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的万界打工人》 第一章 万界招聘系统 崇政元末年 ... 刚刚登基不久的朱由检神情严峻的坐在了一张奢侈至极的床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活在新世纪下的自己，竟然转世投胎变成了明末皇帝，朱由检。 朱由检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他只知道，历史上的崇祯帝在十七年后可就要在煤山的歪脖子树上吊死自杀了。 自己要是没处理好的话，十七年后，历史将要重蹈覆辙。 “我特么。” 朱由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嘴角的表情显得有些苦涩。 穿到什么年代不行，怎么偏偏穿越到朱由检的身上。 此时的明朝早就已经是内忧外患。 天灾人祸那更是时常发生。 普天之下早就已经是哀声载道。 皇权…… 只是名义上的东西而已。 叮咚！ 可就在这时，朱由检的脑海之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 “系统开启中，确认宿主身份。” “这……” 朱由检心中一喜，这声音自己不要太耳熟，自己前世看小说的时候，对这东西不要太了解，这玩意可就是穿越者的标配，传说中的金手指系统！ 也不知道这系统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吊炸天的皇帝系统呢？ 还是那种可随意穿越的万界系统。 朱由检屏住呼吸，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静静等待系统接下来的声音。 “叮咚！” “万界招聘系统开启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新手大礼包。” “……” 万界招聘系统？ 朱由检愣了愣神。 人家的系统不都是什么皇帝至尊那种吊炸天的名字。 可怎么到自己这边。 就变得如此朴实无华呢？ 要不是前面多了万界二字，自己还以为成为了hr！ 可经过短暂的了解之后。 朱由检就明白了这系统的厉害之处！ 这万界招聘系统顾名思义就是可以招聘任何时空，任何位面的人。 而且自己招聘过来的，那对自己绝对是死心塌地，而且打工就要打一辈子的那种。 当然了。 这招聘的起步价也是非常的昂贵。 幸好。 这新手礼包就是一次免费的招聘机会。 正好让朱由检过把瘾。 “系统，打开招聘界面。” 朱由检不假思索的说道。 现在自己的处境这么危险，必须要找个强大的保镖守着自己。 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心中有了打算，朱由检直接打开了武将界面。 上面一面一面全部都是闻名古今中外的悍将。 朱由检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决定把这次宝贵的机会用在了赵云的身上。 赵云，武力先不说，有勇有谋。 而且还会带兵打仗。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赵云绝对是一大助力。 “系统，就招聘这赵云！” 朱由检果断的说道。 “招聘成功。” 伴随着系统一道冰冷的声音。 一道金光闪过。 “刷！” 一个英俊的身影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身高八尺。 姿颜雄伟！ 仪表堂堂！ 威风凛凛！ 就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大气场。 “子龙！参见主公！” 赵元冲着朱由检单膝下跪，毕恭毕敬。 “起来吧。” 朱由检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赵云在，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会好受不少。 “谢，主公！” 赵云手握一杆银枪，屹立在朱由检身旁。 他！ 就是朱由检最后一道防线。 “陛下！” 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朱由检眉头微蹙，端坐在龙椅上，帝王之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何事？” 朱由检见到曹化淳神情淡然的的问道。 “陛下，钱大人求见。”曹化淳恭敬的说道。 “钱大人？莫非是钱嘉征钱大人？”朱由检摇了摇脑袋，戏虐的说道：“让他进来。” “是。” 曹化淳点了点头，很快，就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带进了宫殿当中。 只是这钱嘉征态度非常狂傲，这一进门就是趾高气昂。 “呵呵。” 朱由检冷笑了两声，手指轻轻扣了两下身下的龙椅。 “放肆！见到陛下为何不跪！”曹化淳站在朱由检的右侧，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好歹的钱嘉征。 “为什么要跪！” 钱嘉征嚣张的说道：“我可刚帮助陛下铲除魏忠贤这一大祸患！陛下不奖赏臣下也就算了，难不成还会因为不行跪拜之礼惩治臣下不成！” “你！大胆！” “铲除魏忠贤？” 一直没说话的朱由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冷声道：“这功劳你还真是敢担啊！” “不然呢？” 钱嘉征反问道：“要是没有臣斗胆上疏，公开声讨魏忠贤的“十大罪状”！铲除魏忠贤哪有这么容易。” “是啊。” 朱由检微微颔首，“扳倒魏忠贤，你们东林党就能在朝野上呼风唤雨，是这个道理吗？” “什么？” 听到这番话，钱嘉征身躯一颤，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陛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东林党可是一心一意为了陛下，为了明朝的千秋万代！” “果然是学文的，说的还真是比唱的好听。” 朱由检拍了拍手，嘲讽道；“既然你们东林党为了朕的江山付出了这么多，那这样，你们明日给朕弄一万两白银过来补充军饷！” “一万两……陛下！你这是强人所难！” 钱嘉征愤怒的说道：“我们东林党人人两袖清风，这一万两白银！没有！” 钱嘉征的态度非常坚决！ 俨然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样子！ “一万两白银都没有。” 朱由检走到钱嘉征面前，居高临下的质问道：“你们东林党真有这么节俭吗！这些年你们背着朕做的那些龌龊事，真以为朕不知道吗！还敢在朕面前哭穷，简直混账！” “魏忠贤是蛀虫！那你们东林党就是大明的毒瘤！” “这么费尽心思的铲除魏忠贤！想让你们东林党一家独大！真以为这大明是你们东林党的吗！” 朱由检字字珠玑。 每一句话都说到了钱嘉征的心坎上。 钱嘉征面如死灰。 一步一步。 不停的往后退。 “呵！废物！” 朱由检不屑的瞥了一眼钱嘉征，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开玩笑。 大明被这么一群一天到晚只想到勾心斗角的蛀虫所掌控。 被灭那都是理所应当！ 朱由检想到泱泱华夏竟然被一群满狗统治这么多年，心里满满的一腔怒火。 恨不得现在就发兵把什么所谓的八旗兵一扫而尽！ “陛下！” 钱嘉征站稳了身子，阴着脸，道：“臣这次过来可是代表……钱谦益钱大人……” “钱谦益？头太痒？水太凉？” 朱由检不由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 钱谦益这货，当年满兵入关，他可是率先就去把自己头发给剪掉，以示忠诚。 就这样的货色，还敢在自己的面前提出来？ “陛下！钱大人可是大明的顶梁柱，你说这话，可是让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心寒啊。” 第二章 大明顶梁柱 “啪！” 话音一落。 朱由检上去就是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钱嘉征的脸上。 这一巴掌下去。 钱嘉征的脸直接肿了起来。 牙齿也掉了好几个。 “陛下你……” “大明的顶梁柱，是朕！” 朱由检狠狠的盯着钱嘉征，冷声道：“不是钱谦益那个废物！更不会是东林党！” 丢下这句话，朱由检看向了一旁面无表情的赵云，吩咐道；“把这条东林党的狗扔出去。” “是。” 赵云微微颔首，手中长枪一甩。 枪头穿透了钱嘉征的衣领。 随后赵云右臂微微用力。 刷。 长枪微微颤动。 钱嘉征整个人都被这长枪给甩了出去。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 “好！” 朱由检满意的拍了拍手，走到了门前，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 “这明朝的天！改变了！” “陛下。” 曹化淳被赵元刚才所展示出来的一幕给惊呆了，他没想到眼前这名威风凛凛的武将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一手枪法更是使的出神入化。 如此猛将！ 是从何而来。 “不该问的别问。” 朱由检看穿了曹化淳的心思，淡淡的说道。 “是……” 曹化淳心里一惊，偷偷瞥了朱由检一眼。 自己效力这么多年的陛下…… 为什么一下子会有这么陌生的感觉？ 为人处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公公。” 朱由检背着手，眉头一挑，冷声道：“和朕去白虎殿。” “白虎殿？这不是魏公公……” “就是过去看他。” 朱由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掷地有声。 魏忠贤…… 可是制衡东林党的一枚重要棋子。 用好，将会受益无穷。 用不好…… 可能吗？ 自己有系统在手，一个个小小的魏忠贤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只手遮天。 “好。” 曹化淳不敢猜疑朱由检的心思，走在前面。 一路上，朱由检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自己，曹化淳还有赵云三人一起来到了白虎殿。 当走到白虎殿的时候。 魏忠贤就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朱由检，急忙跪在了地上，行跪拜之礼。 “罪臣魏忠贤！叩见陛下！” “魏公公。” 朱由检背着手，冷笑道：“没想到你都被关在白虎殿了，这宫中的耳目还是瞒不过你啊。” “不……不敢。” 魏忠贤跪在朱由检面前，身躯测测发抖。 “不敢？这天底下还有你魏忠贤不敢的事情？” “陛下……” 魏忠贤颤颤悠悠的抬起脑袋，刚好和朱由检凌厉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刷。” 魏忠贤心里一惊。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 陛下什么时候有如此威压。 这些天，在陛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由检可不管魏忠贤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沉声道：“魏忠贤，朕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活，臣……想活。” 魏忠贤着急的说道。 “行。” 朱由检微微颔首，“既然想活，那朕就给你一条活命的机会！” “陛下你说……” “今晚，朕要顺天府血流成河！” “臣……臣明白。” 魏忠贤咽了咽口水，看着朱由检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之前陛下费尽心思的想要铲除自己，可为什么会突然向东林党发怒？ 这一切…… 让魏忠贤一脸的困惑。 其实不光魏忠贤，恐怕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白朱由检的心思。 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 何必去做呢？ 把事情吩咐完之后，朱由检并没有在白虎殿多留，而是和曹化淳回到皇宫。 “陛下。”曹化淳实在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东林党和阉党万一联起手的话，臣担心……” “乱世出英雄。” 朱由检瞥了一眼曹化淳，语重心长的说道：“唯有乱，朕才能牢牢掌控！” “乱？” 曹化淳看着朱由检的背影，茫然的摇了摇脑袋。 当晚。 顺天府！ 如同朱由检说的那般，血流成河！ 这一夜！ 注定是个杀伐之夜！ 顺天府战马来回奔驰，东林党的家里不断的燃起滔天大火，和一声声惨叫。 东林党还沉浸在铲除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的喜悦当中。 浑然不觉，他们已经大难临头。 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吏部主事钱元悫速来和阉党就不和，这两家在今晚首当其冲的遭殃了。 两人的宅院里刷刷刷的闯进一群黑衣蒙面人。 从看门的开始杀。 一路尸体冲进了正厅。 卧室。 这两位朝廷官员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砍掉了脑袋。 全家无一幸免。 一时间。 整个顺天府就如同是世界末日。 东林党人人自危。 一个个都在互相询问，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阉党会死灰复燃？ 更有甚至，想要进宫找朱由检要个说法。 当然，全部都被锦衣卫给拦住了。 就算有几个不怕死的，到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了赵云练枪法的靶子而已。 殊不知。 此时此刻。 背后的始作俑者。 朱由检正站在御花园中看着天空一轮圆月。 双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朕！ 要让大明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无论是阉党。 还是东林党！ 都要收拾的服服帖帖！ 翌日。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刹那。 这场闹剧才彻底落下了帷幕。 整个空气中。 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朱由检在一帮宫女的侍奉下把龙袍给穿戴整齐。 在阳光的映衬下。 更显英勇神武！ “陛下！” 曹化淳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朱由检身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因为…… 昨天顺天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震撼了。 “准备早朝。” 朱由检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作为重生者，他对大明的局势看得非常透彻。 东林党和阉党早就已经是那种水火不容。 再加上这一次，东林党差点要把整个阉党一锅端咯。 这血海深仇！ 配合上朱由检的一句话。 东林党这一天注定会损失惨重！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 “制衡大明局势！” “获得两次人才招募的机会！” “叮咚！” “恭喜宿主开启主线任务！” “即可领取任务，并且完成，就可获得丰富物质奖励！” “……” 这一连串的提示音。 让朱由检不由握紧了双拳。 终于来了！ 朱由检之前就曾经想要触发系统的任务机制，但是却一直提示不够格。 但是现在看来。 桥到船头自然直。 得来全不费功夫！ “领取主线任务！” “叮咚！” “恭喜宿主领取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消灭朝野政权！建立自己势力！” “完成任务可获得信用点：十万！” 信用点？ 十万！ 朱由检心中大喜，自己要是有十万信用点的话，完全可以建立一份属于自己的政权！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等会上朝怎么对待东林党的发难！ 但是再次之前，朱由检还是准备把两个招聘人才的机会先用了。 没法子。 自己身边实在是太缺人了。 朝野上的那些人，全部各怀鬼胎，根本不敢用。 第三章 朕就是天 “叮咚！” “打开招聘界面。” 看着眼前熟悉的界面，朱由检抿了抿嘴，陷入了思索当中。 这两次的招聘对以后的规划都是至关重要。 “选择智囊！” 这是朱由检第一个人选。 自己作为天子，不可能面面俱到，必须要有一个人帮手来扶持自己。 而这个人选，朱由检并没有选择诸葛亮，而是选择了司马懿。 诸葛亮虽然和司马懿在谋术方面不相上下。 但是诸葛亮为人太过谨小慎微，在这点上就不如司马懿果断。 此时大明内忧外患。 野猪皮还搁那虎视眈眈。 要是来了谨小慎微的人，横扫全国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更不用说，朱由检的目光可不单单只是华夏，而是全世界！ “叮咚！” “招聘成功！” “刷！” 金光一闪。 穿着一身紫金色长袍。 脸上布满傲气的男子出现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臣，仲达！拜见陛下。” “请起。” 朱由检伸出手托着司马懿的双肩，笑着说道。 还剩下一个名额。 朱由检眼珠子咕噜一转，心里顿时有了注意。 “系统，帮我把韩信招聘过来。” “系统搜索中。” “叮咚！” “招聘成功！” 话音一落。 金光再次闪过。 一个身高九尺，一脸正气的男子，威风凌厉的出现了。 韩信！ 一代战神！ 这也是朱由检在没穿越之前，最佩服的男子。 单靠战术，愣是把一个青铜带上了王者。 韩信的军事水平那可是杠杠的。 “末将韩信！拜见陛下。” “免礼。” 朱由检摆摆手，脸上笑容更甚。 现在心腹虽少，但全部都是人中龙凤。 谋有仲达，将有赵云，帅有韩信。 自己就不信还玩不过一群老油条。 “陛……陛下……” 刚出去准备上早朝物件的曹化淳一回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怎么就去了屁大点的时间，这陛下身边又多了两个人。 而且看样子，一个个都非比寻常。 “陛下，臣心生一计。” 突然，司马懿开口说道。 因为司马懿是被朱由检召唤到这个时代，所以对大明的处境也是非常了解。 “你说。” 朱由检冲着曹化淳摆摆手，示意早朝的事情等会再说。 “陛下如果真想要对付东林党的话，可以这样……” 司马懿凑到朱由检耳边，把自己的计谋简洁明了的说了出来。 “好。” 闻言，朱由检重重的点了点头，称赞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做，曹公公。” “臣在。” “早朝，朕自己去，从现在开始，配合司马懿一切行动。” “可是……” “这是朕的旨意！” 朱由检瞪了一眼曹化淳，随后就带着赵云和韩信一起朝着大殿的方向走了过去。 至于司马懿和曹化淳则是恰恰相反，两人带着一群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 “钱大人！这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又把魏忠贤给放出来了？这不是让我们的努力付之东水了吗！”兵部尚书杨嗣昌愤愤不平的说道。 “就是！魏忠贤这个祸患不除，我们大明危险啊！” “说的对，说得对。” …… “都给我消停点。” 钱谦益摆摆手，沉声道：“这仇我一定会报！我们东林党可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更何况，昨晚的动静闹了这么大，我不相信陛下一无所知。” “对。” 杨嗣昌激动道：“我们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走走走。” 在钱谦益的带领下，众东林党一起走进了大殿。 “啪！” 可是钱谦益前脚刚进，里面就传来一阵怒斥。 “钱大人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早朝都敢迟到了？” “什么？” 钱谦益一愣，诧异的看着朱由检，道：“臣……” “臣什么？朕都到了，你们不是迟到又是什么！” 朱由检眯着眼睛，强大的气场直接就将钱谦益给震慑住了。 钱谦益紧了紧拳头，跪在了地上，高声道：“臣，罪该万死！” 这番话，无异于是给朱由检下一个套！ 毕竟早朝迟到这种事情，罪不该死。 钱谦益这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恶心朱由检。 “呵呵。” 见状，朱由检冷笑了两声，这大明朝的朝野还真是乱，小小的东林党领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 真当自己这天子是摆设吗？ “既然……钱大人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那就即可处死！” 朱由检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谦益，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不是想死吗？ 那就死好了！ “什么？” 钱谦益一听，不可思议的抬起脑袋看着朱由检，“陛下你……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钱大人你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吗？”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说道。 “朕，要让你斩立决！” “陛下！” 钱谦益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愤不平的说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行为和昏君有何区别！” 钱谦益本来打算将朱由检一车，但是没想到朱由检反过来却要了自己的命。 这到哪说理去？ “昏君。” 朱由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如果朕是昏君的话，恐怕此时朝野之上都已经是你们东林党的人！”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对付东林党。 朱由检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索性就是先发制人。 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陛下！这都是谗言！” 钱谦益解释道；“我们东林党一心一意为了大明皇朝，从不敢有半点私心，这天地可鉴！” 说到最后，钱谦益伸出手指着上天，神情越发的激动。 “天地可鉴？那你知不知道，朕就是天！” 朱由检一眼不眨的盯着钱谦益。 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让钱谦益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当中。 朱由检这皇霸之气，根本就不是钱谦益所能抗衡的。 钱谦益往后退了两步，心生退意。 “陛下！臣认为陛下你有点小题大做！” 孔远贞站了出来。 “孔大人，朕说话的时候，你有插嘴的分？” 朱由检不耐烦的看着孔远贞，呵斥道：“朕就不明白了，这天下，到底是朕的，还是你们东林党的！” 第四章 大势已去 “陛下！” 孔远贞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 朝野上的人一大半都下跪了。 这些都是东林党的骨干。 孔远贞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就如钱大人说的那样，我们东林党可全都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忠言逆耳，希望陛下三思啊。” “为了江山，行。” 朱由检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在场这么多人，“三月，东江因为军饷发生兵变，朕来问你们，这军饷哪去了？” “臣不知。” 孔远贞茫然的摇了摇脑袋。 钱谦益虽然心里有点数，但仍然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们不知道。” 朱由检似笑非笑的说道：“好一个不知道，就这三个字，把身上的责任一下子推的是干干净净，你们不知道，难不成这军饷都被朕拿走了不成。” “也……也许都是阉党的所作所为！” 钱谦益激动的说道：“阉党平日里就贪污军饷，这些可都是有记载的！陛下！” “又是阉党……” 朱由检双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都到了这个时候。 钱谦益还不愿意实话实说，心里想着的还是党派之争。 大明的内部。 没想到已经是病入膏肓。 朱由检没有说话，而是坐回了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钱谦益还以为朱由检是被自己说动心了，心中充满了喜悦，本想在加一把火的时候。 大殿外。 急冲冲的闯进了一群人。 为首的赫然就是阉党！ 魏忠贤！ 而跟在最后的则是满脸淡然的司马懿。 “狗阉党！你们来的正好，你们贪污军饷，陛下正要拿你们问罪！” 钱谦益一看见魏忠贤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破口大骂。 仇人见面，分为红眼。 钱谦益恨不得现在就要把魏忠贤碎尸万段。 魏忠贤也差不多。 “哼。” 魏忠贤想到自己已经掌握了东林党的把柄，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面向朱由检，恭敬的说道：“陛下。” “把事情处理的结果说出来。” 司马懿出马。 事情必定办的稳稳当当。 “好。” 魏忠贤瞥了一眼钱谦益，嘚瑟的说道：“你们东林党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什么？” 钱谦益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下一秒。 当魏忠贤说出那些话的时候。 包括钱谦益在内大部分东林党一个个是面如死灰。 仿佛…… 一瞬间，天都塌了。 “礼部侍郎钱谦益钱大人家中搜取白银四千万两！珍宝无数。”... “户部侍郎孙有易孙大人家中搜区白银一千万两！珍宝无数。” “叶都指挥使司……” “……” 魏忠贤站在大殿中央手中的名单硬是报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 就粗略统计一下，仅仅一个都城，一个顺天府！ 东林党贪污的银两就已经是数不胜数。 更不用说那些奇珍异宝。 “啪啪啪。” 等到魏忠贤把名单说完之后。 朱由检拍了拍手，神情严峻。 “钱大人你们还真是清贫啊！不是说好东林党都是为国为名的好官吗？” “不是说好你们东林党都是两袖清风的吗？” “不是说好你们东林党家中一贫如洗吗？” “现在这些银两是怎么回事？”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朱由检走到钱谦益的面前，大声呵斥。 “陛下……这些都是误会，这些钱的来历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钱谦益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水，心虚的说道。 “解释？” 朱由检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钱谦益的脸上，不屑的说道：“你们还想要把朕蒙在鼓里蒙骗多久？” “陛下！” “来人啊！” 朱由检冲着大殿外的锦衣卫，吩咐道：“把刚才报到名字的人全部都抓起来，关在天牢！” “陛下！我们冤枉啊！” “这都是阉党的栽赃！我们是无辜的。” “陛下！放过我们吧，我们已经知道错了。” “……” 当真正死亡逼近的时候。 这些人才明白一个道理。 东林党大势已去。 他们的陛下！ 想要把权利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凡是贪污超过五百万两的，择日当众斩首！” 朱由检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大明不要这贪污腐败的蛀虫！” “好！” “这才是陛下该有的样子。” “大明有望啊。” 朝野中那些真正一心一意为了大明的人，激动的鼓起手来。 司马懿走到朱由检的身边，敬佩的说道：“陛下真的是雷霆手段，臣佩服！” “仲达说笑了。” 朱由检看着眼前一个个高官被押下去，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朱由检心里清楚。 这些东林党仅仅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真正的蛀虫。 已经深入大明的骨髓。 今天…… 自己所做的一切。 就是点燃了导火索。 重头戏还在后面。 “陛下可喜可贺啊。” 魏忠贤看着以往的死对头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待下去，整个人激动的不行。 这…… 东林党一倒台。 岂不是…… 以后整个朝野自己一家独大？ “魏公公朕奉劝你，最好老实本分一点，不然，钱谦益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朱由检看穿了魏忠贤的小心思，在一旁叮嘱道。 朱由检不是不想把魏忠贤也给清剿，而是就目前的情况，还不行。 自己这个陛下，需要狗腿子。 而这个狗腿子！ 魏忠贤就是最好的人选。 哪怕…… 这个家伙对自己不是那么的衷心。 东林党的人被带下去之后。 整个朝野上的人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 看着人迹稀少的朝野，朱由检双眸凌厉。 “朕也给你们一次机会，谁和东林党有过利益往来，最好主动站出来，不要等到最后被查出来，你们追悔莫及。” …… 无一人言语。 “好。” 见状，朱由检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不说，那朕就当你们默认了，行了，你们谁有要事要奏。” “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这时，韩松手持象牙牌站了出来，恭敬的说道。 “讲。” “陛下，陕西近日旱灾情况严重，百姓颗粒无收，陕西百姓已经连草皮都吃掉了，传说……都已经到达易子而食的地步，希望陛下……可怜可怜百姓，立刻拨款赈灾！” 第五章 焕然一新 韩松说的是泣声俱下，感同身受。... 韩松就是陕西人，陕西闹干旱这事情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了。 这段时间，韩松一直想要上奏给朝廷，但是全部都被东林党的人给拦了下来。 开玩笑。 对于东林党人而言，上层社会的利益才是他们关心的。 至于普通老百姓的死活，和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准奏。” 朱由检听完之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自己抄了东林党这么多的银两。 现在不差钱。 “谢，陛下！” 韩松激动的不停的给朱由检磕着脑袋。 “曹公公拉他起来。” 曹化淳走过去搀扶着韩松的胳膊，”韩大人快快请起。” “陛下你……你的这一善举，会救多少……贫困的老百姓啊。” “这是朕应该做的。” 朱由检淡淡的说道：“朕贵为天子，心系黎民百姓。” “陛下！” 韩松看着朱由检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仰。 尽管心系黎民这句话，很多帝王都说过。 但是真正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陛下圣明，大明有望！” “陛下圣明，大明有望！” “……” 整个大殿。 赞美之声。 余音绕梁。 三日不绝！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他现在心中所想要的！ 就是让华夏，传扬世界！ 让那些满清狗！ 死无丧身之地！ 朱由检想到满清狗在华夏大地做的那些龌龊事，就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给手撕了。 尤其是到最后，把一副四个尖带两王的好牌，还给打输了！ 简直耻辱！ “陛下！” 司马懿见大殿没有人在说话，站了出来，询问道：“东林党那些人，陛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杀了！” 韩信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杀了这些人才能震慑住所有人！” “对对对，他说的对啊，东林党的人贪污了这么多钱，必须杀了。” “一天天的哭穷，没想到背地里贪污了这么多。” “杀了好！这些人简直就是我们大明的蛀虫！” …… 众大臣对韩信的提议非常赞同。 唯独司马懿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脑袋。 朱由检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他之前的想法和韩信一样，也是想要把东林党的人给宰了。 杀鸡儆猴。 但是…… 考虑到国情。 朱由检还是决定缓一缓，自己必须要给他们东林党在扣上一个更大的帽子！ 让他们从内部崩塌！ 毕竟，东林党里面还是有不少正义之人。 而这个大帽子！ 就是造反！ 想到这，朱由检抿了抿嘴，道：“先把他们给关起来，处置他们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朱由检站了起来，缓缓开口：“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退朝！” 现在东林党大部分已经被关进了大牢，虽然还没有全出处理干净。 但是至少，朝野上是干干净净！ 整个大明朝俨然一副焕然一新的感觉。 只有内部不发生矛盾！ 那么国家才能昌盛！ 华夏很多朝代的破裂，都是因为内讧，随后被敌人趁乱致命一击。 “退朝！” 曹化淳的嘴中也传出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声。 “陛下等一下。” 司马懿快步走到朱由检的身边，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份名单。 “这名单是从钱谦益家中搜出来的，全部都是这些年被东林党刻意打压的人才。” “仲达做的漂亮！” 朱由检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笑着说道：“果然有你做事，朕放心。” 一边说着，朱由检打开名单。 扫视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 只是当他扫到一个熟悉字眼的时候，眼前一亮，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没想到！ 他竟然也是被打压的其中一个！ 孙传庭！ 对于这个名字，朱由检可是熟悉的很。 毕竟在前世的时候，无论是正统明史，还是一些野史。 对于孙传庭这个人都是有着非常高的推崇度。 “传庭死，则明亡！” 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表明这孙传庭有多厉害，对于明朝来讲是有多么的重要。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事。 孙传庭当年要不是因为朝廷小人当道，他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恐怕也轮不到李自成在那嘚瑟。 对于孙传庭这个人，朱由检可不想轻易放弃。 朱由检指了指孙传庭这个名字，淡淡的说道：“仲达你去安排一下，探探这孙传庭的底下，朕看他的履历颇为惊艳，你回头安排一下，朕想要亲自看一看他。” “是。” 司马懿神情严峻的点了点头。 能够让陛下都这么在意的人，必定非同一般。 朱由检又在名单上找出了几个可用之才，都交给了司马懿来处理。 司马懿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人才对于大明朝，对于朱由检意味着什么，丝毫不敢马虎，和朱由检说了一声之后，就急忙去处理。 “陛下，孙大人求见！” 朱由检前脚刚踏进寝宫，后脚曹化淳那公鸡嗓就响了起来。 “得。” 朱由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苦笑了两声，喃喃自语。 这陛下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当的。 一天天感觉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果然还是当个昏君舒服。 天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玩女人。 啥事都不用担心。 “让他进来。” 朱由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龙袍，端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 “陛下！” 孙承宗一见到朱由检就跪了下来，激动的是老泪纵横。 “老臣！回来了！” “孙大人。”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朱由检走了过去，双手扶住了孙承宗的胳膊，把他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这孙承宗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修筑关宁锦防线，收服失地四百多余里。 而且为人更是刚正不阿！ 当年清兵进攻高阳的时候，孙承宗率领全城的百姓进行反抗。 城破自缢而亡！ 这种人可比那啥水太凉好的多。 “陛下！陛下真的是好手段，短短几日，就将朝野上折腾了这么多年的政党给处理干净。”孙承宗敬佩的说道：“这可是先帝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没办法。” 朱由检摇了摇脑袋，淡淡的说道：“非常时间，朕可不希望大明朝毁在他们的手里。” “哎。” 孙承宗犹豫了片刻，道：“只是陛下你这么一弄的话，恐怕会把东林党和阉党都得罪啊。” “这是朕的天下！” 朱由检轻蔑的说道；“得罪他们又有何惧哉。” “嘶。” 看着朱由检豪情万丈的样子，孙承宗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陛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 感觉一下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先不说这些，孙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为了辽东。” 孙承宗愧疚的说道：“辽东一直都是老臣的心事，这些年为了辽东，老臣四处奔波，可是……效果甚微。” “辽东。” 闻言，朱由检抿了抿嘴，道：“孙大人你对现在的辽东战局是如何看待的呢？” “老臣觉得……想要凭借我们大明朝一己之力收服辽东，恐怕有些困难，我们可以采用和其他国家联手，一起对后金施压，采用逐步推进的方式，虽然这时间估计会长一点，但是老臣相信，迟早有一天，辽东必定能收服成功。” 孙承宗感慨激昂的说道。 “嗯……” 朱由检微微颔首，其实孙承宗的方法对于此时的大明朝是非常试用的。 只可惜，并不适合现在的朱由检。 朱由检可不想和后金打什么消耗战，他想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 收复失地。 扬我国威！ “陛下你也觉得老臣这方法……” “孙大人这办法太过保守。” 朱由检淡然一笑，“朕，一不想和外国联手，二不想和后金拖延时间。” “那陛下你有何高见？” 孙承宗眉头微蹙，忍不住问道。 他也想速战速决，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有。” 朱由检让曹化淳拿了一张军事地图，并且用笔标出了一座城市。 “这……这是广宁！” 孙承宗不由倒吸一口气，双眸中闪过一丝沉思。 第六章 东林党的分化 广宁，是辽河以西的重镇。 四年多以前，正是因为建奴大军攻破广宁，才能发兵骚扰山海关。 如果能重新夺回广宁，实际就是收复辽西，还可以把建奴的势力，堵回辽河以东。 不仅收复了大片土地，在战略上也有极大的价值。 “但是，”孙承宗为难道：“陛下，建奴自从夺下广宁之后，就在那里驻扎重兵。如果我大明要收复广宁，也要派出大军，这后勤问题……” 朱由检一摆手：“后勤问题不用你担心，你就说你需要多少兵马钱粮，我保证一点不少的交给你。” 听到皇帝的话，孙承宗心头火热。 大明的军队在战场上总打败仗，就是因为两点。 第一是朝廷里的官都太贪了，上面批下的军饷，到了军队，顶多剩下一半。 第二是军官都喝兵血，吃空饷，从那只剩一半的军饷里，又贪污一大半。 纸面上的几万大军，落到实处，能有一万就算好的。 而且这本就很少的将士，还缺衣少食，要忍着上官的欺压。 当然是兵无战心，一触即溃。 孙承宗朗声道：“只要陛下能保证后勤物资不出问题，臣只需五万大军，就能收回广宁。” 朱由检听到这里，微微点头。 就在去年，建奴发兵六万攻打宁远，被袁崇焕打退。 建奴主力撤回辽东，在广宁留下的军队，也就两三万。 兵法有云，倍则攻之。 孙承宗要五万大军，是很合理的。 但收复广宁，是朱由检继位之后的第一战，必须打得漂亮，打出气势。 于是朱由检斩钉截铁的说道：“五万兵不够，我给你十万！” 孙承宗听到这里，猛地点头，豪气干云的说道：“如果陛下真给我十万大军，老臣敢立军令状，一月之内，一定收复广宁。” 朱由检笑道：“孙爱卿，那你就先回去做准备吧。” 送走孙承宗后，朱由检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把东林党抄家之后，他手头有了大几千万两银子，还有无数珍宝。 钱这一方面，是没问题的。 但发动大军，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粮食。 朱由检先下令，从江南召集粮食，然后挥手招来曹化淳。 “朕有意派大军收复辽西，但朝廷的粮食不足。朕想派你去找洋人买粮，直接通过津门运到顺天府。” 曹化淳点头道：“陛下，征调江南的粮食，就已经足够大军所用，为何还要再去找洋人买粮？” 朱由检冷笑一下。 “江南是东林党的大本营，朕从江南那里调粮食，他们是一定会搞事情，派你找洋人买粮，是为了稳妥起见。” 曹化淳默默点头，但还是担心道：“陛下，让洋人的船停靠津门，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朱由检一摆手，示意曹化淳不必担心。 现在又不是二百年后，洋人的武器也没有比大明先进多少。 数量更是没法和明军相比。 就凭洋人几十艘商船上，那一两千水手，根本闹不出乱子来。 何况，朱由检还有更深的考量。 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明末气候突变，北方的灾荒，可以说一年接着一年。 如果没有稳定的粮食来源，用来赈灾，那光是减免税收是没用的。 老百姓早晚还是会因为没有饭吃，而起来造反。 所以这南洋的粮食，还是要买的。 对于南洋这片肥沃的土地，朱由检更是虎视眈眈，要收入大明的囊中。 朱由检拍了拍曹化淳的肩膀。 “你在和洋人做生意时，记得让锦衣卫的人，学一学洋人的语言，打探南洋各地的虚实。” 曹化淳领命而出。 朱由检征集粮食的消息，和曹化淳的买粮队伍，一明一暗，同时到了江南。 征调粮食的消息刚一传出，江南就乱了。 “新皇登基，本以为能把阉党一扫而空，让我东林党众正盈朝，哪知道新皇帝也是个昏君！” 一处学院中，一堆东林党的徒子徒孙们，拍案而起。 “昏君来我江南调粮，我们绝不能让他如意！” “说得对！” 应和的声音纷纷响起。 这些东林党的徒子徒孙，本就代表江南本地士大夫的利益。 就是正常的税收，都想发设法的逃避。 现在额外征粮，更是一万个不情愿。 现在不过是拿东林党，当做他们逃税的借口。 一时间，乡绅们组织人上街闹事，坚决不肯把粮食交出来。 江南的消息传回顺天，朱由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早就料到江南会乱，所以这征粮的命令。 就是欲擒故纵。 就是要让江南的东林党动起来。 这一动，坏人就浮出了水面。 朝廷收复辽东，乃是最大的大局。 而东林党不让朝廷征粮，就是阻碍收复辽东。 往小了说，是不顾大局。 往大了说，就是做建奴的内应，是里通外国，是造反。 只要能把这顶大帽子扣到东林党头上，以后他们就再也别想翻身了！ 朱由检想到这里，派人招来司马懿。 “仲达，朕给你一队锦衣卫，你带着他们偷偷前往江南，打探当地士大夫的所作所为，收集他们扰乱征粮的证据。” 司马懿老奸巨猾，朱由检的话刚一出口，他就知道皇帝的打算。 “臣一定不负使命。” 朱由检笑着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顺天府，天牢。 被朱由检下令关押的东林党大佬们，现在也得到了江南的消息。 这些东林党，一下子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坚决支持江南，觉得皇帝调粮就是穷兵黩武，必须反对。 “皇帝重用阉党，将我们打入大牢。现在，这正是我们东林党展现肌肉的好机会，让皇帝知道我们东林党的重要性。” 另一派则认为，皇帝收复辽东是对的，从江南调粮也是对的。 虽然手段可能粗暴一些，但这更需要他们东林党在一旁协助，让皇帝的手段，更温和一些。 “你们怎能因为党争，就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 朱由检得到狱卒的回报，满意的点头。 把那些认可收复辽东的官员名字，默默记了下来。 东林党中，确实还有一些忠臣。 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东林党出现分裂的苗头。 现在，只要等司马懿在江南，收集到足够的证据。 就可以给东林党的棺材板上，填上最后一铲子土。 第七章 大逆案 顺天府天牢之中的争论，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 两派的矛盾，彻底激化。 朱由检见时机已到，便秘密传令司马懿。 命他在东南收网，把当地抗粮抗税的士绅，一网打尽！ 司马懿接到命令后，先悄悄出城。 然后装作刚到江南的样子，请士大夫来商谈。 士大夫们以为自己的捣乱有效果，一个个志得意满。 “哈哈，这昏君还真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还不是要派钦差来安抚！” “这次胜利，不仅是我们东林党的胜利，更是江南士绅的胜利。” 但也有人心中，怀有担忧。 “听说那昏君在顺天府，也曾大开杀戒，万一那钦差也是来抓人的，咱们怎么办？” 另一人哈哈大笑：“我早就派人打探了，那钦察是独自一人匆匆赶来的。” 此话一出，其他人放下戒备。 每人只带了一两个小厮，就来到府城，准备去见司马懿。 足足数千人，把府城衙门，挤得满满当当。 司马懿闻讯，冷笑一声。 “这些蠢货，和曹爽差不多嘛。” 当年大魏朝堂，司马懿和曹爽争夺权力。 曹爽就是大意之下，没做防备，被司马懿抓住机会，发动高平陵之变。 所以司马懿对付这些人，可谓轻车熟路。 眼见士大夫们已经聚齐。 司马懿走到高台之上，轻轻拍手。 只见几千锦衣卫，从房檐屋后，迅速冲出。 士绅惊呼：“飞鱼服……他们是锦衣卫！” “啊！”其他士绅听到这话，纷纷大惊。 “钦差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有人趁着锦衣卫还没冲过来，跑到台前，询问司马懿。 司马懿冷笑。 “你们这些乡绅，不顾大局里通外国，拖了陛下收复辽东的后腿。我派锦衣卫，当然是来捉那些不忠不孝的逆贼的。” 见那人还要分辩。 司马懿又高声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只是被裹挟，内心还是支持朝廷的。只要你们束手就擒，等我查明真相之后，一定还你们一个清白。” 司马懿此话一出，不少乡绅就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待锦衣卫的抓捕。 司马懿见状，满意点头，接着说道： “但如果有谁负隅顽抗，那么即便本来没有错，也是对抗朝廷，是谋反，就要被抄家灭族！” 这些乡绅，虽然大多数都手无缚鸡之力。 但也有极少数，是学过一些武艺的。 他们混在人群中，也是个威胁。 如果他们所有人一起闹起来，说不定还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逃出府衙。 然后跑到乡间，鼓动无知百姓，联合东林余孽，一起造反。 把江南搞乱。 但司马懿的话语，成功分化了江南士大夫。 绝大多数人最终还是高举双手，顺从地被锦衣卫带走。 极少数想反抗的，被孤立出来。 在几千锦衣卫的围攻下，或死或伤。 这时，曹化淳带着另一队锦衣卫，匆匆赶来。 司马懿的果断手腕，已经压住了这位大太监。 曹化淳跟在司马懿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司马先生，您真的要甄别这些乡绅？” 司马懿看了一眼曹化淳。 “一切听陛下吩咐。” 曹化淳赶忙点头称是。 顺天府，朱由检得到司马懿的报告，兴奋地拍了一下御书案。 据司马懿的奏折，江南士绅不过区区几千人，就占据了一多半的良田。 民间贫苦之人，只能做佃农，甚至流离失所，逃到外乡。 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最富裕的江南啊。 “这群乡绅，把我大明的江南搞到乌烟瘴气，该杀！” 朱由检一挥手：“给司马懿传令，东林党谋反，江南士绅，人人牵扯其中，不用甄别，全数抄家。至于江南官场上的官员，也参与这次事件的，当即撤职押送回京。” 随着这批官员被带上枷锁，送到顺天府。 江南士绅被抄家的消息，很快也传入天牢。 “昏君！暴君！”一个东林党大臣怒骂起来。 这时，韩信带着一队士兵，冲进天牢。把东林党全数带到早朝之上。 这段时间，朱由检用炒家得来的金银，在顺天附近的流民之中，征召了一些士兵。 这些士兵虽然训练时间不长，战斗力一般，还不能上阵。 但对付一些文官，还是没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朱由检忠心耿耿。 此时，这些士兵冷着脸，把东林党大臣一个个按住，让他们跪下。 早朝的其他大臣见了，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生怕一个不小心，也被这些士兵当做东林党，一起抓了。 既就在这时。一个太监细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朱由检上朝，看着东林党大臣们，冷哼一声。 “你们这些东林党，鼓动江南士绅，抗粮抗税，实在是罪大恶极，死罪难逃！” 此话一出，所有东林党身上一抖，害怕起来。 不少人当即磕头求饶。 “陛下，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您就饶了我们吧。” “陛下，您再派人去查一下吧，我跟他们东林党真的没关系。” 幸好朱由检特意下令，昨天一天，都没给他们饭吃。 不然这些人当中，一定会有人失禁，玷污朝堂。 朱由检见他们求饶，满意一笑。 又唱起了白脸。 “但朕念在你们当中，许多人也算为国效力多年，所以我念到名字的，可以戴罪立功，逃过一死。” 听到朱由检的话，东林党大臣们都死死地盯着朱由检的脸，希望自己的名字，能从皇帝的口中说出。 朱由检哈哈一笑，把前日反对江南抗粮的那些大臣，全数饶过。 从江南押解来的大臣当中。 有些官声不错，爱民如子的大臣，朱由检也饶了他们一命。 至于剩下的东林党，都被推出午门斩首。 随着一声声惨叫，东林党，完蛋了。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 “东林党的彻底覆灭！” “获得一次人才招募的机会！” 朱由检兴奋地握紧拳头，下令退朝。 东林党完蛋之后，朝堂上空出一大半。 朱由检急需一位内政高手，帮助自己搭理朝堂。 那么，就是你了！ 朱由检打开熟悉的招聘界面，用掉了刚得到的一次招募机会。 “系统，招聘萧何。” “系统搜索中。” “叮咚，系统招聘成功。” 金光闪过，一位风度高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楚汉争霸时，萧何替刘邦治理后方。 为前线源源不断地送去士兵和补给。 才让刘邦最终战胜项羽。 是顶级的管理人才。 “臣萧何，拜见陛下。” 朱由检摆手：“不必多礼。” 有了萧何的辅佐，朝堂之上应该很快就能安定。 现在，是时候出兵广宁了！ 朱由检的眼光望向东北，似乎看到了广宁城。 第八章 广宁被围，黄台吉的紧张 三天之后，曹化淳带着洋人的商船，停靠在津门。 把产自南洋的十万石粮食，卸到码头上。 这只是第一批粮食，只要朱由检肯出钱，洋人还会运来更多粮食。 洋人们还是第一次来到北方，见到津门的气象，一个个都震惊万分。 “我听说大明北方，没有南方那么繁华。没想到亲眼一见，还是比我们老家强太多了！” “是啊，咱们荷兰的都城，才四、五万人，恐怕还没有这津门码头上的人多。” 见这群洋人土包子，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曹化淳嗤笑一下。 初见这些洋人时，见他们浑身体毛，又粗鲁好斗，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精兵强将。 担心把他们带到北方，会闹出什么乱子。 现在看见他们见识了大明的风土之后，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由得放下心来。 曹化淳办好的买粮的事情，回宫向朱由检复命。 朱由检满意点头：“买粮的事情你办的不错，我让你培训锦衣卫学外语的事情，你做的如何了？” 曹化淳行礼回话到：“陛下，已经有十几个机灵的锦衣卫，能粗略地说一些西洋话了。等这些洋人商船启程返航，他们便跟着回去，打探南洋消息。” 朱由检轻轻点头。 随后，曹化淳又递上一份折子，是他派人总结的南洋形势。 朱由检随便翻看一下，见曹化淳确实用了心思，便笑了一下。 对他说道： “曹化淳，现在东林党覆灭，只剩阉党一家，我早晚要把他们也灭掉。但东厂不能没人管。” 曹化淳听到这里，心头一热。 东厂早就压在锦衣卫头上，是大明最重要的特务机构。 自己要是能监管东厂，岂不是大大的受重用？ 曹化淳赶忙磕头：“老奴一定为陛下尽心竭力。” 朱由检挥手，让曹化淳退下。 随即招来孙承宗。 “爱卿，现在粮食已经备好，军饷早已发下。我也从九边各地，抽调来了精锐，凑齐十万大军。你打算何时出兵？” 孙承宗行了一礼：“请陛下放心，臣这些日子，研究辽西地形，已经胸有成竹。臣现在就立下军令状，必定夺回广宁！” 朱由检一拍桌子：“好，那朕就在京城，等你成功的消息了。对了，朕再把韩信派给你做监军。” 孙承宗领命。 皇帝向军队派监军，本就是寻常事情。 以前还总是派什么都不懂的太监，这次能派个懂军事的，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孙承宗也没有什么抱怨，领兵出征。 送走孙承宗之后，朱由检想了一阵，还是觉得不放心。 孙子兵法上说过，作战不能打如意算盘，必须先考虑失败了怎么办，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再发兵出征。 这样，即便是失败，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朱由检派人招来赵云。 “子龙，司马懿在江南抄了不少士绅的家，这几天，他向京城运来一批粮草。你带上这些粮草，去陕西征一万兵马，然后到山海关练兵，作为孙承宗的后备。” 赵云闻言，轻轻点头。 陕西正在闹灾，去灾区征兵，是正常操作，能缓解当地的赈灾压力。 赵云领命而去。 辽东，黄台吉得到明军出征的消息，焦虑万分。 自从去年努尔哈赤去世之后，黄台吉用尽手段，登基为新一任大汗。 算是没有让建奴四分五裂。 但建奴在宁远之战中损失的元气，却没有恢复。 几个月前，黄台吉派兵试探性地攻打了一次宁锦，又一次战败。 现在明军主动出征，怎能不让他紧张。 黄台吉赶忙召来几个大贝勒，一同商讨。 代善道：“明军如果依托堡垒防守，我女真天兵，或许还打不过。但现在他们主动出击，不正是给我们击败明军的机会？” 其他贝勒听了，也眼前一亮。 自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建奴军队在野战之中，几乎没有败绩。 更是有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一说。 对上明军，很有心里优势。 但黄台吉可没有那么乐观。 他早就向明朝派去不少探子，知道此次带兵出征的，是极其善战的孙承宗。 而且孙承宗所带的兵马，也是从九边抽来的精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黄台吉叹气：“这次孙承宗大军，足足十万，我们即便能胜，自己的损失，恐怕也会很惨重啊。咱们女真不过几十万人，没有本钱和汉人打消耗战。” 多尔衮此时，才刚刚十五、六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大汗，就让我的正白旗打头阵，保准把明军杀的大败。” 黄台吉微微摇头，自己这个弟弟，还是不够成熟。 十几岁的孩子打头阵，万一输了，女真士气大跌，不就遭了。 黄台吉安抚住多尔衮，随后下令，征召八旗丁壮。 随后起兵五万，前去迎战明军。 然而他刚刚渡过辽河，就得到消息，明军已经包围了广宁。 “孙承宗怎么来的这么快？”黄台吉大惊失色。 原来孙承宗立下军令状，带兵出征后不敢耽搁。 他知道建奴几个月前刚败，不可能在辽西野外留下大军。 所以不怕建奴偷袭，全军火速北上。 不过十天时间，就包围了广宁。 黄台吉咬牙切齿。 “广宁是父汗千辛万苦才夺下来的，如果在我手中丢失，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父汗？” 其他贝勒得到消息，也是大惊。 当年夺下广宁，全是因为孙得功叛变。 一旦明军夺回广宁，一定会加强防备。 把广宁变成第二个山海关。 建奴更不可能再打下广宁了。 几大贝勒一起来找黄台吉。 “大汗，广宁城里没什么精锐，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赶紧下命令去救援吧。” 黄台吉皱眉，他继位以后重用汉人，知道了不少典故。 所以迟疑道：“万一这是汉人的围魏救赵之计，又该怎么办？” 其他几个贝勒一头雾水：“什么微微就找，咱们五万大军开过去，跟明军野战，难道还能输？” 见几个贝勒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黄台吉无奈叹气。 但他知道，广宁确实很危险。 所以只好咬着牙，命令大军全速前进。 一边祈祷，路上不会遇到明军的伏兵。 然而他不知道，就在建奴大军前进的路上，韩信已经领着一万精兵，提前埋伏好了。 就等着建奴军队过来。 第九章 大破建奴 孙承宗带着明军包围广宁之后，就知道建奴一定会来救援。 他的本意，是派三万军队，到东边防守。 自己则带着七万大军，猛攻广宁。 但朱由检派来的监军韩信，却有不同意见。 “应当以少数兵力，牵制住广宁城内的守军，将主力派到东边，伏击建奴。” 孙承宗摇头：“只要打下广宁，建奴主力自然会退走，何必节外生枝？” 孙承宗与建奴多次交手，这既让他有领兵经验，但也让他面对建奴时，总是保守。 在他看来，新皇帝继位，大明有中兴的气象。 只要按部就班，就能把建奴彻底打死，没必要冒险。 实际上，如果不是朱由检给了他十万大军，他甚至都不想来打广宁。 而是依托宁锦防线，跟建奴打消耗战。 韩信摇头道：“广宁毕竟是坚城，虽然建奴不擅防守，但守军知道黄台吉一定会来救援，就会玩命防守。我军即便靠强攻破城，损失也会很大。” 孙承宗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韩监军的意思，是先大破建奴的援军，让广宁城内守军孤立无援，士气大跌？” 韩信笑着点头：“正是。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但孙承宗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朱由检登基时，是农历八月。 经历一系列事件之后，此时已经快农历十月了。 顺天府的温度都不是很高，关外的气温就更低。 如果不能一战击破建奴主力，那么战事必然旷日持久。 而且天寒地冻。 到时候，别说一个月攻破广宁了。 就是这十万大军，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撤回山海关，都是未知之数。 孙承宗道：“建奴野战的实力很强，我们就算用主力去攻击黄台吉，也未必就能打赢。” 韩信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孙承宗听完，陷入两难之中。 这时，韩信以监军的身份，强行命令孙承宗听令。 孙承宗也只好照办。 这才有韩信带领一万军队，埋伏建奴。 韩信见建奴先锋已经冲进包围圈，一声令下，伏兵杀出。 出其不意之下，建奴先锋被打乱阵型。 但很快，后方的建奴主力支援过来。 韩信率军和他们随便打了几阵，就率兵向西退去。 女真军队见状，便要追杀。 黄台吉赶忙挥手：“莫要追击，明军这次派了十万人出关，我们不过击败了一万人的先锋。要是继续追击，碰到明军剩下的九万人主力，那可就危险了！” 代善哈哈大笑：“大汉，这一万明军伏击我们，都被我们打得大败，可见那十万明军，不过是个笑话。” 另一个大贝勒，莽古尔泰也趁机进言：“明军一向吃空饷，所谓十万大军，能有个三四万，就算拿孙承宗治军严整了。” 听到这里，黄台吉也放下心来。 既然明军一共不过才三万多人，这里已经有一万多人被击败。 说明孙承宗手里，最多也就还有两万多人。 完全不是自己手下五万女真大军的敌手。 如果能击败这一路明军，说不定能趁势攻下宁远。 黄台吉想到这里，心头火热。 他大手一挥：“女真儿郎们，全军出击，狠狠地追杀这股明军。！代善，你做先锋。” 代善领命，带着本部五千骑兵，立刻追击。 剩余四万多建奴兵，在黄台吉的命令下，也瞬间动了起来。 这时的建奴军队，和他们二百年后的子孙，可谓截然不同。 这初代八旗，不敢说人人如虎，但也确实能征善战。 黄台吉一声令下，建奴军队如脱缰野马，飞速追来。 韩信见状，微微皱起眉头。 “难怪孙承宗那么保守，这建奴军队确实有点东西。不过幸好，我也早有安排。” 就在韩信撤退路线的不远处。 六万明军，已经严阵以待。 孙承宗留下三万大军围困广宁，带着七万人东进。 一万人交给韩信，另外六万则做好准备。 原来，刚才韩信带领的一万人，只是诈败，让建奴放松警惕。 让建奴军队，在追击的过程中，彻底打乱阵型。 眼见建奴的先锋，就要进入包围圈。 韩信让自己手下的一万人，四散奔逃。 追击的建奴，见状哈哈大笑。 “明军，不过是懦夫，被我们一冲就烂！” 建奴军队笑着，也打乱阵型，前去追击。 但他们刚追几步，就发现事情不对。 前方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阵型严整的明军。 而且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哪里来的明军？” 后方的代善见状，大惊失色。 “莫非是中了埋伏？” 他立刻就想下令，让建奴军队重新集结。 但此时，孙承宗已经下令进军。 鼓声响起，无数弓箭射出。 一下就射倒了几百女真骑兵。 “快撤！” 代善高呼。 但一轮轮箭雨不断落下，建奴骑兵没有结成阵型，更没有步兵保护。 短短时间内，就遭受重创。 这时，黄台吉带领的女真主力也赶来了。 眼见代善的骑兵被箭雨攻击，赶忙下令步兵冲锋，把骑兵保护住。 孙承宗见状，也下令全军出击。 明军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 而韩信的一万军队，也在他的组织下，重新集结，返回战场。 作为预备队。 建奴军队，在追击过程中，阵型早就乱了。 现在又忙着救援骑兵，更是把战线拉长，好似一根弓箭。 而明军，则像是一面盾牌，牢牢地顶住了建奴部队的冲击。 建奴军队只能茫然地撞在明军的防御阵地上，损失惨重。 半个时辰后，莽古尔泰见见势不妙，赶忙向黄台吉报告。 “大汗，情况不对。对面的明军，绝不是三四万，至少有六万人，而且和以往的明军不一样，称得上是精锐了。” 黄台吉阴沉着脸，不说话。 这半个时辰里，他们女真的损失已经接近五千，几乎十分之一的部队，都报销了。 他怎么可能开心。 见黄台吉不说话，莽古尔泰劝道：“大汗，现在形势对我不利，如果继续打下去，咱们这五万人，恐怕会全军覆没，不如，不如就撤退吧。” 这时，代善带着残兵败将，已经撤了下来。 他听到莽古尔泰的建议，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自从父汗起兵以来，咱们女真劲旅，和明军野战就没输过。你现在竟然向让我们撤退，这是涨明军的士气，灭咱们女真的威风！” 听到代善的话，黄台吉心头一动。 代善是大贝勒，在努尔哈赤死后，就曾和自己争夺权力。 他现在说这些话，绝对不是为了自己好。 而是想迫使自己下令，继续进攻。 这样下去，女真军队一定会惨败，到时候，代善就能名正言顺地取代自己了！ 黄台吉想到这里，狠狠地白了代善一眼。 但嘴里却说道：“就听莽古尔泰的，传令全军，向东撤退。” 黄台吉的命令传到前线，建奴军队开始撤退。 孙承宗见状，赶忙追击。 一直追了三天，女真军队才和明军脱离接触，撤退回辽河东岸。 战后，明军总结战果。 足足斩杀了一万五千建奴兵，自身的损失不过六千。 可谓前所未有的大胜。 当天晚上，孙承宗向韩信行礼。 “如果没有韩监军的建议，我恐怕没有这场大胜啊！” 韩信笑着说道： “孙将军何必见外？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军广宁，赶快将广宁攻破。 你在陛下面前立下的军令状，可只剩下半个月了。” 第十章 捷报传来，朝堂震惊 孙承宗闻言，赶忙接受了韩信的建议。 明军修整一晚后，缓缓向西前进，与广宁城下的三万明军汇合。 此时，广宁城中的建奴守军，已经知道了黄台吉的军队，已经被彻底击败。 一时之间，城中人心浮动。 孙承宗使出围三缺一的手段，故意把北边的城门放开，围攻另外三座城门。 三日后。 在明军的重压之下，城内守军果然支撑不住。 从城北突围而走。 而韩信早就带了两万大军，在城外埋伏。 见建奴突围，猛地冲出追杀。 建奴军队又丢了几千名士卒，才最终逃出升天。 明军收复广宁。 孙承宗带兵进入城内，满脸感慨。 五年之前，就是因为广宁沦陷，京师震动。 先帝朱由校，才会让孙承宗带兵，守卫山海关。 现在宁远收复，他怎能不感慨。 这时，孙承宗手下的士兵来报告。 “孙将军，城内残余的建奴，已经被我们全部消灭。” 孙承宗笑着点头，让手下的文官写一封奏折，向朱由检报喜。 他转过身体，向着西南方，顺天府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陛下，老臣幸不辱命，在一月之内，收复了广宁！” 顺天府，孙承宗率领的十万大军刚离开山海关的时候。 朝廷内部的反对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陛下怎能派大军冒险！” 早朝上，一位文官直接上书。 自从东林党彻底覆灭后，魏忠贤的阉党一家独大。 现在他们听到有人反对朱由检，赶忙跳出来表忠心。 “郑以伟，你怎敢反对陛下。”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 这郑以伟是老臣，一直和魏忠贤不对付。 所以早早辞官。 自己登基之后，把他召回京城。 没想到这人刚一回京，就跳出来反对自己。 但这郑以伟倒也是个能干的清官。 他反对自己出兵，应该只是不了解军事，用文人的视角看问题。 于是朱由检笑着说道：“郑爱卿，大军已经出发，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何况孙承宗久经沙场，定能得胜而归。” 听到朱由检的话，郑以伟只好闭嘴。 但这不过是个开始。 随着孙承宗的大军离山海关越来越远，各种离谱的消息不断传出。 今天是孙承宗受到女真伏击，全军覆没。 明天是女真大军打破山海关，不日就要南下。 有些大臣居然还信以为真，让朱由检下令，召集各地军队，到顺天府勤王。 “这都什么跟什么？” 朱由检皱眉，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 这些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绝对不是市井刁民乱编的。 朱由检眼角流出一丝冷漠。 “没想到消灭东林党之后，朝廷之中，还有人敢反对我，编造流言！” 朱由检一挥手，招来曹化淳。 “陛下！”曹化淳跪地行礼。 “罢了罢了，”朱由检示意他不必多礼。 “这阵子流言蜚语，到处都是，你知道是谁传的吗？” 曹化淳道：“我已经查明，有一小部分，是文官们乱传的。但大多数，是魏忠贤的阉党伪造的。” 朱由检一拍桌子：“魏忠贤？他怎么敢！” 见朱由检发怒，曹化淳双膝一软：“陛下，魏忠贤表面上老实，但心底害怕自己落到东林党的下场，所以才传递谣言，想让您分心。” 朱由检坐回椅子里，冷笑道：“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壮大势力了，是吧。” 曹化淳不敢回话。 朱由检一拍手，让曹化淳去把司马懿找来。 曹化淳赶忙退走，轻轻擦汗。 自从东林党覆灭后，曹化淳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朱由检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曹化淳是深有体会。 刚才皇帝发怒，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过了一阵，司马懿拜见皇帝。 朱由检背着手问道： “仲达，我让你去看的那些，被东林党打压的人才，你做的怎么样了？” 司马懿行了一礼道：“陛下，我已经仔细考验过他们了，大多数都有些本事。而且他们被东林党打压，郁郁不得志。只要您重新启用他们，他们肯定忠心耿耿。” 听到司马懿的话，朱由检满意一笑。 他留着阉党没有直接消灭，就是因为整个朝廷，一共就两派。 现在东林党已经完蛋，如果把阉党也灭了，朝廷上就不剩多少人了。 没人帮着处理公务，朱由检这个皇帝也不能直接掌控大明。 但只要这批被东林党打压的人才，能被自己所用，阉党的重要性，也就没多少了。 “哼哼，”朱由检冷笑一下，接着又问道：“我让你考察的那个孙传庭，他的能力如何？” 司马懿道：“此人文武全才。” 朱由检点头：“好，明日大朝会之后，你带他来见我。” 第二日，大朝会。 反对朱由检出兵的大臣们，越来越多。 “陛下，请您赶快下令，召回孙承宗。” “是啊，这十万大军一旦出事，山海关恐怕不保。” “陛下，这是袁崇焕传回的折子，他也赞同让孙承宗退兵。” 听着朝堂中文官的劝谏，朱由检只是冷笑。 这帮腐儒！ 一个个只知道崇文抑武。 对于任何带兵打仗的军人，都抱有敌意。 每天都要散播失败主义的言论。 他们难道不知道，赳赳武夫，国之干成！ 只有军人强大，才能保家卫国。 现在前线正在大战，他们却要退兵。 有这帮人拖后腿。 也怪不得历史上，大明朝的军队，总是败在建奴手中。 朱由检一拍龙椅：“孙承宗是老臣，他有分寸的，此次出征，一定会大胜而归。” “陛下！”又有人上奏：“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老臣已经得到消息，说黄台吉率领几万大军，前去支援广宁，孙承宗是绝对打不赢的。” 朱由检淡淡的看着他：“你怎么肯定就一定打不赢建奴？” 那文官道：“陛下，从万历末年女真起兵，我大明可是输多赢少啊。” 朱由检冷哼一声，正要说话。 就在这时，一位传令兵，高举着一封奏折，冲入皇宫。 同时口中高喊着：“前线大捷，孙承宗击败黄台吉主力！” 朝堂上那些反对出兵的文官，嘴巴一下子就长大。 傻眼了。 前脚刚说出的话，直接成为回旋镖，原地打脸。 朱由检兴奋地点头，然后讥讽地反问：“刚才有人说，我大明一定会打败仗，现在还有要这么说的吗？” 第十一章 集体打脸 刚才让朱由检召回孙承宗的文官，此刻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羞愧地退回大臣之中。 但是，大学士黄立极，抓住这个机会，跳了出来。 “陛下，这消息可不一定是真的啊。” 朱由检冷漠地看了黄立极一眼。 此人是阉党成员，靠着攀附魏忠贤这个老乡，才进入内阁。 他现在跳出来，说明阉党果然在捣鬼。 朱由检淡淡问道：“消息难道还能有假？” 黄立极眼珠一转，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转移了话题：“臣没有这么说，只是希望陛下派人前去打探，免得被假消息给蒙骗了。” 朱由检冷笑一下，从龙案上拿起一份奏折，扔到黄立极脸上。 “假消息这种事情，你还挺懂嘛！” 黄立极被奏章砸中脑袋，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贵为大学士，被皇帝当面打脸，可是很丢人的。 但面对皇帝，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打开奏折，仔细看起来。 但只是看了两眼，他就满头冒汗，瑟瑟发抖。 片刻之后，更是直接跪倒在地。 原来那奏折，正是曹化淳调查出来的证据。 上面写满了黄立极，是如何编造谣言，给孙承宗大军拖后腿的。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狡辩。 见黄立极跪下，朱由检站了起来，强烈的气场笼罩整个朝会。 “黄立极！”朱由检大声喝道：“你长女真的志气，灭我大明的威风，你有什么目的？” “陛下，臣一时糊涂，臣只是怕孙承宗损兵折将。”黄立极一边磕头，一边为自己辩解。 朱由检不屑一笑。 “说的好听，依朕看，那就是里通外国！来人，把这个奸臣给我拖出去，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陛下饶命啊，陛下！”黄立极撒泼打滚，想要求饶。 见朱由检面无表情，黄立极又转向四周的大臣。 “各位同僚，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拉我一把啊！” 但没人敢说话。 黄立极被锦衣卫拉走。 求饶声逐渐变小，最终消失。 其他文官见了，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们大多是阉党，当然不会开心。 至于另外一些中立的文官，其实也不高兴。 这黄立极虽然行为不对，但心是好的嘛！ 大明朝的文官给皇帝找麻烦，都快成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二百年来，一直都有人这么干。 最多也就是挨上几十大板。 事后还能得到一个刚直不阿的美名，得到天下士子的青睐。 被当做士林领袖。 怎么朱由检就要杀人呢？ 文官们心中都气愤。 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朱由检说要杀人，那可是真杀啊。 东林党那么大一个集团，说灭就灭。 现在谁要是站出来求情，说不定就被朱由检顺手给处理了。 他们只能在心里发狠。 这时，另一位阉党的大学士，施凤来站了出来。 他没有提黄立极的事情，而是把话题引到了孙承宗身上。 “陛下，孙承宗出兵前，曾立下军令状，要在一月之内，攻破广宁。现在时间过去大半，您该派人前去询问。” 看见施凤来，朱由检坐回龙椅。 他知道这施凤来，是要借着孙承宗的事情找茬。 朱由检不屑问道：“你怎么知道孙承宗，就不能按时攻下广宁？” 施凤来抬头道：“陛下，当年女真能攻下广宁，都是因为孙得功开城投降，现在女真军队守卫广宁，可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朱由检盯着施凤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难道就只有我们汉人贪生怕死，会有叛徒内奸，会临阵脱逃。而那些建奴，就各个都舍身取义？” 朱由检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施凤来心上。 施凤来张口结舌。 “陛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朱由检一拍桌子。 施凤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的意思是，孙承宗恐怕不能攻下广宁。” “哼哼。”朱由检冷笑一下。 他给了孙承宗十万大军，还派了韩信做监军，怎么可能打不下一个广宁城。 朱由检逼问到：“如果孙爱卿按时打下广宁，你有什么可说的？” 施凤来被朱由检的话，逼到绝处。 只要叹气道：“如果孙承宗真能说到坐到，老臣愿意和黄立极一样，一起去天牢。” 听到施凤来的话，朱由检满意地拍手。 “好，希望施学士到时候不要反悔。” 施凤来躬身行礼。 在他看来，孙承宗绝对打不下广宁，自己这个誓言，是不会翻车的。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个传令兵快步跑了进来。 面色发白，几乎要脱力。 一看就是从前线，一路狂奔而来。 侍卫们赶忙接过传令兵手中的奏折，大声念了出来。 “陛下，老臣孙承宗，收复广宁！” 文官们面面相觑，愣了，傻了。 这孙承宗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如有神助，先击败黄台吉，后夺回广宁？ 而且两道消息还是接连传来，怎么就这么巧！ 至于施凤来，更是两眼一黑。 他前脚还在说孙承宗打不下广宁，后脚就被这消息打脸。 而且这次，他还没办法反驳。 野战的战果，还有纠结的余地。 可以质疑杀敌数量。 而攻城略地，可是实实在在的成绩。 打下多少地盘，就是多少地盘。 想要胡搅蛮缠，都没有办法。 “要是这消息早点来就好了。”施凤来默默嘟囔。 看着施凤来失魂落魄的样子，朱由检不屑地摇头。 挥手招来锦衣卫。 “来人，把施凤来也打入大牢，去陪黄立极吧。” 施凤来沉默着被锦衣卫拉走。 眼见阉党两位大佬，都被接连拿下，剩余的阉党，也都老老实实闭嘴，不敢再说话。 其他文官，因为接二连三的打脸，也只能沉默。 两个好消息传来，朝堂上反而一片寂静。 只有少数几人，打破沉默，向朱由检道喜。 朱由检摇头。 这些大臣们，绝大多数，心中全是自己的利益，一点也不把国家放在心上。 “看来，还是要赶快把自己人提拔起来，取代这些官僚。” 朱由检心里，对朝堂上这些官员，越发不耐烦起来。 他挥手示意太监宣布退朝。 自己退到御书房。 第十二章 新军统帅 御书房中，司马懿已经领着孙传庭，早早在此等候。 孙传庭见皇帝到来，赶忙行礼。 “不必多礼。”朱由检一摆手，示意孙传庭站直身体。 在东林党打压之下，孙传庭的官职早就丢了，在老家待了好几年，现在不过一介草民。 朱由检缓缓打量他。 只见孙传庭一身白衣，但器宇轩昂，眼神凝聚有神。 朱由检默默点头，果然是一表人才。 虽然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就凭此人的气质，就知道他肚子里一定有货。 朱由检轻轻敲打着御书桌，缓缓问道： “孙传庭，你说我大明现在最大的威胁，到底是什么？” 孙传庭听了问话之后，沉默片刻，认真说道： “陛下，草民认为，我大明最大的威胁，就是民变！” 此话一出，朱由检猛地称赞道：“说得好！” 得到皇帝的肯定，孙传庭来了精神。 “陛下，草民丢了官职之后，在民间过了许多年，我大明的百姓，真的苦啊。” 朱由检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孙传庭道：“贪官们的事情就不说了，就是那些乡绅地主，也是贪得无厌。尤其是这几年总是闹灾，老百姓一旦没有粮食，就会四处流浪，成为流民。 而这流民，都是民变的根源啊。” 孙传庭说到这里，激动起来：“陛下，我大明的天下，现在好似干柴，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引爆。” 朱由检长叹一声，他知道孙传庭说的对。 早在嘉靖年间，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 所以才有俗话，说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而到了万历末年，大明的吏治就逐渐败坏，土地兼并严重。 老百姓的生活每况愈下。 几十年下来，早就不堪重负了。 现在已经不是没有余粮了，而是几乎所有农民，都成了佃户，欠了地主一大批租子。 丰年都没办法吃饱，歉收的时候就要再去借债。 要是碰上灾年，就会走投无路。 先帝还在时，就已经是民变四起。只不过是运气较好，总能快速镇压下去，没有扩大。 历史上，崇祯刚登基的时候，因为处置阉党，让朝廷混乱了一阵，放松了对农民军的压制。 在崇祯元年，闯王一代目高迎祥，就会在陕西造反。随后中原各地的灾民，也群起响应，民变波及数省。 大明朝廷不得不把调集大军，去征讨农民军，没有办法趁着宁锦大捷的机会，把建奴彻底打服。 虽然大明官军一直占据上风，甚至还曾擒杀高迎祥。但农民义军，却一直没有被彻底消灭。 甚至是大明的官军越是剿匪，农民的负担就越重，就越是活不下去，越要投靠农民军。 这匪，是越剿越多。 从此，大明就陷入和农民军的内战。 