢下去。”萧凡走过去,同时说道。 “哟呵?”那几个年轻人,语气玩味地看着萧凡主仆,一人不屑道,“你个少年,知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人多!呵呵……” 玉有容则是突然一个加速,冲到了萧凡身边,被萧凡拉到背后。 “对不起,他们冲着我来的。”玉有容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惹了麻烦。 其实玉有容知道,她是很美的,所以出门前已经用东西遮过脸了,看起来已经不是一等的美人了。 可是她没想到,还是被这些商户的公子哥缠上了。 萧凡哂笑,安慰道:“傻孩子,是他们贪图美色,与你何干?” “要不算了,左右我也没吃亏,他们只是调戏了几句,没碰着我。”玉有容担心萧凡惹出事情来。 这里毕竟是林锡的官船,能来的都是有背景的人,玉有容不想萧凡因为自己得罪了这些人。 “你在说什么呢,你若吃了亏,他们就不是掉河里那么简单了。”萧凡淡淡道。 “啊……” “你来真的?” “大胆!你可知道,家父是……” “你,你别过来,啊啊!” 甲板上,一阵喧闹后,很快平静。 “有人落水啦,快救人!”各处船只上,都有人叫喊起来。 “啪啪。”江兴将短棍插到背后的腰带间,抱着双臂得意地向萧凡,炫耀自己的武力与战绩。 “老爷,十两不亏吧?”江兴调侃道。 萧凡点头:“再给你加五两,以后月钱十五两!” “这么好呢?!”江兴大喜。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是个喜欢钱的人,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自己曾经错误认知了自己。 原来,只是从前的东家,给得太少了而已! “大胆刁民,你竟敢将我等都丢下河!” 船下水面上,七八个脑袋浮着,都是刚被江兴三下五除二,就丢了下去的公子哥与他们的护卫。 一个个很是不服气。 萧凡低头道:“我救了尔等,尔等可知,按大夏律令,调戏良家女子该当何罪的?” “你放屁!” “什么调戏,老子就是说几句话,想与这姑娘交个朋友!” “大夏律令归你管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狗东西,你是谁家商户的?只要你敢开口,老子叫你家破人亡!” 水下那些人,更加跳脚,周围的小舟已经围了上去,很快将几人都捞了起来。 “林大人是我伯父,你死定了你!”一个长得略有几分像林奇的男子,站在小船上跺脚,指着萧凡。 “哦?” 萧凡眯起眼:“你爹是林奇?” “是又怎么样?你怕了吧?” “你若怕了,将那美人献上,再给我磕头认错,老子就饶了你狗命!” 看着那狗仗人势的年轻人,萧凡嘴角撅起。 江兴也是暗笑,林奇下午刚去萧宅请罪,他的儿子又惹了老爷……林锡真是命苦哦,摊上这么一家子人。 “爹?”林江看着远处,春风楼的船开了过来,站在船头上的是一脸铁青的亲爹。 林奇来了。 他看到这边的动静时,瞄到了自家倒霉孩子,也在其中。 原本没当回事,可是当林奇看见萧凡与江兴时,他如遭雷击。 不需要问,林奇就知道,必然是因为对面船上那名美人。 “爹,你看看啊,这刁民胆子太大了!他竟敢将我们都丢下来,差点我就淹死了爹,您可一定要替我出口气,我要……” “你给我闭嘴!”林奇听不下去了,立马咬着牙呵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色胆包天,你当老子没看到吗?” 说着,林奇对身边的一个护卫道:“你去,给我打断这小子的腿!” 第五十六章 林锡:我是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啊?” “这是?” 不仅那护卫懵了,周围船上围观的人,都懵了。 这还是林奇吗? 这还是那个,仗着自己是县令堂弟,就纵容家人在兰台县内胡作非为的林掌柜吗? 我听见了什么? 林奇居然因为自己儿子,调戏了一个良家妇女,就让人把儿子的腿打断? 不是,那你以前怎么还纵容他强抢民女呢? 这会儿,怎么突然善心爆发了啊,难道你其实是个好人不成? 众人都不傻。 顿时都明白了,林江这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呀! “哟?” 不少人期待起来。 能见到这父子俩吃瘪,可是千载难逢呀,这波不得赶紧围观? “叫人把船开近些,别太明显就行……” “凑近点儿……” 周围几艘大船,都靠拢过来,像是被水流冲的那般自然。 “老,老爷?” 春风楼船上,那护卫一脸呆愣:“真要打断少爷的腿?” “你还愣着干什么?!” 林奇生怕动作慢了,让萧凡出手的话,儿子只怕都活不了。 赶紧道:“老子叫你打断他的腿,你不去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是!” 听到这话,知道不是试探或开玩笑,那护卫当即一跃,就落到了林江所在的小舟上。 然后左右看了看,抡起小舟的船桨,抻道:“少爷,是老爷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啊,请少爷担待!” “别!”林江见他抡起来了,竟是要来真的,当即怒瞪,“你敢!?” “给老子打!”林奇在船上,居高临下地指道,“快点儿!” “是!” 听到林奇的再三命令,那护卫也不忸怩,当即抡起船桨就照着林江的腿狠狠拍去! “你大爷!” 林江不敢不信了,情急之下立刻跳到河里,躲开了这一击。 那护卫顿了顿,抬头看向林奇:“老爷,打不着少爷了……” “那就给他拉起来,按着打!”林奇恨得龇牙。 老子才安抚好的爷,你就马不停蹄去招惹,自作孽不可活! 林奇的举动,引得周围人极其不解。 但他们已经有所猜测。 “林大人船上的那少年是谁啊?” “竟敢将这么多人丢下来。” “能让林奇忌惮的角色,难道是坊间流传的那个萧公子?” “谁啊?”有京城人问道。 当地人小声道:“听说是齐王殿下的亲信!” “嚯……难怪敢如此嚣张……” 话传得很快,各艘船上,很快将“亲信”二字,都传成“亲戚”了。 尤其刚好,听到那少年也姓萧,这可是国姓啊。 人的思维是活跃的,尤其是江湖老手,这些人联想能力很强。 “该不会是皇亲国戚吧?” “谁知道呢,或许是皇族的支脉,没落的。” “那可真说不准,这里可是京城附近。” “这下有意思了,那些被丢下河的公子少爷,要吃大亏了!” …… 官船上,萧凡站在船边栏杆,观察着这一幕。 他笑着看着,渐渐靠近的林奇,没有说话。 林奇的应对,很给他面子,也确实很慌,萧凡也看出来了,他是真怕自己动怒啊。 为了给足萧凡面子,让他消火有台阶下,这都要打断林江的腿了。 可真是姿态够低。 既然人家这么给面子,那咱也不好太咄咄逼人不是,人在江湖混,凡事留一线,这是要考的重点。 “行了。” 看着下面,林奇的护卫已经开始游泳追逐起林江,一场闹剧十分惹人发笑。 萧凡终于是出面,面色冷淡地瞥了林奇一眼,哼道:“算了吧。” 听到这话,林奇抬头,赔笑拱手:“多谢萧公子海涵,在下一定好好教导犬子,绝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那就最好。”萧凡摇头叹了一声。 “咚咚咚……” 在船舱吃饭的林锡,终于是上了甲板,连忙道:“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吵闹?” “林大人!” “见过林县令……” 周围的人见到林锡,皆是拱手拜了一下,本地父母官的面子,是必须给的。 “大人……”官船上,有人贴过去,给林锡说明了缘由。 这些人倒是眼力见不错,一直没去船舱禀告,林锡出来了才告诉他事情。 作为父母官,当众之下,林锡既然都出船舱了,那他肯定得主持公道啊。这时候,再告诉林锡实情,就无碍了。 “真是胆大包天!” 林锡怒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民女,本官作为兰台县的县令,绝容不下此类腌臜之事!来人!” “在!”县衙的捕快,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几个人,手持水火棍。 指着下面,被小船救起来的那些公子哥,林锡哼道:“全部拿下,就地杖责二十,叫家人领回去好生管教!若再有下次,直接下狱!” “啊?”那几人顿时如丧考妣。 二十棍可不是轻松挨的,屁股绝对开花。 “大人恕罪啊!”有人当即求饶。 林江更是瞪大眼睛,他生怕林锡不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才如此痛下杀手。 “大伯,我……我也在,我林江啊……” 林锡充耳不闻,冷哼:“官宦子弟,更该罪加一等,给他三十棍!” “是!”县衙的捕快们,当即行动起来,跳下去捉拿那几人。 面对衙门的缉拿,没人敢反抗,所有人当即束手。 林奇望着大哥,也没说半个不字,甚至觉得干得好! 他林奇一介白丁,能给的面子有限,林锡是县令,他表态严惩那么事情就结束了。 林江最多挨一顿打,不会被后续报复了,萧凡的气也该消个彻底了。 “萧家娘子,你看本官处置得,是否让你出了恶气?”林锡下令后,看向萧凡身边的玉有容,笑呵呵地道。 玉有容瞧了一眼自家男人,发现萧凡鼓励她应答,于是道: “林大人作为父母官,自然处置恰当,民妇感激大人主持公道!” “呵呵,本职罢了,你们小两口受惊了……”林锡笑着,又宽慰了几句。 这一幕,令本来就联想颇多的众人,对萧凡的身份更好奇了。 “大人,人都抓了?”一捕快隔开喊道,语气有些深意。 抓了,要不要打? 现在打,还是带回去打? 真在这儿打的话,可不能藏力气,您的好大侄儿这一顿得挨瓷实! 带回去的话,就可以只伤皮不伤肉…… “没听见本官的话吗?” 林锡冷道:“就地责罚,狠狠地打!” “是……” “哎哟!” 那些捕快倒也行动力强,立刻就开打。 挨打的那几人,没想到真的会挨打。 方才还与萧凡嘴硬,说自己来历的那几人,一个个都沉默了。 林锡可是知道他们来历的! 可是为了安抚那萧凡,还是义无反顾地揍他们,这说明萧凡来历大得吓人,至少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所以他们沉默了,没有再作死地放狠话。 他们只是好色,不是傻。 若能只挨一顿打,就免去后患,他们巴不得挨狠一些! “呵。” 萧凡见状,拱手赞道:“林大人不愧是本地父母官,草民佩服!” 林锡摆手,故意用高不高低不低的声音道:“嗨,萧老弟你就别调侃老哥了,在老哥船上还闹出这种事儿,我这脸上可真是火辣地疼!” “还好老弟你不计较,老哥才该佩服你的胸襟呢!” “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小孩子不懂事教训一下就是了,没必要太当回事。”萧凡也装了起来。 林锡:“那怎么行,国有国法,让他挨顿揍也好,免得将来招惹更不得了的人。” “哈哈……” 说了几句后,林锡突然正经起来:“差点儿忘了,扩城的事,一会儿在青山牙行的船上商议,老弟你可得帮我出谋划策。” “唉……谁让你是我哥呢,敢不尽力?”萧凡拱手一笑。 而听到这些的周围众人,心中已经掀起巨浪! 第五十七章 京城来的暗卫 船舱里。 在林锡十分坚持的邀请下,萧凡夫妇进了船舱。 “弟媳妇,今天是我那傻侄子有眼无珠,老哥哥亲自给你赔罪!” 说着,林锡举起酒杯,敬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林大人,这不好。”玉有容不知所措,只能看着萧凡。 萧凡:“还愣着作甚,林大人敬酒你还不喝?” “哦……”玉有容连忙一饮而尽,小脸一下通红。 她能喝,但每次一喝酒,脸就会红。 萧凡也很喜欢这一点,经常骗玉有容把酒当成水喝,就为了看看她的一抹羞涩。 “臭小子,过来,敬你婶婶一杯赔罪!” 林锡看向角落,船舱内林奇父子,也被叫了进来。 在林锡看来,这件事情还没了,道歉是不能少的。 姿态要做足,才没有后患。 “婶婶?”玉有容惊愕,指着自己,一时无语。 我何时超级加辈了? 萧凡也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江犹豫不前,其父林奇在后面踹他一下,才将其推到桌边。 在林锡的一个冷厉眼神下,林江颤着手捧起一杯酒,快哭了:“婶婶恕罪,小侄儿多有得罪……” 林江很羞耻,他看得出来,玉有容还没他年龄大呢。 居然要他喊玉有容婶婶! 这简直是,感觉给人当了儿子一样。 “呵呵,”林锡笑看着萧凡夫妇俩,啧道,“当然是婶婶了!萧老弟与我兄弟相称,弟媳妇你当然就是这臭小子的婶婶了!”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玉有容无法反驳,只觉得莫名其妙高了一辈,这不值得高兴,因为听起来就像是平白老了二十岁一样。 难受。 但确实有面子。 “人家都给你敬酒了,表个态吧。”萧凡轻声提醒玉有容。 “哦!” 玉有容道:“无碍,那个没事,你下次注意就是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太无语了。 对于林江,玉有容自然是恼的,但人家已经道歉到这个姿态了,在心里再反感此人,此时也得大度一些。 人在世间生存,许多时候都不得不违背本心。 不过一昧遵从本心好恶,也不一定是好事,会让自己失去很多利益,甚至是树敌。 眼前这样就很好。 林锡话语间,将玉有容升高一辈,林江就成了一个小辈。 小辈嘛,无知任性一些可以理解,做长辈的真与小辈计较,那就失去了风度。 只要这个小辈的家长,代替他认罪认罚,并且表示严厉教育……那这本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了,前提是这个无知小辈,没有造成什么既定事实的严重后果。 “林奇你看,我就说我弟媳妇与我老弟一样,心宽似海嘛,你还怕她不饶你?哈哈,来来来,方才弟媳妇你受惊了,我们兄弟俩陪你们夫妇喝两杯!”、 不愧是县令,长袖善舞是基本,林奇几句话,化解了尴尬。 又让林奇也加入进来,与萧凡夫妇趁机结实,倒也是弄拙成巧。 “正好有些渴了,那就喝两杯。”萧凡赞同道。 这顿酒得喝了,不只是喝酒,还是人家的赔罪酒。 “不过林老哥,咱别耽误了,稍后的募集款项。”萧凡提醒道。 林锡摆手:“别担心,人还没到齐,等人到齐了李青山会来请咱的。” “那我就放心了,来,喝!” 看着火热畅聊起来的四人,林江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船里,应该在船底。 他想逃,可目标太明显,林锡与林奇时不时就骂他一句,他存在感太强走不掉。 可留在这里,林江浑身不舒服。 “爹,大伯,我能走……吗?” “走,往哪儿走?”林奇大骂,“想去哪儿勾搭小姑娘?还是调戏良家妇女?” “他敢!?” 林锡接话,佯怒道:“三条腿都给他打断!” 三条腿? 玉有容疑惑了两息,突然像是懂了的表情,而后脸色更红了。 …… 官船里,正聊得火热时,河边一艘小舟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盯着官船船舱里窗栏纸上映照出的人影。 “他倒是吃得香,咱哥俩在这儿喂蚊子。”高个子羡慕道。 “别埋怨了,陛下交代任务这么久了,咱还没摸清这萧凡是个何等样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矮个子沉稳些。 自从皇帝陛下,对一个叫做萧凡的白水镇少年感兴趣后,东夏国在京城附近的谍探都活动了起来。 他们很快得到了萧凡的基本资料,与他近期所为。 可萧凡是个什么样的人,需要去接近感受,才敢下判断。 可是好死不死,萧凡这货不出门,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整日就是萧宅——青山牙行——万福楼——县衙。 四点一线。 这年头,没见过这么宅的男人,简直就像个闺中女子。 高个子哼道:“这也不能怪咱们,谁让他不出门呢……据说此人很聪明,咱们无故靠近萧宅,会被他怀疑上的,咱们不能暴露身份呐。” “啪!”说着,高个子一巴掌呼矮个子脸上。 矮个子大怒,抬手就要反打。 高个子连忙解释,伸出手:“你看,你脸上有蚊子,我给你打蚊子哩!” “啪!”矮个子反手一嘴巴子,扇在高个子脸上,“老子要你帮我打?” 高个子委屈巴巴。 打完后,矮个子舒畅不少,哼道:“只方才见那萧凡,在船上所行种种,可看出此人不简单。” “我们要搞清楚,他接近齐王殿下,到底是否暗藏居心,陛下一定会问……你在干什么?” 矮个子转头,见高个子居然没听,顿时又恼。 那高个子挖着鼻孔,弹飞指尖的一粒鼻屎,很享受地蹲下来用河水洗手。 “你大爷的!” 矮个子深吸一口气,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飞到脸上,拿下来借着船上灯笼的光看清。 是鼻屎。 于是一脚,将高个子踹进了河里。 “你干嘛?”高个子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又喝几口水,扑腾着龇牙,“哎哟!” “咱俩可是搭档,你要谋害我啊!?”高个子怒斥。 矮个子冷道:“再恶心老子,我弄死你!” “你……”高个子在水里指着矮个子,却愤然一哼,“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其实就是打不过。 他们都是皇帝的暗探,组成一队执行任务,但在这一队里他永远被矮个子吃定。 就因为打不过。 郁闷着,高个子划了几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双臂在水里迅速扑腾: “卧槽,我忘了我不会浮水!” “啊噜噜……”脑袋立刻在水里沉浮,很快就要沉下去的感觉。 矮个子冷瞥他一眼:“别演了。” “显眼包,别演了,若是引起旁人注意,咱们就没法执行任务了。” “你还演?” 矮个子不耐烦了,可定睛一看,高个子真的沉下去了,只剩俩手指头还在水面上抽搐。 然后,连手指头都沉下去了。 “你小子不会浮水?”矮个子震惊! 他不及多想,连忙脱了靴子,将外衫丢开,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很快就将高个子捞上船。 “呼……得救了!”高个子吓僵了,庆幸不已。 矮个子站在一旁换衣服,一脸无语地瞥着还在躺尸的高个子: “你他娘地连浮水都不会,是怎么进暗卫的?” 作为皇帝的谍探,暗卫机构的人,必须都是千挑万选。 要么是军队里的千人斩万人敌;要么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又或者是皇家自幼豢养的能人……他们都必须精通所有常见生活技能。 啥也不会,怎么做谍探,怎么执行任务? 浮水,这是再基本不过的,必须会的技能。 否则是不可能进暗卫的。 “我……” 高个子惭愧又尴尬:“我家里……颇有家资……” 矮个子无语到冷笑:“呵!” “我算是明白了,我就说呢,暗卫里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废物的人!” “……我只是不会浮水而已,哪里弱了?!”高个子也不快,恼道。 矮个子:“我听春风楼的老鸨说,最近有个京城口音的,出手阔绰的公子,是个银样镴枪头。” “……别说了……” 第五十八章 商户聚集,青山宝船 热闹的场合,少不了美酒与美人。 兰台县的第一次集资,在青山牙行的大船上展开。 青山牙行的宝船,颇有战舰的风采。 后来萧凡才知道,这就是废弃的战船,被拿掉了所有军械后,空壳卖给了青山牙行。 此事,自然是户部的冯圭牵线,这艘大船还不到报废年限呢。 青山牙行花费不少,买下一艘空船,不只是为了面子,这算是与朝廷牵上线了。 众所周知,许多军械年限到了,就会从一线退下来,换新。 那么换下来的军械,摧毁了太浪费,最好是回收再转手出去。 有高层背景的商人,这时候就可以出手,用一个高价买了。 有时候,旧东西还能卖出全新的价钱! 如此操作其实是等于,多了一个护身符,这么懂事儿的商人,朝廷自然不会刻意为难了,今后做事都会容易很多。 而青山牙行在朝廷手里买的退役军械,远不止一艘宝船。 李青山说起此事时,有些得意骄傲。 宝船上,船舱内。 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捕快,与兰台县的县兵。 整个兰台县,最有牌面的商人,今日都被请来,也没有人不来。 宝船内部还算大,船舱内改造过,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堂。 就算坐了几十人,也丝毫没觉得有半点拥挤。 “让我们有请林大人主持!”李青山开场白说完后,便将主导权交给了林锡。 林锡坐在萧凡身边,居于正中。 他一开口,就没人敢开小差: “感谢诸公,百忙之中来赴会,林某感激不尽!” “林大人说哪里话……” “林大人不必拘礼,我等理应为本县出一份力!” “就是。” 众人一言一语,立刻就附和了起来。 在这兰台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想要混得好,在县令面前有个好印象极为重要。 他们可不是来支持朝廷的,是来支持林锡的。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多谢,多谢……都是诸位给面子,在下作为一县父母官……” 一顿慷慨激昂的说辞,很快呈现出来效果。 不少人眼眶红了起来,好像真的被林锡一番言论就感动了。 “林大人说得好,我愿出三千两!” “我五千两!” “出得多,挣得多,还能帮林大人完成朝廷的任务……我出七千两!” “我……” 还没到募集资金的流程,一个个就已经争先恐后地,想在林锡面前表现一下了。 演技很到位。 饶是萧凡看过无数种表演方式,他也觉得这些人演得真好,他就快信是真的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的话。 对面第一排中间那个,喊出价七千两的,是兰台县有名的粮商,今年灾情期间提高了八倍粮价。 比李青山还混蛋。 第一排左边那个,出五千两的,则是兰台县有名的帮派首脑,靠催债、抢地盘、刺杀、绑票……为生。 还有那个…… 反正面前这一堆里,萧凡原本的记忆中,就不记得有一个是好东西! 全特么得挨雷劈。 想到这里,萧凡挪了挪,想离这些人稍远点儿。 别波及我。 倒是有几个不认识的,看起来还算面善。 万福楼的丘故没来,萧凡在人群中,没有找到他,十分意外。 此事,萧凡与丘故说过,他应该会参与才是。 很快,等林锡完成了讲话,萧凡小声问道:“没通知万福楼的丘掌柜?” 林锡道:“知会过了,丘掌柜他不来。” “啊?”萧凡惊愕,这么好的机会,丘故会放弃? 谁料,林锡又道:“丘掌柜说了,不管募集多少资金,这个项目后续缺多少钱他来补。” “嘶!” 萧凡诧异又震惊,这个丘故还真是胆大,居然敢兜底! 万福楼这么有钱吗? 丘故一个分楼掌柜,他有这么大的权力? “丘掌柜确实有格局。”萧凡想到,肥皂的分成,丘故居然只要了三成。 这简直就是大善人啊! “嗯……丘掌柜的确大气,不过哥哥我觉得,今夜只怕会募集到不少钱,或许不需要丘掌柜补了也不一定。”林锡很高兴。 这些商人很识趣,很给他面子,都表示愿意出巨款。 那么扩城的事情,就好说了。 一旦这件事情做好了,后续的项目就更简单,一想到能完成指标晋升,林锡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老哥别糊涂呀,就算资金充足了,也得让丘掌柜参与啊。”萧凡提醒道。 林锡了然一笑:“这我还能不晓得?老弟放心,丘掌柜如此大气,我能让他伤心吃亏吗?”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来有往。 丘故都愿意兜底了,这可是天大的人情,若是这次不让丘故赚一笔,林锡自己都觉得不妥! 要做好事情,可不是全凭他林锡这七品县令的官衔,以及衙门那几个捕快府兵的。 否则,下次再有此类事件,就没有人愿意出力了呀。 “那几个京城来的,怎么老盯着我看?”萧凡小声道。 林锡侧目,看过去,只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形。 他们装扮过,看起来很有商贾的气质,但总觉得有点儿莫名违和。 而他们身上的京城风服饰,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的身份。 “啧,这两人面生得很啊?”林锡也觉得意外,他没见到过这俩人,应该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商人。 “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不过也得尊重一些,好歹也是来替咱们出钱的。” 林锡告诉萧凡,至少目前,要将这些人维持好,给个笑脸。 萧凡自然明白道理,他也不是那么市侩的人,不会因为那两人不是大户,就小瞧轻视了对方。 既然眼神交流了,那就传达一下善意。 于是,萧凡对二人,投去自以为十分友善的目光。 “嘶!” 一高一矮的两人,顿时一个激灵,嘴皮没动小声交流起来。 “他发现我们了!” “蠢货,我们隔这么近,很难不被他发现。” “那怎么办,我总觉得他的笑意味深长。” “别怕,他就算猜到我们的身份,也不会揭穿,此人好像知道我们在关注他。” “一会儿要给钱了,你带钱了吗?”高个子突然问道。 “什么?” 矮个子瞪道:“不是让你带银票了吗?” “银票在那身衣服上,你给我推下水,我换衣服忘了……”高个子龇牙。 矮个子:“……” 第五十九章 大道至简,西域秘药 商户们的交流,很快终止于,林锡的一句: “现在请各位报出,愿意提前支付的价款,后续项目契约将在交付价款后,于县衙正堂签署……” 一句话,来真的了,愿意给多少钱说个痛快话! “八千两!” “我五千!” “小人生意不大,只能拿出三千两。” “……” 一通报数,算是应承下来。 萧凡略一计算,也是惊讶。 居然已经超过了五万两! 谁说京城人傻钱多的? 兰台县周围的商人,也有钱呐! 真特么舍得啊,项目还没开始,就愿意投这么多钱,这些商人真是没感受过社会的黑暗的。 如果这时候,玩儿一手烂尾的话,这些个商人得拖破产多少啊? 萧凡不知道,他也不会这么干,只是心中恶趣味一下。 林锡也算了个粗略,对萧凡小声笑道:“萧老弟,真的能成!” “有搞头!”林锡啧笑,开心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不过林锡突然看到,角落的两个京城来的朋友,没有出价。 他便努嘴,示意了一下李青山。 李青山看向两人,走过去问道:“二位不知愿出多少?” “呃……” 高个子不知所措,尴尬得要死。 矮个子故作遗憾道:“我兄弟二人来得急,忘了带现银……” 李青山了然一笑:“不打紧,今日只是问个意向,商量好了价款,来日再去衙门办理。” “哦……” 你早说啊,不是今天给钱啊! 老子尴尬得,差点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那,那我二人出一千两吧。”矮个子犹豫道,咬着牙肉疼。 这钱可是活动经费,报销可难,回去不知道得拖多久! “一千两?”李青山皱起眉头,觉得这两人是来寻开心的。 再怎么也不至于,就这个数吧。 但李青山也是老江湖,当然不会招惹陌生人,笑道:“多少是个心意,不过出得多回报就大,二位不考虑考虑?” “不必……我二人京城生意太大,现银不敢乱花,只得这些闲钱。”矮个子解释道。 李青山顿时了然。 “那倒是,可不能舍本逐末,若是因此让自家生意资金链断了,那可糟糕。” “就是啊。”高个子终于找到机会插句话。 矮个子透过李青山手臂与腰间的缝隙,看着不远处正与林锡窃窃私语的萧凡,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此人是什么来头呢,不但与殿下关系不浅,连本地县令都买他的账。 …… 夜已深。 萧凡回家时,全家已经睡下。 江兴打着哈欠:“老爷,今晚谁值夜?” “你们不是自己排了次序吗?”萧凡道。 “算了……都睡了,今日我值班吧。”江兴无奈,按次序并不是他,不过也无所谓了。 今天心情好,涨了五两月钱,这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萧凡道:“你先别值夜,去将今日当值的喊来,然后你去库房数一数各类库存多少,记个数给我。” “不是已经叫赵风和孙成计过数了?” 萧凡笑看着他。 江兴立刻懂了:“明白,我马上去就。” “还有,今日船舱内那两个京城来的高矮头陀,他们应该不是商人。” “啊?” 江兴倒也没注意这个:“老爷想说?” “你得空,就去查一查,看看他们什么来历,这两人有功夫在身又全程盯着我……不查一下我不放心。” “嘶……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两人走路的姿势的确是有功夫傍身的,还应该是高手。” 萧凡正色道:“与你相比,这两人如何?” 江兴自信拍胸: “那我肯定厉害些!” 萧凡点头:“那就不用查了……走,咱们直接去问他们的来历。” “他们会说?”江兴摇头。 “你以为我为何要问上一个问题?”萧凡翻了个白眼。 不说? 不说那就揍到他说呗! 这还用问吗? “啊?” 江兴大失所望:“我还以为老爷有什么妙计……没想到如此……如此返璞归真。” 你小子,你是想说简单粗暴吧? 萧凡正色哼道:“咳……大道至简。” 嘿,你可识得此大记忆恢复术? …… “那两个人,住在春风楼和镇上驿馆。”李青山道。 萧凡早就让李青山,派人盯着两个人,远远看着就行,找到所在。 一个镇子上,突然多出两个京城来的高手,萧凡当然要小心应对。 谁知道,是不是谁派来的刺客? 而且从今日来看,这两人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萧凡可不敢大意。 毕竟如今,他是有家室的人,已经有了软肋,可不敢浪。 “他们没住一起?”江兴很意外。 “一般来说,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他们为何分开?”江兴道。 萧凡也意外。 李青山不屑道:“那个高个子,好色得很,这几日住在春风楼里出手阔绰……嘿,可惜传闻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嘿嘿……” 在场三个男人相视一笑。 懂得都懂。 “人就是这样,越菜的就越爱玩儿。”萧凡叹息。 随即看向江兴:“你爱玩儿吗?” 江兴昂首挺胸,自信道:“我不爱玩儿!” 生怕萧凡说他也“菜”。 李青山笑了笑,又正色起来:“老弟,你想做什么,不要乱来,这两个人很可能有官府背景。” “哦?” 萧凡凝重:“如何看出来的?” 李青山道:“我去过京城,见过许多府衙,都有制式的衣物。这两人的靴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型,绝对是某个衙门的官靴。” “会是户部吗?”萧凡第一个怀疑冯圭。 至于齐王,大概率不会,齐王派人来的话不会故意瞒着他。 “不是,户部没这么有钱。”李青山不屑道。 户部的官靴,可没那二人的精细。 萧凡也点点头,他回忆起来,那两人穿的靴子,比林锡的官靴都好。 可他们显然不会是七品以上的官员,这样的官儿没这么闲,也不敢正大光明逛春风楼。 朝廷有法度的,官员不许狎妓。 “那计划得变一下,不能直接打一顿问话了。”萧凡嘶了口气,意识到这俩可不是小鱼小虾,是真有来历。 不过萧凡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俩是皇帝的暗卫。 “你还想打一顿?”李青山瞪道,连忙拉住萧凡,“你俩打得过?我的人说了,这俩都是一流高手!” “嗯?”萧凡看向江兴,“江兴也厉害啊。” “咳咳……”江兴挠了挠头发,改口道,“我能对付一个,两个不好说。” 嗯? 萧凡瞪道:“那你拍胸脯保证?” “那不是吹牛嘛……我也没想到,老爷您会直接打上门啊,不过咱俩联手,完全可以捉下那个逛青楼的!” 说到这里,江兴拍胸膛保证道。 他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所以对自己的自信打了折扣。 萧凡哼道:“对付一个色鬼,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李老哥,买通两个头牌,让他们灌醉那高个子,问几句话能做到吗?”萧凡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松了口气,只要不直接冲突,他就不担心。 “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让他醉到,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 萧凡微微一笑:“看来,老哥要拿出秘药了?” 他知道,李青山经营青山牙行,手中是有许多秘密的药物的。 不管是毒药还是迷药,反正青山牙行很在行,毕竟要干那么多不当人的生意,得有点儿傍身的东西才行。 “为了老弟你,我可是要豁出血本,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酒后吐真言……从西域传进来的,价值千金!”李青山咬牙道。 萧凡也上道:“成本我付。” “说什么呢?”李青山一脸不悦,“好不容易能帮上老弟的忙,我能让你出钱?” 萧凡一笑,顿时会意,拱手道:“那我就领情了?” “嘿嘿。”李青山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萧凡的一个人情! 这玩意儿,目前看来,将来迟早会比千金值钱! 何况,那迷药千金买来不假,可一次也用不完那么多呢,成本远没这么高! 第六十章 春风楼里的清倌儿翠红 春风楼。 这是一座在船上经营的青楼妓馆。 林奇的生意,背地里是林锡,李青山也有参股。 而此事,萧凡不想让林锡知晓,故此带着江兴乔装而来。 来时,李青山告诉二人,他已经安排好了,让萧凡去春风楼里找一个叫翠红的姑娘。 于是,萧凡刚被人引到包房,便道:“听说你们春风楼,有个叫翠红的清倌儿?” “大爷真是有备而来呀,居然连咱家的翠红的姑娘,您都听过啊?” 翠红不怎么有名,因为她卖艺不卖身,所以春风楼也不愿意过多宣传她。 而她是李青山的人,这一点林奇也知道,所以也没有为难过。 毕竟这么大的生意,李青山派个人来盯账,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那龟婆有些为难道:“只是这位爷,翠红姑娘只是寄身在咱春风楼,可不卖身的,咱也不好逼良为娼不是?所以……” 萧凡冷道:“价钱,可以商量!” “不是,她是真不卖啊!”龟婆很真诚地解释。 啪—— 萧凡掏出一锭银子,五十两,拍在桌上。 “嗯?!” 龟婆眼前一亮,立刻换了态度,赔笑道:“嘿嘿……这个,我可以去替您劝劝她?” 萧凡抬眼,又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扮作护卫的江兴,也是眼睛都看直了。 他没来过青楼妓院,没想到这里当真是豪掷千金的销金窟啊! 人还没见着呢,就拿出一百两,这暴发户的作态,简直是…… 咦? 不对呀。 江兴表情突然古怪起来。 老爷哪儿来的钱?家里的钱不是都在夫人那里管着吗? 难道老爷藏了私房钱? 江兴暗暗斜睨萧凡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戏谑。 萧凡哪知道这货在想什么,祭出两锭银子后,傲然道:“你换句话。” 龟婆连忙改口,走过去一下将银子收起来,嘿嘿笑道: “我一定劝她来,若她不来我也给您绑来!” “可她是否愿意献身,那就得看您的风采了,呵呵……” “好!”萧凡得意一笑,表现出自信。 这时节,有钱人都是这么自信的,哪有银子砸不下来的清倌儿? 龟婆就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可千万不敢用强,这姑娘有来头的!” 见她居然还好意提醒,萧凡也是笑了:“多谢。” 龟婆欢欣雀跃地,兜着银子出了房门。 “老爷。” 趁着没人,江兴咳道:“这就一百两出去了,成本太高了吧?” 萧凡笑道:“是不是觉得,你们的月钱才十来两,老爷我逛个窑子出手就是一百两,让你觉得很难受?” “那倒不是。” 江兴摇头:“老爷花再多,那也是老爷自己的钱,与我何干,我绝不会妒忌。再说,一个月十几两,我已然薪资极高了。” “嗯。”得到这个答案,萧凡略放心些。 很多打工人,就是没有这样的觉悟。 丝毫不管自己值多少钱,只要看到老板花费巨大,就觉得好像花的是他的钱。 这是红眼病,得治。 萧凡绝不会在身边,放一个这样的下人,否则迟早会被反噬。 “咳,”江兴语气一转,戏谑道,“我只是好奇,老爷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嗯?”萧凡一怔,而后醒悟。 你小子在点我啊? “自然是李青山给的。”萧凡理所当然道。 “是吗?”江兴笑了笑,他一直跟着萧凡,可没看见李青山给他现银。 “我说是就是。”萧凡斜睨了这厮一眼。 江兴被这一道目光,盯得脖子发凉。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了杀意。 正此时,门口一道倩影闪现,轻盈的脚步声,让两人都看了过去。 来者是个女子,一袭红衣,头上点着翠绿发饰,一条碧绿发带的两头垂在双肩。 相貌更不必多说,明眸皓齿,睫长如月,面似白露清纯可人。 款款信步之间,莲裙下一双长腿时隐时现,明明身处青楼,却有一种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 她抱着一把琵琶,遮住了胸口与半张脸,却更令人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第一眼看去,萧凡就愣住。 不是被她的美惊住,而是她的相貌……傻子都看得出来,绝对与李青山有关系! 长得太像了! 李青山那奸人相貌,打折几分再添些笔画,就是这女子的绝美容颜。 “姑娘就是翠红?”萧凡温声道。 翠红瞥了一眼,还处在“眩晕”状态中的江兴,轻轻一笑:“正是奴家。” “姑娘请坐。”萧凡作请。 然后拐了江兴一下。 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去关门啊! “哦!”江兴了然,然后快步出去,反手将门关上,守在了外面。 翠红盈盈走过来,坐下,看着萧凡的脸,有些好奇。 她自然是得到李青山的消息,知道今日要见一个人,做什么事情。 所以那龟婆的劝,倒也是顺水推舟,给她一个借口来,不显得突兀。 “敢问公子贵姓?”翠红自然没见过萧凡,何况此时萧凡乔装过。 自然要验证身份,再谈下去。 “萧。”萧凡挑眉传信。 翠红了然颔首:“果然是萧公子,不过公子叫人唤我便好,平白花费百两,实在是破费了。” “百两算什么,”萧凡也逢场作戏道,“姑娘这般美人,哪怕是千两也值得!” 翠红摇头一笑,有些无奈。 她在春风楼多年,自然知道这里的男人,有多舍得花钱。 豪掷千金,丝毫不为过,甚至有些人可以为了得到一个清倌儿的第一晚,当真花高额代价拍下。 以她的身材容貌,若非有李青山在,也早已被拍卖了。 “萧公子谬赞了。”翠红微一抿嘴,看着眼前的萧凡,想到李青山传给她的那些话,心中有些莫名意味。 萧凡摆手,正色起来: “翠红姑娘,李老哥让你帮我做的事情,如何了?” 翠红轻笑着答:“已经派人去了,只等那位点我,我就可以进他房中用手段了。” “这……姑娘会否涉险?”萧凡有些担心。 翠红的计划,居然就是自己去接近那个人,然后直接下药。 那人可是个高手,万一直接用强,翠红可就失身了。 若翠红是个卖身的,萧凡也就不必在意什么,可她还是清白之身,这就不能坑人家了。 “多谢萧公子体恤,公子放心,不会有事的,春风楼里没有人敢闹事。”翠红闻言一笑,而后自信地道。 “那……” 萧凡看着翠红,事情谈完了,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气氛突然有点儿不对劲。 “那姑娘先回去等?”萧凡咳道。 翠红轻笑,心中暗暗诧异,那些嫖客巴不得与自己多相处一会儿,哪怕不能上手放在边上养眼也好。 居然有男人,主动赶我走? 又想到李青山那些暗示的话,翠红的心气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公子不愿与奴家相处?”翠红秀眉微蹙,委屈道。 好你个绿茶! 萧凡一眼看出,她是在故意装作哀哀戚戚的模样。 但该说不说,比刚才更好看了! 男人不是看不出绿茶,而是绿茶真的很好喝。 “呃,那什么,我有家室,来此只是为了正事……姑娘又是清白之身,与我待太久,传闻对你不太好。”萧凡考虑道。 怂。 翠红看出他的窘迫。 蔑了某人裤裆一眼,暗暗笑了。 身体明明很诚实,怎么嘴这么硬? “名声我早不在乎,在乎名声的人,也不会在春风楼里。”翠红无所谓地笑了。 “哦?” 萧凡好奇道:“我正想问呢,姑娘为何在此?你与青山老哥是什么关系,你们长得有几分相似。” 第六十一章 唠嗑,脱吧 按理说,李青山不可能将自己的亲人,安排在这种地方来。 可是翠红与李青山长得太像,萧凡不得不考虑两人的血脉关系。 见翠红顿了顿,萧凡道:“若有不便,那就算了。” “没什么不便的。” 翠红淡淡道:“李青山是我父亲。” “什么!?” 饶是萧凡猜到了这个可能,也还是震惊。 不解、疑惑,甚至愤怒。 “他将自己女儿,放到这种火坑里?!”萧凡大为光火,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玩儿呢? 这特么可是青楼妓院,声色犬马的地方! 哪有做爹的,将自己女儿丢在这种地方的? “公子不必动怒。”见萧凡如此义愤填膺,翠红面色稍缓,多了些笑容。 萧凡不是装的,是真生气了。 他冷声问道:“李青山为何这么做?” 翠红笑道:“公子想为奴家主持公道吗?” “呃……” 萧凡怔住。 是啊,我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呢? 我只是下意识的愤怒罢了。 “我只是个私生女。”翠红摇头一笑。 她将琵琶放在桌上,说起过去: “我母亲,是个青楼里的清倌儿,还未赎身就与李青山有了一个孩子,便是如今的我。” “因我母亲是贱籍,未曾脱籍,所以我也是贱籍,自然入不得李家宅门。” 翠红一脸释怀,她早已顺从了命运,说着自己的过往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没有多余的情感波动。 李青山的父母宗亲,当初可还没有祭天。 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让翠红进李家的门,说出去都嫌丢人。 “那也不必将你丢在这里啊?” 萧凡不解道:“这可不是个干净地方,哪怕把你养在别处也好。” 翠红嫣然一笑,她看得出来,萧凡是真的激动。 他是个好人。 突然,翠红心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于是,她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我自幼与母亲长在青楼,这是我待惯了的地方,没觉得什么不好。” 翠红道:“只要能守住清白,可以不伺候不喜欢的人,我在哪里都一样。” “能一样吗?”萧凡皱起眉头。 这年头的女子,应该是很介意这种出身,不喜欢这种地方才对。 难道真是习惯了? “有何不同?” 翠红笑道:“反正女子总要嫁人,总要伺候男人,在哪儿伺候谁不一样呢?在这里,我还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你……竟这般想吗?”萧凡语气缓和了些,有些怜悯又觉得无奈。 “也就是说,是你自己愿意在这里的?” 萧凡一下没话说了。 翠红却道:“我能不愿意吗?” “我的价值,就在这里,我懂青楼里的一切,替他看着这里的生意,是我最大的价值。” “若被他养在别处,我就真的任人鱼肉,没有半点自主的机会。” 不知为何,翠红下意识,就想多说些。 有些事情,不能对外人说,但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原来如此……” 萧凡点点头:“是我误会姑娘了。”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这个姑娘,可不是个傻白甜,她有脑子! 而且,看得清时局,洞察得了人心。 站在她的角度,萧凡也思考了一下,顿时觉得她是对的! 春风楼是妓院,这里肯定不好,但对翠红来说,这里已经是最好。 若她不选择在这里,就真的在李青山眼中,没有一丝价值了。 至于,让李青山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萧凡觉得,别想了,没这个可能。 但凡李青山还是个好人,就不可能让自己女儿,住在春风楼里。 哪怕保住了她的清白。 那可是女儿啊,哪有男人能混蛋到这种地步? 李青山这样的人,是没多少良心的,他眼里只有未来和利益。 一个养在别院,出身就是个丑闻的女儿,对李青山来说,远不如春风楼里的翠红有价值。 而且让翠红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多少能勾起李青山心中,那所剩不多的愧疚感。 “那,你母亲呢?” 萧凡想着,唠嗑嘛,反正得混时间。 却不想,这一句让翠红落泪了。 “嗯?” 我精准踩雷了? “母亲早就故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凡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若她母亲还在,怎么可能放任她待在春风楼里? “没事……” 翠红苦笑,擦拭眼角泪滴:“母亲就死在春风楼里。” “什么?” 萧凡心中,顿时想象了无数种阴谋诡计,以及逼迫陷害的画面。 “我母亲还怀着我的时候,就被转卖到了春风楼,知道她有身孕后,老鸨想给她堕胎。” “我命硬,活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这个过程,萧凡可以想象,有多艰难。 “在青楼里生孩子的女人,为数不少,我倒也不算孤独。” “只是多了我一个拖油瓶,母亲不得不想办法养活我,还要保护我不受伤害……李青山那时还没发迹,等他找到我母亲的时候,她已经在弥留之际。” “母亲为了我,不得不接待客人,因此染上了花柳病。” 说到这里,翠红又落泪了。 而她突然发现,坐在对面的萧凡,眼角也湿润了。 萧凡是真的共情了! 倒不是说,他有相似经历,只是稍一换位思考,就知道这个过程有多艰难。 翠红的母亲,虽然不该将她生在青楼,但她还是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 再看看李青山。 玛德,什么玩意儿? 简直丢男人的脸! “呼……” 深呼吸了一口气,萧凡越看面前的少女,越觉得她可怜。 于是,他决定帮她一下。 “翠红姑娘。” “萧公子有何吩咐?”翠红擦去眼泪,露出一副讨好又惹人怜爱的笑容。 萧凡皱眉:“脱衣服吧。” “啊?!” 翠红惊呆了。 她刚刚还以为,萧凡是个好人呢。 我才给你说了这些故事,你居然就让我脱衣服? 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 翠红看向萧凡的目光,已经从欣赏变成了厌恶。 恶心! “稍后你将衣裳解开些,然后逃出门去,所有人就都会知道,我对你动手动脚了。” 萧凡正色道:“李青山会得到消息,如果他知道我看上了你,你的价值会更高很多。” “今后,你甚至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此言一出,刚刚态度大转变的翠红,神情又是陡然转变。 这!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善良的男人! 她看向萧凡的眼神,又变回了欣赏,而且还多了几分情愫。 而后,翠红微微低了一下头。 这是她见萧凡到现在,第一次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目光。 不知为何,光彩夺目的美人,突然就觉得自己在萧凡面前失去了光彩,瞬间自卑了起来。 “公子,为,为何帮我?”翠红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剧烈起来。 萧凡怅笑:“姑娘的过往令人惋惜。” “公子在可怜我?” 翠红不是质问,她可不贱,被人怜悯帮助不是什么坏事。 “不只是可怜,我觉得姑娘洞察人心,也明事理,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萧凡笑道:“就当我是提前投资吧。” 这话,翠红半个字都不信。 她低着头,小声道:“谢谢。” “呵呵……”萧凡挠了挠头。 “可是这样,对公子的名声不好。”翠红也替萧凡考虑起来。 “我怕什么?最多不过风流些,这不算什么坏名声。”萧凡并不介意这个。 这就是时局的不公。 女人风流,那叫淫荡,若不是妓女,就会被处以极刑来维护公序良俗。 而男人风流,那就只是风流,只要不是去勾搭有妇之夫,那就是风花雪月,甚至还可以当作吹嘘的资本。 “那……” 翠红微微抿嘴,小声道:“那我脱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直接就开始脱衣裳! 萧凡大惊! 第六十二章 拉良家下水是人的本性 “嗒。” 第一件衣裳应声而落,外衣上有不少珠子装饰,因此声音不小。 萧凡看呆了。 只因她的衣裳落下后,露出的肌肤更多,的确让人想入非非。 “翠红姑娘!” 萧凡连忙侧身不看,摆手道:“我叫你脱着出门,不是让你这样脱的呀!” “公子如此恩情,奴家愿以身相许。” 翠红当着萧凡的面,继续解着衣带,她一脸真诚与羞涩,但手上的动作半点没迟缓。 “嗯?!” 萧凡瞪眼,卧槽!?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以身相许这个词儿了! 第一次是玉有容。 “别闹了,赶紧穿上!” “公子分明也喜欢奴家的姿容,为何要违心呢?” 翠红笑道:“既然公子愿助我,索性假戏真做不好吗?” 假戏真做? 这词儿我也听过! 萧凡龇牙:“不,不是一回事儿,我是有家室的,姑娘你快穿上,别脱啦!” “那又何妨?” 翠红很懂事地道:“奴家不会与夫人争宠的,甚至夫人不会知道我,公子不必担心。” 你可太贴心啦! “我……” 我是这意思吗?! 萧凡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一时善念,居然惹出这样的桃花债。 这事儿可不好善了了。 突然,萧凡感受到炽热。 转过来才看见,翠红已经走过来,与他几乎贴身。 她脱得只剩最里面的裹胸,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热切地看着萧凡。 “翠,翠红姑娘!” 萧凡瞪眼,深呼吸起来。 你就用这个考验年轻人? 哪个年轻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公子还犹豫什么,你又不吃亏。”翠红调侃道。 萧凡退了一步。 但翠红又紧跟上来,贴得更紧了。 萧凡弓起身子,咳道:“这,这样不好。” “公子没逛过青楼?” 翠红戏谑道:“不会吧?奴家听说,萧公子数年前也来过春风楼。” 萧凡欲哭无泪。 那不是我呀! 那是原主那个混球! 但这没得洗,谁也不会信呐。 “还是说公子嫌弃奴家不干净?” 翠红委屈道:“公子放心,奴家绝对是清白之身。” “……”萧凡看着门口。 玛德,江兴,快来救驾啊! 门外,江兴正耳朵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声音,大概他听得清楚。 “嘿嘿。”顿时笑得暧昧,然后很懂事地,远离了一丈。 屋内,萧凡连忙解释:“不,我不是嫌弃你。” “那公子还在等什么?” “难道……公子有疾?”翠红红着脸,她已经不要脸地贴上来了,哪有男人能无动于衷啊。 除非是不行! 萧凡瞪道:“胡说!” 老子可猛了! 翠红羞中带笑,眼神都能拔丝了:“那公子还不赶紧把握好时光?” “我……对了,今晚有正事!” 萧凡找到了个借口,瞬间松了口气:“姑娘忘记了吗,今晚有事要做,别耽误了!” 翠红小声道:“李青山交代过了,计划会在子时开始,现在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足够了的意思。 萧凡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只好道: “翠红姑娘,我娘子很好,我不能干这种事情,对她会是一种伤害。”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翠红理所当然地道。 “君子必慎其独也!”萧凡大义凛然。 翠红怔住了。 谁懂啊,姐妹们,他这模样更帅了! 男人有两大爱好,把良家妇女拉下水,以及劝失足妇女从良。 女人也是一样! 她们也喜欢拉正人君子下水,劝风流浪子从良。 见萧凡越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翠红的胜负欲就越是上头,她就想看看到底是她魅力不行,还是真的有这种君子! 于是,她伸出手,将最后的遮羞布,也要扯开。 萧凡见状,势如闪电,连忙拉住她的手: “姑娘,别自轻自贱,你不用这般讨好我。” “公子,奴家是真的愿意……”翠红认真地道。 萧凡没再说什么,而是脸色沉了下来,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披在了翠红身上。 肌肤触碰之间,翠红突然觉得燥热起来。 “翠红姑娘,我知道,李青山一定让你接近我。” 萧凡道:“但你不必听他所言,我愿意助你,并非觊觎你的美貌。” “再说了,我与李青山兄弟相称,你若与我真的有染,我不是白低下了他一辈吗?” 听到这句,翠红忍不住轻笑。 她有些哀怨地瞧着这个男人。 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动情了。 如果是这样的男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可。 “公子,觉得奴家贱吗?”翠红语气有些伤心。 都主动到这份上了,还不被接受,这对女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说罢,翠红不等萧凡回答,便拉着衣裳,哭着逃出门去。 萧凡正叹息,门外江兴却喊道:“老爷,要不要抓住她?” “……” 萧凡满额头都是黑线。 “抓你大爷,让她走,你进来。” “别啊!” 江兴连忙道:“还是叫个姑娘来吧,我不行,我没那癖好。” 你刚兽性大发,我这会儿进去,岂不是贞洁不保? 萧凡压了压火,骂道:“叫你妹!” “我妹妹不在兰台县。”江兴为难道。 “……”萧凡深吸一口气,他真的很想一刀劈死这货。 知道自己玩笑过了,江兴进来赔笑道:“老爷,嘿嘿……您怎么放她走呢?多好的姑娘呀,是个男人都得上手。” “你点我呢?” 萧凡蔑道,老子不是男人嘛? “老爷,您真就不动心?”江兴一脸不信,“咱可别这么大义凛然,您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那翠红姑娘也是真想献身,您怎么可能没感觉?” “您现在可还弯着腰呢。”江兴调侃道。 萧凡气得龇牙。 却也没话抵赖。 确实,是有生理上的反应的。 差点儿萧凡就化身猛兽了! 可是他不敢。 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愿,真正的原因是不敢。 “你懂什么?” 萧凡冷道:“她是李青山的女儿,李青山干的那些事情,满门抄斩都有可能……我可不想被株连。” “可是满门抄斩,也不斩嫁出去的女儿和夫家啊?”江兴普法道。 江兴戏谑道:“您是不是怕夫人?” “你胡说什么?”萧凡不屑道,“我会怕她?” “我可是听说,夫人来历很神秘,也许是京城富贵人家的……老爷你是不是怕将来被夫人的娘家人收拾呀?” 萧凡怒斥:“你越发没大没小!” “老爷你急了,嘿嘿。” 对于江兴这厮,萧凡是比较纵容的,私下这种玩笑也无妨,此人在外人面前一向分得清大小王。 不只是江兴,萧宅的众人,萧凡也都是这般对待。 在萧凡心中,并没有真的将他们当作奴仆,他们只是打工人罢了,老板与员工开开玩笑也没什么不行。 “其实老爷,我觉得夫人很明事理,就算您要纳妾,她也不会不同意的。”江兴正色道。 萧凡呼了口气,摇头: “正因为她很好,所以我更不能伤害她。君子可欺之以方?因为她懂事,就得寸进尺,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怎么会伤害夫人呢,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没几个妾室?”江兴不解。 萧凡白眼道:“那我问你,你将来的女儿嫁了人,你会愿意她的男人多娶几个吗?” “他敢!?” 江兴瞪着虚空,仿佛看到了一个黄毛,怒道:“我不剁了他试试?!” “你看。” 萧凡笑道:“女儿的话,你就觉得不妥,媳妇儿你就觉得可以?” “这……”江兴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做人不可以这么双重标准。” 萧凡道:“江兴,咱们不能干欺负好人的事儿,不然咱就是坏人了。” “……老爷教训得是。”江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也是才意识到,自己的观点存在逻辑漏洞。 第六十三章 酒量也差,惊知暗卫 “呜呜……” 翠红哭着逃回自己的房间。 龟婆等在门口,见她这样回来,也是付之一笑。 “那位客人用强了?”龟婆脸色严肃问道。 心中,其实巴不得翠红失身。 都是这春风楼里的妓女,你一个人跟这儿装什么纯情? 这也是她愿意去劝翠红的原因。 只要不是春风楼强行让翠红失身,那客人非要动手,关我何事? “呜……” 翠红哭着,她是真的觉得委屈,眼泪也不是假的。 “他……” “呜呜!” 龟婆心中很畅快,佯怒道:“他得手了?” 因为她看见,翠红的衣裳,已经被脱到最里层,因为衣服都不整齐。 就连最里面的裹胸布,也是被拉扯过的,不知道是不是揭开过。 “呜呜……”翠红就只哭着,放声大哭,趁机将多年来的委屈,都放在这一起哭了。 哭得是真的伤心。 “真得手了啊?”龟婆大喜,连忙用愤怒表情遮掩。 春风楼里,终于一无是处了! 这才是妓院该有的样子嘛! “此人实在是猖狂,敢在我春风楼乱来,我这就去找林掌柜收拾他!” 说着就要出去。 翠红连忙止住哭泣,道:“不必了,他没得手。” “啊?” 刚我白高兴啦? 龟婆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笑道:“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龟婆可记得,那大爷还有个护卫呢。 俩男人,你能逃出来,见鬼了。 翠红庆幸道:“他只是喝了两杯,开始动手动脚,很快清醒了,就饶了我。” “嗨,还是好人多啊。”龟婆一脸的遗憾。 …… 春风楼,顶层。 春风楼有三层,每一层价位不同,服务不同。 最高层,都是一些有来头的人,才玩儿得起的。 别的不说,在这里消费,起步就是五十两,顶楼的客人才点得起花魁。 最中间的包间,今日来了一个客人。 一个出手阔绰的……银样镴枪头。 “大爷,喝酒!” 高个子沉醉在酒色财气中,不可自拔。 “嘿嘿……” “大爷,求您了,喝酒吧,别摸了。”一个姑娘无奈至极。 你给了钱的,你摸就摸吧,可你就单摸,啥也不干是啥意思? 这火气给人撩起来了,你又不管了,搞得姐妹们火气越来越旺。 “哼!” 高个子突然想到,此前矮个子嘲讽自己的话,突然酒意清醒不少。 他怒斥:“说!是不是你们,将我的事情传出去的?” “什么事情呀,大爷?”姑娘们装傻。 转个脸,就是嫌弃的表情。 “哼,说我是,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是不是你们给我传的?” 高个子很生气,哪个男人被人这样说,能不生气的? “哪有,大爷您可威猛了,谁会瞎说呢,估计是哪个羡慕的男人在乱传谣言!” “就是就是,大爷您可真猛,上次我都……” 谎话说起来,相当让人难受,姑娘们也是表情很无奈。 但挣的就是这个钱呐,还能咋办呢,只能如此了。 “嘿嘿,说得好!”高个子沉迷在一声声的大爷之中,大手一挥丢出几锭十两的银子,“赏你们的!” “多谢大爷!”姑娘们争抢起来,一个个喜笑颜开。 就冲着这个银子,也得把这位爷给哄好了呀。 喝着喝着,高个子突然觉得眼前恍惚,觉得有些微醺。 他瞧见面前的几个姑娘,身上都是穿红戴绿的。 突然,就想起了,进门时有人说起过一个名字。 “翠……红?” 高个子点头:“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 “翠红?”姑娘们面面相觑,“自然听过。” 一姑娘道:“她是我们这里的清倌儿,生得极美,一手琵琶谈得极好。” “这么好看,那我怎么没听过她的名声?” 作为一个老嫖客,高个子自然会打听春风楼的花魁,可却没听过翠红这个名字。 若非一时兴起,他都不会过问,也许就错过了这样的美人。 不过话刚问出口,他就知道原因了。 卖艺不卖身,那谁给你宣传呢,春风楼挣不着几个钱,懒得给你传名。 “清倌儿?” 回想到这个,高个子顿时露出淫荡的笑。 “嘿嘿……清倌儿好,清倌儿好啊!欲拒还迎,故作矜持……爷就喜欢这个!” 高个子大手一挥,呵道:“去!将这个翠红找来,爷要与她共度良宵,嘿嘿……” 一个姑娘摇头:“大爷,人家翠红是卖艺不卖身的。” “什么不卖身?” 高个子不屑:“不就是嫌钱少吗?” “不是,她真不卖,以前也有商人出五百两她都不干呢。”有姑娘羡慕道。 五百两啊,干一票她们都可以赎身了。 闻言,高个子更恼了: “还有不卖身的妓女?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啦?!” “叫她来,爷给她一千两!”高个子大喊道。 然后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面额一千两! 几个姑娘都看直了眼。 “大爷,清倌儿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如姐妹几个懂得多,还是咱们陪您吧?” 然后给几个姑娘使眼色。 这位爷真有钱,咱们可得用点儿本事,叫他掏钱! “你们不行!” 高个子哼道:“你们还敢跟清倌儿比?去去去,给我将那翠红叫来,不然老子砸了你这狗屁春风楼!” “都在青楼了,还敢不卖,老子就不惯着她!” “快去!” 说着,高个子用了几分功力,震得几个姑娘浑身颤抖。 “是是是……” 被他这恼怒的样子吓到,几个姑娘连忙退下。 都瞧着桌上那一千两,心痒痒得很,却也无人敢伸手。 春风楼的生意能如此坚挺,就是因为这里的人不会乱来,服务周到又不会私拿客人财物,被抓到的姑娘可是会被处罚很惨的。 “这就去给您喊翠红来……” 不知过了多久,高个子恍然间,懵道:“人呢,怎么都走了?” “哦,想起来了,我叫她们走的,嗝!” “嗝……可是怎么还不来呢……翠红……清倌儿……诶嘿嘿……” 等翠红推开门的时候,她瞧见那高个子,已经醉了。 她摇了摇头。 传言果然没错,这个人不但中看不中用,连酒量都差。 为了方便行动,翠红早就让人将这个房间的酒,换成了更容易醉人的酒。 但翠红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爷这就醉了,许多手段都不用上了。 走过去,从桌上拿了个酒杯,倒了一杯酒。 而后翠红将手指,在酒中洗了洗,指甲盖里藏的药粉融了进去。 端着酒杯,走过去直接给高个子灌下。 看着高个子混混沌沌,双眼微睁开一条线,开始呓语起来,翠红就知道有效了。 再走到门口,打开门,小声道:“萧公子请进。” 藏在隔壁房间,时刻关注的萧凡,立刻凑过来,快速进了屋子。 翠红再将门栓带上,谁也没看见萧凡进来了。 “这么快?” 萧凡是与翠红一起来的,她进去才片刻而已。 翠红得意一笑:“他酒量太差,已经醉了,直接灌给他就好了。” “多谢姑娘。” 萧凡道:“接下来我要问话,姑娘是否回避?” “我若是出去,被人发现的话……” “那就算了。” 萧凡也考虑到,翠红如果出去被人看见,会有后患。 春风楼的人,可不知道萧凡来了,也不知道萧凡来意。 只知道翠红来陪酒唱曲,翠红若是出去了,其他人就可能过来招惹这个高个子。 毕竟他很有钱,来沾个边就能得到不少赏钱。 “那咱就开始问吧。” 萧凡走过去,蹲下来,回头道:“怎么问?” “直接问就好,这时候问什么,他都会答的,且明日醒来就不记得了。”翠红自信道。 显然,这一招李青山不只用过一次,翠红也是。 “那好……” 萧凡看向这个高个子,道: “傻大个儿?你与那矮子,为什么盯着萧凡,有何目的?” 高个子混沌之际,缓缓开口震惊二人:“暗卫奉陛下密旨,查鉴萧凡……” “呃!” 萧凡与翠红,几乎吓死! 第六十四章 这皇帝是个老六 暗卫? 传说中,夏国皇帝亲自把持的谍探组织,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 咕噜…… 萧凡与翠红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惊,与惶恐。 谁也没想到,这个傻大个,竟是这样的来历。 “萧公子!”翠红慌了神,连忙道,“别问了!” 萧凡也有些犹豫,但事情都做了,也来不及后悔。 他再三问道:“翠红姑娘,你确定明日他就不记得了?” “绝对记不得,此秘药与酒混用,先灌醉再下药无往不利,从未有过失手。” 翠红看出萧凡还想问,担忧道:“若真问出什么来,咱们只怕……” 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参与这个行动,或者说刚才就该堵上耳朵。 听到了这样的秘密,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萧凡正色,看向高个子,又问:“陛下为何会派暗卫调查萧凡?” 翠红捂住耳朵,但她发现捂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偷偷在听。 她也很想知道,高坐云端的陛下,怎么可能对一个草民感兴趣。 哪怕李青山说过,萧凡来历不小,她也想不到有这么大。 “陛下担忧,此人接近齐王,居心叵测,想知道他是什么品性……” 高个子此刻,是无意识的,任何人语言引诱,他都会道出心中的隐秘。 这与意志无关,何况,高个子在暗卫中,本来意志也不算很强。 这波,属于是萧凡找对人了。 若是矮个子,只怕没这么顺利。 “皇帝知道我与齐王的交情了?”萧凡心中疑惑不解。 皇帝不是都快挂了吗? 不是说他病入膏肓了吗? 怎么还能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感兴趣? 齐王,不是不得宠吗,怎么皇帝会如此在意齐王结交什么人呢? 只要齐王没结交军政大臣,不就对皇帝没威胁吗,他为什么要关注我呢? 萧凡还没自信到,真以为他有多大魅力,引得皇帝的关注,而是第一时刻觉得不对劲,以及危险。 按照这高个子所言,暗卫已经开始调查自己,并且派人来接触查访。 略思忖了一下,萧凡问道: “陛下对齐王,是个什么态度?” 翠红已经麻了。 她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藏着这么深的隐情。 真不该参与进来的。 不过,她看向萧凡的脸色,又多了几分色彩。 能被皇帝瞩目,还派传说中的暗卫来查,这待遇可太高了。 此子绝非池中物! 得想个法子得到他。 萧凡全程都关注着高个子,翠红的表情变化,他自然没空理会。 而高个子的答案,令他更加意外。 “陛下对齐王十分信任宠爱。” “怎么可能?” 萧凡讶异道:“传闻中,陛下不喜齐王,才早早将他放出京城就藩啊?对了,陛下对其他皇子什么态度?” 高个子淡淡道:“都是为了保护齐王,暗卫多年来一直受命保护齐王,监视其他皇子。” 嘶—— 卧槽! 萧凡抓了抓头发,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皇帝……他在演戏! 最后,萧凡想问一个关键问题。 他严肃地对翠红道:“你先出去,我问了就走。” “好。”翠红不敢多呆,她也怕自己好奇心旺盛,导致招惹祸患。 等翠红出去了,萧凡才敢贴着高个子的耳朵,小声问道: “陛下真病入膏肓了吗?” 问完,萧凡盯着高个子的嘴巴,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一瞬间,好像被拉得很长,萧凡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直到他看着,高个子说出那个,他猜测到的答案。 “陛下龙体正盛,坊间传言都是暗卫所为。” “……” 萧凡麻了,是真麻了。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皇帝不仅是个演员,还是个钓鱼佬! 这波他是故意为之啊! 一边让暗卫传谣言,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行了,从而让那些野心之辈跳出来。 皇帝:老子就看看,谁是不孝子! 而另一边,趁“病入膏肓”之际,将最喜欢的儿子齐王召回京城,任谁也不会怀疑皇帝召回齐王的目的。 毕竟皇帝都要死了,临死前见见儿子很正常。 却不料啊,却不料。 谁想得到,皇帝玩儿这么大,骗了所有人。 萧凡觉得有些心潮澎湃起来。 他被皇帝调查,只怕是皇帝早就在给齐王铺路,一直盯着齐王身边的所有人吧? 不是良师益友之辈,只怕都会被剔除干净! 这两个问题,知道答案后,萧凡几乎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皇帝的想法。 皇帝想扶持齐王! 因为这一切举动,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齐王。 皇帝要趁着自己还行,将齐王的威胁都剔除掉,才会装病,眼看京城风云剧变,就等各方跳出来呢! 好大一盘棋! “我稀里糊涂,投资了一个储君。” 萧凡摇头无语,一开始他是真不想招惹皇家人,齐王人不错他才给几句谏言。 没想到,居然被皇帝盯上了。 想到此处,萧凡又问高个子: “陛下知道萧凡给齐王的建议了吗?” 高个子迷迷糊糊道:“知晓。” “呼……” 知道就好! 萧凡暗暗松了口气,皇帝知道,那就说明没危险。 至少在皇帝眼中,他没有害齐王,还是在处处为齐王的安全考虑。 派人来查自己,也是以防万一。 甚至,有可能是来替齐王物色自己的。 当然,这个念头有点儿自恋了。 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 萧凡看着面前的高个子,说实话,他真想杀人灭口。 万一高个子明日醒来,有依稀记忆的话,那就完了。 可若是在这里杀人,也很明显。 尤其是,会有更大的把柄,握在翠红与李青山手中。 这两人,萧凡都不信任。 于是,萧凡也只是看了高个子一眼,选择了离开。 开门后,江兴与翠红站得很远,挡住了楼梯口,没有人靠近。 萧凡走过去,没说话,一个眼神招呼两人,三人一同去了二楼。 二楼,翠红房中。 江兴一脸疑惑地,看着神情凝重的老爷,和一脸惶恐不安的翠红。 “萧公子,怎么办?”翠红担忧道。 萧凡再三问道:“他真的不会记得,我们问过什么?” “绝对……应该不会记得吧?”翠红犹豫了,事关生死,她没那么自信,“不过以前确实没有例外。” 萧凡瞪了她一眼。 你别应该啊!? 你得确定啊! 这要是泄露了,咱俩都得完犊子。 你还敢反查暗卫? 一个罪名盖下来,就可以卷草席丢乱葬岗了。 “萧公子,索性灭口?!”翠红银牙微咬,却是语出惊人。 江兴都被惊呆了:“翠红姑娘,你说什么呢?老爷?” 萧凡却没应答,因为他也想灭口。 甚至,还想把江兴和翠红都灭口了! 人不狠,活不久。 但萧凡知道,这样做更危险。 因为还有一个矮个子。 高个子如果在春风楼被杀,暗卫的力量恐怖,一定可以查出来是谁干的。 到时候,还是跑不掉。 当然了,江兴与翠红,都和萧凡无冤无仇,他也下不去这个手。 “希望他不记得。” 萧凡皱眉:“派人盯着他,如果万一他醒来有记忆,哪怕再模糊,咱们也要灭口!” “那……只好如此了。” 翠红也只是想想,真要灭口,她也不那么敢动手。 那可是暗卫,这里可是京城附近,谁知道春风楼里还有没有暗卫? “要不,我再给他多下点药?”翠红眯起眼。 萧凡沉声:“会致命吗?” “不会,最多变成傻子。” 萧凡眼前一亮:“那就给他多加点儿药!” 第六十五章 齐王:听劝是人最大的优点 皇宫。 养居殿。 萧景轩已经很久没批阅奏章了。 毕竟按照现在他的人设,他是病入膏肓的,已经活不过几个月了。 应该是没有精力的才对。 萧景轩知道,这宫里宫外,已经有人投靠了几个皇子,做他们的眼线盯着自己。 他虽然稳坐钓鱼台,可他也知道自己那些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钓出鱼来,就不能漏破绽。 每日的药,该喝还得喝;内阁递上来的奏章,看也不能多看一眼,看个节略就行。 至于朝廷的政务,自从内阁首辅王凡举被软禁后,就交给了内阁的大学士们。 这些人倒也有本事,这几个月来没出什么大问题。 而最重要的军务,萧景轩也没一手抓了,将其委托给了京畿道总兵以及禁军大统领。 连兵权都下放了,在外人眼中,看起来皇帝是真的快不行了。 真是一点儿精力都没有了。 可是…… 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皇帝都没立储君! 没有太子,皇帝一旦死了,谁继承? 那必然是内斗如火,京城内会一团浆糊。 “呵……” “内阁又催朕立太子了。”萧景轩冷笑,将手中的奏章节略丢下。 赵嵩笑道:“他们觉得陛下年事已高,自然着急攀附新主。” 皇帝都要死了,太子还没立,这是个大隐患。 对江山社稷,绝对不好,很容易造成动荡。 如果有太子,皇帝死了太子名正言顺继位,谁敢说个不字就是反贼! 就算有动荡,也会很有限,只要太子不傻,群臣不故意闹造反,大局就乱不了。 因为名正言顺,真的很重要,这年头身份大过一切。 可一旦皇帝不打算立太子,等皇帝死了,各位有实力的皇子一定是谁也不服谁。 一场火并,绝对就在眼前! 作为皇帝的萧景轩,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但他还是不立太子。 其实已经传达了一些暗示。 那就是,朕觉得朕不会死,你们别瞎咋呼! 可他这样的暗示,在旁人看来,是不服天命罢了,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你觉得你不会死,你就不死了吗? “这个太子,不管立谁,其他人都不服。” 萧景轩看得透彻,冷笑道:“朕上位时,也是一番铁血争斗,才坐稳皇位。” “一个太子的名头,算不得什么。” 赵嵩不置可否,他提醒道:“内阁已经第三次上奏,请示储君之事,陛下丝毫没有反应,会否打草惊蛇?” 对于萧景轩的钓鱼行为,最明白的就是赵嵩了! 作为大内高手,又是皇帝的玩伴,赵嵩对萧景轩的了解可谓无人能及。 他提醒萧景轩,此刻还没有立太子的意向,实在是容易让人怀疑。 这不是明摆着,让皇子们争斗吗? 一旦有个明眼人看出来,稍微提醒一下,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老贼,你说得对。” 萧景轩点点头:“那就传出风去,说朕有意立……老贼,你说立谁好?” 说着,萧景轩笑看着赵嵩。 赵嵩淡淡道:“齐王吧。” 萧景轩瞪他一眼,看向殿外,确定没有外人听到。 才斥道:“给朕闭嘴!” “那就晋王。”赵嵩好像点兵点将,随意点到谁似的。 对于皇帝的斥责,赵嵩根本不当回事。 只要没有第三人在场,他与皇帝的关系,好到让人无法想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赵嵩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定站在萧景轩这边。 “晋王?” 萧景轩当真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是他吧,这孩子还算孝顺,让他高兴一下也好。” “……” 赵嵩无语道:“陛下,晋王殿下将来会骂您吧。” “他敢?” 萧景轩哼道:“他会明白朕的苦心的。” “用人家做饵,这就是陛下的苦心啊?”赵嵩一边整理着奏章,一边怼道。 “那不用晋王做饵,用谁?其他人朕平时没那么喜欢,传出风去也得有人信呐?” 赵嵩摇着头道: “晋王殿下真可怜,作为陛下最喜爱的皇子,被各方忌惮。” 萧景轩瘪嘴,吹了吹自己的胡须,突然有些心虚:“朕是不是过分了?” “是很过分。” 赵嵩叹道:“我就怕晋王心态失衡,最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靶子,他会不会……” 那两个字,赵嵩没说出来。 但萧景轩明白。 赵嵩担心,晋王知道真相后,会造反! 这搁谁谁不难受啊? 你用人家给齐王做挡箭牌,让他吸引所有火力,最后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靶子,心态能不裂开吗? 这搁谁谁不裂? “确实有隐患。” 萧景轩为难道:“可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啊,齐王太年轻了,没有一个哥哥吸引各方敌意,他没时间成长起来。” 赵嵩叹息,却没说话。 他知道,萧景轩是对的。 齐王需要时间成长,而晋王确实是最适合的靶子。 因为晋王不论是出身、品行、母亲外戚的实力,以及朝臣的对他的印象,都是众多皇子中最好的。 不选晋王做齐王的挡箭牌,就太不合理了。 “晋王也不错,陛下考虑过他吗?”赵嵩随口问道。 这话,换做谁问,只怕都得死。 唯独赵嵩,可以随意问出口。 因为萧景轩知道,赵嵩是真的疑惑,不是在替晋王说好话。 “晋王是不错……但他太有城府了。” 萧景轩想着,摇头一叹,似乎有些失望。 赵嵩:“城府?” “自从晋王建府开始,他就一直好名声在外,都称他为贤王。” 萧景轩道:“其他皇子,也是快成年了,才贤能起来的。” 赵嵩立刻就明白了。 晋王没有表面上这么贤达,他是为了名声,为了争夺皇位,才故意摆出一副贤能的模样。 其他皇子,也都是这样的,对外求贤若渴,谁都知道该怎么让皇帝信赖。 晋王对皇权的渴望,觉醒太早。 对于萧景轩来说,这不是好事,对于夏国来说也不是好事。 一个很小就开始爱惜羽毛,控制舆情的皇子,城府太深,萧景轩不知道他藏着多少心事。 伪装太多,内里如何,如雾里看花,实在看不透彻,那就无法信任。 “齐王殿下呢?” 赵嵩道:“他是很孝顺,但这不可能是陛下选他的理由吧?” 作为一个父亲,可以将家产交给最喜欢的儿子,但作为皇帝不行。 否则就会容易亡国。 比如隋朝。 说起齐王,萧景轩的脸色,明显开心很多。 面对赵嵩的询问,萧景轩并不介意,给出他的答案。 因为萧景轩,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宏儿……他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这是其他所有皇儿都没有的……一旦将这一点培养好,他绝对是个好皇帝!” 萧景轩的话,十分自信,让赵嵩忍不住好奇: “是什么?” 萧景轩轻轻一笑:“他听劝!”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 一个皇帝不能太听劝,容易被进谗言。 可也不能不听劝,那会刚愎自用,也有丢掉皇位的风险。 这就是萧景轩说,齐王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的原因。 “齐王很好调教,教什么就听就会,其他皇子远不如。但有一点,他身边绝不能有奸臣,只要他身边都是忠臣良将,他就会是个极为贤明的君主。” “哦……” 赵嵩点头,恍然道:“我明白了!难怪任何人接近齐王,陛下都要查个底儿掉,连白水镇的一个草民都要深查。” “哦?” 听到赵嵩提起白水镇那个草民,萧景轩顺势询问道: “派去的人如何了,可有消息传回来?” 第六十六章 留给齐王,郑林淮王 “有密信传回。”赵嵩答道。 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条。 萧景轩见了大骂:“老贼,朕不问你就不给了?” “就等着陛下问呢。”赵嵩老油条般,呵呵一笑。 萧景轩白了他一眼,将纸条拿过来。 看了内容,他微微有些意外。 “这个萧凡,还真有点儿本事哈?”萧景轩很诧异,他本来是怀疑萧凡背后有人的。 赵嵩道:“如此年纪轻轻,能给齐王殿下出策保全,又能给兰台县令出谋划策,还拿出几件风头最盛的商品……” “此少年,确实与众不同。”赵嵩赞道。 这密信,赵嵩自然比皇帝先看到了。 他也是很意外,想不到小小兰台县,能出这样的人才。 就这几条计策,已经胜过京城里,那些所谓的官宦子弟。 萧景轩哼道:“好个兰台县令,他交上来的奏章里,可丝毫没提及,这些想法是萧凡教他的。” “陛下,他当然不会提及别人了。”赵嵩翻了个白眼。 你可是皇帝诶,这么没水平吗? “朕当然明白他的私心。”萧景轩也还了赵嵩一个白眼。 那兰台县令,为了自己的政绩,当然在奏章里要通篇只说自己的好了。 怎么可能将功劳交出去呢。 哪个混官场的不这么干? 真以为那些大臣提出来的国策,就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如果一个个真的,只凭自己的脑子,就有这么聪明的话……那你猜猜“幕僚”这个职业,是怎么兴起的呢? 甚至可以说,大多数情况下,当官的不如自己的幕僚聪明! 但没办法,人家是官,有权。 萧景轩作为一国皇帝,自然明白这种现象。 “朕的暗卫,还是有些本事。” 萧景轩骄傲道:“这几日,已经摸清了那萧凡的底细,只是对他的品行还不太清楚,需要继续探查。” 说着,萧景轩将纸搓了一下,密信就变成了齑粉。 随手一扬,顺着风在殿中散落得到处都是。 “目前看来,这个萧凡背后没有人,否则他不会在兰台县,打着齐王亲信的旗号办事。”赵嵩总结道。 萧景轩也赞同这个判断。 “此人倒算是个人才,陛下可有动心?”赵嵩笑问道。 萧景轩摇了摇头:“虽有才能,也不甚出奇,还是留给宏儿吧。” 这是在给齐王选班底了吗已经? 赵嵩了然点头,也道:“的确,如今也没有合适的空缺。” 现在的京城朝堂,有实权的职位,没有一个空缺的,都早就被各方派系安插了自己人。 “等这次京城乱斗之后,就有很多空缺了。”萧景轩戏谑道。 这局棋,虽然是愿者上钩,但萧景轩对自己的儿子们太了解,他相信没有人能憋得住不出手。 哦,除了齐王那个听劝的好孩子。 而一旦各派系打起来,那就是重新洗牌的机会了。 就可以趁机给储君,选新的班底了! …… 淮王府。 萧旬看着面前,刚一下班就被自己派人秘密“请”来的御医,笑得让人发颤。 而面前的郑太医,作为太医署的署丞,他一见到淮王就知道是何意了。 “郑太医,多日不见,您老还硬朗。”萧旬笑呵呵地,先拉近关系。 郑太医暗暗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第一个找他的皇子,是淮王。 自从坊间传闻,皇帝抱恙不治的事情后,太医署就人人自危起来。 皇帝若是死于病症,他们是最大责任人,很可能会陪葬。 自己一个死倒还好,就怕一死就是一户籍本儿。 “托淮王殿下的福,老朽还好。”郑太医已近六十五,在这年头是有资格这般自称的。 如此老者,就算是皇帝召见,也会以礼相待,不会让他拜的。 所以虽然被悄悄拖来,郑太医也不慌,他知道淮王不敢动他。 最多就是问问陛下的病情。 问完了,还得给他秘密安全地送回去。 萧旬笑着,将桌上遮住盘子的布轻轻拉开,露出里面二十锭金元宝。 每一锭,都是五十两! 郑太医挤眉一皱:“殿下这是何意?” 萧旬告罪道:“今日得罪您老,还请您收下这些,算是本王的赔罪。” “殿下何罪之有?”郑太医笑了笑,然后将盘子拖到面前。 这便算是收下了。 见郑太医这么上道,萧旬也觉得是意外之喜。 他本来是想威逼利诱,再给些未来承诺的,现在看来不必了,利诱就够了。 也省去许多后续麻烦。 “郑太医……父皇多日临朝不语,只在殿后听政,朝中流言四起啊。” 萧旬一脸担忧道:“本王作为儿臣,实在也是担忧父皇的龙体安康,可太医署至今没有给出说法,这让本王有些担忧。” “父皇……无碍吧?” 这话问出,便有不孝嫌疑! 郑太医却不意外,来时他就知道,不管是来见谁,肯定都是问这个的。 他道:“陛下……还好。” 这话说得没毛病,只是语气不对,唉声叹气,又忧心忡忡的样子。 萧旬看出名堂,再次询问:“当真还好?” 郑太医叹道: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老臣作为太医署署丞,是不能对外泄露陛下龙体的病情的。” 病情? 萧旬微眯了眯眼。 真得病了? 见淮王还有些怀疑。 郑太医道:“陛下年初染了时疫。” “现在还没好?”萧旬意外。 郑太医不置可否,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但萧旬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又问:“要紧吗?” “……” 郑太医:“唉。” 没说多的,就这个叹息,就够了。 萧旬又懂了。 “那……太医署有何对策?”萧旬又问,好似真的在担心父皇的身体。 郑太医一脸无望地道: “殿下,人力有时尽……没有人能万万岁。” “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旬自然明白。 郑太医不能直言,他怕担罪责,只能暗示。 萧旬接受到了,他品出来了……坊间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但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喜悦。 至少,不能在郑太医面前表现出来,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 礼数还是要有,孝心不能丢,不然就没法混了。 “太医署得尽力啊!”萧旬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郑太医无奈道:“臣无能。” “那也不能就这么,就这么让父皇等……” 等死两个字,还是没有被萧旬直接说出来。 “唉。” 郑太医微微一叹:“陛下福泽深厚,殿下请放心。” “那就好。”听到这话,萧旬知道,是真的无药可治了。 都不谈了,直接说玄学了,那不是没得搞了? “那我得进宫多拜见父皇。”萧旬红了眼睛,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 眼看就要落泪,但又被他憋了回去。 郑太医:“唉,殿下还是别去吧,陛下谁都不见,养居殿外早已是禁军环伺了。” “……多谢郑太医指点。”萧旬正色道。 “……” 被人送回府后,郑太医看着离去的淮王府的下人,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我可没说假话。” “淮王殿下,能悟多少,看你的心性本事了。” “陛下……唉。” 作为太医署的署丞,皇帝的身体情况,怎么可能瞒得住郑太医呢? 所有人里,最先知道皇帝准备当老六的,第一个是赵嵩,第二个就是他郑林了! 郑林不傻,皇帝故意装病,他是第一个去诊脉的。 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也没有让他保密,但郑林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替皇帝隐瞒,替他忽悠各方,替他让那些有心者放心……这就是自己的用处。 第六十七章 醋坛子翻了 第二天一早,白水镇上便传出了一个消息。 一个不知姓名的嫖客,在春风楼里寻欢过度,导致……中风了。 而昨夜,在那包间里发生的事情,只有当事的两人知晓了。 得知消息的萧凡,心中松了口气。 中风不算大病,但在这年头,是很要命的。 没想到,那秘药用多了,竟是这个副作用。 李青山的人,盯着那个矮个子,可消息放出去之后,矮个子也没去春风楼接人。 那高个子就被养在了春风楼里。 春风楼可不是善堂,不会长期养着一个病人,当日就将此人送去了白水镇的善堂。 “老爷……是不是昨晚那个人?” 正在院子里洒扫的江兴,听到李青山的人来传信,便小声问道。 萧凡摇头:“别作死,就当不知道。” “是……” “老爷,我数过了,库房的存货清单,在这儿。” 说着,江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折好的只有掌心大,悄悄递给了萧凡。 萧凡白他一眼,直接打开来看。 “老爷……”江兴有些担心,若数目有出入,岂不是让家贼有了防备? “没什么出入。” 萧凡只看了一眼,就将纸丢进露天灶台之中。 院子里,除却几个丫鬟,所有人都在烧火,熬糖或是熬油。 张宗宝走来道:“哥,炭灰快没了,得制些。” “那你随我去南院。”萧凡应道。 目前萧宅的两桩生意,都需要炭灰,但这里面的秘密不能轻易泄露。 南院库房那边,没有人住,其他人没必要也不会去,谁去就有窥伺的嫌疑。 江兴道:“那老爷,我干点儿啥?” 他刚涨了月钱,很兴奋,觉得应该多表现一下,才对得起这多出来的五两。 看着面前的老实孩子,萧凡道:“上次查李三儿,你展露出了追踪与探查的本领……你再替我去查一个人。” “查谁啊,哥?”张宗宝贴过来。 萧凡也不避开张宗宝,对江兴道:“春风楼的翠红。” “啊?” “查她作甚?”江兴疑惑,“老爷难道不放心她?” “你不必多问,去查她的底,我要证据,能证明她过往经历的东西……遇到问题可以去找林县令,就说我让你去的……此事不要让李青山察觉。” 闻言,江兴略有所悟,看了一眼里屋,小声道:“老爷,您是想纳妾呀?” “啥?” 张宗宝闻声,顿时大怒:“哥,我还没娶上媳妇儿呢,你就要纳妾?” “嗯?” 一道温柔又伤心的嗯声,令萧凡觉得,自己好像犯了罪。 玉有容听到了,她没在里屋,就在东院的厨房里,听到了。 萧凡骂道:“瞎说什么呢,纳你妹的妾!老子是要查她的底,看她有没有骗我!” “哦……” 张宗宝缩了缩脖子,厨房里的玉有容自顾自地忙起来,好像没听到似的。 “可查她干什么呢?咱不跟她来往不就行了?一个青楼女子……”张宗宝委屈道。 “一个有脑子,又懂人心世故,还明白账目的人才……很难得的,你们不懂。” 对于翠红,萧凡欣赏的,是她的能力。 当然了,美貌也很欣赏,但也只是欣赏。 李青山将翠红放在春风楼,替他看着春风楼的账目,以便于同林家分钱时不被占太多便宜。 可见,翠红是有本事的。 一个有这些本事的人不少见,可这年头,有这本事的女子就很少见了。 萧凡也的确同情她的遭遇,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将其拉上萧家的商业战车也好。 “那好,我这就去。” 江兴刚走,又折返回来,伸手道:“嘿嘿,老爷,这事儿估计难办,得先预支些银子。” “问夫人要。”萧凡努嘴道。 …… 萧凡、张宗宝兄弟二人,去了南院烧炭灰。 东院里,除了章巧与秋蝶两个丫鬟,就只剩下玉有容,和讨钱的江兴。 其他人要么出去采买,要么忙着打扫萧宅。 偌大一个萧宅,日常维护也是很耗费时间的,以前是没钱没人,现在既然有点钱了,这些脸面问题自然要维护好。 免得有贵客上门,人家张口一吸,就吸到满口的尘埃与腐败的气味。 “夫人,事情就是这样,老爷叫我向夫人要些活动资金。”江兴伸着手,在玉有容面前,他还不敢如在萧凡面前那样放肆开玩笑。 得恭恭敬敬的。 因为这位主母不只掌管家里的钱财,还掌着家里的家法,完全是按照京城大员府邸定的规矩。 除了萧凡与张宗宝她管不了,这家里谁她都可以收拾得服服帖帖。 “翠红?” 玉有容秀眉微蹙:“听这名字,是个女子?” “是……” “她什么来历?” “她自己说是李青山的女儿。” “详细些。” “夫人,哪知道详细呀,这不正要去查嘛。” “老爷何时见过她?在何处见的?”在萧凡面前小鸟依人的玉有容,在下人面前,当真有主母的尊荣和威严。 见江兴迟疑,她眯眼:“嗯?” 对不住了老爷! “在春风楼见的。” “春风楼?”玉有容面色大变,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何时去的,我竟不知?” 江兴连忙解释:“夫人别动怒,不是去寻欢作乐,是为了正事,李青山派这个翠红姑娘接应我们……” “什么正事,要去春风楼里谈?!”玉有容委屈得有些愠怒。 这才几日啊,难道这么快就厌倦了吗? 哼,男人! “老爷不让说,确实是正事,我替您瞧着呢,老爷跟那翠红没怎么着。”江兴宽慰道。 闻言,玉有容才放心点头:“你有心了。” “应该的。” “喏,赏你的。”玉有容将手从衣袖里伸出,一把散碎银子,就放在了江兴手中。 江兴为难道:“这点儿钱,不够啊,去查一个人的过往底细,很花钱的。” “喏,方才那是赏你的,这才是你的经费。” 说着,玉有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银子。 只凭手感,江兴接过来就知道,里面都是十两一枚的小银锭,至少十几个。 “嘿,多谢夫人!”江兴没想到,只说了那么一句话,白得一把散碎银子。 虽然散碎,但加起来也有二三两呢,可不是蚊子腿! 玉有容小声道:“等你查了那姑娘底细,我也要知道详情。” “那是自然,老爷也不会瞒着夫人的。”江兴说道。 …… 炭灰制好后,萧凡亲手调制了草木灰水。 然后就在东院,全家动员了起来,开始大肆熬糖和油。 忙了一整日,几人都是腰酸背痛,吃了晚饭就各自回房睡了。 萧凡望着床上的美娇妻,今日也没了劲头,太累了,为了防止核心泄密他必须事事亲为。 于是,一倒头就睡。 半睡半醒间,萧凡仿佛听到了哭声。 醒了之后,看见床头坐着一个女人。 给萧凡吓得立刻瞌睡醒了,然后朝旁边看了看。 哦,原来是玉有容没睡,在床头坐着哭呢。 萧凡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女鬼呢。 “怎么了?” 萧凡起身,从身后抱住玉有容,揉着眼睛温声道:“是想家了吗?” 他还以为,玉有容是想京城的家人了。 玉有容摇了摇头。 京城王家,对她来说没太多感情,毕竟她只是一个养在别院的次女。 “妾身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没用了?”萧凡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说啥胡话。” 玉有容抽泣道:“这才没几日,妾身便人老珠黄了,让郎君你没了兴致……” “从前郎君每日都会恩宠妾身的。” 玉有容委屈道。 萧凡哂笑:“哪有的事,这两日太忙了,林锡与李青山都找我有事,京城里也有变故……” “那还有空去春风楼,见那个翠红姑娘?”玉有容突然嘟嘴一哼。 第六十八章 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春风楼? 翠红? 萧凡眯起眼,瞬间就知道,被江兴那犊子给卖了。 你给老子等着! 嘴上却安慰玉有容: “翠红姑娘是李青山的女儿,你多想了,她的来历我细细说与你听。” 萧凡如讲故事般,将翠红道出的经历,经过一番艺术加工后,向玉有容讲述了出来。 “呜呜……” 刚刚还将翠红视敌的玉有容,潸然落泪。 “她好可怜呀!”玉有容同情不已。 “我真该死呀……”玉有容心中觉得,竟然怀疑这个,实在是不该。 当然,萧凡删减了部分内容,不然他不知道玉有容会不会激动。 关于翠红后来想献身那段,萧凡自然是不可能讲给玉有容听的,傻子才讲呢。 “那郎君是看上了,这翠红姑娘的才能吗?”玉有容听完,就明白萧凡的意思了。 萧凡点头,看着面前的妻子,她应该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了。 哪怕是次女,玉有容也是首辅的女儿,眼界与学识本是有的。 她看待事物,不会只从感性的角度,能看到一件事情背后藏着的利益和机遇。 这也是萧凡放心将家产,都放在她手中的缘故。 玉有容可不是个深闺妇人,她是有能力替萧凡打理家业的。 “容儿你真聪明。” 萧凡刮了刮她的鼻梁,玉有容皱眉娇哼,很得意开心。 “翠红如果所言不假,我准备让她帮我做法代。”萧凡道。 “法代?” 玉有容看向外面:“家里不是有赵风、孙成吗,当初买他们回来不是为了做法代么?” “他们二人,我最近考教过了,没有多少商贾才能与天赋,我很难教他们。” 萧凡叹息道:“若只要个傀儡,倒是很容易。但我将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我需要一个能真正代理我,去行使大掌柜权力的人。” 玉有容闻言,昂首拍胸道:“妾身也学过经营家业呢!” 作为富贵人家的女子,除了女红厨艺之外,商贾之术也是要学的。 不是为了经商,是为了打理家业。 许多大家族的产业,看似是男人在总管,其实家里的女人掌握了不少。 因为家族与生意太大,家族的男人有可能还有功名,就更没空管这些了。 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到夫家就开始操持部分家业,便是因为在娘家从小就学过。 “你总管事务就好,这些事情不必你去亲力亲为,你是主母夫人,不是个商人。” 萧凡道:“你我还有宗宝,我们不必活得那么累,累的活儿当然要雇人来做。” “嗯……郎君说得对,可是交给外人,总有些不放心呢。” 说着,玉有容眼前一亮,突发奇想道: “要不,你娶了那翠红姑娘作妾吧?” 萧凡差点岔气儿。 “什么?”萧凡瞪道,“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若你娶了翠红姑娘,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事情交给她我也放心。”玉有容严肃地说道,好像真是要有这个打算。 萧凡连忙道: “可别!” “我可没打算纳二色,你别瞎操这些心,我只是想雇佣她而已。这年头女人很难出头,我见她有些才能,不想埋没了而已。” 萧凡表示,你可别瞎扯了! 不管是不是试探,萧凡都不会同意此事。 翠红是很美,但比起玉有容,还差点儿,也没那么温柔贤惠。 翠红是完美情人,玉有容是完美夫人。 萧凡没心情找情人,他的事情可多,尤其现在又被皇帝盯上了,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起来,哪有心情做这些。 更何况,后宅女人多了,可太勾心斗角,萧凡才不乐意干这事儿呢。 那些女人斗来斗去,最后一定是萧凡最受伤。 见惯了后宫戏码,傻子才给自己招祸,一不小心后院着火了。 “郎君真不考虑考虑么?”玉有容一脸由衷地劝道。 “我看那李青山,多半也有这心思,才让郎君见了翠红姑娘,她肯定会跟你还有牵扯的。” 玉有容神机妙算,让萧凡暗暗心虚。 还好,没说更多,不然今晚不能善了。 “行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萧凡摇头,将玉有容拉来躺下,就要入眠。 却突然感觉,一双手在被子里不老实起来。 “嗯?”萧凡突然瞪眼。 “夫人,你想我死啊?”萧凡一本正经地玩笑道。 …… 春风楼。 翠红房中。 李青山来了,坐在桌边,翠红与他对坐。 两人没有喝酒,只摆了几个菜。 看见女儿,李青山满脸都是喜爱之色:“怎样,我叫你办的事情,妥当了?” “妥当,萧公子很满意。”翠红面无表情地道。 李青山没多问,那傻大个的来历,他明白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万一一不小心,拿捏了一个萧凡的把柄,你说人家是除掉你呢,还是相信你的人品不会泄密呢? 诶,索性我就不问,不知道那么多,就没那么多事儿。 “你对萧老弟,感觉如何?”李青山笑得有些暧昧,就像是牵红线的媒婆一样。 翠红蔑了他一眼,突然冷笑道: “您一直保护我的清白之身,是不是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好攀附一个贵人?” 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李青山怒斥: “胡说!” “你是我的女儿,我保护你需要理由吗?!” “那您为何非要暗示我,给那萧公子献身?”翠红抿嘴,有些委屈。 李青山正色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过得好,那萧凡不是个简单人物,你知道他背后是谁?他背后可是齐王殿下!” “真是齐王?”翠红震惊。 “你若能进萧宅的门,哪怕是个妾,你将来也前途无量。” 李青山叹息道:“为父作恶多端,迟早下场不会很好的……若能将你们几个儿女安排好,倒也死而无憾了。” “父亲……”翠红动容了。 她生在这样的地方,早已习惯了以恶看人,一直以为父亲留着她的清白身子,不过是为了将她卖出一个高价。 却没想过,李青山还有这样的良苦用心。 “我朝国法,以为父所行,有株连满门之危……可你如果嫁出去了,那你就安全了,为父虽九死,你也不会被株连!” 只怕刑部的官员们,怎么也想不到。 世上最懂法律的,居然是李青山这样的人! 如今的国法,罪恶滔天之辈,会株连满门甚至三族、九族。 可有一种方法,能让家人不被株连。 那就是提前将女眷嫁出去。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经不是娘家人了,是夫家人了。 只会因夫家被株连,不会因娘家被株连。 “父亲!”翠红红了眼。 她哭了,忍不住,投入了李青山的怀抱。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李青山不配做个父亲,现在看来是一叶障目了。 轻拍着翠红的后背,李青山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将你放在春风楼,也是迫不得已。你如今的嫡母是个容不得人的,你生得美过她的女儿,被她知道你的存在只怕危险。” “我是靠着你嫡母的背景起家的,如今又做了冯侍郎的法代,更加身不由己。” 李青山说着,也有些哽咽,他是个坏人,可也不是一开始就愿意做坏人的。 “这世道真特么难呐!” 李青山也有些委屈,藏在心中多年:“做个好人一无所有被人欺负,没时运的人,想站着活,就不得不行差踏错!” “狗日的老天爷!” 听着父亲口中的苦楚,翠红坚硬冰冷的心,已经化开了。 她道:“父亲为何不早些说清,教我误会你多年?” 翠红很自责,居然埋怨了父亲这么多年,如果早知道,岂不是能多享受几年亲情的温暖? 第六十九章 人都是从好变坏的 面对女儿的埋怨,李青山红了眼。 他在商海浮沉多年,心如铁石,是真的难以动情。 可面对翠红,李青山却很难藏住情绪。 因为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女儿! 早些年,李青山还是个小旮旯米,他与青楼清倌儿一见钟情。 显然,李青山没能力,为这份爱情买单,所以他选择了远走他乡经商贸易。 希望能有一场富贵,才能给心爱的人一生幸福的承诺。 这个过程中,李青山经历过苦难,甚至活不下去。 为了生活,为了能站起来,李青山不得不娶了现在的夫人,依靠其娘家的资源,生意才开始略有起色。 但此刻的李青山,依然不敢去找当年的那个清倌儿。 因为他身不由己,家里的母老虎,是容不下别的女人的。 于是,李青山只能隐忍,希望能有一日不必看夫人娘家的脸色。 终于,他做到了。 京城里,冯圭看上了李青山的经商才能,收了他做自己的法代。 从此,李青山的生意风生水起,甚至能直接从户部拿到一些订单,在生意场上少有人能及他的风采。 青山牙行,开了一家又一家。 李青山觉得,自己在家里有话语权了,可以去找当年的白月光了。 可去到那当初的地方,却被告知,清倌儿被卖了。 因为她怀了孩子,没用了,只得发卖出去。 得知消息后,李青山顺着人牙子的路,去找人。 这个过程,让李青山知道了人牙子的生意是怎么做的,青山牙行也就有了这部分生意。 后来,在白水镇,李青山找到了娘俩。 可惜,她已经撑不住了,临死将女儿交给了他。 至今李青山都记得,她的那句埋怨:你怎么才来! 还有最后的那句:我不后悔。 回想起当年,看着守在母亲遗体边哭泣的女儿,李青山就是老泪纵横。 他这一生,注定对不起这娘俩。 李青山不是没想过,将女儿带回家。 可是李家家规森严,又有母老虎虎视眈眈,将一个生在青楼的女儿带回去,生活在李家简直是一种煎熬。 所以李青山选择了,将女儿养在外面,不让家里人知道。 可是,养在哪儿呢? 哪里才能藏得住人,不会被察觉。 自己时常去看女儿,也不会被人怀疑呢? 思来想去,李青山就想到了青楼。 正好,当时初到兰台县的县令,得知青山牙行有人口生意,便想借助青山牙行帮着搜罗美人,给春风楼输送“人才”。 李青山就参了股,将翠红放在这里,就称是替他看账的。 时常来此,也没人怀疑,谁会怀疑一个商人上青楼干别的呢? 这不是很合理吗。 何况,都知道李青山在春风楼有股子,他来查账或是消费都正常。 想着这些过去,李青山既觉得恍若隔世,又觉得历历在目。 他望着女儿,解释道: “我不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恨我,让你周围的人都同情你。” 李青山道: “你告诉了萧老弟你的身世,以我对萧老弟的了解,他看似眼中只有利益,其实内里很有规矩也有情义。” “他知道你的身世,会同情你,会帮助你。” “孩子,你要抓住机会,这是你翻身的最好时机!” 李青山激动道:“萧老弟是为父我多年来,能攀附到的最好的贵人,只要你依附于他,此生无忧了!” 翠红的眼泪,已经不由得自己控制了。 “告诉为父,萧老弟对你是否动心?”李青山急切地追问道。 翠红点头:“他说愿意帮我,也看得上我的姿色……只是我献身时,他却拒绝了。” “他拒绝?” 李青山皱眉:“不应该啊?” 我记得萧凡也上过青楼啊!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搁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萧公子说,他不愿家中妻子伤心,是不会纳妾的。”翠红遗憾道。 李青山不在意道:“他现在这样说,不代表以后也这样想。” “你已经在他面前露脸,该说的话也说了,该帮的忙也帮了……他一定会投桃报李,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 “何况他家中的夫人知书识礼,将来越发家大业大,偌大的家业也需要儿女继承,她也会鼓励萧老弟纳妾的。” 家业越是庞大的男人,越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 李青山很明白这一点。 别的不说,就说皇帝。 皇帝三宫六院,为的是什么? 就是要有很多孩子,才能从中选择优秀的继承家业,不然只一两个孩子,都不争气咋办。 孩子多了,都不争气的概率就很小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今的时代,家里人越多,越在江湖上混得开。 为什么,因为你家里人多,有底气,人家才不敢随意欺负你。 在李青山看来,以萧凡的能力,将来肯定比他青山牙行好得多。 这样的产业,不可能全交给一个儿子,一败家整个家族可就都败了。 “可是父亲,萧公子都拒绝了,我总不好非贴上去吧,那多贱呢。”翠红无奈道。 “这你不必担心,为父既然要为你谋将来,自然会有手段!” 李青山咬牙道:“实在不行,就找个时机,哪怕下药也给这事儿办妥了!” “下药?” 翠红的脸蛋,一瞬间红透,从脖子红到了耳后。 哪有亲爹当着女儿的面,说给一个男人下药,让他与自己女儿生米煮成熟饭的? 这也太…… “不妥吧?”翠红有些矜持道。 “不必担心,萧老弟一定会买账,只要事情成了,手段不重要!” 商海浮沉多年,这点儿手段,在李青山眼中完全是洒洒水。 属于是个人都能想到的程度。 “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翠红也没察觉,自己不经意间,开始听从李青山的话了。 李青山道:“最好还是别用这种手段,确实下作……啧,要是有个什么契机,让你们共同经历一件事情,又是一件要命的事,都担心彼此泄密……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就不放心你在外面,只有将你纳入府中,一损俱损,他才会安心!” 听到这话,翠红的眼睛立刻放光。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还真的有这样的契机哦! 翠红脸色大喜,但却缄口不言,不敢对父亲道出。 暗卫的事情,还是太吓人了,她怕吓到父亲。 突然,李青山生出一计。 “或许,可以干掉昨晚那个中风的客人!” 干掉那个傻大个儿? 翠红瞬间会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两人昨夜暗暗审问过那人,如果他就死了,不管是不是秘药的后遗症,但肯定是有嫌疑的。 如此一来,两人就绑在了一起。 “千万不可!”翠红却没蠢到,被利益熏红眼,她可是知道傻大个儿的暗卫身份。 嫖到中风,倒是可以解释,以前不少这样的人。 暗卫那边应该也不会细查,毕竟在青楼里嫖到中风,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查起来也臊得慌。 