一直持续到闯王二代目，李自成，攻破北京。 朱由检道：“传庭，那你有何对策？” 孙传庭沉默一会儿，认真说道： “陛下，依草民看来，一方面是赈灾救民，一方面是招募穷苦百姓，编练新军。赈灾，可以减少潜在的叛乱。练新军，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扑灭叛乱，免得乱子被闹大。” 朱由检缓缓点头。 这孙传庭，果然是有本事的。 朱由检站起身来，走了几圈之后，对孙传庭说到： “孙传庭，我早就派人去陕西征兵。 征召了一万新军，正在山海关训练，本来是当做孙承宗的后援。 现在广宁城光复，山海关不再是前线，我正好把这支新军调回京城。你就去当新军的统帅吧。” 孙传庭听到皇帝的话，激动地行礼。 他一直有报国之心，只可惜朝中奸臣太多。 现在皇帝重用他，给他机会，他怎能不激动。 孙传庭道：“陛下，臣一定尽心竭力，操练新军，让新军成为我大明的移动长城！” 朱由检笑着点头。 “这一万人只是个开始，我希望你把他们当成种子，从中挑选一批精兵，都当做军官培养。等以后时机成熟，我还要大大扩充新军。到时候，他们就是种子。” 孙传庭心潮澎湃，一跪到底。 “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朱由检微笑着扶起孙传庭。 这新军，不光是对付内部。在未来，朱由检还有更大的期望。 大明问题的根子，还是人多地少。 想要解决这个矛盾，就只能对外扩张，抢到地盘，分给老百姓。 如此一来，就必须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至于大明原本的卫所，已经不堪重用。 北方的卫所，因为一直参与到战争当中，勉强还能拉出一些士兵。 朱由检派给孙承宗的十万大军，基本就是这么来的。 而南方的那些卫所，早已退化成了普通的农民。 洪武年间，号称百万的卫所大军。 现在顶多也就能拉出十几万人。 这点人，能守住边境线，就算是不错了。 对外开拓，只能靠其他军队。 所以，孙传庭即将带领的新军，就是朱由检在未来的规划里，不可缺少的角色。 朱由检亲笔给孙传庭写了任命书。 随后又命人传信给萧何，让他把新军的粮饷补给，再提高五成。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 所谓穷文富武，要练出一支好军队，就要让士兵们吃饱喝足，他们才有力气训练。 孙传庭感激涕零。 等退出御书房后，他仰天长叹。 “我本以为新皇生于深宫，不熟悉国家大事，没想到我却猜错了，陛下是真懂啊。皇帝英明神武，重用于我，我也只好肝脑涂地，报答皇帝的厚恩！” 孙传庭拿着朱由检的命令，去接管新军。 赵云则返回皇宫，继续守卫朱由检。 待孙传庭走后，朱由检又让司马懿，领来了其他被东林党打压的青年才俊。 除了少数几个，朱由检觉得他们过于迂腐，没有重用。其他人，全都被朱由检授予官职，进入朝廷。 短短几天之内，朝堂上就出现了一股新的势力。 绝大多数中立的大臣，对此倒无所谓。 但阉党的成员们，可就瑟瑟发抖了。 黄立极和施凤来两位大佬的倒台，已经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 只不过，阉党们还想着，朝廷现在空缺太多，离不开他们，所以这些人还能勉强静下心来。 现在皇帝提拔了一大批官员，阉党的重要性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们怎能不惊讶。 魏忠贤的府邸里，阉党开始开会，偷偷密谋。 第十三章 魏忠贤的无奈 天启皇帝在世时，阉党最鼎盛的时候，有所谓五虎五彪。 这些人都是朝中的文武官员，为阉党争权夺利。 另外，魏忠贤还收了一堆干儿子、干孙子，加起来也有数十人。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外围党羽，为了寻求权势，依附于他这个大太监。 魏忠贤就是靠着这些走狗，才能把持朝政。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由检继位后，情况立刻变了。 那些跟魏忠贤牵扯不深的官员，都脚底抹油，跟魏忠贤撇清关系。 而剩下的那些阉党，虽然他们表面上还很忠诚，但魏忠贤却不放心。 所以现在，来魏忠贤府中商讨的，只有阉党核心人员。 然而这些人，都是愁容满面。 “皇帝难道要对我们阉党动手了？” “依我看，早晚是要动手的！” “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一人面露狠色。 “那你说怎么办？莫非要逃到国外去？” 听到自己的干儿子们，说的话越来越离谱，魏忠贤叹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他们阉党本就是皇权的附庸，是不可能反抗皇帝的。 所以魏忠贤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拥立一个小皇帝，然后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 没想到先帝，平时一副信任自己的样子。 可到了弥留之际，却突然把已经成年的朱由检叫到身边，传位给他。 历史上的朱由检，继位时几乎没有什么威望，朝中更是没有可用之臣。 结果只是一道诏书，就让阉党灰飞烟灭。 现在的朱由检，翻手灭掉东林党，对外又收复了辽西。 比历史上的朱由检，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要是朱由检要对付阉党，那他们更是只能束手就擒。 魏忠贤苦笑着捂住头。 如果老老实实被抓，说不定就是本人丢掉性命，家族还能保全。 要是真敢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就要抄家灭族了。 魏忠贤伸手，压住干儿子们的议论。 然后问道：“不知道黄立极和施凤来，现在情况如何？” 一个干儿子回道：“干爹，我听说他们被关在一起，不日就要问斩了。” 魏忠贤叹气，摇头。 他们阉党名声不好，只有极少数文官肯投靠过来。 而施凤来和黄立极，就是其中能耐最大的。 所以魏忠贤才会用自己的力量，把他们送入内阁。 没想到现在被朱由检直接拿下。 搞得他身边，连个能做参谋的智囊都没有。 魏忠贤挥手：“哎，看来这二人是死定了。” 干儿子们马上激动起来：“干爹，难道你就要忍下这口气？” “不忍又能如何？”魏忠贤反问道。 这时，魏忠贤的干儿子，田尔耕站了出来。 “干爹，此时皇帝的军队都在广宁，在陕西新招募的一万军队，现在也在山海关。 而我们手里还有四万多净军，要是发动他们作乱……” 魏忠贤赶忙捂住田尔耕的嘴。 “你疯了，这话都敢说出口！” 田尔耕挣脱开魏忠贤的手：“干爹，这都什么时候了，可不能再犹豫了！” 魏忠贤长叹一口气道：“那些净军不会跟着我们造反的。” 明朝末年，老百姓日子极其艰难。 所以不少贫苦百姓就自我阉割，想要做太监，讨口饭吃。 但大明皇宫也安排不下这些人。 于是魏忠贤就趁机收拢他们，向天启皇帝讨了个编制，把些人组织起来，号称净军。 这净军一共四万人，大多数是青壮。 真要打起来，也不能说是一点儿战力都没有。 不过，这净军之中，绝大多数都没有得到过阉党的好处，关键时刻也不会为阉党拼命。 至于净军的各级指挥，也都是皇帝派来的武官。 这些武官更不会跟着魏忠贤一起造反。 所以田尔耕的建议，根本没有可行性。 如果魏忠贤胆敢发动净军造反。 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净军当场拿下，交给皇帝发落。 魏忠贤摆手道：“田尔耕，这些话以后你不要再说了。” 田尔耕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但魏忠贤积威之下，他也不敢说什么。 见状，魏忠贤叹气道：“以后，你们都要收敛一些，可千万别再胡搞乱搞。你们要是被皇帝拿下了，我可保不了你们。” 他的干儿子们，都点头称是，随后散去。 田尔耕走出魏府，回头看了一眼，眼光中露出一丝阴狠。 “哼，什么都不做，就是等着皇帝把咱们都一个个收拾了！我可不会束手就擒” 田尔耕眼珠一转，抬脚往净军营地的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呵呵。” 朱由检看着一份奏章，冷笑一下。 魏忠贤的干儿子之中，早就有人背叛了他，投靠到锦衣卫那边，成了内应。 所以魏忠贤那边的会议一结束，朱由检就得到了消息。 朱由检看完奏章后，把它递给司马懿。 司马懿道：“这田尔耕还想造反，真是狗胆包天。” 朱由检不屑摇头：“朕看过田尔耕的履历，他不过是一个酷吏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现在，朕倒是对净军，起了兴趣。” 司马懿闻言，赶忙道：“陛下是想要收编净军？” “是啊，朕现在手头正缺兵马。” 司马懿默默点头。 朱由检为了收复广宁，从九边调集了十万大军，交给孙承宗。 那么九边那边，也就空虚了。 长城以北的蒙古部落，趁机南下劫掠。 这段时间，朱由检每天都能受到几十封奏折。上边说的，都是蒙古入侵的事情。 朱由检掐着指头，算了起来。 孙承宗收复广宁，这城里至少留下三万人镇守。 辽西还有其他一些城池，怎么也得留下一万人，分兵守卫。 加上两次大战的损耗。 孙承宗带走的十万大军，顶多也就带回五万人。 这些人马，不足以解决蒙古问题。 但如果能把净军那四万人拿到手，再加上孙传庭的一万新军，就又是十万大军。 稍微训练几个月，就可以挥师北上，给蒙古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于是朱由检马上下了一道诏书，让赵云带着锦衣卫，到净军营地中传旨。 赵云到的时候，田尔耕正拿着一箱金银，想要收买净军高层。 “兄弟们，九千岁平时待你们可不薄啊，关键时刻，你们可不能掉链子！” 几个净军军官，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在阉党看来，他们净军就是后娘养的。 平日发饷银的时候，还要克扣不少。 他们什么时候得到过魏忠贤的好处？ 田尔耕见军官不说话，面色一变，威胁起来。 “全大明都知道，你们净军是我们阉党的人，要是阉党完蛋了，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军官们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 就在这时，赵云走进军营，听见田尔耕的话，冷笑一声。 “陛下有旨，净军即日改编为禁军。” 第十四章 年号与恩科 净军那些军官们，听到赵云带来的消息，一个个喜上眉梢，赶忙围绕了过来。 “将军，您说的可是真的？” 这净军虽然没怎么打过仗，但一直在顺天驻扎，消息很灵通。 当然知道皇帝交给孙承宗的十万大军，都是足量足饷，从不拖欠。 跟净军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自家净军要是能变禁军，估计也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实打实的好处摆在这里，当然会有那么一丝疑惑。 皇帝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赵云把手中的圣旨交过去，让他自己看。 同时说道：“我可不敢假传圣旨！” 等军官们看完圣旨，对视一眼之后，立刻向赵云行礼，交出了虎符和军权。 这些军官们可不傻。 阉党眼看就是条要沉的破船。 留在船上，可不会有好下场。随便哪一天，皇帝一个莫须有的技能，就能把他们统统拿下拿下。而且也根本不会有人替他们心疼。 但现在现在皇帝派人来收编他们，正是天赐良机，让他们改换门庭。 他们哪里还会犹豫。 至于普通的士兵，得到消息之后，更是欢呼雀跃，一点也没有留恋阉党的意思。 从名不正言不顺的净军，一举成为禁军，这其中的差距，他们可太清楚了。 净军士兵们自发地向皇宫的方向跪倒行礼，感激皇帝的恩赐。 “净身好多年，没想到最后，还真成了陛下禁军。” 一旁的田尔耕，可就吓到心惊胆战。 “自己劝军官造反的那些话，都让皇帝的人听到了，这可是死罪啊！” 他耕蹑手蹑脚地退走，想要逃跑。 然而赵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田大人，你要去哪儿啊？” 被赵云喊住，田尔耕浑身一激灵。 他眼中满是恐惧，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哼，本官要去哪里，不用向你报告。 赵云冷笑一下骑马冲了过去：“田尔耕，你煽动净军造反，罪大恶极，赶快束手就擒！” 田尔耕见状，快步跑了起来。 但是他两条腿，怎么是赵云四条腿的对手。 不多时，他就被赵云追上。 眼见赵云就要追上，田尔耕随手捉起一把长矛，就要反抗，但他哪里是赵云的对手。 只是几招，就被赵云拿下。 赵云带着田尔耕回宫复命。 此时的田尔耕，瘫软在地，向朱由检求饶。 “陛下，罪臣一时糊涂，您就饶了我吧。” 朱由检仔细打量了一眼田尔耕，见他被吓的屁滚尿流，也就熄灭了通过他去打探阉党绝密消息的内容。 心理素质太差了。 朱由检一挥手：“把他拖出去，斩了。” 田尔耕闻言，直接吓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司马懿倒是进言到：“陛下，是否要灭了田尔耕三族？”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这司马懿倒是心狠手辣。 不过也对，历史上，司马懿拿下曹爽之后，就立刻翻脸不认人，灭了曹爽三族。 狠辣一些，倒也正常。 朱由检沉思片刻，摆手道：“罢了，只杀他一个就行了。” 司马懿行礼：“陛下仁慈。” 听着司马懿拍马屁，朱由检微微一笑。 自己这算什么仁慈。 魏忠贤这边，得到田尔耕被斩首的消息，吓得大病一场。 其他阉党走狗听说了，也都瑟瑟发抖，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嚣张跋扈。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皇帝捉住把柄，也拉去砍头。 一时之间，顺天府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几天之后，就到了天启七年的最后一个月。 按照规矩，这年过完，皇帝就可以改元。 朝廷上的大臣们，定了一堆年号，供朱由检挑选。 朱由检随便看了几眼，寓意都不错。 但他看到备选方案之中的崇祯年号后，沉默一下，便选中了它。 朱由检默默握紧拳头。 既然穿越过来，自然要选择崇祯年号。 但是，历史上崇祯年间，大明和百姓受到的屈辱和伤害，绝不会再次出现！ 自己一定会力挽狂澜，重振大明。 见皇帝拍板，大臣们纷纷行礼祝贺。 朱由检笑着点头，就要下令退朝。 就在这时，萧何上奏。 “陛下，臣请早开恩科！” 听到萧何的话，朱由检沉默。 正常科举是三年一届，但如果有特殊情况，也会在三年之中，多进行一次考试。 也就是所谓恩科。 而新皇帝登基、大婚，就是恩科出现的最常见的因素。 朱由检对于科举制度，没有什么好感。 他觉得科举禁锢人的思想。 除了极少数天才，可以在死记硬背四书五经之外，还能学一点知识。 大多数人，都是把全部经历都投入到科举之上，一旦不能通过，那就是天塌地陷。 所以绝大多数考试的人，都是食古不化的书呆子。 虽然一时之间，朱由检不会取消科举，但也不想搞什么恩科。 朱由检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 但萧何靠前一步：“陛下，这恩科，有两大好处。” 朱由检立马来了精神，他知道萧何不会信口开河，于是问道：“哪两大好处？” 萧何道：“第一，开办恩科，中举的士子都是天子门生，会对比陛下高度忠诚。 陛下可以在他们之中挑选人才，替换不堪大用的老臣。” 朱由检兴奋的点头，他现在最大的困惑，就是没有足够的人才。 很多优秀的设想，都只能留在脑海里，无法实践。 要是能通过恩科，选拔一批符合自己心意的人才，那可太好了。 改革的速度，能加速好几倍。 他又追问道：“那第二条好处是什么？” 萧何道：“陛下想要东灭建奴，北击蒙古，甚至经略南洋，打一下一片大大的疆土。那么占了地盘之后，总要派各级官员去接管。” 朱由检缓缓点头。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明朝初年，永乐大帝曾派兵收复越南。但却没有派出得力官员去镇守，结果当地总是出乱子。最后不得不撤走军队。 朱由检想要开疆拓土，就得有大量的官员。 他想到这里，大手一挥。 “萧何所言有理，来人，传令天下，明年秋天举行恩科。” 第十五章 班师回朝 又过去数日。 因为处在明末小冰河时期，天气格外寒冷。 朱由检每天都能接到报告，说某处又发生了雪灾，又冻死多少人。 朱由检没有办法控制天灾，他也只好给当地降低赋税。 同时从府库中调拨衣服和柴火，救助灾民。 唯一的好消息，是陕西的灾情，得到了缓解。 一方面是朝廷在赈灾，另一方面，是从当地征召走了不少青壮。 所以天启七年，这最后一个月，是小乱不断，大乱却没有。 在历史上，马上就要爆发大规模民变的陕西，还是比较安定的。 朱由检也终于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这一天，朱由检命令大臣们出城，迎接班师回朝的孙承宗。 自从万历末年，建奴造反以来。 大明与建奴的战争，是输多赢少。 这次广宁之战，不仅是难得的胜仗，更是在野战中击败了建奴的主力。 如此大胜，自然要大肆庆贺。 整个顺天府，成了欢乐的海洋。 临近过年，街上本就张灯结彩。 现在又挂上迎接军队的横幅，热闹非凡。 孙承宗骑在高头大马上，和韩信并肩同行。 他们身后，是德胜归来的五万大军。 至于另外四万多人，则被孙承宗留在辽西，用来守卫新收复的土地。 他们二人，受到全城百姓的欢呼。 孙承宗哈哈大笑，志得意满。 他们二人进入皇宫，向朱由检行礼。 “陛下，臣等幸不辱命，收复了广宁城！” 朱由检微笑，示意二人起身。 “孙承宗，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要重重赏你。” 孙承宗摇头道： “陛下，这次我能打胜仗，首先是靠着陛下给我大军，还有足够的粮草，第二是将士用命，奋勇杀敌。最后才是我个人的功劳。” 朱由检挥手：“孙爱卿不必自谦！” 随后，曹化淳站了出来，宣读朱由检的诏书，狠狠地奖赏了孙承宗一番。 孙承宗谢恩之后，站起身来。 却突然叹了口气。 “陛下，建奴虽然遭受大败，但还有些元气。 继续盘踞在辽河以东。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过来，重新骚扰我大明。” 朱由检听到这里，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 孙承宗道：“臣只是可惜啊，此时天寒地冻，无法继续追击。 等到明年春天，冰雪融化，恐怕建奴早已在辽河东岸做好了防备。 再要渡河，就没那么容易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摇头道：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建奴再怎么说，也是人口几十万，带甲数万的大国。 不能总想着一锤子买卖，靠一场大战，就彻底消灭掉他。” 孙承宗有些失望：“臣明白。” 朱由检摇头：“不，你还是没明白。” 他把这段时间，蒙古南下骚扰的奏折，递给孙承宗。 “孙爱卿，你这次回京，带回五万大军。我再给你一万新军，四万净军。你趁着冬天这段时间，仔细操练这十万大军。等明年开春，就北上蒙古，把这些蛮夷，彻底打服！” 孙承宗听到朱由检的话，重新振作起来。 不能一战而灭女真，那能去打蒙古，倒也不错。 孙承宗行礼道：“陛下，您令我北上，那到底要打哪一支蒙古？” 自从太祖年间，蓝玉将军攻破北元残存的小朝廷之后，蒙古势力就陷入分裂之中。 随后两百多年里，分分合合，没有个定数。 到了现在，蒙古诸部落，则分为三个部分。 分别是漠北的喀尔喀，西边的察哈尔，和东部的科尔沁。 孙承宗这一问，就是问朱由检，到底攻打哪个部落。 朱由检看着蒙古的地图，重重挥拳，砸向科尔沁的方向。 “朕要你打服科尔沁部，让他们为我大明所用。” 孙承宗眼珠一亮，说道：“陛下圣明！ 科尔沁蒙古就在辽西走廊之北，建奴之西。 只要让科尔沁部站到我大明一方，建奴西部的大门，便向我完全打开。 到时候，大明军队想什么时候打建奴，就能什么时候打建奴。” 朱由检微笑。 真实历史上，黄台吉因为一直打不下山海关，就转而进攻科尔沁。 把科尔沁变成附庸之后，建奴就可以绕过山海关，进入中原。 每次入侵，都是烧杀抢掠，让大明元气大伤。 大明的军队被迫在建奴和农民军之间，反复拉扯，疲于奔命。 最终导致顺天府被李自成攻破。 朱由检的命令，就是要让大明军队反其道而行之。 寇可往，我亦可往。 通过科尔沁的地盘，到建奴的后方烧杀。 孙承宗得到命令后，心潮澎湃地走了。 他接管了孙传庭的一万新军，和四万净军。 朱由检命令萧何，在顺天府西边找了块平地，用作大军的训练场地。 十万人，日夜训练，杀声震天，训练的成果显着。 但萧何也求见朱由检。 “陛下，朝廷又要赈灾，又要供给辽西地区的四万守军，现在还要再供养京西的十万大军。 这粮食有些不够啊。” 萧何挠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朱由检淡淡一笑，把曹化淳叫来。 “洋人的船队，到哪里了？” 曹化淳行了一礼，然后道：“回禀陛下，洋人的运粮船队，已经到了登州府，十日之后，就能到津门。” 萧何眼睛一亮，追问道：“洋人运来多少粮食？” 曹化淳伸出所有手指：“足足五十万石。” 萧何听到这个数字后，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么一批粮食，朝廷就宽松多了，可以支撑到明年开春。 到时候运河重新开通，江南的粮食又能北上，就没有问题了。” 朱由检突然想到什么，下令道：“萧何，你派人收集一下信息，看看顺天府有多少贫苦的百姓。 等开春之后，就把他们送到辽西。 辽西经过建奴荼毒，已经不剩多少百姓。 正好把那里的土地分出去，既可以就地提供粮食，又能缓解顺天府的压力。” 辽西之地，虽然不如辽东广阔。但也足以安置十数万百姓。 如果这十几万百姓能开垦土地，那么当地的守军，就不用千里迢迢，从顺天府运粮了。 这将十分有利于明军。 萧何激动点头：“陛下高瞻远瞩！” 朱由检一摆手：“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照办吧。” 数日之后，春节过去。 持续了七年的天启年号，终于结束。 第十六章 袁崇焕进京 新年第一天朝会，百官向朱由检行礼。 崇祯元年，正式到来。 朱由检封赏了一批官员。 朝廷上下，喜气洋洋。 新朝新气象。 但几百里外的山海关，袁崇焕却不怎么开心。 不过半年之前，他袁崇焕，刚刚打赢了宁锦之战，被天下百姓看做是擎天之柱，救国良将。 皇帝重视他，百官爱护他。 连民间的老百姓都拿他当偶像。 袁崇焕自己更是信心满满，提出五年平辽的策略。 朝廷上下，谁提起他袁崇焕的大名，不举起大拇指称赞？ 然而短短几个月，形势突变。 先是天启帝驾崩，朱由检继位。 这场变换之中，袁崇焕只能默默旁观，一点儿也插不上手。 但随后就传来消息，说皇帝反手灭了东林党。 袁崇焕是粤人，跟江南人为主的东林党没什么关系，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新皇帝杀伐果断。 正好大明的国运不太旺盛，倒也算一件好事。 但是很快，皇帝的操作，就让袁崇焕觉得不对劲了。 新皇帝又绕过自己，找来孙承宗。给了他十万大军，北上攻打广宁。 当时袁崇焕非常不看好这次出击，写了许多奏章，反对出兵。 结果孙承宗连续两场大胜，狠狠地打了袁崇焕的脸。 建奴军队狼狈地撤回辽东。 整个辽西，都被收复。 孙承宗也一跃成为新的大明战神。 而他袁崇焕，则尴尬起来。 新皇帝很明显不信任他，不肯让他带兵立功。 而北边刚被夺回的广宁城，也庇护住了山海关。 从此，山海关就不是前线了，他袁崇焕也失去了通过守城来立功的可能。 “难道我袁崇焕，就要在宁锦，蹉跎一生？” 袁崇焕长叹一口气。 这时，一个下人突然来报。 “老爷，皇帝派人给您传旨，让您赶快回京城。” 袁崇焕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陛下没有忘记我！” 他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快马加鞭地回到京城，求见朱由检。 “臣，袁崇焕，见过陛下。” 朱由检在御书房，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眼神有些复杂。 后世关于袁崇焕的说法有很多。 有些人觉得他只是能力有问题，纯粹是打不过黄台吉。 有些人则干脆说他是大清的间谍。是故意把黄台吉放过自己的守备区域。 对于这个历史上毁誉参半的人物，朱由检对他的看法也很复杂。 不过，此时大明天下，哪里都不太平，有的是用人的地方。 所以朱由检干脆决定，把袁崇焕调走，派他去陕西。 离开山海关这个是非之地，离建奴远远地。 这总不能再有问题了吧？ 现在的袁崇焕，还是在六个月前击败建奴的英雄。 朱由检是不会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惩罚袁崇焕的。 于是朱由检挥手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袁爱卿，孙承宗收复广宁之后，山海关便成了后方，再派你镇守那里，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啊。” 袁崇焕听到这里，知道皇帝要让自己挪个地方。 如果是广宁之战之前，皇帝向让他离开山海关这个前线，他绝对不会愿意。 但现在，他可是求之不得。 在进攻建奴的事情上，他的话语权，已经全然被孙承宗压过了。 强行留在辽西，即便是能参加后续的战争，也只能给孙承宗当副手。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这个道理，他可太懂了。 袁崇焕行礼道： “臣全听陛下吩咐。”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 “袁爱卿，陕西连续多年闹灾，民不聊生。 前几天，我得到奏报，说这个冬天，陕西的降雪也不多。 来年春天，恐怕又是一个旱年。 你就带着山海关的守军，去陕西镇守。” 袁崇焕听到这个命令，微微有些失望。 “陛下，陕西之事，派一文官足矣。 臣听说陛下从南洋，买来不少粮食。 只要派出清官，杜绝贪腐，把粮食足额发给灾民。 那么陕西就闹不出乱子来。 臣愿意领兵出战，保卫大明。” 朱由检笑着摇头，解释道： “自古陕西就出精兵，朕派你过去，不光是赈灾。 还要让你在当地募集士兵，与山海关的关宁铁骑配合，组成一支精锐。 到时候，朕是有大用的。” 袁崇焕听到这里，来了精神。 “陛下要让臣打哪里，莫非是河套？” 河套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号称是黄河百害，唯利一套。 只要控制河套，向西可以牵制察哈尔蒙古，向东，能屏卫大同的西面。 将大明北部的边境线，彻底拉平。 以黄河为国界，足以节省出数万边防军。 于是，从嘉靖年间，明朝上下就一直在争论是否要收复河套。 前后讨论了七八十年，都没个结论。 而河套就在陕西之北。 所以袁崇焕有这么一问，也很正常。 朱由检摇头。 “是否收复河套，还是要看情况。” 袁崇焕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自己前途还有希望。 就赶忙行礼：“臣谨遵陛下吩咐。 一定在陕西练出一支精兵，供陛下驱使。” 朱由检笑着点头。 “你这就回山海关，把朕的意思告诉吴襄，让他带着关宁铁骑，跟你一起去陕西。” 袁崇焕点头行礼。 数日后，朱由检看到了吴襄的上书。 他主动要求离开山海关，前往陕西。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 “将关宁铁骑调离山海关！” “关宁铁骑有军阀化的倾向，将其调离，有助于朝廷重新掌控这支军队。” “您获得一次人才招募的机会！” 朱由检脸上笑意更浓。 没想到无意之中的安排，竟然又完成一个隐藏任务。 朱由检挥手示意袁崇焕退下。 等到四处无人。 他打开系统面板，看向那个主线任务。 “消灭朝野政权！建立自己势力！” 朱由检思索起来。 “现在，孙承宗的那十万军队，毫无疑问是我的嫡系部队。 我刚提拔的那些官员，也是自己人。 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一条，我应该是完成了。 而主线任务还没有完成，看来就卡在第一条。 也就是这个消灭朝野政权上了！” 朱由检眼中精光一闪。 “阉党，不能再留了。” 第十七章 阉党覆灭的前奏 朱由检决定要灭掉阉党。 但阉党牵连很广，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不管是先帝派到各地，负责收税的太监。 还是那四万净军。 都是朱由检要留下的。 所以朱由检的计划，就是抓大放下。 阉党高层，都拉出午门砍头，顺便抄家。 最近这段时间，朝廷又是派兵收复广宁，又是赈灾，又是征兵。 不管是粮食的消耗，还是对士兵的封赏。 朝廷最后都要花银子来付款。 开销极大。 从东林党家里抄来的几千万两银子，已经用去了一大半。 现在正好把阉党也抄了，填补一下国库的空缺。 至于阉党底层的小鱼小虾，只要没有犯过大错。 那就统统放了，让他们戴罪立功。 朱由检招来萧何，与司马懿，共同商议。 萧何听完朱由检的话，举双手支持。 “陛下，我大明朝廷的收入，每况愈下。只靠税收，肯定是不行。 而且那些阉党，除了争权夺势，就是吃拿卡要，对朝廷没有任何好处。 灭掉了也好。” 司马懿捏着下巴，也跟着说道： “陛下，您已经下旨，今年要开恩科。 您先把阉党清理了，正好给这些新人空出位置。” 听到两个智囊都支持自己，朱由检一拍手。 “阉党和东林党不一样，他们手中掌握有东厂，魏忠贤还暗中养了私兵。 要灭掉阉党，不会像清理东林党一样轻松。 必须要动用军队。” 历史上，魏忠贤倒台之后，皇帝一开始还没有想杀他，只是把他发配凤阳。 这种情况下，魏忠贤的私兵还一路护卫他。 这才让皇帝在惊惧之下，下令杀死魏忠贤。 朱由检正是知道这些，才要派军队去消灭阉党。 司马懿笑道： “陛下，既然要派军队，那就派净军去吧。” 萧何变了脸色，惊道： “净军可都是太监，还在魏忠贤手下呆了那么久，他们可靠吗？ 不会魏忠贤一道命令，他们就倒戈卸甲了吧？” 司马懿大笑。 论起收买死士，搞阴谋政变这种事情，萧何可没有他懂。 司马懿道： “我曾去净军的营地看过，魏忠贤的那帮儿孙，压根就没把净军当自己人。 净军的待遇很差。 就是厚养之下，都未必能养死士。何况苛刻的待遇？” 朱由检点头。 魏忠贤用银子收买几百个死士，来保护自己的小命，倒还舍得。 让他掏银子养几万人，他是绝不肯花钱的。 所以这净军，就是靠朝廷的军饷活着。 而阉党上下都是一群贪官，喝兵血的现象，比普通军头还严重。 净军落在阉党手里，哪里有好果子吃。 至少军头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上战场。 到时候还要靠手下的士兵撑撑门面，总不好太过火。 而阉党可从没考虑过打仗的事情。 放在其他军队，士兵拿不到军饷，大不了跑路。 而净军里面都是太监，一出军营就会被人歧视，根本找不到生计。 所以这些人只能在军营里忍饥挨饿。 这就是当兵吃不饱，跑又跑不了。 能不恨阉党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跟着阉党造反。 朱由检一拍手掌。 “好，就派净军去解决阉党，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放下顾忌。” 见皇帝听懂了自己的潜台词。 司马懿微笑。 派人做事，不仅是差遣，更是一种信任。 皇帝派净军去消灭阉党，就说明是信任净军。 也等于是昭告天下，这净军和阉党没有关系。 如此一来，净军就能放心的任用了。 萧何此时也反应过来。 他可是执掌汉朝后勤十几年的大管家。 只是没那么擅长阴谋，但并不等于他是傻子。 萧何笑着问道：“陛下，那消灭阉党之后，这银子该如何分配？ 这大明上下，很多地方都闹灾了，赈灾可都要花钱啊。” 朱由检一摆手。 “阉党的银子，朕另有用处，要当做军费，你就别打他们的主意了。 至于朝廷的开支，朕早已经有了计划。 等时候一到，朕自会安排下去。” 萧何听到这里，只好点头。 他心中叹气，陛下哪里都好，就是太喜欢军事了。 广宁城刚打完，就想着去打科尔沁。 听现在这意思，打完科尔沁，恐怕还要再打仗。 朱由检没在意萧何的想法，他命人叫来赵云 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他后，就派到净军营地去。 净军上下，见到赵云到来。 赶忙行礼：“见过赵将军。” 赵云挥手，示意军官们跟着他来到大帐。 随后，赵云宣读朱由检的命令，让净军出动，消灭阉党。 听到这个命令，军官们都面露喜色。 “俺早就看那群王八蛋不顺眼了！” “是啊，那群王八蛋，总是克扣咱们军饷。” 赵云见士气可用，便下令封锁军营，任何人不得进出，以免走漏风声。 然后赵云亲自回到皇宫，向朱由检报告。 “陛下，净军的军心可用啊。” 朱由检点头道： “几天之后，就是正月十五。朕到时候会赐宴群臣。 席间，朕会命人灌醉一众阉党。 等他们返回各家之后，你就带着净军出动。” 赵云拱手。 “陛下心思缜密。 阉党高层喝醉之后，阉党就是群龙无首。 即便是魏忠贤身边的死士，有心反抗。 但他们没人领导，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朱由检哈哈一笑。 被赵云这几句话以夸奖，他心情大好。 “赵将军，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了？” 赵云摇头：“陛下，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朱由检一摆手：“罢了，你返回净军的营地。这几天，所有人不许出去。” 时间缓缓转动。 阉党这边，也慢慢放松下来。 过完年后的这几天，皇帝没有做什么针对他们的事情。 只是和几个将军们，研究攻打科尔沁的事情。 所以阉党高层心中，出现了一种希望： 或许陛下会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呢？ 魏忠贤打探到朱由检，在正月十五那日，要大宴群臣。 于是他赶忙派手下去搜集宝贝。 打算在这一天献上，讨好皇帝。 魏忠贤笑着说道：“先帝我都能伺候好，当今皇上，我自然也能讨他的欢心。” 他的干儿子们笑着点头。 似乎想起了先帝那会儿，他们阉党的威风。 第十八章 魏忠贤，你的死期到了 转眼之间，正月十五就到了。 新皇登基，辽西大捷。 对于京城百姓来说，这是双喜临门。 所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至于皇宫之中。 朱由检也大摆宴席，招待在京的官员。 各级官员也向朱由检献上礼物。 希望在新皇帝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好在新朝廷里青云直上。 朱由检表面上笑着，心里却在计算。 “此人的礼物很贵重，靠俸禄是不可能买得起的，一看就是贪官。” “嗯，此人的礼物很简朴，看来是个大大的清官。” 这时，轮到魏忠贤来献宝。 魏忠贤先是献上一车玉石和古董。 朱由检随便看了一眼，不置可否地手下。 魏忠贤见状，心里长出一口气。 “看来皇帝不太喜欢这些，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赶忙拍手。 小太监们得到讯号，推过来一个美人。 魏忠贤讨好地说道：“这是奴才派人去江南访获的女子，特意献给陛下。” 看见这女子，朱由检愣了一下，然后问那女子。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女子微微一笑，声音柔和道： “见过陛下，小女子秦淮人士，从小被人收养，所以没有姓氏，陛下叫我玉儿就是。” 听见女儿来自秦淮，朱由检恍惚一下。 后世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现在最大的也还没到十岁吧？ 稍微有点可惜…… 但朱由检很快反应过来。 秦淮上的名妓又不是崇祯年才有的。 打唐朝那会儿，秦淮河的名声就传遍全国。 李商隐不还写过夜泊秦淮近酒家吗。 想来，眼前这美人，就是秦淮八艳的前辈了？ 朱由检示意左右太监，把美人带去后宫。 然后露出一副笑脸，看向魏忠贤。 “忠贤，你做的好啊。” 听到皇帝亲切称呼自己。 魏忠贤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奴才得先帝赏识，一向忠于王事。 先帝驾崩，陛下登基，奴才自然要效忠陛下。” 朱由检表面上点头，心里却冷哼一下。 自己要是只想做个昏君，吃喝玩乐，混日子。 那么这魏忠贤倒还有些用处。 不过自己可是来挽救明朝的。 所以，魏忠贤，还是请你去死吧。 朱由检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更加温和的微笑。 “忠贤，以后朕还有很多用的到你的地方啊。来，饮了这杯酒。” 听到皇帝亲自劝酒。 魏忠贤脸上露出红光，仰头一口，把酒喝完。 随后，朱由检又拉着魏忠贤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期间一直灌酒。 一个时辰后，魏忠贤醉得不省人事。 “魏忠贤，朕以后一定要重用你。” “奴……奴柴一定……嗝……全听陛下的。” 见魏忠贤连话都说不清了，朱由检满意一笑。 他抬眼看去。 只见阉党上下，看见皇帝亲近魏忠贤后。 都放下心中大石，开始饮酒作乐。 现在都喝多了，一个个眼神散乱，脚步轻浮。 很多人，甚至都醉倒在地。 朱由检笑着拍手： “来人，把诸位大臣都送回府。” 这时，孙承宗靠了过来。 他思索再三，才开口道。 “陛下，魏忠贤是奸臣，您可不能太亲近他啊。” 听见孙承宗的劝谏，朱由检哈哈大笑。 “孙爱卿，我哪里亲近他了，只不过是请他喝几杯酒嘛。 罢了，罢了，朕累了，就先回后宫了。” 孙承宗看着朱由检的背影，沉默良久，苦笑一下。 坏了，新皇帝弄不好要重蹈先帝的覆辙了。 这大明朝可怎么办？ 孙承宗打定主意，等明天早朝，一定要上书皇帝，让他亲贤臣，远小人，把魏忠贤抓起来。 孙承宗越想越精神，在回家的路上，就坐进轿子里，开始写奏疏。 然而刚写到一半。 他的轿子猛地停下。 孙承宗身体歪倒。 “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从轿子冲探出头来。 刚才那一下，让他不小心之中，在自己精心写的奏折上留下一道印记。 这折子一看就不能用，那就只能重写了。 孙承宗心情不好，自然冷着一张脸。 这时，他家丁回话：“将军，前边有士兵拦路，不让咱们过去，所以轿子才突然停下。” 孙承宗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今天是正月十五，哪里来的士兵？ 他走出轿子，大步迎了上去。 “我乃孙承宗，你们是谁的手下？” 前边的士兵听到孙承宗的话，赶忙行礼。 “回禀孙将军，我们是净军的士兵。” 孙承宗收复广宁，是眼下最热门的人物。 他们哪里敢怠慢。 孙承宗听到这话，脸色变了。 “净军？谁派你们来的，莫非是魏忠贤？！” 那两个净军赶忙摆手。 “孙将军，陛下早就让我们离开那群阉党，现在我们听赵云将军的命令。” 听见净军士兵怒骂阉党，孙承宗稍微有点不自在。 他看了一眼扫过这几个净军裤中央，然后说道：“那赵云将军派你们来做什么？” 几个净军对视一眼。 如果是别人问，他们肯定不会说。 但他们隐约知道，自己这净军，马上就要受孙承宗的管辖，一起北上打蒙古人。 何况这位孙承宗是皇帝的心腹，绝对不是阉党。 所以似乎也没必要对他保密。 于是这几个净军士兵，拱手道：“孙将军，是赵云将军让我们来封锁路口，至于他自己，则带着主力去捉拿魏忠贤了。” “捉拿魏忠贤？”孙承宗先是一惊，然后一喜。 他追问道：“是谁下的命令？” 净军士兵冲着皇宫的方向拱手一礼：“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孙承宗的脑中，豁然开朗。他一下子想明白，刚才皇帝为何要亲近魏忠贤。 “原来是要麻痹他啊……”孙承宗叹气。 他踱步走回轿子里，看着那写了一般的奏折，摇头苦笑，随手把它撕了。 轿子继续前进，路过魏忠贤府时，他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净军士兵，已经将魏忠贤的私兵全部杀光。 现在正把魏忠贤拖了出来。 此时魏忠贤在惊吓之下，醒酒过来。 抬着头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魏忠贤！我要见陛下，要告你们的状！” 赵云冷笑一下：“见陛下？哼哼，魏忠贤，你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现状啊。” “什么现状？这就是个误会！你们抓错人了。” “误会？”赵云摇头，“不是误会，是你的死期到了。” 第十九章 第一个主线任务，完成 第二天，一道劲爆的消息传遍全城。 魏忠贤九千岁又一次被皇帝捉起来了。这次皇帝直接下令，把魏忠贤砍头。 至于罪名……那就不用找了。 魏忠贤第一次被捉起来的时候，早就定好了，现在直接拿出来就能用。 至于其他阉党高层，绝大多数也是砍头。只有一小部分，确实没什么大罪，但也被抄家。 朱由检从奢华的龙床上爬起，推开玉儿的手。 换上龙袍，进行早朝。 东林党被灭之后，朝廷上就空了不少。 虽然朱由检马上又提拔了一批，被东林党打压的人才。 但朝廷也没有站满。 现在阉党又完蛋，朝廷直接空了一半。 不过剩下这些大臣，却一个个喜气洋洋。 “陛下一举消灭阉党，英明神武啊。” 朱由检一挥手，阻止他们继续拍马屁。 随后说道： “魏忠贤虽然罪大恶极，但阉党之中，也还有些人才……司马懿！” “臣在！” “你抽调一些身家清白的官员，去各地调查镇守太监，和曾经与魏忠贤通信的官员。 对于其中，那些没什么错误的官，便不必管他。 而那些和阉党牵扯很深的，则捉回京城！” 司马懿拱手行礼：“臣遵旨。” 朱由检又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你速速从锦衣卫中抽调亲信，接管东厂，同时传令东厂在各地的太监。 朕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好人。 他们只要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可以继续在东厂当差。” 曹化淳赶忙行礼，心里却在叹气。 这东厂，可是特务机构，一向无法无天。 就是在魏忠贤得势之前，东厂的番子们就人均大恶人。 隔一个杀一个，绝对有漏网。 就算是全抓起来，都不好说会不会诬陷好人。 魏忠贤掌管东厂之后，就更是乌烟瘴气。 更不可能有好人了。 皇帝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但自己可不能不当回事。 要是没有管好东厂，闹出乱子来，那岂不是自己的锅？ 于是曹化淳又行了一礼：“陛下，奴才想请赵云将军派些军队，助我一臂之力。” 有了军队帮忙，就算是出了乱子，应该也不会闹大。 朱由检随意一挥手，同意了曹化淳的请求。 朱由检又做了一番安排，提拔了一些名声不错的官员。 把他们升职，填补朝廷的空缺。 一番操作之下，算是把朝政稳固住。 他看向崭新的朝廷，满意点头。 这时，系统的声音传来。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消灭朝野政权！建立自己势力！” “您获取了任务奖励：信用点10万！” “叮咚！” “恭喜宿主打开新的界面，商城！” “您可以在商城中，使用信用点进行消费！” 朱由检心头火热。 他赶忙下令退朝，然后返回后宫，仔细研究起系统来。 “系统出来！” 朱由检召唤出系统界面，仔细研究。 只见那是10万信用点，已经静静地躺在账户上面。 而在招聘界面之后，出现了一个新的商城界面。 显然，就是让他花信用点的地方了。 “打开商城。” 朱由检心意一动，商城界面战线在他眼前。 商品琳琅满目。 大到歼星舰之类的科技武器，番天印之类的传说灵宝。 小到一把稻草，一条粗布，应有尽有。 问题是，那些好宝贝，价格不菲。 都要几百亿，甚至上千亿信用点。 而那些最便宜的东西，朱由检又完全不缺。 他心意一动，商品不再按价格排列，而是按照门类。 朱由检沉思起来。 现在眼下的大明，最直接的棘手问题，就是北方接连不断的灾害。 他立刻打开法宝类商品，在其中仔细寻找。 许久之后，果然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求雨祭坛！” “价格：点” “作用：献祭鹿、羊、虎各一头，便可求得一场大雨，灌溉一省之土地。” “冷却时间：一个月” 朱由检嘴角抽动一下。 正常的祭祀，都是猪牛羊这三牲，又叫太牢。 这个祭坛，却要献祭鹿羊虎。 “这玩应莫非是西游记里面的东西？” 朱由检一摇头。 “算了，管他哪儿来的，有用就行。” 朱由检挥手买下这个祭天。 然后他调回系统的主界面。 只见第一条主线任务完成之后。 后续的任务就不是自动选取。 而是系统生成三条任务，供他自己挑选。 “主线任务一：彻底消灭建奴，收复辽东。” “任务奖励：获得一次金色招聘机会。” “主线任务二：平定喀尔喀、察哈尔、科尔沁三部蒙古人。” “任务奖励：五次特殊招聘机会，在对蒙古人物进行招聘时，可以触发暴击效果。” “主线任务三：将大明人口提升到两亿。” “任务奖励：在招聘人物池中，添加化肥专业专家。” 看完这几个任务，朱由检一阵纠结。 要说奖励最高的，肯定是任务三。 有了化肥专家，就能点开化肥科技树。 到时候就算有天灾，粮食减产，也绝对够眼下这一亿人吃的。 到时候养活几亿人都不成问题。 但这条的完成难度也最高。 毕竟大明现在就一亿人，要想生到两亿，最少也得几十年。 朱由检又把目光看向任务二。 这平定蒙古三大部，可行性可高多了。 毕竟历史上，建奴就从东往西，平定了蒙古，然后就把蒙古人编入八旗，一起南下。 没道理建奴能做成的事情，大明却做不成。 但朱由检却有点担忧。 谁知道这“平定”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主线任务之中，那句消灭朝野政权。 可是让朱由检把阉党和东林党一锅烩了，才最终完成。 这蒙古都是游牧部落，情况不对，完全可以转头就跑。 万一有一支部落一路游牧，跑到中亚去。 朱由检也一直没有追到这支部落。 那能不能算作是“平定”了这三大部落？ 要是任务卡在那里，那可就麻烦了。 朱由检长叹一口气，把任务一给选定了。 另外两个任务随即进入锁定状态。 “算了，不管怎么说，这建奴都是我大明心头之患。” “先灭了建奴，怎么也不能算错。” 朱由检关闭系统。 第二十章 祭天求雨，真正的天子 阉党覆灭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 顺天府附近，逐渐有了春天的气息。 但朝廷上的官员们，却一阵焦头烂额。 原来京城附近，也出现了旱情。 朱由检高坐龙椅上，露出微笑。 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一场旱灾，他实在记不清了。 或许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引来了这场旱灾。 但对于现在的朱由检来说，这都不是事。 朱由检大手一挥：“礼部何在？” 一个老学究模样的官员赶忙走了出来。 “礼部尚书来宗道，参见陛下。” 朱由检摆手：“爱卿不必多礼。” 明朝六部之中，吏部和礼部最为重要。 前者掌管官员升迁，权力极大。 后者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一般作为入阁的门槛。 来宗道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就是资历够老。 所以朱由检安排他当礼部尚书，当个过渡人物。 朱由检道：“爱卿，顺天府今年春天似乎有大旱，朕打算祭天求雨。” 来宗道听到这里，微微点头。 这事儿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做过，不稀奇。 “臣这就安排大臣，去安排祭天的事情。” 朱由检笑道：“爱卿，这次祭天，朕不用三牲，而是改用鹿羊虎。” 来宗道听到这里，一脸无语的抬头。 用三牲祭祀，是从周朝那会儿穿下来的规矩。 到现在都传了两千四百多年了，您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说改就改啊？ “陛下，不用三牲，恐怕心意不诚，求雨自然也不会成功。” 朱由检挥手：“朕乃天子，就算没有祭品，上天也不会怪罪。 何况只是修改一下贡品呢。 说不定天帝吃猪牛羊吃腻了，就想吃点鹿肉和虎肉呢？ 天帝吃高兴了，就给顺天府降下雨水。” 听到这里，来宗道嘴角抽了一下。 他强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回到了队列之中。 小声嘀咕道： “算了，就由着皇帝乱搞吧。 正常求雨，求不来，顶多是下一道罪己诏的事情，根本没什么。 皇帝现在这么一搞，要是求不来雨，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其他大臣本来想反对。 但看见来宗道这个礼部尚书都没说话，也只好闭嘴。 祭天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天坛旁边，一座新的祭天就这么建立起来。 朱由检新皇登基，所有藩属国都要来朝贡。 按理说，朝鲜国王应该是第一个派使臣过来的。 不过现在，朝鲜和大明之间，有着建奴这个敌人。 而且建奴还没事儿就去朝鲜劫掠。 搞得朝鲜人心惶惶。 和大明之间的联系，也时断时续。 所以朝鲜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朱由检继位的消息。 一直到孙承宗收复广宁，朝鲜才算听到一点风声。 然后朝鲜又派官员来询问。 一来一回，就耽误了时间。 所以到崇祯元年的二月，朝鲜使臣才到达顺天府。 这使臣看见新修建的祭坛，好奇问道。 “上国使者，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接待朝鲜使臣的官员笑了一下，来了精神。 接待外国官员这事儿归礼部管，他可是问对人了。 “你有所不知，吾皇登基之后，有感于京郊大旱，便要祭天求雨。” 朝鲜使臣点头：“这祭天求雨不算稀奇，小臣一路上，也确实看到不少旱灾的迹象。 但为何要修新的祭坛，直接用天坛不就行了？” 礼部的官员苦笑一下：“陛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要修改祭天的规矩。” 随后，那官员把经过大概那么一说。 朝鲜使臣惊讶道： “大皇帝这不是乱搞吗？” 礼部官员听到这里，当即变了脸色。 “使臣，慎言！你怎能如此说我大明皇帝！” 朝鲜使者听到这话，赶忙赔笑道： “我一时失言，请您不要怪罪，更不要上报。” 一边说着，一百年递过来一包银子。 礼部官员拿起来掂量一下，似乎想收下。 但想了一阵之后还是不舍地还给朝鲜使者。 要是放在天启年间，他收了这钱，就没有心理压力。 但现在新皇登基，新朝新气象。 阉党和东林党都完蛋了。 他可不想为了一点银子，就留下破绽。 尤其是眼前这朝鲜使臣，嘴上似乎没有把门的。自己收了他的钱，恐怕是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那礼部官员转身就走。 朝鲜使者等人走远了，才站起身来。 冷笑一下。 “大明皇帝居然敢修改祭天规则，这大明，可真是礼崩乐坏啊！” 朝鲜上下都信奉儒家思想，最看重这些礼仪，一向以小中华自居。 现在听说朱由检要改掉三牲，用其他动物祭祀。 频频摇头。 “看来，这弘扬儒家的大旗，将要由我朝鲜承担起来了！” 数日后，祭天修建完成。 朱由检带着文武百官，和各藩属国的使者，一起来到新祭坛前。 这个祭天的规制，和西游记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朱由检满意一笑，命令几个大臣杀死鹿、羊、虎，然后将其供奉在祭坛上。 朱由检缓缓走上前去。 心中默念道：“老天，看在鹿力大仙、虎力大仙和羊力大仙的份上，给点面子哦。 原……系统，启动！” 随着朱由检心中的默念，系统发挥作用。 祭坛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传递出来。 台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但他们对视了好久，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好偷偷聊起来。 “陛下这次祭天，简直是胡闹。” “我看也是，老老实实用三牲不好嘛，非要自己搞创新，这下把自己套进去了吧。” “哎，这次求雨不成功，陛下恐怕要生气。咱们到时候一定要给陛下一个台阶。” 官员中，来宗道看向身旁的萧何，见他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 不由问道：“萧何，你难道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陛下求雨不成啊。” 萧何哈哈大笑。“陛下此次求雨，一定会成功。” 来宗道惊讶：“你怎么能肯定？” 萧何认真道：“陛下既然能做我的主公，那求一场雨，又有何难？” 这话实际上的意思，是说朱由检可以召唤他穿越到明朝，一定有神鬼莫测的能力。 但来宗道没有听出话外之意。 只当萧何是在拍马屁。 于是他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时。 一股冷风，忽然吹来。 “怎么回事？” 来宗道抬头看天。 这时，一滴雨水落下，砸到他的额头。 “这……这是下雨了？！” 第二十一章 陛下乃真命天子 一开始，只是三五滴雨点，飘然而过。 片刻后，大雨如注，倾盆落下。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雨中的大臣们，呆了，傻了。 这时，锦衣卫提着雨伞，冲了过来。 把大臣们都拉到伞下。 在场的都是官员，可不能让他们被雨水淋到。 “这……这一定是巧合。 怎么可能刚祭天完成，就下起大雨。” 来宗道喃喃自语。 他挣脱开锦衣卫的雨伞，呆呆看天。 几乎要被雨水浇成落汤鸡。 其他朝臣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身上没什么雨水，但一脸的失魂落魄。 孔夫子那会儿，就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们这些儒家士子，一向不信神怪。 平时嘴里的什么天人感应，不过是拿出来规训皇帝的。 自己心里和从没认真过。 “莫非是钦天监提前预测，说今天有雨？” 有人猜测到。 这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古人早就发现，天气并不是完全不能预测。 也就是所谓看云识天气。 民间还有些顺口溜。 大臣们中间，不少人也懂这些，所以才这么猜测。 但这个可能，马上就被破除了。 “不可能，钦天监那一帮人早被打成阉党，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一位刑部官员说道： “何况那帮人都是富商出身，根本就没下过地，而且都是花钱买的官，他们没这个能力，你知道吧？” 众官员面面相觑。 “莫非这雨，真是陛下求来的？” 朱由检看到求雨成功，满意的点头。 系统出品，果然是精品。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三天。 所谓春雨贵如油。 如此一场酣畅的大雨，浇灌了顺天的土地。 百姓都欢呼雀跃。 但朝廷高层，心中态度更为复杂。 大雨结束后，各地的奏折传到京城。 这些大臣们总结了一下，发现这么一场大雨。 居然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下了三天。 而且所有雨水，都停留在顺天府的范围。 临省的郡县，哪怕和顺天府只隔了一条路。 也没有半滴雨水落下。 “这可真是……”大臣欲言又止。 京城外，乡间小路。 一队行人走在路上。 他们一边走，一边拦下路边百姓，问些生活上的事情。 老百姓见这些人，高头大马，衣着华丽。 知道他们身份尊贵，也不敢怠慢。 他们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刚下了场大雨，今年的收成应该能好些吧？”一个年轻人拦下一队农民问道。 一个农民点头：“确实，这几年天气都不正常，难得今年春天下了这么一场大雨，收成肯定能好很多。” 年轻人笑了一下，又问道：“新帝登基，你们怎么看待。” 那农民眼珠一转：“陛下英明神武。” 年轻人哈哈大笑，挥手，让那农民走了。 “陛下，民心可用啊！”等那农民走远，萧何笑着说道。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微服出巡的朱由检。 自从求雨成功之后，过去了一个多月。 眼见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朱由检在宫里坐不住，所以干脆出宫。 朱由检淡淡道：“我登基不过才几个月，哪里说得上什么民心。 分明是刚才那农民，看出我非富即贵，把我当成了官宦子弟，所以故意说些好话讨好我罢了。” 萧何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 您先灭了东林党，又平了阉党。现在朝中都是清官，老百姓头上没有贪官污吏，生活好起来，自然都爱戴陛下。” 朱由检摇头。 贪官污吏的危害，确实是客观存在。 但也只是流于表面。 大明根子上的问题，是人地矛盾严重。 就说这顺天府，是天子脚下。 不管是贪官，还是地主，多少都要收敛些。 结果老百姓还普遍吃不饱。 至于江南那边。 按照司马懿的报告，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江南富庶，可以从外地买粮，所以老百姓倒还能吃饱。 朱由检不知道想起什么，眼光飘向东方。 若说这华夏的地盘，其实也是难得的天选之地。 并不比后世说的什么北美大平原，要差到哪里去。 只是，再好、再肥沃的土地，经过几千年的农业开发，也会损失地力，变得寻常。 好比现在的关中。 放在秦汉，那可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 足以养活几百万百姓，和几十万中央军队。 到了唐朝，关中就开始疲敝。 从唐玄宗开始，长安的粮食就经常不够吃，每隔几年就要把朝廷搬到洛阳去。 等到了宋朝的时候，关中就更不行了。 至于本朝初年，太祖还曾想过定都长安。 结果派人过去一看，发现长安根本养活不了朝廷。 就只好作罢。 如果那什么北美大平原，像华夏土地一样，也开垦个几千年。 让当地老百姓敞开了生个几千年。 现在保准也不如华夏。 朱由检摇头，把这些思绪抛开。 他转头看向赵云。 “赵将军，净军的改编，现在进行的如何了？” 自从派净军去灭掉阉党之后，这支军队自然就成了朱由检的嫡系。 朱由检也大刀阔斧的动手。 先是裁撤一批老弱，给他们每人发一点钱，然后把他们送到皇庄里去种地。 又从正规军队中调来一批军官，好好操练他们。 赵云行礼：“陛下，净军经过整训，现在已经有了些战斗力。 虽然还比不上我大明精锐，但如果只是打顺风仗，也还是没问题的。” 朱由检缓缓点头。 一个多月时间，能练成这样就不错了。 说到底，精锐是打出来的，而不是练出来的。 长期不上战场的军队，甚至还会腐化堕落。 就好像孙承宗从辽西带回来的五万人。 他们出发之前，也就是普通军队。 但经过两场大战的洗礼，就成了老兵，战斗力大大提升。 朱由检又问道：“孙传庭的那一万陕军，现在怎么样了？” 司马懿出来道：“陛下，陕西自古就出强兵。而且孙传庭征兵时，特意选了军户出身的流民。 他们经过三个月的训练，已经很能打了。” 朱由检一听，就来了兴致。 “这倒也是，所谓况复秦兵耐苦战。 哪怕是军事软弱的北宋，西北军的战斗力也值得一提。 历史上金军南下，也是在击败西北军之后，才有胆量去包围汴梁。” 司马懿拱手：“陛下圣明。” 朱由检笑着挥手，翻身上马： “走，去孙传庭的陕军营地看看。” 第二十二章 大明忠臣李自成 陕军的营地在城东。 朱由检带着一众心腹骑了好一会儿的马，才来到营地前。 见到朱由检一行。 营地门口的守卫马上拦下他们。 “站住，口令！” 朱由检被人拦下，他笑着说道： “我是皇帝派来传讯的，你速速放我进去。 不然耽误了皇帝的事情，你可就有麻烦了。” 那守卫用陕西话道：“额只知道军令，不知道什么皇帝的事情。” 朱由检身边的锦衣卫勃然变色，便要拿下这两个大不敬的守卫。 连皇帝都敢拦，简直是不要命了。 朱由检拦下他们，摸出一个印章交给守卫，然后道： “那就请你把它交给你们的孙将军，他看见这印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守卫结果印章，将信将疑地看了朱由检一眼，然后小步跑进营地。 不一会儿，孙传庭带着手下将领快步跑了出来。 一见到朱由检，便要行礼。 “臣接驾来迟，罪该万死。” 朱由检跨出一步，拉住要下跪的孙传庭。 “传庭将军治军严整，何来罪该万死一说。 是朕突然来访，没有告诉你罢了。” 孙传庭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同时心中暗道：陛下真是平易近人。 他转身，拉过刚才那守卫。 “陛下，请您责罚此人。” 朱由检哈哈大笑。 “不知者无罪嘛。” “传庭，我以前读书，读到汉景帝想要削藩，但心中没有底气，于是巡视各军。 一开始他见到的汉军，都散漫衰弱，所以越看越没底气。 但等到细柳营，见了周亚夫的军队，腰杆子一下就硬了。 然后，才有景帝削藩，和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 “传庭，你就是我的周亚夫啊！” 这个典故不算偏僻，几乎所有学过军事的大臣，都耳熟能详。 听到皇帝这么说，还拿自己与周亚夫相比。 孙传庭感动道：“臣一定为陛下鞠躬尽瘁。” 朱由检笑着扶起孙传庭，然后又问道：“传庭，朕难得来一次军中。 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跟朕说吧，不管是后勤粮饷，还是人事安排，朕都给你做主。” 孙传庭道：“陛下，萧何大人对我颇为照顾，平常的粮草饷银，从没有克扣过。 至于军备器械，也都是最好的。 过年时，朝廷还额外发了赏金，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臣在军中发现了几个人才，想把他们引荐给陛下。” 朱由检一听到这里，便来了精神。 “哦？既然传庭将军都说是人才，那我一定要见一见了。” 孙传庭赶忙拍手到：“来人，把高迎祥、李自成他们叫来。” 朱由检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脸色变得古怪。 “传庭，你叫来的那两个人叫什么？” 孙传庭又说了一遍名字，然后好奇问道：“陛下，怎么了，莫非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忌讳？” 朱由检摇头。 这两位在历史上可是大名鼎鼎。 尤其是高迎祥，要是历史没有改变，这位应该已经扯旗造反了。 自己听到他们的名字，当然会有些反应。 不过现在，这二人却都还是爱大明、爱皇帝的好军官。 “末将高迎祥（末将李自成），见过陛下。” 二人毕恭毕敬的行礼，大气都不敢出。 朱由检神色复杂地看向两人。 只见高迎祥大约三十来岁，高大威猛。 李自成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长得一表人才。 孙传庭拉住自己两位爱将，向皇帝介绍道。 “陛下，这高迎祥曾以贩马为业， 但是后来生意不好做，便投身军旅。 他一身马上的本事，比蒙古人还要好。 臣见识过之后，就让他率领马队。 而这位李自成，出身贫苦。 臣在陕西征兵时，见他身手不凡，便召进军中。 后来历练一番之后，发现他果然是个人才。 臣便让带领步兵。 这二人，可以说是我的左膀右臂。” 朱由检笑着点头，心里说道： 这孙传庭打仗的本事，我还没有见识过。 但这识人的本事倒真不错。 把这两个“大贼头”招进军里，陕西就算还有人造反，恐怕也闹不大了。 这大概能叫釜底抽薪？ 朱由检伸手，拉起地上的二人。 “既然传庭将军都这么说，那么你们二位一定都是人才。 朕盼望你们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封妻荫子，也不负孙将军的重视。” 高迎祥和李自成听到朱由检的话，感动起来。 这年代的老百姓，对于皇帝有一种朦胧的尊敬。 是真的把皇帝当成真命天子。 现在真命天子对他们这么和气的说话，实在是让他们受宠若惊。 “请陛下放心，额们一定奋力杀敌，保家卫国。” 朱由检笑着点头，然而给二人各封了游击将军。 然后道：“不久之后，朕便要派你们北上，等你们立下功勋，到时另有赏赐。” 高迎祥和李自成听到这话，赶忙行礼。 而孙传庭却来了精神。 “陛下，您说要对北边动兵，难道是要再打一次建奴？” 朱由检摇头。 “锦衣卫打探到，自从黄台吉上次大败而归，就在辽河东岸，修筑了一堆堡垒。 现在，他正等着大明军队，去堡垒前攻击呢。 所谓敌人想爱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偏不做什么。 所以朕不会派兵渡过辽河，去打建奴的。 朕这次说的事情，是要让你们归入孙承宗麾下，去打科尔沁。” 听到不能去打建奴，孙传庭略微有些失望。 但想到自己还是有仗打，还是兴奋起来。 “陛下，臣一定竭尽全力。” 朱由检笑着点头，随后返回宫中。 这一路上，他都皱着眉头。 刚进宫，他就派人找来曹化淳。 “朕给你一份名单，你派锦衣卫在全国范围内打探。” 曹化淳接过那名单，看见上边写着一堆人名。 他默念道： “张献忠，罗汝才，何一龙……这都是些什么人，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但他嘴上没有说什么，老老实实接过名单，小心问道： “陛下，我发现名单上的人之后，该如何做？” 朱由检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这些人还没有造反，就征召到军中。 如果已经造反了，你就通知当地明军，让他们重点剿灭。” 曹化淳道：“遵旨。” 朱由检点头，然后派人传令，将孙承宗找来。 “朕要跟他商议北伐科尔沁的事情。” 第二十三章 大军出发，直指科尔沁 孙承宗得到传唤，迅速赶到宫中。 “陛下，十万大军北上，这后勤粮草，可不是个小数字啊。” 孙承宗道。 朱由检哈哈大笑。 “朕把阉党高层统统抄家，抄出几千万两银子来。 而各地的镇守太监，也胆战心惊，生怕朕把他们也当阉党，给一起捉了。 所以也赶忙运来一批金银，和粮草。 现在朝廷府库充盈，后勤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其实除了金银粮食之外，各地的镇守太监还送来不少美女。 但这事儿就不能跟孙承宗说了。 听到后勤没问题，孙承宗满意的点头。 没打过仗的人，最喜欢看兵力对比。 但真正打过仗的，都知道先看后勤。 朱由检微笑道：“可怜魏忠贤，贪污了十几年的银子，最后却为朕做了嫁衣。” 孙承宗拱手笑道：“能为陛下尽忠，是他的福分。” 朱由检又说道：“朕将袁崇焕和关宁军调到陕西，让他就地征兵，现在过了两个月，他已经募集了三万大军。” 孙承宗皱眉道：“陛下，你是要等他们到来，再北上？” 朱由检摇头：“这三万人都是新兵，哪里能上战场。朕跟你说这个事情，只是想告诉你，此战放心大胆地去打，不要有顾虑，咱们大明还有军队呢。” 孙承宗道：“陛下，科尔沁部不过骑兵两万，臣从来就没有过顾虑。 臣只是如果他们据城坚守，而建奴又前来救援，该如何是好？” 朱由检笑道：“孙爱卿不必担心。朕已经下令给毛文龙，让他对建奴多加袭扰。 同时又让辽西军队，频繁动作，做出佯攻的样子。 如此一来，建奴必然人心惶惶，只想着防守，不会轻易出军。 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至少也要一个月。 即便立刻发兵去救援科尔沁，还要再花一个月。 有两个月的时间，应当做够你击败科尔沁了。” 听到朱由检早已安排妥当。 孙承宗喜气洋洋。 “陛下神机妙算！ 有了您的安排，老臣一定拿下科尔沁，堵住建奴西出的大门！” 朱由检点头。 三日后，他召开大朝会。 将虎符交给孙承宗，命他节制一万陕军，和四万净军。 加上五万辽西军。 一共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 至于粮草辎重，这些东西。在过去的一个月中，早就运出京城，存到附近的堡垒之中。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为了掩人耳目，这支大军从东门出发，做出一副进攻建奴的样子。 同时，京城内的建奴探子得到消息，亲眼看见大军出城。 赶忙像疯了一样，把消息传回盛京。 建奴一日三惊，赶快征集大军，做好防备。同时向四周的友好势力求助。 但大明军队的尾部，也彻底离开京城之后，就突然向北越过长城，直扑科尔沁。 不知道多少年后，大明的军队再一次踏上蒙古的土地。 高迎祥带着马队，庇护在大军周围。 一旦发现蒙古牧民，就立刻捉住，压在队伍后面，以免走漏消息。 李自成年纪不大，没有战场经验，见状，好奇问道： “高大哥，我们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高迎祥摇头道：“科尔沁部有骑兵两万，如果和我们正面作战，他们肯定不是对手。 但如果他们一心逃跑，咱们就追不上了。 要是在这里拖延的时间太长，恐怕会有变数。” 李自成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时，孙传庭骑马赶来，听见二人谈话。 他插嘴道：“自成，你还是太年轻，缺乏人生经验，不懂关外的形势。 这科尔沁部虽然是蒙古人，但多年来，早就和建奴多次结亲。 现在皇太极的妻子布木布泰，就是科尔沁台吉的女儿。 二者可谓同气连枝。” 李自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您是怕建奴的支援？可是陛下不是已经做了安排了吗。” 孙传庭出兵前，已经把大致的军事部署，告诉了军队里的将领。 所以现在李自成也知道，朱由检安排人去牵制建奴。 孙传庭摇头。 “如果科尔沁部一心逃跑，在草原上跟咱们绕圈子，两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 咱们为臣子的，不能什么事情都想着靠陛下。 来人，传令给孙承宗将军，向他请令，让我们陕军做这个先锋！” 孙承宗坐在中军，得到孙传庭的奏报，哈哈大笑。 “这个孙传庭，他的陕军不过刚刚成立几个月，居然就想当先锋。 科尔沁部起兵有两万人，何必让他那一万人去冒险。 万一打了败仗，他自己的性命到无所谓。 就是要打陛下的脸。” 他身边的幕僚道：“大帅，那孙传庭毕竟是陛下亲自提拔的，还让他自己募兵一万，编成陕军，可见是十分信任他。 既然他主动求战，您还是给他个面子为好。” 孙承宗听到这里，沉吟起来。 朱由检对他十分信任，连续两次十万人级别的大战，都让他做主帅。 而且在后勤上，也保证的很好。 现在如果驳了皇帝爱将的面子。 万一孙传庭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坏话，那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于是孙承宗道：“罢了，既然他请命，那就让他当这个先锋。不过，我却得留一个后手。 来人，命令两万士兵，跟在陕军后边。 一旦陕军败退，你们就立刻出兵救援。 万万不可让陕军遭受太大的损失。” 孙传庭得到命令，当即大喜过望，带着军队前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一路有如到了无人之境。 如此，五日后。 大明军队犹如神兵天降，来到科尔沁部之外。 蒙古人逐水草而居。 此时正是春天，万物复苏，所以蒙古人不能游猎，在各地放牧。 本来，这科尔沁的军队还是分散的。 但是，建奴因为担心大明进攻。 所以黄台吉就给自己的老丈人写信，希望他能出兵救援。 就算没有真的出兵，也一定要装装样子，分散大明的注意力。 而除了黄台吉的老丈人之外，科尔沁部的其他台吉，也与建奴交好。 也都得到了求救信。 于是，科尔沁部的骑兵，就被召集到白都讷。 商讨是否要救援建奴的事情。 这一下，正好被大明军队团团围住。 第二十四章 宰桑的恐惧 科尔沁部十分松散，没有名义上的领袖。 是一群台吉商量着办事。 现在，大明军队神兵天降，科尔沁部军队被包围。 这群台吉一下子乱了起来。 人心惶惶。 讨论来讨论去，但却没有个共识。 他们各自对视，眼中都带着怀疑的目光。 “大明军队怎么来的这么快，咱们还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你的领地在南边，是不是你当了大明的间谍，给他们带路？” “你真是狗血喷人！我家可是黄金家族后裔，怎么可能投靠大明。” “哼哼，这可说不好。” 黄台吉的老丈人，宰桑，这时候一下子吓得坐倒在地。 “这股明军是从哪里来的？” 探子回报到：“台吉，我看城外的明军旗帜，应该就是前一阵，从顺天离开的大军。” 宰桑一个杯子扔了过去：“胡说八道，那支明军明明是去攻打女真了！” 科尔沁部另外几个小台吉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宰桑，咱们应该是被大明骗了，那支军队真是冲我们来的。” 听到这话，宰桑颓然道：“怎么可能，我那好女婿都给写信求救了。” 手下道：“台吉，女真人被大明给打惨了，每天觉都睡不好，生怕大明打上门去。当然会误报军情。” 宰桑摇头叹气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抬头问道：“现在，依照你们的看法，咱们该如何应对？” 另一个大台吉，明安，振作起来，说道：“大明军队立足未稳，如果我军趁势反攻，打退他们的第一次进攻。 那么我们的军心和士气一定会大大增加，就有坚守下去的希望。 到时候，还可以请女真来救援我们。” 宰桑听到这话，犹如救命稻草，赶忙派人出城打探。 很快，探子就回来报信。 “台吉，那明军的先锋不过一万人而已。” 宰桑狠狠一拍手。 “哼，这大明军队，真是欺人太甚。 区区一万人，就敢冲到我们这里。 要知道咱么这里可是有两万大军。 难道还真拿我们蒙古铁骑当好惹的吗？” 其他台吉对视一眼，偷偷叹气。 现在又不是四百年前。 蒙古人早就不是当年横扫世界的上帝之鞭了。 大明就算看不起蒙古人，也情有可原。 何况科尔沁部又是蒙古诸多部落里最拉胯的。 连政令统一都做不到。 而且战斗力也不行 数年前，努尔哈赤统一女真三大部。 科尔沁部感受到威胁，就组织了一个包围网，凑了几万大军围攻努尔哈赤。 结果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然后科尔沁部这些台吉，就开始送女儿上门，去和女真搞好关系。 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有心思在乎面子？ 但这话没人敢说出口，只是拱手道： “明安台吉，宰桑台吉，您二位实力最强大，就请你们的军队打头阵吧。” 宰桑和明安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他们已经和建奴深度绑定，没有跳车的机会。 一旦被大明捉住，恐怕性命都保不住。 因此只能玩命作战。 而眼前这些小台吉，倒是还有改换门庭的机会。 要是让他们出阵，说不定就临阵倒戈了。 就算是这些小台吉请战，他们也不放心。 明安看了宰桑一眼，说道：“宰桑安达，你的部队前几天刚到，还没有休息好，不如先修整一阵。 我先带着本部兵马出去，会一会那明军先锋。” 宰桑点头道：“明安安达，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明安笑着摆手。 “我本部兵马也有六千多人，而且全是骑兵。见势不妙，我完全可以转头就跑，不会出事的。” 宰桑听到这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好，明安安达，你就先出城吧。你稍等，最多一个时辰，我就能集结好军队，出城去找你。” 明安哈哈大笑，打马飞奔，带着自己的六千骑兵出城。 城外，李自成和高迎祥，站在高处，看见六千兵马冲出，不由得好奇。 “蒙古人这是要干什么？他们明明有两万人，怎么就派出六千人出来？” 这二人都是西北人，平日接触的都是察哈尔部的蒙古人。 察哈尔部虽然也没有老祖宗那么厉害，但可比科尔沁部强太多了。 所以他们二人，下意识地就高估了科尔沁部的情况。 但孙传庭这段时间，花了大力气研究东北的情况，对于科尔沁部的操作，就见怪不怪了。 “这科尔沁部没有一个大统领，底下人各自为战。现在出来的这支部队，应该是哪个台吉的私兵。” 听到这话，高迎祥一阵摇头。然后问道：“将军，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孙传庭哈哈一笑：“此战，正是我陕军立军之战。 拿科尔沁部来立威，是最好的选择。传我命令，全军做好准备，立刻冲击敌军！” 孙传庭一声令下，整个陕军，在刹那之间动了起来。 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明安的方向前进。 陕军身后不远处，孙承宗派来的两万援军，此时也接到了消息。 援军指挥站上一处高地，看见陕军的军容，默默点头。 “这陕军成军才几个月，就有模有样。看来西北出强兵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等此战结束，我也要告诉大帅，让他上书陛下，给我们也派来一些陕西兵来。” 明安那边，看见陕军冲来，突然怒气上涌。 自己的军队背靠城墙，敌人怎么就敢这么进攻？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儿郎们，跟我冲过去，把这波明军给冲散！” 明安一声令下，手下的六千骑兵也冲锋过去。 两支军队对着撞到一起，激起猛烈的战斗。 白都讷城中。 宰桑正在集合部队，突然听到城外杀声震天。 他赶忙派人去打探消息。 探子很快回报：“台吉，不好了，明安台吉不知怎地，主动率军，和明军打起了对攻。” 宰桑追问道：“那结果如何？” “结果……结果是……” “哎呀，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说吧。” “台吉，明安台吉的部队，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几个交锋，就被冲散。而明安台吉自己，也被一个白面小将给戳死了。” 宰桑听到这里，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 第二十五章 建奴呢，救一下啊 宰桑向后一仰。 幸好他身后的侍卫们，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 才没有让他真的摔倒。 科尔沁部一共就两个大台吉，现在明安已经完蛋了。 要是宰桑再出什么事情，科尔沁部就真要完蛋了。 宰桑眼前发黑，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同时，钻心的疼痛感传来。 这才让宰桑清醒了几分。 他扶着侍卫，传令道： “咱们本部的兵马，别出城了，赶忙去城门驻守。” “另外，把其他小台吉都找来。” 此时，明安被戳死的消息已经传开，部落里的贵人们都人心惶惶。 他们得到宰桑的消息，赶忙前去开会。 不管他们平时怎么看宰桑，是否有什么不满。 但现在科尔沁部的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塌下来。 也只能指望宰桑这个高个子，去顶一下。 所以这些小台吉，甚至比平时还要恭顺。 见到宰桑之后，都对他嘘寒问暖。 “宰桑台吉，您也不要太伤心，明安台吉不过是回归长生天了。” 宰桑摇了摇头： “现在没必要说这些话。 我问你们，明安完蛋之后，他手下那六千人，有多少撤退回来了？” 几个小台吉对视一眼。 事情才刚过去不久，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宰桑见状，叹了一口气。 派人到打探消息。 过了半个时辰，手下才匆匆回报。 “几位台吉，明安台吉的军队，被明军当场斩杀了一千多。 然后又有两千人跑散了，也不知道是被明军俘虏，还是顺利逃走了。 只有三千人撤回了城里。” 几位台吉听到这里，面面相觑。 他们早就猜到，明安身死之后，他带出去的部队会损失惨重。 但一下子没了一半，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我们科尔沁部的部队，加起来也就两万人，这一下子就丢了三千？” 一个小台吉颤抖着说道。 宰桑抬起一只手：“别慌，咱们不是还剩下一万七千人嘛！ 这白都讷虽然不是什么坚城，但守上个把月，也不是问题。 城内的粮草和军械也足够。 依我看，我们只要坚定守住，就会有转机。 女真不会不管咱们的。” 宰桑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小台吉的心中，也稍微安定一些。 也对！ 这宰桑是黄台吉的老丈人，还是他在科尔沁部的代言人。 要是宰桑完蛋了，黄台吉不仅在政治上少了一个盟友。 他们女真的西部，从此也要暴露在大明的兵锋之下。 以后再想要像几年前一样，在辽西随便动兵，可就不行了。 你这边敢派兵出击，大明军队就能从科尔沁部的地盘东出，偷袭女真的老巢。 无论于公于私，黄台吉都不能见死不救。 几个小台吉脸上露出笑容： “一些都听您的，咱们就坚定守城。” 宰桑满意一笑，开始安排守城的事宜。 城外，李自成带着手下，开始包围白都讷。 刚才刺死明安的，就是李自成。 陕军士兵见李自成走过，都为他欢呼。 斩将夺旗，是最涨士气的事情。 这时，孙传庭带着高迎祥，一起走了过来。 孙传庭笑着说道：“自成，你做的好啊，我一定在孙督师面前，为你请功。” 李自成哈哈一笑。 高迎祥略微带着嫉妒。 他是骑兵将领，本来是近水楼台，第一个靠近明安的。 但也正因为他冲的太快，让明安把侍卫都派去，拦截高迎祥。 结果让李自成钻了空子，带着一群步兵，抢先杀到明安跟前，把他斩杀。 孙传庭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他 笑着拉开两人。 然后布置围城的事情，同时把首战告捷的消息传给孙承宗。 孙承宗接到消息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陛下果然目光如炬，他提拔的这个孙传庭，果然有些门道。” “来人，传我将令，全军立刻出动，把科尔沁部团团围住，明日一早，就去攻城！” 明安的军队被击败后，有极少数逃出重围，辗转来到辽东，把明军进攻科尔沁部的消息，告诉了黄台吉。 黄台吉闻言大惊，赶忙召集所有贝勒，一起商讨。 历史上，黄台吉登基之后，虽然在一开始搞出贝勒辅政的事情。 不过，在他统治稳固之后，就开始削弱贝勒的实权。 但现在，黄台吉在辽西大败，又丢失了广宁。 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威望。 没办法完成集权，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只好和诸位贝勒商议。 几个贝勒到来之后，听说了科尔沁部的消息，都没有什么表情。 只有多尔衮来了精神，说道：“大汗，科尔沁部与咱们女真，有姻亲的关系，不能不救啊！” 大贝勒代善听到这里，看了多尔衮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科尔沁部的桑吉，是把女儿嫁给了黄台吉，又不是嫁给了你。 你多尔衮怎么这么来劲？ 而黄台吉听到多尔衮的话，却非常感动。 平日里，这个弟弟总是跟自己不对付。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居然这么力挺自己。 于是黄台吉握住多尔衮的手：“多尔衮，那你说，我们该如何救援科尔沁部？” 多尔衮道：“当然是立刻起兵，向西出发，去解除白都讷的包围。” 代善冷笑一声：“多尔衮，你莫非忘了几个月前，我们在辽西是如何失败的了？” 此话一出，连黄台吉也沉默下来。 辽西之败，就是建奴忙着解广宁之围，结果被明军埋伏。 与现在的白都讷之围，倒是还真有些像。 很有些高强度复刻的意思。 但多尔衮道：“这两者是不一样的。当时是咱们轻视了明军，所以才中了圈套。 这次咱们出兵，就干脆不和明军正面作战，而是快速冲到白都讷周围，远远地骚扰围城的明军。 明军孤军深入，后勤补给差。 一旦被咱们牵制住，就无法全力攻城。 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撤退。 咱们到时候再去追击，保准能取得大胜！” 黄台吉听到这里，意外地看了一眼多尔衮。 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年纪不大，也没有军事经验。 但提出的建议却有模有样。 黄台吉心中生起一股危机感，但此时他急需多尔衮的支持，所以没有表露出来。 而是转头看向其他贝勒：“诸位，你们说多尔衮的建议，有没有可行性？” 代善和阿敏、莽古尔泰几人对视一眼。他们不想损耗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黄台吉的老丈人。 但多尔衮这建议也确实不错，所以他们只好转移话题。 第二十六章 大汗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嫂嫂 莽古尔泰说道：“大汗，多尔衮这建议虽好，但却没有考虑到咱们女真的实际情况。 辽西那场大败，咱们统共损失了将近两万人。 这几个月里，虽然又重新补充了兵员。 但新兵的战斗力，完全无法和老兵相比。 现在，辽西那边的明军，不停骚扰我们的堡垒。 南边皮岛的毛文龙，也北上打草谷。 万一咱们的主力去救援科尔沁之后。 明军真的打过来，咱们该怎么办？” 莽古尔泰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建奴现在不是游牧民族，而是半农耕、半渔猎的部落。 他们不能像蒙古那样，见势不妙，把部落民和牛羊马匹一迁走，就能躲过敌军的侵扰。 建奴必须防守城市，来控制周围的田地。 所以如果建奴主力西征之后，明军真的打到辽东。 明军哪怕不能攻下城市，只是在城外劫掠，把刚播种的作物给毁掉。 对于建奴，也是一个致命打击。 听到莽古尔泰的话，黄台吉沉默。 桑吉对自己极为重要，不能随意抛弃。 但女真更是自己的根基，更不能冒风险。 两者一起放到天平上，让黄台吉左右为难。 这时，又是多尔衮站了出来。 他说道：“辽西的明军，轻易打不下咱们在辽河边上的堡垒，不足为虑。 南边的毛文龙，倒确实有可能北上。 可是，咱们怕他劫掠城市周边，难道毛文龙就不怕咱们有样学样？ 只要我们也派出一小支军队，到东江镇附近活动，毛文龙就绝对不敢大举北上。” 这话可谓是抓住了关键。 毛文龙长期在辽东，已经有了军阀化的倾向。 加上他是先帝提拔的臣子，和当今皇帝朱由检没有什么关系。 这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没人，那就要吃苦受累讨人嫌。 毛文龙虽然会听从朱由检的命令，但一旦他自己的实力受到威胁。 就一定会阳奉阴违，把保住自己的本钱，放到第一位。 放弃北上骚扰。 听了多尔衮的分析，黄台吉大喜。 “这话说得好，我的弟弟文武双全啊！ 我决定支援科尔沁，谁支持，谁反对？” 其他几个大贝勒，见黄台吉心意已决，只好拱手道： “任凭大汗吩咐。” 黄台吉哈哈一笑，做起了安排。 代善和莽古尔泰这些人，正因为不愿意出兵。 所以恰恰要带着本部人马，跟黄台吉一起出发。 而多尔衮因为很想要去救援，反而被他留下守家。 大贝勒代善闻言，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汗打仗的本事也就那么一回事，但这宫斗的本事，可真是滴水不漏。” 如果黄台吉留代善等人收家，而他自己的嫡系，万一在支援科尔沁的时候受到重大损失。 那么建奴的天，就要变了。 而带着所有反对者一起出兵，只留下多尔衮。 那么即便西征的军队损失很惨重。 只凭多尔衮一人，也无力对黄台吉发起挑战。 听到黄台吉的安排，多尔衮十分不满。 “大汗，请一定带上我，去救援宰桑。” 黄台吉拍着他的肩膀：“好弟弟，你还是留下守家吧，如果咱们都出兵，那谁来保护咱们的家眷？” 此话一出口，多尔衮似乎想到什么，面色一喜。 “大汗放心，我一定好好守卫老家，照顾好咱们的家眷，尤其是嫂子。” 黄台吉听到这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他此时出兵心切，也就没有细想。 赶忙点起四万兵马，快速向西。 明军在收复辽西之后。 虽然大军无法渡过辽河，但小股侦查部队，却开始进行渗透。 建奴大军刚一出发，消息就传递回广宁，然后被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顺天府。 司马懿捏着军报，匆匆去找朱由检。 “陛下，建奴已经派兵，去救援科尔沁了。” 朱由检不以为意的点头，然后说道： “给辽西和毛文龙传讯，让他们发起骚扰攻击，围魏救赵，把建奴部队逼回去。” 司马懿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说道： “陛下，这辽西军队，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毛文龙那边……” 朱由检一挑眉头：“毛文龙怎么了？” 司马懿道：“陛下，先帝那会儿，毛文龙因为交通不便，难以获得后勤。 于是便得到了朝廷的许可，可以自己做生意，来筹集军费。 这缓解了江东镇的后勤压力，但也毛文龙不太听话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毛文龙已经是个小军阀了。 既然是军阀，当然就不会那么听皇帝的话。 当然，要是朱由检现在派人去给毛文龙加官进爵，再大大地赏赐一笔钱。 那估计毛文龙也不会反对。 但此时远水解不了近渴。 现在指望东江镇马上出兵，也不太现实。 朱由检叹了口气：“司马懿，你记录一下，等此战过后，便传令全国，军队绝对不能有自己的财路，必须要靠朝廷的军饷来维持。” 朱由检见司马懿点头，便又问道： “科尔沁那边怎么样了，孙承宗还没有攻打下来白都讷？” 司马懿摇头：“这次孙承宗的军队，为了隐蔽性，没有携带攻城器械。” “而科尔沁部的军队，守城的态度又十分坚决。” “这几天里，虽然孙承宗组织了多次攻势，但还是没有拿下城池。” 朱由检沉思起来。 一旦让女真的部队赶到科尔沁，恐怕还会有变数。 于是他点了一下头。 “司马懿，你去通知萧何，然他做好准备，就说我要再次祭天。” 司马懿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中精光一闪。 “陛下，您的意思是……” 朱由检看了司马懿一眼：“你知道就行了，赶快去通知萧何吧。” 司马懿接旨，走出大殿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陛下的本事，真是神鬼莫测啊。” 朝中大臣听说皇帝陛下又要祭天，一个个的，都面面相觑。 这一阵也没听说哪里闹了旱灾，皇帝又要祭天干嘛？ 但皇帝祭天，排场不大，花费也不多。 既然朱由检非要去，他们也不好拦着。 于是一个个做好准备，陪着皇帝来到祭坛。 又是鹿、羊、虎这三头动物，被献祭给苍天。 这次，朱由检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只猴子，在一旁沐猴而冠。 让大臣们纷纷侧目而视。 朱由检冲着苍天，默默念了一阵，然后便传旨，祭天结束。 大臣们见天上没有下雨，心中还纳闷。 “难道上次求雨，真的只是一次巧合？” 第二十七章 降服科尔沁部 辽东，建奴的四万大军，正在昼夜兼程，疯狂向西。 黄台吉骑在马上，看着自家地盘的耕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小冰河期的危害，不仅作用在大明境内。 在世界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建奴的农业生产，同样受到重大打击。 历史上，在努尔哈赤时期。 建奴因为粮食紧缺，甚至派兵去追杀所谓“无谷之人”。 这道命令下，辽东百姓或死或逃，只剩下三十余万。 即便如此，建奴的粮食问题，也一直是悬在头上的利剑。 现在，黄台吉看见土地十分干旱，也是心中叹气。 “哎，如果一直这么干旱下去。 到了秋天，粮食的收成恐怕不会好。 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暗淡。 黄台吉抬头看去，只见一片乌云，好似突然之间，就出现在头顶。 而且无边无际。 黑云压城城欲摧。 片刻之后，一道道雷电划破天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快，快扎营！” 将士们赶忙停下脚步。 这年头没有抗生素，淋雨着凉之后，一旦发烧，弄不好是会要命的。 黄台吉穿着蓑衣，巡视全军。 见建奴的士兵都扎好了营地，躲在帐篷里避雨。 才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营帐。 他抬头看天，心中稍微有些得意。 “哈哈，我那边刚感叹完，天上就下雨，看来，我还真是天命所归啊！” 黄台吉志得意满，让手下拿来一壶酒，一般看着雨水，一边喝酒，十分惬意。 这时是春季，下雨十分正常。 黄台吉只当这雨，第二天就会停下。 所以才饮酒。 但是第二天一早，等黄台吉醒来，见天空中仍然下着大雨。 漫天乌云，没有一点儿要消散的样子。 一下子就着急起来。 他赶忙派人找来几个大贝勒。 “诸位，我们不能让雨水拖住脚步，还是该冒雨行军！” 黄台吉此话一出，其他贝勒，纷纷反对起来。 “大汗，冒雨行军，这风险可太大了。 要是闹起疾病来，咱们就算及时赶到科尔沁，也会大大损失战斗力。 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宰桑，咱们自己也要搭进去。” 黄台吉闻言，只好沉默。 这话虽然使不赞同自己的提议，但却没什么错误。 要是军队里都是病号，那不仅会损害战斗力，行军速度就要放缓。 一旦明军转过头攻击自己，那岂不是要吃大亏。 而且到时候想跑都困难。 黄台吉长叹一声：“那就等雨停了再走吧。只希望这雨早点停下。” 此时，黄天吉的心思已经去昨晚完全不同。 一直向他们的长生天祈祷，希望大雨早点停止。 但这祈祷的用处却不大。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天色才终于放晴。 黄天吉赶忙组织军队启程，在泥泞中前行。 可他刚到辽河边上，就沉默了。 连续三天的大雨，让水位上涨。 那些可以渡过河流的浅滩，现在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而且河水湍急，普通的民船根本不敢过河。 他带来的四万大军，就只能在辽河东岸，望河兴叹。 白都讷城外，孙承宗正在命令手下，加紧攻城。 数日前，他也接到情报，说建奴的援军已经出发。 于是孙承宗每天都让大军轮流攻城。 但十几天下来，白都讷还在坚守。 孙承宗长叹一口气。 要是自己带着工程器械就好了。 他前一阵虽然命令工匠，开始现场制作工程器械。 但这里是草原，树木稀少，缺乏原材料。 而且时间太短。 所以一共也只能打造出两具投石车，对于攻城的帮助，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这时，幕僚劝道：“督师，按时间推算，建奴的援军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不如下令，先把攻城的部队撤下来？ 要知道，咱们攻城打到一半的时候，要是建奴冲过来…… 那可就麻烦了。” 孙承宗听完，一阵沉默。 他知道幕僚说得对，可是就这么撤军，他实在是心有不甘。 突然，一个传令兵冲进大帐。 “督师，最新的军情。” 孙承宗猛地站起身，冲过去问道：“是不是打破了城门？” 传令兵摇头道：“不是，而是建奴那边的消息。据说建奴那里连下了三天的大雨，现在辽河水位暴涨。 建奴的援军，一时半会来不了啦。” 孙承宗听到这里，心头一松。 但他一下子想到，前几天，自己这边可是艳阳高照。 怎么一河之隔的辽东，就下了暴雨？ 孙承宗不由得想起，朱由检上次祭天求雨时的情景。 他叹了口气，向顺天府的方向行了个礼。 “多些陛下出手。” 其他幕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一脸茫然地站在旁边。 孙承宗重新站直身体，看向周围幕僚道： “既然建奴军队，不能马上赶来，那么我们就一定要抓住机会，加紧攻城！” “传我军令，只要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赏一千两白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明军的进攻越发犀利，白都讷城摇摇欲坠。 宰桑每天都要登上东侧的城墙，看向辽河的方向。 “我那好女婿的援军，怎么还没有来？” 其他小台吉见了，只要劝他。 “宰桑，您别急啊，想来也就这一两天，援军就该来了。” 宰桑叹气。 “这一两天，说的轻松，可是咱们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可就难说了。 这几天，明军的攻势越来越急迫啊。”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火急火燎地跑来。 “不好了，明军登上城墙了！” 宰桑眼前一黑。 他身边的侍卫有了经验，立马冲上去搀扶住他。 宰桑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侥幸问道：“情况如何，是小股部队登上来了？” 传令兵摇头：“是大股部队登城。” 宰桑急火攻心道：“怎么可能，我不是让你们好好防备了吗！” 传令兵一脸委屈。 城外的明军有十万之众。 城内的守军只剩下一万七。 将近六倍的差距，让明军可以每天轮换着进攻。 而科尔沁的军队却没有修整的机会。 将士们越来越疲惫。 现在，明军打上城墙，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嘛。 其他几个小台吉得到消息，也一阵恍惚。 明军登上城墙之后，很快从内部打开城门，明军大举入城。 几位台吉听见喊杀声越来越近，赶忙靠近宰桑。 “台吉，您得下个决断了。” 宰桑茫然地看着他们：“什么决断？” 几个小台吉一跺脚：“宰桑，你到底投不投降？你要不投降，我们就自己去投降了。” 见几个小台吉面露狠色，显然起了拿自己人头去讨好明军的心思。 宰桑迅速清醒过来。 他开口说道：“我也想投降啊，可是我女儿嫁给了黄台吉，明军能饶过我？” 一个小台吉眼珠一转，说道：“宰桑，你又不止一个女儿，只要再挑一个女儿，献给大明皇帝，不就扯平了吗？” 宰桑闻言，长出一口气，下令投降。 几个小台吉对视一眼，把手从腰间的刀上挪开。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杀了宰桑。 现在宰桑主动投降，也算皆大欢喜。 科尔沁部，从此成了大明的附庸。 辽河东边的黄台吉，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长叹一口气，返回了建奴的老巢。 第二十八章 放入包围网 科尔沁部投降的消息，传回京城，又引起一阵欢呼。 朱由检去太庙，向列祖列宗告捷。 大臣们守卫在太庙之外，百无聊赖地聊天。 “自从新皇登基以来，咱们大明真是转了运道了。先是击败建奴，后又击败蒙古。” “是啊，接连两场大胜，都快赶上太祖爷和成祖爷那会儿了。” 战场上的胜负，是直接的反应国力的手段。 战场上总也打不赢，嘴上吹破天，也只能哄小孩子。 但战场上连战连胜，别人找出你一万个缺点，也无伤大雅。 在朱由检的领导下，大明接连大胜，开疆拓土。 随着胜利的消息，在大明的土地上传开。 民间原本的一些议论，也一下子消失。 像东南一带的地主，都跟东林党不清不楚。 虽然被司马懿清洗过一次，但余孽还有很多。 他们本来还打算搞事，听说朝廷派兵出征，心里反而盼着朝廷失败。 结果朝廷大胜之后，他们无可奈何。 老百姓都喊着“吾皇万岁”，他们自然就没有了搞事的基础。 只好偃旗息鼓。 其中一些地主，更是起了改换门庭的心思。 让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在秋天的恩科里考个进士。 到时候当朱由检的天子门生，老老实实地当皇帝的忠臣。 而在中原各地。 从万历末年，朝廷横征暴敛，又有天灾不断。 老百姓心里都觉得大明要完，所以经常造反。 只不过是当地的官兵反应迅速，一发现造反，就赶忙去镇压，没有让乱子闹大。 现在大明官军在对外作战中胜利。这些老百姓也将信将疑起来。 “看来这大明朝，气数未尽啊。” 再加上萧何的主持下，救灾的粮食不断运来。 于是一场潜在的大乱，也消弭于无形。 数日之后，孙承宗班师回朝。 随行的，还有科尔沁部上下的贵人们。 宰桑也没有矫情，从自己的女儿中挑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带着一起上路。 等到孙承宗的军队进城，顺天府百姓发出来惊天的欢呼。 最近十几年，虽然建奴的威胁越来越近。 但终究是个新崛起的敌人。 而蒙古，可是大明朝两百多年的敌人。 现在科尔沁部投降归顺，给顺天府百姓的冲击，比辽西大捷还要大一些。 欢呼声中，朱由检接见了孙承宗。 孙承宗一脸欣喜道： “老臣幸不辱命，为国家平定科尔沁。” 朱由检哈哈大笑，扶起孙承宗：“爱卿立下大功，朕一定要重重赏赐。” 曹化淳适时走出，宣读了朱由检的奖赏。 至于其他将军，和全军将士，也各有赏赐。 众将士山呼万岁。 孙承宗得了封赏之后，将宰桑和其他台吉，一起引荐给朱由检。 “陛下，这几位，就是科尔沁部的头人。” 朱由检看了几人一眼。 在皇帝的目光下，宰桑几人瑟瑟发抖。 现在朱由检只要动一动心思，就能让他们脑袋搬家。 幸好，朱由检心情不错，拉住宰桑的手。 “我朝太祖，顺天应命，建立大明，从大元手中接过天命。从开国之初，就有蒙古人为我大明效力。 比如那朵颜三卫。 现在你效仿前辈，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实在是一段佳话。 今日，朕就封你为恭顺王。” 宰桑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赶忙跪地行礼。 “臣一定为好好为大明效力。” 朱由检笑着点头。 这恭顺王的名号，其实是他借鉴的。 历史上袁崇焕杀毛文龙后，东江镇发生兵变。 不少将士投靠到建奴那边。 建奴于是就给这些人中的三位，封了个三顺王。 朱由检现在有样学样。 宰桑见皇帝和颜悦色，便笑着说道： “陛下，小王有一女，名为海兰珠，愿意献给陛下。” 朱由检听完，愣了一下。 想起这海兰珠，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孝庄皇后的姐姐。 据说是个大美人。 虽然入宫时间较晚，但却能得到黄台吉的喜爱。 要不是死的早，恐怕也轮不到孝庄当皇后。 于是朱由检挥了挥手。 示意曹化淳来安排。 见皇帝收了自己的女儿。 宰桑长叹一口气。 现在自己一个蒙古人，能做大明和建奴两国的国丈。 这可有点罕见啊。 第二天一早，大太阳天。 朱由检扶着后腰，接受群臣的参拜。 孙承宗的军队归来，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处理。 掌握科尔沁部，不是封赏几个台吉，就能从此高枕无忧的。 必须把科尔沁部的百姓都编户齐民，彻底纳入朝廷的掌握，才能说真的控制了科尔沁。 而孙承宗那边，因为两战两胜，现在自信心爆棚。 更是拿出一个提案，建议皇帝乘胜追击。 继续发动大军，直捣黄龙，一举攻灭建奴。 “陛下，现在人心可用，士气旺盛，真的是灭掉建奴的好机会啊。” 孙承宗笑着说道。 朱由检挥手，说道：“孙爱卿，建奴确实要灭，但不是现在，你莫非忘了宋太宗的故事了吗？” 北宗初年，赵光义率军击败北汉，收复太原，然后也想乘胜追击，收回幽云十六州。 于是直接带着大军北上。 结果军队因为消灭北汉的赏赐没有及时发下，又要长途跋涉。 心中不满，士气大跌。 在高粱河之战中，大败亏输。 成就了赵光义大宋车神的美名。 朱由检此话一出，孙承宗只好沉默。 朱由检笑着说道：“灭掉建奴，是既定国策。但我不打算让我大明，独自出兵。” “礼部何在？” 来宗道站了出来：“臣在。” 朱由检点头：“你派人联系朝鲜，让他们在北方练兵，等我命令下达，便配合明军，一起攻打女真。” 见来宗道点头。 朱由检又让萧何，去给毛文龙补发这几年的军饷。 要用海量的银子，来把东江镇这个半军阀，重新收归国家。 朱由检志得意满：“我就是要把建奴，放入一个包围网之中。 等到今年秋天，大明官军从西侧出击，毛文龙从南，朝鲜军在东，三路夹击，一举灭掉女真！” 群臣闻言，心情激动：“臣等提前祝贺陛下！” 收服了科尔沁，还产生了连锁反应， 本来萧何组织无地农民，移民辽西屯田，这些农民还不乐意。 毕竟辽西曾经沦陷过，谁也不敢打包票，这建奴就一定不会再次打过来。 而且辽西夹在建奴和蒙古人之间，看起来也不怎么安全。 现在朝廷让科尔沁效忠，就是保住了辽西的侧翼。 辽西的安全度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老百姓迁居辽西的热情，一下子就高涨起来。 半个月工夫，萧何就组织了一万户百姓，前往辽西。 第二十九章 改制 辽西大地上，刚搬迁过来的移民，正在耕作。 虽然，在建奴夺取辽西之后，当地老百姓大量抛荒，逃回关内。 但这片土地，毕竟已经开发了多年，都是熟地。 荒废了几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所以移民来到之后，只用稍微翻整一下，就能耕种。 加上朱由检从一开始就下令，对移民免税三年。 所以这些移民的热情，十分高涨。 稍微偏远一些的地方，倒还没有什么人气。 但在大路两旁的土地，已经种满了庄稼。 新任知府卢象升，骑在马上路过麦田，满意的点头。 辽西的人口逐渐增加，自然要设置官府来管理。 朱由检看了一眼朝廷的花名册，就点了卢象升的名字，让他去辽西当知府。 卢象升本是文官出身，历史上因为军功，而当上了宣大总督。 后来在和清兵的交战过程中，卢象升战死。 所以朱由检点了卢象升的名字，即是看重他的本事，也是看中他的忠诚。 尤其是卢象升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思想还没有定型。 和那些满脑子儒家封建思想的官员，还不是一路人。 所以朱由检想好好培养他。 而卢象升也没有辜负皇帝的重任。 到任后才一个月，就把辽西的春种，安排的井井有条。 所以他才有工夫，离开府城，到田间视察。 亲眼见证自己的工作成绩，卢象升一脸满足。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手下，对他们做了一番教育。 “你们看，这些百姓辛勤耕作，一年到头，也就是混个温饱。 而我们不用种地，却能吃饱饭。 念此私自愧啊！ 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压榨百姓，也不要贪污，都要做清官。” 他的手下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时候都拱手道： “谨遵知府教诲。” 这时，一个令兵小跑着过来。 “卢大人，这是朝廷发的公文。” 卢象升接过公文，看了起来。 原来是朱由检在收服了科尔沁部之后，打算彻底收编他们。 历史上，明朝初年，大明的管理下也有一些蒙古部落，为朝廷打仗。 也就是所谓朵颜三卫。 但问题是这些军队更类似于雇佣兵。 总归不那么可靠。 朱由检打算在秋天之前，把科尔沁部的骑兵也编进大明的军队。 在此之前，他打算对科尔沁的制度也进行修改。 但在正式下旨之前，他决定问一下官员，看看他们是否有好的手段。 所以朱由检才发下这一道公文。 卢象升仔细看了公文，微微摇头。 他虽然是南直隶人，但一向关注军事，而且重点研究过北方蛮夷的兴衰。 卢象升想了一下，赶忙回到府衙，写了一道奏折，上交给皇帝。 顺天府，皇宫。 朱由检刚跟大内侍卫练了一会儿武。 这会儿满身大汗地坐在凉亭里，观看奏折。 这段时间，出于某些原因，他的腰不是很好，所以每天都要锻炼一会儿。 原本弱不禁风的身体，也壮硕起来。 朱由检看到卢象升的奏章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这卢象升果然是个人才，来人，把萧何与司马懿召来！”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听到了，赶忙去传令。 很快，二人到来，朱由检便和他们，一起讨论起这份奏折来。 “卢象升的建议，是修改科尔沁现行的千户制度。” 萧何沉吟一下，然后说道：“科尔沁部的制度已经执行多年，贸然改动，是否会造成动荡？ 陛下您今年秋天，就要发兵围剿建奴。 如果科尔沁乱了起来，恐怕会耽误出兵。” 司马懿摇头道：“科尔沁部虽然与我大明长期接触，看起来有些文明，但骨子里还是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如果要改革，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朱由检点头。 司马懿这话说得没错。 自古以来，都是改别人的错误容易，改自己的错误困难。 现在科尔沁部刚刚臣服，还是半个外人。 朝廷派人去改革，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更无法反抗。 可是一旦时间长了，科尔沁和朝廷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科尔沁就成了自己人。 到时候再改革，可就不容易了。 司马懿说得对，要对他们改革，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候。 朱由检梦第一拍手，下定决心。 他拿起卢象升的奏折说道： “按卢象升的说法，就是用类似于唐朝折冲府的制度，去管理科尔沁。 原本的千户、万户，都还保留，也依旧让他们负责征兵。 但征来的士兵，不再交由原本的千户长来统领，而是由朝廷的将军训练。 这个过程中，还要往科尔沁人里面掺沙子，编入汉人骑兵。 这样一来，科尔沁的骑兵，就会彻底成为我大明的骑兵。” 这个建议看似简单，但其实切中了矛盾的根本。 如果科尔沁军队征召起来，还归属原来的部落首领管理。 那么这些军队，就是首领们的私兵。 上阵打仗的时候，首领肯定要打小算盘，都不肯出全力。 但一旦让军队归朝廷的将军管理，即便这将军自己爱兵如子，不会让士兵送死。 但也绝不会对朝廷的命令打折扣。 只要命令合理，就会百分百执行。 这就是军阀私兵，和朝廷官兵的区别。 萧何点头道：“这卢象升果然是个人才。陛下，等他这一任辽西知府做完，臣想把他征召回朝廷。” 朱由检摇头：“现在大明百废待兴，像卢象升这样的人才，不能再让他按部就班的升官了。” 朱由检看向萧何：“立刻把卢象升招回顺天府，任吏部侍郎。 等秋天的恩科开考，就让他去当个主考官，积攒一下履历。 日后我有大用。” 萧何听到这里，心中只觉得卢象升虽然能力不错，但运气更好，竟然让皇帝如此看重。 要知道古人讲究天地君亲师。 科举时候的主考官，可是被看做师傅的。 让卢象升当主考，就是给他培养自己班底的机会。 萧何点头道：“既然陛下已经做了决定，臣自然听命。” 朱由检笑着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远方。 一旦科尔沁部的骑兵，彻底被朝廷掌握，那么建奴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 第三十章 洋鬼子进京 朱由检安排完卢象升的前途之后，就转头走向另一处。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从南洋买粮食。 南洋的洋人，都知道大明新任的皇帝，跟以往的皇帝不同。 开始重视海外贸易。 当今这世界，大明就是天下最富庶的国家，也是最巨大的市场。 不仅有这个时代最高科技的拳头产品，丝绸和瓷器。 还是东方当之无愧的霸主。 这些洋人，是既害怕大明睡醒，开始把势力扩展到海外。 又希望能打开大明的国门，与大明做生意。 在这种复杂的心思中，葡萄牙人派来一只使团。 跟着商队北上，到了津门。 试图碰碰运气。 看一看，能不能见到皇帝。 而朱由检得了消息之后，也很感兴趣，当即下令，接见这支使团。 他尤其是对洋人手里的洋枪洋炮有兴趣。 现在东西方的科技，还没有出现明显的代差。 或许西方的火枪火炮，比东方先进一点。 但只要东方肯花钱，收买一些工匠，然后让工匠培养一些学徒。 那么顶多三五年，就可以赶上西方的技术水平。 后世拿破仑，说东方是一头睡着的狮子，背后的逻辑就在于此。 当时，中东和亚洲许多土王，就是从欧洲请工匠，然后开几个火枪作坊。 这样，就能练出几千或者几万的火枪兵，便不怎么害怕西方人。 要是东方大国有样学样，那么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几十万火枪兵。 比整个欧洲的军队都多。 这不是睡着的狮子，那什么叫睡着的狮子？ 朱由检一声令下，津门的知府赶忙把葡萄牙使团送到京城。 葡萄牙使者，佩德罗，此时心情紧张。 在他看来，大明的皇帝不仅掌握着一个大帝国。 皇帝本人的权威，也远远超过西方的国王。 在欧洲，一个统治者想要改变国策，与一个国家结盟或者开战，总要考虑到贵族的想法和利益。 但在东方，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就可以独断专行。 佩德罗吞了一口口水。 “要是我能得到皇帝的青睐，让他把贸易权交给葡萄牙，那我们葡萄牙国王一高兴，不还给我封个伯爵，不对，得给我封个公爵！” 第二天一早，佩德罗带着使团，走进了皇宫。 一路上的景色，让他的手下惊叹连连。 好像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但佩德罗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讨好大皇帝。 所以根本没有在意这些。 等进了宫殿，佩德罗看见皇帝之后，就照着东方的理解，跪地叩首，向皇帝行礼。 其他使者见自己老大都跪了，所以尽管心中不乐意，但也只好跟着跪下。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微笑看着这一幕。 现在大明强大，所以西方人就只能跪，也不讲什么传统了。 一百多年后，乾隆时期东方的国力已经无法碾压英吉利。 所以英吉利使者就不肯跪。 国与国之间，终究是要用实力说话的。 朱由检道：“葡萄牙使者，你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佩德罗递上国书，然后用奇怪的口音说道：“大皇帝陛下，外臣想请您允许我们葡萄牙，成为大明商品的代理商。” 朱由检摇头一笑。 要是早一百年，欧洲其他国家还没把视线投到大海上的时候，葡萄牙还真是海上强国。 倒是有这个实力，提出这个要求。 但现在，葡萄牙的实力比不上西班牙，更比不上法兰西，尼德兰，英吉利这些后起之秀。 再提这个要求，就有些不自量力。 朱由检淡淡道：“朕愿意在市舶司，把葡萄牙商人的贸易份额，增加一倍，但是，你们葡萄牙要派出五百名火器工匠，为我大明工作。” 佩德罗听到这里，心头火热。 他一开始要求总代理，不过是漫天要价。 万一皇帝真的同意了，他就起飞了。 但现在这个结果也不错，能把生意扩大一倍，相比那些商人，会给自己不少好处吧。 但佩德罗想到那五百名火器工匠的要求，就苦着脸说道：“皇帝陛下，您如果要我派五百名士兵当教官，那倒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这五百名工匠，可就不那么好找了。 您要知道，我们葡萄牙在整个东方，也就只有一万多人。 其中大多数还在印度。 想拿出五百名工匠，实在是强人所难。” 朱由检想了一下。 这佩德罗的说法也对。 现在毕竟是十七世纪，欧洲还没有搞工业革命。 现在的工匠，就跟后世的博士差不多。 葡萄牙人口不多，要一下子找出五百个工匠，确实有些难度。 于是朱由检道：“你这就回去找工匠，每拉来一百名，我就增加葡萄牙两成的贸易额。” 佩德罗听完，急匆匆地行礼退下。 他赶忙联系自己熟悉的商人，让他们帮忙拉人。 朱由检想起不久之后，就要到来的工匠，和他们打造的洋枪洋炮，心头火热。 这未来，终究是火器的天下。 但是眼下，冷兵器还没有到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 所以朱由检在接见完佩德罗之后，马上又来到城外的空地，接见科尔沁的贵人们。 卢象升的建议已经被推行下去，现在朱由检就要跟科尔沁人，把这件事情彻底定下来。 一见到朱由检。 科尔沁部落的台吉们就开始诉苦。 “陛下，我们科尔沁的制度，都实行四百年了，祖宗之法不可变啊。” 朱由检听到这里，差点没有绷住。 你们一群蒙古人说这话，实在是有点出戏。 朱由检忍住笑意，认真说道：“诸位爱卿，这新政不仅对于国家有利，对于你们也有利。 你们想一下，如果你们还掌握军队，那上战场打仗，总是不免有伤亡。 现在把军队交给朝廷，军费不用你们操心，还不必冒险。 军队打赢了，你们也有军功，这何乐而不为呢？ 还是说，你们就想要留着兵权？！” 朱由检说最后一句话时，明显加重了语气。 科尔沁部的几位头人听了，心里一跳。 皇帝这是怀疑我们要造反？ 几人对视了一眼，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就叫来几百个刀斧手把他们剁成肉馅。 所以赶忙道：“一切都听陛下吩咐。” 朱由检哈哈一笑，拉起最前面的宰桑。 “国丈，你早这么做，不就好嘛。” 朱由检这是恩威并施，在夺了他们军权之后，再安抚一下。 科尔沁部改制之后，为朝廷提供了两万五千骑兵。 朱由检又下令，从北直隶一带征兵三万多。 加上孙承宗手下的九万多人。 朝廷手中的机动兵力已经增加到十五万。 第三十一章 蛀虫太多了 有了这十五万人在手，朝廷的权威大大增强。 但另一方面，这十五万人，人吃马嚼，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即便是朱由检手里，有着从东林党和阉党那里抄家，得来的横财，也稍微有些吃不消。 萧何拿着算盘找到朱由检，跟他对账。 每一项开销，看起来都不多，但加在一切，可就是个天文数字。 除了军队的开支之外，朝廷还要赈济灾民，在辽西移民。 好长时间之后，萧何拿着结果，对朱由检苦笑说道：“陛下，照现在这个情况，今年秋天打建奴的钱，倒是还有。 但明年开春之后，朝廷就一点儿银子也没有了。” 朱由检皱眉：“怎么会没钱呢？咱们的财政就紧张到这个地步？” 萧何苦笑：“陛下，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随后萧何数着手指，跟朱由检诉起苦来。 “陛下，你看我大明那么多官员，每年的俸禄就要多少？ 各地的卫所兵，虽然不堪大用，但也不能直接裁撤，这又要多少银子？ 还有我大明那些宗室，每年也得几百万两银子来养着。 这么多花钱的地方，朝廷是真的不富裕啊。” 朱由检听完，缓缓点头。 萧何说的这些事情，并非无中生有。 大明，作为一艘开了两百五十年的老船，身上的毛病已经不能用问题积重难返来形容。 甚至干脆就是靠着这些问题来运行的。 各种毛病盘根错节，朱由检一时找不到头绪。 朱由检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对宗室开刀。 对冗兵动手，万一这些人闹起来，也是个麻烦。 冗兵造反，虽然不可能打得过他的十五万大军。 但也会牵制朝廷的精力，耽误灭建奴的事情。 至于官员，这个现在也没办法。一切等恩科考完之后再说。 相比之下，宗室的问题就最好解决了。 自从成祖靖难之后，大明宗室的权力就越来越小。 朝廷给他们那么多俸禄，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当猪养。 朝廷有钱的时候，养他们倒也无所谓。 可朝廷现在没钱了，那么不养就是了。 何况朱由检又跟他们都不熟，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 因此在宗室的俸禄上动手，朱由检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二天一早，大朝会。 朱由检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要彻底免掉宗室的收入。 但同时，也放松了对宗室的管制，允许他们经商做工。 “从此，宗室的地位，便如同普通百姓一样。” 此话一出，朝廷中的官员都欢呼雀跃。 宗室问题，是个老大难问题，打嘉靖年间开始，就有大臣想改革，但因为各方阻力，一直没有能够成功。 没想到现在，皇帝都不用大臣们劝，自己既要停掉这笔钱。 “陛下英明神武！” 所有大臣发自内心地呼喊道。 但这时候，来宗道却站了出来，大煞风景的说道： “陛下，那些普通的宗室，倒也无所谓。可是那些王府，您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里，朱由检微微一笑。 所谓王府，是朱元璋留下的制度。 老朱特别能生，儿子二十几个，分封到各地建立王府。 以后历朝历代，也都把皇帝本人的兄弟分封各地。 到了崇祯年间，全国上下一共六十多个王府。 这些王府虽然没有独立的军队，不能造反。 但各自都占有大片土地，在各地的城市里也有许多商铺。 从大明的身上吸血。 这些王府也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受朝廷的待见。 所以他们拉着普通宗室当挡箭牌。 虽然他们自己不靠朝廷的俸禄过日子，但是，一旦朝廷要削减宗室待遇。 他们就带头闹事，生怕普通宗室完蛋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所以来宗道才有此一问。 朱由检微笑着说道：“来爱卿，你的问题很好，但我早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是杀鸡儆猴！” 听到朱由检的话，来宗道没有反应过来：“陛下，您的意思是？” 朱由检眼角闪过一丝冰冷：“我收到锦衣卫的报告，福王有僭越的行为。”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沉默。 这福王，是朱由检的便宜叔叔。 当年十分受宠，甚至差点就夺了朱由检那便宜老爹的太子之位。 后来虽然没当成太子，但在皇帝的宠爱之下，还是被封了王爷。 分封时，皇帝大手一挥，给福王分了上百万亩的良田。 因为当地的土地不够，还从临近的省份划拨了不少土地过去。 朱由检现在的意思，显然就是要把福王这头肥猪杀了，恐吓其他王府，让他们不要参与闹事。 来宗道赶忙闭嘴。 这福王不比其他王爷，和当今天子的血缘关系最近。 就算被皇帝那来当鸡，杀给其他王爷看，也一定能保住性命。 万一当今天子也跟明武宗一样，哪一天突然去世，而且还没有子嗣。 那么福王的儿子，就会像当年的嘉靖一样，继承皇位。 现在自己要是闹得太跳，万一以后真有那么一天。 可就要抄家灭族了。 见来宗道不说话，朱由检眼光扫过其他大臣。 所有大臣都低下头。 这里面道理，不仅来宗道能想明白，他们也都清楚。 见无人反对，朱由检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想对福王动手，但他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有了百万亩良田，还不满足，又派人私设关卡，收取过路费。所以朕才要撤掉福王藩。” 大臣们对视一眼，赶忙拱手道：“臣等唯陛下之命是从。” 朱由检点头，看向曹化淳。 “你走这一趟吧，记住，福王府的钱粮，一定要全部拿下。福王父子的安全，也要照顾道。” 曹化淳心中苦笑。 他当然知道这是得罪人的事情。 但皇帝都亲自吩咐了，他哪里能反抗。 曹化淳一咬牙。 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自己不干这些事情，以后新皇帝登基，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那不如就彻底听皇帝的。 豁出去了！ 曹化淳点头道：“奴才这就出发，保准不会出岔子。” 他带着锦衣卫出发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我现在担心皇帝没孩子，到时候让福王的儿子进京，我就要完蛋。 那我给皇帝帮帮忙不就行了！” 曹化淳想到这里，喜笑颜开，派了几个手下前往秦淮河。 第三十二章 福王藩的覆灭 曹化淳带着几百锦衣卫，一路南下。 到了洛阳之后，又用皇帝的圣旨，拿下了当地驻军的管理权。 洛阳本地的官员，一听说皇帝要拿福王开刀，没有任何反对，而是十分高兴。 差点就跳起来了。 说起来，也是因为这福王比较离谱。 其他藩王，就算和地方官的关系不好，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但福王就不一样。 藩王嘛，贪婪一点也正常。可福王贪财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分。 直接私设盐场，把高价盐卖给当地百姓。 还在城市周围私设关卡，收过路费。 另外还抢占了许多商铺，把收益据为己有。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当地百姓和地方官头疼。 而且这福王，仗着自己和皇帝血缘关系近，不仅是贪婪，而且还一毛不拔。 你要是自己贪财，还肯从手头里漏出一点，带着其他人发财。 那么臭味相投之下，说不定还能结交到一些官员。 但福王是真不肯花钱。 说起来，历史上李自成造反，大军打到洛阳城下的时候。 本地知府请求福王拿出点钱，犒赏守军。 福王也还不乐意，不肯掏钱。 于是，守城士兵一看，自家老爷都不可掏钱，那么咱们干嘛玩命？ 士兵纷纷逃亡。 结果城破之后，因为攻城的农民军大多数就来自附近，切身体会过福王做的事情。 在极度愤怒之下，农民军享用了一场美食盛宴。 连保命的钱都不肯花，福王平时如何吝啬，也就可见一般。 这样的人物，地方官怎么可能对他有好脸色。 洛阳知府甚至主动请命，要带着衙役过去帮忙。 曹化淳赶忙挥手：“这是陛下给我的使命，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其实曹化淳是担心，这些衙役手脚不干净。 福王府里少说也得上千万两银子。 这些衙役要是参与抄家，哪怕只是顺走个十分之一，这窟窿都能要了他曹化淳的命。 听见曹化淳的话，当地知府一脸失望。 他倒真没想借机搞钱，只是单纯的对福王有气。 没有得到羞辱福王的机会，知府垂头丧气的走了。 曹化淳松了口气，赶忙开始安排手下。 第二天一早，福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这藩王已经当了十年。 到了封地之后，作为一个祖上一百五十年都生活在京城的老顺天府人儿。 富贵了十几代的超级贵族。 皇帝最宠爱的三儿子。 福王每天睁开眼睛，没别的，除了吃就是玩，那叫一个地道。 整日吃喝玩乐，让他的身体和封号高度近似，开始发福。 一身肥肉有几百斤，连行动都困难。 昨天晚上，他手下的狗腿子又给他搜罗了几个美人。 福王荒唐一夜，现在更是起不来。 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传来，把福王吵醒。 福王揉着眼睛，想要做起来。 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要叫手下的小太监来帮忙，但叫了好久，都没有人过来。 “这帮混蛋，都死哪里去了。”福王骂了几句，然后躺回到床上。 起不来，那就不起了。 难道这大明朝还能有人敢在福王头上动土？ 福王伸了个懒腰，又要睡过去。 就在这时，他卧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曹化淳冲了进来，大叫道： “朱常洵，你的事情发了！” 福王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面色铁青，看向来人。 朱常洵是他的本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别人叫过这名字了。 先帝还在时，要么是叫他的封号福王，要么就是亲切地称呼他。 这名字，也就祭祖祭天的时候用一用。 朱常洵大喝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这么叫孤王？我父皇都没有这么叫过我。” 曹化淳冷笑一下：“朱常洵，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朱常洵见眼前这人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而且声音十分尖细，听起来像是太监。 他脑筋一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朱常洵贪归贪，但是却不蠢，不然先帝当年也不会起了换太子的心思。 朱常洵道：“你莫非就是曹化淳？” 曹化淳挺起胸口：“正是咱家。” 朱常洵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这曹化淳是新皇帝眼前的红人，他来找自己肯定没好事。 但朱常洵还是硬着头皮道：“曹化淳，孤王乃是当今天子的皇叔，你怎敢直接称呼我的名讳。” 曹化淳走到朱常洵身边，叹气道：“朱常洵，陛下派我来捉你，你还没明白过来吗？” 听到曹化淳这么说，朱常洵心里猛地一惊。 因为他是真的心虚。 大明朝有嘉靖的例子在先，所以朱常洵也一直做着皇帝死后，他自己的孩子能去接盘的美梦。 先帝病危时，他甚至偷偷找了道士来诅咒。 不仅是诅咒先帝，连朱由检也一道诅咒！ 结果皇帝最后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也就是朱由检，让朱常洵的希望落空，大失所望之下，他下令把所有知情人都杀了。 现在他看见曹化淳，只当是自己做的事情被人揭发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诅咒皇帝，这可是要命的大罪。 朱常洵想到这里，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曹化淳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朱常洵为什么晕过去，但总归是好事。 这朱常洵毕竟身份特殊，要是就这么闹起来，也不怎么好看。 现在他自己晕过去了，还正好。 他赶忙让自己的手下弄来一张门板，把福王肥猪一般的身体抬出去。 然后几百个锦衣卫就冲进来抄家。 至于当地驻军，则被安排在外围，守卫王府外部。 这一抄，就抄了半个月。 足足抄出来两千万两白银，几十万两黄金，还有不计其数的粮食。 因为粮食太多，袋子都压了，所以具体有多少粮食，曹化淳一时半会儿还算不出来。 顺天府的朱由检得到消息，心中一动。 “福王一个王府就有如此多的钱粮，其余六十来个王府加一起，会有多少好东西？” 这一刻，他起了大开杀戒的心思。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心思消除。 大明毕竟还是封建社会，搞掉福王一个，还能糊弄过去。 要是对所有亲戚都动手，只会让人以为皇帝是疯了。 朱由检给赵云下令，让他带着三千兵马南下，去把福王府的钱粮运回顺天。 第三十三章 福王逆案 赵云押送这福王府的金银财宝，返回顺天府时。 整个城市已经被一股奇怪的氛围笼罩。 赵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把钱财交割完毕之后。 就去找萧何询问此事。 萧何听完赵云的疑惑，轻轻笑道： “赵云，你有所不知。陛下一开始拿福王开刀，只是想杀鸡儆猴而已，并没有真以为福王有什么大错。” “可没想到啊，曹化淳在洛阳随便一查，竟然查出一个惊天大案！” 赵云一听，来了精神。 “什么大案？” 萧何道：“这福王，竟然曾经在先帝病重时，诅咒皇帝，甚至还诅咒了当今天子！” “嘶……”赵云吸了一口凉气。 诅咒天子，这可是造反的大罪。 万幸，福王跟皇帝的血缘关系很近，诛三族就要诛到皇帝自己身上。 不然福王一定会喜提三族快乐套餐。 赵云问道：“那现在城内气氛古怪，就是因为这个？” 萧何点头道：“正是如此！陛下有意借此逆案，狠狠地打一打宗室的气焰，好顺利地削减宗室的俸禄。” 所谓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 大明这些宗室领了二百多年的俸禄，马上就要彻底削减，一定会引来巨大的反弹。 虽然大明的宗室，九成九都是废物。 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是敢于作乱的人。 以大明宗室几十万人的基数，那也有几千个。 所以朱由检便想借此机会，先抓一批宗室，拿捏住剩下的人。 让这几千人，不敢出头当这个恶人。 这时，朱由检正在和司马懿商议。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司马懿大概搞清了大明宗室的实际情况。 司马懿道：“陛下，这宗室的主要来源，其实还是太祖分封的那些王府。” 朱由检轻轻点头。 太祖身体极好，生了二十几个儿子，除了极少数夭折的，剩下的都活到成年。 从太祖分封到现在又过去二百多年，这二十几个儿子就这么一直玩命生孩子，自然占据了大明宗室的九成以上。 至于太祖以后的历代皇帝，则普遍子嗣不多。 有的甚至压根生不出儿子。 譬如朱由检的便宜老哥。 所以他们的后代，自然也就不多。 司马懿又道：“这宗室之中，大概九成以上，其实俸禄都不多。 好一些的，能勉强养家糊口。 差一些的，则温饱都困难，只能去同宗的人家吃大户。” 大明的宗室，虽然是财政的巨大负担。 但大明现在自身难保，对于宗室这个整体，还留有薄面。 可对于那些个体，尤其是和皇帝关系很远的外藩，就没什么好脸色的。 拖欠俸禄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大明的规矩，是所有宗室都要把名字刻在玉碟之上，想把名字刻上去，就得给管理此事的官员好处。 朝廷发给宗室的俸禄，许多钱只是转了个手，回头就到了这些贪官手里。 司马懿总结道：“如果我们免除掉宗室的俸禄，但同时允许他们求学经商。” “那么，五成以上的宗室，其实不会太反对。” “三成的宗室会反对，但不至于到造反的地步。” “剩下两成的宗室，才是不稳定的根源。实际上，过去几十年，朝廷一直无法在宗室俸禄上节省开支，就是因为他们在闹。” “因为这两成的人在闹，其他八成的也跟着摇旗呐喊，所以才看起来人多势众！” 朱由检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拉住司马懿的手说道：“司马先生，您真是朕的诸葛……额……真是朕的左右手啊！” 朱由检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拍手说道：“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朕以前把宗室看做一个整体，总想着一次要对付二十万人。” “可看了你的奏折，实际上会强烈反对这政策的，顶多也就三、四万人。朕一下子就没有压力了。” 司马懿笑道：“陛下，您本来是打算用逆案，把这二十万人都给处置了？” 朱由检摆手：“我哪里会那么想，朕本来的打算，也就是抓个一两万，杀个一两千。” 听到朱由检轻描淡写的说话，一旁伺候的曹化淳，背后生出大量冷汗。 他心里想到：皇帝手这么狠，颇有太祖遗风。看来这帮宗室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这时，曹化淳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赶忙行礼。 “陛下，您叫老奴，有何吩咐？” 朱由检道：“曹化淳，这次你发现了福王逆案，有大功劳。朕要封赏你，你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曹化淳赶忙道：“陛下，老奴为皇帝做事，一切都是本分，哪里称得上功劳。” 朱由检笑着摆手。 赏罚必须分明，这样别人才会给你办事。 要是以为自己是皇帝，所以所有人都该无条件的听自己的话，甚至为自己玩命。 那么历史上崇祯的下场，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朱由检道：“你身为宦官，官职是不能再升了。朕记得你还有几个兄弟在世？” 太祖皇帝曾经阅读两汉历史，发现太监干政的祸端。 所以在皇宫之中立下一块铁牌，规定太监不可干政。 虽然后世皇帝一直不怎么遵守这个规矩，但毕竟不能完全无视。 如果非要突破界限，那么就是魏忠贤的下场。 曹化淳当然不会作死。 他沉稳说道：“回陛下，奴才确实还有几个兄弟，都在乡下务农。” 朱由检微微一笑。曹化淳这个说法可就谦虚了。 他曹家以前也是书香门第，家道中落之后，没办法，才把曹化淳送进宫里。 也因为他小时候读书识字，才会被赏识，派到朱由检身边。 曹化淳虽然是朱由检登基之后，才飞黄腾达。 但在此之前，他在朱由检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是有品级的太监了。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曹化淳是王爷身边的太监，他那个几个兄弟怎么可能当农民？ 朱由检一挥手：“你派人回家，跟你的几个兄弟说说，挑个有文采的，派到孙承宗军中，当个主簿吧。” 曹化淳一听，赶忙磕头谢恩。 他当然知道，皇帝今年秋天，就要发大兵进攻建奴。 这一战，是朝廷十五万，加朝鲜的几万人，围攻建奴的五、六万。 可谓优势在明。 这时候让他的兄弟到孙承宗军中效力，到时候就是白捡的功劳。 曹化淳连连磕头：“奴才代我那不成器的兄弟，谢陛下隆恩。” 第三十四章 好日子到头喽 看着磕头的曹化淳，朱由检微微一笑。 他照拂曹化淳，当然不是为了单纯的酬功。 而是打算让曹化淳成为自己的刀子，去狠狠地切那些宗室的肉。 从福王身上得了两千万两白银，和其他无数财宝，让朱由检十分心动。 他虽然不打算一次性灭掉所有王府，但从他们身上敲一敲竹杠，倒没什么负担。 朱由检默默计算： 福王当年极其受宠爱，而且格外贪婪，最重要的是还没多少子女，所以能攒下巨大的财富。 其他王府，都存在多年，收入很多，但开销也巨大，估计不会像福王一样。 但就算钱再少，一家敲个三、五万两，总还能敲出来。 如此，便是二、三百万两。 虽然远不如抄福王府的收获，但胜在细水长流。 今年敲完了，明年还能再敲。 谁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少？ 而敲银子这事情，朱由检便打算让曹化淳去做这个恶人。 曹化淳本来就总管锦衣卫。 阉党倒台之后，又接管的东厂。 如果他的名声再好一点，那朱由检就只能让曹化淳去喝孟婆汤了。 让他做恶人，对他自己也是好事。 朱由检叹了口气：“曹化淳是聪明人，他会想明白的。” 福王逆案，可以说雷声大，雨点小。 一开始，朱由检想把案子搞大，牵连个几万人，所以组建了上千人的专案组。 但后来他被司马懿的奏章打动了，便改了主意。 只打算对那几万死硬分子动手，其中要抓要杀的，也就一两千。 案件规模一下子小了许多。 不仅是宗室们松了一口气，就是许多大臣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确实想要削减宗室的俸禄，但可不想看见皇帝大开杀戒。 因为皇帝用杀人来解决问题，这是会上瘾的。 尤其对他们老朱家来说，更是有优良榜样。 大臣们都害怕朱由检化身朱元璋二世，自然也会对宗室们，兔死狐悲。 司马懿的府邸里，几个贵族模样的人，向司马懿行礼。 “多写司马先生，没有您的奏折，我们这次，全家就都要交代进去了！” 原来这几个人正是宗室在朝廷的代表。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正是司马懿的奏折，让皇帝改变了态度。 所以现在，特意来向司马懿道谢。 司马懿微笑摇头：“这是陛下乾纲独断，关我什么事。” 那几个宗室道：“司马先生，您就别客气了，这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 宗室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张信封，里面塞满了银票。 司马懿冷笑：“你们拿我当什么人了？给我出去！” 几个宗室吓得赶忙告辞。 司马懿看着几人的背影，默默沉思。 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管这几人是被陛下派来试探我，还是曹化淳派拿我的把柄，我都不能追究了。” 大明朝的这场逆案，传到辽东之后，让黄台吉喜出望外。 过去几个月，建奴可以说流年不利。 军事上大败不说，外交上也失去了科尔沁这个强援。 黄台吉每天晚上睡觉都不安生，生怕一睁开眼睛，明朝的大军就杀了过来。 至于白天更是忙于军务，根本没时间陪老婆了。 黄台吉长叹一口气：“幸好多尔衮这个弟弟十分细心，总来我家探望。” 黄台吉摇头，开始把目光投向一张地图。 “现在大明内部不稳，正是我振作的时候。” 地图上，象征建奴的颜色，已经被大明的势力围住。 除了北边，还有一些代表中立的白色之外。 建奴，可以说四面皆敌。 黄台吉仔细思考。 南边的毛文龙据险而守，不好攻打。 西南的辽西，有三四万明军，而且依托广宁，也没法打。 西边的科尔沁，现在更是有十万明军在日夜操练，要是主动加进攻。 恐怕朱由检要开心到跳起来，给黄台吉封一个运输大将军的封号。 所以唯一能打的，也就是东南的朝鲜了。 黄台吉的目光，投向了地图的右下角。 黄台吉叫来诸位大贝勒，一起商讨军国大事。 其他几位贝勒早早就到了，唯独多尔衮到的最晚。 黄台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而是直接说起朝鲜的事情。 “诸位，朝鲜自从推翻前代国王之后，就又重新投靠到大明那边。” “现在，我们女真，被大明三面包围，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攻打朝鲜，同时抢夺朝鲜的粮食和物资，补充我们女真的军队。” 此话一出，其他贝勒脸上都露出笑容。 如果是朱由检继位之前，大明的军队跟纸糊的一样，那么朝鲜的军队，就可以说是跟没有一样。 几十年前倭寇入侵时，朝鲜在战火中练出来的军队，已经彻底朽坏。 代善哈哈大笑：“朝鲜军队柔弱，绝不是我们大女真的对手！” 其他几个贝勒也都摩拳擦掌，想要争一个先锋的位置，去朝鲜好好发财。 黄天吉见军心可用，满意的点头。 其实除了去朝鲜抢钱抢人抢粮食之外，他还想让建奴的军队，在朝鲜军队身上找一找自信。 面得输大明输多了，就真当自己是弱军了。 必须要让女真认识到，他们只是打不过明军。在明军之外，他们还是整个东方独二档的存在。 只有把士气振作起来，才有可能抵挡住大明未来的进攻。 黄台吉虽然不知道朱由检进攻的具体时间，但只要看看地图，就知道大明一定会动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黄台吉道：“虽然朝鲜柔弱，但朝鲜国有八道，人口也有千万，那么大的地盘，至少也得三四万人马才能占领。” “而我们的老巢，必须留下一万人来守卫，你们谁愿意留下守家啊？” 众位贝勒面面相觑，都不想留下来，全都想要去朝鲜发财。 这时，多尔衮主动站了出来：“大汗，不如就留我守家吧。我年纪小，这次就不跟大家抢这个机会了。” 黄台吉一把拉住多尔衮的手：“好兄弟，那就这么说定了。” 其他贝勒听说有人干这个苦差事，也马上站起身来。 “大汗，有人守家了，那咱们可以讨论一下，怎么进攻朝鲜了吧？” 黄台吉笑着点头。 随后与众人商议起来。 第三十五章 朝鲜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 崇祯元年春三月。 朝鲜作为大明的藩属国，必须使用大明的年号。 所以从今年春节过后，朝鲜便用上了崇祯的年号。 历史上，朝鲜在国内偷偷用这个年号，一直用到大清末年，倭寇第二次入侵的时候。 可见当年的朝鲜，还没有后世那么无耻。 当今的朝鲜王，名叫李倧。说起来，他也不是正常继位。 是他的弟弟，前任朝鲜国王，竟然敢反对大明朝廷，在建奴造反的过程中保持中立。 完全不顾大明当年援助朝鲜的恩情。 这年代的朝鲜，还是很要脸面的，以儒生之国自居。 国王这么不讲理，大臣们就不乐意。 于是大臣们群起反对，前任国王的统治不稳。 李倧也就趁机发动政变，推翻了自己的叔叔，成为新任朝鲜国王。 这天，李倧正在宫中吟诗作对。 他刚即位时，建奴正屡战屡胜，咄咄逼人，所以他一直心情糟糕。 生怕哪天建奴就打过来。 但是，几个月前，大明新皇帝登基之后。 一举击败建奴，夺回辽西。 李倧一下子喜出望外：大明天兵又振作起来了！ 这些建奴的心思，一定放在防备大明进攻之上。 他们朝鲜，自然也就安全了。 所以李倧在给朱由检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贺表之后，就又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李倧搂着一个宫女，正要调笑几句。 突然，一位大臣猛地推门而入。 李倧脸色一沉：“你太失礼了！平时儒家忠君的教育，你都忘了吗？” 那大臣闻言，只是苦笑一下，赶忙把手里的军报递了过去。 “大王，建奴打过来了！” 李倧听到这句话，心里猛地一跳，赶忙接过军报，仔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他脚下一软，跌坐回椅子里。 “建奴发兵二十万，进攻我们朝鲜？” 他不可置信地惊叫道。 那大臣摇头：“陛下，建奴哪里来的二十万大军，不过是号称罢了。依臣看，建奴顶多也就派来四万人。” 这数字一下缩水了百分之八十。 但李倧的情绪还是没恢复过来。 “就算只有四万，我们朝鲜也抵挡不住啊。” 这李倧虽然没什么治国能力，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现在的朝鲜就是东北亚第一软柿子。 别说建奴的四万人了，就是科尔沁那两万骑兵，都能在朝鲜横着走。 大臣道：“大王别灰心丧气，我们还有大明呢。” 李倧听到这里，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我们还有大明天兵呢！赶快给陛下写信，让他派兵救援朝鲜。” 朝鲜使臣拿到求援信，马不停蹄地赶往大明。 但是，建奴军队的速度比他还要快。 或者说朝鲜的军队，比想象中的还要废物。 这使臣刚一到顺天，就得到了汉城沦陷，李倧不知所踪的消息。 使臣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此时，大明朝廷上，也为是否要救援朝鲜，争论了起来。 朱由检叹了口气：“这朝鲜怎么总出事情。” 大臣们奇怪的看了皇帝一眼。 这朝鲜，也就万历年间闹过一次倭乱，皇帝这个“总”字，从何而来啊？ 但他们没有询问，而是认真讨论起来。 大多数大臣其实都支持救援朝鲜。 这倒也正常。 朝鲜毕竟是大明两百多年的藩属，一直很恭顺。 自从三十年前万历皇帝派兵支援朝鲜，朝鲜上下更是把大明当再生父母。 现在父母救一下儿子，天经地义。 更何况朝鲜地理位置重要，是围攻建奴的重要一环。 但在具体怎么出兵的问题上，大臣们可就吵开了。 以孙承宗为首的一派，认为应该赶快出兵攻打盛京，把建奴的老巢给打了，围魏救赵。 另一派则认为，建奴在辽河东岸建立了大量堡垒，就算进攻，一时之间也未必能攻破。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派兵支援朝鲜。 朱由检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孙承宗。 “爱卿，朕如果让你进攻辽东，你要多长时间才能打下盛京？” 孙承宗傲然一笑：“陛下，老臣麾下现在有十二万五千汉家军队，两万五千科尔沁骑兵队，而建奴留守的军队，顶多两万。” 孙承宗认真道：“这十五万对两万，以七对一，最多一个月，就能过河。绝对能敢在朝鲜完蛋之前，逼迫建奴军队撤走！” 朱由检听到这里，表面上点头，心里却盘算起来。 连续几场大胜，让孙承宗有些骄傲了。 他的军队主力，还是征战辽西的五万老兵，这五万人征战了几个月，几乎没怎么休息。 而剩下的军队，要么刚征兵没几天，要么就是从科尔沁征来的骑兵，总之都不可靠。 派这样的军队去进攻，就是赌博。 现在的大明优势很大，就算没有朝鲜。 等到再过几个月，把那十五万大军训练好，也可以正面平推，灭掉建奴。 所以现在没必要冒险。 于是朱由检道：“除了孙爱卿之外，还有其他大臣有什么建议吗？” 此话一出，懂行的大臣就知道了，皇帝一定是不满意孙承宗的提议。 不然绝不会问这句话。 来宗道马上站出来：“陛下，朝鲜对我大明一向忠心，现在朝鲜国王生死不明，我大明不能坐视不理，必须立刻救援。” 朱由检听完，缓缓点头：“那么来爱卿，你说说咱们该派哪支军队啊？” 来宗道第一次被皇帝称呼为“爱卿”，骨头都轻了几两。 他想了一下，然后道：“陛下，东江镇总兵毛文龙，早年间就曾被先帝派往朝鲜，现在您可以调他的兵再次过去。” 朱由检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毛文龙的东江镇一直有军阀化的倾向。 此前几个月，朱由检派人给毛文龙送去军饷，同时给东江镇官兵加官进爵，算是安抚住了这支军队。 但是毛文龙积威日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 现在趁机把毛文龙调到朝鲜去，正好能解决这个问题。 朝鲜孤悬在外，毛文龙去了之后，兵马钱粮都要高度依赖朝廷。 吃人嘴短。 如此一来，毛文龙还怎么当军阀？ 朱由检当即拍板：“来人，给毛文龙传令，让他立刻移师朝鲜。” 这时，司马懿问道：“陛下，毛文龙走后，东江镇怎么办？” 朱由检想了一下，说道：“传信袁崇焕，他在陕西不是征了几万兵吗？让他立刻带兵出发，去守东江镇。” 第三十六章 国还是省 数日后，东江镇的毛文龙接到皇帝的命令。 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心中不愿意离开，但现在却没有反抗皇帝的本钱。 现在大明隐隐有中兴的迹象。 以前军中有不少劝毛文龙“大明要完，早做打算”的野心家，现在都不说话了。 至于底层的士兵，以前倒确实对朝廷没什么感情。 只是对建奴更仇恨，所以才愿意挂着大明的招牌。 但现在朱由检派人补发了这些年的军饷，士兵们一下子就忠君爱国了。 满口都是：“先帝被奸人蒙蔽，陛下圣明。” 至于毛文龙自己，他确实想当土皇帝，但也没有造反的心思。 现在朝廷又获得了军心，又以大义的名分，让他出兵朝鲜。 所以毛文龙实在反对不了。 只好带着军队出发。 出发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东江镇，叹气道：“此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了。” 毛文龙回头看向手下兵马，大声道：“全军出发，去救援朝鲜！” 但这个时候，朝鲜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救援的了。 朝鲜的纸糊兵，在建奴大军之下，灰飞烟灭。 建奴席卷朝鲜。 只有极少数王室，在一些文官的保护下，逃到了济州岛。 依托海水的阻隔，躲开了建奴的追捕。 其实数百年前，女真人也是会航海的，号称刀夷，沿着海岸线烧杀抢掠。 甚至还曾杀入隔壁的倭国。 不过现在的建奴，早就丢了这个本事。 所以面对济州岛上的朝鲜残余，只能望洋兴叹。 黄台吉坐在汉城的皇宫里，一脸志得意满。 这次出兵朝鲜，以往那种女真天兵无敌的感觉，又回来了。 黄台吉兴奋道：“此次出征，我女真大军所到之处，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代善也赔笑道：“都是大汗的英明领导啊。” 莽古尔泰等人也齐声道：“在大汗的领导下，我女真蒸蒸日上。” 能带着大家打胜仗，就是好首领。 这次入侵朝鲜，建奴上上下下都发了财，自然都看黄台吉顺眼。 黄台吉满意点头，心里却在可惜。 “哎，当初继位之后，要是没去宁锦碰运气，而是直接打朝鲜，那就好了。 有了朝鲜的钱粮，朱由检派人进攻广宁时，我至少能拉出八万大军，说不定就不会败了。” 黄台吉一摇头，此时想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他抬头问道：“朝鲜国王找到了吗？” 原来建奴进军汉城时，李倧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提前溜走。 但随后就不知所踪。 现在建奴军队虽然横扫朝鲜官兵，但民间还有相当多的反抗力量，都打着李倧的旗号。 所以黄台吉才想早日捉住这位正牌朝鲜国王，用它做傀儡，来安抚朝鲜。 莽古尔泰摇头。前几日，黄台吉正是派他去捉李倧。 可他把朝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这位朝鲜国王。 代善猜测道：“是不是他已经跑到济州岛去了？” 莽古尔泰摇头道：“不可能。济州岛那边，如果李倧跑去了，肯定会挂出他的招牌，让各地的义军听从他们的号令。” 黄台吉缓缓点头，然后问道：“这么说，他有可能藏在民间？” 几大贝勒都是摇头。 这时，阿敏匆匆走了进来。 “大汗，我已经找到李倧的尸体了，原来他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黄台吉眉头一皱，追问道：“能确定是他吗？” 阿敏点头：“衣服和印信都没问题，我还找了些服侍过李倧的宫女，他们也都说这就是李倧。” 黄台吉叹了口气：“没了这个傀儡，咱们还怎么治理朝鲜？” 几大贝勒对视一眼，也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最后还是黄台吉一咬牙，宣布了李倧的死讯，然后从李朝宗室里随便挑了个人，立他为新任朝鲜国王。 此时，毛文龙来到朝鲜，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边心中叹气，一边带着兵马赶往济州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流亡济州岛的小朝廷。 所剩不多的朝鲜大臣一听到这话，纷纷哭泣起来。 明明一个月前还好好的朝鲜国，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毛文龙赶忙派人把消息传回顺天，同时派遣士兵，在济州岛修筑攻势。 顺天府这边，朱由检从水路两个方向，知道了朝鲜的情况。 他捂头叹气：“朝鲜居然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真是太离谱了。” 下边的孙承宗有些羞愧：“陛下，之前是老臣托大了。” 朱由检摆手：“爱卿不必自责，朝鲜军队这么弱，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 孙承宗跟着叹气：“就是说啊，臣年轻时虽然没有参军，但也知道当时援助朝鲜的事情。 听当年的将军说，这朝鲜兵虽然一开始不能打，但到战争最后，也算是有些精锐，怎么才三十年的工夫，就朽坏成这个样子了。” 朱由检一摆手，略过这个话题。直接问道：“现在朝鲜全境几乎都丢了，朝鲜国王也死了，我大明现在该如何处置？” 众人闭口不言。 这时，司马懿却站了出来。 “陛下，朝鲜位置重要，决不能轻易交给建奴。其实，依臣看来，这其实还是个好机会。” 朱由检眉头微皱：“嗯，此话怎讲？” 司马懿道：“朝鲜一向沐浴王化，老百姓都自认为是天朝子民。只不过因为当年李朝国王很恭顺，所以太祖皇帝才把朝鲜纳为藩属国，还下令不许征讨。” “但是，现在朝鲜自己没有坚持下来，被建奴灭掉，这就跟陛下无关。” “臣建议陛下，彻底废掉朝鲜国，另立朝鲜省，把这块土地，彻底收入大名的版图。” 此话一出，所有大臣都皱起眉头。 朝鲜作为二百多年的藩属国，真能说废国为省，就能做到的？ 现在朝鲜的朝廷虽然没了，但民间反对建奴的义军，却还有不少，而且也愿意听从大明的号令。 一旦大明要废掉朝鲜国，这些义军转而和建奴合作，岂不是麻烦大了？ 孙承宗第一个反对：“陛下，司马懿此言不妥！” 但朱由检还在犹豫。 朝鲜位置确实重要。 不仅是在未来的对建奴作战，甚至是日后征讨倭国，也必须在朝鲜集结军队。 所以在朝鲜建省，其实很符合他的心意。 但正如孙承宗所说，这事儿在军事上很不利啊。 这条政策，万一让建奴在朝鲜站稳了脚跟，就平添变数。 而如果不趁现在，朝鲜人心不定的时候，宣布设省。 等朝鲜安稳下来之后再宣布，阻力恐怕就要变大了。 这时，萧何看出皇帝的犹豫。 他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策，能解决朝鲜的问题。” 第三十七章 托管朝鲜 听到萧何的话，朱由检一愣。 萧何虽然是顶级文臣，但主要的本事都在内政上，怎么今天给自己献计献策了？ 但他还是问道：“爱卿有何良策？” 萧何微微一笑：“陛下，以臣看来，您所担忧的，无非是突然废弃朝鲜国，会让朝鲜国内的反建奴势力，失去动力，与建奴媾和。” 朱由检缓缓点头。 萧何道：“陛下，自洪武二十五年，朝鲜向我大明称臣，此后二百余年，朝鲜虽然名为外藩，但国内上下的，都崇敬我大明。” “所以把朝鲜变为我大明的一个省，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是，这必须有个过渡，给朝鲜上下一个接受的时间。” 朱由检摸着下巴道：“但是，现在朝鲜王刚刚过世，朝鲜群龙无首，不趁着现在强行设立省，后面再想做事，恐怕就不方便了。” 萧何笑道：“陛下，朝鲜王室繁衍多年，宗室人数没有一万，也得有八千。即便是现在的济州岛上，也还有几百李氏子孙。” “陛下可从中遴选妙龄少女，封其为妃，然后与朝鲜国约定，让此女之后裔，担任朝鲜国王。” “在此期间，陛下派大臣前往朝鲜，使朝鲜上下，逐渐纳入我大明直辖。” “等到数年之后，大势已成，到时候想怎么办，就都可以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赶忙拍手道：“萧爱卿此言有理。” 其实，这也是朱由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自从春秋之后，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地盘都是靠军队打下来的。 对于联姻获取地盘的手段，他在潜意识里就排除了。 但萧何生活在秦汉之交，春秋战国时期的玩法，他可太熟悉了。 一个大国将公主嫁给小国君主为妻，然后借助太后，来间接控制小国。 可谓是屡见不鲜。 而这一套，恰好就能用在朝鲜身上。 当然，情况是反过来的。 朱由检向济州岛下达诏书，宣布的自己的命令。 此时，流亡济州岛的朝鲜两班贵族，当然十分不乐意。 这种不乐意，倒还不是来自国王换了个姓氏。 而是出自利益。 经过二百多年的发展，朝鲜跟所有国家一样，都进入了统治晚期。 朝鲜国王的权威越来越小，他们这些贵族的权力越来越大。 可一旦让大明皇帝的皇子来国王，他们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至于李朝宗室，倒没什么太大的反感。 现在朝鲜都快完蛋了，全靠大明的军队保护，才能在济州岛苟延残喘。 要是违背了皇帝的旨意，那朝鲜说不定立刻就要完蛋了。 而且最近这三十年间，朝鲜先是被倭寇入侵，然后又被建奴入侵。 国运看来是真的到头了。 那还不如让大明皇帝来延续朝鲜的国运呢。 于是一番纠结之后，这些宗室压根不跟两班贵族商量，直接挑了一堆姓李的小姑娘，让毛文龙送去顺天府。 皇帝爱纳哪个就纳哪一个，如果看顺眼了，都纳了也行。 等两班贵族得到消息，人都已经上船走远了。 他们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 “现在想反对也来不及喽。” 于是两班贵族们也找到毛文龙，一起写了封奏章，请求由朱氏王朝取代李氏王朝。 等到朱由检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哈哈大笑。 历史上，这朝鲜国还有二百多年的国运，现在可没有了。 他随便纳了几个李氏的公主为妃。 其实这个操作不怎么符合规矩。 朱元璋开国的时候，从历史书上研究历朝历代，灭亡的原因。 然后总结了一堆经验教训。 其中，从两汉总结的教训，就是太后娘家势力太大，对皇权不利。 于是他特意下令，以后皇子娶妻纳妾，都不许选贵族或者官宦出身的子女。 只能选小门小户的姑娘。 现在皇帝纳李氏姑娘为妃，肯定违背了祖制。 但朱由检继位之后，接连把东林党和阉党给清洗了。 现在朝廷里根本没人提这茬，因此也就相安无事。 朝鲜国要从李氏变为朱氏的消息，传到朝鲜。 黄台吉得到消息，眉头一皱。 赶忙召集所有贝勒议事。 “这大明的小皇帝，居然想出这么一招。” 代善道：“李氏立国二百余年，民间应该有不少忠臣，只要咱们把消息传扬出去，他们肯定会知道大明的狼子野心，然后投靠咱们的。” 黄台吉摇头。 代善这是太天真了。 如果建奴已经立国，信奉儒家思想，那么倒还真能跟大明争一争朝鲜的人心。 然而，在朝鲜人眼里，现在的建奴就是茹毛饮血的野人。 如果大明要直接废掉朝鲜国，这些朝鲜义军，或许还会混乱一阵。 但现在不过是换个国王，这影响可就不大了。 当年李氏朝鲜替代王氏高丽，不也是没闹成什么大乱子来？ 可见朝鲜人不反对改朝换代。 黄台吉叹气道：“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用，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就派人张贴告示。” 数日后，毛文龙在济州岛，每天都能接收几百个，渡海而来的朝鲜人。 毛文龙让他们当向导，然后率领水军，袭扰朝鲜沿岸。 当地朝鲜百姓也积极充当内应。 搞得建奴军队疲于奔命。 而朝鲜的义军也有了底气，开始做大做强。 最强的几股义军，甚至已经突破万人。 黄台吉被这些义军搞得焦头烂额，饭都吃不好。 莽古尔泰建议道：“大汗，既然朝鲜现在这么乱，不如咱们就撤走吧。反正现在银子和粮食也抢够了，而且还抓了几十万包衣，有人替咱们种地了。” “现在走人，也不亏啊。” 黄台吉摇头：“现在撤走，等于把朝鲜拱手让给大明。” “现在大明军队还没有大举上岸，朝鲜的义军总数，就有四、五万了。” “咱们如果一撤走，毛文龙上岸，那么朝鲜的义军恐怕要突破十万。” “到时候，大明十几万大军从西边过来，朝鲜的十万义军从东面过来。” “东西对进，我女真可就要完蛋了。” 莽古尔泰摇头：“可是大汗，咱们在朝鲜硬挺着，也不是个事情啊。” “虽然朝鲜义兵不能打，但是总要咱们分兵去对付。” “咱们女真的大军陷在朝鲜，那大明主力进攻辽东，咱们不还是回不去？” 黄台吉沉吟许久，还是决定弃卒保帅。 “算了，南朝鲜就留给大明了，咱们撤退到北方。” 代善道：“大汗，放弃半个朝鲜，跟放弃整个，也没什么差别吗！” 黄台吉摇头：“这可不一样，北边人口远比南方少，而且山地众多，易守难攻。咱们只要留下一万女真军队，加上一万包衣，就能挡住朝鲜的义军。” “咱们的主力回到辽西，从朝鲜包衣里，拉出几万军队，便能填补战力的空缺。” 第三十八章 大明的枪队 黄台吉下定决心，说干就干。 不过几天时间，就带着金银财宝，满载而归。 等大军回到盛京，所有人都向他欢呼。 “大汗万岁！” 黄台吉骑着马，志得意满的进城。 看来，女真军队已经在朝鲜人身上找回了自信。 而朝鲜那边，大明军队兵不血刃，就夺回了半个朝鲜。 自然也很高兴。 毛文龙立刻给朱由检写报捷信。 大明和建奴都是赢家，也不知道是谁输了。 此后几个月，大明和建奴都没有再动兵。 第一是天气炎热。 小冰河期，天气反常。 第二是农忙时节，农夫都在耕种，不好出兵。 建奴那边，忙着从抓来的朝鲜包衣里面，挑选青壮，组建新的军队。 大明这边，则是训练那十几万大军，每日操练。 同时，朱由检等了许久的西洋工匠，也终于到了。 “宣弗朗机使臣佩德罗觐见！” 佩德罗听到后，昂首挺胸地走进朝堂。 过去这几个月，他为了得到朱由检亲口许诺的贸易份额。 可以说用尽了心思。 他亲自坐船到印度果阿，用三寸不烂之舌，玩了命的拉人。 同时，他怕果阿的葡萄牙人里，凑不出五百个工匠。 于是又派人，去招募其他的外国人。 反正都是金发碧眼，大明也分不出，他们到底是不是葡萄牙人。 佩德罗处心积虑，居然还真在几个月后，拉到了五百名工匠。 这份口才，要放在后世，当销售绝对能发大财。 佩德罗觐见朱由检之后，赶忙行礼。 “陛下，我幸不辱命，为您带来了足够的工匠。”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 工部已经派人，去检查过那些工匠的水平了。 里边虽然有几个滥竽充数的，但九成九的人，水平都不错。 有了这五百个工匠，一年之内，就能培养几千个学徒。 然后就能造枪造炮了。 朱由检道：“佩德罗，你做的很好，朕便按照约定，增加你们葡萄牙人的贸易份额，变为原来的两倍。” 佩德罗一听，喜上眉梢。 大明的商品，不管是茶叶还是丝绸，又或者是瓷器。 运到欧洲，那就是几倍的利润。 佩德罗道：“仁慈而又公平的大皇帝，我祝愿您长寿。” 朱由检一摆手，示意佩德罗别拍马屁了。 继位这么长时间，朱由检早就对马屁免疫。 让佩德罗退下后，朱由检招来赵云和韩信，把手中的洋枪递了过去。 其实大明早就有火枪和火炮，当年太祖皇帝征讨北元时，就组织过火器部队。 但是大明驱逐蒙古人之后，虽然和草原，还是经常作战。 但整体上，还是进入和平时期。 所以军备上发展，也就迟缓了。 远没有成天打仗的欧洲，那么穷兵黩武，一门心思都花在开发武器上。 此消彼长，二百年下来，欧洲的火器已经领先大明了。 只不过这个年代，远不如后世那样的技术爆发。 说起来是领先二百年的科技，但其实也就是领先少数几个关键技术节点。 随便买通几个工匠，就能追赶上。 韩信和赵云拿到火枪，把玩了一下。 韩信道：“这武器看起来不错，但它用的是火药，一旦遇到阴雨天气，一定会出问题。” “所以，如果要用火枪装备士兵，决不能让他们单独列阵。” 而赵云则是从战场冲杀的角度分析问题。 “陛下，这火枪射速缓慢，装填困难。