可若人死了,那就会有调查,事情会很麻烦,一不小心真的就泄密了。 “为何不可?”李青山叹道,“孩子,你不要太善良了,那个傻大个儿能是什么好东西?天天上青楼的玩意儿,死不足惜!” 翠红坚持道:“父亲不可,萧公子嘱咐过,此人不能出事,否则会有大麻烦的!” “那岂不是正好?”李青山眼前一亮。 好啊,大麻烦就好啦,我就怕这人死了掀不起风浪呢! 麻烦越大,你俩不就绑定得越深吗? 李青山顿时觉得,干掉那个傻大个是明智之举。 第七十章 高个子皇族,张宗宝不走 白水镇。 善堂。 中风的高个子,躺在担架上,早上被人送来的。 本来放在医馆,又抬回来了。 中风很难治,药材很贵,高个子身上虽然有钱,但他并不愿意在这里治疗。 一直喊着,要人来接他。 很快,善堂的人拿了赏钱,就去了驿馆叫人。 矮个子来的时候,是戴着斗笠的,不愿意露脸。 丢不起这个脸啊! “哥……”见到矮个子来了,高个子躺在担架上抽着风,整个人尴尬得很。 矮个子冷他一眼,便道:“将他送回我驿馆的房间吧。” 半个时辰后,驿馆矮个子的房间内。 高个子躺在床上,恨不得将脸藏在被子下。 “呵呵。” 等人都走了,矮个子说话也就不顾忌了,骂道:“嫖到中风!好啊,你真会给暗卫长脸!” “暗卫成立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嫖到中风的暗卫成员!” 矮个子眯眼骂道:“若我是统领,肯定阉了你。” “别啊!” 高个子歪着嘴巴,委屈巴巴: “我哪知道会中风啊,我也没听说过,青楼还能玩儿中风的。” “哼,此事瞒不住,你还是想想如何交代吧。”矮个子冷道。 暗卫都不知道,哪儿还有没有别的暗卫。 但这种传遍一座小镇的消息,又在京城边上,肯定是瞒不住暗卫的。 高个子要惨了! “哥,别啊!” 高个子辩解道:“我去春风楼,不是单纯的玩乐,是为了探查情报的!” “哦?”矮个子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接着编。” “真不是编!” 高个子道:“春风楼李青山是有股的,我就是想去那儿了解一下李青山,然后接近李青山去了解萧凡呢!” “你说得你自己信不信?”矮个子斜睨道。 高个子编不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编故事的料,瞎说起来也是没有逻辑可言。 你要了解萧凡,从李青山下手? 你是脑子坏了吗? 哪怕你从张宗宝的角度切入,我都算你聪明! 玩儿就是玩儿了,还不敢承认! 矮个子更嫌弃这个搭档了。 “老子在暗卫里,任务完成率那么高,为何会搭档你这样的废物?”矮个子由衷地不解。 真不知道组织是怎么个匹配机制。 咋地,高手就得配队菜鸡,好平衡一下吗? 岂料高个子还当真解释道: “是我家里求统领,让他给我找个厉害的、经验丰富的前辈带我的。” 矮个子已是满脸黑线! 矮个子忍不住怒道:“你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在暗卫里,也能如此暗箱操作?” 这个问题,从与高个子搭档,离开京城时,矮个子就想问了。 那可是暗卫啊。 皇帝一手抓的组织,居然能塞人进来,塞进来就算了,还离谱到可以操作任务组队? 高个子诚实道:“我姓萧。” “……”矮个子瞪眼,瞬间明白了。 这厮应该是皇族! 我滴娘! 矮个子突然心惊胆颤起来。 我这段时间,没在他面前骂过哪个皇亲国戚吧?! 一咬牙,矮个子心想,索性强势到底: “就算你是皇族,也不能如此行事,不仅丢暗卫的脸,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高个子哭道: “是啊,所以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陛下可不饶我!” 你也知道怕? “要是陛下不给我零花钱,那我可咋办呢。” “……”矮个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瞬间判断出,这傻大个儿,不是一般的皇族啊! 很可能是陛下的子侄! 毕竟能向陛下要零花钱,这可不是谁都敢伸手的。 “他不给你,我借你。”矮个子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向强大势力低了头! 呜呜,谁让咱没有皇族背景呢。 “真哒?”高个子喜出望外,“哥,你能借我多少?” “千八百两我还拿得出来。”矮个子傲然道,他这些年也是存了些家底的。 做暗卫虽然得隐藏身份,但挣得也多,任务中意外所得不用上交。 “那都不够我吃几顿花酒的。”高个子摇了摇头。 矮个子深吸了口气。 真想打死这个比啊! 怎么能说出那么气人的话呢? 我总算是明白了,难怪他敢一直住在春风楼,是真有钱呐! 千八百两都嫌少? 京城里的宅子,不带园林、花园的话,也卖不出五百两一座呢! 这特么超级巨款了好吗? 普通打工人,也就二三两一个月,算高薪了。 得存几十年,才能有这存款呢! 可这却是皇家子弟,几顿花酒的钱罢了。 “玛德,”矮个子忍不住嘀咕道,“投胎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高个子没听见,他道: “哥,我这样了,任务只能交给你了……我得回京城休养。” “滚吧,任务完成了,结案书上我会给你署名的。”矮个子一边嫌弃,一边讨好道。 …… 萧宅,东院里屋。 萧凡让玉有容,将所有银子拿出来。 夫妻俩在床上数钱。 看着满满一床的银子,压得床都要塌了,大部分只得摆在地上,俩人都露出甜美的笑。 “数完了……一共是七千三百二十五两!”玉有容拿着炭笔,在白纸上写出总数。 萧凡诧异:“我都不知道,咱们有这么多钱?” 这些日子,萧凡只管进账,有多少都在玉有容那里归账。 玉有容将她记录的账本递来:“郎君要查看么?都在这里记着数呢,没有出入。” “看什么,我还信不过你?”萧凡摆了摆手,他只是在想,应该怎么花。 钱多了,得花出去。 花出去的才是钱,不然就只是一些贵金属,放在家里还担心丢了。 “那郎君在想什么?”玉有容满足道。 “我在想,要投资多少在白水镇的扩城建设上。” “要投钱啊?”玉有容有些心疼起来。 萧凡点头:“林锡虽然愿意白给,但我不能白要,这会留下隐患,正常商业往来就好。” “也是,不能留下把柄。”玉有容很懂这些,她父亲毕竟是当朝首辅。 “咦?这些是什么?” 突然,萧凡看见了账本下,压着一些看起来像是契约的东西。 玉有容才想起来,解释道:“哦……这是宗宝兄弟的地契房契。” 龙笑山死后不久,李青山就派人,将张宗宝的地契房契还了回来。 张家的祖宅,如今已经回到张宗宝手中。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萧凡脸色严肃起来,“这是宗宝的东西,你去要来的?” “怎会!?” 玉有容生怕被误会,连忙解释道:“是宗宝兄弟亲手交给我的。” “他为何要交给你?”萧凡松了口气,他也知道玉有容不是那么贪婪的人,但就是担心她与张宗宝闹不和。 玉有容道:“宗宝兄弟说,张家只剩他一个了,回祖宅也没人气,不如就在这里同住。” “那怎么行,他可是张家独苗,我得找他去!”说着,萧凡出门去。 正撞上,走进来放白砂糖罐子的张宗宝。 于是萧凡质问道:“宗宝,你不打算回张家祖宅去吗?” 张宗宝挠头道:“我不想回去,张家已经没有人了,我就在这儿!” “可你是张家独苗,你不想将家族发展壮大吗?” 张宗宝摇头: “以我的脑子,就算再富裕起来,也容易被人骗走家产。” “不如就在这里做一家人,懒得分你我,反正哥你也不会亏待我。” 这。 萧凡有点意外了,他没想到张宗宝最近更通透了。 学聪明了啊,这家伙。 张宗宝笑道:“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合称萧张。” “是够嚣张的。”萧凡嗤笑道,拍了拍张宗宝的肩头。 “嘿嘿!”张宗宝笑着放下罐子,又出去监工去了。 第七十一章 细节看出奸情 对于张宗宝来说,留在萧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萧家开始腾飞,张宗宝作为原始股东,在这里才能利益最大化。 何况,张宗宝确实也认为,自己没有单独开府的能力。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情义有,脑子木有,或者说不够。 张宗宝的选择,萧凡还是尊重,并且他也不想让张宗宝走。 就算现在有了江兴这个高手,萧凡最信任的还是张宗宝,就连玉有容都要次些。 在这方面,兄弟俩是从艰难岁月里一同滚过来的,这份情谊很难被动摇。 就算现在张宗宝犯了死罪,萧凡也得救他。 与原主的记忆融合后,萧凡也在发生着变化,在他心中张宗宝已然是兄弟,不是一个工具人。 而江兴等人,目前还只是工具人,没资格能到让萧凡太重视的地步。 …… “老爷,我回来了!” 出门三天,江兴可算是回来了。 萧凡笑骂:“郑纶都来问过了,说你要出兰台县,问我知不知晓。” 奴籍者,自然会被管束更严格。 若非是有林锡在,好办事,江兴连路引都拿不到。 而按照惯例,奴籍者要出县,必须要让其主家知晓,若是私逃官府也有责任追捕。 当然了,追捕到后,主家还要人的话,就得出钱,毕竟人家衙门的捕快不能白跑一趟。 若是主家不要人的话,衙门就会处置了。 一般是处死,或是直接罚去做苦役。 江兴要出县,萧凡都不知道,不过萧凡还是信了他,让郑纶放他走了。 江兴这一走,就是两日半。 等再见到江兴时,他一脸风尘仆仆,整个人又晒黑了些。 不过男人倒也不在意这些,黑点儿更显得有力量。 “查得怎么样?”萧凡道。 将江兴引到院中,秋蝶有眼力见地,送来一壶凉茶。 江兴自然不敢劳动萧凡,自己倒了一碗猛干,犹不尽兴,于是连喝了三碗。 萧凡笑道:“少喝点儿,一会儿吃午饭了,你吃不下。” “嘿嘿,老爷,这回可是有收获!”江兴得意挑眉。 萧凡看着他。 看着他。 “你倒是说啊?”萧凡瞪道,“卖你大爷的关子呢?” “老爷稍安勿躁,我这不是在想,该从何处说起嘛。”江兴嘿嘿一笑。 然后,他还是放弃了,组织故事讲出的方式,采取了查到线索的先后顺序讲出。 “老爷,我先去了春风楼,向一个老妈子打听到翠红,她的母亲与其相识。早些年,曾听翠红的母亲,说过她们娘俩来自隔壁县。” “隔壁青岩县?”萧凡道。 江兴点头:“我就去了青岩县,那儿只有一座妓院,叫做怡香园。” “我打听到二十多年前……” 听着这些线索,萧凡在脑海中,很快将其连成一线。 如此说来,翠红没有欺骗自己,博取同情。 既然都是真的,那就没什么可疑了,这女人可以试着相信。 就在萧凡要走时,被江兴拉住。 “老爷,我还没说完呢!” “啊?” 萧凡:“这不完了吗?” “不,还有重点!” “那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萧凡狠狠剜了江兴一眼。 江兴嘿嘿一笑: “我查到,李青山回去找过翠红的母亲,还给那妓院的老板下跪,人家才告诉他人卖到了兰台县。只是也没说详情……” “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查得到,几十年前的了?”萧凡诧异道。 江兴啧笑:“老爷,这你就不懂了,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在嫖客里太少见了,在一定范围内已经人尽皆知了。” “多年下来,也是一段佳话呢。” “哦,难怪。”萧凡表示理解。 这种有情有义的事,当然要广为宣传了。 何况,当事人是李青山,这样一个京畿附近商人圈子里有名有姓的人物,那就更得广为流传了。 恨不得写个评书,讲他三天三夜。 这就是这年头的流量密码呀! “这么说来,李青山很在乎那个清倌儿,那他为何这样对待她的女儿呢?” 萧凡表示想不明白:“除非不是亲生的。” 这个概率不是没有,当然了,这年头还是少见的,萧凡觉得还是不能这样看待人家。 “李青山绝对很在乎他这个女儿,老爷您说他怎么舍得呢,我也想不明白!”江兴表示,这事儿有些怪异。 按理说,如此心爱的女人生的女儿,哪怕再有重重阻挠,也应该善待才是。 以李青山如今的能量,他怎么会让翠红还待在春风楼? 想不通,真叫人想不通。 “老爷!” 正当主仆二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出去买菜的章巧回来了。 她从菜篮子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跑进宅子就递向萧凡。 萧凡站起来,伸手去接,同时问道:“这是什么?” “青山牙行的人交给我的,让我一定交到老爷手中。”章巧道。 接到帖子,扫一眼是请帖,萧凡对章巧摆手:“忙去吧。” “是。”章巧开开心心地,抓起一旁无所事事的秋蝶,一同进了厨房。 打开请帖。 一眼看到几个大字。 就是请萧凡喝酒,场地是春风楼。 萧凡眉头紧锁,不知何意。 江兴戏谑道:“老爷,这是鸿门宴,还是桃花宴?” “去去去。”萧凡翻了个白眼。 “去叫二爷来跟我同去。”萧凡想了想,决定赴宴。 江兴抿嘴道:“老爷,我陪您去吧?” 萧凡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笑了笑。 一把拍了拍江兴的肩膀,将其拉到角落,笑问: “这几日,你只是去了一趟隔壁县吗?” “呃……”江兴迟疑了一下,道,“老爷,我没耽误事儿吧?” 老子就知道,查这点儿事情,有明确主线和线索,哪里用得着三天。 “会情人去了?”萧凡眯起眼,“秋蝶知道,会伤心吧?” “啥?”江兴瞪眼,像是被踩住尾巴,慌忙道,“哪,哪有什么……老爷您胡说什么呢,我与秋蝶姑娘,没什么吧?” “没什么?” 萧凡冷蔑江兴一眼,指着方才院中那桌上,秋蝶拿出来的茶壶。 “那茶壶里的茶,可是凉的。” 萧凡冷笑:“夫人不喝凉的茶,我不喝茶,二爷也不喝茶……你说,这凉的茶是给谁准备的?” “这……”江兴一怔,方才他只管喝得痛快了,还真没想过这么细节的东西。 一瞬间,江兴朝着厨房看了一眼,见在帮厨的秋蝶,正悄悄盯着自己。 知道瞒不住了,江兴才咳道: “老爷,我是去报仇了,不是去会情人了,我没情人,真的!” 他一脸乖巧笑意,看起来还真像是个老实人。 萧凡戏谑道:“去怡香园一趟,没趁机玩儿玩儿?” “哪敢啊?”江兴一本正经道。 萧凡斜睨:“哟,你还是个好人?” “太贵了,舍不得。” 萧凡:“……” 江兴掏出一个钱袋:“这都是剩下的,我可没敢多花啊老爷,就吃饭都是吃的街边小摊,没敢进酒楼!” 萧凡拿过来掂量了一下,给了他百多两,还剩下七八十两的样子。 看起来,确实不支持江兴去玩儿风花雪月。 萧凡拍着江兴的肩膀,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出来,你与秋蝶有问题的吗?” “怎么看出来的?”江兴真想知道。 “果然有问题!”萧凡眯起眼。 江兴恍然。 “老爷,您,您诈我呢!?” 江兴气得龇牙。 萧凡嘿嘿一笑:“秋蝶一早就在烧茶,特意取了一壶晾着,这几日都是如此。” “就等着你回来,好随时喝上一口凉茶解渴,啧啧……多贴心的姑娘啊!你可别辜负了她,否则老爷我叫你好看!” “呃……” 江兴大喜:“老爷,您,不反对吗?” 第七十二章 八抬大轿,京城高官? “我为何要反对?”萧凡摊手一笑。 “多谢老爷!” 江兴当即就要跪下,他实在是惊喜,原本隐秘行事,就是怕家主反对。 他们是下人,是贱籍,是奴仆。 自由都没有,爱情更是难得,能看对眼都属于互相怜悯。 “只是我提醒你。” 萧凡正色道:“秋蝶还小,你不可碰她,如今她身体还没长大,若是此时有了身孕,难产的概率很大。” “老爷还懂医术?”江兴诧异道。 萧凡糊弄道:“医武不分家。” “那我家咋没教我医术……” “嘿,我说得话你可听见了?”萧凡正视道。 江兴点头道:“老爷,我知道了!” 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厨房的方向,对着秋蝶招了招手。 秋蝶连忙躲开,生怕被老爷瞧见,心中又喜又怒。 他作甚呢,不怕老爷怀疑吗? 院子角落里,萧凡道: “你二人虽有意,但在府中不可行……你懂得,以后秋蝶长大些,你二人就在隔壁找个房子住,与府上来往也方便。” “那得等多久?”江兴挠头道。 “等到秋蝶十八岁再说。” 江兴瞪道:“十八岁?” 如今秋蝶,才十四岁而已。 而十八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属于爹不疼娘不爱,整天都希望嫁出去的赔钱货了。 因为朝廷有规制,年满十六岁不婚配的女子,会加税。 这也是女子被称为赔钱货的原因,一旦年纪到了不嫁人,娘家还得一直给官府交钱。 很不合理,但很合朝廷心意。 “老爷,会不会太久?”江兴一脸苦涩。 还要等四年,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对于恋爱中的小情侣来说。 萧凡却不容置疑地道:“女子十八岁以后,身体才完全长好,此前过早生育,分娩难不说还有早衰的可能。” “啊?” “那就等吧……”江兴认命道。 虽然老爷说的话,与他的认知不符,但为了秋蝶,为了每月的工资,江兴还是选择了听从。 老板一个月给十几两,他说啥就是啥,咱不争论,谁争谁傻子。 “明白就好。” 萧凡满意点头,这世上有一种人,最容易相处。 听劝的人。 江兴显然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对了,你的仇报了吗?”萧凡随口问道。 江兴顿时眯起眼,冷道:“报了!” “会不会留尾巴,被查到这里来?”萧凡询问道。 “老爷放心,我没杀人,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江兴冷笑道。 萧凡点点头。 又道:“我觉得你应该斩草除根的。” “啊?” 江兴惊道:“老爷,这样会给您惹麻烦的。” 他本来是想杀人的,但想到这会影响萧凡,也会留下祸根。 “何况,如果事情败露,我入狱的话秋蝶怎么办呢?”江兴温声叹道。 若在以前,江兴就杀人了,现在他得多考虑一些。 萧凡与秋蝶,一个是他的恩人,一个是他在意的人,为了这两人江兴也得收敛自己的脾气。 为了一时的快意,交付整个人生,那才是愚蠢的行为。 “你明白这些就好,看来你跟着老爷我学了不少,能做个好男人。”萧凡大言不惭地赞道。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赞自己。 “好了,去叫二爷过来吧。” 聊着聊着,正事快忘了,萧凡看着手中的请帖说道。 …… 马车上,萧凡坐着,张宗宝在外面亲自驾车。 萧宅买了马车,这是萧凡坚定要求下,玉有容才舍得破费的。 一买,就买了两辆。 萧凡平时用一个,玉有容也用一个。 这可真是斥巨资,因为买马车,就得买马。 马买了三匹,一匹作备用,马车里的装饰,也弄得像模像样。 然后一共花了三百两! 有了马车也是有好处的,玉有容在家丁的护卫下,已经可以出门玩耍了。 只是她不能下车露脸,担心会被人看出容颜,总也好过宅在家里。 原本还打算雇车夫的,但张宗宝表示自己会驾车,还教了家丁们驾车的技术。 “哥,我驾得稳吧?” 萧凡点头:“稳。” 张宗宝得意道:“当年兰台县,我们几十个会驾车的,在官道上疾驰,我是最快的!” “不是最稳的吗?”萧凡笑道,他知道张家以前的风光时刻。 那时候,萧凡甚至要靠张宗宝接济,后来谁想到,张宗宝又靠萧凡接济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而也是那一段时间,让张宗宝看清了,周围谁才是真正的兄弟。 昔日那些酒肉朋友,听说张家败落了,就不认得张宗宝了,只有萧凡请他来家里住,还管饭。 两人真正的情谊,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最快当然也最稳了!” 张宗宝唏嘘道:“那些不稳的,都翻车了,哈哈!” “碰。” 正得意呢,马车压到了石头,车子抖了抖,张宗宝吓出冷汗来。 “开慢点。”萧凡见状,也不嘲笑他,只叮嘱道。 如果马车也有限速的话,这货已经是在超速行驶了。 “诶,好,哥。” 张宗宝连忙拉住缰绳,控制马减速。 不消一刻时辰,两人就出了城。 码头上,还有专门停马车的地方,都是富贵人家用的。 张宗宝驾车过去,没有被阻拦,萧宅买马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马车上写着“萧宅”二字,已经表明身份,自然有资格停靠在这里。 空地上,停了十几驾马车,还有轿子和马。 马车是身份的象征,轿子就更是了,只有身负功名的人,才有资格坐轿子。 因为轿子是人抬的,任何需要人来侍奉的奢侈享受,这年头儿都需要官身。 见有轿子停着,萧凡伸出头来,问那守在这里的管理人: “谁家的轿子?” 萧凡不是个八卦的人,但那轿子的造型与轿杆长度,一眼就能看出,得是八个人抬的大轿。 传说中的八抬大轿! 可八抬大轿,不是谁都有资格坐的,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坐八抬大轿。 或是,女子出嫁,可以享受这般待遇。但也只有一次机会,女子第一次出嫁,才可坐八抬大轿,否则也是逾制。 而这轿子旁边,守着的轿夫没穿戴红色,显然不是喜轿。 兰台县来了三品大官! 几乎一瞬间,萧凡就想到了一个人——冯圭! 萧凡知道姓名,又有理由来白水镇的三品大员,也就一个户部侍郎冯圭了。 “冯圭。” 念着这个名字,萧凡眉头紧锁。 他突然意识到,不是李青山要请自己吃酒,而是这位户部侍郎。 “冯圭来做什么?”张宗宝也意识到这一点,小声问道,“哥,是不是鸿门宴?咱不去了!” 萧凡摇头:“不会,冯圭亲自来的话,他不敢对我动手……要害我,他肯定得先把自己摘出去。” “也是……那咱去吗?” “宗宝,你看着车,我去就行了。”萧凡想了想,还是决定单刀赴会。 张宗宝:“不成,我得去给你压场子!” “你去了我反而被动。”萧凡忍不住笑道。 “哥,你嫌我笨?”张宗宝质问道。 “是。” “你……”宗宝委屈巴巴。 萧凡跳下车,回身道:“万一冯圭傻了,对我动手的话,你立刻去京城找齐王。” “哥?”原本放下心来,听到这话,张宗宝又担忧起来。 “无碍,就是怕他是个脑残,以防万一。”萧凡摆了摆手。 整了整衣裳,萧凡来到码头,招了一艘小船,让船夫开向春风楼的画舫。 “喏。”船靠岸,赏了船夫几粒碎银。 “多谢萧老爷!”船夫感恩戴德地点头哈腰。 这几粒碎银子,是他摆渡一个月都挣不来的! 春风楼下,萧凡刚登上船,就被李青山远远看到。 李青山连忙跑过来打招呼:“萧老弟!” “李老哥,别来无恙?”萧凡笑了笑。 数日不见,李青山年轻不少,但看起来脸色没那么好看。 “萧老弟,我有事提醒你。”李青山小声道。 萧凡一边走着,一边点头:“我看到渡口的轿子了,是冯圭来了吧?” 李青山摇头: “不是冯侍郎。” “哦?”萧凡大为意外,还有三品以上的官儿,会来这里? 还敢进春风楼吗? “是谁来了?”萧凡看着李青山。 李青山小声缓道:“是宫里来的……” 第七十三章 宫中采办赵崇 宫里来的? 李青山没说详实,便招呼着萧凡进去。 “既是京城宫里来的,在这里见面,不太妥当吧?”萧凡道。 “再妥当不过。”李青山暧昧一笑。 随即小声道:“是个没卵蛋的。” “太监?”萧凡恍然大悟。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朝廷法度,官员不许狎妓,但这管不到太监身上。 主要太监也没那能耐,而且人家都没能力了,还不让人家来看看吗? 而且,自古以来,就有内监逛青楼的美谈。 之所以说美谈,那就是这些太监出手阔绰,又不能真的把青楼的姑娘怎么着,他们才是真的只玩儿风花雪月。 别以为太监没能力,就不喜欢美女了,恰恰相反,他们更喜欢了。 宫里有太监宫女,相互喜欢结成“对食”,许多有钱有权的太监,在自家府上还会养一些美人。 人对于美的追求,跟有没有篮子没关系。 …… 春风楼,昔日那傻大个儿住的那间房。 萧凡被李青山带到这里,刚进来就发现,这间屋子熟悉的布局已经修改。 那张大床,被搬走了,整个房间内布置得富丽堂皇。 想必是将整个春风楼的好物件,都搬来这间屋子里了。 更要紧的是,春风楼里最好看的女子,都在这间屋里。 进门时,一群美人围着一个戴纱帽的,那人也十分享受得接受众美人递过来的美酒、水果。 真会玩儿啊。 这就是萧凡对这位内监的第一印象。 “赵大人?”李青山小声唤了一下,很温和。 这可是内监,能见到皇帝的人,可不敢放肆。 “哦?” 那人抬起头来,瞥了一眼门口。 萧凡也同时看见了他。 此人一脸富态,身形微胖,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 “李掌柜来啦?” 见是李青山,赵崇招手:“来来来,过来坐!” “那小兄弟,你也过来,来来来,过来!” 见其招手,萧凡二人走了过去。 李青山坐下,萧凡坐到他边上。 拱手道:“晚辈萧凡,未请教这位大人?” “赵崇。” 赵崇笑道:“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宫里的……算是采办吧。” “赵崇……”萧凡暗暗想着。 谁都知道,皇帝身边有一个最信任的内监总管,叫赵嵩。 此人名叫赵崇。 名字太接近了吧。 “不知赵总管是您?”萧凡问道。 赵崇摆手:“那是我兄长。” “失敬失敬。”萧凡与李青山,皆是拱手。 赵嵩的亲弟弟。 这来头可不小。 以其兄赵嵩的受宠程度,这个后台也许比齐王还强。 毕竟齐王只是个王爷,赵嵩是真的手握大权,还能给皇帝吹耳边风。 这个赵崇,可得小心应对,不能得罪了。 几乎同时,萧凡与李青山,对视的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 这位爷,得伺候好! 萧凡看了看,这里没别人了,好奇道:“赵大人驾临白水镇,林县令不来拜见吗?” 他可不是拱火,是真的觉得奇怪。 这样的红人,小小县令求爷爷告奶奶都见不着,人家来了还不贴一下? 以林锡的做派,绝无可能。 这时,听赵崇皱眉道:“咱来此不是为了他,自然不用见他。” 嚯! 好潇洒! 人家的段位可高,已经完全可以无视小小县令的求见。 也许林锡来了,但进不来,哪怕这春风楼是他的产业,他也不敢造次。 “那……” 萧凡迟疑道:“不知赵大人要见我,有何要事呢?” 这波,是被李青山骗来的。 如果请帖上写明,是赵崇的话,萧凡来之前会做些准备。 现在毫无准备,有些被动,萧凡暗瞪了李青山一眼。 李青山侧过脸,回了萧凡一个无奈的表情。 老弟啊,我也没办法啊,人家来头大得压死人啊! 要谈正事,赵崇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对着身边的美人挥了挥手。 李青山见状,连忙道:“都下去。” “是。” 一群美人联袂而去,走最后的那个,识趣地关上了房门。 现在,只剩下桌边三人。 “嗯。” 赵崇扭了扭脖子,刚才一直保持姿态享受,有些僵硬了。 他扭了片刻,才道: “咱是宫里的采办,自然是来采办东西的。” 赵崇直言:“听闻京城近来香皂很抢手,齐王殿下又给陛下进献了一些,越发喜欢,就差人寻找商家多取些。” “找来找去,竟想不到,这般好物竟是一少年所制。” “真是年少有为啊,萧公子。” 萧凡拱手:“赵大人谬赞,只是胡乱拼凑下的奇迹而已。” 那白砂糖与肥皂,没有过先例,说是什么家传秘方等于欺君。 还不如直接说,是自己捣鼓出来的。 对此,萧凡早有准备一番说辞。 几句话,就将自己是怎么无聊尝试,然后得出惊人好物的事情,说成了一个故事。 赵崇听了,有些慵懒道: “陛下喜欢香皂,所以咱来了,萧公子可懂得?” 嗯? 萧凡微微皱眉。 听你这意思,你不是来采购的啊。 你是来抢购的。 “赵大人请指点?”萧凡装不懂,他毕竟年轻,不懂事儿很正常。 李青山悄悄瞥着萧凡,觉得他在装。 与我相处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单纯? 赵崇一笑,表情略带些压迫感:“陛下喜欢的东西,自然是要作为贡品的。” “那是自然。”萧凡点头,他想过这个可能了。 见这少年也上道,赵崇也就不装了,索性再“提点”道: “贡品,自然与一般的东西,要有所区别。陛下用的东西,怎可与草民相同?” “赵大人说得极是。” “上贡给陛下的香皂,自然是不能再流行于市的。”萧凡点头。 赵崇点头,很满意地点了点萧凡:“嘿,你这娃娃很懂事嘛。” “那这香皂,以后就特供皇宫,不得在市面流行!” 李青山默不作声,他想看萧凡如何应对。 萧凡淡然道: “已经有大量香皂出售,就算此刻下禁令,民间已经有不少人得到了,只怕也难彰显陛下高贵的身份了。” “哦?” 赵崇皱眉:“这就不好办了……” 他没说什么,强行收上来的话。 香皂又不是战略物资,在和平时期这么搞,很容易引起针对皇帝的言论。 流言是杀不尽的。 如果因此,让皇帝名誉受到损失,先掉脑袋的会是处理这件事的人。 “倒也好办。”萧凡笑了笑。 赵崇眉毛一挑:“你说?” 萧凡道: “我可以再为陛下,特意制作一款,独一无二的香皂。独特的造型、独特的香料、独一无二的配方……” “我称之为特供版,只供应皇宫所用,不流行于市。” “如此一来,既可以彰显陛下尊荣华贵,也可以与市场不产生矛盾。” 李青山听了,暗暗点头。 他本来还以为,萧凡也会束手无策,或是愤怒郁闷。 不料,萧凡好像早想到有这一日,早就有了对策,直接脱口而出。 赵崇也被说得点头。 “只要够尊贵就好。”赵崇嘱咐道。 “那必然是足够尊贵。” 萧凡松了口气,香皂这东西目前还没有能复制的人,如果市场上只卖肥皂不卖香皂,他会损失一大笔财富。 而不接受上贡,那就更是找死。 “李掌柜,你看看,还是年轻人神思敏捷,这就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对策。”赵崇笑道。 李青山点头称是。 萧凡突然道:“并非神思敏捷,当初我送了齐王殿下一些香皂,就是想请他代为呈给陛下的。” “嗯?”赵崇嘻哈的脸色,突然凝固。 李青山暗笑,他知道这是萧凡故意声明的,告诉这姓赵的,别太过分。 第七十四章 特供版香皂,送走赵崇 这世上,除了萧宅的人,要说谁最了解萧凡。 那必须是李青山! 与萧凡打交道,是李青山的日常,两人时常来往,切磋话术。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李青山已经完全领略了,这个少年的厉害。 想要占他的便宜,难于登天。 哪怕面前的赵崇,是皇宫大内的采办,有大内总管赵嵩做后台。 “我早就知道,香皂肯定会成为贡品的。” 萧凡笑着,慢慢将脸转向赵崇。 刚才还觉得高人一等的赵崇,突然脸色严肃了些,多了些温和的语气: “你……与齐王殿下有交情?” 赵崇不信,区区草民而已,怎么可能攀附上亲王。 萧凡端起酒杯,笑而不语。 李青山会意,咳道:“赵大人,萧老……萧公子与齐王殿下,交情可不一般,我亲自见他去驿馆见过殿下的。” 这是在提醒赵崇,萧凡也有后台,别太过分,免得大家脸上过不去。 也是暗示赵崇,这生意或许就是齐王的,你吃相别太难看哦。 赵崇闻言,坐姿都变了,正襟危坐起来。 他能在宫里坐上采办的位置,可不只是有一个好哥哥,自己俩眼珠子能盯事儿,才最要紧。 “咳……” 赵崇咳了下,搓了搓手,将心中那些原本的想法,全部抛到九霄云外。 “萧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 这次,是真的夸了。 萧凡听着也喜欢,脸上还是要保持谦恭,笑道:“您谬赞了。” “如此说来,萧公子早就知道,香皂会被陛下瞧上成为贡品……那你所说的,给宫里的特供版香皂,已经做好了?” 萧凡点头。 特供版香皂,萧凡一直在做,而且为了安全,他是亲力亲为,连张宗宝都不能参与。 这可是要给皇帝的东西,但凡有点问题,起步就是个满门抄斩的待遇,萧凡可不敢马虎! “那可正正好,这次让咱家带些回去,让陛下品鉴是否满意。”赵崇欢喜道。 从咱,已经变成咱家了。 赵崇的变化,让萧凡也松了口气。 看来,大家都是有脑子的成年人! 这就好,就怕遇到那种贪心不过脑的傻缺,非要干得两败俱伤,也要大头捞钱的蠢货。 那种人很令人窒息。 容易让别人窒息,也容易让他自己彻底窒息! “萧公子,方便吗?”赵崇笑道。 他笑得有点假,但尊重是溢于言表的。 萧凡自然也不会蠢到,这时候在人家面前装高姿态,也赔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马上就派人送来,赵大人何时归京啊?” 赵崇笑道:“自然是尽快归去,这不也显得咱家办事儿快嘛!” “哈哈,赵大人所言极是!”李青山也大笑起来。 在这些人面前,他赵崇是个人物,可在皇帝面前,连名字可能都不是很配拥有。 如果能办事快些,受到提拔的概率也大啊。 谁嫌弃自己官儿大呢。 萧凡正色道:“那既然如此,咱就不耽搁了,不如我这就回去亲自送来,免得中途出差错。” “那敢情好!”赵崇啧道,“萧公子真是雷厉风行,我不及也,我还说吃顿酒再走呢,哈哈!” “酒是指定要吃的,您在这儿吃着,我回去拿了来,正好您酒也吃完了。”萧凡道。 赵崇连忙道:“那可太感谢了!” “不过,萧公子也不必太小心,你派个可信的人送来就是,咱们一起喝顿酒如何?” 说着,赵崇拍胸脯道:“咱家请客!” “赵大人远道而来,怎能让您做东呢,那岂不是让人说,咱白水镇的人不懂礼数?” 李青山适时跳出来,正色道:“我这就叫人准备最好的酒席,这东道主怎么也得让我来做吧?” “哈哈……” 赵崇喜笑颜开,指着李青山道:“李掌柜真不愧是京畿有名的商户,冯大人也夸过你呢。” “呃,呵呵……是。”李青山赔笑。 心中,却有些微愠。 “冯大人”三个字,令李青山意识到,这个赵崇与冯圭可能也是有牵连的。 …… 酒席吃得很美。 中途,萧凡出门找了张宗宝,让他回去将几箱库房里密封的香皂,都取来。 还多拿了些东西。 一顿酒吃完,赵崇要告辞了。 萧凡与李青山,相送出门,在赵崇落轿的地方送了又送,尽展东道主的热情好客。 而后,萧凡从自己马车上,让张宗宝拿了两箱子香皂下来。 “赵大人,这只是样品,您拿回去看看行不行,不成的话给个建议咱再改改。” “萧公子办事就是利索,多谢!” 赵崇亲自去提,却发现提不动,因为萧凡紧紧抱着。 “萧公子?”赵崇疑惑道。 萧凡笑道:“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得给我一个收条。” “收条?”赵崇皱眉,神情顿时不悦起来。 萧凡又道:“赵大人别误会,不是别的意思,这些东西出自我萧宅,可是却要用到皇宫之中。如果有差池,我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啊!” “哦!”赵崇恍然。 “那萧公子的意思是?” 萧凡:“我是想,您得亲自鉴定一下,这些东西无毒无害,给我一个安全的收条,这样我也安心。不然,我可不敢将东西交出去,万一有人用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哦!” “嘶……” 赵崇点头一笑:“咱家明白了!萧公子,你可真精啊!” “宫里有试毒的太监宫女,这倒也害不着谁。” “咱只图个心安。”萧凡说着,让张宗宝将一箱香皂提了过来。 萧凡将其放在赵崇脚下,道:“赵大人若能给我这个心安,在下必有厚报!” 这是贿赂我啊! 赵崇并不生气,反而很自然很喜欢。 我等了这么久,你们可算是开窍了! 原本赵崇是不敢问萧凡要东西的,毕竟听到了齐王的名号,还是得收敛收敛。 可谁想到,人家这么懂事儿,还是愿意给东西。 这可太会做人了! “那好,咱家就验一验,给你个条子,以后不管毒死谁,都与你萧公子无关,哈哈!”赵崇摇头晃脑,有些微醺的样子。 萧凡:“您真是说笑了,我的东西肯定不会有问题。就怕过几道手被奸人陷害,您久居深宫,想必也时刻防备着这些吧?” 这话,令赵崇咬牙又叹息。 “萧公子真是说到我心坎儿上了!” 赵崇咬牙道:“上次东海那边进献给一个妃子的夜明珠,经过我的手,那妃子最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很快死了,结果居然有人给我扣帽子,玛德!” 萧凡暗笑不语。 夜明珠…… 这年头的发光物质,大多都是有放射性的,被人捡到,雕琢之后以为宝物。 结果想不到,却是害人的杀器! 对香皂的检查,走个过程,赵崇自信萧凡不敢做手段。 不过赵崇也带着人,给他试毒的一个小太监,让其用了银针等手段试探过,那些样品都没有毒。 赵崇就给萧凡写了个条子。 萧凡满意收下,又给赵崇递了一箱子香皂。 “这……” 赵崇故作为难:“萧公子你这不是害我么?这特供版是给陛下与宫里贵人用的,我哪敢受用这个?” 萧凡很了然一笑:“赵大人放心,这两箱不是特供版,是寻常的上等货而已。” “哦,那我就放心了!”赵崇松了口气。 如果真都是特供版,他可不敢收,这逾制的事情可大可小,大了可以被说有谋逆之心的。 “嚯!” 李青山又适时跳出来,惊讶道:“如今的香皂,在京城可是热销,供不应求呢!听闻黑市上,已经炒到二三十两一块了吧?” 二三十两? 赵崇眼前一亮。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箱子,大概知道里面有多少。 他见过香皂的,一般也就巴掌那么大一块,这箱子里至少可以装三层,每层十几个。 有两个箱子。 如此细算下来,这可是一笔巨款呢! “我还有一箱,想请赵大人,替我转交给齐王殿下。”萧凡挥了挥手,让张宗宝从马车上,提下来最后一箱。 赵崇拿人手短,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萧公子放心,咱家绝对带到!” …… “赵大人慢走!” “萧公子,来京城去醉仙居找咱家吃酒,别送啦,哈哈!” “好……” 挥手送别了这个赵崇,萧凡与李青山,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李青山,他今日全程隐身,像是哑巴了一样,只在几个关键时候说话。 “李老哥!”萧凡转头看向李青山,眯起眼,脸色有些不善。 “诶!”李青山连忙摆手,解释道,“老弟,这不能怪我啊,我也是不得已……我那请贴上暗示你了,你没看出来吗?” “暗示?”萧凡想了想,确实,这次李青山的请帖,很官方很客气。 以两人的关系,早已可以不用请帖,直接派人来招呼一下,就能在一起聚饮的。 “罢了!” 萧凡自然不会找李青山的麻烦,只是有种被突然找上门的不爽。 “这个赵崇是个老油条,今后接触要小心,还有……老弟,你真要做给皇帝的特供版香皂?” 李青山不理解道:“贡品可是不给钱的!” “老哥,做生意眼光要长远。” 萧凡道:“如果陛下都用我的香皂,那我的品牌岂不是名噪天下?” “品牌?”李青山仿佛懂了。 “对了,今日翠红姑娘怎么没出来见这位赵大人?”萧凡突然调侃道。 李青山白眼道:“老弟,若那赵崇知道翠红的存在,强行要带她走,老哥我拿什么阻挡?” “老哥我是有些势力,但将女儿推进火坑里,还是不会做的。” 第七十五章 戳破李青山的半边谎言 为了给萧凡压惊,李青山又请他回春风楼。 “来,老弟,今日是哥哥吓着你了,咱们再喝两杯!” 李青山亲自斟酒,态度十分到位。 萧凡摆手:“老哥不必在意,我也只是一时吃惊……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到来的是赵崇而已。” 当初送了些肥皂香皂给齐王,就是为了让其送给皇帝一些。 当然了,萧凡不能明说,但他知道齐王一定会这么干。 因为谁都知道,齐王是很有孝心的,这些日子传过来的风,都是这么说的。 只要皇帝需要香皂作为贡品,那么萧宅的品牌,就一下子响亮起来! 而有齐王作为“靠山”,萧凡也不会担心,会像是其他贡品商一样血本无归。 因为自古以来,贡品都是不给钱的,除非东西太好,皇帝一高兴赏赐些下来。 而这些赏赐,懂得都懂,到了下面的人手里,能剩下几分。 一般来说,上贡的东西,都是血本无归的。 尤其是香皂这东西,作为贡品的话,需求量也不小。毕竟贡品不止是给皇帝用的,万一皇帝一高兴,让后宫都用这玩意儿,甚至赏赐一些给大臣……这成本就全在萧凡身上了。 但是……这玩意儿成本低啊! 每块也就十文的成本,却敢卖十两! 这就是垄断的可怕之处。 这也是萧凡起初定价时,与丘故说过,一定要定义成奢侈品的原因。 旁人看起来,萧凡好像亏麻了,可在贡品上亏的钱,中低端肥皂与香皂全能赚回来……还非常有盈余! “滴溜……” 又是倒了一杯,李青山感慨道:“老弟你的眼光,实在是太长远,老哥我经商这么多年,也不如你啊。” “你是没有足够好的背景,不然你敢搞得更加风生水起。”萧凡笑道。 李青山呵呵一笑,无奈点头。 是啊,若有一个靠谱的后台,不是做别人的法代的话,他李青山何至于止步于此? 许多生意没做大,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猪太肥了,是会被杀的! 做商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最要明白这个道理。 别看青山牙行,在京畿如此有名,可冯圭一只手就可以碾碎李青山。 穷不与富斗,商不与官斗,自古如此。 因为绝无可能斗得过。 李青山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他就只能不断攀附高枝。 “说实话,老弟啊,我有些后悔了。”李青山喝了几杯,像是有些醉了,说出些心里话来。 “后悔什么?”萧凡给他台阶,看他表演。 李青山打个酒嗝,道:“后悔给冯侍郎做法代了!” “为了尽早翻身,摆脱我夫人娘家的势力……却没想到,陷入更难的泥沼。” “冯圭背后,乃是淮王,我这一生只怕难以摆脱这二人的控制。” 李青山摇头:“可是,我不想翠红也与我一同赴难。”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回想起过去,李青山这样的人,眼里也有泪珠。 萧凡讥笑:“那你还将她放在春风楼?” 这是萧凡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不过江兴查到的东西,经过萧凡一番梳理,他渐渐猜测出了李青山的一些心思。 “我也难啊,老弟……” 当即,李青山将对翠红所说的那番话,娓娓道出。 闻言,萧凡先是诧异,而后是一脸冷笑。 “说得好,翠红姑娘大约是信了。” 萧凡白眼,男人之间说话,就不必这么遮掩虚伪了。 “呵呵。”李青山轻叹,他就知道,这些话瞒不住萧凡。 萧凡直接拆穿他的心思: “你说的这些话,虽然不假,但还有更多的原因,你没说出来。” “翠红的存在,对你来说既是追忆过往,又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将她保护起来,不只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也因为你确实想用她攀附权贵。” “当然,你不会害她,你会给她找个好归宿,既让你达成目的也让她余生无忧。” “还有,你不让外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保护她之外,也不想被人知道有一个与青楼女子所生的女儿……且,你担心她会影响你与夫人的关系……” “对吧,李老哥?”萧凡将李青山的全部心思,都说了出来。 李青山是一个父亲不错,他有作为父亲的爱,也不假。 可他同时也是一个商人! 一个老道,混迹江湖的商人,十分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契机。 他会找到一个平衡点,既利用翠红,又保护自己,同时也能表现出作为父亲的爱与责任! 若萧凡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就真信了。可惜,萧凡两世为人,阅人无数,见过各种各样的案例。 李青山这样的,还算好了。 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也不择手段,但终究保全了翠红,以及作为一个父亲的体面。 属于,既当又立,且不会很让人反感的成功案例。 任何人听了他那套说辞,只怕都会立刻信了,作为女儿渴望父爱的翠红,更是一定轻信不会更多思考。 所以,萧凡才要拆穿李青山。 都是狐狸,就别装善男信女了。 萧凡也知道,这样拆穿李青山,也不会撕破脸。 因为男人之间,关系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当面打脸互怼的。 拆穿李青山的伪装,也让其看到自己的内心,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从前的李青山,还可以自己骗自己,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翠红。可现在,被挑明之后,李青山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会感到羞愧。 同时,他也很难再继续这样对待翠红。 良心会加倍谴责他。 当然了,萧凡这么做,并非只是为了怼他几句。 而是为了让翠红,对这个父亲,不要信得太深,将来真的被他利用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此刻,翠红就在屋子里,她藏在屏风后,本来是李青山准备给萧凡的惊喜。 却没想到,惊吓了他自己。 一间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若萧凡都听不出来,原主这功夫也白练了。 “……”听到萧凡的话,翠红面色微变。 她明白,萧凡说得对。 但心中,却并没有太意外,也没有生出恼怒的情绪。 因为对翠红来说,李青山是个什么人,她自己也知道。只要知道他对自己,还有爱和责任就够了,顺便利用一下也不算什么。 反正,自古以来,女儿就是要被父母卖的。 尤其是翠红在春风楼这样的地方,见惯了许多事情,更不会认为父母对待子女,就得是圣人那般。 “老弟……你这样说,可真是打了哥哥的脸。” 李青山长叹一口气,朝着屏风后看了一眼,他也没急眼。 因为原本这些事情,翠红只需要一些时间,就可以自己想到的。 用来安慰翠红的话里,本来就藏着许多逻辑漏洞,只是当时翠红情绪上头了,不愿意多想罢了。 “呵,李老哥,我也是男人,也懂商人……所以啊,这些话,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萧凡道:“当初齐王在驿馆歇脚,老哥你是不是还想过,将翠红引见给他?” 李青山沉声道: “我不否认,我想让翠红找个足够强势的婆家,哪怕是做妾,也总比跟着我等死强。” “这话不错,我相信是真的。” 萧凡笑道:“自古以来,父母对子女,都是有爱又有所求的,你这样做也算是给她找个好归宿。” “不过,老哥你找错了,我不是那个好归宿。” 直接道出这话,让父女俩,都有些微愣。 第七十六章 得偿所望,青山走来 萧凡知道,李青山的目的。 他也知道,这杯酒里藏着东西。 因为医武不分家。 萧凡原主的医术不咋样,但有些药物的气味,还是容易记住的。 这壶酒里,加了催情的药,越喝越容易上头。 只要萧凡喝多了,翠红再出来,那就水到渠成。 而李青山喝多了也不怕,这里原本就是春风楼,到处都是妓女。 但还没喝几杯,萧凡就直接道出,让李青山有些措手不及。 “萧老弟!” 李青山端着酒杯的手,有些抖。 他不怕萧凡看出他的目的,就怕萧凡看出来之后,还要说出来,搞得无法进行下去。 就像现在这样。 李青山实在不理解,对于萧凡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 哪怕翠红的出身不好,可只是纳妾而已,并不是正妻,出身也没那么要紧。 为何要戳破呢? 不如默默享受,事后还可以对夫人交代,说是着了李青山的道。 然后既抱得美人归,又不会有什么烦难。 何乐而不为? 似乎是看懂了李青山的疑惑,萧凡轻叹道: “李老哥,咱俩不是一类人。” “……”李青山沉默,而后怅然一笑,“是啊,终究不是一类人。” 他李青山觉得合情合理的事情,在萧凡眼中,就不一定合理。 完全从所得利益出发,这是一个商人的思考方式。 萧凡不是个纯粹的商人,他虽然经商赚钱,却并非与李青山是一丘之貉。 “唉!”李青山叹息,“是我太贪了!” “想要保护翠红,将她嫁出去就行,我却非要让她攀附一个权贵才肯。” “老弟你说得对,我是个虚伪的人,什么都想要。” 李青山啧啧摇头,惭愧不已。 方才萧凡所言,句句戳中他的内心深处。 在李青山看来,有这么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儿,不卖个好价钱,实在是亏了! 如果翠红看上的是一个普通男人,李青山是绝不可能,促成这对鸳鸯的。 而这种观念,时至今日,也有许多父母持有。 他们的儿女,在他们眼中太过优秀,必须匹配一个更优秀的,他们才觉得满意。 否则,就像是生意做亏了,就是一个不满意。 不,他们就是将这,当成一场生意。 可笑的是,有些儿女,还配合父母的这些观念,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甚至他们也会觉得,自己太优秀了,不把自己卖个好价钱,那也太亏! 萧凡是深深领略过,这种观念的,被恶心得不行。 他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腐臭的观念,还让他附逆为奸,更是不可能。 “老哥,我说这么多,你可别生气。”萧凡给李青山倒了一杯。 李青山哂笑:“还喝个屁啊。” 都知道酒里有东西了吧? 我还喝,一会儿老命不要了? “唉……也就你萧老弟,能跟我说这些话了。” 李青山释怀道:“说实话,我虽然有些微怒,但心中反而庆幸……这么多年来,萧老弟你是唯一一个,能骂醒我的朋友。” 朋友。 是的,两人虽然兄弟相称,但以前不过都是场面话,都没有走到对方内心去。 可这几句骂,反而令李青山认可了萧凡。 心中就越是觉得,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老弟,你真不考虑一下??” 李青山豁出去了,咬牙道:“翠红哪里不好?给你做妾,你也瞧不上吗?” 这话,说得太卑微了。 也有些重。 萧凡可不敢乱接,说不好就会将一个美人得罪死。 “老哥,放下吧,我欣赏翠红姑娘的聪明才智,但不是那等觊觎她美色的浪荡之徒。” “于我而言,娇妻美妾并非追求,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足矣。” “……”李青山与屏风后的翠红,皆是沉默了。 他们的观念,与萧凡的观念,产生了冲突。 纳妾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是张显身份与财力的象征,许多达官贵人就喜欢纳妾。 别人看到有人纳妾,只会羡慕忌妒,不会指责道德败坏的。 可在萧凡眼中,这是不会考虑的事情。 纯爱党屹立不倒! “不过,李老哥,咱俩做不成亲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萧凡语气一转:“翠红姑娘有自己的归宿,与我无干,但她的能力我瞧得上,如果她愿意……我想请她做我的代理人。” “法代?” 李青山皱起眉头,他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能!我不能让翠红,走上与我一样的不归路!” 屏风后,翠红略有些感动。 这个爹,多少还是个人。 萧凡笑道:“李老哥,你想多了,不是法代。” “我将生意的一部分,委托给令爱,她替我做掌柜,不是叫她替我背锅。” 李青山皱眉:“那谁做你的法代?” 他明白,萧凡这样的人,前途无量,绝不可能给自己背上一个商籍的。 那是自毁前程的做法。 “你。”萧凡指着李青山。 “谁?” 李青山瞪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萧凡指着自己的手指,未曾动摇,李青山深深震撼了起来。 “这!” 李青山大为震惊,不是演的,是真没想到。 他颤声道:“萧,萧老弟,你什么意思?” 除了萧凡,这屋子里的两人,都觉得实在是……荒谬! 萧凡笑道:“李老哥,字面意思,你都不懂么?” “不,不是……为何是我?” 李青山不解,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因为他想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 给萧凡做法代,李青山是一百个愿意! 背后可是齐王殿下呀! 将来,就算冯圭对他发难,李青山至少也能保命了。 可这是真的吗? 李青山难以置信,虽然萧凡一直喊他老哥,但他自己明白,萧凡其实看不起他。 这也很正常,没有几个人,看得起他这样作恶多端的商人。 “因为你有做法代的经验,且你知道我的背景,我相信你不会蠢到自毁生路……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 萧凡张开双臂,像是怀抱一样,笑道:“现在,我给你了,你在犹豫吗?” “不!” “不不不……” 李青山激动地颤着手,连忙挥动:“我没犹豫,我乐意,乐意至极!”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谁懂啊,萧老弟居然瞧得上我了! 李青山激动难言,他像是失声,犹如一个溺水的人,突然被救上大船。 上冯圭的船,是贼船,李青山后悔了。 而萧凡的这艘船,必然能长风破浪,李青山求之不得! “老,老弟!” 李青山抓着萧凡的手,认真道:“你没诓骗哥哥吧?” “呵呵,哪里的话,我是那种人吗?” 萧凡道:“你若愿意,此约就此达成,我会开发一些生意给你做,你将其做大……但所得利润,你只能拿两成。” “我还得给齐王准备一份儿。” 说着,萧凡看着李青山,等待他的回答。 答案当然是坚定的一个点头! “不要钱都干啊!”李青山大笑,看着萧凡的他,如遇知己一般,猛饮了两杯,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萧凡连忙离他远些。 李青山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喊了一声:“翠红,替为父招待萧老弟!” 然后立刻破门而去,隔壁早有姑娘等候着了。 “……” 翠红从屏风后走出来,抱着琵琶,一张脸委屈又可爱,我见犹怜。 萧凡故作讶异:“翠红姑娘在?” 翠红轻笑:“萧公子不是早就知道,奴家在吗?” “这说得,我又没有透视眼。”萧凡摇头笑着。 翠红心中也很多惆怅,一时不知怎么说,鬼使神差道:“奴家给公子弹一曲吧?” 第七十七章 十面埋伏,先给他吃 弹一曲。 就一曲的时间,萧凡看见,李青山的影子,出现在门外。 这老登,肾不行啊,这就回来了? 哀哀怨怨的一曲完毕,翠红道:“公子还要听什么曲儿,奴家都会弹。” “琵琶?” 萧凡道:“我也曾学过。” “哦?”翠红大喜,如遇知音,“公子喜欢哪一曲?” 萧凡伸手。 翠红将琵琶递过去,萧凡略调了调弦,拨弄了几下。 感觉还在。 前世他学过琵琶,学过钢琴,学过许多常见乐器。 当然了,不能算是专业级,但在业余组够混了。 原本是学来傍身的,可后来萧凡才明白,男人学这些没用,不到顶级的话是挣不着钱的。 女人可以学。 “铮铮——” 萧凡一拨弦,便与方才翠红弹奏的曲子,风格完全不同。 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肃杀观感。 “新曲?”翠红大为意外。 她算是琵琶高手,京畿附近,除了皇宫里的不敢说,其他的琵琶没有胜过她的。 却没听过这一曲。 风格迥异,听来令人感觉身临其境,像是四面皆敌,一场热血杀伐即将上演。 虽然手法上,不算高明,但音乐能直达人心。 “铮!” 曲子在最激烈的时刻,猛然按住所有弦,戛然而止。 没有将战斗的高潮展现出来,给人一种意犹未尽,却又有无限想象的空间。 “公子谱的新曲?”翠红叹服,“足以称绝!” 萧凡不置可否,他哪有本事谱曲,不过是记忆中的曲调。 “这曲子叫什么?”翠红追问,她见猎心喜,对于一个热爱琵琶的人来说,这一曲实在是觉得必须学会。 “琵琶大曲,十面埋伏。” 萧凡笑道。 “十面埋伏……是了,有那样的意境!” 翠红喜道:“这名字再好不过,公子真是天纵之才!” 萧凡尴尬一笑,摆手道:“姑娘过誉了。” 而后看向门外。 “李老哥,你听半晌了,还不进来?” 李青山推门,笑得尴尬,他还期待着,两人擦出什么火花呢。 见萧凡如此正派,丝毫不给机会,李青山也就不做他想了。 进来后,李青山便赞叹:“老弟你这一曲,老哥混迹花场也没听过,真是你谱的曲吗?” 萧凡摇头:“只是脑海中有这一曲,直接弹了出来而已。” “世间真有天才!”李青山惊讶不已。 他虽然不懂琵琶,但他懂得欣赏。 作为一个听者,都能明白这一曲,是很有分量的。 “好了,你们父女俩够了,别吹我了,我要飘了。”萧凡摆手道。 翠红道:“公子能教奴家这一曲吗?” “有时间写给你。” “多谢。” “好了,你去吧。”李青山对翠红示意道。 既然今日结不成亲家,那就懂些礼数,翠红将来还要嫁人的,不能与萧凡接触太久。 等翠红出了门。 李青山才道:“老弟方才说,要我给你做法代,我实在不解……” 虽然萧凡给了答案,但李青山心里没底。 他很想问那句话,但又不好意思——老弟,你怎么瞧得上我的? “呵呵……”萧凡道,“老哥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生意很有一套,只是以前被裹挟了,如果走正道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只是我要你保密,生意委托给你,不要让人知道都是我的生意。” “如果冯圭对你出手,我会帮你,但除此之外,不可以让人知道太多。” 萧凡看着李青山,正色道:“老哥你若能答应,我就委托你做我的法代。” “能!” 李青山坚定道:“这都是自然的,我知道老弟你想低调赚钱,老哥明白。” “只要能保住身家性命,老哥与你同进退!” 得到李青山这话,萧凡满意地点点头。 李青山此人,很有能力,也识时务,除了不是个好人,哪儿都好。 这样的人,不能性命相托,但结为盟友是可以的。 只要齐王还在,李青山就不会动歪心思。 “既然与我合作了,青山牙行的一些生意,可以慢慢放弃了。” 萧凡严肃道:“比如人口买卖,我不喜欢老哥你还干这一行。” 对于萧凡来说,是有底线的,生意不能伤天害理。 人牙子的生意,哪怕有些是合法的,萧凡也决不允许自己沾染。 “这……”李青山面露为难之色。 “不是我不愿放弃这些,那都是暴利,冯圭不会放弃的,他一定不允许我丢掉这门生意。” 萧凡点头:“这好办。” “怎么说?”李青山侧目,“老弟有高招?”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没办法,李青山也不想一直做。 倒也不是他有多好,毕竟伤天害理,容易遭报应。 “我给林县令提的法子,陛下都知道了,还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只要兰台县做出成绩,后续很容易……一两年之内,国策就会有成效。” 萧凡道:“到时候,人牙子的生意,就没多少生存空间了。” “确实。” 李青山点头:“如果有别的法子,能增加人口,朝廷必然也不愿意,用这等下作的手段。届时,有些东西就会被叫停,至少会大大受限。” “可那也要等数年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 萧凡现在想的是,让李青山立刻就放弃那部分生意。 “所以,眼下你可以将那部分生意,从青山牙行里剥出来。” “剥出来,然后呢?” “让冯圭派个人来亲自经营,将其与青山牙行分开关系。” “冯侍郎能同意?”李青山没底。 萧凡自信道:“他会同意的。” “毕竟你渠道已经铺垫好了,这部分完全是纯利,你来代理他还得分你一份。他自己做,他能分更多。” “这样也能让冯圭觉得,你很懂事,将利润都交给他,他会对你更放心……也方便接下来我们行事。” 说完这些话,萧凡的脸开始红了。 他有武艺傍身,那酒他能撑住,但生理上的变化还是会有的。 “好!” 李青山啧道:“如此一来,青山牙行最赚钱的行当,都给他了。” “原本龙笑山死了,冯侍郎也会派个人来监管我,顺便就将这些生意交给他,我也好脱身。” 若是平日,李青山绝不会主动放弃这个。 青山牙行说白了,最好的生意就是这些撑起来的。 一旦解绑,青山牙行就是个空壳,正经生意哪有卖人挣钱呢?! 萧凡笑道:“别太乐观,就算你将所有生意,都交给冯圭,他也不会饶你的。” “……”李青山怔住,旋即连连点头。 一个法代,对于高官来说,尤其是有黑历史的经营过程……是足以让其落马的。 冯圭不论如何,都绝不会让李青山威胁到他。 一旦钱挣够了,或是李青山想要摆脱他,那就是李青山的死期到了! “有个问题……” 李青山忽然想到:“我给你做法代,我经营的生意,作为户部侍郎,冯圭都能查到……到时候他要分一份,怎么办?” “我们的生意,会很大,就算冯圭不是户部侍郎,也能知道。” 萧凡笑道:“我就没想瞒他。” “何解?”李青山疑惑。 萧凡:“给他分一份就是。” “啊?” 李青山惊讶:“那岂不是等同资敌?” 萧凡冷笑:“资敌?” “他吃了我多少,都会叫他吐出来!” 李青山沉默,他不知道萧凡哪里来的自信。 就算有齐王在,毕竟齐王没有太多实权,冯圭是户部侍郎且背后是淮王,拿什么让人家吐出来呢? “你别问了,有些事情不能跟你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后台够硬就行。”萧凡直接打断李青山,那张欲言又止的嘴。 第七十八章 宣纸,精盐 李青山不知道,萧凡的底气是什么。 但他明白,萧凡不是个狂放之人,说话是有谱的。 既然萧凡说够硬,那就当它够硬吧。 而萧凡的底气,自然是来源于齐王,以及皇帝陛下! 当从傻大个儿那里,问到了那些话之后,萧凡就意识到,皇帝在下一盘大棋! 什么淮王晋王,都只是棋子,若无意外,最后的赢家大概率是齐王。 虽然萧凡也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早就选定了齐王,但皇帝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嗯。 “那老弟,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呢?” 李青山笑道:“难道,是要将白砂糖与肥皂的生意,分润给青山牙行吗?” 萧凡摇头。 “那不等于承认,你我在合作吗?”萧凡白他一眼。 李青山哈哈一笑,他当然也是开玩笑。 “牙行两个字,我不喜欢,改成青山商行吧。”萧凡皱眉道。 “那是自然,牙行的生意都分出去了,那肯定要改名的。” 李青山道:“我去衙门办理一下就可以,青山牙行以前的渠道还在,销售任何东西都可以畅通海内。” 这是几十年经商,李青山积累的底蕴! 也是冯圭,至今不想动他的原因。 许多渠道,换了人,就不认你了。 哪怕还是青山牙行,不是李青山主持的话,许多生意渠道就等于断了。 生意场就是这样,很多认前台掌柜,不认幕后掌柜的。 萧凡点头:“稍后你随我回去,我拿些样品给你看,你就懂得了。” “好!” …… 萧宅。 马车回来了。 “哥。” 萧凡:“把车驾进去。” 马车进门,萧凡下车,李青山随后走出。 直接在南院。 库房在这里,马厩在这里,马车也停在这里。 南院,如今是萧宅存放财产的地方。 库房被张宗宝打开,萧凡带着李青山,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关上门。 萧凡从角落,翻出一些东西。 张宗宝也凑过去,十分好奇,他知道萧凡藏了东西,但也不知道是什么。 见萧凡将几个箱子拖出来,张宗宝问道:“哥,是什么好东西?” “萧老弟,打开看看?”李青山搓着手,也很兴奋。 他知道萧凡不会开玩笑的,能拿出白砂糖与肥皂香皂,这东西也不会差了。 萧凡拿出钥匙。 这几个箱子,他都锁了的。 第一个箱子很快打开。 “纸?”李青山大为意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只是纸而已。 萧凡笑道:“你再看看?” 李青山眼光犀利,也是察觉了什么,拿出一张来细细看了,诧异道: “这纸材质与众不同!” “也更平整,纸面丝毫不粗糙,这是什么技艺?” 张宗宝啧道:“李掌柜,纸而已,再好的技艺,也卖不出高价啊。” “谁说的?” 李青山正色道:“这纸的质量,远胜过市面的纸,许多贡纸只怕也不如……这是萧老弟你自己的手艺?” 萧凡点头。 他拿出这个,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如今市面上流行的纸,萧凡是调查过的,说实话很一般。 造纸技术参差不齐,一个商户出品的纸,质量都是不稳定的。 且造纸的成本,是比较高的。 夏国还没有出现蔡伦那样的人物,虽然有造纸法,却还比较初期,纸是略贵的。 普通人读不起书,纸贵也是一个原因。 也因为纸贵,许多书籍或是文书,都用古文刊印书写,十分简洁。 “这种宣纸,算是高档品,用于书法绘画最好。” 萧凡道:“别看这纸,卖不了一斤数十两,可要用纸的人太多了……就与盐铁一样,场子足够大,利润就算不那么高,最终得利也是很吓人的。” 这一点,张宗宝不是很能体会,但萧凡相信李青山会明白。 “萧老弟所言甚是!” 李青山道:“我就认得一个纸商,他的纸全京城乃至全国各大城都在用,每年少说数百万两!” “挣这么多?”张宗宝瞪眼,惊喜不已。 李青山道:“不过要争市场,这需要一些时间,但这纸质量够硬,咱们可以迅速抢占高端市场。” “说不定,这又会成为,萧老弟你的第二个贡品。” 皇帝用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 这意思是,只要你做出最好的东西,那肯定就会成为贡品。 “我想到了,如果成为贡品,我会拿出更高档次的,目前就这个市场够用。” 萧凡道:“我会将造纸法交给你,原材料以及所有成本归青山商行。” “老弟放心?”李青山没想到,萧凡这样信任自己。 顿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当然了,只是感动一下。 “哥?”张宗宝有些担心,眼神暗示他多想想。 萧凡示意张宗宝安心,又对李青山道:“所得的收入,你拿走所有成本后,剩下的利润你分两成,给那冯圭两成。” “一成就够吧?”李青山心已经变了,完全不想为冯圭考虑。 “不行,冯圭不是傻子,给太少了他能察觉。” 萧凡道:“接下来,就是第二件。” 说着,第二个箱子被揭开。 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 看着箱子里,比白砂糖还微小的颗粒,李青山与张宗宝都看不懂。 “盐,”萧凡淡淡道,“精盐。” 张宗宝瞪眼,李青山更是后退两步。 “不不不……” 李青山左右看了看,慌道:“老弟,可不敢开玩笑!” 青山牙行可以卖人,但也绝不敢碰盐。 私盐,一旦被查,任何人都保不住,绝对会被流放甚至满门抄斩。 因为盐业是朝廷税收最大的来源之一! 除了粮税之外,盐税得利是所有国税中最高的,没有之一! 萧凡当初选择的第一个生意,是白砂糖,而不是精细盐,也是因为有这方面的担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萧凡笑道:“老哥你别慌,宗宝,哥我还没蠢到自取灭亡。” “呼……”李青山松了口气。 这年头卖私盐,风险不亚于贩毒。 李青山自然不敢,见萧凡没这意思,才松了口气。 “那你拿出这东西,是何意?” 萧凡道: “如今的盐,都不够精细,杂质太多,吃多了对人体也不好。” “我有法子能精制,不但更纯,卖相也更好,如这般细沙。” “我要做这生意,但不会是贩卖私盐,李老哥……只要得到朝廷的批文,私人也是可以贩盐的吧?” 李青山缓道:“是。” 张宗宝龇牙,生怕老哥作死,现在看来还好。 盐业里,商人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商人可以向朝廷缴纳保证金,然后得到“盐引”,去盐产地批发盐,然后运去各地贩卖。 盐引,就是贩盐凭证,有这东西在,私人商家也是可以合法卖盐的。 只是税略高。 其他的商品,一般是三十税一,盐税是十五税一。 李青山道:“青山牙行,原本也有盐的生意,但盐产地被人控制,我们后续拿不到盐了。” “无妨。” 萧凡道:“我们只需要在市面上批发粗盐,不需要去盐产地受人钳制,甚至可以向官府买官盐。有了官府的盐引,就可以自己精制后售卖,绝对是暴利!” “嘶!” 李青山眼前一亮,喜道:“有搞头!” “盐引不好搞吧?”张宗宝说道。 萧凡看向李青山,后者自信摆手: “别人不好搞,我有法子!” 萧凡与李青山对视,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名字: “冯圭!” 这也是萧凡,让李青山给他做法代的原因之一。 有冯圭这个工具人在,许多凭证可以很容易从户部拿到! 盐引,自然也拿得到,完全合法的! “那就让冯侍郎出把力吧,别只知道收钱,该办事儿了。”萧凡笑道。 “我这就给冯侍郎去信!”李青山确定,冯圭一定会帮忙的,因为此人很贪婪! 萧凡道: “有这两桩大生意,也是你抛开牙行生意的最好借口,你可以对冯圭说你精力不够,必须专注这两件事情。” 李青山拍手叫好:“萧老弟真是聪慧过人,冯圭绝不会怀疑,甚至会更高兴!嘿嘿……” 第七十九章 李青山拆分牙行 “什么?” “您要拆分牙行?” 回到青山牙行,李青山就立刻召集了所有,有决策权的掌柜和长老。 一场大会,在青山牙行的大堂里召开。 李青山游说众人,说出了他想要将牙行的生意,从青山牙行众多生意中拆分独立出去的想法。 “不只是拆分出牙行的生意,还有,青山牙行即日起,改名为青山商行。” “李掌柜,你可想清楚了?!” “万万不可!” “掌柜的您别糊涂啊,牙行生意才是大头,改做商行我们争得过万福楼吗?” “是啊是啊……” 整个京畿的商场,万福楼绝对是一流。 除了几个皇商外,万福楼可以说天下第一,而青山牙行能在这里站稳脚跟,说到底是因为牙行的生意。 普通的商行,卖的都是日常用品,牙行卖人。 卖人是最赚钱的,自古都是。 甚至有些牙行厉害到,可以从别国买卖人口,运送回来做苦力或是充盈人口……这对国家来说,也是值得鼓励的! 就离谱。 所以当李青山说,要将青山牙行的牙行生意,全部拆分出去,立刻遭到了所有掌柜的反对! “李掌柜,冯大人只怕也不会同意吧?”一个满发鬓白的老者,拄着拐杖,点了点地面。 所有人都看过去。 这是青山牙行里的一位宿老。 年轻时,曾是兰台县的举人。 “是啊,李掌柜,冯大人不高兴可不得了。”众人附和,连忙抬出冯圭的名头,希望能唬住这个,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的大掌柜。 李青山淡淡道:“冯侍郎会同意的。” “因为分出去的牙行,我会请冯大人派人来监管,与青山商行就无干了。” “什么?” 众人更是大惊:“李青山,你要全丢掉?” 起初,大家还以为,李青山只是想拆分,然后两边都持股。 没想到,竟是要直接丢出去不管了! “牙行的生意,规模和渠道已经有了,谁来管也不要紧了。” 李青山扫视着面前众人,道:“各位如果有想去牙行那边发展的,我李某人绝对支持,可以让渡我的部分股利。” 闻言,全场震惊。 这还是那个贪婪的李青山吗? “老爷……”就连贴身护卫的孟青,都有些不解了。 李青山摆手,示意孟青不必多说。 再看向众人,他道:“我要做别的生意,精力支配不过来,新的生意更干净也没什么风险……如果有愿意跟着我的,李某人也绝不亏待老人。” “如果各位实在是不愿,我只好单独分割出去,牙行交给你们,我独自成立青山商行……从此大家各行其道。” “别啊!” 方才还坚决反对的众人,立刻意识到不对。 李青山可是青山牙行的灵魂人物,他走了,还有多少人买账? 别的不说,兰台县令,就不是他们能摆平的。就更不必说,京畿以及全国各地的货源和销售渠道了……那些人,可不认他们这些宿老。 到时候,全得砸手里! 那拄拐的老者道:“青山……你要做别的生意?是什么生意,能让你放弃牙行的利益,这么大一块肥肉你能舍得?” “对啊……” 事有反常必然有妖! 有人道:“难道你想摆脱冯侍郎,自己单干?”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深吸了口凉气。 生怕真是如此,他们也会遭殃。 李青山蔑了那人一眼,是牙行里的,一向与自己不对付的小团体里的人。 淡淡解释道:“赵老想多了……新的生意,还得仰仗冯侍郎,分成依然照旧。” “那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生意,比牙行还赚钱?”老者不解,浑浊的眼眸里,充满了怀疑。 你小子……不会是想要洗白吧?! 作为青山牙行的原始股东之一,赵谦是看着青山牙行一步步走过来的,也是见证着李青山,怎么从一个小商贩创下这般产业的。 这过程中,干过多少黑事儿,赵谦也是最明白的。 别的恶性商业竞争手段,尚且不谈,只说牙行的部分,就是无比黑暗的。 沾染牙行生意的人,绝不可能清白。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半点不会冤枉。 “那是什么生意,能令你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赵谦质问道。 李青山笑了笑:“我怕,说出来会吓到各位。” “罢了,现在表决吧。” 李青山道:“想跟着牙行一起分割出去的,请站左边,想留下来跟我干新生意的,站右边。” “哦,你们也可以选择,联合起来赶我走。” 说罢,李青山耸肩道:“选吧。” 全场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凝滞。 都在互相看着,各怀鬼胎。 很快,他们作出了选择。 没有人敢选第三个选项! 但是,全都站在了左边。 赵谦犹豫了很久,看着李青山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相信李青山有商业眼光,新生意一定不差。 可是赵谦也不想赌,到他这古稀之年了,只想着安稳些挣钱。 “唉。” 最终,赵谦还是站在了左边。 李青山点点头:“看来,各位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与信赖无关,都是利益罢了。 李青山看得明白,这些人选择去牙行那边,还不是因为冯圭。 只要有冯圭罩着,牙行永远能挣钱。 离冯圭近些,办事也很方便,万一入了法眼,说不定法代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了。 “好……” 李青山毫不失落,甚至都在他意料之中,拍了拍手道:“我的人脉和渠道,牙行那边可以继续用,我会打好招呼。不过从此以后,你们盈亏自负,我就不管了。” 赵谦沉声道: “青山,你手里还有四成牙行的股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话,令所有人都精神起来。 在场数十人,有些参股不到半成,每年都可以分数万两呢。 这四成拿出来分的话,那可是好大一笔! 李青山冷笑:“这四成你们也敢要?” 牙行都给你们了,老子还没清算这些财产呢。 吃相敢这么难看? “青山,你都要分割了,那就分割清楚些……你拿着牙行的股子却不做事,这不好吧?” “是啊,你方才不是说了,要补偿吗?” “李青山,牙行也有我们的血汗,你要平白带走四成,这可不行!” “李掌柜,我们可以出钱,将你手中的股子买下来……你要做新生意,也就有了资金,你意下如何?”赵谦眯起眼,适时说道。 孟青见众人有些咄咄逼人,冷道:“都好好说话!” 狠人就是惯用,他一开口,激动的众人,立刻恢复了冷静。 赵谦呼了口气,笑道:“青山,这些年你为牙行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你是有功劳的,不过既然你要走,那就走干净些。” “你股子,我们可以溢价买了。” 说罢,赵谦看向众人。 众人争先恐后道:“是,溢价,肯定不亏你!” 那四成股子,就算溢价一倍,那也是只赚不亏的! 傻子都知道,青山牙行的业绩,只要李青山不从中作梗,未来的收入应该也不会有巨大波动。 孟青看向李青山,面对众人的这种,犹如逼迫的态度,他等待着老爷的召唤。 只要老爷说干谁,老子当场给他嘎了! 一个个的,分不清大小王了? 岂料,李青山缓缓道:“可以……全都给你们。” “嗯?”不只孟青意外,赵谦也是诧异,他原本只是漫天要价,等待李青山坐地还钱的。 四成股子,赵谦没想全要,只要能拿走两三成就很好了。 却没想到,李青山居然愿意全都拿出来! “青山,你开个价吧。”赵谦笑眯了眼。 第八十章 抓住机会,整成贡品 “怎么,是不是不理解我的做法?” 人都散去了,李青山看着身边,最信赖心腹孟青,笑着问道。 孟青恭敬道:“我不该质疑老爷……” “可是老爷,牙行确实很赚钱,为何要舍弃呢?” “您完全可以兼顾两边,不影响新项目的吧?” 李青山笑着点点头。 说什么精力不足,都是借口,谁都明白。 但大家都会乐意接受。 为什么? 因为利益! 还是那句话,很多人不管未来如何,他只想着现在必须吃饱。 吃撑是最好的。 “孟青啊……” 李青山没有解释,而是转而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孟青顿了顿,正色道:“快十五年了,老爷。” “十五年……” “你也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变成了名震一方的强者,可是孟青,你真的想跟着老爷我,一条道走到黑吗?” 李青山笑着回首,认真地看着孟青。 孟青连忙道:“老爷,孟青绝无二心!” 李青山摆手,将他扶起来。 “别说你愿意做这样的生意……只不过是因为我救过你,救了你一家人,你想报恩所以早就准备,将性命托付给我了。” 李青山道:“其实就算是你,心里也是不认可牙行的生意吧?” “嗯?” 孟青哑口无言,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低头不语。 李青山眯眼笑起来,笑得开怀。 在外人眼里,不论是他李青山,还是孟青,那都是大恶人。 是应该剥皮抽筋的坏种! 而他们干的那些事,虽然大部分所谓合法,但与杀人无异。 该死是该死的。 但不论是李青山,还是孟青,再坏的人,都并不会认可自己做的坏事。 他们只是没得选,或是已经上了贼船,无法靠岸了。 大部分的坏人,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坏人,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不然干嘛要粉饰名声? 干嘛要怕官府呢? 可如果有机会,能洗白上岸,大部分人都会愿意尝试。 抓住这样的机会,是命运的救赎,还是命运的陷阱……他们也像是溺水的人,需要救命稻草。 因为说到底,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是向往光明、公平、正义的。 纯纯的坏种,只有从小故意培养的,或是脑子有毛病的。 大部分人,并不是非黑即白,都处于灰色地带。 李青山就是如此,他如今有了一个机会,可以向光明靠近,当然要努力尝试。 “可是老爷,您这样做,保守估计损失五十万两!”孟青啧道,替老板感到遗憾。 真可惜啊。 “五十万?” 李青山不屑道:“如果能达到我心中的目的,散尽家财也无不可!” “老爷……您真的是想洗白?” 孟青也不傻,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 对于孟青,李青山不掩饰什么,他对于孟青比家人还要信任。 孟青道:“夫人会同意吗?还有老太爷……” “哼!” 李青山冷道:“不是二十年前了!” 近些年来,李青山对家人的耐心,越来越不足了。 也许是他变强了,可以不再看他们的脸色,因此底气有了,做事也可以肆无忌惮些。 对李青山来说,夫人一家,犹如随同皇帝打天下的兄弟。 打天下的时候,和和睦睦,坐天下的时候,这兄弟开始飘了,指手画脚甚至屡次触及皇帝的底线。 这也是许多开国功勋,后来死于非命的原因。 他们觉得皇朝的建立,有他们一份功劳,所以他们应该共享天下,把自己当成了二皇帝、三皇帝! 共享富贵倒也应该,可是随意对“江山”指手画脚,那真是取死之道。 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一群不懂江山社稷,只知道攫取权力的家伙,在国政上对自己指点江山。 李青山也是如此,他要做什么,早已不必理会夫人一家。 他们是投了原始股,但也收获巨大,并没有亏待他们。 如果恃功傲君,还理所当然,那就真该及时清除毒瘤了! 这样的东西,如果不尽早清理,一定会危害大局。 “希望他们识趣些。”李青山冷道。 孟青点点头。 作为李青山的护卫,他也受过不少夫人的刁难,但也一直忍着。 如果能出口气,孟青倒也不会介意。 “行了……” 李青山看向外头,眼神逐渐眯起,道:“我想起一件事情……你将此事想法子告知家中众人,我要看看他们的反应。” “是,老爷。” …… “萧老弟,我可亏了几十万两呢,呜呜……” 在青山牙行大会里嘎嘎乱杀的李青山,到萧凡这儿,哭得像个泪人。 听到李青山将牙行剥开,甚至变卖的股份,连牙行的财产都没清点分一份儿……萧凡意识到,这位老哥的果断。 能舍得这么一大笔巨款,这可不是一个商人能有的格局。 原本萧凡还以为,此事怎么也得拖个十天半个月,让李青山与牙行内的人商量好利益分割再说。 没想到,还没等到冯圭的信回来,李青山就已经完成了分割。 就等着冯圭那边,派人来接手牙行了。 这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也展现出了李青山的决心。 “李老哥莫伤心,”萧凡笑着安慰道,“这点儿小钱,一年之内保你赚回来,还能多几番!” “真哒(的啊)?”李青山抬头道。 萧凡点头:“别的不说,只是细盐,就足够大赚一笔。” “可是老弟,我这心里有些担心啊。” “担心什么?” 李青山忧心忡忡地道:“若是朝廷看上了咱这细盐的秘方,咱怎么办?” “……” 朝廷,表面上仁义道德,实则都是不择手段的。 缺钱了,找个富商噶了,抄家啥都有了。 瞧上细盐的秘方,也是迟早的事,一旦发现细盐受欢迎且更挣钱,很可能就会被要求加入盐业。 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才让你把冯圭拉进来。” 萧凡道:“你可以让冯圭,将细盐呈给陛下,让他钦定为贡品。” “如此一来,细盐就不会入盐业了。” “可是这样一来,细盐成贡品了,咱就不能卖了!”李青山皱眉道。 萧凡笑而不语。 对此,他早有对策。 便道:“上贡给陛下的,是特供盐,咱们卖的是普通细盐。” “有何区别?”李青山小声问道。 萧凡想了想,摇头:“没区别,贴牌和不贴牌罢了。” “这……这若是被人察觉,有罪的!” “那就给特供版加点儿料,整贵点儿。”萧凡十分轻车熟路地道。 这操作,咱熟! 李青山听了,觉得仿佛在哪儿听过。 好家伙,香皂你老弟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那你给我点儿好盐,我让冯侍郎给陛下呈去。”李青山道。 萧凡拖出来一袋,丢给李青山。 “样品用不着许多,还不好携带。”李青山笑道。 “多余的,拿去游说其他人,邀请更多有实力的人加入咱们……这钱太多了,不好挣,没有一层利益网交织,咱守不住这富贵。” “对对对……”李青山点头称是。 他没想到,萧凡连这个都懂! 让各方利益集团,都加入进来,大家都有钱赚,自然事情就顺遂得多。 一旦出了事,也有层层关系阻隔,许多麻烦不等落到李青山身上,就已经被人摆平了! 李青山的牙行,能一直经营得如此顺利,就是玩儿了这一手。 光凭借一个冯圭,可不能震住所有人。 “我这就派个心腹去京城送盐!”李青山当即一笑。 萧凡却没来由地道了句:“老哥,最近保护好自己。” “嗯?”李青山先是一怔,旋即默默一笑,点头间眼含青霜! 第八十一章 萧景轩见到细盐 养居殿。 萧景轩敞着胸,满身是汗。 可他不能用冰祛暑,因为他现在的人设是病入膏肓,受不得寒。 所以,哪怕外面正是烈日酷热,养居殿里也不能送冰进来。 否则,宫里的眼线就会知道,传出话去,戏就白演了。 而此刻的养居殿内的宫女太监,早已换成了暗卫的人,全都是皇帝直属心腹。 周围有人窥伺,立刻就会被察觉,然后按照剧本演戏。 不过也不是谁都敢如此大胆的,一般来说,养居殿还是萧景轩最放心的地方。 “呵!” “那萧凡还真有点儿本事。” 拿着最近的暗卫密报,萧景轩笑道:“朕也被这少年利用了!” 赵嵩笑道:“陛下不恼?” “恼什么?” 萧景轩用信纸当作扇子,给自己扇风。 一旁的宫女瞧见,连忙过来打扇子,不过终究不是很熟练。 “宏儿结交了这样的朋友,倒是让朕安心,至少他劝宏儿不争以图安全,扯大旗倒也没什么。” “香皂此物,的确稀罕,朕也是下令上贡之后,才意识到这是那少年故意的。” 萧景轩啧道:“此人洞悉时局,又识时务,也有些才能城府……你说,他会不会猜到,朕在想什么?” “怎么会呢,我都猜不到陛下在想什么。”赵嵩摇了摇头。 只是显得有些敷衍。 “不……” 萧景轩神思敏捷:“如果他知道,朕派暗卫查他,他多半会猜到一些。” “暗卫行事隐秘,不会被知道的。”赵嵩这回是认真的。 “对了,你那族弟回来时,带了一些萧凡做的香皂贡品样品。” 萧景轩道:“你喜欢的话,拿几个去用。” “陛下,这逾制了。”赵嵩摇头。 “怕什么,朕给你的!” 赵嵩瞥去,瞧见萧景轩一脸不快,仿佛不收下就是瞧不起他这个陛下。 于是,赵嵩拱手道:“那臣就多谢陛下恩赐了。” “听说赵崇收了萧凡的贿赂,暗卫的人瞧见他拿了五箱,交宫里内务府只给了两箱……还有一箱送到了齐王府。” 赵嵩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那小子敢收两箱?” 萧景轩笑起来。 两人都不觉得,赵崇在外面收贿赂,是多严重的事情。 只是他收得有点多了。 “我回去揍他一顿。”赵嵩认真道。 萧景轩点头:“也不必太用力,是萧凡主动送的,不是他非要讨要的。” “……”赵嵩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您要说,算了。 不必太用力…… “这少年还真有意思,连人情世故也懂,是个做官的料子。”赵嵩也顺着皇帝的话道。 萧景轩点头,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人传话。 “陛下!户部侍郎冯圭求见!” 萧景轩瞄了赵嵩一眼。 赵嵩点点头:“我去见他,问问来意,陛下就不用演戏了,太辛苦。” “也好。” 放下正准备烧水的茶壶,赵嵩缓步走出大殿,在台阶下见到了候着的冯圭。 冯圭是三品大员,因此就算是等候面君,也是有特殊待遇的。 此刻的冯圭,坐在屋檐下的阴影中,没凳子,有一张干净的兽皮毯。 “冯大人?” 赵嵩一眼就看见,冯圭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挑眉道:“要进献宝药的话,先交给太医署吧。” 自从皇帝称病,许多人都送来了好药材,什么百年人参千年灵芝的。 冯圭闻声站起来,恭敬地拜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低一品的内务府大总管:“赵大人!” “不,不是药材。” “哦,是何宝物,值得冯大人亲自跑一趟?” 赵嵩也好奇了,冯圭此人,是户部侍郎,平时很忙的。 冯圭道:“赵总管,下官能见见陛下吗?” “陛下不便见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吧,陛下还听得见。”赵嵩一脸愁容道。 还? 这个字,让冯圭联想很多。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立刻将盒子打开,展示给赵嵩。 “赵总管您看。” “此物……是白砂糖吗?不,更细些,咦?” 赵嵩也是好奇了,伸手捻了一点儿,放在鼻尖嗅不出味道来,才放在舌尖品尝。 “嗯?”赵嵩神情大变,“盐?” 如此精细的盐? “丝毫不苦?” 赵嵩十分意外。 这年头的盐,都是粗制的,一坨又一坨。 就算是宫里御膳房用的盐,那也只是粗盐磨细的,不能做成这样均匀的细沙状。 因为所含的杂质多,盐是有苦味的。 而品质越高的盐,苦味越淡。 可冯圭这盒子里的盐,赵嵩居然都尝不出什么苦味,简直比目前的贡盐还要更好! 这就不得不,让赵嵩惊讶了。 “赵总管,此物名为精盐,是户部下属的一个商人从民间高人那里,买来的秘方。” “贩卖私盐,可是死罪啊,冯大人!”赵嵩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冯圭笑道: “赵总管说得是,那商人也晓得,所以才求户部卖盐引给他,他可以用此秘方制出细盐,也可造福苍生。” “原来如此。” 赵嵩松了口气,心想我还以为真有人,敢胆子大到把私盐卖进宫里来呢! “此事,我做不了主,你在此等候,我拿去给陛下定夺。” “是。” 殿内。 萧景轩瞧着面前盒子里的细盐,惊喜万分。 “盐竟能这么细?”萧景轩爱不释手,赵嵩试过没毒,他也捻一点儿放入口中。 味蕾立刻感觉到,与所有盐都不同的味道。 “嘶!” “真的不苦!” 萧景轩热泪盈眶。 他可不是个,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 体察民情他会,世间万物常理,他懂。 盐这个问题,自古以来就很重要。 如今的盐业,每年几千万两,是国库的一大收入。 但目前的盐,都有许多不足,比如吃多了影响智力! 因为盐里的杂质太多,谁都知道。 可不吃还不行,不吃盐就没力气,干不了活儿,吃太少也不行。 就成了一个经典的矛盾困局。 改善盐品,一直以来都在做,可目前为止收效甚微。 “这盐是谁制成的?”萧景轩十分重视,盐铁都是关系到每个百姓身上的事情,绝不容小视。 赵嵩见状:“陛下要不要见见冯圭?” “唤他进来!”萧景轩不顾道。 “那陛下躲到屏风后吧。” “好……”萧景轩理智了些,连忙起身去。 片刻后,冯圭被赵嵩带了进来。 冯圭纳头便拜:“臣户部侍郎冯圭,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冯卿请起。”屏风后,传来萧景轩虚弱的声音。 冯圭心头一颤。 看来传闻是真的! 他亲自来此,不只是为了送盐,盐是个很好的借口,其实也有替淮王探察皇帝状态的心思。 “多谢陛下。” 冯圭站起来,但为显得自己没多余的心思,俩眼睛只看着底下,都不往其他地方瞄。 赵嵩很满意冯圭的表现。 “冯卿,这细盐从何得来,细细说道,不可遮掩隐瞒!”萧景轩严肃地道。 冯圭拱手:“臣不敢欺瞒陛下。” “此细盐,乃是户部下属商人青山牙行的大掌柜,李青山今日派人送来的。” “说是,自一隐士手中买的秘方。” “青山牙行?”萧景轩看向赵嵩,这种小卡拉米,他一个皇帝当然不知道。 赵嵩却记得,问道:“李青山?是白水镇那个?” “是。”冯圭点头。 白水镇? 萧景轩与赵嵩互相看了看,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白水镇?这么巧吗? 白砂糖、肥皂香皂的横空出世,让皇帝也知道白水镇的存在,还知道有一个叫做萧凡的少年。 现在,又是一件横空出世的东西。 萧景轩自然怀疑,是否与那萧凡有关。 “此物极为重要,必须要由朝廷掌握!”萧景轩正色道。 冯圭顿时有些慌了,连忙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哦?”萧景轩一瞬间,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冯圭的利益。 冯圭道: “陛下,将粗盐精制,需要极高成本……如今的盐已经很贵,如果细盐全面上市,百姓只怕就吃不起盐了!”冯圭一副替苍生考虑的模样,很是悲天悯人。 第八十二章 皇帝的格局打开 “此言……有理。” 萧景轩也不是刚愎自用之辈,虽然知道冯圭有些蝇营狗苟,但他不会带着情绪去听冯圭的话。 冯圭说得当真有理。 作为皇帝,为了民生,想要用精细的盐换掉有杂质微毒的盐,是自然的。 可成本问题,萧景轩却忽略了。 如今市面上的盐,大多都是盐井或是海盐晒出的。 开采成本,每斤不到五文。 拿到盐引的盐商,去批发盐的时候,每斤至少二十文。 而盐商运到各地售卖,售价平均在五十文左右。 五十文……不少了! 陈米也才十几文一斤而已。 盐价是米价的四五倍,这是很不合理的市场。 可是没办法,朝廷指望盐挣钱呢,百姓也不得不吃盐,不然无法生存。 所以百姓们,在农闲的时候,饭菜里只会放极少的盐,甚至不放盐。 需要干活的时期,才会正常吃盐。 确实太贵了! 而如今,这精盐虽有了,可看其品相就知道,绝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 不然那些专门负责改良盐品的官员,这么多年来岂不是白干? 成本肯定高。 那么就算商人不趁机敛财,只是正常商业行为,那售价也绝对比目前的盐高得多! 起码也得翻一倍以上吧,萧景轩这样想着。 可原本五十文左右的盐,老百姓都不敢经常吃,再翻倍……老百姓要不要活了? “陛下,冯大人说得对,精盐不可能普及。”赵嵩道。 冯圭道: “陛下,在精盐的成本控制下来前,这精盐只能在贵人大城之间流通售卖。” “嗯。” 萧景轩点着头,有些失落: “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吧……” “让那商人将精盐的制法给出,让御盐署的人试试,能否降低成本。” 冯圭面露难色。 “陛下,要强行索要吗?” 赵嵩咳了咳。 萧景轩也意识到,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虽然朝廷一定要得到秘方,以此控制盐价,看盐商定价是否合理。 但如果直接索要,朝廷的名声就毁了。 未来别人研究出什么好东西,谁还会献给你? 惹毛了,老子资敌都比让你索要了去开心! “自然不可!”萧景轩义正言辞,“既然那商人是主动献宝,朕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这样吧,户部给他开个最大权限的盐引,只让他做精盐生意,二十税一。” 盐税,是十五税一。 改成二十税一,这已经是很恩宽了。 冯圭拜道:“陛下圣明!” “如此一来,只让李青山做精盐生意,他还得向朝廷购买粗盐,朝廷只赚不亏啊!” 萧景轩点头一笑,他就是这个意思! 只允许售卖精盐,那粗盐就是他的原料,而大批量购买粗盐,就已经为朝廷创收了。 再收其卖精盐的税……这等于一鱼两吃。 收两次税,嘿,就很赚。 至于精盐会因此卖多贵,那就不是萧景轩想考虑的事情了。 白砂糖与肥皂事件,已经让萧景轩明白了,这天下间有钱的狗大户多着呢! 这小小京城里,少说就有几千个富豪,让这些人吐点儿金币出来也好! “毕竟事关盐业,账目与税务不得有半点马虎,必须派人紧盯这个商户。”萧景轩叮嘱道。 作为皇帝,每年知道太多案子了。 许多盐商,都会瞒报一大笔,为了躲税。 毕竟贩盐是真特么赚钱啊! 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偷了盐税,朝廷每年的盐业,少说能挣三千万两以上! 而对于违反盐业法的商户,惩罚也是很严的,先就罚个倾家荡产,再流放。 杀头倒也不至于,这年头偷税漏税,也只会罚款,事关盐铁等国营项目才会上刑。 当然了,没盐引的私盐贩子,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毕竟有的人是偷税漏税,有的人直接就一分税都不想交,显然是后者更加恶劣。 “陛下英明!”赵嵩赞道。 冯圭:“臣附议。” “好了,你下去吧,此事要尽快落实,朕稍后会让内阁拟旨,配合你户部。”萧景轩最后叮嘱道。 “遵旨!” 冯圭被内监带着,出了养居殿。 萧景轩才从屏风后出来,已是满头热汗。 “真热!” 萧景轩骂骂咧咧,他是爱出汗体质,这片刻没扇风,就热得不行了。 “陛下,叫暗卫悄悄送些冰来,也无妨吧。”赵嵩也心疼皇帝。 “不成!” 萧景轩摇头:“若是有人来拜见,朕又不得不见,寒气会被他察觉,那就功亏一篑了。” “……唉。” “朕的那些个傻儿子,怎么还没有人造反呢?” 萧景轩啧道:“再没个动静,朕就先热死了!” 赵嵩忍俊不禁。 “陛下,精盐的事……” 赵嵩觉得,还是说说自己的猜想。 却见萧景轩笑道:“你最了解朕,应该知道朕也在怀疑。” “是,一个白水镇,哪里会同时出现那么多异样……多半这精盐,与那萧凡也有干系。”赵嵩也这样猜想。 萧景轩道:“那竖子好聪明,利用李青山与冯圭的关系,从户部拿到盐引,给了冯圭好处让他自己摇旗呐喊……被人做了棋子,那冯圭还不自知,掉进钱眼里了!” 其实冯圭不管知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萧凡,他都得帮这个忙。 毕竟他能分到钱呢! “合纵连横,他连这都懂,真是个当官的料。”赵嵩再次感慨道。 他也是试探皇帝的心意。 这样的人,陛下你真舍得,留他给齐王殿下吗? 萧景轩还是摇头,没考虑此事,只道:“按那竖子以往的性情,这精盐只怕他敢卖五百文一斤!” 白砂糖的原料是红糖,肥皂的原料是猪油,这些事情皇帝的暗卫早就查到了。 若非不想与民争利,暗卫连配方都能拿到! 也就是这两件东西,目前还不是战略物资,否则皇帝会如对待精盐那样慎重。 “五百文也好,老百姓买不起,将那些守财奴的钱掏出来,也可以充盈国库!”萧景轩突然很开心。 以往各地天灾时,朝廷向各方募集资金,一个个都喊穷。 他们自己花的时候,倒是挺舍得,明显是智商税的东西,也买得不亦乐乎。 既然如此,那朕就叫你们多花些这种钱! 而萧凡,就是萧景轩心中,专门用来帮他宰狗大户的! 那些东西卖再贵,坑的也是贵族世家,不是老百姓,动摇不了根基。 而且萧凡的商品卖得越贵,朝廷收税就越高啊,这不等于反哺了一波国库? 多良心又贴心的臣民呐?! 格局打开! “嗯……” 萧景轩想到这里,突发奇想:“对啊!” “嗯?”赵嵩不知他在发什么疯。 “朕刚才想到……那萧凡既然有如此才能,就让他多搞些这样的奢侈品,从这些有钱人手里回收更多的银两充盈国库!” 萧景轩越想越觉得好:“且他与宏儿关系不错,将来宏儿登上大位,他就是宏儿的底气啊!” 对皇帝来说,底气来源于两处。 一处是兵权,另一处是粮草。 说白了,就是钱! 国库没钱的话,皇帝也没辙,什么都干不了,还得被骂荒淫,有点儿天灾人祸就挨骂。 如果有一个随时能拿出巨款的“钱包”,那皇帝就有底气了。 国库没钱,老子也能干事儿! “不行,这样的人才,必须要好好保护起来!” 萧景轩对赵嵩道:“派几个暗卫,去保护那少年,他是朕留给宏儿的法宝,不能出事!” “已经在保护了陛下。”赵嵩很贴心地,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不愧是你啊,老贼!”萧景轩满意一笑。 赵嵩深吸了口气,懒得与萧景轩斗嘴,老贼就老贼吧,总比老废物好听。 第八十三章 得到精盐的盐引 “什么?” 萧宅,萧凡与李青山,在庭院中座谈。 听到京城传回的消息,萧凡十分意外。 “老弟,咱的盐引成了!”李青山激动地拍着萧凡的肩膀。 他太兴奋了,这意味着他真的可以有机会上岸了! 能经营盐,这是莫大的信任,只要经营得好,给国库多创收,许多罪过是有机会一笔勾销的。 这世界就是如此,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 只有蠢货,以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会死。 李青山显然,又有了新的价值。 这一点,令他尤为高兴。 “精盐的来历,冯圭绝对不敢隐瞒,如此说来陛下肯定也知道老哥你的名字了……以后只要不作死,你就已经站在官面上了。” 萧凡笑着拱手:“恭喜。” 一旁的孟青也喜笑颜开:“老爷,这真是大喜事呢!” 李青山双眸晶莹,颇有些要老泪纵横的感觉。 “如今,冯圭也不能对你动手了,你在陛下那里挂了号的。” 萧凡道:“李老哥,你可以安心了。” 李青山感动道:“老弟,还得多谢你啊!” 作为一个聪明人,李青山知道这时候,最应该感谢的是谁。 若非萧凡拿出精盐,陛下绝不会关注他这样的商人,那他就依然只是冯圭的法代。 可一旦上达天听,于国于民有利了,那他李青山就会被保护起来! 萧凡笑道:“如此一来,老哥你没了后顾之忧,翠红姑娘的事情,你也不必着急了。” 李青山点点头,看着萧凡,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他还是希望,能结成亲家。 不过目前这样的结果,对李青山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翠红不必着急嫁出去了,因为李青山不会轻易出事了,他的家人也有了一层保护。 “不过李老哥,”萧凡严肃道,“老弟要郑重地提醒你……千万不能玩儿阴阳账,该交多少税就交多少税,别想着偷税漏税……否则,老弟也救不了你。” 孟青也点头,这回可不能再贪心作祟了。 不然真就回头无路。 这可是盐业啊,国政税收中的大头,谁敢在这一块儿伸手,绝对是会被剁掉爪子的。 “老弟安心,老哥绝不糊涂!” 李青山怅然道:“自从担心被冯圭卸磨杀驴起,老哥我就已经看破了,钱财再多也无用,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 在李青山的角度来说,他没钱的时候想发财,发财了却发现身不由己了。 发财的代价,就是自己屠刀悬颈,家人随时可能被株连殃及。 如今想来,历历在目的昨日,那把刀刚拿开,他怎会重蹈覆辙。 “你能看明白就好。”萧凡也没有全信李青山。 明面上,青山商行萧凡是不参股的,就算将来李青山还是作死,也不波及萧凡。 李青山道:“咱的盐引下来了,不过是只能做精盐生意,可以自行购入粗盐,制成精盐卖出。” “我们没有经营粗盐的权力?”萧凡问道。 “是,我也好奇,陛下为何只给精盐的经营权。”李青山也摸不着头脑。 萧凡笑道:“陛下是怕我们扰乱市场……市场上的粗盐,价格是不能波动的。” 如果让萧凡来经营,粗盐他也能卖便宜些。 不过那会影响整个国政,不管萧凡卖得便宜或是更贵,都会动摇江山社稷的根基! 太便宜了,国库没钱;太贵了,老百姓吃不起,要造反的! “看来,陛下的意思是,只让我们经营奢侈的高端市场。” 萧凡一下就会意了。 “少了百姓的大基数,咱们只做高端市场,只怕也不挣多少钱吧?”李青山啧了啧,这是他目前唯一觉得可惜的点。 “不挣钱?” 萧凡斜睨李青山,摇头一笑:“只怕将来,老哥会担心自己挣太多,而被当成肥羊。” “那……” 李青山不敢置疑,他想到了白砂糖与肥皂香皂。 这些东西,如今萧宅每日都在产出,送去万福楼。 那银子是一箱一箱往萧宅里送! 李青山都有些眼红,不过他不是红眼病,萧凡越挣钱他越开心。 毕竟这说明,背后有齐王的支持,不然生意不可能这么顺遂。 “只是,我有些意外。” 萧凡道出,自己一开始听到消息的反应。 “哦?老弟意外什么,这不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吗?”李青山道。 萧凡摇头:“陛下没有将精盐列为贡品,这很让我费解。” “陛下大概是想,让更多人吃到这好东西吧?”孟青老实巴交地道。 李青山与萧凡对视,都笑了。 怎么可能! 尤其是萧凡,他是知道皇帝在装老六的,所以皇帝的心思一定是有用意的。 “还好陛下没将这个列为贡品,不然要制作更好的盐,老弟你成本就太高了。” 萧凡点点头,他毕竟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到皇帝的心思也正常。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别给自己添堵! “不过这样也好,便于我们做精盐的生意。” 萧凡笑道:“从此,咱们做的生意,才算是真正登上了大雅之堂!” 李青山坚定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节的商人,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有一个鄙视链。 做军械生意的,瞧不起倒卖人口的。 盐商瞧不起所有商人。 因为盐商最赚钱,还没多大风险。 只是盐引不好搞,需要资质,以及有人作保才能拿到盐引。 “对了,老哥,咱们的盐引有效期是多久?”萧凡顺嘴问道。 盐引,不是个引子,它是由朝廷备案的资格证书。 说白了,就是盐商的经营许可证。 当然,要合法贩盐,还有许多手续,盐引只是最必不可缺的一个。 而每个盐商,手中的盐引都是不同的。 经营时间、经营区域、经营规模。 这都是会有要求的,避免盐商之间恶意竞争,让国内的盐价有过大波动。 如果经营不善,朝廷就不会发后续盐引,过了经营期就不合法了。 “咱的经营时间,没限制。”李青山突然想到这一点,猛地兴奋起来! 孟青也是大为震惊。 萧凡深吸了口气,满意地将一口浊气喷出,拍了拍桌子也是很兴奋。 没有经营时间限制,那就等于说,只要不出事儿,就可以一直经营下去! 当然,皇帝有最终解释权,随时可以收回。 有如此资质的盐商,全国也不到五个,都是皇商! 这种盐引,是户部也不能限制的,因为已经是国库战略合作伙伴的级别。 说谁是盐商呢? 人家是国库税收供应大户! “经营区域呢?”萧凡看向李青山,“难道也没限制?” 李青山瞪眼:“吓!好像,好像真的没限制!” “嘶!”孟青深吸了几口凉气,觉得牙缝里开始疼了。 萧凡则是皱起了眉头。 “不限制经营区域……” 萧凡惊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全国的精盐经营权,都交给青山商行?” “全国?”李青山咽下一口唾沫。 虽然没做过盐商,但李青山有不少朋友是盐商,还都是些小盐商。 但哪怕他们规模小,经营区域有限制,一年下来也比青山牙行挣得多! “场子太大,咱们吃不下!” 李青山很快恢复冷静,没有被惊喜砸昏头。 萧凡道:“既然只有精盐的经营权,原本我也是不打算铺开全国的,只有各大城池才是咱们的目标。” “是,就像香皂那样,咱的精盐只赚那些狗大户的钱!”李青山也目标清晰。 正所谓,近朱者赤,这些日子以来,李青山早就明白了萧凡想干什么。 “劫富济贫”! 第八十四章 哥,你别成为李青山那样的人 有钱人,太有钱了! 这年头,存钱的人太多,老百姓不舍得花钱。 因为他们要预防天灾人祸。 可那些豪商、大户、世家与贵族,他们手里的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数字。 太肥了! 咱有义务,把这些钱赚过来,实现再分配! 这就是萧凡,屡次涉足轻奢产业的原因。 赚的,就是你们这些狗大户的钱! 反正你们舍得花钱。 那我就让你们花。 让你们花得体面,花得开心,花出优越感! 一个个就心甘情愿地,排着队,自己把钱送我了。 至于老百姓,萧凡也不是不想着,只是确实能力还不够兼济天下。 白砂糖,萧凡也有平民版,不那么白,不那么细,但味道差不多。 价格却可以差五到十倍! 香皂,萧凡故意让万福楼炒,越贵越好,现在控制着给量,京城里稳定在十两一块。 黑市里几十两也有,那就没谱了,特意做些造型够帅的,拿出去黑市让人哄抢抬价。 可是,最低档的肥皂,萧凡只卖二十文一块。 二十文不算贵了,两斤米都绰绰有余,却能给一家人用半个月。 以前的胰子比这还贵呢! 而精盐,萧凡原本是准备铺开的。 但他必须控制成本,让人以为成本极高,不然他赚不到钱……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旦精盐普及开来,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前的盐商,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现在的萧凡,还不敢得罪死那群人,那些人背后全是王公贵族。 要实现精盐的全面上市,必须要循序渐进。 精盐的价格,会越来越低,对外就说明成本在降低。 要逐渐让人意识到,精盐会全面替代粗盐,给各方反应时间,让大家都能及时换卖精盐。 到时候萧凡再说,技术突破了,极大控制了成本,然后精盐也卖几十文一斤,就可期了。 做任何事情前,先保护自己与家人,是萧凡的信条! “老弟……” 说完了开心的事情,李青山有些犹犹豫豫地,道出了朝廷的条件。 “上面的意思是,让咱们交出精盐的秘方,才能换得这精盐的盐引。”李青山看着萧凡,他怕萧凡不愿意。 萧凡却不在乎:“我既拿出来了,自然就知道朝廷会觊觎。” “将这个秘方给朝廷……”萧凡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粗盐制精盐的操作法。 李青山看了一眼,瞪道:“怎么与之前你与我说的不一样?” 萧凡淡淡笑道:“此法……成本极高!” 粗盐制取精盐,以萧凡的知识储备,有数种方法。 之前教李青山的,是中规中矩的一种;现在要上交给朝廷的,是其中成本最高的制取法! 这样做,自然是有深意的。 李青山这样的老狐狸,瞬间会意,大笑道:“好!成本高也好,这样咱们定价贵,朝廷也能理解!” 萧凡啧笑连连,他正是此意! 朝廷要秘方,其一是想自己研究;其二是想观察市场,免得青山商行独自行事,随意控制盐价。 当然了,还有一层。 朝廷也可以自己扶持皇商,做这精盐生意! 虽然青山商行,得到了不限区域的精盐经营权,可朝廷才真正渠道最猛,甚至可以远销他国。 进出口商业贸易,这年头早就有了,关税也是自古就有的东西。 国内大城这点份额,朝廷可以让青山商行代理,但与各国的交易……这个量才是真正的恐怖,朝廷能赚的只会更多! “只是……咱这不算欺君吧?”李青山得意一笑。 萧凡知道他在调侃,也道:“被人发现了也不怕,就说咱们得到了技术突破,摒弃了以前的制取法……朝廷能怎么办,最多再问你要一份秘方。” “也对。” 李青山哈哈大笑:“还是老弟你脑子灵光,老哥哥我不行咯,绝想不到如此周到。” “哈哈。” 萧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潇洒道:“知识,就是力量!” …… 人都走了,张宗宝从一旁,悄悄摸了过来。 