所以必须集中使用，在短时间内打出大量火力，才有作用。” 朱由检暗自点头。这两位不愧是通过系统招募来的顶尖人才。 虽然对火枪不怎么熟悉，但只是稍微研究一下，就得出了争取的结论。 朱由检道：“我打算让顺天府的禁军，先装备火枪，一边联系使用的方法，一边总结经验。” “等弗朗机人送来的那五百名工匠，培养了足够的学徒之后，就开设工厂的，大量生产，对军队进行换装。” “到时候，再用禁军总结的教训，推广全军。” 赵云和韩信对视一眼。 韩信道：“您是要用火枪取代弓箭？” 朱由检缓缓点头：“现在火枪还有很多缺陷，但取代弓箭，却是没问题的。” 历史上，一直到一战时期，步枪上还普遍装刺刀。 而在更早一些时候的十九世纪，沙俄的将军，甚至喊出了子弹是懦夫，刺刀是好汉的话。 可见，火枪并不是一出现，就彻底取代了冷兵器。 这其中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是现在就用火枪取代弓箭，却没有问题。 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弓箭兵实在太精贵了。 后世游戏里，特别喜欢让弓箭手皮薄馅大，攻高防低。 但这完全是出于平衡的需要。 现实里，能用弓箭射出几十支箭的猛人，怎么可能是纤细的瘦弱男？ 他们只可能是魔鬼筋肉人。 如果有人真的信了游戏里的说辞，以为自己真的靠近弓箭手方阵，就可以大杀特杀的时候。 他能看见的，只会是弓箭手微笑着放下手里的弓箭人，然后拿起刀枪剑戟，向他冲来。 而培养这样的弓箭手，自然也是极为困难的。 北宋的时候，弓箭手特别多，靠的是在陕西疯狂培养弓箭兵。 等到南宋丢掉北方之后，就也没有大量的弓箭手可用了。 现在的大明也一样。 而培养一个火枪兵，可就太容易了。 只要有火枪，随便抓个农夫过来，练习上两三个月，也能像模像样。 培养几万个弓箭手，要耗尽数个省的人力物力。 而培养几万个火枪兵，开销就小太多了。 朱由检叹气道：“只可惜，生产火枪还要过程，应该是赶不上今年秋天，灭建奴之战了。” 韩信微笑道：“陛下，现在我大明的主力日夜训练，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都远超建奴。秋天这一战，是必胜的。” 朱由检缓缓点头。 大明国内的灾情，已经被他用撒钱买粮的方法，暂时压了下去。 如果建奴再完蛋。 可以说，大明的两个心腹之患，就消失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整治一下大明的官场。 再然后，他就可以把精力投向外部了。 朱由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地图。 那是佩德罗送工匠的时候，一起献上的世界地图。 朱由检扫过南洋，眼中流出一丝贪婪。 “这么好的地盘，都应该归属我们大明。” 第三十九章 崇祯犁庭 又是一个月后。 夏日暑气逐渐消散，秋高气爽。 朱由检算定建奴的粮食，还没有收获。 而他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却在南洋疯狂进口粮食。 所以他便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出兵辽东。 战争之中，后勤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环，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而想要把粮食运送到前线，人吃马嚼，总会有损耗。 前方离后方越远，损耗就越大。 按照孙子兵法的说法，战线在百里之外，那么后方运出十车粮食，前方就只能得到一车。 因此，如果能从敌人的地盘上得到粮食，就能极大的减轻的己方的后勤压力。 抢了敌人一车粮食，就等于我方多了一车粮食。 朱由检决定抓住这个时机进军，朝廷上下都十分支持。 朱由检召集群臣，朗声道：“建奴本是我大明的臣子，却狼子野心，居然造反。” “二十余年来，荼毒一方。” “今日，我打算效仿宪宗先帝，御驾亲征，讨伐女真！” 这宪宗皇帝，就是成化帝朱见深。 土木堡之变后，东北局势开始动荡。 成化帝于是派出大军，在东北发动特别军事行动。 号称成化犁庭。 这次成功的出击，让女真部落安分了上百年。 一直到最近几十年，才又开始活跃起来，并最终造反。 现在，朱由检就是要来一次崇祯犁庭。 “这一战，一定要给东北，打出一百年的和平！” “至于战后，朝廷还要向东北移民实边，彻底掌握住这块地盘。” 武将们听到这里，心潮澎湃。 而文官们表面上不说话，心里却苦着脸。 又要打仗，又要移民，这得花多少钱啊。 萧何更是无语。 自己早就跟皇帝说过，朝廷的钱能花到明年开春。 虽然皇帝后来抄了福王府，得了两千多万的银子。 但这点儿钱，顶多是也就填上移民的大坑。 那后年怎么办？ 总不能再抄一个王府吧？ “嗯？也不是不行啊。” 萧何突然想到。 这时，朱由检已经祭完天地，正式下达了出兵的命令。 几千京营士兵，护送着皇帝和孙承宗等数人出发。 其实朝廷的大军早就在辽西集结了。 今天这些将军回来，主要是走个过场。而不是真的把军队从京城拉到辽西。 等他们到达军队之后，进攻就会立刻开始。 盛京。 建奴这边，也已经得到消息。 黄台吉焦头烂额，眼窝深陷。 这段时间，随着大明马上就要进攻的消息，越来越多，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代善贝勒，咱们现在有多少兵马？”黄台吉问道。 代善掐着指头，给大家算了起来。 “辽河沿岸的堡垒群，有一万人。咱们盛京周围，有三万人。另外还有三万朝鲜包衣。一共是七万人。” 听到这个数字，黄台吉苦笑。 说是七万，其实那三万朝鲜包衣，根本就不能打。 也就是摇旗呐喊，或者打一打顺风仗。 真正能打硬仗的，还是那四万八旗老兵。 四万八旗，打大明十几万大军，他心里还真没有底。 要是放在朱由检继位之前，用几万八旗去打十几万明军，黄台吉绝对不会犹豫。 所有女真将军，也会争先恐后，把这当做是立功的机会。 可是现在…… 黄台吉摇头：“诸位都请说一说吧，咱们该采用什么应对之策？” 蒙古尔泰道：“大汗，依我看，敌众我寡，不如步步为营，依托堡垒坚守。等明军的攻势缓解了，咱们再反击。” 这个建议是有可行性的。 但代善马上道：“这是只考虑军事，而不考虑粮食。咱们女真最近数年来，一直对外用兵，粮食的缺口也不小。” “虽然在朝鲜抢了一些粮食，但也吃不了几个月。” “现在，就等着地里的粮食救命呢。” “如果依靠堡垒坚守，这粮食肯定是没指望了。明军只要长期围困，咱们就只能在堡垒里饿死。” 听到这里，黄台吉眉头一皱。 “不对，咱们这里缺粮，大明应该也缺粮。但是大明也接连用兵，怎么没有一点儿缺粮的样子？” 代善道：“大汗，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那朱由检与南洋的商人做生意，进口了大量的粮食。” 黄台吉一拍桌子：“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咱们女真也去买粮食，现在不就没什么压力了吗？” 代善苦笑：“大汗，大明敢买粮食，是因为他们有海上力量，而且那些洋人都抢着跟大明做生意。” “咱们女真要是想买粮，大明只要给洋人说一声，洋人肯定就不敢卖粮食了。” “最重要的是，咱们就算是买到粮食，也无法突破大明的海军封锁啊。” 黄台吉一拍脑袋：“我这段时间忙于军务，脑子糊涂，都忘了这事，代善贝勒，你别放在心上。” 黄台吉想了会儿，又说道：“咱们缺少粮食，所以不能单纯的防守，依我看，还是主动出击。” 辽河虽然比不上长江黄河，但也是条极为宽广的河流。 明军十几万大军，能渡河的地方不多。 如果黄台吉主动带着大军，堵住明军渡河的地方，那么说不定还真能把明军挡在对岸。 那么辽河以东的粮食，就可以安全的收割了。 等秋收之后，黄台吉就可以率军从容撤退。 那时候天气也冷了，只要在城里守一两个月，明军自然会后撤。 如此一来，建奴就又得到几个月的喘息之机。 黄台吉道：“过去几年，大明每年都要造灾。撑过眼下这个坎，明年大明说不定又要出什么问题，也就没精力来进攻我们了。” “咱们女真得了半个朝鲜，只要好好经营，总能练出三五万精锐。” “同时，新一代的年轻八旗，也会慢慢长大。” “只要有个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咱们就又能凑出十万大军。” “到时候，就可以和明军再次一决高下。” 黄台吉这些话虽然是如意算盘，但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听到他的话，众人的士气都振作了一些。 多尔衮道：“大汗，您说的太好了。” 黄台吉缓缓点头，然后做出安排，他自己带着主力出动，去辽河边上抵抗明军。 盛京这里，依旧是多尔衮守家。 出兵之前，黄台吉回头望了眼城里。 “哎，我妻子马上就要生育，可惜我不能陪在她身边。” “幸好有弟弟在城里，总能照顾一二。” 第四十章 对峙 辽西前线，朱由检带着数位将军，已经来到大军之中。 十五万明军，盔甲鲜明，旌旗招展。 其中两万多人，是科尔沁部的骑兵。这几个月来，朱由检下令对他们进行改编。 所有军官，都换成大明的人。 现在这两万多人，也成了明军的一部分。 就算是许多小兵心里，对建奴还有些感情，也左右不了战场大势了。 朱由检骑着高头大马，在自己的军队面前跑过。 一想到自己一声令下，这十几万大军就有听令而行。 朱由检心中生出一丝激动：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若是有权力，那就是发号施令之人，掌握别人的命运。 但要是没有权力，就只能随波逐流，听从别人的命运。 若是运气好，碰到靠谱的上位者，那还没什么，但要是碰上个不靠谱的，那就完蛋了。 而眼前这十几万人的命运，就掌握在朱由检的手里！ 朱由检沉默良久，招来孙承宗等将军。 “诸位，此次虽然是朕御驾亲征，但朕前来，只是为了激励士气。” “具体指挥，还是要靠各位了。”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朱由检可不想胡乱插手。 孙承宗道：“陛下，臣等庶竭驽钝，一定全心全意地位陛下效力，一战平定辽东。” 孙承宗的话，可谓是真心实意。 这一战，可是灭国之战。 只要能打赢，一定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所有参与的将军，哪里会有糊弄的想法。 朱由检点头，然后又问到： “毛文龙那边怎么样了？还有袁崇焕现在驻扎的东江镇，有没有北上？” 孙承宗道：“回禀陛下。毛文龙将军已经组织了六七万朝鲜义军，正在北上。不过建奴在朝鲜，也留了一万多人。所以短时间内，他还没法过来。” 朱由检微笑点头。 这事情他早就预料到了。实际上，毛文龙能牵制一万八旗兵，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孙承宗继续说道：“至于袁崇焕那边，他担心自己的军队会被建奴当做软柿子，所以步步为营，进展缓慢。” 袁崇焕手里的兵，要么是关宁军，早就被建奴给打怕了。 要么是就是从陕西新招募的弱兵，根本不能和孙传庭是陕军相比。 所以他进展缓慢，倒也能理解。 朱由检道：“不必管他，这场仗的主要战场，还是在咱们这边。” “来人，传我将令，全军出发！” 一声令下，十几万大军排出数里的长龙，直直奔着辽河而去。 五天后，大军来到辽河。 辽河上的几个渡口处，都有女真的探子。 他们见到明军到了其中一处，便赶忙通知黄台吉。 于是黄台吉也领着女真主力过去。 大明和女真两方，加起来二十万大军，隔河对峙。 随着明军出发的葡萄牙工匠，远远看到这一场景，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东方人真是太可怕，居然能打得起十几万人级别的会战。” 孙承宗见建奴军队赶来，便让士兵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但被建奴军队挡住。 孙承宗见天色已晚，便安营扎寨。 黄台吉也有样学样。 东亚两支最强大的军队，就这么对峙起来。 但黄台吉心里却有点发虚。 白天，试探性的交手之中。 建奴军队处于防守的有利形势，然而即便如此，和明军交手，建奴的伤亡居然还要更多。 黄台吉叹气：“这明军是真的不一样了，这还不到一年，单兵战斗力，居然就不弱于我女真。” 其他几个贝勒对视一眼，也跟着叹气。 明军的人数优势非常大。 他们敢带兵出战，依靠的就是女真军队更能打。 此前女真和大明交战，虽然是大明获胜。 但都是依靠人数优势。 所以女真还能自我安慰，只要地形合适，双方在狭小的战场作战。 人数相等的时候，女真还是能赢的。 然而现在这一交手，他们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代善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这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话，就没法再说了。” 其实这话本就没有道理。 真正有道理的，应该士兵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历史上，许多军队，还挂着明军招牌的时候，因为被克扣军饷，所以兵无战心，一触即溃。 等他们投靠了建奴，拿足了粮饷，一下子就敢打敢杀。 过去数个月，朱由检给明军发足了粮饷，又每日训练。 明军的战斗力当然会快速增加。最终，在今天的交手之中，给建奴一个大大的“惊喜”。 黄台吉叹气：“诸位，你们说，我们还要再坚守下去吗？现在撤走，去守堡垒，步步为营，还来得及。” “要是再等几天，跟大明交手时间长了，明军做好了渡河的准备，咱们到时候就算想撤走，也会被明军趁机追杀。” “那时，可就全都完了。” 其他贝勒对视一眼，都没敢说话。 现在的建奴，可谓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个说错，建奴就要完蛋。 这个责任，他们可担当不起。 黄台吉见状，挥手道：“大家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强求。” “咱们还有几天时间来思考，你们就先回去，找各自手下的将士们好好讨论一下，等到明天，咱们继续讨论。” 众位贝勒走出黄台吉的大帐，仰头望天。 今晚夜明星稀，但所有贝勒的心中，却好似有一块巨石押着。 “哎，咱们女真的国运，难道真的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代善咬牙道：“咱们女真一贯以弱胜强！先大汗在位的时候，打赢萨尔浒之战，这就不说了。当年打辽国时，更是在护步达岗之战，大破七十万辽军！” “只要咱们万众一心，最后一定能获得胜利的。” 这话虽然说的很有气势，但其他贝勒都不是热血青年，不会被这么几句场面话所迷惑。 代善见自己的话冷场了，只好灰溜溜的回营。 而明军这边，孙承宗极为兴奋。 “陛下，这建奴军队，是真的不行了。” 朱由检闻言，笑眯眯的点头。 “金山银山都砸下去，养了这十几万大军，要是比不过建奴军队，那才叫奇怪呢。” 孙承宗拱手道：“还是陛下先消灭了拖后腿的东林党，和贪得无厌的阉党。不然有他们在，不管多少钱砸下去，也出不了半点水花。” 第四十一章 辽河之战，半渡而击? 明军与建奴军队，在辽河边对峙了三天。 每一天，双方都要试探性地交战数次。至于斥候探马之间的交锋，一天更是有几十次。 “杀！” 上游某处，悄悄渡河的几十名科尔沁骑兵，与二十名建奴探马，交起手来。 几天前，明军第一次派科尔沁骑兵过河时，这些骑兵还心里发虚。 数年前，努尔哈赤崛起，他们科尔沁曾经组织联军，与建奴大战。 结果被打得大败，所以后来才连续把几位台吉的女儿嫁给建奴的可汗。 到现在，这些科尔沁骑兵，仍然对建奴心有余悸。 但只是刚一交手，科尔沁人的心理阴影，就被打破了。 “哈哈，这建奴，也不过如此嘛！” 科尔沁骑兵的马上工夫，本就不弱于建奴。 加上过去几个月，朝廷给他们配备了新的弓箭和盔甲。还对他们进行严格训练。 现在更是能吊着建奴打。 “要是数年前，咱们也有这样的武器，建奴当时就要完蛋了。” 这样的交手，一共发生了上百次次。 科尔沁部的骑兵，也不是总能占据优势。 有时他们碰上建奴的大股部队，也会多丢几条人命。 但总的来看，交换比还是赚的。 而在正面战场，孙承宗轮番派遣各部兵马，试探性地渡河。 建奴虽然占据地形优势，但人数却不够多。 明军四处出击，拉扯建奴。 总能在局部形成人数优势，虽然没能在河东岸建立稳固的阵地，但也没吃什么大亏。 三天下来，双方各自的损失，都有两千多人。 黄台吉看着战报，心里越来越没底。 照这么打下去，明军都不用派出主力，来打大规模会战，建奴都会撑不下去。 “哎，三天就是两千人，一个月就是两万人啊，这怎么坚持下去。” 黄台吉一阵摇头。 其他几个贝勒，也是苦着脸。 从朱由检继位到现在，也就不到一年的工夫，这明军怎么就脱胎换骨了？ 代善叹气道：“大汗，不如我们现在就撤退吧，留下一万人断后，依托堡垒防守，总能坚持十天。” “有了这十天时间，咱们完全可以回到盛京驻守。” 黄台吉一阵意动，但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建议。 “不行，不能撤退。现在退走，地里面的粮食，就全便宜明军了。咱们就算在盛京坚守到冬天，守到明军退兵。” “那明年春天，也也会遭遇粮食危机。到时候明军再来，咱们不还是要完蛋？”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代善几人却翻了个白眼。 能把眼下这个坎渡过去，就是运气好了，还想着明年。 这句话他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态度却没有那么恭敬了。 代善道：“那大汗，您说咱们该怎么办？” 黄台吉冥思苦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好办法。 这时，大帐中站立的侍卫中，走出一人：“大汗，奴才有一计。” 代善眉头一皱：“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爱新觉罗们商讨大事，你个奴才也敢来插嘴！” 黄台吉抬头，见那人正是范文程，是投靠了建奴多年的包衣。 平日里也有些智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好计策？ 所以黄台吉挥手止住了代善的话，转头和颜悦色地说道：“范文程，你有什么计策啊。” 范文程跪地磕头道：“大汗，那朱由检虽然天纵英才，继位几个月，就用雷霆手段整理了朝政，又组建了十几万大军。” “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的。” “只要您主动向他提出，邀请他过河一战，朱由检一定会上钩。” “到时候，我女真大军全面出击，半渡而击之，明军一定大败。” 黄台吉皱起眉头：“你这计策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范文程赶忙道：“回大汗，这在春秋的时候，曾有人用过。” 黄台吉摇头：“什么春秋，现在都快冬天了。” 范文程嘴角抽动一下，想告诉大汗，这春秋是个时代，而不是季节，但又怕这话一出口，被人误会自己是在嘲笑大汗，说他没有知识。 这时，代善突然一拍脑袋。 “大汗，我也觉得这计谋耳熟，想了想，这不就是张辽威震逍遥津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建奴就开始阅读三国演义，甚至把这本小说当兵书看。 历史上就干过用三国演义来指挥作战的事情。 听到代善这么说，黄台吉也跟着反应过来，他责备似地看向范文程。 “你平时还是要多读书，多看看像三国演义这样的好书，也就不至于献出个计策，都不知道出处。” 范文程一脸无语，但大汗的面子不能不接。 于是点头道：“奴才回去一定认真研究三国演义。” 黄台吉哈哈一笑，他看出范文程有些不服气，但现在他心情很好，也就不在意这些细节。 他命人写了一封战术，送到大明军营。 朱由检带着随军的文武大臣，一起研究这份战书。 孙承宗看完之后，哈哈大笑道：“陛下，没想到建奴这群野蛮人，居然也知道半渡而击的典故。” 朱由检微笑着看向大臣们。 过去几天的战果，他自然也知晓。 短短三天，就消灭了建奴两千人马。 这一仗，已经赢了八成了。 “诸位爱卿，你们说说，咱们要不要过河啊？” 文官们对视一眼，都拱手道：“陛下，咱们现在占尽优势，只要按部就班，建奴一定会完蛋，没必要冒险。” 而孙承宗沉思一阵，却拱手说道：“陛下，依老臣看，还是应该过河。” “哦？”朱由检一挑眉头：“孙爱卿何出此言？” 孙承宗道：“建奴使用这个计策，显然是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咱们如果不上钩，他们肯定要跑。” “到时候，咱们的大军围攻盛京，如果不能在两个月内攻下城池，到了冬天，情况可就复杂了。” “所以臣认为，还不如将计就计。现在，咱们大明军队的实力，已经牢牢压过建奴。” “就算是被半渡而击，也能打赢。” 朱由检听完，也是一阵沉思。 他现在想的，其实已经不是军事问题了。 就算明军过河之后，打不过建奴，损失最多也就一两万，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还是能压着建奴打。 这就是体量优势！ 何况明军输的概率，本就很小。 他现在想的是经济问题。十几万大军在外，每天人吃马嚼，耗费的粮草实在太多。 虽然大明朝的银子还足够，但能省则省。 于是朱由检抬头看向孙承宗：“既然如此，就依孙爱卿的建议，我大明主动渡河，跟建奴好好较量一番。”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次冲锋 建奴大营，黄台吉得到了朱由检的回信，激动地跳了起来。 “长生天保佑，朱由检中计了！” 其他贝勒得到消息，也是一脸兴奋。 “天佑女真啊！” 黄台吉转了几圈之后，开始给他们布置命令。 “虽然朱由检中计，但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却没有打折，咱们还是要全力以赴，才能获得胜利！” 代善道：“大汗，您就放心吧，咱们女真上下用命，保准让那朱由检当一把孙十万。” 黄台吉满意道：“嗯，我与朱由检越好，明日交战时，我军先退出一箭之地，让明军渡河。” “你们组织好各部的骑兵，等明军渡河到一半，立足未稳，就立刻冲击过去。” 众贝勒抬手：“是，大汗！” 黄台吉的命令下达之后，整个建奴军队都动了起来。 步兵被挑出来，准备安排在阵前，充当障眼法。 而骑兵则早早做好准备，开始养精蓄锐。 这一下子，反倒让科尔沁部的骑兵，如入无人之境，悄悄潜伏到建奴营地附近。 “小旗，这建奴的军队，怎么突然收缩回去了？”一个科尔沁骑兵，用着不熟练的汉语，抬头问道。 小旗是汉人，听到部下问话，翻了个白眼：“俺怎么知道？” 明天渡河作战的事情，用不到骑兵。 所以朱由检也没有给他们传令，只是让他们多多打探消息。 那科尔沁骑兵又道：“小旗，现在看建奴那忙碌的样子，都没什么守卫大营，不如咱们试着冲一下？” 那小旗伸手打了骑兵一下：“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咱们十个人，去冲对面五万人是吧？” “别扯了，赶快回营，把消息告诉给上官。” 这条消息层层上报，等传到朱由检手里，已经是深夜。 朱由检哈哈大笑：“这建奴怎么如此缺乏经验，为了准备半渡而击，居然把骑兵都撤了回去，这不是让我们提前就探听到虚实？” 孙承宗摇头道：“陛下，这是因为咱们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占据优势的时候，哪怕是庸才，也可以四平八稳的指挥，不太容易出错。” “可是压力一大，就处处小心，反而处处暴露出破绽。” 朱由检懒得听孙承宗讲兵法，于是挥手道：“明日渡河之后，建奴一定是骑兵冲阵，孙爱卿，你有何应对之策？” 建奴的骑兵，和自古以来的游牧骑兵还不一样。 游牧骑兵生在马背上，最擅长骑射。 而建奴骑兵，其实都是重骑兵，擅长冲阵。 明军渡河之后，阵型不齐整，被建奴骑兵冲击之下，还真有些危险。 孙承宗笑道：“陛下，咱们大明和建奴打了几十年了，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只要提前准备好拒马等物，作战时布置在阵前，也能抵挡一二。” “咱们毕竟有人数优势，只要顶住建奴骑兵的第一波冲击，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朱由检微微点头，但他随后便想起了什么，道：“孙爱卿，我这次带来了三千火枪兵，此战正好让他们上场。不如第一波渡河，也试一试这火枪兵的成色。” 孙承宗听到这里，脸色一苦。 京营的士兵，放二百年前，那还真是精锐。 可是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就一蹶不振，到现在，更是充门面的仪仗队。 让这些仪仗队，带着不知道靠不靠谱的火枪兵去打先锋，这可有点离谱了。 但朱由检对孙承宗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也不好反驳。 只好点头道：“陛下，禁军当然可以出动，只是臣害怕他们损失太大，所以想派几千长矛兵，跟他们混编，一起上场。” 朱由检听出了孙承宗对火枪兵的不信任，但他只是点头。 火枪兵到底好不好用，明天战场上自然见分晓，没必要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孙承宗亲自敲响战鼓。 大明从全军上下，挑选了三千精锐，和三千禁军一起，所谓渡河的先锋。 李自成和高迎祥，自然也在队伍当中。 因为他们在平定科尔沁之战中的功劳，他们二人甚至各自获得了一支千人队的指挥权。 二人对视一笑：“咱们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千户了。” 李自成道：“高兄弟，陛下对咱们恩重如山，现在是报答他老人家的时候了。” 虽然朱由检比李自成还小五岁，但这不妨碍他们把朱由检当长辈。 君父二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高迎祥点头道：“今天一定要在战场上立功，上报国家，也可以封妻荫子。” 此时秋高气爽，辽河处在枯水期。 水面并不宽广。 六千明军，不过几炷香的工夫，便读过河口，开始扎营。 而送他们过江的船只，也立刻掉头，返回对岸，开始运送下一批明军。 建奴这边，代善赶忙向黄台吉建议道：“大汗，咱们现在要不要出动？” 黄台吉摇头：“大明过河的人马，才区区六千人，就是被咱们冲垮了，损失也不大。” “别急，等大明过河两万人，咱们再出手。” 代善闻言，心头焦急。 现在这六千人已经开始做好防御了。 等他们再运一万多人过来，女真恐怕就打不赢了。 他赶忙劝道：“大汗！明军会派来渡河的，一定都是精锐，吃掉这六千人，堪比吃掉他们两三万人啊！” 黄台吉其实也清楚，明军要是过河多了，自己就打不过了。 现在代善这么一劝，他也顺坡下驴。 “好吧，给骑兵下命令，立刻冲击！这一战，我要亲自带着他们冲锋！” 他平日不以勇猛着称，一般都呆在后方运筹帷幄。 这次要亲自冲锋，是真的豁出去了。 黄台吉一声令下，建奴全部骑兵，将近两万铁骑，立刻整合好，从步兵后边走出，开始准备冲击。 六千明军见状，心里不由一紧。 尤其是那三千禁军，更是手心冒汗。 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被骑兵冲阵，心里怎么能不害怕。 李自成看了一眼禁军，叹了口气。 “咱们此战，要是这六千人全是老兄弟，那赢面有九成，肯定能支持到援军过河。可是有这三千禁军……” 李自成又是一阵摇头。 高迎祥道：“小李啊，陛下高瞻远瞩，这么安排，一定是有缘故的。” 李自成将信将疑的点头：“希望吧。” 说话之间，两万建奴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已经冲到近前。 铁蹄阵阵，激起漫天尘土。 每一次马蹄落地，都好似敲击在明军的心口上。 明军的几位将领一起下令：“所有人准备接受冲击！” 三千禁军士兵，也颤抖着双手，拿出火枪，对准了建奴骑兵。 黄台吉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明军，拿出火枪。 他不屑的一笑：“拿着这些烧火棍，能有什么用。儿郎们，给我冲啊！” “杀！杀！” 建奴骑兵已经冲到近前。 禁军指挥猛地一挥手。 “开火！” 瞬间，三千杆火枪一齐发射。 这时候的火枪，精确度不高。 但三千颗弹药射出，总会有效果。 其中一颗子弹，就极其巧合地射中了黄台吉。 第四十三章 建奴崩溃 金盔金甲的黄台吉，猛地从马上坠落。 他周围的建奴骑兵，也有不少，被火枪打死。 远处的骑兵见状，都呆了，傻了。 “大汗居然被明军给打死了？” 这些建奴早就见识过火枪，但一直觉得这东西装填麻烦，不如弓箭好用。 而且威力也一般。 只要穿戴好盔甲，就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这次，大汗居然被射死了。 “莫非，这天命真的在大明？” 建奴骑兵，都动摇了，不由得放慢了马匹的速度。 这一放慢，重装骑兵的冲锋力量，就消失了一大半。 明军见状，立刻做出反应。 李自成登高一呼。 “兄弟们，建奴的贼酋，已经被咱们禁军兄弟给打死了。” “咱们陕军可不能落在后边，跟我冲！” 其他将领也有样学样，那三千从全军中选出来的精锐，士气大振。 提着长枪，冲着建奴的骑兵冲去。 建奴骑兵本就失去了一半的士气，见明军竟然敢出动出击，更是下意识地勒住马匹。 这一下，建奴骑兵完全失去了冲击力。 停留在原地。 明军见状更不犹豫，猛地冲了过去，和建奴骑兵纠缠在一起。 这时，代善也在骑兵队伍中。 他大声呼喊，想要组织起骑兵，再次冲锋。 但明军和建奴骑兵已经纠缠在一起，哪里那么容易分开！ 眼看第二批明军，六千人马已经上岸，代善心中越发焦急。 “快撤回去，重整旗鼓啊！” 莽古尔泰此时也打马赶来：“大贝勒，别喊了，大势已去，咱们还是赶紧撤退吧！” 代善一把推开莽古尔泰。 “哪里大势已去了？咱们这两万骑兵根本没多少损失，只要拉回去，再冲锋一次，一定能把这股明军打垮！” 莽古尔泰苦笑。 刚才代善也在最前线，只是运气好，没被火枪打死。 但他却没有看见建奴部队的损失。 而莽古尔泰骑马跟在后边，却看得清楚。 刚才明军火枪骑射，一下子就打死了四、五百骑兵。 现在明军冲了上来，这一会儿工夫，又丢了五、六百人马。 短短时间里，建奴就丢了一千骑兵。 而明军那边，则又得到了六千人的增援。 就算现在把部队拉走，以一万九千骑兵，就能打得过一万两千明军了？ 何况此时，建奴的士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莽古尔泰猛地拍了代善一下：“大贝勒，你清醒一点吧，咱们这一仗，是真的输了！” “现在撤走，至少还能带走几万人，撤回盛京。” “要是再耽搁一阵，等明军的骑兵也过河，咱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啦。” 被莽古尔泰这么一吼，代善清醒过来。 他茫然地看向周围的骑兵。 喃喃自语道：“可是这里一败，咱们撤回盛京，恐怕也坚守不了多久了。” 战争打得就是士气。 建奴是主动撤退回盛京，还是被明军大败后逃回盛京，对于防守一方的士气来说，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莽古尔泰咬了咬牙：“大贝勒，咱们女真有此一摆，都是因为黄台吉胡搞乱搞，现在他死在这里，也是罪有应得。” 代善大惊失色道：“莽古尔泰，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 莽古尔泰道：“大贝勒，我可没疯。现在黄台吉被明军火枪射死，几万人都看见了，根本瞒不住。” “想要提振咱们女真的士气，好守住盛京，就只能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然后让您来继承大汗的位置。” 代善听到这里，心头一阵火热。 “我当大汗？” 莽古尔泰点头：“大贝勒，当初父汗死后，本来就该您来继位，只不过您高风亮节，推举黄台吉继位。” “现在黄台吉把国家搞成这个样子，您必须出来收拾残局啊。” 听莽古尔泰说的好听，代善的意志也坚定下来。 他扫视周围一眼，赶忙命令周围的骑兵开始向后撤退。 至于更远处，已经与明军交战的骑兵。 代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能被黄台吉带在身边，一起冲阵的，都是他的心腹。 现在死了更好！ 代善带着几千骑兵，撤回步兵当中，随后掉头就跑。 李自成和高迎祥见了，虽然想要带兵追击，但眼前毕竟还有一万多建奴骑兵，所以最终也没有追上。 这时孙传庭带着六千陕军，来到了河东岸。 “哈哈，自成，迎祥，你们打得不错啊！六千打两万，你们可要名留青史了。” 二人摇头道：“都是这火枪兵的威力啊，一下子打死黄台吉。” 李自成叹气道：“我本来还以为这三千禁军是个笑话，没想到居然还真是发挥了奇效。陛下的安排……真是深谋远虑啊。” 河西岸的孙承宗，看见建奴主力逃走，也十分焦急。 虽然他马上派科尔沁骑兵去追，但终归是慢了一步。 只是击败了建奴丢下断后的军队，斩杀了三千多建奴兵。 但建奴剩下的那三万左右人马，还是逃走了。 辽河东岸，随着明军过河的军队的越来越多。 那剩下的一万多建奴骑兵，也越来越绝望。 等到朱由检过河之后，明军山呼万岁，建奴的士气更是崩溃了。 “大明天子恐怕真有天命加身，我们怎么能和他对抗！” 朱由检听说女真士气崩溃，于是主动来到阵前。 只见建奴骑兵虽然垂头丧气，但还是透露出一股凶悍之气。 建奴能纵横辽东几十年，不是浪得虚名。 和几百年后他们那群不成器的子孙相比，现在这些人，倒还真称得上那句“八旗天兵”。 只是这建奴的假天兵，碰上大明的真天兵，就折戟沉沙了。 朱由检道：“孙传庭，你派人去劝降这些骑兵吧。” 孙传庭沉默一阵，问道：“陛下，您劝降他们干嘛？这一万多骑兵，终归与我大明有血仇。而且养着他们，终究是个麻烦。” 朱由检摇头不语。 孙传庭的眼光只盯着东亚这一块，以为打完建奴，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而朱由检盯着的，却是全世界。 别说眼前这一万多建奴骑兵了，就是建奴全伙那几万人。 在朱由检征服世界的野心里面，也完全不够用。 朱由检道：“建奴的兵马，传庭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他们戴罪立功罢了。” 孙传庭张开嘴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点头行礼：“臣遵旨。” 在孙传庭的劝说下，大多数建奴骑兵，最终都投降了。 战后统计，明军击杀了四千余女真骑兵，又有一万一千女真骑兵投降。 而明军自己的损失，不过两千多人。 大臣们向朱由检祝贺：“陛下，这真是一场大捷啊！” 第四十四章 收复辽东! 有人获得大捷，自然就有人遭遇大败。 战败后的建奴，只剩下三万人多一点，沉默地向东，狼狈逃窜。 一路上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立刻警觉起来。 生怕是明军的科尔沁骑兵，追了过来。 当天晚上，建奴军队撤退到一个县城。 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想进城休息。 没人想呆在城外。 因为一旦明军追来，外边的军队就只能当炮灰肉盾。 闹到最后，正白旗和正红旗差点打起来。 还是莽古尔泰出面，才把事情压下去。 莽古尔泰回来后，赶忙来到代善身旁。 “大贝勒，您可不能再犹豫了。自从黄台吉死后，咱们群龙无首，下边的人心已经散了。” “您要是不赶紧宣布继承大汗的位置，不等军队撤回盛京，恐怕自己就要乱起来。” 代善听到这里，还是一阵犹豫。 此时的建奴，还有很多部落制的残留。 这大汗的位置，是不能私相授受的，必须经过高层的推举，才能继位。 历史上，黄台吉死后，他儿子福临能成功继位，就是因为他几个叔叔互相争权夺利，谁也不让着谁。 最后推举了一个小孩子出来充当傀儡。 现在建奴新败，想让其他人推举自己当大汗，代善可心里没底。 莽古尔泰见代善还在犹豫，继续劝道：“大贝勒，你难道真的忍心看见父汗的基业，就亡在咱们手里吗？” 代善听到这里，长叹一声：“我即便是自己想当大汗，其他人恐怕也不会支持啊。” 莽古尔泰代善松了口，赶忙道：“大贝勒何必担忧？您可以请其他贝勒，来大帐商谈这件事。” 代善摇头道：“他们未必肯跟我走啊。” 莽古尔泰冷笑一下：“我就带兵守在大帐之外，谁不肯跟您走，我就送他去跟黄台吉走！” 代善心中一惊。 莽古尔泰的手居然如此狠，虽然他现在支持自己，以后万一起了二心，却也麻烦，看来也得早做准备。 但代善脸上没有表现，反而激动地拉住莽古尔泰的手。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当晚，在莽古尔泰的友好“劝说”下，代善顺利的继位。 随后，代善拿出原本准备战胜后犒赏全军的金银，发给士兵，收买人心。 等到士气稍微振作一点之后，马上继续东撤。 然而那些建奴高层，只是迫于压力服从代善，心底里可还打着小算盘。 他们派人把消息提前传回盛京。 此时，多尔衮正抱着一个小孩儿，在屋子里转圈。 黄台吉的妻子大玉儿，坐在椅子上，不满地看着他：“你成天抱着黄台吉的孩子，像个什么样子。” 多尔衮咧嘴一笑：“那死鬼估计尸体都凉了，你还装什么样子？” 大玉儿摇头一叹：“黄台吉虽死，可代善已经当了新大汗，等他回到盛京，哪里还有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日子？” 多尔衮一愣：“你们怎能叫做孤儿寡……” “住口！”大玉儿赶忙拦住多尔衮的话，“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代善吧。” 多尔衮眼珠一转：“这有何难，我假意去向他投诚，自己一个人到城外迎接他。” “那代善一定心中大喜，不会做任何防备。到时候我就效仿曹操刺杀董卓，一下子把他给刺死，不就完事了？” 大玉儿叹气道：“就算杀了代善，又能如何？大明的十几万大军，马上就要过来了。” 她把几份报告扔到桌上，让多尔衮看。 多尔衮这几天都忙着抱孩子，没空关心这些，现在拿起战报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原来朝鲜那边，毛文龙带着朝鲜义军，已经想办法找到小路，绕过了当地的一万八旗的防线。 毛文龙留下五万朝鲜义军，缠住八旗。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几万士兵，正在向北方冲来。 而东江镇那边，袁崇焕的人马得知建奴主力已经失败，也开始快速北上。 几路明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二十万。 而盛京城里，哪怕把男女老幼全算上，也不到二十万人了。 这城，是绝对守不住了。 多尔衮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才低声说道： “大玉儿，咱们女真在黑水河那边，还有些部落。不如咱们带着城里的几千守军，撤退到那里去？” “天高皇帝远，大明的军队是追不到我们的。” 大玉儿斜着眼睛看他：“你就忍心让这孩子，跟着咱们到深山老林去打猎？” 多尔衮听到这话，也沉默下来。 大玉儿见他已经没了主意，才终于开口道：“多尔衮，依我看，咱们不如投降大明……” “什么？绝对不行！”多尔衮当即拍案而起。 如果不是他跟大玉儿有一些吃饺子的关系，他恐怕要把刀给抽出来了。 “我们爱新觉罗家，跟大明有深仇大恨。” 大玉儿听到这里，冷笑一下。 她出身科尔沁部，可不会被努尔哈赤当年编造出来的所谓“七大恨”给蒙蔽了。 大玉儿道：“别人信那一套，你也信那一套？所谓七大恨，一多半都是捕风捉影，剩下那几条，也都是强词夺理。大明没有亏待过你们爱新觉罗！” 多尔衮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就算不说这些，过去这些年，我女真和大明交战，早已经是血海深仇，咱们投降，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大玉儿白了他一眼：“那难道坚守下去，就会有好下场？” “我们科尔沁部已经投靠了大明，听说我那姐姐也进了皇帝的后宫，我多少也算是大明的皇亲国戚。只要肯投降，我和这孩儿，性命还是能保住的。” “可要是负隅顽抗，那可就不好说了。” 多尔衮听到这里，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 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事情是黄台吉搞坏的，就算我投降了，想必百年之后到了长生天那里，父汗也不会怪我的。” 三天之后，代善得到多尔衮支持自己的当大汗的消息，开心地快要跳起来。 他最怕的就是多尔衮不支持自己，然后拒守盛京。 到时候，城外这三万大军中，肯定还要再生变故。 代善就真的完了。 现在他得到多尔衮的效忠信，赶忙骑马飞奔，迎接多尔衮。 “哈哈，好弟弟，有了你的支持，哥哥我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多尔衮看见代善靠近，面带微笑的凑了过去。 然后趁其不备，一刀刺出。 代善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弟弟，你为何要这么做？” 多尔衮沉默一下，然后说道：“兄弟可没有儿子亲啊。” 代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哪儿来的儿子？我记得你连老婆都没有。” 多尔衮没有回话，把手中的尖刀转了一下，彻底搅碎了代善的心脏。 随后，他传令全军，要向大明投降。 建奴军队此时经历几次变乱，早已士气低落，听到多尔衮的命令，也没什么反应，沉默着接受了。 其他贝勒倒是有心反抗，但看见多尔衮手中的尖刀，心头一跳，也只能闭嘴。 就这样，建奴投降的文书，送到了朱由检的手上。 朱由检哈哈大笑。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文武大臣也向朱由检道贺：“恭喜陛下，我大明终于收复了辽东！” 第四十五章 日月同辉 朱由检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进入盛京城。 七年以前，大明丢失这座重镇，代表着整个辽东局势败坏。 今天，朱由检率领明军重新收复盛京。 不仅意味着大明回到了辽东，更意味着整个东北的安定。 明军的先锋早就控制了整个盛京，在城门各处布防，提前做好了安保工作。 等皇帝进入城门之后，所有士兵一起高呼万岁。 经历过万历末年连翻大败的孙承宗，老泪纵横地看着这一切。 “先帝，您看到了吗，我大明又夺回辽东了。” 见孙承宗心情激动，其他臣子刚忙围了过去。 孙传庭道：“孙督师，您要注意身体啊。” 孙承宗连忙摆手：“传庭，你不懂啊，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现在能亲眼得见，就是让我现在就死，我也心甘情愿。” 孙传庭道：“督师，您率军收复辽东，刚立下大功，怎么能说这些丧气话。何况陛下以后还要用您呢。” 孙承宗听到这里，勉强收拾心情，重新跟上皇帝的队伍。 朱由检来到城门下，多尔衮带着其他几个贝勒，牵着一头羊，向皇帝行礼。 努尔哈赤称汗之后，建国号为金。 所以今日，朱由检便要求多尔衮，用当年金国的投降仪式，来向大明投降。 多尔衮等人下跪，在场的建奴人，顿时哭声震天。 过去十几年，建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事情，好似一个幻梦，就这么一下子破灭了。 朱由检接过那头羊羔的牵绳，朗声道：“尔等建奴，虽然起兵造反，多造杀戮，但念在你们诚心投降，朕便不再追究你们造反的大罪。”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你们就在大明军中效力，戴罪立功。” 多尔衮等人听完，一颗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 赶忙磕头道：“多写陛下宽宏大量，我们一定为大明鞠躬尽瘁。” 朱由检满意的点头，随后带着禁卫军，进入城中。 建奴剩下的三万几千士兵，都在缴械之后，被明军分别看管起来。 至于盛京城内外的十几万百姓，也都被牢牢监视起来。 女真的八旗制度，是一个把军队和百姓完全结合起来的制度。 那些平民，都是因为年龄或者性别，而不能上战场的士兵。 必须严加看管。 朱由检带着文武大臣，进入城中的大汗府，巡视一圈之后，喟然长叹一声。 朱由检道：“当年盛京守将袁应泰，虽为东林党人，在守城过程中，也有颇多失误，但他最后与城同亡，也可称忠臣！” “你们记得将盛京收复的消息，送到袁应泰墓前烧掉，告诉他辽东收复的消息。” 大臣们叩首道：“陛下厚恩，想必袁应泰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陛下的恩德。” 朱由检缓缓点头，转头做到椅子上。 收复辽东的兴奋之情，逐渐消去。 在辽东这片热土上施展拳脚的感情，逐渐升起。 朱由检道：“盛京附近的建奴虽然请降，但北方广大的土地上，还有不少建奴部落，还没有向我大明投诚，诸位爱卿，你们有何应对之策？” 其实不仅是盛京以北，盛京以东的土地上，也还有不少建奴部落。 这些部落虽然人数不多，但靠着地广人稀，朝廷的势力也很难一下子渗透进去。 如果不趁着现在大明军队集中，而且又大胜之威，把他们彻底收服。 等大军撤走之后，这些部落肯定会在深山老林里繁衍生息，要不了二十年，就又会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毛文龙眼珠一转，上前说道：“陛下，臣有一计。” 朱由检看着毛文龙，缓缓点头道：“毛爱卿，你在辽东大败亏输时，保住东江镇，牵制建奴后方，立有大功。后来又保扶朝鲜，又立新功。” “朕此前一直没有赏赐你，就是等着亲眼看见你之后，再一起赏赐。” “传令，朕现在就封毛文龙为兵部尚书，加封太子少保。” 早在天启年间，因为东江镇与朝廷联系不畅通，朝廷担心毛文龙投降建奴，便给他封了个左都督的官职。 这个官虽然是虚衔，但品级却很高，所以朱由检现在也只能给他封个超品。 毛文龙听完，赶忙跪地谢恩。 但心中却长叹一口气。 陛下给自己封了这么大的官，显然是让自己回京城，不让他再带兵了。 毛文龙想到自己在东江镇的快活日子，和在朝鲜这几个月，犹如太上皇一般的日子，心中很是不舍。 但此时，皇帝手下军队十几万，而且是能正面打崩建奴主力的强军。 而自己手下，也就是皮岛带出来的几千老兄弟，加上几万朝鲜义军。 从实力上，毛文龙就没有反抗皇帝的可能。 所以毛文龙老老实实，笑着说道：“臣领旨谢恩。” 见毛文龙识趣，朱由检缓缓点头，然后问道：“毛爱卿，你刚才说你有计策，这计策是什么啊？” 毛文龙本来是打算学习他本家，来个毛遂自荐，推荐自己出任辽东都督，收拾那些建奴部落。 但现在，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于是他转口说道：“陛下，臣的建议，是从朝鲜调来几万队，再征来几十万移民，在辽东屯田实边。” “建奴入侵朝鲜之后，这朝鲜人对建奴恨之入骨，两方见面，必然发生激烈冲突。” “而我大明就可以居中调和，趁机收拢散落在外的女真部落。” 朱由检听完，缓缓点头，但接着问道：“那建奴部落都顺从朝廷之后，朝鲜人会不会趁机做大？” 这个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历史上，北宋末年的王氏高丽时期，高丽国就曾经想北伐辽东，重建高句丽。 结果被完颜阿骨打一通胖揍，才放弃了这个心思。 几百年后，清朝末年，朝鲜又接着倭寇的东风，提出间岛问题，想要强占鸭绿江北岸的土地。 可见对朝鲜人，也不能完全不防备。 毛文龙只是个大老粗，能想出用朝鲜人制衡建奴的方法，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哪里能回答这个问题。 见毛文龙哑口无言，朱由检的目光扫过其他臣子。 孙承宗这时已经平复的心情，他迎着朱由检的目光，站了出来。 “陛下，臣提议重建奴儿干都司，沿着江河构建城池，同时从北方招募无地农民，屯田驻守。” “这些城池控制住交通要道，这样一来，即便将来朝鲜人站稳了脚跟，也在我大明的刀锋之下，根本不会做大。” 听到这里，朱由检缓缓点头。 他最终的目标，还是把朝鲜人彻底同化为华夏人。 孙承宗这一招，不仅可以在朝鲜人被同化之前，防着他们造反。 对于同化本身，也是有好处的。 朱由检道：“孙爱卿说的很对，而且我大明不仅要在东北建立移民城市，还要给他们免税免徭役，同时鼓励朝鲜女子与汉民通婚。” “如此一来，两三代人工夫，朝鲜就彻底纳入华夏了。” 所有大臣一起行礼：“陛下圣明！” 朱由检满意一笑，目光扫过东北的地图。 象征的大明的日月同辉旗，将在这片土地上升起，永不落下。 第四十六章 班师回朝，处理善后 商讨完建奴部落的事情后，朱由检又下令。 将盛京附近的建奴降兵，还有之前在辽河附近抓的俘虏，统统改编。 就好像改编科尔沁部一样，把这几万建奴军队，改编成建州军。 由大明的军官，全面接管。 同时把军队的后勤，也纳入大明的体系。 随后，朱由检又从朝鲜义军之中，挑了三万精壮的汉子，编为高丽军，让他们留守盛京，弹压地面。 他自己则带着十几万大军，还有那几万建州军，班师回朝。 辽东大胜的消息，早已传回京师。 京城百姓欢呼雀跃。 压在顺天头上的乌云，就这么消散了。 仅仅一年之前，建奴还看似战无不胜，带着大军几次扣响山海关大门，让京城百姓一日三惊。 现在，这个大敌，被皇帝用两场大战，就彻底灭掉。 百姓们都乐疯了。 只是大军毕竟还没有回来，所以庆祝都是在民间，规模也不大。 等朝廷的大军真的到顺天城外之后，百姓们再也按捺不住。 无数彩旗飘扬，城门附近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看哪，这就是我大明的天兵！” “那边有几个牵着羊的，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听说是建奴高层，虽然陛下饶了他们的死罪，但现在让他们牵羊而过，就是羞辱他们。” “好！早该这么做了，咱们大明，以往就是对蛮夷太宽容了。” 而牵着羊的多尔衮，到没觉得有什么屈辱。 对于这时候的女真人而言，谁拳头大，谁的话就是真理。 大明的拳头大，把他们女真打赢了，那么女真老老实实投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至于战败者，本就应该被强者狠狠的羞辱。 明军在城里走了一圈之后，各自回营。 朱由检提前派人回京，说了建州军的事情。 所以萧何也早就安排了人，修建了营地，供建州军使用。 这营地在明军营地中央。 显然，朝廷对建州军还是不放心，要用可靠的军队监视他们。 朱由检被百姓的欢呼声，送入皇宫。 但刚坐稳龙椅，萧何就急匆匆的走过来。 “陛下，您怎么又把建奴那几万兵马给收编了。” 朱由检看见萧何猪肝一样的脸色，笑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萧何道：“陛下，臣怎么能不急。我大明现在机动兵力十五万，就已经很多了，远远超出朝廷税收的承担能力。” “现在只是靠着抄家得来的银子，强行维持。” “您这又收编了五万建奴军队，听说辽东那边还有几万朝鲜军。” “这么搞下去，我大明的财政非破产了不可。” 大明开国的时候，朱元璋定下卫所制度。 给参军的将士们分了田地，也就不用出军费。 太祖就曾自夸，说他养兵百万，而不费一文钱。 但大明发展两百多年，早就不是当年的情况了。 各地的卫所制度早已败坏，朝廷现在的兵马，都必须真金白银的花钱供养。 不到一年时间，朝廷的军队就吹气球一样，增长到二十万，对于财政的压力，确实极大。 朱由检笑着说道：“爱卿，别急，辽东那几万朝鲜军，朕让他们屯田自给自足，不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而建奴那五万军队，朕是有大用，所以才要收编他们。” 萧何听到这里，平复了一下情绪：“陛下，辽东都平定了，您还要在哪里用兵？” 朱由检回头，看向身后的地图，目光投向北方。 大明的版图之北，那一片土地。 “朕要北击蒙古，把大明的边界，一直延伸到漠北。” 听到朱由检的话，萧何瞬间激动。 如果说东北的蛮夷势力，是中原最近五百年的心头之患。 那么蒙古地方的游牧民族，则是悬在中原头上几千年的大敌。 “陛下如果要北击蒙古，那么臣无话可说，只有支持！”萧何正色道，但接着，他皱起眉头： “可是陛下，这财政上的缺口，还是客观存在啊。臣可没有点石成金之术。” 朱由检问道：“朝廷还有多少银子，能坚持多长时间？” 萧何掐着指头给皇帝算了起来。 抄东林党和阉党得来的银子，已经快花光了。 抄福王府的银子，还剩一千多万两。 但此次收复辽东，大胜之后要赏赐军队，等赏完之后，估计还能剩下个几百万两。 虽然能坚持到明年的夏税，但再往后，就入不敷出了。 朱由检点头：“这么说来，朝廷的银子还能坚持八个月？放心，朕会想办法的。” 萧何叹了口气，皇帝就算天命在身，也变不出银子来啊。 但他还是点头道：“那臣就放心了。” 朱由检看出萧何言不由衷，但没说什么，只是把他送走。 看着萧何的背影，朱由检摇头。 萧何内政能力虽然顶级，但还是小农思维。 钱嘛，说白了就是个符号。 朝廷能拿出多少粮食，能拿出多少军事装备，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民间自发的庆祝仪式结束，顺天府逐渐沉寂下来。 朱由检正要去找海兰珠学习一下蒙古语。 突然，系统提示声音响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彻底消灭建奴。” “您消灭了建奴，消弭了大明朝当下最直接的危机！” “您获得了奖励：一次金色招聘机会。” 朱由检问道：“这金色招聘机会，是什么意思？” 系统冰冷的声音传来：“历史人物除了正常状态之外，还有爆种形态。” “也就是该人物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或者是民间传说之中的形象。” “金色招聘，就是让您招聘到该形态的历史人物。” 朱由检听到这里，一阵兴奋。 好比说他第一个招募的人物，赵云。 虽然平常状态下的赵子龙，就已经是无敌的猛将。 可如果用金色招聘的机会，招募到的赵子龙，就是长坂坡英雄形态！ 在几十万大军中七进七出。 这个战斗力，已经超出凡人的强度，向着玄幻程度发展了。 朱由检此时，就陷入到了幸福的烦恼中。 像赵云这么猛的人物，历史上还有许多。 譬如水淹七军时刻的关羽，喝断长坂破的张飞，又譬如演艺传说中的李元霸等。 都是能单刷几十万大军的人物。 但大明现在，似乎不需要加强军事方面，而是更应该在内政方面下手。 但就这么放弃一个招聘到超级打手的机会，朱由检又稍微有些不甘心。 朱由检沉默良久，长叹一声。 “算了，还是先去学蒙古语吧。” “来人，摆驾，朕去找海兰珠。” 第四十七章 金色招聘 第二天一早，朱由检神清气爽地离开后宫。 在学习完蒙古语之后的那段时间里，他心思敏捷，最终下定决心。 还是招聘个内政人才吧。 “那么，就是你了！” 朱由检打开系统，使用金色招聘机会，招聘了范蠡。 范蠡又叫陶朱公，春秋时期的人物，是传说中的文财神。 如果朱由检用普通招聘，那么招聘范蠡，只会得到一个萧何一般的内政猛人。 对于大明遇到的困难，帮助不大。 但现在他用的是金色招聘机会！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一位老者出现在朱由检面前。 他身上珠光宝气，往哪儿一站，就是一股金风刮过。 “呵呵，范蠡见过陛下。” 老者行礼道。 朱由检也不客套，直接把大明遇到的财政困难，跟范蠡说了。 范蠡听完，微微一笑：“陛下不必担忧，我有一计，可以解决问题。” 朱由检眼睛一亮。 “范爱卿快快说来。” 范蠡道：“陛下，您养着二十万军队，开销实际上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是给军队的粮食，让他们不至于饿死。第二是给他们的装备，让他们能够作战。第三才是给他们饷银，让他们养家糊口。” 朱由检点头道：“范爱卿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了，你赶紧说解决办法吧。” 范蠡微微一笑：“陛下，这军队拿了饷银，交给家里能做什么？还不是买卖田地！” “您可以准许军队家属，到辽东去买地，如此一来，这边发给军队的饷银，那边就能收回一大半。” “同时，您还可以免去辽东的粮食税，让军队家属多多开垦土地，种出粮食。到时候粮价下跌，您只需花很少的钱，就能收到足够的粮食。” “至于军备问题，请陛下把将作监交给我，再给我一百万两的本钱，我保证保质保量地为军队供应军备，同时每年还能给大明挣钱！” 听到范蠡娓娓道来，朱由检心头一喜。 这金色招聘来的爆种形态范蠡，还真挺靠谱啊。 短短几句话，就梳理清了大明的财政问题。 朱由检赶忙拍板：“好，朕就给你一百万两银子，再任命你做将作监的主管。” 范蠡微笑点头，翩然而去。 几十只喜鹊从远处飞来，跟在范蠡身后。 朱由检突然皱眉：“对了，我记得传说之中，范蠡隐居的时候，带着西施一起走的，怎么也没有看见她？” 此后一个月，朱由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大军得胜还朝，对死者进行抚恤，对生者进行赏赐。 各位将军的军功，谁高谁低，该给谁什么封号。 还有改编建奴，重建奴儿干都司的一干准备。 千头万绪。 虽然有萧何帮着处理一部分，但最后都得朱由检这个皇帝来拍板。 有几个瞬间，朱由检甚至后悔自己没招聘个神医，帮自己调理一下身体。 幸好，事情再多，总有做完的一天。 到了秋末，朝廷大事总算梳理完毕。 而范蠡那边，也捷报频传。 萧何拿着账本，一脸喜色的站在朱由检面前。 “陛下，您安排去管理将作监的范蠡，可真是有本事啊。” 朱由检微笑问道：“他都做了什么？” 萧何赶忙把范蠡，在这一个月中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皇帝。 原来，范蠡刚一上任，就对将作监的流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仅仅第一个月，就为朝廷节省了二十万两的经费。 但产出的军备物资，质量还更好了。 然后范蠡又带着朱由检批给他的一百万两银子，在顺天府经商。 也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总之不过是低买高卖。 反正这一个月里，那一百万两银子就变成了三百万两。 范蠡把一百万本金还给朝廷，带着两百万两下江南去了。 顺天虽然是京城，但是商业远不如东南发达。 范蠡能在顺天，一个月就把本钱增加两倍。他这两百万到了江南，至少也能变成六百万。 区区一个商人，几个月的工夫，就能挣到福王府十年积累的三分之一。 要知道，福王府可是能在几个省刮地皮啊。 这个赚钱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这简直是财神爷下凡啊。”萧何叹气道。 朱由检偷偷微笑。 爆种状态的范蠡，可不就是文财神嘛。 朱由检道：“萧爱卿，这下，你不担心朝廷的财政了吧？” 萧何叹服：“陛下神机妙算，有了范蠡之后，咱们大明就有钱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道：“萧爱卿，秋闱的事情如何了，有没有选出什么有用的人才？” 今年是崇祯元年，朱由检早就下令要开恩科。 所以今年的春闱是乡试，秋闱才是会试。 现在到了秋末，大考已经结束。 中榜的举子名单，已经出来了。 只要朱由检来一次殿试，挑看对眼的，点出三甲，这次科考就算完事了。 萧何摇头道：“陛下，这次科举，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才。” 朱由检闻言，倒也没太在意。 反正他有招聘系统，倒并没有真指望通过科举抽奖，抽出什么天才来。 何况在他的记忆里面，晚明这些年，好像本来也没什么科举出身的大佬。 朱由检道：“这些士子的能力且不论，他们的忠诚度如何？” 朱由检要用这些人填补阉党和东林党完蛋之后，留下的空缺，这忠诚问题，自然是最重要的。 萧何笑着说道：“陛下，这些士子都是臣精挑细选，绝对跟东林党和阉党没有瓜葛，都是身家清白。而且臣还特意选了小门小户出身的士子，陛下您以后，如果要对地主动手，他们也不会反对的。” 朱由检听到这里，满意点头。 萧何虽然没那么善于搞钱，但在处理内政和人事上边，还真是游刃有余。 自己还没有向他透露过未来的想法，萧何就先想到了。 朱由检挥手道：“那么你挑个好日子，朕把三甲给点了，然后你就安排这些士子，去各地当官吧。” 崇祯元年的科举，就这么波澜不惊的结束了。 朱由检回到御书房，召唤出系统，开始研究起来。 第四十八章 展望蒙古，大明新军 朱由检打开系统。 原本被他选中的主线任务：彻底消灭建奴，收复辽东。 已经彻底完成了。 一个新的任务被刷新出来，和另外两个任务一道，出现在备选项里。 朱由检仔细打量那新的任务。 “主线任务：驯服日出之国！” “任务目标：彻底征服倭国，消灭天皇，征夷大将军，以及所有大名。” “任务奖励：海战人物专精抽奖机会。” 朱由检看着这个任务，微微皱眉。 这打倭国，最重要的就是海军力量。只要海军能打赢，大明的二十万大军可以登陆，那剩下的就是平推了。 这个时代的江户幕府，绝对没有抵抗的能力。 而完成这个任务，才送一个海战人物抽奖机会，有什么意思？ 朱由检摇头，把这个任务放到一边。 虽然他很像立刻就率领大军，征讨倭国。 但现在大明的海军，完全不如陆军，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根本不能打仗。 就算想打倭国，也要先整训一下海军再说。 朱由检命人给范蠡下令，让他在江南挣到钱后，先别回京城，而是就地都建一批战船。 接着，朱由检把上次任务刷新时，放到一边的两个任务，重新找了出来。 “任务：平定喀尔喀、察哈尔、科尔沁三部蒙古人” “任务：将大明的人口提升到两亿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第一个任务。 “叮咚！任务已锁定。” “您选择了任务：平定喀尔喀、察哈尔、科尔沁三部蒙古人” “任务奖励：五次特殊招聘机会，在对蒙古人物进行招聘时，可以触发暴击效果” 大明本就有两万多科尔沁骑兵。 在收编了建奴军队后，又多了一万多建州骑兵。 这四万骑兵，完全足以纵横草原。 何况历史上满清入关之后，都能控制蒙古，没道理大明就做不到。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大明立国，便是击败蒙元，恢复华夏。 朱由检要派大军北上攻打蒙古部落，朝廷上下的反对意见，也不会太大。 攻击蒙古，可能是朱由检和朝廷最后一次亲密无间的合作了。 以后，不管是下南洋，征讨倭国，甚至是远征印度，攻打欧洲。 朝廷里那帮深受儒家思想的官僚，哪怕出于忠诚，不会拖后腿。 但也谈不上什么主观能动性了。 朱由检微微叹气：“幸好有万界招聘系统啊。 嘿嘿，平定蒙古之后，我就招一批当年的蒙古猛将，然后组建个十万、二十万的大军西征，看看欧洲人这次该怎么办！” 他做出决定之后，便不再犹豫，立刻召集群臣，商讨进攻蒙古的事情。 朝堂上下，果然是十分支持。 于是，崇祯元年的冬天，就在一片团结之中，结束了。 冬至日，朱由检去太庙祭天。 对着大明列祖列宗的排位，朱由检暗自发誓，一定要在崇祯二年里，解决掉蒙古部落。 把蒙古和汉人这一场长达四百年的交锋，画上最后的句号。 几天后，崇祯二年到来。 朱由检带着少数随从，来到建州营当中。 经过几个月的整训，这支由建奴为主组成的部队，已经彻底成了大明的形状。 大明的文化本就对建奴占据优势。 历史上建奴用刀剑征服大明之后，也迅速汉化。 现在是大明拳头更硬，建奴的汉化速度只会更快。 八旗高层全都改了汉姓。 建奴上下，也跟汉人通婚。 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就再没有什么建奴人了。 朱由检漫步在营地之中，满意点头。 他叫来随行的李自成，笑着问道：“自成，你看这建州营的军队如何？” 李自成在辽河之战中，可是在六千军队中正面击溃了建奴两万骑兵的冲锋。 他当然不怎么看得起建州营。 但他给皇帝面子，也不好直说，于是笑着说道：“陛下神威，降服了建奴，他们现在是我大明的天兵，自然天下无敌。” 朱由检哈哈大笑：“自成，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这一套了。” 朱由检走进一处营帐，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说道：“自成啊，你是如何看待禁军火器营的？” 李自成回忆了一下辽河之战的情况，正色道：“陛下，火器营大有可为啊。” “数月之前，火器营的训练还很不到位，士兵们也没经历过战场，完全是新手。” “就这样，一轮骑射，还能打死数百名骑兵，甚至包括贼首黄台吉。” “如果让一万老兵，经过长期训练，也使用火枪。那么一轮骑射，至少能射死上千骑兵！” 听到李自成的话，朱由检不置可否。 辽河之战当中，是黄台吉轻视了火枪，而且想要立刻把明军赶下河，所以才组织骑兵密集冲锋。 才给了大明的火枪兵，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而这种场景是不可复刻的。 但朱由检没有扫李自成的兴，而是循循善诱道：“自成，你有没有想过，骑兵如果也装备了火枪，又该如何？” 李自成一愣，他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情况，发现完全搞不懂，让骑兵拿上火枪，有什么好处。 于是他只好承认：“臣不知。” 朱由检提醒道：“自成，你想一想，轻骑兵本来就是用弓箭射击敌人，现在把弓箭换成火枪，是不是能增强他们的战斗力？” 李自成点头。 朱由检又道：“重骑兵冲阵，冲锋停下来之后，要么重新拉开距离，再次冲阵，要么就下马搏杀。如果给他们配备火枪兵，下马的那一刻，是不是瞬间能爆发强大的杀伤力？” 朱由检说到这个份上，李自成当然反应过来。 “陛下，给骑兵配备火器，真是妙招啊！” 朱由检微笑：“朕打算将科尔沁骑兵，与建州营的骑兵混编，组建一支骑兵军。 给骑兵列装火枪之后，朕让你来当这个骑兵统领，你看好不好啊？” 李自成愣住。 自己资历不深，虽然屡立战功，但也还排在不少将军之后。 怎么皇帝突然就想让自己当骑兵统领？ 要知道，那可是四万人的部队啊。 李自成赶忙道：“臣不敢领命。” 朱由检挥手，强行让他接受命令。 他看着李自成涨红了脸，向自己行礼，感谢陛下的厚恩。 朱由检满意一笑。 历史上李自成就是被八旗给打崩的，现在让他带领建州骑兵，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四十九章 骑兵军，出发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 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让蒙古直接投降，倒戈卸甲，那自然最好。 所以在崇祯二年春天，朱由检先派出使者，来到蒙古草原。 要求林丹汗投降，归顺大明。 林丹汗是铁木真的后裔，十几岁时就继承了大汗的位置。 一开始，他的外交政策是联明抗金。 两年前，也就是天启七年，当时大明屡战屡败。 林丹汗见势不妙，直接带着部落西撤。 这两年中，大明在朱由检的带领下，把建奴平定。 而林丹汗也在西边，也平定了西蒙古的许多部落。 当大明使臣来到林丹汗的王庭之后，林丹汗看完国书，哈哈大笑。 “朱由检小儿，竟敢让我大蒙古投降。” 在座的诸位蒙古王公，也跟着陪笑。 “大明皇帝年轻气盛，不知道您林丹汗的强大，所以才会说出这种笑话。” 林丹汗自从西迁之后，不敢说战无不胜，也能说连战连捷。 随着不断胜利，林丹汗的威望也建立起来了。 这些王公贵族，自然也要讨好他。 林丹汗看见王公们顺服的样子，尤其是瓦剌部首领也一脸讨好，他满意点头。 林丹汗道：“告诉你们的皇帝，如果他想要征服蒙古，那就让他派兵来吧。两百年前，瓦剌的也先能在土木堡击败你们，我林丹汗当然也可以。” 大明使者听到这里，勃然变色。 对着大明提起土木堡，这可是当面打脸了。 但强者总是有气度的。 如果林丹汗前两年这么说，使者只能是无能狂怒，然后引经据典，怒斥林丹汗的无礼。 但现在，大明在朱由检的带领下，一战平科尔沁，两战灭建奴。 已经打出了赫赫威名。 大明的实力空前强大，使者的内心自然也强大起来。所以他也不屑玩这些口头威胁。 使者冷笑一下： “林丹汗，你如果现在投降，天子还会封你个国王的位置，虽然不能再带兵，但也有荣华富贵。” “可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等我大明天兵一到，你的察哈尔部兵败如山倒，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些优待条件了。” 林丹汗不屑摇头：“你们大明不会真以为击败了女真，自己就多强大了吧？” “不过是努尔哈赤死后，那黄台吉没什么能力，才让你们大明投机取巧罢了。” 历史上把林丹汗打得丢盔卸甲的黄台吉，因为被大明接连击败，现在反而成了无能的代名词。 如果黄台吉泉下有知，恐怕也无言以对。 使者摇头：“那么林丹汗，你就等着我大明的天兵吧！” 说完话后，他转头就走。 这时，林丹汗的亲信凑上来，小声说道：“大汗，大明的军队灭掉建奴，还能说是黄台吉无能，可科尔沁部可不弱啊……咱们还是要做些准备。” 林丹汗西迁之前，就试图趁着科尔沁部没有大汗，直接吞并科尔沁。 但奈何兵力不足，总也不能真的把科尔沁部一口吞下，只好转为遥控。 等科尔沁部被建奴打败之后，彻底倒向建奴，林丹汗在东边就呆不下了，才会西迁。 所以林丹汗的察哈尔部这里，对于科尔沁的战斗力，还是有些了解的。 连科尔沁部都被大明一口吞下，这大明就不可能太弱。 林丹汗摇头道：“科尔沁部地域狭小，没有回旋空间，被大明主力捉到，堵在城里，自然一战而亡。” “而我察哈尔部，现在地域广大，东西六千里，南北也有两千里。完全可以利用地形优势，与大明周旋。” “等大明的军队疲惫之后，再趁势反击。” 林丹汗的计策，是草原民族对付中原王朝的一贯手法。 所以他的亲信听到这里，也俯首道：“大汗英明。” 然而察哈尔部上下却不知道，大明此次派出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步兵方阵。 而是从科尔沁和建奴那里，改编来的骑兵。 大明派出的使者归来后，朱由检便下令，让骑兵军准备出发。 他亲自离开顺天府，到达古北口，送骑兵军北上。 朱由检握住李自成的手。 “自成，你此次北上，务必要小心。科尔沁部虽然也属蒙古，但他们在东北多年，对于西蒙古的情况，也没有那么了解。” “一旦前线战事不顺，你就向东撤退。” 李自成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小心谨慎。” 朱由检轻轻点头：“此次出征，我便派韩信当监军，你务必要多听他的意见。” 送别大军之后，朱由检打马回到顺天府，开始安排后续。 骑兵军北上，只是第一波进攻。 孙传庭的陕军，已经扩编到三万，现在已经回到陕西准备。 只待朱由检一声令下，就北上河套，切入察哈尔部的中路。 而袁崇焕则带领五万步兵，先去盛京。 步兵的速度比不上骑兵军，而且草原上负担不起十万大军的后勤。 所以朱由检让他们先去东北，然后走水路绕一个大圈，在克鲁伦河一带保护骑兵军的后路。 朱由检做完布置之后，把目光投向北方，眼神中充满坚定。 李自成在告别朱由检后，带着骑兵军日夜兼程。 大明朝廷已经提前下令，让科尔沁部的牧民，在沿途准备粮食和牛羊。 所以骑兵军不必携带大量辎重。 不过十天时间，就赶到了呼伦湖。 李自成骑在马上，扫视四周，一股豪情，涌上心头。 他看向远处的斡难河，轻声道：“此处，就是当年成吉思汗，继位称汗的地方？” 韩信打马跟来，轻声道：“这里水草丰美，确实是放牧的好地方，也不怪铁木真在此地称汗。” 李自成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袁督师的五万步兵，已经沿着水路，向此地进发，最多二十日，就可以到达。这段时间，我看还是安营扎寨，以防林丹汗的偷袭。” 李自成受到朱由检重任，年纪轻轻，就带着几万骑兵出战，可以说深受皇恩。 所以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打了败仗，让皇帝失望。 但韩信轻轻摇头。 “陛下组建骑兵军，难道是让他们给步兵当保姆的吗？” 李自成听出了韩信话中的意思，是想让骑兵军主动出击。 他心中没底道：“林丹汗毕竟是蒙古正统，又统一了西蒙古，咱们这四万骑兵，如果贸然出击，恐怕打不赢啊。” 韩信仰天大笑：“李将军，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 第五十章 进入草原后的第一战 韩信回头，看了一眼骑兵军。 经过几个月改编。 科尔沁部的骑兵，和建奴士兵，已经与普通大明士兵，几乎看不出差异。 都穿着大明的军服，听从日月旗帜的号令。 此时，他们都在大明军官的指导下，安安稳稳地扎下营寨。 最近一个月，朝廷又给骑兵们配发了火枪。 这种新制作的火枪，被锯短了枪管，射程降低。 但威力却差距不大。 骑兵们十分喜欢这种武器。 韩信打量了一阵，对着李自成道：“李将军，由此处出发，沿着克鲁伦河一路向西，不过一千四百里，就是那林丹汗的王庭，库伦！” “这一路上，只有车臣汗部，与昭莫多城，这两个城镇，而且守军都不多，绝对挡不住骑兵军。” “只要我军全力突击，那么一定能打到库伦城下！” 听到韩信的说法，李自成心中一动。 林丹汗是铁木真的后代，是蒙古诸部落都认可的大汗。 这库伦往小处说，只是林丹汗的汗帐。往大处说，也可以是蒙古国的都城。 如果能打破库伦，那就是蓝玉一般的功绩，一定会名垂青史。 李自成犹豫道：“从这里到库伦倒是容易，可如果拿不下库伦，想退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韩信哈哈一笑：“李将军，这条行军路线是绝对没问题的。但既然你心中担忧，那我们就先去打车臣汗帐，去试一试这蒙古人的水平。” “如果赢的轻松，咱们就继续禁军，如果赢的不那么容易，咱们撤回来就是了。” 韩信这话说得没错。 历史上准噶尔部第一次东征，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打到口外。 现在骑兵军反其道而行之，当然更没问题。 而先拿车臣汗部下手，也不算冒险。 想到这里，李自成终于下定决心。 “好，此战就请监军大人率领中军，我带着骑兵亲自冲锋！” 李自成一声令下，骑兵军就做好准备。 四万大军，沿着克鲁伦河，一路向西。 此时，林丹汗的命令，才刚刚传到车臣汗部。 “大汗有令，要各部落做好准备，应对明军的入侵！” 车臣汗听到这里，汗如雨下。 林丹汗这两年都在西边，不清楚明军的强大。 他们车臣汗部的地盘，可就挨着科尔沁部。 一年前大明军队围攻科尔沁时，有些科尔沁部的骑兵突围，就逃到了他这里。 给他带来的明军的情报。 最近几个月来，车臣汗更是通过科尔沁部的老关系，打探明军的虚实。 现在听说林丹汗要和明军打仗，他都快吓死了。 “大汗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他擦了一下汗，叹气道。 这时，他汗部里面的智谋劝说道：“可汗别担忧，据我所知，林丹汗没打算和明军硬碰硬，而是打算以空间换时间，和明军周旋。” “等明军疲弱之后，再寻找机会决战。” 车臣汗听完，反而苦笑一下。 “林丹汗的部落，要么在库伦，要么在乌里雅苏台，总之都是在后方。而咱们可是在交战的第一线啊。” “这要是打起来，部落四处迁徙，没时间放牧，咱们的牛羊，不知道又能剩下多少？” 此时正是春天，牛羊正在繁育之时，如果到处逃跑，一定会影响畜牧的产出。 智囊叹气：“可汗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非您打算投靠大明，不然您只能听林丹汗的。” 车臣汗听完，犹豫一阵之后，还是摇头道：“就算要投靠大明，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投靠过去，会被人看不起的。” “来人啊，传我命令，所有部落的青壮，都来汗帐集合。” “不管怎么说，先把军队集结起来。” 随着车臣汗的命令，六千多游牧骑兵，来到汗帐。 车臣汗的地盘不大，所以这六千人马，两三天的工夫，也就集结完毕。 看着自己麾下的军队，车臣汗叹了一口气。 林丹汗西迁之后，自己是天高皇帝远。 而东边的科尔沁部，又忙着跟建奴一起打大明。 朱由检继位后，为了组建骑兵，不仅从科尔沁部征调马匹，也跟车臣汗部互市。 这段时间，车臣汗着实过上了好日子。 他手下的六千人马，虽然人数不多，但盔甲武器，都很精良。 哪怕是跟林丹汗手下的精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车臣汗道：“哎，也不知道此战过后，这些精兵，还能剩下多少。” 智囊见可汗总是叹气，似乎是非常不看好和大明交战。 便想着劝一劝他。 “可汗，您别那么悲观啊，明军再强，也是两只手两只脚。咱们蒙古诸部落加起来，也不一定就打不过明军。” 听完这番劝说，车臣汗的心情也没有变好。 他苦笑道：“你可知道这大明的骑兵，都是从科尔沁部和建奴那里，优中选优，改编而来。” “这些骑兵，装备还不怎么好的时候，就能压着咱们蒙古打。现在有了大明提供后勤，战斗力只会更强！” 智囊听完，还想再劝。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报信。 “可汗，东边突然发现一支骑兵，向我方快速冲来。” 车臣汗眉头一皱。 “东边？斡难河那边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部落，哪里来的骑兵？” 他赶忙登上一处山包，向东边眺望。 只见尘土飞扬，大地震颤。 车臣汗一惊：“看这气势，至少也是几万人的规模，他们是谁家的骑兵？” 智囊摇头：“可汗，现在能一次拿出几万骑兵的，除了咱们蒙古，还不就是大明？如果是林丹汗派来的部队，肯定从西边过来。” “这支军队既然从东面来，那就一定是明军了！” 其实车臣汗心中也隐隐猜到，只是不敢相信，所以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召集军队，是为了掩护部落往西撤退，避开明军主力的。 没想到刚把军队集合起来，明军就赶到了。 这下，他们车臣汗部，可是进退不得。 车臣汗一咬牙：“罢了，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下令全军，做好准备，随我冲击一阵。” “趁明军立足未稳之际，打上一场。” “要是能打赢，咱们就能从容撤走。” 至于打不赢怎么办。 这点不用车臣汗说，其他人也是懂的。 第五十一章 大明天兵，横扫草原 李自成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车臣汗部的骑兵，眼中流出一丝轻蔑。 他本以为察哈尔部的骑兵，能统一西蒙古，多少也该精锐一些。 没想到亲眼一见。 却发现他们阵型散漫，装备也不怎么精良。 李自成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火枪：“儿郎们，跟我冲啊！” 便带着几千先锋，冲着车臣汗部的骑兵冲来。 见李自成只带着少量先锋，就直接冲阵。 车臣汗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 “大明军队，实在是太小瞧我们了，来人，给我披上甲胄，我要亲自去会一会他们。” 他一声令下，车臣部的骑兵当即动了起来。 六千骑兵组成阵势，迎着李自成的先锋，冲锋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自成见蒙古骑兵不仅不逃走，居然敢反击。 当即冷哼一声。 “不知死活。” 两支骑兵，狠狠地撞在一起。 顿时分出高下。 每有一个明军骑兵落马，一定跟随着四五个蒙古骑兵倒地。 一个回合过后，两支骑兵分开。 蒙古骑兵少了一千余人，而明军只少了二百人。 “可汗，情况不对啊！” 车臣汗身边，立刻有人劝了起来。 “明军骑兵的战斗力太强了，咱们不是对手，还是赶紧撤吧！” 车臣汗面色一冷：“撤？咱们的部落都在这里，要是咱们骑兵撤了，他们怎么办？” “没了部落的老幼和牛羊，咱们就是无根浮萍，早晚让其他部落给吞了。” 车臣汗咬牙道：“明军劳师远征，体力不可能太充足。咱们再冲一次，交换比一定会好看许多！” 车臣部的骑兵们听了，稍稍振作起来，调转马头，便在再冲一次。 看见车臣部的行动，李自成感觉有些棘手。 车臣汗虽然打仗的手艺不行，但眼光毒辣。 李自成率领的骑兵，长途奔袭几百里，这时候确实极其疲惫。 并不能打持久战。 但李自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儿郎们，下马，以火枪迎敌！” 被明军改编后，科尔沁部的骑兵可以说是令行禁止。 而建奴的八旗骑兵，更是十分听话。 李自成命令一下达，他们就整齐划一地下马，端起火枪，对准冲来的蒙古骑兵。 车臣汗看见明军动向，哈哈大笑。 “明军果然气力不足，要靠着马匹的掩护死守了！” “所有人，跟我冲！” 蒙古骑兵，速度变得更快。 李自成见蒙古人上钩，嘴角流出一丝冷笑。 待蒙古骑兵来到近前，他大手一挥：“预备！发射！” 瞬间，无数弹丸飞出。 一如辽河之战时的模样。 甚至因为此时蒙古骑兵的阵型更密集，火枪的杀伤力还更大。 一轮齐射，就射倒了接近一千名骑兵。 车臣汗的运气，比黄台吉运气好得多，没有被射死。 但他此时也懵了。 “我以前也见过大明的火器，无非也就是图一乐的水平。” “怎么现在，杀伤力这么大了！” 车臣汗心中一片混乱，没注意到身边的护卫已经倒下了一多半。 他只带着少数护卫，就冲进了明军的阵型之中。 见车臣汗冲了进来，李自成心头一喜。 他主动跨上战马，冲向车臣汗。 “鞑子，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车臣汗听见李自成的喊声，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险境，转头就要跑。 但这时哪里还来得及。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李自成用刀背拍落马下。 落下马时。 车臣汗看着自己的骑兵已经溃败。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大蒙古，恐怕是要完了。” 此时的库伦，林丹汗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忠诚的可汗，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大不敬的想法。 他现在，完全是焦头烂额。 他已经被大明从四面八方入侵的军队，给搞得不知所措。 河套那边传来消息，说有几万陕军北上，已经征服了河套全境。 宣、大一线，不断有明军入侵的消息。 归化甚至被一支明军偏师给包围了。 虽然围城的卫所兵战斗力不行，但归化城内士兵太少。 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几乎是一瞬间，蒙古就丢掉了漠南几乎全部土地。 明军就好像一支支弓箭，深深地刺入蒙古的身体。 大明军队，纵横草原！ 