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因为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兄长了。 “哥……” “宗宝咋了?” “哥……你真的要跟李青山走这么近吗?” 张宗宝一脸认真又迷茫的表情。 他一直以为,萧凡与李青山不过是逢场作戏,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却没想到,最终走到了一起,还做这么大的生意,还帮着李青山洗白了。 这种操作,在张宗宝看来,不正常。 “嗯?” 萧凡额头皱成川字,张宗宝这一问,将他也问住了。 刚来的时候,李青山这样的人,萧凡是瞧不上的,甚至厌恶。 但现在,自己居然与李青山,真的成为了朋友。 如果在以前的视角,可以说是沆瀣一气了。 张宗宝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我以为,你只是利用李青山,但事已至此,哥你真的只是在利用他?” “我有点害怕。” 张宗宝盯着萧凡:“家里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是我感觉哥你越来越陌生,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变成李青山那样的人!” 萧凡身躯一震。 他看见张宗宝眼中,闪烁着晶莹。 这些日子来,萧宅里的银子,可以说堆成小山了。 但张宗宝却越来越感觉,他的好兄长正在逐渐发生着变化。 那是一种,肉眼看不见,但心能体会的变化。 一开始,兄弟二人卖白砂糖,只是为了赎身。 可是现在,萧凡的胃口,已经大到能插手盐业了。 对张宗宝来说,在短短一个多月内,萧凡变得太多……回头看的话,会有种突然剧变的感觉。 张宗宝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嗯……” 萧凡眉头紧锁,他没生气,而是认真在思考张宗宝说的话。 他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自己好像,逐渐变得贪婪了! 但在心中,却没意识到这一点,不断在暗示自己,这是在兼济天下前的原始积累。 甚至为了这些,连李青山这样的人都能容忍,还能帮他洗白上岸。 “我都做了什么……” 萧凡也是突然,被自己的操作惊醒。 他意识到了,这段时间来,自己变得功利了很多。 尤其是,在意识到齐王极有可能继承皇位之后! 萧凡与齐王的交情,本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最近不断给齐王送了很多东西。 已经在开始投资一位未来的君主了。 甚至还想着,积累足够的财富,等齐王登上那个位置之后…… “嘶!” 萧凡双手放在张宗宝肩头,皱眉道:“宗宝……你说得对,我是有点变了。” 从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 萧凡不想甩锅,但他隐约觉得,是受到了原主记忆的影响,自己的心性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的萧凡,除了讲义气,可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种变化,萧凡自己没有察觉。 可张宗宝发现了,并且及时指出了。 “哥?”张宗宝诧异了一下,他还想着骂醒萧凡呢。 没想到,只一句话,萧凡就恍然大悟了似的。 这让我接下来的词儿怎么说? “你提醒得对。” 萧凡双眸紧闭,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神清明了许多。 “与李青山走在一起,是为了他的渠道人脉。” “给李青山洗白,是为了让他做我们的法代,同时也可以摆脱翠红姑娘。” “插手盐业……本来是想推广精盐,却成了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自己好像真的变得贪婪了! 萧凡沉声自语,心中感到一丝后怕。 张宗宝若不警醒自己,下一步只怕就要开始行差踏错了! “哥?”张宗宝见萧凡这神情,一会儿变化一会儿沉默的,生怕他疯了,“我只是说说,你别太紧张……” 萧凡突然道: “宗宝!” “昂?” “咱们的银子太多了,得多花些出去!” “那还是不了吧?”张宗宝心疼道,突然有点儿后悔多嘴了。 第八十五章 嫌钱多就花出去 被张宗宝嘴了两句,萧凡意识到自身的问题。 但很快,他就又意识到: “我没问题。” “问题是钱太多了,让人不安,花出去就好!” 萧凡是个听劝的人,起初听了张宗宝的话,他还真的担忧自己是不是走上了歧途。 甚至下意识里,一度归咎于原主的记忆。 但很快,萧凡又想明白了。 我不是有问题,只是与张宗宝希望的我,有点儿不一样。 在张宗宝眼中,他是很难理解,萧凡为何要与李青山结盟的。 钱真的这么重要吗? 将来会否为了挣更多的钱,而变得没有越来越没有底线? 萧凡也担忧了一下,但他想说的是。 钱,真的超级重要! 黄白之物,多多益善。 至于会否因此,变得越来越贪婪,萧凡觉得其实也不必过虑。 喜欢钱,和保持理智,这并不矛盾。 哪怕是李青山这样的人,都能做到舍弃巨大财富,向萧凡靠拢。 萧凡自然更有自信。 “哥?” 张宗宝没想到,自己多嘴了几句,就要造成家里巨额财产流失。 带着张宗宝与家丁丫鬟们,萧凡开始了今日份散财。 将镇上东西南北四个集市,都逛了一遍,买了几大车东西。 一日之内,消费数千两,震惊了全镇人。 这可不是用于投资,单纯的消费,就高达一千多两,买的东西装了几马车。 甚至为了驼东西,还顺便多买了两匹马! 回到萧宅时,与萧凡同车的玉有容,已是心疼到不能呼吸。 “呜呜。”张宗宝也很心疼,仿佛花了自己的钱。 哦,不是仿佛,这里头就有我的钱呀……张宗宝醒悟。 为时已晚。 他真后悔,不该多废话几句。 萧凡还意犹未尽:“什么破地方,看得上眼的东西全买了,也没花到二千两。” “咕噜。” 家丁丫环们,都忍不住强咽口水。 “老爷,买这么多东西,东院不好放啊。”秋蝶为难道。 西院分给了张宗宝,北院给了仆人们,南院装货物都快放不下了。 这几辆车子,只能放在院子里,都没地方存放。 “这又何难,除了给二爷还有夫人买的,剩下的你们自己随便拿,喜欢什么拿什么……别打起来就行。” 萧凡很开心。 他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女人喜欢购物。 是真特么解压啊! 买买买,实在是续命好方法。 当然了,前提是得有钱。 没钱就只能加入购物车。 “真的?老爷万岁!”秋蝶激动道。 玉有容面色惊变,嘘声道:“不可胡说!” “是……奴婢多嘴了。”秋蝶面色大惊,意识到嘴瓢。 这一句,若是泄露出去,她会被杀头。 甚至连累萧凡。 “不准说出去。”张宗宝威胁道。 只是他还红着眼,心疼的泪水还没流尽,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 “老爷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赵风咳道。 江兴瞪眼,心想你小子居然抢在了前头,也附和:“对对对。” 众人纷纷点头。 谁会害自己老爷呢? 还是个这么大方的老爷! “好了,自己去拿东西吧。”萧凡挥手示意道。 …… “老爷,是不是太惯着下人了?” 江兴来与萧凡日常练功时,忍不住说道。 这哪像是老爷和仆人呢,萧凡对下人都太好,让人觉得他们沾亲带故似的。 “这样不好吗?”萧凡不在意道。 “可是这样一来,怕是养大了他们的胃口,将来突然少给了,可能反而会生怨气。” 江兴是江湖人,最是明白人性,李三儿的事情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李三那样的人。 只是李三儿做了,而多数人只是腹诽,不敢效仿。 江兴道:“我朝国制,六十岁以上老者免税,且能得到朝廷的恩赐岁粮。” “数十年前,有一场大灾,国库难以为继,便停止了这项供给。” “结果,各地出现许多,六旬以上老者集体冲击府衙的情况。” 江兴摇头,那时候他还很年轻,那场景历历在目。 当初的他,还以为朝廷真的做了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呢。 后来了解详情后,江兴就一直觉得,人性实在是太难堪! 长期的恩赐,会被当成理所当然,一旦难以为继,就会有人跳起来恨不得揭竿而起。 可他们忘记了,本朝以前,可没有这样好的政策! 也因此,朝廷从此以后,彻底取消了给六旬以上老者恩赐岁粮的政策。 “嗯……” 萧凡淡淡道:“我见过比这更过分的。” “我这里只留脑子正常的,如果谁生出这样的心思,赶走就是了。” 他尊重每一个……煞笔。 付出代价就好。 至于自身的警惕,萧凡绝不会缺少。 就算是现在面对江兴,萧凡也是有所保留的,哪怕江兴已经替他做过许多私事。 “老爷有防备就行,我也只是担心,不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江兴点了点头。 两人又练了一阵拳脚。 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甚至切磋了一下。 萧凡不是江兴的对手,他发现了,江兴一直在喂招。 之后萧凡就叫停了。 套招没意思。 这具身躯,原本不是什么武学奇才,能有些功夫防身已经不错。 至少在之前发现的两个暗卫手下,萧凡还是有信心能活下来。 当然了,得跑路,刚不过的。 “对了,那个矮个子,最近有什么动向?” 练功结束,萧凡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问一旁的江兴。 江兴从一旁桌上,端来两碗凉茶。 萧凡接过一碗,畅饮,满意地“啊”了一声。 江兴则是慢慢品着,那贱贱的样子,萧凡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嘿嘿。”江兴讪讪一笑,收拾起了得意的心思。 自从被萧凡发现后,江兴与秋蝶已经不避讳人了,每天烧茶的时候,秋蝶都会提一壶起来凉着。 江兴不喝热茶,习惯了江湖生活,凉茶更痛快更解渴。 “咳……” 将碗中剩下的茶水喝干,在身上擦了擦水渍。 道: “那个矮个子,很警觉,比之前的傻大个聪明很多,李青山的人也不敢跟太近。” “只是知道,老爷你去了什么地方,那矮个子就去什么地方。” “若不是他没有隐藏,也没有行刺,李青山早就动手了。” 只是这样的话,萧凡也放心很多。 他道:“镇上,对咱家的传言,现在风评如何?” 自从萧凡发财之后,白水镇里的人都渐渐知道了,有个叫萧凡的小富豪。 一些流言就起来了,谁都好奇一个少年如何发家,从打手变成县令和李青山的座上宾。 “老爷放心,赵风他们盯着呢,没人说什么坏话。” 萧凡点点头:“那就好。” 谣言是很要紧的,萧凡一直在意这个,他就怕被传什么恶名。 这里距离京城太近了,若是京城里的御史,真一个折子告上去,萧凡就算清白也很难受。 被官府查过的人,没有人相信你的清白的。 世人只会觉得你有问题,而你能逃过一劫,肯定是重金贿赂了上面的官员! 谣言就是这样恐怖,屡屡得逞,受害者无处申冤。 “不过……” 萧凡看着驿馆的方向,笑道:“既然有人盯着我,不利用一下,也不太好。” “老爷?”江兴不知道,矮个子的真正来历,他担心萧凡作死,“此人武功很高,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可不能给他惹急了!” 萧凡见江兴没自夸,也是满意一笑。 那个矮个子可是暗卫里的高手,正经靠实力进去的,可不是傻大个那样的菜鸡。 “而且!” 江兴小声道:“孟青来说,那个矮个子昨日去见了几个新面孔,每一个都是高手!” “嗯?” 萧凡侧目:“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差点忘了,”江兴挠头道,“孟青来的时候,老爷你还睡着呢,就没吵醒您。” “罢了。” 萧凡摆手,严肃起来:“看来是来了更多……” 暗卫两个字,萧凡忍住没说。 他们是来盯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应该不至于…… 第八十六章 危机感源于火力不足 “什么?” “老爷,您没开玩笑吧?” “这……” 萧凡宣布自己的决定时,遭到了全家人的质疑。 仆人当然没资格质疑,只是都意外得很。 “萧郎,你有这样的心思极好,可是……财不露富,你这般行事,只怕不少强盗贼子会盯上咱家。” 就连玉有容,都劝萧凡慎重。 “哥,咱虽然有钱,但还没有钱到这程度,这持续的消耗不是个小数目。” 张宗宝也不赞同。 江兴则是略有所悟。 就在刚才。 萧凡对全家人宣布,他要在城中开设粥棚。 如果只是如此,众人不会反对。 毕竟做好事,积功德,这年头的人也很信这个。 可是萧凡后续说,他要开始扶持镇上的贫困户,带着大伙儿一同致富。 这话说出来,就被人觉得是疯了。 张宗宝甚至,还摸了摸萧凡的额头。 “我没傻,也没疯。” 萧凡道:“常言道,达则兼济天下,昨日宗宝骂得我惊醒,我觉得是时候为父老乡亲们做点什么了!” “哥,就算要做点儿什么,也不必搭上自己的家产吧?” 张宗宝无奈道:“扶持全镇的贫困户,你有十万两你都不够啊!” “此事,我已决心要做,其中缘由各自想去吧。” …… “老爷,您这样做,是想让京城来的那些高手,帮你把消息传到京城去?” 众人散去后,江兴凑上来,挤眉弄眼地笑着。 萧凡道:“高调点儿,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塑个金身。” “粥棚就够了,一个大善人的名声少不了,老爷怎么还要扶持那些贫困户呢?” 江兴不解道:“那可是个无底洞,朝廷都管不了每年多少人饿死,老爷您怎么管?” “我又没说,一次要扶持多少人?” 萧凡笑道: “天下除了有钱人,都是贫困户,许多人并不贫困,在我看来真正的穷困潦倒是吃不起饭,看不起病。” “别的,因为没钱带来的烦恼,却并不单纯是因为没钱。” 比如娶不上媳妇儿。 这不能全怪没钱,毕竟也有不要钱,甚至愿意倒贴的人家。 “我要管的,只是这部分人。” 江兴听了,大为赞同: “老爷说得是啊……我还以为,老爷您要给那些人,每一家一户发钱呢?” “不是发钱哈?” “那我就放心。” 旋即,江兴又不解: “既然不是直接发钱,那之前为何说得,像是要发钱一样?” 萧凡淡淡道:“人都是喜欢折中的。” “如果我一开始说出目的,他们就会反对我,而我先提出一个更不可接受的意见,他们就会想……能折中一下就好了!” “嘶!” 江兴顿时头皮发麻,惊道:“老爷不似个年轻人,倒像是久经江湖风雨的老狐狸!” “就当你是夸我了。”萧凡白了他一眼。 …… 晚饭时,萧凡重提此事。 “我想了想,这件事情还是得这么做……”萧凡说出自己“折中”过后的想法。 “不是直接给银子啊?” 众人眼前一亮,都放心了。 张宗宝:我的钱保住了! 家丁丫鬟:我的月钱保住了! 玉有容:我夫君的智慧保住了! 起初萧凡说话的架势,恨不得散尽家财,也要解救万民于倒悬。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过于乐观理想。 而现在,萧凡的话,听起来才有了那么点儿像是人话。 “今年秋收不利,各地的老百姓都开始觅活路了,京畿附近也不富庶。” 萧凡沉声道:“我听人说,有人开始卖儿卖女,也有人开始挖野菜刨树根。” “……”说起这个,众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谁都饿过肚子,知道那种感觉,绝望又无助。 好在他们缓过来了,可还有更多的同胞,尚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有一个人,老实巴交地道:“哥,你听谁说的?你都没出门。” “……”场面一下很安静。 蟋蟀与蝉鸣,很刺耳。 萧凡怒瞪了那憨货一眼,张宗宝意识到又多嘴了,连忙转过头去憋笑。 事实上,确实没人告诉萧凡。 但今年收成不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方才所说的情景,随时有可能上演。 这绝不是什么开玩笑。 “可是老爷,开设粥棚需要人手,咱家里的活儿都干不过来,如何腾出手去?”章巧问道。 “是啊。”林虎、肖鹏附和道。 萧凡理所当然道:“那就招揽人手。” “不过粥棚那边……” 萧凡看向玉有容,却担心她被人认出来,只得看向张宗宝。 “宗宝,你时常去露个脸,让人知道是咱们的粥棚就行……就设立在白水河边吧。” “可是哥,如果全镇子的人,都去粥棚吃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张宗宝道:“如果开几天就不开了,还不如直接不开呢。” “放心。” 萧凡淡淡道:“他们乐意去就让他们去,限量供应就是,与林县令联动一下,谁冒充灾民,就给他二十板子!” 玉有容诧异道:“还要衙门参与?” “当然了。” 萧凡道:“维持秩序,必须由衙门的人出面。” “不过粥棚,必须把握在我们手中,不能让衙门的人插手,这个你们放心我会知会林县令的。” 萧凡相信,林锡不至于蠢到,在这上头跟他玩心思。 他可是才想了办法,让林锡大赚了一笔,这点儿忙都不愿意帮,那还谈什么以后? “要给衙门的人发工钱吗?”张宗宝心疼道。 萧凡摇头:“自然不给,衙门的人原本就领着薪俸。” “可是,按照惯例是要给的。”张宗宝道。 “那就让他们吃粥,管饱。” “这……” 太抠了吧? 萧凡看出众人的心思,道:“你们不懂,这种事情不能给钱,否则府衙名声会丢,我的名声会远远压过林锡……虽然林锡不敢计较,但这不是好事。” 一个人,做对社会有利的好事,官府肯定会支持。 毕竟正能量。 可是,不能太好,也不能在这过程中,展示出官府的不好。 不然,谁才是衙门呢? 很现实。 萧凡想给自己挣点儿名声,在皇帝盯上他的这段时间里,展示出的好处越多越好。 至少要让皇帝知道,他萧凡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个心中有苍生的好人。 再刷一下民间的名声,那至少自保是可以的。 原本这些善举,没有皇帝的因素,萧凡也是会做的,迟早的事。 只是皇帝加派人手的事情,让萧凡警觉,他担心皇帝脑子抽了,于是想着立刻行动起来自保一手。 同时,另一个计划,在萧凡脑海里浮现。 晚饭散后。 萧凡将江兴叫来,问道:“你认得铁匠吗?” “啊?” 江兴一脸古怪:“城里多的是铁匠吧?老爷。” “我的意思是,技艺特别好,口碑特别好,并且嘴巴特别严……你信任的那种。”萧凡一脸严肃道。 江兴顿了顿,瞥了一眼自家老爷,觉得老爷找铁匠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便道:“老爷,我未出茅庐前,就是家传的铁匠。” “不论是农具,还是什么兵器,我都会打造!”江兴很自信地道。 萧凡瞪眼,看向江兴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如获至宝! “真的?” “真的!” 萧凡拉着江兴走到书房,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后拿出来一张宣纸。 纸上画着较为规整的图纸,行里人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大概应该怎么造。 “这玩意儿,你能打造吗?”萧凡将纸递给江兴。 江兴借着院中的火光,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样,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模型。 “外形容易锻造。”江兴自信道。 萧凡摇头:“关键是这个管子……需要无缝钢管,你能造不?” “老爷……啥叫无缝钢管?”江兴懵了。 “哦……就是没有任何缝隙,浑然天成,钢就不管了,铁管铜管也行。” 江兴恍然大悟:“哦,意思就是,这管子的部分需要整体浇筑,是吧?” “对对对……” “那可以尝试,只是尺寸很难精细,需要慢慢来……但一定能做得出来!” 萧凡大喜:“你要能做出来,我给你涨到二十两一个月!” 啥? 江兴闻言,话锋立刻就变得自信:“给我三五天,一定能成!” 第八十七章 卡尺,粥棚 作为一个华夏人,萧凡一向秉持着一种观点。 那就是所有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火器,是萧凡能想到的,目前而言最强的攻击手段,以及最大的自保底牌。 根据萧凡的观察,这个时期已经开始萌芽火器。 竹筒烟花,已经有人做出来了。 火药这个概念,还没被提出,但类似火药的东西已经存在。 当然了,这还很初级,不能用来作为火器所用的火药。 需要改进。 而火器的原材料,以及批量制作所需要的工具,才是最难的。 总不能每一件成品,都是不同的精度。 甚至因此,萧凡还祭出了另一件东西。 “这个给你。” 萧凡又进了一趟书房,将藏在书架下的盒子拿出来。 当着江兴的面打开。 “卡尺?”江兴居然认得。 萧凡诧异了:“这你都识得?” 江兴理所当然道:“铁匠和木匠,都会用这东西。” 旋即萧凡就释怀了。 卡尺早就存在,只是原本的萧凡不知道,没接触过。 而作为铁匠出身的江兴,就晓得这个。 在萧凡的世界里,最早的卡尺在汉代时就存在了,这个世界有人才能做出来也合理。 毕竟古人只是古,不是蠢。 “我这个卡尺更精准,叫游标卡尺,我教你怎么用……” “懂了吧?如此一来,可以让加工的精度大大提高。” “嘶!”江兴当场震惊,“老爷真乃天才也!” 萧凡摆手自得道:“哪里哪里……” 被人夸是很开心的事情。 “此事,要保密。” 萧凡再三叮嘱,严肃道:“连夫人都不能知道,我会在隔壁买个小院子,你暗中去那里做试验。” “此物有何用?老爷这般谨慎?” 江兴不以为然,他道:“就算这是什么武器暗器,朝廷也不限制制造,只要在官府备案并且不批量制造就可以。” 东夏皇朝,武德充沛。 民间都有侠客,背着刀剑行侠仗义呢,是不禁兵器的。 当然,长枪、马槊、长戟这样的超长兵器,以及弩,是属于管制兵器,民间不得私藏。 还有就是铠甲,哪怕是最容易获取的木甲、棉甲,都是不允许私藏的,发现一件就可以判死罪。 弓箭可以佩,但不能带进城,进城的话弓不得上弦。 所以,在江兴看来,萧凡的图纸虽然画得不错,但应该不是什么强大的兵器。 没必要保密嘛。 甚至江兴都觉得,这可能就是一个玩具而已。 没见过这么短的兵器,还不如短刃匕的长度,又没有地方可以开刃,不是玩具是什么? “你保密就是了。” 萧凡还不想告诉江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算江兴造出成品,他也不会知道这是何物。 毕竟,火器还没出现,没有任何人看得出,这玩意儿居然具有攻击力。 而关键的发射火药,萧凡会自己悄悄测试,连江兴也不会告诉。 对江兴而言,他只会知道,做了个玩具。 …… 时维八月,秋收已尽。 可是今年却没有往常那样的丰收迹象。 此前不久,才爆发的战争,后遗症在此刻终于凸显出来。 由于过多壮丁死尽,导致许多田地没人耕耘,家中妇孺老弱能力有限。 部分庄稼也生长得不好,此前战争导致瘟疫,虽然已经过去了,可堆积的尸首以及遍地的硝烟对环境的影响还没消除。 庄稼地,都任性起来,不多产粮食了。 兰台县府衙内。 林锡看着书案上,下边的人上报来,今年的秋收表。 双眼眯成一条缝,攥紧了双手,无奈又恼怒。 “今年的收成,每亩地均收不到去年的七成……”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如此动容,因为粮食的产量在这年头,本来就是富一年贫一年的。 但今年光景不同,人口的减少导致许多田地没有被好好耕耘。 这意味着,总体的粮食,比去年远不止少三成。 这剩下的七成,可能还要打个六七折。 “大人……产量虽然少了,但人口也比往年少得多,这样说来不会很缺粮食吧?”师爷常坤安慰道。 林锡狠狠剜了他一眼。 粮食减产近一半?没关系呀,反正人口也减了近一半! 什么顶级地狱笑话? 对于自己这个师爷,林锡很知道,玩弄人心有一手,但在衙门的公务上是没什么才能的。 林锡长叹了口气,道:“今年附近还没出现天灾,就已经粮食不足,等到冬天以后肯定更难。” “如今许多人家,都缺少男丁,这一两年老百姓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常坤附和道。 “那就盯紧附近,一旦出现流民,就依制建设粥厂,今年我希望别死太多人。” “大人真是体恤百姓啊……”常坤恭维道。 林锡没有受用这话。 他知道,这么做不只是因为,他是个父母官。 更要紧的是,这里是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如果出现大面积灾情,他这个县令就完犊子了。 更别说,还期待什么升到京城去了。 “说起粥厂,大人,我听说白水河畔,已经有人在铺设粥棚了。”常坤道。 林锡闻言,点头一笑,问道:“今年是哪个大善人,想挣名声啊,这么早就开始了?” 四处虽然有人开始节衣缩食,但还没流传出什么灾情。 这时候就开始设粥棚,那就是纯粹博名声了。 但林锡也不生气,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别人挣名声,他就可以坐享其成,府衙也能少出些粮食赈灾。 双赢。 不,加上灾民的话,是三赢。 哦对,还有朝廷,是四赢。 大家其乐融融,都得了好处,没什么不好。 慈善这种东西,就如同君子为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 “额……” 常坤想了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大人,听说是萧宅设的粥棚,那个张宗宝带着家丁在边上晃悠呢。” “萧宅?” 林锡明悟:“是萧老弟啊?” “报……” 这时,门外有小吏跑来。 常坤退到一边,与林锡隔开一段距离,在下面的人面前,他还是想保持住自己师爷的风采的。 不能那么谄媚。 “进来,有何事?” 小吏道:“方才萧宅的家丁来了衙门,说是在白水河设了粥棚,希望衙门给予支持,照例派捕快辅差等去维持秩序。” “哦?” “知道了,你下去吧。” 林锡道:“我会派人去的。” “是,大人。” 小吏退下。 常坤笑道:“大人,真是巧了,正说着呢就来了。” “萧老弟还真是慧眼如炬,看出今年会有灾情,现在已经开始设粥棚……只是他才刚起家,能经得起这样的损耗吗?” 可别小瞧粥棚。 一天下来,少说得花十几两,这还是一个粥棚的损耗。 而随着灾民越来越多,一个粥棚肯定不够,既然要名声,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在朝廷反应过来,开始赈灾之前,这部分损耗都得由萧宅承受。 “大人的意思是?”常坤最懂林锡,作为幕僚师爷,他可以不懂政务,但人情世故和防备他人暗箭之事,他很擅长。 “既然已经有人设了粥棚,那官府自然不能落后,咱们也设。” 林锡道:“不过要谨慎小心,防备那些混吃喝的烂人,一经发现严厉处罚!” 做了多年县令,这个最接地气的官儿,也是最小的官儿,林锡是距离老百姓很近的。 也就更懂,什么叫人心人性。 许多人平时都是好的,可一旦有便宜可占,就成了坏人。 “可是大人,没这么早的先例,现在就开始设粥棚,会不会被人说是沽名钓誉,故意收买人心呢?”常坤小心翼翼地道。 林锡不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八十八章 别人怎会想不到 如今,我可不是往年的林锡了! 以前那小心翼翼的日子,不必再过了。 我林锡,也已经是简在帝心的人了! 心中这样想着,林锡却不会说给师爷听,只道: “不只是粥棚,你要盯住萧宅,他们做什么好事,咱们就跟着做。” “绝没有错。” 常坤诧异道: “大人这是何意?那萧凡难道……” “你不必知晓,照做就是。” 常坤悻悻道:“是。” 林锡又追问: “对了,春风楼那边,县衙的人现在开始都不准去。” “啊?”常坤瞪眼。 “嗯?” 林锡哼道:“朝廷法度,原本官吏就不许狎妓,官府的人不能出入风月场所,你不知道吗?” “知道……” 常坤暗暗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春风楼是您的生意,我们用得着经常去吗? 现在还不让人去了,这会儿你想撇开,让朝廷吏部以及御史台对你考核的时候,注意不到春风楼了? 只要不是个傻子,谁会猜不到这背后,是你县令大人? 春风楼的掌柜林奇,可是你弟弟! …… “萧老弟,你看,这儿如何?” 李青山指着一片正在建设的空地,得意地炫耀道。 萧凡:“这就是青山商行的选址吗?” “是。” “牙行我已经全丢出去了,商行咱们自己建设,老弟你出技术我出成本,不到几日这里就可以建起来!” 萧凡看着来往的工匠,也诧异:“这么多人?” “是啊,为了尽早完工,我招了一百多人,有些是从京城工部下属的衙门借来的。” 有冯圭这层关系在,只要给点钱,这些工匠自然能来。 毕竟有钱赚呢,总比在京城闲着好。 “我准备,建五进院落。” “一处用来做宣纸,一处用来制盐,一处是商行总行……剩下的,就是库房。” 萧凡道:“规模会不会小了点儿?” 五进院落,算很大了,比萧宅大得多。 可在萧凡看来,还是不够。 宣纸只做高端,一进院落够了,可精盐的规模太大了。 要在这里制作,然后运去各地,这个总部就不能太小气。 李青山笑道:“老弟你说得对,这里只是个总行,我准备在小驼山那边开设纸厂和盐厂。” 小驼山? 萧凡笑了,想不到,这个白水镇罪恶的发源地,居然也能跟着洗白了。 “小驼山那边,我记得林县令的城区规划里,已经决定要开发了?”萧凡问道,他可是看过林锡的开发图的,甚至参谋过。 而萧凡也很明白,林锡为何要这么做。 不只是小驼山有开发价值,更大的原因是,为了遮掩过往。 一旦小驼山也变得光鲜亮丽了,谁还会刻意去提起,它那不堪回首的往昔呢? 对林锡来说,小驼山绝对是政治污点,他得遮盖。 对萧凡与李青山来说,也是。 所以把小驼山改得面目全非,对三人来说都是有必要,且应该尽早进行的。 “小驼山?成为历史咯!” 翠红也跟在一旁,她笑道:“听说,要把小驼山挖了,填附近的沟壑,便于兰台县的整体开发……” 呵呵。 萧凡与李青山对视,两人皆是冷笑。 这话蒙谁呢。 “小驼山虽然小,可要挖平,只怕也需要很长时日吧?” 萧凡也诧异,这年头要移山填海,人力可以做到,但那是旷日持久的事情。 李青山笑道:“听说在小驼山发现了煤。” 煤矿,已经被发现了,其具有燃烧的价值。 不过这个时候,煤矿是稀奇物,只有达官贵人用得起。 但朝廷已经开始储备煤炭,这种东西属于战略物资,行军打仗的时候有这东西,省事很多。 “煤?” 萧凡道:“那户部得疯了。” “其实小驼山没有煤。” 李青山对萧凡也不隐瞒,笑道:“要动一座山,需要理由,毕竟它亘古存在,随意动会引得民怨以及朝堂内的质疑。” “虚报的后果?”萧凡意外了,林锡这样谨慎的人,不会这么作死吧。 这是欺君呢。 李青山笑道:“老弟,实话给你说吧,小驼山虽然不产煤,但那里有不少煤。” “啊?”萧凡也愣了下,才理解这意思。 “你是说,林县令运了些煤过去?” 这一手,高啊! 李青山摇头:“不不不,小驼山是林锡藏煤的地方,早年煤被炒得很值钱,他存了一些在山洞里。” “后来开采变得容易之后,煤价跌了一些,林锡没有卖出砸手里了,现在是利用一下吧。” 萧凡忍不住感慨,这世界的科技树,也是点歪了的! 煤都有了,没钢材,没火器。 卡尺都有了,没有精密仪器的萌芽发展。 “你怎么知道的?”萧凡侧目一笑,质问李青山。 李青山哈哈道:“因为早年,我陪着他倒卖煤炭。” “哈哈……” 萧凡与翠红,都忍不住笑了。 “赔了多少?”萧凡打趣道。 李青山不在意道:“没多少,也就几万两而已。” 瞧瞧! 几万两,而已? “这么说,那些煤有你一份?” “无所谓了。”李青山毫不在乎。 连牙行他都能舍去,那点儿蝇头小利,更是不足道哉。 凉棚下。 李青山的护卫围在外面,阴凉之处的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几人走过去,萧凡不客气地坐下,翠红就开始为二人斟酒。 “说正事吧。” 萧凡见周围人都远远站着,听不到他们比较正常的声音谈话,便知道李青山有事儿。 “李老哥请我过来,不会只是看施工场地吧?” 见萧凡直言了,李青山也拍手道: “冯圭派人来了。” “哦?” “牙行被接管,我可以脱身,不过冯圭警告了我。” 萧凡不意外。 如今冯圭已经不敢动李青山了。 所以,双方的关系,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怎么警告的?”萧凡好奇道。 李青山不屑道:“无非是说什么,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些之类的话。” “其实这样也好,冯圭反倒对我更放心了。” 翠红不解。 “怎么会更放心呢?” “如今父亲能与他叫板了,他反倒安心?” 这是何解? 萧凡却了然一笑。 “老弟说说?”李青山故意道。 萧凡哂笑。 “此前,冯圭与你父亲,本是上下从属关系,他可以生杀予夺。” “可越是如此,冯圭也越是明白,你父亲必定不甘心,迟早会有反扑,甚至能让他有风险。” “可现在不同了,你父亲有了出路,有了生路……冯圭反而不担心,你父亲会被逼急了跳墙。对冯圭而言,现在你父亲反而不会泄密,因为你父亲有了生路,也不会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该警告的警告,该合作的合作。” 李青山缓缓点头,看向萧凡的眼神,越来越赞赏。 可恶! 这样的年轻人,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女婿呢! 翠红也点头,惊讶:“竟是如此……” 她虽然也洞察人性,但在与这些上位者的相处之间,还没有什么经验。 被萧凡这么一点,翠红也是立刻明白,如今的冯圭的确不必太忌惮父亲了。 谁会在有生路的情况下,还非得跟别人同归于尽呢? 为了自己能好好上岸,李青山也没理由出卖冯圭,他如今这般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绝不会自毁前途。 “还有吗?” 萧凡道:“冯圭派人来,只说了这个?” “自然不止。” “还问了,秘方是怎么得到的,冯圭显然不信,这是我从什么隐士手中买来的。”李青山正色道。 这才是真正的要事。 可李青山却看见,萧凡似乎不在乎。 “让他怀疑。” 萧凡淡淡道:“只要你始终不承认与我有关就好。” “宣纸的生意,可以让人知道,与我有关,但不能主动泄露。” “老弟你到底怎么想的?”李青山忍不住问道。 此前萧凡表现出,不想与青山商行很亲密,可现在却不在乎被人怀疑上。 难道老弟你多了什么依仗吗? 萧凡顿了顿,道:“小小白水镇内,突然爆发这么多技术突破,老哥觉得别人不会怀疑是我吗?” “呃,这……” “是啊,一隅之地哪会出现很多天才?”翠红也是顿悟。 李青山恍然:“既然如此,为何不筹谋,咱们在外地开厂子?” 萧凡摇头:“不必,我只是担心那些盐商,会找我的麻烦……有老哥你和冯侍郎顶在前面就够了。” “……”李青山瞪眼。 麻麦皮! 第八十九章 江兴:老爷们都话多! 盐商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 这一点,李青山早就知道。 不过他不担心,因为盐商的定位群体,与青山商行的精盐,对客户的定位是不同的。 盐商都走大基数路线,薄利多销。 当然,这个薄是相对于精盐来说的。 而精盐的路线,肯定是高端。 暂时拿下高端市场,接下来才开始慢慢铺开,有的是时间作为缓冲带,让青山商行与盐商之间的利益矛盾不那么激烈。 但说到底,这也是威胁了盐商的利益的。 这群最有钱的商人,会干出什么事儿来,也是难说。 “老哥你最近遇到刺杀没?”萧凡随口问道。 李青山摇头:“这倒是不会,冯圭不会动我了,其他人与我没有什么大仇。” 多年经商,李青山虽然得罪过人,但因为他很会做人,并不会真的与谁走到刀兵相对的程度。 如果有,先出手的一定是李青山! 他会一击制敌,不给其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因为丢开牙行的生意,以及开始经营精盐的生意而遭到暗杀。” 萧凡道:“最近多招些护卫,要信得过的,将来商行里里外外都得雇用高手。” “那是肯定的。” 李青山自然知道,他虽然已经进入了皇帝的眼中,但依然还是身处江湖的。 江湖人做事,是很不讲武德的。 “老弟。” 李青山突然小声问道:“京城来的那几个高手,你查了没,到底什么来头?” 暗卫的出现,令李青山自然警觉。 这些人没有根基,出现得很契合环境,如果不是提前盯住了那个矮个子,就算是李青山手下的孟青也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孟青道:“萧公子,那些人武功奇高,放在江湖上都是一流水平,却同时出现数人,还都统一调度……恐怕不是某个大势力养的高手,就是京城某些隐秘衙门的人!” 李青山点着头,他自然早就听孟青说过这番话。 如今问起萧凡,也是想要试探,看能否瞧出什么来。 萧凡没给他们任何暗示,只道:“你盯住他们就行,只要不刺杀你家老爷与我家的人,那就不用管他们。这些人,我们不好得罪。” “那要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让他们行事不要太放肆?”孟青严肃询问道。 按照江湖的规矩,一个地方突然出现很多高手,肯定是有行动。 如果让他们知道暴露,行动就会缓缓,或是立刻开始。 但对方已经有防备了,一般人不会继续行事,也不敢太过于大胆,毕竟江湖上有的是能悄无声息干掉高手的东西。 无论是毒还是暗器,李青山这样的人,手中都掌握着许多。 “可以偶然让他们知道,被你瞧见了,不要派人跟随太近,将你们的人洒在街上,关注动向即可。” “老弟你如此谨慎,他们真的来头可怕?”李青山瞧出了,萧凡眼中的忌惮。 萧凡摇头,没有做任何解释。 …… 与李青山吃过了饭,萧凡就带着江兴,两人一车去了林府。 县衙已经下班,林锡回到家中,正要小酌两杯,却听到下人来报: “老爷,萧宅的萧公子来了!” “哦?” 林锡连忙出去迎接,与从门口进来的萧凡二人,迎面撞见。 双方都拱手: “林大人,别来无恙?” “萧老弟你可算来了,我好些城区规划的事情,还要与你筹谋呢,你这些日子可太忙了都喊不来你!” 萧凡敷衍笑了几声,两人便相迎着进去。 “吃酒!”林锡一个眼神,示意桌上的家人都离场。 一个下人很快递过来一副碗筷,还有一个酒杯。 萧凡摇头,转头打了个嗝:“嗝……林大人,我在李掌柜那儿吃过了,就别管我了。” “难怪,我说老弟你这么难请,竟是与李青山那厮吃酒去了?” 林锡说得阴阳怪气,一副吃醋的样子,令萧凡哂笑不已。 “林大人……” “几日不见又生疏了?”林锡不悦。 “林老哥……”萧凡无奈,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喜欢,跟别人称兄道弟的。 在萧凡的角度来说,不论是李青山或是林锡,他们都还不够资格成为萧凡的兄弟。 但兄弟这个词,已经变味了,许多时候比朋友还用得频繁、轻贱。 “老弟你来,是为了粥棚的事儿?” 林锡大手一挥,嗨笑:“派人说了就成了,还亲自来作甚,老哥知道你忙香皂的事儿,你闲一个时辰,就少给咱们兰台县贡献好几两税银呢!” 萧凡忍俊不禁。 好家伙,我成税收大户了呗? 咦? 还别说,你真别说,好像还真是! 商税是三十税一,萧凡用白砂糖与肥皂香皂,挣的钱已经过万两了! 也就是说,贡献的税银,也有三五百两了。 这才一个多月啊! 一年下来,怎么说也要贡献数万两,因为生意越做越大,规模在快速扩大着。 “那也不能不眠不休吧?” 萧凡笑道:“咱家每七日,也得休息两日呢。” “你休息没事儿,你让府上的家丁干着呗!”林锡指了指,笑道。 对林锡来说,今年的政绩报表,已经爆表了。 一个萧凡的崛起,对兰台县的经济,起了不小作用。年底结算的时候,税银至少比去年高三四成! “家丁也是人呢,且得当人看呢,不然一个个给我故意坏料子,我岂不是反亏了?” “哈哈,那倒也是,不过他们不敢!”林锡笃定道。 萧凡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林锡还记得,独眼龙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听说,萧宅一个叫李三的下人,前不久也死了。 眼前这主,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好了,打趣你几句罢了,老弟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林锡用下巴询问道,“何事?” 萧凡轻笑:“老哥你这是说我来得不够勤快呗?你放心,我得空就来,我顿顿来吃穷你!” “那我每顿就喝稀粥。”林锡戏谑道。 “哈哈……” 两人笑得开怀。 而后,萧凡才停止废话,道:“今日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不是为了扩建新城的事?” 萧凡摇头:“那是老哥你的政务,我指手画脚算怎么回事儿?而且那做好了是你的政绩,我参与过多,这功劳怎么算呢?” “算什么,老哥给你把名字写在前头!”林锡大义凛然道。 萧凡:“大可不必……” 一旁的江兴,听得已经觉得疲累。 跟李青山说话,就是这样慢吞吞,半天说不到正事上。 到了林锡这里,更是如此,官话套话一大堆,这菜都凉了还没说到正事儿上。 干嘛呢? 你们这些老爷,都这么无聊吗? 就不能一句话说完就走? 秋蝶还等着我呢,真是! “罢了,不打趣你,老弟说吧何事?” “是为了一个人。” 萧凡道:“春风楼的翠红姑娘,林老哥知道吧?” 林锡了然:“知道,李青山的私生女嘛,他瞒不过我。” 果然! 林锡作为县令,眼睛也不瞎,翠红长得像李青山,他自然会查两人的关系。 “翠红姑娘不错,我想让她给我做事,所以她的贱籍我希望老哥帮忙销一下。” “哦?” 林锡闻言,凑过来些,没有拒绝而是十分八卦道:“你看上那姑娘啦?” “老哥何出此言?”萧凡故意不解释,因为这样好办事。 让林锡误会,也不是坏事。 林锡轻拍了拍大腿,小声道:“老弟你真是独具慧眼!那姑娘可生得是真好看!” “若非李青山那老顽固,死活不愿意与我家结亲,我早就让她给我做儿媳妇了。” “哦?” 萧凡听了,点头笑着,心中却是半个字都不信! 第九十章 林锡:老弟,我也不傻 让翠红给你做儿媳妇儿? 你堂堂一个朝廷命官,你敢让你儿子娶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 名声要不要了? 前途要不要了? 别说做儿媳妇了,做妾你都不敢! “老弟,你别不信,那姑娘虽出身青楼,至今还是个清倌儿……你,嘿嘿,挺配的!” 林锡拐了拐萧凡的肩膀,用男人都懂得的眼神,戏谑一笑。 萧凡也是暧昧一笑,只道:“你就说帮不帮吧?” “帮!” 林锡啧道:“老弟难得有所求,哥哥能不帮吗?” “你说,你要给她改成什么籍?” “先说好啊,皇籍我办不到。” “哈哈。”萧凡大笑。 你还有点儿幽默啊。 萧凡淡淡道:“寻常良籍即可,给她编一个完美的过去。” “哦……” 林锡恍然一笑:“懂,我懂……嘿嘿,老弟你是想纳妾,又怕她的出身影响了你?”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萧凡暗暗一笑。 呵呵,别说你堂堂县令,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儿。 你可不是什么好官呢,我的林老哥! 说完正事,萧凡道:“那我多谢老哥了……” 说罢,就要走了。 林锡连忙拉住他,道:“等等……老弟你也太着急,再陪哥哥唠几句!” “好好……” 萧凡无奈一笑:“老哥要唠什么?” 一旁的江兴,用手捂住嘴,他开始打哈欠了。 林锡突然又靠过来,小声问道: “听说李青山的青山牙行,被他从自己的生意里切割出去了,全留给了那些老人,他不沾半点……你可知为何?” 萧凡笑了。 林锡肯定是从京城,听到了什么风声! 李青山最近与谁走得近,别人不知道,林锡还不知道吗? 肯定就是萧凡了,抓住萧凡问,就是想知道京城传出来的隐秘,是不是真的。 “老哥听说什么了吧?”萧凡反问。 “嗯。” 林锡点了点头,道:“户部那边,我也有朋友的,李青山拿到了一张盐引,你可知?” “知道。”萧凡也没隐瞒,点头一笑。 “那厮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林锡不意外,继续追问:“李青山要做盐商,这不值得惊讶,毕竟商人都想贩盐,这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可是李青山的这张盐引,可不一样,我知道上面的内容,不是寻常的盐引。” 换萧凡意外了。 林锡居然知道盐引的内容。 这就有趣了。 看来这位林大人虽然官运不怎么亨通,但还是有身处高位的好友的。 此事算是保密,户部经手的人都少,知道的只可能是尚书、侍郎以及几位四品主司。 可见林锡在京城里,有四品以上的后台。 虽然不一定硬,但消息一定灵通。 “老哥,你到底想问什么?”萧凡略带笑意地看着林锡。 林锡板正起来,眯眼道:“老弟,实话实说,这事儿……是不是你撺掇的?” 撺掇? 用这词儿不好吧? 应该是……劝说? 林锡指着萧凡,意味深长:“李青山我还是了解的,除非能让他有更大的利益,否则他不会放弃牙行。” “而他的盐引怎么来的?” “京畿附近的盐引,户部早就卖光了,明面上已经批不到。” “李青山那张盐引上,写的是精盐经营权,这种涉及到了技术的东西,整个兰台县除了老弟你……哥哥我想不到别人,能成为李青山的伯乐!” 卧槽! 惊讶的不是萧凡,是江兴。 方才与李青山谈话时,江兴就在不远处听了。 现在又听了一遍这话。 这些老头儿咋这么聪明? 凭什么就看出,是我家老爷了? 一个个都是狐狸成精了吧? 而萧凡,自然不意外,面对林锡的追问,他也不掩饰: “是我。” 答得语气敷衍,但却是承认。 “果然是你老弟!” 林锡指着萧凡,震惊不已:“那盐引,听闻是陛下亲批的,你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上达天听?” 此刻,林锡眼中,萧凡已经不是萧老弟了。 而是萧老爷了。 “老弟,你真是越来越让哥哥震惊了!” “我兰台县有老弟你这样的人才,怎么以前没有发掘出来呢!” 林锡这次不是客套,是真的觉得,这块宝贝发现得太晚了。 更早几年的话,说不定自己早就升上朝堂了! 萧凡道:“老哥你如此在意此事,是想……分一杯羹吗?” 林锡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这钱烫手,我不敢取!” 他不是客气,还真不敢! 皇帝都亲自关注的盐商,自己再插一手,是嫌自己丢官丢得不够快吗? 何况林锡知道,他的财产情况,也是经不起严查的。 “那老哥你问这些,要做什么?”萧凡笑道。 “李青山丢掉牙行的生意,就是要做盐商,这件事情他背后的人,应该也能猜到与你有关。” 林锡道:“届时你如何应对?” “我背后有齐王。” 萧凡不在意地道。 这回,底气可足了,不是狐假虎威。 现在,萧凡与齐王,是真有往来的,并且比较密切。 每次万福楼送货去京城,萧凡都会让人带些东西去,甚至与齐王有信件来往。 只是双方都默契,只是问候家长里短,没有半个字提起什么政务或是时局。 “齐王确实很硬。” 林锡的一句话,让萧凡侧目。 你怎么知道,齐王很硬? 林锡瞥来,笑看着萧凡,啧道:“老弟,你别以为,老哥是个蠢货。” “岂敢?”萧凡摇头。 难道不是? “齐王回京,藏在府中不出,不与任何达官贵人结交,最多就是去了几次宫里见陛下。” “外人只怕都觉得,齐王是自觉没有实力,不想参合夺嫡的浑水。” “可是陛下对他的态度,却是很暧昧。” 林锡道:“陛下如果只是……病重要见齐王,见过了应该就让他走,这样才是保护好他。” “等将来新皇登基,齐王来悼念先皇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地,齐王不会受到半点威胁。” “可陛下没让齐王走!说明,陛下对齐王……也有期待!” 这番话说出,萧凡逐渐表情精彩。 虽然林锡有些角度想歪了,可是得到的结论却是没错的! “老哥你想多了吧,难道不是因为,陛下觉得……自己病重,想要多见见宠爱的小儿子,才没放齐王回去吗?”萧凡笑道。 林锡耸了耸肩:“无所谓,也有这样的可能。” “不过就算陛下对齐王没期待,将来新皇登基,一定是会器重齐王,将其王冠上的宝珠再添几颗的!” 这一点,林锡能看清楚,萧凡不意外。 毕竟玩儿官场的,对这种事情很老道。 新老板上位,如果打压整个管理层,肯定干不久就会被架空甚至造反。 必须要打压一部分,捧起来一部分,让其内部利益不均衡,无法结盟。 并且,也可以树立自己不打压老人的道德风范。 皇朝更是如此。 新旧皇帝是亲族,其中的微妙关系,就更要慎重把握。 新皇登基,首先要安抚的就是宗亲。 齐王完全没有威胁,当然会被捧起来,作为新皇标榜自己道德的工具人。 “那是……老哥说得对,我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向齐王靠拢的。” 萧凡不隐瞒地直言。 林锡点头称是:“对……当初你应该就是看上这一点,才与齐王接触……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真能结交上齐王,不是作为幕僚而已。” “侥幸而已,”萧凡说出部分实情,叹道,“谁想得到,在路边捡到的一个不省人事的家伙,居然会是齐王殿下呢。” 林锡的眼中,偷偷绽出精芒。 原来如此啊! 第九十一章 暗卫暗访粥棚 白水河畔。 春风楼的花船,藏到了众多大船之后,最近几日没那么显眼了。 倒是码头上,多了几艘大船,很醒目。 “哥,你看那是不是青山牙行的商船?” “是啊,不是写着字吗?” “可是我好像看到,有个力工将搬运的袋子摔开了,里面是盐吧?” “盐?” 矮个子坐在河边的小酒招旗下,听到盐,神经紧绷起来。 这几大船,好像都是运的盐。 “这么多盐?” “李青山要做什么?贩私盐?” “这特么也太嚣张了吧?这可是京城附近,私盐这么明目张胆地运送吗,都不避着点儿人?” “看来,这个李青山确实是个地头蛇,你看那边棚子下有官差,他们看到了竟也不上前查看的!” “呵呵,一定是被买通了!” 几个暗卫在河畔歇脚,一个流动卖酒的小棚子下,本来是来瞧瞧粥棚的。 没想到,意外发现了青山商行,运送盐的商船。 “应当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矮个子道:“应该是有盐引。” “盐引?可我听说,京畿附近已经没有盐引可卖了。” 盐引,是有区域限制的。 如果一片区域,已经划给某个盐商经营,朝廷是不会再在这个区域里,放多个盐商经营的。 盐商的经营覆盖区域,一般不会重叠。 京城附近的盐引,早就被那些皇商管控了,李青山怎么可得拿得到。 “上报就是,不必在意,别暴露身份。”矮个子小声道。 “嗯。”另外两人沉声点头。 “今日来的目的,是瞧那粥棚的。” 矮个子对其中一人道:“老六,你去试试,看是不是真能喝到粥。” 被唤作老六的暗卫,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就朝着粥棚方向而去。 然后,矮个子两人,就看到老六被官府的差人扣押了。 “老六!”另一人就要出手。 矮个子哼道:“老五别冲动,咱们不能暴露功夫,只要老六没性命危险,就不要出头。” “这……好!”老五咬牙。 而后,两人就看着老六,被官差架到一旁。 开始打板子! “嘶!”矮个子与老五,看得是触目惊心。 “老六为何挨打?”老五不解。 “只是这样的话,不用出头,他能挨几十板子。”矮个子反而放下心来。 但两人也不敢去接应老六,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生怕自己也被抓起来打板子。 只好远远看着,直到老六被打了二十板子,官差将他丢到路边,唾弃了几句便不管他了。 老六咬着牙,拖着被打得几乎要裂开的屁墩儿,忍着疼痛回到了酒招旗下。 一路被不少路人指指点点。 矮个子与老五,连忙装作不认得他,眼神示意他不要坐过来。 老六委屈不已,躺在旁边桌的长凳上,龇牙道:“玛德,大意了!” “你怎么会挨打的?”矮个子关心道。 却不是关心老六的伤,是关心原因。 毕竟刚过去排队,就被抓起来暴揍,怎么都是想不通的。 老六苦笑:“你特么坑我!那粥棚,人家是给穷苦人,还有灾民吃的,常人去打秋风就得挨二十板子!” “关键是,老子粥也没吃到!” “噗呲!” 老五捂住嘴,也没捂住那从口中喷出的笑声。 矮个子也忍俊不禁,他瞥了一眼老六,穿得可半点不像是个灾民。 老六恨恨一眼,怒道:“笑个屁!也不晓得提醒老子换身衣服!” “你换了衣裳,也没那么落难的气质。”矮个子哂笑。 看向老五:“你换身衣裳去,端一碗粥来给我看。” 老五小心翼翼道:“我不会也挨揍吧?” 矮个子摇头: “你换了衣裳,头发弄乱,乱上抹点儿灰,别太多反而显得假。” “自己拿个碗去,得是有缺口的破碗,别带筷子,吃不上饭的人没这么精细。” 补充了几句细节,矮个子就将老五谴去了。 老六听了瞪眼:“你方才为何不提醒我这些?!” 你特么故意害我是吧? 矮个子深吸了口气,而后无奈一笑:“我……没想到。” 本来只是去看个粥棚,又不是干什么秘密任务,哪有必要太给自己压力呢。 随便一点儿就行。 没想到老六也是个不长脑子的,直接就去了,还直接就让人抓住了。 你说你跑快点儿也成啊? “你刚才为何不逃呢?就算不露功夫,那些官差也不可能追上你吧?”矮个子好奇地反问道。 老六被噎住,悻悻道:“……我也没想到会挨揍,大意了,没有闪。” “被架起来,意识到不妙后,不暴露武功我没办法反抗……只能挨了这一顿。” “哈哈哈!”矮个子幸灾乐祸,笑得开怀。 还是老兄弟们好,不像之前那个只长得高的傻缺。 两人又对骂了几句,老六屁股也不疼了,老五也端着一个碗回来了。 “哪里来的乞丐,躲远点儿,别影响我做生意!” 这小摊的主人,见老五过来,连忙追赶,生怕影响了自己摊子边的客人。 矮个子见状,只能将老六扶起来,两人先走到一处。 老五看着两人,也就跟了过去。 “瞧瞧,这就是那粥棚的粥。”老五将碗递给两人看。 矮个子一瞧,那碗中竟是米粥。 没有放什么野菜,也没加什么糠或是谷皮。 而且米粥也不很稀,是正常人家做饭的浓稠程度! “嘶!” 矮个子与老六对视一眼,皆是看出眼中的震惊。 老六仔细盯着碗,皱眉道:“老五,你是不是偷吃了一部分,这碗沿边有一圈儿水渍!” 矮个子翻了个白眼。 你特么重点在哪儿呢? 就你这眼力见儿,活该挨二十板子! “是啊?”老五解释道,“满满一碗,我不喝点儿端过来得洒,多可惜啊?” 这年头的常人,还是很注意节约粮食的。 因为都挨过饿。 挨过饿的人,才明白粮食的意义,浪费粮食是真的该死! “味道如何?”矮个子调侃道。 老五点头:“还不错,水也干净,没什么味儿,里头还有盐。” “什么?” 矮个子再度震惊。 他有些不信,然后也尝了一口,而后震撼不已。 不是,谁家施粥放这么多米啊? 还加盐? 做慈善也没这么善的吧? “要我说,这萧家的老爷,可真是个大善人,我自家煮稀饭,我娘都不舍得放这么多米!”老五几口,将稀粥喝干,半点没浪费。 矮个子沉声:“这个萧凡,有点意思……他不知道,这样做成本多高吗,他真的只是想谋个好名声而已?” “我方才看了,最近灾民不多,那边排队的人没多少。每人每天可以领一碗,家中有人走不动的,可以带户籍证明来多端几碗。” 老五道: “那边有两座粥棚,一个是衙门设的,也还行,只是听说没加盐,排队的人少。” “这兰台县的县令,倒也是个有心人。” “会不会只是作秀,过几日就收了?” “谁知道呢……” 矮个子道:“现在还没露出灾民四起的势态,人家就开了粥棚,显然不只是为了作秀。” 谁都知道,雪中送炭,比不上锦上添花。 作秀的人,只会在开始死人之后,灾民四起冲击城镇时,才会惺惺作态地开始行善。 这时候流动人口多,名声传得快嘛。 “哥,咱们要不要再去喝一碗?” 老五道:“那棚下施粥的小娘子,真的很好看嘞!” 矮个子与老六顿时瞪了他一眼。 “你没钱吃饭吗,去与民争食?”矮个子训斥道。 “不是,重点是那小娘子好看!”老五死不悔改道。 矮个子无语,一脚将其踹下河去。 “哈哈!”老六幸灾乐祸。 第九十二章 警告林奇,猪油涨价 一大早醒来。 萧凡看向另一边,玉有容又早早起了,正在梳头发。 见萧凡醒来,玉有容连忙停止自己的打扮。 被伺候着,梳洗打扮了一下,萧凡才走出屋子。 已是日上三竿。 萧凡没有早起的习惯,练功的时间定在夜晚,每日晚上都要酣战一场,他很难早起。 不过每次醒来,都是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是很让萧凡自得。 “年轻就是好,cd冷却短。” 感受到,因早起而坚挺的反应,萧凡啧啧一笑。 “哥!” 侧门那边,大门开着,张宗宝驾车回来。 萧凡看过去,点头应道:“这么早出去做什么了?” “进原料啊!” 张宗宝道:“红糖、猪油、鲜花……” 这些都是制作白砂糖与肥皂香皂,所需要的原料。 为了尽可能卖高价,原料的新鲜很重要,做出来的成品已经有人能鉴定品质了。 为了不堕招牌,萧凡是不会用便宜材料的。 哪怕成本高点。 高点也没事,反正翻几十倍卖出去的,少赚点也行。 “哥,我跟你说,这些屠户可真气人!” 张宗宝跳下马车,气呼呼地道:“咱去买猪油,那些屠户像是串通好了似的,全都提价。” “哦哦?” 萧凡眯起眼:“提了多少?” “他们要二百文一斤!”张宗宝气恼。 二百? 卧槽。 这么黑吗? 以前的猪油,三五十文一斤算贵了。 敢卖二百…… 这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了,还是知道我非买不可呢? “宗宝,你买了多少?”萧凡略作思索问道。 “没买!”张宗宝哼道,“老子就不惯着他们,玛德,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咱们的配方,知道咱们需要猪油,才将猪油卖那么贵!” 二百文一斤,你咋不卖二百五呢? 萧凡点头:“知道咱们配方的,只有一个人。” “谁?”张宗宝瞪眼。 “林奇。” 萧凡语气平静,对这样的结果,其实不很意外。 林奇能忍住这么久,才开始炒猪油的价格,已经很小心了。 制作肥皂,需要动物油,猪油最便宜,最容易获取。 萧凡也不打算换原料,道: “那林奇应该是知道咱们的暴利,想分一杯羹,先试探一手看我的态度。” “老子带人去揍他!”张宗宝龇牙,就要招呼几个家丁。 萧凡白了一眼,摇头:“不必。” “肥皂的利润也很大,不让别人分,显得吃独食了……这也许也是林锡暗示默许的事情。” “你去告诉林奇,我有事找他。” …… 午饭后,林奇来了。 他带着一些礼物,不是很贵重,但礼数到位。 院中,萧凡与林奇对坐。 “林掌柜,最近做什么生意?” “呃,还是老三样,春风楼、笔墨斋、书画局。” 萧凡点点头。 “嗯,林掌柜好雅兴,真是风花雪月一样不少。” “呵呵,惭愧惭愧,只是倒卖倒卖罢了,不算得体,哈哈……” 林奇摆了摆手。 这也是他很得意的地方。 做生意,必然被人看不起,可如果做的是文化生意,那就高普通商人一等了! 萧凡突然道:“还应该有一个屠宰场吧?” 林奇笑容突然凝固。 他佯装:“萧公子,何意啊?” 虽然林锡与萧凡兄弟相称,林奇与林锡是兄弟,可林奇却不敢这样称呼萧凡。 他是见过萧凡的狠厉的。 萧凡蔑他一眼,淡淡道:“西市的屠户,最近都涨价了,林掌柜可知?” “呃……这我倒是不知,府上采买我也不必亲自过问不是?”林奇哈哈一笑。 见他还在这儿装。 萧凡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哦……是这样。” “那我可得禀告林县令,让他好好查查那些屠户,一个个突然变得奇货可居,这般扰乱市价该判个什么罪名……” 说着,萧凡似乎当真盘算了起来。 林奇见状,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好苦笑:“萧公子……是,是我干的……” 一旁跟着过来的张宗宝,盯住了林奇,眼睛眯成一条缝。 林奇突然觉得后脖子发凉。 “我就知道是你!”张宗宝走过来,怒瞪,“上次看在林大人面下,才饶了你,你居然还敢如此下作手段!” 说着,他一怒之下,将林奇整个人拎起来。 林奇紧张不已,双脚在虚空中乱蹬。 “萧公子,萧公子,你快看看宗宝兄弟,别冲动啊!” 林奇很心虚,他生怕被揍一顿,这要是真挨揍了,只怕兄长都不会给他出气的。 真就白挨一顿。 所以,林奇怂了,立刻认错。 “我错了,萧公子,张公子,饶命啊!” 喊得大声,但林奇手下的人,在门口不远处,也没过来救他。 显然是早就打过招呼的。 “宗宝,给他放下来。”萧凡示意道。 张宗宝哼道:“哼!哥,不必跟他客气,他跟咱玩儿阴的,也不是头一回了!再饶过他,咱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正在熬糖的几个家丁,听了都点头。 林奇连忙道:“张公子,我只是个商人,见缝插针而已,不是真要与萧宅作对啊!” 作为商人,发现商机,自然要开始操作。 可是林奇这个商机,不是正常渠道发现来的,是源于李三的背叛。 而李三这么干,是林奇诱导的。 所以林奇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他当然也知道,有林锡这层关系在,萧凡不会对他太狠。 才敢如此行事的。 “见缝插针?” 萧凡笑着道:“说得好。” 再示意了一下。 张宗宝才冷笑着,将林奇放下来。 坐下来,林奇就抱住了桌腿,生怕再被提溜起来。 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萧凡:“萧公子,咱真不是不让你经营,只是想分点儿汤水……” “汤水?” 萧凡冷笑:“不到五十文一斤的猪油,你生生卖二百文,这叫喝汤水?你是要吸我的骨髓啊!” “萧公子,咱们可以谈嘛!” 林奇喘息道:“这个价格,又不是不能谈,您说是吧?” 萧凡笑着点头,满意道:“是,可以谈,那,咱就谈谈吧。” 双臂抱在胸口,萧凡盯着林奇: “看在林老哥的份上,让你喝口汤没问题,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林掌柜,胃口不要太大。” “我的有些生意,连尊兄都不敢插手,你还是自觉些吧。” 林奇听了心中暗暗诧异。 能有什么生意,是自家兄长不敢插手的? 不过他知道,萧凡不会唬他,因为他回去一问就会知道答案。 可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萧宅的水,很深很深了! “是是……” “那依萧公子看,那猪油多少钱一斤合适呢?” 萧凡淡淡道:“八十文吧,给你多吃点利。” “八十?” 张宗宝夸张地怒吼:“那怎么成?几乎翻了一倍,哥,咱成本就太高了!” “八十好!” 林奇连忙道:“我这就回去,就这么定了!” 说着,林奇一溜烟就跑了,不给萧凡后悔的机会。 张宗宝对着他背后骂了好几句。 才突然转头,看向萧凡:“哥,我演得咋样?” “还行,应该是本色出演吧?”萧凡笑道。 张宗宝点头:“是啊,我确实很生气呢,这狗东西敢卖这么贵,那林锡真就不知道?” “哥你帮了他们多少啊,他还这么坑咱,为什么给他让利这么多?” 张宗宝的不解,也是萧宅众人的不解。 萧凡解释道:“咱原料的秘密,不可能守住很久。” “猪油迟早会涨价的,能在咱们控制下,反而更好。” “否则的话,任由市场炒作,真的可能二百文一斤……林奇与我们做这个生意,他就不会泄密了,否则他就有竞争者了,咱们的成本反而可以控制得较低。” “原来如此!”张宗宝恍然大悟,“哥,你真是天才!” 萧凡哂笑,这话,他不知道从张宗宝口中,听多少次了。 “不担心我变成李青山那样的人了?”萧凡调侃道。 张宗宝不屑:“李青山何能及哥半分?” 第九十三章 张宗宝:我的终身大事你忘了? “哥,这两日江兴去何处了?” 张宗宝道:“你安排他出去干活了吗?这小子不会是在逃活儿吧?” 又是半日,没见到江兴,张宗宝忍不住问了。 这几天,那小子躲着人走,神神秘秘,令张宗宝注意很久了。 他担心李三的事情重蹈覆辙,因此话里有话,提醒着萧凡。 “无碍,我叫他去做事了。”萧凡答道。 张宗宝点点头。 “哥,今日猪油已经降价了,西市那边卖八十文,其余几个集市的屠户听了,都将猪油拿到西市卖了。” “听说,猪肉也在涨价。” 情理之中。 只能说,个体户就是有眼力见儿,一个个挺会见风转舵的。 猪油涨价,肯定会导致卖猪的农户,提高猪的整体售价,然后猪身上的所有物件都得涨价! 不过这种涨价,不会持久,很快就会回到正常水平。 因为不是所有的猪油,都能卖八十文一斤。 萧宅对猪油的需求,并不会很多,每日市场上的猪油大半都不会进萧宅。 那么剩下的猪油,还是会降价卖的,不然就臭了,屠户会亏。 所以,只要每次萧宅采购猪油结束,那么没卖出去的猪油就会在一段时间内降价。 直到萧宅再度采购。 这就是市场,随机应变。 “咱让猪肉涨价了,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老百姓啊?”张宗宝忧心道。 他也是老百姓过来的,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与萧凡两人都不舍得吃肉。 如今居然也让更多人,不舍得吃肉了。 这在张宗宝看来,就是很不好的。 “没办法,除非咱们自己养猪,否则无法影响市场的变动。”萧凡摇头道。 张宗宝惊道:“那咱就自己养猪呗!?” “自己养猪,猪油就不必花八十文一斤去买了,咱成本不会超过三十文的!” “而且咱们可以将猪的其余部分,用原价卖出,只要量大,市场的其他人也得降价,不然老百姓都买我们的,他们就没销路了!” 说着说着,张宗宝眼睛越来越亮。 萧凡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惊讶。 老弟,你什么时候偷偷补课了吗? 怎么又突然开窍了? 市场经济学的一半原理,你居然能自己悟出来! “嗯,说得好。” 萧凡拍了拍张宗宝的肩膀,鼓励道:“以后就这样多动动脑子,你的智慧还是有的。” “嘿嘿,那哥,咱立马就自己开个养猪场吧?”张宗宝兴奋道。 可萧凡却摇头。 张宗宝的理论是对的,但是,他不准备采纳这个建议。 “为什么?”张宗宝瞪道,“哥你不会嫉妒我的才华吧?” 萧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也知道这厮是在开玩笑。 不过还是给他耐心解释了: “你说得都对……只是有一点,你没考虑到。” “什么?” “养殖成本。” “可是养猪很简单,不需要什么成本吧?”张宗宝疑惑。 萧凡叹道: “有句老话叫,家缠万贯,带毛的不算!” “意思就是,还没卖出去的牲畜,不算财产……因为它们很可能今天还在蹦跶,明日就暴毙了,卖不出去还得亏钱。” 萧凡道:“何况,再过不了几个月,只怕漫山遍野的野菜都会被挖尽,拿什么去养猪呢?” 猪,不是喝水就能长大的。 得吃猪食。 猪食很容易找,遍地的野草,只要没毒的基本都可以喂猪。 但问题是,人都可能吃不上饭了,山野间哪里还有猪食可以采呢? “野菜都能挖尽?” 张宗宝想到什么,惊道:“哥,你的意思是,今年又会闹饥荒?” 望着天上,一大早就炽烈的太阳,萧凡沉眸点头。 已经七日没下雨了! 气温很高,庄稼地开始龟裂,田里蓄不住水,庄稼很快会死尽。 一些还没成熟的庄稼,眼看是没收成了。 “那咱可得提前准备了!”张宗宝提醒道。 萧凡点头: “南院的库房,我已经空出来一半,用来存放粮食。” “这几日起,你带着家丁在南院挖地窖,存放一些粮食果蔬。” “再者就是,千万不可泄露,咱们有多少储备,叫所有人都封口。” 回想起上一次饥荒,张宗宝打了个冷颤,严肃地点着头。 上次闹饥荒,张宗宝与萧凡二人,都卖身给了青山牙行,才能活下来。 如今又来了,但两人都已经不需要在意,个人的温饱问题了。 可还是忍不住,有些悲天悯人。 “那咱的粥棚……”张宗宝欲言又止。 萧凡笑道:“粥棚还是要开的,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白水镇附近,我不想看到有人饿死。” 能力有限,不能兼济天下,先兼济白水镇总行! “哥,你是对的,咱不能自己吃饱了,就不管别人吃不吃得上饭……当年若不是一些好心人赏饭吃,咱俩不一定能坚持到投入青山牙行呢。” 张宗宝这个人,是最讲道义的,他觉得这时候,也应该如此。 “可是这样一来,附近的灾民肯定闻讯而来,咱们是不是要多准备一些粮食?” “那是自然。” 萧凡道:“我会让青山商行的商船,不断运粮食过来,咱们储备在仓库的粮食,除非是外面运不进来了,否则那些不能动的!” 储备粮的意义就在于,其他任何手段都吃不上饭了,才能动用! 否则,根本储备不了多久。 “很快,就会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 萧凡特意嘱咐:“宗宝,别怕花钱,粮食果蔬哪怕涨几成价,咱们能储备多少就买多少!”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如果因为粮食储备不够,导致自家人谁饿死了,那萧凡得后悔一辈子! 张宗宝也尤为赞同:“哥你都对,我这就去办,今天就开始储备粮食!” “那肉食怎么办?” 萧凡瞪了张宗宝一眼。 卧槽,你小子飘了啊? 都闹饥荒了,你还想顿顿吃肉啊? “咳咳……” “肉就算了,无法储备……等等?” 萧凡突然想起来,好像可以储备! 于是,萧凡格外吩咐道:“在你西院也挖地窖,用来储备肉食,另外去大量采买硝石。” “买那玩意儿做什么?”张宗宝不解,“还贼贵!” 如今硝石开采不是很容易,所以还算比较贵。 “买就是了。” “那……买多少?” “买个一千两的,放在那儿,迟早有用。” “多少?”张宗宝震惊,觉得自己听错了。 一千两的硝石? 你要干什么? “那得等几日,估计万福楼都找不到这么多硝石,得从附近其他地方调来。”张宗宝不解,但他还是答应去做。 这就是萧凡最喜欢张宗宝的一点。 听劝啊。 就算有什么不理解,也是办好之后,再质疑。 “嫂子能给这么多钱吗?”张宗宝突然怀疑道。 萧凡白眼:“你嫂子又不是吝啬之人,只要用处得当,自然会给。” “哥……” 张宗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忘了啥事儿?” “什么?” 萧凡近日确实很忙,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是不是有疏漏。 张宗宝无奈,见萧凡是真忘了,只得提醒道: “媒氏馆……” “哦!” 萧凡突然惊了一下。 卧槽! 还真给这事儿忘了呢! 张宗宝无语地盯着萧凡,那眼神简直怨气冲天。 好家伙,你真给忘了啊!? 我说呢,你这么长时间不提,我还以为我多不受人待见,媒氏馆没能给我找到合适的呢。结果,是老哥你不理事儿啊! 好气呀! “哥……”张宗宝默默转过头来,眼神幽怨中带着无奈。 “咳咳……媒氏馆没联系我,应该是还没配好八字吧……” 萧凡有些心虚道:“我叫人去问问……” “不用了,我自己去问问……”张宗宝生怕这老哥,转头又给自己忘了。 第九十五章 皇帝的死亡笔记,萧峥丢的脸 养居殿的书案上,奏章一大堆。 皇帝虽然没有精力细看,但他要“装作”年富力强,稳住大局,不给外人动乱的机会。 所以,这些奏章还是会送来。 只是拿来是什么样,拿回去就是什么样,皇帝不批注。 不过今日,萧景轩却坐在书案旁,翻开了一个手掌大的小册子……然后用细长的毛笔沾墨,在小册子上写下一个个名字。 写一个名字,就将桌上的一份奏章,拿到一旁去。 “陛下……” 赵嵩哂笑不已,他知道皇帝有一本“死亡笔记”,这是皇帝从小的习惯。 作为一个皇室子弟,萧景轩小时候就知道,应该在隐忍中积蓄力量爆发的道理。 所以,皇帝会将自己想收拾的人,记录在一个小册子上。 甚至为了防止被别人偷看,萧景轩还会用特殊的手法加密。 而加密的原理,就连赵嵩都看不懂。 但赵嵩知道,里面都写了些啥,因为每次他都在现场! “这些上书批判晋王的,呵呵……” 萧景轩冷笑:“等此事过后,一个个收拾了!” “他们只是站错队而已。”赵嵩笑道。 批判晋王的那些御史和官员,肯定都是其他皇子手下的人,或者是与晋王有仇的。 生怕晋王真被立为储君,就想方设法诟病晋王的品德。 一个道德严重低下的皇子,怎么能成为下一代皇帝呢? 若是陛下坚持要立晋王,宗亲也不会答应,毕竟皇帝代表的是皇族的脸面,不能选一个品行太差的。 不过,晋王只是皇帝给各方的一个靶子。 他就是要看,谁会攻击晋王。 现在谁攻击晋王,将来谁就会攻击,萧景轩心中的储君人选! 这些人,站队了,并且没有原则只有立场,那他们就不只是结党,还营私了。 结党营私,自古就是大罪,各时期的皇朝,基本都亡于此。 “谁都想争从龙之功。” 萧景轩冷笑:“也不看看,自己选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陛下在骂自己。”赵嵩友情提示道。 再不是玩意儿,那也是陛下您的儿子呀。 他们是什么玩意儿,你就是什么玩意儿,毕竟种在你这儿呢。 “老贼闭嘴!”萧景轩冷道。 赵嵩耸了耸肩。 “哼……齐王近日如何?”萧景轩抄录好最后一个名字,将小册子收起来,转头问起齐王。 “齐王殿下很有自知之明,一向躲在府中,不参与任何公开场合。” 萧景轩却没有多开心。 他啧道:“难道宏儿,就没想过夺嫡这事儿?” 说着,萧景轩看向赵嵩,疑惑道: “老贼,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坐这个位置?” “嗯……” 赵嵩摸了摸鼻尖儿。 “说实话!”萧景轩眯起眼,看到赵嵩这个姿势,就知道他准备撒谎了!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的细节处,都很了解。 见皇帝非要追问,赵嵩就道:“别说齐王了,就算是公主们,也没人不想当皇帝啊。” 萧景轩:“……” 老贼说得好有道理。 可朕觉得有点儿不爽,怎么怼回去? “是啊,没人不想当皇帝。” 萧景轩看着赵嵩:“那你想过这事儿吗?” 赵嵩深吸了口气,无语地瞥着萧景轩: “你是没话聊了是吗?” 语气很不善,甚至有些愠怒。 哪有人敢对皇帝这样啊。 也就赵嵩了。 “算了算了,当朕没问……”萧景轩唏嘘了一声。 他不是要试探赵嵩,只是话赶话到这儿了,嘴贱顺便问一句。 萧景轩是最明白的,谁都可能造反,就赵嵩不可能。 为了自己的安全,这个好兄弟忍辱负重在这宫里,如果连他都怀疑的话,那朕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对了,暗卫那边返回的消息,有新的吗?”萧景轩见气氛不妙,连忙转移话题。 毕竟赵嵩可是他相爱相杀的小伙伴,还是要哄的。 赵嵩闻言,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萧峥回来了,听说中风了。” “萧峥?”萧景轩眯起眼,深思熟虑片刻,才在记忆中挖出这个名字的主人,“哦,三皇叔的孙子,靖安王家的萧峥?” “是。”赵嵩点头。 “那小子何时进暗卫了?”萧景轩瞪眼,“朕竟然不知?” 旋即,萧景轩眯起眼,盯住赵嵩。 严肃道:“老贼,你瞒着朕干的?” “我哪有那心思。”赵嵩摇头。 “那萧峥怎么进去的?难不成他还真能考核得过?” 萧景轩大为宽慰,笑道:“我皇室子弟里,还真有人才哈?” 原本不想说透的。 可看见皇帝这嚣张得意的笑容,赵嵩不知怎么地,就想要破坏一下。 于是,赵嵩冷冷解释:“靖安王的一个门生,在暗卫中是个小统领,负责招揽新人。” 赵嵩没直说,但谁还听不出来这意思呢? 您这侄子,走后门进来的哩! 萧景轩顿时皱眉:“朕不是说过,不准走后门吗?” “暗卫何其重要,这样的废物进去了,影响整体运行怎么办?” 面对这质问,赵嵩冷笑: “你知道萧峥怎么中风的吗?” “朕没问这个吧?” 赵嵩淡淡道:“萧峥去了白水镇,就每日住在了春风楼,他是嫖到中风的。” “什么!?” 萧景轩暴怒,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皇族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此事外人不知道,就连暗卫里与萧峥结伴任务的人,也没禀告详情。”赵嵩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萧景轩气恼。 皇族丢脸不要紧,重点是,他在赵嵩面前丢脸了! 赵嵩得意道:“萧峥在春风楼住太久,京城的商人在里面见过他,自然认出来了。” “……” 萧景轩很是无语。 这年头的皇家子弟都怎么了? 一个个眼里就是吃喝嫖赌,还有就是攫取权力。 就没一个贴心省心的吗?除了朕的宏儿。 “叫暗卫将萧峥除名!” 萧景轩怒道:“这脸不能再丢第二次!” 皇族丢脸,是皇室宗亲的事儿;可暗卫不能丢脸,暗卫丢的是朕一个人的脸! 如此这般想着,萧景轩恨不得连夜将萧峥开除了。 “已经开了。” 赵嵩道:“靖安王上了请罪帖子,说自己不会教养子孙,才养出这么个玩意儿,请陛下降罪。” 萧景轩叹了口气:“降罪倒也不必了。” “他没在白水镇,惹出什么风流债吧?” “陛下放心,萧峥只是放荡些,只在春风楼里玩儿,没招惹良家妇女。”赵嵩还是给了一个中肯的答复。 还好,他只是去嫖到中风而已,没有强抢民女啦,陛下您就放心吧,这脸没丢多大! 萧景轩听出一些意味来,瞪道:“老贼,你在阴阳怪气吗?” “臣不敢。”赵嵩义正言辞,但嘴角的戏谑,根本不藏。 萧景轩咬牙。 却也奈何不得这老贼。 气得笑了:“哼……” “行了,不打趣了,近日有什么大事,说与朕听。” 自从不上朝之后,朝廷政务,由内阁牵头议论,赵嵩从旁监督。 所有的事情,赵嵩回来转告给萧景轩,萧景轩再下达自己的政令。 可以说,赵嵩现在就是常务副皇帝。 “还真有大事。” 赵嵩严肃起来:“秋收的报表,各地已经全收上来了,户部整理之后得出一个结论。” “难道今年收成又不好?”萧景轩紧张起来。 儿子不争气,他都没这么在意。 老百姓若是吃不上饭,那是会造反的啊,萧景轩不得不在意。 “今年收成,总体相比去年降低四成以上……最多一个月内,就会出现流民灾民,户部尚书建议着手开始准备赈灾事宜。” “赈灾……” 第九十六章 朝廷没钱怎么办,抓几个豪商抄家 “是该赈灾!” “户部还有多少钱?” 萧景轩大脑飞速运转,赈灾这种事情他也做过,还是在皇子时期亲自主持的。 所以,萧景轩知道章程。 秋收年表汇总后,就得估算各地百姓手中留存的粮食,够不够等到明年初夏时节。 如果不够,肯定是要准备赈灾的。 至于,老百姓会不会有存储的陈粮……这种事情,都不必考虑的。 没有哪一年,老百姓的粮食,是可以一年吃到头的,必然要加些野菜才能果腹。 有余粮的家庭,那高低是个地主起步。 “户部……没多少钱了。” 赵嵩叹息道:“前几年平叛,花了不少钱,户部早就难以为继了。” “去年的盐业国库营收两千三百多万两……都花哪儿啦?”萧景轩惊了。 对于户部,萧景轩一向重视。 但是一直以来,萧景轩也不会时刻关注,那些钱都花哪儿了。 只要是内阁上报的合理,那就批复。 赵嵩瞥着皇帝,笑得戏谑:“你猜?” “老贼,朕没开玩笑,说正事儿呢!” “给你修皇陵,就花了五百多万两……”赵嵩笑着不往下说了。 萧景轩惊了。 “朕的皇陵,从朕登基开始,就已经着手修建……每年花费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万两,今年怎么花了这么多?” 赵嵩淡淡道:“你快升天了,修皇陵的人能不急吗,户部工部能不着急加紧进度?” “……”萧景轩沉默,不说话。 千算万算,朕漏算了这个! 萧景轩龇牙,他是真没想到,因为装病导致修建皇陵的进度被迫加快,一下子多出几百万两来。 若没这笔负担,那今年的秋后赈灾,还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户部没钱了?”萧景轩抱着希望问道。 赵嵩摇头。 萧景轩恼道:“就算皇陵多花了钱,其余的国税还有几千万两,都花哪儿了?” 赵嵩早有准备,拿出一旁自己写的一个折子,念道: “福州平水匪、北境之战、岭南平山匪、西北筑城御敌、东南平土司……” 至于什么每年都固定的那些花销,比如朝廷官员俸禄、各府邸赐礼、对有功劳的官员的赏赐、各地基础城池建设…… 这些个最花钱的,赵嵩都没说,反正每年都大差不差。 说的都是往年没有的花销。 “现在户部,剩下不到一百万两。” 赵嵩道:“按照户部统计,全国超过二十个州府会有灾情,这点钱是不够的。” “那……” 萧景轩指了指虚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竟然沉默了。 二十个州府,是相当大的范围了! 整个东夏国,也就二百多个州府。 全国十分之一的地区,都会闹饥荒……这可不是个小范围,这是真的会影响江山社稷的! 一旦有人登高一呼…… “那各级州府县的官粮储备呢?” 萧景轩道:“这些粮食可不少,拿出来赈灾也能够用吧,不够再去附近没灾情的州府调官粮啊?” “这不都是做惯的事吗?” 萧景轩不理解,为什么赵嵩要说得像是没办法一样。 可随后,赵嵩的话,让他愣住。 “各级州府还有什么官粮?” 赵嵩无奈道:“这几年平乱,早就将这些储备粮花费了大半……若再出几个硕鼠,还能剩下个屁!” 萧景轩再度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东夏皇朝在自己的统御下,应该是蒸蒸日上的。 可事实却不如人意。 “那也得赈灾啊!” 萧景轩沉声道:“若不赈灾,后果难料啊!” 赵嵩也赞同:“必须准备赈灾,可咱们真的没钱了。” “那……是否可以想粮商征集粮食?” “不可,一旦这么做,会迫使其余商人倒向别国,甚至卖国。” 赵嵩摇头:“豪商无国,他们可以在国家身上挣钱,可一旦让他们贴补国家,他们就会立刻换个国籍。” 豪商颠覆皇朝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许多乱党,背后都有大豪商的支持,不然他们哪儿来那么多活动资金? “谁敢如此,那就抄家!” 萧景轩冷道,也不打算惯着。 “以朝廷的名义,向他们拆借银两或是粮草,谁拒绝就严查,朕就不信他们真有那么干净!” 赵嵩并不意外,皇帝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也这样想。 “不,”赵嵩摇头一笑,“直接查抄几个豪商即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为了赈灾借粮才导致的……” “咦?” 萧景轩也是清醒过来:“老贼,你越来越贼了!” “可也不能乱抄家。” 萧景轩还是嘱咐道:“虽然豪商都经不住查,但还是有人比较干净的,不能全一股脑抄了,得有证据懂吗?” 赵嵩点头:“暗卫就是干这个的……这些罪该万死的豪商,暗卫掌握了好些的证据,随时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他们。” “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 萧景轩满意一笑。 而后想到什么,再度补充:“最好快点动手,不要等到灾情下来了,那就显得太刻意了。” “只要陛下首肯了,暗卫自然会操作,接下来几日各地就会开始查抄这些有问题的豪商。” “嗯。” 解决了赈灾的问题,萧景轩心情大好。 还好朕英明神武,前几位皇帝都重农抑商,我重农重商的好处体现出来了! 没钱,就逮几个该被抄家的豪商出来,那随时都不会缺钱了。 “说起赈灾,白水镇的暗卫,倒是传回来一些消息。” 赵嵩道:“那个萧凡,在白水河畔设立了粥棚,给吃不上饭的贫民施粥。” “哦?” 萧景轩诧异:“朝廷还没颁布赈灾令,他居然先发现了苗头不成?” “陛下,此人的眼力,实非常人能及,户部的官员也是在拿到秋收报表才知道会有灾情的……这个萧凡,比户部还早三日得出结论。” 萧景轩点头:“得出这个结论是天才,可随后能设置粥棚提前准备赈灾,是大善!” “陛下说得是……” “那官府如何应对的?” “白水县令林锡,已经设立粥棚,就在萧凡设粥棚的当日。” 萧景轩满意一笑:“这个林锡不错,没给朝廷丢脸,上次那个扩城的事情也是他建议的,此人还真有点本事……让吏部考察一下,如果是个人才,来年就升上来。” “陛下这一句话,可省去了这林锡十年苦熬啊。”赵嵩笑道。 简在帝心,就是如此,机遇远远比正常熬资历大得多! “咦?” 萧景轩突然想道:“那萧凡是以萧宅的名义施粥,还是以齐王的名义?” 皇帝早就知道,萧凡与齐王关系很亲密。 两人虽然只见了两面,但是这段时间来往的信件,暗卫都会中途拆开看。 这两人联系频繁,就像是热恋中又天各一方的小两口,书信那是往来不断。 所以在皇帝心中,自然将萧凡当作了齐王的人。 萧凡做这些事情,是为了给齐王谋名声吗? 如果是,萧景轩会赞许这个人,但同时会看轻他。 赞许是因为齐王,而看轻是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善举,目的性太强。 “与齐王无关。” 赵嵩道:“萧凡的粥棚,没有提及齐王半个字,就连萧凡也一次没出现在粥棚,他应该不是粉饰名声。” 众所周知,为了名声的善举,那当事人都是要在公众场合露面,并且让名流为自己大书特书的。 可萧凡没这么干,只是静静地开了个粥棚。 “哦?”萧景轩满意点头。 赵嵩又笑道:“说起他的粥棚,倒是有件趣事……暗卫为了查看粥棚里的粥食,去排队想领一碗来看,结果他半点不像贫民灾民,因为恶意争食而被打了二十板。” “啊?”萧景轩大笑,“真有此事?哈哈……” 第九十七章 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饿死 “老爷,今日施粥,一共花了二两银子。” 晚上,守粥棚的赵风回来,向萧凡交账。 听到这个数字,萧凡很意外: “才二两?” 不是二十两? 赵风道:“二两不少了,两石米,一共二百四十斤,消耗得一粒不剩。” “老爷,咱们是施粥,不是干饭,二百多斤米煮粥那是很多很多的……” 似乎是怕萧凡没概念,随行的王丫比划着解释起来。 萧凡一想,是啊,粥可不比大米饭。 会煮饭的人就知道,一斤米煮成粥的话,至少能煮出十几斤粥来,还是比较稠的程度! “咱们的规矩是,每个人领一碗,这样算下来,今日来领粥的人怎么也有两三千。”萧凡算了一下。 两三千人,看起来不多。 但这里可是京城附近啊! 京城附近,就算是百姓,也要比其他地方更富足的。 可是今日就有两三千人,来粥棚领粥了,可见一场大灾真的要来了! 萧凡忧心起来。 似乎看出萧凡心思,赵风解释道:“老爷,其实这些来领粥的,也不一定就是吃不上饭的。” “对!” 王丫道:“我看很多人,还没有瘦呢,有不少都是故意穿上烂衣裳,再抹点灰来蹭粥吃的!” 听到这样一说,萧凡心中才稍宽慰了些。 但旋即又道:“可咱们才开始施粥三日,附近闻讯赶来的,最多也就是兰台县区域内的人……一县之内,就有数千人为了混粥吃,不惜自污以及冒着被打二十板子的风险……” 萧凡摇头。 这说明,老百姓真的很困难了! 如果家里有足够的粮食,谁愿意作贱自己,去白嫖一碗粥呢? 如果被打二十板子,那就太亏了,也更丢脸。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来吃粥,这就已经说明了灾情已经起来了! “明日起,粥棚多设一个。” 萧凡道:“如果有人来吃粥,让他们混吃,只要看上去像灾民就行。” “可是老爷,这样的话,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老爷的好白喂了那些刁民!”王丫恨恨地道。 萧宅的人,如今都已经自认为,是萧家的一份子。 老爷这样给外人花钱,他们自然心疼。 赵风也道:“老爷,您乐善好施是好事,可是……赈灾本是朝廷的事情,咱们有一座粥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作为一个曾经的商户,赵风很难理解,萧凡这种过分大方的善举。 萧凡叹道:“今年朝廷未必有余粮。” “什么?” “没什么……听我的就是,明日起两座粥棚,不过几两银子罢了。” 原本萧凡还以为,每日得花个几十两呢。 没想到,才二两银子。 这点儿花销,如果都舍不得,萧凡觉得自己不配做个人。 他为了名声弄粥棚不假,但他说不想看见有人饿死,更不假! 在红旗下长大的萧凡,自小都受到过一些教育。 比如,有人乞讨钱财可以不给,但求一碗饭,是一定要给的! 华夏人是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眼前饿死的! 就算上刑场,也得给人吃饱。 这是一种大善,更是因为华夏经历过饥荒岁月,所以能感同身受,也算是在救赎旧时代的同胞! 在萧凡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前,华夏的人民,见面的第一句问候,仍然是那句: “你吃了吗?” 这不是假客套。 如果真没吃,那么绝对愿意请你吃顿便饭。 当然了,如果你要借钱……那对不起,老子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 “夫君,咱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怎么办啊?” 玉有容望着满屋子的银子,眼中并没有那种贪财的光,而是担忧。 她是生怕招惹了强盗。 “要不,咱存钱庄吧?”玉有容道。 萧凡却摇头:“不可。” “啊?”一向要求都被答应的玉有容,顿时不解。 萧凡道:“钱存在钱庄,如果钱庄破产或是卷款逃逸,那就全打水漂了。” 这年头的钱庄,虽然是银行的前身,可却没有银行的严谨。 钱庄大部分都是私人开的,一旦逃了,除了海捕,没办法。 钱大概率是追不回来的。 甚至有些人,会故意让自己的钱庄破产,或是卷款逃走,早就准备好了改头换面……从此这世上多了一个富翁,以及一堆愤怒的储户。 “可是咱家已经放不下这么多银子了呀!” 玉有容为难道:“地窖也放不下了。” “……” 萧凡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临银子过多放不下的问题。 “要不,给齐王送些去?”玉有容突发奇想。 萧凡一愣。 旋即眼前一亮:“可行!” 拉的是齐王的大旗,给人家分一份合情合理。 关键是,这样做,皇帝陛下应该会高兴。 “可就算送给齐王一些,咱们还是放不下。”玉有容啧了一声,颇有些为难。 萧凡想了想,也确实不能全是现银。 于是道:“索性拿些钱出去,将萧宅毗邻的几个宅子都买了,咱正好扩建库房,也扩建一下银库。” “好呀!” 玉有容大气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担心萧郎你觉得我耍阔。” 萧凡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我怎会怕你耍阔,你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有这样的见识与规划是好的。” “嗯……” 玉有容喜道:“那咱们应该买哪几个宅子?” 见她认真地拿出笔来,要在宣纸上记录。 萧凡笑道:“别人家的祖宅就不考虑了,那些空置的商铺或是别院,都可以考虑……只要你手里留个几千两应急即可,其他的都可以花销了。” “啊?” 听到可以花这么多,玉有容心中的购物欲,一下子就被点燃。 但她只是略作计算,就道:“数万两银子,能买下几条街了,咱要买那么多吗?” 萧凡抻了抻脸。 心中无奈,我又低估了银子的购买力呀! 萧凡心中,总是下意识,将银子的购买力低估。 一万两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其实这真的是巨款! 萧宅算大了,可也卖不出一千两,附近也就张宗宝的祖宅能卖这个价。 其余的房屋院子,一百两都算大房子了。 一万两的话,真的能买几条街的! 尤其是眼下,饥荒要来了,房子不值钱了,粮食会贵到死……不少人愿意卖房求生,只怕到时候也没人愿意接手了。 因为那时候卖粮食更赚钱,还不担心砸手里。 “不必买太多,咱家人不多,买了也照管不上。”萧凡连忙提醒了一下。 “你看着买吧,储备粮食果蔬和肉食之后,多余的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随便花!” 萧凡大手一挥。 至于张宗宝那份儿,除了他的主宅祖产不会动之外,其他的钱都是一起花的。 张宗宝也不会与萧凡分家了,那自然一切由萧凡做主。 “真的?” 听到可以随便花,玉有容再度惊喜。 这可太宽泛了呀。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买的?” 萧凡笑了笑,倒是很好奇,这个年头的女孩子,心中都有些什么好物。 “嗯……” 却没想到,玉有容兴奋着思考了半晌,最终却摇了摇头。 “似乎没什么可买的……需要的东西夫君都给我置办好了,我什么也不缺。”玉有容认真地嘟嘴道。 萧凡忍不住上手,搓了搓她的脸。 嘟嘴的女孩子,太可爱啦! “哎呀。”玉有容秀眉微蹙,欲拒还迎地推开萧凡。 萧凡化作猛虎,直接扑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天还没黑呢!”玉有容惊慌失措,但神情并没那么抗拒,只是不想被人诟病礼法。 “老爷,张二爷回来了!”秋蝶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萧凡连忙起来,与玉有容各自整理衣裳,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樱桃。 “咳,来了!” 萧凡邪恶地笑了笑,才出门去,留下心跳还未平复的玉有容,坐在床上怅然若失。 “哥!” 刚出里屋,萧凡就看到张宗宝在门口喊。 “谢谢你,哥哥我还活着呢,小点儿声!”萧凡吐槽道。 第九十八章 鲁王要插一杠子 “什么事儿,毛毛躁躁的?” 张宗宝道:“哥,媒氏馆的人跑路了!” “没跑,人家被抓苦力去了。” “啊?” “哦,没跑路就好……那我的事儿,是不是还得耽搁啊?” 张宗宝委屈巴巴。 在这萧宅里,天天看见萧凡夫妇俩秀恩爱,他早就羡慕得质壁分离了。 整个人一天到晚,都在幻想,自己啥时候才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 “就这事儿?”萧凡白眼,“有点出息好不好,晚几日而已,又不是一辈子娶不上了。” 张宗宝冷哼:“哥你是娶媳妇儿了,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字饥……” 瘪着嘴,哼着,张宗宝也翻了个白眼。 萧凡哂笑,就走到院中,去查看正在熬糖和熬油的锅。 张宗宝追过来道: “还有一件事,听说鲁王来了,就住在驿馆,刚到半个时辰。” “这么快?” 萧凡知道鲁王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也会住在白水镇的驿馆。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继续赶路,是完全可以在天黑前到京城住下的。 可尽管如此,鲁王还是留在了这里,打算在驿馆歇脚。 这就肯定是别有用意了。 “别管他,鲁王与我们不相干。” 萧凡可不想再与鲁王有关系。 皇帝已经注意到他了,如果再牵扯上鲁王,那萧凡就会被认为是个投机分子。 广撒网,没立场。 这是很危险的。 “可是哥,我听人说了,鲁王刚到驿馆,就派人去万福楼采买了许多白砂糖和肥皂。” “他这是啥意思?” 萧凡也意外,看向张宗宝:“他叫人干的,还是鲁王手下人干的?” 这意义不同。 如果是鲁王手下的人做的,那大概率就是想投机倒把,知道这玩意儿在京城贼贵,在这里批发过去卖了赚一笔。 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这样可以小小发个财,自然顺手为之。 可这点钱,对鲁王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他不至于屈尊去做这种事,会被人与商贾之事联系上。 还怎么在皇室宗亲面前立足呢。 “吃饭啦!” 突然,厨房里章巧从窗户伸出小脑袋,对着院子里的众人喊了一声。 烧锅的几人,也已经开始收拾了,每天吃饭时间基本固定,他们早就熟练地知道烧几锅就可以熄火准备吃饭了。 “哥,吃饭,我跑半天可给我累着了!” 听到吃饭,张宗宝跑进厨房,帮着端菜。 却听到章巧埋怨道:“二爷,您得洗手,老爷说了不能直接上手拿盘子里的菜!” 这厮原来是想提前偷吃。 萧凡忍住笑意,转头朝着驿馆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鲁王这一手,是想干什么? “嗒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东院大门外传来。 萧凡看过去,正巧看见冲进来的孟青。 “萧公子!” 孟青一向不会如此无礼,李青山将他调教得很好,可显然此刻他有些失了分寸。 眼看饭桌都摆好了,又出什么幺蛾子……萧凡无奈问道: “何事惊慌?” “鲁,鲁王……” 萧凡点头:“我知道鲁王在驿馆,宗宝回来时与我说了。” “不,不是……”孟青缓了缓,他显然是一溜烟急速而来,“鲁王是冲着咱来的!” “咱?” 萧凡眉头一抬,什么叫咱? 咱们是一块儿的吗? 孟青缓了过来,呼了口气,道:“老爷说了,鲁王可能是想插一脚咱们的生意,他已经召老爷去驿馆了……老爷叫我提醒公子,鲁王可能会召见你,叫你想法子应对。” 鲁王,冲着我来的? 萧凡惊了。 我特么……我萧某人何德何能,可以让一位王爷如此垂青? 当然了,不一定是垂青。 “插一脚生意,什么意思,鲁王也经商?”萧凡觉得荒谬。 皇室子弟,哪有亲自操作这个的,不都得派个法代来谈吗? 鲁王亲自来了可还行? “鲁王不拘一格,一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他是有名的不在乎名声的王爷。” 孟青提醒道:“鲁王在鲁地经商,亲自操作,他根本不屑用法代遮掩身份。” “可是皇室子弟不得经商,我记得有这条法令?”萧凡疑惑不解。 大家都找法代,你不找,你清高,给你能得! 鲁王这么干,其他人能答应? “呵呵……” 孟青苦笑:“萧公子不会这么天真,真以为这些律条,能约束亲王吧?” “说白了,只要陛下不严令追究,所有人都不敢真罚他。” “……” 萧凡憋不住笑意。 是啊,有些条文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人觉得合理而已。 其实处置起来是怎么个模样,老百姓谁知道呢? 也许就是自罚三杯。 “我是一路疾驰而来,鲁王的人没我认路,也没我快。” “老爷说你一定能想法子应对。” “萧公子,咱们该如何是好?” 孟青眼巴巴地望着萧凡。 他一向听从李青山的话,李青山说萧凡能有办法,那就真的可以依靠。 “李老哥这回,终于是坚定了立场啊。” 萧凡没有立刻回答孟青,而是先赞许了一句。 以李青山的角度来说,鲁王的出现,对他而言还真不一定是坏事。 反正如今,李青山已经不怕冯圭了,齐王或是鲁王,他投靠谁都一样。 甚至因为鲁王实力更强,他投向鲁王才是明智之举,也符合李青山明哲保身的惯例。 不过这次,李青山居然派孟青来提醒,让萧凡想对策,说明他是真的坚定了齐王与萧凡这边的立场。 是什么促使李青山变化的? 萧凡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翠红可能将暗卫的事情,告诉了李青山! 不过,也有可能是,李青山不想再折腾了,觉得跟萧凡混更有前途…… 反正不论是哪个可能,李青山都选了立场,鲁王那边他是不能靠过去了。 既然李青山都表态了,萧凡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于是,萧凡道:“我们什么都不必做,鲁王如果正常商业行为,可以让李老哥自行决定,有好处青山商行就可以合作。” “不过我不能见鲁王。” 萧凡皱眉道:“就算要见,也必须是很公开的场合,私下不能与他会面。” 孟青道: “那萧公子,鲁王如果巧取豪夺,我们如何是好?” 巧取豪夺? 萧凡眉头一挑,不屑道:“冯圭是户部侍郎,有参奏之权,他背后的淮王可不是鲁王能比的,鲁王动青山商行就等于动淮王的钱,他能答应?” “那万一,鲁王不动我家老爷,对萧公子你出手……该怎么办?” 对我出手? 这话一出,萧凡也严肃起来。 鲁王会这么鲁莽吗? 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 不过萧凡也不敢大意,皇室子弟的胆魄,一向都是包天的程度。 于是,萧凡想出一策: “你不是盯着驿馆的那个矮个子吗?” “怎么?” 萧凡道:“叫你的人在矮个子几人身边,不经意地闲谈,就说鲁王可能看上咱们的生意,对我下黑手。” “说这个有什么用?”孟青不解。 “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这些人待在我身边这么久,不是来害我的,就是来保我的。” 萧凡道:“只要鲁王真敢动手,相信他们应该会出面,至少暗中会有动作。” “他们到底什么来头,敢招惹亲王?”孟青惊讶了。 亲王? 萧凡呵呵一笑,如果皇帝有命令,别说亲王,就算是储君他们也敢招惹。 那可是暗卫! 不过萧凡也并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暗卫身上。 万一暗卫不插手呢。 “江兴?” 萧凡看向江兴,同时对孟青挥手,示意他走。 孟青点了个头,像风一样冲出门去,消失不见。 江兴正坐在家丁那一桌,准备开饭,听到萧凡招呼,起身过来。 萧凡凑近江兴,小声道:“长管的那种器械,做好没?” “有一支,正准备用它倒模,做更多呢。” “好,一会儿带着它,跟我去小驼山。” “老爷,一会儿就天黑了,去小驼山?” 萧凡点头:“叫上二爷,咱们三个一起。” 第九十九章 嚣张至极的鲁王 白水镇,驿馆。 曾经招待过齐王的那间上房,如今住着的是鲁王。 李青山看着面前这个,正值壮年,雄姿英发的王爷,心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就像是在面对冯圭的时候,那种上位者,对自己生命可以一言而决的压力。 他不知道,这次选择站在萧凡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对这个鲁王的印象并不好。 鲁王穿着亲王的朝服,四爪龙袍,但却装饰了许多不属于朝服的饰品。 什么玉器玛瑙,什么金锁翡翠镶石。 一整个看上去,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不像是个亲王,像是个刚发财的豪商。 李青山记得,自己年轻时候,赚到第一个十万两的时候,也是这么飘的。 后来年纪长了逐渐沉稳,又被大盗惦记几次后,就知道收敛低调了。 “你,就是青山牙行的李青山?” 鲁王把玩着,一个八面宝瓷瓶。 是林锡派人送来的,齐王来的时候他也送过,只不过没送进来。 鲁王是来者不拒,林锡送的这个瓶子,他饶有兴致地看了又看。 至少值个一千多两! 就这一个宝瓶。 不过鲁王毕竟见过世面,只是稍微玩儿了一下,就放在了一旁。 他转头,看向这个,闻名全国的牙行头子,很是诧异。 “是草民。”李青山恭敬地答道。 鲁王笑得诡异,道:“听说你不做牙行生意了,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丢掉这样赚钱的生意?” 李青山缓笑:“回殿下,草民只是觉得人老了,应该做些别的生意,牙行太损阴德。” “哦?” 鲁王不屑一笑,根本不信李青山会改头换面,嘲讽道: “你年轻时候,几十年来都不在意损阴德,现在突然就觉得损阴德了?” “恐怕不是怕损阴德,而是找到了更挣钱的生意吧?” 鲁王的笑凝固起来,看向李青山,神色突然有些不善。 “你的牙行生意,在鲁地我有参股,你这样一搞,本王会亏多少银子你可知道?” 原来如此。 李青山晓得了,这位鲁王与齐王完全不同,整个就是一掉进钱眼里的鼠辈。 还亏损? 这么多年来,你靠着我赚了多少钱? 现在我要撤资了,你却觉得我让你亏了? 只是未来少赚些而已。 可见此人贪婪嘴脸。 只是这些话,李青山自然不敢明说。 只得赔笑:“殿下见谅,臣是一个商人,看到更好的生意,当然要去做……精力不足,才将牙行生意抛开。” “哦?”鲁王眼前一亮,凑过来站在李青山身边,低下头在他耳边问道,“什么生意能比牙行更赚钱,说给本王听听?” 李青山眼珠微微转动着,想着如何应对,给孟青多点时间去通知萧凡。 只要萧凡提前知道,以他老弟的智慧,应该有法子应对鲁王的刁难。 “呵呵……不瞒殿下,这新的生意还在洽谈之中,商行也还未建造完毕,按规矩不能透露。”李青山为难道。 鲁王不悦了:“本王也不能知道?” 李青山叹道:“不敢欺瞒殿下,此事是陛下亲自过问的,草民实在是不敢随意泄密。” “父皇?” 鲁王闻言,更加确定,那个传闻是真的。 就算给李青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扯到皇帝陛下身上,这可是死罪。 “可根据本王所知,父皇只是过问了,没有叫你非得保密吧?”鲁王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 李青山跟着笑,心中却是将冯圭骂了一百遍! 鲁王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说明他是真的知道内情,不是听一些风声而已。 这就说明,户部有人泄密了,且透露得很完整。 除了冯圭,没有人知道全貌。 或许冯圭是不经意,又或许是他的家人与身边亲信心腹泄密。 反正,现在是忽悠不了鲁王,形势很不利。 “李青山,你在想着,编什么瞎话来搪塞本王吗?” 鲁王拍了拍李青山的肩头,冷笑:“你有几个脑袋?” 李青山苦笑。 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大人物。 直接死亡威胁,没有半点商量与话术来往切磋,就整个刀架在脖子上。 皇帝都没这么霸道! 皇帝都得在意,行为会不会被百官御史诟病,会不会被宗亲长辈指责。 可鲁王不在乎。 他眼里只有钱。 “殿下说笑了,草民有几个胆子,敢谎言欺瞒殿下?”李青山退后一步,拱手道。 认怂。 不认不行,当场给他砍了,冯圭也不敢找鲁王报复,最多让御史上个奏本。 可皇帝能为了一个商人,严厉处罚自己的亲儿子? 不可能。 有些老百姓的狗咬了人,都会护着狗呢,何况皇帝。 鲁王得意坐回太师椅上,淡淡道:“那就说吧。” “殿下都知道了,草民还需要说吗?” “说说看。” 鲁王:“我也得知道知道,告诉我内情的人,有没有骗我。” 这话。 分明是在警告我,如果说错了,你可是当场能验证的吧? 李青山无奈,便将精盐的生意,娓娓道来。 只是还没提萧凡。 “你能将盐精制?” 鲁王大喜:“这生意可太能赚钱了!” “本王要参股!” 参你妹……李青山暗暗吐槽。 不容李青山拒绝,鲁王霸道得很:“全国推广精盐,不,还可以出口各国,到时候等于掌握了盐业!” 盐业的国库营收,一年至少几千万。 全天下各国加起来的话,得上亿两了! 超级大肥肉啊! 李青山摇头。 “你敢拒绝本王!?”鲁王眯起眼。 身旁的护卫直接抽剑,搭在了李青山肩头上。 李青山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几十年来,他也不是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过。 这种场面,唬不住他。 李青山淡淡道:“殿下,精盐成本很高,暂时不能推广,否则老百姓都吃不起。” “吃不起?” 鲁王不屑道:“吃不起就别吃,将粗盐都断供,他们不买也得买!” 听到这话,哪怕李青山是个商人,也是感觉血压上来了。 你可是皇子亲王啊,江山社稷是你家的不错,但真就这么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吗? 在严厉打击私盐的情况下,断供粗盐,所有人都得买精盐。 这理论是对的。 但真这么干的话,老百姓得被逼死。 粗盐五十文一斤,精盐至少也得三百文,还是不故意炒价的前提下。 平日里,老百姓不农作都不吃盐的,这价格再加上去,老百姓农作的时候也吃不起盐了。 到时候全国的粮产量肯定下跌,因为缺盐老百姓会有不少病症,导致人口再度减少。 不需要太久,维持个三五年,这东夏就得灭国。 就算国内不造反,毗邻的几个国家,听说这边这样瞎操作,自然会把握住战机。 这些……所有盐商都懂。 这也是国家管控盐业,不允许价格波动的原因。 可是你堂堂一位亲王,居然连这都不懂吗? 还是说,你是真的不在乎,只管自己兜里有钱就好? “怎么,你好像不服气?”鲁王瞧见李青山脸色变幻,冷笑道。 护卫的剑,靠近李青山的脖子,剑刃已经压出浅浅的血痕。 李青山心中怒火中烧,却也不得不低眉颔首。 “殿下息怒。” 李青山拱手道:“这生意不是在下经营的,草民不能私自做主。” 鲁王示意了一下,护卫将剑抽了回去,站在一旁。 鲁王上前问道:“是谁的生意?” “户部侍郎冯圭冯大人。” 鲁王不屑:“区区一个户部侍郎,三品罢了!” “还有淮王殿下……”李青山严肃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深深的不屑。 虽然淮王也不是个东西,但比起你鲁王,还是有点儿实力的。 果然,听到冯圭的名字,还不屑一顾的鲁王,听了淮王之后就顿时沉默了。 “你敢唬我?”鲁王诈道。 李青山摇头:“殿下可以去查,冯大人背后的人就是淮王殿下。” “淮王兄……” 鲁王再度沉默。 他是个聪明人,赚钱再多,只要朝堂上不大肆结党,就不会被人视为眼中钉。 可一旦动了那些皇子的蛋糕,鲁王知道自己就会陷入争斗之中,不利于他自己的行动。 “我回京会亲自问淮王兄,你敢骗我,就等着死吧!”鲁王冷冽地说道。 李青山笑道:“殿下若无事,草民告退。” “滚!” 本以为可以得到一桩好生意,却突然扫了兴,鲁王已经没什么耐心。 退出房间,一路走出驿馆,李青山的脸色都铁青。 驿馆门口,孟青等在那里,手握着长剑焦急等待着。 “老爷!” 见李青山出来,孟青松了口气:“您再不出来,孟青就杀进去救您了!” 李青山眼眸低垂,没说话。 孟青瞧见了李青山脖子上的血痕,怒道:“这是鲁王干的?” “老子晚上去宰了他!”孟青咬着牙,低声吼道。 李青山走在前头,示意孟青跟上。 上马车后,李青山才开口: “鲁王此人,该死!” “老爷,我晚上就去……” “不!” 李青山还没糊涂,冷道:“他毕竟是亲王,刚见了我就死了,我逃不掉。” “不过这口气,老子也忍不下!” “那怎么办?”孟青一向不喜欢动脑,因为他知道,老爷的脑子比他的好用,听话就完了。 李青山冷笑:“他很快就会去找萧老弟,白砂糖与肥皂的生意,他也肯定会在意。” “我已经知会过萧公子了。”孟青道。 “萧老弟,别让哥哥失望……” 李青山突然期待,萧凡会如何对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王。 第一百章 要逼讨秘方,暗卫大方偷听 “殿下,已经打听清楚了。” 鲁王府的长史何更,推开门进来,就凑到鲁王身边小声道: “近日京城里炒上天价的香皂,是本地一个名为萧凡的年轻人所创,联合了万福楼在做这生意。” “万福楼?” 萧凡这个名字,被鲁王下意识忽略。 但是万福楼三个字,鲁王却不敢无视。 因为鲁王知道,万福楼背后有很多人,势力繁杂,各方大人物都可能有股子。 甚至皇族,也在里面占股。 “这样说来,本王若是动了这个萧凡,会得罪万福楼背后的人?” “殿下慎重。” 何更跟随鲁王多年,知道自家王爷是个什么德行,巧取豪夺那是家常便饭。 在鲁地,那是鲁王的封地,他就是真正的土皇帝,可以做到为所欲为。 可是这里是京畿地区,哪怕鲁王是个亲王,在没有皇帝的偏爱与实力的前提下,也是不敢随便对牌面上的人出手。 萧凡显然还没上牌面,可他与牌面上的人,有利益关系。 如果只是友谊,鲁王反而不会在意,会肆无忌惮地对这个萧凡出手。 有些人没一个朋友,最多遗憾揶揄两声,时间长了就忘了。 可牵扯到了利益,就不能这么鲁莽了,因为截断别人的财路是真的不共戴天的。 鲁王自己,就是一个完全以利益为行事目的的人,他懂得那些人真正的逆鳞在哪儿。 “可是香皂太赚钱了,本王不想放过这路子。” 鲁王眯起眼,看向自己的幕僚,也是长史: “何更,你有什么法子,能两全吗?” 何更无奈一叹。 你这明明是自己有了法子,还非得让我说出来,好摘去你的罪恶感是吧? “臣以为,最好是派人去偷秘方,或是抓一个萧凡在意的人,叫他拿出秘方来……” “拿了秘方,我们可以回鲁地周遭做香皂生意,京畿这边不碰,也不会让那些大人物动怒的。” “毕竟您是亲王。” 何更的话,让鲁王与护卫,都点了点头。 “那就今夜行动,直接将萧家的人都抓了,逼他交出秘方……萧凡此人别杀就行,其他的你们看着办。”鲁王直接应允这个计划,显然是早有腹稿。 “区区一民宅罢了,咱们有二百甲兵,派几十个人去就是了。”鲁王的亲卫自信道。 …… 小驼山。 这里已经在准备开发,白天有许多人来往,将挖掘的石料与泥土运走。 夜幕降临,野外多豺狼,自古以来的徭役,也都没有晚上还要加班的道理。 也就停了,将人都遣回去。 这工地也没什么值得守的,工具都被工人带走,剩下的都是一些很重的泥石,想要也偷不走。 “碰……” 山间响彻几声,如雷霆暴动,随后惊起一片刚回巢的飞鸟。 更隐约听见,有野兽哀鸣。 不消片刻,萧凡带着张宗宝与江兴,从密林深处走出来。 萧凡脸上挂着喜悦,而张宗宝与江兴,脸上都还满是震惊的表情。 他们意识到,自己见证了历史。 “老爷,咱这东西,太可怕了!”江兴抱着一杆长枪,那是他最新做出的火器,还很粗糙。 因为材质限制,这东西用不了太多次,就会报废。 但威力已经让人瞠目。 江兴以为,再强的江湖高手,应该也挡不住这玩意儿一下子。 “初版而已,会越来越厉害。” 萧凡道:“此事要保密,这东西只能我们三个知道,再有额外的人晓得了,别怪我不讲情面!” 江兴连忙点头,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对于张宗宝,萧凡自然是信任的,今日带张宗宝一起来,也是为了防备江兴有别的心思。 不然,萧凡想连张宗宝也一起隐瞒。 至于江兴,是瞒不住的,这东西全程的制作都由江兴亲自操刀,一旦拿出来用了他就会知道。 为了到时候不泄露更多,不如现在先跟江兴说清楚,叫他别大惊小怪。 “哥……” 张宗宝也从震惊中醒转过来,惊叹道:“你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 他实在是震惊。 原本两人,都是小镇上的废物点心,兄弟俩废物得很开心。 可兄弟突然就化龙了似的,脑子像是被昊天上帝亲吻过了一样,突然就变得非常好用! 简直不可理解。 “记住,保密。”萧凡再度对张宗宝嘱咐道。 “知道了……”张宗宝恍惚道。 江兴则是摸着枪管,感受着余热,跃跃欲试道:“如果鲁王的人要乱来,有这东西,来再多高手咱也不怕!” 萧凡点头一笑,也是十分自信。 不过想到:“还是要小心,毕竟我们只有两杆枪,近距离作战装弹会有危险。” 工艺与材质限制,现在做不出太现代的枪械。 连发是不可能的,单发,还得手动装弹,也就是说只能领先两枪于对手。 “鲁王应该知道了,我背后有齐王与万福楼。” 萧凡道:“他就算要对我出手,也不会明面上做。” “鲁王可是视财如命,孟青不是说了吗,要咱们早做准备?”张宗宝还是很担忧。 从前的哥俩,都不配做李青山的对手,小小的兰台县令都可以破家。 可现在,居然值得被王爷惦记上了,张宗宝真不知道这是不是进步。 可他宁愿不要这样的进步。 萧凡想到那个矮个子,笑道:“如果运气好,不用等到我们出手。” …… 驿馆,鲁王的房间正上方,屋顶上一个黑衣人趴在那里。 他像是融入了夜色,哪怕有鲁王府的高手,跳上房来巡视,也没将他从黑暗中看出伪装。 “大哥,听见了吗?” 有人小声问道。 在矮个子身边,居然还躺着两个黑影! 真不愧是暗卫的人,在这夜色下隐匿身形的手段,堪称一绝。 老六小声道:“这个鲁王,还真是大胆,刚来就要胡作非为!” “大哥,鲁王要对萧凡出手,咱们可是奉命要保护此人的,要不要出手啊?”老五请示道。 三人就这么,在人家房顶上,压着声音聊了起来。 可鲁王的人,却根本没发现。 一个个菜得可以。 “下去聊。”矮个子谨慎,觉得就在这儿聊起来,多少有点儿不尊重人家鲁王的护卫。 “怕啥,他们要能发现咱,我给他磕一个。”老六不屑道。 矮个子翻了个白眼,他也早就察觉了,鲁王的人松懈得很,根本没有太强的素养。 就在这儿聊,好像也没什么。 “嗯……” 矮个子沉声道:“陛下叫我们要保护好萧凡……既然那鲁王说了,不伤萧凡,咱们是不是就不要出手?” 老五也道:“咱暗卫的规矩就是,别多管闲事,既然陛下交代的事情没差错,就不要多事了。” 老六则道:“可是,万一鲁王的人下手没分寸,或是逼死了萧凡,咱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还有,我提醒你们,萧凡可是齐王殿下的亲信!” 老六提醒两人,不仅要考虑当下的任务,还要考虑将来的人情世故问题。 皇帝对暗卫下的种种任务,都向暗卫表明了一个态度:“朕要悄悄扶持齐王,尔等好生效力!” 齐王一旦将来得势,那么萧凡肯定差不了。 不帮的话,未来齐王会不会追责? 帮这一把的话,将来萧凡肯定感激咱哥儿几个啊! 这一句话里,藏着的信息可不少。 暗卫是兢兢业业,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 完成任务的同时,顺手给自己谋福利……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大哥,别想了,鲁王的人已经换了夜行衣出发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了。”老六道。 老五看向矮个子:“我听大哥的。” 矮个子眉头舒展,点头眯眼:“好!那就干一票,不过不能暴露我们……” 第一百零一章 暗卫夜行甲 “你怎么来了?” 萧宅。 萧凡刚带着两人回来,便在门口撞见了孟青。 孟青抱着剑,靠在门边的阴影中,见几人回来便道: “萧公子你们没回来,我不便进去,就在此等着。” “是老爷叫我来的。” “陛下有恙,鲁王再怎么拖延,他也只敢在白水镇呆一晚,明日必须走……所以,如果鲁王要对咱们出手,今晚是他唯一的机会。” 孟青道:“老爷怕萧公子这里,会有什么差错,便派了我来。” 萧凡不禁一哂。 李青山还真是能抓住机会啊。 萧凡也知道,鲁王今晚也许会有行动,才会带着两人出去试枪。 甚至回来的时候,顺手去了一趟衙门,让捕头郑纶带着官差在附近巡视。 如果能让鲁王忌惮,从而不出手,那就最好。 不过李青山派孟青来,萧凡是真的没想到。 毕竟这段时间,李青山身边也是挺危险的,他敢这么做,是真的有胆魄。 “你……不错。”孟青转头,看向江兴,只是有些嫌弃后者怀里抱着的长杆。 作为一个高手,随身不带兵器,带这玩具一样的东西作甚? 江兴昂首:“我武功不输给你!” “嗯。”孟青点头,没说不对。 张宗宝则是四处扫视着黑暗:“哥,今晚真会有危险吗?” “你先进去,让你嫂子他们,带着几个姑娘下地窖。” 萧凡道:“将所有家丁叫起来。” 平时发那么多工资,这会儿该派上用场了! …… 午夜。 萧凡躺在床下,萧宅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东院。 这一间屋子里,藏了三个高手。 孟青、江兴,还有萧凡。 院中各处阴暗角落,林虎、肖鹏、赵风、孙成四人,也各自拿着兵器,藏了起来。 “呼噜……” 不知道谁的呼噜声,突然响起。 众人紧绷的神经,一下绷不住了。 萧凡骂道:“宗宝,别睡了,一会儿人来了。” 张宗宝浅眠之际被惊醒,打了个哈欠,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严肃如孟青,也忍不住笑出声。 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能睡得着,是真没心没肺啊! “哥,都午时过了吧,怎么还不来?会不会咱们想多了,鲁王忌惮齐王不会出手?”张宗宝小声道。 “忌惮齐王?” 萧凡摇头:“你方才没听孟青说吗,鲁王什么都知道,若非忌惮淮王,青山老哥都得有一劫!” 齐王? 谁会忌惮这个乖宝宝啊? 目前毫无卵用,最多只会在父皇面前告告状。 谁还不是个皇子了? 又不是针对的齐王本人,皇帝又能怎么办?当然是不可能主持公道的。 “可是哥,他们再不来,我就要睡……啊哈……”说着,张宗宝又打了个哈欠。 整得萧凡像是被传染了,也打了个哈欠。 孟青无语地看向一旁的江兴,虽然在黑暗中,但借着月光,两人还是对上了眼神。 江兴是无奈的表情,觉得有些丢脸。 然后江兴也打了个哈欠。 “啊哈……”孟青正翻白眼,却感觉控制不住自己,哈欠都打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精神也不集中。 “清醒些!”萧凡尴尬咳道。 就在这时,头顶上有稀疏声响,像是有重物压碎了屋顶的瓦片。 “猫?”张宗宝诧异。 萧凡嘘声道:“是人!” 孟青与江兴对视,二人压着声音,异口同声:“屋顶有三个人!” 三个? 萧凡眉毛一抬,嗤之以鼻:“鲁王太瞧不起咱了吧?” 然而,孟青又道:“不是鲁王的人,屋顶的人轻功极好,鲁王手下那些废物比不上。” “啊?”萧凡诧异,他没见过鲁王身边的人,自然无法判断其武功高低。 张宗宝更别说了,三脚猫罢了。 江兴也点头,沉声道:“屋顶那三人,功夫不在我与孟青之下,江湖一流高手水准,那鲁王身边的人肯定享乐惯了,定然比不过。” “不是鲁王的人?” 萧凡表情精彩起来。 瞬间就想到了暗卫。 而且恰好,盯着自己的暗卫,就是三个人。 一个矮个子,还有他的两个小伙伴儿。 “要不要出手?”张宗宝问道。 孟青与江兴,皆是瞪了这位爷一眼。 萧凡笑骂:“出手?谁给你的勇气?” 这种高手,萧凡没真的生死搏杀过,不确定能不能挡住一个。 可江兴与孟青,最多一人纠缠住一个。 “别乱来,不是鲁王的人,今夜却到了此地,说不定是来助我们的。”萧凡没说透暗卫。 孟青诧异道:“萧公子有这样的助力?难道是齐王殿下派来保护你的吗?” 张宗宝也意外得很。 “哥,还有这样的人,我咋不知道?” 江兴确实若有所思,此前萧凡向他暗示过,但他只知道有人盯着萧宅,不确定是敌是友。 更不确定,是暗卫的人。 萧凡则含糊道:“别管了,总之只要没打进来,咱们就当不知道。” “……” 此时此刻,萧宅东院中。 藏在院内角落的家丁们,一个个神经紧绷。 突然,林虎瞧见东院主屋的房顶上,有人影。 正要有所警示,却又听到,院墙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杂乱中听得出鞋底质量不错。 “叮……” 林虎将一枚石子,丢到院中石地板上,清脆的声音警示众人。 有人来了! “哪儿?”赵风还没找到目标。 孙成已经看见了,近日一直被江兴调教,身手是有的,但要对敌还需要挑战一下心境。 毕竟从前两人都是商籍,不是打手出身。 不过好在,此前萧凡对他们说过,只要来人了示警就好,不需要与人厮杀。 各自藏好也行。 而屋内,听到声音的萧凡几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进!”院外,鲁王亲卫统领周正,对着数十个装扮后的士兵下令,“翻进院墙,将宅子里的人都抓了,拿下萧凡切忌伤他!” “是!” 萧宅的院墙,本就不算高,那些士兵搭着人梯,加上本身有些三脚猫功夫,轻易就翻过墙来。 一个个,等到全部都进院了,周正沉声道:“行动!” 数十人分成三拨。 五人冲去西院方向,应该是去捉拿张宗宝的。 还有十人去了北院,自然是冲着萧宅的家丁去的,防止他们生事破坏。 而周正则亲自带着十人,直接冲向东院的主宅。 “再嘱咐你们一句,现在还不能伤人!”周正小碎步跑着,提醒手下。 悄悄靠近房间,就要踹门,周正听到房顶有明显的声音。 有人朝着这边来了,从房顶跑过来的! 周正毕竟也是个老兵,立即就判断出来。 “萧凡居然有准备?!”周正惊骇,他听出来者的气息绵长,绝对是个可以碾压自己的高手! “谁!?” 屋子里,萧凡适当开口,一副惊慌失措的语气。 “门外是谁?” 萧凡故意道:“你……你想要钱财,还是什么别的,都可以商量,好汉别乱来!” 装得是一副妥妥受害者的面孔。 令人听了就知道,房顶上的人,绝不是萧凡刻意安排的。 “嗯?” 周正疑惑不解,房顶上的人,不是萧凡埋伏的? 难道除了鲁王殿下,还有别人也盯上了萧凡? 能不能别这么巧,都在一个晚上行动吗?你们是活不到明天了吗? “谁!” 周正与属下,都反身看向背后,因为一道黑影从房顶跳了下来。 人影在男人中略微显矮,背着双剑,戴着面具,浑身裹在黑色的特制夜行甲衣里。 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什么人培养的死士。 “什么人?”士兵们慌了,这装扮一个就是个大高手啊! 这世界的武者,还是有点能耐的,一流高手可以暴打无骑兵的步卒,前提是不带甲。 周正盯着面前的矮个子黑衣人,道:“阁下是何人,莫不是同道中人?” 第一百零二章 大开杀戒的暗卫三人组 矮个子看着面前的数十人,淡淡道: “暗夜进入他人宅院,尔等还敢质问我是谁?” 周正眯起眼,拱手道:“不知是哪路神仙,护着这屋子里的主人,还望兄台告知。” 这样的高手,自己绝不是对手。 周正是个有脑子的打工人,他只会给鲁王卖力,绝不会给他卖命。 因为鲁王不值得他卖命! 如果遇到惹不起的人,那就退,退一步海阔天空。 “一个路过的侠客罢了。”矮个子淡淡道,似乎他就是个恰好路过,看到有人打家劫舍忍不住正义感爆棚的好心人! 轻轻抽出双剑,矮个子持剑做攻杀姿态,露出面具的一双眼睛,满是盎然杀机。 做了暗卫之后,为了隐藏,都很久没动手了。 矮个子突然也很期待,今晚可以大开杀戒一场! “阁下这般人才,不如加入我们,主子绝对可以给你开一个满意的价格!”周正开始挖墙脚。 他道:“以阁下的内功之深厚,在江湖上也是顶级高手,若你能加入我们,我可以说服主子每月给你五十两,怎么样?” 五十两? 矮个子翻了个白眼。 他虽然做暗卫的俸禄不高,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任务时期,暗卫可以随意花销,数万两他都过过手,何况这点小钱儿。 “再不滚,就一个别想走。”矮个子冷道。 “放肆!”士兵们忍不住了。 “谁啊,竟敢如此嚣张,你只有一个人罢了!” “就算你是高手,我们全部一拥而上,你也不能一瞬间将我们都杀光!剩下的人足以乱剑劈死你!” “就是,装什么呢你?” “周大人,下令吧,兄弟们绝对不惧死!” 周正懵了。 不是,你们装什么呢! 你们不怕死,可老子不想死! 你以为是战场上啊,军阵之下,江湖高手也是土鸡瓦狗? 醒醒啊兄弟们,你们现在没穿甲胄,没拿长枪长矛! 玛德,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说出这种话的? 要害死老子吗? “看来,你们作出了选择!”矮个子也兴奋起来,双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不等周正说话就已经冲了过来。 “杀了他!” “不是我下的令!”周正震惊。 卧槽,谁,哪个王八犊子喊的? “别!” 可已经被激怒的士兵们,根本听不进去,就愿意把那话,当作是周正下的令。 然后…… “噗噗噗……” 周正感觉眼花缭乱,皎白的月光下,他看到一道黑影闪进人群,双剑挥动身形扭转之间,一刀刀看不见红色的血液喷出。 只几息内,方才还在放话嚣张的十几个士兵,全部倒下。 映照月光,周正看到他们全被一剑封喉,还没死透,全在拼命呼吸着,口中不停喷着鲜血。 “好汉饶命!” 看到一道剑光,朝着自己劈了过来,周正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一个滑铲,就跪到了黑衣人面前。 “嗯?”还没死透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惊得濒死也是大怒。 周大人你跟他拼啊! 他肯定损耗不少,你杀了他给兄弟们报仇啊?! “……”矮个子看着面前,突然就跪下来的带头人,顿时无语至极。 兴奋的剑,颤抖了一下,很想将此人也收割。 但周正不但跪了,还给他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周正求饶道:“不过是听命行事,在下绝对不敢对这主人有恶意,都是鲁王指使的,与我无干啊!” “好汉饶了我吧,我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八岁稚子,内子又是个柔弱妇人……我若死了,他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然后就哭了。 这一哭,给矮个子整不会了。 不是,你这样搞得好像,是我在恃强凌弱似的。 “簌簌。” 周正听到疾驰的脚步,是那种轻功极好的高手,在地面快速跑动的声音。 抬头一看,矮个子黑衣人左右,站了两个黑衣人。 给周正吓得,又多磕了几个头。 “都解决了?”矮个子看向老五和老六,问道。 “都解决了。”老五淡淡道。 老六遗憾道:“太弱了,这些真的是鲁王的兵吗,怎么像是没当过兵的土匪,完全不成章法……” 咕噜! 你们知道我们是鲁王的人? 居然还敢如此痛下杀手? 周正浑身都在颤抖。 他立刻意识到,鲁王这次踢到铁板了! “这个人留着干什么,杀了吧?”老六随口道。 矮个子皱着眉,没决定,他总觉得人家都这么求饶了,杀了也不好。 何况这个人,还没对自己出手,对话也挺客气。 就这么杀了,好像有点儿不讲究。 “别!” 周正连忙转动脑筋,想到了一个自救之法,连忙道: “好汉别杀我!” “我,我有用,留着我有用!” “嗯?”三人皆是戏谑。 留着你有何用? 周正解释道:“我,我可以回去,回去告诉鲁王,叫他别打这家主人的主意!” “不然的话,鲁王他还会派人来的,我回去好生劝说,鲁王绝对不敢再招惹萧宅……” “嗯?” 听了这话,三人都缓缓点头。 这说得有道理! 鲁王如果还派人来,他们虽然可以对付,但也很麻烦。 而且杀人太多,必然引发舆情,到时候调查起来,暗卫的踪迹就会暴露。 “算了,你滚回去吧。” 矮个子哼道:“叫鲁王别太胆大包天,这里是京畿地区,不是他的鲁地!” “是是是……”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 周正又磕了几个头,然后连忙起身,朝着院墙跑去,一跺脚跳过了墙。 “啊!” 然后一路恐惧地大叫着,朝着驿馆方向跑去。 劫后余生令他浑身颤抖,更是忍不住地想,那三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走!” 矮个子一声令下,三人一起跳上房顶,踩着屋脊跳去了隔壁院子。 等院中清净了。 躲在暗处的四个家丁,全都跑了出来,敲响了主宅的大门。 “呕!” 萧凡出来的时候,看到赵风、孙成二人,正在呕吐。 林虎与肖鹏还算好,虽然也对遍地尸体生理不适,但还是忍住了没吐出来。 “老,老爷!” 林虎都觉得心惊:“那三人是谁啊,难道是齐王殿下派来保护您的吗?” 全镇子都知道,萧凡背后是齐王,他们自然这么猜想。 “算是吧。”萧凡想了想,皇帝派来的,和齐王派来的,也没什么区别。 “那可太好了……” 众人兴奋,也舒缓了压力,还担心被鲁王惦记上,会有什么大危险呢。 江兴与孟青,一出门就朝着西、北两院去查看,等他们回来时,一个个神情也是严肃。 “都死了!”江兴道。 孟青也道:“一个活口都没留,手段相当专业,绝对是暗杀的高手。” “你们比起来如何?”萧凡忍不住想知道。 孟青皱眉:“我没试过同时杀这么多人,毕竟还是有王法的。” 江兴摇头摆手,他就更没多少机会,玩儿这种过命的实战了。 “都说齐王没有野心,他哪儿来的这么厉害的高手?还是三个?”孟青不由质疑。 萧凡立刻打马虎眼: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保护青山老哥,就说我多谢他今日相助,有空一起喝酒。” 孟青拱手:“今日没帮上忙,萧公子,打搅了。” “孟兄慢走,”萧凡上前,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怀里,“今夜多谢,来日说不得还要仰仗你的力量。” 孟青看了看被掀开的衣角,没拒绝,被萧凡这样的人赏赐,他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拱手道谢后,孟青就一个疾驰,然后翻墙而去。 “老爷……” 江兴看向萧凡:“这……加上这里的,西院和北院的尸体,少说二三十人,这怎么处置呢?” 众人也是犯难。 这么多尸体拿出去丢,绝对会被人目击,到时候黄泥掉进裤裆,人赃并获。 萧凡冷笑道:“叫巡街的捕快进来,给他们些钱,让他们丢去义庄或是城外乱葬岗。” 作为本地衙门,打架的时候不来,那洗地你们总得出力吧? 第一百零三章 周正:殿下别作死了 “头儿,这么多尸体,让咱处置?要不咱报官吧?” “报什么官?咱们不就是官吗?”郑纶无语地瞥着,身边的一个小捕快。 今晚,本来府衙的捕快班,是受命来这周边巡查的。 说是要特意注意萧宅的动静。 郑纶这样的老油条,当然知道上头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保护萧宅。 但同时,这样的命令下来,也意味着今晚萧宅会有危险。 郑纶便带着人,在这两条街巡查,一队人扎在一起,没有在别的地方放任何暗哨。 就算有人来找萧宅的麻烦,也可以轻易规避开他们这些捕快。 不管今晚会发生什么,反正捕快班的人没听见动静,也没撞见匪徒。 总不能,事先就进到人家宅院里去吧? 而随着周正逃出来,放声惨叫之后,郑纶才知道躲不过了,才带着人缓缓到来。 等他们来时,正好碰见江兴出来寻他们,便将郑纶等人引进院中。 听到让他们处理这些“匪徒”的尸首,整个捕快班的人都蒙了。 整个萧宅,几个院子里的“匪徒”,加起来二十四个,全死了,且杀人者的手段十分高明,都几乎是一击必杀的。 今晚萧宅发生了什么? 郑纶都不敢想,他突然有些后悔,等事情结束了才缓缓过来洗地。 萧宅干掉这么多匪徒,可见实力,且县令似乎提前得到了消息,让他带着人来巡查……这不就等于说,保护萧宅子的同时,遮住某些事情吗? “都动起来,去找个牛车来,将这些尸体都放车上拉走。” “这半夜拉这么多尸体,会吓死人吧?” “蠢货,你就不会用草席或是稻草遮住吗?”郑纶没好气地道。 “是……” 直到郑纶带人离开,萧凡都没出面见他。 这个人,一向明哲保身,不值得信赖,萧凡早就知道。 所以从一开始,萧凡就没打算,让衙门的人插手。 让郑纶带人来这里巡街,其一是想警示,但他们连警示都没管。其二,就是要利用衙门的人,来处理后续影响。 至于林锡为何愿意站在萧凡这边,原因就更简单了。 …… “全死了?”李青山沉声,眼中满是震惊。 他问道:“你与那江兴联手,能杀这么多人?” “不是,老爷……我们没动手,是三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穿着黑色的甲衣……那种战甲与常服无异,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说过……” 孟青解释了一番。 李青山则突然一惊:“三个黑衣人?” “其中是不是有个矮子?” 李青山似乎联想到什么,立刻朝着孟青询问。 孟青点头,与李青山一样,他也猜测到了那三人是谁。 “老爷是不是怀疑,那驿馆的三个来历不明的京城高手?”孟青小声道。 李青山点头:“我觉得就是他们!” 哪有那么巧! 咱正盯着那三个人呢,刚好萧宅这边出事,就有三个高手救场,且其中还有一个矮子! “可是,那三人不是监视萧公子的吗,为何会帮他呢?”孟青不解。 根据这些日子,孟青带人对那三人的暗中跟随,发现是萧凡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 根本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显然就是来监视萧凡的。 “难道不只是监视……还有保护的意思吗?”李青山深吸了口气,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说,萧凡也姓萧,会不会是皇族子弟?” 孟青忍不住想吐槽,还是忍住了。 “老爷,萧凡在这镇子上长大,从他出手到现在,都有人不断见证,他绝不可能被换了……” 李青山尴尬一笑:“我只是胡乱说说……不过没这个可能的话,为何京城来的这三个高手,要保护萧老弟呢?” “属下也是想不通。”孟青摇头,动脑子的事情,就交给老爷吧。 “难道,这三人真是齐王派来保护萧老弟的?”李青山皱眉思索道。 孟青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老爷,您说会不会是,萧公子在替齐王办事,齐王的人要监视他的同时也得保护他?” “这……” 李青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连忙问道:“那三人出现,萧老弟有很意外吗?” “萧公子好像不怎么意外。”孟青回忆了一下,那三人出现前后,萧凡的情绪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真的就猜到了,那三人一定会来。 “那就有意思了……” “鲁王这次踢到铁板了,萧老弟可不简单,这样的高手只怕属于大内,鲁王是动不得他了。” “那个带队的被放回去了,想必鲁王会明白萧宅的水深,不会敢妄动的。” …… 驿馆。 鲁王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望着独自逃回来,狼狈不堪的亲卫统领,鲁王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说什么!?” 周正哭道:“殿下,属下带去的人,全都死了,就我一个逃回来了啊殿下……殿下啊,我差点儿就见不着您啦……殿下……呜呜!” 鲁王心烦意乱,怒道: “怎么可能?” “萧宅不过就十来个人,能战的只有几个家丁,怎么可能是我亲卫军的对手?” 周正哭道: “有高手相助……” 说着,将内情娓娓道来,哭得像是死了爹妈一样惨。 “行了,别哭了!” 鲁王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地像个什么样子。 “你是说,有三个身手奇绝的黑衣人,杀光了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鲁王攥紧拳头,感觉到了压力。 这样的高手,如果来刺杀自己,那…… 想到此处,鲁王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里终究还不是京城的王府。 去别人家里行事,也不能着甲,鲁王自我安慰,自己的亲卫没那么弱。 才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你的武功冠绝鲁地,他们难道还能更强?”鲁王质问道。 周正心中很无奈。 我是很强,但只在你王府亲卫军这些废物里算强,放在江湖上,我最多算个准一流高手。 人家那些更强的高手,只不过看在我是王府侍卫统领,才没来挑翻我罢了! 对于自己的实力,周正一向是很有逼数的,他就是因为在江湖上混不到顶尖,才屈尊去鲁王府做了鲁王的爪牙。 能在江湖混开,我能在你这儿受气? 哪有能自己创业的老板,还愿意给人打工的? “那三人穿的黑甲,不像是私铸的,有点像是大内御林军的制式。”周正想到这一点,连忙道出。 他不想再去萧宅了。 必须得让鲁王意识到危险,意识到萧宅背后的靠山很强,否则以鲁王的脾气,肯定还要去作死。 “御林军?”鲁王心中一颤,“那可是父皇的亲卫军,你可看仔细了?” “我见过御林军!” 周正道:“御林军是红甲,这些人虽然是黑甲,但款式很类似,我感觉他们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暗卫!” “暗卫?”鲁王再度震惊,“你当真?” “比真金还真!”周正笃定地道。 其实,周正根本不这么觉得。 那三人的夜行甲,虽然类似御林军,但江湖上很多人都喜欢模仿朝廷的制式装备,这其实不算很可疑。 只是周正不敢作死,不想再招惹萧宅,所以打算故意说得恐怖些,让鲁王忌惮。 只要鲁王怕了,这事儿应该就没后续了。 “咕噜!” 周正见到,鲁王强行咽下了一口唾沫,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暗卫……” “对,只有父皇的暗卫,才能有这么多高手,连你都不敌……且敢杀本王的人!” 鲁王却自行脑补,替周正补全了谎言。 可主仆两人都不知道,那三人还真是暗卫的…… 第一百零四章 各方反应 “什么?” “二十四具尸体?” 林锡蹭一下站起来,正在泡脚的他,一双脚顿时踩在了盆里。 烫得连忙跳出来。 “嘶!~” 龇着个大牙,林锡反身看着郑纶: “你可数清楚了,是二十四具?” “是。” “看起来都是当兵的,手上有老茧,身上有长时间着甲留下的茧和印痕。” 郑纶也后怕道:“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鲁王的亲卫?” 他在试探,想看看林锡是不是提前知道今晚。 也许林锡知道萧宅要出事,但不一定知道是鲁王。 “鲁王竟然派这么多人去,显然不是想好好商谈。”林锡沉声,意识到这件事情,变得麻烦了。 郑纶却感觉手脚冰凉。 林锡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是鲁王要生事。 意识到这一点,郑纶明白,自己今晚的所为,应该会留下后患。 萧宅里起争斗,郑纶袖手旁观,等完事儿了才出去洗地,这可不是一个好下属应该所为。 不过林锡也没说什么,并未斥责郑纶,而是道: “鲁王那边要盯紧,如果今晚再有动作,不能再袖手旁观。” “大人,我……”郑纶想解释一下。 “不必说了,你做得很对,衙门不宜插手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端……” 郑纶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大人真是英明,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锡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 夜晚,还没过去。 这一夜,小小的白水镇里,已经有不少人都发现了异样。 两架牛车,拉着许多尸体,出城去了。 守城的当然知道,那里头是尸体。 然后,各方都知道了。 许多已经熟睡的人,都被从睡梦中唤醒,安静的白水镇里,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一个巨大的新闻。 而离开萧宅的矮个子三人组,也没收队。 矮个子带着两个兄弟,来到了驿馆外,盯着鲁王。 如果鲁王非要硬碰硬,他们还会出手,不过这次就不必在萧宅动手了。 三人方才杀了个痛快,才意识到,人家处理尸体也是很麻烦的。 驿馆旁边的一座房顶上。 兄弟三人趴在那里,融在夜色中。 “哥,我刚才杀了十个!” “我也杀了十个!” 矮个子冷笑:“我也杀了十几个。” “可是尸体只有二十几具,难道有人死了也会跑?” 矮个子白了俩人一眼。 “呃……” 老五和老六,都沉默了,虚报战功这可是大罪。 好在这不是在军中的时候了。 “我吹一下还不行了?”老六啧道。 “不怪我杀得少,去北院的人就没几个。”老五哼道。 矮个子哂笑道: “行了!” “这不是在军中,不记录军功,杀再多也无用。” 都不知道你们吹这个有什么意思。 多报几个,能给你升爵还是咋的? “那个带头的回驿馆了。” “我看见了。” “怎么还没动静,鲁王是不是吓傻了?” “老六,你下手太狠了,如果让他们逃掉几个,咱们一会儿还能再杀一批!” “怪我咯?明明是老大更狠,十几个人他都干掉了呢。” “那咱们就不该放那个带头的回去,这样的话鲁王肯定会再派人。” 听着两个兄弟的对话,矮个子急忙阻止: “住口!” “你俩的思想有点儿危险呐,就这么盼着杀人?” 老五老六沉默了片刻。 老六忽然道:“哥,你比我俩杀的都多。” “嗯?” 矮个子瞪了一眼,老六四处看风景,作乖宝宝姿态。 三人就这么在房顶,等了一晚上。 东方既白,三人恍惚了一下。 “娘的,白喂了一晚上的蚊子,鲁王真是没种!”老五不屑道。 “就是,他好歹是个亲王,手里现在也有一百七八十号人,都拉出来啊!”老六兴趣缺缺地道。 矮个子由着这俩人打嘴炮,也懒得管了。 没这两人逼逼叨叨,这段日子他还真的觉得很无聊。 “罢了,无事了,鲁王一早必须得进京,萧宅安宁了。” 矮个子道:“收队。” …… 一晚上,萧凡都没回屋子。 去了地窖,全家人都将就了一晚上,留下江兴在外面警戒。 “老爷,天亮了!” 江兴来打开地窖的门,阳关透进黑暗的地窖,让萧宅众人突然感觉到温暖。 “夫君,无碍了。”玉有容绷紧了一晚上的心,也终于落下。 萧凡点点头,道:“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今日什么都不必做了。” “我去做早饭。”章巧起身道。 “不必,叫人从飘香楼送来,今日都好好歇息,明日正常上工。”萧凡嘱咐道。 “多谢老爷!”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萧凡示意了一下江兴。 江兴提着剑,就出门去,片刻后拿着一张帖子回来。 “谁?”萧凡问道。 江兴递过来,萧凡打开看了。 “竟是鲁王的请柬?”张宗宝再怎么,字是认得的。 “这是什么意思?” “想赔罪?”江兴笑了笑。 昨晚萧宅发生的事情,足够让鲁王重新审视,这座不大的宅院。 “哥,别去,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鸿门宴?”萧凡笑了笑,他却不在乎,因为请柬上写的,是请他去鲁王府做客。 皇帝的儿子,一般都有两座王府。 一座在京城,到了年岁就会送出宫,在京城开府建牙,这是第一座王府。 还有一座王府,在他们的封地。 封地里的王爷,那就是土皇帝,当然要有自己的“行宫”。 而鲁王请萧凡去鲁王府,显然是指京城的那座。 “鲁王想打咱们生意的主意。” 就连张宗宝,都明白:“他不是个东西,想先拿住咱们胁迫,没算到被我们将他伸过来的手斩断了。” “现在是想好好谈了?”张宗宝不屑道,“凭什么他想好好谈,咱就得跟他谈?” “哥,咱不去!” 这回,萧凡没反驳张宗宝。 “对,咱不去。”萧凡笑了笑。 然后当众,将请柬撕了。 丢在院子里的土灶中。 “撕得好!”张宗宝哼道,“等咱起来了,别说他的请柬,人都给他撕了!” “咳咳……”江兴咳了两声。 张宗宝白眼道:“怎么了,他又不是皇帝,说他两句不行?” 对皇帝不敬,是死罪。 对一个王爷吐槽几句,还不是什么大罪过。 非要追究的话,也能有个谤讥之罪,但后果也没啥。 “哈哈,二爷说得好!”众家丁都拍手。 可突然,玉有容道: “昨夜家中死了人,那……咱家岂不是成了凶宅?” 此话一出,众人愉悦的心情,为之一顿。 …… 养居殿。 “陛下,白水镇的暗卫,刚飞鸽传书回来。” 萧景轩刚醒,赵嵩就拿着密信,进殿中来了。 正被伺候着穿衣的萧景轩道:“何事需要一大早就告诉朕?” 还没吃饭呢,就开始上班了? 赵嵩自然看过,便道: “暗卫说,鲁王昨日午后到了白水镇,便在驿馆住下了。” “午后?” 萧景轩顿时抓住重点,问道:“为何他不进京?” 白水镇到京城,坐马车也不需要超过两个时辰。 就这点路程,居然还要夜宿白水镇? “鲁王做什么去了?”萧景轩立刻意识到,鲁王的目的,只怕是白水镇的某人某事。 赵嵩道:“陛下英明,鲁王确实在白水镇有行动。他派人夜袭萧宅,企图掌控萧凡,为他敛财。” “哼!” 萧景轩毫不意外,冷笑道:“朕的儿子中,居然有不喜欢权力,只喜欢钱财的,倒是稀奇!” “朕不是叫暗卫保护萧凡吗?” 萧景轩质问道:“暗卫怎么做的?” “回陛下……暗卫杀光了鲁王派去的人,并警告了鲁王的人,不准再打萧宅的主意。”赵嵩平静地道。 似乎说得不是一件大事。 “鲁王可受伤了?”萧景轩还是担忧了一下亲儿子。 “鲁王殿下没有亲自出手,他一早就启程朝着京城来了,估计一个时辰以后就会到。” “等他到了,就叫他进宫来。” 第一百零五章 王凡举没救了 青山商行。 主楼已经完成。 钱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这才没几天,商行里的规划布局,已经颇有规模。 不过大部分还在修建,先修好主楼,也是为了方便立刻就开始商业活动。 那张盐引,被装裱起来,挂在了青山商行主楼一楼的正堂的正中。 不管谁来了,都可以看到它。 这东西就是营业执照,有它才能贩盐。 “老弟,你看,咱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你看何时,可以开始熬盐了?” 刚吃过早饭,李青山就派孟青,将萧凡接来了。 “李老哥你着什么急,要炼精盐,所需要的那些东西,你准备好了?” “那可不?” 李青山指着隔壁:“那屋子现在放着货,你那些材料,我都采购来了,一样也不缺!” “说实话,有些东西确实贵,咱们这精盐不卖贵点儿也没道理。” 其实李青山早就想开始炼盐了。 早一日开始,就早一日挣钱。 毕竟刚舍了青山牙行,李青山需要快速回血,不然他的一些别的投资,就难以为继了。 “既然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哎哟老弟,你可算点头了!” 见萧凡终于同意开工,李青山兴奋得很。 盐,就是这个时代的印钞机。 “我叫老哥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萧凡转开话题,盐的事情用不着他多操心,李青山绝对很专业。 他今日来,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老弟啊,这件事可不容易查……” 李青山倒苦水,说他是多么不容易,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办成这事儿。 萧凡哪里不懂,笑道:“老哥辛苦,既然咱们合作了,将来会有更多合作的项目的。” 翠红在一旁,忍俊不禁。 对自己老父亲的狡诈,看得清楚,也对萧凡的无奈且还得附和世故的表情,也很幸灾乐祸。 “说说呗。”萧凡道。 李青山清了清嗓子,咳道: “你叫我查的,那可是当朝首辅,我查到的可能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知道能信几分,老弟你自己把握。” 萧凡点点头。 这厮越来越厚道了啊,萧凡发现,李青山在他面前,说话已经变得严谨了。 不敢打包票的人,反而比那些赌咒发誓的,更值得信任。 “按我的人回馈所说,王凡举确实有个女儿,叫什么王……” 李青山有点儿记不清了,回头看了一眼孟青。 孟青无辜耸肩。 我不知道啊? 这事儿又不是我去办的。 李青山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王清莲?”萧凡白眼,侧目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立刻被唤醒记忆:“哦,对对对,就是王清莲!老弟你怎么知道的?” 萧凡笑而不语,李青山就懂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也就不再问。 继续道:“除了这个王清莲,首辅王凡举全家,已经被软禁在府中,他本人也已经很久没上朝,如今内阁由几个大学士在管事儿。” “这都是人尽皆知的。” 萧凡皱眉道:“老哥就没打听到什么,朝堂上或是宫里,有关王凡举的事情?” “当然有!” 李青山自信道:“我好歹也是有点儿人脉的!” “不过老弟,你与这王凡举八竿子打不着,你问他做什么?” 萧凡又给了李青山一个白眼。 “好,我不问……” 萧凡解释道:“老哥,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我不想害你。” “哦……”李青山故作委屈,看起来像是受欺负了似的。 两人现在也能打趣一些话了。 “说说,有什么内幕。” 李青山道: “其实和传闻差不多,王凡举被软禁,主要是因为他与淮王党走得太近,甚至经常把内阁里的奏章中,关于建议将淮王立储的奏章上报……对于对淮王不利的奏章,就选择性地滤掉,不让陛下知道……” 萧凡听了,不由得摇头冷笑。 这特么可真是作大死! 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在夺嫡之中站队,还疯狂给淮王助攻? 皇帝不搞你搞谁? “真是找死啊……这不是蒙蔽圣听吗?”萧凡摇头。 原本还想,能不能抬一手这个岳父,现在看来是救不了了。 告辞。 “诶,老弟,你说对了,还真是什么蒙蔽圣听……这罪名你都知道,你学过法家啊?”李青山意外得很。 自从与萧凡认识之后,李青山就知道,萧凡干的事儿没多少是合法的。 这么不在乎王法的人,居然这么懂王法? 真是我同道中人。 “别贫了,李老哥,还有什么都说了。”萧凡瞪了李青山一眼,笑得无奈。 “嗯……” 李青山组织着语言: “方才说的,都是从内阁与吏部的官员内部通告中,得到的信息。” “还有些,没有朝廷公认过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可信度很高,都是我京城的朋友告诉我的。” 萧凡点头:“老哥你说?” “这个王凡举……” “除了蒙蔽圣听,据说还操纵科考,买官卖官。” “啥?” 萧凡惊到无语:“卖官鬻爵?” “这词儿好。”李青山竖起拇指,夸赞萧凡书得得多。 他就想不到用这词儿。 李青山道:“听说他明码标价,五品以上的官,有空缺的他可以推举,推举一次十万两,如果成功了另付二十万两!” “五品以下的官位,甚至没有空缺的位置,他也卖,只要出价合适……在位置上的官儿,他也能弄下来给人腾位置!” 咕噜! 萧凡咽了一口唾沫。 难怪! 萧凡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王凡举意识到大难临头的时候,直接将王清莲送出京城,叫她隐姓埋名了。 如果只是夺嫡站错位,给他贬了就是。 可涉及这样的大罪,那就不是贬官能了事的,案子查清之后大概率会被抄家,全族流放甚至斩杀! “听说,围住王凡举府邸的,是禁军,显然是陛下亲自下令。” “那王凡举还想将几个儿子送走,没承想一个都没走掉,现在全被困在府中……这次,他肯定要倒大霉了!” 李青山很是幸灾乐祸。 他不知道萧凡为什么查王凡举,但他说这么多,都在传递一个信息。 那就是——王凡举这次死定了! 老弟,你可别犯傻,与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 “唉。”萧凡叹了口气。 这个岳父是真没救了! 夺嫡站队、蒙蔽圣听、卖官鬻爵、陷害同僚…… 这怎么救? 谁告诉我,这!怎!么!救!? “不过,这个王凡举,也有可能不会出事。”李青山突然道。 萧凡:“哦?” “有什么转机?” 李青山摇头:“眼下陛下……你懂得,一旦群龙无首,淮王势力强大,很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到时候,王凡举就是从龙之功,他肯定没事,继续做他的首辅……” 听到这个,萧凡就知道,王凡举彻底完了。 皇帝可死不了! 现在整个京畿,都知道皇帝随时要挂,可萧凡却知道,皇帝这个老六完全是在演戏。 就等着阴一波,那些乱臣贼子。 王凡举是没机会等到淮王上位的,也就是说,他终究一定得被判。 判什么呢? 数罪并罚,判他个斩首示众,都算轻的。 大概率会波及满门,就算不抄斩,抄家流放是肯定的了。 这时候,可不讲究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株连是基本操作。 王凡举干坏事,得的那些银子,王家谁没拿好处? 都享受到了呀。 所以被王凡举株连,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老弟,你问王凡举的事儿,是不是与齐王殿下有关?”李青山小声道。 萧凡侧目。 李青山识趣道:“我懂了,我不问了!” 临走前,萧凡嘱咐道:“精盐的炼制,可以开始了,翠红姑娘就别回春风楼了,在这儿替我盯你父亲的账。” “啊?”翠红瞪眼。 哪有当着父亲的面,让女儿盯父亲的账的? 李青山宠溺地白了一眼翠红:“傻孩子,萧老弟跟你开玩笑呢。” 第一百零六章 玉有容的伤感 万福楼。 萧凡亲自登门。 不过今日,不是为了生意。 后堂房间里,丘故撇下生意,亲自来招呼萧凡。 “老弟,你叫我给你查的事儿,已经有着落了。” 丘故说着,将一封信摆在桌上,示意萧凡打开。 萧凡打开,里面全是王凡举的事儿。 记录了他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被软禁。 与李青山说的,大致都相同。 只是丘故似乎更有手段,查到的细节多了不少。 “王凡举涉及的业务这么多呢?” 萧凡看到这些细数的罪状,扶住了额头。 这怎么救啊! 不仅是之前说的那些罪,这王凡举还有贪污受贿。 当然,当官的有这个罪,那倒也是很基础了。 除此之外,贪赃自然枉法,从他手里逃脱的罪人,可真是数不胜数。 只要家里给得起钱,王凡举可以操作,让有罪的人变成无罪,铁证如山也可以变成没有罪证。 还有什么串联边军,在边界上搞什么人口军火买卖……反正能赚钱的生意,王凡举都在干。 他不像是个首辅,像个首富! 萧凡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这世间大多数的恶。 这个王凡举,几乎将这个时代的罪恶产业链,都给囊括了。 也就是时代限制,这年头不能噶腰子,不然王凡举说不定也会做。 至于侵吞部分军饷以及赈灾银,这都是贪官的基本操作了,没什么新鲜的不多说了。 “王凡举得有多少钱?” 萧凡忍不住去猜想,这样的一个大老虎,这些年吃进去多少钱啊? 富可敌国,也不一定不可能。 “呵呵。” 丘故也是啧啧称奇,道:“我们做了一个估算,如果王凡举这些事儿真的都干过,他的家产不下于一亿两白银。” “……” 萧凡深吸了口气:“呵呵……户部一年营收,也到不了一亿两吧?” 整个国家,全部赋税与盐业这些加起来,一年下来也不可能有五千万两! 甚至有三千多万就不错了。 更别说一亿了。 可王凡举能有这么多钱,他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贪? “这儿有一条。” 萧凡指着信纸上某处:“朝廷向关外购买战马,每一匹得花六百两?” 六百两的战马,那可真是贪了不止半点,起码贪一半! 普通的走马,也就几十两,作为战马的走马,也不会超过一百两。 而跑马,最多两三百两,已经是很顶级的性能马了。 可是,王凡举采购,花六百两……这特么得吃多少回扣! “呵呵。” 丘故笑道:“老弟你是没进官场,不知道里面的道道……这算什么。” “巧立名目而已,很简单的操作了,我还见过有人……罢了。” 似乎有所顾忌,丘故没有多说。 “王凡举此人,老弟不管你与他有什么干系,最好远离。” “他这么多家产,肯定会被抄家充公,今年正好户部没钱。” …… 回到家中。 萧凡将调查的结果,告知了玉有容。 查王凡举的事情,是萧凡暗中进行的,没提前告诉玉有容。 她还有些诧异,萧凡如此贴心。 可当玉有容听完后,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父亲他……” 玉有容欲言又止,下意识觉得,可能是诬陷。 但想到自己出逃时,府中来人的惊慌神情,玉有容就知道,这些大概率是真的。 或许有些罪名不实,但她父亲真不冤枉。 “他……他会死吗?” 玉有容梨花带雨,望着萧凡,满是绝望。 再怎么不够爱她,那毕竟是她的生父,从小到大还是享受到了首辅大人的光辉的。 如果王凡举要死,玉有容还是免不了会伤心难过。 “唉。” 萧凡叹道: “我本想着,如果他只是参与夺嫡昏了头,我会想尽办法救他……可现在看来,我救不了岳父大人,他……” 有些话太重了,在玉有容面前,萧凡还是不能直说。 但玉有容能体会到,萧凡的那种无奈,那种恨其不争。 萧凡是真无语。 哪怕王凡举犯的事儿少点儿,也有挽回的可能,可你看看……这狗东西尽选些死罪在犯呐! 罪名几十条,条条都特么是死罪!没见过这么作死的人! 最要紧的就是蒙蔽圣听、卖官鬻爵、倒卖军火……随便哪个,都是救不了的死罪,这货一犯犯了三条! 我怎么救啊? “我就知道!” 玉有容哭道:“当初叫我出逃时,我就该知道他惹的祸有多大!” 现在玉有容一想到父亲,画面就是: 在一个清晨,京城菜市口中心,一个穿着囚服的中年人,被绑在刑场中间跪着。 周围全是丢烂菜叶的老百姓,以及监斩的官员、军士。 在这个画面中,王凡举占据c位。 “唉。” 萧凡摇头:“王府的其他亲眷,如果是流放的话,我会叫人照应他们的。” 他只能给这样的承诺了。 救是救不了了。 别说萧凡现在无官无职,就算他现在就是皇帝本人,也得杀王凡举! 这样的人不杀,绝对吏治崩坏、礼法倾塌! 皇帝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想做个好皇帝,想让史书写点好的,想保住江山社稷……皇帝就不能随心所欲,必须也要顺势而为。 王凡举已经暴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看皇帝愿不愿意开恩,给王家其他人一条活路了。 不过萧凡也不做乐观的假设,王家人大概率会株连流放,如果皇帝够生气,全杀了也是有法可依的。 而流放也不轻,大多数人都撑不住,客死异乡的可能在八成以上。 不过如果有人照应的话,流放也可以有不同的待遇,至少命可以保住。 将来再有个什么功劳,可以赦免了罪行,那就能回来。 “萧郎……我好怕!” 玉有容哭道:“若父亲真被判死,我……我连给他送终都不成!” 萧凡无奈一叹。 确实如此。 如果王凡举押赴刑场,玉有容都不敢去给他送断头饭的,因为当场会被抓住。 甚至因为提前出逃,可能会罪加一等,跟着王凡举一起死的概率很大。 而不去送王凡举最后一程,对玉有容来说,是不孝。 以玉有容接受的教育来说,不孝与死没什么差别,所以她才崩溃。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陪你去京城。” 玉有容闻言,看向丈夫的眼神,又多了些温柔。 萧凡正色道:“不论他犯了多大的罪,于你而言终究有养育之恩,你应该去送他……到时候,我会护着你的!” “夫君……”玉有容抿着嘴皮,擦去眼角的泪痕,突然就将萧凡抱住。 萧凡轻抚她的后背,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她: “你放心,陛下如今身体不好,不宜动杀机,再过些时候说不定会出现转机。” “真的会有转机吗?”玉有容身子向后倾了倾,认真地看着萧凡,想要得到一个安慰,哪怕明知道是谎言。 萧凡温和笑着,如和煦春风,缓声道:“会有的……” 其实萧凡自己都不信。 王凡举这事儿,如果丘故与李青山查到的都是真的,他是不可能有救的。 除非真就有人劫法场。 可…… 不过目前来说,王凡举不会有危险,至少在淮王倒台之前,皇帝不会动王凡举。 官场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算王凡举被软禁了,要判他也没那么简单。 淮王会力保这个首辅,王凡举也会自救,也许就能想到什么办法逍遥法外。 当然,萧凡是不希望王凡举逍遥法外的,这种人活着真没什么用,死了才算是为这个世界做贡献。 所以,萧凡也没向玉有容承诺什么,无论如何也会尝试救王凡举的话。 因为萧凡根本不想救这个岳父,这厮太不是个东西了! “对了!” 玉有容突然醒悟,想到了什么: “当初离京时,父亲托人给我说,如果有机会叫我去找一个人……会不会他可以救父亲?” 萧凡不抱希望,但还是问道:“岳父大人让你去找谁?” 第一百零七章 清河李氏,鲁王罚跪 说起这个特别的人,玉有容心情有些怪异。 萧凡瞧出她脸色变幻,似乎另有隐情。 便道:“说罢。” “……” 玉有容偷偷看着萧凡,又有些心虚,道: “李凌。” 李凌? 萧凡听着这个,仿佛第一次出现的名字,心中却立刻展开了联想。 姓李? 能与王凡举有联系的李姓,肯定不是李青山的李。 “清河李氏?”萧凡想到这个可能。 玉有容点点头。 “这……” 如果是这个李,那倒是有可能,可以起到什么作用。 东夏皇朝,皇族之下,有五姓七望,清河李氏便是其中之一。 世家的力量很强大,皇帝也必须尊重,不然会出大事。 但如果是在皇帝完全占据法理的情况下,这些世家也不敢过分逼迫皇权。 毕竟皇帝手里有兵。 他们虽然有名望有钱,可以很快拉起一支军队,但毕竟很难与正规军对抗。 这就形成一种默契。 平衡得很微妙,谁也不敢率先打破这种微妙,否则就容易引起大乱。 届时,要么是世家重新洗牌,要么是皇权更迭。 没有绝对把握下,哪一方都不想博。 若是清河李氏出手,王凡举能不能救不好说,王家的人应该可以救一手。 至少,去找李凌的王清莲,是可以庇护住的。 “李凌是你父亲什么人,他为何会出手相助呢?”萧凡问道。 这些世家,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比商人还懂趋炎附势,也看重利益。 让他们为了一个王家,平白惹怒皇帝,也是不可能的。 除非…… 玉有容吞吞吐吐地道:“他……他是清河李氏族长的次子,父亲曾将我指婚于李凌,只是当时年纪尚小。” 萧凡笑了。 “合着是我情敌啊?”萧凡笑道。 “不,不是的!” 玉有容连忙解释道:“我与他没有见过几面,也没有私下会面过,那只是父母之命,并非我愿!” 萧凡戏谑一笑,他当然不在乎这什么婚约。 也明白,玉有容不说,也是担心自己嫌弃她,或是怀疑她不贞。 这年头的女子,哪怕只是与人有过口头婚约,再嫁给他人,那在常人眼中都属于二婚的程度。 这很离谱。 但玉有容也这么担心着,所以她没说过。 可提到王凡举,想到可能救父亲的人,玉有容才提起了这个李凌。 萧凡当然没吃醋,他清楚知道玉有容嫁给自己的时候,是清白之身。 那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清河李氏如果出手,或许能有奇效。” 萧凡摇头:“不过除非有绝对的理由,否则清河李氏也不会强行保住你父亲的。” 就算,王凡举与清河李氏沆瀣一气,牟利颇多……那也是不可能救王凡举的。 如果王凡举的事情,没有暴露出来,清河李氏或许能保住他。 可已经公开了,再强行力保,就等于在挑衅皇权与律法。 这种事情,大家都不知道的话,挑衅了也就罢了……可已经公开了,再挑衅,那就是纯在告诉世人,王法都是屁。 遮羞布总是要的。 可如果连遮羞布都懒得要,那肯定会出大事,整个国家的律法威严会失去大半,社会稳定就岌岌可危。 而且王凡举的事情,不只是他个人犯罪而已。 萧凡相信,皇帝动这个首辅大人,主要是因为王凡举完全倒向了淮王! 一个首辅,在夺嫡之中站队,还完全为淮王做事……这显然是取死之道。 皇帝绝不能容忍,这时候谁保王凡举,谁就倒霉。 皇帝绝不可能允许,有任何人或是集团组织,挑战他高高在上的皇权。 哪怕是清河李氏,这会儿也没什么面子可言。 “那……” 听了萧凡的话,玉有容面带纠结,还是沉默了。 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所犯的罪责,谁也难保。 可还是希望能救一下。 “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吗?” 萧凡问道:“如果你想见李凌,我可以让李青山出面,他与清河李氏还有点儿渊源……有生意合作,可以试试牵线。” 李青山是否与清河李氏有关,这一点萧凡早就问过。 李青山的回答是,五百年前是一家。 纯粹就没关系。 就像皇帝姓萧,萧凡也姓萧一样,世上同姓氏的太多了。 “可,可以吗?”玉有容还是不想放弃,那毕竟是她的生父。 作为子女,尽孝是必须的,哪怕明知父母不对,也还是要竭尽所能。 这是如今的主流观点。 孝之一字,极为重要。 “那好,我去请李青山出面,若能联系到李凌,再看看他愿不愿意出手吧。” …… “父皇?” 鲁王跪在养居殿外许久了。 关键太阳很大,他被要求跪在阳光下,而不是阴凉的门口。 跪了快一个时辰,鲁王觉得膝盖都麻了,哭丧着脸不断呼唤亲爹。 似乎希望,可以唤醒一些亲情。 但回答他的,总是赵嵩隔着虚空的一个白眼。 鲁王很不理解,为什么刚回京城,就被父皇喊来,跪在这里。 不见他,也不让他走。 就让他跪着。 萧岱揉着自己的膝盖,疼得龇牙,在低头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怨恨。 但抬头看向门口,面对赵嵩的监视,他只能回一个苦笑与委屈的表情。 跪久了,萧岱感觉到恍惚,似乎看到有人端着大鱼大肉进了养居殿。 仰头一看,太阳正当空,已经是午时了。 不是说父皇病了,吃不得东西吗? 萧岱正怀疑起来,却听见赵嵩道: “都进去吃饭,陛下赏赐的。” “是!” 装扮成宫女太监,实则是暗卫的众人应了声,然后走进养居殿里。 什么? 这些奴才凭什么进去吃? 父皇,我都还没吃呢!? 萧岱有理由怀疑,父皇是想搞自己,喊道: “赵总管!” “赵大人?” 赵嵩正招呼人进去,听到喊声,还是出来应付了一句: “昂?” 萧岱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地笑道: “赵大人,我都还没吃饭呢……一大早就来跪着了,您看是不是跟父皇说一声,叫我回去……” 赵嵩的笑脸凝固,冷道:“殿下,陛下刚说了,要殿下在这里多呆一会儿,他好多看你几眼。” 萧岱欲哭无泪。 “不能让我进去吗?”萧岱无奈道,“进去看更近些,看得更清楚啊……” 赵嵩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萧岱回旋道:“那总能给杯水吧?” 指着天上的太阳,萧岱抱怨道:“这太阳都快给我烤干了!” 赵嵩点点头:“殿下稍等,我去给你端一杯来!” “多谢赵公公!”萧岱连忙道谢。 但那个称呼,却让赵嵩很不愉悦地微微眯了眯眼。 你给我等着! 片刻,赵嵩进去了又回来,将一杯水递给萧岱。 嘴皮都发干的萧岱,端过来一饮而尽。 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 “再来一杯!”萧岱意犹未尽道。 这时,赵嵩才道:“殿下慢些……那些狗奴才,吃得真快,这杯我是从好几个人的杯子里,给你匀的。” “什么?”萧岱瞪眼。 赵嵩道:“殿下还要吗?我再去给你匀?” “呕……” 萧岱觉得一阵恶心,下意识作呕。 刚喝下的水,就要吐出来。 可刚到嗓子眼,萧岱又强行咽下去了! 看得赵嵩目眦欲裂,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怕自己会笑出声,赵嵩转身就要走。 萧岱道:“赵公公,我到底犯什么错了,父皇为何要这般罚我?” 哪怕他再蠢,也意识到,跪这么久肯定是犯事儿了,惹亲爹不高兴了。 可萧岱觉得很委屈。 我才刚回京城,还没来得及飞扬跋扈呢,怎么就让我跪这么半天? 不服气,不明白。 赵嵩闻言,叹道:“殿下真不知缘由?” “啊?” 真是故意搞我啊? 萧岱咬牙,摇头:“赵公公明示一下?我是真不知啊!” “那好吧,我就提点殿下一下。” 赵嵩淡淡道:“殿下昨日就到京郊,今早才入城,为何?” “啊?” 萧岱瞪眼,这都让父皇知道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为什么鲁王喜欢捞钱 “我……” 萧岱迅速组织语言,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答案。 便道: “赵大人,我绝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啊,父皇,儿臣归心似箭……” “只是听闻父皇龙体有恙,儿臣想着近日赶路,一身风尘仆仆怕冲撞了父皇。便想着在白水镇沐浴焚香之后,回京来就可以直接见父皇了!” “父皇?” 萧岱故意大声说着,不停呼喊父皇。 可他的话,赵嵩都不信,何况是皇帝。 赵嵩还是走程序,淡淡道:“老臣进去,将这些话,说给陛下听。” “多谢赵大人!” “嗯。” 片刻后,赵嵩又出来,面色不是很好看。 “赵大人,父皇怎么说?”萧岱连忙问道。 赵嵩笑了笑:“陛下说,没想到鲁王这么有孝心,就让殿下回去。” “儿臣告退!” 鲁王走了,走得很迅速,听到能走,立刻就让随行的下属将他扶起来,让人背着连忙出宫去了。 赵嵩看着鲁王离去,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养居殿。 殿内。 萧景轩怒道: “混账东西!” “死不认错!” “让暗卫看住他,别让他再生事!” 赵嵩点头:“京城的暗卫,已经在鲁王府周围早就布置好了。” 进京的官员,不论是皇子还是什么小官,照例都是会有暗卫暗中跟随的。 “还说孝顺,都没说几句中听的话!” 萧景轩想想就觉得差别太大。 齐王人家也孝顺,可这孩子要是有好东西就给爹拿来,得空就会上个帖子问安。 你鲁王倒好! 来跪这么半天,就知道委屈抱怨,都没仔细问两句你亲爹的身体状况! 这特么也能叫孝顺? 反正对于这个鲁王,萧景轩是彻底失望了。 虽然,原本就没做什么指望。 “这些年,鲁王在封地都干了些什么?”萧景轩突然想知道,这货在京郊都无法无天,在封地是个何等模样。 “回陛下。” 赵嵩道:“鲁地的暗卫说,鲁王在封地收敛财富,但并非鱼肉百姓,也没有过分贪赃枉法……名声反而不错。” “什么?” 萧景轩一听,就恼道:“暗卫都能被他买通?他想干什么?学王凡举蒙蔽圣听吗!?” 就以鲁王在白水镇的行事风格,萧景轩就不可能相信,他在封地会是个好人形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连暗卫都被鲁王收买了,故此一直敷衍京城。 “陛下圣明。” 赵嵩道:“方才说的,是暗卫的其中一份回执,还有几份回执中说,鲁王在封地完全就是土皇帝做派,无法无天,欺压良善,鱼肉百姓,苛捐杂税,滥杀无辜……” 暗卫肯定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一组,鲁地那么重要的地方,赵嵩肯定安排了很多暗卫监视。 鲁王能收买一组人,可还有更多暗卫,暗卫之间彼此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全被他找到买通。 “十恶之罪,他占了七八,整一个恶贯满盈。” 赵嵩戏谑得,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萧景轩恼怒不已:“混蛋玩意儿!” “老贼!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萧景轩转头,将矛头指向赵嵩,埋怨他没有及时禀告。 “我?” 赵嵩白眼,这特么还能赖上我了? “御史不是经常上折子吗?” 赵嵩道:“鲁地逃出来报官的,甚至有人上京城来告御状,状纸都递进御史台了……内阁没报给陛下?” “什么?” 萧景轩懵了。 因为通过御史台或是内阁进来,说鲁王坏话的折子,萧景轩是真没见过! 赵嵩同情道:“看来你被蒙蔽得不轻,内阁不止一个王凡举在筛选奏章,御史台也有人成了鲁王的眼线。” 作为一个皇帝,这得多嘚儿啊? 要不是你还抓着兵权,你这一整个被架空的傀儡啊! 难怪你那几个儿子,都飘得觉得自己有机会可以坐上皇位了。 “嘶!” 萧景轩闻言,气得不行,他瞪向赵嵩,见其丝毫不收敛眼中的戏谑。 显然是在故意阴阳怪气。 “你是内务府大总管,这些事情,不该你提醒朕?”萧景轩反手就是甩锅。 赵嵩却早有所料,淡淡道: “内阁与御史台都没报上来,我怎么提醒?” “可暗卫知道!” 赵嵩淡淡道:“我又不知道,那些奏章是不是你悄悄按下的,万一你想护犊子呢,我上报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萧景轩气得捂住胸口:“老贼!你竟然如此小瞧朕?” “难道你觉得朕会纵容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危害江山社稷吗?!” “想清楚了再说,老贼!” 赵嵩付之一笑。 没答话,只给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你不纵容吗? 不是你纵容,你几个儿子能斗成这样? 不是你纵容,王凡举敢这么为所欲为? 不是你纵容,淮王、鲁王之流,敢屡次试探君权,在你眼皮底下疯狂作死? “你什么意思!?” 萧景轩龇牙,气得牙痒痒。 赵嵩叹了口气,不想气皇帝了,免得真给他气死。 “鲁王在封地不止干了这些。” 赵嵩将更大的隐秘,娓娓道来。 萧景轩惊道:“老贼,你什么意思?” “鲁王启程后,我派暗卫去查了鲁王府内……” “陛下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对于鲁王,赵嵩早就有所怀疑。 谁都知道,鲁王爱财如命,敛财的手段可谓是下作。 可问题来了,他捞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皇子的年俸,是很高很高的,高到鲁王可以养几百个美姬,依然可以过得锦衣玉食。 王爷是有封地的,封地内的税,是可以支配的。 朝廷每年拨款给王府,王府还能从当地税收中抽出一部分来,这一笔可谓是巨款。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缺钱的可能。 可是……鲁王还是喜欢捞钱! 捞那么多钱,有何用? 作为皇子,衣食无忧,对一切有兴趣都很正常,但对赚钱有偏执的疯狂,这很不正常! 因为再怎么高的消费,朝廷都为其买单。 除非,这个王爷有不可告人的高消费,不能让朝廷知道,所以只能自己多捞钱。 赵嵩怀疑的,就是这个。 “这小子在谋划什么?”萧景轩提高了一个语调,心中想到一个可能,瞪大了眼睛。 赵嵩淡淡道: “昨日鲁地的暗卫,给我回执,说在王府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大量堆积在地窖里的铁矿石、大量煤炭、大量药材、大量粮食……” 王府是很大的,占地几十几百亩都可能,偌大的地方挖几个地窖藏点儿东西很容易。 之前赵嵩不让人进去,就是担心鲁王在王府的时候,王府里守备森严不容易得手。 只要鲁王出门,来京城,为了安全必然带上大部分高手,那么王府内就有可乘之机了。 抓住这个机会,赵嵩找到了答案,鲁王疯狂敛财的答案! “逆子!” 萧景轩暴怒,听完立即就懂了鲁王要干什么。 气得一掌拍碎了桌案! “铁矿、煤炭、药材、粮食……” “呵呵!” “这逆子想起兵啊!” 萧景轩气得龇牙,这回是真气,牙齿都磨了起来。 那声音让赵嵩打了个摆子,很生理不适。 “昨日为何不说?” 赵嵩淡淡道:“陛下,暗卫给我消息的时候,也会给你一份,你自己没看吗?” 萧景轩:“咳……朕习惯了你告诉朕,懒得看。” 怎么肥四? 我还有点儿被信任的感动呢。 赵嵩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敢蒙蔽你了。 你是真虎啊! 作为皇帝,你居然这么轻易信任别人?当然,我赵嵩肯定值得信任,但别人你也这么相信,能不几乎被架空吗? 第一百零九章 萧景轩:快把龙袍给宏儿披上! “多谢陛下信任。” 赵嵩还是给了皇帝一个面子。 萧景轩挠了挠头发,也有点儿尴尬。 “咳……那逆子既然已经打算起兵,朕不能不管了,这次他既来了京城,就别回去了!” “陛下先不必动怒。” “不动怒?” 萧景轩怒道:“那逆子都要造反了,还不动怒?!” 赵嵩不紧不慢地道: “鲁王只是囤积战略物资,并没有暗中蓄养军队,也没有开始打造兵器,只是防备有一日大乱四起,他也可以不至于任人宰割罢了。”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反意。” 萧景轩也冷静下来,冷笑道:“他只是目前还没有开始行动罢了,他有造反的本钱了!” 任何人,不管有没有造反的心,只要有造反的本钱……在皇帝眼里,你就取死有道。 赵嵩斜睨道: “我叫你先别生气,是因为还有更气人的。” “你!” 萧景轩捂住胸口,生怕这狗东西再气死自己。 “鲁王还没开始练兵,但他已经开始买马了。” “买马?” 赵嵩淡淡道:“从鲁王府找到的账册,以及留在鲁王府的长史手中的账本看,鲁王府通过塞外戎狄买马,经年已久,都养在鲁地的第一马场。” “每一匹都还不便宜,三百多两到四百两的样子。” 正暴怒中的萧景轩,听到这个数字,突然愣住: “等等?” 等会儿?! 萧景轩再问:“多少两一匹马?” “三四百两,怎么了?”赵嵩理所当然道,“这很贵了,不过因为是暗中采购,人家多要点儿也很正常。” “不对!” 萧景轩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内阁与兵部,通过关外马场购买战马,是多少钱一匹?” 赵嵩摇头:“我又没看过那账本,那都是你亲自过目的东西,我不知道。” 虽然是皇帝的秘书,但赵嵩也不是什么事儿都管。 那些最顶级的机密,赵嵩自己还是很自觉避嫌的。 哪怕皇帝信任他,不担心他泄密,但赵嵩要自己隔绝信息,免得到时候泄密了把他也算上。 那特么可冤。 “六百两!” 萧景轩笃定道:“朕记得,王凡举当初给朕的折子上,还有兵部的购马回执,都是六百多两归档的!” 战马是一个国家,极其重要的战力组成。 作为皇帝,萧景轩在军政上,是一把抓的,军务细则他全都了解。 战马的价格,萧景轩绝不会记错,他清晰记得,就是六百两! “六百两?” 赵嵩听了,都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低。 他早就知道,这种事情肯定会有贪腐,但军政很敏感,没有皇帝亲自授权赵嵩也不会去调查。 所以居然不知道,朝廷购买战马,一直以来都是每匹六百两的价格。 这已经不是贵了,这他娘地是天价! 足足差了一半儿的银子呢!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是王凡举负责采买的战马,比鲁王采买的战马要优秀吗? 屁话,能达到战马标准的马匹,除了千里马这个级别的奢侈品,价格怎么可能差距甚大! “王凡举!” 萧景轩咬牙切齿:“这个狗东西,马政上他至少贪一半!” 赵嵩乐观道:“也不都是王凡举贪的,他总得打点上上下下。” “对,兵部与内阁的所有参与者,都拿了钱,否则怎会一个异议都没有!?” 萧景轩气炸了。 王凡举的事情上,他知道还有贪腐,却没想到这货贪得这么狠。 “暗卫难道不知道吗?” 萧景轩质问道。 赵嵩无语,出了什么事儿,就是暗卫没办到位是吧? 只好道:“马政是内阁与兵部管辖,暗卫没有陛下授权,是不能私自调查的。” 文官出问题,可以轻易展开调查,随便找人替换,总有人可以替代。 但是武官不一样。 兵部一旦被查,泄密就会恐慌,恐慌就会有人狗急跳墙。 到时候因此逼反了几个人,算谁的? 不管暗卫再怎么占理,但因此闹了笑话,引得江山动荡了,就得有人背锅。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许多问题没有人去解决,是因为解决问题的人很容易反而吃罪。 “哼!” 萧景轩欲言又止。 他很想授权暗卫,可以调查一切可疑,但想了想又止住。 不能这么干! 如果这样,暗卫的权力就太大了,迟早尾大不掉,形成新的威胁。 “陛下息怒。” 赵嵩安慰道:“还有不少气人的消息,想必陛下近来也懒得看,我一并说了吧。” “还有?” 萧景轩难以相信,这都还不够气人吗? 赵嵩缓缓开口: “暗卫查到,淮王在封地的王府里,与鲁王一样也积蓄了不少战备物资。” “淮王朕不意外,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 这次萧景轩没被气到,因为他一向知道,淮王是个野心家,就差把“想当皇帝”四个字写脸上了。 这也是萧景轩按下王凡举的原因。 不先ban掉淮王的一个主力臂助,真闹起来的话,内阁偏向淮王一点儿,那真是皇位都要生生让出去。 “睿王、蜀王、陈王……也都各自有准备。” 萧景轩听了,眉头大皱。 “是最近开始准备的?” “是……自从陛下传出病情严重的消息,又迟迟不立太子,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也都在防备其他人对自己下手。” 萧景轩点点头,这他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他做皇子的时候,也是这么战战兢兢的,用人人自危来形容京城的皇子们再合适不过。 不争? 不争就等着命运被安排。 谁敢不争? 也就齐王那个傻孩子。 “晋王与靖王呢?” 听到赵嵩漏算了两个儿子,萧景轩略有些欣慰,我还是有好儿子的。 “晋王倒是没在京城外准备,不过京城里,暗卫查到晋王与数个禁军武官有联系。” “至于靖王……他自己就有兵权,所以不需要准备什么。” 萧景轩苦笑。 这就是朕的好儿子们! 气得朕……萧景轩连忙压住胸口,真的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还有吗?”萧景轩想一次听完,免得下次又惹得心情不好。 “齐王府里,也有物资囤积。”赵嵩说出了一个,令萧景轩不敢相信的事实。 “什么?!” 萧景轩一瞬间,想了很多。 难道我那乖儿子,都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也是个野心之辈? 难道…… 难道朕,真的是个孤家寡人吗! 但瞬间,萧景轩心态又变了。 齐王有野心? 好啊,真好! 我就担心这孩子将来压不住呢! 没想到,他还真有点脑子! 快,让礼部准备,给我乖儿子缝个龙袍,给他备好! 不知道皇帝有这么多内心戏的赵嵩,淡淡道: “根据暗卫的调查,此事齐王应该不知情,都是齐王府的长史费忌所为。他应该是担心齐王不争的性格,万一将来被刀兵相见,也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任人宰割。” “费忌?” 听到这个名字,萧景轩喜笑颜开: “忠臣呐!” “有这样的忠臣辅佐宏儿,朕心甚慰!”说着,萧景轩躺在椅子上,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赵嵩却深吸了口气,一整个无语了。 什么个意思? 其他的皇子有准备,你就觉得他们想要你的命? 齐王府有准备,你就打算把自己命给了? 别太荒谬! “陛下……”赵嵩实在是无语。 你这爹当得,不要太偏心,太双标了! “咳……怎么,还有?”萧景轩心情一下变得很不错。 赵嵩很难理解,偏心也该有个限度,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 “近日,费忌传信回齐地,让齐王府中的亲信将王府中的战备物资,除了粮食都处理掉。” “哦?” 萧景轩不解:“费忌为何如此?” “我想应该是听了萧凡的话,意识到齐王没危险,费忌便放心了,不想给齐王招致祸端,才主动将那些证据都消灭掉。” 萧景轩点头,道:“处理了好,免得谁捅出来,朕不好偏向宏儿,告诉暗卫……协助齐王府,将那些东西悄无声息处理掉!” 赵嵩眼珠子都快整个翻个转儿了! 你可真是齐王亲爹啊。 第一百一十章 鲁王被坑加入淮王阵营 养居殿里,各方势力都渗透不进去,或者说都不敢渗透。 但是养居殿外,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这也是皇帝的计谋。 因此,鲁王回京之后,被叫到御前跪了半天,也没见到皇帝本人的事情,立刻传出宫去。 “陛下不是说想念儿孙吗,怎么都不见鲁王?” “我看是因为陛下病重,不想显露疲态,才只是远远看了鲁王,没见他。” “你们都不知道,此事有内情!” “哦?什么内情?” “哼,那鲁王殿下昨日就可以回京给陛下请安,今早才回来,故意耽搁了大半日,说是在白水镇歇了一晚。” “陛下都病重了,他还刻意耽搁,这不是不孝吗?” “嘘……” 各方都在谈论,乃至各府邸,都盯住了鲁王。 这个时候回来,还一回来就惹事,是故意高调宣示存在感吗? 而鲁王出宫后,还没回府,就先去了一趟淮王府的事情,也被人发觉。 “鲁王要做什么?他要加入淮王党吗?” “我看是,不然不会如此高调。” “我是淮王府的人,鲁王殿下不是去结盟的,是去跟淮王殿下商量做生意的。”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局下,哪有亲王为了做生意,私下里见面的?” “真是做生意啊!” “我不信!” “你不信?那我也不信。” …… 淮王府。 淮王很高兴。 因为鲁王方才来过了。 “殿下,鲁王来过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淮王府长史杨重阴险一笑。 方才是杨重建议,将鲁王来过的事情,故意宣扬出去。 这个时局下,不论鲁王是来做什么,外人都会怀疑他俩有结盟的嫌疑。 眼看皇帝就要登天了,各方都是极其敏感紧张的时候,谁会相信一位堂堂的亲王,只是为了做个生意就去淮王府呢? 毕竟淮王如今谁不知道他? 就差把“我要当皇帝”几个字,挂在门口了。 “要搅混水,不给鲁王解释的机会,一旦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我这边的,他就不得不站在我这边了!”淮王得意道。 杨重正色道:“已经刻意搅浑了,如今不管鲁王如何解释,没有人会信他!” “恭喜殿下,又得一大臂助!” “哈哈!”淮王得意之际,笑得仰头,十分开怀。 杨重道: “殿下,为了让外人相信你们已经结盟,我看不如就应允了那鲁王殿下的请求,咱们真的跟他做生意。” “哦?” 淮王挑眉道:“那精盐的生意,是冯圭手下的李青山在做,等于是我的生意,真要给萧岱分一份?” 那可是好大一笔收入呢! 哪怕青山商行只做精盐买卖,那也是巨大的利润,贵族是真特么有钱啊! 就说眼下的京城,那白砂糖与香皂,都特么卖出天价了,居然那么多人拿着钱还买不到货! 从此就可看出,有钱人是真多,也是真的能花钱。 这些有钱人花钱,可不管值不值,只管够不够面子。 别人有的我没有,那我还算有家底吗? 别家请客,都用白砂糖拌凉菜,我家宴会没有,那我岂不是掉档次了? 那某某某,他们家的下人都用肥皂了,我要是还用不上香皂,岂不是沦为了跟人家的仆人一个阶级? 所以,必须得有,再贵也买,老子不差那钱儿,可别因为这个被人嘲讽了! ……这就是有钱人花钱的一部分逻辑。 虚荣心也好,为了所谓的门楣也罢,反正他们的钱比常人的钱好赚太多。 常人花销,是要看值不值的,是要看需不需要的,是要看东西质量的。 在这一点上,淮王与鲁王想法差不多,要赚钱就赚有钱人的钱,钱多屁事还少。 “殿下!” 杨重语重心长地道:“鲁王算是被咱们坑了,如果不给他点好处,难说他会不会不甘心搞出什么事情来。” “退一步说,鲁王跟咱们干了,如果没有拿到好处,别人不会信他是真的与咱们结盟。” “那倒也是……” 淮王虽然贪利,但一切都是为了皇位,只要对夺嫡有利,舍弃部分钱财他也能舍得。 于是咬牙道:“那就给鲁王分一份,叫李青山给他一份秘方,让他在鲁地经营,也别抢了咱的财路。” “殿下睿智,杨重不及也。”杨重一本正经地夸赞道。 淮王得意一笑,满意地摇头晃脑起来。 …… “殿下,鲁王也进京了。” 费忌刚从外面采购东西回来。 齐王的安全,是他最要小心的,因此采买任何东西他都要亲自去盯着。 刚从街上听到鲁王的消息,费忌采买到一半就赶紧回来了。 “鲁王兄?” 齐王皱眉道:“他也进京了,难道父皇的病真的加重了?” 作为皇帝最喜欢的儿子,齐王是知道父皇的喜好的。 父皇最喜欢的,自然是自己,然后就是晋王。 最不喜欢的儿子,就是淮王与鲁王。 这俩一个结党营私,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另一个则是名声狼藉,贪图享乐和金银,搞得皇室宗亲都很没面子。 如果连这个最不喜欢的儿子,都召进京城了,那说明皇帝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为了防止鲁地变故也好,为了亲眼看看儿子也罢,反正皇帝是将所有儿子都召回来了。 “不只是鲁王,连靖王也回来了,他带了一营的兵,驻扎在西门数十里外。” 听着费忌的话,齐王也不意外,叹道: “靖王兄,难道他也要争吗?” 在所有的皇子里,齐王也就与靖王关系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到见面就翻白眼的程度。 “他一介武夫,在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没有盟友是不可能成事的。”齐王摇头道。 费忌点头:“是啊,京城禁军就有八万,他那一营将士根本不足为虑。” “我看,靖王殿下只是想展示一个态度,他有兵权,让各方都别惹他。” 靖王夺嫡,也是不被看好的,哪怕他在外的时候手里掌握数万兵马。 可那些人是不能拉回来的,就算拉回来,沿途的守城军以及京城的禁军,完全不可能允许靖王有任何作为。 “该回来的全都回来了。” 费忌脸色一沉,道:“殿下,只怕变故就要来了!” 齐王心头一惊:“会吗?” 如果真有什么风云剧变,那真是就在眼前。 因为现在是真的,什么都准备好了。 有些人此前不动手,是因为担心被别人捡漏偷屁股。 现在都在局中,谁在京城的势力强大谁就赢! “嘶……” 费忌深吸了口气,道:“萧公子说得对,咱们没有危险,只要乖巧地做个吉祥物,哪边也不参合,就不会有事。” “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低调,让所有人都忘记,咱们还在京城。”齐王点头称是。 “可若是有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强行关门不让进。” 齐王道:“那不如现在就关门。” 费忌理所当然道:“咱们不是正关着门吗?” 都忘了这茬儿。 对啊,我还在生病呢,我水土不服! 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正门的齐王,都快忘记自己早已闭府。 出门这一向都是走的后门或是侧门。 甚至这几日,费忌将侧门都关了! “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 一侍卫跑来,恭敬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请殿下入宫去。” “入宫?” 费忌问道:“可知是何缘由?” 侍卫避讳道:“看来人的神情很不好,似乎是陛下……所以要将各位殿下召到殿前,商议一些事情吧?” “什么?!” 齐王闻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哭起来:“父皇!” “快,快送本王进宫,不得迟疑!”齐王吼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帝病危? “快些,再快些!” “罢了,本王骑马去!” 一路上,齐王不断催促马夫,可马车的速度有限,京城里马车太多也会堵车。 当齐王府的马车,与鲁王府的马车撞在一起后,齐王就立刻下车从随行侍卫手里抢了一匹马。 费忌:“殿下!” 费忌连忙跟随齐王,舍弃马车,带着侍卫一路闯到宫门前。 “殿下请下马。”宫门口的侍卫拦路。 齐王怒道:“都闪开!我要见父皇,耽搁了时辰,尔等吃罪不起!” “殿下……”侍卫们很为难。 都知道陛下病危了,这时候拦路,有暗中搞事情的嫌疑。 可如果不拦,他们就失职了。 费忌瞧出侍卫的窘迫,道:“尔等让开,我乃齐王府长史费忌!事后说是我强闯即可,尔等不必担责!” “多谢费大人体谅……拉开拒马,让路!”侍卫中的小队长挥手示意。 “驾!”齐王心急如焚,等候不得,一人一马冲进宫门。 此刻,他已经管不得什么规矩。 费忌却没有骑马,翻身下马,齐王可以情急之下不管规矩,他可不行! “多谢禁军兄弟!”费忌道谢之后,将佩剑也卸在马背上,将马匹托付给了禁军,才跟着一路小跑进宫去。 他是王府长史,同时兼任齐王的亲卫统领,自然是要随时跟随的。 不过同时进宫的规矩,费忌也还是遵守,不给任何人攻击他与齐王的机会。 “将拒马拉回来拦路。”等费忌走了,小队长又喊道。 等鲁王的马车跑来时,刚好路又被拦住。 鲁王从窗口伸出头,骂道:“给本王让路!” “殿下请下车,宫中不得驾车骑马。”侍卫小队长恭敬道。 鲁王咬牙,却也不敢强闯,他才被罚跪了半天。 “那就传轿,本王总不能走进去吧?”鲁王下车道。 “车轿已经备好。” …… 养居殿前。 赵嵩站在门口,禁军已经围住了养居殿外五十步开外的地方。 殿里的宫女侍卫,都被驱赶出来。 禁军统领石羽,带着一群金甲禁军,亲自守在殿前,人人带着长兵器。 一切都显得,情势十分急切。 “父皇!” 马不能上台阶,齐王便跳下马,一路哭着急速往上爬。 这一幕看得人动容。 石羽朝着身边的赵嵩道:“赵总管,齐王殿下不是在养病吗,这么生龙活虎?” “闭嘴。”赵嵩白了这厮一眼。 石羽忍俊不禁,但戏还是要做全套的,整张脸严肃得看不到半点笑意。 “哎哟。” 齐王太过心急,一路爬上来的过程中,摔倒了几次,却也没在意一直冲着。 等到石羽等人面前,才被拦住。 “殿下请止步。”石羽亲自上前,拱手道。 齐王焦急道:“石统领,父皇如何了!?” 石羽心中叹息,这就是齐王啊,的确应该得到陛下偏爱。 “殿下稍待,等其他殿下都到了,陛下才有话说。”石羽嘱咐道。 齐王急不可耐:“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万一……” 他担心父皇撑不过,如果那些皇子拖沓,半天才来的话,这口气能吊那么久? “父皇啊!” 这时,鲁王也到了,他哭着开始爬楼梯。 故意摔跤,故意一把鼻涕一把泪,演得很像,但就是谁都看得出他的演技浮夸刻意。 一看就知道,不是发自内心的,光哭,眼泪挤不出来几滴。 “殿下止步。”石羽上前,连请字都懒得说。 鲁王怒道:“我要见父皇,你拦我是何居心?” 石羽乐了。 好家伙,你还给我先戴个帽子,暗示我挟持陛下? 赵嵩冷道:“鲁王殿下,陛下有命,等所有皇子到齐!” 说罢,他转身回了殿内,将现场交给了石羽。 “我非要见父皇,你敢拦我吗?!”鲁王装腔作势道。 铮—— 回应他的,是金甲禁军的整齐抽刀。 鲁王后退了一步,脖子一缩,吼道:“等就等!” 石羽拱手敷衍,然后挥手示意。 铮—— 出鞘的刀,都收了回去。 鲁王悻悻一笑,有些尴尬地退回去,看了看边上的齐王,见他没有嘲笑自己才觉得好点儿。 “九弟,你也来了?” 齐王早就看到鲁王了,道:“八哥,好久不见。” “是啊……听说你病了,水土不服,可好些了?” 这些场面话罢了。 两人虽然是兄弟,其实压根儿不熟。 小时候在京城里,都不一起玩儿的,除了上国子监那段时间是同学,还真没什么兄弟情谊。 所以齐王也回答得很敷衍。 “没事了,多谢八王兄关心。”齐王情绪有些低落,都没怎么注意鲁王说了些什么。 鲁王尴尬了好一会儿,可其他人没来。 只得与齐王聊。 可他突然看见,齐王已经跪地上了。 嗯? 你小子! 鲁王瞪眼,显着你啦? 你跪了我怎么办? 我跪不跪? 我要是不跪,是不是就不孝了? 可我要是跪的话……我早上才跪了半天,这会儿再跪,我膝盖要不要了? “碰。”鲁王也跪下,与齐王只差两息。 脑海中想法再多,实际行动上,鲁王也不敢拖延。 这么多人看着呢,这要是传出一个不孝的名声,搞不好封地都没了。 “九弟,我这回路过白水镇,听说一件事,你跟镇上那个萧宅的主人很熟啊?” 想了半天,鲁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话头,只好挑起这个话题。 “嗯?” 不想理会鲁王的齐王,听到这话侧目: “认识。” “哦……他可是打着你的旗号,在白水镇经营,你可知道?” “知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是个冒名之辈,险些就动手了,原来是自己人……那这就是误会啦?”鲁王哈哈一笑。 齐王暗暗冷笑,没答话。 昨夜发生在萧宅的事情,萧凡已经派人传信给他了。 萧凡在信中,叫齐王要防备鲁王,说他是个眼中只有钱财利益的人。 齐王也很意外,多年没见这个王兄,没想到去了封地再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九弟你可是摊上了好事,那萧凡生财有道,是个好法代!”鲁王赞道。 齐王皱眉:“萧兄不是我的法代,八王兄不要误会。” “萧兄?” 鲁王眯起眼,得到了心里想要的答案,试探到了齐王与萧凡的真正关系。 “区区一个草民罢了,你称他为兄,将我等兄长置于何地?”鲁王态度立刻冷了下来。 被齐王将他与个草民,拉到一个同等的称谓上,鲁王很不爽。 皇族本应该高高在上,怎么能反而在外面认一个兄长? “你这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肯定要斥责你的不是,这不是丢我皇族的脸吗?啊!” 齐王冷冷一笑,淡淡道:“鲁王兄爱财如命,与商人无异,不丢皇室的脸吗?” “你!” 鲁王没想到,一向小白羊的齐王,居然会反击自己,恼道: “我教训你是为你好,我身为王兄,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礼法白学了吗!?” “呵呵。”齐王回了一个不屑的笑。 “你!” 石羽看着这一幕,不出声,心道谁说齐王没有锋芒? 只是鲁王吃了瘪,很是恼火,看着齐王这无所谓的态度,他的话显然没能激怒齐王。 这不行啊,你一句话惹毛了我,我骂你你居然无所谓? 你为什么不破防? 凭什么能如此无所谓! “父皇!” “父皇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呜呜……” 正要再说几句,鲁王却听见一阵声音,回头便看见了几个皇子公主联袂而来。 一个个哭得似个泪人,演技精湛,令鲁王自愧不如。 原来真哭的时候,眼泪和鼻涕会进嘴里?鲁王瞪眼,懊恼方才没哭对姿势。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帝试探,靖王晋升 殿内。 萧景轩瞧着面前的一碗药,有些顾忌地看着面前的郑林。 皇帝病危,这种时候,太医署肯定要出现的,不然显然就是有问题。 所以,郑林来了,配合皇帝演这出戏的高潮部分。 “陛下,此药镇神安眠,服下之后气息微弱至极,心跳心脉俱无……只要在七日内唤醒陛下,就无碍,超过七日就有危险。” “七日?”萧景轩道,“睡七日,朕不会饿死吗?” 赵嵩忍俊不禁。 “陛下放心,常人七日不食不会死,只要请赵总管每日在陛下口中润进一些水就足矣。” “那会不会有风险?”萧景轩还是怕死的。 如果为了钓鱼,把自己命搭上,那就真成傻子了。 郑林点头:“陛下会深眠,不特意唤醒听不到看不到动不得……如果有人行刺,确实危险,可有石羽将军在前,赵总管在内……应当无碍吧?” 在这宫里,郑林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与赵嵩、石羽一样最得信任的几人。 故此郑林也知道一些隐秘,比如面前这个大内总管赵嵩,其实并不是太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毕竟他是个太医,赵嵩常常在他面前,有些东西是瞒不住他的。 只凭望闻问切中的“望”字诀,郑林就早知道赵嵩根本不是太监。 “老贼!” 萧景轩看向赵嵩:“我这可是将命交给你了,你若是害我……” “陛下放心吧,这满屋子都是暗卫的人,谁也害不了你。”赵嵩无语得很。 他是没想到,皇帝要玩儿到这一步的。 是真要“驾崩”一回,好让那些人都相信了,让大伙儿放心狗咬狗。 “那我就喝了。” 端过来,萧景轩一饮而尽,而后苦着脸骂道: “这药真他娘苦!呸!” 郑林道:“陛下,这药起效需要一刻时辰。” “那就将他们都喊进来!” 萧景轩表示,要演好这一场。 …… 赵嵩走出来,瞧着人都到齐了,便压着嗓子喊道: “陛下有旨,皇子公主进殿,其余皇室宗亲等候外围。” “什么?” 来的不只是皇子与公主,皇室宗亲自然也要来人。 他们也要知道,皇帝到底是不是真要死,他们也好扶持新的人选。 可听到不让进,有人觉得不对。 “都不让皇子们的长辈到场做见证吗?” 这时,赵嵩又补充了一句: “五珠以上亲王可进殿。” 五珠以上的亲王,是皇室宗亲里的吉祥物级别,都是德高望重的。 让他们进去,那就是真要出事儿了,好临终交代几句话,让这些长辈做见证。 赵嵩话说完,宗亲里就有三人出列: “臣(弟)遵旨!” 三位亲王,有一位是皇帝的叔叔;剩下两位是皇帝的胞弟。 老亲王是如今皇室宗人府的宗正,其余两位则是闲散王爷,但在宗亲里也很有名望。 让他们出面作见证,显然是认真的。 …… 殿内。 一片压低的哭声。 皇子公主与三位宗亲王爷,都已经进来了。 萧景轩已是一副要死的虚弱模样。 他坐在床头,皇后不知何时,也被唤了过来。 萧景轩躺在皇后身上,连外袍都没穿,显然是刚从床上扶起来的。 皇后哭着:“郑太医,你救救陛下吧!” 郑林一脸无奈,躬着身子:“皇后娘娘恕罪,臣无能……” “父皇!” 皇子公主们,已经哭作一团。 再也不压着了。 “都小点声,陛下要说话!”皇后看见皇帝嘴皮动了,声音却很小,连忙呵斥众人。 殿内立刻噤声。 众人都竖起耳朵,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萧景轩张了张口,半晌没缓过气似的,才缓缓开口: “皇,皇后……” “臣妾在,在呢!”皇后已是梨花带雨,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正在壮年却要踏进鬼门关了。 萧景轩眼含热泪:“皇后……朕,朕对不起你……” 听到这一句,皇后心中的一切不满,全都释然了。 多年来,作为皇帝的原配正妻,她眼睁睁看着皇帝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儿女生了一个又一个。 对她的宠爱,从独宠一人,到数月不见人影,皇帝沉迷在花丛中不愿折返。 她只是一个朱颜老去的妇人。 对那些嫔妃的嫉妒,是有的,但皇后有皇后的尊荣,她掌握着后宫管理大权,皇帝再不爱她也不能废了她。 终究那些女人,都要看她的脸色。 渐渐,皇后发现自己,内耗在了后宫之内,完全成了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 她开始恨皇帝,大婚时向苍天祷告的那些誓言,成了笑话,她也成了一个笑话。 “皇后……” 萧景轩落泪,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曾经。 但他是个皇帝,想要江山稳固,就不可能不广纳后宫。 情之一字,在皇室太奢侈,尤其是皇帝,他是注定的孤家寡人。一生必然孤苦,只能在这孤寂中,寻一丝甜蜜。 但最终,他还是会选择江山稳固。 此刻,萧景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骗皇后,还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 “陛下,你不会有事的,臣妾不会让你有事!”皇后咬着牙,瞪着郑林。 郑林摇头,退后好几步,跪在地上无奈得很。 皇后崩溃了。 她才四十出头,就要做寡妇吗? 不过想想,好像寡不寡也没差别。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尤其是女人,伤她越深的男人,她反而越喜欢。 平日里可能恨之入骨,可一旦真要失去了,就万分不舍,心如刀割。 “陛下!”赵嵩颤声,带着哭腔。 其实是提醒萧景轩。 你别太入戏,药效快发作了,你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 “皇后别骗朕了,呵呵……朕知道,没时间了……” 萧景轩摇头,苦笑中带着释怀:“皇儿们,可在?” “在,父皇,在!”齐王第一个哭着道。 所有皇子公主都哭了。 这次不是演的。 那个男人再怎么,也是他们的父亲,小时候还是感受过父爱的温暖的。 亲人濒死的时候,你只能想到他的好,最容易勾起感动。 萧景轩恋恋不舍地看着众人,道: “我……” 他都不说朕了。 “我死后……你们,怎么办?” 萧景轩的目光,落在几个皇子身上。 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淮王道。 “呵呵……” 萧景轩摇头:“我知道……你们都各有心思。” 这话一出,气氛也凝重了些。 “多年来不立太子,也是知道你们都不会服气。” 萧景轩道:“朕也担心,朕殡天之后,尔等争相私斗,内耗我夏国……谁有法可定乾坤?” 来了! 所有人都提起精神。 皇子们更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考核! 如果能让父皇满意,当众许下旨意,那么大概率就稳了。 淮王迫不及待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定然内和兄弟,外连朝臣,平稳渡过!” 赵嵩暗暗摇头。 都知道你想当皇帝,可你也太着急了。 而淮王开口后,其他几人也是憋不住了。 “父皇,儿臣定效父皇,广纳谏言,知人善用!”蜀王争先恐后道。 “儿臣……” 几个皇子,都发表了短暂的演讲,将自己说成一个会利国利民的好接班人。 萧景轩听了摇头。 他没想到,都这会儿了,这些孩子还在冠冕堂皇。 七个皇子,就剩下靖王与齐王,还没发言了。 萧景轩看向二人:“靖王?” 靖王拱手,忍着眼泪:“儿臣愿为大夏守住西境,不论如何,绝不让贼人有机可乘!” 这话,令所有人都满意。 靖王这意思,不想争这个皇位啊? 都这会儿了,还不表现自己,完全就是没想过这事儿。 “好……”萧景轩第一次赞赏,“是朕的好儿子!忠勇赤诚……传旨,封靖王加五珠冠,升为五珠亲王!” “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靖王叩首:“儿臣谢父皇……” 一叩不起,靖王颤着身子,低着头哭着。 他没想到,父皇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抬他一手。 皇帝临去前晋升的人,至少没有人敢明面上动,否则就是不孝,谁也不敢担这个罪名。 等于一个免死金牌,还是一定管用的! 所以靖王哭了。 他一直以为,父皇不看重他,根本没想过传位给他,所以靖王也不去争。 却想不到,临了还能得到父亲的庇护。 “宏儿……”萧景轩最终,将目光落在齐王身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还有一口气,谁都不甘心 刚给靖王升五珠,引得众皇子羡慕嫉妒。 此刻看着父皇,看向了齐王,众人心头也紧张起来。 齐王别也来个语出惊人,再升个五珠吧? 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们都是废物? 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齐王没多管,只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哭道: “儿臣愿守着父皇,不论是床前还是皇陵,儿臣舍不得您……” 众皇子一听,心中放心。 齐王也没争皇位的心思,那就好。 但突然,又品出不对。 你小子! 这是能力测试,不是孝心测试啊,你这样说显得咱们都不孝了,显着你了? 不过齐王没争的心思,众人倒也只是心头砸吧两句,没有真的想为难他的心思。 齐王的孝心,那是出了名的,从小就招父皇喜欢。 “唉……” 萧景轩满意一笑:“傻孩子。” 作为父亲,他很满意齐王的回答;可作为皇帝,他有些无奈,这傻孩子到这时候了都不会说几句敞亮话。 他能压得住朝堂吗? 不过还不算晚,朕又不是真要死,一切都来得及,慢慢培养齐王的各项能力。 至少这孩子懂事,有孝心还听劝,用点时间花点心思能教好,最差也是个守成之主。 其他几个,没一个省心的,让他们坐这个位置,整个国家都得鸡犬不宁! 何况,还没什么孝心! “齐王真是有孝心呐。”老亲王赞叹道。 皇后也道:“陛下,宏儿会守着您的,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太医都束手无策了,这时候就别避讳了。 免得拖延时间,到时候什么话都来不及说。 这时候,拖延得差不多了,萧景轩感觉到一股睡意袭来。 于是,他看向淮王与晋王的方向,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晋王……” 淮王一哆嗦,咬着牙瞪着床榻上的父亲,心中不甘。 就不能选我吗?! 凭什么不能是我? “陛下!” 众人也格外注意,接下来陛下要说的话,关系到整个江山社稷。 只要皇帝有遗嘱,那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大义名分,是万分重要的! 得位不正之人,史书也会记录的,那终究不是个好名声。 如果可能,都想自己争取到大义名分,而不是用武力去夺取大位。 因为后者会有明显后患,谁都可以用这个作为理由,随时可以兴兵讨伐你这“篡位”之人。 “父,父皇……” 晋王则是激动得难以言表。 他本身有实力,如果再有这个大义名分,那几乎是可以稳坐江山的! “你要……” 就在众人都以为,陛下要选晋王的时候,萧景轩犹如残烛经风,倏忽一下就灯灭了。 后半句没力气说出口,萧景轩倒在了皇后怀里。 “陛下!”皇后惊慌,泪崩。 “父皇!”晋王瞪眼,咬牙切齿,捶胸顿足。 你倒是说完了再死啊! 我的皇位,就差半句话! “父皇……”其余皇子,却都松了口气。 只要陛下没说完,他们就不承认,谁也说不出错处来。 大家现在都在同一起跑线,想争就拿出实力来争吧! “郑太医!” 赵嵩连忙喊道。 郑林起身,连忙过去给萧景轩把脉。 “陛下还有一口气。” 郑林道:“但,已经无法说话了。” 随时会死! 这话郑林自然不能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懂。 “陛下还有一口气,他还有什么挂念的人吗?”老亲王问道,“谁还没到场?” 皇后扫了一眼,摇头:“该来的都来了,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必然就是谁来后继的问题了……陛下吊着这口气,应该是还想再等什么……” 老亲王看向赵嵩:“赵总管,陛下可有留下遗诏?” 遗诏? 刚刚才松了口气的皇子们,又悬心起来。 不会真有遗诏吧? 赵嵩摇头:“陛下这段日子,拿不起笔,神思混乱,没有写下遗诏!” “什么!?”晋王万分不甘心。 父皇最后都指我了,怎么可能没有遗诏呢? “赵嵩!”晋王咬牙道,“事关重大,不可欺骗,父皇真没留下遗诏吗?” 赵嵩淡淡道:“殿下可问殿中宫女,她们总有人在场。” “……”晋王恼怒不已。 隐藏遗诏,这是死罪,他相信赵嵩也不敢,只是实在是不能甘心啊! 淮王叹息道:“父皇太虚弱了,或许只有今日才得清醒,是回光返照吧?” “也许是如此,所以才没有时间留遗诏。”众皇子附和。 “父皇方才最后都指了晋王兄了!”一位公主似乎想要主持公道。 “你怎么知道,父皇是想嘱咐什么,还是想传位呢?”睿王冷笑道。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冷瞪了那公主一眼。 眼下陛下一去,宫中的女人,哪里还有自保的可能。 她们的下场如何,全得看最终谁赢这一局。 晋王的赢面不是最大,皇后还是要庇护一下儿女们,哪怕大多数都不是她亲生的。 作为嫡母,她有这个责任。 “是,母后。”那公主委屈瘪嘴,也意识到问题,不敢多嘴。 “皇后娘娘说得对!” 老亲王白了那公主一眼,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陛下没留下什么明言,也没有遗诏,该谁来继位呢……将由皇太后扶立新君!” “可眼下我朝没有皇太后。”众人为难道。 老亲王道:“陛下殡天后,皇后娘娘自然就是皇太后。” “嘶……”众人迅速意识到这个问题。 皇后还活着呢! 一旦皇帝断气,皇后就自动升级成为皇太后,没有太子的情况下,新君主就会按照皇太后的意愿来扶立! “可眼下陛下还没……皇后娘娘不能履行太后之权,还得等。”老亲王正色道。 等什么他没说,但大家都知道,是要等皇帝死。 众人迅速意识到,皇帝死前,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一旦陛下这口气落了,丧礼之后,皇太后就可以立新君。 而皇太后届时,肯定会从自己的儿子里选一个来扶立。 在场的皇子里,只有晋王,是皇太后所生。 绕到最后,还是晋王的皇位! 晋王已经开始笑了,嘴角起伏的弧度,实在是难压。 淮王、睿王、陈王、蜀王等人,脸色已经很难看,阴晴不定。 当场,淮王就道:“儿臣家中还有神药,待我回去取来,无论如何也要救回父皇!” “对,儿臣知道京郊有神医,儿臣亲自去请!”蜀王眯眼道。 几个皇子,全都找了借口,当场离去。 看着这一幕,皇后眼中满是担忧,看向晋王的眼神,很是复杂。 赵嵩这时道:“皇后娘娘。” “怎么?”皇后回头。 赵嵩道:“按照规矩,陛下如今身旁,不能有人贴身。” “什么意思?” 皇后恼道:“难道怀疑本宫会伤害陛下吗!?” 赵嵩老神在在,眼中没有丝毫情感,那眼神似乎在说——对! 老亲王站在赵嵩这边,道:“皇后,你要避嫌。如今陛下如果有事,得利的是晋王……到时候你说不清楚。” “这……”皇后心惊不已。 她嫁入皇家也几十年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己的丈夫都要死了,却不让她守在身边,还怀疑她有杀人动机。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皇后深知这些规矩的严厉,就算她是皇后,也不得不顾忌。 “好……我走!”皇后颤着牙床,为了自己和儿子,她不能给人留有口实。 “母后,儿臣送母后回宫。”晋王连忙起身扶着皇后。 等母子俩走出大殿,皇后连忙拍开晋王的手,小声喝道: “你还不出宫好好准备,守着本宫做什么?!” “母后……父皇殡天之后,母后会选我的吧?”晋王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身在皇家,哪怕是亲生父母,晋王也不敢无条件信任。 皇后气得咬牙:“你以为淮王他们,真是去找药找名医了?” “母后的意思是……他们想先下手为强?”晋王惊了,“可是,可是父皇还没殡天,他们怎么敢?” 皇后气恼:“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谁会在意这个?你快出去准备,别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晋王慌忙了一下,但立刻醒悟: “母后,如今你可以调动禁军,我们还怕什么呢?” “你是不是糊涂了?”皇后小声道,“陛下还有一口气,你以为石羽会听本宫的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后:不变应万变 如果皇帝死了,又没有太子。 那皇后就是京城里最大的! 也是法理上最大的。 她可以掌管禁军,可以选择新君,可以号令天下! 母仪天下,就是这会儿用的。 可是! 话是这么说,真执行起来,皇后可以控制局面吗? 禁军的统领石羽,以及禁军的主要将官,全都没有外戚,没有任何一个是皇后的亲戚。 石羽会听皇后的,还是会自己选一个皇子扶立,获取从龙之功? 只要石羽不是个傻子废物,他就绝不可能听从一个妇人的话! 无论是淮王、睿王、陈王以及蜀王,这四个想要争帝的皇子,没有哪一个会弱于晋王。 “母后,禁军的几个将官,与我颇有交情!” 事到如今,晋王也不得不让皇后知道一些事情了。 皇后惊道:“你,你竟然早就串连了禁军?” 天呐! 若是此事败露,那就是有篡逆的嫌疑啊! 不过如今陛下也醒不来了,这个罪名自然不了了之。 听到晋王说,他在禁军里有内应,皇后的心思也活泛起来。 “能掌控多少人?”廊下,皇后小声问道。 晋王自信道:“可用的五千,还能保证两万人中立不插手此事!” 听到这个数字,皇后那安分的心,也不得不心动起来。 别看京城有八万禁军,但分到各个区域,人就少了。 如果能集结五千人,完全可以占据绝对的优势! “好好好……” 皇后连说了三个好字,而后咬牙道:“你好生准备!” “但不必着急,先自保,如果淮王他们先动手你再打出旗号讨逆……没有人动手,就等,等陛下归天之后,本宫懿旨可定天下!” 面对这样的局面,皇后还是没有冲动,先发制人虽然赢面大,但后患无穷。 “这样……你先去说服靖王,他如果能站在你这边,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皇后道:“别忘了,靖王在城外,还有一个营的兵力!” 那一个营,名义上是跟随靖王换防回京修养,但其实谁都明白,那就是靖王的人! 晋王激动道:“母后聪慧至极!儿臣都快忘了靖王,这时候谁得到他的帮助,谁就赢面更大!” “说得不错,靖王已经说过他不会争,但不代表他不帮别人争,至少也要让他保持中立!” 皇后道:“你可想过,若淮王等人要先出手,他们有什么本钱?” 闻言,晋王颇有些不屑: “淮王虽然在朝堂中有许多盟友,但真刀真枪的话,他拿不出什么东西来!” “别小看了别人!” 皇后斥责道:“京城还有不少衙门有兵呢!” “兵部府兵两千、刑部八百、京兆尹府五百、巡防营三千、各王爷府邸三百,亲王五百、国公府与侯爵府二百……” 只算人多的府邸衙门,合算起来就已经是个大数字。 “嘶!” 晋王猛吸了一口凉气,他从来没将那些衙门放在眼里过,但皇后这样替他算下来,那简直是个恐怖数字。 眼里一向只有禁军这个大数字的晋王,也意识到了危机。 各家府邸衙门,支持淮王的可不少! 如果让他整合这些人马,晋王靠禁军里的将官掌握的五千人,不一定敌得过。 毕竟在京城打架,可不只是数人头而已。 各方人情关系,以及各自在军中的威望问题,都得考虑全面。 兴许对面出来一个人,就会导致己方五千人瞬间倒戈,也说不定…… “母后,那该如何是好?”晋王有些慌了神。 皇后望着眼前的儿子,心中无限叹息。 若还有另一个儿子,也不至于非得选晋王不可。 但为了自己的地位,且毕竟晋王是亲生的,皇后还是得为他谋划。 “聚拢兵力,守住皇城,本宫现在就算不能指挥禁军出击,叫他们固守本职还是做得到的!” “就等淮王等人出手!” 皇后脑子灵光:“陛下没归天,他们谁出手就是谋逆;一旦陛下归天,本宫立刻拟旨立你为帝,他们再出手也是谋逆!” “只要占据大义名分,本宫不信禁军敢乱来,石羽一介武夫一向不涉党争,只要咱们承诺他将来的地位,他绝不会冒险附逆为奸!” 皇后就是皇后,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完全不同,脑子是有的。 晋王听了,立即点头:“母后所言甚是,儿臣懂了,这就下去准备!” …… 偷听了母子俩谈话,石羽回到养居殿中,与赵嵩打了个照面。 “这么快就回来了?”赵嵩望着床上的萧景轩。 石羽道:“皇后坚定支持晋王。” “这是自然的事,哪有母亲不支持自己的孩子的,岂不是脑子坏了?”赵嵩自然也不会意外。 皇后是晋王的生母,她不立晋王,难道立别人? 然后等别人将她这个嫡母撇到一边? “皇后还说,叫晋王不要行动,以不变应万变。”石羽道。 “嗯,对皇后与晋王来说,这是最好的做法,只要禁军稳得住,他们几乎必赢。”赵嵩也点点头。 皇后就是皇后啊。 石羽笑道:“晋王联系的禁军将官,名单全在我这里,有些是我安插过去故意站边的,其他的随时可以拿下。” “石统领对禁军的把握,实在是如臂指使。”赵嵩赞叹道。 皇帝能放心当老六,很大原因就是知道,石羽能稳住局面。 因为石羽是真有万夫莫敌之勇,这样的人坐镇京城,禁军不可能轻易被别人蛊惑。 除非有人能蛊惑了石羽。 但这个可能性太低。 “赵总管,你的暗卫也在行动吧?” 石羽道:“我不信禁军内部的事情,暗卫半点不知道。” “嗯……”赵嵩莞尔一笑,“呵呵。” 不置可否。 暗卫对禁军,是否有侵蚀,这是不必言表的事情。 因为石羽的禁军,也在暗卫里有人。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当下的局面。 “暗卫盯住了多少人?”石羽问道。 赵嵩没明说,只道:“暗卫毕竟人少,与禁军无法相提并论,石统领还是要小心禁军之内的安稳。” “赵总管放心,禁军谁出了问题,我亲自解决,不劳烦暗卫动手!”石羽眯眼微笑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暗戳戳地在言语交锋。 因为眼下的局势,需要两人针锋相对,如果他俩走到一起去,那皇帝就危险了! 忠心这种东西,是需要有前提的,如果反叛没有任何代价,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那就不会有忠臣。 因为一定会反! 人性经不起考验。 “何时唤醒陛下?”石羽严肃道。 赵嵩:“至少要等京城乱起来。” 石羽皱眉:“赵总管,其实我不能理解,陛下为何要这么做,难道陛下不怕因此江山动荡吗?” 如果这次闹大了,京城难以收拾残局,这样的机会,外敌肯定不会放过。 也许,皇帝病危的消息出京后,这段日子各边境线上早已开始了摩擦! 就等着新老皇帝更替之际,悍然出手呢! “嗯?” 想到这里,石羽突然一惊,不可思议道:“难道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的目标,就不是,或者说不只是京城的皇子与野心家们? 赵嵩有点意外:“石统领一向勇武,却不想也有谋略在身,只在京城做禁军统领,有些屈才了。” 石羽白眼道: “京城多好,没外面辛苦,我才不想外出掌兵呢,还得担心被人在朝中构陷。” 赵嵩戏谑一笑:“看得出来,是真心话。” “那这么说来,我猜对了?”石羽眯起眼。 赵嵩笑道:“陛下的目的,可不只是这些人……如今青黄不接,晚辈没有能出头的,陛下想看看,是否有人能在这种局面下站出来。” “表现得好的,应该都会有机会晋升,石将军要不要将这话,透露给家中小辈?”赵嵩故意道。 石羽瞪了赵嵩一眼。 我要是真这样做了,以后陛下还能信我? 一个人,只要有了私心,有了“反正只要忠诚,我可以顺手为自己牟利”的想法,就已经不值得高度信任了! 禁军的统领,必须是一个完全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的人。 或者单纯的武夫,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半点额外的心思。 石羽给自己的定义,是两者兼顾,既要站在皇帝的角度,也要完全听从皇命!这便是他一向深得信任的法宝。 “……”郑林站在角落,看着两个大人物斗嘴,时不时也翻几个白眼。 他是不能走的,直到皇帝醒来前,不可能给他泄密的机会。 再说,皇帝命悬一线,太医如果不日夜守护在身边,那这戏也太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城四门紧闭 “哥,出大事儿了!” 晚饭前,张宗宝急冲冲地回来,找到在院中烧火的萧凡。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萧凡站起身来: “又出什么大事儿了?宗宝你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大家。” 张宗宝将手上的东西,全都放下,正色道:“没开玩笑,真出事儿了!” “不是叫你去万福楼送货,顺便拿钱回来吗?货没送出去?” 萧凡指着,刚被张宗宝放地上的箱子。 那里面装的是香皂。 今日,是出货的日子,与丘故商量了香皂也得限量,故此每次出货量都不大。 香皂是很贵的,出了李三儿的事情后,除了江兴之外,家里的家丁女使,萧凡都不会特别信任。 这一箱子,价值上千两,完全可以卷款跑路了。 所以每次送香皂,都是江兴与张宗宝同去,或是张宗宝独自驾车去。 “咦?” 张宗宝看了看地上的箱子,才意识到:“我忘了将箱子交给丘掌柜了,竟扛着回来了……” 萧凡笑道:“什么消息,值得你这般紧张,连送货都忘了?” “京城出事了!” 京城? 萧凡立刻打起精神来。 这个时间点,京城是必须时刻关注的。 “出什么事?” “我刚去万福楼,丘掌柜对我说,京城四门已经关死了,午后不久就关的!” 张宗宝咽下口水,道:“哥,都在传……是陛下出事了!” 有些消息,封锁与不封锁,没什么区别。 坊间早就传闻,皇帝病危了。 如今京城突然关闭四门,还是大白天就关的,显然是城内出了大事。 这种情况下,谁都会怀疑,是不是陛下去了。 “这……” 萧凡脸色没那么难看,甚至想笑。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皇帝这个老六,终于出手了吗!? 自从用西域秘药,审问过那个暗卫的傻大个之后,萧凡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 皇帝不断召唤所有在外的皇子归京,为的就是演这么一出大戏。 他想看看,谁忠谁孝谁奸。 也许还有别的目的,但萧凡目前得到的信息,不足以分析更多。 “陛下如果出事,一定会有动荡,毕竟眼下没有太子啊!”张宗宝紧张得很,“这会不会,对咱们的生意有影响?” 萧凡忍不住哂笑。 对老百姓来说,谁做皇帝,又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寻常老百姓,也不会在意皇帝是死是活。 “这下完了,陛下如果出事,会禁海禁商禁食几日,咱们肯定受影响。” “还得全国戴孝,期间不能演乐婚嫁,连青楼都必须关门,我娶媳妇儿的事情,又没戏了!” 张宗宝如丧考妣,龇牙咧嘴,莫名感到了悲伤。 谁懂啊,一天天看着哥哥嫂嫂恩爱,自己心里跟挠痒痒一样! 先是媒氏馆被抓苦力,现在又国丧在即。 老天爷,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张宗宝成家吗? “行了,别发牢骚,这种事情乱说话,会掉脑袋的。”萧凡警告道。 张宗宝停止了哀号,严肃道:“哥,咱们应该怎么做?” “一切照旧。” “啊?” 萧凡道:“粥棚那边,多派人去,府上没人就暂时雇几个去。” “还要加人?” 张宗宝道:“从昨天开始,每座粥棚已经花费五两了,还要加吗?” 萧凡点头:“现在灾情迹象已经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舍下脸皮来吃粥,说明真的就在眼前……再多设几个粥棚,开到五座。” “……”张宗宝道,“哥,这样做的话,只怕邻县的灾民,都会闻讯过来的。” “过来就过来。” 萧凡道:“五座粥棚的每日损耗,咱们卖两块香皂就回本了,别这么抠门儿!” “哥我不是抠门,我就是怕人多了之后,后续拿不出来粮食。” “所以我让青山商行,大量购买粮食,从江南与齐鲁的商船已经准备回来了。” 张宗宝瞪眼: “哥,你真要做个大善人吗?那么多粮食买来烂?” 哪怕赚很多钱,但想到要花那么多给不认得人,张宗宝还是觉得心疼。 哪怕张宗宝自己,也能接受这种善举,但心疼是真心疼。 “做一次大善人又何妨。” 萧凡道:“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朝廷会有大动作,多囤点儿粮食没有坏处。” “灾情期间,囤积粮食售卖,可是重罪!”张宗宝提醒道,担心萧凡是想赚这个钱。 萧凡白了他一眼。 “我又不囤积称奇,哄抬粮价,怕什么?” “那好吧……不过哥,咱地窖都装满了,也没地方挖地窖了。” “隔壁的几个院子,不是都买了吗,继续挖啊?”萧凡理所当然道。 张宗宝瞪眼:“那又得请人……好大一笔银子!” ……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这盐细得,跟萧老弟给我看的,是一样的!” 李青山激动不已,看着面前第一次成功炼出的精细盐,顿时喜笑颜开。 秘方是给了,李青山找人研究,试验也有几天了。 今日第一次成功,得到如此精细的盐。 “恭喜李掌柜!”在场的人,俱是惊喜,知道这样的细盐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震撼。 必然赚得盆满钵满啊! 李青山点头,又突然冷脸,对众人道:“今日的事情,严格保密,谁要是泄露了出去,毁家灭族就在明日!” “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我家的盐引,可是陛下亲自许授的!” “是,李掌柜!”众人不敢大意,早就听到一些传闻,现在被证实,心中自然惶恐。 也生出一些傲气来。 咱的生意,可是皇帝陛下亲自过问的呀! 李青山满意道:“好好跟着我干,自然少不了大家的好处,从今日起所有参与制盐的人,都不得离开商行总部,可以将家眷接过来,但一应外出采买都不能随意!” “这……”众人意识到,这是将他们当成“军工匠人”一样对待了。 保密到这种地步吗? 不愧是陛下亲自过问的呀。 “不过,各位可以放心,你们的工钱都涨两倍!”李青山郑重地承诺道。 咱有钱,跟着咱,吃香喝辣! “是!”众人大喜。 涨两倍,那也就是三倍的工钱啊! 好家伙,别说保密了,你就算当着我的面杀人了,我也不能给你说出去啊! 他给得太多了! 但李青山接下来一句话,更让他们惊喜: “如果效益不错,还有额外的奖金,每年年终都有,还可以一步步在商行内升职……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多谢李掌柜!”众人再度安心。 好大一个饼,但看起来就是很美味! 忽然,李青山看到翠红来了,便招呼边上一人继续代他说话。 走到一旁,与跟过来的翠红碰面。 “你面色焦急,出事了?”李青山问道。 翠红小声道:“咱们的人从京城回来,说午后一个时辰,京城四大城门就全部紧闭。” “什么?” 李青山侧目:“谁下的令?” “不知道,只知道禁军出现在城头,应该是接管了巡防营的辖制权,神臂弩与弓箭石头,都被搬上城墙,看起来是在防备有人冲击京城!” 翠红紧张道:“父亲,会不会是陛下他……殡天了?” 李青山也有些紧张:“应是如此,只有如此,才好解释!” “可为何要关闭四门呢?”翠红不解。 李青山摇头,他又不在局中,怎么知道详情。 “此事萧老弟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了,方才还派人来,说是有事情与父亲商议,请父亲暗中去一趟萧宅。” “好。” “我与父亲同去?”翠红道。 李青山点点头:“去唤车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咱们要挺身而出 萧宅南院。 李青山来了,萧凡叫他走的南院的后门。 萧凡便带着张宗宝与江兴,密会了李青山。 “萧老弟!” “翠红姑娘?”萧凡看见了翠红,没应李青山的招呼,还瞪了李青山一眼。 都带进我家来了,好家伙,老哥你是巴不得看到我后院起火吗? “我托老哥的事情,怎么样了?”萧凡问道。 “先坐。”又意识到失礼,萧凡连忙招呼几人坐下。 几人进了库房的偏门,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孟青,出去看看周围,别让人偷听了。”李青山道。 萧凡也对江兴示意了一下。 于是两个高手都出了门去,各自跳上隔壁的房顶,窥伺周围。 “老弟,你唤我来,可是为了京城的事情?”李青山敏锐得很。 萧凡摇头:“先说说清河李氏吧?老哥人脉广阔,联系上那个李凌没有?” “哪有那么快,即便这个李凌就在京畿附近,也要找他几日的。”李青山无奈。 这才一天,怎么可能找到! 萧凡也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只是顺便问问,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试试。 原本也没指望,李青山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李青山道:“不过老弟你放心,只要李凌还活着,老哥我就能找到他!” 这一点,李青山拍着胸膛作了保证。 萧凡也信他,可三两天找到人,与三两个月找到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只是有一点,萧凡不好说出,其实他也没那么想找到那个李凌。 找李凌,完全是为了玉有容,为了帮她尽孝。 可其实,萧凡并不想帮着玉有容救她老爹。 开玩笑,生在红旗下的萧某人,怎么可能热衷于去救一个坏事做尽的人? 如果不是在意玉有容的心情,萧凡会直接说,这种老爹让他死了得了! 活着浪费米饭和空气的东西。 甚至在安慰玉有容的时候,萧凡心中也在不停地想,王凡举如果能自己死了就好了! 主打一个大义灭亲。 “想必老弟也是顺口问李凌的事吧,今日正事不是此事。” 李青山道:“京城四门关闭,很突然,禁军接手了外城的城防,显然是有皇命的。” “禁军接管了城防?”萧凡诧异。 京城的城,分两座。 一座是皇城,就是皇宫,另一座是将皇宫囊括在内的整个京城。 两座城墙。 外面这一座,是外城,但也是京城的门户。 平日里,禁军在外城附近有驻扎,但城防宵禁等事宜,一般由巡防营来管。 巡防营突然被夺了节制权,由禁军全面接管城防,显然是准备应对外部变化了。 每次这种时候,都是历代帝王驾崩的节点! “如今陛下没有立太子,各大皇子各有势力,只怕陛下就算临终有遗诏或是遗命,都很难安定京城内的局面。” 李青山道:“封闭京城,让祸事不波及外间,肉烂在锅里,也算明智。” 对于李青山的见解,萧凡也不意外,他原本就是一个聪慧的人,不然也不能将青山牙行经营得这么好。 “那不知在老哥看来,谁会赢?”萧凡笑问。 他想看看,李青山能看到哪一层。 也想试探,翠红是否已经将暗卫的事情,透露给了李青山。 “如果纯看武力,那肯定是靖王赢。” “若看宗室朝臣的支持,晋王赢面大些,他毕竟是皇后所生的嫡子。” “若看各方世家与各部重臣的实权支持,那则是淮王最强……” “蜀王、陈王、睿王等人,虽然也有野心,但实力不足以,与这几人相比。” “刚回京的鲁王,就完全没机会了,宗亲与朝臣都不会允许一个商人成为皇帝。” “至于齐王殿下……虽然是陛下最年幼的皇子,得的宠爱可能多些,但陛下从未替他打算过,且殿下本身也不愿争斗……” 站在李青山的视角,他当然分析得很准确了。 萧凡也道:“李老哥也是洞察时局的人。” “哪里。”李青山自得道。 “但老哥还是错了一些事情。” “何事?”李青山与翠红,都瞩目起来,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错漏。 张宗宝更听不懂,他来只是凑个人头,只需要听就完事儿了。 萧凡笑道: “按照老哥的推算,最终的赢家,应该是靖王、晋王以及淮王三者之一?” “难道老弟不这样认为?” “萧公子还有高见?”翠红也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萧凡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二位,站在陛下的角度,你们难道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 萧凡:“陛下并不傻,他明知不立储君,必然后患无穷,为何在自身已经病入膏肓的情况下,还要坚持不立储?” “他难道不担心,他殡天之后,皇子们会争权夺利,打个昏天黑地内耗朝廷吗?” 盯紧了李青山。 看他表情变化,萧凡诧异,难道李青山真的还不知道暗卫与皇帝的事情? 瞥了眼翠红,她也没有任何异样。 既然如此,那有些话,还是应该保留一下。 换个角度说也行。 “嘶!” 李青山立刻思考起来,立刻是眼前一亮,他是真正的聪明人,只要有人点拨立刻就会有启发。 “难道?” 李青山指着萧凡,惊呼:“难道是陛下故意为之,造成各皇子相争的局面?” 翠红也惊了:“可是为什么呢?” 见翠红演技这么好,萧凡又迷糊了,你到底有没有告诉你爹? 她当然是知道原因的。 皇帝身体很好,这件事情翠红知道。 可李青山满脸都是清澈的睿智。 显然,她没有告诉李青山,或者只是选择性说了一些。 萧凡向李青山解释道: “显然,陛下是刻意为之,他有意造成皇子之间的争斗,坐收渔利。” “坐……” 李青山瞪眼:“陛下不是病入膏肓……难道都是假的?!” 他实在是震惊了。 从来没听过这样玩儿的! 哪有皇帝会故意在坊间放话,说自己随时会嘎的? 太不吉利了! 萧凡点头,看向翠红:“那日春风楼的傻大个,你没告诉你父亲吗?” 翠红摇头:“我只说了,他是暗卫,父亲别的不知道。” 萧凡点点头。 果然。 虽然当初,询问暗卫皇帝龙体的事情时,已经将翠红赶出去了。 可以翠红的聪慧,还是想到了这一步。 因为萧凡自己在问之前,也是带着答案的,翠红也是个聪明人,她能猜到是正常的。 “那个暗卫还说了别的?”李青山震惊了,看向自己的女儿。 你可真能瞒呢,我的小棉袄漏风啦! 翠红无奈一笑,耸了耸肩:“事关重大,父亲见谅。” 李青山自然知道,这种事情知道了也不是好事,点头道:“你不告诉我,是对的。” “只是老弟今日,为何要提起呢?” 就算皇帝没病,就算有什么幕后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继续瞒着我也行啊,告诉我有什么用? 就为了给我八卦一下,还是展示一下你们知道的信息更多? 不可能。 萧凡不是这样无聊的人,一定是有目的的。 “当初的暗卫说,陛下龙体正盛,说明眼下的乱局都是演出来的,陛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暂且不完全明确……但我要说的是,老哥你可千万不要押宝!” 萧凡提醒道:“淮王一定会输,别抱半点希望,陛下玩儿这一手,主要就是为了收拾淮王与晋王这样的皇子。” 李青山缓缓点头,他明白这里的水很深。 “萧老弟放心,冯圭我都没与他联系了,何况是淮王,我从来就不是淮王的人。”李青山解释道。 萧凡正色:“不是就好,我就怕老哥你又见风使舵,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抖激灵,会连累了翠红姑娘还有我。” 翠红一听,心中居然就有些满足。 他在担心我吗,才提醒我父亲? 若萧凡听到她的心声,只怕要说一句——恋爱脑叉出去! “不只是淮王,任何一个皇子,你都不要下注。” 萧凡再度警告:“这次的赢家,会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京城不会真正大乱,咱们的生意一切如旧,这个时候不要给朝廷添乱,否则一定被清算!” “老弟所言极是!”李青山深深明白,一个当老六的皇帝,得有多狠! “咱们应该怎么做,全听老弟你安排。” 萧凡道:“咱们要抓紧机会卖乖!” “卖乖?”李青山不解。 萧凡笑道:“当所有人,都在忙着站队,都在着急争权夺利的时候,咱们挺身而出稳住一方局面……你说,陛下能不夸赞咱们吗?” “哦!”李青山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咱们尽可能多做好事?” “比如即将到来的灾情,几日内应该就会爆发第一波,咱们要出面顶住!”萧凡提醒道。 “萧公子真是聪慧至极!”翠红不遗余力地夸赞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要做三件事 “老弟,你说,接下来怎么干,哥哥全听你的!” 李青山意识到,萧凡得知了一些特殊信息,可能是从齐王那里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萧凡与齐王有书信往来,但也不敢像当初截取龙笑山给冯圭的密信那样,去截取萧凡与齐王的密信。 纵然有些东西,萧凡不愿说明,李青山也是明白了。 萧凡肯定知道了极其有用的信息! 这个信息,大概率能推算出,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当然了,萧凡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李青山想着,他很明白这一点。 因为如果李青山知道了,就会去投资,然后等着从龙之功。 如果不告诉李青山,萧凡自己获取这份功劳,不与人分,才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会有动荡,会有灾情,不论如何咱们至少要稳住兰台县。” 萧凡道:“你去找林锡,告诉他一些事情,怎么说随你,但要将他拉到我们这边来,这次帮着我们做一些事情。” “要让林锡加入?”李青山皱眉,他有些不是很乐意。 翠红道:“父亲,林锡毕竟是县令,他如果不配合,我们很难做出什么大动作。” 萧凡夸赞:“翠红姑娘果然聪慧。” “林锡,是兰台县的县令,是本地最高的长官,哪怕他只有七品。” “如果林锡不加进来,不会很顺利。” 李青山闻言,也是在思考着,很快点头表示了赞同。 “老弟说得是。” “林锡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没有他,咱们还真不容易办事儿。” 李青山道:“不过老弟,你要做什么大事?” “你可别告诉老哥,你要趁机招揽人手,进京参与政变?这我可不去!” 翠红突然感觉浑身冰冷,看向萧凡,如果真是这个可能,那就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她也绝不会跟着作死。 “老哥想什么呢?” 萧凡无语道:“我有那么蠢吗?” 这种时候,起兵进京,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帮着某人,夺了皇位,人家会承认你,还是趁机把一切罪过栽给你,然后自己正大光明地享受一切成果? 想都别想,没有第一种可能。 “不是就好。”李青山松了口气。 张宗宝则是道:“如果兄长知道谁会胜,咱们为何不可以去投靠呢?” 李青山与翠红,都盯着张宗宝。 眼神格外紧张。 “宗宝兄弟,你这样想,很危险呐……”李青山深深叹道。 萧凡也是瞪了这厮一眼:“宗宝,你闭嘴好吗?” 张宗宝捂住嘴巴,耸了耸肩,他觉得自己没说错,但还是决定听哥哥的。 翠红也暗暗翻了个白眼。 提前去投靠? 你还说得老隐晦呢,咋不直说起兵呢? “说到哪儿了?”萧凡也是脑子断片似的,被张宗宝的逆天发言惊了,一时都忘记了说辞。 “老弟你说拉林锡入伙,咱们一起在兰台县干点什么大事,显得咱们忠君爱国一些?”李青山总结了一下。 萧凡高度认同:“对,我就是这意思。” “我已经在做了,以萧宅的名义,粥棚已经增加到了五座。” “青山商行也要加入进来。” “只是施粥,最多算个善人,不会在大人物面前露脸的吧?”李青山摇头道。 对那些大人来说,老百姓的死活,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别死太多就行。 只要别骂朝廷,别造反就行。 只要有饭吃,有税收就行。 反正普通老百姓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嘛。 做善事的人,只会被老百姓立庙,不会被举为“善廉”。 但孝顺的人,可以举孝廉,为什么? 因为可以帮助压制百姓,服从君父法理,作为经典案例pua百姓。 这会加固他们的统治权力。 善人的善举,不会有这个威力。 “施粥当然只是第一步。” 萧凡道:“根据我的调查,京畿外数州府都会闹饥荒,咱们要囤积粮食……” “趁机抬高粮价?”李青山下意识接话。 萧凡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翠红也是无奈地哂着父亲。 “咳……职业病,我不是这意思……” 李青山干咳了两声,他只是下意识说出了,从前干过的一些操作。 摇头,萧凡道:“不管朝廷谁输谁赢,大概率是没时间管这批灾民的。我们如果能帮着平了这灾祸,有齐王为我们说话,至少可以博一个金身。” 萧凡知道,那个老六皇帝的谋划。 就算不知道全部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皇帝陛下,已经来不及赈灾。 他要假装精力不济,就不得不少管事。 户部可没采买粮食准备赈灾,也没大量粮食朝着京畿的河道运来,这一点李青山的人脉可以轻松查到。 也就是说,就算皇帝知道,这次的灾情会有多大,他也来不及管。 不,应该说,皇帝就没打算太放在心上! 皇帝眼中,是京城局势,是整个国家的利益。 数州的灾民,在这个节骨眼上闹灾,那就是他们命不好……朕也很心痛! 但朕管不了,毕竟要坑一些人,就得麻痹他们。 这次的灾情,就会为皇帝送上助攻。 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灾情四起,却无动于衷? 可他真的无动于衷,那说明他真的不行了! 而事后,皇帝也可以撇清,说他那时候在病重,是内阁与户部没有控制住局面。 到时候,再丢几个“罪人”出来背锅,那皇帝陛下依然还是爱民如子的明君。 在这种情况下,萧凡是义愤的。 但他得装作不知道,就当自己是个善人,救济一下这些灾民。 说给李青山的话,也是投其所好。 李青山刚洗白上岸,还没洗干净,如果能趁机再塑个“金身”,他肯定不会拒绝,会不遗余力地帮着做。 甚至,萧凡不做了,李青山都会做的。 财富对李青山来说,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花点钱可以得一个极好名声,他绝对乐意做! 对林锡也是如此。 作为父母官,林锡有责任,但他与府衙没有能力承受太多。 可有人帮忙,林锡绝对乐意,帮着将这场惨剧化解,奉为自己的政绩佳话。 “塑金身?” 李青山闻言,果然动心:“在民间有个好名声,若再收买几个御史,将什么万民伞递到皇帝的案头上,那咱就是活着的神仙了!” 翠红僵硬地点着头,诧异地看着萧凡,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在发光。 萧凡道:“老哥所言极是,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 “还有第二件?” “自然有。” 萧凡道:“自古饥荒多义军,如果闹起来了兵祸,那就是林锡的事情,他会被问罪……我们要帮着林锡,处理好可能出现的这一局面。” 李青山瞪眼:“老弟,你还是想私自募兵?这是死罪!” “胡说什么呢?” 萧凡道:“是兵祸随天灾起,衙门人手不足,所以临时扩招了人手,等灾情平复就会全部裁撤。” 嚯! 你可会说话了! “可这容易被人栽赃成造反。”翠红提醒道。 “是啊!”李青山可不敢作死,他刚上岸。 萧凡哂笑:“瞧你们吓得!” “我只是会建议给林县令,我不会参与,你也不会参与,林锡自己会把握这个度……如果到时候管饭,招呼百姓上阵帮忙保卫家园,怎么能算是私自募兵呢?” “募兵是有军饷粮饷的,我不发钱,不就不算募兵了?” 李青山瞪眼。 卧槽,还能这样? “当然了,这个可能也许不会发生……” 萧凡道:“帮着压制动乱,是第二件事,还有一件事也是要做的。” “什么事?”李青山已经跟不上萧凡的思路,只能询问。 “等咱们囤积了粮食后,配合户部与各地方衙门,打压粮价。” “嘶!”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王凡祥,不参与 李青山倒吸一口凉气。 他怔怔地看着萧凡:“老弟……这是与天下粮商为敌啊!” 打压粮价? 还是在饥荒的时节,强行倾销大量粮食,从而压低市价。 这种行为,是救世,但同时是在找死。 除了朝廷,没人敢这么做! 因为挡了所有粮商的路。 这世上,有两种商人,最没良心。 其一是人牙子。 其二是粮商! 在任何动荡时期,以及所有饥荒年代,粮商都是赚得最多的。 甚至,大部分粮商,会将粮食囤积起来,发霉了也不低价出售,一定等到一个时机高价卖出。 心黑的,一下子就可以赚到一辈子的钱。 俗称一口吃饱。 至于老百姓吃不起粮的会饿死咋办? 不在乎,当然是不在乎了。 不然为什么是“士农工商”? 甚至在许多朝代,商人甚至比不上贱籍的地位。 “萧公子,你要这么做?”翠红不可思议道,“得罪了粮商,等于得罪了大半朝臣,今后……” 她都不敢想象。 就算得到了再多民间与皇帝的赞赏,可得罪了大批官员,那就是找死的行为。 你总会有错漏的。 没错漏,也能给你造出来,然后让你背着,就处置了你。 有冤你也说不出来,去朝廷衙门也没人管,因为都是一丘之貉。 你不知道,你敲响的是鸣冤鼓,还是自己的丧钟。 李青山正色道:“庆仁年间,有富豪散尽家财赈灾,将粮食低价卖出给百姓……但最终吃了官司,名义是他卖出的粮食,又出现在别的商铺,倒手就是数倍差价再售卖。” “官府说他,是左手倒右手,一边沽名钓誉,一边大肆发国难财……最后被判斩刑,全族流放,抄没家产……” 说完,李青山带着讥讽之色,也不知在嘲笑萧凡,还是在嘲笑那个大善人,又或者是在嘲笑朝廷? 还是说都有? 笑萧凡不知天高地厚;笑那大善人,不知道人心险恶;笑朝廷颠倒黑白! 萧凡皱眉:“他是真的左手倒右手,还是被人算计了?” “有区别吗?” 李青山冷笑: “他卖粮食的时候,老百姓排着队买低价粮,就算有二次售卖的粮食,又有多少?” “大部分当地百姓,受到了恩惠。” “但在他死的时候,那些老百姓跟着囚车,向他丢烂菜叶,高呼他该杀。” 李青山不屑道:“老弟,你告诉哥哥,这是他该有的报应吗?” 萧凡沉默了。 翠红沉默了。 张宗宝:“他妈的,什么狗东西?敢这般陷害良善,让老子知道了悄悄去宰了他,将他的狗头挂在城墙上!” 萧凡、李青山、翠红:“……” 三人相视一笑。 还得是你啊,宗宝儿! “他叫什么名字?”萧凡问道。 李青山:“昂?” “我说那个大善人。” “姓王,但是忘了叫什么,很多年了。”李青山摇头。 萧凡再度沉默。 忘了…… 呵呵。 李青山:“你看,我都忘了他……所以,做这些好事,有什么用处呢?” “史书不会记得这样的小人物。” “你我不会记得这样的大豪侠。” “受恩惠的百姓,不会记得他们曾吃过的那一份低价粮,是受恩于谁!” “世界就是这样。” 萧凡与张宗宝异口同声:“不该这样!” 萧凡说得平静些,张宗宝则义愤填膺。 李青山愣了愣,他没想到,萧凡这么理性聪明的人,居然心中热血也还未冷。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张宗宝冷道:“只是李掌柜你不记得罢了!” “那个人叫王凡祥,我父亲与我说过,要一辈子记得这个恩人的名字,我们全家世代都要供奉这位恩人的牌位!” 李青山如遭雷击,混沌的记忆中,突然惊现了三个大字。 王凡祥! 似乎泛着金光。 翠红惊呼:“张兄知道这个人?” “三十七年前全国大范围饥荒,粮价高出平常数十倍。我父亲还是个小孩子,受恩于王大善人,得了一袋便宜的粮食,全家度过了最艰难的几日,熬到了朝廷赈灾……” 张宗宝正色道:“那位恩人的牌位,如今还在张家祖宅里供着,赎回宅子后我经常过去添香。” “这……” 李青山尴尬挠了挠头,没想到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让萧凡不要学做烂好人。 却没想到,被张宗宝这样打脸。 翠红道:“张兄,那你知道内情吗?” 她很感兴趣,倒也不是为了什么真相,只是下意识八卦。 萧凡则是关心真相:“宗宝你详说一二。” 张宗宝点头道: “父亲说,当初王大善人被抓,有人给他送万民伞,有人冲击府衙为他鸣冤。” “可最终,谁也拗不过朝廷,那些粮商背后的大人物想杀鸡儆猴。” “王大善人的囚车,百姓一路护送,有人丢烂菜叶,就会挨揍。” “直到行刑前,不断有人给他送断头酒,许多人都带着食盒,我父亲将当初剩下的粮食做成饭团,喂了王大善人一口。” 张宗宝想到,就落泪。 “后来新帝登基,也就是如今的陛下,他为王大善人翻了案,可惜许多人已经不知道王凡祥是谁。” “王大善人的后人,得以回京,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祖宅田地,朝廷也补偿了一些赏赐。” 张宗宝道:“如今的首辅王凡举,就是王大善人的亲弟弟。” “什么?!” 萧凡震惊! 李青山震惊! 翠红嘴巴合不上。 张宗宝道:“我听人说,王凡举仕途平顺,就是因为朝廷对王凡祥有歉疚,才得到陛下一路提拔。” 李青山咽下一口唾沫。 与萧凡对视了一眼。 王凡举还有这样的背景? 难怪,皇帝到现在都没动他,只是软禁而已。 转眼,萧凡又心中感慨,王凡祥若是还在,看见这样的弟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没想到,牵扯出这样一段历史。”李青山格外地感到巧合。 萧凡也道:“老哥,你举的例子,看来失之偏颇。” 李青山点点头。 翠红则道: “也许我们听说的故事,是被那些粮商改过的,他们就是要污名化王大善人,给他一个洗不干净的罪名。” “也可能是为了攻击王凡举,才给他兄长这样编排。”萧凡摇头啧叹。 或许,王凡举有今日之错,也与此有关吧? 自己的兄长那样的大善,却被朝廷抄家问斩。 既然做好人会不得好死,我干嘛还要做好人? 王凡举当然会恨,他思想举止出现偏颇,也是有根据的了。 “总之,我还是觉得,不能做烂好人。” “尤其是老弟,你想学王凡祥压粮价,这真的会惹上杀身之祸的。” “我不怕。” 萧凡说得平静:“没有谁能陷害我。” “你太天真了。” 李青山道:“你以为,你是齐王的人,有皇帝暗卫监视保护,就可以无视那些贪官污吏?” “他们有的是法子,可以将你栽赃陷害得完美,谁也保不住你,他们上下结出的一张网……能将你牢牢困住,任人宰割!” “王凡祥不是个例,如他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历史上还有很多。” 萧凡笑道:“也许还会有更多,但我不会是其中一个。” 这一点,萧凡很自信。 李青山瞪道:“你凭什么这么想?” 我不知道你的自信哪里来的! “老哥拭目以待吧。” 萧凡没有明说,只道:“真到了那一日,至少我也有掀桌子的实力。” 李青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 “老弟你胆魄很大,我不如你,前两件事情我可以做,压价这事儿我不能插手。” 李青山果断道:“老哥还不想死,也没有你那样的底气,我得明哲保身。” “那好……我从你手中收购粮食,压价我来做。”萧凡不逼他。 “这不等于还是参与了吗?”李青山瞪道。 翠红瞥了老登一眼:“父亲……” “别说,你说也没用,这事儿我不参与!如果老弟你缺钱我可以借你,但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我借的!” 李青山很谨慎:“这可比做精盐生意,要危险得多!”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赈灾必须让朝廷出面 李青山走了。 萧凡没有再劝。 原本也没多指望,李青山能帮着自己做这件事情。 “哥,咱真的要压粮价?” 张宗宝忧心道:“李青山说得不错,此举是与天下粮商为敌,说不定朝廷内也有人要搞我们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朝廷里那些当官的,别指望他们有多少良心与正义感。 毕竟他们为什么去当官?大部分,原本就是为了高人一等罢了,并非为生民立命而当官。 萧凡也深知这一点。 “宗宝,如果我一定要做,你会怎么办?”萧凡侧目道。 张宗宝坚定道:“不论哥要做什么,我都会跟随,刀山火海!” 萧凡点头。 “我不会害你的。” 萧凡道:“李青山放过了一次机会,等京城四门再开的时候,他就会明白自己有多蠢。” “嗯?”张宗宝不解。 “行了,如今京城被封禁,咱们也别忙着备货白砂糖和香皂了。” 萧凡思忖着道:“从今日开始,暂时将精神,都放在即将到来的饥荒上。” “哥……我今日听到有出城的人回来说,城外已经出现了一些流民结成的小团体。” “他们中,已经有人开始拦路打劫,只是还没到伤人性命的地步。” 眉头稍稍皱着,萧凡了然点头。 他知道,今年收成不好,交了税就更不剩下什么。 有些百姓,是经年欠着饥荒的,今年刚收成的粮食就得付去年欠的账……如此一来,就更没有粮食可吃了。 躁动自然会逐渐发生。 而今既然有了第一批作乱的灾民,可见剧变是真的来了,就这几日可能就会爆发。 “你去一趟衙门,将我的话告诉林锡,让他准备好协助我们赈灾。” “为了不是我们协助林锡赈灾呢?” 张宗宝道:“他是主官,让他顶在前头吧?等将来压粮价,也应该让他以官府的名义开仓放粮才是。” 萧凡震惊了一下。 盯着张宗宝看了许久。 “哥,你看着我作甚?” 萧凡怀疑道:“你小子怎么这么聪明,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啊?”张宗宝一脸懵,抓了抓后脑勺。 他不知道,方才他说出了萧凡的部分计划! 当然是要让林锡顶在前头的! 毕竟他是有功劳的,不能白让他领功劳吧,还得帮着做点事。 背个锅也无妨。 甚至将粮食调给县衙,让林锡主持放粮压低市价,也是萧凡早就打好的主意。 到时候就说,是朝廷贮备粮食足够多,根本不提萧凡半个字,那些粮商也就不会记恨萧凡。 只会觉得走背运,没想到兰台县的官粮储备这么足。 当然了,要开粮仓平市价,是需要得到朝廷许可的。 不过林锡当然在上面也有人,至少上书请旨是有办法的。 就算林锡不愿意配合,萧凡也还有法子。 最最不济,自己亲自下场平市价,被粮商记恨讨伐,萧凡也有足够底气可以应对。 火枪,已经造出来了! 近几日,萧凡让江兴暗中行事,将不同的部件拆分出去,让一些有信誉的铁匠铸造。 不需要多少时日,就能有一些库存,到时候真惹急了眼,趁着灾情用粮草征兵……也不是没胆子做! 至于为了做这件事情,是不是值得做到这种程度,萧凡却没有去多想。 这世道他来了这么久,已经算是看清了大半。 这里的局面,萧凡很不喜欢,尤其是皇帝都不在乎百姓死活,更就不是他想要的境况。 如果运气好,等到齐王继位,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但如果等不到那时候,就要被逼上梁山,萧凡也不在乎。 趁乱举兵,以勤王为名义,将齐王扶上位或是自己做皇帝,都可以! 当一个人逐渐发现,自己有能力改变世界的时候,他就会滋生出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萧凡刚来时,没这么飘,但他现在已经有胆子敢想了。 …… “饥荒?”林锡听到萧凡的话,有些震惊,“已经爆发了?” 萧凡点头。 二人正在粥棚处,萧凡指着排队领粥的人,道: “从晌午开始,排队到现在领粥的人没有重复过,但到现在还排着近百人,随时还有人加入……林大人,你知道这个概念吧?” 粥棚施粥,每人每日一碗,这是定量的。 排队的人每个会拿到一个单子,都是当日的“粥票”,而吃过粥的人,会被粥票上的染色剂染了皮肤,每日的颜色不一样。 数日之内,被染色的地方洗不干净,需要七日以后才能逐渐自然消退。 这样就可以杜绝,吃过粥的当日再去排队吃一碗粥。 林锡咽下一口唾沫,感觉到自己的乌纱帽,随时会飞走: “那该如何是好?” 师爷常坤在一旁,暗暗翻了个白眼。 萧凡道:“林老哥,将扩城建设的人,都收回来吧,现在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咱们还大兴土木……会被御史告状的。” “对对对!” 林锡也才想起这茬儿。 饥荒时候,还敢花费钱粮去干别的,那自然是天理不容。 老百姓知道了,也是会发怒的,到时候林锡的官也坐不长了。 想到这里,林锡立刻道:“师爷,你去工地传话,让郑纶亲自去将人带回来,接下来得思考赈灾的事情了。” 师爷小心道:“大人,可是朝廷都还没发文书说赈灾……咱们就先行动作了?” “又不是立刻要开官仓,怕什么?”林锡好不容易大气一回。 见林锡是个明白人,萧凡也就安心不少。 “林老哥,如今四门封闭,京城消息出不来,你的文书也进不去……不如这样,我先借粮给府衙,府衙用来赈灾,事后再还我同重量的粮食即可,如何?” 林锡听了前半句,还以为萧凡要联合自己,趁机搞一波中饱私囊。 搞个差价什么的。 没想到,萧凡居然只要本钱。 他在图谋什么? 林锡不理解,便道:“老弟的意思是,用你的粮食,却是以府衙的名义行赈灾之事?” “那你图什么?” 常坤见林锡问出来了,也就没开口,他也想问这话呢。 萧公子你图什么呢? 难道世上真有好人吗?真有这样的大善人? “呵呵。” 萧凡笑道:“我当然有所图,你要在将来的奏章中,提到我的贡献,府衙也要宣传我的义举。” “哦……” 林锡点头:“你是想要个好名声?仅此而已?” 萧凡点头:“仅此而已。” 其实,萧凡可以不要这个,但他如果不图点什么,林锡绝不会轻易同意的。 原因很简单,林锡不会相信,萧凡这样的人,会真的毫无目的去做好事。 毕竟,大家的风评如何,各自都晓得,谁也别装。 “那好,有哥哥我为你扬名,再加上齐王殿下为你说话的话,老弟你肯定能被评个大善人!” “嗯?” 忽然,林锡想到什么,眉毛一挑:“不对啊老弟……你以私人的名义赈灾,更能扬名吧?” “为何还要借助府衙呢?” 这一点,常坤也不解,拱手道:“萧公子,在下也很疑惑。” 萧凡淡淡道:“我若这么做了,岂不是打朝廷的脸?打林老哥你的脸吗?” “额,这!” 林锡与常坤对视,都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在朝廷管辖的地界,如果朝廷不赈灾,反倒是一个私人大肆行善,那朝廷还怎么在百姓中立得住? 谁不会在夸赞萧凡大善人的同时,骂一句朝廷和他林锡不是个东西? 这样一捧一踩,对萧凡来说,绝不是好事,他会因此间接得罪了朝廷,得罪了林锡的。 第一百二十章 粮船相撞 为何会得罪他们? 因为他们会觉得,萧凡此举,打了他们的脸。 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怀疑,是在趁机积累名声,好将来登高一呼…… 反正想害你的人,总有借口的。 关键是,到时候很少会有人,帮萧凡主持公道的。 因为立场。 立场高过是非,自古如此。 人的劣根性,也在于此。 萧凡可不想学那王凡祥,死于污名,即便被翻案,那人也活不过来了。 萧凡表示,我既是要将事情办了,还要将名也扬了,还得把自己保护好! 不然,这事儿就不算成了。 “原来如此……” 林锡长叹,看向萧凡的眼神,又多了一些欣赏: “老弟啊,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洞察人心,实在是罕见的人才!” “我官场沉浮几十载,也没见过你这样老道的少年人。” “如果你入仕,再有人扶持的话,只怕真能纵横朝堂!” 这几句话,林锡说得由衷。 就连常坤,也极为赞同,他也没想到这一层啊。 “还有,我叫老哥召回人手,也是防备一些乱局。” 萧凡道:“老哥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林锡点头,看向一旁的常坤。 师爷道: “萧公子消息灵通,衙门也是才得到消息,说镇子外面已经有流寇了,都是一些流民组成……他们甚至没有兵器,拿着木棍锄头,就拦路打劫……还好至今没有闹出人命。” 萧凡道:“很快就会出人命的,最好在此之前,就让所有人都有生的希望,否则或许明早起来就是大乱。” “嗯。” 林锡点头:“老弟说得对,既然有粮食做底气,咱们立刻就得着手。” “师爷,今夜派郑纶出去,带队四处散播消息,就说明日起就都可以在城外粥棚吃粥。” “咱们的粥棚不够,多开几个。” 林锡道:“只要让百姓知道饿不死,他们就极少会有人作乱,老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 是啊。 萧凡暗叹。 这时节的百姓,只要饿不死就行了,都不需要吃多饱! 可还是会有很多人,想方设法让他们吃不到,实在是该死至极。 “我突然想到。” 萧凡:“既然有足够的人没饭吃,也可以利用起来。” “什么?” “让这些灾民,去扩城建设里做工,给吃饭给工钱,你说那些事情是不是能干得更快些?”萧凡笑问。 林锡眼前一亮:“是啊,老弟你说得对!” “让吃不上饭的人去做工,还给吃饭给工钱,绝对是无数人打破头都要进去的,且这样也可以解决流民太多混乱局面的问题……老弟你脑子可真好用!” 林锡再度震惊,觉得这老弟,实在是自己的福星。 一连提出的几个建议,都大大让他得利了。 萧凡笑道:“老哥,这叫以工代赈。” “对,以工代赈,是有这么个词儿……”林锡不懂装懂。 师爷常坤斜睨了自家大人一眼。 “以工代赈”?大人,您确定,以前有过这词儿吗? 萧凡忍不住笑,这词儿在这世界,还没被总结出来呢。 不过他倒也懒得计较,一个词的归属问题,继续道: “以工代赈的话,给吃饱饭最重要,工钱可以比寻常工人少些,这样人手会更足,到时候帮着建设扩城,成本也就少。” “那扩城的银子能省些下来,也可以用在赈灾上。” 听了前一句,林锡点头连连,可听完后一句,林锡的表情微微有些诡异。 萧凡看出他的心思,也没拆穿。 如果这厮能忍住,完全不伸手,萧凡还有些意外了。 哪儿变出个大圣人来啊,怕不是也被夺舍了? “老弟,你有多少粮食?” 林锡微微转开话题。 萧凡笑道:“我的粮食,存在李掌柜的青山商行仓库里,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有十万斤吧?” 十万斤? 林锡有些惊喜:“不少了。” “还在不断运来,今日傍晚还有商船,我在这里等就是等船靠岸。” 萧凡道:“我已经让李掌柜帮我从江南运粮来,那边的粮食如果到了,就更无碍了。” “你还打算买多少?”林锡震惊道,“老弟想做粮商?” 萧凡摇头:“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发国难财。” “老弟所言极是。”林锡放心不少。 有些财可以发,比如扩城剩下的银子,捡进自己兜里,大家分点儿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可赈灾这方面,谁敢发财,只要有人举告,那是要杀一串儿的! 这钱拿了,也战战兢兢,林锡反正没这胆子,毕竟距离京城太近! “我算算……” “兰台县三万多人,就算全沦为灾民,每人每日领一碗粥,耗费不到一两米……三十日才能耗一万斤米。” “老弟你有十万斤,完全够了。” 萧凡听了摇头。 “账不是这么算的。” “扩城的出力气,需要更多粮食。” “而且为了防止灾民作乱,府衙最好招一批乡勇做辅差,事后解散就是……这些人也需要更多粮食。” “再有,粮食不够,会导致城内百姓买不到粮……还得管一部分百姓正常用粮,十万斤也不是很多。” 萧凡道:“我估摸着,这些粮食小心用,能用一两个月。” “等江南那一批粮食到了,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林锡不断点头。 萧凡还道: “老哥要小心,别被人点了仓库,否则老弟可是要详查的!” 林锡闻言,知道萧凡是在点他,担心他为了中饱私囊,不惜侵吞这部分粮食。 “老弟,你将哥哥当什么人了?” 林锡正色:“我虽不算清流,但也绝不是内阁、吏部与兵部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 “这些粮食放到官府仓库里,若是有人敢点,哥哥我也绝不姑息,当下就拖出去砍了!” 作为主官,在特殊时期,林锡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这话,不是夸大。 “如此我就安心了。” 萧凡点点头。 “大人您看!” 常坤指着河边,夕阳西下了。 萧凡也看过去,几艘商船,挂着青山商行的旗帜,已经朝着渡口驶来。 “又到了!” 常坤笑道:“大人,萧公子,这几艘都是粮食的话,至少也是几万斤,完全不用担心了……咱们绝对可以坚持到,京城乱局结束,朝廷赈灾的时候。” 萧凡与林锡对视一眼,彼此都笑得很喜悦。 可就在这时,驶向渡口船,前两艘突然方向拐了一下,互相撞了个瓷实! “大人快看!”常坤震惊了。 林锡冷道:“看着呢!” 萧凡更是面色阴冷。 “这渡口的水流平缓,怎么可能在这里撞?都是操船的老手,怎么连方向都不会打了?”不远处,百姓也看到这一幕,有人无法理解地开口。 “那两艘船……不好,船要沉了,船上的人都在跳水了!” “边上的几艘船怎么不施救?” “没救了,好大一个窟窿,你们看,船沉得好快,根本没法救。” “怎么可能会撞?” 萧凡看了林锡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冷冽与愤怒。 显然,不是他干的。 旋即,萧凡就想到了什么。 “老弟……” 林锡神色复杂:“只怕是那些畜生,嗅到了商机,又想玩儿一手重操旧业了!” “应该是。”萧凡深吸了口气,压不住脸上的怒色。 常坤不解:“大人,萧公子,你们是在说谁?难道真不是以为,二位知道谁是凶手了?” 林锡冷笑。 萧凡轻哼:“只要想想,谁会得利,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会得利?”常坤沉思少许,而后眼前一亮,看来也是想到了。 萧凡咬牙:“敢在我头上动土,很好!” “老弟别冲动!”林锡叹道,“那些粮商不是善茬,敢这样做肯定是有准备,你就当不知道吧,免得被他们找上门。” “哼。” 萧凡走到一旁,将随行的江兴唤上: “走,回去!” “老爷,我也看见了,船怎么可能撞这么狠,显然是故意为之!” “是粮商干的!” 萧凡笃定道:“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你去查,用江湖手段问出始作俑者!” “然后呢?” “然后将他的头挂到渡口来!”萧凡真动了杀意! 江兴则是唯恐天下不乱,兴奋地擦着手:“您放心!” …… “大哥,你看……” 矮个子脸色难看:“看到了。” “大哥,这绝对不是意外!”老五正色道。 老六:“会是谁呢?” “还用问吗?这些粮食进来之后,卖粮食的人还怎么赚钱?” 矮个子冷道:“绝对是那些粮商!” “玛德,大哥,咱们现在是将在外,是不是可以自己行事?”老六也气恼得很。 “还用说?” 矮个子冷笑:“敢这样行事,为了自己利益如此丧心病狂,不得放过,今晚就去查是谁干的,明日我就要他死!” “是!”老五老六同时哼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高程、顾康、顾安 “哈哈,高兄好手段啊!” “可不是,那船撞得,还真是壮观。” 夕阳西下,河畔渡口对岸,几个虚胖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 若是有外人在,当识得他们。 一个是京城粮庄的掌柜高程,还有两人是兰台县的粮庄掌柜顾康与顾安。 京城与兰台县这个方向,大部分粮食生意,都是这三人在做。 尤其是京城的高程,此人人脉广阔,甚有手段。 “哼,那萧凡不知天高地厚,也敢挡我们的生意,实在是该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高程羽扇纶巾,装作文人墨客模样,但那肥胖的肚皮,实在是撑不起他这做作的气质。 摇动着手中的羽扇,高程朝着河面,那两艘船沉得只剩下桅杆了。 顾康拱手:“高掌柜说得极是,我家数十日前就开始囤粮,准备趁机收割一回。却不想,那萧凡竟看出灾情,提前开始施粥赈灾,搞得许多尚有余前的人家都装扮成饥民去吃粥。” “若叫他长此以往,今年弟兄们都别想挣钱了,那还了得?” 顾安也道:“哼,那厮大开粥棚,前几日已经开到五座,今日又多了几座……我看他是真想做个大善人,想凭借一己之力救济京畿百姓。” “这下两艘船沉了,剩下的粮食,可不够他做个善人!” “哈哈,我且等着看,看他如何收场。到时候再派人去起哄,说他伪善做作,叫他白做好人!” “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高程更是冷笑:“从今日起,除了我们的粮食,谁的粮食也运不进京!” “当初我们各大粮商,可是划分过地界的,谁要是想乱发财,必然群起而攻之。” “至于其他人,就不必在意了,不懂事儿的,抬手也就镇压了。” 边说,高程边是欣赏着,河面上逃散的水手。 两艘船相撞,肯定会有损伤,死多少人他们不在乎,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甚至于水中,那些争相逃命的人,还是他们取乐的对象。 “你看那两人,在争抢一块木板,真是可笑!” “哈哈,可不,您瞧那桅杆上,还挂着一个人呢!” “哦?哪儿?哦,看到了看到了……哈哈,那倒像个猴子,挂在桅杆上,我看稍后船沉了他挂哪儿。” “怕不是个旱鸭子吧?啧啧啧……” …… 青山商行。 “你说什么?船撞了?” 李青山拽住禀报者的衣领,质问道:“怎么撞的?” “小,小人不知……只瞧见,那两艘船快入码头了,却突然方向偏移,撞在了一起,堵住了航道……后面的大船都进不来,只能用小船运送粮食。” “那两艘船上的粮食呢?”李青山恼道。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还是侥幸。 “掌柜,已经随着船沉了,现在官府正在组织救援,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萧老弟与林县令他们知道吗?”李青山又问。 小厮答道:“林大人与萧公子,当时就在现场。” 李青山心头一沉。 “要出大事!” 虽然早就料到,那些粮商不可能让萧凡安心赈灾,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今日才刚开始爆发灾情,青山商行的船已经足够快了,应该不会让人注意到才是。 但还是被人算计沉船。 没错,李青山根本不考虑巧合的因素,也坚定认为绝对就是人为! 李青山眯起眼,道:“孟青!” “属下在!”孟青正色站出。 “要出大事了……你去,将那两艘船的掌舵手与所有水手,都给我控制起来,人不能交给衙门,交给萧老弟!” 孟青没问缘由:“属下这就去!” “还有!” 李青山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口气:“你去组织商行的所有好手,接下来要盯住咱们与萧宅的安全,不可出现纰漏。” “他们还敢动您?”孟青眼冒火光,“来一个我杀一个!” “还是别大意!那些狗东西都是目无王法的,我见识过他们的手段,惹急了派一队人来强杀了咱……事后还说是什么流寇横行,在劫富济贫!” …… “这位老爷,我们去哪儿?” 两个湿漉漉的男子,站在岸边的丛林里,与几个人密谈。 “你们做得不错。” 一个黑衣人蒙着面,看着两人:“撞得很稳,恰好还堵住了河道,接下来数十日内都清理不掉,东家很满意。” “嘿嘿,都是应该做的。” “那,许给我们的报酬呢?” “还有新的身份和路引,我们不可能再呆在青山商行了,李青山不会放过我们的。” 黑衣人笑了笑:“你们不必逃。” “啊?” 两人错愕:“难道高掌柜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有……”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眼,忽然眯了起来。 两人瞬间感觉不妙,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勺。 当即两人就朝后退去。 同时,黑衣人拔刀,对着两人就是一刀劈出! “你们死了就好,不必逃了。” 噗—— 两个舵手,退得慢的那人,当场被斩开了喉咙,血液喷射出来被黑衣人用斗篷挡住。 黑衣人再转身,一刀朝着剩下那人劈去。 叮—— 一道精光袭来,黑衣人察觉了危险,不得不立刻横刀挡了一下。 剩下那舵手,趁机朝着密林中窜了。 黑衣人恼道:“还不快追?” 周围的几个蒙面人,立刻追着那个人去了。 “何方朋友?” 黑衣人不敢乱动,四周藏着一个用暗器的高手,他得时刻绷紧。 “我乃京城高掌柜的人,阁下要做好汉,只怕是选错了对象。” “若你现在就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咻—— 回应黑衣人的,是一支铁箭。 黑衣人倒也反应迅速,立刻侧身躲过。 但同时另一支箭射来,几乎同时封锁了黑衣人的走位,他只能再度用刀去挡。 叮! 铁箭崩落在地,黑衣人也被震得虎口发麻,被力道震退了两步。 “找到你了!” 被连射三箭,黑衣人也是个高手,已经判断出箭手的方向。 当即就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一路上,受到几次箭的袭扰,却没被影响。 “找死!” 飞身上树梢,黑衣人斩断树枝,露出了一道冷冽的身影。 “找死的是你。”矮个子冷冷瞧着面前的黑衣人,将手中的弓背到背上,拔出腰间的长刀。 只一刀,便将黑衣人震得落地。 “啊!” 黑衣人龇牙,后背着地,虽然不碍事,但是真疼。 也有一种血气翻涌的感觉。 是个高手! 黑衣人立刻判断,这个比他矮半头的箭手,居然更擅长近战。 当即就要逃。 刚迈开腿,就看到前方有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老五站在那里,手中捧着刀,冷道:“你是高程的狗?还是高程背后的人的狗?” 听到这话,黑衣人顿时明白,这两人的来头很大。 咻—— 一道飞针袭来,黑衣人完全在意着前后的两人,丝毫没察觉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飞针又小,没什么声音,他感觉到背上疼痛,才意识到被袭击。 “卑鄙!”感觉到困意袭来,意识到自己中了迷药,黑衣人咬牙呵斥。 草丛里,老六站起身来,得意一笑。 他手中,握着一个细长的竹筒,就是用来吹飞针的。 黑衣人额头浸汗,他还没倒下,看着三人恼道:“阁下这般高手,还要如此下作吗?” 这三人,单打独斗他都没把握赢一个,可居然还要使阴招? 完全没有半点高手的气度。 “嗯,你不下作,你不下作来欺负两个不会武功的船舵手?”老六极为不屑地冷笑。 黑衣人气急攻心,加上药效,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老五上前:“我看看他是谁。” “别!” 老六谨慎道:“五哥,等会儿,我试试他是不是真晕了。” 说罢,将手中的刀甩了过去。 “晕厥”的黑衣人,立刻翻身而起,躲开了这一刀,摇摇欲坠地瞪着老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草率的刺杀或下马威 “没晕?”矮个子冷笑。 老五脸色阴沉:“想阴我?” “老六,再给他一针。”矮个子道。 咻—— 老六端起竹筒,又是一吹。 飞针袭来,黑衣人想挡,但他已经没多少力气,反应也不及了。 被再射中,顿时力气一泄,黑衣人仰面倒下。 这回,是真晕了。 老五也学聪明了,道:“老六,试试他。” 老六将竹筒丢过去,砸在黑衣人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好。” 老五走过去,揭开黑衣人面具,道:“这个人,我好像看过。” “他是蜀王身边的亲兵,以前在京城见过,那时候他跟随在蜀王身边。”矮个子一下也认出了此人。 “蜀王?” 三人对视,意识到这件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蜀王的人,与高程勾结在一起,难道是被高程重金聘请的? 开什么玩笑。 绝对是两人勾结,高程只怕是蜀王的人,那么蜀王一向就有钱了……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此事得禀告上面,我去发个飞鸽,你们将此人带去一个隐秘地,好好审问。”矮个子道。 …… 已是深夜。 “此人是谁?” 萧凡被孟青喊出来,在隔壁购置的房子里,孟青刚带来了一个人。 孟青拱手:“老爷叫我来,与公子说,粮船倾覆绝对不是老爷的意思。” “我知道。” 萧凡摆手:“这不需要解释,青山老哥再怎么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帮那些粮商对付我的。” 见萧凡没有误会,孟青也松了口气,才道: “此人就是那两艘粮船的其中一个掌舵手。” “还有一个呢?”萧凡问。 孟青道:“还有一人死了,我们去的时候,高程已经打算灭口,只救到他。” 萧凡疑惑:“这么快就知道是高程?” 在知道自己会得罪粮商之后,萧凡就了解过所有粮商的底细,尤其是京城附近的。 这高程是京畿第一粮商,与兰台县的顾家一向合作密切。 所以萧凡也知道,大概率是此人干的。 但还是要查一下,免得错杀了人。 “萧公子可以问问此人。”孟青道。 萧凡点头,看向已经吓得有些神志不清的舵手,道: “是谁命你们,故意开得两艘船相撞的?” “是,是高程高老爷,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小人若不遵从,一家老小都得死啊!” 舵手回了些神,又哭了起来。 萧凡多少有点同情,小人物是没选择的,被选中做这种事情,他们只能去做。 可以理解,但不可以原谅。 “居然直接就告诉了你,是高程……看来人家一开始,就没想让你们活着。”萧凡摇了摇头。 孟青道:“就算有证人,知道是高程,也拿他没有办法……衙门不会捉拿高程的。” 他想提醒萧凡,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以为拿到了一个证人,就可以扳倒高程。 “我可没那么天真。” 萧凡摇头。 这年头,牢里死得莫名其妙的犯人,那可太多了。 吃饭能噎死,喝水能呛死,躲猫猫也会死…… 哪怕是兰台县的地牢,萧凡敢笃定,只要今晚将此人送进去,明早这个人就会“畏罪自尽”。 “行了,我知道了,孟青你将人带走吧。”萧凡指示道。 孟青疑惑:“萧公子不留着他细细审问吗?” 萧凡笑道:“知道再多细节,也无法呈堂,有何用?知道是高程就行了。” “萧公子说得是。” “老爷叫我提醒萧公子,千万不可冲动,高程身边高手很多,甚至有大内退出来的。” “千万不可强取。” 萧凡不在意地道:“知道了,回去代我谢谢你家老爷。” “那在下就告退了,萧公子保重,仔细自己的安全。”孟青叮嘱道,担心高程玩儿不起,会直接对萧凡下杀手。 这些粮商,胆子可比鲁王还大。 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许多人庇护,除非是皇帝亲自下决心,否则谁也不敢动他们的势力。 李青山叫孟青来叮嘱,就是怕萧凡冲动。 他知道,萧凡暗中有高手,那一夜萧宅遇袭出现的三个黑衣人,李青山已经在怀疑与大内有关了。 …… “老爷?”江兴咽着唾液,心中也有些打鼓。 刚打听到高程的落脚之地,萧凡便带着江兴,暗暗来了。 春风楼。 还是这里。 全白水镇,最奢华的销金窟。 高程这样的富翁,当然是要落脚在这里的,不但美人无数,吃喝嫖赌这里也一应俱全。 而高程的到来,也让春风楼热度很高,许多达官贵人甚至远道而来,就想结交一下这位大粮商。 高程面子很大,甚至向府衙要了一些人去保护他。 这也导致萧凡二人,不能靠近。 而事实上,萧凡也没想过要靠近。 “老爷,咱的那什么火枪,打不到这么远吧?” 黑暗中,两人在码头对岸的山腰上。 白水河靠这一岸的一侧,水更深些,因此春风楼这样的大船吃水深就要停靠在这边。 可哪怕春风楼离这里很近,也还是隔着二三百步的。 要精准打击,除非是草原上的射雕手,或是军中的神臂弩、床弩等神器。 刚“研制”出来的火枪,就算打得远,可很快就偏了,远距离准度不够。 江兴劝道:“老爷,要不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吧?” 萧凡目测道:“不到三百步,投射的话可以过去,用投石车的原理。” “把咱们投过去?”江兴震惊,没听过投石车还能送人的。 “是这个。” 萧凡拿出一个瓦罐样式,却是铁皮制的“瓜”。 拳头大小,看起来颇有金属质感,还有一条从里面伸出来的引信。 没错,就是手雷。 萧凡粗制了此物,还没用过,但保证可以炸。 里面填了一些铁片,甚至还不讲武德涂了毒,只要丢进高程的房间,他就死定了! “老爷,咱没练过,就算利用这些树,将这东西弹过去,谁知道会掉水里还是船上?免不得误伤无辜啊?”江兴又道。 萧凡道:“这个高程,很是惜命,他要在春风楼留宿,肯定会清场,至少一层楼都不会有其他人。” “只要精准些,不会误伤。” “先用同等质量的石头试试,你帮我把这绳子,栓到那两棵树顶上,正好对着春风楼。” 江兴无奈,觉得这实在是过家家般地刺杀。 太草率了,这东西能致命吗? 隔着两三百步,真要丢进高程的房间,还是有点困难的。 “如果提前用石头试验,高程警觉了怎么办?”江兴道。 萧凡:“那就撤,他怎么会想到,我能用这种手段刺杀他呢?” “也对……” 正常人都想不到! 投石车可是军用品,知道原理的人都极少,谁晓得你居然还懂得,利用山腰的树来做投石车! 还有老爷,你这牛筋绳怕不是准备了很久?早就想过,用这种手段害人了是吧? 江兴跳到树上去,拴紧了两边。 下来后,江兴啧道:“老爷,我还是觉得不靠谱,这能成吗?” 萧凡淡淡道:“我又不是非要干掉他,不中就算了,吓他一下算作警告就行。” “哦……那还差不多。” 江兴道:“既然只是吓一下,那就随便投吧,让他听见响声就成。” …… “老爷,您歇着,我等在门外守着。” 玩闹了半夜,眼看已经三更天,高程顶不住要睡了。 下属立刻将这一层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至于包场这点花费,对高程来说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高程:“赵大出去灭那两个舵手的口,怎么还没回来,你们去找找他,别让他跑了,他可知道我不少事儿。” “是。”下属拱手听命道。 “可给爷累着了,好好歇着,明日就可以开始炒粮了!” 美美地想着,高程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时,黑夜中,一块看不见的石头,掉在了甲板上。 发出不小的声响。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有人听见了。 “许是鱼鹰抓的鱼,丢了下来吧,河边很常见的。” “哦,我还以为有刺客呢。” “刺客敢来?高老爷在此,周围的船都靠不过来,神射手也找不到位置下手。” “那就好……” “噗通——”又有石头,飞过头了,落在了春风楼不远处的水里。 “听见没,又有动静,不会真有刺客吧?”有护卫紧张起来。 有人道:“大惊小怪……鱼鹰方才叼的鱼掉咱船上了,它再扎水里捞一条,不是很合理吗?” “对,合理合理。” 又过了大概十几息。 一个铁球撞过来,撞碎了那木窗,飞到了春风楼顶层最豪华的房间里。 然后: “轰!” 所有人惊了。 “兄弟,这回是鱼鹰撞进楼里了?” “屁鹰!”方才总说鱼鹰那人,骂道,“鱼鹰比你傻,会撞上楼送死吗?是刺客,快抓刺客!”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程质问林锡 “抓刺客!” “快来人啊,抓刺客啊!” 那一声炸响,实在是太响亮,春风楼的客人都醒了。 唯独顶楼中间的那屋子里,没动静。 “老爷!” 守在门外的护卫,听到了窗户被砸破,和那一声巨响。 见这么大动静,都没惊醒神经敏感的自家老爷,顿时意识到不妙。 于是立刻推开门。 用火折子,点燃了屋内中间桌子上的油灯,护卫才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况。 烛火摇曳,原来是窗户被砸穿了,透进来的晚风吹动了烛火。 床那边,蚊帐被不知道的东西割出许多窟窿,有些铁片还在床沿上扎着。 更要紧的是,白色的蚊帐,沾了许多喷溅式的血液! “老爷!” 护卫大感不妙,若是在他护卫下高程死了,他也得死。 连忙上前打开蚊帐。 这时,守在这层楼的所有护卫,都拥挤了过来。 “老爷,老爷怎么了?” “李新,老爷如何了?” “血……老爷他死了?” 正在检查高程气息的李新,将手指从其鼻尖下缩回,缓了口气: “还好,还有气息。” “快叫郎中!” “不必着急,老爷是中了暗器,沾了毒,我正好有解这毒的药。” 说着,李新倒出一粒药丸。 却被众人盯住。 李新也犹豫了一下,高程如果因为这颗药丸死了,他就真的无可辩解。 但他还是想要尝试。 见其他人话都不说一句,就知道怕沾干系,一个个不敢让他救,也不敢不让他救。 将药丸喂给了高程。 用发带将高程受伤的胳膊绑起来,延缓毒液蔓延。 “可搜查到了人?” “没有。” “赵大呢?” “还没回来,可能出事了。” “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一大早,萧凡起得早,今日故意为之。 他要早早等着,看街上有没有什么消息。 让江兴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听他禀报。 “老爷,高程遇刺了!” 江兴压着声音,与萧凡站在院子角落。 他不知道,萧凡那个铁球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是丢进了高程的屋子,就完成了刺杀。 “死了?”萧凡期待道。 “好像没有。” 江兴道:“听说重伤,流了不少血,救回来了。” “我还下毒了呢?”萧凡诧异道。 “高程那样的人,身边肯定有解毒用药的高手,老爷你用的毒又不刁钻,肯定能解。” 萧凡想了想,也是。 他的毒,只是寻常的毒物,也不是什么稀奇珍贵的秘药,自然容易被解。 “高程醒了吗?”萧凡又问。 江兴摇头:“这就不知了,只知道春风楼如今被围了,林县令都不得不亲自带人去现场镇压……老爷,高程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萧凡沉默。 高程肯定不会有证据,但他肯定猜得到! 哪有那么巧的? 昨日刚让两艘船撞了,当晚就遇刺,除了萧凡还能是谁? “老爷,高程只怕猜得到,咱们如何应对?”江兴觉得,昨夜多少有点儿草率。 萧凡摇头:“只是警告他,如果他猜到是我,就此罢手,那就相安无事。” “否则呢?” “否则就真去刺杀他。” 江兴不乐观道: “可是老爷,高程能借官府的力,咱们失去了先手,已经没机会杀他了吧?” “只怕这厮,会藏进地窖里,根本不给我们机会了。” 萧凡笑了笑: “他蹦跶不了几日了。” “再等些时候,就要变天,到时候高程与他背后的主子,都得完蛋。” 敢在这个时候招惹高程,并非萧凡不智。 他知道京城变故的内情,自然胆子就大了些。 如今京城四门封禁,京城外的屯田军,谁也不敢动,谁动了就是造反的嫌疑。 高程能借助的官府势力,其实很有限了。 最多让兰台县的官差,听他的调派。 可兰台县的县令与捕头,与萧宅关系都不错,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高程没办法强行对萧宅下手。 最多,他也派人来刺杀。 可如果是刺杀,萧凡根本不惧。 别说江兴与孟青二人,还有三个暗卫呢! 意识到暗卫是来保护自己的后,萧凡就完全不怕什么阴招了,这三个人是真正的高手,能挡百人! …… “林大人!” 春风楼,地下一层的密室中。 算是地窖,不过被腾了出来,给高程暂时居住。 昨夜被吓了一跳,高程不敢高调了,对方连周遭的护卫暗哨都没惊动,居然就能将暗器投到屋子里去。 这手段,实在是诡异! 高程不敢不防,因此一边躲到春风楼的地下密室,一边让人将县令林锡喊来。 “高老爷有何吩咐?”林锡赔着笑。 昨晚的事情,可不是他没保护到位,怪不得他。 高程吊着右臂,脸上也裹着白布,腿上腰上也缠着药带。 “我昨日才到白水镇,当晚就遇刺了,你们白水镇的贼寇就这般嚣张吗?!”高程怒道。 林锡嘿嘿一笑:“高老爷莫动怒,兴许不是白水镇的贼寇,是跟随高老爷行踪而来的也说不定。” “白水镇哪有人这般大胆呢?” “当然有!” 高程怒道:“那萧宅的萧凡,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他连鲁王的人都敢杀,难道还不敢刺杀我?” 林锡正色:“高老爷,话可不敢乱说呀,萧凡何时杀过鲁王的人了?” “本县居然不知?” 见林锡装傻,高程也意识到,他与萧凡只怕关系不差。 便道:“哼!” “林大人,这些话便罢了吧?” “萧凡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吗?” 林锡淡淡道:“可是萧凡,没理由刺杀高老爷你啊,他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呢?” “当然是因为船……” 高程的话,戛然而止,被护卫李新瞪了一眼,连忙止住。 他差点儿说出昨日撞船的真相! “因为什么?”林锡一脸故作不解,他当作没听到那个“船”字。 见林锡没听到什么,高程反而松了口气,气势也泄了三分。 但还是强势道: “我不管!兰台县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限你三日之内抓到刺客,否则!” 林锡眸光微冷,心中也是恼怒了。 是你先玩儿阴的,人家也奉陪,结果你却玩儿不起了? 林锡道:“兰台县一向没有贼寇,想必刺客是暗中跟随高老爷从其他地方来的,不如高老爷先想想这些年得罪了什么人,也好叫本官有个范围好找。” “呃!” 高程噎住。 这些年都得罪了谁? 暗暗掰手指,数了数,高程立刻放弃了。 他都记不得,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了,这些年为了生意,为了做大,吞了多少人他完全记不清了。 真要从这些人里,去找一个刺客,那可真是大海捞针! “你……” 高程恼道:“抓凶徒不是你们官府的职责吗?怎地还反过来问我?!” 李新也是不悦,站出来道: “我家老爷已经许久没遇到刺杀了,肯定不是过往的仇人,一定是白水镇的贼人所为!” “如果林大人不为我家老爷主持公道,那我们只好上报京兆尹府与御史台了!” 京兆尹府,御史台? 林锡暗暗冷笑,这两个衙门,是你们想进就进的? 别说现在已经锁了四门,就算是往日,越级报案,也是不会被受理的。 高程是有些势力,背后也有大人物撑腰,但京城的衙门可不一定买账。 京城的官员,谁背后没有个大佬撑腰? “高老爷切莫误会。” 林锡道:“并非本县不管,只是眼下马上灾情四起,府衙要忙着赈灾……抓刺客的事情,只得等到灾情之后了。” 李新瞪道:“只怕那时,刺客早就逃了!” “可现在毫无证据线索,如何找凶手呢?”林锡道,“这样,只要高老爷能拿出一些……不说证据,只要是靠谱的线索,我也可以有个由头去查……否则,在当下缺少人手的情况下,实在是不能再浪费差役了。” “林锡!”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萧凡与高程初次过招 高程气得直接道: “你要与我打官腔,搪塞推诿吗?!” “你明明知道缘由,非要我说出口不可?” 林锡沉默了一下。 心中冷到极致。 好不要脸的东西! 你自己先玩手段,被别人报复,还要意思报官? 还好意思连别的的动机都不敢说,却要我自行体会? “下官实在是愚钝,不知道高老爷到底指什么,还望明示。” “下官一向不聪慧,不然也不会多年,还只是个七品而已。” 高程忍了又忍,无语。 林锡非要给他打官腔,他也没办法。 林锡并不是他背后的大人物派系的官员,不买他的账也是应该的。 各个派系,就是泾渭分明的,这一派的人不可能没有缘由,就帮另一派的人。 否则,你到底屁股坐哪边的? 在官场,不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企图左右逢源,见人就攀,那是找死。 林锡这番话,清晰地告诉了高程: “你除非直说,昨天的事儿就是你干的,不然我不懂萧凡有什么动机。” “我只是个七品,本来就不受待见,你跟我又不是一边的,我更不可能站在你这边。” “我只是个七品,而你只是个白丁,给你点颜面罢了,真以为我非得听你的不成?” “这事儿我不打算管……” 官话,是需要在心中,再翻译一遍的。 高程与不少大官打交道,自然明白林锡的话术,可他实在是不甘心。 “小小七品县令,也敢如此与我家老爷说话!” 李新恼道:“即便是遍地贵人的京城,也没有人敢如此怠慢我家老爷,林大人不怕我家老爷动怒吗?!” 高程没说话,但这显然也是他的意思。 正所谓狗仗人势,李新仗的是他高程,他高程仗的是背后的势力网。 一向都是他们欺负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冤枉气! “呵呵……” 林锡油盐不进:“高老爷手眼通天,自可以找更有权势的大人申诉,我这里确实空不出手,眼看大灾在前,百姓总是更重要的。” “林锡!” 高程咬牙:“你若不管,我就自己动手!” 林锡反而松了口气,笑道:“高老爷可以自己去查,查到了证据交给府衙,我也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只是切莫私下行事。” “我私下行事,你能如何?”高程冷笑,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 林锡笑了笑:“兰台县当然不敢拿高老爷如何,只是后续的事情,府衙也就管不了了,完全沦为了江湖事。” “好!” 高程点头:“你说这是一场江湖恩怨,那就当是江湖恩怨,只是闹大了,你别怪我收不住!” “告辞。”林锡面带着微笑,带着郑纶等官差,辞行而去。 咣当! 林锡前脚走,高程就摔了一个杯子。 “气煞我也!”高程气得吹胡子瞪眼,伤口又开始渗血,疼得龇牙咧嘴。 李新沉声道:“老爷,这林锡好不懂事,敢这样顶撞您,要不要我晚上去杀了他?” 高程瞪向李新:“你说什么?” “杀了他,给老爷出口气!”李新冷笑道,“七品县令罢了,咱们又不是没杀过!” “住口!” 高程吓一跳,连忙让李新闭嘴,别说出更多消息。 “这里是京畿!” 高程提醒道:“遍布各府衙密探,与敌国密探的京畿!” “这里不是蜀中老家,咱们只能借力,不能为所欲为!” “小心说错话,死无葬身之地!” “是,老爷,我错了。”李新连忙告罪,意识到了嘴瓢。 “那我们怎么办呢,老爷?这口气难道忍了?” 高程皱着眉头: “那林锡明知我的势力,却依然不卑不亢,不愿对萧凡动手,可见萧凡也有靠山。” “传说萧凡与齐王关系密切,看来竟是真的!”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不能挑明,否则蜀王殿下会很为难……为了一件小事与自家兄弟翻脸,总不是个好名声。” “我们只能自己解决!” 李新眯起眼:“我晚上就去杀了萧凡!” “杀他?” 高程冷道:“鲁王的人死了多少,你没听到消息?” 李新顿了顿,这传闻他也知道,但不敢相信,区区萧宅有这个能力。 上过战场的精兵,居然不敌萧宅的那些家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从萧宅运出去的尸体,却不是假的。 “萧凡敢行刺我,就是有底气,哪怕杀不了我,他也不怕我报复。” “可眼下,马上就是贩粮的好时机,如果这时候与萧凡对上,耗费精力人手,得不偿失!” 高程深吸了口气,攥紧了拳头,不甘心地道: “此事暂且隐下……” “老爷?!”李新等人立刻不答应。 “咱们从来没受过这般欺负,不能忍了,必须得报仇!” “就是,咱们高家庄从没被这样骑在头上,绝对就是萧凡干的,必须杀了他!” “杀了萧凡!” 护卫们叫喊起来。 高程叹道: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灾情过后,粮庄该挣的钱挣了,再集合力量杀萧凡!” “这……” “粮庄的事儿才是正事儿,若是错过了时机,会被殿下责罚的。” 听到这话,原本就是被派来保护高程的一些人,顿时点头赞同。 …… 郑纶来了,又走了。 只来给萧凡传两句话。 “林大人说,高程怀疑是你刺杀的。” “不是我。”萧凡一脸人畜无害。 “不管是不是你,小心些,林大人不会帮他,但也没法帮你……” 萧凡感激道:“我已然很领情了。” “别再有动作了,否则以高程的势力,说不定真能找个巡抚来帮他镇场子。”郑纶提醒道。 “明白了。” 郑纶走后,江兴从一边走出来,道: “老爷,高程看来真不傻,一下就猜到是咱们干的。” “我就是要他知道。” “他知道是我,反而不敢再有动作,他也知道我没理由再动手,双方各自下一次阴招算是扯平。” “这能扯平?”江兴斜睨老爷,觉得不可能,“高程可是差点儿死了。” “当然扯不平。” 萧凡笑道:“他不会对外说,知道凶手是我的,他一定会假装查找凶手,其实按兵不动。” “为什么不是直接杀上门来?”江兴道,“也许今晚就会来。” “如果高程是个忍不了半点气的人,他生意做不到这么大。” “看着吧,高程如果见到咱们,不但不会质问打骂,反而会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凡冷笑:“他是个纯正的商人,利益为先,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为了我耽误他挣钱的。” “那他会不会,再拦截咱们的粮船?” 萧凡淡淡道:“他敢如此,我也会坏他的船,他的粮食也在运来的途中,了解到我的实力和脾气后,他是不敢与我斗个两败俱伤的。” “还有,我让你去江湖上,故意散播鲁王府兵在我们萧宅折戟沉沙的消息,你可散出去了?” 高程只怕不知,鲁王为了脸面,根本没有对外说出去。 县衙的人,更不会说,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很丢脸的。 这消息,是萧凡故意散的,就是要让人忌惮他,意识到萧宅很强。 “自然是早就办妥。” 江兴:“老爷是想让高程忌惮,担心与咱们斗个两败俱伤,就算赢了他也难收场,所以才会为了眼下的贩粮时机而不动干戈?” “对。” 萧凡哂笑:“你也有长进了,比宗宝进步大。” “嘿嘿。” 江兴挠了挠头:“可是老爷,万一高程不明智,或是他手下人忍不下这口气,非要杀上门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萧凡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全杀了。” “咱们杀得过?万一上次那三个高手不来帮忙呢?” “那就用火枪。” “老爷不是不愿让这东西问世吗?” “把知情者全杀光,不就不会传出去了吗?” 江兴:“……有道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高程想通 小驼山,一处尚未被填平的沟壑中。 沟底有个窟窿,通着一个岩洞。 “啊!” 赵大哭喊着,感觉生不如死,接连受刑之后,他连相好的八字都说了出来。 “高程。” “老大,真是高程,咱可不好动他。” 矮个子点头:“高程这样的人,朝廷有时候都会向他买粮,确实不能擅动。” “不过顾家那两兄弟,就没什么顾忌了。”矮个子冷笑道。 老五老六闻言,顿时开悟。 “对啊!” 我不敢动高程,还不敢动你顾家? 老六道:“我刚从外面回来,高程遇刺了。” “谁干的?”老五眼前一亮,“这兰台县还有豪杰不成?” “是萧凡。” “萧凡?” 矮个子都诧异了:“他是知道了内幕,可他怎么可能接近得了高程呢?” 老六笑道:“萧凡利用山腰的树,做了个弹弓,将一件暗器投进了春风楼高程住的那间屋子里。” “听说高程已经重伤,还中毒了,不过可惜没死。” “你看到了?知道得这么真切?”矮个子道,还以为老六是臆测。 老六自得道:“我躲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昨日放走那个舵手,应该被萧凡的人拿住了,他问到了高程的名字就开始报复。” “可高程没死,只怕会反扑,陛下让我们保护萧凡,不能有失。” 矮个子道:“你们回去盯着萧宅,今晚只怕会有动静,我先处理了这个赵大,随后就来。” “好。” 看着两人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 萎靡不振的赵大,突然一个暴起,被绑住的双手将矮个子从背后套住脖子,猛地向后一勒! 却见那矮个子不慌不忙,衣袖里翻出一把短刃,一刀插进了赵大的肋间,然后顺着骨缝裂隙用力一剌! “啊!” 赵大吃痛,伤到了心肺,顿时泄力。 矮个子一个弓身,将赵大向前甩去,赵大还在空中尚未落地时,就被一刀割断咽喉。 “噗——” 喷洒的血液,一滴也没落在矮个子身上,翻转中的赵大将血都洒在自己身上,落地就没了动静。 矮个子蔑着这厮,冷道:“单打独斗,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听了这话,赵大浑身一松,像是最后一口劲儿散了。 但矮个子还是没放过他,隔空一刀飞去,将赵大的脑门儿击穿,这才放心地走出山洞。 …… “赵大还没回来,怕是凶险了。” “他是蜀王的人,绝不会轻易逃走,肯定是被抓了。” 高程吊着手臂,忧心不已,赵大知道他太多秘密,如果被蜀王的政敌翻出来,会出大事。 “会不会落在了萧凡手中,萧凡是通过他知道老爷您的名字的?”李新道。 高程看了李新一眼。 李新退了半步,不多言了。 高程知道,李新是自己的护卫首领,赵大则是蜀王派来保护或者说是监视他的。 赵大的存在,对于李新而言,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所以赵大消失,在高程心中,李新也是怀疑对象之一! 至于说萧凡抓住了赵大,这话高程不怎么相信,因为他知道赵大的身手,绝不是萧宅能拿下的。 要抓赵大,除非有数个顶级高手,或者是自家熟人偷袭。 前者那样级别的高手,只怕禁军里都没几个,怎么会在四门封禁的情况下,出京来袭击一个赵大? 所以,在高程心中,更怀疑赵大是被熟人偷袭了。 那么李新就有很重的嫌疑! 不过李新是他的心腹,高程也不能随意表达出怀疑,所以只能是暗暗想了想,不好直说出口。 但李新也不傻,自从赵大失踪后,他就看出了高程对自己的态度暧昧。 已经有了一些怀疑,知道高程是多想了。 “老爷也不必担心,兴许赵大是被蜀王暗中召去做什么了。”李新道,这时候不能再攻击赵大,否则就更有嫌疑。 “倒是可能。”高程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眼下京城剧变,还没分出胜负,蜀王肯定会有动作,召回赵大这样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想通这一层,高程心中烦恼少了许多,道:“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管这个赵大,由他去吧。” “李新。” “老爷有何吩咐?”李新精神一振,终于不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了。 老爷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高程道:“眼下兰台县的这个林锡,看起来不买我的账,我想了又想,你还是持我的帖子去将钱大人请来。” “钱大人?” 李新恍惚了一下,而后惊到:“是京畿道巡抚,钱益善钱大人?” 高程点了点头。 “嘶。” 李新诧异了,他做了高程这么多年心腹,还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居然可以请得动这样的大官。 京畿道巡抚,这可是所有巡抚之中,最尊贵的一位。 从二品官衔。 京畿道里除了京城内,一应事务,钱益善都能管得,区区一个兰台县令自然可以颐指气使。 “老爷?” 李新道:“为了一个七品县令,请来一个从二品的巡抚,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高程顿了顿:“我也晓得,是有点儿兴师动众了,不过这样才稳妥。” “如今京畿附近闹灾,他这个巡抚出面合情合理,如果他来到兰台县,可以接管主官的权力……对我们接下来行事,十分有利。” “何况。” “老爷还有什么担心的?” 高程哼道:“那萧凡给了我警告,让我不敢再对他的粮食动手,否则他会强烈报复,让我也赚不到钱。” “他若是个粮商,倒也罢了,各自竞争。” “可他居然要在这时节,装什么大善人,搞什么粥厂赈灾,每个人每日都可以去吃一碗稠的。” “长此以往,哪个冤大头,还会花钱到我这里来买粮食?等朝廷赈灾粮下来,更赚不到钱了!” 李新道: “赈灾粮没那么快吧?按照以往,咱们可以让赈灾粮多耽搁一些时日,晚点儿到……” 这是粮商,都会玩弄的把戏。 与官府的相关人员勾结,不一定是大官,也许就是小吏,也能达到这样的目的。 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或是银子,要运送去灾区,要途经许多地方。 什么车坏了,什么树倒了拦路,什么山崩地陷,什么遇到小股流寇骚扰……总会有法子拖延行程。 原本十日的路程,耽搁到一个月,不是难事。 粮商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大肆抬高粮价,疯狂敛财,等官府救济下来后抽身离去。 “李新,这里是京畿,不是蜀州老家那边。” 高程哂笑:“从京城到这里,几个时辰的路程,你怎么想办法拖延?” “既拖延不了,咱们在这里也做不得几日生意,何必如此费力呢?”李新这般说道。 “……” 高程沉默了。 因为他突然觉得,李新说得对。 京畿附近赈灾,朝廷反应很快,没多少时间折腾。 且在京畿附近,虚抬粮价过甚,容易引起民愤,万民书很容易就会送到陛下案头上。 蜀王不一定能胜,此番争斗尚且局势不明,高程也突然觉得,是不应该将所有的宝都压在这一局上。 如果蜀王赢了,他有从龙之功。 如果蜀王输了,以他的身份与地位,也不至于被牵连。 毕竟,朝廷还需要他这样的大粮商。 可如果这时候出了纰漏……就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了。 “你说得对,你提醒了我!” 高程眯起眼:“挣不了多少,反而会惹麻烦,殊为不智!” 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向霸道惯了,贪婪上头的高程,立刻头脑清晰起来。 但下一刻,他又道: “此次灾情,绵延数十州府,京畿这里赚不到钱,我们索性去远些的地方,操作性更大。” 原本选兰台县,是因为京畿附近,老百姓都更有钱,好搜刮些。 但被李新这么一提醒,看清楚了利弊,高程也明白应该怎么做。 何况,远离京城,远离纷争,就算蜀王这次落败,也不至于牵连那么远的自己……想到这一点,高程才决定抛弃这块肥肉。 当然了,还有一点高程也怕,只是不愿意承认。 那就是他担心萧凡这样的莽夫,会真的气恼非杀他不可,到时候他很难防备……毕竟现在他都没想通,昨夜是为何能被暗器伤到的。 “老爷明智!”李新赞道。 “不过,我们虽然要走,也不能叫那萧凡好受!” “老爷的意思是?”李新眯起眼,带上了杀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笼络禁军 京城。 一片浓云,遮在京城上空,整座城都充满了压抑诡异的气氛。 街上行走的人都少了,四大集市的摊贩,都收摊极早。 午后不到两个时辰,街上就几乎看不到行人了。 只有巡街的巡防营,以及禁军,在四处敲锣。 城墙上的弩箭,瞄准的可不只是城外,有一半的方向都是对着城内的。 整队整队的禁军,在街上来回巡视,有人敢私闹打斗的直接关押,械斗者可当场击杀! 谁都知道,这是要出大事儿了! 不过有些地方,再怎么非常时期,也是有许多人光顾的。 比如醉仙居。 醉仙居中某间雅间之中,数人围坐榻上,气氛也有些凝重。 “怎么,时至今日,各位难道还后悔了?”晋王府长史卫松,打量着面前的几人。 一个个都穿着便衣,但他们来头可不小。 禁军百户、禁军千户,乃至禁军的三大副统领之一,都在这里。 共有八人。 一个百户道:“卫大人,我们先前说好的,只是不偏向其他人,可没说要大逆不道地推举谁。” “眼下陛下还在,我等不能改换门庭,否则天地难容。”一个千户也道。 众人点头。 原本他们偏向晋王,就不是那种死保晋王的效忠,只是觉得晋王赢面大混个脸熟而已。 真要他们举兵扶持晋王,他们都怕自己活不过几日。 卫松看向了禁军副统领姜志。 “姜统领,你说呢?” 姜志放下酒杯,淡淡道:“卫大人,这确实是你的不是。” 卫松皱眉。 姜志继续道:“之前,你说陛下一定会拟定诏书,将晋王殿下立为太子,我等才答应力保储君的。” 卫松正色: “陛下没诏书,这样的局势下自然是按照自古礼法,立嫡长为太子继任登基!陛下只有晋王殿下一个嫡子,力保晋王本就是大义,怎能说是大逆不道?” 此话,倒也不假。 众人没反驳,因为确实,按照往常的规矩来说,就应该是这个道理。 立嫡长,是自古的正理。 不仅是皇家,就连百官百姓家里,都是嫡长子通吃的。 常言道,不立嫡长,祸乱之始。 “可是,陛下毕竟还没殡天。” 姜志为难道:“眼下就拥戴晋王殿下,若陛下缓过来了,我等如何自处?” 卫松眯起眼:“那就让陛下做太上皇!” “大胆!” 几人吓得面色铁青,没料到卫松敢这样说话,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姜志道:“你这样大胆,看来是笃定陛下不行了,是太医院里有耳目吗?” “那是自然!” 韦松道:“殿下早就问过太医院丞的家人,陛下已经药石无救,眼下是该为自己打算了……各位,想想自己吧。” “晋王上位,继承先皇一切,什么都不必大动,各位的前程有保障。” “可若是其他王爷上位,只怕是要大刀阔斧,你们还能稳坐现今的位置吗?” 卫松道:“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该建功立业,难道姜统领愿意一直屈居于石羽那莽夫之下?” 原本有些犹豫的姜志,听到了石羽二字,顿时态度转变。 是啊,凭什么一个不懂军阵,甚至没有打过经典胜仗的人,可以做禁军统领天子近臣? 而自己,却还要苦熬资历? 姜志自然不服石羽,不满足现状,否则也不会答应偏向晋王一派。 “那殿下想怎么做?”姜志试探道。 见姜志这样问了,其他几人也都沉默,没有再反驳。 他们原本就是姜志的人,跟随姜志一同投效,姜志都开口了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殿下需要姜统领,带领禁军坚守皇城,在陛下出殡前,任何人不能再冲撞圣驾!也不能,让贼子趁虚而入……” 姜志立刻懂了。 这是要软禁陛下啊。 是怕陛下醒来,万一还有力气,当众再说出一个储君人选,晋王就落空了。 只要陛下去了,不是人为,自然过渡,那么皇位肯定是落在晋王头上的。 “石羽就在皇宫之中,我带兵守皇城,他反对怎么办?” 姜志道:“石羽虽然莽,但他太强,千百人不可敌,如果他倒向其他人怎么办?” “姜统领放心,我家殿下会找石统领谈的,至少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主动伤害陛下,他也不会不同意的。” 卫松道: “陛下眼看不行了,石羽就算是再忠心,也得考虑日后的前程吧?” “只要没有人刺杀陛下,石羽肯定不会愿意无事生非,他石家也有不少人走仕途呢!” 姜志缓缓点头,暗暗对一个千户使了个眼神。 那千户便道: “那卫大人,殿下会如何许诺石统领呢?” “你在这里说,可以给我们姜统领前程,又给石羽许诺好处……呵呵,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卫松瞧了姜志一眼,见他四处看风景的眼神,就知道了。 便道:“姜统领与这位兄弟尽可安心,石羽毕竟是陛下近臣,殿下不好为难,将来组建皇家羽林军,让他过去做个统领……” 皇家羽林军? 也是禁军的一种,不过加了皇家二字,一般就是恩养的闲散兵将。 蒙皇恩,日子过得不错,对皇室的忠心长期培养,对于皇族来说是最后的依仗。 但自古以来,皇家羽林军,大多是个象征地位。 许多退下来的将军,或是犯了错的,都会去那里当值,既给了皇恩又不影响军中事务。 甚至皇家羽林军,都不住在京城的,一般养在京城外的西山或是南山。 本朝皇帝,没有组建皇家羽林军,先帝时期为了平乱,皇家羽林军已经打没了。 所以如果再组建,也是有祖制的。 “说得也是,石将军辛苦半生,是该恩养了。”那提问的千户,满意道。 姜志也点点头。 卫松见事成了,笑道:“那,今日之约就此达成,各位……请在此盟书上留名吧。” 说着,卫松拿出一张绢帛,已经写好了“盟约”文字,落款处留了很大一块。 姜志顿时皱眉,这要是留下证据,就没有机会改变了。 事败,就没有别的出路。 其他几人也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也没有人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要签暗盟的。 不签,人家凭什么信你? 不签,你就有退路,你左右逢源,风险全是我一个人担? 想要谋前程富贵,那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自古的道理! “如何签法?”姜志思虑两息,便牵头问道。 “不必留名,指印即可。”卫松拿出一盒早就备好的印泥。 毕竟,有些军中将官,是真的没文化的,不识字的也有。 …… 后宫。 “不知娘娘传召,有何要事?” 石羽心里跟明镜似的,但看向正阳宫中坐着的这位皇后,还是装着单纯。 毕竟,那是他一向的人设。 皇后使了个眼神,宫女将门关上。 石羽皱眉:“娘娘,这于礼不合,臣告退。” 说着,转身就走。 突然,晋王从屏风后走出来:“爱卿稍候!” 嗯? 爱卿? 石羽回头,看到了晋王,他走下台阶,一脸热情的笑容。 只是石羽眼中,却满是冷漠。 爱卿……也是你能叫的? 皇后笑道:“石将军别误会,本宫并非不识礼数,这里还有宫女与晋王作证,当不会传什么坏话出去。” “只是时至今日,石将军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 晋王则笑道:“母亲这话说得太直白,石统领又非顽固不化之人,怎能如此对待?” 他看向石羽,带着和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殿下……” 石羽拱手:“臣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道理,还望明言。” 晋王与皇后,都略皱了眉头。 再蠢的人,我俩都站你面前,与你私下说话了,你还不懂吗? 皇后正色道: “那好,本宫就明言!” “石统领,你手握八万禁军,又是天下第一勇士,如今陛下命悬一线尚且没有太子在位……将来一定会起风波,本宫要你立身大义,扶保晋王为新帝!” 石羽眉头一挑,暗暗发笑。 皇后这操作,倒也不让人意外。 第一百二十七章 石羽自禁 立晋王,本是大义。 没有太子,皇后的嫡长子,自然应该立为皇储。 可问题是,石羽知道,这次是皇帝玩儿的手段。 他当然不可能站在晋王这边。 “若陛下真有不谐,没有遗诏,自当是晋王殿下即位。” “将军果然是明智之人!”皇后大为欣慰。 晋王也是大喜。 但石羽话锋一转:“可陛下终究还在。” “嗯?”母子俩心情陡转。 “将军何意?”皇后秀眉微微蹙起,语气有些微冷。 石羽道:“陛下洪福齐天,太医院也在尽力,应当还有回天之机,皇后娘娘与晋王殿下现今就开始谋划其他,是否欠妥?” 这话就等于在质问,也是在提醒。 皇帝不一定死。 而且,这种局面下,你们娘俩,应该守在养居殿外才是。 怎么就私下开始笼络禁军,随时准备改朝换代了? 晋王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知道,这石羽是个死心眼儿的,一心效忠陛下。 她道: “我们母子确实不应当如此着急,可将军,眼下淮王等人已经在召集人马,若我们反应慢了,他们攻入宫中来如何是好?” “他敢!?” 石羽霸气道:“有末将在,即便百万敌军来袭,也可保陛下万安!” 皇后无语了,与这个没脑子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劝说。 晋王便道:“石统领,我与母后只是想自保,免得贼子趁虚而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石统领难道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吗?” 石羽瞧了母子一眼,见他们已经完全陷入了惊慌之中,也是暗叹。 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就差直说陛下死不了了,你们娘俩怎么就是领悟不到呢? 这时,皇后开始打感情牌: “石将军,当初你进禁军,还是我家门生引荐的,难道将军在此危机之中,不愿向着我们母子一些?” 向着你们? 石羽心中无语。 我说话都暗示到这种程度,太向着你们了,你们自己听不懂怪谁啊? 突然,石羽明白了,为何这母子俩听不懂自己的暗示。 因为一向,石羽都是以直性子的莽夫人设立足的,谁会把他的话拆分出来细细品读?都只以为,是一句直话,谁也想不到他石羽,也会话里有话。 想到这一点,石羽也放弃了暗示,道: “举荐之恩不敢忘,娘娘与晋王殿下可以放心,不管这次乱局如何,末将必然能保二位万全!” 拱手,石羽承诺:“不论外面乱成什么样,谁也伤不到娘娘与殿下。” “你!” 皇后指着石羽,一脸愠怒,心想怎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我是要你保护我吗? 我自己没有护卫吗? 我是要你帮着我们夺取皇位啊!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现在跟着我们干,将来荣华富贵…… 虽然你现在也很富贵了,但谁会嫌弃自己活得更好呢? “将军……” 晋王还想劝:“夺嫡之争何其血腥,如若本王不能争到先机,一旦淮王得势,你如何保护我们母子?” “他不敢动母后,难道不敢动本王?” “将军,一旦淮王登基,他号令之下,你与禁军难道还能护着我不成?” 石羽最后一次暗示道: “淮王的人进不来皇城,他如何登基呢?” “将军,你太天真了!”皇后忍不住道,“一旦淮王笼络了外面的朝臣,以及在外的宿将,你守得住皇城?” 石羽摇头:“臣只知道,陛下一日在世,我就该听陛下之命……陛下没有说,臣就要尽本分,不该妄想多余的事情。” “如此,才能自安。” “娘娘,殿下,末将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石羽不听娘俩的呼喊,直接回头走出了殿去。 推开门,石羽看到一群拿着兵器的禁军,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 石羽见这些人聚集过来,手中都拿着长兵器,甚至远处还有一批弓箭手。 就知道,这次不只是利诱,还有威逼了。 “将军!” 屏风后,走出几个大内高手,将皇后母子前方挡住。 皇后看着门口的石羽,咬牙道:“将军如果不愿相帮,那就请留在正阳宫的偏殿歇息几日,等到一切尘埃落地,本宫亲自向将军请罪!” 石羽见状,叹息一声:“何必至此?” 晋王也道:“将军见谅,此举实属无奈,确无伤害将军之意,日后我若登基,必然也是要仰仗将军的!” 哪怕千百士兵,围住了正阳宫,眼前站着好几个大内高手,皇后母子也不敢对石羽太放肆! 人的名,树的影。 石羽可是曾在万军阵中,斩过敌首的,如果真打起来,这点禁军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所以,大家都需要一个台阶。 皇后与晋王,给石羽一个台阶,全他忠心的名声,又不与他完全生死相向。 而石羽,也得念及旧情,他自然不能对皇后母子动手,否则将会被世人唾弃。 有这么多禁军与高手围困,石羽也可以撒手不管当下局面,未来他对任何人都有交代,不会有人说他偏向皇后母子。 如此,双方都得两全。 “娘娘……” 石羽回了个侧脸,叹道:“这些人困不了我。” “大言不惭!” 姜志从禁军中走出,看着面前的石羽:“就算你是万人敌,这里的禁军都是精锐,在你内劲耗尽之前,你能杀光我们吗?” 面对姜志的话,石羽淡淡一笑:“姜志……我知道你不服我,这时候倒向晋王也是明智之举,不过你真觉得你对付得了我?” 皇后生怕真打起来,连忙道: “本宫知道,将军勇武盖世,但这时政之事并非你擅长,何不就此放手……你如今逃脱出去,你要如何自处?” “你不愿帮本宫,也不可能倒向淮王,难道你真以为你可以站在各方势力中间,谁也不得罪吗?” 石羽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禁军将士,他如果一心想走,这些人真拦不住他。 可他也在思考皇后的话。 局走到这里,如果自己继续独当一面,谁也没机会犯禁……会不会反而达不到陛下的目的? 禁军堆里,姜志紧了紧手中的刀,对一旁的禁军道:“准备弓箭,他要走就放箭!” “可是大人,那可是石统领,真要杀他?” “将他射伤走不了就行,谁说我要杀他?”姜志不敢乱说话,他知道哪怕是如今的局面,石羽在禁军中的威严还是很强。 听到姜志的话,将士们也松了口气,他们是真崇拜这个勇武盖世的统领,哪怕是为了前程也不愿真伤石羽性命。 突然,石羽动了。 “娘娘殿下小心!” 姜志见石羽突然转身,担心他会杀向皇后母子。 皇后也是一惊,却没看见石羽冲过来,心中稍稍安了。 “娘娘,正阳宫是女人待的地方,末将留在这里不合适。” 石羽淡淡道:“不如去御花园?” “嗯?” 听到石羽这样说,皇后母子对视一眼,皆是眼中欢喜。 姜志也松了口气,才意识到,自己额头与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湿。 