林丹汗猛地一拍桌子：“朱由检，你欺人太甚！” 瓦剌部的可汗眼珠一转，凑上来说道：“大汗，您别着急，这明军一定是早就有所准备，现在通过偷袭，获取一些胜利，也不足为虑。” “何况大明侵占的领土，只占我大蒙古的一小部分而已。” 林丹汗听到这番劝说，脸色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蒙古确实地盘很大，但绝大多数地盘上，生活的都是游牧民。 让他们提供一些牛羊，或者骑兵，倒没问题。 可除此之外，大到武器装备，小到生活用品，几乎都要从靠近明朝的那些地盘，来获取。 现在，这些地方丢了，就等于说蒙古失去了一半的后勤。 这武器装备，只能越打越少。 林丹汗叹气道：“赶走明朝使者之后，我第一时间就给南方传讯，要他们赶紧北撤，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其他蒙古王公对视一眼，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时，瓦剌可汗又站了出来：“大汗，我们可以向西边的罗刹人买武器啊！甚至还可以去求一些援兵。” 林丹汗猛地摇头。 “罗刹人一路东征，不知道征服了多少蒙古部落。” “我身为蒙古大汗，不去攻打他们，也就罢了，怎能向他们请求援助？” 林丹汗在大帐里转了几圈，最终下定决心。 “我本意是和明军周旋。但现在看来，这一招不行了。传我命令，全军即刻南下，和明军主力决战，把他们赶出漠南！” 其他王公赶忙劝道：“大汗，请您三思啊。” 林丹汗摇头：“过去两年，我的主力一路西征，损耗颇大。现在府库中剩余的兵器储备，最多也就是坚持一场大战。” “要是不能救回漠南部落的那些工匠，就算我们日后能战胜一次明军，也无力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重整旗鼓，然后把我们彻底击败！” 此话一出，其他王公不好再劝。 于是，蒙古的主力，离开库伦，一路南下。 此时的顺天府，朱由检还不知道，林丹汗已经改变了既定策略，要带着数万骑兵南下，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其实就算他知道了，朱由检也不会担心。 这段时间，范蠡这个文财神，在江南简直杀封了。 他那两百万的本金，已经挣到了一千万两银子，另外还收获了无数商号的股份。 这些股份，每年还能给朝廷上缴一百万两银子的利息。 有了这么多钱，朱由检直接下令，从东北那些被看管的八旗百姓中，又征召了一万重步兵，在顺天府附近训练。 加上顺天府本来的五万军队。 朱由检手里有六万大军，又有坚城可守，完全不怕蒙古的骑兵。 第五十二章 神机妙算 车臣汗帐。 李自成击败车臣汗后，只是稍加修整。 等韩信率领的主力到后，他就继续向西攻击。 一路上，凡是遇到的蒙古部落，统统控制住。但凡有反抗的，就不留活口。 大军的消息，没有传出半点。 当李自成率领的骑兵，到达库伦城下时，城墙上边的守军甚至没有认出来他们是谁。 还以为是林丹汗又回来了呢。 城门上的守卫喊道：“大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不去漠南了？” 李自成虽然不知道林丹汗为何离开库伦，但他还是叫来一个科尔沁部出身的骑兵，让他用蒙古话回道： “大汗得到消息，说有一支明军小分队，要突袭库伦，所以派我们回来防守。” 守卫听到这话，心中焦急。 现在库伦守卫空虚，如果真有明军到来，库伦恐怕根本守卫不了多久。 他压根就没想到，城下这批援军，就是他们自己口中的明军。 守卫赶忙挥手：“开门，开门，把他们放进来。” 李自成见城门大开，不敢怠慢，赶忙带着骑兵冲杀进去。 蒙古兵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杀散。 短短几个时辰，李自成就掌控了整个库伦。 李自成这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蒙古国的都城，就被自己这么轻易的拿下了。 自己莫非是在做梦？ 这时，韩信带领的军队赶到，彻底稳定的局势。 李自成看见韩信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心头一震，突然问道：“韩信将军，这库伦城的一切，莫非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韩信微笑：“当然，如果我不是早算到林丹汗要南下，怎会轻易劝你突袭库伦。” 以韩信的本事，想明白林丹汗的动向，实在是太容易了。 李自成一脸佩服地问道：“将军神机妙算啊！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韩信微微思索一阵，然后说道：“陛下手中，还有五万机动部队。而宣府、大同府的卫所兵，虽然战力稍差，但防守之中，也可堪一用。” “所以，林丹汗的主力，绝对打不过明军。” “而他得知库伦已失，就是进退失据，在无法向北逃窜的情况下，就一定会向西！” 韩信说到这里，把目光钉向一张蒙古地图。 归化正西方，是一片大沙漠，大军难以通行。 所以林丹汗的军队，一定是稍微偏向西北。 李自成的目光也扫过地图。 最后落在了一片草场上。 “郭多里！” 二人异口同声。 韩信微笑道：“正是，林丹汗向西逃窜，一定会经过这里！” 李自成兴奋道：“请韩将军守卫库伦，我这就带兵南下。” 韩信微笑点头。 等李自成走远，一位锦衣卫走了过来。 “韩将军，您为何要培养李自成？明明您可以亲自带兵的。” 韩信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深邃，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功高震主啊。” “对了，传令全军，把看到的竹子都给我砍了，一根也不能留，我跟这东西犯忌讳。” 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跋涉，林丹汗的数万骑兵，终于赶到了漠南。 朱由检早就得到消息，他亲自带着六万大军离开顺天府，进驻宣大防线。 明朝初年，为了应对北元残余势力的威胁，在北方的九个重镇设下兵马，并称为九边。 到了这时候，九重镇的大多数已经荒废。 也就是宣府和大同府的士兵，还有些战斗力。 但两年前，朱由检抽调士兵，让孙承宗去收复广宁时，这两个府的精锐，就被抽调了大半。 所以现在，本地的府兵也就是还过得去，战斗力非常一般。 但有朱由检带来的明军主力做骨头，这些士兵倒是也能打顺风仗。 朱由检命孙承宗总揽全军，抢在林丹汗到来之前，攻下归化。 然后全军分成两部分，一半进入归化防守，一半返回宣大。 两者成掎角之势。 朱由检更是进入归化城中。 命令一出口，所有大臣都变色了。 “陛下，您可不能亲身冒险啊！” “是啊，这归化城只能容纳两万多人，蒙古军的数量虽然不详，但怎么也得有个四五万。您要是在城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朱由检轻笑一下，挥手不语。 这林丹汗在归化城下，绝对呆不久。 因为他带着主力南下，库伦就空虚了！ 如果只有李自成自己带兵，那说不定还会贻误战机。 但是，有韩信配合，就不可能出意外。 明军的骑兵一定会趁势攻击库伦。 现在，说不定库伦城上，就已经飘扬起大明的日月同辉旗了！ 朱由检一阵兴奋。 他一挥手：“来人，开炮，让蒙古人见识见识咱们大明的厉害。” 这几个月来，佩德罗送来的西洋工匠，已经开始铸炮。 虽然大多数火炮的效果都不好，但将作监仔细挑选之后，还是挑出了四门能用的，送到军中。 朱由检命令一下，炮兵们立刻做出准备。 一刻钟之后，那四门大炮就开启火力。 火力虽然不强，但林丹汗见了，心中却十分焦急。 “这大明军队，连火炮都带来了，可见城中一定是明军主力，他们依靠城市防守，我恐怕打不赢他们啊。” 他一阵挠头。 但就这么撤走也不行，于是他硬着头皮，下令士兵，做试探性的冲锋。 不过这几次冲锋，都是以卵击石。 蒙古骑兵本就不擅长攻城，又遇到了大明精锐。 每次都要丢掉几百条性命。 只是半天工夫，蒙古兵冲击了六次，一共丢掉三千多人。 林丹汗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把军队撤下来吧。” 他刚要再生活什么，就看见一个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 那骑兵快速下马，来到林丹汗耳边说道：“大汗，不好了，大明骑兵偷袭了库伦。” 林丹汗身形一晃，几乎要从马上掉下来。 “这是真的？” 骑兵道：“千真万确！” 林丹汗眼前一黑，强忍着眩晕，偷偷下令道： “我们察哈尔本部兵马，收拢部队，不要管其他王公的私兵，今晚独自撤退。” 那骑兵一愣：“大汗，今晚独自撤退，以后跟他们就要撕破脸了！” 林丹汗苦笑：“以后跟他们撕破脸？以后能不能再见，都是两说呢！” “别想这些了，赶快去下命令，鱼死网破，今晚就走。” 当晚，林丹汗带着本部亲信，连夜逃走。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王公们，面对大明的军队。 朱由检得知消息，说道：“古人云，上兵伐谋，果然不假。” 这时，孙承宗问道：“陛下，城外那些蒙古王公，他们手中还有一万多人马，请问该如何处理？” 第五十三章 想逃? 听到孙承宗的问话，朱由检淡淡一笑，反问道： “爱卿的看法是什么？” 孙承宗道：“林丹汗留下这些王公的兵马，就是要让他们断后。只是不知道蒙古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仓皇逃走，还要出此下策。” 林丹汗虽然是蒙古大汗，但蒙古此时并没有真的彻底统一。 像林丹汗王庭之下，就有五个大的汗部。 现在林丹汗留下当替死鬼的，就是这五大汗部的王公。 抛弃这些王公，虽然能让林丹汗自己跑得快一些，但他从此也会失去对蒙古各部的控制，变成一个空头大汗。 朱由检沉思一会儿，笑着说道：“关于林丹汗为何要逃跑这事，朕心中有个猜测，但现在没必要说。诸位爱卿，你们说说，城外那些蒙古王公，该如何处置？” 朝中诸位大臣听到皇帝的问话，一下子活跃起来。 一位文官当即起身道：“陛下，我大明自从开国以来，就一直与蒙古纠缠。现在正好杀光这些王公，狠狠地削弱蒙古的实力。” 朱由检听完，不置可否。 其他大臣见皇帝的态度不明确，就知道这个建议不符合皇帝的心意。 于是另一位武将站出来道：“陛下，那林丹汗的祖先，达延汗，曾与我大明交好，主动互市贸易。可见这蒙古人，也不是完全不能交流。” 朱由检听到这里，微笑点头，鼓励地说道：“不错，继续往下说。” 那武将继续道：“陛下，臣建议包围那些王公，劝降他们。然后依照我大明控制科尔沁部的方法，也控制这些王公。然后用这些王公的兵马，去对付林丹汗！” “如此一来，我大明只需要提供一些钱粮和武器，就可以平定整个蒙古。” 这时，先前那文官反问道：“要是这些王公击败林丹汗后，又开始反对我大明，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这个担忧倒不是杞人忧天。 唐太宗时期，就曾用过驱狼吞虎的方法，控制了突厥部落。 但没过多少年，突厥就开始搞起了小动作，最后更是公然脱离大唐。 但朱由检只是不屑一笑。 时代已经不同了。随着火枪的出现，和堡垒工事的进步，征服草原，已经变得容易许多。 罗刹的哥萨克骑兵，只需几千人，就能征服一个中亚的游牧汗国。 大明当然也可以做到。 朱由检道：“朕决定降服这批王公。孙承宗，你立刻带兵出城，把这些王公的兵马，团团围住。” “先把他们困上几天，让他们知道厉害，然后再派人去劝降。” 孙承宗点头领命。 这任务毫无难度。林丹汗带着主力跑路之后，剩下的王公们，手里的军队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 绝不是明军的对手。 城外的蒙古王公们，得知林丹汗跑路之后，先是一脸茫然。 “大汗怎么就突然跑了？” 但当他们得到明军已经包围他们的消息之后，就傻眼了。 他们立马想要突围，但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突破明军的防线。 一个个不由得面带绝望。 “大明的使者来到时，咱们为了讨好林丹汗，说了许多攻击朱由检……不对，是攻击大明天子的话。” “要是咱们落到大明天子的手中，恐怕没有好下场啊。” 所有王公们对视一眼，全都叹气。 心中恨上了林丹汗：“你这老小子，自己跑的那么快，把我们留在这里顶雷！” 而林丹汗这时，心中其实更恨。 他恨自己怎么没有早做准备，把漠南部落撤走。 结果为了救漠南部落，匆匆南下，才让明军偷袭了库伦。 导致他进退失据。 林丹汗狠狠地拍了一下马背：“大明朝廷在过去两年里，连番作战。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军费？” “我本以为大明至少要休养生息一两年，才拒绝大明的劝降。” “要是早知道大明马上就要进攻，当时还不如假意投降，等待时机。” 林丹汗懊悔不已。 他的智囊劝道：“大汗，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咱们丢掉了库伦，又让那些王公为咱们殿后，现在，整个东蒙古，已经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依我看，咱们该迅速往西撤退！” 蒙古西侧，是瓦剌部的地盘。瓦剌部现在的统治者，还是绰罗斯家族，也就是也先太师的后代。 所以瓦剌当然和大明势不两立。 林丹汗的部队撤退到瓦剌的地盘上，倒是不用担心瓦剌出卖他。 林丹汗缓缓点头：“咱们从归化城下，撤出来三万人，到了瓦剌部的地盘之后，完全可以鸠占鹊巢，多了这块地盘。” “到时候，向南可以控制叶尔羌，向北，可以联络喀尔喀蒙古。” “完全可以和大明，继续周旋！” 历史上，几十年后，绰罗斯家族的后裔，噶尔丹，就是采用这个战略，建立了准格尔汗国，与满清交战。 所以林丹汗的看法，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意思。 正在他畅想未来的时候，突然有传令兵来报。 “大汗，前方出现大量烟尘，有一队骑兵赶来，数量大概有两万。” 林丹汗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现在草原上能调动两万骑兵的势力，除了他自己，就是大明了。 “这支骑兵，一定就是偷袭了库伦的明军。” “他们不老老实实地守着库伦，竟然敢南下找死！” 林丹汗脸上露出杀气。 “敌军只有两万，而我军足足有三万。三万对两万，优势在我！” “传令全军，做好准备，给我灭掉这股明军！” 智囊听到这个命令，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这明军能抓住时机偷袭库伦，就说明主将绝不是泛泛之辈。 现在那主将敢带着大军来堵住林丹汗，就说明他一定有胜利的把握。 这把握不敢说十成，但至少也超过一半。 现在林丹汗就这么直接冲过去，会不会战败？ 智囊赶忙劝道：“大汗，这明军会不会有什么埋伏？” 林丹汗听完，哈哈大笑：“草原是我们蒙古人的家，只有我们埋伏明军的份，哪里有他们埋伏我们的时候！” “你也别担心了，看我击败这股明军！” 第五十四章 生擒 林丹汗的说法没错，大明军队确实没有什么埋伏。 因为没有必要。 在绝对的实力优势面前，蒙古人比明军多的那一万人，没有什么意义。 车臣汗王投降后，交代说自己部落的骑兵，比林丹汗的本部兵马，还要更精锐一些。 而李自成在带兵进攻车臣汗部时，已经打出了自信。现在听说林丹汗的部队更弱，他哪里还会有什么担心？ 干就完事了！ 李自成见林丹汗的兵马主动冲来，哈哈大笑。 “儿郎们，立功的时候又到了！” 明军立刻做好准备，要与蒙古军决一死战。 郭多里草场，与库伦之间的距离，和到归化之间的距离差不多。 也就是说，此时蒙古军和明军，疲惫的程度也近似。 而这处草场十分平坦，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都是合适的战场。 因此，这一战就是纯粹实力的比拼。 李自成心潮澎湃。 他已经攻取了库伦，如果再能捉住或者杀死林丹汗。 那么他的功劳将超过蓝玉。 毕竟蓝玉当年，也只是攻破北元的王庭。但北元皇帝，却带着亲信逃走了。 明军和林丹汗的部队，这两支蒙古草原上最强大的骑兵部队，狠狠地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归化城外。 蒙古王公们的部队，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林丹汗跑路的时候，带走了绝大多数辎重。 只给他们留下了数日的粮食。 尽管王公们想方设法地节省，但到了今天，粮食也终于吃光了。 王公们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有人提议道：“实在不行，就杀马吧，总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其他人立刻怒目而视。 “大明军队背靠宣大，有的是粮食。而咱们却被包围在这里，根本没有补给。” “就算靠着杀马吃肉，能坚持一段时间，等马肉吃完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另一人赞成道：“说的没错！何况咱们杀马之后，如果明军再次进攻，该怎么办？咱们的儿郎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失去马匹之后，这战斗力至少损失一半！” 王公们叹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说该怎么办？” 有人眼珠一转，说道：“不如投降大明吧，当初大明天子派人来劝我们归顺。” 王公们苦笑：“当时我们蒙古兵强马壮，而且还没有跟明军交过手，所以大明天子才会派人劝说。” “咱们现在都快山穷水尽了，大明天子还会劝降咱们？” 此言一出，众人叹气。 此一时，彼一时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卫士猛地冲入帐篷，一脸欣喜道。 “圣天子派人来劝降了！” 所有王公们就像打了鸡血，一下子复活过来。 “当真？” 卫士道：“不敢欺骗诸位王公，大明天子派来的使者，已经到了外边。” “快快有请！” 就这样，归化城外的蒙古王公，全部投降。 他们麾下的那一万多骑兵，也被大明军队缴械。 被分批次押入河套。 孙传庭的大军已经在河套屯田，正好可以看管这些骑兵。 处理完蒙古王公，朱由检的心思又飘到了草原上。 “也不知道这林丹汗的部队，到了哪里。” “希望韩信和李自成他们，能提前南下，堵住林丹汗的人马。” “不然，要是让他逃到瓦剌那里，可就麻烦了。” 朱由检知道历史上准噶尔汗国的生命力。 从康熙29年，一直到乾隆22年，满清一共花了快七十年，才最终解决准噶尔。 就算大明不用花那么长时间，可哪怕浪费个三年、五年，朱由检也觉得可惜。 早一日平定蒙古，大明的重心，就能早一日地放到南洋。 这个世界的未来，终究是在大海上。 此时欧洲人在南洋的势力，还浮于表面，并不深入。 而且南洋的土邦，也一向对大明朝贡。 大明是既有名义，又有实力。 只要控制住马六甲海峡，那么马六甲以东的大片土地，都会成为大明的后花园。 朱由检想到这里，兴奋地握紧拳头。 这时，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陛下，大捷，大捷啊！李自成率领两万骑兵军，在郭多里拦下了林丹汗的部队！” 朱由检听到军报，眼前一亮，赶忙问道： “结果如何？” 传令兵道：“回禀陛下，我军大胜，林丹汗被生擒！” 朱由检一乐。 “好！我要给李自成记上一功。” 朱由检站起身，兴奋地在大帐内走来走去。 虽然说拿下林丹汗，不等于蒙古其他地盘都会自动归顺。 但最起码，蒙古名义上的领袖已经落入大明的手里。 以后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来人，让李自成速速把林丹汗押送到归化！” 传令兵领命而去。 数日后，李自成带着军队，押送林丹汗，来到归化。 朱由检亲自出城迎接。 “哈哈，爱卿，你此番出征立下了大功啊。” 李自成摇头道：“都是陛下信任，将士用命，我才能立下这些功劳。” 朱由检微笑。 这李自成年龄不大，居然还很老成，没有因为立下功劳，就心浮气躁。 果然不愧是历史上建立大顺的人。 朱由检道：“当年蓝玉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太祖于是，封蓝玉为凉国公。” “爱卿，朕打算也给你封个国公。” 李自成听到这里，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有点担惊受怕。 蓝玉封国公的时候，太子朱标可还活着呢。 他作为太子的舅父，当然能受得起这个封号。 结果等太子朱标病死之后，朱元璋没多久就翻脸，把蓝玉给清洗了。 现在李自成还不是皇亲国戚，要是封个国公，万一哪天皇帝觉得自己是个威胁，那可怎么办？ 李自成赶忙跪地磕头。 “陛下，臣只有尺寸之功，实在是不敢接受国公的封号。” 朱由检微微一笑。 “你既然不要国公，那我也不勉强你。但一个侯爵的位置，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李自成只好点头。“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由检哈哈一笑：“不光是你，此战所有的有功之臣，都要加官进爵。” 至于具体的封赏，倒还不着急，要等到班师回朝之后，再一起封赏。 朱由检此时心中还有一件大事。 第五十五章 忽里勒台大会 自从铁木真整合蒙古部落之后，蒙古人就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和制度。 汉人王朝再想统治蒙古，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的大明虽然在朱由检带领下，击败了蒙古。蒙古的王公们也都臣服。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明从此就可以躺平了。 用军队征服蒙古容易。 但朱由检要的，是让蒙古成为自己的兵源地，成为未来征服欧洲的大后方。 如此一来，对付蒙古，就要讲究一点手法了。 朱由检召集群臣，开始商议对策。 “诸位爱卿，现在蒙古上到林丹汗本人，下到诸位王公，都在我们的手里。” “请诸位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处置蒙古？” 大明群臣听到朱由检的话，心中一阵激动。 太祖皇帝几次北伐北元残余，都没有将他们彻底消灭。 成祖皇帝五次北伐，也没有让蒙古臣服。 而现在，偌大的蒙古，就成了大明的盘中餐，任由他们处置。 所有大臣，都与有荣焉。 礼部尚书来宗道站了出来。 “陛下，所谓蒙古，乃是北元残余，臣建议陛下废除掉蒙古称号，在草原上建立数个承宣布政使司，彻底掌握这片土地。” 听见来宗道的建议，有些大臣偷偷笑了起来。 这来宗道纯粹文官出身，处理人事问题，或者玩些阴谋诡计，倒还算一把好手。但对于蒙古问题，他提的建议可太不切实际了。 蒙古现在几百万人，分布在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哪里是一道诏书，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听话的。 大明如果真在蒙古各地建省，那么顶多也就是漠南那一片，会比较服从大明。 其他地方，最多是名存实亡。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败坏。 孙承宗站了出来：“陛下，臣建议效法东北，也在各交通要道，和河流交汇之处，建立堡垒。” “然后再派遣移民，在堡垒附近耕种。借助他们，来控制蒙古。” 朱由检听到这里，还是缓缓摇头。 这地不是想种就能种的。后世某位玉米的狂热爱好者，就是不懂这个道理，要在不适合种地的地方，强行推广玉米。 最后搞出一地鸡毛。 在地理学上，有所谓四百毫米降水线，每年的降水量少于四百毫米，这地方就种不了粮食。而蒙古的绝大多数地区，降水量都不满足这个数。 如果是后世，有科技加成，倒还能勉强耕种。 而眼下嘛…… 朱由检道：“建立堡垒，然后移民实边，这些都可以做。至于大面积耕种，还需再议。” 听到朱由检的话，其他大臣面面相觑。 皇帝又不同意在蒙古设省，又不让种地，这是要干什么？ “陛下，那您的打算是？” 朱由检说道：“朕打算召开忽里勒台大会，亲自兼任蒙古大汗，从此蒙古和大明亲如一家，一劳永逸地解决蒙古问题。” 众位大臣听到这里，立刻闹了起来。 “陛下，您可是大明皇帝啊，怎么能当蒙古大汗！” 朱由检微微摇头：“当年唐太宗不就当了天可汗？” 大臣们跺脚：“这怎么能一样！” 那时候汉人对蛮夷有心里优势，根本没把蛮夷放在眼里。 因此，唐太宗当天可汗，也算不得什么。 没人会把天可汗，和大唐皇帝，放到一个层面上比较。 所谓天可汗，不过是皇帝称号后面的一个装饰品。 但经历过蒙元之后，汉人的这种心里优势消失了。 现在如果朱由检当大蒙古国的大汗，明人可没办法再等闲视之。 就算是孙承宗这样忠诚的老臣，也有些绷不住了。 “陛下，您要是当了蒙古大汗，那咱们大明的大学士，是不是要改名叫达鲁花赤？” 朱由检笑着摆手：“你们想多了！朕要当蒙古大汗，不过是想更好地掌握蒙古。” “朕已经得到消息，说那西边的罗刹，在过去百年之中，不断向东扩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扩张到了蒙古。” “如果朕不当这个大汗，就没办法掌握整个蒙古的人力。” “到那时，罗刹人打过来，要是蒙古还是一盘散沙，那罗刹就可以长驱直入。岂不是让我大明的北方，再一次陷入战乱？” 这话虽然让大明众臣放宽了心，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朱由检见状，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宋朝灭亡于蒙元之手，带来的影响太深远了。 汉唐时那种包容和自信的心态，已经受到了重大打击。 朱由检只好强行拍板：“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朕就命诸位蒙古王公推举朕当蒙古大汗！” 大臣们对视一眼，没办法反对皇帝，只好苦笑拱手。 “谨遵皇帝旨意。” 见臣子们听话，朱由检轻轻点头。 随着建奴和蒙古的平定。他和这些大臣们的冲突，只会越来越多。 说到底，这些大臣们深受儒家影响，眼睛里只能看见东亚这一块地盘。 满脑子想的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朱由检有万界招聘系统在身，想的是征服全世界，甚至更多。 两者的根本目标，就是冲突的。 当晚，曹化淳带着朱由检的圣旨，找到林丹汗。 “林丹巴图尔，这是劝进书，只要你在上边签个字，你就还能当个小可汗，朝廷每年也给你发两万两银子的俸禄。” “你要是不肯签字嘛，呵呵，咱们可是锦衣卫出身，这折磨人的手段，咱家可还是会不少的。” 林丹汗听到这里，身上一抖。 蒙古和大明交手两百多年，当然知道锦衣卫的厉害。 他虽然心中不愿意，不想让朱由检当蒙古大汗，但形势比人强。 李自成在突袭库伦时，就拿下了林丹汗的妻子儿女。 要是他不肯老老实实地上贺表，请朱由检来当蒙古大汗。 不仅是他自己要倒霉，妻儿老小也要跟着完蛋。 林丹汗最终长叹一声，在劝进表上按了手印。 在他这个蒙古人看来，这蒙古大汗的位置自然是至高无上，远比大明皇帝的位置要金贵。 所以签完字后，依依不舍地握住劝进书。 但曹化淳可没有这份心思。 一把夺过劝进书，回去向朱由检报喜。 朱由检满意点头。 “曹化淳，你做的不错。” 曹化淳赶忙行礼：“都是陛下在战场上打败了蒙古人，他们才会这么老实。” 朱由检微笑点头。 几天后，钦天监的人挑了个良辰吉日。 在林丹汗的牵头下，诸位蒙古王公向朱由检行礼，选他为蒙古大汗。 至于汗号，一开始诸位王公，给他上的是腾格里特古格奇汗。 朱由检嫌弃这汗号，是乾隆用过的。 于是干脆去掉特古格奇四个字，就叫腾格里汗，也就是……天可汗！ 第五十六章 以工代赈 忽里勒台大会结束后，朱由检又做了些安排。 他先是命令，把库伦设立为蒙古国的都城。 这库伦虽然在草原深处，距离顺天府有将近两千里的距离。 但这库伦周围，实际上有数条河流。 其中向东的河流，可以连通到黑水。有了水路连接，在库伦驻扎大军，也就方便许多。 此时，朱由检给李自成派出的殿后部队，就正好赶到库伦。 朱由检命令他们原地驻扎。 随后，朱由检又以腾格里汗的身份下令，让所有蒙古部落，都要到库伦登记。 而那些蒙古王公，则被朱由检带回顺天府。 大军班师回朝。 这一次，京城的百姓就没有那么兴奋了。 大明最近的对外战争，是连战连捷。 在他们看来，建奴都打不过大明，那区区蒙古，自然更不是对手。 但该有的庆祝仪式，还是有的。 鲜花铺路，锣鼓喧天。 朱由检在一片欢呼声中，回到了皇宫。 这一次平定蒙古，因为成功的拉扯，明军的损失极小。 只有最后的郭多里之战，才算是硬仗。 损失略微多一些，但死伤的明军，也不到四千人。 加上其他各处的伤亡，大明一共只损失了不到一万人，就征服了蒙古。 朱由检对韩信说道：“若非爱卿运筹帷幄，抓准时机偷袭库伦，又劝李自成南下，这一仗，恐怕赢得也没有那么容易。” 韩信正色道：“国家作战，比拼的还是综合国力。在陛下的带领下，大明蒸蒸日上，就是和蒙古正面作战，也是必胜的。” “臣略施小计，只是加快了这一过程。” 朱由检笑着摇头，然后开始封赏群臣。 从李自成以下，孙传庭、高迎祥等人，都封了侯。 其他将士，也各有赏赐。 现在大明朝有了范蠡，就好像点开金手指，朝廷每个月都有两百万两现银入账。 所以朱由检出手也阔绰起来，大肆封赏金银。 等到将士们走后，萧何拿着账本，一脸愁容地走了过来。 朱由检见状笑道：“爱卿，你别苦着脸了，现在咱们大明又不缺银子。” 萧何摇头道：“陛下，我不是为银子发愁，我是为旱情发愁啊。” “这个夏天，北方各省又是大旱。” “虽然这旱情，不如前两年那么严重。但老百姓在前两年的旱灾里，已经是家无余财。” “所以今年的旱情虽然不严重，但灾民反而是最多的。” 朱由检听见这话，脸色严肃起来。 他结果萧何递过来的奏章，仔细看了起来。 却是正如萧何所说，今年的天气虽然算旱灾，但比起前两年来说，可要好多了。 萧何见皇帝不说话，于是轻声说道：“陛下，以往陕西灾情，您是在当地征兵来解决问题。” “可现在建奴和蒙古都被平定，朝廷不需要那么多军队了，这征兵的法子，恐怕也不能再用了。” 朱由检想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工代赈吧！” 萧何一头雾水：“以工代赈？” 朱由检点头：“虽然现在朝廷有钱，还可以从南洋买粮食。但直接把粮食发给灾民，却也不是好选择。” “第一是分发粮食，总是要通过地方官。万一有人中饱私囊，贪污赈灾粮食，那一定会闹出乱子。” “第二就是发粮食之后，大量无所事事的青年聚集乡村，也会惹是生非。” “所以朕的意思，就是将灾民组织起来，让他们去修河道，然后给他们工钱。” “这样一来，既避免了贪污，又不会让地方上，有任何潜在的风险。” 萧何听完，恍然大悟，佩服地看向朱由检：“陛下竟然能想出如此方法，真是天纵奇才。” 朱由检摇头：“行了，你别拍马屁了。” “蒙元灭亡，就是因为要修河道，结果管理修河的官员也还贪污，克扣粮食，才让河工群起造反。” “咱们大明可要吸取教训，这次修河，你要亲自去管理，一定要杜绝任何贪官污吏！” 萧何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 朱由检点头。 通过系统招聘出来的人物，别的不说在，忠心还是有保障的。 朱由检突然想起什么，又给地方官下令： 这次招人修河道，凡是会钓鱼的渔夫，会学狐狸叫的农夫，喜欢砍白蛇的地痞，会雕刻独眼巨人的石匠，一律不要。 修整黄河的工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在萧何的管理下，虽然难免有些小乱子，但贪官污吏确实被一扫而空。 灾民们在工地上吃饱了饭，加倍努力地修河堤。 而且还在心中感念朱由检的好处。 “前几年日子不好过，都是因为皇帝昏庸，朝中还有奸臣。” “现在换了圣天子在朝，这日子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北方的灾情，被消弭于无形。 朱由检又开始处理其他内政。 首先是他新纳了一批蒙古妃子。 这倒不是他热衷于学蒙古语，而是为了笼络蒙古诸部落。 说到底，蒙古诸王公虽然地位尊贵，但平时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他们家里能有什么美人。 朱由检纳妃，完全是为国做出牺牲，真是太伟大了。 连曹化淳都看不过去，连连劝说皇帝在汉人女子中选妃，充实后宫。 其次是大大地扩建火器作坊。 佩德罗送来的那五百名工匠，到大明已经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中，他们培养了几千个学徒。 现在学徒开始出师。 自然要扩大产能。 这天，朱由检召见佩德罗。 “宣佩德罗觐见！” 佩德罗意气风发地走进皇宫。 过去这一年里，葡萄牙与大名之间的贸易份额增加了一倍。 佩德罗也成了葡萄牙的功臣，还被葡萄牙国王封了个爵士。 但是佩德罗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全都来自于大明皇帝恩赐。 所以他见了朱由检之后，反而更加恭敬。 “外臣佩德罗，参见皇帝陛下。” 朱由检笑道：“佩德罗，你的汉语越来越不错了啊，都是在哪里学的？” 佩德罗道：“回禀陛下，外臣是跟着徐光启学的。”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此人。 这徐光启是历史上有名的天文学家和数学家，跟着西洋传教士学了不少本事。 “原来我大明的文人之中，也有开眼看世界的人物。” 朱由检暗自记下徐光启的名字，然后看向佩德罗，直接问道： “现在南洋各地，西洋哪个国家的殖民地最多？” 第五十七章 大明使团 听到朱由检的问话，佩德罗胸有成竹地递上一本小册子。 “陛下，外臣早已写好了相关情况，特此献给陛下。” 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葡萄牙早已过了辉煌时期。 别说海外利益，就是本土，都让隔壁的西班牙给入侵了。此时，西班牙国王就强行兼任葡萄牙的王位。 而此时，南洋最强的欧洲势力，就是西班牙人。 因此，这佩德罗出卖起西班牙人来，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朱由检笑呵呵地接过小册子。 仔细翻看之后，微微皱起眉头。 此时南洋的情况，倒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朱由检的印象里，南洋应该遍地都是中原移民，只要大明天兵一到，这些移民再群起响应。 那么大明就可以轻易地占领当地，然后在移民里面选一批人接管当地。 然而问题是，此时的南洋，根本就没有多少中原移民！ 虽然下南洋的历史非常悠久，但中原人一向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离开家乡，就更别提跑到海外。 历史上，正是明末开始的变乱，催生了浩大的移民潮。 而现在，因为朱由检的继位，这大明根本就没有乱起来。 所以，南洋的中原人也不算多。 没有大量的中原人做支持，大明军队就算占领了南洋的地盘，也只能和当地土着合作。 到时候再要在南洋做事情，就有些碍手碍脚了。 朱由检叹了口气：“本想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南洋。现在看来，还要再等些日子了。” 佩德罗听到这句话，赶忙建议道：“大皇帝陛下，现在南洋的霸主是西班牙人，而这西班牙，在欧洲的名声可不太好。您可以派使团前往欧洲，联合一些反对西班牙的国家。” “这样，等您以后要攻占南洋时，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缓缓点头。 “佩德罗，你的建议很好啊。” 派使团去欧洲，和西班牙王国的对头联络，倒还在其次。 朱由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对付罗刹。 他早就打定主意，在整合蒙古之后，就派出十几万骑兵，来一次再征服。 沿着当年蒙古西征的路线，再去打一次欧洲。 现在派使团过去，既可以打探欧洲的虚实，又能在当地找一些愿意为大明办事的带路党。 但是派往欧洲的人选，可没那么好挑。 现在可不是几百年后，没有那么多一门心思出国的人。 在现在大明人，尤其是大明官员的眼里，大明就是天朝上国。 除了极少数国家，如朝鲜等国之外，其他所有国家，都是蛮夷之地。 让他们出使外国，跟要了他们的命差不多。 朱由检挥手，让佩德罗退下，开始思考起来。 第二天的朝会上，朱由检点了徐光启的名字。 他想来想去，这出国的事情，还是交给徐光启最好。 “徐爱卿，朕有意派使团出访欧洲，朕想让你当大使，你如何看啊？” 其他大臣听完，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连当蒙古大汗这种离谱的操作都能做得出来，再向什么欧洲派个使团，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何况又不是派自己去，那就别插嘴了。 而徐光启听到这里，脸上却有些纠结。 他早就接触过欧洲的文化和科技，对于去欧洲，他倒是没什么抵触。 但一想到此去千山万水，恐怕三五年都回不了，就有些担忧。 徐光启现在都六十多岁了，万一死在半道上，那可就回不到大明了。 虽然徐光启信了洋教，但骨子里还是信落叶归根的。 要是死在国外，那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朱由检见徐光启沉默，便笑着说道：“徐爱卿，既然你要出访欧洲，自然要有对应的地位，朕便封你为文渊阁大学士。” 听到这个封赏，徐光启一脸兴奋。 这文渊阁，就是所谓的内阁。 自从太祖皇帝废除宰相位置以后，这内阁大臣，实际上就是以前的宰相。 对于文人来说，谁不想入阁做宰相，然后名留青史？ 皇帝提前给出的赏赐，已经足够徐光启打破疑虑了。 于是他赶忙行礼：“多谢陛下，臣这就回去准备，随时可以动身出发欧洲。” 听到徐光启的话，朱由检满意点头。 “爱卿此行不可没有护卫，朕便派赵云将军，随你一同去欧洲。” 作为从系统里第一个招聘出来的角色。 赵云在朱由检消灭东林党的过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随着权力的稳固，朱由检身边已经不再需要赵云当护卫了。 现在正好让赵云保护徐光启。 也好让欧洲人，见识一下赵子龙的厉害。 听到皇帝的安排，徐光启更是感激涕零。 “陛下竟然将赵将军派给老臣，老臣一定尽忠王事，让欧洲各国，都知道我大明的威仪。” 朱由检笑着摆手。 派使团前往欧洲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但使团还不能马上就出发。 从大明到欧洲，一路上几万里的海路，必须要顺着季风和洋流才行。 现在已经入夏，季风开始向着大陆的方向吹，不是出海的时机。 要等到入冬，才能出发。 朱由检道：“徐爱卿，你与赵云将军，先去广府准备，朕已经跟葡萄牙人商量好，你们就坐他们的船去欧洲。” “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你们也要详细记录下来。” 徐光启点头道：“臣一定用心记录。” 朱由检缓缓点头，让徐光启退下。 随后，他又让户部划拨一批丝绸和瓷器，作为此行的经费。 只要使团带着这些商品到了欧洲，然后卖出。 那就是等重的金子。 自然也就不缺经费了。 等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朱由检叹了口气。 派使团去欧洲，只是一招闲棋。 使团这一路上，就要花上几个月时间。 而无论是对南洋动手，还是派出蒙古大军西征。 都不是一两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 朱由检虽然成功当上了蒙古大汗，但要收服所有蒙古部落。 再把他们彻底纳入掌控，再从他们那里征兵。 总要花费一段时间。 北方没有可以操作的地方，南洋的情况又不适合马上动手。 朱由检的目光，不由得投降了东边的倭国。 第五十八章 还是去欺负倭国吧 “孙督师，您说陛下召集咱们回京，到底所谓何事？” 一个月前，朱由检向各位将军传信，让他们立刻返回顺天。 于是，河套的孙传庭，库伦的高迎祥，还有韩信等人，都奉命返回。 孙传庭一见到孙承宗，就赶忙问道。 “现在河套正是忙的时候，漠南的部落都已经向我大明宣誓效忠。” “我安排其中一部分去耕种，又安排另一部分养马，拆分这些部落，可十分花费精力。河套那边是真离不开我啊。” 其他将军也纷纷开口。 蒙古不比辽东。 大明在辽东的统治，怎么说也维持了二百年。而建奴各部落，多少也会种地。 所以管理起来，倒还轻松一些。 而蒙古部落还处在游牧阶段，管理起来可要麻烦许多。 孙承宗微笑道：“陛下将诸位将军召回，自然是有要事！” 众人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孙传庭问道：“建奴已经完蛋了，现在蒙古也臣服于我大明，这两个心腹大患一去，我大明还能有什么要事？” 高迎祥一脸若有所思：“莫非是中原有乱民造反？” 孙承宗摇头：“大明境内海晏河清，没人造反。你们也不要瞎猜了，等见了陛下，一切就都知道了。” 诸位将军进入顺天，只见城内更为繁华。 建奴和蒙古接连完蛋之后，北方的外部压力，瞬间消失。 虽然朱由检还有对外开拓的意思。 但在顺天府的百姓看来，现在大明中兴，马上就是太平盛世。 这商业活动，立刻就旺盛起来。 尤其是朝廷向辽东移民，让北直隶的人地矛盾得到缓解。 老百姓的土地多了，也就有心思进城闲逛。 顺天府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人满为患。 众人一见，纷纷惊叹。 “呵，这顺天府，现在到底有多少人。” 孙承宗摇头：“谁知道呢，听说陛下让总督派人做什么人口普查，但一时半会，还没有得到准确的报告。” 众人直接到了皇宫，拜见朱由检。 皇帝满脸带笑：“众位爱卿，快快请起。” “朕今日叫你们前来，是商量征讨倭国的事情。” 听到朱由检的话，所有大臣都懵了。 “征讨倭国？”孙传庭张大嘴巴：“陛下，您不是在开玩笑？” 朱由检淡淡道：“朕怎么会开玩笑。” 孙传庭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大不敬，赶忙行礼请罪。 朱由检摇头，饶了他的罪过，然后说道： “倭国的国王，僭称天皇，这是第一个罪状。” “万历年间，倭国的将军丰臣秀吉，率兵进攻朝鲜。事后，倭国虽然与我大明和谈，但言语十分不恭敬，这是第二个罪状。” “数年前，倭国入侵我大明的藩属，琉球国。这是倭国的第三个罪状。” 听完朱由检的话，诸位大臣对视一眼。 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 陛下这是打仗打上瘾了？ 打完建奴和蒙古还不过瘾，还要再打倭国。 可是自从陛下继位以来，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大明连续用兵。 现在好不容易能修养几年，再对倭国开战，真的好吗？ 于是孙承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陛下，倭国的事情，只需要派出使者责问就行了。” “如果倭国实在执迷不悟，到时候出动大军，那也不迟。” 听到孙承宗的话，朱由检心中一叹。 自己先前要对建奴和蒙古用兵时，他们可都是一万个赞成。 而那时大明的财政情况和外部环境，可远没有现在好。 他们当初支持出兵，现在反对出兵，道理也简单。 就是眼中只有大陆上这点地盘，眼界不够开阔。 朱由检微笑道：“倭国多半不肯改正自己的错误，所以朕想提前把军队调入朝鲜，随时做好准备。这次就还是由爱卿领兵。” 见朱由检心志坚定，孙承宗心中一沉。 他说道：“陛下，您别忘了，倭国可是属于太祖皇帝他老人家，亲自定下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啊。” 朱由检脸色一变：“你这是要用太祖来压朕吗？” 孙承宗马上跪下：“老臣不敢！” 朱由检点头道：“既然不敢，那就接旨吧。” 孙承宗沉默良久。 “陛下，老臣年纪大了，而且不懂海战，无力率兵进攻倭国。请陛下另请高明吧。” 见孙承宗不肯领兵，朱由检淡淡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去，朕也不勉强你。” “韩信何在？” 韩信微笑着走了出来：“臣在！” “这次出兵，就由你领兵。” 韩信拱手：“臣领旨谢恩。” 听到韩信的话，朱由检缓缓点头。 还是通过系统招聘来的人靠得住。 自己指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看来以后，还是要找机会，逐渐用系统招聘来的人才，替换大明本地的官僚。 这些官僚的忠诚虽然没问题，但也有自己的三观，不会完全听话，总有自己的价值判断。 朱由检挥手，让众人退下。 孙承宗形单影只的离开皇宫。 看着孙承宗失魂落魄的背影。 曹化淳感叹道：“陛下的手段真高啊！” 他身旁的一个小太监好奇问道：“皇爷的手段哪里高明？” 这小太监是曹化淳收的干儿子。 这种行为，在太监中倒也不罕见。 曹化淳看了一眼自己的干儿子，笑着解释道： “那孙承宗本是几朝的老臣，自今上登基之后，又屡立战功。已经有了尾大不掉的态势。” “现在陛下用出征倭国的事情，狠狠杀一杀他的锐气，岂不是手段高超？” 曹化淳也没有看明白朱由检的真正意图。 但这不妨碍他从权谋的角度来分析。 小太监听完曹化淳的话，一脸叹服。 “干爹，您能看透陛下的安排，看来您也很高明啊。” 曹化淳咧嘴一笑：“你干爹我是什么人？” “走，别愣着了，跟我去挑选一些精通倭语的探子，先去倭国打探虚实。” 倭国历史上也曾实行过闭关锁国，但那是因为西方人开始渗透倭国。 现在洋人在东亚的势力还不强大，所以倭国还没有锁国。 每年都有不少倭国商人，到江南做生意。也有大明商人去到倭国。 所以大明自然就有不少人，也会了倭语，锦衣卫中当然也有人学会。 曹化淳一声令下，这些锦衣卫赶忙登上明朝商人的船只，前往倭国去打探消息。 同时，范蠡在江南打造的战船，也小有成效。 二十艘大船已经造好，现在已经交付。 朱由检命人把这些船只派往朝鲜南部，同时又在朝鲜本地，征召了几百艘小船，用他们来运兵。 只要大明的陆军做好了渡海作战的准备，那么就可以进攻倭国了。 第五十九章 彻底臣服 源源不断的明军，从顺天府前往朝鲜，人数有十万之多。 这些士兵都是北方人，不熟悉水性，本就容易晕船。 何况渡海行船，本就和在大江大河里不一样。 很多习惯了在河里跑船的，一到大海上，也会晕船。 朱由检不想扮演曹丞相的角色，复刻一次赤壁之战。 于是对于明军的训练，持续了许久。 朱由检严令，所有明军必须习惯航海，能做到不晕船之后，再发动对倭国的进攻。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朝鲜的明军还没有训练完毕。 蒙古的好消息却传来了。 朱由检这个腾格里汗，已经得到了所有蒙古部落的认可。 虽然西边的瓦剌，还有漠北的老林子里，那些喀尔喀部的部落，只是名义上臣服。 但这也足够了。 随着一声提示音，朱由检的第二个主线任务，也终于完成。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平定喀尔喀、察哈尔、科尔沁三部蒙古人。” “您获得了奖励：五次特殊招聘机会，在对蒙古人物进行招聘时，可以触发暴击效果。” 朱由检问道：“系统，这暴击效果是什么意思？” 系统回复道：“宿主，当你招聘人物时，如果触发暴击效果，就可以从该人物的亲友池里额外招聘一个人物。” 朱由检思考一下，兴奋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招聘刘备，这时候触发暴击，我就有可能把关羽和张飞也给招聘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暴击可太有用了。 系统冷淡地回复到：“也可能是把刘禅给招聘出来。” 听到这话，朱由检逐渐冷静下来。 看来通过暴击效果，招聘出来的人物是随机的。 如此一来，这暴击效果的含金量，可就大大下跌了。 毕竟任何强力人物，他的亲友里面，总还是废物更多些。 能好运地召唤到强力人物，才是小概率事件。 但不管怎么说，有暴击总比没暴击好。 朱由检搓了搓手，打开系统，开始招聘。 对于蒙古的强大人物，他知道的不多，所以朱由检在系统里仔细翻找。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惊喜道：“系统，这蒙古人物里面在，怎么还有郭靖？他不是小说里的人物吗？” 系统冷淡的声音传来：“宿主，请再看一下我的名字。” 朱由检愣了一下，“万界招聘系统……对啊，万界招聘，谁说只能招聘历史人物了！” 朱由检赶忙返回招聘页面，开始仔细寻找。 “我的天，连三清都有啊，还有奥特曼……额，不对啊系统，这些人物的头像旁边怎么都带着个小锁头？” 系统道：“宿主不符合招聘要求。” 朱由检听到这话，再去细看，才发现这些强力人物的招聘花费，动辄就是几百亿信用点。 他摇头。 算了，这些离谱的人物召唤不了，那差一些的人物总行吧？ 但看了办法，朱由检才发现自己是白费功夫。 他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获取的十万信用点，都拿去买求雨祭坛了。 现在他的余额里，只有孤零零的1点信用点。 “我真傻，真的，当初看见这求雨祭坛，就该想到车迟国三仙斗法的。既然有车迟国斗法，那么当然也有相关的人物可以招聘。当时要是忍住消费的欲望，没有花信用点。” “现在就能招聘了。哪怕招聘个炼丹的道士呢！” 朱由检一阵后悔。 许久之后，他才平复心情。 “系统，这信用点的获取方式，只有完成主线任务这一种方式？” 系统道：“除了主线任务之外，本系统会不定期发放支线任务。” 朱由检缓缓点头。 算了，现在没有信用点，那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先把那五个蒙古招聘名额，用了再说。 “系统，招聘郭靖，剩下四个名额，就在强力人物里随机吧。” 其实朱由检可以让曹化淳取来元史，看看蒙古历史上有哪些猛人。 但他现在没那个心情，于是干脆随机。 “招聘成功！” 随着几道金光闪过。 十个人影出现在朱由检面前。 五个是朱由检招聘出来的人物，五个是通过暴击，而连带招聘来的。 朱由检一眼扫过去，发现这十人之中，有八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有个乞丐。 “嗯，怎么连乞丐都有？我招聘的可是蒙古强力人物，他们的亲友里，还能有混得这么惨的？”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回复道：“这个乞丐是郭靖的好友。” 朱由检眉头一皱：“郭靖哪儿来的乞丐好友……等等！” 他走上前去，仔细打量那乞丐。 只见这乞丐看着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煤灰，但一双眼睛灵动非常。 朱由检心道。 这哪里是乞丐，分明是黄蓉嘛。 说起来这郭靖也够离谱的，连乞丐形态的黄蓉，都能算进他的亲友。 真就看见顺眼的，就当兄弟是吧。 黄蓉看见朱由检走进，也不害羞，一拱手道：“小女子黄蓉，见过陛下。” 随后一把扫掉脸上的煤灰。 一旁的郭靖惊讶道：“好兄弟，你怎么是个女人？” 朱由检见黄蓉虽然容貌绝美，但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微微点头道：“黄蓉，你是黄药师的女儿，可精通岐黄之术？” 他是真不记得黄蓉懂不懂医术了。 黄蓉摇头：“小女子不熟悉这些，倒是会一些武艺，另外，小女子还精通厨艺。” 朱由检听完，不置可否。 金书人物的实力越靠近现代，就越弱。 黄蓉的武功不如五绝，而书中的五绝级别的人物，也就是对付几百个蒙古精锐。 所以黄蓉的武艺，还真没什么可看的。 至于说厨艺，倒还有点意思。 朱由检道：“那就请黄姑娘到御膳房帮忙吧。” 他还有沦落到，对十几岁的小姑娘下手的地步。 把黄蓉送走，朱由检目光又落到另一个女子身上。 只见她长相极美，明眸皓齿，但却一身蒙古人的打扮。 朱由检想到了什么，赶忙问系统。 “你不会把张无忌也算成蒙古人了吧？” 系统淡淡道：“此女是王保保的妹妹，跟张无忌并无关系。” 朱由检听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个王保保曾被太祖皇帝钦定为天下奇男子。 自己召唤出这么一个人物，把他妹妹也给连带招聘出来，倒也不算离谱。 那美人见朱由检沉默良久，上前行礼道：“敏敏特穆尔见过腾格里大汗。” 听见赵敏叫自己腾格里大汗，朱由检心中一动。 他走到王保保身边：“王保保，本汗欲纳你妹妹为妃，你看如何？” 王保保道：“大汗统一蒙古，是我蒙古自成吉思汗以来第一伟大的人物，您要纳小妹为妃，实在是我们家的福气。” 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赵敏，见她双颊微红，没有反对的意思。 于是哈哈大笑，命太监将赵敏带入后宫。 然后他又询问了另外几个招聘出来的人物。 他们都是跟着成吉思汗打天下的将军。 至于通过他们身上额外招聘来的人，则都是他们的子孙，没什么大用。 朱由检随手安排他们到蒙古去统兵，然后快步走向后宫。 第六十章 准备攻略倭国 第二天一早，大太阳天。 朱由检轻轻扶着后腰，来到御书房，开始处理国事。 曹化淳派往倭国的探子，已经传回了详细的情报。 倭国入侵朝鲜，正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 在那之后，倭国内部又经历一系列变乱。 现在的倭国，归一个江户幕府管理。说起来，这幕府二字，也是倭国从中原偷过去的。 魏晋时期常见的开府仪同三司，这个府，指的就是幕府。 当年忽必烈总领漠南，进攻南宋，也曾建立金莲川幕府。 朱由检仔细阅读锦衣卫的情报，对于倭国的情况，愈发了解。 他看向曹化淳：“这么说来，虽然江户幕府明面上掌握了全国，但倭国各地，还有一些军阀，他们只是表面上臣服？” 曹化淳拱手道：“正是。江户幕府的开创者，跟当年晋朝的司马懿有些类似。都是靠着年纪，硬生生把其他对手都熬死。” “等倭国国内的英雄都老死了，他才跳出来造反。” “但也正因如此，等他夺取倭国大权的时候，年纪也很大了，对于各地的实力派，也只好安抚。” “他就是害怕，一旦动用武力逼反了这些实力派之后，自己万一突然老病而死，他的后代打不赢地方实力派，那就全完了。” 朱由检缓缓点头道：“晋朝的天下不正，所以短短几十年就搞得天下大乱，现在倭国的情况，有没有类似的迹象？” 曹化淳道：“倭国毕竟是小国，而且陆地上也没有跟游牧接壤，所以现在这江户幕府倒也还安稳。” 朱由检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他本来打算在倭国内部扶持一些亲明人士，当带路党。 但现在听曹化淳这意思，居然找不到这样的人物？ 朱由检一挥手：“虽然倭国内部安稳，那也不要紧，只要我大明的十万大军登上倭国，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此时已经到了冬季，季风已经改变方向，向着大洋深处吹去，也就不太可能有台风。 而且这崇祯二年，虽然不能说是丰收的年份。但粮食的收成，也比前几年好些。 朝廷对北方各省减税，但在南方各省，多少也还收上来一些粮食。 加上朱由检一直从南洋买粮，所以大明出征倭国，粮食上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银子，就更不用担心。 范蠡在江南大杀特杀，已经给朝廷押解来了一千多万两银子。 而且从今年开始，朝廷正式断了宗室的俸禄，又省下上千万两银子。 现在大明的户部，是前所未有的富裕。 而且这些钱还不是抄家来的一次性钱财，而是持续的进账。 萧何脸上整天带着笑容。 此时他也在御书房里。 萧何道：“陛下，进攻倭国，银子绝对不是问题！” 朱由检满意点头。 兵马，粮食，银子都没有问题。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前线的将士了。 朱由检当即给韩信传令，让他率兵从釜山出发。 海军负责掩护，把陆军护送到九州一带。 九州这里，一直有大量的大明商人在活动，朝廷本就对这里非常熟悉。 再加上锦衣卫的打探，更是对这里了如指掌。 而且这段时间之中，南洋的海盗们也得到风声，隐隐猜到朝廷要攻打倭国。 他们作为海盗，都很喜欢用倭国的浪人当兵，所以与倭国内部，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海盗担心朝廷攻下倭国之后，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心中都很担忧。 但要他们拦截朝廷的大军吧，他们又没有这个胆子。 毕竟他们的家人都还在岸上，惹怒了大明朝，皇帝直接派兵去抄他们的家怎么办？ 于是这些海盗在两难之下，纷纷向朝廷上表，请求招安。 朱由检来者不拒，把他们都收入麾下，安排他们一起随军出发。 毕竟在灭掉倭国之后，朱由检早晚还要对南洋动手，到时候还有用得上这些海盗的地方。 所以朱由检也很大方，对海盗封官许愿。 只要能打下日本，就把整个九州岛，都任由他们处置。 海盗们也投桃报李，发动自己在倭国内部的势力。 集中了不少兵马，潜伏到福冈附近。 一旦大明军队靠近，这些人马就会起兵接应，帮助大明军队上岸。 韩信得到皇帝的命令，立刻整军出发。 他找到海盗头目郑芝龙商议。 “郑芝龙，陛下已经封你为水军提督了！” 郑芝龙一脸兴奋，向着顺天的方向猛地磕头。 “臣恭谢陛下天恩。臣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效力！” 韩信等到郑芝龙跪拜完，才拉起他，仔细问道：“郑提督，此次进攻倭国，你有什么建议吗？” 郑芝龙一摆手：“我能有什么建议，我对于倭国的士兵，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根本不是咱们大明天兵的对手。” “只要大明天兵能够上岸，保准是战无不胜。” 韩信听完郑芝龙的话，微笑着点头。 但心里却没有放松警惕。 郑芝龙不过是个海盗，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虽然他亲眼见过倭国的军队，但这种了解却浮于表面。未必真能代表事情。 何况倭国毕竟是个人口千万的大国，虽然国力远不如大明。 但在亡国的危机面前，说不定就会爆种呢？ 就算倭国士兵真的不能打，只要江户幕府豁出去了，拉个一二十万民兵当炮灰，也能支撑许久。 而大明国内，对于进攻倭国，一直有反对的声音。 如果战事拖延日久，这些声音一定会变大，说不定就会影响到前线。 所以韩信心里，远没有郑芝龙那么乐观。 但他也没有悲观，而是极为兴奋。 “陛下终于知道，只有我们这些通过系统招聘的人物，才是最忠诚的！” “陛下这次把攻打倭国的战事，交给我全权处理，我必须把事情办的漂亮一些。” “倭国就算真的爆种，我也要把他们彻底打服，而且还要很快地平定倭国为陛下立下功勋，狠狠地堵住国内那群文武百官的嘴巴！” 韩信双目望向东南，似乎穿越了大海，看到了倭国的本土。 他一挥手，下达命令。 “全军登船，目标，北九州。” 第六十一章 攻入九州岛 一千年前，倭国向中原的隋唐两朝，派出大量留学生。也就是所谓的遣唐使。 目的是学习天朝的文化和制度。 其中一项，就是学了年号这个概念。 崇祯二年，也即倭国的宽永五年。 此时，距离德川家康建立江户幕府，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距离江户幕府彻底平定全国，也过去了十多年。 倭国上下承平日久，武备松弛。 虽然一些大名的心中，还怀有异志，希望推翻江户幕府。 但总的来说，这时的倭国，战斗力远不如三十年前，入侵朝鲜的时候。 这一天，北九州的港口中。 倭国商人正聚在一起，喝酒论事。 “最近大明的军队，一直在朝鲜训练，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或许是为了征讨蒙古？” “不可能吧，我听说蒙古的林丹汗，已经向大明投降了，现在大明天子已经兼任了蒙古大汗。” “大明天子真是天纵英才，不过短短两年多的工夫，就解决了外患。” 商人们讨论得正起劲。 突然，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数艘巨大的战船。 战船之后，又跟着几百艘小船。 商人们见状，赶忙登高远望。 等看清情况后，他们一脸恐慌。 “日月同辉旗，是大明的军队！” “明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咱们这里？” 没等他们的话音落下，远处就传来一阵喊杀声。 原来是明国的海盗们也看见了大明的舰队，知道明军马上就要登陆。 于是起兵，接应明军。 海盗一路烧杀，很快冲到商人们面前。 商人看见海盗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赶忙拱手行礼。 他们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立刻递上一包金银： “几位明国大人，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 海盗们接过银子，掂量一下，满意微笑，挥手示意他们滚蛋。 几个商人连忙快步走远，这一路上，到处能看到海盗的人马。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这北九州，很快就要改姓了。于是他们回家后立刻收拾行李，头也不回地逃向本州岛。 北九州城中，海盗人数其实只有一千多。 论起数量，要比城中的倭国军队还要少一些。 而且海盗毕竟不是正规军队，更擅长海战。 如果和倭军正面对峙，多半也打不过。 但城中的倭国军队全无准备。 海盗突然起兵，倭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有人要趁乱抢劫。 于是赶忙护住城中的府库，据守在库房里。 至于城中大部分地方，也就让给了海盗。 反正在倭军首领看来，城里的百姓和商人，都是不重要的耗材。而府库中的银两，却关系到自己的前途。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因此，海盗们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在城中大闹一番。 也顺带着接管了码头，让明军的运兵船，直接靠岸。 大明军队没有流一滴血，便登上了倭国的领土。 韩信踏上倭国领土后，立刻掏出一张地图。 九州岛有两处要地，一处就是明军登陆的北九州，这里和倭国本州岛的马关隔海相望。 控制了北九州，本州岛的倭国援军，就无法上岛。 而另一处要的，就是大分。占领这里，四国岛方向的倭军，也会被堵在海对岸。 只要控制住这两处要地，那么整个九州岛，就会成为明军的盘中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韩信立刻做出安排。 “传我将领，此次上岛的一万明军，三千人带着火炮，去围攻城中的府库，将倭国的守军彻底歼灭。” “两千人立刻前往海边布防，准备防御可能到来的本州岛援军。” “剩下五千人，马上向东南进军，攻打大分。” “至于海军，要快速返回朝鲜，向北九州运兵！” 韩信一声令下，明军好似一架精密的机器，快速运转起来。 此时，北九州的倭国守军，也反应过来。 原来刚才海盗作乱，不是为了抢钱，而是为大明的军队做内应。 倭军将领一脸懊恼：“早知道如此，就该主动出击，消灭这些海盗，然后再去码头防御。”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他带着两千多倭军，退守到府库之后，又收拢一些倭国商人的卫队，加上本地的足轻，手中的兵力已经接近四千人。 倭国将领招来手下，鼓舞道：“当年蒙古强大时，也曾入侵我倭国，但最后全都失败。现在我们只要振作起来，一定能效仿前辈，抵挡住明寇的入侵！” 然而话音未落，一声炮响传来。 炮弹正好落在不远处，击穿了房顶。 屋顶塌下，把将领压在里面。 明军此次进攻日本，当然携带了火炮。 这第一炮，就正好打死了倭国将领。 府库中的倭军见自家老大被明军一下子打死，瞬间乱了起来。 倭国军队早就见识过火枪和火炮。 只不过叫法不一样，他们把火枪叫做铁炮，把火炮叫做大筒。 如果这一炮只是炸死几个小兵，那么他们也不会慌乱。 但这一炮打死了将领，却让他们恐惧万分。 “明军莫非掌握了什么妖术，他们的大筒怎么能打得这么准？” 这时，又是几炮落下。 虽然没伤到什么人，但倭军的士气已经受到严重打击。 尤其是那些半农半兵的足轻，已经吓得心肝乱跳。 恨不得马上逃走，赶快离开府库。 这时，三千明军已经杀到近前。 北九州的府库，在倭国人眼中已经十分高大。 但在明军看来，也就是比普通的地主大院好一些。 所以只是一个冲锋，就夺下了一处院墙。 明军顺着这处缺口，快速冲进府库中，快速扩大缺口。 只是一刻钟的工夫，缺口越来越大，已经有五百个明军冲进了府库。 倭军抵挡一阵，完全不是明军的对手。 快速崩溃。 而明军也没有追击。 不过区区几千溃兵罢了。 在占领府库之后，明军向韩信报告。 “将军，我军已经占领了北九州全城。城内的府库中有不少金银，粗略估计，约值三万多两银子。” 韩信听完，微微摇头。 北九州已经是整个九州数一数二的城市，放到大明，约等于省城。 这么一座城市，府库中居然只有三万多两银子。 可见这倭国是真穷。 韩信道：“陛下授予我临机专断之权，这些银子你们登记造册之后，拿出一万两作为犒赏，分给城里的海盗，然后让他们速速撤走，去进攻对马岛。” “剩下的，也别就那么放着，要立刻换成粮食。” 虽然首战告捷，倭军看起来不堪一击。 但韩信作为名将，总要做两手准备。 凡事都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一旦后续战事不顺，进入持久战，那么军粮就会成为大问题。 所以韩信现在就开始收集粮食。 第六十二章 幕府的反击 明军占据了北九州后，原地固守。 而韩信派去攻打大分的五千军队，也很顺利地攻下了城池。 于是，九州岛和倭国本土的联系，彻底被斩断。 等新一批一万人的明军，从北九州登陆后，韩信立刻派他们，向九州岛内陆进攻。 此时，明军上岸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户幕府。 “什么，你说有商人来报，明军进攻了九州？” 幕府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一脸惊讶地问道：“不是说明国正在进攻蒙古吗，怎么突然又来进攻我们倭国？消息会不会有误？” 向德川家光报告的大臣，坚定说道： “将军，来报告的几个商人，我早就认识，他们不太可能说谎。” 向幕府报告的商人，就是那几个从北九州跑路的人。他们逃到本州岛后，日夜兼程来到江户。 德川家光听完，心中一沉。 他们德川家，全靠他爷爷德川家康当老乌龟。 等倭国其他英雄都死得差不多，才跳出来欺负孤儿寡母，最终夺取倭国的天下。 因为的国不正，所以他们江户幕府一向是不惹事，也很怕事。 历史上，不久之后，因为建奴入侵大明，倭国更是直接宣布闭关锁国。 现在，德川家光听说明军入侵，怎能不急。 德川家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好，西南的那些大名，一向就不怎么恭顺，如果大明军队打过去，他们说不定立刻就要投靠过去，与我德川家作对！” 他的大臣赶忙说道：“将军说的是！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要发动幕府大军，前往西南，争取在明军站稳脚跟之前，把他们赶下海。” “同时，也要在国内宣传，把明军称为明寇，与数百年前入侵倭国的蒙古人联系到一起。” 德川家光满意点头。 “你说得甚好，就照此办理。” 幕府直属的兵马，大约有八万。其中包括五千骑兵，两万多的精锐步兵，还有五万多的普通步兵。 号称德川八万旗本。 德川家光一声令下，这八万人就立刻动员起来。 留下两万人守家，防备其他地区的大名作乱。 剩余六万人，快速奔赴马关，准备跨过海峡，进攻北九州。 同时，德川家光又给倭国西南，那些忠诚的谱代大名下命令，让他们立刻征召军队。 配合着幕府的军队一起，去进攻明军。 而九州这边，韩信不慌不忙地安排军队，开始攻略九州各地。 此时，朝鲜的十万明军，已经有一半渡过海峡，登上九州。 韩信分出两万兵马，守备海岸。余下三万人，则主动进攻。 短短数日间，九州岛西北的诸多城池，就都被明军占领。 而九州岛南部则是一片山地，明军不熟悉道路，所以也没有深入。 只是在海军的掩护下，进攻鹿儿岛。 鹿儿岛的大名是岛津氏。 岛津氏当年曾与德川家康作对，战败后用了大笔金银贿赂德川家的贵人，居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保住了自家的领地。 但他们心中一直对幕府心怀不满。 见明军到来，直接开城投降。 因为岛津氏就是入侵琉球的罪魁祸首，所以韩信也不敢直接对他们封官许愿，只是立刻向顺天上奏，请朱由检决定。 同时让岛津氏发兵，攻占剩余的九州岛地盘。 至于明军，只是在各地留下少量守军。 然后集结三万五千人马，回到北九州，准备应对幕府的大军。 韩信一身戎装，站在海边，看向对岸的马关。 “幕府此次，派出了多少军队？” 一个锦衣卫拿着小本子，向他报告道：“回禀韩将军，此次幕府派出六万大军，一路上又召集各大名的军队，总兵力已经达到十万。” “其中有骑兵六千余，剩下的都是步兵。” 韩信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他恶补倭国历史，对于这个数字，倒也不惊讶。 三十年前的关原合战，倭国各方的总兵力，加起来就接近二十万。 现在德川家掌控整个倭国，拉出十万大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韩信召集将领，淡淡道：“倭国兵马有十万，我军只有三万五千，看来优势在倭国一方啊。” 此话一出，所有明军将领哈哈大笑。 四十年前，倭国发兵十几万人入侵朝鲜，被大明几万军队击败。 明军本就对倭军，有心理优势。 何况经过最近这两年多的南征北战，明军连战连捷，可以说是骄兵悍将。 怎么会把倭军放在眼里。 众将士一拱手：“韩将军，您别说笑了。” 韩信见士气可用，也微笑起来。 他刚才说的话，不过是激将法罢了。 韩信道：“好，既然你们都很有信心，我就不让水军阻断海路，放倭军渡过海峡！” 众将一听，喜上眉梢。 “请韩将军放心，我等一定奋勇杀敌，一战打崩倭军的士气，让他们从此不敢再正面对抗我大明天兵！” 韩信缓缓点头。 倭国人口上千万，而且和朝鲜不同，虽然一直向往中原文化，但说到底，也从来没有向中原王朝称臣。 征服这样一个国家，不能投机取巧。 必须要用最强大的武力击溃他们的主力，让倭国从上到下，都认识到大明的强大，才能彻底拿下这个国家。 韩信长身而起：“只要尔等立下战功，我一定向陛下请命，论功行赏。” 明军立刻做好准备，让出了沿海地带，等到幕府军队过河。 而海对岸，幕府的军队也到达了马关。 德川家光骑在马上，一脸忧愁。 幕府军队还是来晚一步，明军靠着岛津氏这个带路党，已经占领了九州大部分地区。 想要通过一场胜利，就把明军赶下海，已经不太可能了。 即便在北九州这里大获全胜，明军也可以依托九州南部的山地，抵抗幕府军队。 何况德川家光，也没有战胜明军的把握。 他召集群臣，商议军事。 “诸位爱卿，现在明军已经占据九州，如之奈何？” 幕府的诸位大臣对视一眼，都默不作声。 当年丰臣秀吉带着倭军去打朝鲜，被明军一顿收拾。 而丰臣秀吉活着时，德川家康一直装忠臣，等丰臣秀吉死了，才敢跳出来欺负孤儿寡母。 现在的德川家光，又远远不如他的爷爷。 这条鄙视链算下来，幕府军队的战斗力，肯定比不上明军。 如果明军阵脚不稳，那么趁势攻击，还有那么一点胜利的可能。 可现在明军有稳固的阵线，让幕府主动出击，这胜算可真没有多少。 第六十三章 四国岛之战 德川家光见众臣不说话，只好叹气道：“难道你们都不看好此战？” 他的亲信松平信纲见状，立刻站了出来：“将军不必担忧！明军毕竟跨海而来，不利久战。” “虽然我军主动进攻，不一定能大败明军。但我们坚持防守，明军也打不赢我们。” “当年蒙古军队入侵时，我倭国曾经修筑了元寇防垒，现在，我们大可以在马关附近，抵挡明军的进攻。” “只要明军久攻不下，士气一定会逐渐衰弱，到时候我军就可以伺机反攻。” 松平信纲所说的元寇防垒，是蒙古人入侵倭国时，倭国人修建的一道石墙，跟华夏历史修建的长城差不多，但规模较小。 德川家光听完这个建议，双眼放光。 “好，就依你的建议，传令各处大名，让他们立刻派发民夫，来这里修建石墙！” “靠着这堵墙，我们能守到明军老死！” 海对岸，韩信等了数日，也不见幕府军队主动来攻。便派人去打探情报。 得知幕府转攻为守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用三万五千人防守幕府的十万大军，他是有必胜的信心的。 甚至在战胜之后，他还可以让海军阻断幕府军队的退路。 一口气全歼这十万军队。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整个倭国上下，一定会怕大明，怕到骨子里。 后面要征服整个倭国，可就容易多了。 但现在幕府原地防守，韩信可不想主动跨海进攻。 因为这样进攻，就算打赢了，幕府军队也可以沿着陆地从容撤退。 到时候，这倭国的战事，就要长期化了。 韩信拿出倭国地图，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他要找到一个方法，最好是能把幕府十万大军给一勺烩了。 此时，大明顺天府。 朱由检按例举行大朝会。 自从皇帝下令进攻倭国之后。 朝堂上的大臣们就开始消极怠工。 在这些大臣们看来，现在明朝的两个心腹之患，建奴和蒙古，都被消灭。 下面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内修德政。 继续关起门，做天朝上国的美梦。 而不是对外开战。 他们眼见皇帝有些穷兵黩武的意思，心中都很不满。 朱由检当然也知道这一切，但这些大臣们毕竟也没有直接反对，所以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在心中打定主意，要想办法从系统里多招聘一些靠谱的文官，来取代朝堂上的重臣。 朱由检道：“崇祯二年就剩一个多月了，今年朝廷虽然接连对外用兵，但因为范蠡十分能干，所以朝廷的财政也宽裕许多。” “朕打算明年继续修整黄河水道，诸位爱卿有何意见？” 大臣们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圣明。” 这时，曹化淳快步走进大殿。 “陛下，好消息，韩信将军传回消息，九州岛已经全部拿下了！” 朱由检一听，大喜。立刻让曹化淳把韩信的奏折拿过来。 他一边阅读，一边点头。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让人把奏折分给大臣们传阅。 大臣们一直反对皇帝出兵，现在韩信大获全胜，以极小的代价，就夺取了九州岛的地盘。 如此大胜，可以狠狠地打这些大臣的脸。 朱由检道：“萨摩藩的岛津氏虽然曾经入侵琉球，但现在改邪归正，投靠大明，朕便既往不咎。” “现在幕府军队开始转攻为守，此战或许会长期化。来人，给江南传令，让范蠡这个月，不要再往顺天府送银子了，而是直接在当地买粮，送去倭国。” 朝中大臣们听到这里，对视一眼，眼中出现兴奋之色。 战事只要长期化，他们就有借口推动朝廷退兵了。 严格说起来，这些大臣都不是奸臣。 但他们被理学思想洗脑太严重，左手重文轻武，右手内王外圣。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忠臣爱国的方式，就是把皇帝从穷兵黩武的道路上拯救回来。 现在他们发现自己有了动手的机会，怎么能不兴奋？ 朱由检眼光扫过大臣们，把他们的神色收入眼中，呵呵冷笑。 韩信是什么人物？ 不管是当初在汉中，搞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还是后来攻略赵国时的背水一战。 都说明了韩信不是个寻常将领。 他最会抓住机会，给敌人致命一击。 倭国的幕府想要固守，结果只会是自讨苦吃。 到时候，这些朝中大臣，还有的是惊讶的时候。 朱由检轻轻摇头，坐回龙椅正中。 北九州。 韩信在研究了一阵倭国地图之后，目光突然投向了九州岛东方的四国岛。 幕府的军队驻扎在下关，而且为了修筑防线，从附近的大名那里征调士兵和民夫。 四国岛一定很空虚。 如果把倭国比作躺倒的妇人，那么四国岛就是这妇人脖子下面的枕头。 四国岛西部连接四国岛的大分，东边则正对着倭国的重镇，大阪。 四国岛北边，隔着短短的濑户内海，与本州岛的西南遥遥相望。 只要明军攻入四国岛，然后做出一副奇袭大阪的样子。 幕府高层一定会坐不住，调集军队东进，到大阪去防御。 这时，明军就可以兵分两路，一路跨海进攻马关。一路从四国岛北上，攻击幕府东进的军队。 两面包夹之下，一定能给幕府一个深刻的教训。 韩信摸着下巴：“最好是能彻底包围住幕府的主力，一战全歼！” 他做出决定之后，便不再犹豫。 此时，大明的十万大军，已经全部到达九州。 除去镇守各地的一万军队，韩信手中有九万机动兵力。 他留下五万人，在北九州，随时准备跨海进攻。 另外四万人，秘密机动到大分，趁着四国岛上的大名一个不注意，在夜里发起猛攻。 等到天亮时分，四万明军已经跨过丰后水道，登陆了四国岛。 四国岛上的土佐藩，也一直对幕府不满。现在见大明天兵到来，而且有岛津氏这个榜样在前，也光速投诚。 在土佐藩的带路党指引下，明军一天内突进上百里，兵锋直指大阪。 消息传到马关，德川家光瞬间呆住。 他咬牙切齿道：“当年神君大人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把所有外样大明都赶尽杀绝！” 德川家康死后，被供奉在东照宫里，幕府上下，尤其是他的子孙，一般都称呼他为神君。 松平信纲听到这话，赶忙开口道：“将军，慎言！别忘了我幕府大军后方的毛利藩，也是外样大明！”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悚然一惊。 要是毛利藩也投靠大明，他在马关的十万大军，岂不是马上就要被包围？ 德川家光立刻道：“大阪不容有失，我立刻带兵去守卫大阪！” 松平信纲连忙点头：“将军说的是，请您立刻带五万大军东进，至于这马关，请交给臣来守备。” 第六十四章 对台戏 听到松平信纲的话，德川家光一脸感动。 这毛利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造反，到时候，马关这里就会陷入绝地。 松平信纲肯留下来，肯定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德川家光道：“信纲，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松平信纲摇头。 “将军，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大明军队，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备，都远胜我倭国军队。” “将军您必须训练新军，才能与明军作战。” “只有臣率兵死守马关，卡住明军的后路，您才有时间啊。” 德川家光听完，重重点头。 “请爱卿放心，等我回到江户，一定迅速编练新军，到时候就带着大军来救你。” 松平信纲又是摇头：“将军，你千万别来，只要守在大阪和京都一带就可以了。” “咱们我国的情况，就是越往西南，反骨仔越多，越往东边，忠臣就越多。” “您率兵来救我，说不定后路上哪个大名就又造反了，断了您的后路，到时候别说救我，您的大军也得交代了。” “将军，大明军队虽然强大，但毕竟是外人，只要您坚定守住，时间一长，我们倭国的百姓一定会站起来反抗明军，到时候战局就有转机了。”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只好点头。 “好吧，我这就带兵去大阪。” 当晚，德川家光连夜带着六千骑兵，和四万多精锐步兵，向东边撤退。 松平信纲带着五万左右的弱兵，留守马关。 韩信在四国岛得到消息，微微一笑。 “呵呵，幕府军队果然东撤了。传令全军，我们停止向东，立刻向北，跨过濑户内海，突袭幕府主力！” 随着韩信一声令下，四万明军立刻向北突击。 坐着土佐藩贡献的渔船，跨过濑户内海，来到本州岛上。 此时，幕府军队还不知道大明的动向。 德川家光三步一回头，看向马关的方向。 “哎，此次与松平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就在他感叹时，远处传来一声炮响。 韩信率领的四万大军，已经攻了过来。 “明寇是从哪里拉力的？”德川家光大惊失色：“赶快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做出防御姿态。” 但是幕府军为了快点赶到大阪，一直在急行军。 阵型拉得极长，哪里是他一道命令，就能立刻改变的。 随着明军的推进，幕府军队只能以添油战术，一点一点地赶到前线。 眼见明军越来越近，德川家光一咬牙。 他虽然是太平将军，但毕竟才是幕府第三代统治者，该有的决断力还是有的。 他知道幕府此战大概率要失败，便果断下令。 “传令后队，不要再前进了，立刻向北出发，沿着北边的海岸线，向东前进。” “骑兵部队保护我本人，绕过眼前的明军，快速返回大阪！” 说完，他就带着身旁的六千多骑兵，开始跑路。 这些骑兵中，除了五千个幕府本家的骑兵。其余一千多，都是幕府从其他大名那里征召来的。 他们眼见幕府军队败退，都打起了小算盘，纷纷偷偷逃走。而幕府本身的骑兵，一路上也有掉队的。 等到了大阪之后，德川家光身边的骑兵，还不到五千人了。 后续几天，他又收拢了一些残兵败将，加起来也就刚刚到三万人。 想起当初幕府十万大军一路向西的盛况，德川家光眼角一酸，差点哭出来。 有人哭就有人笑。 韩信率领军队大获全胜，斩杀和俘虏，加起来接近两万。 附近的毛利藩听说大明大获全胜，也不负众望，立刻跳反。 毛利藩的首领毛利秀元，亲自来到大明军中，拜见韩信。 韩信此时拿着战报，稍微有些糟心。 虽然此战肯定是大胜，但幕府将军本人逃走了不说，还至少带走了五千骑兵。 而被自己打乱的幕府军队，估计也会重新投奔过去。 到时，幕府手里还能有两三万大军。 加上一开始留在江户的两万军队，那就是五万人。 韩信本来的打算，通过一场战斗全歼幕府主力，看来是做不到了。 他听见毛利秀元来拜访自己，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锦衣卫给他通报倭国历史时，提到倭国也曾有过南北朝。 既然现在用军事手段消灭倭国的想法，已经不太可能做到。 那么可以通过政治手段嘛。 韩信立刻接见毛利秀元，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 “毛利将军，我想让你另立一个幕府，反对德川家的江户幕府，你看好不好啊？” 毛利秀元狂喜之下，赶忙答应。 但很快，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不少事情。 