石羽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可如今,总算是拿下了,这块最难啃的硬骨头! 接下来的局势,对于皇后母子来说,可谓是一片大好。 “将军说得是,正阳宫乃母后寝宫,在此留住臣工确实不合适……那就去御花园,本王陪将军好好喝一杯!” 石羽脱下铠甲,淡淡一笑:“好!” 见石羽连甲都脱了,皇后母子彻底安下心来。 他们却不知道,石羽心中,此刻却是极为畅快地想着。 好像自己可以摸鱼了……赵总管,接下来的戏,你来唱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淮王:冯卿你配享太庙 禁军总归不是不透风的墙。 石羽“被软禁”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眼下各方的眼线,都是杂合在一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得知消息最快的,还是赵嵩,禁军里暗卫的眼线最多。 “石羽这货!” 看着养居殿内,还躺着的皇帝陛下,赵嵩感到一阵心累。 “这是要将烂摊子,都甩给我啊?” “他石羽倒是脱了干系,一旦后续有什么错漏,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赵嵩:“俩坑人的玩意儿。” 一个是石羽,一个是躺在病床上的这位陛下。 从前赵嵩以为,石羽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也是个会摆烂摸鱼的老油子! 前几日还说,能抗住压力,与自己一同镇场面呢,现在就甩手了? 至于什么,暗卫说得,姜志派出大部队围了正阳宫,让石羽不得不束手就擒的话……赵嵩是半个字都不信! 这世上,想让石羽躲不开的危险,除非是天崩地裂。 可见石羽是找到了个机会,故意为之。 “赵总管?” 太医院郑林道: “陛下已经睡了两日,外面该乱的也乱起来了,暗卫应该观察完了,是不是应该唤醒陛下了?” 尽管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但郑林还是不想冒险。 如果真拖个六七日,万一陛下救不回来,那他也就跟着完犊子,九族消消乐。 赵嵩横眉道:“不成,石羽刚开始配合,唱了这出戏,如果没有后续就太无趣了。” “陛下的目的,不只是宫里宫外,还有更多……你只管听我的,最多五六日就会叫你用药唤醒陛下的。” “是……”郑林无奈,在这些大佬面前,他只是个小人物,只能任由摆布。 至于赵嵩的话,郑林起了怀疑,但他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 许多事情,不知道才好,知道了影响自己的本职。 因为会忍不住,想方设法,利用先知先觉,去挣点儿钱财或是名声前程等想法,往往很容易出事。 贪之一字,令人堕落。 …… “太好了!” “石羽被皇后软禁,禁军已经群龙无首!” 淮王府,淮王已经懒得顾忌什么猜疑了,他这一党的人,如今都聚集在王府之中。 有朝廷重臣,有京畿宿将,甚至还有长年留在京城,但在军中很有威望的一些老人,也都在场! 对淮王来说,最大的阻碍,就是石羽! 石羽此人,太强了,只要他带领禁军,谁也不敢真的起兵。 可现在石羽被夺了兵权,软禁在御花园里,那么各方就都有机会了! 禁军没了石羽,禁军中的各级将领,也会开始人人自危,这时候就看谁有手段能收买拉拢更多人了! 而此刻,禁军的三大副统领之一的秦奔,就在淮王眼前。 “秦奔将军,石羽不在,你可有把握能笼络多少禁军为我们所用?” 众人都看向秦奔。 秦奔自信道:“若石羽当真被软禁,我们正好借此为机会,说皇后掌握禁军为祸朝纲,与晋王一同要挟持陛下……” “利用这个说法,我能将所有部下拉出来,师出有名,甚至可能有更多人愿意跟随!” 秦奔的话,令淮王眼前一亮:“本王也是这个打算,皇后竟敢软禁禁军大统领,呵呵,这不是要作乱吗?” 众人齐齐点头:“是极是极,师出有名了!” 原本大家都担心,背负上叛臣贼子的名声,可皇后母子这昏招一出,谁都可以声讨了。 至少“清君侧”,是有了名义了。 且原本石羽在军中威望极高,许多人崇拜这个强者,正好可以打着解救石羽与陛下的旗号,去攻打皇城! 京畿的军士,必定景从! “这样的说法,能瞒住所有人吗?”有人担忧道。 淮王长史杨重道:“大人此言差矣,天下人知道的,还不都是我们告诉他们的吗?至于军中将士,就更不必担忧了,只需要给将领们一个由头就是,他们不得不跟从。” “也是……” “那秦将军,你手里能有多少人?”一位老人问道。 秦奔:“回老大人,两万有余!” “那就算两万,”淮王兴奋道,“加上各府各衙投来的,咱们手中能有三万人,拿下皇城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攻城极大劣势?” 秦奔道:“这不不必担心,皇城九门里,有三门都是我的人在看守,不必强攻。” 京城有四大门,但那是外城。 作为内城的皇宫,是有九大城门的。 “只要我们能压过,皇后母子招揽的禁军,就足以大胜!”淮王也点头,他似乎看到了皇位就在眼前。 秦奔不屑:“姜志那人我知道,一向刻薄寡恩,嫉贤妒能,他绝对招揽不到超过一万人!” “那就三万对一万,优势在我!”淮王激动极了。 “那就,各自回去准备,武官将手下的人全带来,文官都回去准备檄文,准备后续的父皇葬礼与我的登基大典!” 淮王根本懒得掩饰,他就是要当皇帝,谁都知道的事情,遮掩它干嘛? 现在大家都图穷匕见了,还装什么清高? “是!” “冯圭留一下。”淮王叫住了户部侍郎。 众人散去,倒也没在乎冯圭,他毕竟只是个文官,管后勤的而已,在这种局面下没什么大用。 “殿下。”冯圭松了口气,心想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给你干了这么多年,这时候你给我忘了,不好吧? 淮王道:“冯卿,你近日话很少,是觉得被本王冷落了?” 冯圭连忙道:“臣绝无此意!” “好。” 淮王道:“你且安心,你扶持本王多年,本王不会忘记你,事成之后……户部尚书一职自然是你的。将来入内阁,最终配享朕的太庙,咱们君臣才算是一段佳话!” “殿下恩典,臣愧领!” 冯圭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就给跪下了。 户部尚书一职,冯圭并不怎么在意,反正他熬资历也能上去的。 可内阁,却不是谁都能进的。 如果能进内阁,做了首辅大学士,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终还能配享太庙的话,那就实在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只要不想谋逆的臣子,就没有一个不想配享太庙的。 那是官员的至高荣耀,也相当于皇家对一个家族的承诺,其下三五代人的富贵是不会缺了! 冯圭如何能不高兴。 这可是能名留青史的! 当官的究极梦想,不就是名垂万古吗? 奋斗这么多年,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 当听到淮王亲口承诺出来,冯圭心中的委屈全没了,心中全是感动。 “多谢殿下,殿下待臣如子啊!”冯圭什么感激话都说出口了。 淮王眉头一黑,哂笑了出来。 他还没冯圭年龄大呢,哪儿来这么大一儿子? “来,爱卿请起。”淮王亲自走过去,将冯圭扶了起来。 拍着冯圭的手背,淮王道:“冯卿,这次并非没有你的事务可做。” “哦?” 冯圭道:“京城之中,臣还有什么用?” 作为户部侍郎,供应军需是可以的,但京城内部作战,几天就会打完,根本没必要搞什么粮草先行的操作。 “不在京城。” 淮王正色道:“本王心中始终难安,或许此次会有变故,我想你调集粮草出京,在京畿将我们的人养起来,如果京城内部斗败,我们还有外军可以攻入京城!” “嗯?” 冯圭惊呆了。 他没想到,淮王还有这样的后辈手段。 方才都没跟任何人提过啊! 却单独只给自己说了……我果然是能配享太庙的臣子,才如此得殿下信任! 冯圭心中美美地想着,口中郑重道:“殿下安心,臣晓得如何做。” “东门在我手中,我会让人给你开门,物资出去也方便。”淮王道。 等冯圭开开心心,带着使命走后。 王府长史杨重,送走了众人,回到王府正殿。 “殿下,冯大人好像很高兴。” 淮王笑道:“我方才承诺他,将来让他进内阁,配享太庙,他就高兴得找不到北了。” “哈哈,文官就这样,好忽悠。”杨重笑道。 “倒也不是忽悠,”淮王摇头道,“若能成功,冯圭居功甚伟,给他这个机会也没什么。” “对了,我叫你去验证石羽被软禁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淮王问起正事。 杨重拱手:“宫里传出消息来,是真的,我们的人好几个,亲自看到石羽在御花园里与晋王饮酒。边上,许多禁军看守。” “竟是真的?”淮王不禁冷笑,“皇后母子真会给本王机会!” 如果没有石羽被软禁的消息,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攻进皇城。只能等皇帝咽气之后,才能争,那样就失去先机了。 杨重笑道:“殿下,想必是皇后母子,担心陛下醒过来立储,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担心父皇醒过来?” 淮王点头:“谁不担心他醒过来呢?” “只怕,只有齐王弟弟,才是唯一希望父皇醒过来的人吧?” 想到那个,日日在养居殿外以泪洗面的兄弟,淮王也觉得很自己不孝。但他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可能退了,只能不当人子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姜志围了养居殿 “殿下,殿下莫跪了,咱回府吧?” 费忌搀扶着齐王,他也是被感染了,随着齐王哭得伤心。 可齐王已经跪了一日,在这养居殿外的石阶上。 赵嵩派人来,给齐王撑了华盖,不至于让齐王中暑,但膝盖是帮不了的。 除却齐王外,皇室各家的子女,都跪在了这里。 只是令人唏嘘的是,其余的皇子,没有一个跪在这里。 全都在外面,不知道谋划着什么。 京城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暴雨前的宁静,又像是钓鱼人打窝后的寂静。 仿佛大家都在等,在这干燥的天气里,等一颗火星子,点燃这闷了许久的干柴。 宫里的宫女内监,全都战战兢兢,这几日谁也不敢行差踏错,否则极可能被严惩。各宫的主人,也都严阵以待,她们只能等待这场争斗的结果。 谁胜谁负,也许都不是好事。 “殿下……” 费忌强行将齐王拽起来,其他人跪得偷懒,一边还在偷吃东西。 只有齐王一个老实孩子,跪着禁食禁水,皇帝还没驾崩,就已经诚心奉孝了。 齐王眼角都哭出了泪痕,道:“费忌你别管我,我……” 说着,又哭了起来。 不在京城的时候,齐王觉得自己可以不回京,哪怕父皇驾崩了他遥祭一二即可。 却不想回来后,勾起了父子情,此刻他算是京城里最伤心的人了。 “赵总管?”费忌看见赵嵩走出来了。 连忙道:“赵总管,您快劝劝殿下,他不饮不食一日有余,这样下去可不成!” “殿下。” 赵嵩开口,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将殿下带去御花园吧。” “御花园?”费忌惊道,“赵总管,这不合规矩吧?” 御花园,属于后宫,就算是皇子成年后也是外男了,是不允许随便进去的。 赵嵩道:“天就要变了,御花园那边安全。” 费忌会意,道:“那,不如我带殿下回府?” “回府?” 赵嵩瞥了一眼宫外,这里是整座皇城最高的地方之一,他可以看到下面远处的一些角落有人影窜动了。 “回不去了。” 赵嵩淡淡道:“石羽在御花园,他可以保护殿下。” 费忌点头,便将齐王背起来。 浑噩下的齐王,回过神时,发现已经快看不见养居殿了。 “费忌,放我下去!”齐王呵斥道。 “殿下,养居殿那边有大变,赵总管叫我带你去御花园!”费忌道。 “什么?”齐王惊道,“父皇真有难吗?那我更加不应该离开,快,咱们回去护驾!” “你回头啊,费忌,你敢逃?” 费忌咬牙:“殿下莫怪,这时节,臣必须要保护殿下,其余的都只得放开!” “你要陷我于不孝吗?”齐王呵道。 “殿下呀,小命儿要紧,别的先不管了!” …… 养居殿外。 赵嵩手中拂尘轻轻一扫,看着远处已经冲到殿外的禁军,眉毛微微扬起。 “我记得,并未有皇命出殿,怎么却有大批禁军赶来?” 跪在当场的其他皇室宗亲,顿时惊慌失措。 “是谁,要造反吗?”有人强忍着恐惧,斥责道。 “是姜志,我瞧见他了!” 姜志站在禁军之中,藏得很好,只漏一个头。 他知道皇帝身边有高手,可能会一箭飞过来。 “姜志?” 赵嵩淡淡道:“你要逼宫造反吗?” “呵呵……” 姜志解释道:“赵总管言重了,陛下病危,臣只是要护驾,免得一些宵小之辈趁机伤害陛下而已!” 说着,他的人马,已经将养居殿团团围了起来。 “姜志!” 这境况,谁还不明白,姜志这是要趁机干一票大的。 “陛下待你宽厚,你官居从三品禁军副统领,却不过四十岁,你枉受皇恩!”老亲王也在外头等着,他是长辈,因此坐着。 却也站起来,指着姜志骂道:“你不思报恩,却在如今恩将仇报,想要伤害陛下,你良心叫狗吃了不成?!” 见老亲王都在骂,宗亲里,但凡有点骨气的,全都站出来骂。 “姜志,还不快快退兵,你想九族随你同去吗?” “圣人言……” “忘恩负义的东西……” 听着这些,都不带多少脏字的叫骂,姜志半点心理波动都没有。 不愧是家教严明的皇族,一个个连骂人都不会了,看起来除了好笑,还有一点儿尴尬。 不过,不管众人如何骂,姜志就一句话: “各位不必误会,末将并非犯上作乱,只是来护驾而已,并不会进殿。” 不进殿? 有人就信了。 但更多人,都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不进殿,但也不让别人进殿,就等着皇帝驾崩,中间别出波澜是吧? 免得皇帝真醒了,中途立了遗诏,或是当众说出继承人……现在大家都怕这个。 “你听从谁的指令?”赵嵩隔空问道。 姜志淡淡道:“我等禁军忠心护国,何须指令,自然应当保卫陛下!” 都图穷匕见了,你还知道谨慎,赵嵩是有点意外的。 这些禁军,看来也不都是莽夫,那石羽就已经诠释了,平日里全是装的没脑子。 怕因为太聪明,被猜忌嘛。 见姜志当真陈兵殿外,并未剑拔弩张,赵嵩略感诧异。 本以为,至少是要冲进殿内,看着陛下死,或是干脆就让陛下殡天,好加快进程。 可皇后母子,似乎还有点念旧情,并不想主动害死陛下。 只等着陛下自去,中途别有变故就好。 在这种局面下,以皇后母子的身份角度来说,这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按照赵嵩的想法,皇后母子现在最便宜的方法,就是干掉陛下然后假传遗诏,掌握一切主动权在手中。 然后其他任何人再出手,那就是谋逆了。 占据大义,是最重要的,自古大事都需要师出有名。 “姜统领不进殿拜见陛下吗?”赵嵩想看看,姜志有没有这个心。 “不必了。” 姜志很谨慎:“殿内有太医,末将进去也只能添乱,没什么作用,不如在外好好守护陛下!” “请赵总管安心,末将自会挡住所有喧闹,将所有贼子拦在午门之外!” 听到这话,赵嵩就知道,禁军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倒向了晋王。 能从皇城开始聚集士兵,暗中到了正阳宫对石羽围困,然后再到养居殿……一路悄无声息,只能说很多人都在“装聋作哑”。 不然早就应该有消息了。 可见,甚至是暗卫中,也有人偏向了皇后与晋王母子。 得到这个结论,赵嵩不意外,只是感慨。 连立场最坚定的暗卫,都有了默许偏向,何况是其他人? 在这样的局面下,不知内情的人,都会觉得晋王继承大统是大义所归。 所以,偏帮一下,似乎也无不可。 可这是皇帝不能容忍的。 这次也是要将这些人,顺手都抓出来。 “将军……” 这时,一小队禁军融入大队人马,一人跑到姜志身边道: “发现有人去了御花园的方向。” “看清是谁了吗?” “是齐王府长史费忌,背着齐王殿下。” 齐王? 姜志摇头:“齐王没有威胁,殿下还需要他作为今后兄友弟恭的榜样,由他去吧。” “是。” 姜志手下副将道:“大人,咱们真不进养居殿吗?” “进去做什么?”姜志板着脸,“给人口实,好诬陷咱们害死了陛下?” “那咱们进来干什么,为何不守在外面?”副将不解。 来都来了,你不进去,你不是白来了吗? 姜志得意道:“你懂什么?” “若是没有波澜,咱们在这里可以拦住想进殿的人,免得陛下留下遗诏。” “若是咱们守不住内宫,这里这么多皇室宗亲,还有各府的家眷……挟持他们在手中,至少兄弟们还有活路!” 第一百三十章 饥荒爆发 京城四门封闭的第三日。 白水镇出现了大变故。 灾情爆发了! 得到消息,萧凡便带着人,去了城外渡口边的粥棚。 “我的天!” 张宗宝指着排队的人:“这不得有上万人?” “林锡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啊。”萧凡也是龇牙。 这几日,自从粥棚开了之后,萧凡就授意林锡去附近宣传,这里有赈灾的粥棚。 时间过去了这几日,一直没有大量人聚集,萧凡还以为自己估计错了,今年灾情可能没那么大。 原来不是没人来,是大家都在路上,今日一早城外就已经人山人海! 吓得城墙上的官兵,还以为是有乱军来攻城了。 “萧老弟,你看这!”林锡也在场,两人站在岸边最高的一座楼上。 师爷常坤惊呼:“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京郊一向富庶,怎么也不至于如此。 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壮年人口锐减导致粮食减产极多,才有今日的局面。 “一两万人是有了。”林锡深吸了口气,语气都有些颤抖。 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容易逼反百姓,到时候他可是大罪! 朝廷才不管,百姓为什么造反,只要在你的管辖地界造反,那你主官就是大罪过。 至少是别想前途了,严重的话是会杀头的! 林锡自然怂了。 “大人不必担忧,大部分不是兰台县的人。”李青山道,他也在众人之中。 这楼上,白水镇有名望的人,都被请来了。 作为主官,林锡自然要做点什么。 他看向众人:“如今百姓罹难,又是一场悲剧,各位耆老,能否尽力而为啊?”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开口。 反倒是作为商人的林奇,第一个道:“我家愿捐一千两,实在是不忍看着,饿殍遍野的景象!” “嗯?”众人看向林奇,皆是瞪眼。 你怎么回事儿? 来的时候,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这回谁也别当出头鸟。 你带头捐了? 显得你慷慨大善,那我们成什么了? 此前,一个个扩城都愿意出几千两的大人物,现在一个个都沉默,像是真的拮据了似的。 林锡也不失望,他早就知道是这结局,每次有灾情都会组织富贵人家捐款,但募集到的资金还不到扩城的一半。 没好处的事情,极少人会做。 总有人说,若我有钱,愿意捐十万两。 可叫他拿出十两,他却不愿意。 因为他真拿得出十两。 “罢了。” 林锡回头,将目光落在萧凡与李青山身上。 李青山淡淡道:“老规矩。” 林锡点点头。 他知道,李青山的老规矩是,官府与豪绅的钱先用了,差多少他补全。 李青山道:“只是这粥棚,我不参合。” 萧凡笑了笑:“我来做就是了。” 李青山还想劝。 但林锡突然道:“高程走了。” “啊?” “今日一早,高程带人走了,打听说是要去别的灾区贩粮。” “哦?”李青山还有点意外,“他愿意舍弃这一块肥肉?难道是因为萧老弟?” 萧凡摇头,他再自信,也不会觉得自己真能吓到高程。 高程退走,多半是分析利弊后的结果,留下来对他没有多少好处,更大的市场等着他去操作呢。 留在白水镇,挣不了几个钱,还得与萧凡打起来,太费力气。 “由他去。” 萧凡道:“我们只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天下太大了,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已经是很难得的大善,咱们做不到救世。” “萧老弟说得是,就算是朝廷也救不了所有百姓啊。”林锡感慨道。 做官多年,林锡越来越明白,许多不能说出口的道理。 比如,赈灾这件事情,朝廷要的不是救多少百姓,而是有赈灾这回事就行了! 朝廷努力了,但效果如何,其实很多人不在意。 归咎于天,归咎于陛下的品行即可。 萧凡:“林老哥,我觉得事情还没完,虽然高程走了,但他走得太干脆,连一句狠话都没留下。” “他是识时务吧?”林锡道。 “眼下京城未定,高程不敢肯定自己的主子会赢,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作为齐王亲信的萧老弟?”李青山分析道。 萧凡摇头:“我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吩咐下去,咱们用于救灾的粮食,不能带包装下发,只能散装。” “从出库的时候开始,就必须散装!”萧凡严肃道。 “嗯?” 林锡与李青山,都懵了。 张宗宝却反而聪明道:“哥,你是怕带包装的粮食,出现在别的商铺售卖,被别人用栽赃王凡祥的法子害你?” “聪明。” 萧凡笑道:“前人已经栽过的跟头,咱们再栽下去,是不是太蠢了?” 林锡想到什么,道: “对了,老弟,前日沉的粮船打捞起来不少粮食,存放是不行了,吃的话倒是还成……” 已经晒干的粮食,再经历水泡,会极大影响质量。 变得不易保存不说,容易粉碎,卖不上价格,库存的话更是会直接发酵。 只能立马吃了。 “那些粮食,就放到粥棚去吧,立马用了。”李青山建议道。 萧凡:“我也是这个意思。” 有耆老道:“泡了河水的粮食,还怎么吃啊?” 萧凡几人,回头看了那老头儿一眼。 一身锦衣华服,一整个富贵人家的模样。 “难怪。”三人暗暗对视,皆是讪笑。 这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都吃不上饭了,有口稀粥就足以给你卖命的地步,饥民还会在乎粮食的口感吗? 林锡望着城外,还在不断聚集的百姓,叹道: “今日至少要消耗几十石粮食!” 哪怕全煮成稀粥,也得这么多粮食,才能够。 前几日,一天才两三石粮食,今天开始直接增多十倍。 这才只是爆发的第一日! “附近得到消息的百姓,都会朝着这里聚集,他们喝了粥不会离开的,维稳是最大的问题。”林锡看着这么多人,心中担忧着。 “不是说招些人去做工吗?”李青山道。 “做工能用几个人?” 林锡苦笑:“招个两三百人算不错了。” “青山商行不是也在建设中吗,也招点儿人吧?”萧凡看向李青山,暗示道。 李青山点头:“萧老弟说得是,为朝廷出一份力,也是我等应该做的。” “但还是杯水车薪。” “大量百姓聚集于此,吃了饭就闲了,容易生事,县衙的官兵不够。” 萧凡道:“此前商议过,招揽乡勇帮着维稳,将各个村落最有名望的壮丁招入队伍,会有奇效。” “已经在做了。” 林锡叹道:“可我还是担忧,就怕有人起哄,一旦闹起来数万人的场面……一定会死不少人的,我这黑锅背定了!” “可以在兰台县别的地方,也施粥,将人员分散,风险也就降低。” “为了防止被人拦截粮食,可以沿着水路施粥,河道运粮,两岸设立粥棚……这样便于补给,也不容易被袭击。” 萧凡提出几点,让两人都大为赞同。 不过萧凡也道:“人多了,冲突在所难免,府衙要注意舆情,罪大恶极的我建议当众审判,眼下平定民怨最重要。” 民怨,是最要紧的。 别看百姓是因为天灾与兵祸吃不上饭,可老百姓心中,不满的是朝廷。 他们不会太责怪老天爷,因为也挨不着,但朝廷是真实存在的。 再加上平日里,就被压榨,因此百姓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压着一团火。 谁若是引爆了,就能登高一呼。 谁若是能平了这股怨气,那才是真的实现了完美赈灾。 林锡就怕有人登高,他也做不到平息这股民怨,所以他犯愁,如惊弓之鸟。 萧凡给他出的主意,叫林锡眼前一亮,觉得可以尝试。 “百姓心中积怨已久,要引导发泄出来,最好是判几个罪人,杀几个恶贯满盈的,好教百姓心中畅快些。”萧凡说道。 “还有……” “老弟,你不去内阁做官,真是屈才了!”林锡听完之后,赞叹连连。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透底与麻烦 内阁? 萧凡暗暗一笑。 倒也不是没可能哦。 “我叫你打听的消息,有回复吗?”萧凡看向李青山。 京城四门已经封了,消息进出极难,但世上有种东西叫——飞鸽。 李青山是有养鸽房的,萧凡在青山牙行的时候,就见过鸽房。 林锡侧目:“老弟要打听什么?” 李青山笑了笑:“萧老弟叫我打听齐王的消息。” “四门都封了,消息怎么出得来?” 李青山却得意道: “齐王无碍,与宗亲跪在养居殿外。” “连宫里的消息你也能打听到?”林锡震惊,这是要干什么,手伸这么长? 李青山摇头: “不是我的人打探的,是淮王与冯圭的消息,知会了我,并且让我现在开始囤粮食。” “囤粮食?” 林锡感慨:“难道淮王与冯侍郎,心中还有百姓?” 萧凡不屑冷笑: “哪里是为了百姓,应该是为自己准备后路吧。四门封禁谁也进不去,京城内的斗争输赢很难说……如果淮王能出京,他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到时候起兵自然需要粮草。” “原来如此。” 林锡也不在意,他知道萧凡现在说这些话,也是因为京城已经生变。 谁也不能改变什么了,只能静待京城变故,尘埃落定。 “靖王呢?”萧凡又问询了一个人。 知道一些内情,萧凡自然会明白,淮王翻不起风浪,结局一定是输。 只是在于,这一局会有多少皇子栽下来,是不一定的。 晋王与淮王,肯定已经下水了,而靖王也是一个需要注意的。 靖王手里有兵权! 不说带回京休养的这一营,在边境他还有更多袍泽听他调派。 这个人如果要出手,一定比淮王更轰动,那就是真的血流成河。 萧凡也在想,皇帝有什么手段,能制衡这个靖王,让他在这个时机上不会乱来呢? 难道,只赌靖王的忠孝吗? 绝不可能! 作为一个皇帝,绝不会这样考量事情。 而靖王会有什么反应,萧凡也是很期待。 以往的忠勇,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赤诚? 不过萧凡心中,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靖王也趁机造反! 这样一来,将来齐王上位的话,就真的没有什么阻碍了。 不知不觉间,萧凡在心中,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齐王党。 “老爷!” 孟青在远处,接了一个小厮送来的密信,看了一眼确定无碍,才走过来交给李青山。 李青山当众拿起,侧身看了一眼,便是惊呼: “乱起来了!” “怎么?”萧凡与林锡,都凑过去,想看看。 李青山将密信拿给二人,萧凡与林锡看过之后,他就拿回来揉碎了洒下楼去。 “京城的百姓,已经闭门不出,集市只开半日,整座城已经寂静如死地。” “禁军还是内乱了,姜志围了养居殿,禁军统领石羽被困在御花园……齐王也在御花园。” 齐王与石羽在一起,萧凡也安心不少。 就算不知道更多消息,萧凡也能推算出,皇帝要当老六,是需要一些极其重要的配角帮助演绎的。 其中大内总管赵嵩,以及禁军大统领石羽,是不可或缺的! “信上说,禁军已经泾渭分明,姜志与秦奔等人各为其主,最多今日就会刀兵相见了。” 林锡叹道:“江山多艰呐。” 这里就他们三个,也不必在意传出什么话去。 “暗卫呢?”萧凡看向李青山。 方才他只扫了一眼密信,没有看很清楚内容。 李青山摇头:“没有提及暗卫。” 皇帝手中,最强的依仗,就是禁军与暗卫。 萧凡不知道,暗卫是谁管,但暗卫现在还没出手,意味着皇帝还不想这么早收场。 这场戏,还得唱下去。 “传说中的暗卫,真的存在啊?”林锡眼前一亮,他身在官场,听过许多故事,但也觉得那是编造出来的。 暗卫真实存在,实在是让人激动。 就像是小说话本里的天兵天将,真的出现在眼前了似的。 “暗卫还没动,说明闹剧还得持续。”萧凡道。 林锡:“可是,传说暗卫只听皇命,陛下已经垂危,没有命令他们不动也是很自然吧?” 李青山笑道:“林大人,就算有皇命,如今皇位更迭在即,暗卫也是人……他们自然也会见风转舵。” “如果真是如此,那暗卫也是需要清理的目标之一了……”萧凡心惊了一下。 原本以为,暗卫是类似锦衣卫那样,十分严谨的组织。 现在看起来,皇帝似乎也有心收拾暗卫,至少是暗卫里的一部分人。 “老弟说什么?”李青山与林锡疑惑道。 萧凡没解释,转开话题: “李老哥,淮王让你囤粮,你怎么看?” 李青山叹道:“自然要遵从,不然若他赢了,我如何交代?” “你要跟着淮王谋逆?”林锡眯起眼来。 三人现在已经利益绑定,到了一定程度,谁倒台都会影响彼此。 所以,林锡听到李青山的感叹,顿生不妙的感觉。 “萧老弟,你说我该怎么做?”李青山正色询问,他自然不会跟随淮王,一条道走到黑。 但也真的担心,实力强大的淮王,万一能赢的可能。 萧凡打算给他漏点底:“我早提醒过你,淮王没机会,他既已出手,必然没有了之后……你现在听他的命令,将来清算的话,你是附逆之罪。” 李青山:“老弟,我早就怀疑你知道些什么,赶紧给老哥漏点东西,不然我真是难以决断!” 林锡也眼巴巴看过来: “萧老弟知道什么不成?难道,你会掐算,晓得谁能笑到最后?” 这话,当然是说笑,只是暗示萧凡是不是有特殊的消息来源。 “时至今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萧凡道:“我推算,这两日就会有结果……我只说一句,晋王与淮王都没机会,他们绝无可能会赢……更多我不会说,你们自行去想。” 林锡沉默了。 因为他在京城的朋友,就是晋王党! 面对萧凡如此笃定的话,林锡下意识觉得是忽悠,但更感觉到不妙。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那种感觉告诉林锡与李青山——萧凡没开玩笑! “你……你哪儿来的消息?” 李青山忍不住道:“此前你就多次暗示我,我还以为是你的话术,难道你是真的知道什么隐秘?” 萧凡白了李青山一眼。 演,还演。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这智商,应该想得到。 “好了,做好眼下的事情吧。” 萧凡转身,不再解释,只道:“先解决这次爆发的饥荒……这将是个长期的问题。” “萧老弟放心,江南的粮船,还有几日就到。”李青山道。 “要注意安全,别让人给我沉船或是烧了。”萧凡严肃道。 李青山点头:“这你安心,我请的是江南第一镖局的人护送,还有几个江湖朋友,都是高手。” “那就好。” 萧凡道:“我今日说得够多了,我该走了,还有事要做。” “高程的事情,我感觉还没完,他一定留下了什么手段……”林锡提醒萧凡。 “多谢,我也想到了。” 萧凡道谢,并且同时,他已经知道,高程想干什么了。 因为今日爆发的灾情,太突然,来的人也太多,十倍于昨日的饥民……实在是过于明显,有人为的痕迹。 这样的程度,已经足够值得重视,按理说京畿附近的主官,都要来观摩甚至镇场子。 那位京畿道巡抚,钱益善大人,应该也有理由来。 张宗宝给萧凡讲过,王凡祥的经典案例,每个细节萧凡都听了。 “林大人!” 就在萧凡下楼时,一个衙门的捕快冲来,与萧凡擦肩而过,恭敬对林锡禀告道: “城外十里,发现了车驾,有大量军士朝着这个方向来了。” “是谁的官旗?”林锡连忙询问,“可看清了?” 捕快道:“是京畿道巡抚钱益善大人的官旗!” 正要下楼的萧凡,回过头来,与林锡、李青山,三人对视了一眼。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从兰台县路过的钱益善 钱益善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都意识到,麻烦也来了! 混京畿这片儿的,谁不知道钱益善是高程的合伙人,俩人都是蜀王的人。 只不过蜀王没有什么实力,可以明显争夺到皇位,故此钱益善也没那么高调。 尤其,这里是京畿,高官一大把,钱益善这个巡抚也是十分懂得收敛锋芒的。 除了每年的年报,不得不进京述职的时候外,钱益善一般是不出现在大众面前的。 作为京畿道巡抚,他的工作是在各个区域来回巡视,相当于封疆大吏。 只不过,封的是京畿,那他这个封疆大吏,就不敢太拽了。 可不管钱益善有多低调,他到底是一个从二品的全权主官。 他有调派当地驻军的权力! 当然,这个时期,他不敢乱来,可就算是他自己的府兵,也是有五百的。 吊打兰台县这点人手。 他又高几阶,林锡更不会被他放在眼中。 这样一个人,突然降临兰台县,他就是这里的天! 一旦他想搞谁,就真能搞。 “定是高程喊他来的。” 都要走了,萧凡又回来。 林锡挥手,将这一层的人都撤走,只留下他们三人。 李青山沉声:“钱益善我们可挡不住,他官阶太高,如果真有心思对付我们,这个时候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萧凡皱着眉头,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也知道,接下来肯定要面临一些压力了。 “是啊,眼下朝廷混乱,京城四门紧闭,钱益善是京城外京畿之地最大的官……”林锡也开始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大错,会被抓把柄的。 思来想去,觉得没有,才安下心来。 钱益善官很高,越是如此,越要爱惜羽毛,在京畿陷害同僚,尤其是林锡也是有后台的……这样对他不是好事。 只要抓不到什么证据,林锡倒也不太怕他,只是恭敬一些就是了。 而李青山,是三人中,最忐忑的。 他有新盐引在手,算是自保无虞,可其他方面就不一定有保障了。 高程将钱益善喊来,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不可能只是吓一下三人。 “不必担忧。” 萧凡安慰道:“此乃京畿,钱益善就算是从二品的巡抚,他也不敢乱来。” “各自做好事情,别给人口实,不被拿到证据就没事。” “而且钱益善既然来了,那兰台县的烂摊子,他也得管,不然他得背黑锅!” 听到这话,林锡突然喜悦: “是啊!” 原本这口锅,是林锡背定了,可钱益善一来,事情的大部分责任就得钱益善来承担了! 因为钱益善成了本地最高的主官。 哪怕是临时的,可灾情就是这时候爆发的啊,你刚来就爆发……你说是不是你这个人不吉利? 最后如果处置不恰当,主要责任也得钱益善承担。 “嘿嘿……” 萧凡突然一笑:“你们说,如果钱益善知道,兰台县如今变得如此棘手,他还会为了给高程出口气,就来一趟吗?” 李青山会意:“老弟的意思是……我明白了,这就派人去办!” “别啊二位!” 林锡抓住李青山的衣袖:“他要来就让他来呗,这烂摊子他愿意接手多好,他要是不来我就全得承担下来了!” 萧凡与李青山,顿时大笑。 …… 白水镇外,十里。 “巡抚驾临,闲人退避!” 京畿道巡抚的官旗,被人高高举起,一行数百人的队伍,看起来极为壮观。 前面有人举牌“回避”,后面有军士府兵,将车驾护在中间。 数十骑带甲,在最前头开路,手中举着的就是京畿道巡抚钱益善的旗。 巡抚出行,那是应该有排场的,平日钱益善故意低调,但这次他没有低调。 搞得声势浩大。 就是要让人知道,在朝局混乱的时候,他钱益善还在为朝廷办差! 这般兢兢业业,谁能说个不好? 谁都知道,这时候,是刷朝廷好感的良机。 车驾外,钱林骑着大马,跟随着父亲,志得意满地蔑视着大地。 突然,有人凑到钱林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微变。 马车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威严的中年男人脸,钱益善道:“有什么消息?” 钱林小声道:“父亲大人,我们的探子还没到城下,就已经走不动了。” “放肆!” 钱益善冷道:“竟还有人,敢拦朝廷官吏?” 钱林:“父亲息怒,不是有人阻拦,是流民太多,已经阻挡了要道,过不去。” “偌大的官道,能堵住?”钱益善震惊。 京畿道的官道,那是近三十辆马车的车道那么宽的,这可是主官道。 居然能堵住这么宽的官道? “儿也诧异,但探子说不假,确实人山人海,流民太多了!” 钱益善忙问:“在城外几里遇到的?” “城外五里。” “该死的高程!” 钱益善大怒,咬牙低吼:“他敢蒙我!” “父亲,怎么了?”钱林不解。 “城外五里,就已经流民截路,可见兰台县周遭有至少数万流民,高程居然说只有数千人而已!” 钱益善恼道:“本以为,现今去兰台县,可以做点成绩,截取一些政绩。” “可这样的烂摊子,高程却忽悠我去,这不是故意坑我么?!” 钱林怔住,道: “父亲大人,难道这不是个机会吗?” “流民越多,咱们镇住局面,赈灾成功之后,功劳不是越大吗?” “如今父亲就差一个体面的功劳,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啊!” 钱林还有些兴奋,他觉得这实在是个良机,兰台县越是个烂摊子,也就越有机会争到功劳。 “你懂什么!” 钱益善压着声音骂道:“这么大的烂摊子,若是处置不恰当,在我管制下有暴民作乱,我一定会被御史参一本!” “到时候别说功劳,以前的功绩也会抹去,至少也要降职!” “这……”钱林惊了。 他还有些年轻,所以想不到,这背后的凶险。 “可是,这不正是巡抚应当作的吗?”钱林继续道。 钱益善冷起脸来,呵道:“你还敢教训为父了?” “儿不敢……只是儿觉得,这时正是需要父亲担当的时候,若是退了,将来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啊!” 钱益善摇头: “林儿,你还是太年轻!” “为父此行,如果真去了,那与高程不合的几人,一定会趁机引起流民暴乱,让为父被参一本!得不偿失,不必冒这个风险!” 钱林点头,他懂了,懂了这个道理。 可他看了一眼前方,嘀咕道:“可是,兰台县的百姓怎么办,这些流民怎么办?” 钱益善冷笑:“若是为父此去,被暴民袭击了怎么办?” “呃!” 钱林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个可能。 “这……父亲大人,这可能吗?”钱林觉得不可思议。 钱益善指着周围:“我只有几百人,流民数万,随时可能成为暴民,这一路过去也许走不到城外,为父就要殉职了!” “怎么可能?” 钱林道:“只要他们知道,父亲是来主持大局的,他们一定会拥戴的!” “呵呵……” 钱益善不屑道:“上一个为他们主持大局的人,已经被斩首了。” “……”钱林也不敢再说了。 “那父亲,怎么退,我们已经走到这里,这时候突然撤回太明显。” 钱益善道:“前日,千山县不是有冤案吗,据说秋日飞雪,咱们应该去那边主持公道。” “父亲果然高明!” 钱林道:“此去千山县,不必回撤,沿着白水河与兰台县擦肩而过,却隔了百里……咱们可以说不知道兰台县的事情。” “嗯,孺子可教!”钱益善满意点头,“去吩咐吧。” 说罢,钱益善将头缩了回去,窗帘自然回落,挡住了马车的窗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药圣孙鹄驾临 除非是有瘟疫横行,朝廷才会下大本钱。 否则,朝廷就会有偏向选择。 其实萧凡也能理解。 生病的流民,比起没病的十个流民,朝廷当然选后者。 首先,不一定能治好;其次,多数人确实更重要;还有就是……一般会病死的,多是本就虚弱的老弱病残,这些人…… 说难听点儿,这些人被自然淘汰,朝廷甚至乐见其成。 当然,这想法太黑暗,太偏激。 只是事实如此,利用价值低的老弱,当然比不过价值更高的壮丁。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朝廷没能力全救下。 如果可以,朝廷当然也会全都救,谁也不愿意非得在这种事情上,作出个价值选择。 那太残忍。 “唉!” 萧凡此刻,就是这样的感慨。 他可以组织大夫,去城外救人,自己付钱买药。 这样可以救一些人,但因为失去这笔钱,萧凡能买的粮食会少很多,那么饿死的人就会更多了…… 而且,这个数字,一定比病死的人,多得多! 人命不应该被计数,但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没有人能不选更多的。 除非少的那一方里,有你亲近喜爱之人。 站在萧凡的上帝视角,那些人都与他不沾亲带故,他自然要理智去选。 让人熬上汤药,给每人喝一碗预防疾症,已经是萧凡能做的极限了。 …… 尘烟翻滚,大道中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一大群饥民,看到有人来了,连忙奔过去围住: “贵人求一口吃食吧!” “大人……” 看马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两匹以上的马拉车,那是需要身份地位的。 而这驾马车,有五匹马拉着! 天子才六驾,五驾那是诸侯。 可马车边,只有零星几人护卫,显然不是诸侯出行的规格。 再加上马车上,别着的一杆“药”旗,有见识的人已经认出了车内人的身份。 “是孙药圣?” 药圣孙鹄,全天下医术最高的人,没有之一! 此人救过的病人,不下万千,上至各国的权贵,下到百姓草莽,乃至于江湖豪侠……许多人都被他救过命。 可以说,只要竖起“药”字旗的孙鹄,全天下没有人敢动他,哪怕是帝王也得尊他一声“药圣”。 在东夏国,孙鹄更是被御赐了五驾车马,有诸侯之尊贵! 全天下,只有他这一个庶民,能有这样的待遇。 其原因就是,孙鹄乃是一个真正悬壶济世,到处拯救苍生的当世圣人! 无数学医的人,都想拜在孙鹄门下,哪怕是做个徒孙,也是莫大的荣耀。 “是孙药圣吗?” “快,快快让路!” “麻溜点儿闪开,孙老一定是来义诊的,别耽误他老人家救人!” “快……” 刚刚还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人说出了孙鹄的名字后,人群立刻散开,很是自觉。 没有人再哭喊求食。 但有人求道:“孙药圣,救救我家孩子吧……” “我父亲也起了病,不知是何缘由,求孙老救命啊!” 不过没有人拦路,只是跟在马车边上哭喊。 马车中,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童儿,你留下,为师先进城。” “是。”骑着马,跟在边上的一个少年,从马车后面取下一个药箱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是孙药圣的高徒吗?”倒也没有人嫌弃,这是个小伙子,长相清秀白净。 这样的大夫,在往日大家都看不起,觉得太年轻缺少经验。 可是孙药圣的徒弟,哪怕是个稚子,大家也会觉得一定很有本事! 人的名,树的影。 “不知小大夫如何称呼?” “我叫孙童,方才是谁在呼救,请将病人抬到这边来,我好一并看诊。”清秀的少年,嗓音还格外好听。 马车内。 眼看白水镇的低矮城门外,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枯瘦。 马车内的孙鹄,便叹息一声: “本是来给陛下看诊,想不到恰逢其会,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在大夫眼中,人命都是重要的。 “师父。” 留在马车旁,仅剩的一个中年男子道:“我方才听人说,京城四门已经封死了,咱们进不去了!” “嗯?” 正纠结的孙鹄,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天意如此……既然来都来了,就暂且留下,此地百姓我看也开始出现许多病患,咱们尽力而为吧。” “是,师父……” 中年男人答应着,面色有些为难:“可是师父,咱们一路行医而来,已经没有多余的钱财,药也不剩什么了……” 孙鹄挠了挠斑白的鬓角,苦笑:“那还真是为难了……罢了,这里定然有钱庄,去支些钱来,采买药材吧。” 闻言,中年男人苦笑: “师父,又要以您的名声,向钱庄借贷吗?” “我这张老脸,应该还是有这点儿薄面的吧?”孙鹄笑道,说起这个,他还是很自信的。 多年行善的结果就是,人品信誉方面,绝不会被人怀疑。 也没有人,会担心孙鹄还不上钱。 他只需要抽空,给几个达官贵人看诊,就能还上一整年义诊欠下的借贷! “诶?” 孙鹄突然看见,道路两边,许多人都在排队。 “他们这是做什么?” “回师父,我方才问了,说是镇上的萧大善人在施粥。” “施粥?” 孙鹄点点头,又带些哂笑:“博名声的……罢了,能做好事就好,别的不足挂齿。” 活到孙鹄这个岁数,他最明白,人性是什么。 能让人平白做善事,是很难的,有所图谋也很正常,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还有许多人,说他孙鹄也是个沽名钓誉的呢,又有何妨?不耽误他义诊半生! “师父,这回您可误会人家了。” 中年男子道:“我听说,每人每日可以领一碗,粥不算很稀。” “还不稀?” 孙鹄指着远处,一个端着碗的人:“他的碗里,全是汤水,还不干净呢,没见到一粒米啊!” “哈哈,师父您又误会了,那不是粥,那是萧大善人的药棚熬的汤药……也是每人领一碗,虽说不能治大病,还是能有防治效用。” 孙鹄闻言,顿时神情微变:“如此说来,这个萧大善人,还真不只是简单的博名声而已?” “这药可比粥贵!” “何时京畿出了这样一个善人,我竟没听说过?” 中年男子笑道:“师父当然不知,此人最近售卖白砂糖与香皂起家,是个刚崛起的富户,此前没有名声在外。” “原来如此……新富户,却能舍得这么大的本钱,看来是真的心有苍生之人,倒是叫为师恨不能相识……” 药字旗的马车,停在白水镇城门口。 围过来的人很多,都猜到了马车中的人是谁。 这一行人没有隐匿行踪,自然早就被发现,县令林锡带着衙役出来相迎。 面对马车中的庶民老者,林锡却做足了姿态,对其行了大礼: “兰台县令林锡,拜见孙药圣!” 孙鹄被中年男子扶下来,虽然头发花白,却还是精神奕奕。 “林大人折煞老夫了,老夫不过一介草民,当不起你这样的大礼啊。” “孙老当得起,当得起!” 林锡高兴得很,起来道:“孙老驾临白水镇,实在是令此地蓬荜生辉,更是叫这里的百姓看到了希望啊!” 孙鹄出现在城外,林锡就知道,他肯定是冲着皇帝来的。 可惜孙鹄来迟了,京城四门封闭了,他想进去也进不去。 林锡就觉得,得趁机留住孙鹄,如果这位药圣愿意帮忙,这次的灾情会更加平稳地度过。 “林大人谬赞,老夫只是个大夫,不是救世菩萨,哈哈。” 孙鹄道:“来来来,林大人,这位是我大徒弟……” 中年男子拱手见礼。 林锡不等孙鹄说出名字,就先开口:“药圣首徒孙适孙药师,下官早就闻名了,真是有孙老年轻时的风采啊……” 作为孙鹄的大徒弟,孙适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他救治过的病人也是极多的。 更难得的是,孙适在孙鹄众多的弟子之中,是唯一一个始终愿意跟随孙鹄,游走天下悬壶济世的人。 深得孙药圣的真传,是得了衣钵精神的。 孙鹄此行将他带来,想必真是对皇帝的病情很看重,想出点力气的。 “林大人谬赞。”孙适笑了笑。 林锡道:“我已经命人,将驿馆的上房打扫了出来,孙老还请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孙鹄与大徒弟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暗暗窃喜。 嘿,又省下了一笔住宿费! 可以买更多药,救更多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宅。 制糖与制皂,都已经暂时停了。 因为忙,以及缺少原材料。 眼下的时节,猪油已经买不到了,除非是自家有养猪场的。 市场上的猪油,已经没有人会卖,因为大批饥民的涌入,令当地人也意识到一场饥荒将会来临。 白水镇的老百姓,现在大部分还能吃上饭,不过是因为往年还有点积蓄。 猪油这样的东西,不说炼油来做菜,单是油渣也是可以充饥的,甚至味道还不错。 “老爷,咱们为何不熬油了?” “略提高些价格,还是能买到的,哥为何不买了?” 家中众人,都不是很理解。 萧凡道:“我们有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但不能买下别人生存的希望……” “萧公子?” 萧凡示意江兴去听。 片刻,江兴回来,禀告道:“是林县令派来的衙役,说是孙药圣来了,住在驿馆。” “药圣孙鹄?”萧凡诧异了一下。 “是。” 江兴道:“是为了给陛下诊治来的,但现在进不去京城,他见这里开始起疫病,就打算留下来行医。” “呵呵。” 萧凡由衷赞叹:“瞧瞧人家?” “再瞧瞧钱益善。” 江兴也是哂笑:“老爷说得是,堂堂从二品京畿道巡抚,居然不如一个医者能担当。” “好了,嘲讽暂停,林锡让人告诉我是何意?” 江兴咳道: “孙药圣到了,这样的人物,本地豪贵都巴不得凑过去见的,林县令问老爷要不要去。” “他这是想拉我一把?” 萧凡略有些意外,林锡居然还是有点儿义气的,自己帮了他这么多,总算还是有良心。 江兴道:“老爷,我觉得应该去,这孙药圣可是有生祠的人物,本朝御赐他诸侯车驾,何等荣耀?最要紧的是,他是天下第一的医者,结识了他,将来咱们家有谁得了疑难杂症,也好活命啊!” 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江兴是最知道,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是有多重要的! 如果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江湖人的平均寿命,得再减少十年。 江兴希望萧凡结实孙鹄,他自己也想认识一下,这是自然的事情。 “说得是,这样的人物,就算不为了利益,也该是去拜见瞻仰一番的。”萧凡由衷地道。 孙鹄此人,萧凡是知道的,原主有记忆。 何况,现如今的各大医馆药店,都挂着孙鹄的画像呢。 这是一个真正值得所有人尊重的医者。 唯一一个,活着就成为“圣人”,并且没有人质疑的人物。 “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套车!”江西笑道。 平日马车回府后,马与车是脱开的,一直套着对马不好,负担很大。 所以需要用马的时候,才会重新将车与马套在一起。 “去吧。” 江兴走了,萧凡站在原处,想了想,便回了里屋。 正在收拾刚晒干的衣裳,玉有容见萧凡走进来,唤道: “萧郎这几日会不会太辛苦,城外的事情交给下人与县衙去做就是。” “倒也不会辛苦,我只是动动嘴皮,去看看景象,真上手倒也用不着我。” 萧凡自嘲道:“我现在,已经成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妇人了。” “呵呵。” 玉有容窃笑。 萧凡走过去,从身后抱住玉有容。 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道:“别,天还没黑!” “我只抱你而已,关天黑不黑何事?”萧凡调侃道。 玉有容俏皮一笑,看了看门口没人,才道: “多少次,萧郎都说只是抱抱,结果呢?” “嘿!” 萧凡斥笑:“你敢怼你夫君我,信不信我……” “不信。”玉有容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凡的双眸。 柔中带媚,媚而不俗,婉约含情,情愫脉脉。 萧凡差点走火,连忙咳了声: “不信算了……” “呵!” 玉有容调笑一声,故意带了嘲讽的语气,她知道萧凡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你学坏了,容儿。”萧凡道。 腻了片刻。 玉有容回头道:“萧郎有事?”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萧凡:“你又知道?” 玉有容哼道:“每次你要钱的时候,都是这模样的。” “咳咳……” 萧凡尴尬笑了笑:“那啥……” 被说中心事,萧凡也绷不住了,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突然有点儿油腻。 好像是这样的,每次需要开支大笔银子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儿“忸怩”。 不干脆。 感觉像是骗钱似的。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萧凡甩了甩脑袋,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先甩脱出去。 而后正色些道:“是需要用钱,这回可能要大出血。” “何意?”听到要很多钱,玉有容小脸一变,连“萧郎”也不喊了。 听出她的语气变化,萧凡道: “药圣孙鹄来了,就在白水镇的驿馆。” “那与银子有什么干系?”玉有容不解。 萧凡道:“他一定是来行医,并且一定是义诊。” “孙药圣自然是清高孤傲,不喜俗物,悬壶济世就是他的写照。” 玉有容听了点头:“那是自然,全天下多少人受过孙药圣的恩惠,他老人家肯定是来义诊的。” “兰台县没有药材储备,没有药商,只有一些零碎药铺。” 萧凡道:“就算是孙药圣,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郎君的意思是,想出钱采买药材?” “咱们的钱绝对不够。”玉有容理智道。 萧凡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玉有容道:“咱们家,如今还剩八千七百多两现银,银票约有一万三千多两……就算全加起来,也不够孙药圣使的。” “再说,这种事情,应该是府衙管的吧?” 萧凡摇头:“府衙没钱,林锡的底细我知道,他还有些亏空要靠扩城的钱补呢。” “他贪那么多?”玉有容惊了。 “别管他是贪了,还是施政所欠亏空,都不重要,反正县衙是拿不出钱的。” 玉有容点头:“萧郎你的意思是,咱们出钱,可若这么做了,就没钱采买粮食了。” 粮食储备,是萧宅一直在做的。 几个院子都藏满了,但用在城外粥棚的粮食,还需要更多。 谁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开始赈灾,这京城四门要关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我估摸着,京城的变故快结束了。” 萧凡道:“我们的粮食,已经够了。” “药材却不够。” 玉有容疑惑:“既然朝廷能反应过来了,药材应该也不必我们采买吧?” 萧凡哂笑: “傻娘子,朝廷不会出大价钱,给这些流民免费诊治的……只要没起大范围的传染疫病,是不可能的……” 玉有容一怔,缓缓点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有容:你也有疾? 作为首辅之女,玉有容是有见识的,也是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的。 赈灾放粮,很容易通过,因为这是必须干的。 但如果还想让朝廷,来做这悬壶济世的事情,那是绝无可能的! 就算朝廷再有钱,也不会这么做。 其中的原因很多,反正知道没可能就是了。 “可咱家管得过来么?”玉有容踌躇道。 萧凡:“我原本想着,一人喝一碗汤药,少死几个也算功德。” “现下,既然孙老来了,其一是要给他一些支持,好结交他。其二,也是想借机,再多救几个。” “娘子放心,我不会做烂好人,病入膏肓之人,自然是不可能耗费太多去救的。” 有些现实就是如此。 哪怕萧凡有钱到,足以兼济天下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将大量钱财,丢到解救那些重病的患者身上。 至于原因……不说也罢。 …… 白水镇驿馆。 驿馆外,已经支起了一个凉棚,门口就是官道。 本是要去城外的,但问题在于,城外太混乱,林锡自然不可能安心让孙鹄出去。 便搪塞了几个理由,将孙鹄一行人,留在了城内。 倒是出了衙役,给他建造了一个临时医诊之所,将城里的病患先喊来给他。 一些顽疾绝症,才能上前来,寻常的小病自然是由其他医者看了,孙鹄这样的圣手让他看小病简直是浪费。 不过孙鹄的两个弟子,倒是都很上进,医术也是十分高超,是得了真传的。 等萧凡夫妇来时,这里已经排满了人,许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义诊”的牌子,已经挂在凉棚边上。 当然,义诊只是不收诊金,大夫给开个药方或是施针,后续抓药还是得自己去花钱的。 不然,这世上就不可能存在义诊了,因为药钱才是最无解之处。 不过饶是如此,众人都已经十分感激,每一个走的或者排队的,都在称赞孙鹄的医术医德。 “老刘的风湿多年了,居然也能治?” “不是治好,你没听孙老说吗,是大大缓解,痛感会极大削弱。” “那跟治愈有区别?” “这倒也罢了,怎么还有人来问妇人疾症?” “孙老也擅长此道,既然来了,那些妇人当然也会来。” “最让人好受的,就是孙老居然让排队的人,都等在远处……凉棚下谈了什么,谁也听不到,一些难言之隐疾,病人也好开口……” “谁说不是,我就有难言之隐,平日不看大夫,就是担心丢脸。” “哦?这位仁兄,你有何难言?是前头,还是后头?嘿嘿!” 听着众人的赞美或笑声,萧凡领着玉有容,走到了一边。 县衙的人,在隔壁有凉棚,几个衙役在这里盯着,也算是保护孙老。 萧凡坐过去,立刻被认出。 “哟,萧公子,您是来看病,还是来瞻仰老圣人的?”一个差役笑道。 曾经也算是熟识,都是辅差,不过此人转正了,萧凡却离开了。 但两人现在混得,又是天差地别。 “自然是来朝圣的。”萧凡调侃道。 差役道:“这一半多的人,都是来瞻仰孙老的,得病的人少。” 就在这时。 隔壁孙鹄的凉棚下,传出清秀的斥责声: “这位兄台,你家娘子生不出儿子,又不是生不出孩子,你有女儿那便不是你娘子的问题……这不算病,没什么可看的,回去吧!” 而后,萧凡就看到,一对夫妇被赶了出去。 “这孙圣人好年轻的声音,难道妙手回春,自己也回春了?”萧凡笑道。 玉有容瞪了他一眼,萧凡才收敛了笑意,调侃归调侃,老先生是不能不尊重的。 差役道:“萧公子有所不知,孙老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的还有他的大弟子和小弟子,方才说话的应该就是小弟子孙童。” “生不出儿子也要来问诊吗?”玉有容的关注点,则是有些不同。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人家只是没生儿子,都要被当作病患。 自己肚子还没动静呢,万一连娃都生不了,会不会被厌弃? 玉有容悄悄瞧了郎君一眼,忧心起来。 “大概是那兄台家里,有爵位要继承吧?”萧凡笑道。 差役不屑道:“萧公子说笑了,这白水镇哪有爵爷?” 他没听出来,萧凡那句是嘲讽。 玉有容倒是听懂了,也道:“就是,又没有爵位,非要儿子做什么……” 嘟囔着,像是有些不服气。 朝廷有律法,有爵位者只有儿子,可以袭爵。 如果没有儿子,那么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自动失去! 许多没有儿子的爵爷,都会在自家其他几房的兄弟膝下,选一个优秀的儿子过来继承爵位的。 “夫人此言差矣,就算没有爵位,生儿子也是有好处的。” 差役道:“至少多个有力气的,干活儿多,能多养活两口人。” “那倒也是。”玉有容倒也不抬扛,知道在体力方面,儿子与女儿确实有不同。 萧凡看出她情绪变化,便道: “那是在寻常百姓家,咱家多少有些富贵,不需要儿子下体力,儿子女儿没区别了。” 玉有容微微侧目,听得心中有些高兴,压力少了许多。 差役却道: “萧公子,若将来你考取功名,甚至得了爵位,只怕你想法又不同了。” “一个家族,终究还是需要男丁来振兴的。” 这些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真实的现实。 “女儿终究要外嫁,给些嫁妆就是厚待了,偌大的家业,终究需要儿子来继承发扬……否则,将来会被吃绝户的。” 玉有容都准备反驳了,可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沉默了。 “吃绝户”三个字,响彻在她耳畔! 作为官宦女,玉有容见识过许多奇闻趣事,京中办过的案子许多也会流传出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关于吃绝户,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套路。 很多人并且在施行。 这也是为何,许多高门大户,生不出儿子,就宁愿招上门女婿或是过继一个儿子。 “兄弟你很懂嘛?”萧凡笑道。 那差役苦笑:“我娘的娘家,就是被大房吃了绝户,我是亲眼看着的。” “唉。”萧凡感慨一叹,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 聊着聊着,萧凡发现玉有容情绪越发低落,便转开话题: “你家林大人何在?说叫我来,却半晌不出,你去催催?” 说着,将几粒散碎银子,塞进了这差役怀里。 “我去催!”差役满意地笑着,撒欢儿跑了。 萧凡才将脸凑到玉有容眼前: “怎么了?” “我……” 玉有容红着脸,犹豫道:“我怕我生不出儿子……” “嗨!”萧凡翻白眼道,“咱才成亲没两个月,还有好些年光景,你担心啥?” “我只是觉得,方才那差人说得对,若我不争气不能给夫君生儿子……万一将来,你挣了偌大家产,却被人吃了绝户,那我……” 玉有容抿嘴:“那我就太对不起萧郎你了。” 见她是真忧心忡忡的模样,萧凡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 “你想多了,咱们是有靠山的人,谁也不敢欺负咱。” “可是……” “别可是了。” 萧凡淡淡道:“别说是非要生儿子了,非要生孩子的想法,我也没有。” 说罢,自觉很帅地,端起桌上的凉茶畅饮。 “啊?” 玉有容惊了,瞪了左右一眼,见没有人才压着声音问:“难道夫君你……也有隐疾?” 难怪呢,我说我的肚子,怎么没动静! “噗!” 萧凡还没咽下去的半口茶,喷了出来。 还好反应迅速,同时转开了头,才没直接喷在玉有容脸上。 却也有水珠,落在了玉有容头发上。 萧凡伸手去给她润了,咳道:“瞎说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孙童:萧公子非常人 “那夫君为何说,不在乎子嗣?” 玉有容嘟囔道:“我父亲说,只有生不出来的男人,才不在乎子嗣。” 因为在乎也没用! 这话出口,玉有容悄悄观察自己的郎君,想看看他是气急败坏,还是暴跳如雷。 结果,却见萧凡很正经地道: “我没病,我只是觉得,这年头不管生什么孩子,都要受许多苦。” “世道苦,孩子苦,你也苦……若这孩子不成器,或是成了坏人,我也苦。” “有时候真会想,还不如不生,少许多担忧烦恼。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萧凡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实在是离经叛道的。 玉有容果然被吓到,连忙嘘声: “萧郎不可胡说,这话若被人知晓,你就没前途了!” “我不要孩子,与我的前途有什么干系?”萧凡笑问。 玉有容却正色: “父亲说过,谁家没有子嗣,谁家就不会得到各大门阀的友谊,因为都知道他家下一代没有人可以扛鼎……自然就没有价值了。” 萧凡轻笑称是。 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别说是各大世家门阀,就算是寻常的老百姓之间,也是如此的。 如果一个人没有子嗣,那么这个人一定不会被很多人大力结交。 因为人脉,就是要代代相传,一代代积累,才能发挥作用。 人家费力与你做朋友,结果你家下一代没有人了,那你家这个人脉还有屁用? 毕竟这世上,大部分交朋友的人,都是在考虑价值的,并不是只为了喝酒吃饭而已。 “岳父说得极对。” 萧凡笑道:“我只是不想给你压力,你别听了谁说了什么话,就觉得你一定要做什么样的人。” “旁人我管不着,但你是我的娘子,我不在乎的东西,你就不必太放在心上。”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趁着林锡没到,萧凡打算多说几句: “我在儿女事上,看得很开,全看天意缘分即可。” “有就有,没有也不必去求,更不用做什么歪门邪道的打算。” “再说白些,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女……我既担心他们受委屈,又担心自己教不好,骄纵或是忽视了都是后患。” 摇了摇头,萧凡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有时候会觉得,可能不来到这个世上,会更好些。 父母对于孩子,能处置的权力太大了,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完全就是“生杀予夺”。 萧凡一直认为,为人父母这样重大的事情,居然不需要考试……这实在是个恐怖的事情。 太多人,是没资格做人父母的! 越是不配做父母的人,越是觉得自己做得极好,越是不把儿女当人。 反而越是担忧,自己做不好父母的人,往往做得很好……可这些人,往往会恐婚恐育。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夫君怎会这么想?” 玉有容道:“世上无有父母的不是,只有不孝的子孙。” 萧凡哂笑。 他知道,玉有容这是被填鸭式教育,塞满了许多传统的思想。 这不是她的局限性,是时代的局限性。 萧凡道:“娘子,恰恰是这句话,造成了许多父子不和,兄弟阋墙的悲剧……” “啊?”玉有容多有不解。 她虽然有眼界,也有知识,但终究没看过,这世上太多的坏事。 最坏的经历,就是被卖到春风楼与小驼山,还被萧凡机缘巧合救下。 而首辅大人,自然也知道如何治家,门风自然是不差的,玉有容作为其女,没受过太多这方面的苦。 自然也就不会明白,萧凡所说的那种情况。 “娘子以后会明白的。” 有些道理,说出来是苍白的,需要自己去见识到了,才会明白。 这里不是象牙塔般的首辅别院,在这民间,这种景象很快就会看到的。 此刻说多了,也是无力的,不如等时间去给她一个深刻的印象。 “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呵!” 萧凡想着这句话,都摇头。 别说人了,狗听了都得摇头! 这个时代下,也多的是不当人的父母,但只是被刻意压制,没有广为流传。 故此,世人觉得,那样的父母只是个例。 但不论什么时代,人心是不变的,坏人的比例是大体相差不多的。 这些所谓的“个例”,其实是海量的。 但没遇到过的人们,他们不会相信,只觉得是夸大其词。 这种说法,也与主流相悖,朝廷也不允许广为流传,是会大力压制的。 这时代还算好,那些恶人,会受到左邻右舍的白眼,会因为品德太差失去前途。 所以敢暴露出来的,确实还是比较少的。 “萧公子这番话,真是别有一番天地,让人耳目一新。” 突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凉棚外传来。 有些耳熟? 萧凡看过去,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身高比他低了一头。 看上去,也是差不多的年龄,这个身高,多少有点儿发育不良了。 “这位是?” 萧凡没注意,居然有人在一旁“偷听”了半晌。 只顾着吐槽了,都少了些戒备。 主要是这里人很多,还有差役捕快,他的安全有保障,自然警惕下降。 “我乃师父座下关门弟子,孙童。” 萧凡连忙拉着玉有容站起来,拱手道:“在下萧凡,原来是药圣弟子,有礼了。” 玉有容也行了女儿家的礼数,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在外面的场景,她等着萧凡与人交流即可,外男除非直接问话了,否则她是不便随意搭话的。 “萧公子不必拘礼,我听方才公子所言,颇有些觉得新奇。” “敢问公子,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道理?” 孙童一本正经地询问,他觉得萧凡的话很有道理,应该是什么古代贤者说过。 “没什么书上,会写这般胆大包天的话,是我自己胡诌罢了,孙童兄弟不必放在心上。”萧凡摆手。 “萧公子自家之言?” 孙童看向萧凡的脸色,有些诧异,多了几分欣赏。 不知怎地,玉有容觉得,这位面目清秀的药圣弟子,突然就有些讨厌起来。 下意识,抱住了萧凡的胳膊。 像是某些本能,被触发了似的。 萧凡笑道:“区区感慨罢了。” “难怪家师说,定要与萧公子认识,公子这样的人,的确是世间罕见。” 听着孙童这话,萧凡觉得好像哪儿有问题,又一时说不出来。 “药圣抬举了,在下本是来瞻仰孙老的,想不到孙老居然会想见我,实在是三生有幸!” 萧凡这话,倒是很真诚,若是其他人想见他,他说这话就是虚伪的。 哪怕是皇帝在面前,萧凡也会说得敷衍。 可孙鹄不一样。 对于人格伟大的人,萧凡都是极为尊重崇拜的,尤其是有医德的好大夫。 “萧公子客气了,来时便看到,萧公子家的人,在城外施粥施药……实在是功德无量,值得敬佩!”孙童不知怎地,他一向对人严苛,可对这个萧凡,却反而越来越顺眼似的。 大概是他,也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吧……孙童自己这般想着。 萧凡摇头:“有什么值得说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罢了,平日我在他们身上也挣不少钱,就当还他们罢了。” “公子真是个君子,不但德行高尚,还谦逊不居功。”孙童再度赞赏道。 萧凡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兄弟怎么回事儿? 一来就夸我,夸个没完了? 虽然我很开心,但是吧,你再夸下去,我的嘴角就真压不住了! 到时候笑起来,我的风度还怎么管理? “咳!” 萧凡觉得,是时候说正事了,道:“那什么……孙老既要见我,不知怎么个安排?” “午饭时,林县令会做东,到时候我家师父,想请萧公子也来。”孙童这才提起正事。 他恍惚了一下,若是萧凡不问,他都要忘了这差事了。 “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不知孙老还请了谁?”萧凡想知道,这孙药圣是个什么意思。 是想交朋友呢,还是想招商? 孙童道:“还有林奇掌柜,万福楼的丘故掌柜,与青山商行的李掌柜。” “……呵呵。” 萧凡笑了笑,心道——好吧,是来招商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三日 等到了午后,排队看诊的病人,才少了些。 孙鹄的大弟子,宣布暂停问诊时,倒也没有人起哄嘘声。 让众人散去,也没有人走,都说愿意等到午后,就连排队的队形都没有变化。 能等到孙鹄这样的大夫,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啊。 见此,孙鹄也只能宣布,午后会再来看诊。 “萧公子,请。” 孙童来邀请萧凡夫妇。 “不必,我们自己有车,去哪儿?”萧凡道。 “飘香楼。” “熟,请。” 萧凡夫妇上车,江兴驾车,跟随着孙鹄的车驾走在后头。 一路上,又是不少人围观。 可真是万人空巷。 等到了飘香楼,下了车,萧凡才看见林锡。 李青山也来了,还有林奇等人。 林锡自然是要亲自招呼孙鹄的,他叫林奇过来,林奇对着萧凡拱手道歉: “萧公子见谅,我家兄长今日忙不开哦。” “无妨。” 萧凡走了过去,与李青山并肩而行。 李青山倒也没有非跟在孙鹄后面,礼数有加,不至于像是林锡那样,带了些谄媚。 “老弟,你没直接来这里?”李青山见萧凡的马车,是跟着孙鹄过来的。 萧凡道:“还不是怪林大人没说清楚,我还以为要去府衙呢。” “这你说得。” 李青山小声道:“去府衙办招待,那岂不是算在朝廷身上?在飘香楼,可是林大人请客,这就成了他私人的情谊了。” “嚯!” 萧凡笑道:“好家伙,还得是老哥你懂啊。”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李青山笑了笑,又小声贴过来道,“当心,这位老圣人,可是很会打秋风的,林锡叫我们这些富商过来,怕不是想让我们捐点?” 萧凡道:“钱财身外之物,老哥你既然看开了,捐点儿也无妨。” 玉有容在一旁,听着觉得怪异,夫君怎么能慷他人之慨呢? 却听见李青山笑:“老弟说得对,钱财身外之物,若能花些钱得些天大的好处,那是稳赚不赔的。” “老哥明白就好。” “那老弟你准备捐多少?”李青山笑问。 萧凡摇头:“我现在没多少钱了,要不你借我点儿?” “好啊!” 李青山笑道:“看在咱俩的交情上,就不九出十三归了,只算你一分利,在精盐的利润上分期扣抵如何?” 萧凡见他是认真的,原本玩笑的语气,也正色下来: “你能借我多少?” 李青山竖起一根指头。 “一万两?”萧凡松了口气,这也不少了。 李青山白眼:“我送你的那些箱子,前后加起来也不止一万两了,一万两我好意思开口?你也太小看老哥我的实力了!” “你真能借我十万两?”萧凡诧异了。 这老东西,怎么突然又聪明了? 李青山叹道:“若非是舍弃了牙行,我敢借你一百万两!” “不过现在,手头没那么多钱。” 闻言,萧凡是真震惊了。 玉有容也是捂住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家都知道,李青山是个法代,他的收入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冯圭的,居然还能留下这么多钱? “那冯圭得有多少钱?”萧凡忍不住小声问道。 两人的关系,倒也到了可以问这些八卦的地步。 李青山摇头:“冯圭拿走的钱,不如我多,我这边占股的可不止冯圭。” “我懂了!” 萧凡指了指李青山,眯眼道:“你牙行占股的那些掌柜,他们之中又有些人是被你控制的,所以分给他们的钱你能占大头,因此最后冯圭也没你赚得多是吧?” 玉有容听了直接瞪眼。 江兴也是摇头连连,突然觉得还是江湖更单纯些。 李青山轻轻挪开,萧凡指着自己的指头,笑道:“老弟,话可不能乱说。” 萧凡瞪道:“精盐生意上,你可别自作聪明啊,我的老哥!” 李青山瞧了瞧周围,大家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他们三人与江兴在门口。 便小声道:“我知道,精盐背后是齐王与陛下,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玩儿了……再说,我好不容易才上岸。” 萧凡满意道:“你明白就好,我是真不希望,咱们因为利益反目。” “老弟你放心,老哥早就看开了。” “不过,这里无人,我还是要问最后一句……这次京城,齐王真的有机会吗?”李青山忧心时,眉毛皱成川字。 萧凡笑道:“老哥你果真聪明,还是猜得到的。” 玉有容压着声音惊呼:“齐王?” 江兴则不意外,他早就看出来,自家老爷已经压上齐王了。 “你放心,齐王至少不会倒台。” 萧凡还是有点担心,皇帝玩儿这么大,万一玩儿脱了真把自己玩儿死,那就成神作了。 不过就算皇帝挂了,齐王失去了上位的机会,可富贵还是能保障的。 再脑残的新帝,也绝不会对齐王动手的。 这么孝顺,这么恭敬的一个兄弟,如果都容忍不下,那些老臣都得反了这新帝。 “那我就安心了。” 李青山作请道:“咱们进去吧,别让孙药圣久等。” “好……” 几人进了去。 “怎么没看见孟青?”萧凡走着,顺口问了句。 “有人撺掇我家中的人,想杀我后利用我儿子掌握精盐的贩卖,被我的人禀告给了我,我叫孟青去查了。”李青山叹道。 居然也不隐瞒我? 萧凡点点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了,财帛动人心,何况你是商贾之家。” “唉,怪我年轻时只知道赚钱,儿女都没好好教养,才有今日之祸。” 李青山说得很伤感,萧凡听得幸灾乐祸,倒也不必表现出来。 “舍弃牙行的时候,我家中就有人说我糊涂,几乎都不理解我。”李青山遗憾道。 “那当然了,那生意价值百十万两呢,他们能继承的财产一下缩水这么多,能理解你才怪了。” “是这个理儿……可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我要放弃,却还要在意他们的心情吗?”李青山冷笑。 萧凡摇头:“人性如此罢了,老哥不必在意,有些儿女是棉袄,有些是来讨债的。” “这话有理!”李青山摇头叹息,“我府上的,都是讨债的!竟还不如翠红一人。” “呵呵……” …… 京城,皇宫。 养居殿外,禁军始终保持着,与宗亲以及大殿,隔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距离。 双方没有爆发冲突。 从皇帝吊着一口气的第二天开始,双方都保持着冷静与默契。 不会互相挑衅,也不会互相试探,都各自待在各自的位置。 宗亲与各府贵眷都知道,不管谁赢,都不可能对他们下黑手,还得依靠他们掌握新的朝局呢。 “来来来,吃饭了。” 禁军的人,送来了许多食盒。 被困在这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发餐很快开始,倒也没有薄待他们,有鱼有肉还有酒,吃得极好。 只是没有自由。 “我要出恭!”吃完了,有人喊道。 “请随我来。”一个百户出来,带着几个人,亲自押送此人去出恭。 皇宫内,是有公厕的,一般是那些宫女、侍卫以及太监如厕的所在。 这些贵族,平日里还真没去过那种地方,不过人在屋檐下,倒也不得不低头了。 “养居殿内,怎么没人去送饭?”有人质疑道。 “姜志,你想饿死陛下吗?!” 禁军让开一条路,露出了一张木床,姜志从床上起身。 打了个哈欠:“养居殿是有膳房的,我若派人去送饭,将来殿内有人不谐,定会有人说是我投毒……我怎么办呢?” “这倒也是……”众人嘀咕。 “各位,不必动心思了,就这样各自安好才好。”姜志捂住嘴,又打了个哈欠。 有人问道:“禁军打算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陛下驾崩吗?” “难道不会去寻医?” 姜志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那位,不记得是侯爷还是伯爷,甚至没有回答。 是,我们就是在等陛下驾崩。 还寻医? 真治好了,我们如何自处? “荣国公,别喊了,连太医院都没法子,哪有名医能救治陛下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四下无人说真相 “咕咕……” 一只鸽子,从墙外飞来,飞进养居殿。 姜志本想一箭射下来,但想了想还是没敢动。 朝着养居殿射箭,他就真是谋反了,事后也是要被新朝的官员弹劾的。 何况,禁军已经掌握了局面,不管养居殿里的人怎么联系外面,都已经来不及了。 “将军,怕是飞鸽传书!”副将提醒道。 姜志眯眼:“让鸽子进去,如果有鸽子飞出来,全部射了,别朝着正殿的方向。” “好。” “弓箭手准备!”副将下去招呼了。 禁军里,是有很多神射手的,一只鸽子想飞出去,那是真的不可能。 此刻,养居殿内。 赵嵩将鸽子,丢给一旁的暗卫,一封密信被他打开。 扫了一眼,笑道:“孙药圣来了,白水镇的暗卫问,是否将他带来给陛下看诊。” “孙鹄?”太医郑林眼前一亮,露出崇拜的眼神。 “郑大人,曾在孙药圣座下听过几年吧?”赵嵩笑道。 郑林点头:“是啊……不过我不算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最多算是记名的,他不愿收我授予衣钵,说我心不定,始终想着为朝廷效力,缺少悬壶济世之心。” 说这话,郑林倒也不是恨,只是觉得遗憾。 他倒也不后悔,前途与别的,他选择了前者。 有些人学医,是为了救人,有些人是为了救世,有些人是为了救家。 都不算谁对谁错。 只要不是为了害人,都算是有用,始终是会治病救人的。 “郑太医的医术,已经如此之高,孙药圣得有多高?”赵嵩也不能理解。 郑林想了想,笑道:“好几层楼那么高吧。” “那你在第几层?”赵嵩笑问。 “勉强第二层。” 赵嵩想了想:“也就是说,孙药圣若来了,他会看出来陛下的真正病情?” “那是自然,只怕这悬一口气的秘药,他也能轻易解了。” 郑林没有半点不服气,道:“他老人家,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圣手。” “下官弗如远甚。” 赵嵩却喜道: “如此一来就好,只要让孙鹄进一次宫,陛下突然病好了,也就可以轻易解释了,是吧?” “对……” 郑林点头,他觉得,哪怕陛下真是要死了,孙鹄来了也能救一手。 孙鹄可是被号称,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命的! “派人去保护孙鹄,七日内让他进宫一次。”赵嵩对殿内的暗卫说道。 “是……晚上趁着夜色,我会出去传令。”一个扮成了宫女的暗卫说道。 郑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 孙鹄这个时间点,巧合出现在京畿,难道也是暗卫的手段? “齐王在御花园那边,第六日前带他出去,与孙鹄一同进宫。” 女暗卫道: “赵总管,要带齐王殿下出去,只怕很困难,殿下武功……” 太菜两个字,暗卫终究没说出口,还是给皇室子弟留点面子的。 “走密道不就行了?”赵嵩白眼道。 女暗卫惊道: “那密道,只有陛下才能走,暗卫也是把守而已,若让齐王知晓了,将来……” 她担心,齐王知道之后,万一将来齐王也造反,那皇帝就真会被堵死所有生路。 赵嵩淡淡道:“齐王就是未来。” 事已至此,有些话,对自己人说了也无妨。 “是!”女暗卫心中震惊,但还是听命行事。 …… “那鸽子怎么没飞出来?”姜志始终盯着养居殿。 天都黑了,居然还没丢出鸽子。 “会不会他们打算,趁着天黑放出,叫我们不好射?”副将道。 “扑腾——” 果然,天刚黑,一只鸽子就从养居殿飞了出去。 无数箭雨立刻射出。 鸽子殒命当场。 副将将鸽子拾起,将其中的密信拿来,给姜志看。 一行大字:陛下垂危,护驾勤王! “哼,赵嵩真是天真,以为可以凭借飞鸽传书,去搬救兵?” “加盖了天子宝印,谁得到它,都可以名正言顺发兵勤王,赵嵩这是自乱阵脚了啊!” 姜志得意一笑。 副将犹豫道:“赵总管知道我们在这儿,还放鸽子出去,会不会是故意的?” 姜志摇头:“他若故意,应该在白天放出,天黑了才放鸽子,显然已经是黔驴技穷。” “……” “将军,我总觉得,养居殿的人一点儿不都慌……他们会不会从密道逃走?皇宫里有密道吗?”副将询问道。 姜志再度摇头:“怎么可能留密道?那岂不是给刺客机会?” 见姜志一问三不知,副将也实在是无奈。 不知怎地,副将总有一种感觉:有这种禁军副统领带头,只怕这次要失利了。 …… 御花园。 良辰美景奈何天。 又是一日好时光过去,石羽都快乐不思蜀了。 他这会儿是真快乐,一天天都吃喝玩乐,很多漂亮女子相陪,简直潇洒如帝王。 还不必承担帝王的责任。 昏君大概就是如此吧……石羽想着。 “石统领!” 齐王却忧思郁结,恼道:“难道你不想办法出去吗,父皇还被围在养居殿呢!” “哎呀,殿下你别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陛下洪福齐天,不会有事儿。” 石羽道:“咱们养好身子,别几日后瘦了。” 齐王瞪眼: “我以为,石将军是忠勇无双之人,却不料你这般不在意君上的安危,难道忘记多年来父皇对你的厚爱吗?!” 听着这话,石羽笑了。 见左右已经无人,石羽才道: “殿下安心,陛下还有得救呢。” “啊?” 齐王惊喜:“真的?” 见石羽点头,齐王兴奋不已。 又突然情绪低落: “可是,眼下晋王与皇后,近乎谋反,就算父皇醒来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机会吧?” 禁军都围了养居殿了,这事儿已经无法善了了。 对于皇后与晋王而言,这个头一旦开了,就无法后退。 哪怕皇帝现在完好站在养居殿外,他们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想到这里,齐王又是担忧: “咱们是不是要出去搬救兵,勤王?” 石羽摇头: “禁军有八万呢,还搬什么救兵?” “你还能掌握八万吗?”齐王白眼道。 “殿下只管安心,一切有陛下,有赵总管,还有臣呢。”石羽闭着眼,躺着说道。 你? 齐王转过去,盯了他一眼,摇头不已。 你还靠得住吗? 看你这说醉话的样子,怕不是在自欺欺人? 突然,齐王怔住,缓缓转头看向石羽: “父皇……难道没重病?” 石羽太反常了,他太冷静了,齐王不信他如此无心。 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陛下可能其实不要紧。 “呵呵。” 四下无人,已是深夜,石羽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齐王却从石羽的脸上,看到了自信的笑容。 “嘶!” 齐王用双手指甲,狠狠地挠起头发,因为他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真的头皮发麻! 一瞬间,齐王就明白了,前后的许多事情。 难怪回京之后,父皇多次召见自己,看起来颇有些老顽童,并没有病入膏肓的感觉。 却在众人眼中,早已濒死。 原来都是在作戏! “你……” 齐王指着石羽,压着声音:“父皇是想看,谁想造反?” “殿下,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只是这个目的,眼下已经可以收网了,还等什么呢?”石羽笑问。 “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齐王抓耳挠腮,再怎么头脑兴奋,也想不出来。 石羽:“陛下病重,京城动乱,这消息应该需要数日才会传遍天下。” “到时候,殿下觉得,会发生什么?” 齐王瞬间感觉,通体冰凉。 “父皇想开战?!” 第一百四十章 干掉嫡子才有庶子上位 石羽侧目,坐起身来,竖了个大拇指。 齐王心惊不已: “父皇真想开战?” 方才,齐王联想了一下,如果东夏国皇帝更迭,京城大乱……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境外,各国一定不会放过机会,主动来犯! 因为这种时候,全国各部兵力,会向京城靠拢勤王。 而边境的军队,虽然不会动,但会因此缺少援兵,救援的速度变得很慢。 并且因此,会导致后勤出问题,朝廷已经没心思管四境了。 境外各敌,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会趁着正乱的这些时日,一举入侵。 一个月或是半个月内,一定会有军报入京。 “京城闹成这样,边关肯定蠢蠢欲动,若我是敌国主帅,我也会趁机挥师而下。” 石羽笑道:“他们不会想到,这居然能是一个骗局,等他们进了陷阱,悔之晚矣。” 齐王心中,突然对父皇,又多了一丝敬佩。 “准备既已如此充分,可以掀起国战,为何非要闹这一场,直接开战不可吗?”齐王问道。 石羽笑了笑:“殿下,战争需要师出有名,否则就是侵略,士气也会低迷。” “师出有名……” 齐王想起,曾经与萧凡通信中,说过的许多奇闻轶事。 其中,就有提过一嘴这个概念。 “可是这样一来,等各国意识到被欺骗,到时候父皇欺骗天下,只怕也会被诟病?”齐王想了想,说道。 石羽哂笑: “哪有欺骗?” “陛下病重是事实,只不过,恰好我们找到了绝世名医治好了陛下。边境各处,早就防备有敌人入侵,各自布局而已。再加上国丧将临,却被侵略,我方士气大增一举克敌……” “殿下,您说是不是很合理?”石羽大笑起来。 他知道全盘计划! 这也是石羽,能安心吃喝玩乐的原因。 齐王深吸了口气: “原来如此……” “真是佩服父皇!”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齐王皱眉道: “连太医院郑林,都束手无策的绝症,你找谁给父皇治?大家都不蠢,如果随便出来一个人,只怕不能让人信服,父皇还是会被认为是故意钓鱼。” 作为皇帝,是不能干这种事儿的。 信誉极其重要。 如果被实锤,是在演戏逼反臣子,那简直是黑历史,会上史书的。 史官可不会给你面子,该怎么写,人家是有气节的。 石羽戏谑道: “殿下猜猜看?” “郑林束手无策的病,找谁来一下治好了,大家却会觉得很正常,不会有一丝怀疑?” 齐王想也不想,道: “郑林曾跟随药圣孙鹄座下,听讲了三年,他就已经是第一御医……除非是将其老师药圣孙鹄找来,否则……” 讲到这里,齐王忽然转头,看向石羽,发现他笑得诡异。 “你,你们找来了孙鹄?!” 齐王震惊不已: “孙鹄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石羽笑道:“在陛下的暗卫面前,不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 “真找到他了?”齐王压着嗓子,贴近些问道。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石羽确定道: “如果顺利,今日孙鹄应该已经入京了。” 齐王却道:“可是石将军忘了,眼下四门封闭,孙药圣怎么进得来?” 石羽道: “多年来,暗卫早就暗中挖了密道,不论是从皇宫到京城,还是从京城出去,都可以。” “就为了这次的计划,陛下准备了近十年呢。” 十年? 齐王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他无法想象,居然有一个计划可以持续这么多年来实施。 简直是不可想象。 忽然,齐王道:“眼下姜志投靠了皇后母子,听说淮王也在外面准备,他应该也会招揽不少人。” “难道父皇就不怕,万一他们掌握了局面,如何是好?” “不可能的。” 石羽又躺下了,笑着道:“暗卫的实力,殿下无法想象。” “禁军之中,听命于我的也不少,眼下不过是陪着他们演戏罢了……等我们需要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倒戈的。” “这……” 齐王又吸了口凉气。 觉得牙齿疼。 太离谱了,这么大的谋划,一举数得,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就是父皇的智计吗? 为什么我没遗传这么好的脑子? 甩了甩脑袋,将怀疑血脉的想法丢开,齐王道:“为何将军要告诉我这些?” “就不怕我走漏风声?” “怕什么?” 石羽道:“殿下最孝顺。” “且,陛下此举,也是在为殿下扫清障碍,殿下难道不明白吗?” 齐王震惊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震惊。 因为他真的没想过这个可能。 “为,为我?” 齐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将军说笑呢吧?” 我何德何能? “唉!” 石羽再度翻身而起,叹道: “殿下,如果不扳倒晋王,如何叫你这个庶皇子上位呢?” 自古以来,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百姓世家,都是立嫡长子的! 皇位的继承,也是要慎重考虑这些。 有长子,不能随便立次子;有嫡子,不能随意立庶子。 因为会遭到很多很多人的反对。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嫡长子继承,才是正统。 天下都是这么干的,皇位继承如果不这么干,那就是在引领不正之风,会遭到严厉斥责。 虽然皇帝可以坚持立庶子,可他也不会蠢到,非得与主流思想为敌。 所以,想立齐王这个庶子,就得先干掉所有嫡子! 至少,要让嫡子失去继承资格,才会在名义上轮到庶子。 还好,皇帝只有一个嫡子,那就是晋王。 “这……” 齐王已经惊得不会说话了。 石羽:“晋王是一定要扳倒的,眼下他已经出手,那就不足为虑。” “剩下的淮王、蜀王、陈王、睿王,陛下都有谋划,会有人撺掇他们参与这次变故,也就都顺利失去了机会。” 齐王恢复了些冷静,皱眉道: “可是,还有靖王兄与鲁王兄?” 齐王在所有皇子里,是最小的。 就算干掉了嫡子晋王,还有那么多庶子兄长,排在他前头。 “鲁王一介商贾,早就已经自绝于皇室,经商多年黑历史无数,不会有人支持他的。” 石羽笑道:“至于靖王……他不过在配合演戏罢了,他知道陛下对边关的谋划。” “什么?” 齐王不可思议:“为何要告诉靖王兄,难道不怕他将计就计吗?” 靖王可是有兵权的! 如果趁机出手,真有机会能夺下皇位! “这也是对靖王的考验,如果他趁机出手攻打京城,以勤王的名义拿下晋王淮王……他是最有机会,名正言顺登上皇位的。” “只不过,靖王他不会争。” “为何?” 齐王不解,换作是他的话,说不定也会激发野心。 因为机会太完美了。 趁机拿下混乱的京城,是名正言顺的,谁也抓不到错漏,登基是众望所归。 石羽道出一则隐秘: “因为靖王没有金印宝册,他生在宫外,不得皇族宗亲的血脉认可,至今没有上皇族宗谱。” “竟然如此。”齐王点点头,表示理解。 皇子出生,是要有很多程序的。 其中一项,就是要验证血脉,才会由皇族宗正代表皇族授予,证明其皇室血脉的金印宝册。 将其录在宗谱上。 只有这样的皇子,才算是名正言顺,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如果生在宫外,没有在宗亲眼皮下,也没有起居注等证据,是不会承认这个皇子的合法性的。 哪怕,谁都知道,这个皇子是皇帝亲生的,也不能承认其有继承资格! 原因很简单,谁知道从宫外到宫内,有没有被换过人? 皇室验证血脉,那是极其严苛的,疑罪从有! 故此,靖王虽然有亲王待遇,也有头衔,但如果他要继承皇位绝对不可能被支持。 除非他杀个眼红,将所有反对的人都干掉,靠武力改朝换代。 那确实可行,但这样一来,谁都可以讨伐他,他也坐不稳江山。 “万一靖王兄一意孤行呢,如何制衡?”齐王担心地问道。 石羽神秘一笑:“那就不由咱们操心了,陛下自有后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靖王与靖王妃 “殿下……” 靖王妃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从皇帝不上朝,靖王被从边关召回之后,靖王府上下就十分忧心。 皇权更迭就在眼前,以靖王的身份地位,是完全有能力争一争的。 可是所有人都没料到,靖王反而是第一个,主动退出争斗的。 “你想说什么?” 花园凉亭里,靖王随意躺着,靖王妃端坐一旁,手中握着金丝手绢。 “殿下为何还不动?” 撵走了闲杂人,靖王妃小声问道。 “动什么?”靖王斜睨她一眼。 “眼下如此好的机会,殿下在军中颇有威望,城外还有一营兵马,难道不是大好机会?” 靖王又斜睨了,自己的这位王妃。 靖王妃,名门望族之后,其上三代为官做宰,至少官拜三品。 祖上还出过太师、帝师。 可以说,靖王妃生来,就站在世界的顶端部分。 她的心,也因此很大。 靖王早就知道,自己这位王妃,心里装着的可是天下。 她撺掇自己结党夺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其实细想下来,靖王自己手握兵权,靖王妃娘家在朝中颇有势力,联合起来还真能干点儿事。 可是靖王早就知道,这都是父皇故意的。 靖王妃的家室,是可以配太子的,却配了自己这个没有继承机会的皇子。 想利用靖王妃娘家的势力,来影响或是试探自己,看看他是否有争权夺利之心。 当然,也有另一层意思。 那就是给一些庇护。 将来再怎么着,看在靖王妃娘家的势力上,新帝也是不会为难靖王的。 毕竟,靖王也是没有机会争帝的。 他手中的兵权…… 想到这里,靖王就觉得可笑。 兵权这种东西,不是手握了一个兵符,就真的能掌握全局的。 谁知道,军中有多少皇帝的眼线,有多少是其他派系的暗子? 打仗积攒军功,一个个都很听话,但如果要带他们去争夺皇位,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甚至,兵权这个东西,也是容易滋长野心的,靖王怀疑是皇帝故意试探他的。 如果靖王故意在军中,散播自己的名望,真的做到一呼百应,那大概率会被皇帝忌惮。 不然,让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掌兵权,是什么意思? 信任还是试探,或许都有。 “殿下?” 靖王妃围着靖王转圈儿,焦急道:“下人来报,淮王已经准备齐全,今日一定会出手了……咱们再不动,就真的没机会了!” 靖王瞥她一眼,试探道: “别演戏了……累不累?” “昂?”靖王妃懵了。 靖王白眼道: “我都知道父皇的谋划了,你还在这里撺掇什么,是父皇还是谁叫你试探我的?” 靖王妃愣在当场。 “什么,谋划?”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靖王盯着她,见她没有一丝表演的痕迹,皱起的眉头又松开。 难道,她不是故意撺掇,是真心想做皇后啊? “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靖王妃回过神来,已经品出不对:“什么叫陛下的谋划?难道……” “父皇死不了……” 靖王淡淡道:“快收尾了,也懒得瞒你了,这次父皇设局,就是想看多少人会跳出来。” “还有就是,边关那边,等敌军入侵反制。” 靖王妃突然慌了: “什么?” “殿下说什么?都是一个局!?” “不,不成,我得去……” “来人!”靖王见王妃想出去,便呵斥了一声。 藏在暗中的几个甲兵,顿时将靖王妃的去路堵住。 “王妃要去何处?” 靖王慵懒地看着她。 靖王妃惊慌失措:“殿下,你早该与我说的!” 她慌了,想走,想去通告消息。 因为此事,她的娘家也已经牵扯进来了,毕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却不料,居然都是一个局。 靖王平静地道:“王妃还是别出门了。” “你们送王妃回院中,上下看护,任何人不得出入。” 靖王道:“这消息还不能走漏。” “是,殿下!” 靖王妃绝望:“殿下,不可,殿下求您放我出去!” “看来,你们家是真的野心勃勃了,都是自己的缘法,怪不得我。” 靖王摆了摆手。 那几个甲兵,便“护送”着靖王妃,离开了花园。 等人走后,靖王朝着花丛中喊道: “出来吧。” 一个穿着侍女服的女子,端着茶点,从花林中走出。 她道:“殿下为何告诉王妃,不怕节外生枝吗?” 靖王冷笑:“那父皇为何告诉我,不怕节外生枝?” 那女子沉默,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石桌上。 “我的王府里,除了你,还有几个暗卫?”靖王冷着眼询问。 女暗卫道:“殿下多虑,只我一个,也是早就与殿下说开的,陛下并无忌惮殿下之意。” “呵呵。”靖王翻了个白眼。 信了你,那我就太天真了。 “说吧,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暗卫有什么消息?”靖王捻起一块糕点,掰开就着茶水,一点点儿吃着。 “淮王已经出手,王妃得到消息后,淮王的人已经开始暗中行动,准备朝皇宫发起进攻。” 靖王不屑:“皇宫城墙那么高,京城里没有云梯,怎么攻进去?” “潜火队有云梯。”女暗卫道。 潜火队? 也就是救火队,哪里有火,这个机构就会去救火。 整个京城,也就潜火队有云梯,可以随时调用。 “我几乎忘了潜火队……” 靖王摇头一笑,不是他忘了,而是潜火队根本就不算军队编制。 靖王自然想不到,还有潜火队。 “不过潜火队那几个云梯,不顶用。” 女暗卫道:“秦奔手下,有人可以开城门,云梯攻城只是佯攻,他们已经开始进宫城了。” 靖王略点了点头: “声东击西,暗渡陈仓……这计划不错,有点儿脑子的,谁出的主意?” “自然是秦奔,他是禁军副统领之一,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 不等女人回答,靖王已经自问自答。 女暗卫也点头,确实如此。 靖王又问:“秦奔有多少人?” “比姜志能控制的人,多一倍。” “那这么说来,秦奔赢面大?” 都是禁军,也不用攻坚,几乎就是见面冲阵对砍,人数多的肯定占优势。 女暗卫淡淡道:“自然是陛下赢面大。” “这倒是。” 靖王道:“边疆很快就有战事了,什么时候放我走?” “殿下随时可以走。”女暗卫恭敬道。 “这时候让我走,不怕我出城带那一营将士杀进来?”靖王觉得儿戏。 禁军虽然装备好,但战斗实力,根本不在靖王眼中。 常年在京恩养,已经养废了很多人,平均战斗素质比不过常年战斗的军队。 如果真的拉开干架,靖王觉得他的人赢面更大。 “殿下说笑了。” 女暗卫道:“殿下深得陛下信任,应当不会如此吧?” 靖王不爽道:“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也有野心呢?” 他最不爽的,就是这一点,父皇将他算得很准。 什么可能都考虑了,还非得做出一副,给了你自由选择的权利……的假惺惺模样。 大概天下做父母的,都是如此,靖王也无所谓了。 造反这种事情,很刺激很有挑战性,但是做皇帝就算了,实在是太累。 “那我今晚就出城,带上那一营的人,沿途去往边境,事情结束后要朝廷后勤补给跟上。”靖王起身,颓废的气质尽扫,变得有几分英武。 女暗卫也是眼前一亮,又低下头:“殿下慢走,祝殿下平安得胜!” 靖王突然上前,伸手扶起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揽了过来。 “殿下!”女暗卫惊慌不已,慌得武功都忘了。 靖王冷笑:“你在我身边做这么多年暗卫,今日本王就要连本带利一起算!” 说罢,靖王一把将她的腰带抽散,身上的衣裳也随之落地。 “不……”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春香:我是暗卫我不装了 靖王府。 被看在院中,靖王妃左右踱步,心急如焚。 她娘家的人,此刻正在外面,勾结几位皇子,四处下注投资。 原本想着,不管谁上位了,至少能保住地位,说不定还能再得新皇青睐。 却没想到,方才靖王居然告诉她,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皇帝死不了,装的。 可是如此一来,她的娘家,就岌岌可危了。 在这个关头投资新皇,显然是对陛下的不忠,将来一定是要被清算的。 更可恶的是,王爷将她关了起来,消息没办法传出去。 “王妃娘娘,发生何事了,如此慌乱?”陪嫁的嬷嬷,见靖王妃这模样,就知道一定出大事了。 靖王妃也不敢说实话,只道:“嬷嬷有没有法子,能带我出去?” 嬷嬷苦笑:“殿下吩咐,娘娘不得外出,府中任何人也不得外出,外面全是甲兵把守,只怕不成。” “娘娘到底怎么惹着殿下了,他怎会软禁娘娘呢?” 靖王妃摇了摇头,既然出不去,这话也就不必告诉嬷嬷了。 免得多一个人焦虑。 突然,靖王妃想到:“总有人能出入吧,府中采买的小厮,或是换防的府兵?” “娘娘这样一说,倒是令老婆子想到一个,厨房的人是可以出去采买的。” 嬷嬷道:“我与一个厨子有几分交情,若是藏在采买的竹篓里,或许能出去。” “快,快去安排!”靖王妃如获至宝。 “可是娘娘,咱们得先出这个院子,去了厨房才行,这外面全是甲兵怎么出得去?”嬷嬷也是无奈。 她再怎么会社交,也不敢去结交府兵,后宅的人与外男是不可以有半分接触的。 被人发现了,这是一个罪名。 靖王妃抿嘴道: “嬷嬷,你去找一个,府上身形与我相近的侍女来,我与她换了衣裳,便可以先出这院子!” “这倒是个法子,老婆子这就去!” “只是娘娘,若叫殿下知道了……” 靖王妃咬牙:“自然由我承担,王爷与我毕竟是夫妻,他既然透了消息给我,那泄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靖王可是久经沙场之人,对于情报消息的重要性,那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既然靖王能泄露消息,说明这个消息,眼下已经不怎么要紧了。 告诉她,就是暗示她,叫她赶紧撤掉自己人,别参合在这里头。 “殿下有此意?”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秘密,但嬷嬷觉得,王爷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不然,为何还看守这么严格? “殿下定然是这个意思!” 靖王妃坚持认为,靖王就是故意的,她必须这么想,才能心安理得地出去报信。 “那老婆子出去叫人!” …… “春香,赶紧与我换衣裳。” “啊?”被唤作春香的侍女,紧张得身子紧绷起来。 靖王妃道:“你我身形相近,我要出去,你在这里装作我的模样,看书写字即可……晚上将烛火照亮,将影子映在门上,外面的人看了就以为我还没出去。” 春香惊呆了。 她不是在惊这个操作,而是在惊,靖王妃居然选择的人是她! 王妃,你确定是我? 你找谁不好,找我…… “快啊,磨蹭什么!” 靖王妃见春香愣着,也是急了,赶紧走过来,直接就扒春香的外衣。 春香欲哭无泪。 你们夫妻俩有病是吧? 靖王才来过,你又来? 呜呜,谁懂啊,居然被夫妻俩轮流欺负。 “娘娘,若被殿下知道,会打死我的!”春香连忙挣扎,往后退了一步。 却被嬷嬷抓住,揪着头发拽过来,瞪道: “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敢违逆娘娘,仔细你的皮!” 春香委屈巴巴,只好任人宰割,她还得隐藏在王府里,最好不暴露武功。 “咦?” 衣裳脱了后,靖王妃突然眯起眼,因为她看到春香胳膊上,有一些“痕迹”。 都是新的,抓痕或是掌印,衣裳上甚至还残留着点点墨红。 “嗯?” 靖王妃看向春香,冷道:“你跟男人私通了?” “……” 春香很想骂人。 什么叫私通? 明明是你的男人……霸王硬上弓。 虽然作为暗卫,进入靖王府接近靖王的时候,她就有这种觉悟。 但她还真不想巴结靖王,如果不是靖王想报复她,这次任务结束她就可以调离王府了。 毕竟,她已经在靖王面前坦白身份了,不走也没大用了。 “是王爷?” 看着新鲜的痕迹,靖王妃气得龇牙。 “你个贱人骚货,居然敢勾引殿下!” 嬷嬷气得劈头盖脸,联合靖王妃就是一顿暴揍。 春香忍无可忍,一下将两人推开: “你才是贱人!” 嬷嬷直接倒地不起,疼得龇牙咧嘴,靖王妃只是退了几步,毕竟是王妃,春香下手很有分寸。 靖王妃连忙高呼:“你一个侍女,哪儿来这么大力气,你是谁?!” 春香咬牙:“反正也快结束了,懒得装了,老娘是暗卫!” “什么!?” 靖王妃深吸了口气,目眦欲裂,惊得不会说话,指着春香的手指颤巍巍的。 暗卫这两个字,挑动了靖王妃的神经。 她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顿时意识到不妙。 暗卫都知道了,这还怎么出去传递消息? 春香气道:“是你家王爷欺负我,不是我勾引他,还有,老娘不骚!” 若非碍于王妃的家世,春香非得给她脸上,烙上两个巴掌印不可! “你……你……真是暗卫?” 靖王妃慌了,都知道暗卫是干什么的。 只要春香一句话禀告上去,她娘家就完犊子了。 “春……春香?” 快速收拾心情,靖王妃立刻做了一个,违背心意的决定: “你……你既然与王爷有了,有了肌肤之亲……我看不如,你嫁到王府来做侧妃,我给你张罗……你看如何?” 侧妃? 春香斜睨靖王妃,冷道:“暗卫不缺钱,不需要给人做妾来过活。” “可,可你毕竟与我家王爷有肌肤之亲,这……你还怎么嫁人?” 靖王妃道:“女子总是要出嫁的,我愿为殿下纳你入府,对你总归不是坏事。” 春香突然讥笑。 “我知道了,你想用一个侧妃的位置来收买我,叫我不上报你娘家私通皇子谋逆的事情?” “咳……” 靖王妃尴尬笑道:“什么叫我娘家?你若嫁进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保护我就是保护你自己啊?” 嬷嬷也回过神来,咬牙道:“春香姑娘,娘娘说得对,嫁入王府对你娘家也是莫大好处的……” 春香不屑: “你们以为,我是那种被宗族礼法束缚,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非得嫁人过活的女人?” “我可不是那样的附属品!” “只凭我在暗卫多年,积攒起来的家底,早已足够快活一辈子,非得给自己找个丈夫婆家受气?” “我为了陛下的任务,欺瞒靖王殿下多年,他不忿之下报复我,情理之中……我也不会因此就想巴结上他。” 春香淡淡道:“王妃娘娘,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是收敛收敛吧。” “你!” 靖王妃与嬷嬷,主仆二人,惊得合不拢嘴。 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子? 被男人要了身子,居然不哭不闹,不要个说法? 也没有被侮辱后,非要上吊跳河的装腔作势,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 正在两人惊怒之际,春香的最后一句话,将靖王妃绝杀: “哦,王妃娘娘,最后说一句……你男人真棒!我也不亏的。” 说罢,春香穿好衣裳推门而去,昂着头像骄傲的孔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赵嵩:别装了知道你醒着 “赵总管,靖王府的暗卫回来了。” “靖王怎么选的?”赵嵩问道。 传令的暗卫道: “靖王已经去城外大营点兵,半个时辰前开拔了。” “他就没点儿怨言?”赵嵩觉得,这不可能。 靖王可不是个乖宝宝,逆来顺受的那种。 战场杀伐之人,必然是有点脾气的,被皇帝这样搞心态,肯定会有不满。 暗卫咳道: “春香被靖王……” 赵嵩怔住,而后嘴角咧了咧,哭笑不得:“真是孩子气。” “春香怎么办?”禀告的暗卫,有些同情道,“毕竟是为了任务。” “这姑娘可不是个闺中小姐,她的凶悍我早有耳闻。” 赵嵩也没以为,这是个多大的事儿。 这年头对女性的压迫,还不至于说,失个清白就能让人逼死。 “春香既然暴露了,靖王府还有人吧?”赵嵩追问。 “自然是有的。” 暗卫道:“靖王身边也有暗卫,他的一举一动,我们随时可以知道。” “这一点,靖王只怕也知道。” 赵嵩道:“所以他才故意这样做,在表达他的不满。” “靖王殿下没有异心,只是想出出气罢了。” “派人出去配合齐王,将孙鹄接来吧,闹剧差不多了,消息也早该传到边境了。” 赵嵩估摸了一下,子时已经过了,皇帝躺下的第四天了。 “杀……” 外面突然火光冲天,刀兵锵锵,喊杀哀号到处都是。 赵嵩只看了一眼:“淮王出手了。” “是,淮王的人假装攻打西门,主力从北门绕了进来,姜志的人已经与之打起来了。” “蜀王陈王睿王,他们没有动作?”赵嵩不信。 暗卫道: “蜀王与淮王沆瀣一气了。” “陈王打算置身事外,被陈王妃母族逼迫加入了晋王一党。” “睿王还在观望,但他也已经出手,鼓动了自己一系的朝臣,准备为淮王善后了。” 赵嵩挑眉道: “闹半天,就是晋王与淮王的对决?” 没意思。 还以为,可以看到几个皇子,亲自上阵拿着刀午门对砍呢! “赵总管,若是姜志的人不敌淮王的人,他可能会折返回来,拿住陛下要挟保命。” “届时,咱们如何是好?” “就殿内这几十个暗卫,只怕打不过万千禁军。” 赵嵩不在意地道: “这不是你需要担忧的,去安排齐王与孙鹄进宫的事吧。” “是!” 等那暗卫,从殿内的密道走了,赵嵩才将目光,再度放在了殿外。 殿外的禁军,已经全部离开,去迎敌了。 宗亲与贵眷,一个个坐在原地,十分惊愕地听着声音。 “打进来了?” “谁的兵马?靖王吗?” “不会吧,靖王早说不参与争斗了。” “我猜是淮王,只有他能与晋王一较高下。” 有人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快趁机跑路?” “对啊!” 众人反应过来,姜志的人不在,他们可以从后殿绕路逃离,哪怕是翻墙或是走狗洞也好。 “快逃!” “可是陛下还在养居殿内!” “哎呀,顾不得了,不管哪个皇子赢了,陛下都没法救了……” “快逃吧。” 赵嵩走出养居殿,站在石阶上,看着下方众人: “都自行逃命去吧。” “赵总管?” 见赵嵩都这么说了,原本有些犹豫的人,一下子也找到了逃离的借口。 “我不走!”老亲王却执拗,根本不愿意离去。 他是皇族宗正,除了皇帝之外,整个皇族之内地位最高。 不管谁要登基,都得他点头,才算是名正言顺。 何况,老亲王也担心皇帝。 他道:“本王就要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孝子敢害陛下!” “我也不走!”一位公主跺脚,“父皇一定能好的,我不信太医的话!” “就是,我也不走,我看晋王兄还是淮王兄,能杀了我不成?!” “给他胆子他也不敢,将我们全杀了!” “就是!” “你们不走,我们走!”一些贵眷,却不愿久等了。 你们是皇族,是血亲,大概率不会被干掉。 可我们就不同了。 咱们只是臣子的家眷,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一刀砍过来如何是好? 于是,除了少数几个重臣贵眷,以及皇室血脉,大部分人都逃走了。 看着这些不愿走的人,赵嵩脑门疼,你们不走我还得想方设法保护你们。 这真是…… “片刻后,这里会血流漂橹,各位王爷殿下还是先走吧。” 赵嵩劝道:“各位留在这里,只是麻烦罢了。” “老夫不走!” 老亲王哼道:“不走大门,要出去只能跳墙,我没这个体力……更是绝不可能钻狗洞!” 皇宫内的狗洞不少,因为年久失修,皇帝不愿意花太多钱维护,所以一些偏僻的角落有狗洞。 体型小的宫女,是能轻易钻出去的。 不过有暗卫扮成的宫人帮忙,东边的角落里,已经有了一架竹梯,可以上墙。 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如果实在是没机会让这些人翻墙钻狗洞,还可以让他们走密道。 当然了,除非必要,密道尽可能还是不要被人知道才是。 “杀!” 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看来姜志的人,抵挡不住淮王招揽的禁军。 赵嵩见状,示意那边将梯子抽了,对不想走的那些人道: “诸位随我来吧。” 说罢,招手示意殿内的暗卫出来,将那些死活不走的,都架了起来。 然后就是朝着养居殿后的一处偏殿而去。 进了殿内,赵嵩便一个眼神,一个暗卫就将角落的一个花盆转动了一下。 “嗡——” 书架裂开,露出一条足以通人的密道。 “谁?”密道内,有暗卫冷道,“暗号?” 已经听得见抽剑的声音,如果答不对,就会被砍杀。 转动花盆的暗卫,便道:“陛下万岁。” “暗号正确。” 密道里面藏着的暗卫,才收了刀剑,躲到了不知何处,听不到声音了。 “密道通向京城的一处枯井,那里有人接应很安全。”赵嵩示意道。 “这……”老亲王都看呆了,“何时挖的密道?” “连我都不知道……”工部侍郎诧异不已,他带着家人来殿外为皇帝跪祷,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这么大的工程,居然能瞒过所有人。 暗中进行的话,那得至少好几年,才能挖通呢! 也就是说,皇帝早就暗中准备了这样的后手。 …… 送走了众人,赵嵩松了口气。 命人封上通道后,带人去了正殿。 皇帝还孤零零躺在床头上呢。 进殿后,看到郑林正在打哈欠,已经靠着墙角睡着了。 “郑大人心可真大,外面都杀起来了,他还睡得着。”一个扮成宫女的暗卫笑道。 “呵呵。” 赵嵩摇了摇头,看向床榻。 萧景轩睡着,很平静。 突然,一只蚊子落在萧景轩鼻尖上。 平静的面皮,有了一丝丝变化。 那蚊子老不走,开始吸血,赵嵩也不赶它,看着皇帝那古怪的面部微弱变化,撅起的嘴角压不住。 “竟敢伤陛下!”女暗卫瞧见了,立刻过去追打蚊虫。 她也不敢一巴掌打在皇帝身上,甚至不敢靠近,只能用扇子的风追赶。 可蚊子很不给面子。 死死吸住了萧景轩的鼻尖儿,就是不松口,似乎要饱腹一顿才爽。 暗卫都急了。 赵嵩却冷不丁地讥笑道:“别装了,不疼啊?” “啊?”女暗卫疑惑了一下。 见赵嵩在对陛下说,笑道:“赵总管,陛下昏睡着呢,察觉不到吧?” 郑林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赵嵩眯起眼,转过去盯了郑林一下,看得郑林心虚不已。 郑林眼神闪躲,侧着身子,靠着墙,感觉弱小无助。 赵嵩翻了个白眼,转回头来,对床上的萧景轩道: “别装着躺尸了,我知道陛下清醒着。” “啊?”在场的暗卫,皆是诧异。 第一百四十四章 萧景轩:你生气了? “哈?” 女暗卫惊愕:“赵总管您说什么呢?陛下不是喝了药昏睡了么?” 赵嵩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世上真有那种,可以喝了就睡死,想唤醒就能唤醒的药?” “当然有!”郑林慌忙道。 赵嵩冷笑: “就算真有这种药,我也不信陛下会喝下去!” 萧景轩啊萧景轩,你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这个小伙伴还不知道吗? 你就是个老六!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完全信任别人? 就算是我赵嵩,与忠勇无双的石羽,你也不可能完全信任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也知道,那碗药里,根本没有什么秘药,就是普通的一碗滋补药水罢了! 这波,从一开始,作为皇帝,你试探的对象就不止皇子。 还要试探我赵嵩,与石羽,这两个你最信任的人,也是你最需要证明没有问题的人。 “这……” 郑林脸色剧变,他没想到,赵嵩居然猜到了! “赵总管居然知道陛下喝的是假药……为何不早拆穿?” 赵嵩见床上的萧景轩,终于睁开一只眼睛,无语地看着自己,他戏谑道: “陛下这么爱演,我自然要配合。” “你个老贼!” 萧景轩数日没开口,第一句却就是很中气十足的。 “你早就知道朕喝的是假药,却故意看着朕演了三四日,你在耍我!?” 萧景轩蹭一下坐起来,活动着浑身的筋骨,一下子跳下来床。 赵嵩在一旁坐下,静静地看着这个老六,道: “是你先耍我的,陛下。” “你……” 萧景轩嘴角微抽,多少有点儿心虚。 毕竟他这么干,是不信任的表现,是在试探赵嵩与石羽。 对于赵嵩来说,这当然是一种欺骗。 人家忠心不二,又有情有义,这般试探反而容易离心。 好在,是赵嵩,他是个完全通透的,根本不在乎皇帝试探。 甚至,如何皇帝不试探,真喝了那秘药,赵嵩反而会觉得皇帝脑子有毛病! 作为皇帝,本来就是孤家寡人,错信他人的代价太高,自然不能讲江湖义气。 不过,理解归理解,吐槽与嘲笑,还是要进行的。 所以,赵嵩故意看着萧景轩,在床上演了几日的濒死状态。 看着他故意控制呼吸,极其微弱到快死的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一种报复心理的快意。 “咳!” 萧景轩毫无愧疚感地道:“那咱们算扯平了。” “好。”赵嵩笑得嘲讽。 见此一幕,众人都愣了。 郑林更是羡慕道:“早就听说,陛下与赵总管情同手足,看来竟是真的。” 萧景轩冷哼道:“若不是小时候有交情,朕早就斩了这老贼!” “呵呵。” 赵嵩白了一眼,拍了拍手上的拂尘,那眼神仿佛在说——别听他吹牛皮,他不敢。 “难怪你这几日,时常在殿内自言自语,原来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萧景轩回想起一些事情。 赵嵩道:“石羽护送齐王出去了,暗卫跟着。” “晋王与皇后呢?”萧景轩正色起来。 这次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扳倒嫡皇子,以及尽可能扫掉几个庶皇子。 晋王已经入局,如果能影响皇后,那最好不过。 赵嵩: “姜志说,是奉了皇后懿旨,才来护卫养居殿,也就是说皇后已经明面入局,她脱不开干系了。” “晋王呢?”萧景轩道,“他可曾露面?” 主要就是晋王! 这个嫡皇子还在,想另立他人,是要与整个宗族礼法对抗的,到时候很容易搞得朝堂上君臣对立。 那是对中央集权的威胁。 皇帝还是得想法子,不能直接与宗亲和朝臣对抗。 “晋王已经出面拦下石羽,他也脱不开干系了。” “不过他能忍住,没直接冲进来杀了朕,倒也算是还念点儿父子情谊了。”萧景轩摇头道。 赵嵩却淡淡道:“只怕不是为了这点儿情谊,他可聪明,不想背负弑君杀父的罪名罢了。” 萧景轩冷翻了个白眼。 他能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想自我安慰一下而已。 “不过这事儿,陛下也有责任。” 赵嵩道:“晋王是唯一嫡子,早立他为太子,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暗卫都堵上了耳朵,郑林瑟瑟发抖。 卧槽! 陛下与赵总管,平日里聊这么大吗? 这种事情,居然可以随意说出,不怕被猜忌? “立晋王?” 萧景轩坐过来,冷道:“他若是个可堪扶的,朕早就立储了!” “可惜,晋王与他母亲一样,做事瞻前顾后,品德也有缺陷,还总是无法管教劝说……他若做了皇帝,绝对是个刚愎自用的废柴!” 对于自己的儿子们,萧景轩早就摸透了。 暗卫就是干这个的。 想要什么消息,都能得到。 故此,哪个可以考虑扶持,哪个是不堪用的,萧景轩早就有腹稿了。 闹这一场,不过是要名正言顺,将这些废柴都踹出去。 “随你怎么闹吧,反正皇位是你家的。” 赵嵩无所谓地道:“晋王与皇后入局了,淮王的人正在攻打内宫,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 “接下来,陛下想怎么做?” 萧景轩摇头: “不,朕还不能露面,得等孙鹄入宫。” “现在出面,谁都知道我是装的,这不成。” 该装的脸面,还是要装一下,不然容易君臣离心。 “对了,你方才说,石羽带齐王出宫了?” 萧景轩皱眉道:“原计划不是这样吧?石羽应该在宫内主持大局,有他在,禁军谁敢乱动?” 赵嵩冷笑:“呵呵……” “难道,他也看出朕的试探之意?” 萧景轩突然有点儿心虚,嘀咕道:“所以才学你的样子,故意给朕制造麻烦?” “靖王也是如此。” 赵嵩提醒了某人一下。 “靖王?”萧景轩挠头,“朕听到了,他用那种方式,在向朕表达他的不满……但他终究是个好孩子,不会对大局不利的。” 赵嵩道: “陛下,你真该想想,为什么大家都没相信,你是真的睡过去了。” 萧景轩愣住。 他听得出赵嵩的弦外之音。 看看,你在大伙儿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是个老六! 没有人相信你,都知道你在演戏,大家都在对被你试探的事情表达各自的不满。 只是大家的方式不一样。 赵嵩是看他演戏,故意耍他;靖王是对身边的暗卫下手;而石羽则是带齐王出宫,将烂摊子都丢给皇帝自己。 你自己玩儿吧,爷先不伺候了! “石羽故意被困在御花园,我就知道他在摆烂,已经晓得陛下你在演戏了。” 赵嵩道:“他这一走,禁军内乱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平息……陛下想怎么办?” “这个狗东西!”萧景轩咬牙。 谁有你狗? 赵嵩斜睨了皇帝一眼。 萧景轩眯眼:“你那眼神儿什么意思?” “陛下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赵嵩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让萧景轩十分恼火。 “还能怎么善后?” 萧景轩白眼道:“启动禁军中的暗卫,拿下那些将官,下面的士兵自然不会再跟着作乱了。” “石羽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甩手不干了吧?” 赵嵩道:“他知道,禁军已经被暗卫渗透,即便他不在也无碍大局,才敢离开。” “哼!” 萧景轩想大怒一场,却道: “石羽会生朕的气吗?” 对皇帝来说,他只有一个半朋友。 赵嵩是一个,石羽算半个。 所以萧景轩很珍惜,不想与他们闹翻了,哪怕他不后悔这么做,也的确是感到有些愧疚的。 赵嵩闭上眼,在眼皮下翻了个白眼。 “你生气了?”萧景轩瞅着赵嵩的表情变化,“你这老贼,居然也会情绪不定?” 第一百四十五章 石羽:我只是皇帝的朋友 京城,东门外。 一行穿戴暗卫夜行甲的暗卫,护送一辆五乘马车。 齐王在里头,石羽骑着马,优哉游哉地颠着。 “石将军,您也要跟我去白水镇?” 齐王道:“没有将军相助,父皇能在宫里控制住局面么?” 石羽想也不想,道: “殿下,陛下在宫里,可比咱们现在安全。” “咱们有这么多暗卫护送,自然安全。” 齐王:“难道父皇的计划,就是让将军保护我,去白水镇接孙药圣?” “不是。” 石羽用小指头,挠了挠耳朵,而后将指尖的污秽弹飞,在马脖子的鬃毛上擦了擦。 不紧不慢地道:“陛下原计划,是需要我配合暗卫,控制禁军反击叛军的。” “那将军为何随我出城?” 石羽淡淡道:“陛下本来就是假装沉睡,他想试探我与赵总管,既然本就防着我们了,那我们配不配合结局自然都是陛下胜。” “那我还凑什么热闹呢,不如出城来兜个风。” 说着,石羽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心中很是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他能生气,能给皇帝的“报复”,也就是甩手不干了。 这可以说是负气而去。 他石羽可不是赵嵩,他是世间无敌的武学强者,皇帝也不能将他当成一个奴才使唤! 都给皇帝做贴身保镖了,结果还不信任我,还跟我玩儿这一手。 好啊,那我可是敢生气的! “……” 齐王多少听出了一些,石羽语气中的不满,和傲娇。 作为禁军大统领,这么任性显然是不行的,一定会被皇帝所不容,但他是石羽,所以没事。 皇帝还得哄他。 原本,禁军的权柄,就不掌握在石羽手中,他依靠的是盖世武功的魅力征服的下属。 暗卫早就在禁军布局多年,很多重要实权职位,或是他们身边的人,都是暗卫! 石羽早就看出来了,他压根儿不在意什么兵权,只是觉得皇帝颇有才干抱负,想辅佐保护他成就一番事业而已。 甩手,也是在表达一种态度。 爷不稀罕你这什么禁军大统领。 也别天天防着爷,爷累觉不爱了。 “石统领,你生气啦?”齐王从窗口,伸出半张脸,看戏一般幸灾乐祸地问道。 黑夜中,石羽也看得到,齐王那戏谑的面孔。 淡淡道:“殿下这是说什么?” “你在生气,父皇在试探你,他不完全信任你,所以你生气了!” 齐王笑道:“因为你完全效忠于父皇,他却这样对你,使你很不舒服。” “殿下还算聪慧。” 石羽意外得很,这个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只有愚孝的小儿子,原来也是真有脑子的。 “陛下当年派暗卫找到我,那时候我正天下无敌,他要我做他的护卫与禁军统领。” “我当时觉得他很有眼光,一身武艺有了施展的地方,也知道了他的野心抱负,决定试试帮他全了心愿。” “后来我帮着训练暗卫,所以认识不少暗卫中的高手,突然我发现这些人出现在禁军之中,我就知道他终究是个皇帝。” 石羽淡淡道:“他作为一个皇帝,理应这么做,但作为我的伯乐知己,我很失望他这样防备我。” “这么说,石统领觉得父皇没做错,那何必生气呢?”齐王不解。 既然你理解皇帝,那自然可以做到不生气,或是不表现出生气,为何还要故意如此? 石羽哂笑: “因为我当他是朋友,而不是自以为,是他的奴才……作为朋友,我自然是可以生气的。” “这……” 齐王顿悟。 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明白。 很模糊,但这一句话,令他有了一些从未思考过的启发。 因为是朋友,不是奴才,所以可以生气。 所以,皇帝也不会因为石羽生气,而生气。 也许反而会庆幸,会高兴自己还有朋友,而不是已经将朋友,处成了臣下。 对于孤家寡人的皇帝来说,或许这是极大的奢侈,也是他想要维护的梦幻。 “石统领……很懂我父皇。” 齐王想了想,他觉得石羽说得不错。 又想到另一个人,笑道:“赵嵩会生气么?” 对于皇帝来说,石羽如果是朋友,那么赵嵩就是手足兄弟。 “赵总管只会觉得,陛下幼稚可笑,手段太粗糙上不得台面,也懒得拆穿他。” 石羽想了想,便这般说道: “就算早猜到了,应该也不会戳破,故意看陛下的笑话吧……毕竟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那石统领为何不留下,看父皇的笑话呢?” 听到齐王这样一问。 石羽笑了笑: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挚爱亲朋,我只有生气的权利,没有反客为主的权力。” “这……” 齐王眼睛眯起,他真没想到,这个被称为莽夫的禁军大统领,居然是如此聪慧之人。 对人性的把控,如此到位! 朋友只能生气,挚爱亲朋才能反过来欺负皇帝。 如果是石羽这样做,皇帝就会觉得过火,会生气的。 交情终究尚浅。 “嗯……” 齐王嫌弃地咧嘴,觉得很难评价:“赵嵩是父皇的挚爱亲朋?……” 这! 若是萧凡在此,估计会问一句,既然是挚爱亲朋,那要不要加钱? “赵嵩实在是敢作死,我看到他一次次离谱的操作,我就知道,我在陛下心中还是不如他赵嵩的地位的。” 石羽啧道:“我并未与陛下,有什么大的患难,只是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一起合作创业的伙伴,并肩扶持的行路人。” “赵嵩不同。” “赵嵩知道陛下一切,包括那些糗事,也包括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也许陛下能离得开我,但他离不开赵嵩。” 石羽啧笑:“所以,赵嵩也不会出宫,哪怕他再嫌弃陛下,也会守在养居殿配合他出演这一场好戏。” “他也不能走,他是皇帝的挚爱亲朋,自然要由得皇帝胡闹,也要给他好戏收场。” “呵呵……还真有点儿羡慕呢,我石羽从小痴迷武学,没有这样的朋友。” 石羽说着,摇着头,感慨了几句。 这一番话,在通行的暗卫听来,冷汗直冒。 每一句都那么当诛! 却谁也不敢管,由得石羽和齐王,在那里吐槽皇帝,相谈甚欢。 “殿下,我们快到了!” 前头的暗卫,听不下去了,生怕这俩人说出什么皇帝的坏话来。 到时候,他们上报也不对,不报就是不忠心。 还不如,直接给他们话堵了。 “白水镇快到了?”齐王从窗口,扭头看向前方。 哪怕是黑夜,借助皎月也能看到,城外零星的火堆,不少人相拥而眠。 那都是流民! “直奔驿馆,带上孙鹄,快马返回皇宫,这场戏该唱完了。”石羽牵着马缰绳,下令道。 “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萧凡:强者掌握主动 “老爷,咱们为什么来给孙鹄守夜?” 江兴不理解。 一边的张宗宝,也跟着萧凡,穿着夜行衣趴在房顶。 “哥,蚊子很多!” 驿馆虽然在白水镇城内,但也靠近白水河的方向,这里有暗沟,很是滋生蚊虫。 驿馆内,有的是香薰药粉,可藏在房顶的三人,自然不可能在边上点上蚊香。 那也太嚣张了,还叫暗中保护吗? “孙药师何等人物,他身边自有高手,用得着咱们保护他?” 江兴道:“我看孙鹄那个大弟子孙适,就是个孔武有力的高手,不比咱们差多少。” “再说了,谁敢害孙药圣?皇帝都不敢这么做。” 萧凡点着头,听着两人的埋怨,笑而不语。 他来看紧孙鹄,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保护他。 孙鹄来得太巧了,之前在宴席上,萧凡捐钱之余,也试探了几句。 得知,孙鹄是受到“齐王”的求拜,才带着最厉害的两个弟子,千里迢迢赶到东夏国的京城来,给皇帝治病的。 但没想到,来都来了,发现四门关了,进不去。 便只好留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毕竟来都来了。 原本,皇帝有病,暗中将孙鹄找来,这很合理。 但萧凡知道,皇帝没病,可他还是将孙鹄找来了。 更妙的是,用的是齐王的名义! 齐王…… 怎么说呢。 萧凡相信,齐王有这个孝心,会为自己的皇帝老子遍寻名医。 但是萧凡不相信,齐王有能力,可以找到行踪神秘的孙鹄一行人。 毕竟,齐王手下就一个费忌,还算是能干的。 其他人……呃,怎么说呢,都知道自家王爷没机会窥视神器,所以都在摆烂。 所以,萧凡再蠢,当听到“齐王”的时候,就知道这也是皇帝所为。 将孙鹄这个药圣找来,可以“治好”皇帝的“绝症”,同时还可以为齐王刷一波名声。 那就是孝心! 孝之一道,甚至有些皇朝用来做治国的理念,就可以看出它有多重要。 一个人可以什么品质都一般,但孝心是必须好的。 要将齐王扶持上位,皇帝就得不断为齐王造势,首先就要从“孝”开始。 而在理解这一点后,刚回府,萧凡就带着两人,穿了夜行衣来给孙鹄做保镖了。 萧凡不敢肯定,皇帝一定会派人来接孙鹄,但万一呢? 如果有人来接孙鹄,萧凡就可以表现一下。 他也会以齐王的名义。 相信皇帝也会乐见其成。 还可以顺便,抬一下,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但这些话,萧凡不会告诉张宗宝与江兴的,说出来就显得太市侩。 原本,萧凡也是不想沾染庙堂的。 不过他与齐王有了联系,齐王又被皇帝看作了接班人,那萧凡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既然如此,那就入局吧,只不过,我萧凡要自己掌握主动! “哥?” “你咋不说话,你是不是睡着了?” 张宗宝吐槽了好几句,见萧凡半个字都不说,急眼道。 江兴:“小声点儿,虽然隔着一层楼,但那个孙适是高手,别给他听到了,到时候我们不好解释。” “别说话。” 萧凡一直看着城外。 城门的方向,出现一群打着火把的人影,全都骑着马,只有一辆马车。 动静不算小。 虽然白水镇没有一定要宵禁的规矩,可晚上不开城门是必然的,但这样还能让守城的士兵开门……说明,来者有很高的地位,或是持有什么旨意令牌之类的。 显然,是皇帝的人,概率更大。 尤其是,萧凡看到了,在火光下隐约可见的五乘豪华马车。 五马拉车,那是诸侯的待遇,眼下这时机,谁还能出城? 除了齐王。 “老爷,谁来了?”江兴眼力也好。 张宗宝顺着萧凡的目光,也瞧见了进城的一行人,惊道: “快子时了,居然还能打开城门,来头不小啊?” 萧凡拍了拍两人的后肩,示意道: “待会儿,这些人如果来劫走孙鹄,咱们就高声示警,然后冲下去救人。” “啥?”张宗宝瞪眼,“哥,人家的人可不少!” “老爷,看起来,像是京城衙门里的人,不宜与他们冲突吧?” 江兴也劝。 萧凡故意道:“怕什么,为了孙鹄的安全,林锡派了不少人在周围呢,咱们喊起来他们就会赶来相助了。” “对,老爷还有三个高手,在暗中保护您呢……他们会不会出手啊?”江兴底气又足了。 张宗宝:“我怎么感觉,这些人,与那三个人好像是一个衙门的……都是黑衣,前头的人的黑衣服却反着火光,肯定有甲!” 暗卫的甲。 萧凡瞧着接近这边的一行人,也是认出来,这些马背上穿着干练的人,全都是暗卫! 真是皇帝的人来了! “当心,他们很快就要进来了。” “一旦这些人进驿馆,咱们就跳下去保护孙鹄。” “跳?”张宗宝瞪眼,“哥,这好高呢,少说数丈!” 他们此刻,就在驿馆的房顶上,跳下去是有点儿高的。 萧凡指着边上,栓在房顶上的绳子:“我早有准备。” “记得戴上手衣。” 手衣,即手套。 …… 驿馆门口。 众人下马。 石羽持着手中的金牌,让驿馆的官吏看呆了,直接开了大门。 几个暗卫,先行进门,占据了院内几个重要位置,防备有人行刺。 而后石羽才等齐王下车,两人一起进了门去。 “吱……” 二楼,面向门口一扇窗,忽然开了。 孙适站在窗口,看着下方的暗卫,手中的剑握紧又松开。 如临大敌。 石羽感受到了孙适的目光,抬头一眼,与之四目相对。 今晚月光很亮,加上有火把的光,孙适一下便看清了石羽的脸。 “呃!大统领?”孙适震惊不已。 正松了口气,要打声招呼时,却听见高处传来一阵叫嚣: “何方刺客,竟敢袭扰官驿,行刺孙药圣!” 然后,孙鹄就看到,一道黑夜从上面急速坠下,绳索正好从窗口吊过。 紧绷了一下,韧性不错,没有断裂,然后朝下看去。 孙适便看见一人,持着长刀,以一种夸张又帅气的姿势落地,像个哗众取宠之辈般站在石羽众人面前。 “咻——” 还有两个人,也先后从这绳子下去。 “嗯?”暗卫见状,就要出手。 石羽抬手:“慢!他们应该是保护孙药圣的江湖朋友,不要伤人。” 齐王则是眯起眼,将脑袋伸出去,紧盯着第一个跳下来的男子。 怎么,有点儿眼熟? 借着月光与火把,齐王眼睛眯成一条缝,终于是认出了萧凡。 “萧兄?” “别动手,自己人!”齐王连忙大喊。 不只是在告诉暗卫,也在告诉萧凡,千万别乱来! 大家都冷静点儿。 “自己人?”石羽侧目,看了一眼齐王,“是殿下的朋友?” 齐王点头,见到萧凡他是喜笑颜开,对石羽道:“这就是我常提起的萧兄,我与他算是一见如故。” “哦?”石羽看过去。 萧凡也是“突然”认出了齐王,瞪眼道:“齐王殿下?” “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不是来刺杀孙药圣的?” 暗卫们面面相觑,皆是觉得好笑,竟然都是自己人,闹了这样的笑话。 “哈?” 张宗宝与江兴,本都是十分紧张的,还以为要性命相搏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推开拦住自己的暗卫,齐王上前道: “萧兄,是我,你怎么在此?” 石羽也眯起眼来,颇有几分敌意,似乎不给他个说法,就会将几人列为威胁。 萧凡人畜无害地道:“孙药圣在此,帮着我等赈灾救民,我担心高程会为了报复我们,派人来暗杀他,所以夙夜守在此地保护老先生。” “谁?” 石羽眯起的眼睛了,有了杀意:“高程?” 张宗宝嘴角咧了咧,他突然就明白,兄长为什么要这么干了。 都是套路啊。 高程啊高程,让你得罪我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石羽:高程死定了,我说的 当石羽眯着眼问出: “谁是高程?” 的时候。 萧凡就知道,高程死定了。 张宗宝会意,立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配合道: “你们难道不是高程派来的?” 萧凡:“蠢货,这是齐王殿下,怎么可能是高程叫来的?” 张宗宝:“可是高程还能与蜀王沆瀣一气呢,难保不会用别的王爷,来迷惑我们,以达到刺杀的目的!” “……”江兴都觉得,这俩演得太差了。 可架不住,石羽却愿意信,因为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关键词。 “蜀王”! 石羽点了点头:“我懂了,蜀王知道孙药圣在此,担心他救活陛下,所以可能与高程勾结派人刺杀?” 萧凡差点忍不住。 从这句话开始,高程估计每个字得挨一刀。 这波嫁祸于人+借刀杀人,应该是成了。 齐王惊呼:“蜀王兄不会这么做的吧?” 石羽摇头:“殿下还是天真,那可是皇权,蜀王能干得出来的。” 许多罪,干没干不重要,你能不能干得出来,最重要。 石羽觉得,蜀王完全干得出来。 甚至庆幸道:“还好我们来得早,否则说不定真有人行刺,那时就不好圆陛下的……” “这位帅气又天纵神武的兄台,是何人?”萧凡拱手,向齐王问道。 齐王笑了笑:“居然忘了介绍。” “这位是禁军大统领,石羽。” “这些都是暗卫,就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了。” “大统领?” 萧凡故作夸张:“难怪我说这么有气概,果然不是常人!” 石羽心中暗爽,表面上装着高冷,咳道: “你就是,陛下与齐王,都提过的萧凡?” “哦?”萧凡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陛下竟然也提过草民么?” “嗯。”石羽没多说,只是高冷地点点头。 张宗宝与江兴,都看呆了。 什么时候,见过萧凡这样的姿态? 他俩都知道,萧凡显然是装的,他可不是个有多在乎皇帝的人。 齐王笑道:“竟能在这里遇到萧兄,实在是缘分,本来我还觉得来一趟白水镇,不去拜见萧兄实在是失礼了。真是苍天有眼……” 萧兄? 听到齐王又一次这样称呼,显然已经不是客套了。 暗卫们都暗暗咋舌,意识到,这又是个即将平步青云的角色,立刻都看了又看,想将萧凡的容貌深深刻在脑子里。 这样的人得记得才行,免得将来不小心得罪。 还得回去,让自家的人,都知道他才好。 “老大,都是暗卫的人,咱们要不要过去?”暗中保护萧凡的三人,藏在附近的楼上,看到这一幕,老五问道。 老六:“最好不要。” 矮个子也点头:“我们与其他暗卫,不是一条线的,不应该有交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可是我看到了石统领,还有齐王……” “萧凡运气真好,他来保护孙鹄而已,居然恰逢此事!” “若是陛下知道了,只怕又会赞赏他了。” …… 石羽带几个人,去了二楼,不知道与孙鹄谈什么。 齐王被萧凡拉到角落。 几个暗卫紧紧跟随,萧凡故意敌视道: “你是不是被他们绑架了?他们真是好人?” 齐王笑道:“萧兄你多想了,他们只是在意我的安危,并不是针对你,我们真是来接孙药圣的。” “接他干嘛?”萧凡问。 “自然是给父皇看诊……”齐王有些内疚,他当然不能告诉萧凡,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只好用谎言搪塞,又觉得欺骗了朋友,心中有些不舒服。 “不是有个什么太医局还是太医院吗,还用得着在外面请大夫?”萧凡疑惑道。 齐王:“萧兄有所不知,父皇病很重,太医也没法子,只能请孙药圣来相助了。” “那为何还不走,还要在房间里谈什么?直接边走边说啊?”萧凡一副怀疑的模样。 齐王咳了又咳,不知道该怎么骗人。 他从来不需要骗人的,不想说的话,可以直接转身走人。 可面前的是萧凡,齐王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哦……若是什么隐秘,那就别说了。”萧凡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齐王看了暗卫一眼:“其实现在说,也不怕泄密了。” “殿下,不可胡言!”一个暗卫连忙提醒,生怕齐王乱说话。 有些事情,皇帝可以干,但不能传出去,不然就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萧凡连忙道:“那就算了,你别为难,我也没什么好奇心,只是随便问问。” “嗯……”齐王情绪稍有些低落。 突然,萧凡道:“他们真是暗卫?我怎么感觉,你受他们胁迫着?” “若真是如此,你别怕,说出来,再危险我也能带你逃走!” 萧凡很是自信地说着这句话,已经握住了刀柄。 暗卫很是无语,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萧凡这也算是对齐王极好了。 处处都在为齐王的安危考虑。 齐王哭笑不得:“萧兄,真没事儿,他们都是暗卫,自然要提醒我保密……有些事情,你以后就知道了。” “真不是绑架你的?”萧凡再三询问,一脸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 暗卫都识趣地,退了两步,以此表示自己真不是绑匪,免得起误会。 “真不是,萧兄你太敏感了。”齐王心中感动不已。 他与萧凡,不过萍水相逢,却得到萧凡许多良言相助,这一向的平安稳定都是萧凡的功劳。 这样的朋友,居然就可以为了自己舍命,这简直是一种人生幸事。 这一刻,齐王突然觉得,遇到了自己的“石羽”。 又贪心地想,不,或许是“赵嵩”呢? 想到此处,齐王看向萧凡的目光中,多了一些信任与风采。 “殿下,我们该走了!” 二楼窗口,石羽与孙适站在一起,对院子里喊道。 喊完,便听到一阵动静,很快一行人便下来了。 石羽走在前头,孙适扶着孙鹄,孙童走在最后面,什么行李药箱自然是由暗卫帮忙提携。 来到院子里,萧凡与齐王走过来,孙鹄见到萧凡便拱手一笑: “方才听闻,萧公子夙夜护卫老夫,实在是辛苦了!” 萧凡不在意道:“孙老不必挂怀,说来也是我惹得祸,若是连累了孙老,那我可就成了全天下的罪人了!” “什么惹祸?” 石羽很敏锐,问道:“那什么高程,你怎么惹到他了?” 他要问清楚事情,才好处理后续的事情。 萧凡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孙童站出来道:“萧公子,有什么不好说的,全白水镇的人都快知道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就是,哥,咱占理!”张宗宝附和道。 石羽看向孙童,一眼看出了点儿什么,而后笑问:“孙童兄弟,你知道点儿什么?说来与我听听,我是可以禀告陛下详查此事的。” “那样也好,免得萧公子这样的好人,还要受欺负!” 孙童于是,便将萧凡为了赈灾,从各地利用青山商行的船来运粮,免费施粥施药……却因触动了粮商的利益,被高程与顾家兄弟派人沉了粮船的事情……娓娓道来。 “什么?”石羽听了,大为震惊。 他一直身在中枢,看着那些粉饰太平的文章,一直以为天下人都过得不错。 一是震惊,富庶的京畿居然有这样的灾情。 二是意外,萧凡居然还是个如此热心的善人。 三是愤怒,居然有人为自己的利益,竟敢沉了运送赈灾粮的船! 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那京畿道巡抚钱益善,也差点儿因此而来,若不是看到灾情太重,他怕担干系临时改变行程,那萧公子就真像那王凡祥一样要受陷害了!” 说罢,孙童的眼中,还是十分激愤的神色。 这些话,自然是萧凡让李青山暗中散播出去的,但这也是事实。 “好个狗官!”听罢,齐王也是震惊又愤怒,“高程何敢如此,他仗的是谁的势?!” “唉。” 萧凡无奈道:“都说高程背后是蜀王,甚至还有更深的关系网,我们这样的小民能有什么办法……” “还好你们来得早,若是晚几日,真有人来行刺,我们不一定挡得住……若是让孙老因此受了连累,我真是有愧天下。” 说着,萧凡委屈的模样,看得齐王极为心疼。 凭什么啊,我兄弟做好事,还要被人害死吗? 齐王当下便咬牙道:“若是真的,此等人真该凌迟处死!” 石羽抬头,点了点,道:“好好好,这些商贾竟敢如此无视国法,这事儿我管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孙童很不对劲 石羽表示: 高程死定了,我说的,大理寺也留不住他! 萧凡一边满意,自己的计划完美实施,却也有些奇怪。 奇怪孙童。 这个人,虽然与自己认得,之前也说过好话,但他为何这么激动? 难道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徒弟,所以愤世嫉俗,也是正常的? 萧凡没有多想,原本这些话,他也是要说的。 而孙童说出来,效果只会更好。 毕竟是孙药师的弟子,孙童的人品,比萧凡更值得信任。 他都这样说了,肯定是有此事的,石羽也会更加重视。 当然,石羽不重视也没什么,齐王听到就好了。 齐王一定会跟皇帝说的。 借刀杀人,这事儿萧凡已经很熟练了。 不过,萧凡倒也有些愧疚,毕竟齐王是他的朋友,这算是利用人家了。 不过萧凡的愧疚,也是转瞬即逝的。 以后对他好点儿就行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孙鹄怅然摇头,他见过很多恶人,也知道人性险恶。 不过每次,还是忍不住要摇头。 如果少些这样的人,这世道可就好过太多了。 “师父不必感叹,此等小人自有天收,我医家只管救人。”孙适反倒劝孙鹄。 孙鹄哈哈一笑:“是啊,自己积自己的德,人家使人家的坏就是。” “孙老,我们该走了。”石羽看了一眼月亮,时辰不早了。 月至天心,正是子时了。 孙鹄点头:“那就走吧。” 石羽:“请。” 便与孙适一同,扶着孙鹄上了齐王的车。 “殿下?”石羽提醒道。 齐王不舍地拱手,对萧凡道:“萧兄我先行一步,此事之后,应该就有空与萧兄把酒言欢了!” 萧凡也拱手道:“你要记住我说过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切自有最好的安排。” “呵呵……” 齐王已经知道了内幕,此刻听到这番话,顿时觉得应该奉为经典。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萧兄在信中说过,实在是太对了!” 他挤眉弄眼,想暗示,但又怕萧凡理解不了,只好道: “此后再说吧,暂别了。” 萧凡点头一笑。 等齐王转头上车时,萧凡又道: “你真没被绑架?你眨眨眼?” 齐王大笑:“哈哈……” 萧凡自然是开玩笑,齐王也晓得,于是回头疯狂眨眼。 “童儿?” “师父?”孙童正准备上马随行。 孙鹄掀开门帘,道:“为师进宫不知何时回还,此地将起病疫,你替为师留在白水镇施诊吧?” “是,师父!” 孙童闻言,却是大喜,他本来就不太想进宫去。 而后,孙鹄又看向萧凡: “萧公子。” “孙老放心,我会替您护持弟子的,有我在没人能伤他分毫!”萧凡保证道,知道孙鹄是担心孙童的安危。 孙鹄点点头。 孙童看向萧凡,抿嘴窃喜。 孙鹄看到这一细节,摇头笑着将门帘放下。 “走!”石羽拍马,勒马转向,在前头先行。 马车驶去,暗卫随行,全都走了。 驿馆周围的人,已经醒了,都看到了这一幕。 却没有人敢靠近,生怕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影响了自己本来就短的寿命。 “哥……” 人都走远了,张宗宝才小声道: “你害不害臊?” 江兴也是摇头:“老爷,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孙童一脸疑惑:“二位说什么?” “没什么。”张宗宝与江兴,皆是摇头。 萧凡白了二人一眼。 他知道,这俩小子是在吐槽自己,完全变了个人,说的那些话实在是“用心良苦”。 转身对孙童拱手: “多谢孙兄弟仗义执言。” 孙童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两句公道话罢了。” “孙兄弟放心,我既答应尊师保护你,自然会说到做到。” 萧凡道:“既然孙老与你师兄都走了,不如你随我们回萧宅吧,这样也便于我们保护你,并且萧宅住宿条件也更好,咱们出工也方便。” “啊?” 听到要去萧宅,孙童犹豫了一下。 “会不会打扰?” 萧凡摇头。 张宗宝也道:“孙兄弟放心,我家嫂嫂也是通情达理的,不过添一副碗筷罢了。” 对于孙鹄师徒,世人都是尊敬且喜爱的,能请这样一个人回家里住,那是真的蓬荜生辉。 江兴却突然笑而不语。 孙童则突然诧异: “嫂嫂?” “啊?”张宗宝点头,“我兄长的娘子,自然是我嫂嫂啊?” “你……” 孙童看向萧凡,惊道:“萧公子成婚了?” “是啊?”萧凡、张宗宝、江兴三人都点头。 这不是白水镇的人都知道吗? 孙童突然情绪低落:“既然萧公子成婚了,我一个外男,自然是不便去萧宅的。” “那有什么?” 张宗宝道:“我家大着呢,好几个院子,周围还有几个院子已经打通了院墙,有几十个房间可以住呢。” “孙兄弟不必担心,老爷与夫人住东院,其他几个院子都有客房的。”江兴也道。 萧凡:“孙兄弟,若你不来,我们只好都搬来驿馆住了。” “那还是我去萧宅吧。”孙童挠头道。 …… 回京城的路上。 石羽问道:“你们暗卫,知道这个高程么?” 一人道:“自然知道,高程是京城最大的粮商,朝廷有些时候,都要依靠他的渠道来获取应急的赈灾粮。” 朝廷的府库,也不是永远都满的。 许多欠收的年节,国库没粮了,或是运送的目的地太远,从京城送粮过去耗费太大不划算……那样,就会从粮商手中收购粮食。 高程在这里面,有很大的作用。 “石将军,您之前说要管这事儿……在下以为不妥,此事陛下也难处置,高程不是没被告过,但每次都草草了事……” 暗卫道:“只怕,治不了他的罪,您还惹一身骚。” 石羽冷笑:“不过一介贱商罢了,我还是能收拾的!” “粮商?” “卖得几粒粮食,就觉得自己不可或缺了,仗着权势欺压良善,萧凡这样的好人都被吓得草木皆兵……这样的粮商,不是朝廷需要的!” 暗卫苦笑不语。 等你动高程的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大阻力了。 “那将军打算如何是好?”另一个近些的暗卫,也是好奇,石羽能怎么办。 “杀了他不就得了?” 石羽淡淡道:“他死了,自然有人能接手他的一切。” “呃!” 暗卫们顿时沉默了。 我错了…… 还以为,你是要审判高程呢。 没想到是审判,但却不是公审…… 如果是要立案调查,高程这样的人,很难会被查出问题,有问题也会遮掩得没问题。 很多人,都会为他出力的。 可若只是杀了高程,那就太简单了。 随便去两个暗卫都可以做到。 或许,高程身边,原本也有暗卫的人。 而高程只要死了,他的一切很快就会被人“继承”,对朝廷来说绝不会是一个损失。 只是对高程背后的关系网来说,损失巨大而已。 但石羽显然不会在乎那样的事情。 “就算是要杀高程,眼下也不是时机。” 暗卫劝道:“得等今年灾情过了,冬天或是开春再杀他,那样的话留了时间给别人,去整合高程留下的一切……明年如果需要用到粮商的渠道,对朝廷来说也就不会有损失了。” “哦!” 石羽竖起大拇指:“你还挺有脑子的!” 那暗卫尴尬一笑:“我父亲是……朝中大臣。” 他不好表露身份,但这些见识与手段,是需要解释的。 寻常暗卫,可不教这些。 “那难怪了……”石羽笑了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过年前再杀他,这样的人,不配过年节!” 马车里,孙鹄无奈摇着头。 他是治病救人的,却要听着别人说,什么时候要杀人。 真是魔音灌耳。 “孙老,石将军快人快语,您不必介意。”齐王赔笑道。 孙鹄摇头: “老夫想的是,这样的人,最好不要随便杀了。” “孙老菩萨心肠……” 齐王话还没说完,却听孙适接话道: “师父的意思是,这种人应该废物利用,比如将他拿来做试药童子,直接杀了就很浪费。” “对……嗯?” 齐王点着的头,突然怔住,而后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后尊荣,暗卫自信 正阳宫。 皇后与晋王,站在殿门外的石阶上,看着养居殿的方向。 这里的地势,比养居殿低,所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母子俩揪着心,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淮王的人进攻养居殿,消息已经传到皇后这边了,还有石羽和齐王消失的事情,他们也都已知晓。 母子俩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养居殿那边控制住了,就还是赢。 “母后!” 晋王攥紧了拳头,来回踱步,看向皇后寻求一个定心丸。 皇后却也不敢夸口,只能皱着眉头,紧盯着宫门的方向。 不管是好是坏,今晚都会见分晓,结果会有宫人从外面传来。 “不好了!” 一个太监奔跑而来,被侍卫拦住。 便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 “形势如何了?”皇后连忙指着侍卫,示意放开。 那太监跑过来,一个滑铲跪在地上,叩首道: “娘娘,禁军副统领秦奔亲率两万禁军,与姜志率领的禁军在养居殿外血拼,姜志所率部众节节败退!” “什么?” 晋王上前来,抓起太监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起来,怒道: “秦奔哪儿来的两万人!?” 皇后也感到震惊: “姜志所率不过五千,秦奔竟然能号召两万人……” 都是禁军副统领,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缓了缓道: “不,不只是秦奔!” “兵部侍郎蒋疾,率兵部两千府兵,跟随秦奔进宫一路闯入各宫各殿,控制了许多贵人,已向正阳宫杀来!” “什么!?” 皇后再度震惊。 晋王怒骂:“兵部尚书重楷是干什么吃的?他能让蒋疾全带走兵部的衙门府兵?” 太监快哭了: “殿下,兵部尚书重楷,已死于蒋疾之手!” “什么!?” 皇后母子,都感觉头晕目眩,边上的侍卫连忙扶住二人,才没有倒下。 可母子俩,却半点儿不想清醒。 “怎,怎么可能……” 皇后不愿接受现实。 晋王更是惊慌失措: “怎么办?姜志的人都在养居殿那边,正阳宫的护卫不到百人,如何抵挡兵部的府兵?” “对,对了,巡防营呢,巡防营怎么不管?” 兵部府兵全体调动,巡防营与禁军,都是可以监督的。 巡防营就算挡不住禁军,也可以发兵来护卫皇宫。 皇后却提醒晋王: “哪里还有巡防营?” “禁军接管四门,封闭京城的时候,巡防营的人就已经全部退回营地,不得外出了。” “这……”晋王捂住胸口,突然觉得心跳变缓,气喘不上来。 “殿下!”侍卫们慌了。 皇后却冷静地看着,没有再去管晋王。 就这么死了,或许也不是坏事。 如果被淮王的人抓了,晋王作为淮王最大的死对头,肯定是不得好死的。 作为母亲,皇后也感到心痛,她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比不过淮王的实力。 原本宗亲与各大功勋府邸,是有实力的,但根本没有人介入这场争端。 皇后派人去暗示过,但大家都在装傻,假装听不懂,一个劲儿地表示效忠陛下。 就是不入局。 “母,母后……” 晋王没死,缓过来了,绝望地看着皇后。 皇后失魂落魄地坐在石阶上。 边上的侍卫道:“娘娘与殿下请安心,我等拼死也会挡住叛军!” 晋王惊慌地摇头:“你们怎么挡得住!” “罢了吧。” 皇后却摇头,怅然道:“等兵部的人来了,你们就让开,别做无谓的牺牲。” “母后?!”晋王不敢相信,皇后居然就这么放弃了抵抗。 “皇后娘娘?”侍卫们更是诧异。 皇后道:“兵部府兵数千,你们只有不足一百,怎么挡得住……各自逃命去吧,都是命罢了……” 说罢,皇后静静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着。 一旁的宫女会意,帮着替她整理,让这皇后的凤袍上没有一丝褶皱。 众人都懂了皇后的决然。 她是一国之后,哪怕面临绝境,也要展现出皇后的尊荣。 哪怕是死,也不能稍逊半分颜色! 晋王就相形见绌得多,他不甘心道:“不,母后,我不想死!” 他看向护卫:“有没有路可以出宫?等出去了,咱们还有机会反攻,到时候去西郊大营点兵来平叛!” 西郊大营? 众人沉默。 皇后冷笑:“你是有陛下的密诏,还是有兵符?又或者你是太子,有监国印玺吗?” “这……”晋王哑口无言。 “这些都没有,西郊大营凭什么任你点兵?” “你又怎知,西郊大营的兵马,效忠的人是谁?” 皇后摇着头,她已经不作指望。 原本这次奋力一搏,就是想占一个先机。 却不想,淮王也能号令部分禁军,双方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输了,那就输吧。 敢玩儿,就输得起。 但有一点不能输,那就是风度。 “可是母后,就这么输了,输掉一切,我不甘心!”晋王吼道。 皇后哂道:“不甘心又如何,难道你想出去之后,自行起兵?届时就真的天下大乱,江山风雨飘摇了。” “此时输了,江山还是萧家的,真的四处起兵祸,也许就改朝换代了。于百姓,也是一场兵祸,至少十年遗祸。” 皇后叹道:“身为皇家,怎能只看一己私利,江山社稷与天下万民,才是根本。” 晋王怒道: “我不管!” “我要赢,我本来就该赢!皇位本就应该是我的!” “父皇凭什么不立我做太子?!” “淮王凭什么跟我争!” “我他妈才是嫡子!嫡子!你们懂吗?!” “为什么支持淮王的人,居然远甚于我?凭什么!” 晋王已经疯魔了。 皇后看着自己的孩子,眼中满是无奈与藐视。 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父皇,为什么不立你这个嫡子做太子吗? 因为你是真的扛不起事儿啊! “殿下……”几个宫女被吓到。 晋王想去抽侍卫的刀,被拦住。 皇后一个眼神,两个侍卫上前,将晋王架了起来。 一人在晋王后脖子敲了一下,他便晕厥了过去。 “杀!” 正阳宫外,传来喊杀声,越来越近。 “咻——” 突然,一道烟火冲天而起,在苍穹炸开,绚烂得很。 原本正阳宫中的侍卫,一个个都变了眼神。 皇后只看着外面,道:“不必抵挡,叫他们进来,本宫要看看,淮王是否有胆敢杀我!” “娘娘请安心,我等必能护卫娘娘与殿下周全!” 皇后正要斥责他们,不要白白送命,却突然看见方才全身红甲的护卫,都换上了黑甲。 地上到处都是红甲外壳,很薄,显然他们一直穿着黑甲,只在外面包了一层红甲膜。 “这是……” 皇后觉得,这黑甲比红甲帅多了,却不知道黑甲意味着什么。 她没见过暗卫。 意识到什么,皇后惊道:“你们是陛下的人?” 为首的一人道:“我等皆是暗卫,早已将娘娘宫中的侍卫调换了。” “陛下的暗卫?”皇后恍惚觉得听过,但又没什么印象。 皇后一眼扫去,摇头道: “就算你们是暗卫,不到百人,如何抵挡兵部数千人?还有效忠淮王的各府府兵,只怕更多……” 暗卫笑道: “娘娘不必担忧,任他万千,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从这蒙面的暗卫眼中,皇后看到了一种,叫做绝对自信的精气神。 “等等?” 皇后突然想到什么:“陛下早就想到,会有此一劫,才会叫你们来正阳宫?” 暗卫笑而不语。 一个手势挥动,近百暗卫集结,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战阵,朝着正阳宫外踏步而去。 “陛下他……” 皇后瞬间悟了:“原来如此!” 第一百五十章 万夫不敌石统领 “陛下,孙药圣到了。” 孙鹄来了! 养居殿内,赵嵩向萧景轩禀报。 萧景轩从床榻上站起来,道: “将孙老送去偏殿,叫人看护。” 赵嵩道:“孙老给陛下开的药,已经熬上了。” “再过半个时辰,陛下便可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还要等半个时辰?” 做戏就要全套,萧景轩现在不能出面,否则他的计划就会被人知晓。 历史上会记载,他坑臣子的事情,萧景轩不想如此。 而且,还得坑一次边关,趁机夺下几个州府才好,过早暴露了意图,得利就会越少。 “那就再等半个时辰。” “陛下!” 一个扮成宫女的暗卫道:“烟火已经放了,各宫各府以及禁军中的暗卫,都收到了消息,很快就会平定了。” “好!” 萧景轩中气十足,半点不像个病人: “石羽呢?” “臣在。” 门口,石羽带甲持长枪,边上就是给他牵马的暗卫。 “你个狗东西,居然跑出宫去了,回头找你算账!”萧景轩怒骂道。 石羽嘿嘿一笑: “臣现在就去杀敌平叛,替陛下尽快结束乱局!” “哼!” 萧景轩白眼道:“你是想去平叛,还是想杀个痛快?” 石羽笑道: “这都让陛下看出来啦?臣也是没有机会嘛,难得可以大开杀戒啊……” “去吧。”萧景轩摇了摇头。 他知道,石羽是憋坏了。 多年都在京城,没出去过,更没多少机会,能够施展全部的手段大战一场。 对于一个高手来说,这是一种缓慢的退步,石羽需要鲜血来浸润他的兵器与战甲。 这次的机会,很难得,他自然要上场。 “杀!” 石羽单枪匹马,冲出养居殿,来到外面姜志与秦奔各部混乱之地。 他如一头猛虎出笼,扑进人群的瞬间,就撕开了一条通道。 一人一马所到之处,鲜血与残肢纷飞,战马与躯体震退,没有人能接住石羽一枪! “噗噗噗——” 他如一座大山般压来,压得各部叛军都喘不过气。 一个个绝望地看着,只能等待石羽挨个点名,一枪一个,甚至贯穿数人。 所谓的甲胄,在绝对的个人武力面前,纸糊的一般。 原本枪矛就善于破甲,何况是石羽,他是天下第一猛人,手中的长枪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冷兵器中的神器。 所到之处,莫可阻挡。 甚至正在战斗的两方叛军,有些默契地配合起来,想要联手阻拦石羽。 却也挡不住他一个冲击。 有人要斩马腿,他便勒马起跳,而后将长枪插在地上,在空中借力转向。 而后一记马踏飞燕,踹破两颗头颅! 有人意图用箭,却无法破石羽的甲,甚至他的马都穿着甲,比寻常马匹更高大。 与之相配,只一个无敌! “是大统领!” “石羽!” “嘶!” “杀了他!” “杀石羽者,赏万金,封万户侯!”秦奔吼道。 姜志咬牙,也知绝无退路:“杀石羽,杀秦奔,封王封公!” 重赏之下,必有……莽夫。 不少人受到激励,当真动了杀心,甚至不管原本的敌军,就朝着石羽冲去。 就要杀他! 而石羽杀了一通,冲出人群后,在原地调转马头,驾马加速再度冲进人群。 顷刻就是几人被撞飞,手中的兵器飞到空中掉落,随机插死了几个倒霉蛋。 “我就不信,你真是万夫不敌!” 原本就不是很服石羽的秦奔,咬着牙下令: “投枪杀他!” 后方一群禁军士兵,立刻将背着的短枪投射出去,密集的标枪笼罩了石羽,预判了他的方向。 躲不开。 这样的短距离,再坚固的铠甲,只怕也承受不住短枪的破甲效果。 石羽自然也不是纯莽的人,见状一枪挑起一人,将其砸向空中,预判着将可能射中他与战马的短枪全部挡下。 飞射的短枪,毕竟不是床弩发射,人力射击的不可能穿透人体还有动能。 就这么,一波投枪,没有任何战果。 “将人挑飞这么高,他还是人吗?” 不少人震惊。 被挑飞的士兵,可是穿着禁军的甲,连人带甲至少一百八十斤。 可是石羽单手,就将人挑飞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一柄下面刺来的长矛,将持矛的士兵抡起砸倒数人。 “秦奔!” 石羽猛地勒马,将长枪插在地上,再度表演了一次空中调转马头的操作。 惊得秦奔亡魂皆冒。 因为他看见,石羽朝着这边冲过来了! “挡住他!” “给我挡住!” 秦奔慌了神,他早知道石羽有万夫不敌之勇,却没想到这么勇。 直面这样的战神,当事人是如何的惊慌,秦奔第一次体验。 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闪开!” 石羽怒吼,沿途的禁军,不少人识趣地让路,极少数人还敢伸手,都被一枪刺死。 原本他就是禁军的大统领,颇有名声,这次淮王起兵就是以石羽被软禁作为的理由。 禁军中的不少人,见到石羽之后,自然不会再负隅顽抗。 他们都知道,中了淮王的计,许多人是不想与石羽为敌的。 就这么,石羽一路几无阻挡,十几息就冲到了秦奔面前。 秦奔想逃,但他身在军中,后面有不少人马混战,已经不是能完全统一调度的了。 所以,秦奔来不及逃。 他取出弩箭,射了三发。 全被石羽用枪头挑飞。 最后只得抡起自己的长枪,作出最后的抵抗。 “秦奔,接我一枪!” “石羽!陛下去了,淮王殿下即位必是事实,你没有为自己将来想过吗!?” 秦奔还想劝说一下,他毕竟是不想死的。 石羽冷笑不语,急速之中一枪刺出。 秦奔也是纵马而起,否则他就要吃速度的亏,绝对毫无胜算。 可就在他严阵以待,准备想方设法,将石羽一起拉下马,让下面的人围杀石羽的时候。 石羽手中的长枪,突然掷出! 秦奔连忙去挡,却已经迟了。 “噗——” 看着没入自己胸腔的枪头,秦奔浑身无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他想不通:“你……怎么敢!?” 战场上,投出手中的长兵器,是大忌! 如此一来,手中没有兵器,很容易被几个人就围杀了。 石羽却没在乎,直接掷出长枪,他似乎有绝对的自信。 而秦奔倒下前,看到石羽将一个禁军士兵刺向他的枪头一把抓住,就这么又获得了一柄长枪。 秦奔落马的瞬间,石羽抓住了他胸膛上的长枪枪柄,一把将其抽出。 双枪在手,疾驰而过人群,没有人敢阻挡。 杀出去后,再折返时,石羽看见最接近自己的禁军,居然默默地丢下了兵器。 “我降了!” “原来石将军没事,狗日的秦奔骗我们!” 一个千户道:“兄弟们,别跟着他们送死,石羽将军没事,都是淮王叛乱的借口罢了!” “禁军本都是兄弟,为何要互相残杀,我不玩儿了!” 越来越多的人,丢下兵器,走到一旁的墙角蹲着。 投降像是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禁军,混战的各方,突然停了下来。 姜志见士兵有些动摇,连忙道: “封侯拜相就在眼前,秦奔已死,淮王没有胜算了,晋王当立!” “石羽只有一个人,他能杀光我们吗?” 姜志咬牙,想蛊惑禁军,都遵从他的调令。 可是秦奔死了,石羽在场,他的号令怎么可能更有效。 “噗——” 一杆长枪,突然穿透姜志的后心,从左胸穿出来。 姜志扭头,不敢相信,杀他的居然是他的心腹之一。 那人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是暗卫。” “暗……”姜志没有多余思考时间,倒地就气绝,只是死不瞑目。 “别杀我,我投降!”姜志这边的一个千户连忙丢下兵器,生怕自己身边也暴起一个暗卫。 “锵锵……”许多兵器掉落地上。 姜志所率的残部,也很快全部投降! 马背上,石羽丢下那把劣质长枪,将满是鲜血的双手,在自己的枪缨上擦了擦。 “畅快!” 石羽大笑:“齐王殿下秘密接了药圣孙鹄,入宫为陛下诊治,陛下洪福齐天,尔等的妄想都将落空!” 夹在禁军中,那些各府的府兵,顿时也是绝望。 孙鹄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 孙鹄可是号称,就算刚断气,也能从阎王爷手中救回来的狠人! 这样的人来给尚活着的陛下治病,显然救活的概率很大,那么皇帝死不了,就自然没有什么新帝的机会了。 一切落空! “投降,我们投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朕还活着 “大人,咱们真不去相帮吗?” 康府。 禁军三大副统领之一的康鼎,此刻站在自家亭台,看着皇宫方向。 有一支烟火飞起。 康鼎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次的叛乱,不论是谁都赢不了。 哪怕他不知道内情。 可也猜到了几分。 “帮?” 康鼎看着夫人,笑道:“帮谁?” “眼下陛下即将殡天,若是不能在新帝即位中立功,你的位置肯定不保。”康夫人道。 任何一个朝代,新帝即位,首先就会对京城的禁军先来个清洗。 别说是将领的更换,许多时候,还会将一部分禁军都换人。 若是没有从龙功,禁军里关键位置,都不可能被留下,一定是新皇的从属才有机会担任。 康鼎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出半分力气,他的夫人便担心未来康家会因此衰弱。 在党争之中,只有立场,中立也是一种立场,不管谁赢了都不会喜欢中立的人。 康鼎虽然没得罪人,但也像是得罪了所有人,他不偏不倚,其实谁都不会信任他。 “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丢就丢了。” 康鼎道:“数月前我才见过一次陛下,他好得很,眼下却突然急病。” “若不是被人下毒,就是装的……不论是什么,我都不能入局。” 康夫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她分析道:“若是中毒,不可想象,除非赵总管都背叛了陛下……”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 康鼎点头:“我怀疑,陛下在钓鱼,但我没有根据,我也不敢赌。” “如果陛下真的病危,我还力保陛下,康家必然出事。” “若陛下没事,我去附逆为奸,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故此,只能躲……哪怕丢了富贵也无所谓了,比起这样的风险,丢官也不算什么了。” 康鼎看得很开。 不管怎么选,都有风险,他只能选代价最小的那个选择。 “可是如此一来,陛下可能会厌弃你,将来不会委以重任了。”康夫人觉得,有这样的猜测,应该出手的。 康鼎摇头:“我牵制住数万禁军,也算是出力了,陛下若是要为难我,最多调任,不会革职的。” “说到底,我没得到陛下的信任,如果真是他的局,我却没有得到消息……说明,原本陛下也不指望我。” …… 与此同时,京城的各大勋爵府邸。 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淮王,还是晋王……就看今晚了!” “也不知,此次倒向淮王,是对是错。” “晋王身为嫡子,本该是太子,陛下却久久不立,实在是留了祸端,才有今日啊。” 荣国公府上。 荣国公全家,都在庭院中,静静等待着结果。 几个国公府的小厮与契奴,突然从四面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提着刀。 “嗯?” 荣国公发现时,震怒:“尔等要做什么?!” 一人道:“暗卫遵命行事,请荣国公进宫。” “什么?” “暗卫?” 荣国公:“什么是暗卫?” 他甚至不知道,暗卫的存在。 一人拿出暗卫的令牌,其中有天子印玺加盖的痕迹。 “陛下的人?” “请荣国公上路,我等将护送国公入宫。” “什么意思?”荣国公一家,都不知所措,觉得荒唐。 暗卫:“宫中已经结束,方才释放的烟火是信号,各公侯与重臣都会被请进宫中。” …… 将至卯时。 天还没亮,养居殿外,朝臣与宗亲全到场了。 京城里有实权的,以及三品以上爵位的官员,全部到场。 他们看着还没清洗干净的地面,一个个都在发抖。 鲜血还在流,尸体已经抬走,但他们来时看到了,隔壁偏殿的方向堆积了很多尸体。 要运送出去,一路上的血痕,那是掩藏不住的。 整座皇宫,都充满了血腥气。 几个大殿前面,是真的血流成河了,有些盾牌与羽箭甚至能飘起来。 有战场经验的勋爵,只一下就看出来,这至少得死上万人,才有这样的效果。 实在是胆寒。 “谁赢了?” 外面的朝臣,还不知道,都在期待,一会儿谁从养居殿走出来。 有些人却听到了一些风声,沿途进来时,搬尸体的禁军,有些交谈了内情。 皇帝还没死。 “什么,陛下活了?” “孙鹄来了!?” “陛下真是天命所归,洪福齐天!” 反应过来的官员,一个个都高呼:“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千呼万唤之下,萧景轩被赵嵩推了出来。 是推。 萧景轩坐在辇上,活着,精神不是很足。 他现在还不能站着,不是做不到,是不能。 恢复也得有个过程,一下子活蹦乱跳了,真当孙鹄是神仙啊,也得有人信啊。 “陛下!” “真是陛下!” “老臣,呜呜……” “陛下万岁!” 一群人比哭丧还难过,哭得嘤嘤作响。 一个个是真伤心。 因为他们都参与了这场叛乱,大部分都是投了晋王或是淮王的,淮王的人更多。 可是眼下,姜志与秦奔都死了,禁军重新被石羽掌握,皇帝死不了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我们会被怎样处置? 一个个哭得伤心,瑟瑟发抖,不全是演戏,也是发自内心。 是真想哭。 玛德,谁知道啊! 有些自以为聪明,晋王与淮王两边投资的人,也是泣不成声。 血亏! 谁也没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 皇帝死不了了,卧槽! 你还不如死了呢! “朕没死。” 龙辇上,萧景轩藐视诸公,冷笑:“诸位爱卿,是不是很失望啊?” 有聪明的,立刻跪下: “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一大片人,都跪下了。 此刻还敢站着的,都是问心无愧的,一个个都不怕被秋后算账的。 扫了一眼,跪下的人居然过半,萧景轩就是摇头一叹。 “朕不过稍病数日,各位便做好了改弦更张的准备,实在是反应迅速啊。” “若是朕再多病几日,这江山是不是都要换个姓氏了?” 萧景轩说得平静,但听这话的人,都吓到了。 尤其是,那些入局的官员,此刻恐惧无比。 “陛下恕罪……” 一个个跪着,缩着,抖着。 除了讨饶告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祈祷,法不责众,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了。 “陛下?!”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皇后被暗卫保护着,送到了养居殿外。 她见皇帝真的活了,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连忙跑过去跪在皇帝面前,哭道: “臣妾有罪!” 一跪不起,什么皇后的尊荣,什么凤袍,都不在意了。 当她意识到皇帝的算计后,就明白这一局,是毫无胜算的。 尤其是,皇帝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安排好了人手保护皇后母子的安全。 哪怕皇帝知道,皇后与晋王要行逆悖之事,也还是派了暗卫保护他们。 在正阳宫,见到暗卫大杀四方时,皇后就心怀了愧疚。 皇帝虽然算计了他们,但不论如何,都是保护了他们的。 可皇后与晋王,却巴不得皇帝死。 对皇后来说,这是羞愧的。 “你有什么罪?” 萧景轩笑看着皇后: “朕有不谐,你身为皇后,立嫡子晋王为帝,调动禁军保护养居殿……这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何来的错?” 皇后却不敢这么说,伏着头道:“臣妾德行有失,迷了心智,愧对陛下!” 一边说着,一边哭着。 有恐惧,有愧疚,有委屈。 萧景轩看着皇后,道:“皇后啊……晋王身为朕唯一的嫡子,理应立为太子,多年来你们母子心中的委屈愤恨,朕岂能不理解?” “陛下?”皇后微微抬了抬头,不敢想象,皇帝真的是理解自己的吗? “可是皇后你看……此次参与的官员,大部分都倒向了淮王,也不投靠你们母子……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面对皇帝这样一问,皇后也愣住了。 她也很疑惑。 晋王的赢面,在法理上是最大的,为什么投靠淮王的人反而更多。 多得多! 这是不合理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保皇后舍晋王 按照继承制。 除非皇帝有明确遗诏,或是生前立了储君。 否则,皇帝死了,就是嫡子中的长子继位。 一向如此。 很少有人会乱来。 因为这是宗族法理,自古都维护的东西。 没有几个人敢乱来。 以前的朝代,有人乱来,因此为后人立下了不好的榜样,导致一个朝代的君王更迭都十分血腥。 东夏国有史以来,都必然是嫡长子继承。 就算皇帝要扶持庶子,也要想办法,将这个庶子变成嫡长子。 眼下,萧景轩做的,就是这件事。 而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原本的嫡长子,是个不堪用的。 晋王,无才无能。 只是有些孝心。 但他的孝心,与齐王不同。 齐王是发自内心的孝顺,并不在意得失。 晋王的孝心,是有前提的,那就是皇帝老子必须爱他,必须将他视为接班人。 否则他就不愿孝顺了。 所以,晋王连孝心也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利益做出的样子。 唯一占据优势的,就是他嫡子的身份。 若本朝是个守成的,或许也会将就让晋王做太子。 但萧景轩并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也不喜欢自己的接班人,是个容易满足的皇帝。 晋王上位,最多只能做到不昏庸,有多贤能是不可能的。 他连笼络人心都不会,被淮王甩开十条街,怎么可能有作为呢。 能守住江山都够呛。 早就看出晋王废物的萧景轩,自然要想办法废掉他嫡长子的身份。 那就得让他犯错。 或者,让晋王的母亲,皇后犯错也行。 不管是废了晋王,还是废了皇后,都可以达到目的。 但废皇后,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会被历史记载,成为皇帝昏庸的有力证据,萧景轩必须在乎史官的笔锋,所以他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废后借口。 如果皇后参与叛乱,这个借口足够了。 就像是现在。 甚至,也不用废除皇后,晋王亲身参与了,废了晋王就好。 留着皇后,还有用处……萧景轩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废后了。 哪怕再有理由,废后就会显得皇帝家宅不宁。 “那逆子呢?” 萧景轩看向暗卫。 正阳宫的暗卫将晋王拖了上来。 因为晋王已经浑身无力,吓瘫了。 皇后跪着,侧目看了一眼晋王,顿时大失所望。 作为皇子,怎么能这么没有气节,输了就输了,怎么如此软弱! “玄儿?” 萧景轩看向晋王,晋王名为萧玄。 晋王抬头,看着父皇,惊怒不已:“父皇……” “很意外吧?你爹还活着,你的企图落空了。” “不……父皇,儿臣绝无二心,只是,只是担心皇权旁落而已!”晋王找到了借口。 如果是淮王赢了,他没什么可争辩的,必死。 可皇帝还活着,并且看起来已经掌握了局面,晋王就有余地了。 萧景轩淡淡道:“朕懒得听你的狡辩,朕只问你一句。” “你起兵围养居殿,是你一人所为,还是你母后协助的?” 皇后闻言,立刻告罪:“臣妾有罪……” “皇后住口!” 萧景轩皱眉:“朕要听这逆子亲口说!” 晋王眼珠乱转,他感觉父皇这句话,是藏着锋芒的。 但惊慌之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是,是……” 见晋王不打算揽责上身,皇后咬牙道:“是臣妾所为!” 晋王有些愧疚,但又庆幸了一下。 萧景轩却冷道:“皇后!你还要为这逆子遮掩到什么时候!” “啊?”皇后不解。 萧景轩:“分明就是这逆子挟母囚父,你还要为他揽责上身,你还打算溺爱他到何时!?” “这……” 在场的明眼人,都懂了皇帝的意思。 皇后懵了,她真没想到,陛下居然会保她。 晋王就更懵了,明明是我们母子一起谋划的,怎么这锅就让我一个人背了呢? “不,父皇,不是这样的!”晋王连忙要争辩。 暗卫会意,直接将晋王捂住嘴,拽了下去。 皇后本来还想保护一下儿子,却听见晋王如此说话,也是心凉了半截。 于是,心中也做了决断,叩首道: “臣妾有罪,臣妾……教子无方!” 既然明白了皇帝的维护之意,也晓得了自己的儿子,就是个不孝的东西,皇后当然也要为自己想想后路了。 “你是教子无方!” 萧景轩斥责了一声,又温柔下来:“朕也有错……忙于国政,疏忽了教养子女,才有今日之祸……不是你一人之责。” “陛下?” 皇后没想到,连教子无方这个罪名,皇帝都愿意帮她承受一半。 再想想,那个自己为他操碎了心,却连独自拦责保护自己这个母亲的心思都没有的废物儿子,皇后突然就觉得还是丈夫好。 “臣妾……” 皇后哭了,是真后悔了。 她没想过,皇帝会这样维护自己。 更没想过,儿子如此扶不起。 皇帝的恩德,让皇后感恩又惭愧。 “好了,你起来吧,你是皇后,这样跪着成何体统。”萧景轩温和一笑。 皇后擦去泪痕,在宫女扶持下站起来,赵嵩示意宫人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在了皇帝边上。 坐下后,皇后侧目看着皇帝,突然觉得有种回到大婚那日的感觉,一些情愫在回归。 “诸位……” 皇帝再度,将目光放在群臣身上。 “朕睡了五日,朝廷竟然就停摆了五日。” “而你们停了手头的公务,忙得尽是个人私利!” 面对皇帝的斥责,没有人敢争辩反驳。 赵嵩故意道:“陛下,孙药圣说,您得少说话多休息,一切处置以后再议吧?” 闻言,朝臣们也抓紧了机会: “陛下保重龙体!” “陛下请遵医嘱,保养好龙体!” 大家都想着,拖! 能拖就尽量拖。 现在是皇帝最愤怒的时候,一旦这时候处置起来,肯定是血流成河的。 若是等几日,皇帝气消了,那就会处置得轻一些。 别小看了这点儿差别,这就是生与死,富贵与贫贱的差别。 “陛下保重身体,千万不可过于动气,一定要遵照医嘱。”皇后拉住皇帝的手臂,温和地劝慰道。 萧景轩笑了笑:“哈哈,好,那就听皇后的……” 而后冷哼道: “朕先稳住身体,过几日再处置这些废柴!” “石羽!” “臣在。”石羽卸了甲,但浑身血迹还在。 “将这些犯官,暂押禁卫狱!”萧景轩喝道。 这时,有位没参与党争的官员建议道: “陛下,此等罪臣,理应由刑部与大理寺……” 他刚说一半,就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建议是错的。 因为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也参与了党争…… 将人关在刑部或是大理寺,可能明天就跑了或是死了也说不定。 “咳咳……臣胡言了。”说话的那人退了回去。 “陛下圣明!”众人赞同,将人押在禁卫狱。 禁卫狱,乃是禁军掌握的地牢,专门关押一些在京城禁军眼皮下犯罪的人。 被禁军抓到的人,都关在禁卫狱,哪个衙门需要再调过去审问。 因为有石羽的存在,至今还没有人敢劫禁卫狱的地牢。 将人都关在那里,才足够让皇帝安心。 “呜呜……臣等罪该万死……” “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因臣伤身……” 乱臣贼子们,突然开始关心皇帝的身体了。 “传朕旨意,三日不朝,户部可还有能动弹的人?” 户部的一个主司,看了看跪在人群里的尚书与侍郎,他只好无奈站出: “臣户部四品主司高丰,参见陛下!” 萧景轩道: “齐王带孙药圣回宫说,他在京畿看到了不少流民,户部怎么回事,为何没有开始赈灾?” 高丰苦笑,不敢辩解,皇帝正在气头上,他有理也变没理。 皇后见状,笑道:“陛下,高大人只是户部主司,户部的尚书侍郎都跪着呢,他们都忙着党争去了,哪里有心思管京畿的百姓?” “哦也对,朕险些忘了……那既然如此,高丰暂领户部侍郎一职,主理京畿赈灾一事。” 高丰大喜,连忙跪谢:“谢陛下赏识,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人羡慕地看着高丰。 谁想得到,朝臣大面积落马的情况下,高丰居然因祸得福! 从主司到侍郎,这可是提升了两级,熬资历得十年以上才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箱 京城放起了烟火。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好像大伙儿都喜欢,用烟火作为信号。 各色花火,争相绽放,远在白水镇的萧凡,都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了的。 京城方向,一闪一闪地。 爬上房顶,萧凡看到了一场,隔着几十里的烟花表演。 “结束了。” 萧凡了然一笑,如果是皇帝死了,绝对没有人敢放烟火的。 你什么意思? 皇帝驾崩,你放烟火庆祝? 九族:我们不认识他! 所以,皇帝定然是已经“醒了”。 至少度过了危险期,才会有人放烟花,以此来驱邪给皇帝庆贺,也是合情合理。 天马上就要亮了。 萧凡彻夜未眠,此时此刻,也有了些困倦之意。 便下了房顶,蹑手蹑脚地回到东院里屋。 翌日。 不,应该是天亮后。 萧凡感觉睡了很长,醒来时有些头脑恍惚。 出门看了一下日头,才知道已过午后。 “老爷,厨房特意给您留了饭菜,您要吃的话我这就去叫章巧姐姐热了来。”秋蝶端着收好的衣服篮子,回来碰到了萧凡。 萧凡摆手:“不必了。” 他还得出门,到时候去街上买个饼,或是干脆去粥棚蹭一碗,也是可以的。 “嗯?” “夫人呢?”萧凡来到院子,他没看见玉有容,便问众人。 赵风正在烧炭灰,抬起他那沾满灰尘的脸,好不滑稽: “老爷,夫人一早,便跟着孙童先生,去施诊了。” “她又不懂医术,去凑热闹啊?”萧凡摇头。 倒不是不想玉有容出门,只是最近大事频出,京畿附近会出现很多大人物,万一有人认得她就不好了。 并且,城外流民太多,一旦涌入城内,那对白水镇的百姓来说是很危险的。 “章巧呢?” 萧凡问:“昨日粥棚,共消耗多少米?” “章巧采买去了,老爷,我知道,”秋蝶放好了衣裳,出来又撞上,便道,“巧姐姐说过,昨日耗了三十多石米。” 三十几石?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那就是三百多斤? 看起来不多。 甚至有点儿少。 “城外据说已经有近万人了,怎么会只用了这些米?”萧凡不解。 “衙门也在施粥呀,有些人去县衙的粥棚吃了,便不来咱家的粥棚吃了。” 萧凡意外道:“这么自觉?” 原本他规定,萧家的粥棚,每人每天领一碗稠粥,故意没提衙门那边儿的事儿。 也就是说,在县衙那边吃了,还可以在萧家的粥棚吃一碗。 一天吃两碗,对于饥民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哪有自觉?” 秋蝶笑道:“老爷不知,那排队的人实在太多,吃了一碗来这边吃的,会被那些排队的轰走呢。” “原来如此。” 萧凡忍俊不禁,没想到,这居然形成了一种自我监督。 实在是意外。 “倒也有聪明的,两边都吃,几个人互换衣裳……我们看见了,倒也没说什么,都是可怜人。”肖鹏在熬着药,说道。 如今疫病随时会起,是萧凡吩咐的,萧宅的人每日都要喝避暑的酸梅汤,还得喝预防疫病的药。 肖鹏与林虎负责这事儿。 萧凡从一旁,端了一碗晾凉的酸梅汤,一口下肚酸爽无比。 林虎笑道:“老爷,凉快吧,我特意给您留的,加了冰块呢!” “不错……” “江兴何在?”萧凡看了一圈儿,“二爷呢?” 江兴与张宗宝,也都没在。 “江兴在隔壁打铁的,不让我们看,不知道捣鼓什么,说是老爷吩咐的差事。”林虎略有不爽地道。 萧凡点头:“对,是我吩咐的活儿。” “真是啊?”林虎这才舒服了些,“我还以为他胡诌的呢。” “他会些手艺,我叫他做些物件,足够稀奇,运气好的话也能卖价钱。”萧凡随口道。 “那敢情好!”众人听了,皆是高兴。 萧宅的待遇太好了,他们自然不愿意失去,但高薪的前提是老爷能挣着钱。 说罢,萧凡便从打通的墙口,走去了隔壁宅子。 看见张宗宝就在这儿,远远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江兴也在,锵锵打铁的声音,将萧凡一路指引过来。 为了捣鼓火器,萧凡给江兴安置了几座铁匠铺,都搬来了放在周围的几个宅子里。 每日江兴工作的地点,也是不定的,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免得被人轻易窥伺到。 “宗宝?” “哥,你起来了,昨晚一宿没睡?嘿嘿……” 萧凡白他一眼:“别想歪了,为了京城的事情,熬到了天亮而已,并没有做别的。” “那你可真能熬,从驿馆回来我就睡了,倒头三个数就着……”张宗宝炫耀自己的睡眠。 江兴羡慕道: “二爷真是睡神转世啊,我就睡不着,睡着了也是睁着一只眼的,常年习惯了……现在落下了后遗症。” 萧凡笑了笑。 他知道,江兴以前是混江湖的,被人陷害了才被卖入牙行。 行走江湖的那些年,江兴养成了睡觉也得睁一只眼的习惯,至今是改不掉了。 哪怕现在的环境再安逸,江兴的睡眠也是很浅的,老鼠窜动或是鸟鸣都能惊醒他。 “老爷,昨晚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江兴磨着管子,还是没想清楚。 萧凡坐到棚下,给他倒了一碗茶。 江兴笑了笑,不敢接,他对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 不过萧凡却也不在乎这些,将茶碗放在一旁,见江兴端走了,才笑了笑。 “昨晚那个禁军大统领,是真的吧,不是说陛下病入膏肓了吗,怎么难道孙鹄去了就能救活?” 这里没有外人,张宗宝也才敢细细追问。 萧凡摇头:“孙鹄……他出手,陛下肯定没事,天亮前京城放了许多烟花,想来定是个大好的结果。” “放烟花啦?” “我怎么没看见?”张宗宝疑惑。 江兴哂笑:“二爷你还睡死着呢。” “嘿嘿……”张宗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萧凡如今也是一身轻松,京城尘埃落地,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刻了。 “江兴,叫你锻造的东西,如何了?”萧凡问了正事。 江兴摇头:“差强人意,用不了几次,就得毁。” “那是材质的问题。”萧凡叹息,他再有脑子,也不肯一蹴而就。 火器要正常产出,需要很多技术。 不是出个图纸,给几块铁矿就完事儿的。 如今能出来劣质版,能轰几次,已经算不错了。 “只怕不只是材质。” 江兴正色道:“火的温度也不够,炼不出更多杂质,出来的材料就缺少韧性。” “要更进一步,只怕要军器局的那种高炉,用精煤来烧。” 江兴刚说完,萧凡就给他这个想法毙了: “不成,那样一来,容易被人说是私铸兵器意图谋反。” 张宗宝闻言,连忙道:“不成不成,这绝对不行,咱不能找死!” 江兴点了点头。 “老爷说得是,我也知道不行,这不也没提过么。” “或许,不用那样的高炉,也能提高炉温。” 萧凡进铁匠铺转了一圈,才发现,居然连风箱都没有。 冶铁的活儿,没有风箱,那自然是事倍功半。 “得做个风箱。” “何为风箱?” 萧凡诧异:“当世没有风箱?” 还以为,是江兴没有风箱而已,竟不想,是整个行业都没有风箱的吗? “不曾听过。” 江兴很感兴趣:“那风箱有何用?” “我给你画个图,做出来之后,你便知道了。” “得采买一些原料,多做几个,这东西容易坏,我可不会修。” 萧凡表示,只记得原理,根本不知道怎么造。 还得画了图,找专业人士,去想法子给弄出来。 江兴看了一眼图纸后,诧异道: “这东西,居然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竟然没有人想到?” “真是白活了……老爷,这东西我能做,几两银子的本钱。” 第一百五十四章 嫂嫂你良心不痛吗 江兴出门去采买了。 张宗宝将萧凡,拉到角落: “哥,嫂嫂一大早,就跟着那孙童去城门口了。” “我知道啊?”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萧凡笑了。 “孙童长得可是清秀,又白又年轻,身段也不错……嫂嫂为何要跟他同行,不知道避嫌吗?” 张宗宝还是没直接说出“绿帽子”几个字。 萧凡却是哂笑:“怕什么,他俩绝对不可能有事儿。” “防人之心不可啊,我的哥!” 张宗宝语重心长地道:“这若是万一,万一那孙童,对嫂子有非分之想呢?” “那也不可能。”萧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嗯?” 张宗宝疑惑了:“你怎么半点不上心?从前嫂嫂出门,一丈之内你都不许有年轻男人靠近的。” “呵呵。” “行了,你要么忙家里的生意,要么跟我去看看粥棚那边,别瞎琢磨了。” 如今因为灾情,白砂糖与肥皂都缺少原料,但可以制作一些别的材料囤着。 比如草木灰,以及木炭。 家里那么些人,总不能全歇着,有人在城外忙着施粥,家里也得忙一下,不然不平衡。 …… 城门口。 药棚搭建好了,旗是孙鹄的旗,孙童在坐诊,排队的有本地人也有四处来的流民。 萧凡与张宗宝骑马出来,便瞧见了玉有容,正在棚下帮着孙童抓药。 她像是闲得发慌了,自己上手干点儿活儿,竟也是有些欢喜。 “哥,你瞧!” 还隔着老远,张宗宝就指着:“嫂子跟那孙童有说有笑,挨得多近呐!” “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我可是听说,嫂子早上一看见孙童,就与他相谈甚欢,两个人避着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你得小心,不然丢脸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萧凡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走,这边不需要咱,咱们去粥棚看看。” 粥棚? “看什么粥棚,你还不赶紧看紧自己的媳妇儿?”张宗宝着急忙慌得很。 萧凡故意打趣道:“你着什么急,就算他俩有事,丢的也是我的脸。” “咱是一家人,你丢脸我也跟着丢脸呢!”张宗宝义正词严地道。 萧凡见他还没明白,也就坏坏一笑,指了指棚下: “那你去与你嫂子说,叫她要恪守妇道,不要跟那孙童眉来眼去地。” “啊?” 张宗宝缩了缩脖子,怂道:“这事儿我怎么去说?” “不说就走。” 萧凡笑着打马,纵出了城门,朝着白水河渡口去了。 “你……” “哪有这样的哥啊?” “自己媳妇儿那啥,居然叫我去说,我做兄弟的怎么好说?” “难道,难道是他怕丢脸,不想跟嫂子闹矛盾,所以让我去做中间人?” 张宗宝咬牙:“那我得去说说了,提醒一下嫂子,别让她行差踏错,一念之差做出悔之晚矣的事情来!” …… “宗宝,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孙童的药棚边,就是城墙,张宗宝将玉有容,以及跟着她的王丫儿都拉了过来。 “孙大夫那边,需要人手呢,我得帮着抓药,让丫儿帮着那些本地大夫一起熬药呢。” 张宗宝盯着主仆,怒瞪王丫儿:“你不是我院子里的人么,怎么就跟着嫂子出来了?” 王丫儿:“啊?” “是我叫她来的,秋蝶忙着洗衣服,还要缝补一些东西,她手艺好,我便叫王丫儿随我来了。” 玉有容笑道:“宗宝兄弟,你也不是小气的人,咱们一家人,用一下你院子里的女使丫鬟怎么了?” 张宗宝摇头,他自然不是气这个。 但有些话,总在嘴边不好出口。 但为了家宅和睦,张宗宝还是道了出来: “嫂嫂,我一向是敬重你的,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我也从未与嫂嫂争论过什么。” “但这事儿,实在是不妥,做兄弟的不得不说了!” “啊?”玉有容一脸诧异,“宗宝兄弟想说什么,但说无妨?难道,是我做嫂子的做错了什么?” 她不解,甚至有些惊慌,连忙思索起来。 我最近哪儿惹了宗宝了? 作为嫂子,是不是没足够关心他? 还是说,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伤他的话? 脑子迅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不恰当的行为。 张宗宝压着声音,小声道:“还能是什么?嫂嫂居然还没觉得错吗?” “错?” 玉有容与王丫儿对视一眼,双方都在询问彼此。 夫人,你干啥了? 丫儿,我干啥了? 见张宗宝严肃认真的模样,主仆二人都觉得心慌,就有种好像自己真的错了的感觉。 “宗宝兄弟,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我实在是猜不出来……”玉有容苦笑道,已经准备好道歉了。 张宗宝恼了:“什么意见?” “嫂嫂你,你与一个外男,相处亲密相谈甚欢,丝毫不避讳外人,居然还问我什么意见?”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做不妥吗?你对得起我兄长的爱护吗?!” “啊?”玉有容脑子停止了思考。 满脸都是问好? 王丫惊呆了,退了一步,看着夫人,心中大为震惊。 夫人,你何时与外男私会了么? “我?” 玉有容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道:“宗宝兄弟,是说我?” “不是你还是谁?” 张宗宝已经生气了,冷道:“哼!” “兄长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是怕你没面子,才叫我来提醒于你,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张宗宝就要走,他没想到都被撞破了,玉有容还在装傻。 这简直就是没有认错的态度嘛。 回去就劝哥哥休了你,免得给你机会让他戴绿帽子! “宗宝兄弟,你等等?” 玉有容想追问,他这话是哪儿来的。 只是顺着张宗宝走的方向,她正好瞧见了,坐在药棚底下给人诊脉的孙童。 突然,玉有容悟了。 “嫂嫂还有话说?”张宗宝冷着脸,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平时这个嫂子还是挺好的。 谁还没有头昏的时候,只要悬崖勒马,也是可以商量的。 玉有容指向棚下孙童: “宗宝儿,你是说我与孙大夫吗?” 张宗宝冷道:“不然是谁?” “事已至此,难道你心中,还半点都不愧疚……” 张宗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玉有容无奈又真诚地回他: “可是,孙大夫是女孩儿啊?” “他是什么孩儿都不……什么?!” “女……女孩儿?!” 张宗宝迅速转移目光,在孙童与玉有容之间来回切换。 看见王丫儿也点头,一种名为震惊加尴尬的情绪,体现在了张宗宝脸上。 “不是……” 几乎一瞬间,张宗宝的脸,就涨红了。 “女……女孩儿啊?” 不敢相信,再三确定,见玉有容与王丫儿,都点了点头。 张宗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方才还挥斥方遒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咯咯……”玉有容捂住嘴角,笑得是一个五谷丰登,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场面。 “我擦……” 张宗宝尴尬得,脸比猴屁股还红,连忙逃离了现场。 “哈哈哈……” 留下玉有容与王丫儿,主仆二人如银铃般的嘲笑声,回荡在城门口。 路过药棚的时候,张宗宝还有点儿不放心,认真细看了一下这个孙童。 发现孙童果然没有喉结! 甚至耳上还有环痕。 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其实还蛮明显的。 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孙童竟然是女扮男装! 更关键的是,哪怕她很秀气,张宗宝与大多数人一样,也是没想到她会是个女孩儿的。 毕竟半点没有女子的娇柔,不施粉黛也瞧不出,与那些奶油小生有什么区别。 装扮得还算成功。 “哥,你是不是早知道孙童是女的!?” 张宗宝在粥棚见到萧凡,便恼火地问道,他现在脸上都还红着,尴尬死了。 萧凡见状,便猜到张宗宝肯定去问了,且吃瘪了。 顿时开心地哈哈一笑:“傻小子……” “你果然知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告知真相 孙童是个女孩儿,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萧凡就已经知道了。 她男扮女装,没什么破绽,但耳朵上的环痕实在是太明显。 至于喉结,倒不是最要紧的。 萧凡是知道的,有些男人,也是没有喉结的,这不是什么怪事,很常见。 还有就是称呼上。 孙童一直称别人为某某公子,不称字号,不称兄台,没有行走江湖的作风。 这种称谓,还是女儿家的称呼习惯。 换作男子,在认识萧凡之后,早就亲热地喊上“萧兄”了。 “这不是很容易察觉么?”萧凡笑道。 “为何我不知道?” 张宗宝瞪道:“不会只我一人,没看出来吧?” “应该是,”萧凡点头道,“江兴也看出来了。” “啊?” 张宗宝大受打击,一脸的难受表情。 过了好半晌。 “哥,你在看什么?”张宗宝见萧凡,一直盯着京城那边。 萧凡眯眼道:“我在等户部的人。” “户部?” “赈灾的?”张宗宝倒也不是真傻。 萧凡:“京城既然已经定了,那么京畿的灾情,自然由朝廷接手。” “那意思是,咱们不用再施粥了?”张宗宝很高兴。 这可以省下多少钱啊! 萧凡笑了笑:“不到十日,我们花销不足五百两。” “那也是钱啊!” 张宗宝道:“朝廷既然应该要出手了,咱们是不是就撤了粥棚?” “不能撤。” 萧凡摇头: “反而要扩大规模。” “什么?” 张宗宝不解:“哥,你不是说过,咱们不能跟朝廷争辉么?” 这话,萧凡的确说过。 在准备开粥棚的时候,就对家里人说过,萧宅要做好事,但不能比官府还好。 那样会引得小人嫉妒,很容易被穿小鞋。 萧凡摇头道: “陛下大病初愈,岁在大吉,咱们趁机开仓济民,为陛下为江山社稷祈福,难道是争辉么?” “呃?” 张宗宝惊了一下:“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他觉得萧凡说得对,但肯定还藏着东西,就像是这次京城内乱。 张宗宝觉得,萧凡一定知道很多东西,所以全程都很淡定。 为陛下祈福,这招很好,打着这个旗号,完全可以做任何好事,也没有小人敢攻讦。 但张宗宝认为,自家兄长,一定有在谋划别的。 “一大早四门就开了,李青山与林锡,有什么消息给我么?”萧凡问道。 张宗宝摇头:“没人来过咱家。” “那就在这儿等,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消息了。” 正说着,孟青就出现在萧凡眼前。 他一路小跑,绕过人群,牵着马来到河岸边。 萧凡兄弟二人,就站在码头这里,这里是之前看着粮船沉没的地方。 “孟兄弟,有消息了?”萧凡先开口。 孟青缓了口气,拱手:“萧公子,京城的事已尘埃落地,晋王、淮王兵败,陈王、睿王、蜀王,也附逆下狱……” 详情,被孟青一一道出,像是亲身经历了昨晚的大事。 “靖王呢?”萧凡注意到,这个手握兵权的皇子神隐了。 “靖王昨夜就率兵出征,去边境了。” 孟青道:“他并未参与京城的变故,只是靖王妃的母族,也因附逆罪,一大早就被禁军抄家了。” “皇后呢?” 萧凡最后问道。 皇后也是一个关键人物。 皇帝要立齐王的话,必须想方设法,让齐王成为嫡子。 废掉皇后,将齐王的母亲立为皇后,即可。 当然,这个操作很难,能做皇后的女人,背后的母族势力那一定是世家中的一流。 可晋王出事儿了,皇后作为母亲肯定会被牵连,如果想动皇后,这是最好的机会。 名正言顺。 “皇后并未被牵连,据说陛下当众为皇后辩罪,将一切都推到了晋王身上。” “哈?” 听着孟青的话,萧凡有些诧异了。 小瞧了这位陛下啊! 原本,这是最好的废后机会,皇帝居然没这么做。 反而还安抚皇后,给她脱罪,同时这也是在安抚皇后背后的势力。 如此一来,本应该被处罚的一些门阀,却被皇帝姑息了,他们自然后怕又感激。 对于朝廷的稳固,以及对皇帝的皇权,这是一个极好的操作。 “不废后,那他如何让齐王……” “原来如此。” 瞬间,萧凡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皇帝还有一个法子,能让齐王成为嫡子。 那就是将齐王记到皇后名下,让齐王认皇后做母亲,那样一来齐王就成了嫡子。 过继。 这操作,在皇室里,也不是没有过。 并不是每一个皇后,都能生儿子的,过往那些立嫡长子的朝代,有些所谓的嫡子就是过继到皇后名下的。 而这样操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不动皇后的位置。 废后是不能轻易行之的。 哪怕占着理,那些既得利益者,也是会激烈反对,甚至不惜再造个反。 因为废后,导致朝局不稳,从而改朝换代的案例,也是不少。 当今东夏国的皇帝,显然是个有脑子的。 “让齐王什么?”张宗宝疑惑。 萧凡:“没什么。” “孟兄你回去给李老哥说,接下来咱们都是齐王党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不过以前那些贿赂的手段少来,要给齐王挣名声。” “是。”孟青没问,他只是个传话的,理解内容那是掌柜的事儿。 等孟青走了,张宗宝围着萧凡,问个不停。 “哥,你怎么对京城这么关心?” “昨夜京城变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结果,昨晚我就发现了,你见到石羽与那些暗卫根本就不惊讶。” “好像你早就知道,孙鹄进宫,一切就会立刻尘埃落地。” “你就那么信任孙鹄的医术,还是说你真知道点儿什么?” 萧凡看着张宗宝,笑而不语。 然后,看了看左右无人,便道: “有些话,也可以告诉你了,不过半个字也不要传出去。” “我自然守口如瓶!”张宗宝赌咒发誓地道。 萧凡淡淡一笑,将一些内情,选择性说了出来。 但有些没说,比如他是怎么知道皇帝的想法的。 那个傻大个暗卫,被用药说出的秘密,这件事情萧凡不会告诉张宗宝。 “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听完,张宗宝整个人惊呆了。 萧凡只道:“猜的。” “毫无根据,怎么猜的?”张宗宝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瞬间感觉到,兄弟俩智商的差距。 “用这儿猜的。” 萧凡指了指脑袋。 张宗宝蔫儿了:“我服了……那么些琐碎的线索,你居然猜到了一切?” “这有何难。”萧凡格外装了起来,这些话骗别人不够,哄张宗宝够了。 很快,张宗宝从沮丧中挣脱出来。 他小声道:“这么说来,哥,你叫咱们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也是故意为之?” “什么施粥施药,什么帮着府衙赈灾,这都是为了给皇帝陛下一个好印象?” 萧凡点头,又摇头。 “是,也不是。” “的确是要给皇帝一个好印象,毕竟我已经被皇帝知道了。” “不过,施粥施药,也是发自内心……只能说巧合了,没有这档子事儿,我得想方设法做点儿别的。” 对萧凡来说,施粥这样的善举,并不只是为了卖乖。 既能卖乖,又能行善,何乐不为。 做人没必要太迂腐,从善如流才是正理,理想与现实都满足才是最好的。 “那你撺掇李青山,将牙行甩掉,只做商行,也是为了齐王?” “那是我个人极其不喜欢人牙子。”萧凡摇头。 这个年头,牙行是合法的,人牙子是合法职业,这都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但萧凡来自一个文明的世界,他不喜欢这个,但也不能反对,只好让自己与身边的人摆脱掉。 “哥!” 张宗宝突然指着远方:“好多车马!” 萧凡抬头看去:“是户部的官旗,户部反应很快啊,今日就能到位赈灾?”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要做官么? “老爷,我回来的时候,还看到户部的车马。” “应该是赈灾的粮车。” 李青山怅然一笑。 他捂着嘴,担心笑得太开心。 虽然早就被萧凡暗示过,跟着齐王有搞头,现在得偿所望了,他还是忍不住地喜悦。 “从今以后,咱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以前不是也有么?”孟青笑道。 李青山摇头: “冯圭算什么后台?” “他只是个催债的,催命的。” “淮王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还好不是他得胜。” 孟青道:“我总觉得,萧公子一直知道内情,他会不会是陛下的人?” “这……” 李青山倒是没这么想过,不过现在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应该不是。”还是否定了这个天马行空的猜想。 “若他是陛下的人,就不必用药……” “行了,既然赈灾的事,有人管了,咱们商行就拾起自己的生意来做吧。” 这段日子忙得,不务正业,李青山都有些忘记,青山商行是个商行了。 差点儿就变善堂了。 “商行那边,一直在生产,不断有盐送来,精炼过后得到的细盐已经囤了好些。” 李青山嘴角一撇,冷笑:“按照萧老弟的建议,应该先投放京城试试,尽量拉高价格,再慢慢加大投放量。” 孟青理解道: “就像是那肥皂与白砂糖?” “对。” 李青山笑道:“萧老弟说,这叫饥饿营销,与荒年囤粮慢慢放卖,是一个道理。” “不过咱们这可不亏心。”孟青笑道。 “就是,奢侈品再贵,老子也卖得心安理得,坑得又不是老百姓!”李青山也是畅快得很。 以前干的牙行生意,现在想想真是该断子绝孙的。 “奢侈品?”孟青笑道,“这也是萧公子说的词儿?好新鲜。” “行了,京城四门既然已经开了,今日就送些货进京城。” 李青山:“先送些去齐王府,咱们可是齐王的人了,自然要先紧着主子。” “要严格检查,别让小人使了歪手段。” 再三嘱咐了一遍,李青山知道,这些东西,有部分是会送到皇帝手中的。 如果被人下了药,还送上了皇帝的饭桌,那就真是九族消消乐。 “掌柜的!” 有人来禀报: “掌柜的,县令请您去县衙,京城来了一些大人,请您去见见。” “不去!” 李青山淡淡道:“送几斤盐过去,就说是我在忙这事儿,叫户部的官员都看见咱的盐。” “是。” 那人领命下去后,孟青道:“老爷是想装大拿乔?” “咱是齐王的人,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奉承别人,户部来镀金的几个粮官儿罢了,没必要见。” “老爷,您是不是飘了?”孟青哂笑。 李青山:“等齐王登基,我就更目中无人了。” “哈哈。” 说罢,自己都觉得可笑。 李青山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不是飘了。 就算膨胀,也没这么快。 他道:“告诉你,现在咱们有精盐这生意,地位是极高的,以后户部还得看咱们的脸色,暂时不必太给他们脸。” “等他们都见到了咱们的盐,自然会上赶着来拜见我,向我求货去摊卖。” 孟青:“可是从前,咱们就算炙手可热,老爷您也是对那些官员很上赶着的,怎么这次?” 李青山叹息一声,满脸的苦涩。 “那是因为,从前咱们做的,是不太见得光的生意,哪怕合法也可以抓住很多小辫子。” “可现在不同,咱们是陛下亲给的盐引,算是皇商,又有齐王做后盾,咱们是正大光明的一步登天!” “哪儿还需要上赶着,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孟青缓缓点头: “老爷,我懂了,咱们现在是奇货可居,若是过于亲热,反倒是显得自己落了下乘?” “正是此理!” 李青山道:“萧老弟特意让你告诉我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起要正大光明地装起来。” “装?”孟青眼前一亮。 “是,装得好像是,咱们祖上十八辈都是开国功勋那样。” “咱得自持身份,如此才有身价,将来结交的都不是寻常官员了,值得咱们亲自贴过去的都得是实权重臣。” 李青山得意道:“没想到,我李青山这辈子,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说着,很是骚包地,将尘封多年的折扇,拿出来摇晃起来。 孟青忍俊不禁。 心中也在叹息。 没想到,我孟青也能有一日,可以走向正大光明。 从前,他只是李青山的一只黑手。 现在,是正经的护卫了,不必再干从前那些事儿了。 一时,主仆二人心中都在感慨,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洗白上岸。 正大光明装杯的感觉,实在是太自在了! …… “哥,咱们为何要回家,不去迎接一下京城的大官儿吗?” 萧凡摇头: “迎什么?” “我已经被皇帝视为齐王党,结交官员容易被怀疑。” “当然了,他们级别还不够,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还有,咱们现在升咖了,有些态度可以转变一下了。” “哈?”张宗宝自然不理解一些独特的词。 萧凡笑道: “靖王远在边关,鲁王一心只有钱,如今还没事儿的三个皇子,只剩下齐王有望登临大宝了。” “咱也就水涨船高,只是不能太飘,免得皇帝也猜忌齐王,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张宗宝突然勒马停住。 萧凡也勒马,回头:“怎么了?” 张宗宝:“哥,你是想做官吗?” 做官? 萧凡愣了,他一下被问住。 做官么? 说实话,每个人都想做官。 不然考公干什么? 说不想的,是因为有别的出路。 对于萧凡而言,他的确没有认真思考过,是不是一定要做官。 或者,一定不做官。 齐王如果上位,萧凡作为齐王的好友,想入仕那是很简单的。 可萧凡也想过,真的以为凭借自己这点儿才能,能干什么官职? 文不成,武不就,只会一些类似天工开物的技术。 能干什么大事儿? 好像不能。 率兵打仗,萧凡不敢,他怕死。 进朝廷做大官,萧凡也没仔细思考过,他总觉得那也很累。 萧凡悟了,原来躺平才是我的理想。 有钱有权有势,还不用上朝,那多快活? “嘿嘿……” 萧凡道:“咱没科考过,做什么官?” “又不是非要科考,皇帝若是喜欢你,直接提拔,就可以给你个大官儿做。” 张宗宝道:“以前那些礼贤下士的皇帝,都是这么干的。” 确实。 有才能的人,可以做大官,哪怕没有功名。 只要皇帝看你顺眼,直接提拔成一部重臣,或是殿前行走(俗称带把秘书)。 “我大概是没得选的。” 萧凡摇头,他已经入局了,自从暗卫盯住他开始,就已经离不开了。 京城他迟早会去,主动或是被动。 还有玉有容的事情,要得到解决,也需要在朝廷有话语权。 哪怕齐王可以帮忙,终究是别人的势,想要一世平安,只有钱财没有权力是不行的。 因为你很难猜到,什么时候会被有权力的人视为肥肉或是眼中钉。 “做官,也没什么不好。” 萧凡想了想,总结道:“最好是个清闲衙门,但是又有权,又可以不用上朝……我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东夏国的早朝,虽然不是每天都有,但三五天会有一次,每次天刚亮就得到奉天殿站着。 萧凡觉得,自己大概起不来,别刚当两天的官儿,就被人家弹劾了。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哦。” 萧凡哂笑道:“皇帝现在喜欢齐王,谁知道他会不会变卦呢,将来的事情难得说得很。” …… 萧宅门口,一个捕快来送信。 “萧公子!” 正撞上,从外面骑马回来的兄弟二人。 “何事?” “林大人请萧公子去衙门,京城来了大人物。” “谁来了?”萧凡不在意道。 捕快道: “听说是齐王殿下,受命来主力赈灾的。” 萧凡一听,调转马头: “去县衙!” 张宗宝翻了个白眼,不是说不理会户部的人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与齐王见于县衙 县衙,后堂。 江兴与孟青,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萧凡与李青山,也是尴尬地看着对方。 因为两个人,此前都说不想来,才不会管户部这些官儿。 却没想到,齐王居然来了! 李青山自然是眼巴巴要来,萧凡则是不得不来,他好歹也是齐王党,不来一下说不过去。 只是相对于萧凡,李青山就更狗腿了。 林锡:“齐王殿下,这位便是咱们兰台县,远近闻名的大豪商,青山牙……” 李青山:“咳!” 林锡连忙改口:“青山商行的大掌柜,李青山李掌柜。” “原来是李掌柜?” 齐王前呼后拥着,看见萧凡过来,也就主动走过来。 林锡便上前,为他介绍二人。 萧凡自不必多说,两人的交情,已经随着一封封密信加深了。 至于李青山,齐王还是第一次见他。 上次,萧凡还告诉他,不要见李青山。 可现在,形势逆转了,齐王表示想见谁就可以见谁。 “殿下知道我?”李青山故作惊喜。 齐王笑道:“自是知道的,萧兄常在信中说起李掌柜,说你舍弃了牙行,弃暗投明,这很好。” “多谢殿下!”李青山差点哭了。 能得到这位爷一句“你很好”,就等于是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啊! 从今以后,谁敢说他李青山不是个正经商人? 李青山回头,对萧凡拱手:“多谢萧老弟仗义执言啊!” 若没有萧凡给他说好话,只怕现在的齐王,仍不会给自己好脸色。 