大明要扶持自己建立幕府，当然是好事。 但自己和大明无亲无故，万一大明皇帝哪天改变主意，想找其他带路党，自己不就麻烦了。 到时候江户那边容不下自己，新的带路党也容不下自己。 于是毛利秀元站起身，对着韩信讨好说道：“韩将军，我有一女，愿献给大明皇帝陛下。” 毛利秀元心道：若能跟皇帝攀上亲戚，当上大明国丈，那么这幕府将军的位置，应该就能坐稳了。 韩信听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 他前世就是在女人身上翻车，被吕后给设计了。 而现在朱由检的后宫里，似乎没有什么自己人。 现在毛利秀元愿意走自己的路子，给皇帝送女人。这岂不是正好能在后宫里有个强援。 于是韩信拉住毛利秀元的手：“毛利将军有如此孝心，相信皇帝陛下不会拒绝的。我这就派人护送令爱前往顺天。” 毛利秀元听到这里，喜不自胜。 “多谢韩信将军栽培。” 韩信一摆手，直接开始写奏章，把毛利秀元的女儿的事情写上去。 写到一半，他突然抬头问道：“对了，毛利将军，您女儿芳名是什么啊？” 毛利秀元道：“哪里称得上芳名，单名一个兰。” 韩信听完缓缓点头，把奏章写好，命人送了出去。 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向毛利秀元，说道：“毛利将军，现在，咱们该谈论一下，马关那里幕府军队的事情了。” 毛利秀元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韩信将军，这松平信纲手里还有五万军队，虽然都是些弱兵，但那里本就有城墙，最近一段时间，幕府又征召大量民夫修建了石墙。” “如果要强攻的话，死伤恐怕会很大啊。” “依我看，不如就围困他们，等城内的粮食吃完，他们自然会投降。” 这说法老成持重，从纯粹军事的角度，倒不能说错。 但是韩信摇头。 他要另立一个幕府和江户打擂台。 那么这个新幕府，就必须展现足够强大的战斗力，才能让各地的大名心中动摇。 靠围困南下马关，虽然眼下的损失会小一些。 但倭国其他大名一定会小看新幕府。 他们要是都站在江户一方，那么以后的损失，绝对比强攻马关的损失要大。 于是韩信拍板道：“这马关，必须强行攻下！” 第六十五章 倭国新附军 三天之后，大明的军队彻底包围了马关。 自从德川家光带着几万人撤退之后，松平信纲就把港口附近的军队，全都撤回了城内。 他手头只有区区五万人，后路上还有许多随时可能跳反的大名，要是再分兵，那可就是自取死路了。 同时，他还在疯狂地搜刮粮食，试图坚守城池，为德川幕府争取更多的时间。 当明军从马关的后方包围上来时，松平信纲长叹一口气。 “完了，东边的毛利藩果然造反了，也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安全地撤走。” 但他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大明的火炮就开始发威。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军的舰队开到城外，近距离用火炮直射。 虽然射击的效果一般，但也让城内的幕府军不堪其扰。 城外，韩信坐在大帐里。他召集了明军上下的陆军将领，坐在一个巨大的沙盘面前，观察着马关的情况。 在毛利藩跳反之后，明军对于马关城内的了解已经十分深入，所以这沙盘也制作得格外精美。 甚至连城中的水井都做了出来。 韩信看着陆军将领们，微微一笑道：“诸位都是我大明的精锐，许多人更是屡立战功，从广宁城下，到辽河岸边，再到蒙古草原，一路征战到现在。” “所以陛下才会派你们来到倭国，进行这场灭国之战！” “要知道，东方各国，或者如朝鲜一般，臣服我大明，或者如南洋诸国一般，向我大明朝贡。” “唯有这倭国，不仅偏安一隅，不服王化，甚至还曾进攻朝鲜，与我大明交手、为敌！” “此战是我大明军队到倭国之后的第一场硬仗，大仗！希望诸位都奋勇作战，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也别让你们过往的荣誉蒙羞。” 所有将领听到这里，热血沸腾。 大明是传承了两百多年的老店，但现在的明军，却是朱由检另起炉灶拉出的新军。 所以生机勃勃，闻战则喜。 与朝堂上那些极度保守的文官不同，全是主战派。 他们听到韩信的战前动员，立刻齐声道：“我等一定尽心竭力，拿下马关。” 韩信听到他们的回话，缓缓点头，然后说道：“现在马关城中的倭军，据守城池，你们都有什么进攻想法吗？” 这话一出口，诸位将领面面相觑，说起来，他们之中，还真没人打过攻城战。 韩信见他们不说话，就起身走到沙盘跟前，挥手示意他们也跟过来。 他大手划过沙盘，开始做出安排。 “马关城本就是倭国的重要港口，而且过去一段时间，倭国为了抵抗我大明天兵，又在城内外修筑了大量攻势。” “如果不管不顾地就这么冲上去，伤亡一定不小。” “所以我命令，先让海军用大炮轰击城墙，削弱他们的防御，陆军则打造工程器械。” “同时依靠人数优势，轮番试探进攻，骚扰倭军，降低他们的士气。” “待万事俱备之后，再发动全面攻击。” 明军将领对视一眼。 虽然这种打法听起来不太过瘾，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思路，于是纷纷拱手道：“谨遵将军命令。” 韩信微笑点头。 其实还有些战术，他早已做出安排，但却没有对眼前的将士们说。 那就是他让几个投诚的倭国大名，在各自的领地上拉壮丁，编练成新附军。 在明军主力正式进攻之前，先用新附军进攻，消耗倭国守军的力量。 等倭国守军被极大地削弱后，大明军队再发起进攻。 但这手段不太光明正大，有损大明的威严，所以韩信就没有说出去。 反正战争由胜利者书写。等大明征服倭国之后，这些事情都会被扫入历史的角落，根本没人关心。 天下人只会知道大明军队攻无不克，只用了极少的代价就攻占马关。 但此事可以瞒着前线将士，却不能瞒着皇帝。 韩信把前线的战争计划写成奏折，用快船送往顺天。 顺天的朱由检看到奏折后，当即准许。 他是大明天子，自然要对大明将士的生命负责。 任何能降低将士们伤亡的手段，他都愿意使用。 何况他对倭国人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多死一些倭国百姓，对于日后控制倭国还有好处呢。 于是朱由检给韩信回复道：“韩爱卿不必着急，只要能拿下倭国，就是打上几年都是值得的。朕已经命令江南各地向你处发运粮草和金银，后勤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等韩信接到圣旨后，一脸感动。 自古以来，大军在外，最害怕的还不是敌人强大，而是后方的猜忌。 现在皇帝对他百分百信任，韩信怎能不敢动，他当即下令： “传令全军，在准备进攻的过程中，每日也要进行训练，切不可放纵。” 明军在进行准备，毛利藩等一众投靠明军的大名们，则在疯狂拉壮丁。 短短十日之间，他们就在自己的地盘上拉出了五万壮丁。 然后用他们麾下的武士来充当下级军官，指挥壮丁们做简单的训练。 等这些新附军稍微能用之后，毛利秀元赶忙跑来参见韩信。 “大将军，我们的新附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攻打马关！” 韩信看见毛利秀元那一副讨好的样子，轻轻点头道： “新附军的士气如何？” 毛利秀元赶忙道：“士气还不错，那些泥腿子听说要为大明天兵服务，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韩信听到这里，不置可否。 这话一听就是假话。但话的真假不重要。 这新附军能不能当合格的炮灰，去削弱松平信纲的军队，这才重要。 于是韩信道：“既然如此，就请你前面带路吧，我要去新附军的营地看看。” 毛利秀元脸色一变：“大将军，这新附军虽然战斗意志很高，但毕竟都是新兵，万一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依我看，您还是别去了。” 韩信一摆手：“别说那么多，前面带路。” 毛利秀元听到这话，只好苦着一张脸，带韩信一路向东，来到新附军的营地。 他心中更是一阵担忧。 这新附军都是强拉的壮丁，每天都有因为当逃兵，而被武士们捉回来吊打的。 就是他到韩信处报告之前，营地门口就挂着十几个逃兵。 韩信要是见到这一幕，肯定会失望。 毛利秀元心中叹气：“哎，看来我这个新任幕府将军的位置，是没得坐了。” 第六十六章 马关之战的开始 等韩信到了营地门口，看见那十几个逃兵，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是打老了仗的将军，几天时间拉出来的军队，要是没有逃兵，那才离谱呢。 韩信回头问道：“每天的逃兵多吗？逃走的人能抓回来多少？” 听到韩信的问话，毛利秀元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回禀韩大将军，每天要跑七、八十人，能捉回来五、六十个。” 韩信听到这里，心中倒是很满意。 五万大军，每天只跑不到一百人，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可见这倭国的武士们，倒还真有点东西，能在大体上控制住新附军。 韩信道：“看来新附军倒还可用，明日开始，就让他们去攻城吧。” 毛利秀元听到这话，喜出望外。 “请大将军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全力出击，为大明军队效力，狠狠地打击城内的德川军队。” 韩信面无表情。 攻城战，就是进攻者的血肉，和防守者的意志之间，进行的一场消耗战。 他让大名们召集新附军，主要目的是打击幕府军的士气，次要目的是消耗他们的气力。 至于新附军能拿下多少战果，消灭掉多少幕府军，甚至能不能夺下一些阵地？ 这些事情，韩信从没有指望过。 此战的主角，只能是明军。 第二天一早，在大明海军的隆隆炮火声中。 新附军用散漫地阵型，开始冲击马关城。 幕府一方其实也有些库存的火炮，但德川家光东撤的时候，把精锐武器都带走了。 所以现在松平信纲，只能让手下军队，用传统的弓箭，去进行防守。 松平信纲站在城内的高台上，用一台单筒望远镜，看着城外的新附军。 数十年前，欧洲人就开始到倭国做生意，倭国人称呼他们为南蛮。 倭国手中的火枪和大炮，也多是从“南蛮”手中购买的。 至于这单筒望远镜，自然也是如此。 松平信纲看着新附军，在己方的箭雨下，瞬间倒下许多人。 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哈哈，这些明寇，也不过如此嘛！” 他身后站着不少德川家的将校，听到老大的话，也赶忙附和道： “当年丰臣秀吉不能击败明军，都是他太菜了。要是当时由咱们德川家的神君出马，一定能顺利拿下朝鲜，甚至占领整个大明。” “是啊，我德川大军，天下无敌啊。” 松平信纲听到手下人的吹捧，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然后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松平老中，我看城外进攻的敌军，不像是明寇，反倒像是我们倭国的军队啊。” 老中是幕府的一个官职，约等于中原的丞相。 松平信纲眉头一皱：“明寇入侵之后，有不少大名造反，加入明军。所以在明军的进攻序列之中，出现一些倭国军队，也是正常的。” 他见那人还要在说话，赶忙挥手：“来人，把这个说怪话的人拉出去。” 看着那人被拉下高台，松平信纲才长出一口气。 虽然幕府军主动退守马关，但德川家统治倭国这么长时间，在倭国还是很有些根基的。 而且幕府一直防着西南的这些大名，在他们那里安插了大量的探子。 这些探子虽然不能阻止大名造反，但却能传递消息。 所以松平信纲对于最近一段时间，马关城外发生的事情，也很有了解。 他已经知道毛利秀元为了讨好明军，主动拉了不少壮丁，叫什么新附军的，要来进攻马关。 而且刚在他在望远镜中，也看见了攻城军队的样子。 他能肯定，城外的兵马就是倭国人。 但松平信纲害怕说出事情，会损害守军的士气，所以故意把他们说成是明军。 等所有将士们离去，松平信纲长叹一声：“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纸里包不住火，等守军发现城外进攻的，都是附近的百姓，这士气……” 松平信纲一阵摇头。 他手中的五万军队，其中四万人，都是他从江户带来了德川军队，是直属于幕府的旗本，他们估计没什么问题。 但另外一万人，可都是幕府一路上拉来的士兵。 在知道真相后，这些人的士气恐怕就要完蛋了。 松平信纲默默道：“城外这明军的主将，只是略施小计，就废掉我五分之一的兵力，真是不可小觑啊。” “哎，也不知道这马关城能守多久，主上在大阪一带，有没有足够的时间练出大军。” 松平信纲的目光，望向东方大阪的方向。 马关以东七百多里，大阪城中，德川家光似乎感受到了松平信纲的目光。 他的眼神从西方收回，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率兵离开马关后，在路上被明军突袭，损失惨重。 只有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骑兵，大体上还保持完好，此时还有四千多人，建制也比较完整。 但其余步兵，可就损失惨重。 也就是趁着明军不熟悉地形，才勉强逃回两万多人。 而这两万多人，不仅丢盔卸甲，而且建制全乱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没有一两个月的修整，根本上不了战场。 所以在刚逃到大阪的时候，德川家光一日三惊，一听到城外有动静，就当作是明军打了过来。 随时做好了再次跑路的准备。 一直到几天前，他听说明军去围攻马关，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哎，总算有了喘息之机啊，只是可惜了松平信纲这个忠臣。” 德川家光一阵摇头。 他身后站立的幕府大臣见状，赶忙劝道。 “将军，您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赶紧振作起来，同时传令关东诸大名，都带兵来大阪，听您的指挥。” “这样，一来可以挡住明军未来的进攻，二来，也能防止他们生出二心。” “要知道，关东的大名虽然更为忠诚，但也不是没有反骨仔的。”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耸然一惊。 “你们说得对，我这就下令。” 德川家光立刻写下书信，传给各大名。等做完这一切后，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西方。 “哼，明寇先前占据优势，不过是因为西南的反骨仔太多，而且九州、四国的地形也太复杂，所以我幕府大军，才被明寇抄了后路。” “而大阪附近，都是我幕府的忠臣，而且地形狭窄，易守难攻。” “如果明寇敢来，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然而不管德川家光如何重振信心，都改变不了马关城的战局。 随着新附军的情况终于传开，松平信纲手中那一万军队，士气崩了。 第六十七章 毛利军，出击 松平信纲巡视城墙，看见东倒西歪地守军，有气无力地射箭。 偷偷叹了口气。 这些守军，都不是幕府的嫡系，对于城外的新附军来说，算是半个老乡。 让他们对着老乡射箭，他们当然会放水。 松平信纲见新附军越冲越近，只好下令，让幕府主力接管这片城墙。 果然，幕府主力对城外的新附军没有任何感情。 箭雨重新落下，新附军的攻势又一次被打退。 但对于马关城中的幕府军来说，形势已经开始不利起来。 城中虽然有些工匠作坊，但能做箭头的铁矿，和能充当箭杆的木材，总是有数的。 随着这段时间的消耗，城中的箭矢数量，已经下降了许多。 而当那一万非嫡系部队，开始摆烂之后。 松平信纲也只能让幕府的嫡系守城。时间一长，他们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力气也损耗了许多。 松平信纲又是长叹：“给后勤传令，所有守城将士，都要多加一份餐饭。” 听到手下的回复后，他才把目光投向城外。 只见远处明军的营地，炊烟袅袅，一阵阵肉香传来。 “哎，明军的后勤看来还很通畅，可城内……” 松平信纲摇头。 明军大营之中，韩信正在宴请投靠明军的诸位大名。为首的正是毛利秀元。 这几日中，这些大名组织的新附军，虽然没有拿下什么说得过去的战果。 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韩信才举办这个宴会，来犒劳他们。 “诸位，你们这段时间的功劳和苦劳，我都会记在心里，他日我一定向大明皇帝报告，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封赏。” 几位大名对视一眼，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起身道：“多谢韩大将军栽培。” 就在这宾主尽欢的时候，一个太监推门而入。 “陛下有旨，毛利秀元之女，兰儿，姿色上佳，朕心甚慰，今纳入宫中为妃，封毛利秀元为侯爵，钦此。” 韩信听完之后，冲着毛利秀元一拱手。 “哈哈，毛利老哥，你现在可是皇亲国戚了。” 其他大名听到这里，也羡慕地看向毛利秀元。 虽然他女儿只是个妃子，但毛利秀元也能算半个国丈。有个这个身份，那么推翻德川之后，大明肯定会选他当代理人。 本来，其他大名都还有在马关之战中好好表现的心思，试图讨好韩信，让他在朝廷上美言几句，让自己来取代毛利秀元的位置，当大明的头号带路党。 可现在，这个机会是肯定夺不走了。 其他大名对视一眼，心中暗叹：“哎，咱们怎么就没有个漂亮闺女，送给大明皇帝呢。” 毛利秀元感受到其他大名的羡慕嫉妒恨，猛地一挺胸口，志得意满地看向他们。 自家那女儿，小时候就有算命先生看过，说是能嫁到江户去。他本以为这是要进幕府将军的大奥，没想到直接嫁到顺天府了。 “虽然这算命先生算的不准，但我也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毛利秀元哈哈大笑，对着韩信敬了一杯。 “这都是靠韩将军的提携啊，没有您的举荐，小女怎能被皇帝看中。” 一番宴饮之后，毛利秀元回到自己的营地。 这段时间，他不仅是在领地里拉壮丁，为大明组建新附军。 他自己的家臣们，也召集了全部武士和足轻，拉出了一万人的队伍。 毛利秀元回到营地后，宣布了他女儿进宫当妃子的消息，他的家臣们听了，都喜形于色。 倭国虽然游离于天朝势力范围之外，但受到了中原巨大的影响。 中原王朝历史上该有的传统艺能，比如枕边风，比如后宫干政，倭国也一样有。 现在毛利家的女儿进入大明皇帝的后宫，他们的未来可就有保障了。 毛利秀元道：“先前我一直不敢让咱们的主力出动，就是怕把老本拼光之后，大明翻脸不认人。” “但现在，我可没有这个顾虑了。” “明天开始，我军亲自到新附军的后边压阵，一定要把咱们毛利家的气势给打出来！” “哈！” 众家臣纷纷弯腰。 第二天一早，韩信接到毛利家主力出动的消息，满意微笑。 “陛下只是从后宫中拿出一个位置，就换来一万精兵，这买卖真是划算啊。” “朝廷上下都说范蠡是财神爷，一年能给朝廷上交千万两银子。” “可在我看来，咱们皇帝才是做买卖的好手。” 韩信站起身，招来后勤军官。 “毛利家既然主动出击，我大明也不能毫无表示。这段时间，从国内运来多少金银和粮草？” 后勤军官拿出账本仔细一看，然后才说道： “回禀将军，朝廷给咱们送来了五十万两银子，另外还有上百万石粮草。” 韩信满意点头。 在攻克北九州时，这么一座商业重镇，城内的府库中也只有三万两银子。 现在朝廷送来五十万两银子，哪怕韩信从中拿出十分之一，去犒赏毛利军，也一定是笔了不得的巨款，足以进一步激发他们的战斗力。 于是韩信微笑道：“传我命令，拿出五万两银子，送到毛利军的阵地之中，另外，再挑些好马和好盔甲，一并送过去。” “他们倭国的盔甲，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倒还威猛，但防御力量不行。” “毛利家是咱们未来要扶持的势力，他们的高层，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死了。” 后勤官听命行事。 当他押送着物资来到毛利军营地后，毛利秀元看到银子，眼睛都看花了。 倭国虽然盛产金银，但此时，那些大的近况银矿，都还没有开采，所以倭国的高层，都没怎么见过钱。 就连大名的势力收入，也是用封地里粮食产量来计算。 韩信命人送来的五万两银子，直接把他给砸晕了。 “大明可真是太富裕了。” 毛利秀元感叹道。 至于毛利家的那些武士，则对明军的铠甲爱不释手。 当年丰臣秀吉入侵朝鲜，毛利家的将士也曾跟随。 当时的毛利武士，就对大明军官的铠甲十分眼热。但当时倭军败多胜少，根本没有多少缴获。 就算极其幸运地得到几领盔甲，也被丰臣家的高层拿走，后来又归了德川家。 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也有机会得到这些铠甲。 “大明工艺，巧夺天工啊。” 良久之后，毛利秀元才从银子的光芒之中清醒过来，他大声说到： “大明天子如此重赏，我毛利家必须做出反应。” “传令全军，出击！” 第六十八章 总攻 随着毛利家的一万军队加入战局，马关城的形势一下子不妙起来。 在过去几天的攻城战中，幕府军的士气和体力，就已经受到了很大打击。 至于弓箭，更是损失了不少。 毛利家这一万生力军的加入，顿时让幕府军的压力倍增。 “松平老中，不好了，敌军已经攻打到石墙边上了。” 传令兵跑到松平信纲面前，心急火燎地报告道。 所谓石墙，正是前段时间，幕府军修筑的所谓明寇防垒。 这道石墙在马关城墙之外一百步远，可以看做是马关城的第一道防线。 松平信纲通过单筒望远镜，看见了这次进攻军队，身上的一文字三星纹章。 他长叹一口气：“是毛利家的主力，也加入到进攻中了。” 此话一出，所有幕府军高层，都感受到了压力。 毛利家在当年倭国战乱之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势力，虽然后来投降德川家，但实力损失不大。 现在，他们加入明军一方，主动出击，很可能代表着西南大名，已经彻底地投向大名。 有了这些本地带路党的全力支持，幕府已经不可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了。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和大明东西对峙，把倭国一分为二。 他一阵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抛开。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坚守住马关城。 他们在这里守住的时间越长，德川家的余地就越多。 于是松平信纲道：“立刻派兵五千支援石墙，一定要打退毛利家主力的进攻！” “这十多年来，幕府从来没有信任过毛利家，一直在防备他们。” “他们就算在暗地里做好了准备，能调动的兵马，最多也就一万。” “只要我们杀掉其中两三千人，那么毛利军就会伤筋动骨，以后的作战，他们就只能围观了。” 听到松平信纲的安排，其他幕府军的将军们，也微微松了口气。 是啊，就算是毛利家彻底投靠大明，大明也不可能真就对他们毫无戒心。 毛利军队受到重创之后，大明不可能用自己士兵，为毛利军补员。 所以松平信纲的算法没错，只要杀掉两三千人，就能让毛利家的一万人退出战场。 随着松平信纲一声令下，幕府军做出了反应。 城墙上射出的箭矢密度，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而从城内冲出的五千军队，在石墙后稍微重整了一下阵型，就越过石墙，冲着毛利军发起冲击。 毛利秀元哈哈大笑：“来得正好！” “我正要让德川家，见识一下我们长州武士的强大！” 他主动率军，冲了上去。 远处，韩信也站在一处山包上，用望远镜观察战场情况。 这批望远镜，是朱由检命令葡萄牙匠人制作的，远比倭国买到的望远镜要精良。 韩信通过镜片，对战场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见到毛利军和幕府军交战之后，马关城墙上的箭雨很快停下。 便知道机会来了，他猛地一挥手：“传令全军，立刻发起总攻。” 传令兵马上问道：“将军，主要进攻方向在哪里？” 韩信淡淡道：“所有方向都是主攻。” 松平信纲手中有五万人，其中一万人的士气已经崩溃，剩下四万人中，又有五六千人，去迎战毛利军。 城中能战之兵，不过三万五千。 而韩信手中的军队，则有九万明军，还有其他大名的两万多军队。 此时的情况，正好和一个月前，幕府大军与明军隔海对峙时，完全颠倒。 明军有三倍的兵力优势！ 所以韩信才下令，不需要区分主攻方向。 明军早已摩拳擦掌，现在得到军令，当然好不耽搁。 立刻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 杀声震天。 将马关城中的松平信纲，吓得一激灵。 “明军这是发起总攻了？” 他赶忙起身望向城外，满目所见，都是大明的日月同辉旗。 “不好，中计了，毛利军不过是个诱饵，明军用他们吸引我军出击，他们好趁机来攻城！” 松平信纲一拍大腿，就想把城外的军队召回。 但其他人赶忙拉住他。 “老中，不行啊！现在城外已经交手，如果我们把军队撤回，那么他们一定会溃败。” “如果毛利军趁机攻破城门，那一切可都全完了。” 松平信纲听到这里，茫然坐下。 “这马关城才守了半个月，难道就要失手了？”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看见自家老中的样子，幕府的将士们叹了口气。 松平信纲虽然平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毕竟是大名二代出身，没有经历过挫折。 一旦遭遇重压，就现出原形。 将士们于是绕开松平信纲，自行商量一阵后，做出了战略部署。 城外的军队不能动，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至于开始攻城的明军，则要坚决抵抗。 这些安排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对于陷入茫然的松平信纲，则完全是救命稻草。 听完将军们的报告后，他连忙点头：“就按你们说的办。” 于是，激烈的攻城战，瞬间爆发。 幕府军再一次开始射箭，攻击城外的明军。 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明军已经打造了大量的攻城武器。 包括冲车和楼车等。 在工程器械的掩护下，幕府军射出的弓箭，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明军主力顶着箭雨，顺利抵达马关城下。 而此时，石墙处的幕府军，已经腹背受敌。他们正前方要与毛利军交战，侧面方向，明军也已经杀了过来。 夹击之下，这五千多军队迅速崩溃。 毛利秀元见状，赶忙命令手下用倭语高喊“投降不杀”。 这些军队见大势已去，也只好投降。 毛利秀元派一千人马，把这些投降的幕府军押送到后方。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八千多人，加入到攻城之中。 明军一方的兵力已经增加到十二万。 而且不仅是有人数优势，还有装备和士气优势。 在明军的雷霆压力下，马关城岌岌可危。 后方观战的韩信见状，点头微笑。 他身边的锦衣卫赶忙拍马屁道：“韩将军此战只用一个时辰，就要拿下马关，可谓是一战成名。” 韩信微微摇头：“此战还没有最终胜利，你可别 第六十九章 城墙上的激战 韩信站在山包上，望着远处的马关城。 炮火声中，明军已经进攻到城下，开始与城墙上幕府军交战。炮声渐渐停止。 幕府军的弓箭手退了下去。反而是明军的弓箭手，开始登上楼车，向城内射箭。 虽然明军已经开始列装火绳枪。但在攻城战时，还是不如弓箭好用。 明军箭如雨下，落在城墙后方，形势似乎极有利于大明一方。 但韩信的眉头微微皱起。 德川开国不过二十多年，幕府上下，虽然远不如当初打天下那般不要命，但毕竟也没到衰落的时候。 历史上的幕府有二百六十年的国运，现在不过才用掉十分之一。 如果是中原王朝的角度，现在幕府还正处在国力上升期。 先前明军在北九州之战，是用了海盗的武器。 突袭四国岛，以及偷袭德川家光的部队，又依靠了当地大名的跳反。 总而言之，都是取巧了。 即便连韩信，也有些小看了幕府军的战斗力。 然而到了硬碰硬的攻城战，马关城内的幕府军在绝境之下，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在韩信的望远镜中，只见幕府军在大明箭雨之下，竟然也毫不退缩，与明军厮杀在一起。 不时还能看到幕府军士兵，抱住明军士兵，从城墙上一起跳下。 韩信叹气道：“没想到倭国之中，也有如此多的忠义之人。幸好倭国内部不稳，如果没有那些投靠过来的大名，恐怕我麾下这十万明军，还真拿不下我国……” 他身后一个锦衣卫小声说道：“回禀韩大将军，这应该就是倭国所谓的武士之道。” 韩信摇头：“不管他是什么道，这马关城，都是势在必得。” 韩信很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明军上下小觑幕府军，这既是失误，但也是优势。在这种小瞧之下，明军可以接受远超出一般情况下的伤亡。 正常作战，军队损失掉两、三成的兵力，就无力再战，必须拉到后方重振旗鼓。 攻城时，士兵要冒着城墙上的远程武器进攻，又只能通过云梯来攻城。 每一次进攻，都是添油战术。城下的部队的战损会快速增加，到时就只能把他们拉下，换上另一支队伍。 而另一支队伍还要重新再推进。 这也是攻城战往往旷日持久的原因。 现在明军能忍受的战损更高，而且幕府军已经连战连败，士气也还较为低落，正是一口气拿下马关城的好机会。 如果错过今天，那么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就会破灭，幕府那边的士气就会振作起来。 而明军的士气则会跌落不少。 此消彼长之下，马关这里很可能打成持久战，这样一来，即便是投靠到明军这一方的大名，也有可能生出二心。 韩信催促前线明军，加紧进攻。 但前线的将军却派人回报：“大将军，我军伤亡过大，不如稍稍退后修整片刻，然后再次进攻。” 韩信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正色道：“陛下派我军前来，正是因为你们都是优中选优的大明精锐，怎么刚刚受到一点点挫折，就想着后退？” “告诉前线，我不管他伤亡多少，我只要马关。” “传我将令，海上的军舰不要再顾忌误伤，重新开炮，轰击城内。” 此时的火炮，精确度远不如后世。 而且明军的火炮飘在海上，准确度就更低。 即便是瞄准城内，也很容易就打到城墙上，甚至城外。这样就就会造成误伤。 所以自从明军攻打到城下，明军舰队上的火炮就熄火了。 韩信周围站着的几个副将一脸焦急：“将军，这样恐怕不好吧。” 韩信淡淡道：“此时开火，自然会有误伤，但顶多误伤一千人。而如果今日拿不下马关，把攻城战拖延下去，就会多死伤数千乃至上万的人。” “难道死在炮火误伤之下的性命，要比死在敌军刀剑下的性命，要更高贵吗？” 所有副将都沉默了。 其实这也是因为这支明军是朱由检从零开始拉起来的，所以底线还很高。 要放在三四年前的明军，那可是能做到友军有难都不动如山。 哪怕没有韩信的命令，他们都要开始痛击友军了，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心理波动。要是有军令，只会坑友军坑得更加开心。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与韩信争辩。 副将们见韩信心意已决，只好把他的命令传递出去。 但传完令后，也都来到前线，加入攻城。 只留下韩信带着少量卫士，仍留在后方。 韩信拿起望远镜，看着明军士兵在炮火中前赴后继，不由得握紧了手指。 将望远镜的木质外壳，都捏的微微变形。 虽然他深知慈不掌兵的道理，刚才下令开炮，也没有一点犹豫。 但这不等于他对士兵没有感情。 自从在朝鲜开始练兵，准备攻击倭国开始。 再到登陆倭国之后，这一个月的南征北战。韩信早已对这支远征军充满感情。 下令之后，他的心中也在滴血。 韩信深吸一口气，再一次低声念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今天必须拿下马关！” 马关城墙上，此时已经成为人间炼狱。 随着火炮重新开始射击，幕府军在城内的调动，受到了严重影响。 向城头上的支援，也放缓下来。 而明军也在鼓舞之下，发挥出了最强的战斗力。 此消彼长，大明一方冲到城墙上的军队，越来越多。明军和幕府军交织在一起，猛烈地厮杀起来。 此时的幕府军最高将领，松平信纲，已经彻底失去了主见，躲在城中一处地窖里，手中握着武士刀，随时做好了城破之后，切腹自尽的准备。 但幕府军队的将领们，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一位武士猛地拍了下桌子：“现在别管那么多了，把那一万人也派上城墙吧。” 另一人迟疑道：“那一万人的士气早就不行了，派到城墙上，说不定瞬间就会崩溃，到时候。恐怕反倒会连累咱们的防线。” 先前那人摇头：“咱们的防线本就要支持不住了，把那一万人派上去，还有点机会。但如果不派，那就铁定守不住。” 反对那人叹了口气：“也是，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几位武士没有征求松平信纲的同意，直接就下了命令。 他们派出的军队虽然士气极为低落，但终究是没有直接转身逃走，所以幕府军的阵脚，倒真的稳固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黑。 第七十章 马关城破 明军进攻倭国时，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像当年的蒙古人一样，遭遇台风。 所以特意挑选了冬天发起进攻。 这个时间的选择虽然极好，明军顺风顺水地登陆，没有遇到任何极端天气。 但此时，却遇到了负面效果。 此时正是冬季，白天的时间较短。明军虽然从一早就开始攻城，但厮杀时间一长，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而且到了晚上，海水退潮，明军舰队只能撤退到更远处才能开火，因此火炮的准确度也越来越低。 随着某一发极其离谱的火炮，落到明军后方。 明军将领终于绷不住了。 一位裨将从前线撤下，来到韩信身旁。 “将军，今日还是鸣金收兵吧。” 韩信冷着脸摇头：“传令全军，挑灯夜战。今日一定要拿下马关。” 那裨将几乎要哭出声音来，他的部队就在第一线。经过这一天的交战，损失已经极其惨重。 “将军，再打下去，第一线的军队就要被打残了。” 韩信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自从陛下登基以来，我明军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今天你说要退兵，好啊，来人，拿来纸笔，让他给我写信，给陛下上折子，就说前线军队伤亡太大，所以今天咱们败上一场也无所谓。” “来啊，你写啊？” 听到韩信的话，那裨将憋红了脸。 “末将这就回去，哪怕死在战场上，也要打进城去。” 见裨将返回战场，韩信知道自己的激将法发挥了作用，才长出一口气。 前线士兵的伤亡极大，他当然也很清楚。 但他更知道，城内幕府军的情况，也绝对不会好过。 现在，到了双方都只剩一口气的地步。 只要明军挺了过去，幕府军就会一败涂地，今晚就能马关城中过夜。 但如果明军没有坚持住，让幕府军缓了过来，那马关城恐怕还能坚持数日。 锦衣卫的探子，在毛利家等大名的帮助下，已经探听到了德川家光的消息。 这位幕府的征夷大将军，正在大阪一带，大肆招兵买马。 短短几天时间，大阪附近的德川亲藩大名，就送来两万名援兵，让德川家光手中的兵力，重新恢复到五万。 “马关这里，不能拖！” 韩信收回思绪，他的目光重新落到远处。 随着他的命令传递到前线，一束束火把被点亮，如一片灯海，照亮的战场。 城墙上的幕府军也有样学样，点起无数火把。 显然，是幕府军的将领们，也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韩信仔细打量，突然面色一喜。 “幕府军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他身后的锦衣卫，适时地问出了一句：“将军何出此言？” 韩信兴奋地转起了圈子：“城墙外侧的火把多，而内侧的火把少，说明幕府已经没有什么后备力量了。” “只要把城墙上最后这一道防线，彻底突破，幕府就将一一败涂地！” 韩信咬住牙，命令舰队停止炮击。 既然城中已经没有后备力量，也就没必要再开炮压制了。 而且现在火炮的精度也已经越来越离谱，打死的明军，恐怕已经超过了打死的幕府军。 等火炮停下后，韩信带着卫士，亲自来到前线督战。 经过长久的战斗，明军的士气已经削弱得很严重。但随着韩信亲到，明军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一线的明军奋勇冲杀，幕府军的防线渐渐崩溃。不断有士兵丢下武器，转头逃走。 此时幕府已经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一线，没有督战队来挡住逃兵。 前方士兵看见那些逃走的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也开始偷偷逃走。 幕府军的逃兵越来越多。 终于，达到了那个临界点。 幕府军的防线崩溃了。 明军占领城墙之后，又绕到城墙后方，打开了城门。 这下，明军犹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 一阵阵欢呼声传来。 韩信心中一松。 “这马关城，终于拿下了。” 但他赶忙又紧张起来，把前线的将领召集回来，对他们下令道：“入城之后，不可轻易骚扰本地百姓。” “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军纪总还要保持。” 众将虽然脸上满是硝烟，但都是一脸喜色，拱手道：“谨遵将军命令。” 明军的待遇极好，而且此次攻城战虽然有些惨烈，但毕竟只打了一天。 所以明军上下，对于守军的仇恨也没有那么大。 要保持军纪，却也不难。 韩信听完，微笑点头。 他看向刚才被自己激将法，刺激到的裨将，轻声问道：“我刚才亲眼所见，你们冲在最前，可见确实是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恩。” “把你的姓名报上来，本将在天子面前，为你请功。” 那人把名字报上来，韩信记在心里。 当晚，明军彻底控制了整座马关城。 松平信纲本想切腹，但一直下不了决心，他想请其他武士帮忙，但这些武士都不肯动手。 马关城破，总要有个背锅侠。 您松平信纲是德川家光亲信，又是老中，您不当背锅侠，谁来当呢？ 于是这些武士绑了松平信纲，向韩信投降。 韩信看了一眼松平信纲，挥手示意，让他把他拖出去看管好。 随后总结了此战的结果，写成奏折，命人快速送往顺天。 数日后，朱由检看到奏折，不由地长叹。 “幕府军在绝境之中，竟然爆发出惊人战力，此战，我军虽然拉了新附军的五万炮灰，又有毛利家的一万精兵作为援助。” “但远征军本身的伤亡，也超过了一万啊。” 朱由检又仔细看了看韩信的奏折。 轻笑道：“没想到此战之中大放异彩的那裨将，竟然是左良玉。” 左良玉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可不怎么光明，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成了大明忠良。 他召集众臣，通报了情况。 司马懿劝道：“陛下莫要忧心。我大明军队是进攻一方，本就处于不利的地位，伤亡大一些，也是正常的。” “而且此战，我军消灭的幕府军队，接近两万五千，然后还俘虏了两万多人。” “自身伤亡一万，真的不能算亏。” 朱由检听完，也微微放心。 但他转念一想，倭国也是人口千万的大国。 现在德川家的地盘之内，还有大几百万的人口。 真要玩命，至少能拉出来二三十万大军。 而且随着战线向东，明军后勤压力也会变大。 此消彼长之下，远征军后面的战事，恐怕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朱由检思索一下，拍板下令。 “来人，拟旨，告诉韩信，就说朕准许他的建议，就让毛利氏在马关，另立一个幕府，进一步拉拢倭国内部的反对势力。” “同时，再调动两万骑兵，派去倭国，加强远征军。” 第七十一章 马关幕府 又是十几天后，等朱由检的圣旨到达马关城时，这座城市已经变了模样。 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这里曾经爆发过十万人级别的大战。 德川幕府夺取天下后，把倭国土地分为三种。 第一种由幕府自己掌管，称为天领。第二种交给德川家的亲戚或者亲信，称为亲藩大名和谱代大名。 最后则是如毛利家一般，最后时刻才投降德川家，他们被称为外样大名。 现在大明军队来了，一切自然就要调换过来。德川家的土地，和亲藩、谱代的地盘，都被大明收走，分配给愿意投靠大明一方的势力。 大明军队在夺取了马关之后，立刻开始扫荡附近的地盘。 虽然明军在过去一月，看似是收获大片地盘。但在这些地盘中间，还有许多仍然忠诚于幕府的势力，收缩在偏僻地带的城堡里，不服从大明的号令。 现在马关城破，大明军队分出手来，当然要彻底消灭他们。 而韩信自己，则呆在马关城中，开始处理战后的事宜。 此战之中，明军损失大约一万，好几支部队都被打残。 韩信将他们转移到北九州，让他们在后方修整。 至于新附军剩下的士兵，韩信从中选了数千人，补充给毛利家。其余军队，就全部遣散了。 所以明军此时实际上的机动兵力，只剩下六万。加上毛利家等大名的军队，也不超过八万。 并无实力继续东进，直接攻打大阪。 所以韩信把精力，就放在经营马关城上。 不过短短数日，就让城市焕然一新。 韩信接到朱由检的诏书，立刻召集城内众将听令。 因为此道诏书涉及倭国日后的大局，所以格式极为正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信等诸将劳苦功高，各有封赏如下……” “前线将士奋勇拼杀，亦有赏赐，战死与伤者多加抚恤，立功者加官三等，其余赏赐银两若干……” “另有倭国大名毛利秀元者，顺天应命，倒戈卸甲，以礼来降，特进封其为倭国大公，于马关开府建牙。” 随着朱由检诏书一起到的，还有一船来自江南的金银，和一大批官服印信。 众人得到封赏，都是喜笑颜开。 左良玉道：“陛下这一次封赏，足足拿出上百万两银子，可真是大手笔啊。” 他现在虽然才三十岁，但在明军中已经摸爬滚打十多年，经历过万历末年，和天启年间的明军乱象。 所以才有此感叹。 韩信哈哈大笑：“陛下既然不吝惜赏赐，尔等也要奋勇杀敌，报答君恩。” 众将齐齐拱手。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毛利秀元，他已经乐疯了。 毛利家在倭国所谓战国时期，闹了几十年，随后也没闹出什么名堂。还在关原合战中站错了队，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缩回老巢，装了十几年的孙子。 没想到投靠大明才刚刚一个多月，就当了新任幕府将军。 虽然这将军是在大明皇帝的封赏之下才得到的，自由度没有倭国此前几届幕府那么高。 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幕府将军啊！ 而且这有一弊，就有一利。 要是没有大明军队，他这个马关幕府要是打不过江户幕府，毛利家就一定会满门抄斩。 依附于毛利家的武士也一个都别想跑。 最好的结果反而是被拉去三条河原或者六条河原砍头。 要是没砍头，被流放到无人岛玩荒野求生，那可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现在有了大明这个后台，就算出现万一的情况，明军没打赢，毛利家的马关幕府也跟着倒台。 他们毛利家也能顺利转进大明，成为境外反倭势力。 有了这么个靠山兼后台，毛利秀元做这个倭奸，一点压力也没有。 毛利秀元跪地磕头谢恩：“大明的大恩大恩，我毛利氏一门，没齿难忘。一定为大明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韩信闻言，轻声道： “毛利公，这大明既然是封你们毛利氏总管倭国，我大明在倭国的权益，可不能受损。” 毛利秀元听到这里，含笑点头：“大明是天朝上国，也是我毛利氏的宗主，当然要有特权。” 毛利秀元当即招来家臣，写了一封谢表，上奏给大明皇帝。 这份谢表中，倭军自然完全撤出琉球。且倭国除了本土四岛之外，其他所有岛屿，都归大明所有。 而倭国全境，都可由大明任意驻军。倭国发现的矿山，也要由明国商人优先开发。 如果明国人在我国犯法，也只能交由明国官府审问。 毛利秀元本来还想给大明进献一些银两。 但韩信拦下了他。 倭国上下穷得离谱，而且现在马关幕府的地盘也不算大。 就算玩命刮地皮，顶多也就刮出个十万八万的，大明现在不缺这点钱。 还不如把这钱留给毛利氏，让他们多组建一点军队，分担明军的压力呢。 这份谢表送到顺天，朱由检看完，哈哈大笑。 “倭国无忧矣。” 至于后世史学家，则把这份谢表称为马关明倭友好条约，视为大明吞并倭国的第一步。 当下的倭国人，当然不知道自己以后可以成为幸福的大明人。 现在的倭人，不管是在马关幕府的地盘，还是江户幕府的地盘，都被搜刮到家无余财。 自从马关幕府建立之后，德川家知道自己和大明的战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全然不顾以后可能会闹出民变，玩了命地搜刮粮草，同时疯狂拉壮丁。 而马关幕府这边，毛利家虽然有大明这条退路，但能够统一全日本的机会近在眼前，他们可不会轻易放开。 所以也是一样的天高三尺。 相比之下，反而是已经划入大明地盘的诸多海岛，成了世外桃源。 许多倭国百姓逃难到岛上。 马关这边，韩信又强行命令投靠过来的大名，都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到毛利家手里。组建一支政令统一的军队。 当然，韩信也不是只有大棒，在大棒之外，他还给出了胡萝卜。 他与这些大名约定好，等击败江户幕府之后，便把德川家的田地拿出一半，也就是倭国全部耕地的六分之一，分给他们，作为奖赏。 有了这根胡萝卜吊在眼前，马关幕府一方的大名，就像驴子一样，绕着磨玩命地转了起来。 马关幕府的军队，很快便到了五万人。 第七十二章 第三次大阪之战 马关幕府和江户幕府，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之中，过完了这一年。 马关幕府一方，此时已经是大明的藩属国，当然要用大明的国号，也即崇祯三年。 而大明的远征军，也在倭国过了一个较为安稳的春节。 大明朝廷现在财政宽裕，自然不会亏待士兵。 而随着这段时间的修整，韩信调到九州修整的军队，也恢复了战斗力。 等出了正月之后，朱由检从本土调动来两万骑兵，也到了倭国。 经过短暂的适应之后，指挥权正式交给韩信。 此时韩信手中，有他自己从朝鲜带来的军队约九万。朱由检派来的援兵，骑兵两万。 马关幕府手中的五万军队，指挥权也在他手上。但终归隔了一层，不那么如臂使指。 此外，经过这段时间的整训。以郑芝龙为首的海盗，也彻底融入大明海军。 大明海军的兵力达到万余人，如果要进攻沿海城市，他们是极好的帮手。 但如果要陆战，他们可就不行了。 韩信掐指计算，自己的军队一共有十六万。 论起战斗力，甚至比起明军灭建奴时发动的大军还要强大。 不由得长叹一声：“陛下如此信任我，我必当尽心竭力。” 他召集大明远征军上下，还有马关幕府的高层，商量进攻的事情。 锦衣卫率先站了出来，报告大阪方向的情况。 因为在征讨倭国的战事中，锦衣卫探听情报，立下不少功劳。所以朱由检那边也有赏赐。 朱由检让曹化淳的兄弟，过继给他一个儿子。 这时朱由检的权力已经稳固，倒也不用担心曹化淳有了法理上的儿子之后，会生出二心。 而得了皇帝如此巨大的赏赐之后，曹化淳好像打了鸡血，让倭国的锦衣卫玩了命的去打探消息。 加上毛利氏在幕府一方本就有情报网，所以现在这位锦衣卫提供的情报，可以说极为详细。 “禀告大将军。” “现在德川家在大阪附近的兵力，已经达到二十万人。” “其中十万，完全就是拉来的壮丁，战斗力跟咱们前段时间征召的新附军差不多，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剩下的十万人中，有德川家光带到大阪的三万人，还有他从旗本中重新征召的两万人。剩余五万，则来自其他大名。” 幕府的军队不是拿钱办事的征召兵，每一个兵员背后，都是一个有封地或者固定俸禄的军事家庭，和大明朝早期的卫所兵差不多。 一个兵员战死了，可以让他的儿子或者兄弟来继续当兵。 虽然新兵的战斗力不可能有老兵那么强，但兵源总归是来自军事家庭，比起从农民中拉出来的壮丁，可要强太多了。 韩信听完，微微点头。 “如此说来，大阪的德川家军队，便是十万精锐，加上十万炮灰了。” 这数字与他预想中的情况，相差不大。 其他明军将领听完，脸色严肃起来。 如果没有马关之战，他们绝不会把这二十万德川军放在眼里。现在一定是喊打喊杀，让韩信带着他们一路平推，彻底消灭德川家。 但现在嘛…… 左良玉站了出来：“韩信将军，是否要让朝廷再派几万军队过来？” 韩信微笑着看向左良玉：“你在马关之战中英雄杀敌，怎么现在开始怯战了？” 左良玉涨红了脸：“末将不是怯战，只是德川军队多于我军，而且有大阪坚城作为依靠。另外，倭国东部远离我方的后勤补给线，而且大多是德川的忠臣，我方必须安排兵马，防守补给线路。” “此消彼长之下，这大阪之战，真不好打啊。” 韩信听到这里，心里有些赞同左良玉的看法。 但脸上却是毫不在乎。 夫战，勇气也。 在明军看来，德川的军队还是有些战斗力的，十万精锐加上十万炮灰，如果一个不小心，明军有可能翻车。 但在德川看来，明军在登陆之后连战连捷，短短十几天，就拿下了有五万人防守的马关。 德川军一定怕明军怕到骨子里！ 所以明军发起进攻之后，德川军心中恐惧，本来有十分战力，顶多发挥出七八分。 此战是有得打的。 但如果大明远征军一直向着国内要援兵，迟迟不肯进攻，那么德川那边，就会意识到，其实明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那么他们的自信心，就会慢慢增加。 韩信微笑道：“我大明的海军，已经彻底压制了倭国的海上力量。” “这一路上，只要占领一个港口，就可以从海路运粮，所以后勤的压力，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大。” “另外，陛下已经派来两万援军，我们要是再伸手要援助，难道是指责陛下看不清前线情况吗？”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所有明军将领都不说话了。 韩信一贯喜欢兵行险招，不管是暗度陈仓，还是背水一战，都说明了他的性格特点。 别说现在只是明军的优势不够大，就算明军和德川军势均力敌，他也是敢主动攻过去的。 韩信见统一了意见，满意点头道：“三日后正是良辰吉日，全军出发，目标，大阪！” 至于马关幕府那边的意见，韩信则完全没有管。区区大明附庸，自然是韩信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三日之后，十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马关，沿着濑户内海沿岸，一路向东，直指大阪。 所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十几万人的军队，韩信指挥起来毫无压力。 西军军容整齐，惊呆了德川家光派去的探子。 探子赶忙回到大阪，向德川家光禀报。 “大将军，明军来势汹汹，不好对付啊。” 德川家光其实心中本就害怕明军，现在听到探子报告，心中更是没底。 但此时二十万大军云聚大阪，他就是想撤，也撤不了了。 历史上德川家能夺取倭国的天下，标志就是用前后两次进攻，攻下了丰臣家的老巢。 而丰臣老巢，就是他们现在驻守的大阪。 一旦德川家光带着人撤出大阪，打输掉这第三次大阪之战。 那么一定会被倭国上下，都看作是德川家即将完蛋的标志，开始投靠到马关幕府一边。 西军的兵力一下子就会增加十五万。 到时候，就是德川家的五万大军，大战马关幕府的三十一万大军了。 所以德川家光，是不能撤退的。 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惧，拔出宝剑，砍断桌角。 然而不知道是他的宝剑太久没用，还是大阪这里的木桌太过坚硬。 他一剑劈下，木桌没有大问题，宝剑反而断了。 德川家光愣了一下，赶忙道：“有敢言后撤者，有如……此剑。” 江户幕府一方的高层见了，心中暗叹，觉得德川家的天下恐怕真要完蛋。 但面上都是一脸坚定：“我等一定誓死追随将军，守好大阪 第七十三章 海战 以明军为主的马关幕府军，一路向东。 因为德川家已经把兵力收缩到大阪附近，所以明军一路上，只受到了微弱的抵抗。 一直到神户城外，才打了一场还算像样的攻防战。 韩信站在神户城墙上，对左良玉随口问道：“攻克神户，我军伤亡如何？” 左良玉道：“神户城中的德川军不过千人，我军损失大约在二百人。” 韩信微微点头，望向东方。江户东边不到百里，就是大阪。 现在，全倭国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 左良玉见韩信想得出神，便主动报告道：“将军，我军一路上虽然没遇到敌人大军，但内陆的丘陵之中，还有许多忠诚于德川家的势力。” “他们经常趁着夜色，走出丘陵，攻击我军的后勤补给线。” 韩信淡淡道：“此事我早已知道，我已经加派人手，去保护运粮队。” “同时，我也给水师下命令，让他们赶快突入大阪湾，打通神户港和本土的联系。” “等水上交通线打通之后，我们的粮草就直接运送到神户城，从此就不必担心那些山里的老鼠了。” 左良玉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说濑户内海是倭国几个岛屿之间，一条小水洼。 那么这大阪湾，就是水洼里又挖出一个坑。 这大阪湾的西边，是淡路岛，将大阪湾与濑户内海隔开。 南边则通过一条狭长的水道，直接通向太平洋。 德川幕府所有水军，现在都盘踞在大阪湾里，试图做最后一搏。 韩信说道：“据锦衣卫的报告，这倭国水军的主力，是一种叫做朱印船的商船，一共有大概十几艘。另外还有些较小的战船，总数可能有二百多。” 大明水师经过整编，已经把郑芝龙等人的海盗力量，全数整合进来。 所以按实力算，是能稳稳吃下德川水师的。 等韩信的命令传到水师大营，郑芝龙等人果然极为兴奋。 郑芝龙穿着大明的官府，大马金刀地跨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副江湖做派。 “老话说得好，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话还真没说错。” “自从投靠朝廷之后，这才短短几个月，咱们就都当上了大官，我还领了总兵的官。” “说来我小名就叫一官，现在一看，这小名倒也没起错嘛。” 郑芝龙说到这里哈哈大笑，在场的其他人，不管是正途出身的大明军官，还是海盗出身，都跟着赔笑。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皇帝一听到郑芝龙的名字，就问他有没有儿子。等听说他有个六岁的儿子，名叫郑成功之后，就把这孩子接到宫中，说是要好好培养。 虽然不少人都以为，这是皇帝要个人质。 但后续的情况传出来，好像陛下还真挺喜欢这孩子。 于是郑芝龙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几天之前，皇帝更是直接传来手谕，让郑芝龙当了水师总兵。 至于原来的总兵。 皇帝倒也没有亏待他，而是给他放了一个南直隶总督。 郑芝龙看见所有人都附和自己，拍自己的马屁，心中也放松下来。 他虽然看似是个不同文墨的海盗，但这其实都是表面现象。 他们家是官宦出身，只不过小时候运气不好，家道中落。 郑芝龙才被迫下海，做起了无本生意。 说起来，他精通多门外语，怎可能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而郑芝龙越是心思缜密，就越担心自己被招安之后，引来朝廷忌惮。 所以故意装作一副大老粗的模样，希望少受一点排挤。 没想到这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靠着自己的儿子在皇帝面前受宠，竟然还真让他坐稳了位置。 郑芝龙站起身来，来到一条长桌旁。 桌子上摆着的，正是大阪湾的沙盘。 郑芝龙指着沙盘道：“大阪湾的西面，虽然有一道口子，但地形狭小，而且一旦退潮，就无法通过大船。” “所以我的想法，还是从南边的水道打进去。” 其他水师将领跟在郑芝龙身后。 听到他的命令，纷纷点头称是。 从嘉靖年间开始，明朝的海盗，或者说披着海盗皮的商人，就开始在倭国经营势力。 后来大名鼎鼎的倭寇，其实其中很多势力背后的老板，都是大明的海盗。 虽然在德川家统一倭国之后，倭寇势力受到打击，但大明海盗的基本盘，却没有出问题。 而郑家，就是大明海盗的佼佼者。郑芝龙在倭国经营多年，本就很熟悉倭国附近的水文地理。 现在又有毛利家的带路党。 他做出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 郑芝龙见众将士都点头听命，于是微笑道：“我大明水师，不仅船只数量上占优，而且又有陛下专门划拨的火炮。” “有了火炮相助，我军如虎添翼，一定能一战击破德川水师！” 郑芝龙一声令下，大明水师全军出击。 一时之间，小小的大阪湾里，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战船。 不过这大阪湾的风浪不大，即便双方被击沉的船只。 船上的水兵也可以游泳上岸。 如果是明军水兵，就向西游到神户，德川的水兵，就向东游泳到大阪。 虽然不断有战船被击沉，但真正的伤亡数字倒是不大。 德川家光站在城楼上，眺望战况。 他看见明军的战船上，火炮齐发，不断击中自家的水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幕府的船只越来越少。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水师一旦战败，明军不仅是后勤问题可以得到解决。 而且大明的战船，也可以靠近到大阪附近，用火炮轰击城墙。 马关陷落后这么久，德川家光也知道了当时城破的情况。 如果没有火炮的助攻，明军也不会那么快就拿下马关。 如果让明军的火炮也攻击大阪，那么大阪会不会也重蹈马关的覆辙？ 德川家光想到这里，感觉一阵头晕。 “哎，当年神君大人攻破大阪之后，因为担心日后有人据守此处，对抗德川家，居然一把大火，把当年的雄城烧成平地。” “最近十几年，大阪虽然重建，但远不如当年的老大阪城。” “神君啊，你这可是坑到自家子孙头上了！” 听到德川家光的抱怨，德川家的其他高层，都假装没听到。 许久之后，才小声劝道：“将军不必担忧，现在新大阪的城防虽然没有当初坚固，但这段时间，我军也抢修了不少工事，未必就怕了明军的火炮。” 德川家光听到这番劝解，才稍微放宽了心。 “希望如此吧。” 第七十四章 试探性进攻 不管德川家光的心情如何，他的海军仍然是一直占据下风。 没等到太阳落山，最后一支挂着德川家三叶葵的朱印船，被郑芝龙亲自指挥的旗舰，彻底击沉。 大明的水师彻底控制了大阪湾。 郑芝龙指挥着舰队，示威似地在大阪城外亮相一圈。 然后就转向神户的方向。 此时天色已晚，马上就要退潮，没必要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再去炮击大阪。 在神户，韩信也得知了水军大获全胜的消息。 虽然他心中早已经知道此战的胜率极高，但听到确切的消息之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还是落地了。 大阪城内外，有德川家的二十万大军，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攻打下来的。 围城战打上三五个月，都不稀奇。 而现在已经是农历一月中旬。 最多再过两个月，就到了台风季节。 说不定什么时候，台风就带着大雨过来，就将打乱所有的进攻计划。 同时还会严重地伤害明军的后勤补给。 大明水师早一日打通水上交通线，大明陆军就能多一天时间储备粮食。 韩信亲自迎接郑芝龙。 “郑总兵，此战你立下大功，本将要在朝廷面前给你请功啊。” 郑芝龙连连摆手。 “韩大将军屡立战功，我这点微末的功绩，在您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啊。” 韩信见郑芝龙很上道，一步上前，把他扶起。 随后摆下酒宴，宴请水师各将领。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而德川家这边，可就是一片凄风苦雨。 一位德川家的老臣，见德川家光愁眉不展，主动进言道：“大将军，你现在可没时间了，必须立刻振作起来。” 德川家光苦笑：“我幕府最后的精锐都集结在这里，就算是振作，又能做些什么？难道要主动进攻大明军队？” 随着明军连战连胜，德川家这边已经不再用“明寇”这个称呼了。 老臣摇头道：“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京都那边。”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猛地一惊。 虽然倭国天皇的权力，已经丢掉数百年。但天皇还是名义上的倭国领袖。 德川家光这个征夷大将军，只是代替天皇统治国家。 其实就是曹操当年玩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然，天皇肯定担不起“天子”这个称呼。 一旦天皇落入马关幕府的手中，德川幕府的麻烦可就大了。 德川家光赶忙道：“哎，幸亏有你提醒，不然我险些铸成大错！来人，立刻带五千兵马北上京都，护送天皇全家东撤。” 那老臣见德川家光反应迅速，微笑道：“将军，您还可以让天皇修书一封，交给大明天子。只要大明肯收兵撤走，不再支持毛利家那群叛贼。” “那么毛利家和大明签订的一切条约，我们都可以全盘接受。”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一阵纠结。 让天皇写封书信倒没什么。 无非是让他注意一下措辞，别跟一百年前一样，占什么“日出天子致日落天子”之类的口头便宜。 但接受跟大明的不平等条约，这可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卖国条约啊。 见德川家光犹豫，那老臣一跺脚：“将军，您可得想清楚，我们德川家就算守住了大阪，也不可能真的彻底击败明军！” “大明地域广大，人口亿万，而且在崇祯皇帝的带领下，已经先灭建奴，后灭蒙古。大路上已经没有敌手了。” “大明可以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倭国头上，咱们是不可能取得最终胜利的。”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重重点头。 倭国不仅是军力比不上大明，连底蕴也远不如大明。 就算暂时击退了明军的进攻，把此战打成持久战，也一定是倭国先支撑不下去。 如此一来，先给大明一个信号，让他们知道德川幕府是肯当大明的小弟的。 那么一旦德川军队真的取得优势，大明说不定就顺水推舟，接受了德川的条件，然后撤军走了。 到时候德川家和毛利家单挑，德川家的胜算就大多了。 德川家光一咬牙：“好，就让天皇写这封信！” 此时倭国的天皇，是个才几岁的小姑娘。 她还不是太懂事，而且还是德川家的外孙女。 所以德川武士半哄半骗之下，她歪歪扭扭地写好了这封国书。 德川家光得到国书后，赶忙派人把书信送到神户的明军手中。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何况这使者还是传递国书的。 所以韩信也没有为难这使者，他把国书收下，命人送到顺天。 然后他对那使者道：“你来得正好，三天之后，我大明天兵就要进攻大阪。” “我本想派使者去向你们下战书，但既然你在这里，我便也省得派人多跑一趟。” “你把这消息带回给你家主子吧。” 明军全军出击，十几万军队的行动，不可能瞒住德川家，所以韩信也没有玩什么兵不厌诈的把戏，而是直接下了战书。 此时德川家乃是弱势，这使者虽然胆气十足，却也只能板起面孔： “我听闻大明是礼仪之邦，然而却兴无名之师，犯我倭国边界，真是没有公理，可悲可叹。” 韩信听到这里，哈哈大笑。 问那使者：“两年之前，我大明皇帝曾派使者到蒙古林丹汗处劝降，当时林丹汗桀骜不驯，言语中颇有冒犯。你猜我大明的使者，当时说了什么？” 德川家的使者一愣：“他说了什么？” 韩信淡淡道：“那使者没有逞口舌之快，而是让林丹汗等着我大明的天兵！” “不过两个月之后，林丹汗就被我大明军队击败，亲自到顺天向皇帝赔罪。” “公理，只在刀剑范围内管用。” “你德川家要是想要公理，就先打赢我明军再说吧。” 这话让使者哑口无言，只好悻悻返回大阪。 第四日一早，明军发起进攻。 海上大炮齐鸣，陆地上则是毛利家的军队打头阵。 明军的主力则在后方压阵。 德川家守卫幕府，没有把十几万大军全都龟缩在城中。而是在城外修筑了大量的堡垒，与大阪成为掎角之势。 明军的先锋，就先进入了这些堡垒的火力范围。 第七十五章 倭国国书 此时的倭国，虽然已经开始警惕洋人，但终究还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闭关锁国。 国内还有不少洋枪洋炮。 德川家在见识了明军火器的威力后，也从府库里把当年的古董拿出来，修修补补，居然也还能用。 现在这些武器，布置在堡垒之中，给明军添了不少麻烦。 经过一个上午的交战，中午时韩信得到回报。 半天的战斗中，毛利军损失一千余人。 因为德川家的军队守在堡垒之中，所以毛利军的战果是多少，也没有明确的数字。 毛利秀元让人报上来一个斩敌两千的数字，一看就是在吹牛。 但韩信却大手一挥，认可了这个数字，然后让后勤官，按着这个数字发放奖赏。 随后，韩信命人将这份战报抄录数百份，宣传给全军上下。 明军士兵趁着午饭的工夫，都围过来，看着这份战报。 “那毛利军的战斗力远不如咱们大明的军队，在进攻战中，居然也能以一换二？看来这德川军，也没什么好怕的嘛。” “就是啊，我本来听说德川家的军队有二十万，还以为他们多厉害，没想到是中看不中用。” 韩信微服私访，听到将士们的话，轻轻点头。 他认可那份假的有些离谱的战报，就是为了激发军队的战斗意志。 现在任务完成，他当然满意。 但光有战斗意志是不够的。 幕府军队在大阪的西边和北边，修建了上百个堡垒。 如果一个个打过去，等明军打到大阪城下，恐怕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到那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场台风，阻碍下一步的攻城。 于是韩信一边命令毛利家继续进攻，一边开始研究起大阪附近的地图。 韩信回到大帐后，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的地图。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看向某处。 “来人，召集全军上下的将军，我有要事相商。” 此时，远在顺天的朱由检，也接到了小天皇的亲笔信。 自从大明远征军登陆倭国之后，海上的交通就越来越频繁。 最开始，倭国传回的信息，还只能沿着海岸线走，绕一个大圈，才能从津门上岸，然后传到顺天。 但现在，走熟悉了道路的快船，已经可以直接穿过渤海，速度大大加快。 朱由检得到这封国书，召集了群臣议事。 礼部尚书来宗道笑着说道： “哈哈，我一向听说倭国上下都仰慕我大明的风土，都会写汉字，没想到这倭国所谓天皇，居然写得这么差，跟个小孩子似的。” 朱由检一挥手：“爱卿，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自从倭国的德川家夺取天下之后，为了稳固权力，就学习东汉末年的董卓，行废立之事。” “他先后搞下去好几任天皇。现在台上的天皇，还真就是个孩子，而且论起来，还是现任将军的表妹呢。” 朱由检说到这里，突然皱眉。 “普天之下只有大明皇帝这一个天子，倭国首领僭越称皇，大明不可坐视不理。” “传朕旨意，以后大明上下称呼倭国首领，只可称为国王，不可再用天皇称号。” 众臣都纷纷行礼道：“谨遵陛下旨意。” 儒家传统最重名分，即便朝廷上的大臣们都不支持皇帝进攻倭国，但对于这道旨意，也没法反驳。 来宗道立刻站出来拍马屁：“两汉魏晋，我天朝都曾册封倭国首领为国王，陛下今日使其重归王位，实在是正本清源之举啊。” 来宗道一向没什么节操，全靠朱由检的提拔才能当礼部尚书，自然玩命地拍马屁。 他还指望着皇帝一高兴，就把他升入内阁呢。 听到这马屁声，朱由检微微挥手，止住来宗道的话头。 心中却叹了口气：“要是朝堂上的大臣，都像来宗道这么听话，那就好了。” 这段时间，随着倭国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朝堂上的反战声音，也跟着扩大起来。 虽然朱由检还能用积威压制，但时间一长，这些官员难免要搞小动作，给前线军队拖后腿。 朱由检一摇头，把这事情先放到一边。 然后说道：“德川幕府让倭国国王写这封国书，就是战场上没有必胜的信心，所以提前留了条退路。” “他们在国书上写到，只要朕肯让大明军队退兵，他就同意我大明与马关幕府的一切条约。”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大臣们来了精神。 “陛下，既然德川家已经服软，那么我们大明也没必要再劳师远征了，把军队撤走多好。” “是啊，陛下，十几万大军孤悬在外，每天的开支都是天文数字。而且战端一开，打赢了要赏赐，还要对战死和负伤的将士进行抚恤。财政上的压力很大的。” 听到这些话，朱由检面上一冷。 当初打建奴，打蒙古的时候，你们可从没提过财政问题。 现在有范蠡在江南捞钱，财政宽裕了，你们倒是开始说钱的事情了。 朱由检正要发作，司马懿笑着站了出来。 “诸位同僚，我大明十几万将士正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说这些话，可有些不合时宜了。” 萧何也跟着说道：“今年头两个月，虽然不能说风调雨顺，但也没有像前几年那样，遍地闹灾。朝廷的银子还宽裕，短期内不会出什么问题。” 听到这二人的话，朱由检面色稍缓，他当即宣布退朝。 然后让曹化淳把这二人招来。 朱由检道：“满朝文武，竟然总是拖朕的后腿！” 萧何笑着劝到：“陛下，这些人自小被之乎者也给洗脑了，格局已定，根本该不了了。” 司马懿也跟着说道：“陛下，崇祯元年恩科中式的士子们，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已经可以稍微用一用了。陛下可以让他们到各部观政，等再过几年，就可以让他们结果朝堂。” “到时候，您再办事，就方便许多了。” 朱由检长出一口气：“哎，可惜系统招人限制还是太多，不然让朕一次性招募几千个官吏出来，朕也不介意学一回太祖爷，把朝堂给好好地清洗一下。” 朱由检这边还在为大臣们头疼。 韩信那边，已经找到了攻下大阪的方法。 德川幕府手中虽然军队众多，但终究不是无穷无尽。 他们只能在大阪的西边和北边，布下重兵防守。 而大阪的南边，也就是纪伊半岛处，却只有少量兵马驻防。 韩信的手，重重地拍到纪伊半岛上。 “未来几日，我军在正面加强进攻。不要在意伤亡，一定要把德川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同时让陛下派来的那两万骑兵，做好准备，登陆纪伊半岛。” “然后我就可以从南边进军，直接攻击到大阪城下！” 众将听完，眼前一亮。 “将军此计甚妙！” 第七十六章 多尔衮，冲锋 明军骑兵的指挥，正是多尔衮。 自从主动开城投降之后，他就被关押起来。 虽然朝廷后来给他封了个伯爵，在物质上没有亏待他。 但是从手握重兵的八旗，沦落到金丝雀，他心中也十分不甘。 等他听说改编后的建州骑兵，在大明将领的指挥下，纵横蒙古之后。 他心中的不甘就更严重了。 所以他接连给朱由检写信，请求皇帝让他重新上战场。 哪怕带一千人呢？ 多尔衮写完信，其实也没抱有多大希望。 毕竟他们建州人均三国演义爱好者，都知道刘备的故事。 多尔衮自比刘备，觉得朱由检绝对不会曹操，把自己放出去领兵。 所以写完信，发泄了感情之后，他也没再想了。 然而他却没想到，朱由检还真就给了他两万骑兵，让他到倭国去打仗。 多尔衮接到韩信的命令后，满脸含笑：“陛下任用我这逆贼之后，准许我带兵上阵，戴罪立功。我一定奋勇拼杀，上不辜负陛下厚恩，下报韩大将军的信任。” 数日后，多尔衮带着骑兵出发，在郑芝龙麾下水师的掩护下，悄悄登陆纪伊半岛。 而此时的大阪，德川家光对此却一无所知。 这几天里，明军的进攻越发猛烈，接连攻占了数个堡垒。 德川军的士气也受到一定冲击。 他生怕前线出现连锁反应，一处溃退，导致全线崩溃。 所以德川家光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大阪府的西北两个方向，每天都忙着微操，频繁调动部队。 把生力军拉到前线，让前线的军队到后边修整。 这天傍晚，幕府军又一次打退明军的进攻。 德川家光长出一口气：“最近这两天，明军的进攻越来越强，看来是想要一鼓作气。” “而我军却坚定守住了防线，可以说是打破了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德川家的高层都起身庆贺：“将军亲自率兵击败明军，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啊，我德川幕府，天下无敌啊。” 德川家光听到这些马屁，也志得意满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位忍者打扮的人冲了进来。 幕府高层皱眉道：“放肆，我们武士讨论事情，哪有你们这些卑贱的忍者插话的份！” 那忍者赶忙叩首道：“回禀将军，我来是有要事通告。明军突然在纪伊半岛上登陆！” 德川家光听到这话，耸然一惊。 “怎么可能，明军主力不是正在前线进攻……” 德川家光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嘴。 他想起自己上一次大败，就是因为明军突然渡过海峡，攻入四国岛。 自己担心后路被断，匆匆带兵东撤，才被偷袭。 德川家光一脸颓然地跌坐回去。 “我真傻，真的，我早该知道明军会利用海军优势的。” 德川家的那位老臣见状，赶忙开导道：“将军，您振作起来。明军就算在咱们南边抢滩登陆，上岸的明军也绝不会太多，也就是一两万人！” “而纪伊半岛北部有山脉，您可以命人率兵，沿着山脉防守。” “只要顶住明军的第一波冲击，就可趁势反攻。” “到时说不定还能把明军包围住，用他们做筹码，要求明军撤兵。” 听到老臣的这番分析，德川家光振作起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啊。” 德川家光转过头下令，派出四万大军南下。 但这道命令刚发出，其实就已经落后了。 多尔衮率领的骑兵上岸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修整，就疯狂向北。 “将士们，立功受赏，封妻荫子，就在今日！” 多尔衮身先士卒，带着军队跨过山脉，到了堺城附近。 这是大阪西南边的一座小城。 此时，德川家光派出的四万援军，才刚刚出城，就看见多尔衮的骑兵迎面冲来。 “明军怎么来得这么快！” 德川军队来不及展开，只好在城门外就地防守。 多尔衮也是杀红了眼，不顾敌军背靠城墙，脑中反而想要趁机冲入大阪，一鼓作气拿下城池，立下不世之功。 他带着骑兵，猛地冲了上去。 倭国人一向矮小，连带着倭马也不高。 此时，德川军看着明军骑着高头大马冲来，一阵心惊。 “明军这骑兵好似一堵小山撞过来，这哪里还有活路。” 但他们阵型紧密，前后左右都是友军，所以也无处可逃，只好闭目等死。 不过就在这时，大阪城墙上的守军也反应过来，赶忙开始向多尔衮的骑兵发起攻击。 该射箭的射箭，该开枪的开枪。 尤其是长途奔袭之下，明军骑兵的体力已经损失许多。 因此，骑兵的攻势瞬间受阻。 等到骑兵撞上德川军的步兵，居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多尔衮见状，叹了口气。 “看来这攻下大阪的不世之功，要与我擦肩而过了。” 他下令骑兵掉头，先打下堺城。 堺城内的士兵本就不多，在海军的配合下多尔衮只用了几刻钟的功夫，就拿下了这座小城。 然后他依靠城池，在城外设下营寨，互为掎角之势，卡住了德川军出城的路。 这时，韩信派来的后续军队，也在明军水师的掩护下，来到近前。 他们本来是要去南边的半岛登陆的，听说多尔衮大发神威，一路打到大阪城下后，他们便直接来到这里。 后续援兵快速上岸，德川军见势不妙，也没敢继续进攻堺城，只好回到大阪城内。 就这样，明军一南一北，从两个方向夹住了大阪。 尤其是大阪南侧这一路，直接到达了城下。 德川家光收到战报后，几乎要晕过去。 “明军掌握了制海权，现在他们在大阪南边扎下钉子，随时可以把主力全数转移过去。” “直接进攻大阪城！” “我军在城外修筑了一个多月的工事，岂不是成了无用之物！” 德川家光还不知道，多年以后，大阪防线将成为一个梗，专门指代花费了大力气修建，但却没有意义的堡垒。 此时，韩信也得到了多尔衮的消息。 “哈哈，陛下果然知人善任！他把多尔衮派来时，我其实还有些看不起他。” “没想到他居然还真是个人才。” 韩信飒然一笑：“来人，给陛下传信，就说有了多尔衮这次冲锋，臣有信心在台风季节来临之前，打下大阪城，彻底埋葬德川家的势力。” 第七十七章 攻城之始 大阪城的西边是海湾，北边和东边都有河流。 而南方则较为开阔。 于是韩信将主力部队和后勤物资，转移到堺城。 大阪城北，只留下五万毛利军作为牵制。 至于神户，韩信留下五千人守城。 从神户到堺城，走海路不过几十里。 于是短短两天时间，明军就在大阪城南部布下阵势。九万步兵直接在城下不远处列阵。 至于多尔衮的两万骑兵，因为他们在攻城战中用处不大，所以韩信派他们南下扫荡。 虽然没有指望他们彻底控制整个纪伊半岛，但最起码要把沿海的城市都夺下来。 防止德川幕府派出小股部队绕后偷袭。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明军便对大阪城本阵，发起了攻击。 大阪城中，德川家光正呆呆地跪坐在榻榻米上。 自从明军在南边登陆之后，他的心态就崩了。 在城北准备了将近两个月的防御工事，几乎一下子成了无用功。 而且这段时间，德川军也一直在加固城北的城墙，甚至从城南拆掉了不少防御设施，转移到城北。南边的城防是很弱的。 德川家光猛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隆隆炮声响起，明军的总攻发动了。 德川家光听到炮声，身体猛地一震。 这时，一阵喧闹声传来，正是德川家的高层们。 他们也得到了明军发起进攻的消息，来找德川家光商议对策。 “将军，明军现在于城南所集结的九万军队，虽然都是精锐，但人数上却没有优势。” “只要我们坚定守住，是会有转机的。”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略微振作了一些：“当真？” “正是！将军别忘了，现在可是春天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台风多发的夏天。” “当年元寇入侵，不就受到了台风的重大打击，所以才撤兵了吗？” 德川家光立刻眉开眼笑：“你说得对啊，我倭国有神风庇佑，到时神风直冲大阪，我德川家有城池作为依靠，而明军却要在城外风吹雨淋！” “等神风走后，明军营地之中必然出疫病，到时候，我们就不战而胜了！” 如果是放在往日，幕府上下高层绝对不希望台风过境。 毕竟这算自然灾害，就算他们不在意老百姓的身家性命。 可是闹灾之后，土地的粮食减产，商路断绝，这可会损害幕府的收入。 但现在为了战胜明军，他们反倒期望台风赶紧来了。 幕府高层见将军振作，微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德川家处于危急存亡之秋，要是将军真的躺平摆烂，那德川幕府就真的没指望了。所以他们才谈起这个事情，让将军振作一下。 至于说台风到底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又会不会到大阪？ 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高层见德川家光恢复常态，于是开始为他分析局势。 “将军，这大阪虽然经历过战火，是从白地上重建，但毕竟经过十余年的恢复，城墙还算高大。” “明军即便有大筒支援，也不太可能在短期内攻破城墙。” “现在的关键，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守住城市。只要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可能等来变数。” 德川家光连连点头，突然，他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前日我听说有南蛮商人前来，要卖给我们一批大筒？” “如果我军的大筒再多些，在守城之中的压力，也能小许多。” 倭国人口中的大筒，也就是火炮。 一位德川家的老臣说道：“将军说得没错，正是有一位弗朗机的商人，要将大筒卖给我们，但却要我方在战后，让出一块岛屿交给他们，作为商贸区。” 德川家光突然皱起眉头。 倭国高层也有自己的情报机构，虽然主要目标放在国内不安分的大名身上，但对于海外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 德川家光疑惑道：“我听说这弗朗机人一向与大明交好，怎么现在又来和我们倭国做生意？” 老臣道：“将军，这弗朗机人只是个统称，其实是分为不同国家。” “与大明交好的弗朗机，正是葡萄牙人，而现在找我们做生意的，则是西班牙人。” “现在，这葡萄牙国，被西班牙国征服，成了西班牙国的一个附庸。这附庸有自立之心，于是才和大明交好，希望利用大明的力量复国。”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哼，这不就跟毛利家那群叛贼一样？都希望借助大明的力量造反！” 德川家光一下子感同身受，咬牙切齿。 老臣一拱手：“将军说得对。而且这西班牙人，在南洋有许多地盘，现在大明复兴，而且组建了强大的水师。” “西班牙人害怕大明军队夺走他们的地盘，所以生出了唇亡齿寒的感觉，才来帮助我德川家。” 德川家光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我方付出代价？直接把大筒送给我们就是了。” 老臣苦笑：“将军，这群南蛮人满脑子都是金钱和利益，国家大局反而放在第二位。” 德川家光皱起眉头沉默一会儿，然后一挥手。 “算了，他们要什么，给他们什么就是了。反正要是打不赢大明，什么都保不住。” 生意就这么敲定了，但现在大明军队从北，西，东，三个方向围住了大阪城。 所以这西班牙人的火炮，只能先在东边的一处港口上岸，然后走陆路，送入大阪。 这这几天中，明军的攻势，取得了不少的战果。 大阪城墙上到处是火炮轰击后，留下的痕迹。 城墙上的女墙，更是几乎被彻底轰平。 德川军手中仅存的几门火炮，也被明军给打掉了。 韩信带着一众将领，来到城墙下近距离观察。 “将军，还是要小心敌人的反击啊。” 