李青山知晓,在这些上位者眼里,什么豪商都是蝼蚁罢了。 若不是需要商人,替国家运转经济,商人这种职业,早就全送上断头台了。 “萧兄,真是好久不见。”齐王啧道,看向萧凡的眼神,许多意味。 萧凡笑道:“昨晚不是才在驿馆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何况昨日也没来得及叙旧。”齐王摇头一笑。 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多了些正经王爷的威严。 萧凡看得出来,齐王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或者是意识到了。 他要培养自己的王者气质了。 萧凡扭头,对李青山道:“李老哥先去见见其他大人吧,我与殿下有话说。” “好好好……”见齐王没有否认,李青山满是一脸的羡慕之色,识趣地退开。 顺带,拉走了依依不舍的林锡。 然后,齐王便跟着萧凡,到了衙门后院的一角。 跟着齐王的护卫,是费忌。 江兴自然是进不来,在门外候着。 “费大人,风采依旧啊。”萧凡先打趣了一下。 两人才坐下,费忌站在一旁,感激道:“萧公子真是有见识,此次殿下归京按照公子的话做,果然是毫无危险的。” “呵呵。” 齐王也道:“萧兄,这次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陛下都与你说了?”人前,萧凡要称殿下,私人会面时却也不必太拘礼。 齐王一怔:“萧兄,你果然知道点儿什么!” “难道,你也是暗卫不成?” 这也是齐王一直以来的怀疑,他总觉得萧凡出现得巧合,并且给他的指点很契合京城的局面。 都怀疑萧凡是不是皇帝派来的人。 萧凡轻笑:“我若是暗卫,用得着卖身在青山牙行多年?” “可你这样的本事,为何要卖身在牙行呢?” 齐王疑惑,费忌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萧凡赎身的手段,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才拿出来,早拿出来就不必卖身了啊? “知识与本领,是要慢慢学来的,谁生来就会呢?” 萧凡道:“早年我的确不学无术。” 齐王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他现在满心欢喜地,想要找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萧兄!” 齐王看了看,没有人靠近,才小声激动道: “我要发达了!” 萧凡点头,理所当然地笑了笑:“是啊,现在没下狱的皇子,就剩下你与靖王、鲁王了。” “皇位以后大概率是你的了。” “确实值得恭喜。”萧凡拱手恭贺道。 齐王惊呼:“你连这也知道?” “现在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了,不然你以为为何,这么多商贾官员来拜见你?” 萧凡指了指,在远处庭院中各自交流的贵人。 告诉齐王,有些是几百里外的豪商,有些根本就不认得,压根儿不属于京畿。 显然都是知道齐王在这里,恰好他们又在附近,就都赶来拜见了。 为何? 以前的齐王,只是个冷灶,没有什么人来烧的。 如今,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都知道,未来皇位会花落谁家。 “不是还有靖王兄与鲁王兄么,怎么大家都觉得,我赢面大呢?”齐王还有些不解。 他对这方面,还真没系统地学习过。 毕竟,以前大家都没将他当回事,皇帝也故意不提这个乖儿子。 费忌都暗暗摇头,连他都知道,自家王爷居然还如此天真。 就真不想思考呗。 也对,有陛下与萧凡在,殿下哪里用得着自己动脑子?费忌这样想着。 “靖王鲁王?” 萧凡笑道:“靖王争不了,否则天下皆可讨伐他。” “而鲁王,如果支持他的人,比支持殿下的更多,那这世道就真是世风日下了。” 立君立德。 鲁王一个纯市侩商贾作派的皇子,怎么可能与齐王比品德。 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孝心也是假的。 “鲁王这次没参加党争?” 萧凡小声道:“我怎么不信呢?” 齐王看向费忌,费忌道:“萧公子说得对,鲁王本来是加入淮王党的,可动手的时候鲁王什么力气也没出,自然也就不会出事。” “原来如此。” 在宫城里起兵,鲁王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就算要上下贿赂拉拢官员,也是淮王早就做好的事情,不可能放心交给鲁王去做。 也就是说,鲁王涉水了,但还没踩到污泥。 所以他还是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鲁王想回封地,我觉得不可能了。”费忌摇头道。 齐王也道:“父皇叫我来时,是说过,为了以全亲情,将来都不会让皇子就藩了。” “这是要将你留下的意思。”萧凡摇头。 皇帝这话,可不是说给旁人听的,主要是为了齐王。 可只留下齐王,显得偏心,皇帝也要注意一点儿,不能太偏颇了。 所以,不论是鲁王,还是出征的靖王,这次回来之后肯定都不会再离京了。 直到将来,齐王作为储君的势力,彻底稳固之后,才有可能放他们就藩。 “父皇向我暗示,说如今我的皇兄都不成事,将来江山社稷指望我了。”齐王小声道。 连这话,他也对萧凡说,信任无比。 萧凡笑道:“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就差给你封太子了。” “其实,这次的事情,陈王睿王,也是可以酌情不下狱的……父皇为何不再向从前那样,利用淮王晋王来各自结党平衡朝局呢?” 齐王也不是完全不懂朝政,只是他眼中,只有历史,还来不及思考未来。 费忌:“萧公子,下官也是很诧异。” 萧凡是个没职位的,费忌居然自称下官,这也令萧凡暗暗点头。 看来,平日里齐王对自己,的确是视为朋友的,才让费忌也如此以礼相待。 便道: “从前陛下,利用晋王与淮王两相对立,让朝臣不得不选阵营对峙,以此来分担朝臣的压力平衡朝局。” “眼下已经不需要了,陛下的实力已经足以集权,不需要再玩儿这样的小手段。” “所以,陛下才将,有可能夺嫡的皇子,全都下狱。留在外面的,都是一眼就不成器的,除了殿下你。” 萧凡道:“想必不久之后,陛下会让殿下拜皇后为母,为你正名,成为嫡子。再之后,就是名正言顺地立储。” “这……”费忌眼前一亮,他早就期待这一幕了。 齐王则是皱眉:“叫我认皇后做母亲?” “殿下不愿意?”萧凡瞪眼,你特么可别犯傻啊,这种事情这么大的好处,居然还能犹豫吗? “可我自己有母亲啊?”齐王很为难。 费忌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只是个名分,并不是不让殿下认亲娘了。” “这事儿你可别犯傻,陛下已经为你谋划至此,你若这点难处都不愿意,那你真是配不上江山社稷。”萧凡正色道。 齐王挠了挠头,窃喜的心思,一展无遗。 “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母亲,并不是迂腐。” “对了,殿下的母亲,是哪位皇妃?”萧凡突然意识到,好像还不知道这个问题。 齐王顿时黯然神伤。 费忌拱手道:“回萧公子,殿下是贤妃娘娘所生,不过贤妃年年早就仙逝多年。” “多年是多少年?” “约十年了。”齐王叹道。 萧凡突然觉得,一阵冷汗渗出,后背与额头都湿了。 十年…… 此前萧凡就测算过,皇帝要布局这些,以及挖地道埋暗卫去各方,这起码也是要经营个十来年的。 十年前,贤妃就挂了。 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点过于契合? 一时之间,去母留子,浮现在萧凡心头。 “萧兄,你额头的头发湿了,这么热吗?”齐王疑惑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真诚的齐王 我不仅额头湿,我后背都湿了! 萧凡却不敢说,他怀疑的东西。 只能说,他是有些被迫害妄想症,看到有联系的就会多想。 这些话,是绝不能说给齐王听的,不然就是离间皇帝与储君的大罪。 那是纯纯找死。 万一齐王这个傻的,再去找皇帝对峙,到时候就完全不可收拾了。 “可能天儿太热吧。”萧凡用衣袖,擦了擦汗水。 齐王瞅了瞅天色:“今儿,没太阳啊,还吹着风。” “呵呵,可能是我体虚了,这些日子忙得很。”萧凡道。 “原来如此。” “萧兄你可不能病倒了,父皇都说了,你很不错,将来你是要帮我出谋划策的,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齐王真诚地道。 费忌扶额。 哪有这样的王爷的! 就算是收买人心,给画大饼,也只能暗示啊,哪能直接说出口? 这不是让人家奇货可居吗? 萧凡哈哈一笑:“那到时候,你得给我封个大官儿!” “一言为定!”齐王笑道。 费忌惊了。 玩儿呢? 这种事情,能说得这么轻巧么? “最好是那种,清闲的,不用上朝的,还能不被人欺负的官儿!”萧凡想了想,特别补充了一下。 费忌嘴角抽了抽,太妙了,他还能选官儿的!? 谁知,齐王却道:“这可以商量,我这次回去就问问父皇,有没有这样的官职……如果没有,将来给你定制一个!” “咕噜!”费忌麻木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 谁家储君说话这样没心机的啊! 殿下,你虽然是稳了,但你真的……唉。 “那敢情好!” 萧凡道:“最好是搞后勤的,还有油水儿可捞!” “嗯!”齐王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赞同道。 费忌捂住了脸。 我滴娘啊,我听到了什么? 当着未来储君的面儿,讨官职的见过,没见过讨那种能捞钱的官职的,这不直接说你要贪污么? “萧公子,你这么有钱,还用捞油水儿啊?”费忌赶忙提醒,生怕这两人,当真就敲定了。 萧凡笑道:“总不能让我还要倒贴吧?” “那倒是。” “其实眼下就有一个机会!”齐王突然想到什么。 “啊?” 齐王正色道:“户部侍郎出缺,冯圭是淮王党,已经下狱了,多半是个流放甚至死罪。” 户部侍郎? 萧凡翻了个白眼。 你管这叫清闲差事? 费忌也翻了个白眼。 你当真给他啊! 齐王道:“萧兄生财有道,户部其实很合适你,不如我回去向父皇讨这个官职给你?” 萧凡伸手连忙摇头: “别别别!” “户部太有油水了,我这个人品德很一般,我怕我忍不住贪。” 萧凡连忙道:“还是找个别的衙门吧。” 开玩笑,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跟我玩儿真的? 看着齐王那真诚的眼神,萧凡就知道,这孩子真干得出来。 户部可是正经管国库钱粮的衙门。 油水高到什么程度? 别的不说,就说各商业的营业许可,以及最重要的盐引,这就足够流油了。 更别说,国库里的那些东西,翻新换旧,能有多大的利润空间? 有些钱,拿了也不知道是谁拿的。 这就很容易滋生蛀虫。 胆子都是一点点肥起来的。 萧凡不想被押去菜市口,所以还是算了,他真担心被人给害了。 “萧兄真是谦虚,小小户部侍郎而已,你完全能胜任。” “至于贪,以萧兄的人品,怎么可能如那冯圭,你一定是道德标杆级的圣人呢!” “就说这次施粥,你家可是出了大力气,这才没让白水镇周围饿殍遍野啊!” 原来是这个,让你觉得我是个大好人啊。 萧凡笑了。 他自诩做了好事,但可不会觉得自己是大好人,也不会这样要求自己。 圣人,活得太累了,事事都要极其严格要求自己。 简直是对自己的pua。 而萧凡想的是,只要做好事就行,不求一直做好事,别干坏事即可。 而这个好坏,与律法无关,与民众的道德标准有关。 “殿下别抬举我了。” 萧凡道:“我也只是有些小聪明,有些小善意罢了。” “这就叫,勿以善小而不为!” 齐王认真道:“父皇都夸你呢!” 费忌又捂住额头。 殿下啊,你咋什么都说呢? 你这么夸他,他以后飘了可咋整? “哦?” “陛下夸我呢?”萧凡眼前一亮。 目的达到了。 皇帝不知道,萧凡早已知晓内情,所以他会夸。 “陛下怎么夸的?”萧凡想看看,皇帝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齐王笑道:“父皇说,萧兄你有才能有品德,是个于国于民有利的人,将来留给我重用呢!” “咳!”费忌脚指头都抓紧了。 我的殿下,这些话不能直接说啊! 你这样还怎么拿捏萧公子啊? 一整个被人家拿捏了。 “费大人,喉咙不舒服吗,今日咳好几次了?”萧凡疑惑道。 费忌:“无碍,可能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 你都来京畿一两个月了,你跟我说水土不服。 “正好,孙老的徒弟就在这里施诊,晚饭的时候交她给你看看。”萧凡道。 费忌摆手:“不必不必……老毛病了。” “那更该看看了。” “……” 齐王住在驿馆,萧凡要回去。 晚饭时,玉有容拉着孙童,也来衙门蹭了顿饭。 回去时,江兴驾车,玉有容与孙童坐在车里,为了避嫌萧凡骑马跟在车旁。 “老爷,昨日京城才结束热闹,今日齐王殿下就被派出来主持赈灾了。” “陛下这么着急,让齐王殿下捞政绩啊?” 萧凡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各方自然也明白,今日来的贵人可是不少。” “驿馆那边,我们路过的时候,好多人捧着礼物拜见齐王呢。”江兴感慨道。 这可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白水镇在京畿,也就是一个小地方罢了,平时李青山与万福楼的丘故,就算是这里最富贵的人了。 可今日,县衙的招待院子里,却是高朋满座,无一白丁。 林锡给齐王介绍人,都说得口干舌燥,让师爷捧着酒跟在一旁,好润嗓子。 “老爷,我在外面跳到树上,看见你与齐王在角落谈了许久,羡煞旁人啊。” 江兴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自家老爷,看起来也要水涨船高了。 那他这个护卫,嘿嘿,是不是又可以涨工资了? “齐王?”马车内,两个女子都是诧异了一下。 玉有容早知道,齐王与萧凡有交情,但她也不知道交情这么好。 孙童就更诧异了,萧凡果然是独具慧眼,这么早就投资了一个谁也不看好的皇子。 这眼力与决断,实在不是常人啊。 其实她们都不知道,萧凡结交齐王的时候,齐王的确在皇子里还是个小卡拉米。 若不是机缘巧合,那个瘦高个的暗卫说出了一些内情,萧凡也猜不到这么多事情。 也许,现在还在一心一意卖肥皂呢。 “齐王……是个没心机的。” 萧凡哂笑:“他太真诚了,我都不好意思蒙他坑他,若他一直如此,不一定能镇得住那些心思活泛的朝臣啊。” 江兴小声道:“老爷,齐王真的定了?” 萧凡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 只要皇帝不发神经病,齐王的位置,应该就是稳了的。 “那您可就是从龙之功啊!” 江兴激动道:“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萧凡忍俊不禁,指日可待? 你若是知道,今日差点给老爷我一个肥差,你不得笑晕过去? “那老爷,你可得赶紧多生几个儿子,这家业得有人继承啊!”江兴笑道。 马车内,玉有容捂着肚子,尴尬一笑。 孙童见她窘迫,笑道:“姐姐不必担心,你是没问题的,只是成婚尚早,一两年内不见动静也正常。”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凡举逃脱,孙鹄传教 回到家,萧凡就被拽进了里屋。 正当萧凡以为,要发生什么不能写的事情时,他听到玉有容急切道: “夫君可问过齐王殿下,我父亲的事情?” 王凡举? 首辅大人,被软禁在府,这件事情,玉有容一直想着。 其实,萧凡却没挂在心上。 主要是,从王凡举干的那些事儿,那些风评来说,萧凡觉得这个岳父是该死的。 而且极其该死。 别说萧凡现在救不了他,就算能救,也要故意装作一副救不了的样子! 那个老登,你不说我还忘了呢! “我忘了问。” “啊……”玉有容有些失落。 萧凡:“不过齐王殿下聊天时,无意间提起过岳父大人。” “我父亲如何了?” 玉有容担心道:“如今朝中有人谋逆,陛下福泽深厚,孙药圣妙手回春……陛下一定恼怒,若是趁此处置一大批人,我父亲只怕会在其中!” 她很担心,原本只是软禁的老父亲,可能这次会被连带着一起砍了。 “不必担忧。” 萧凡道:“昨日京城大乱,许多关押在京城的人犯,都趁机逃出了牢狱。你父亲,也消失了,据说是被人救走。” “谁救的?”玉有容庆幸又紧张。 “不知道,昨日京城太乱了,根本没有人注意这些细节。” 这件事情,对萧凡来说,不算是值得开心。 老登很该死。 不过在玉有容面前,萧凡自然也不能一副,太过于刚正的态度。 “或许是他的党羽救的。” 萧凡道:“岳父犯的事情太多了,他手里握着许多人犯案的证据,如果不救他,很多人都得死。” “所以,他们趁着几个皇子闹翻天的时候,悄悄营救了他。” “也真是会抓住机会。” 真遗憾啊! 坏事做尽,居然还可以逃掉,京城的安防问题可真是漏洞百出。 “太好了!” 玉有容惊喜连连。 得知老父亲逃出生天,玉有容自是开心的,天大的理,也大不过孝道。 这年头的人,就是这样的,大义灭亲的太少了,所以才值得大书特书。 “不过,岳父虽然逃走了,但王府其他人都下狱了。” 萧凡道:“齐王说,廷尉府的人,一早得知岳父逃了,便领旨去王府抄家。王家所有人,连带女眷与仆人,全部下狱。” 王凡举的出逃,无疑是激怒了皇帝的。 昨晚太乱,皇帝或许也来不及管王凡举,才让人抓住破绽救走了人。 而甚至是谁干的,都不清楚。 齐王说他不清楚,但萧凡却有些怀疑,这事儿可能是暗卫做的。 皇帝在各处都有暗卫,禁军都可以利用暗卫掌控,何况是其他方面。 首辅府上肯定是有暗卫的,能在京城那么多暗卫眼皮下,悄无声息救走王凡举。 这事儿本身就很不可能。 除非是监守自盗。 皇帝大概又想利用王凡举,干点儿别的什么事儿。 萧凡以最大“恶意”去揣测皇帝,觉得他干得出来这事儿,毕竟是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舍得坑的皇帝。 “……” 玉有容没多少情绪波动。 说起王凡举,她是担忧的,但说起首辅府上的其他人,玉有容就没那么上心了。 虽然是一家人。 但除了父母指望,玉有容与王家的其他人,还真没什么交集。 毕竟,大部分时间,玉有容都被养在王府外的别院里。 血脉亲情,也是需要时常见面,才能维系的。 “他们不至于会是死罪,最多流放。” 萧凡道:“我再请齐王稍用点手段,或许可以流放近些。” 流放,也是要分等级的。 八百里算流放,两千里三千里也是流放。 显然,八百里稍好些。 对于这些家眷,萧凡的怨念稍轻一些,虽然他们也享受了王凡举犯罪的成果,但终究不是主犯。 看在玉有容的面上,对这些人,萧凡是勉强乐意施以援手的。 至于她亲爹王凡举,那就算了,就算玉有容求他,萧凡也不会救他的! 甚至遇到了,只要玉有容没在身边,还会悄悄插一刀! “谢谢你,萧郎。”玉有容抱住萧凡,近日来的压力,瞬间清空。 得知父亲能活下来,玉有容整个人精神起来。 突然,她松开双臂,坐得离萧凡近些,小声道: “萧郎,我想请孙姑娘长住咱们家。” “可以啊?”萧凡不以为意,“多一双碗筷罢了,不过人家是要跟随师父行医的,只怕没几日又要走吧?” 以孙鹄的行事作风,京城的事情了了,京畿的灾情平复了,他就会带着徒弟继续游走。 “不。” 玉有容笑道:“你不知道,孙童姑娘是要留在京畿的。” “是吗?”萧凡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孙姑娘同我说了,孙药圣喜欢到处收徒弟,教好了就会将他们放在一个地方,让他们自己行医以及教授更多的大夫出来,传达孙老悬壶济世的理念。” 萧凡精神一振: “这是要传教啊?” 药圣教? 自然是玩笑话。 萧凡是被孙鹄的理念,给震惊了。 这个时代的人,居然就懂得,利用桃李满天下,来扩散传达自己的教学理念了。 不愧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按照孙鹄这样的操作,只需要几十年,全天下的大夫,都会尊孙鹄为“祖师”。 并且,孙鹄那济世救民,悬壶济世的理念,会被广泛传开,有更多人会知道并且继承这些理念。 对孙鹄来说,这或许比行医本身,更有意义。 “不愧是孙老啊。”萧凡由衷赞叹,他已经想象得到了。 难怪,孙鹄每到一处,都会换随从,他的弟子一次次消失。 竟然不是学成了就跑了,而是四处传教去了。 高! “那为何是让孙童留下来,不是让孙适留下呢?”萧凡问道。 玉有容:“孙适不仅是孙老的首徒,还是他的护卫,自然要一直带着。” “孙童姑娘跟着孙老,也有七八年了,她已经出师,自然是要选一个地方常驻下来的。” “哦。” 萧凡点头:“所以,这次趁着在京畿行医,孙童就打算留在这里,为孙老传教了?” “萧郎别小瞧孙姑娘年轻,她虽然比我还小一岁,可她的医术比太医院的郑林还高!” 听到这话,萧凡才有了直观感受。 太医院的郑林,乃是京畿第一名医。 这个孙童,居然比他还强,那就真是一条大腿了。 如今的时代,一个伤风感冒都是可能要命的,结交一个医术好的大夫,是绝对有必要的。 原本想着,去抱孙鹄大腿,可孙鹄全图跑,神龙见首不见尾。 需要的时候去找他,等找到的时候,只怕尸骨已寒。 所以萧凡听到孙童要留驻京畿,也是很高兴的。 “若是如此,那便将旁边的一个宅子打扫出来,让孙姑娘自己住,给她找几个下人,咱们出钱……”萧凡道。 玉有容:“为何不留在咱们萧宅?” “傻丫头,人家孙姑娘尚未婚配,住在咱们府上算是什么名分?时间长了,会被人传流言的。” 一个姑娘的清誉,是极其重要的。 现在还是那种,姑娘被人侮辱了,就一定会上吊跳井的年代。 些许流言蜚语,对男子来说无关紧要,不过被指点几日。可不公平的是,对女子来说,可能会影响人家一生。 “对,萧郎说得是,我竟忽略了这个。” 玉有容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自从成婚之后,她也忘记了许多,待嫁闺中时女子需要注意的规矩。 “我……” 突然,玉有容声如蚊虫: “我让孙姑娘给我看了,她说我身子没问题,一定是可以给萧家开枝散叶的……” 萧凡抱起玉有容,就丢到了床上: “那咱们现在就开枝散叶!” “呀,不要呀,还说正事儿呢……” “日后再说!” 第一百六十章 聘妾,她不爱我 一阵辛苦后。 床榻上,玉有容的声音,更加微弱了。 “萧郎……你,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萧凡神清气爽地道:“现在说也不晚。” “那……” “我忘了要说的话了!” “忘了就算了。” “想起来了……” 玉有容枕着萧凡的手臂,道:“萧郎,孙童姑娘喜欢你。” “啥?” 萧凡连忙挠了挠耳朵:“你再说一遍?” “你明明听见了!”玉有容嘟囔道。 “你夫君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优点一箩筐,喜欢我的女子能从这里排到边境去。” 萧凡自恋道:“有什么值得特意说的?” “……” 玉有容白眼,她知道萧凡喜欢搞怪,这时候分明在转移话题。 “萧郎你不懂我的意思吗?” 萧凡:“我说娘子,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若是聘孙姑娘做妾,萧郎觉得如何?”玉有容坐起来,看着萧凡的眼睛,问道。 萧凡翻了个白眼。 你是真敢想啊! “孙姑娘是药圣的徒弟,你聘她做妾,你在想什么?” 萧凡无语道:“别说我不想纳妾,人家孙童姑娘的身份,怎么可能屈尊做妾?” 妻才是夫人娘子,妾只是后院的人,算是夫家的财产,将来生的孩子也是没有第一继承权的。 “我说是的聘良妾,又不是纳妾。”玉有容仔细区分道。 妾也是要分两类的。 一类是良妾,一类是贱妾。 良妾,即是良家女子出身,一般来说在别家是可以做正室的。这种女子即便做了妾,也不能被夫家视为财产随意处置。 虽然比妻地位低,但良妾比起贱妾,还算是人。 而贱妾,就是贱籍女子,被卖入夫家,被用来开枝散叶的工具。 这种妾,就低贱得很,甚至没有生出的儿女在夫家的地位高。 她们就是夫家的私产,可以随意打骂买卖,甚至犯了罪是可以由夫家处死的。 贱妾完全没有人权,就只能祈祷夫家都是有良心的,不然绝对过不好日子。 而良妾与贱妾,还有一处不同的就是。 聘良妾,夫家给的是聘礼,良妾入门也是带嫁妆的。 纳贱妾,夫家给的是彩礼。 彩礼等于买断,从此与娘家无关。 一般名门大族的妾,都是良妾。 “不管良妾还是贱妾,人家孙姑娘是有尊严的,怎么可能跟你这儿做妾?” 萧凡摇头道:“可别这么辱没人家姑娘的名声!” “我不是这意思。” 玉有容道: “妾身只是觉得,萧郎很是辛苦,却只得我一个人伺候,将来若是我有了身孕,迟早也是要给纳妾的。不如趁此机会……” “还有就是,孙姑娘看你的眼神,我知道那是什么意味。我观她的神色,就算是做妾,她也不见得不乐意的……” 萧凡听了直摇头。 这就是三观的不同了。 在萧凡看来,怎么可能要求人家正经女子做妾,这简直是对人家人格上的侮辱。 一定会挨嘴巴子的吧?! 可在玉有容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作为一个正室娘子,给自己的夫君寻良妾是很应该的。 不但符合当下社会风气,还可以表现出,她作为正室大娘子的大度。 不给自己丈夫寻妾的女子,会被人说是霸道善妒,不体贴不贤惠。 很草丹的事实! “什么叫,本来就要给我纳妾的?” 萧凡不可思议道:“这是应该的?” 玉有容点头:“是啊?” “妾身若是有了身孕,将来怀身大肚,自然是无法伺候夫君的,届时当然要给你寻个妾室啊?” 萧凡几乎忘了,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不,这事儿与封不封建无关。 在萧凡的时代,也是这样的。 许多人,都会在媳妇儿怀孕的时候出轨,美其名曰是不得释放,天性使然。 在这封建时代下,这种不要脸的说辞,更是大行其道,连女人都认可! 玉有容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她从小就被教导,如何做一个正室大娘子。 要贤惠、大度、善良且会体谅夫君的一切难处…… 反正就是各种精神与道德绑架。 其中的道德,还不见得很道德。 甚至在许多高门大户里,大娘子怀孕,是要主动给丈夫纳妾的。 不然这期间,无法伺候夫君,如何使得? 等夫君自己找妾,会被说是善妒,不明事理。 丈夫大如天,就是直接的解释。 故此,在玉有容的认知中,原本就是要给萧凡纳妾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着机会,找一个合适的好妾室? 孙童,一下子就被玉有容相中了,她觉得这个姑娘很好相处,若是进了一家倒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总比那些来历不明的贱妾好。 “你……” 萧凡看着玉有容认真的脸色,就知道她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觉得开心,找到了一个很适合的良妾。 萧凡本想生气的,看到她这张脸,顿时反而有些心疼起来。 “傻丫头,这算什么应该?” 萧凡捧起玉有容的脸,正色道:“你为我生儿育女,我若连你怀胎那十数个月,都忍耐不过去,还配做你的夫君,做孩子的父亲么?” “昂?”玉有容诧异无比。 她连忙小声道:“萧郎快别说了!若是传了出去,外间的人只会以为,这话是我说给你听的!” “他们会说我不贤惠,说我善妒霸道,说我大逆不道约束夫君……” 玉有容有些着急,她显然是真担忧这个。 “谁敢说,我给他一嘴巴子!”萧凡笑道。 玉有容头摇得像铃铛:“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 萧凡正色:“难道你不信,我愿意为你不寻二色?” 玉有容疑惑道: “你为何不愿意聘妾?” “我为何一定要愿意呢?”萧凡啧道。 “男人本就是妻妾成群啊,越多的妾室,越显得有实力。”玉有容道。 萧凡一脸怪异: “难道你不介意我有妾室?” “我为何要介意呢?” 玉有容道:“作为正妻大娘子,我本就应该为夫君聘妾,多多为萧家开枝散叶啊?” 突然,萧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吃醋?”萧凡眯起眼问。 玉有容一脸不解:“我为何要吃醋?” 萧凡看着她的脸,突然沉默了。 原来如此…… 这个女人,她不爱我! 萧凡突然才意识到这一点。 朝夕相处数月的妻子,是不爱自己的,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有些难受的。 尤其,还是萧凡这种,喜欢真诚情感的男人。 原以为,玉有容是爱自己的,可时至今日,萧凡才意识到。 她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都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 不是因为她爱我。 也不是因为她多喜欢我。 只是因为,她觉得那是她作为妻子,应该做好的事情,并不是她发自内心去做的事情。 就像是这次,玉有容上赶着,要为自己聘妾。 如果她爱我,是不会这么做的,有些女人靠近还会驱赶。 爱一个人,一定是自私的,想要独自拥有的。 如果没有这种吃醋的情绪,说明不爱,说明感情还没到那份儿上。 哪怕现在的主流思想,都是要让正室给夫君纳妾,可纳得这么爽快的人,也是很少见的。 哪家大娘子,不与妾室争宠? 怎么你还将丈夫推出去呢? “萧郎?” 玉有容见萧凡脸色变了,道:“我说得不对么?” “你……” 萧凡欲言又止。 他想看她吃醋的样子,但又不能直说。 直说的话,玉有容会照办,但是那仍然不是出自她内心,还是在遵从夫君的意愿罢了。 “没什么,睡觉吧。”萧凡扭头,生起了闷气。 玉有容:“那孙童姑娘的事儿?” “你有本事,你就去说,我不管了!”萧凡冷道。 “那我可去说啦?”玉有容开心地笑起来。 背对着玉有容的萧凡,脸色更难看了,心中极其窝火。 第一百六十一章 齐王遇刺 玉有容睡着了。 萧凡还憋着气,她却一边说着,找个机会去问问孙童之类的话。 然后美美地睡了。 你居然睡了! 你没察觉我在生气吗? 萧凡突然理解了,一些女人在生气的时候,丈夫却没发现,是多么令人恼火的一件事情。 说实话,萧凡也不是个恋爱脑。 只是相处时间长了,对于玉有容,萧凡是有感情的,产生了一些姑且可以称为爱的情愫。 而玉有容,却并未产生这种情愫,这是萧凡很恼火的。 是老爷我不够帅了,还是老爷我对你不够好了? 第二天一早,萧凡起来就照了镜子。 发现自己还是那么帅气,顿时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是这个女人不懂感情。 不过想到,两人从认识到成亲,直到如今也不到两个月,萧凡也就释怀了。 可能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由于生闷气,萧凡后半夜才睡着,等他照了镜子,发现床上已经无人。 “夫人呢?” 自己穿了衣裳,萧凡出门问道。 秋蝶熟练地端来洗脸水,笑道:“夫人一大早,就跟着孙大夫去施诊了。” “哦。” “等等?” 萧凡突然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傻妮子,不会真去问人家孙童姑娘,愿不愿意做妾吧? 卧槽,会不会挨打? 萧凡突然有点恶趣味。 于是,连准备好的早饭也懒得吃,便自己骑着马出城了。 不带江兴,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如今白水镇里,除了原本保护萧凡的三个暗卫之外,因为齐王的到来,更多的暗卫都在这里游荡。 别说危险,但凡有人是个潜在的危险分子,都会被拿下,仔细审查一段日子才会放过。 齐王可是内定的储君,皇帝肯定在意他的安全问题。 随着齐王的到来,白水镇的安保也更好了,现在完全敢睡觉不关门。 “萧公子!” 正要去城门口,萧凡却迎面撞上了郑纶。 郑纶也骑着马,是衙门的走马,作为捕头他自然有权力动用。 “何事?”萧凡走得不快,轻轻勒马就停住。 郑纶停下后,在马背上牵着马缰绳,拱手道:“林县令有请。” “昨日不是才吃了饭,还有事?”萧凡很想去看,玉有容怎么吃瘪的模样,心思都不在郑纶这边。 郑纶却道:“是齐王殿下出事了。” “什么?” 萧凡立刻警觉:“出何事了?” “被刺杀……” …… 一路去衙门的路上,萧凡都是很紧张的。 老子好不容易,歪打正着,巴上了未来的储君,还以为能捞着什么。 却没想到,这个齐王也是多灾多难的。 刚到白水镇,就遇到刺杀? “殿下!” 县衙门口,马还没停,萧凡就翻身跳下,急速冲进了衙门。 捕快与齐王的府兵,都认得萧凡,自然没有人阻拦。 冲到了后堂,萧凡才看到,满地的尸体,以及脸色难看的费忌。 以及,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林锡。 见到萧凡来了,齐王脸色稍缓,费忌则是瞪着林锡,林锡则是如蒙大赦。 救星啊! “萧老弟!”林锡连忙走过来,拉住萧凡的手,一脸热切模样。 却在暗中使眼神。 哥哥有难了,弟弟救我! 萧凡抛去一个媚眼——老哥放心。 “殿下!” 在众人面前,萧凡先拜了一下,再看向费忌:“费长史,到底怎么回事?” 费忌站出来,拱手道:“萧公子,这几个刺客,有驿馆的小吏,也有衙门的捕快,甚至还有一个是被刑部追捕的江洋大盗。” “都在拂晓前,突然闯入驿馆行刺殿下。” 费忌冷道:“守卫的齐王府的府兵,那时都疲累了,大意了些,被杀了几人。” “还好我与几个暗卫,贴身保护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凡这才注意到,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有些穿着齐王府府兵的铠甲。 其余数人,露出白布的部分,表示他们是穿着夜行衣的刺客。 “驿馆小吏、衙门捕快、江洋大盗?” 萧凡略微瞥了林锡一眼。 老哥,这要是说与你无关,确实很难令人信服啊。 要在驿馆下手,自然是内部的人容易,能直接知道齐王的房间,还能不经过外面层层把守直接冲进去。 这是真的内贼,才能做到的事情。 显然,这几个都是卖命的打手,他们肯定不是指使者。 而萧凡不需要问费忌,也知道他在怀疑林锡,因为林锡确实嫌疑很大。 “殿下可曾受伤?”萧凡先关心了一下。 齐王摇头,叹息道:“我不曾招惹过任何人,萧兄,他们为何要杀我?” 费忌欲言又止。 我的殿下啊,这还需要问么? “当然是因为,殿下即将是储君,有人不想看到这一幕,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萧凡冷静地分析道。 费忌大为赞同地点头。 “储君?” 齐王:“我做储君,也没什么不好吧,谁要杀我呢?” 萧凡:“……” 费忌:“……” 林锡不敢有任何表情。 某种程度上来说,齐王说得没毛病。 他正义良善,虚心纳谏,自然是个好储君的人选。 选他,自然是好的。 但对别的候选人,就不友好了呀。 怎么能用老百姓的视角,来看待夺嫡争储这事儿呢。 那些皇子怎么可能共情老百姓的立场。 大家都要为自己争啊。 “其实……鲁王很有嫌疑。”费忌又道。 萧凡:“就算没了齐王殿下,鲁王也不可能上位,陛下宁愿从其他下狱的皇子里,选一个罪犹可恕的,也不会选鲁王。” “当然,也许鲁王是在为别人做事。” “靖王为何不在你的怀疑名单上?”萧凡问费忌。 齐王道: “靖王兄不会这么下作,他要杀谁,一般会直接冲过去杀。” “可这是夺嫡之争。”萧凡摇头。 这不足以,为靖王开脱。 当然,一切都只是怀疑而已。 而当下最要紧的,是一直给萧凡使眼色的林锡。 他会不会与此有关? 萧凡只需要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费长史,是在怀疑林大人?” 林锡听到,萧凡终于问自己的事儿了,顿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齐王没说什么,费忌是他的长史也算幕僚,动脑子的事情一般都是费忌做的。 费忌道:“在林大人辖域内,出现这样的事情,林县令自然是难辞其咎的!” 林锡连忙告罪:“下官有罪,下官失察,竟让这等贼子混入了驿馆与县衙之中!” 冷汗从林锡头上滑落。 这件事,一旦被皇帝知道,他林锡至少是要丢官的。 因为失察,险些害死未来储君,皇帝绝不会轻易饶了这个背锅的。 萧凡道:“应当不是林县令所为。” “多谢萧公子仗义执言!”林锡不敢再在齐王面前,称萧凡为老弟,他方才已经被费忌瞪了一眼了。 齐王与萧凡称兄道弟。 难道你林锡,还有资格与齐王做兄弟? “为何不是?”齐王问。 费忌皱着眉,其实他也知道林锡不太可能参与了,只是这种事情,总是要找个人背锅的。 林锡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凡笑道:“若是林县令所为,他自然不会派出驿馆的小吏,与衙门的捕快。” “他只会派江洋大盗。” “因为殿下一旦因此遇难,被这样的人所害,那林县令是无论如何,也难逃罪责的。” 若是林锡所为,他可能不会让自己手下的人动手,一定是借刀杀人的。 不然皇帝是要清算的,知道齐王死在了县衙的人手中,林锡还想活么? 届时不管林锡知不知道内情,他这颗头,都一定得掉。 皇帝是要出气的,也是要立威的,到时候林锡是最合适的人选。 “倒也有理。”齐王微微点头,眼神略过了林锡,没再仔细瞧他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目的是逼齐王回京? 哪怕林锡不是参与者,但他手下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被贬是一定的。 此前扩城响应国策的功劳,瞬间就没了。 或许,在皇帝眼中,这还不够。 说不定明日就来一道圣旨,将林锡调去某个偏僻之地做县令。 这才是林锡最担心的。 可这一点,萧凡也帮不了他。 就看齐王愿不愿意饶他了。 “这些刺客的身份查明了么?”萧凡问道。 林锡暗暗使眼色。 老弟你怎么不帮我求情了? 萧凡无奈摇头,我能帮你说两句好话,至少保住了你的命,已经不错了。 我是齐王的朋友,又不是皇帝的朋友,皇帝怎么处置你,我怎么管得着? 难道,我还劝齐王,去皇帝面前给你求情? 别说我没这本事,就算有,也不能这么干啊。 还没与齐王在朝堂结党呢,就开始操控齐王了?皇帝不得找个机会噶了我,防止将来他的宝贝儿子变成傀儡? 这些事情上,萧凡是很敏锐的,他可不会为了林锡去作死。 “这些刺客的身份,都是假的,查过他们的户籍资料,兰台县衙门里的底根都是伪造的。” 费忌瞥了林锡一眼。 萧凡也无语。 户籍都能随便让人造假,安插进来这么几个人手,你是怎么当官的? 就这业务水平,还好意思叫我给你求情? 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看来,对方都是经年老手,不过或许可以交给暗卫去调查?” 萧凡道:“暗卫是陛下的耳目,他们手段通天,查几个人的底应该有法子吧?” 费忌点头。 又道:“只是,我们没法指令暗卫行事,只能汇报给陛下,请陛下定夺。” 萧凡也点头,他也只是建议,并不会真让暗卫去做。 就算是,也得先请示皇帝。 暗卫相当于皇帝的私军,谁敢插手这一块儿的指挥权,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就只能等陛下去查了,咱们没这门路。” 户籍全造假,这样的人,显然是经营多年安插下来的谍探型人才。 暗卫就是这样的。 不过这些自然不太可能是暗卫。 因为暗卫没这么菜。 萧凡见识过暗卫的身手,有心算无心之下突然出击,齐王与他身边那几个暗卫不可能毫发无损。 只能说,下手的人,应该都不知道齐王身边有暗卫,否则不会如此天真地下手。 “嗯?” 突然,萧凡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萧公子想到了什么?”费忌眼巴巴地道,他觉得萧凡总能看到事物的本质。 萧凡皱眉道: “殿下来主持赈灾,才出来不到一日,就遇刺。” “一般来说,是否这种情况下,要保护殿下回京?” 齐王看向费忌。 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费忌点头:“这是自然,为了殿下安危着想,我本就决定午后就带殿下回京城,顺便向陛下禀报此事!” 萧凡摇头。 齐王:“萧兄,这有何不妥么?” 萧凡道:“只怕,幕后的人,不只是要杀殿下。行刺只是一个添头,成功与否都不重要,他想要的是殿下回京。” “嗯?”包括林锡在内,齐王与费忌三人都疑惑不解。 于是,萧凡便将心中想法道出。 “这些刺客太弱了,只像是寻常的眼线谍探,不是行刺下手的高手。可对方还是派他们出手,显然不是为了真要杀死殿下,那么他们这样做,就是别有目的了。” 费忌眉头紧锁:“不是为了行刺?那为何闹这一场?” 萧凡道: “陛下让齐王出京主持赈灾,显然是给殿下一个机会捞政绩,只有展示出殿下的才能与品德,陛下才好提立殿下为储君。” 皇帝是不能为所欲为的。 到底是需要遮羞布的。 多年不立储君,一来就立一个毫无亮点的齐王,谁服气? 自然是要让齐王,先彰显出,胜过其他皇子的品德与才能,立储才能顺遂。 京畿的灾情,是齐王捞名声的好机会,这一票做好了,他还可以在百姓心中有地位。 “所以,有人看出了这一点,想要破坏殿下的这次机会。” “并且如果殿下遇到行刺就退缩,置百姓于不顾,就更有人说殿下是来捞名声的,不是真心要来赈灾……殿下不只会被说是懦弱,品德也会被诟病。” “如此一来,不论是御史还是民间舆论,都会导向对殿下不利的情况。将来,陛下就很难提出立储的事情了。” 说罢,萧凡看到,三人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林锡恍然大悟,而后点了点头,他是个老狐狸,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手段。 只是今日吓傻了。 齐王则是惊呼:“还有这样害人的手段?” 费忌额头也是冷汗浸出: “幸好殿下坚持请萧先生来一趟,否则下官就要害了殿下了!” 齐王也道:“费长史,我说萧兄一定更有见地,这回你服了吧?” 费忌尴尬一笑,真诚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使出来的,至少也得是个宦海沉浮的大人物。” 萧凡道:“肯定是朝中的人,江湖草莽没这个智慧,但也不一定是某个皇子的人做的。” 事情如果是这样,那就复杂了。 幕后的凶手,可能性太多。 所有不想看到齐王成为储君的人,都能这么干,而且这事儿成本不高。 就牺牲几个眼线而已,在大人物眼中,能达到这样的战略目标,那是完全值当的。 “萧先生说得是!”费忌的眼神中,充满了肯定。 齐王:“那萧兄觉得,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自然是不能走。” 林锡道:“可若是继续有人刺杀,可如何是好?下次万一……” 对林锡而言,他是希望齐王回去的。 一旦在他的辖区里,齐王连续遇刺,不管是不是他参与的,他都会背锅。 管辖不力,这个罪名是逃脱不了的。 搞不好,还会被说什么养寇自重。 不是你纵容的? 那你辖区里,怎么那么多凶徒? 费忌也担忧道:“若是走了,殿下立储的事情会拖延,也许会有变故。若是不走,殿下的安全,如何保障呢?” “你们不是有暗卫么?” 萧凡疑惑:“以暗卫的手段,保护齐王殿下绰绰有余吧?” 费忌一脸苦笑。 齐王则是道:“萧兄,不是每个暗卫,都有白水镇的那三人的身手。大多数暗卫,都只擅长某些事情,武功高强的是极少数,毕竟暗卫只是为了搜集情报被父皇组织起来的。” 这…… 萧凡也是恍然大悟。 我还真以为,暗卫都是那三人级别的水平呢! 原来,暗卫里也要分工种的么? 这样也解释得通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高手,还都进暗卫了? 大多数暗卫,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他们只是皇帝的眼睛。 皇帝的打手,自然是其中特别甄选的。 “那就调兵来啊?”萧凡理所当然道。 王府的府兵,大部分都在京城,全调来可是数百。 再加上兰台县的县兵,以及暗卫暗中策应,完全可以保护齐王。 “调兵来,是个法子,可这样会不会被猜忌?” 费忌担忧道:“京城刚出了事,这眼皮下调兵……” 齐王是个没心眼的,他道:“父皇说了,若有需要,我可直接去西郊大营点兵!” “千万别!”萧凡与费忌异口同声。 两人都吓到了。 齐王却好似没察觉什么不对:“怎么了?” 费忌:“萧公子?” 萧凡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殿下别去就好。” 皇帝到底是疼爱,还是又一次试探,谁知道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千两的彩头 “殿下只管统领赈灾事宜。” “安全问题不必担心,我身边有个高手叫江兴,也可以派给殿下。” 萧凡道:“眼下,没有人敢起兵造反,都没那个实力。不起兵,也不可能在众多高手护卫下,真的伤到殿下皮毛。” 这一点萧凡是很自信的。 经此一事,皇帝肯定会派更多高手给齐王,明里暗里保护他。 那些宵小之辈,连目的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自然是更没有实力真的大动干戈的。 “也是。”齐王点头。 费忌自然也知道,以现在的力量,保护齐王已经不是问题。 他只是在担忧。 或者说,因为知道齐王会被立储之后,费忌更加在意齐王的安全了。 生怕有半点闪失。 从前虽然费忌也尽心尽力,但也没有这么杞人忧天。 “查到这些人的身份前,我们只能被动防守。” 萧凡突然道:“为何没抓活口?” 费忌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这话是在问自己。 萧先生在怀疑我? 费忌一脸不可思议,他知道萧凡就是这意思,只是没明说。 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暗卫能无伤击杀所有刺客,理应是可以拿下活口的。 但是,却没有活口。 如果有活口,至少可以问口供,以朝廷的手段,有的是擅长刑讯的高手。 届时,也能更早得知真相。 “当时情况慌乱,都在忙着保护殿下,根本不敢留活口,若是有个万一下官百死莫赎啊!” 费忌知道,齐王听不懂萧先生的弦外之音,但他得解释给萧先生听。 不然若是被怀疑了,那就真是冤枉。 “费大人,我不是在责问你。” 萧凡摇头道:“那种情况下,自然是先斩杀刺客,我只是觉得,有点儿遗憾而已。” 这种事情,如果还能埋怨保护齐王的人,那可真是要寒人心的。 林锡一直不敢说话,听到这两句,也格外多看了费忌两眼。 以他的老奸巨猾,是真的怀疑费忌,有杀人灭口的嫌疑了。 他觉得萧老弟说得对。 暗卫那么多高手,怎么可能没人反应过来,要留活口拷问呢? 自然是有人,故意下死手,不给机会。 难道现场,真的乱到,非得全杀光,才有把握保护住齐王么? 萧凡瞧见了,林锡那滴溜乱转的眼珠子,瞪了他一眼。 后者立刻规矩了些。 “多谢先生体谅。”费忌长舒了口气,拱手道谢。 若是护卫齐王,却变成了嫌疑人,那他真是百口莫辩。 因为费忌此时自己想起来,也有一种,怀疑自己是杀人灭口的想法! 这就很可怕。 费忌能想象,陛下也一定会这么想! 在朝中,谁看人不是先看恶处? 除非你名声真是好到,足以让人信服你的品德,否则大家都会将对手想到最坏的程度。 “老费,你别担心,本王没怀疑你。”齐王也听出意思来了,便拍了拍费忌的肩膀。 费忌感到安慰:“多谢殿下!” …… 府衙里。 午饭自然是要在这里吃了。 飘香楼的饭菜,很快就送来。 林锡生怕又出事儿,每一道菜,他都派人当众吃了。 无碍,才敢放到桌上来。 “林大人过于小心了。”齐王笑道。 “小心无大错,殿下。”林锡擦着冷汗,他还在担心,明天自己还在不在任上。 费忌看向林锡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 以陛下的脾气,应该是会收拾林锡一顿的。 萧凡也是爱莫能助地暗暗叹息。 “殿下。”一个府兵在门口禀报。 齐王:“何事?” “有个叫江兴的,说是萧公子的护卫。” 萧凡连忙道:“我方才叫衙门的人,回去喊他来的。” “叫他过来,别带兵器。” 萧凡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这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便衣,都是暗卫的高手。 每一个,都堪比萧凡如今的身手。 片刻后,江兴进来了。 萧凡为齐王引荐道:“殿下,这就是我身边的护卫江兴,他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一流。” “一流?”几个暗卫,相视一眼,语气阴阳。 他们倒也有规矩,只是不屑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只是他们眼神中的轻蔑,那是一览无遗的。 武学高手,也是有鄙视链的。 大内高手,瞧不起江湖高手,觉得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二流货色。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自古以来,都以为朝堂上的文武才是天下第一流。 而江湖高手,也鄙视大内高手,觉得他们都是朝廷豢养的爪牙、走狗。 他们认为,高手是不羁的,是自由的,是不屑于给人当仆从的。 双方……形成了鄙视闭环。 “呵。”暗卫的不屑,令江兴眯起眼来,但他也知道场合,没有发作。 萧凡却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便笑道: “殿下,我观这几位大内的朋友,是有些不服气。” “这样吧,未免殿下与费大人觉得,我是随意唤来了一个不入流的,不如叫江兴与各位大内高手比试比试。” “谁若能赢江兴,我出一千两的彩头,如何?” 一千两? 作为暗卫,本来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但听到这个数字,一个个还是眼前一亮。 江兴则是略显紧张:“老爷,我……” 那可是一千两。 若是不小心输了,他的月钱,得赔十来年才够! “放宽心,若是输了,老爷不叫你赔钱,也不扣你工钱。”萧凡为江兴宽心道。 江兴这才松了口气,也是跃跃欲试起来。 林锡连忙道:“这如何使得?在殿下面前动武,若有个万一……” 费忌也有考虑,不过他也不能驳萧先生的面子,便道: “林大人也说得对,我看这样,大家赤手空拳地切磋,在院中去……这样既尽兴,也不会误伤殿下。” “好!”齐王早就想看这样的场面了,这可不多见呢! 齐王看向那五个暗卫,笑问: “几位谁下场?” 一人站出来,自信道: “萧公子说一千两,可是当真?” 萧凡乐了:“当真。” 他又道: “若是我等,每人都能赢江兄弟呢?” 江兴闻言,本来只是想切磋一下的心思,顿时变成了——看老子不胖揍你一顿! 萧凡则是笑道:“若是你们五人,都能赢江兴,我每人都给一千两!” “萧兄!”齐王连忙劝道,“我这几个大内来的护卫,可是很厉害,你可别白给了。” 白给,自然也是萧凡教齐王的词儿。 萧凡笑道:“无碍,就当是给各位兄弟送福利了。” “哈哈,萧公子快人快语!” 那先站出来的暗卫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请!” 说罢,暗卫跳到院中,摆好了架势。 萧凡笑容渐变,看向江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给我揍他一顿! 这几个人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萧凡很不爽。 倒是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江兴也走到院中,摆开架势,双方要干起来了。 齐王突然道:“等等!” 众人看向齐王。 齐王笑道:“萧兄既然出一千两的彩头,那本王也出!” “啊?” “若是江兴能赢一场,本王便出一千两的彩头!” 一千两,对萧凡来说是九牛一毛。 对齐王来说,那根本连毛都不是,银票上的数字他可以随便填。 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江兴顿时眼冒精光:“多谢殿下!” 他对面的暗卫不屑:“江兄弟,我拿了萧公子的一千两,会给你几百两去治伤的!” “好好好,二位快开始吧!”齐王搓着手,颇为期待地道。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可是,对场上的二人而言,这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每局一千两啊! 谁都不可能会放水的,鹿死谁手,就看真本事了,这波是不可能有人情世故的。 给得太多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种错觉叫差一点儿 砰—— 事情发展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没看清楚。 那个暗卫低着头回来了。 他尴尬地看了一眼齐王,回到了几个大内高手之列。 剩下四个,也一同低头。 萧凡略微一笑,就知道这群暗卫的武功了。 齐王还没尽兴,诧异道:“下一个来啊?” 他很想说句,怎么这么快结束,但为了手下的面子,还是没吐槽。 可是剩下四个大内高手,也一动不动。 每个人都略微低头,不敢直视齐王与萧凡的目光。 “这……”费忌都觉得没脸面,更别说齐王了。 费忌责怪地看了一眼萧凡。 萧先生,你也不叫那江兄弟手下留情? 至少,也给点面子,怎么能一招就给人打飞了? 这一下子,就将余下四个,都吓住了。 萧凡见状,心中想起来一句话。 别让人家尴尬,也就是不让自己尴尬,否则就是埋祸根。 于是,故意埋怨道: “江兴!” “老爷我不是提醒过你么,那招不能随便用,你一日只能用一次,若是待会儿有刺客来了,你如何还有力气抵御?” “昂?”江兴指了指自己。 然后迅速会意,理解了老爷的意思,挠了挠头。 低头的暗卫,又抬起头来了。 齐王诧异道:“什么那招?难道是江湖传说中的杀手锏?” 萧凡咳道: “是啊,我家护卫有一招秘技,可以短时间内增强武艺,一日只能用一次,否则经脉承受不住。” “原来如此!”齐王点头,“难怪我说,怎么这么强,竟有这样的秘技,江湖上真是卧虎藏龙!” “是这样啊!” 几个大内高手,顿时眼前一亮,一个个跃跃欲试。 我又行了! 只有费忌,笑得很不自然。 他可不是傻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费忌只听过能增强力量的药物,或是针灸手法,没听过可以意念增强的秘法。 什么前置操作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知道,这是萧凡在给那几个大内高手留脸面。 “壮士,这招能教本王吗?” 齐王很感兴趣道:“本王可以出……十万两来学!” 江兴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胸口。 突然就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我多想,多想……我要是真有这秘技就好了。 一下子就挣十万两! 他又不好解释,难道要说实话——是这几个暗卫太菜,我常态就这么强的? 在萧凡眼神示意下,江兴咳道: “回殿下,此秘法需要从小学习,沐浴药液,坚持数十年方成……殿下想学也晚了。何况,家传秘法不能外传。” 齐王顿时失去了兴趣。 “好吧……” “那个,老费,给他一千两!” 费忌有些心疼地,从怀里抽出一沓银票,从中抽出一张“壹仟两”的,双手奉到了江兴面前。 江兴:“嘿嘿!” “多谢殿下,有劳费大人!”江兴得意一笑,在腰间擦了擦手,双手捧过了银票。 拿在阳光下透看了几息,便乐呵呵地,折起来揣进怀里。 生怕掉出去,还用力戳了戳,塞得更进去些。 萧凡笑道:“各位大内的朋友,还有兴致玩儿玩儿么?” “啊?” 原本正觉得丢了脸,想要讨回来,又担心被说是趁人之危,因此不敢开口的大内高手们。 闻言,顿时一个个眼绽精光。 齐王摇头道:“不好吧?江壮士已经用了秘技,不是最鼎盛时了,这样轮战不公平。” “诶!” “不打紧。” 萧凡连忙笑道:“江兴就算不用秘技,也是顶尖高手,殿下不会是怕再输几千两吧?” 闻言,齐王顿时冷哼: “萧兄,我是替你省钱呢!” “我身旁的这些大内高手,一个个都是顶尖,此刻再交手那就太占便宜了!” “既然你这样觉得,那我就叫你输个几千两看看!” “下一个!” 这次,齐王一声喊后,一个大内高手迅速跳了出来。 那三个没出手的,也懊恼不已,大意了,慢了半拍。有人已经伸出一只脚,奈何那厮跳太快。 “好!” 萧凡对江兴使了个眼神:“应是一番龙争虎斗,有趣有趣,江兴你可要好生应对!” “是,老爷!”江兴顿时会意。 老爷这是要我打假赛啊! 只要赢得困难些,看起来不那么碾压,应该就行吧? 会意后,江兴摆开架势。 “嘿嘿……”萧凡蔫坏一笑,看来今日要创收了。 于是…… 第二人,也败了。 只是这次,斗了五十招左右,才分出胜负。 “我大意了,江兄!” “但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强,但与我并非有差距,只是我差了一招!” 江兴拱手:“侥幸而已。” “还有人来么?”江兴傲视群雄地昂首道。 “我!” 第三个大内高手,跳了出去。 齐王道:“本王还没给江壮士颁奖呢!” 萧凡拍了怕齐王肩膀,笑道:“都打完了一并给也行。” “江壮士不会觉得劳累么?”齐王贴心问道。 萧凡:“再来十次,他也不累,江兴是耐力型的。” 费忌:“……” 费忌真是现场,唯一一个,以旁观视角洞察一切的人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对决,但江兴在故意控制招法。 就是要赢得难看一些,才让人觉得,这个人也不是不可战胜。 其实,江兴与这些人,有明显的战力差距,他太强了。 这几个暗卫,应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故此,费忌已经意识到,这波己方大概要全输了。 只是看着齐王殿下,与萧先生那和睦欢笑的画面,费忌自然也不会故意挑破这层窗户纸。 几千两而已,对王府来说,确实不算个事儿,尤其如今齐王还正得宠。 能用几千两,换来萧先生这样的人才的友谊,也没什么要紧。 于是,费忌掏出银票,悄悄地再数了四千两出来,将余下的银票揣回了兜里。 —— “我怎么可能输?” “我就差那一点儿!” 最后一个暗卫,在懊恼中战败。 齐王也是咬牙遗憾道:“真可惜呀,就差一丁点儿,每次都差一点儿!” 萧凡安慰道: “江兴行走江湖多年,很有战斗经验,大内高手久居深宫,反而有些疏于这方面的锻炼。他们差距不大的,其实……” 这安慰,只有齐王信了。 此时此刻,早先交手的几个暗卫,也都已经反应了过来。 但也都碍于脸面,不好意思说破,他们都已经怀疑江兴是在放水了。 至于那秘技,他们还不好肯定,是不是真的存在。 而连胜五场的江兴,脸上也是洋溢着笑容,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五千两啊! 老爷能分我多少呢? “老费,再给江壮士四千两!” 见费忌熟练掏钱,数也没数就交出去四千两,萧凡暗暗一笑。 知道这位长史大人,是看出端倪来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玩笑闹剧而已,萧凡笃定齐王不会小肚鸡肠翻脸的。 “多谢殿下!”费忌拿到钱,兴奋得双手都在颤抖。 谁懂啊,一共五千两! 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挣不到五千两! 以前行走江湖,劫富济贫的时候,赚最多也赚不到几百两的! 这波可以直接养老了。 齐王哼道:“萧兄的护卫,的确是高手,不过这样的强者,萧兄舍得给我?” “不是给你,是借,等你回京城,人是要还给我的。”萧凡正色道。 齐王坏笑道: “本王可以举荐江壮士,去禁军中任职教头,至少也是个五品,江壮士意下如何?” “啊?”众人诧异。 费忌更是担心,这当面挖墙脚的行为,会不会激怒萧凡。 江兴听了,也是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摆正了姿态,答道: “多谢殿下厚爱,草民是萧老爷家中门客,自然是应奉老爷之命是从。”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帝的反利用 江兴并非不心动。 五品的禁军教头,这个职位很吃香,很多宗亲或是勋爵家族都争抢不休。 不仅是地位高,更是能在军中埋下许多自己的人,这个职位很重要。 当然了,禁军教头不止一个。 江兴也知道,齐王只是一时兴起,并且多半是在调侃。 故意挖墙脚,来气一气萧凡,也不是非要抬他一手。 若是应了,反而是蠢货,将来不论是齐王还是萧凡,都不会再喜欢他。 直接拒绝,还显得忠义。 “哼!” 齐王见江兴拒了,当时就撇嘴。 萧凡欣慰一笑。 他是不可能让江兴,被任何人招揽去的。 江兴知道太多秘密。 荣华富贵,跟着萧凡也能有,高官厚禄……能比得过摸鱼厚禄? 当然,若是江兴很想去,萧凡也不是不能放人,只是从今以后就不会再亲近此人了。 萧凡也知道,齐王在调侃,不是认真的。 多半也是想看好戏,若是江兴答应了,或是沉默迟疑了,那他萧凡就丢脸了。 对于刚丢了脸的齐王而言,他也想让萧凡尴尬一下。 可是没能如愿,于是齐王就更烦了。 “既然你不应,那就别来护卫本王了,回萧宅去吧!” 齐王傲娇地表示,本王不稀罕了。 萧凡笑了笑: “也罢。” “既然几个大内高手在,江兴来不来也无妨。” …… 回去路上。 江兴疑惑: “老爷,为何叫我去齐王处,又不坚持让我去保护齐王呢?” 萧凡摇头道:“你来历不明,齐王与费忌怎么可能放心让你护卫。” “只不过是看在我的面下,才见你一面,总是会找个机会不让你贴身保护的。” 江兴点点头。 又道:“既然如此,老爷还叫我去,白忙一场?” “你白忙了?”萧凡斜睨道。 江兴挠头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五千两银票。 递过来的时候,手也是抖的。 萧凡戏谑道:“罢了,你自己留着花吧,别拿去欺负人就行。” “多谢老爷!”江兴大喜,连忙将银票揣了回去。 嘿嘿,这可是五千两啊,这不是小钱钱了,这是暴富啊! 等江兴收起了银票,萧凡才道: “叫你来,是让齐王看看,我身边有能人,也让更多人知道这一点。” “还有就是,让人知道,我对齐王是尽心的。” 江兴疑惑:“让谁知道?” “呵呵。”萧凡瞥他一眼,笑而不语。 京城。 养居殿内,只隔一日,萧景轩已经容光焕发,可以广开殿门,任人窥见了。 “陛下,兰台县来信了。” 赵嵩从偏殿过来,手里拿着密信。 “宏儿打算回京了?”萧景轩看也没看,便好似未卜先知似的。 赵嵩却摇头:“暗卫说,萧凡劝住了齐王,说清了利害关系,已经知道是故意恐吓他回京了……” “那萧凡果然有眼界,能看到这一层,也不枉朕测算他一次。” 萧景轩搓着手,笑道: “这个少年,朕真是越发喜欢他了,。” 赵嵩笑了笑,心中却是无语。 哪有亲爹派人刺杀自己亲儿子的? 虽然目睹不是刺杀吧,派去的也是废柴,但总归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吧。 怎么陛下你还沾沾自喜起来了? “难道说,陛下这一手,并不是想看齐王的反应,是在测试萧凡?”赵嵩也是才知道。 萧景轩哂笑: “宏儿那直脑袋,还用测算?那费忌说什么,只要有理,他无有不应的。” “朕只是想看看,那萧凡能想到哪一层。” “他能劝住宏儿暂不回京,已经是不错了。” 赵嵩忽然笑道: “也许不止。” “萧凡应该想到了更多。” “哦?”萧景轩侧目,手上的笔放下,“还有什么消息?” 赵嵩将密信,放在御案上,滑去了皇帝面前。 萧景轩拿起细看。 “这小子,将自己的贴身护卫,也想派给宏儿?” “他自己也在被鲁王与高程盯着,随时可能会被刺杀,却能将宏儿的安危放在前头,已是难得。” 萧景轩满意点头: “是个可用可信赖之人。” 赵嵩却摇头: “陛下,我却觉得,是那萧凡猜到了,来行刺的是陛下的人……所以才叫那江兴去护卫齐王,为的是向陛下展示他的忠义。” 萧景轩怔住,眉毛微微紧了紧,又舒展: “你个老贼,是否过于用心险恶?” “或许是萧凡知道,有暗卫在暗中保护他,所以才不会担心自己安全,将江兴借给宏儿?” 白水镇的那三个暗卫,曾在萧宅斩杀了鲁王的府兵,因此萧凡是知道暗卫存在的。 在萧景轩看来,就算萧凡不知道暗卫,也是知道有人暗中保护他。 那么,将江兴放心借出,也是说得通的。 赵嵩冷笑:“陛下何时如此天真了?” “与你这老贼在一同的时候啊?”萧景轩理直气壮道。 赵嵩无语地给了个死鱼眼。 “行了。” 萧景轩道:“那萧凡自然是有目的的,就说他这次大力建设粥棚,也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个好名声。” “只要他做的事情是好的,目的是什么不重要,只要目的不与我们相悖就是好的。” “这世上,哪有天生的忠实奴才?” 萧景轩不屑道:“君臣、父子、夫妻……看似天经地义的从属关系,实则不过是处处相互妥协的结局,谁该天生就是个可堪欺负的实诚君子?” 闻言,本有些无语的赵嵩,微微皱起了眉毛。 而后叹道: “要不陛下是江山之主呢,臣格局低了。” 皇帝这番话,赵嵩很赞同。 世上没有天生的奴才。 你要能给人家想要的,不论是情感还是物质,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你得能给,人家才能一直信服你。 听起来是道德关系,其实是经济政治问题。 “那陛下觉得,这萧凡,究竟如何,还要再试他么?”赵嵩道。 萧景轩摇头:“此子太聪明了,有齐王在,朕不能完全不在乎地试探他,他只怕已经意识到朕对齐王的偏爱了。” 回想起来,从关注萧凡到现在,萧景轩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从那个皇族宗室子弟的暗卫,从白水镇的春风楼回来后,萧凡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对齐王更上心了。 说话做事,也更政治正确了,以前会骂朝廷的,后来也不骂了。 就好像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似的。 “不……” 萧景轩笃定道:“此子,绝对已经知道了暗卫的存在!” “嗯?”赵嵩自信道,“暗卫手段何其高明?何况是那三人,绝不可能会暴露真实身份给萧凡!” 对于自己亲手带起来的暗卫,赵嵩是无比信任的。 如果意识到暴露身份,三人都会来信的,可他们没有。 萧景轩摇头:“朕的意思是,他已经意识到,朕的人在盯着他,保护他……也许他不知道暗卫这个名字……不过接孙鹄的那一晚,他也知道了。” “为了孙鹄,为了百姓,他守在驿馆暗中保护……难道也是做戏给朕看?” 赵嵩与萧景轩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儿意识同步,怀疑了一些东西。 “陛下,此子心机太深!” 赵嵩眯起眼,杀机乍现:“是否先扼杀于微末?” 萧景轩脸上,也浮现出杀机。 只是立刻,就化为了哂笑: “若他是个心机深的,利用齐王,从而利用朕,来实现他的野心,那也是好事。” “好事?”赵嵩不解,“这算好事么?” 萧景轩微微叹息: “宏儿一生太顺了,有朕暗中扶持,他没受过什么太大的委屈。” “若是萧凡是个不值当的朋友,迟早有一日,宏儿自己会发现。” “朕要他自己去发现,一步步揭穿挚友的面目,他才会一下子成长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施恩找补 “……” 赵嵩没想到,皇帝居然想到了这么远。 留着萧凡,自有好处。 若萧凡是好的,他将来会扶持齐王,这样的人才自然是难得的。 若萧凡是有野心的,只是在利用齐王,那他迟早会暴露面目。 这样的话,皇帝反而要鼓励齐王,多与萧凡交往。 最好是情深意切之际,突然反目,那么这个教训,会一生烙在齐王心中。 对齐王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一课了。 这比说几句话的教学效果,要好百倍! 这世上,大多的父母,总是担心孩子不听从自己的话,从而惹出什么麻烦来。 就会更耗费口舌,去打比方,去引经据典来向孩子论证自己的观点。 不论孩子是不耐烦,或是为了孝顺才听从几句,但他们内心深处是不会很赞同这些道理的。 总是要等他们出去,碰了壁,摔了跤,才会在那一刻想起长辈的教导,完成教育的闭环。 这种教育,更好。 只是代价更高,一般家庭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但皇帝不在乎,只要不危及江山,不让齐王真的出事,他是完全可以这样做的。 “老贼,朕有些期待了!” 萧景轩不知道,此刻他的笑容,在赵嵩眼中是那么地变态。 “朕真想立刻看到,宏儿与那萧凡反目的一日,那会是怎样精彩的场面?” “桀桀……” 赵嵩:“咳!” 萧景轩才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像个坏人,便识趣地闭了嘴。 “陛下……” 赵嵩道: “剩下的就是政务了。” “内阁那边,递交过来了近日的简略。” “今早上书的,都是恭贺陛下康愈的请安折子……不过也有正事,这次淮王与晋王兵祸,虽然没起多少风波,但牵连的朝臣甚多。” 赵嵩道:“廷尉府拿下了很多府邸,现在天牢都快装不下了。” “刑部与廷尉都建议,尽快处置一批,也好为接下来的议罪定个调子。” 现如今,双王之乱,已经结束,犹如一场闹剧。 可是双方牵涉的朝臣,可是一大批,许多府衙的主要人物,全都下狱了。 是流放还是斩杀,刑部是不敢定的,哪怕皇帝将案子交给刑部了。 刑部要请示,看皇帝是个怎么态度,如果严厉,那涉案的就全部严厉;若是皇帝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刑部也好从宽处置。 毕竟,许多府衙,都需要用人。 全杀了或是流放了,找谁来替代,这也是要背锅的。 刑部不敢,就让皇帝自己决断。 “哼!” 看出刑部意图,萧景轩不屑道:“不敢担当的东西!” 赵嵩戏谑道:“与刑部的谨小慎微不同,吏部的折子就大胆许多。” 说着,赵嵩从案头上,将吏部的折子拿出来。 萧景轩扫了两眼,就是一个冷笑: “吏部想尽快处置这些罪臣,好借机再筛选新人。” 赵嵩点头:“这是吏部的权力,若这次能安排这么多新臣,吏部主事之人的权柄就太大了。” 知遇之恩,在官场是极其重要的恩情。 谁对谁有知遇之恩,那么后者,就会被认为与前者是一党的。 不是一党,也得是。 不愿意也得愿意。 否则,就是不懂得知恩图报,就是私德有问题。 私德有问题的人,能指望他什么?谁也不愿与之为伍。 若这次吏部趁机安排官员上位,得到了皇帝的默许,那吏部这下就可以直接掌握朝堂。 成为最大的一党。 而且将直接掌握朝堂的话语权。 这将对高度集权的皇权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这也是此前,皇帝要在变故之前,先拿下内阁首辅的原因。 首辅相当于宰相,在这种时候有人统领百官,统一基调,是极其危险的。 这也是历来,朝堂上,皇帝一定会允许许多不同声音,同时存在的原因。 有些人很蠢,很误事,但他们必须得存在,因为他们可以替皇帝阻碍那些,想要掣肘皇权的人。 “吏部的野心不小。” 萧景轩冷笑:“想趁机坐大,妄想!” “传旨,未曾亲临逆王王府的官员,先戴罪回职,后续再行处置。” “陛下仁慈。”赵嵩点了点头。 萧景轩白了赵嵩一眼。 你是官话说习惯了吧,这时候有外人吗? “再传旨给刑部,官眷都放了吧。” “陛下?”赵嵩诧异,“这,于律法不合吧?” 萧景轩斜睨道: “咱这是坑了臣子,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的,若是不趁机施恩,等着他们积怨造反么?” “呃,也是。” 细想之下,的确如此。 这次的操作,主要是为了坑几个皇子,以及敌国。 但朝堂上涉案的官员太多,他们的家眷更是无妄之灾。 皇帝的骚操作,迟早会暴露在世人眼皮下的,世上聪明人不是特别多,但事后诸葛亮到处都是。 很快就会有人反应过来。 若是还严厉处置这些人,那简直就是在埋祸根。 赵嵩:“陛下此举,就算他们知道了内情,也不会心存抱怨了,实在是高明。” “别拍马屁了,这儿没别人。” 萧景轩无语道:“老贼,你最近有点儿变了,怎么谄媚了这么多?” 赵嵩笑了笑,没答话。 你连亲儿子都坑,我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坑我? 虽然我也还算信你,但你这个老六,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备。 “对了。” 萧景轩想到:“孙药圣是不是还在宫里?” 赵嵩:“这是自然。” “孙鹄是来给陛下看诊的,至少要多留几日,才算做全了戏。” 萧景轩笑道:“那一晚,石羽许诺了什么给孙鹄,这孙老才答应配合咱演戏的?” 赵嵩竖起一个指头。 “一万两,还是十万两?” 萧景轩知道,孙鹄不喜欢钱,但他知道孙鹄花的钱是最多的。 这个人不喜欢钱,是不喜欢自己花,喜欢花给别人。 孙鹄救人,是需要钱的,至少需要药材。 所以,孙鹄一定会提出金钱上的要求。 “不。” 赵嵩摇头:“孙老的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他在东夏国境内,可以任意向朝廷经营的钱庄支钱,他可以给详细的账单绝不胡乱花费。” “这还不如给他十万两呢!”萧景轩翻了个白眼。 随意支取,就算孙鹄都用来济世救人,那也是一个无底洞。 “孙鹄向来只救病苦,不救穷苦,倒也花不了几个钱。”赵嵩解释道。 世上有两种苦。 一种是穷苦,另一种也是穷苦。 只是穷苦,会带来许多别的苦,例如病苦。 当然了,不穷,也可能命苦。 就像是一些绝症,可不管你是穷是富,众生平等,该死都得死。 “只救病苦,会花得少?”萧景轩摇头。 赵嵩:“人家只是借支,孙老有的是钱,治几个达官贵人,就够他悬壶济世数年了。” “那还差不多。”萧景轩这才放心。 毕竟国库也没有余钱啊。 “只是朕也不能小气,还是要赏赐他一批金银的,万一将来朕真需要他了,也好开口。” 萧景轩还是想得很长远的。 赵嵩忍俊不禁:“陛下真是有远见。” 没见过这么咒自己的。 “嗯……” 萧景轩想了想: “就给孙老用蜀锦,再配上些金丝软玉,做个悬壶济世的旗给他。” “再赏他一万两吧,对了,给银票,孙老要四处走,带太多银子不方便。” “嗯……老贼,你觉得这样可好啊?” 赵嵩点点头,笑道: “只怕蜀锦很快会被孙老变卖。” 萧景轩嘴角一抽,这才想起来,那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小老头儿。 蜀锦可是有“锦中银票”之称的,那是价值不菲。 孙鹄的马车上,除了细软之外,任何值钱的东西,早就变卖去救人了。 “那就印上大宝玺印,看谁敢收!”萧景轩找补道。 “回头孙老一定会说,不小心弄丢了,陛下要不要打个赌?”赵嵩很戏谑地说道。 萧景轩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准备招揽,有容暗示 马背上,萧凡突然勒马。 停在了大街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白水镇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生面孔。 江兴眯起眼,手已经放在刀柄上。 他察觉了一丝敌意。 “真有人要行刺我?”萧凡意外得很。 他这次展示江兴的实力,也是有让旁人识趣些,别做无用功的意思。 虽然他不怕刺杀,但也怕烦啊,三天两头有人行刺,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马躁动不安。 萧凡摸着马脖子,安抚了一下。 很快,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对方并没有出手。 “江兴,你有没有信得过的江湖朋友,武功高德行不错的?”萧凡突然问道。 同骑着马的江兴,上前些,点头道:“自是有的,老爷想招揽他们么?” “我的安全,有你足够,可夫人与宗宝,我不放心他们……总不能,每次我出行,他们就不能出去,那也太束缚了。” 方才有人暴露行刺意图,令萧凡警觉了。 如果有人去调虎离山,玉有容与张宗宝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那三个暗卫,是不可能主动保护他们的。 江兴:“我有些江湖朋友……对了,这秋后的时节,正是江湖上各方门派争斗的日子,他们应该都在中原地区汇聚了。” “昂?” 萧凡不解:“为何是秋后争斗?” 江兴笑道:“老爷,你真以为那些江湖门派或是江湖高手,就一个个不需要吃喝了?许多人都没钱,需要在自家种地的。秋后都闲了,才得空出去赚名声。” 萧凡哂笑。 没想到,闯江湖的侠客们,也是这么受限的。 “是啊,谁又能,不为生活蹉跎呢?” 萧凡感慨万千,连江湖人士都得吃饭穿衣,不可能每次都劫富济贫吧,那不人人喊打了? 再说了,江湖人也是有家人的。 那些不管家人,就只顾自己快活的江湖人士,也是要被人唾骂的。 当然,如果是孤儿,那就是闯江湖的料了,乐意干什么都成。 有武功的江湖人,在家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劳力呢。 听江兴说了,萧凡略微笑了笑,对如今的江湖风气有了些了解。 这才是好的江湖风气。 一个个都追求极致的快意恩仇,谁都敢干诛九族的大罪,那这就不是江湖了,是黑社会。 “还有,”江兴补充道,“这一年到头,尤其是秋后这段时间,各地最是动荡,这时候出门游历也容易赚名声,很容易闯出名堂来。” “还有这样的缘由,真是……科学的江湖经验。”萧凡为之侧目。 秋后,往往都动荡。 原因方才说了,各地都农闲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 还有就是,闲暇了,人们才有时间去奔赴理想。 比如去外地探亲,或是去走访朋友,一路上难免遇到什么山贼流寇。江兴悄悄与萧凡说过,他当初在江湖上,就故意在流寇横行的地方等着机会行侠仗义呢。 剩下的,便是如今的局面了。 秋收如果不利,会更动荡。 比如今年。 秋收不利,吃不上饭,百姓就会有人落草为寇,世道就更不太平。 “今年的江湖侠士,会更活跃的。” 江兴道:“老爷想招几个人,我可以联络,但我不敢保证……也许他们向往江湖,不愿意束缚在庭院之中。” 江湖人,最崇尚的是自由。 自由,是江湖人最大的浪漫,也是人最应该追求的东西。 为了追求自由,才会追求理想,理想往往就是自由的一种前置条件。 “你尽管联络,但要德行信得过才行。”萧凡嘱咐道。 江兴:“老爷尽管放心!我的朋友,虽不显贵,但至少是是非分明的。” “那便好,你就说,给他们每人每月保底十八两吧?” 本来想说二十的,但想到江兴也就这个价,还是略少些好。 “十八两?” 江兴瞪眼,现在的江湖人,可不是打家劫舍的代名词。 劫富济贫,也得是师出有名才行,不然会被江湖人视为耻辱追杀的。 十八两,看起来不算多。 但若是种地,一个劳力一年也拿不到十八两。 绝对算高薪了。 只是江湖人淡泊名利,不一定会在意这个,他们更在乎做得舒不舒心。 有人会考虑前途,有人会考虑钱财,有人只考虑心情。 这就叫人各有志。 “诶?” 江兴突然想到:“老爷,这次京城变故,许多勋爵家都被牵连,应该会有一些人被流放或是发卖……不如就近买些好手?” “这?” 萧凡想了想:“这倒也是,也近,节省时间。” 那些江湖人,谁知道是半年还是一年才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武功再高也不能顶急用。 “这倒是可行,能马上用,回头去请齐王帮我物色一些人来。” “这点小事,还要劳烦齐王殿下,不好吧?”江兴想得简单。 萧凡却摇头: “我这是给齐王机会,让他在我身边放眼线,这样他也放心我……不过我估计,齐王没这么多小心思,陛下可能会这么干。” “陛下?”江兴眼皮一挑,似乎懂了。 说罢,萧凡忽然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 “老爷,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萧凡:“我知道,去城门口接夫人。” 时间回到午时。 原本,孙童是忙得饭都不想吃的。 可是玉有容在,哪会舍得让她饿着,早早便命人送来了饭食。 就在隔壁棚子下,清空了人,两女对坐而饮。 倒也不能喝酒,孙童下午还要施诊,只饮了半碗醪糟。 饭桌上,玉有容旁敲侧击,先是将孙童的家世,打听了个清楚明白。 然后得到了一个“家世清白”的结果后,玉有容很满意。 终于,话赶话到了这儿: “孙妹妹,可有相好的,或是婚约?” 孙童摇头:“自是没有的,跟随师父行医多年,都不在一处定居,哪里去寻什么相好的?” 女孩子之间,有些话可以说得随意些。 若是外男问这个,孙童搭理一句,都算是自轻自贱了。 “那,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儿,在妹妹眼中,是值得托付的?” 玉有容继续旁敲侧击,她总不能开门见山,直接就问,那显得很强势,且无智。 有些事情,女子是很敏锐能洞悉深意的,只要提几句即可明白。 如此一来,就算是不成,也不会伤了和气。 玉有容原想的就是,先暗示问过了孙童,若是她有意,便再请媒人登门。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程序。 “何等样人,我也不知。” 孙童略哂道:“跟随师父行医以来,我见过许多无耻之徒,也看到许多壮志悲歌……我总觉得,男儿得是顶天立地的才行,稍有事故能稳住脾气,大难临头能护佑家人……哪怕身名俱丧,也要以家中老幼妻小为重。上承天命家国,下应本心无愧,此为男儿之魄……” 说着说着,孙童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 便笑道:“玉姐姐见笑了。” 玉有容点点头: “妹妹说得极是,女子若能选择,自都是想寻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婚配。我倒是运气好,遇到了我家萧郎,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心怀苍生又悲天悯人……” 孙童的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玉有容提到了萧凡? 她察觉到,玉有容是话里有话。 “萧公子自是好人。” 孙童赞同道:“姐姐的确好福气,我倒是不敢妄想,将来能否寻到这个的夫婿。” “何须等将来?” 玉有容笑道:“京畿人才众多,不如姐姐我替妹妹考量考量,寻个这类的也不难。” “这……” 玉有容这番话,倒是令孙童拿不准意思了。 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说在警告自己,不要靠近萧凡? 于是,孙童倒也试探道:“姐姐何时做媒人了?” “嗨。” 玉有容摆手道:“只是近日想着,我家萧郎辛苦经营,我却是个不善于伺候的,便想着给他多寻个良人。便开始学起了做媒人。” “这一学,便上瘾了,看见个姑娘就想着给人家做个媒,也是让妹妹见笑了……” 对于求聘良妾的事情,玉有容没有直接道出。 但是她说完这番话,孙童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时有些震惊。 又觉得古怪。 她是个清白良家,有尊贵的师门,这样的身份,嫁公侯府邸都行。 却被一个平民的夫人,当面暗示聘她做妾?! 自然是觉得被轻贱。 但同时,孙童却也没有下意识就断了玉有容的念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叫停了 京城,养居殿。 赵嵩斥开了,殿内所有不是暗卫的宫女内监。 正打算歇息一下,装装样子的萧景轩,见他作此状,便晓得有事。 “是哪件事?”萧景轩坐起来问道。 赵嵩小声道:“王凡举传回消息,他已经出京城,被人带着去了清河。” 王凡举? 在场的暗卫,都不敢听了。 首辅王凡举,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早就被软禁了。 昨日听说被劫走了,原本皇帝在官员面前是震怒的,怎么现在,居然好像是早有勾结? 经历过京城双王之乱的暗卫,顿时都意识到,这恐怕又是皇帝的另一个陷阱! 利用王凡举,去搞几大世家望族? “王凡举的海捕文书,刑部已经下发了。”赵嵩道。 萧景轩笑了笑:“果然有人救他。” “果然是那几个大族的人。” “此次京城的计策,为我宏儿扫清了所有夺嫡对手,震慑边关……等我儿上位后,他就有一个太平的盛世。” “但几大世族虎视眈眈,世家门阀对俗世的统治,旷日持久,许多地方连皇命也不敌乡绅之言……若是此次,能利用王凡举,对付那些世家就师出有名。” 赵嵩点头: “陛下英明。” “劫走首辅,隐瞒罪证,结党营私……只要抓个现行,明面上谁也不敢说什么。” “而王凡举手中的证据,是他们惧怕的,他们要么灭口,要么拿到所有证据再灭口。” “不管如何,只要王凡举一死,咱们甚至可以直接出兵。” 赵嵩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六皇帝的城府,是真的深。 王凡举作为首辅,多年来暗中受命于皇帝,拉帮结派,四处结交世家门阀,与之同流合污。 为的,就是这一日! 王凡举被软禁,已经数月了,消息早就传出去。 各大世族的人,趁机派人来劫走王凡举,趁机扫灭罪证,这就是皇帝下的饵。 他要灭世家,就要灭得名正言顺。 必须要造成一个,不灭不行的大势局面。 王凡举是最好的引线! “就是可惜了王首辅……” 赵嵩遗憾道:“此计不论成不成,首辅是必死无疑了。” 那些世家反应过来后,或是没反应过来要灭口,都一定会杀了王凡举。 “唉。” 萧景轩冷道:“朕也非铁石心肠……只是世家门阀,早已尾大不掉,必得除之!” “首辅也不是白白牺牲。” “当年,他兄长王凡祥,就是被这些世家门阀的人坑害,才被判了斩首,全族流放。” “有机会能报仇,又能为国为朕,首辅是义不容辞的……只需将来,好好对待王家之人便是。” 赵嵩也是面带悲伤,王凡举的慷慨,令他敬佩。 萧景轩说到这里,则是想到:“朕想起来了,王首辅的那个嫡次女,叫王清莲?” “当初计划开始时,忘记将她保护起来,得到风声后被人送出去了。” “如今可找到了?” 赵嵩点头:“暗卫回报,已经找到了。” “她在何处?” “在白水镇。” 萧景轩惊讶:“又是这个白水镇?” 赵嵩哂笑:“还有更巧合的,只怕陛下听了,都会怀疑是刻意而为。” “什么?”萧景轩站起来,“她如今在白水镇做什么?” 揶揄了一下,赵嵩才摇头道: “王清莲,如今已经更名,在白水镇重录了户籍,名为玉有容。” “玉有容?” 萧景轩恍然:“朕记得,那个,那萧凡的正妻,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是同一人。”赵嵩正色道。 萧景轩瞪大了眼睛,这件事情的确超出他的预料。 “这?” “太巧合了吧?” 于是,赵嵩便将王清莲逃出京,被牙行发现怀疑是逃奴,从而转卖给青山牙行,差点被卖入青楼的事情,告诉了皇帝。 “春风楼?” 萧景轩怒道:“逼良为娼?” “王清莲不敢泄露身份,她毕竟是在逃,在春风楼宁死不屈,被转卖去小驼山发卖……” “却机缘巧合,被时任衙门辅差的萧凡救下,两人不几日就成婚,在衙门将王清莲当作流民嫁良,重录户籍时就是玉有容这个名字了。” 听完,萧景轩长舒了口气。 “好险。” “若叫首辅知道,王清莲被卖入青楼,他该怎样激愤?” 萧景轩冷道:“暗卫都在做什么,为何没有派人看好王清莲?” 赵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陛下,当时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个计划,谁会派人去盯一个朝臣养在外头的次女?” 萧景轩尴尬一笑:“这也不能怪你……” 赵嵩暗道,这该怪你,你自己连我都防着,才有这屁事。 “那什么……” “那萧凡还的确是个好人。” 萧景轩转移话题道: “将来,这萧凡会是宏儿重用之人,王清莲嫁给他,倒也不算委屈,迟早朕会弥补给王家的。” “这是应当的。”赵嵩赞同道。 心中,也替萧凡感到有些庆幸。 这小子运气真不错,先是烧了齐王的冷灶,现在居然又恰好娶了首辅的女儿。 为了给齐王扫清障碍,为了弥补付出太多的首辅兄弟,将来萧凡夫妇二人一定是会得到极大好处的。 “盯紧首辅那边。” 萧景轩叹息道:“若是有机会,还是叫暗卫救下首辅。” “尽力而为吧。”赵嵩叹息,不抱希望,这种事情概率太低。 王凡举被世族的人握在手中,那些人手中的力量,除了军队之外,是全都不弱于皇帝的。 想要在完成计划的前提下,还保住王凡举,除非有人能通天彻地,或是世家的人都是善男信女或是傻瓜。 君臣二人沉默了半晌。 因为他们都知道,王凡举是死定了。 “派人保护王清莲,不,是玉有容。” 萧景轩道:“在计划完成之前,谁认出她是王清莲,就去警告一番,不得泄密。” 如果被挑明了,皇帝就不得不派人去抓王清莲。 装作不知,还可以就这么放过,让这姑娘少吃些苦头。 “臣这就去办。”赵嵩得令后,便出了大殿,去偏殿给暗卫布置任务了。 这时,石羽在殿外求见。 萧景轩接见他,第一句话便是:“重整禁军,准备发兵清河。” “陛下?” 石羽震惊,没想到皇帝还想干这事儿。 “清河附近,不是有一支屯田军,数万人呢?” 萧景轩白眼道:“调禁军过去,就是为了对付这支杂牌军。” 清河县附近驻扎的军队,军官没被世家腐蚀,皇帝是万万不信的。 从那里调兵,只怕刚下旨,清河县的世家连夜就造反了。 石羽大为震动: “陛下要对世家出手?” “本朝崛起的豪门不算世家,千百年影响深远的,那才叫世家。”萧景轩看出石羽的担心,便解释了一下。 豪门与世家,是两个概念。 世家都是豪门,但豪门不一定是世家。 世家把持最深的权柄,应该被扫灭。 但豪门,是当朝皇帝能立起来的重要助力,是动不得的。 “臣,遵旨!”石羽严肃起来,他虽是个武官,也是知道世家门阀积弊太深的道理。 尤其是清河县那几个,号称庶子可比五品官,出个门都是前呼后拥,在清河县附近几个州府,甚至连府衙都得听他们的。 这样的世家,早有取死之道。 “先不要对下面的人说,到了清河附近再说。”萧景轩不想让人提前收到半点风声。 “臣遵旨。” 石羽下去了,一路上,他都激动非常。 世家门阀早该灭了! 那些不懂事儿的玩意儿,真以为自己深耕千年,在世间洒下了所谓的文道传承,桃李满天下……就能以文乱法了? 都该天街踏碎公卿尸!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结束了,江湖再见 玉有容当真去问了孙童。 萧凡亲自看到了那一幕,却憋着笑,等到回家之后,直到玉有容也回来了才笑她。 “萧郎笑什么?” “没什么,你去问孙姑娘,人家如何答你了?”萧凡戏谑道。 “孙姑娘说她巴不得嫁一个萧郎这样的夫君。” 萧凡点头: “对对对。” 玉有容觉得他模样难看,很是烦躁。 因为这话,不是孙童说的,是她要面子自己编造的。 孙童说的是:“萧公子这样的男子,只可惜不能一分为二,叫世上多一个得宠体面的大娘子。” 这话,就是听出玉有容聘妾心思,用来怼她的。 你要是舍得让我做正室大娘子,我倒是可以将郎君分你一半。 可惜,玉有容自然不可能蠢到,自己让出正室的位置。 所以也就无疾而终了。 “萧郎你看到了?”玉有容见萧凡脸上,忍不下去的笑。 当时她被怼得尴尬无比,之前错会了人家孙姑娘的意,居然去叫人家这样出身的女子来萧宅做妾。 简直就是开玩笑。 萧凡哂道:“人家孙姑娘,明明只是欣赏我的品德,你却以为她是看上了我,想去聘人家做妾。” “若不是孙姑娘脾气好,只怕你是要被骂一通的。” “哈哈……” 玉有容郁闷道:“我哪知道,她居然只是欣赏。” 世上的女人,但凡过得好的,都会担心别的女人喜欢自己的男人。 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会怀疑对方狼子野心,从而防备起来。 玉有容不防备,她要展示自己大家闺秀的贤惠,反要给萧凡聘妾,她以为自己的丈夫应该是个女人都会欣赏喜欢的。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忍住,这样好的品行、万贯家产,加上帅气无双的好男子。 “哈哈!” 萧凡笑道:“人家孙姑娘何等人物,自是见过世面的,你夫君我只是个区区草民,她怎么可能甘愿来给我做妾。” “你还是省省吧,对自家有点儿数。” 玉有容很是不爽利地“嗯”了一声。 从此之后,再不提什么聘妾的事儿,因为她总是能想到这出糗的画面。 …… 赈灾有齐王管,萧凡也能脱出手来。 帮着林锡,将扩城计划搞一搞。 小驼山,已经没驼了,本就不高的山峰,因挖掘石料过甚直接垮了。 这不是意外,是工部的人指导下,刻意为之。 别以为古人就不懂什么力学,他们很懂,甚至知道怎样省力,怎么挖才能让一座山尽快塌下来。 一个人也没死。 萧凡受邀,到场去,林锡叫他自己先选。 本来说好的,扩城之后的区域,是有一些商铺作为回报,给各家出资人。 林锡自然照顾萧凡,要给他好的地段,叫他自己先去标记挑选。 正说着,小驼山外不远处的山沟里,人影窜动,马蹄声鸣动。 被江兴提醒,萧凡闻声而去,远远看到山沟里有一大批禁军在穿行。 着甲、带箭、云梯…… 这是要去打仗? 萧凡看了一眼,禁军行进的方向,大为意外:“江兴,那边是何处?” 江兴顺着萧凡指着的方向看去: “老爷,那边是千山县。” “千山县再过去些?这条线上还有什么?” 江兴想了想,他行走江湖多年,在脑子里早就有一个地图。 “千山县再过去,是溪山、百桑镇……清河县、渠州……” 数了一通。 萧凡突然惊道:“清河县?” 他产生了联想。 玉有容曾说过,王凡举以前暗示过她,出事可以去找清河县的一个望族。 再加上,最近王凡举在京城自家府邸,被一股不知来历的劫匪给带走了。 “禁军是要去清河县?”江兴也反应过来,震惊,“陛下这是要对清河县的几个世族动手吗?” 谁都知道,世家门阀,历来是皇帝统治天下的最大障碍。 先帝就想搞这些世家,结果江山飘摇,不得不作罢。 如今陛下又想故技重施,并且是直接发兵,这惊到了两人。 “陛下这样做,不怕烽火四起吗?” 萧凡皱着眉:“如今京城平定,陛下威势正盛,若能拿到他们的把柄,趁机一鼓作气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可一定会有后续麻烦。”江兴摇头。 世家门阀,如果只是发兵灭了就完事儿的话,早就被灭了。 他们有自己的势力网。 在各级官府与军中,都有实权,掌握着政治与经济命脉。 皇帝想要坐稳江山,也是要看他们的脸色的,从而这些世家门阀十分嚣张,家族中的庶子都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 在清河县附近,朝廷甚至无法施政。 皇帝要灭他们,那么就算成功了,其势力网中的人也会奋力反击。 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一定会清算他们的,不主动出击,就等于作死。 “可是皇帝有暗卫……” 萧凡突然明白,皇帝敢动手的底气,只怕是这些世家门阀的主要实权人物,早就在暗卫的掌控下了。 一旦皇帝出手,这些人可能没机会做什么,就会被拿下。 就像是这次京城的双王之乱。 暗卫出手,禁军里非皇帝心腹的实权人物,全部俯首! 趁着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暗卫已经发展至此前,再来一波大的。 这很合理,皇帝就是这老六脾气。 “天下格局要大变,京城朝堂的局面,也要有剧变了。” 萧凡沉声道:“若陛下成功了,只怕接下来皇权会达到顶峰!” 江兴:“陛下权力收回,令出即行,于江山社稷大有裨益。” “暂时是好的。” 萧凡也点头:“原本的朝堂,我不感兴趣,若是皇帝能说一不二,倒也是个好风气了。” 尤其,如今的皇帝,还是一个明君。 虽然皇帝是个老六,但萧凡也不得不承认,当今陛下是个有脑子的不暴戾的。 又有暗卫,处在鼎盛时期。 这个情况下,朝臣都会被皇帝监视得很紧。 就像是明朝早期。 当官是最难的,因为捞不着钱,不敢干什么大事儿。 可若是不想捞钱,只想做点实事儿,那反而是最好做官的时候。 这时候谁也不敢玩儿什么心思,皇帝看得一清二楚,在朝堂上皇帝就是最危险的,其他朝臣全都作乖乖状。 高度的中央集权,高度的监察制度,官场风气也会肃清。 虽然不至于水至清则无鱼,但至少没有人敢嘲讽清官是傻子。 “老爷,您想入仕了?”江兴听出来了。 萧凡笑道:“若陛下真有这么大魄力,能做到那样的程度,我倒也愿意为他做点事情。” “老爷……您开财源是有一手,可是陛下手中人才济济,人家还不一定要收你做官呢。”江兴老实巴交地吐槽道。 萧凡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只会赚钱了?” “难道老爷做文章也是一绝?”江兴戏谑道。 狗东西! 萧凡连笔都不想碰,他可不会做什么文章,他有的只是知识。 以及超越时代的思想,和无数朝代兴亡的历史经验。 …… 小驼山看到禁军后,萧凡就一直在家等着。 等了数十日。 才从李青山的商队口中,打听到清河县那边的消息。 “官道早就封了,许多险要之处都有禁军把守,清河县内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又过了几日。 “首辅王凡举,居然被抓到了清河县,被那些世族的人害死了!” 得知消息后,萧凡告诉了玉有容。 玉有容自是悲伤的,萧凡安慰了她一晚,才将她的悲伤暂时按下。 直到一个月后,消息突然一下子,如暴雨般飞来。 “震惊!禁军去了清河县,扫灭了整个清河!” “听说清河县的世家,全都被端了。” “世家门阀能忍?怎么没动静?” 有人觉得,那些世家的人肯定会反击,甚至不惜发起战争,哪怕会导致裂土而分。 可结果,军中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只知道许多军队在这段时间里换防了。 将领大换血,一些副将上位,或是平调去了一个将军。 好像禁军扫灭清河县,是个不值得令人在意的小事似的,没有人做出反应。 朝堂上,倒是有人为此上折子。 只是折子刚递到内阁,写折子的人就下狱了。 内阁大学士也是聪慧的,没有人敢再递给皇帝,直接就留毁了。 朝堂上,为此也算大动干戈,此前因为双王之乱本就下放了许多官员。 新上任的还没到职,就有更多人出事。 于是,萧凡在白水镇,都看到府衙外贴上了公告。 “陛下大病初愈,承蒙上天恩泽,因此广开恩科,以表恩泽苍生之意。” 皇帝要开恩科,着急选一批人才,赶紧补缺。 而此刻,边境也传来捷报,一骑挂着军旗闯入京城东门。 在天街上打呼: “东境捷报!” 同一日,边境各处的传信兵回京,有人累死了几匹马,将消息尽早传回: “西境捷报,我方诱敌深入,击溃敌军,收复一州之地!” “南境捷报,我军诱歼敌军主力,长驱直入,有望拿下三州之地!” “北境大捷,靖王殿下身先士卒,力斩三军,黑水一岸已尽归我手!” 这一日,此时此刻,京城里有脑子的人,都突然悟了。 兵部贴出来的捷报上,都说各方用了类似诱敌深入的法子,战争从陛下病重后几日就爆发了。 “陛下下了好大一盘棋!” “我的天,我怀疑陛下没病。” “陛下已经不在乎了,收拾了皇子、边境与清河县,如今识趣的世家也都主动放开权柄,陛下已经今非昔比!” “别瞎说,当心暗卫!” “怕什么,我在赞美陛下的奇谋妙计,又不是在污名陛下,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倒也是……陛下毕其功于一役,这一石击四鸟!” 有人疑惑:“不是三鸟么?” “你不知道?陛下昨日朝堂上,已经说了要立储,也将齐王记在皇后名下,将其扶为了嫡子……立储立谁还不明显?” “这……” 远在白水镇的萧凡,得知一切之后,也是明白了什么。 王凡举,也是皇帝的一枚棋子! 禁军扫灭清河之后,内阁发下来的,关于王凡举与清河大族之间的龌龊证据,让皇帝师出有名。 法理上,足够对这些世家进行灭族。 然后皇帝就这么干了。 不仅如此,传闻接下来,还要株连不少人。 再次看到齐王时,已经赈灾结束,齐王要被召回京城了。 萧凡看着齐王,感慨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陛下为殿下扫清了一切障碍,实在是为父者之典范。” 齐王听了萧凡的解释,才明白了这一切。 “父皇……”齐王感动到落泪。 他可以想象,将来他上位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盛世。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碍皇权了。 除非皇帝自己作死,再养出几个大权臣来,否则有暗卫存在,谁也搞不出什么大动静。 “萧兄,你同我入京吧?” 告别时,齐王也是图穷匕见,道:“御史台空缺了一个谏议大夫,是清河县的人,所以下野了。” “户部空缺尚书,大理寺少卿一职也空缺。” “你只要随我入京,我保举你可以任职其一!”齐王期盼道。 这回,萧凡没有再忸怩。 “朝堂如此清明,正是男儿报国的好时机,我怎能再推辞?” 齐王惊喜: “萧兄,你真答应了?” 萧凡点头:“殿下,从前我不应,是京城多尔虞我诈,风气太差。如今,虽然暗卫的存在,令得官不聊生,可却不会有民不聊生了。” “这时节,我愿将我所学,卖与朝廷。”萧凡拱手一笑。 齐王高兴地快跳起来! “那,那这就出发!” 萧凡:“好……” …… 于是,萧宅全部跟随齐王,搬迁去了京城。 同月,在齐王的保举下,萧凡先去了御史台,被提拔为谏议大夫。 一时,令各方不满。 可随着萧凡数次,在朝廷上力谏陛下,得到了文官清流的认可。 同年,萧凡出任户部侍郎,时任户部侍郎高丰已经晋升尚书。 帮着户部广开财源,萧凡很快拿下了尚书一职,高丰则是升去了内阁,这也是个有能耐的。 皇帝要提拔萧凡,高丰没犯错又有本事,自然要先提拔他这个上官,再提拔萧凡。 齐王很快被立储,封太子。 皇帝理所应当,让太子监国,开始提前养老。 有脑子的人,都活得短,皇帝太老六,也许是他不高寿的原因。 很突然,皇帝开始得病,这回是真的。 为了提前平稳过度皇权,让新帝更好把握朝纲,萧景轩发病后就让齐王登基,他自己做了太上皇。 不过实权,还是把握在萧景轩手中,逐渐下放到小皇帝手里。 直到皇帝开始感觉力不从心了,便甚至让萧凡兼任了暗卫统领。 赵嵩不是个内监,他是皇帝的好友,为了保护皇帝才一直留在皇宫。 萧凡接任后,赵嵩便留守在萧景轩身边。 数年后,太上皇驾崩,赵嵩去为他守陵。 暗卫,全交到了萧凡手中。 萧景轩驾崩的消息传出,四境敌国来犯,他们忌惮的只是萧景轩,太上皇一死他们觉得找到了机会。 可却想不到,时任户部尚书兼兵部侍郎的萧凡,只祭出一件神器,便将他们打得不敢逾越国界丝毫。 更是在十年内,东夏国凭借“火器”,实现了一统天下! 于是,萧凡将目光,放在了海外。 宝船建成,巡洋使出海,回来后世人才知道,世间不止这一片土地。 通过使者绘制的海岸图,萧凡猛然意识到,这世界与地球的地理格局一般无二。 “不能再给那些狗东西机会!” 萧凡秉持着,要夏国始终保持天下第一,不然落后就会挨打的原则。 先发制人,派出海军灭了东夷,又将南海诸多岛链纳入版图,在每座岛上都刻录碑文与壁画。 以此表明——南海自古以来,就是夏国的固有领土! 后世子孙便理直气壮了。 萧凡广开新学,广收弟子门徒,一应教授开创新物,人才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掀起一场基础的工业革命。 并力谏皇帝,将东夏改为“华夏”。 再者,大力开发火器,冷兵器时代在二十年内一去不复返。 等西方开发新大陆的船只,开到南海的时候,还没靠岸就被岸炮轰成了渣滓! 西方诸国联合来攻,还没越过南海岛链,便被铺天盖地的炮弹送回了老家。 时任海军总督下辖的一位提督张宗宝道:“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海军出击,紧追穷寇,追杀三千里乃还! 从此,东方成为了禁忌之地,莫有敢来犯者。 已经成为第一权臣的萧凡,为了安皇帝的心,卸任了除暗卫统领外的一切职务,只留下了皇帝封的“镇国公”爵位。 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位年过中年的国公大人,居然没有安心养老,而是大力办学。 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学级制度,掀起了一场教育革命,天下人都效仿他。 更是力排众议,让女子可以入学,一手力主平权,令天下人震动的同时也开始抨击他。 这次,皇帝都不敢站在萧凡这边。 可是暗卫出手,润物无声,一切反抗的势力瞬间偃旗息鼓。 而后,萧凡创办了华夏国第一所大学——山河大学。 不论出身、家世,有教无类,只收新学考试成绩优异之人,打通了平民的另一条晋升之阶。 与此同时,第二次工业革命,已经到来! …… 多年之后,皇帝萧宏弥留之际,口中念叨:“萧兄……” 宗亲与朝臣,莫不落泪,尤其是萧宏的皇子,基本都出自萧凡门下。 天下都知道,这两个君臣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寻常亲人。 太子萧不凡坐在病榻边,抓着父亲的手:“父皇,老师为国鞠躬尽瘁,已去多年!” 受教于萧凡的皇子公主,皆是啜泣,伤心不已。 “萧兄,他没死,朕知道……”萧宏眼角老泪纵横。 太子苦笑:“父皇。”只以为,是皇帝老糊涂了,在胡诌。 萧宏斥退了左右,只留下太子与时任禁军统领,萧凡之子萧不为。 顺着殿门,萧宏看着宫外大片的高楼大厦,眼中回忆起了从前。 “陛下,我来送你。”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一个暗卫口中发出。 萧宏与萧不凡父子,看见那暗卫揭开橡胶面具,露出了一张中老年的面容。 正是早死多年的萧凡。 “老,老师?”太子吓得瞪眼。 “父亲!”萧不为也红了眼,他竟不知道老爹还活着。 萧宏见到萧凡,一下子好似回光返照,笑道:“萧兄,我就知道你还在!” “当年假死,不过是为了遁世。”萧凡知道,皇帝一定猜得到他还没死。 太子诧异:“老师没死,为何要假死,父皇为何不揭穿?” 萧宏道: “萧兄是为了还政于朕,他卸任之后,许多得罪过的权贵找他麻烦,他嫌烦便假死了。” 萧凡坐过来,将太子挤开,抓住萧宏的手: “兄弟,我有些对不起你。” 萧宏摇头,不在意道:“不要紧……百姓生活蒸蒸日上就好,皇权终究会退幕。” 多年来,受到萧凡的影响,萧宏也是明白许多历史的必然性的。 只是他不敢做出皇权上的改变,任由萧凡暗中做出影响。 如今因为经济发展,许多新思想涌现,皇权现在已经唬不住全天下了。 思想的觉醒,带来的就是各种思想革命,好在有萧凡暗中操作,没有爆发战争。 一切,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在悄然改变着。 等大家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皇帝已经成了一个有行政权有兵权的吉祥物。 许多以前能做的事情,现在因为新思想的出现,改变了律法,也不能做了。 比如诛九族,这事儿很多年前就不能干了,一些酷刑也被取消。 好在,对付穷凶极恶之人,酷刑还是能应用的。 皇帝还是握着实权,却也不是从前的绝对说一不二,内阁演化的政务院,既协助皇帝行政也掣肘着皇权。 甚至已经有人,在暗中建议,将皇帝架空成吉祥物,实权应归政务院。 眼下虽然压住,但这种变化,显然是不可阻挡的。 这一切,萧凡都知道,甚至推波助澜。 所以,他才说,对不起萧宏。 皇权会一步步被架空,这是历史的必然性。在已经实现工业革命的超级大国中,皇权如果固执,那就只会连吉祥物也做不了。 “萧兄……你是否来自一个,如同而今华夏的这样一个世界?”萧宏临死前,问出了困惑一生的问题。 他觉得,萧凡像是个天神下凡。 萧凡点头:“是,那个世界的华夏,比如今还好,我们至少要一百年才能追赶。” “史上真有仙界!”萧宏眼前一亮,释然快慰。 他以为,如今的华夏,已经是人间仙境,人人安居乐业,百姓幸福安康。 却比那个世界,还要落后一百年。 那不是仙界是什么? “仙界……我来了……”萧宏眼神急速涣散,他想去看看,什么样的世界能培养出萧凡这样的人。 “父皇!”太子跪下啼哭。 “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我萧凡的荣幸。” 萧凡戴上了人皮面具,走回角落,消失在黑暗中。 “父亲!”萧不为呐喊,萧凡却不为所动,父子没有聊起更多话题。 太子止住眼泪,哭着大声喊:“陛下……驾崩了!” 养居殿外,哭啼一片。 一日之内,丧报经由无线电传达全世界,国内一片素缟,西方诸国也为这个传奇的帝王降半旗表达敬意。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