韩信笑着挥手，抬头看向城头。 “德川军要是有反击的武器，早就用了，何必等到今天？” 韩信想了一会儿之后，对着众将士说道：“过去几天，我军的损失在三千人左右，但却基本扫清了防御攻势。” “接下来的进攻，就要直接到城墙上去，损失会很大。” “你们各自回去之后，一定要鼓足士兵们的士气。” 众位将军都点头记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炮响划过。 一发炮弹落在众人不远处。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赶忙拉住韩信，猛地向后方撤退。 同时大喊道：“倭人的火炮！” 韩信眉头一皱：“他们从哪里搞来的火炮？” 第七十八章 城下鏖战 城墙上的德川军，见这一炮没有命中，狠狠地唾了一口。 德川家光在炮手后边站着，也跟着叹了口气：“此炮要是能中，恐怕就能打出个澶渊之盟了。” 倭国高层虽然在政治上从不向中原称臣，但在文化上，却人均精华。 对中原历朝历代的典故，都是信手拈来。 德川家光的话，指的是北宋时辽国南下入侵。 当时宋军运气爆棚，用床弩射死了辽军先锋，于是辽军士气大跌，最后只好和大宋和谈。 显然，德川家光得到西班牙人的火炮之后，命人偷偷运到城墙上，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想要一炮打死韩信，只可惜运气不是很好。或者说运气没有爆表。 现在可不比后悔，用火炮打人，就是撞大运。 其他幕府高层听到这话，也跟着叹气。 但他们看见自家将军一脸失望的样子，还是劝道：“将军，这火炮的命中率本就一般，而且这还是第一炮，未经试射，打不中才是正常的。” “但是等到明军大举进攻时，这火炮对着人堆发射，效果可是很强的。”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轻轻点头。 “希望如此吧。” 而韩信撤退到后方之后，心中一阵后怕，口中又一次问道： “幕府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火炮？” 他身旁的锦衣卫紧绷着脸。 这是情报上的失误，他们难辞其咎。此时他虽然也不知道火炮来自哪里，但也不能装死。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将军，末将虽然没有明确情报，但是现在的倭国，能拿出火炮的，无外乎那么几方势力。” “要么是幕府从东边的老巢江户，紧急运来的存货。要么就是那些洋人卖给幕府的。” 韩信听到这个分析，轻轻点头。 “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要去仔细探查清楚。如果这火炮是德川家的存货，那么倒也无所谓，打掉一门就少一门。” “但如果是洋人买来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韩信认识葡萄牙的佩德罗，知道南洋有不少欧洲人的势力，葡萄牙人在他们中间，只能算个小弟。 像是南洋的强国，比如尼德兰和西班牙，都是数十艘炮船，更有许多火器作坊。 如果是他们在背后支持德川家，那么情况就有可能发生变化。 锦衣卫领命，快步走远。 韩信看向屋内的将军，正色道：“虽然幕府得了一些火炮，我军进攻时，务必要加倍小心。” 左良玉闻言，担心问道：“敌军有了火炮，我军的伤亡可能会增大不少，是否要延迟一下进攻时间，再多打造一些攻城武器？” 在此前的作战中，明军总结了不少经验，发现火炮也不是万能的。只要把冲车加固，也能抗住一两下火炮。 有冲车的掩护，火炮的伤害就能降低不少。 韩信摇头：“不行，攻城的时间不能推迟，我已经给陛下写了奏折，说死了城破时间，怎能拖延？” 其实韩信说这话，也不光是为了面子。 而是为了用朱由检来压住这群将士。 一旦德川的火炮，真的是来自洋人，那么有一就有二。 明军可以打造冲车，幕府也能买更多的火炮。 与其和德川家搞军备竞赛，还不如赶快发起进攻。 韩信又说道：“此时大阪已经被我三面包围，除非这炮是他们在城里打造的，不然只要是来自外界，都只可能是从东边进城！” “给多尔衮传讯，让他别在南方扫荡了，立刻北上，切断大阪城西，和倭国东部的联系。” 传令兵领命而去，韩信把目光落在众将的脸上。 “明日一早，全军进攻，有没有问题？” 众将沉默一会儿，还是拱手道：“谨遵将令！” 这一次，德川军有了火炮的助阵，场面上好看不少。 而明军直接攻击城墙，伤亡也大了起来。 “冲啊！” 明军士兵高呼口号，不断冲锋。许多士兵坐着楼车，攻上城墙。 德川军士兵也玩命抵抗，和明军捉对厮杀。 明军将士虽然悍勇异常，装备也更精良。 但德川军也不是纯粹的弱兵。尤其是那些倭国武士，完全是在玩命。 一旦发现自己不敌，甚至宁可保住明军将士，一起从城墙上跌落。 明军的攻势，被德川军顶住了。 尽管明军士兵还在不断地通过楼车，登上城墙。 但却总是没办法占据一块稳固的地盘，然后扩大优势。 双方的火炮也开足了马力，互相对射。 一声声炮击声，响彻战场。 不断地有明军的火炮击中城墙，打出大大的凹痕。 但也有德川的火炮击中明军的士兵方阵。 大阪城外好似一个血肉磨坊，消耗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韩信站在后方，用望远镜观察战况，心中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德川军没有火炮，明军的战果一定会增大许多。 但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情。 慈不掌兵。 韩信冷着脸道：“把后备军也派上去，继续进攻！” 随着他一声令下，又是一股明军加入战场。 德川军也做出反应，向墙上增兵。 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几乎在大阪城墙涂上血色。 此时天色渐晚，太阳西落，夕阳撒在城墙上，散发着惨烈的气息。 德川家光呆在城中，看见不断抬向后方的伤员，心中都在滴血。 “这可都是我德川家的干城啊！” 他周围站着幕府高层见状，心中都在摇头。 幕府将军如果在平常的时候，发出这些感叹，完全可以叫爱兵如子。 但现在可是玩命的时候，决不能在士兵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里，德川家光忧心战事，听说幕府有一点优势，就哈哈大笑。 听说明军占了上风，就一脸沮丧。 大喜大悲之下，身体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 几人对视一眼，偷偷来到一旁。 “将军现在的样子，恐怕不妙啊。” 另一人听到这话，叹气道：“不妙又能如何，现在不管是将军，还是咱们德川家的天下，不过是硬撑着罢了。” 为了在大阪维持这二十万大军，以江户为中心的德川领地，完全可说天高三尺。 尤其现在是春天，农忙时节。 因为大量青壮被拉到前线，春耕受到了严重影响。 幸好德川幕府承平日久，有十几年的积累，一时半会倒是还不会缺粮。 可这青壮，却是死一个就少一个。 这时，有个老臣眼珠一转：“不如我们去把大御所请出来？” 他们口中的大御所，正是前代将军德川秀忠，也即德川家光的父亲。 因为德川家的国不正，幕府高层担心权力交接之时，会发生意外。 所以德川秀忠就学乾隆，提前退位。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交接权力。 他自己则退居二线。扶上马，保一程。 这德川秀忠曾亲自带兵，打过不少硬仗。 如果是他一直在幕后指挥，德川家的局势，估计会好上许多。 然而就在明军进攻倭国之前，德川秀忠突然病倒，权力完全落入德川家光这个三代将军手里。 现在这些幕府高层，就起了把德川秀忠请出来的主意。 第七十九章 老将军出场 一位德川高层皱眉道：“大御所生病多日，甚至一度人事不省，他老人家虽然近日身体好了些，但真能到大阪亲自坐镇？” 另一人回复道：“其实大御所最近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将军怕他担心前线战事，所以没有告诉他明国入侵的消息。” “因此大御所才一直安心养病。如果他知道实情，一定会亲自赶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达成一致。 接下来数日，明军与德川军，在城墙附近拉锯。 明军伤亡快速突破了一万。而德川军虽然处在防守一方，但伤亡也超过了两万了。 拿着前线的战报，德川家光大发雷霆。 “我军明明占据优势，还有弗朗机人的大筒，怎么战损还如此之高？你们简直都是饭桶！” 幕府高层都沉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口。 德川家光平时极其有气度，即便是有人把事情办砸了，他心中再怎么生气，也绝对不至于在面子上表现出来。 现在他破口大骂，显然是怒急攻心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德川家光怒道：“谁在那里？” 那人拄着拐杖，缓步走了进来，根本不答话。 德川家光愤怒地抬起头：“父亲？” 来人正是德川秀忠。 他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要过来搀扶自己的将军，自己坐到了主位。 “你们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听到上一代将军的话，这些德川高层一下子活跃起来，开始向德川秀忠介绍情况。 德川秀忠听完，平静说道：“将军不懂军事，你们也不懂军事吗？这都是些什么安排！” 听到这话，所有高层都跪坐下来。 虽然德川秀忠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怒意，但却让他们没由来的感受到一股寒意。 德川秀忠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担心，自己重病这段时间，会让这帮高层忘记自己的权威。 但现在看来，他们倒还听话。 于是德川秀忠当即调整了安排，从城墙上撤下一部分士兵，他们从东门出城，去和多尔衮的骑兵交战。 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大阪城和东边的联系。 德川家光听完，迟疑道：“父亲，如此一来，城南可就要被削弱了，一旦明军夺走城墙……” 德川秀忠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颇有些觉得恨铁不成钢。 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家这儿子虽然打仗不行，但治国确实没问题。 要是没有大明突然入侵，自己这儿子说不定也能混个明君的称号。 德川秀忠解释道：“我德川军一共二十万，虽然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了两万多军队，但剩下的兵马，也还有十七万。” “只要我军的士气没有崩溃，那么即便明军夺取了城墙，也会被我军的优势兵力，给赶出城去。” 德川家光点点头，但又问道：“那您为何要派兵去保住交通线？” 德川秀忠无语。 这么简单的道理哪里还用解释。 自家的大军，只有一小半是德川自家的军队，剩下一大半，要么是强拉的民夫，要么是各大名派来的援军。 一旦大阪城和后方的联系断绝了，城中军心一定会不稳。 何况倭国东边，也不全都是忠臣。 要是德川主力被困在大阪，半点消息也传不回去。难保有人不会生出二心，铤而走险，也学毛利家那群反骨仔，也举起反旗。 德川秀忠一挥手：“莫非将军不同意我的安排？” 德川家光赶忙摆手：“父亲，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就下命令。” 德川军的变化，一下子就引起了韩信的注意。 作为一代军神，他对战局的变化极为敏感。 “不对，德川那边的指挥官换人了。” 韩信召集明军众将，说了这句话。 此时，锦衣卫那边已经打听到了不少消息，趁机报告道。 “韩将军，我们已经打探到，德川家的火炮，就来自西班牙人。另外，现在幕府的军队，应该是由他们前代将军指挥。” 韩信听到这里，微微点头，心中却十分焦急。 这个德川家的前代将军的，打仗的手艺，可比德川家光强多了。 自己派去断大阪后路的多尔衮，遇到了五万德川军的伏击。虽然损失不大，但也只能先暂时撤退。 而大阪这里，虽然因为德川军数量减少，明军的场面上好看许多。 但终究是没有得到什么重大的战果。 韩信的目光又投向沙盘，试图找出破局之法。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声音。 韩信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原来是朱由检给倭国的国书写了封回信，特意派人送来。 同时，他还让太监把黄蓉也带来。 韩信看见朱由检给倭国国王的信，倒没什么惊讶，只是皱眉看向黄蓉。 “陛下派个小姑娘来干嘛？” 黄蓉听完这话，皱起小鼻子：“哼，是皇帝请我来帮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没礼貌。” 韩信本没有把黄蓉放在眼里，听说是朱由检的命令，才正色问道：“不知这位姑娘，要如何帮助我？” 黄蓉见韩信态度客气，才笑着说道：“那日我偶然经过将作坊，见他们制作的火药十分粗陋，远不如我爹爹制作的药石精良。” “于是我稍加指挥，让他们改进，果然做出了更好的火药来。” 说起来这黄蓉固然家学渊源，但她其实从没用心研究过这些。能做出更好的火药，倒更是运气好。 但朱由检只道是黄蓉冰雪聪明，于是便把让她带着配方来到前线。 韩信当即问道：“这新的火药，有何妙用？” 黄蓉笑道：“现在的火炮，不过是发射炮弹，虽然威力远比弩箭巨大，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石块罢了。” “如果将我这新火药放在炮弹中，做成开花弹，这威力岂不是倍增？” 韩信听到这里，一脸兴奋。他一下就听出这个开花弹，一定对攻城战有极大的帮助。 他先是冲着东边的方向行礼：“多谢陛下派人相助。” 然后才对黄蓉道：“黄姑娘，你这新火药，都需要哪些材料？” 黄蓉笑道：“我这新火药所需的东西不多，主要是硫磺不好寻找。” 韩信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这倭国别的矿产不多，就是硫磺有不少。我这就派人到毛利秀元那里，让他派人出去采买硫磺。” 黄蓉闻言，轻轻点头：“那我就先去做准备啦。” 韩信见黄蓉走远，立刻下令道：“派一千人马，专门保护黄姑娘，另外，给前线军队传令，最近几天，放缓攻势。等我军的开花弹做出来再说。” 第八十章 落幕的开始 第二天晚上，德川幕府高层齐聚。 德川家光一脸兴奋。 “有了父亲出马，局势果然扭转过来！今天一天，明军的进攻明显弱了许多，这就是他们后劲不足了！” 德川秀忠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微微摇头，然后看向周围一位武士。 “出城去阻拦明军骑兵的部队，现在情况如何？” 那武士回复道：“回禀大御所，我们东路军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成功偷袭到了明国的骑兵。” “但是这些骑兵战力很强，而且他们的将军也很勇猛，我军虽然胜利，但战果不大。” “明国骑兵从容退走，回到了纪伊半岛上。” “我军现在沿着山脉东侧布防，算是挡住了骑兵北上的路，守住了大阪的后路。” 德川秀忠听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吩咐道：“明军在正面战场的攻势放缓，可能是把主力调往其他方向。” “传令给东路军，让他们小心谨慎，一旦遇到明军主力，就缓缓北撤，等待后援到来。” “在给城北传令，一定要小心明军把主力，通过海路再运到北边，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德川秀忠的安排下，德川军有条不紊地调整了布置。 德川家光笑道：“父亲，你这是小题大做了，依我看，这明军是因为伤亡过大，所以才后继乏力。” 这几日的交战中，德川军队上报的战果，当然是有水分的。 所以在德川家光看来，明军的损失不是一万，而是三万。 明军一共十几万人，一下子损失三万，当然是伤筋动骨了。 而德川秀忠却轻轻摇头。 他是打过大仗的，知道一线将士一定会谎报战果。 至于原因，可能是真的不小心，也可能是为了多要一些功劳。 在他看来，明军的伤亡，也就一万五千左右。 远没有到打不动的地步。 就在这时，一个小姓走了进来，向大御所和将军报告道： “明国天子派来使者，回复了我国的国书。” 德川秀忠急忙让人把国书拿来，仔细观看。 看完之后，他长出一口气。 “呼，明国果然打不动了。” 德川家光一脸好奇：“父亲，您何出此言？” 德川秀忠捏着国书，笑着说道：“大明天子在国书之中，居然只是让天皇去掉皇帝的称号，改成为国王，其他要求则一概不提。” “以我对大明的了解，若非是前线无力再战，哪里只会提出这么一点要求？” 其实这是因为朱由检对韩信极有信心，认为德川家蹦跶不了几天了。 到时候大明军队横扫倭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现在也没必要跟德川家打嘴仗。 至于国书中要求天皇改称呼，也不过是为了照顾朝堂上的儒臣罢了。 但德川秀忠却把这当做了明军衰弱的征兆。 他哈哈大笑：“真是天照大神保佑啊！” 德川家夺取天下，靠的就是苟，把倭国的英雄都耗到老死，才跳出来摘桃子。 德川秀忠当时就是亲身经历者，当然也继承了德川家骨子里面的怂劲。 所以他虽然安排防守，但心中对彻底战胜大明军队，也没有什么把握。 德川秀忠立刻道：“从明日开始，城墙上的军队要加倍，务必要给明军迎头痛击，狠狠地打击明军的士气！” “这样一来，明军用不了几天就会坚持不住。” “现在已经是三月了，雨季马上就要到来，到时候阴雨连绵，明军士气一定会降低更多。” “到时候，我军就一鼓作气杀出城去，把明军彻底赶走！” 德川高层都一脸兴奋地点头。 接下来几天，德川军的防御强度，明显增加而来不少。 而明军进攻的人数，却少了许多。 此消彼长之下，渐渐地，明军连城墙都摸不到了。 明军士兵中，渐渐出现了厌战情绪。 “哎，韩将军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每天居然才只派一万人去攻城，这点人够干什么的。” “别说了，前天我就在进攻的队伍里，我们那一万人死伤稍微大一点，后方军令就来了，让我们撤退呢。” 韩信当然也知道军中的传言，但他对此毫不在乎。 此时，他站在海边某处，看着黄蓉指挥人手，调整一门火炮。 这门火炮中，就放置了黄蓉搞出来的开花弹。 火炮对准了海边的一堵石墙，墙后还扎了一堆草人，草人身上披着盔甲。 显然是在模拟大阪城墙上的情况。 随着一声炮响，开花弹狠狠炸开。 硝烟弥漫，但很快就在海风的吹拂下消散。 韩信赶忙走了过去，只见草人都被火药引燃，烧成灰烬。 它们身上的盔甲，也被炸得四分五裂。 至于那道石墙，虽然没有直接消失，但也出现了裂痕。 看起来，要是再炸几下，就会崩塌下去。 韩信长出一口气，冲着黄蓉一拱手：“多谢姑娘相助，现在这开花弹制作了多少？” 黄蓉道：“这段时间，我已经收到了不少材料，而且你的那些工匠又不分日夜的工作。现在已经存了三千枚开花弹。” 韩信听完，一脸兴奋。 “够了，有三千枚开花弹，那可太够了。” 于是他转头安排下去。 “明天全军准备，等我军火炮轰炸之后，就立刻发起总攻。” 军令传下，明军上下一头雾水。 “将军说什么玩意？让我们等火炮轰击之后，就全军出击？” “将军不会指望着光靠火炮，就能把德川军打得丢盔卸甲吧。” “哎，不管怎么说，总算又有仗可打了。” 将士们谈论一阵，倒开始摩拳擦掌。 第二天天不亮，明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到大阪城南。 此时已经过了春分，日头渐长。 城墙上的德川军接着亮光，看到城外的明军，赶忙敲响战鼓。 “不好了，明军要夜袭！” 德川军上下都被惊动。 德川秀忠年纪大了，本就睡眠不好，得到消息之后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快，把城北的三万军队也调过来，这说不定是明军的最后一搏了。” 做完安排之后，他又亲自披上盔甲，来到城墙上。 但这么一折腾，天色也大亮了。 其他幕府高层也都赶来，护着德川秀忠来到城墙上。 德川秀忠皱眉道：“明军为何没有发起突击，反而是在阵前摆满而来大炮？” 他儿子德川家光听到这里，突然说道：“父亲，莫非是他们想要用火炮狙击您？” 随后他把自己试图用大炮，轰杀韩信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德川秀忠虽然不觉得明军会撞大运，但事关性命，他倒也不矫情。 直接就往城池下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让城墙上的人小心，明军炮击之后一定会发起总攻，他们一定要……” 话刚说到这里，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传来，把他震翻在地。 第八十一章 大御所的决断 隆隆炮声中，开花弹落在了城头上。 一团团火焰升腾而起，吞噬掉了落点附近的德川军。 德川军的士兵们都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武器？” 然而话音未落，第二轮炮弹又已经落下。 这次可没有人再傻站在原地，而是纷纷掉头就跑，向城下逃去。 德川秀忠等一干人，本来被炮火震翻。 正要派人到城头去询问，就被城墙上冲下来的溃兵推倒。 德川高层见自家士兵一脸惊恐地冲过来，担心他们冲撞了将军和大御所，赶忙护着二位贵人退到一边。 德川秀忠满脸疑惑：“这城墙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雷声震天？” 然而幕府高层也都一脸茫然。 德川秀忠见状，叹了口气，城墙上的通道挤满了士兵，根本难以上去。 他随手招来一位德川家豢养的忍者，让他用梯子登上城墙。 过了一会儿，这忍者翻身下来，一脸惊魂未定的报告： “大御所，这明军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射出的炮弹竟然能够爆裂开来。” “我军阵型本就密集，被这开花弹轰杀之下，死伤惨重，所以士兵才慌忙逃走。” 德川秀忠听到这里，赶忙问道：“那现在城墙上情况如何？” 他是带过大军的，只是眼光一扫，就知道逃下城墙的士兵，只占总数的一小部分。 大多数士兵还在城墙上。 德川秀忠一脸焦急：“剩下的士兵，莫非都让明军的火炮炸死了？” 忍者听完，连连摇头：“明军的开花弹虽然厉害，但也没有那么强大。大多数士兵只是被炸懵了。” “仆离开城墙时，已经看见不少武士开始组织自己手下的士兵，开始退到城墙内侧，避开炮火的直接射击，重新组织了阵型。” 德川秀忠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明军的火炮能通过几轮齐射，就炸死数万人。 那这仗也不用打了，赶紧投降就行了。 但即便明军火炮没有那么强，现在的形势也对幕府军极度不利。 德川秀忠只是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遍，就知道现在城外的明军一定是士气大振。 而且蓄势待发，只要明军火炮一停，他们就会像潮水一般冲来。 德川秀忠看了一眼城墙的通道处，见上边的逃兵已经不多，他咬了咬牙：“来人，护送我登上城墙！” 幕府高层听到这话，赶忙劝道：“大御所，您可不能冒险啊。” 德川秀忠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哼，现在城墙上士兵一定是军心涣散，我不上去鼓舞士气，才叫冒险！” 他年纪毕竟很大，而且大病初愈，只说了这几句话，就开始喘息起来。 德川家光赶忙过去扶住他：“父亲，我去城墙上，您呆在天守阁吧。” 德川秀忠一把推开自家儿子：“你去根本压不住局面！” 他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刚才从城墙上逃下来不少士兵，我到了城墙上之后，你立刻带着人去收拢这些溃兵，就在城墙后面等着。” “如果城墙还能防守，你就把他们派过来当做后备。如果城墙不可守，你就带他们撤退到城中。” “依我看，大明到倭国不光是为了杀人来的，一是为了让我倭国臣服天朝，二是为了要倭国的土地和金银。” “大阪城乃是倭国数一数二的重镇，明军绝不会在城内也用那开花弹。而如果明军在城中和倭军厮杀，伤亡一定也很大。” “所以你守在城中，也算有一点最后的谈判本钱。” 德川秀忠说到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德川家光听完，知道这是父亲已经在为城破后做准备，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道：“父亲，你别太悲观。” 其他幕府高层，也跟着劝说：“是啊，大御所，局面还没有败坏到这种地步，您不必说这些丧气话。” 但其实他们很清楚，德川家应该是真的挺不过这一关了。 如果大阪城破，城中的士兵根本逃不出多少。 虽然幕府在城东还有五万大军，在防着多尔衮的骑兵。 但那是因为局势还没有那么坏，所以德川军的士气还可以。一旦大阪城破的消息传来，这五万人的士气肯定崩溃。 到时候后边还有多尔衮的骑兵一路追杀。 等逃回江户之后，要是能剩下一万人，都算是天照大神保佑。 这一万人，加上幕府留在江户的两万人，一共也就三万人。如何能抵挡大胜之后的十几万明军？ 德川秀忠听到儿子和臣下的劝说，叹了一口气。 “我先上城墙去了，你们各自准备吧。” 城墙上的德川军，士气已经跌到谷底。 见大御所登上城墙之后，倒是还真振作了一些。 就在这时，明军的火炮也停了下来。 几乎就在下一刻，明军发起了全面的进攻。喊杀声震天动地。 德川秀忠扫视了一眼城墙之上，见自家的将士都瑟瑟发抖，心中慨叹。 “哎，这一轮火炮，算是把我德川家的士气给打崩了。” “当年我率军围攻大阪府，城内的丰臣家孤儿寡母，只是被炮弹轰了一下，就心惊胆战，立刻求和。” “当时我还嘲笑他们胆子小，现在亲身经历一番，才知道他们的感受啊。” 德川秀忠收拾心情，走到德川军队身后，开始为他们打气。 “武士们，为德川家尽忠的时候到了。” 听到这话，底层的小兵们倒没什么反应。不过武士确实跟打了鸡血一样。 一个个嘶吼起来，战意盎然。 在他们的带领下，小兵也只好跟着来到城墙边，开始抵御明军的进攻。 只是一边拿着武器，一边还望向远方。 生怕明军的火炮又来个回马枪，把他们都给炸上天。 片刻后，攻城的明军终于登上城墙，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这时，大阪城墙的通道已经彻底清理出来，德川秀忠让人牵来一匹马，自己骑到马上，在德川军身后来回奔驰，为军队打气。 有他的鼓舞，幕府军队的士气倒还真鼓舞起来不少，战线也稳固住了。 但德川秀忠心中却在感叹。 登上城墙的明军越来越多，而且也构筑了稳固的防线，开始扩大控制区。 他转头看了一眼城内。 “哎，希望家光能赶快收拢溃兵吧。” 第八十二章 大阪城破 大阪城外，韩信看着城墙上的明军士兵，已经越来越多。 他兴奋的一挥手：“哈哈，大阪城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有人劝道：“韩大将军，现在德川军的精力都放在城南，是否要派人去城北传信，让那边的毛利军也发起攻击？” “两面夹击之下，相信德川军一定会快速崩溃。” 韩信听完，微微摇头。 大阪之战，应该就是平定倭国的最后一场硬战。 他的判断和幕府的高层差不多。 大阪城破之后，就算德川家能在江户，再组织一些防御，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大明军队一到，就会无血开城。 所以攻破大阪的荣誉，决不能让毛利军染指。 毛利秀元虽说能算半个国丈，也接受了大明的官职。 但他毕竟有自己的军队和地盘，往最好的情况计算，也就是个节度使。 而且还是有外国的血统的节度使。 这情况和唐朝时的安禄山高度相似。 韩信自从被朱由检通过系统招聘来之后，熟读史书，当然知道这种情况的危险。 所以他不肯让毛利军分润半点功劳。 韩信着重下令道：“不行，毛利军不能动。你要过去传信，告诉毛利秀元，他的军队绝对不能进大阪！” 传令兵当然想不到这些，他一脸茫然，但是说道：“遵大将军命令！” 见传令兵走远，韩信才长出一口气，他又派人给多尔衮传讯，让他的骑兵不要再修整，而是立刻对德川的东路军五万人，发起进攻。 不求立刻击败他们，但务必要牵制住。 韩信道：“这五万人是德川军最后的机动兵力，一旦让他们返回大阪，德川家或许还能再坚持几天。” “到时候，万一毛利军不听号令，强行进城，后边可有的头疼的时候。” 下完这些命令，韩信亲自骑马赶到城墙下，鼓舞明军的士气。 “陛下已经送来了金山银山，只要能攻破大阪，本将军绝对不吝赏赐。” “此战中凡是斩敌一人，赏银十两，击杀武士一名，赏银百两！” “斩杀或擒获幕府高层，赏赐依次增加。” 听到韩信开出的赏格，明军的攻势，更猛烈了几分。 韩信的赏功标准，被明军口口相传，传到了城墙之上。 德川军的高层都听得懂汉话，听到这个赏赐，不由得叹气。 “明军不仅武器先进，赏格也如此豪横，这一仗恐怕真的打不过了。” 他们心中动摇，他们手下的小兵自然察觉到了，眼珠一转，开始向后转进。 德川军的战线一下子动摇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明军就又有数千人，登上了城头。 德川秀忠身体不好，年纪又大，纵马奔驰一会儿，就头晕眼花，下马休息了一阵。 等他再骑上马，眼见自家军队退后的不少，大惊道：“这是怎么了？” 左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常年跟在德川秀忠身边，也懂军事，知道德川军这是大势已去。 赶忙拉住德川秀忠：“大御所，城墙这里的局势已经败坏了，您赶快撤下去吧。” “是啊，将军刚才派人来传信，说是他已经收拢溃兵。现在城内还有数万大军，您完全可以指挥他们，在城内和明军决战。” 德川秀忠闻言苦笑。 巷战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而且现在自己在城墙上，德川军还能坚持一阵。自己要是走了，这些士兵保准立刻崩溃。 到时候，恐怕没等他跑到城中央的天守阁，明军就先杀过去了。 德川秀忠叹了口气。 “你速速离开城墙，去给将军传信，就说巷战可以打，但不能打的时间太长。” “一旦让明军打出火气来，宁可烧毁大阪府也要灭掉德川家，那就完蛋了。” “一定要掌握好火候，等明军稍微感觉有些棘手，就立刻抓住时间投降。明军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只要留得性命，就总有机会。” 德川秀忠虽然没有他爹德川家康，那份当乌龟的本事，但也很会审时度势。 “咱们的德川家说到底，跟大明也没有死仇。大明皇帝连建奴的高层都没有杀，当然也不会要咱们的命。” “投降的时机越准，咱们能留下的东西就越多。” 听见大御所的话，他身边的对视一眼，叹气道：“既然是大御所的命令，我等自然服从。请您一定要保重啊。” 德川秀忠一摆手，让他们快走。 然后看了看城墙上的军队。 只见德川军步步后撤，战线马上就要崩溃。 而明军则越来越多，甚至都有将领用楼车，把自己的战马也送到了城墙上。 骑着高头大马，在城墙上纵横驰骋。 其中一人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德川秀忠。 这人正是左良玉，他见德川秀忠盔甲华丽，盔甲上还有德川家的纹章三叶葵，知道此人一定是幕府高层，甚至可能是德川家光本人。 于是他打马直冲过来。 此时德川军已经乱了，就算有武士发现左良玉冲向德川秀忠，也无力指挥手下去阻拦。 德川秀忠见左良玉冲来，心中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有一丝轻松。 他亲眼见证德川幕府的建立，自然不想看到它完蛋。 要是能死在幕府灭亡的前一刻，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迎着左良玉，也冲了过去。 口中还高喊道：“幕府大御所在此，来将通名。” 虽然德川秀忠能说汉话，但他口音很重，又年老体衰，喊声不大。 所以左良玉没有听清他在喊什么。 但他看出冲来这人胡子花白，不像是正当壮年的将军的德川家光，所以稍微觉得有些倒霉。 “哎，本以为能镇斩德川家光，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没想到来人却只是个老头子。” 左良玉见德川秀忠一边冲锋，一边还在咳嗽，心中杀意消去不少。 于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趁德川秀忠主动挥枪，一把捉住枪身，把德川秀忠掼下马来。 左良玉看见老头在地上挣扎，便伸手捉住德川秀忠，拎着他回到阵中，把他交给自己的亲兵。 “这人虽然不是幕府将军，但看他盔甲华丽，应该也是个高层，你们好生看管。” 而德川军那边，自然知道被捉住的是自家的大御所。 眼见大御所被捉走，士气当即崩溃。 明军见状，趁势加紧攻城。 几炷香之后，明军就彻底占领城墙，然后绕到墙后，打开了城门。 大阪城破。 第八十三章 旧倭国的结束 随着明军占领城墙，越来越多的明军开始进城。 城北的毛利军，看见城墙的德川旗帜被撤下，也想跟着进城。 但韩信派来的传令兵严令他不许进去。 毛利秀元脸上阴晴不定，本想不听军令。 他也知道，大阪之战大概就是最后一战。 如果不在这场战斗里面立下功劳，把毛利军的勇武展现出来，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等到战后，倭国各方势力只会把他看做是抱着明国大腿，而趁机上位的投机之辈。 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尊重。 如此一来，毛利幕府的威望也建立不起来，就真的只能当大明的狗了。 虽然当大明的狗也挺幸福，但但凡能有机会当人，谁又会愿意直接当狗？ 所以毛利秀元心中开始盘算起来。良久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 “毛利家谨遵将军指示，不会进城。” 他虽然不知道明军火炮开花弹的威力，但他想到明军短短时间就能攻破城墙，这战斗力一定很强。 万一自己强行进城，与明军撕破脸，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传令兵见毛利秀元服软，也跟着笑道：“您可是陛下亲封的大公，又是国丈，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真没必要违抗军令。” 毛利秀元这时候也想开了，赔笑道： “小女能进宫伺候大明天子，全靠韩信将军提携，这恩情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毛利家一定服从军令，韩信将军说不让我们进城，那我们就一定不进城。” 城南，韩信率领殿后的军队进城后，立刻开始接管四面城墙。 他听说毛利军果然没有进城之后，微笑着松了一口气。 “既然毛利家这么上道，我就放心了。” 他回头看向军需官：“你到堺城去，取十万两白银，送到毛利军的营地，安抚一下他们。” 打一巴掌还要给个甜枣，何况毛利军队在进攻大阪之战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明军通过海路突袭大阪南边之前，毛利军进攻那些堡垒，也付出一些损失。 所以韩信给他们发点银子，也算是安抚一下。 其实，要不是韩信想着城破之后，自己要快速给明军发银子，保住他们的军纪，也间接保住大阪城。 不然他能掏出的银子还要更多。 朱由检为了灭掉倭国，可不在乎花钱。 这段时间，大明一船一船的银子送往倭国，当做军费，把倭国本地的物价都给抬高了不少。 韩信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开始研究城内局势。 他发现德川军开始撤退到天守阁周围死守，立刻命人拿出大阪地图。 天守阁可以看作是城中之城，独立于城墙之外的堡垒。 大阪的天守阁周围，本就有河流环绕，而且倭人又在堡垒四周挖了人工河。 而且天守阁周围，也有许多高大的院落，能当做据点。 因此这德川家最后的防线，可以看作是易守难攻。 韩信捏着下巴，开始研究对策。 大明的开花弹到底打死多少德川军，韩信也不知道。 但攻城之后的战果和伤亡，他却已经收到了战报。 德川军的伤亡约在两万，另外还有两万多人投降。 此时，城中的溃兵还有五、六万。 这一共是十万人左右。 大阪城内一开始有二十万人，其中五万被德川秀忠派出城，去抵挡多尔衮的两万骑兵。 而前段时间的作战，德川家的损失在一万上下。 所以德川家光手中，现在的兵马，应该还有四万人左右。 “这是块硬骨头啊，如果强攻，我军的死伤恐怕也要上万。” 韩信皱眉道。 这时左良玉一脸高兴地走进来：“大将军，我刚才在城墙上捉了一人，本以为只是个德川家的贵人，没想到竟然是德川家的太上皇。” 韩信听到这里，不满地看了一眼左良玉。 “倭国也就是国王，德川家最多是个将军，他们哪里来的太上皇？” 左良玉自知失言，赶忙低头。 韩信见状，也没追究，继续问道：“你说你捉到了德川秀忠？” “对，就是那个叫德川秀什么的。”左良玉笑道。 韩信闻言，心中一动。 倭人从中原偷了不少文化，其中就有忠孝仁义。 尤其是德川家的国不正，更是强调忠孝。 要是用德川秀忠的性命为要挟，那德川家光虽然坐拥四万军队，也只能投降了。 于是他对着左良玉道：“你派人到天守阁附近劝降，就说将军的附近，他们的大御所，已经被我大明天兵俘获。” “如果他们肯开城投降，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也不失封侯之位。” 困守在天守阁的德川家光，本来六神无主。 他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但面对现在这个情况，他可就一点主意都没有。 现在听到明军捉了自己父亲，又来劝降，当即决定顺水推舟地投降。 其他幕府高层听闻，虽然心中不甘，但他们知道德川家大势已去，也只好服从。 韩信派人去劝降，本以为就算是非常顺利，也总得讨价还价一阵。 没想到德川家光居然就这么投了。 这一下，反倒让他感觉有些麻烦。 “德川家手里还有几万军队，用这些本钱来投降，日后恐怕不好处置啊……” “算了，这些事情都有朝廷操心，相信陛下总能处理好。” 韩信一甩头，把这些事情放到脑后，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天守阁门前，接受德川家光的投降。 韩信以前世吃过功高震主的大亏，所以现在心里绷着这根弦。 他命人抬着朱由检的画像走在前边，让德川家光先冲着画像行礼投降。 然后他自己才走到德川家光面前。 “德川将军，你若早日投降，这倭国也不必受此刀兵之苦。” 德川家光苦笑着摇头。 前几天他们德川幕府还听说大明风雨飘摇，有些人还鼓动他学当年的丰臣秀吉，也去大陆上碰碰运气呢。 谁知道才两三年的工夫，大明就满血复活，还带着大军打过来了。 自己作为幕府将军，哪里有直接投降的道理。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德川家光也只好陪笑道：“罪臣不识天数，对抗天兵，请将军处罚。” 韩信微笑道：“此事当由陛下决断，我哪里敢定夺。” 他命人把德川家光关押起来，然后收缴了天守阁附近，那四万德川军的兵器。 之后，韩信才长出一口气。 德川幕府的将军和大御所，都被他拿下。整个东倭国，一定可以传檄而定。 韩信冲着西边大明的方向遥遥行礼。 “臣没有辜负陛下的厚恩啊。” 第八十四章 新的开始 大明顺天府，随着夏季到来，整个北方都闷热起来。 尤其是北直隶，这段时间更是热得离谱。虽然朱由检登坛求雨，让北直隶下了三天大雨。 但大雨结束之后，又是一阵闷热。 朱由检在皇宫之中一边擦汗，一边摇头。 “等倭国的战事结束，朝廷的银子宽裕一些，一定要在承德修个避暑山庄。” “哎，可惜赵敏身边没有玄冥二老，不然让这两人当人形风扇，也能舒服不少。” 到了朝会，满朝文武顶着热浪，穿着全套朝服，更是汗流浃背。 朱由检有气无力地挥手，曹化淳见状快步走出：“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他有武功在身，倒没那么怕热。 朱由检本以为天气这么热，大臣们应该也想着赶紧退朝，所以听完曹化淳的话，就要离开。 哪知道还真有上奏。 “臣有本要奏。” 朱由检抬眼看去，看见是个不太脸熟的御史，于是挥手道：“有何事情？” 御史道：“陛下，我大明军队进攻倭国，已经要四个多月，劳师远征，花钱如流水，战果却很少。” “何况那德川家光也向陛下认输，同意归顺。” “所以臣想劝陛下收兵。” 朱由检听到这里，气都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战果却很少。 短短四个月就从九州打到大阪，这速度已经快到飞起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此事不必再议。韩信马上就可以攻破大阪，到时候全取倭国，现在撤兵，就是半途而废。” 那御史闻言，反倒来了精神。 大明的御史一向以跟皇帝抬杠为荣。 尤其是这御史一向清廉，往日也跟阉党和东林党毫无瓜葛。 所以现在怼起皇帝来，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反倒来了精神。 “陛下，所谓国虽大，忘战必亡，但好战必危啊！” “大明军队接连出击，即便打赢，也非国家之福。您可别忘了当年成祖爷打下安南，但后续治理起来十分麻烦，最后在宣宗朝，也只能撤出。” “陛下，这倭国的局势比安南还麻烦，与我大明隔海相望。依臣看来，这倭国早晚也要如安南一般。” 朱由检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看向那御史。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御史说到这里，也发现自己有点失言，好像有点指责宣宗皇帝放弃国土的意思。 于是他赶忙往回找补：“臣的意思，我大明军队长期在外，还是有可能战败的。到时候蒙古和建奴那边，说不定也还要再乱起来。” 朱由检摇头，正要反驳他。这时，有传令兵快步跑了进来，后辈上还背着什么东西。 门口的锦衣卫要拦住他，但一看见他后背，马上停住了手。 有新人不懂规矩，偷偷问道：“沈大哥，那人就这么往里冲进去，您怎么不拦住他？” 他大哥道：“一川，你没看见他后背上的东西？这叫露布飞捷，是前线有了大胜的消息，才会用的手段。”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反应更快，看见报捷的令兵进来。 本来有人要附和那御史的，也赶忙闭嘴。 现在大明也就是在倭国用兵，这捷报是从哪儿来的，还用说嘛？ 至于那御史，反倒是心存最后一点希望。 他在心里暗自打气：“不一定就是倭国那边打赢了，说不定东北那边，又有几个部落向大明朝贡了呢。” 但那令兵把捷报传到皇帝手中之后，朱由检哈哈一笑，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还真是倭国那边的胜利。 朱由检笑道：“韩信率领大军，不过一个月，就攻破了大阪，活捉了德川家的大御所，也就是前任幕府将军。而后又劝降了德川家光。” “现在倭国上下，已经是我大明的囊中之物了。” 御史听到这里，面如死灰。 自己才刚说军队可能失败，打脸就来得这么快。 朱由检看了那御史一眼，挥手让他退下。 前线大胜，他心情极好，自然懒得跟他计较。何况就算不用他亲自动手，朝廷上也有会有人帮忙。 朱由检看见来宗道盯着御史好一会儿，便收回目光。 朱由检继续说道：“诸位爱卿，你们对于倭国以后安排，都有什么想法啊？” 众位大臣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让他们讨论朝鲜，他们都能说会道。讨论蒙古，他们也能发表一些见解。可是说起倭国的事情，他们就不知道多少了。 还是一贯爱拍马屁的来宗道站了出来，先是歌功颂德一番，然后笑着说道：“陛下，您既然已经让毛利家建立了马关幕府，不如就由这个新幕府掌管倭国。” “毛利氏靠着我大明的刀剑，才得以获取倭国天下，日后一定对我大明恭顺异常。” “另外，这倭国归顺之后，朝贡国的座次也该调整。以往都是朝鲜坐第一位，以后该换成倭国了。” 这来宗道一直想着拍皇帝的马屁，好进入内阁。 他打听到皇帝的后宫之中，毛利家的妃子好像更受宠，比朝鲜进贡的女子受宠多了。 所以才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想讨好毛利氏，希望她投桃报李，吹一吹枕边风。 朱由检听到这里，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经过这两年的经营，大明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朝鲜的方方面面。 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彻底废掉朝鲜王国，直接在朝鲜建省。因此这朝贡国的座次问题，不过是细枝末节。 朱由检道：“德川家光虽然投降，但他身边还有四万大军，江户城中也还有两万大军。” “对于这些军队，诸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这时萧何站了出来：“陛下，臣建议将他们就地解散。” 他虽然不反对皇帝进攻倭国，但对于朝廷的开支问题，也早就颇有怨言。 所以现在出来，劝说皇帝裁军。 但朱由检沉吟了一阵，没有说话。 在他的规划里，倭国不是大明的对外征服的结束，甚至只是个开始。 日后，不管是对南洋发起进攻，还是从陆地上一路打到欧洲，都有的是用兵的地方。 倭国的军队虽然比不上大明天兵，但也是一把好用的尖刀。 就这么直接解散，似乎有点浪费了。 于是他下令道：“倭国军队毕竟还有数万，一旦贸然解散，必然造成地方上的动乱，所以对于这些军队，先押解到九州岛上看押。” 朱由检下完命令，就宣布退朝。 回到御书房后，他看向墙上的地图。 “来人，把倭国的地盘，也染上我大明的颜色！” 朱由检在地图前，看着小太监在地图上染色，一边畅想。 第八十五章 接管 韩信在攻下大阪之后，东倭国固然传檄而定。 但战争结束，不等于倭国一下子就会拜倒在明国脚下。倭国长期游离在华夏朝贡体系之外。 想要将倭国彻底融入，还需要漫长的经营。 朱由检让韩信带着多尔衮的两万骑兵，将德川幕府的高层全数送回顺天。 其他大军则分别驻扎在倭国各地，谨防当地大名生出二心。 然后朱由检又派遣司马懿，让他前往倭国总管当地。 其实管理倭国，最合适的人选还是韩信，他率领大军几次击败倭国军队，已经在倭国立下的偌大的威名。 但韩信自己担心功劳太大，主动要求带兵回国。所以朱由检也顺水推舟。 司马懿出发之前，向皇帝辞行之时，正色问道： “陛下，您到底想要一个怎样的倭国？” 朱由检微笑说道：“爱卿的想法呢？” 司马懿道：“臣仔细查看了我军讨伐倭国之后的战报，发现这倭军虽然战力不如我军，但其人悍不畏死，尤其是他们的武士，更是有一股蛮勇之气。” 朱由检听到司马懿的话，哈哈大笑。 “爱卿看来是已经看出，我有用倭国之兵的意思了。” 司马懿轻轻点头。 现在大明人少地多。虽然建州那边还有不少待开垦的土地，但现在是小冰河期，苦寒异常。 辽西辽东的土地，因为更加靠南，而且也是开发了两千多年的熟地，水利设施完备，倒还没问题。 至于更靠北方的土地，虽然耕地面积是辽东、辽西的几倍，但却难以开垦。 不仅是天气寒冷，更因为几乎从来没有耕种过，开发起来难度很大。 所以东北方向的移民工作，已经陷入停滞。 而大明本土的两京一十三省，更是人少地多。 所以想学当年太祖皇帝的玩法，通过给士兵分地，来减少金银上的开支，已经不行了。 征发士兵上战场，必须要用真金白银。 前两年，因为大明各地灾害频发，灾民很多，所以征兵的时候给口饭吃就行，可以等到上阵打仗再发饷银。 因此财政压力倒是还不大。 但最近这一年多来，因为朱由检花大力气整肃吏治，处罚了不少贪官污吏，又派人修整黄河。 所以灾害少了，副作用就是只要征兵，就要当场拿出银子来。 因此，明军的作战成本一直很高。 司马懿说道：“臣已经看过韩信派人用快船，送来的德川府库清单与账本。” “这倭兵的成本，只有我大明士兵的五分之一。现在倭国投降的德川军，加起来有十万，如果把他们全部改编为明军，养这十万兵的开支，只相当于养两万大明军队。” 朱由检含笑点头。 其实他想用倭兵，倒还不是单纯为了成本因素。 倭国因为文化水平远不如华夏，所以受到了华夏相当程度的影响。 倭国底层老百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家国观念，而且长相也与华夏人差不多。 只要大明深入当地，用心思去教化他们，那么用不了一代人的功夫，就能让倭国人把自己也当成华夏人。 但是倭国高层，也就是那些武士，却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独立国家的观念。 如果让他们留在倭国，一定会阻碍朱由检的同化大计。 朱由检要用倭兵，就是打算让倭国武士，也一同加入，在战场上消耗他们。 在战场上战死的武士，自然不用讨论。即便是没死的武士，也肯定立下了功劳，到时候朱由检直接给他们封个小官，让他们全家都搬到大明来，远离倭国本土。 这样一来，大明同化倭国，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朱由检把自己的打算，全数告诉了司马懿。 司马懿微笑点头：“陛下高瞻远瞩，臣一定尽心竭力，帮助陛下完成此计划。” 朱由检点头道：“爱卿办事，我自然放心。” 司马懿拜别皇帝之后，坐快船到了倭国九州。 韩信带着大军，在九州已经等了许多，他见到司马懿之后，立刻与他交接印信。 司马懿哈哈大笑：“韩大将军在倭国立下大功，本该在这里享受几年的，现在陛下却派我来接管倭国，大将军可别放在心上啊。” 韩信连连摆手：“陛下信任我，给我派来十几万大军，又送来海量后勤，我才能建立微薄的功劳。” “我实在是不敢居功自傲。现在我只想早日回到顺天，向陛下报捷。” 司马懿听完，微笑点头。 心道：看来这韩信还真是吸取了教训。 此时已经是夏日，韩信担心路上碰到台风，所以没有横穿大海直接到津门，而是先向北，到达朝鲜，然后再通过陆路走到顺天。 大军逶迤前行。 德川秀忠和德川家光这两父子，坐在一辆马车上，呆呆地看向窗外。 德川家光叹了口气：“哎，父亲，咱们到了顺天之后，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我们？” 德川秀忠沉默片刻，说道：“这就要看大明皇帝的安排了。但不管怎么说，性命应当还能保住。” 听到这话，德川家光似乎放了心。 他看向自己儿子一脸颓废的样子，在心中苦笑：自己这儿子真是运气不好。 如果不是大明突然复兴，他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但德川秀忠是经历过倭国战乱时期的人，而且当年亲眼见过他爹德川家康是怎么当乌龟的。 所以他还没有完全失去雄心。 德川秀忠压低声音，对自己儿子说道：“大明现在圣天子在朝，我德川家如果想要复兴，就只能落在皇帝身上。” 德川家光一脸茫然：“父亲，咱们家都成现在这样了，您还提什么复兴？” 德川秀忠嘿嘿一笑：“我这段时间，一直在阅读大明史书，发现这大明虽然不似前朝，后宫不怎么干政。” “但这皇后乃至太后的地位，也十分崇高。现在倭国天皇……不对，是倭国国王，明正，乃是我的外甥女，身上流着我德川家的血。” “只要我们主动上表，请皇帝纳倭国国王为妃，那么因为明正身份高贵，至少是个贵妃，甚至可能封个皇贵妃。” “到时我德川家作为外戚，不就有了腾挪的余地了吗？” 德川家光听到老爹的脑洞，一脸无语：“父亲，明正现在才六七岁，皇帝恐怕看不上她。” 德川秀忠叹了口气，自己这儿子还真是出生富贵，对于政治没什么了解。 他淡淡道：“你不必管这么多，只要拜见皇帝之后，以德川家督，和明正国王表兄的身份，写一份奏折就行了。” 第八十六章 同化从纳妃开始 过了三个多月，韩信的军队才终于走到顺天。 初秋时节，大军得胜回朝，顺天府的百姓又一次沸腾了。 城中百姓都凑到门口，迎接远征军归来。 百姓夹道欢迎，还不时扔出鲜花。 人群中，一人说道：“咱们大明这还真是中兴了，最近这几年，还真是打谁都赢啊。”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就是说啊，而且这两年的年景也好了不少，再没闹过什么旱灾。要我说啊，咱们这陛下，还真是有天命在身呢。” “天子嘛，当然是有天命在身。” 听到贩夫走卒的话，人群后边一位文士模样的人，冷哼一声。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听见他冷哼，赶忙把他拉走，到附近的酒楼办了一桌酒菜。 “老兄，现在顺天府上下都在开心，你可别煞风景。” 冷哼那人摇头：“皇帝穷兵黩武，只知道对外开拓，绝非国家之福，这群无知百姓不知道反对，反而为此欢欣鼓舞，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的同伴听到这话，对视一眼。 发牢骚这人，正是几个月前劝皇帝退兵的御史。 当时他被战报打脸，只能悻悻退走。 皇帝自己虽然没有追究他，但来宗道体察上意，把他的官职给免了。 他发一发牢骚，倒也正常。 几位同伴劝道：“你也别放在心里去，现在大明周围的强敌都已经拜伏在大明脚下，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对外扩张了。” 前御史摇头：“哼，我听说皇帝要对南洋开拓，还要组织百姓，向南洋移民，南方各省的地主都极为不满。依我看，早晚要闹出乱子来。” 他的同伴听到这里，脸都吓白了：“慎言！这是咱们能说的吗？你真以为今天大军得胜回朝，锦衣卫就不干活了是吧？” 前御史也发掘自己失言，赶忙喝了几杯酒。 他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店小二一直在侧耳倾听，见他们换了话题，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这时，韩信率领的军队已经穿过京城。 韩信带着此战中的功臣，押着德川父子，一起拜见朱由检。 “吾皇万岁。” 朱由检走下台阶，笑着扶起韩信。 “爱卿此战大获全胜，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韩信摇头：“陛下过奖了。” 朱由检哈哈大笑，这个时代的人只当倭国是纤芥之疾，觉得他们最多是骚扰一下大明沿海，闹不出大乱子。 但朱由检来自后世，可太知道倭国的潜力了。 现在大明征服倭国，只要苦心经营，就能把倭国彻底纳入华夏。 以后的大敌，就消灭于无形之中。 朱由检笑着回到龙椅，对此战的功臣各自进行封赏。 此时大明还有十万军队，留在倭国弹压地面。 不少将士也还没能回国。 所以朱由检只能先给出赏赐，然后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倭国去。 安排完赏赐之后，朱由检命人把德川父子带到大殿上。 朱由检道：“你们父子二人，虽然一开始不识天数，没有直接向我大明称臣，但所幸，最后关头还是幡然悔悟。” “朕便封德川家光为归命侯。” 德川家光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的性命保住，长出一口气，跪地磕头。 虽然侯爵的爵位比不上幕府将军，但比起掉脑袋，那可好出太多了。 这时，他察觉自己父亲拉扯他的衣角，才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于是又起身下拜道：“陛下，臣有一本上奏，请陛下准许。” 朱由检一愣，以为是德川家光想要点钱花，或者是想保留一点德川氏家传的宝物，所以挥手道：“但说无妨。” 德川家光道：“倭国国王乃是女子，臣想请陛下纳女王为妃。”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大臣们立刻乱了起来。 “你这番邦之人，我本来见你礼仪周到，应当是懂我天朝的礼法，没想到竟然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立刻有大臣跳出来，对着德川父子猛烈批判。 “我大明皇帝乃是天子，岂能纳外邦女王为妃？这于礼不合。” 其中一位大臣更是站出来说道：“当年元顺帝就是纳了朝鲜女子为皇后，最后果然闹出事端，德川家光，你提出这建议，到底是何居心？” 朱由检听到这里，微微摇头。 元顺帝的皇后弄权，给元朝添了不少乱子，这话不假。但元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压根就不在这里。 至于德川家光提出这建议，应该还是为了他自己考虑。倭国女王毕竟是他的表妹。 朱由检皱眉，仔细思考起来：这建议对于大明是否有利？ 倭国一直号称是万世一系，如果自己纳了倭国女王，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阻碍自己同化倭国的大计？ 德川家光见皇帝不说话，又听见大臣围攻，一下子就慌乱，赶忙磕头。 然而他爹可是人精，看出朱由检不说话，不是要反对，而是在思考利弊。 于是他站出来说道：“陛下，小臣的父亲，还有小臣当幕府将军时，为了损害天皇……为了损害倭国国王的权威，已经行了好几次废立之事。” “现在倭国国王的认同，正是历史最低点。而且大明的军威，也是最强的时候。您现在采取行动，纳倭国女王为妃，正是最好的机会。” 朱由检听到这里，心头一动。 对曹化淳道：“你去拟旨，派人传到倭国，就写大明天子，要纳女王为妃。” “倘若上天应允，就下大雨三日，如果不允，便晴空高照。” “他们倭国的国王，不是自称什么天照大神的子孙吗？那就让他们看看，这天照大神是否保佑他们。” 朝堂上大明臣子听到这里，面色一变。 他们可都经历过天子亲自求雨的事情。 知道这皇帝恐怕身上真有天命，或者是真懂什么法术，能把大雨给求来。 皇帝如此安排，岂不是铁了心要纳倭国女王为妃。 他们赶忙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然而来宗道却立刻跳了出来。 他掌管礼部，对于这种事情最有发言权。 “陛下这一举措真是太妙了，上承天意！” 其他大臣听到这里，都一脸鄙视地看向来宗道：你小子想入阁想疯了吧，什么马屁都能拍啊？ 然而朱由检听到这话，却一脸微笑。 朱由检道：“来爱卿深知朕意，而且这段时间劳苦功高，众位爱卿也是有目共睹。朕想提拔来爱卿入阁，不知你们谁支持，谁反对？” 第八十七章 人心浮动 朝臣们对视一眼。 这些大臣虽然不满皇帝对外扩张，也不支持皇帝纳倭国女王。 但在让谁入阁这件事情上，他们也不好当面顶撞。 毕竟来宗道虽然喜欢拍马屁，但却也是科举正途出身，还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呆了两年多。 不管是从跟脚，还是从资历，都没有问题。 大臣们只好拱手道：“臣等并无异议。” 来宗道见自己顺利入阁，赶忙磕头谢恩。 朱由检也微笑着宣布退朝。 派曹化淳去倭国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曹化淳领命之后，马不停蹄地前往津门，然后坐船去倭国。 朱由检临行前已经对他交代了，必须在月底前抵达倭国，然后在下月初一，宣读诏书。 自从朱由检做主，给曹化淳过继了一个儿子之后，曹化淳就对皇帝感恩戴德。 现在朱由检对他委以重任，曹化淳自然也是不敢耽搁。 他不顾这一路上可能碰上风浪，径直来到倭国。 等下船时，他的随从都已经吐得人仰马翻。 曹化淳只好把他们留在原地，自己骑马来到京都。 经过这段时间的整治，倭国上下已经基本接受了大明的新秩序。 所有大名都向毛利家宣誓效忠，而领地问题，也在司马懿的主持下划分完毕。 司马懿把倭国国王一家送回了京都，他本人也带着一万明军，驻扎在京都就近看管。 同时开始在倭国推行教化。这教化的第一步，就是让倭国人都有个汉姓。 倭国传统上，是只有武士才有姓氏，普通百姓都是没有姓氏的。现在给他们一个新姓，普通百姓倒也没什么反感，甚至觉得有点高兴。 所以司马懿这个举措，只有武士们才会反对。 但司马懿又拿出胡萝卜，表示大明朝廷不会解散已经投降的十万倭军，反而要把他们改变为明军。 想要在新倭军中任职，就必须有汉姓。 经过这几个月的征战，倭国上下都知道明军待遇极好，他们都想在军中任职，于是反对改姓的声浪，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此时，这改姓的行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司马懿忙得脚不沾地，突然有人来报，说皇帝特使前来。 司马懿一头雾水，让人把那特使请进来，他看见曹化淳的脸，赶忙笑着迎了上去：“不知是什么事情，竟然劳动了曹公公的大驾。” 曹化淳一甩拂尘：“司马公说的什么话，杂家就是陛下面前一个跑腿的，哪里称得上大驾。” 司马懿微笑着把曹化淳请进屋内。 过去几年，曹化淳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又掌管东厂和锦衣卫，他虽然自谦是个跑腿的，但司马懿可不会小看他。 “曹公公，陛下派您来，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一定全力协助。” 曹化淳听完，笑着把纳妃的事情说了。 司马懿听到这里，眼中一亮。 倭国武士的姓氏，有相当一部分都出自倭国的天皇。天皇其他子女无法继承皇位，天皇就赐给他们一个姓氏，称为臣籍降下。 德川家的源姓，就出自天皇。 大明把倭国的天皇降低为国王，已经极大地打击了这个传统。 要是大明天子真能纳倭国女王为妃，那么就能把倭国原生的封建系统连根拔起，彻底换成大明的体制。 司马懿兴奋问道：“陛下都做了什么安排？” 曹化淳笑道：“陛下于我越好，这诏书必须在初一宣读，诏书中还要与倭国武士约定，如果当日晴空万里，那就是他们的天照大神显灵了，诏书就作废。” “但如果天降大雨，那就是天意如此。” 司马懿听到这里，抚掌大笑：“陛下神机妙算！我这就让各地的大名，还有那些有名有姓的武士，都到京都观礼。” 曹化淳微微点头，突然他想到什么，问道：“司马公，杂家听说这倭国国王家因为近亲结婚，都是歪瓜裂枣，现在这倭国女王，长得如何？” 曹化淳知道皇帝纳女王，完全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不会太在乎长相。但要是女王实在太丑，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的打算，是多找些漂亮的倭国姑娘当滕妾。 司马懿听完，微笑道：“曹公公不必担心，现任女王的母亲出自德川家，德川家虽然打仗的手艺不行，但长相都还不错。” “所以这女王倒也挺可爱的。” 曹化淳听到这里长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数日，整个倭国暗流涌动。 不少武士都听说了大明天子要纳女王为妃，义愤填膺。 “我倭国万世一系，虽然现在军事上打不过明军，但他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侮辱我们了！” “哼，我倭国有神明庇佑，天皇乃是神明后裔，下月初一，必然是晴空普照！” 抱着这样的心态，倭国所有大名都亲自前来京都。 毛利秀元也是快马加鞭赶来，一见到司马懿就诉苦：“我的司马公诶，您何必闹这一出。皇帝要纳女王，你直接把人送过去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大。” 司马懿微笑摇头：“毛利公不必担忧，静静看着就是了。” 毛利秀元一跺脚：“哎，要是下月初一不下雨，那可如何是好！” 司马懿还是微笑，一点也不解释。 毛利秀元无奈，只好走出去，召集自己的心腹。 “咱们现在已经和大明深度绑定，没有跳车的机会。所以下月初一，如果下雨倒还罢了，要是不下雨，你们也要散播消息，说是京都附近下了大雨！都听清楚了吗？” 他手下对视一眼，知道这事情不好办。 要是现在倭国局势稳定，幕府将军想要颠倒黑白，倒也不难。 但现在不少大名心中，都只是表面上服从，心中还有不满。有他们拖后腿，再想伪造天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毛利秀元都下了命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等一定尽心竭力。” 而各个大名一方，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派了快马守候在京都附近。 一旦下月初一没有下雨，他们就立刻把消息散播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天空。 初一早上，毛利秀元刚睁开眼睛，都走出房间，看了天上一眼。 “坏了，昨晚上明明还有不少乌云，怎么今早就晴空万里！” 他立刻去找司马懿，然而等他到了之后，却发现司马懿正老神在在的喝茶。 “司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司马懿微笑：“放心，别急。” 毛利秀元摇头叹气：“哎呀，我能不急嘛！” 他还要再说什么，只见曹化淳走了进来。 “二位，吉时已到，该宣读诏书了。” 毛利秀元道：“要不等一会儿再宣读？说不定下午就来乌云了呢？” 司马懿和曹化淳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第八十八章 抽奖系统，启动! 倭国历来受到中原影响，这京都就是个典型，整体上模仿长安的构造。 中央是一条大街，两侧各有坊市。 而且地名上也搞碰瓷。 京都城西叫洛阳，城东叫长安。 司马懿在城外找了一处平地，提前命人建造高台。 曹化淳登上高台，开始宣读皇帝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倭国女王，品貌双全，朕特加封其为……” 曹化淳尖锐的声音传出，然而在场众人都没有在意，他们都把头抬起，死死地望向天空。 有些大名心中窃喜：“嘿嘿，天色如此明亮，看来是不会下雨了。” 毛利秀元则一脸无奈，连忙挥手，让自家手下赶快去传递假消息。 司马懿站在曹化淳身边，默默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如果脸上有焦急之色，那就是心向大明，以后可以重用。 如果是窃喜的，就肯定不是忠臣，以后要打击。 至于那些面无表情的…… 老谋深算，不是好人，也不能信任！ 片刻之后，诏书念完，天上还是没有下雨，众人沉默。 连曹化淳也有点尴尬。 心中吐槽道：“陛下，您在干嘛，赶忙求雨啊。” “难道是我当初记错了陛下的命令？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清楚，陛下跟我约好，是初一的辰时三刻，绝对不会有错的！” 场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默，一位大名喜形于色。 他走到高台前，深施一礼。 “二位明国大人，既然现在没有下雨，就说明我们倭国确实是有天照大神保佑，不如……” 就在这时，一股大风吹过。 那大名猛地抬头，只见天上风云突变，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司马懿微笑道：“这位大名，你继续说啊，什么不如，不如什么啊？” 那大名磕磕绊绊：“我，我是想说……” 这时，一道炸雷闪过，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大雨倾盆落下。 司马懿和曹化淳早有准备，立刻摸出雨伞，罩住自己的身体。 其他人都愣了，呆了。 不少大名本来还十分高兴，现在被雨水一浇，直接透心凉。 即便是毛利秀元，也傻在当场，他虽然已经上了大明的战车，但心底里还真没有认为大明天子有什么天命。 但眼下这一幕，可真的吓到他了。 雨伞之下，曹化淳长出一口气，对着司马懿笑道：“刚才我念完诏书，居然没有立刻下雨，可真是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司马懿摇头：“陛下应该是有意为之，就是让这些反对者以为自己胜利，跳出来嘲讽，然后再打他们的脸。” 曹化淳连忙点头：“陛下深谋远虑啊，我确实没有想到这点。” 司马懿冷笑着看了一眼，刚才那跳出来的大名。 看得那大明心惊胆战，赶忙回到人堆里，跟其他大名一起挨浇。 远在顺天的朱由检，突然打了个喷嚏。 “差点忘了倭国和顺天有时差。幸好我及时反应过来，提前开始做法，只晚了一刻钟，应该没有误事。” 大雨之后，倭国所有大名都给浇成了落汤鸡，自然也没有再反对诏书的底气。 司马懿见机会难得，不仅让人把女王送去大名，而且还趁机下令，要求所有大名放弃原来的封号。 不许再自称大名，而是要改成中原经常使用的“土司”称号。 倭国本地的实力派不敢反抗，只要同意。 毛利秀元也知情识趣，主动上表，要求去掉自己征夷大将军的封号，改为“都督倭国诸军事”。 这样一来，倭国仅仅只剩名义上的独立性，逐渐名存实亡。 只要大明在倭国移风易俗，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彻底混同倭国。 没等这些表文送到顺天，朱由检的系统就做出了反应。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任务：驯服倭国！” “您已经彻底征服倭国，消灭了天皇，征夷大将军，以及所有大名。” “您获得奖励：海战人物专精抽奖机会。” “新的主线任务已经刷新。” 朱由检听到这个提示，即兴奋，又疑惑。 “我不就是纳了个女王嘛，倭国该有的大将军和大名，可还都在呢。” “我还以为要花上十几年工夫移风易俗，把这些实力派都清理掉，才能完成这任务。” 但朱由检也不纠结，反正系统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没问题。 至于具体细节，等曹化淳回来，自己具体再问就是。 朱由检搓了搓手，召唤出系统。 “打开人物招聘界面。” 系统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宿主，现在你有两种招聘模式。” “第一种是指定人物，可以招聘历史上的海战人物。” “第二种是随机抽奖模式，可以招聘其他世界的海战人物。” “但要注意，如果选择抽奖模式，可能会有负面效果。” 朱由检听完，仔细思考了片刻。 华夏自古就是陆权国家，好像没听说有什么海战人物啊。 于是他问道：“系统，这随机抽奖的负面效果都有什么？” “可能出现招聘失败的情况，如此一来，本次招聘机会就自动作废。” 朱由检一愣：“招聘失败？” 系统不带感情的说道：“是的，如果你召唤出海x王，x贼王等世界的角色，就可能出现招聘失败的结果。” 朱由检无语。 “你这系统还欺软怕硬是吧，连郭靖和黄蓉我都能招聘出来，海x王的人就不行是吧？” 他见系统不回话，只好叹气道。 “罢了，那就随机招聘吧，反正这次机会本来我也没有多看重。” 系统听到这话，立刻开始启动。 朱由检面前凭空出现一个滚轮。 快速旋转之后，一个姑娘凭空出现在眼前。 “李华梅见过陛下。” 朱由检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此人的出处。 朱由检笑道：“你先在宫中待上一段时间，朕日后自有安排。” 李华梅屈身一礼，然后递上一样东西：“陛下，这是我随身所带的霸者之证，现在献给陛下。” 然后她转身离开。 朱由检看着李华梅的背影，一边把玩着霸者之证。 等李华梅背影消失，才把霸者之证放到一边。 “我又不是游戏人物，要玩应有什么用。” 朱由检一阵摇头。 第二天早上，朱由检走出后宫，拉着李华梅的手。 “朕这就安排你当南海水师提督。” 第八十九章 重心向南 一个多月后，天气已经入冬。曹化淳带着倭国女王来到顺天，面见皇帝。 朱由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系统为何认可他完成了任务。 朱由检看了明正女王一会儿，见她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便没放在心上。 “来人，送女王到王府中居住，另外再让礼部给她派个师傅，教导我大明的礼仪。” 自从大明征服倭国之后，册封倭国上下，朝廷就在城内给他们都建了宅子。 这也是中原王朝，征服番邦之后的常规操作。 等明正走远，朱由检把目光转回到曹化淳身上。 “倭国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曹化淳道：“陛下，司马懿在倭国办得不错，倭国大面上的局势已经安定下来。他又盯上了一些还对我大明心怀不满的地方实力派，马上就要动手铲除他们。” “等他成功之后，倭国就算彻底安定了。” 朱由检心不在焉地点头。 大明的十万大军现在驻扎在倭国各处。 有他们在，倭国就翻不了天。 何况毛利家这个带路党在。 司马懿只要正常发挥，就能把倭国顺利地摆平。 曹化淳见皇帝心中似乎有别的事情，于是小心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去做？” 朱由检思索了一下。 他想起曹化淳出身津门，跟南边的地主没什么瓜葛，甚至可以说有点小仇。 于是他叹了口气：“朕有意开拓南洋，将南洋诸岛，变成我大明的粮仓。” “奈何南方的地主，都不愿意放掉手中的佃户，宁可让佃户在他们的地里挨饿受冻，也不愿意让他们下南洋。” 曹化淳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陛下，您打算让我怎么做？” 朱由检和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不同。 他让手下人办事，不仅好处给得足，而且关键时刻还肯背黑锅，不会把手下卖掉，来保住自己的好名声。 所以曹化淳十分乐意给皇帝做黑活，当皇帝的刀子。 朱由检见曹化淳十分上道，于是满意笑道：“朕最近纳了一个妃子，朝中之人还不怎么知道。” “朕派她南下组建新舰队，同时管理下南洋的事情，你跟在她身边，暗中保护。” 曹化淳眼珠一转，立刻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知道皇帝这是要钓鱼执法。 那女子不止是皇妃，其实更是个钦差。 曹化淳道：“请陛下放心，老奴一定保护好皇妃。” 朱由检微笑点头，然后又交代道：“前段时间朝中有个御史顾其国，因为反对出兵倭国，被来阁老找了个由头，免去官职。” “现在这人和南边的地主搅在一起，你可以盯紧这个人，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说起来，顾其国也是标准意义上的忠臣，本人也是清官。 只是他深受理学的影响，军事上反对大明对外扩张，民政上也反对对外殖民。 芝兰当道，不得不除。 即便此人的才干和品行其实都不错，也只能除掉。 朱由检继续说道：“朝廷最近已经梳理清了蒙古的事情，随时都能从草原上拉出十万骑兵。” “你在南边大胆做事，不要怕闹出乱子来。” 听到这话，曹化淳心中一惊。 陛下这是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啊。 他虽然对南边的地主没什么感情，但还是正色道：“陛下，这恐怕不好吧？” 让蒙古骑兵到南边大杀四方，似乎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朱由检摇头微笑道：“你放心，现在蒙古骑兵各部的高层，都是我大明的军官，有他们控制，局势不会乱得太厉害。” 曹化淳咂舌。 不会乱得太厉害？是不会杀人太多吧！ 但他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好拱手行礼：“老奴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心中却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让皇帝动用蒙古骑兵。 能用自己锦衣卫来解决的事情，就尽量让锦衣卫解决。 朱由检挥手示意曹化淳离开。 看着曹化淳的背影，朱由检叹了口气。 所谓有一利就有一弊。 如果按照历史的走向，现在大明已经出现了天下大乱的征兆。 全国各地的地主，都害怕佃户吃不饱饭，起来造反。于是会主动放松管制，让他们到别处讨生活。 历史上下南洋的潮流，就发端于此。 但从他穿越后，一阵励精图治，大明的局势稳定下来。 于是地主们反而不肯放佃户离开了。 都把佃户看做是个人的私产。 而南洋的移民不多，朝廷还如何掌控当地？要知道南洋各地，除了安南，勉强还受到中原的影响，算是比较容易吞掉。 其他地方的风俗和建制，都与华夏大不相同。 没有足够的汉人移民作为基础，朝廷就算派兵，打跑了当地的洋人和土着国王，也没办法真正掌控土地。 这种统治只能流于表面，犹如沙滩上的城堡。 朱由检叹了口气，把这些烦心事放在一边。 然后开始研究身后的地图。 这幅地图的底子，是万历万年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朱由检继位后，又广招西方的传教士与匠人，完善和修整这幅地图。 眼下，这地图和朱由检记忆里的地图模样，已经差别不大了。 朱由检的手划过地图，认真思考。 从大明南下，既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 走陆路，则要经过中南半岛，半岛上瘴气横行，即便是当地土着，也难以在深山老林中生活。只能沿着江河湖海，开发出一片片农田。 所以陆上这条路，不利于大兵出动。 尤其是近些年来，这中南半岛上，又崛起了几个大国。如果要派兵征服，总是要打几场硬仗。 现在明军的主力都是北方人，派到雨林里打仗，肯定要吃亏。 而走海路，则必然跟洋人的势力发生冲突。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了吕宋群岛上的西班牙势力。 他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小琉球，吕宋，南洋，一环套一环啊。” 虽然朱由检不担心明军的实力。在他看来，就算硬碰硬，洋人的陆军和海军，也不是大明的对手。 但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过去几年，大明锦衣卫的精力，要么放在建州和蒙古，要么就放在倭国。 对于南洋的事情，了解得还真不多。 越是能安稳吃下的胜仗，越是要小心谨慎，没必要冒风险。 只有没把握打赢的仗，才要兵行险着。 朱由检伸了个懒腰：“等曹化淳南下之后，与南洋有关的情报，就会多起来吧。” 他想起自己要安排蒙古骑兵南下，心中一动，脚步迈向后宫，寻赵敏谈心去了。 第九十章 微服私访记 李华梅与曹化淳离开顺天，沿着运河南下。 自从大明开始对倭国用兵，江南的粮食和金银，便多走海路北上。 所以漕运衰落了不少。 二人一路上都看见无所事事的漕工坐在岸边。 曹化淳眉头一皱，心中记下此事，决定要报告给陛下。 他转过头去，见李华梅面无表情坐在一旁。 曹化淳知道皇帝身边，总会出现些奇怪人物，对于这些人，他总觉得隔着一层，也不会主动交好。 但眼前这女子，怎么看都是大明官宦人家的小姐。 作为一个大太监，在后宫中找个同盟，属于他的被动技能。 眼前这位，当然就是理想人选。 于是曹化淳有意和皇妃打好关系，便赔笑问道：“不知贵人，家住何方？” 李华梅眉头一皱，本不打算搭理这宦官，但想到曹化淳是皇帝派来给自己帮忙的，于是淡淡道：“杭州府。” 曹化淳眼前一亮，开始拍马屁：“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贵人出自江南水乡，难怪得到陛下亲赖。” 但他心里却有点胆战心惊。 “糟糕，当年我跟司马懿在东南清理东林党，在杭州府就没少杀人。这位不会跟他们有关系吧？” 于是曹化淳继续套话：“贵人家中，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老奴见您气质优雅，想必家中一定是书香门第。” 李华梅听他言语恭敬，一直讨好自己，态度也缓和起来，轻松笑道：“我家中是做海商的。” 曹化淳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 哦，原来跟郑芝龙大提督是同行啊，那肯定跟东林党没什么关系了。 但曹化淳心中隐隐生起疑惑，大明时期，东南的海贸中心在宁波府，而不在杭州府。 当年丰臣秀吉要借助朝鲜当跳板，想要进攻大明。 他臆想的未来，就是让天皇到顺天去，自己则占据宁波。由此可见宁波府的地位。 李华梅家里既然是做海贸的，为何家在杭州？ 但这话他没有问出口。 曹化淳继续赔笑问道：“贵人此次南下，都有哪些打算？” 李华梅淡淡道：“陛下派我组织人下南洋，第一是要有船，第二是要有水手，第三是要有南下的移民。” 曹化淳听她分析得井井有条，心中叹服，便主动为她分析起来。 “贵人，这几年陛下一直在发展造船业，沿海各布政使司都存了大量的木材，所以造船这材料，绝对不是问题。” “陛下临出发前，又给了我密折，只要我去江南找范蠡大人取了银子，就可以开始造船了。” 这时代造木船极为麻烦，不是把木头砍下来，直接就能用的。 而是要将木材放在遮光处阴干。 阴干这步骤断则一两年，有些木料材质特殊，要阴干一二十年。 造船都如此麻烦，所以才有百年海军一说。 李华梅听曹化淳分析，知道造船的木材和工匠都有了，便笑着点头。 曹化淳得此鼓舞，继续分析道：“贵人，这水手也不难找，虽然郑芝龙招安了不少海盗，又招了一大批水手，加入他的北海舰队。” “但是陛下这几年重新开启海贸，与洋人做生意，这商贸发展快了，水手自然有的是。”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移民的事情了。” 听到曹化淳这么说，李华梅的眉头也皱起来。 “南洋地域广大，据那些南洋传教士的说法，差不多有半个大明的面积。” “如此大的地盘，要想彻底纳入掌控，不是移民三、五十万就行的，甚至移民几百万，都很难彻底压住本地土着。” 曹化淳看着李华梅，见她眉头微皱，好似西子捧心，不敢多看，赶忙低头道：“在老奴看来，这事情虽然难办，但也并非不可能。” “我大明开国初年，民生凋敝，不少地方都人口稀少，于是太祖爷组织大移民，从洪洞向全国迁移人口，总数也有百万之多。” “现在大明人口远超开国之时，向南洋移民几百万，也是有可行性的。” 听到曹化淳的分析，李华梅笑道：“陛下派你来帮我的忙，倒还是派对人了。” 曹化淳听到夸奖，骨头都轻了三分。 他继续建议道：“贵人，咱们此次南下，先不要打出旗号，就当是平民，一路探查风土人情。等搞清楚具体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李华梅微笑点头。 二人坐着漕船一路南下，先到江南应天府，从范蠡那里取了五十万两银子。 曹化淳又在南直隶调了五百锦衣卫，让他们在暗中保护，然后才保着李华梅继续微服。 而此时的顺天，朱由检也得了曹化淳的回报。 “这漕运，确实已经成了我的大明的鸡肋啊。” 朱由检招来萧何一起论事。 萧何听见皇帝的感叹，连忙点头道： “陛下说的是，自从海路通畅之后，漕运的价值就很低了。” “但问题在于，大运河的河工就有十万人之多，这十万人又有妻儿老小，加起来可有百万人呢。” 朱由检淡淡道：“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嘛，朕知道。” “但问题是，这百万漕工不事农业，又不从事手工业，他们吃的喝的，都从何而来？” “还不是从江南老百姓的漕粮里出！” “朝廷从江南征发十石粮食，江南就得征发三十石粮食。十石归朝廷，十石是正常损耗，剩下那十石，就是漕工的好处。” “若是能废掉漕运，百万漕工固然没有了吃喝，可江南百姓一年就能减少千万石粮食的负担。” 明代普通百姓，一年吃的粮食大约就在十石左右。但漕运上下可不是普通百姓，不少权贵也从中捞取好处。 江南百姓每年在漕运上的负担，绝对不止千万石。 萧何听出皇帝的语气，似乎是一定要把漕运问题解决。 他开始为皇帝谋划：“陛下，废除漕运，臣当然也赞成，但那么多漕工还有他们的家属，总不能不管吧？” 朱由检点头道：“如果这些漕工，有愿意去东北开垦的，朝廷补助银子。” “至于剩下的，不如全数发往南洋。” “但这些人毕竟拖家带口，也不好送的太远，不如就送去小琉球。” 小琉球经过尼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先后开发，南边已经有了不少熟地。 前期安排个几万人的移民，倒也没什么压力。 等他们站稳脚跟，就可慢慢把后续的人移民过去。 萧何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陛下深谋远虑，臣这就去安排。” 朱由检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道：“这事情你不用管，朕已经派人南下了。” 萧何听完，疑惑问道：“陛下，这漕运可是大事，普通官员恐怕镇不住场面，到时候闹出乱子，虽然不影响大局，但总归是不怎么好看啊。” 朱由检微笑：“放心吧，不会出乱子的。” 待送走萧何之后，朱由检写了封手谕，命令锦衣卫速速传递给曹化淳。 第九十一章 敲山震虎 远在江南的曹化淳，得了皇帝的手谕之后，思索良久。 他心中逐渐有个计划。 大运河上的漕工，与田间地头的农民百姓不同，本就有一定的组织，分归不同的帮会。 这种组织即是一种保护，朝廷要对他们动手，总要顾忌一二。 但这种组织放在移民上，可就是一个利器了。 大明向南洋渗透，说好听的是移民，说不好听的就是殖民。 指望原本在乡里老实本分的农民，一换了地方，就立刻武德充沛，能跟当地土着“打成一片”，概率确实不高。 但现在有了漕工当骨干，可就方便多了。 曹化淳小声道：“难怪陛下要对漕工动手，这上百万人撒到南洋，效果一定很好。” “先让他们打下地盘，把咱们大明移民能打的印象建立起来，然后再让普通百姓移民过去。” 曹化淳立刻去找李华梅商议。 李华梅淡漠地看着曹化淳，要说起海上贸易，或者打海战的事情，她全都精通。 但如何处理漕运，怎么组织移民，她可就一窍不通了。 “你要如何对付漕工，莫非是直接派兵过去？” 曹化淳心中一惊。看来这贵人还真是海商出身，杀气还真挺重。 他连忙笑着说道：“贵人，漕工虽然不像军队，组织那么严密，但这些人之间也互通有无，要是直接对他们动手，他们一定同仇敌忾。” “所以老奴的打算，是先分化他们。” 李华梅皱着眉头：“分化？” 曹化淳点头。 虽然都是漕工，漕工十余万人，也总有贫富差距。那些最穷的漕工，他们的日子比起普通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 曹化淳道：“老奴打算先放出风声，说朝廷要彻底断掉漕运，把所有漕工都发到东北垦边，凡是肯去的，每家给三十两安家费，而且免税三年。” “如此一来，漕工之中本就过得不如意的，多半就会同意。” 大明普通百姓，全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二三十两。 朝廷给出这样的待遇，肯去东北的漕工一定不少。 李华梅轻轻点头，然后道：“那剩下的人怎么办？” 曹化淳嘿嘿一笑：“自然是打个巴掌，再给各甜枣。他们不肯去东北，一定要闹事。” “到时候老奴调动锦衣卫来弹压，在适当地退一步，允许他们到小琉球去开拓。” “对于漕工来说，小琉球虽然在海外，但距离江南不过一千里。东北虽然有陆路相连，但却在三四千里之外。” “两相比较之下，他们肯定就会同意去小琉球了。” “等第一批人上了小琉球之后，剩下的人就好安排了。” 李华梅听到这里，轻轻一笑：“你还真有些小聪明，要是去做商人，也一定能闹出些名堂。” 曹化淳赔笑：“老奴天生就是伺候贵人的命，要是去经商，一定赔光老本。” 这段时间曹化淳一直在小心伺候，李华梅对他观感逐渐变好。 于是笑着说道：“老曹你以后也别这么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曹化淳听到这话心中一喜，知道李华梅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以后在后宫中，也算是有条粗腿了。 他赶忙行礼：“老奴可不敢僭越，但既然贵人这么说了，老奴以后就叫您夫人吧。” 李华梅听到夫人二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轻轻点头。 二人离开应天之后继续南下，到了宁波府。 此处是海贸中心，到处都是船埔。 曹化淳引着李华梅，到了当地最大的船厂，开门见山道：“我家夫人要走船经商，你们这里有现船吗？” 船厂的老板听见这话，快速打量了一眼进来的二人。 他走南闯北，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二人非比寻常。尤其是曹化淳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一丝尖锐。 于是他笑着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曹化淳一侧身，把身后的李华梅让了出来：“这是我们家李夫人。” 船厂老板笑了一下：“您给我透句实话，是李夫人啊，还是朱夫人啊？” 曹化淳听到这话，心中一惊，莫非是自己此行走漏了风声？ 他刚忙回头，就要挥手示意，让后边的锦衣卫赶来护驾。 反倒是李华梅老神在在，她在大海上走南闯北，可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船厂老板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赶忙挥手。 “这位公公别急，先请问一句，您是哪家王府的总管？” 曹化淳听到这话，整个人一愣：“王府？” 船厂老板笑道：“您就别跟我装啦。自从皇上老爷断了各宗室的俸禄，每年又在各王府敲竹杠。” “咱们大明的各家王府，收入就越来越低，钱少了，吃饭的嘴却没少，这总得想办法不是？” “于是这些王府就派人去经商，自然要到这里买船。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事情，也没犯国法，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曹化淳听到这里长出一口气，他还以为是身份暴露了呢，没想到这老板是误会了。 但他心中一乐，觉得这正是个伪装的好借口。 于是他笑着说道：“咱们家是北边的王府，具体名字就不好透露了。” 船厂老板听到这里，会意地点头。 自从大明征服蒙古之后，北边各省的重要性下降，连累当地的王府，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船厂老板笑道： “咱们厂里没有现船，但存着的木料却有不少，您要是不着急，可以订做。” 李华梅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直接换了当地的吴语问道： “你们厂里都能做怎样的船？” 船厂老板一听这口音，就知道来了个懂行的。 他原以为曹化淳他们来自北方，可以宰冤大头。但现在没了机会，他只好打起精神，和李华梅讨价还价。 要是朱由检打击王府之前，他面对宗室，可没有这个胆子。 但现在情况变了，他抬起价格来，也没有什么负担。 许久之后，二人谈好价格，李华梅当即让曹化淳付了十万两银子当定金，然后扬长而去。 船厂老板的儿子悄悄走了过来：“阿爹，这两人居然就这么走了，也不留个字号，他们也不怕咱们黑了他们的钱？” 船厂老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人家一下子能拿出十万两，自然就不怕咱们黑掉。” “再说了，现在那些宗室们，虽然没有当年那么豪横，但终归是皇帝的亲戚。” “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欺压百姓，但咱们平头百姓想惹到他们头上，也没好果子吃。” 听到父亲的话，他儿子缩了下头：“儿子知道错了。” 李华梅与曹化淳住进当地最好的客栈，曹化淳带来的锦衣卫也乔装打扮。 扮作普通的客商，入住客栈。 曹化淳找了个机会，写了封手书，让人传到各地，大肆宣传，说朝廷要彻底废掉漕运。 消息一出，运河沿岸，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大大的忠臣 顺天府，大朝会。 这是崇祯四年最后一个初一，下个月就要过年，所以朝臣云集。 来宗道得偿所愿，当了阁老，所以志得意满。 他第一个走出来向皇帝贺喜：“陛下，过去一年之中，我大明军队横扫倭国，开疆扩土。” “所以臣建议，请陛下封禅泰山！” 这话一出，大多数臣子都撇嘴，觉得来宗道的马屁拍的过分了。 自从宋真宗强行封禅之后，封禅的名声就臭了。 此后六百多年，就没有皇帝再去过泰山。 来宗道现在这个提议，确实有点离谱。 朱由检挥手道：“爱卿不必再说此事，太祖皇帝当年都未曾封禅，我自然不能越过太祖。” 提及先帝时，朱由检也不用“朕”这个自称了。 来宗道闻言，悻悻退回。 不过其他官员，倒是觉得皇帝虽然有些穷兵黩武，但依旧是明君。 对外扩张虽然不怎么好，但毕竟打赢了，而且损失不大。 所以他们也捏着鼻子，对朱由检祝贺。 但偏偏有人要趁此机会，来煞风景。 “臣魏藻德，有本要奏。” 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 这魏藻德历史上就是崇祯朝的状元，崇祯极为信重他，但此人却只会弄权，最后被皇帝赐死。 朱由检在崇祯元年开恩科时，这魏藻德竟然提前十几年就中了会元。 朱由检一看他的名字就不舒服，所以没有点他的状元，而是放了个二甲出身。 没想到这魏藻德颇会钻营，走了来宗道的路子，居然也混了个御史的身份。 魏藻德站了出来，把奏折递给太监，让他转交给朱由检。 然后朗声说道：“陛下，近日东南一带广有传言，据说朝廷要彻底废掉漕运。” “臣请陛下下旨，一定要狠狠地辟谣。” 朱由检一边听着，一边看了奏折，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魏御史，你怎么知道这是谣言？” 魏藻德听到皇帝的问话，仍然正色道：“陛下，漕运百万漕工的生计，不能轻易处置。” 其他大臣也听出了皇帝的意思，他们对视一眼。 知道皇帝应该是真的有意要对漕运动手，他们当然是反对这一点，但现在有魏藻德出面，他们乐得在后边敲边鼓。 这魏藻德可是崇祯朝的进士，他来反对皇帝，这杀伤力可比他们这些前朝老臣的反对，要有力多了。 “看看，你自己点的进士都不赞同你的决策。” 朱由检还没什么反应，不过这时，来宗道可着急了。 魏藻德考中那年，他可是礼部尚书，所有士子都要叫他一声老师。在传统社会，这关系非同一般。 当年张居正权倾朝野，结果他的弟子刘台出头弹劾，也搞得张居正下不来台。 可见这师徒关系的重要性。 现在魏藻德出面反对皇帝，他来宗道可没办法独善其身。 而且后来这魏藻德又专门走了他的门路，关系更是紧密。 现在魏藻德和皇帝对上，万一皇帝一怒之下，以为自己是魏藻德的后台，然后把他的阁老位置给撤了，那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来宗道立刻跳了出来：“魏藻德，你虽然是御史，但也不能捕风捉影。何况你对朝廷的决策也没什么理解，怎么能轻易反对！” 魏藻德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微微笑道：“来阁老，您何出此言呢？” “微臣不是反对陛下对漕运动手，而是要提醒陛下，这漕运的复杂性！” “漕工百万虽然是虚指，但十余万青壮，总还是有的。” “臣建议，如果要对漕运动手，必须施展雷霆手段！臣听闻近日东北和蒙古都安定下来，陛下可从两地调兵南下，防备可能出现的乱子。” 来宗道听到这话，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魏藻德。 你小子平日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今天拍起皇帝的马屁，倒是青出于蓝。 朱由检听到这里，心中也一阵惊讶。 这魏藻德也够狠的啊，居然连这种建议都能提出来。 朱由检自己不怕出乱子，所以早就动了调兵的心思。但这魏藻德毕竟读了十几年的四书五经，整日做八股文章，居然也能提出这种建议。 倒还真是……挺忠啊。 朱由检轻轻点头。 这会儿反倒是群臣们绷不住了。 他们本以为魏藻德是自己一伙儿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威力加强版的来宗道，为了讨好皇帝，连做儒臣的底线都不要了。 他们立刻跳出来，对着魏藻德群起而攻之。 魏藻德先是偷眼看了下皇帝的神色，他看见朱由检似乎在微笑，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皇帝确实不介意下狠手。 于是他对着那些儒臣的攻击，也同样只是微笑，并不往心里去。 他在中了进士之后，在朝廷里呆了两三年，早就看清楚了形势。 在大明朝，只要是顺着皇帝的心意，那就能一路高升，典型的例子就是来宗道。 可要是不顺着皇帝的心意嘛…… 运气不好一点的，就像那东林党和阉党，直接被皇帝抄家灭族。 运气好些的，也就是保住性命，以后的仕途就彻底没希望了。 魏藻德少年当官，当然想往上进步。 所以他故意找了几个机会，先装作反对皇帝的模样，让皇帝对他感兴趣。 然后再立刻跳反，做一个大大的忠臣。 反对皇帝决策的人越多，自己这个忠臣的含金量，也就越高，陛下越是要拿自己当典型。 魏藻德听着周围的骂声，心中偷笑：“你们这群人骂得越厉害，我反而是越开心。” 果然，朱由检沉默一会儿，笑着下旨：“魏藻德忠心可嘉，朕加封其为杭州太守。” 所谓京杭运河，一头在顺天，另一头可不就是杭州嘛。 魏藻德听完，知道皇帝让他去处理漕工的事情，给他表现的机会。 御史虽然权力较大，但论起品级，也只是七品官。而一府太守，可是正四品。 于是他赶忙磕头谢恩。 大多数儒臣都在反对，但有些人却眼珠一转。 既然讨好皇帝就能平步青云，那么坚守儒家那一套，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把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淡淡一笑。 魏藻德得了官职之后，马不停蹄地去上任。 而此时在宁波，李华梅在订完船只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也带人到了杭州。 第九十三章 冰火两重天 魏藻德日夜兼程赶到杭州，与他同行的，还有二百名锦衣卫。 朱由检这个皇帝从来不差饿兵，更不会让为自己办事的人身处险境。 百万漕工都靠着漕运吃饭，现在朝廷摆明要废掉漕运，而魏藻德就是这个马前卒。 魏藻德南下这一路上，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刺杀掉魏藻德。 这二百锦衣卫，就是一路贴身保护这位新任的杭州知府。 魏藻德自然也知道皇帝心意，一到了杭州，立刻便派出锦衣卫去调查情况。 不敢有半点耽搁。 不过两天工夫，当地的锦衣卫千户，就拿着一摞厚厚的本子，找到魏藻德。 “知府大人，这里是历年漕赋的账本，下边的则是我们锦衣卫兄弟私下调查到的情况。” 魏藻德微笑，命人结果那一摞本子，随后亲自递过一个小包袱。 “真是辛苦诸位兄弟了，这里有些银子，请诸位兄弟喝茶。” 那千户掂量一下之后，本想收下。 但他能在南直隶这么富庶的地方当上千户，自然也是曹化淳的心腹。 他知道皇帝有大事要办，自家的老祖宗也就在杭州。 这银子，拿着烫手啊。 于是他笑着推辞：“知府大人深受陛下信任，来杭州做大事，下官哪里敢要您的银子？只希望您立功之后，能在折子里给下官美言几句。” 按照制度，锦衣卫千户是五品官，而魏藻德是四品的知府。 所以这句“下官”，这千户叫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魏藻德听到这里，哈哈一笑，也就顺手把银子收了回去。 他前几年都在京城当官，虽然地位挺高，但手头也不富裕。拿出这么一包银子，可以说是大出血了。 现在这千户不收，只是想在事后分润功劳，他当然乐意。 魏藻德拿起账本，仔细研究，越看越是高兴。 原来这漕赋问题，对南直隶百姓的负担竟有如此之重。 而负担越重，他作为第一个出头废掉漕运的人呢，功劳自然也越大。 他怎么能不高兴！ 根据账本上的说法，朝廷在过去几年，收到的漕粮约三百万石，而各地实际征调的粮食为四百五十万石，其中多出来的这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就是所谓“损耗”。 而在征粮之外，每一石粮食的运费，也要当地百姓来负担！平均每石粮食的运费，在二十两到四十两之间。 而大运河虽然流域很广，沿途经过六七个承宣布政使司，但漕粮主要还是压在江南百姓的头上。 魏藻德大概那么一算，每年江南百姓都要拿出约四百万石粮食，还有至少八千万两银子的运费。 当然，这些银子不会一次性拉到运河上，让漕工还有各级官僚大秤分金。 而是细水长流一般的流出江南，让沿途之人都吃饱喝足。 甚至运河附近普通的士子，也可以通过当漕口的方式，从中分一杯羹。 然后拿到银子的漕工和官吏，还有士子们，又拿着银子到江南买房买地买丝绸，再花回去。 但是老百姓头上的压力，也是一点儿也没减少。 魏藻德叹了一口气：“难怪陛下要废掉漕运啊。” 魏藻德也是北直隶人，中进士时也是考得北榜，对南方官僚没有什么感情。 而且他虽然喜欢溜须拍马，但毕竟也是中进士没几年的年轻官员，心中总还有点为国为民的豪气。 于是魏藻德直接命人在衙门外贴出布告：崇祯四年的漕粮和漕赋全部取消，本地收的粮税，都走海路北上。 杭州是大运河在南边的起点，这消息一出，短短半个月工夫，就传遍了运河上下。 漕工们都慌了，即便是沿岸的大小官员，也心中不满。 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他们靠着运河，当然就吃漕运。 要是废掉了漕运，他们这些官儿的收入岂不是要锐减？ 但现在朝廷毕竟没有公开下旨，所以他们还能按捺一阵，静观其变。 但漕工们可忍不住，各帮会都派人南下，一路向着杭州出发，要找魏藻德大知府“说个公道”。 “魏知府一定是受到小人蒙蔽，才出了这么个混账政策！”漕工们一路叫嚷着，坐在船上吵闹。 但有人惶恐，就有人高兴。 运河内外，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 江南的百姓听说有个魏知府要废掉漕运，脸上都乐开了花。 尤其是杭州当地百姓，差点就当场给魏藻德立生祠了。 百姓奔走相告：“陛下这是给咱们派来个魏青天啊。” “就是啊，自从成祖爷把都城搬到北边，这漕运就没断过。压在咱们头上两百年的重担，人家一句话就给废了。” 人群一个老人摇头：“哪里是两百年，从隋炀帝修了运河开始，咱们江南人就没有好日子过。只不过隋唐那会儿，是往长安、洛阳运粮。” “到了前朝，才开始向北边运粮。但说到底，这漕粮，咱们祖祖辈辈，可是交了快一千年咯。” 这时，一道好听的女声传来：“老乡，废掉这漕粮之后，你们每年日子可是能好过不少吧？” 那老人听见这话是本地口音，回头看了一眼。 他见身后的女人虽然衣着普通，但衣服的材料都是上等。而且这女人气质冷艳，一看就大有来头。 于是笑着说道：“这位小姐说得没错，废掉漕运之后，咱们每家，一年都能余下十几两银子。” 来人当然就是李华梅，她闲极无聊，于是便带着曹化淳出来乱转。 曹化淳跟在李华梅身后，笑着说道：“这江南之地果然富庶，在北直隶，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收入也没有十几两。” “而江南百姓，一年光是漕赋，就有十几两。” 那老人听见曹化淳的北方口音，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接着说道：“本来小老儿还想着，要是日子继续这么下去，不如就带着全家老小下南洋去了。” “现在一看，倒是不用再冒着这个风险。” 听到这话，曹化淳脸色一变，但当时没有说什么，等走远之后，才小声说道： “贵人，陛下废除漕运，固然是利国利民，但这对于组织移民下南洋，恐怕没什么好处啊。” 李华梅笑了一下：“你这就不懂了，这反而是对组织移民有利。” 第九十四章 唇枪舌战 曹化淳听到这话，一脸迷惑：“贵人，您何出此言啊？” 李华梅微笑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江南一带土地肥沃，就算官府压榨的厉害，普通百姓的日子也总有办法过下去。” 李华梅走在城中，看了一眼远处。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啊。” 感叹完毕之后，她继续解释道：“历来做海贸的商人和水手，以及向南洋移民的百姓，都是来自更南边。” “那里山地众多，本地人自嘲是七山二水一分田。他们在田地里讨不到活路，于是就只能出海。” “以前有漕运从江南吸血，江南本地粮食价格高昂，连带着周围各省的粮价上涨，于是福建各地的百姓靠着种地，收入倒是还好一些，也就没那么愿意出海。” “但漕运废除后，江南粮食价格一定暴跌，福建农人的生活会大受影响，反而是只能下南洋了。” 听到这番解释，曹化淳也反应过来。 “贵人说的是，是老奴忘了。咱们大明的水师提督郑芝龙大人，可不就是泉州人嘛！老奴一叶障目，竟然忘了这件事。”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远。 但魏藻德的府衙这里，可是闹得不可开交。 魏藻德的命令贴出后，虽然漕工们要来找他“说理”，但毕竟在千里之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过来。 而杭州本地的官员，距离可近多了，直接到府衙来堵门。 一位知县情急之下，连上下尊卑都不顾了：“知府大人，您可别胡闹啊！” “这漕赋牵连甚广，您怎么能说废就废？而且这漕粮是供应给顺天的，您说是要改成海路，万一海上出个什么问题，让顺天缺粮，这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另一位县官附和道：“就是！你难道要让当今天子，也当个无食皇帝吗？” 唐朝中期以后，关中残破，养不活朝廷的数万贵人，以及他们的几十万仆人。 于是皇帝每隔几年，就得带着朝廷上下，从长安跑到洛阳。 当时的人就嘲笑说，唐朝的皇帝是就食天子，到洛阳其实是要饭去了。 但这话讽刺其他朝代的皇帝确实好用，但对着大明朝的天子，可没有半点杀伤力。 魏藻德不紧不慢地拿起一杯茶水：“哦，这位知县赞赏陛下颇有太祖之风，实在是忠心可嘉，本府一定把这件事上奏给陛下。” 那知县也自知失言，赶忙请罪。 魏藻德笑了一下，看着那知县，轻声问道：“本府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各位的身份。这位知县，你是哪里的官啊？” 那知县低头道：“下官乃是淳安县的知县。” 魏藻德听到这里，猛地把茶杯扔到桌上：“淳安县！如果是其他县官反对漕粮，倒还罢了，你怎么也能跳出来唱反调？” “你莫非忘了你的前辈了吗？” 明代中后期着名的清官海瑞，就曾在淳安当知县。 海瑞在任上时，废除了不少陋习，极大地减轻了当地百姓的负担。 按照官场陋习，上级官员路过各地，吃喝玩乐的开销，都要本地百姓负担。 海瑞到任之前，淳安县百姓的负担是每丁五两。而海瑞改革陋习，不管谁来了，都是粗茶淡饭招待。把每个丁壮的负担，直接降低到了两钱五分，只有原来的二十分之一。 此事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当地百姓还记着海瑞的好处。 魏藻德搬出海瑞来，淳安知县立刻涨红了脸，退了下去。 但杭州府可不止淳安一个县。 其他八位县官立刻跟进：“知府大人，咱们要维持漕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魏藻德冷笑一下：“都有什么苦衷啊，都说来听听。” 几位知县对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魏大人，我们反对废除漕运，也不是为了自己啊。” “说实话，我们这些人确实从漕赋里分润了不少银子，可大多数都没有留在我们手里，而是都孝敬上去了。” 另一人道：“而且也不光是我们这些官员，在漕运中捞好处。” “下面那些没有中举的秀才和童生，他们也仗着自己精通律法，而且熟悉官场陋规，也在漕运里捞银子。” “知府大人，您下的这命令，可是把杭州上下都给得罪了。” 魏藻德淡淡道：“杭州上下？请问城外那些百姓，算不算杭州上下？” 他主动走出府衙大堂，走到门口，指着门外奔走相告的百姓。 “你看看他们高兴的样子！” 几位知县对视一眼：“我的知府大人诶，他们这群老百姓懂什么，今天您免了漕运，他们高兴。明天漕工和童生、秀才们闹了起来，皇帝把您革职查办，他们照样高兴。” 魏藻德闻言不置可否，做出了送客的手势：“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几位知县跺脚，只好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魏藻德心中还真有点发慌。 他到底年纪很轻，没有经验，听几位知县说得严重，心里乱跳。 不过这时，锦衣卫千户快步走了进来，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魏知府，您赶快从库房里调两万石粮食，这是调粮食的文书。” 魏藻德微微皱眉：“调粮食干嘛？崇祯三年的漕粮不是都运完了吗？现在还没过元旦，还没到崇祯四年呢。” 锦衣卫千户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陛下高瞻远瞩，早知道您南下之后，漕工们会有动作。” “所以陛下早就给倭国那边下了命令，让司马懿调了一万大军，走海路到咱们杭州来，为您压阵。” “这粮食，就是给他们吃的。” 魏藻德听到这里，惊喜道：“此话当真？” 江南各地深受倭寇的影响，虽然倭寇已经销声匿迹二三十年，但当地百姓还是记得倭寇的厉害。 大明军队远征建奴、蒙古，江南百姓还没有什么实际感觉，不太清楚大明的军队多厉害。 可是当大明征服倭国之后，江南百姓一下子就知道了。 在他们眼中，征服倭国的明军，可真是天兵无敌。 皇帝陛下给他派来一万大军，足以让江南各地稳如泰山。 锦衣卫千户笑着说道：“下官可不敢骗您。” 魏藻德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向着北方拱手。 “陛下可真是高瞻远瞩啊。” 有了这一万人做靠山，魏藻德的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手中有兵，心中不慌，他的脑子重新活络起来。 “千户，你告诉那一万大军，登陆之后直接去军营，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我要来一出引蛇出洞。” 第九十五章 漕工进城 就这么过了数日，运河上的漕工齐聚城外，但一时倒也不敢进杭州城。 按照常理来说，如此大规模的人群集中，南直隶早该调兵弹压。 但南直隶的官员们也从漕运中分取好处。 他们当然知道魏藻德的背后是皇帝，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地出面反对。 但是稍微放松一下管制，让漕工们去跟魏藻德打擂台，他们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嘿嘿，是陛下要组织人去南洋开拓的，漕工南下，我们只当他们是要下南洋的，谁知道他们是去找魏知府的麻烦嘛。” 几个红袍官员一边喝酒，一边哈哈大笑。 “现在杭州城外的漕工已经有两万多，我看那魏藻德要如何应付。” “他如果应付不了，这废除漕运的适应，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几人打着如意算盘。 但此时杭州城里的魏藻德，却一点也不慌。 从倭国调动回来的一万大军，已经分批次来到杭州城外，潜伏在军营之中，没有走漏半点消息。 有了这一万大军打底，魏藻德全然没有把城外那两万多漕工放在心里。 他之所以没有派兵驱散漕工，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但他心里有底，不等于杭州城别的官员也不害怕。 这些文官齐聚一堂，找魏藻德诉苦。 “知府大人，漕工堵在门口，阻碍百姓进出。这几日，城中的菜价都涨了不少。这眼看就要过元旦，一直这么闹下去，可不是个事情啊。” “就是啊，依下官看，反正今年的漕粮都运完了，明年的漕粮要等到夏末才开运，不如现在就暂时服软，把眼下这一关对付过去。等到了明年，在继续改漕为海。” 魏藻德听到这里，冷冷看了那人一眼。 官场如战场，一鼓作气，再而衰。 哪里有反复的道理。 现在宣布废除漕运，本地百姓都欢呼雀跃，人心可用。即便在处理漕工的手段上粗暴一些，百姓也会理解和支持，事后的影响会非常小。 可一旦退了一步之后，官府的信用就没有了。 以后即便再次宣布废漕，百姓也只会冷眼旁观，到时候事情只会更复杂。 魏藻德淡淡道：“本府心意已决，各位不必再劝。” 听到这话，官员们都摇头叹气。 其他地方的知县还能装死，但本地钱塘知县没有办法。 他站了出来，苦笑道：“知府大人，那城外那些漕工，到底要如何处置？总不能真让他们一直堵着城门吧？” 魏藻德大手一挥：“让他们进城。” 此话一出，所有官员都绷不住了。 “知府大人，万万不可啊，让漕工呆在城外，顶多是物价涨一点，百姓怨声载道。” “可要是让他们进城，万一闹出什么乱子……那可就是杀头的罪过了！” 这些官员显然是想起了隔壁苏州的故事。十几年前，朝廷派人到江南收税，当地官员就煽动市民和工匠作乱，把朝廷钦差太监给打死了。 要是让这两万多漕工进城，谁知道他们背后的人物，会不会也趁机闹上一场？ 如果乱子发展成民变，那么在场官员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皇帝砍的。 魏藻德微微一笑：“放心，他们翻不了天的。” 这话不仅是因为他有军队做依靠，更是因为这段时间，锦衣卫也一直给他传递情报。 这两万漕工一路南下，不可能没有当地官员接应。 经过锦衣卫的调查，魏藻德已经知道他们的后台是谁了。 魏藻德心道：乱子闹起来，我的脑袋保不住，那人的脑袋也只能陪着我去菜市口。 他要是不想跟我一道赴死，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控制住漕工。 魏藻德想到此处，不再犹豫：“立刻开城，把漕工请进城，再让他们派几个代表来找我。” “同时，传令全城，就说明日一早，我要在府衙当众与漕工代表辩论，论一论这漕运的好坏！” 此话一出，其他官员还想再劝，但魏藻德直接回头走了。 其他官员面面相觑。 “咱们该怎么办？” 一人摇头：“还能怎么办？各回各家吧！” 城外的漕工听说魏藻德要让他们进城，带头的几个漕工反而有些迟疑。 这些人虽然没有官身，但常年把持漕运，熟识不少官员。 有些人甚至本就有秀才的功名。 所以他们也没有那种舍得一身剐的气质。 说到底，就算漕运真的废除了，凭他们多少年攒下的银子和人脉，也依旧能当富家翁。要是子孙争气，中了个举人甚至进士，那更是能直接变身官宦人家。 所以他们也没有玩命的意思。 真要进城，一旦事情闹大了，他们可一定会被砍头的。 但是事情闹到现在，他们也没办法真的完全控制住手下了。 两万多漕工，一听说“大奸臣魏藻德”要跟他们当面讲道理，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走，这就进城去，我倒要看看这奸臣能说出些什么！” 听到自己麾下的漕工们都这么喊，几个领头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城。 要是现在退缩了，他们在漕工中的名声也就臭了。 “兄弟们，走，咱们这就进城！明天一早，我们一定当场驳斥魏知府的说法，让他恢复漕运！” “走，进城！” 两万多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城门。 城里的百姓见状，都关紧门窗，生怕漕工们闯进来。 而那几个领头的心里也害怕，派自己的心腹骨干去约束漕工。 先是自己掏钱，让其中一大部分，都住进客栈。 但本地客栈也不可能安置下两万人，还有数千人实在找不到地方住，于是领头的便带他们到了当地的城隍庙。 漕工们常年跑水路，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所以到了城隍庙之后也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在庙外扎帐篷。 此时虽然是年末，但杭州地处南方，也没有那么寒冷。所以漕工们打帐篷，支持一个晚上，倒也不会出事情。 几个领头的见漕工没有闹出大乱子，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一切就等着明日了。” 几人跃跃欲试。 “听说那魏藻德知府虽然是进士出身，但他考的是北榜，论起儒学水平来，恐怕还不如咱们这边的一个秀才。” “明日看我引经据典，狠狠地把他怒斥一番，一定让他丢光了脸面，夹着尾巴收回成命！” 第九十六章 衙外辩论 不仅是漕工的几个头领，在摩拳擦掌。 城中百姓和士绅，也睡不着觉。 “漕运一直压在我们江南百姓头上，现在圣天子派出魏大青天过来，要废掉漕运。” “咱们明天一定要去给青天老爷撑住场面，万万不能让那帮漕工们把天翻过来！” 漕工们有多想保住漕运这条财路，那么江南百姓就多想去掉这个枷锁。 甚至江南百姓的期望还更强烈一些。 因为漕工们享受这么多年，家里多少都有些余财，是有退路的。 而大明这些年经历小冰河期，虽然江南受到的影响，没有北方那么大，但也是粮食减产。 历史上再过一年，江南大雪，连西湖都被白雪覆盖，当地文人张岱就据此写了湖心亭看雪。 由此可见小冰河的威力。 天气转冷，粮食歉收，但漕运要征收的粮食可不会减少，运送粮食的银子更不会打折。 这漕运的压力，自然也越来越大。 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地方的乡绅当然也很不爽。 现在他们打定主意，要站在魏藻德那一边。 城中另一处客栈里，曹化淳也知道情况不对，他找到李华梅：“夫人，城中不太安定，不如咱们先离开杭州，到宁波暂住几日？” 李华梅笑着摇头，她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现在这区区小场面，哪里会让她害怕。 “不必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去衙门看看呢，哪里能现在就走。” 曹化淳心中暗暗叫苦，要是让漕工冲撞了贵人，自己就算保住小命，以后别想有圣眷了。 何况朱由检做主，已经给他过继了一个孩子。他自己要是翻车了，这孩子岂不是也没有前途？ 曹化淳一咬牙，给江南锦衣卫下令，让他们都来杭州集合。 他这一声令下不要紧，南直隶和周围几个承宣布政使司的锦衣卫们可不敢怠慢，连夜往杭州奔去。 搞得周围的官员都心惊胆战。 “这锦衣卫为何连夜出城？” 有人想起前几年，朱由检扫灭东林党时，好像就提前调集了锦衣卫。 于是一个个瑟瑟发抖。 而南直隶总督金之俊，他听到消息之后，眉头一皱。 金之俊本是兵部尚书，但不支持皇帝对外扩张，于是朱由检找了个由头，把他外放到南直隶做总督。 这南直隶虽然名义上是大明两京之一，但地位远远比不上北边，不过是个养老的地方。 金之俊到了南直隶后，也知道自己不受皇帝待见，于是在漕运里大捞特捞，就等着致仕之后回乡当富家翁。 漕工南下，背后的后台就是他。 他现在听说了锦衣卫的异动，心中一阵惶恐。 想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写了封信，让家丁送到杭州。 “记住，这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漕工的首领手上！” 第二天一早，府衙门前人山人海。 李华梅带着曹化淳，走在人群之中，一路往前挤。 曹化淳这时候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直接让锦衣卫换上便装在周围开路。 他生怕有人冲撞到李华梅。 所幸，来府衙看热闹的当地乡绅倒也有不少，其中有些官宦人家的排场也不小。 因此李华梅一行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随着时间推移，衙门外的人越来越多。 等到了辰时三刻，府衙中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正是魏藻德。 看见魏藻德走出来，衙门外的人立刻两极分化。 漕工们咬牙切齿，破口大骂。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他们看见魏藻德这个仇人，当然要搜刮一切骂人的脏话，来问候他的十八代祖宗。 而本地百姓和乡绅，则是一阵欢呼。 魏藻德见状，微微点头。 他挥手示意，让漕工的头领出来，上前面谈。 几位头领昨天晚上，倒是雄心万丈，想要狠狠地驳斥魏藻德。 但现在到了众人面前，反而有点心虚。 一个个互相推脱，都想让别人先说。 “王兄，您年纪大，就请您先来吧。” “李老弟，您可是中过秀才的，还是您先来吧。” 这倒是不奇怪，当年秦舞阳十几岁就敢当街杀人，结果到了始皇帝面前，吓得战战兢兢。 魏藻德的官威虽然没有始皇帝的威压那么强，但他毕竟也是进士出身，当了好几年的御史。 居移体，养移气。几年的工夫下来，他的官威足以镇住这些没有官身的漕工首领。 何况此时周围还有几万人看着，更是加重了这些首领的心理负担。 看见首领们那畏畏缩缩的样子，魏藻德心里一阵放松。 他本以为今天的辩论是场苦战，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出力，敌人就倒下了。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漕工首领，难道你们真的没话可说嘛？” 那几人抬眼看了一下，见跟着自己进城的漕工，已经开始不满，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魏知府且慢，我们是有话要说的。” 魏藻德轻轻点头：“那本官洗耳恭听。” 几位头领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李老弟走了出来，他毕竟是个秀才，基本的口才还在。 他引经据典道：“当年成祖皇帝迁都北方，这漕运便是定制，也是祖宗家法，魏知府怎么能说废就废？” 魏藻德轻轻一笑道：“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当年成祖皇帝要用漕运，是为了保障顺天的粮食供应。我大明现在海路畅通，完全可以用海运解决问题，何必拘泥于运河？” “如果当年成祖皇帝那时，海路也像如今一般，相信成祖皇帝也不会再用漕运的。” 李秀才其实早猜到魏藻德会如此说，他心中也早已有长篇大论，来反驳魏藻德。 但此时他心理压力太大，一时之间脑中空空，完全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于是他只好转移话题道：“大运河上，仅仅河工就有十余万，另还有数万劳工，这些人，连带他们的家属，足足有百万之多。” “如果一下子停止漕运，这上百万人生计无着，岂不是要闹出大乱子？” 魏藻德听到这里，冲着北方拱手道：“陛下对此早有安排。” “朝廷一直要开拓东北，所以早就给出了规矩，只要漕工肯去辽东，不仅免费分给土地，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又免税三年。” 魏藻德这话不仅是说给漕工听的，也是给当地百姓听的。 杭州固然富庶，但什么地方都有穷人。 这些穷人要是被政策打动，去了辽东。虽然人数可能不多，但也是他魏藻德的政绩。 魏藻德继续道：“何况陛下还要开拓南洋，一直鼓励移民，漕工就算离了运河，也有生路。” 第九十七章 逼漕造反 听到魏藻德提到下南洋，在府衙外围观的江南百姓略微躁动了一下。 自从一年多前，朝廷平定蒙古之后，就一直在推行下南洋的策略。 虽然成果不怎么显着，但南方各省百姓，都知道朝廷是要玩真的。 而朱由检继位之后，那是指哪儿打哪儿。 江南百姓此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总有人要下南洋，那让漕工出海，总比自己出海强。 于是他们纷纷高声道：“魏青天说的是，听说南洋沃野千里，你们漕工去了南边，说不定要发财哩。” “没错的呀，我有个亲戚你们晓得吧，下南洋才一年，就挣了大大的家业。” 几位漕工首领听了，脸色都气白了。 你们把南洋吹嘘得那么好，怎么自己不去？ 华夏百姓自古就是安土重迁，讲究一个人离乡贱。 李秀才一生气，水平反而恢复了不少。 他知道，如果放任杭州本地百姓和江南乡绅这么造势，其他地方的百姓一定会举双手支持。 漕工虽然说是有百万之众，但比起江南千万百姓，那就只是少数派了。 两相比较之下，漕工定然要吃亏。 于是他一步跨出，高声道：“是何人在挑拨民意，针对我漕工上下？” 听到李秀才的大喝，漕工们也反应过来，开始逼问四周百姓。 “你说这话都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干什么？” 来杭州的漕工都是青壮，杭州当地百姓哪里敢跟他们正面冲突。 于是百姓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起来。 但他们眼中的不满，却越来越多。 人群之中，曹化淳见局势越来越不对，便想劝李华梅先走。 “夫人，情况不对，不如咱们先移步他处？” “老奴在不远处定下了酒楼雅间，那边视野开阔，到了雅间，也能纵览全局，不必留在这里亲身犯险。” 李华梅轻轻摇头：“放心，这些漕工闹不来的。” 曹化淳暗暗跺脚：我哪里管他们闹不闹，我不是怕您出什么意外嘛！ 他眼珠一转，想起昨晚上来向他报到的锦衣卫，还带来一封金之俊的信。 信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不过是劝漕工头领千万不要闹出乱子，不然他金之俊也保不住他们。 曹化淳本来打算扣下这封信，当做是金之俊勾结漕工的证据，一切都交给皇帝定夺。 但现在他为了让李华梅赶紧离开此处，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他随手招来一人，对他耳语两句。 那人拿过金之俊的信件来到一旁，只是看了两眼，就记住了金之俊的笔迹。 随后到附近酒楼中提笔挥墨，竟然把他的笔迹模仿了个八九成。 那人在信上写了一堆劝漕工作乱的话，然后用抹布擦干笔迹，把笔迹做旧。 然后他匆匆跑到曹化淳身边，当做是刚刚赶到的样子。 “曹督工，不好了，这些漕工果然要作乱！” 曹化淳“一脸惊讶”地接过信件，然后大惊失色。 “贵人，咱们还是赶紧撤吧，这里恐怕真要出乱子。” 李华梅闻言，看了一眼那信件，皱眉问道：“金之俊是何人，他怎么敢劝说漕工造反？” 曹化淳一咬牙，死道友不死贫道，金之俊你就背了这个黑锅吧。 他叹气道：“金之俊本是前朝老臣，做到了兵部尚书，但反对陛下对外开战，所以被贬斥到南直隶，他因此怀恨在心。” 李华梅将信将疑地点头，如果说海上的事情，曹化淳休想骗她。但官场上的事情，她可就不太懂了。 李华梅转身离开，走到一半，突然吩咐道：“你把这信交给魏知府，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曹化淳闻言也只好点头。 此时，府衙外，魏藻德和李秀才的辩论，已经开始进入垃圾时间。 二人引经据典，魏藻德引用一句孟子，李秀才就引用一句孔子。 围观众人中，除了少数文人听得津津有味，大多数百姓都一脸不耐烦。 就在这时，锦衣卫千户匆匆走来，跟魏藻德说了句什么。 魏藻德听完，眼睛一亮。 “哦，曹公公也在这里？” 他冲着李秀才一拱手：“秀才稍等，本府有些事情。” 李秀才呵呵一笑，只当是魏藻德理屈词穷。 “知府大人既然要歇一阵，学生当然不会反对。” 魏藻德轻轻点头，然后拉着千户走进府衙。 “曹公公有什么说法？” 那千户拱手道：“正是，曹公公让我问您，您是打算息事宁人，还是打算把事情闹大？” 魏藻德一脸疑惑：“这话从何说起呢？” 于是千户拿出金之俊的书信，“魏大人，您若是打算息事宁人，那么我只要把这封信交给那些漕工首领，他们自然会压制手下。” 千户拿出了金之俊自己写的那封信。 “您要是打算把事情闹大，那么我这儿还有另一封信……” 千户一边说着，一边把伪造的信件拿了出来。 魏藻德伸手接过两封信，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 那伪造的信上，竟命令漕工直接造反。 魏藻德起身转了一圈，突然问道：“曹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千户笑着说道：“使功不如使过。如果今天漕工安稳撤走，虽然朝廷还是可以鼓励他们下南洋，但总还是不方便。” “当如果他们当众造反，又被朝廷兵马镇压，那么漕工就都是戴罪之身，朝廷想这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魏藻德听到这话，沉默许久，迟迟拿不定主意。 这倒不是他心善，而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道：“富贵险中求，你就把这封伪造的信，交给漕工首领。” 千户闻言，轻轻点头，接过伪造信件，悄悄走到人群中，把它交给了一个漕工模样的人。 锦衣卫神通广大，在漕工队伍里自然也有内应。这信层层转手，很快就到了几位首领手中。 魏藻德看见李秀才几人接过伪造信，心中叹了口气。 他心道：这曹化淳做事不计后果，我虽然现在跟他一路，但也不能不防。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找桌椅，命衙门里的文书找来纸笔，他靠在墙上，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写了一下。 随后把他递给亲信家人：“你速速把他送到顺天，走来阁老的路子，交给陛下。” 见家人走远，他才摇头晃脑：“我这么一个大忠臣，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瞒着陛下。” 第九十八章 变乱 这时，几位首领看完伪造信，心中一惊。 这金总督怎么劝他们造反？ 但李秀才这时，还沉浸在自己辩赢了魏藻德的喜悦之中。 他能考中秀才，就说明他小时候一定苦读过四书五经。只是后来实在考不中举人，才无奈加入漕帮。 李秀才心中，一直对科举和朝廷，有那么一丝不满。 “哼，我这么才高八斗之人，竟然得不到朝廷重用，这朝廷可真是瞎了眼了。” 现在他以为自己当众辩倒了魏藻德，心中更是志得意满。 此时他看到金之俊的信，脑子一热：“诸位，既然总督大人都这么说了，咱们照办就是。” “依我看，这魏藻德不过是个草包，就是运气好中了进士，才得以窜据高位。” “咱们即便闹出乱子，朝廷也一定是拿这魏藻德开刀，咱们不会有什么危险。” 几个首领听到秀才都这么说了，眼中一热。 数年之前，江南就爆发过抗税风潮，把皇帝派来收税的太监和钦差，给当众打死。 后来朝廷怕乱子闹大，果然就草草了事。 前几年朱由检刚继位时，隔壁苏州还有文人写五人墓碑记，来纪念此事。 漕工首领想到这个正面案例，心中也动了起来。 “咱们闹上一闹，也好叫朝廷知道咱们的厉害，以后也就不会再打废漕改海的主意了！” 但还是有老成之人，小声劝道：“朝廷天兵无敌啊。当年倭寇闹得那么凶，就是戚大将军在时，也就是把倭寇赶走。” “可朝廷的大军，连倭寇的老家都给端了，听说连倭国女王都要抢回来，送给皇帝当妃子。” “咱们手下的漕工，虽然多是青壮，但也没经历过战场，不过是乌合之众。” “要是朝廷派来大军弹压，咱们可怎么办？” 李秀才哈哈一笑，开始纸上谈兵。 “朝廷大军远在千里之外，等他们过来，咱们早就成了气候。东南是朝廷财税重地，咱们手里握着东南当筹码，不愁皇帝不肯招安。” “你们想一想，那郑芝龙不过是个海盗，被朝廷招安之后，不也是当了水军都督吗？” 此话一出，其他几人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水浒上不就是这么写的嘛！” 几人心头一热，开始吩咐自己的亲信，去联络手下的漕工。 远处的魏藻德，在衙门里偷眼观察几个首领。 见他们窃窃私语一阵之后，开始频繁联络手下。 他知道漕工果然被那封伪造信劝动，要开始作乱了。 魏藻德赶忙派人，去联络城外的明军。 漕工们没有准备，而且他们进城时，也被城门的衙役们搜过身，更不可能带什么武器。 虽然突然作乱，搞得当地百姓一个措手不及，但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杭州百姓，顶多是躲闪不及，挨了几记老拳，被打得满脸开花。 在府衙外围观的人当中，还有不少士绅，现在他们见势不妙，赶忙带着人跑路。 漕工们倒也没有为难他们。 毕竟李秀才几人，也不会直接告诉手下，说我们就是要造反。 他们的说辞，是魏藻德不讲道理，辩论辩不过李秀才，就要派衙役来捉人。 所以漕工之中，除了少数败类，趁机抢了些银子，其他大多数漕工，都环绕在首领周围。 “几位首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秀才冷笑一看，回头看了一眼府衙。 魏藻德见漕工闹了起来之后，立刻就让人关闭大门。 但大明自从洪武年间，就一直有官不修衙的传统。 虽然不可能真的一点也不修缮，但也就是缝缝补补，破漏实在太大，才勉强修复一下。 这杭州府衙经过了两百多年风雨，早已破烂不堪。 即便关上大门，防御能力也不强。 看着破烂的府衙，李秀才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兄弟们，打进府衙，活捉魏藻德。” 漕工们顿时兴奋起来：“活捉魏藻德，绝不下南洋！” 听到震天的喊声，魏藻德轻轻摇头。 虽然从倭国撤回的一万大军还在城外，但他身边可还有朱由检派来的两百锦衣卫呢。 而且杭州本就是大城，有上百衙役，还有数百驻军。 这些兵马现在都守在府衙之中，武器齐全。 那锦衣卫千户更是精神焕发，把祖传的盔甲找了出来，披在身上。 锦衣卫虽然看似是情报机关，但他的老底子，是当年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亲兵。 这锦衣卫千户祖上，也曾是有名的武将。 千户爬上府衙的院墙，看着外边的漕工。 他看见这些漕工虽然气势汹汹，但根本没有兵器，还要到周围的民宅里抢来桌椅板凳，当做进攻的器械，不由得哈哈大笑。 “魏知府放心，他们绝对攻打不进来。” 魏藻德听完，稍稍放心。 他文官出身，没有经历过战争，本来还真有点担忧。 魏藻德道：“诸位防守时，也不要下死手，还是少杀些人为好。” 锦衣卫千户不在意地一笑：“魏大人宅心仁厚啊。” 魏藻德摇头：“陛下要用这些漕工下南洋，现在咱们多杀一个，去南洋的人岂不是少了一个？” “诸位放心，能平定漕工的乱子就是大功一件，本官必定向陛下报告，为诸位将士请功。” 魏藻德说到这里，连忙拍手，命人抬上来一箱银子。 “诸位此战，不管功绩如何，都赏银三十两。战后朝廷也还另有封赏。” 听到这话，府衙里面的将士都兴奋起来。 “请知府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击退乱民！” 这时，府衙外的漕工也做好准备，开始冲击府衙。 但他们果然不是锦衣卫们的对手，没等靠近院墙，就被弓箭射倒不少。 少数人冲到院墙之下，也被墙上的长矛挡住。 李秀才看得心急，却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其他首领之中，有人出身江湖，精通群殴的技巧。 这人高声喊道：“兄弟们，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不要集中在正面硬冲，到其他几面院墙处，绕后进攻。” 漕工们听了，也瞬间反应过来。 府衙里的魏藻德当然也听见了，他一脸焦急：“这可如何是好？” 锦衣卫千户哈哈大笑：“知府大人放心，看我的。” 说完，他带着十几个亲卫，打开府衙大门，直冲着几位首领而去。 漕工们大惊失色，想要拦截。但此时不少漕工已经四散开来，正面的漕工不过四五千人，而且不少都躲在后边打酱油。 第一线的漕工也就数百人，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 只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千户好似虎入羊群，把漕工们冲得人仰马翻。 几个首领大惊，赶忙让分散到其他三面的院墙的手下赶回来。 千户见状，哈哈一笑，又冲回了府衙。 这么一折腾，时间慢慢过去。 城外的明军也终于进了城。 第九十九章 平乱与善后 大军走进杭州，肃杀之气顿时传来。 能被派到倭国的士兵，本就是优中选优，许多都是从天启七年就一路打出来的老部队。 经历倭国的战事之后，这些士兵完全称得上百战老兵。 而朱由检为了镇住百万漕工，从倭国调回来的军队，也是精锐。 层层叠加之下，这一万大军，可以说得上是大明上下最强的部队。 只是简单的行军，一股无形的威压就散播开来，让围观的百姓猛地住口。 这些百姓本来见明军进城，还想上去迎接，但现在都闭口不言，等军队走远，才长出一口气。 “呼，这就是我大明天兵，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人点头道：“刚才有个士兵，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心脏都差点停住。” “不过有了他们进城，想必那些漕工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城内百姓想到这里，又开心起来。 此时，府衙外的漕工，还不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被断，还在做着打进府衙，活捉魏大知府的美梦。 “李秀才，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秀才搜肠刮肚，良久之后才说道：“府衙里的粮食不多，咱们可以围困嘛。” 这话一出口，其他首领都无语了。 府衙里面粮食再少，总也能坚持个两三天。 他们漕工进城，可是什么粮食都没带，他们这两天难道要喝西北风？ 李秀才听到这个疑问，自信微笑：“城中有这么多百姓，只需要去他们家中借点粮食，不就得了吗。” 此话一出，其他首领心头一惊。 漕工们在运河上，就一贯吃拿卡要。就是平常，这所谓的借粮，也一定是有借无回。 放在现在，那情况只会更糟，而且让漕工四散去“借”粮，他们那点心腹骨干，可就控制不住局势了。 到时候会闹出什么乱子，可真不好说。 李秀才见他们犹豫，冷冷一笑：“诸位，咱们现在难道还有退路吗？要是拿下府衙，就还有跟朝廷谈判的资本。可要是攻打不下来，等朝廷兵马来了，普通漕工或许还有活路。” “可是咱们几位，能活到秋后都算运气好。大概率是直接拉到京城菜市口，当即问斩！” 听到这话，其他首领摇头叹气：“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算了，算了，咱们也是没办法，都是这魏藻德捣乱，非要废漕，不然我们何至于此！” 李秀才听到他们同意，心中也松了口气，赶忙挥手下令。 漕工们几次进攻府衙都无功而返，现在听说要去“借粮”，一下子来了精神。 开始到沿街的商铺里去“借”。 远处酒楼上，二楼雅间，李华梅见到这一幕，眉眼中闪过怒火。 “这些漕工怎能如此！”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楼。 曹化淳赶忙去拦，但哪里拦得住。 曹化淳连忙给左右使了个眼色，让附近的锦衣卫贴身过来保护。 然而没等他们过来，李华梅就已经冲出酒楼，迎面就看见两个来“借粮”的漕工。 漕工看见李华梅，吹了个口哨，还要再说几句，就被李华梅一人一脚，踢到角落里。 后边的曹化淳见了，快跳到嘴边的心脏，终于落了回去。 “早知道您这么能打，我何必搞这么一出。” “不过陛下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位……”曹化淳摇头，“我明明派人把这附近几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位的底细。” 曹化淳当然想不到，李华梅的老家压根就不在这个世界。 他见李华梅已经冲进漕工堆中，赶忙带着人跟了过去。 就算李华梅自己能打，但也难免运气不好受伤。而且就算李华梅不受伤，他难道还能坐在一边围观？ 有了曹化淳的几百锦衣卫进场，漕工们立刻乱了阵脚，开始往府衙那边跑。 李秀才本来还在强压着亲信，让他们带人继续冲击府衙。 他看见漕工们空着双手跑回来，怒火中烧：“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抢粮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怒火攻心之下，他也顾不得美化了。 手下刚要解释，李华梅已经带着数百锦衣卫冲了过来。 府衙院墙上的千户也远远看见，他虽然看不清为首的李华梅，还有她身后的曹化淳。 但锦衣卫的阵型，他倒是一眼认出。 千户哈哈大笑：“兄弟们，援兵来了，跟我冲！” 说完，他就带着手下的二百锦衣卫，打开府衙大门，猛地冲了出去。 此时李秀才也慌了手脚，看着两边冲来的人马，说不出话来。 其他首领见状，赶忙替他下令，让各自的心腹去带着手下，拦住冲过来的敌人。 但漕工们士气本就低落，现在见领头的李秀才那副窝囊样子，更是失去了战意。 只是装模作样地抵抗两下，就四散奔逃。 就这样，锦衣卫们冲到首领们近前，把几人全都拿下。 千户这时才看见曹化淳，赶忙过去行礼。 “见过曹督工。” 曹化淳挥手，让他别多礼了：“现在两万多漕工四散，你说该怎么办？” 千户一摊手：“督工，咱们的人马加一起，也不过几百。就算把那些衙役算上，也不超过一千人呢。” “这点人手，如何能拦得住两万漕工？” 曹化淳听完，只好叹气，抬手让千户回去找魏藻德。 “能拦住一个算一个吧，你去找魏知府，让他带着衙役们出动。” 这时，魏藻德从府衙里走了出来，迎面碰上千户，小声问道：“外面的人是谁？” 千户道：“一位是曹公公，另一个女人我不认识，但想来非同小可。” 魏藻德惊讶：“你怎么知道？” 千户摇头：“连曹公公也只能站在她身后，这怎可能是普通人？”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整齐地踏在地面上，带来一股震人心魄的力量。 二人赶忙停住话头，看向远处。 只见那一万明军已经来到近前，把四散开的漕工，重新逼到府衙门前。 这些明军手中都握着长枪和弩箭。 本来明军已经开始列装火枪，但这明军将领担心漕工们没见识过火枪的厉害，所以特意换回了弩箭，就是要最大程度地震慑漕工。 毕竟他们明军是为了对外作战，虽然不介意弹压乱民，但能少杀一些自己人，也总是好的。 果然，漕工看见弩箭，立刻就腿软，纷纷退后。 明军面无表情地压过来，将漕工围拢。 魏藻德见状，长出一口气。 “幸好漕工没有四散到城里，不然事后的损失可就大了。” 他打起精神，立刻开始安排善后。 魏藻德先是派人去报告曹化淳，请他立刻派人，去捉拿金之俊。 虽然二人都知道他是冤枉的，但现在不是讨论他是否清白的时候，先把人捉了再说。 不然，万一他真的铤而走险，那乐子可就大了。 等锦衣卫走远，魏藻德又请明军将领，把漕工们压到城外看管。 然后他又发出布告，安抚百姓。 杭州城的局势，就这么安定下来。 第一百章 元旦 几天后，远在顺天的朱由检，也得到了此事的报告。 他把曹化淳的折子，李华梅的信，明军将领的军报，还有魏藻德通过来宗道的渠道送来的密信，全都放在一起。 朱由检捏着下巴笑道：“呵呵，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李华梅的信倒简单，只是说了思念之情，然后讲了下曹化淳的好话，说他办事认真。 而明军将领发来的是军报，只说进军之中我军没有伤亡，漕工那边死了十几人，伤了一二百。 而曹化淳的折子，和魏藻德的密信，可就在互相打擂台了。 二人都指责对方居心不良，故意把事情闹大，才搞出了漕工作乱的事情。 但朱由检倒没有多少不满。 恰恰相反，要是这二人关系极好，互相打掩护，他反而要再派人南下去彻查。 朱由检提笔回复道：“漕工作乱，造成死伤一共才百余人，无伤大雅，你二人不必心忧。” “至于金之俊阴谋作乱的事情，朕知道了，自会严加处置。” “移民南洋乃是大事，你二人一定要通力协作，不要互相作对。” 朱由检暗暗点出二人的小心思，就是让他们心中生出一根刺。 把百万甚至更多的移民送到南洋，事关重大，涉及的利益也是巨大。 好比说漕工南下，漕工之中总有老弱，不可能全部下南洋。 那谁可以留下，谁又必须走？ 这里面运作的空间，就都是真金白银。 只有魏藻德和曹化淳互相牵制，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把事情办好。 朱由检又签署军令，从京师调两万兵马南下，沿着运河一路前行，把漕工们的家属都看管起来。 至于漕工本人，倒是不必担心。 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朝廷手中，软肋被人捉住，难道还能狠下一条心，自己去逃命？ 这样的人就是有，也只是极少数。 等朱由检忙完这些，已经是崇祯三年末。 再过几日，就是元旦朝会。 这一年，朝廷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而且接连对外作战，朝廷的府库居然也没有太空虚，还存着两百多万两银子。 可以说是万历末年以来，财政形势最好的一年。 于是朱由检大手一挥，给在京官员各自发了十两银子的补贴。 这钱对于高官来说，不算太多，但对于普通京官，可就救命了。 京官品级通常都高，但俸禄却不多，也没有什么搞银子的手段。 现在皇帝给他们发钱，他们一个个歌功颂德。 “吾皇圣明啊。”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人拿了皇帝的钱，倒也不好再跟朱由检唱反调。 所以接下来几天，朱由检又发了几条上谕推行移民，居然没有引起什么反对。 也算是意外之喜。 一时之间，朝堂内外，都喜气洋洋。 杭州这边，魏藻德和曹化淳二人，也得到了朱由检的批复。 二人都是人精，当然看出来皇帝的意思。 魏藻德笑着说道：“曹公公，以后可要多多关照了。” 曹化淳皮笑肉不笑：“魏知府说的哪里话，是本督工要请你多照应呢。” 魏藻德听完，只是淡淡摇头。 曹化淳虽然得皇帝信任，但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后台。 来宗道拍了皇帝三年的马屁，现在又入阁了，有这么一位在后边保着自己，曹化淳轻易动不了他。 何况下南洋是大事，现在魏藻德在杭州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当地百姓都把他当做青天。 朱由检轻易不会换人过来。 有这么两个保险兜底，魏藻德可不怕曹化淳。 二人面和心不和地行了一礼，然后各自分开，去安排事情。 虽然漕工们都被控制起来，但后续的安置，还是要花一些心思。 魏藻德眼见快要过元旦，于是命人北上，找了些北方厨子。 运河上的漕工多来自两淮，饮食风俗与江南不同。 这几日他们又被关押，心中惴惴不安，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 魏藻德命厨子做了两淮的饭菜，亲自带着饭菜来探望漕工。 “本府知道你们是受人蒙蔽，才会犯下大错。” 漕工们听到魏大知府这么说，又闻到家乡菜的味道，一个个热泪盈眶。 “魏知府，我们知道错了，请您给皇上写封折子，就放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老老实实种地，再也不敢闹事了，也不想着再当漕工了。” 魏藻德听到这里，摇摇手，说道：“你们虽然情有可原的，但毕竟也闹出了乱子，那日你们四处抢粮时，是不是冲撞了一位女子？” 众漕工对视一眼，许久之后，才有人想起当日的事情，叹气道： “魏知府，我们哪里冲撞得了她啊，那女人长得挺美，下手……不对，是下脚却极黑，只是几下，就把我们兄弟二人踹飞出去，现在胸口还一阵酸痛。” 魏藻德叹气道：“你们可是犯下大罪了，那女子可是陛下的妃子。” 漕工们听完，面面相觑，张大嘴巴。 “皇上的妃子……她怎么会在此处？” 魏藻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你们冒犯皇妃，本该处死，想让皇帝饶你们一命，最好还是主动下南洋。” 漕工们听完，面如死灰：“南洋瘴气丛生，我们到了那边，也没有活路啊。” 此时即便是东南两省的民人，对南洋也有颇多畏惧，何况这些漕工们大多来自两淮。 魏藻德安抚道：“其实南洋也没有那么可怕。何况你们下南洋，还有概率保住性命，可留在大明……这脑袋就难说了。” 漕工们沉默许久，才纷纷叹气。 “一切都听您魏大青天的安排。” 魏藻德听完，心中大喜。 后边安排移民的事情，看来是好办了。 他大摇大摆地回到府衙，召集属官和下边各县官员。 抬手敬酒：“诸位，今日正是元旦，一元复始，明儿个开始就是崇祯四年，望府衙上下同心，把下南洋的事情给办好。” 官员们听完，纷纷叫好。 杭州城中另一处，曹化淳也设下宴席。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抱紧李华梅的粗腿，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放松，抓紧一切机会跟李华梅搞好关系。 万里之外，司马懿传令倭国各地方，都要换上大明的旗帜，明年开始，整个倭国都要废除宽永年号，改用朱由检的崇祯年号。 顺天府这边，也是人人带笑。 京官们每人得了十两银子，于是也舍得花钱，在城中采购，把市面带的繁华起来。 然而远在万里之外，却有两位大明官员，正一脸无奈的看着远方。 徐光启坐在船上，叹了口气道：“赵云将军，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那个什么欧罗巴啊？” 第一百零一章 兴办教育 徐光启与赵云坐在船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自从年初时，二人登上葡萄牙的海船，离开大明，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年。 徐光启叹气道：“我早听汤若望说过，欧罗巴路途遥远，没想到竟然远到这种地步。” 这时，佩德罗从船舱中走出，笑着说道：“徐大人，咱们已经到了阿尔金，顶多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到我们葡萄牙了。” “对了，徐大人，听说你们明国人过春节的时候要吃饺子，我特意让厨子给你们做了一碗。” 徐光启一脸无语：“我是松江府人，本地倒没有这习俗。” 佩德罗听完，一拍脑袋。他在大明也算走南闯北，知道南北风俗不同。 佩德罗叹气道：“大明确实地域广大，虽为一国，但内部各地差异，倒是比我们欧罗巴各国之间的差异，倒还大一些。” 徐光启轻轻点头。 这一路上，他已经听佩德罗大概讲了讲欧洲局势。 这时，赵云走了过来：“徐大人，现在算一算时间，大明那边应当已经是元旦了。” 古人很早就知道时差这事情，尤其是蒙古之时，地盘极大。 相隔极其遥远的两地，同时观察日食月食，当地时间竟然不同。 于是元代天文学家就发明了“里差”一说，来指代时差。 赵云和徐光启向着东方遥遥下拜。 佩德罗在一旁看着，心中只是兴奋。 过去几年，在他的带领下，葡萄牙在大明的贸易份额节节升高，里斯本的老爷们都看好他。 这一次，他再把大明的使者带回欧洲，赏赐一定更为丰厚。 几万里之外的大明，朱由检还不知道他派往欧洲的使者，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 从元旦朝会过后，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废漕的影响十分深远，并不局限于那百万漕工。 大运河已经存在上千年，在运河两岸，早已形成了特定的生态。 如果说江南百姓是生产者，每年落到漕工手里的上百万石粮食和几千万两银子，是他们的贡赋。 那么漕工也只是个消费者，运河两岸的数百万百姓，则是分解者。 这么一个生态系统被打破之后，影响快速扩散。 萧何拿着一摞奏折，找到朱由检。 “陛下，这是过去一个月，两淮各地呈递的折子。” 朱由检一摆手：“你直接说说内容吧，我没时间细看。” 萧何苦笑：“陛下，折子上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诉苦。” 百万漕工趴在江南百姓身上吸血，但这百万消费者，也养活了运河两岸的百姓以及官府。 萧何道：“尤其是各地的童生和秀才，闹得最欢。” 运河上的灰色收入极多，所以各地的读书人，便借着自己身份的优势，从灰色收入里分肥。 现在漕运都没了，灰色收入自然也没了，这些读书人的收入也跟着一落千丈。 朱由检抬起头，淡淡道：“魏藻德给朕的折子上，已经提过此事，各地的刁衿劣监一向喜欢无事生非，现在要闹，朝廷也不必管他。” 萧何迟疑片刻，继续问道：“陛下，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只是秀才和童生自己受了损失，他们再怎么闹，也是不用怕的。 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但现在运河沿岸的百姓，收入也跟着降低，要是秀才们煽动百姓，这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百姓即便闹事，也闹不过大明的正规军队。 但场面上也不好看。 朱由检沉默一阵，摇头叹气：“废漕改海，明明是利国利民，怎么麻烦事这么多。” 萧何也跟着叹气：“陛下，大明毕竟开国二百余年，积弊丛生，牵一发而动全身。您能把事情办成已经实属不易，事后有些麻烦，倒也算正常。” 朱由检轻轻点头，然后说道：“算了，朕就给那些秀才和童生谋条生路。” “漕工下南洋，没办法一蹴而就，只能一批批地南下。” “在这个过程中，由朝廷出钱，雇佣这些读书人，教那些漕工认识一些文字。” 萧何听完，连忙竖起大拇指。 “陛下真是高瞻远瞩啊，漕工到南洋之后，难免和当地土着混居，时间一长，说不定就会忘了自己是华夏之人。” “陛下提前派儒生教育他们，让他们读书识字，这样一来，就不容易被当地人同化了。” 朱由检听完，不置可否。 他知道萧何这是在拍马屁，自古以来只有先进同化落后，哪里有落后同化先进的道理。 漕工到了南洋之后，也只会是当地土着羡慕中华风土，绝不会反过来。 但萧何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朱由检沉思起来。 这些漕工，甚至包括以后下南洋的大明移民，在当地生活久了，会生出什么心思，可是很难说的。 好比说现在的中南美洲，都是西班牙国王忠诚的殖民领。 然而再过一百来年，玻利瓦尔叫，南美洲举。 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几千万人口，就那么从西班牙的版图上割裂出去了。 大明要是对南洋放任不管，每年只顾收税抽丁，时间长了，现在这些大明移民的后裔，也一定会生出二心。 朱由检拍板道：“萧何，朕给你五十万两银子，你多招一些中年秀才，让他们跟着移民一起下南洋。” 太小的秀才不好招，这些人都想着中举，甚至中进士呢。太老的秀才身体不好，说不定要死在半道上。 也就是中年秀才最为合适。 朱由检继续说道：“你对这些秀才说清楚，不仅是他们下南洋时，朝廷开出的俸禄多。等他们在南洋干满五年，朝廷便为他们开一次特科，只供他们这些对朝廷有功之人考取。” 萧何一愣：“陛下，您是要在我大明南北榜之外，另设一个南洋榜吗？” 朱由检轻轻点头：“不仅是南洋榜，以后倭榜、蒙古榜也要设立起来。至于朝鲜，他们国内本就有科举，而且再过几年，朝廷就要彻底废掉朝鲜国，设立承宣布政使司。” “所以朝鲜榜倒是不必设立，到时候直接归入北榜就是。” 萧何听完，连忙点头，把皇帝的指示记下来。 朱由检又道：“至于运河沿岸百姓，朝廷也不能不管，传朕旨意，对两岸各地，免税一年。” 萧何拱手：“陛下圣明。” 第一百零二章 小琉球 天子一道旨意，放在朝堂上，只是薄薄的一张纸，落到实处，却足以影响万千人的生活。 朱由检的诏书传到两淮各地后，当地原本动荡的情况，立刻平息下来。 那些靠着漕运过日子的秀才和童生，本来就没有造反的意思。 他们闹事，只是想要点好处。 现在朝廷出钱，雇他们教育漕工识字，他们也就安分下来。 至于两淮百姓，倒是心情复杂。 漕赋虽然主要落在江南百姓头上，但他们两淮百姓，也不是完全就能置身事外。 实际上运河两岸，多多少少都要负担一些漕赋。 现在漕运被废，他们虽然有损失，但也有收获。 朝廷又下旨免了他们一年赋税，于是百姓也偃旗息鼓。 至于从运河中获取利益的乡绅和官员，他们心中还是极为不满。但没有百姓和读书人的帮衬，光凭他们自己，可没办法把事情闹大。 两淮的读书人一边南下，一边议论着朝廷的政策。 一位秀才笑着说道：“陛下让咱们去教育漕工，也算是大兴教化，这些年朝中总说陛下重武轻文，我看这话就说错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朝廷出钱请他们讲学，他们自然就说陛下的好话。 而且萧何做事极其有章法，他知道，要是一开始就招募读书人下南洋，肯去的人绝对不多。 所以在一开始的诏书里面，他压根不提这事。只是让读书人到杭州集合，在当地教化漕工。 等到了杭州，朝廷又会开出高薪，让这些读书人喜欢大手大脚花钱，同时荒废学业，没办法参加崇祯四年的科举。 到了这时，朝廷再给出后续的优待政策。到时，肯跟着移民下南洋的秀才，一定有不少。 萧何虽然没有听说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但玩起这套路来，却一点不生疏。 秀才们一路南下，到了杭州时，发现此处已经设立了不少学馆。 朝廷的诏令提前发到了魏藻德手里，杭州本就是富庶之地，于是魏藻德大手一挥，就先把学馆建好。 经过这一个多月，漕工们已经接受了现实，知道他们只能下南洋，所以也老实起来。 现在又有秀才们来给漕工们讲之乎者也和君臣父子，魏藻德更是放心。 他亲自去迎接秀才们：“有诸位相助，相信漕工们一定会知书达理，通晓儒家经典，也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 秀才们纷纷行礼：“我等一定尽心竭力。” 魏藻德是科举正途出身，这些秀才哪里敢怠慢。 魏藻德听完秀才们的话，轻轻点头。 他把心思从漕工们身上挪开，开始为组织他们下南洋，进行准备。 这下南洋的第一站，当然就是小琉球。 小琉球虽然与大陆相隔不远，但海峡中洋流湍急，普通海船难以通过。 所以过去千余年间，中原移民都很少过去。 但毕竟经历那么长时间，移民再少，日积月累之下，数量也较为可观。 而且数十年前，尼德兰人和西班牙人先后来到小琉球，在当地经营势力，开垦了不少田地。 有了这些基础，再向小琉球移民，就事半功倍了。 魏藻德招来锦衣卫千户，开始打探小琉球的具体情况。 千户道：“魏知府，几年前，朝廷请葡萄牙使臣佩德罗，招募了一批洋人工匠北上。” “这几年中，我们锦衣卫在这些洋人里，也发展了下线，我们曹督工从中挑选了几人，命他潜入小琉球。” “现在这人已经在西班牙人那里混了个小官，为我们传回了不少消息。” 魏藻德听到这里，来了精神：“你们竟然还能招到洋人？” 千户听完，哈哈大笑。 “魏知府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洋人也是人，虽然没有我华夏百姓那种故土难离，但也讲究衣锦还乡。千里迢迢跑到国外去的，肯定都是在老家混得不好的。” “对于这些人，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如何不能招募他们？” 此时大明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国，富庶冠绝世界。 一些洋人出于仰慕的心理，和真金白银，甘愿当锦衣卫探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魏藻德继续问道：“那小琉球现在情况如何？” 千户拿来一封长信，为魏藻德解释道：“魏知府，这尼德兰人本是西班牙人的封臣，但几十年前，尼德兰人却要造反，于是两国开战。” “这小琉球原有尼德兰的城池，现在却被西班牙人占领。” 魏藻德听到这里，轻轻皱眉。 “我记得陛下曾与我说过，这葡萄牙，现在也是西班牙国王的领地……这西班牙，莫非就是欧洲的天子之国？” 千户笑着摇头：“西班牙虽然势力很大，但欧洲可不比咱们华夏，根本没有那么个中心之国。” 千户继续分析小琉球的局势：“西班牙人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小琉球的西南，而其余大片土地上，他们没有建立有效的管理。” “如果我大明要向小琉球移民，就可以先从这些土地入手。” 说来也怪，后世小琉球的经济中心在北边，但在此时，这里却只是供过往商船补充淡水的地方。 魏藻德听完千户的分析，轻轻点头。 此时西班牙在东亚的陆军和海军，虽然都不是大明的对手。 但如果两国直接发生冲突，西班牙的海军一定会化身海盗，劫掠商路。 现在大明朝廷的开支，一半以上，都要靠范蠡在江南赚回来。一旦商路受损，朝廷的收入会受到很大影响。 这几年朝廷接连对外用兵，户部的手头一直都很紧。 要是外贸出现波动，影响不会小。 所以魏藻德早就得到朱由检的指示，向南洋移民，不要和西班牙发生直接冲突。 人是最重要的生产力，等移民数量增加，当地的经济也会繁荣，西班牙人也会从中获利。 到时候，就算直接向西班牙人的地盘移民，他们也不会反对。 而一旦大明移民的人数足够多…… 到时候大明再想干什么，可就事半功倍。 而且有这些年的缓冲，朝廷也能存下不少银子。 就是商路断绝一段时间，影响也不会很大。 听到魏藻德的安排，千户连忙点头。 接着，他笑着说道：“魏知府，我家督工最近又来了杭州，想要见您一面。” 魏藻德听到这话，心头一苦，但脸上带笑：“曹督工前来，应该我主动去见他，哪里有他来见我的道理。” “你请告诉曹督工，今晚我就主动登门。” 第一百零三章 南洋舰队 自从那日镇压了作乱的漕工之后，魏藻德和曹化淳，就面和心不和。 两人都通过各自的渠道，知道对方把引发漕工作乱的黑锅，都扣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皇帝高兴，那么就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就好像现在这样。 但要是皇帝想要追究，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有这么个因果横在当中，这二人哪里还能和平共处？ 所以过去一个月里，两人都当作互相之间不存在。 现在曹化淳主动递过来消息，让魏藻德心中一阵嘀咕。 “这老东西到底要干嘛？” 但曹化淳的官职毕竟更高些，而且跟着皇帝的时间更长，所以他即便心中不愿意，也只好主动登门。 到了官驿门口，魏藻德看见门外的曹化淳，赶忙换上了笑脸。 “曹督工怎么在门外迎接，真是太客气了。” 曹化淳微笑：“魏知府您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我怎么敢不客气呢。” 魏藻德嘿嘿一笑，命手下送过一件礼物：“曹督工，这是我特意请西洋工匠做的自鸣钟，这次送给你。区区礼物不足挂齿，请曹督工一定要收下。” 曹化淳听完，脸皮一跳。 你小子给我送钟是吧？ 曹化淳心里生气，但脸上笑容更加真诚：“魏知府请进，咱们进去慢慢聊。” 魏藻德笑着进门，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李华梅坐在桌前。 魏藻德愣了一下，随即下跪行礼。 “臣魏藻德，见过皇妃娘娘。” 他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嘀咕道：“这皇妃怎么行事如此奇怪，竟然在外抛头露面。” 不过他转念一想，朱由检这位皇帝陛下，平常行事也有些离经叛道。 于是便释然了：“是啊，陛下毕竟没经过太子的教育，本该是闲散王爷，但是先帝无子，所以才让陛下继承大统。” “所以陛下行事有些出格，倒也能理解。” 魏藻德不清楚朱由检的底细，倒是也为皇帝的行为，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这也是朝中大多数人的看法。 魏藻德偷眼看了下李华梅，见她样貌不凡，但身形却有些单薄，于是心中一动：“我得给陛下进献几个好生养的，毕竟无子不行啊。” 魏藻德心里胡思乱想，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让他起身的吩咐，于是疑惑抬头。 只见曹化淳正站在李华梅身边说什么，故意盖住了他请安时说的话。 搞了半天，这皇妃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进来了啊。 魏藻德恨得牙痒痒，心道：怪不得以前的文官如此痛恨阉党，这帮人坏起来，是真恶心人啊。 魏藻德无奈，只好再次说道：“臣魏藻德，见过皇妃娘娘。” 李华梅听到他的话，微微点头：“进来说话。” 等魏藻德进来，李华梅淡淡道：“陛下命我组建南洋舰队，现在船只造了一小半，但水手却还没有着落，于是曹化淳便劝我来找你帮忙。” 听到这话，魏藻德连忙道：“皇妃娘娘，臣乃文官，招募水手这事，您不该找我啊。” 李华梅道：“你现在管着那些漕工，这漕工虽然都是内河上的水手，但毕竟熟悉水性，稍微练上一阵，就可以充当海员了。” 这事情其实还是李华梅想当然了，她本以为大明现在海贸发达，水手众多，所以可以轻易地招募到水兵。 但等她在宁波实地转了一圈，才发现这想法没有可行性。 因为朝廷收回了宗室的俸禄，每年又找各王府刮地皮，所以王府为了开源节流，都开始组织自己的海上商队。 大明现在二十多家王府，有些富裕的王府，不同支系又要组建自己的商队。 这么一搞，反倒让水手供不应求，随便就能找到艘船拿高薪。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招兵，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所以曹化淳便劝说李华梅，把她的目光引到漕工身上。 魏藻德心中暗暗叫苦。 虽然他只是杭州知府，头上还有个浙江总督。 但他奉皇命南下，算半个钦差，平日里浙江总督根本不敢管他。 尤其是朝廷拿下了南直隶的金之俊，浙江总督更是心中害怕，下大力气为魏藻德的杭州府提供人力物力。 生怕这位皇帝眼中的红人一个不顺眼，就把自己也搞下去。 魏藻德手中已经有了这么多资源，要是再参与到组建南洋舰队里面去，皇帝真就那么放心？ 魏藻德恨恨地看了曹化淳一眼，然后对着李华梅笑道：“皇妃娘娘，漕工涉及移民大计，微臣不敢擅作主张。不过微臣记得郑芝龙提督手下，兵强马壮，您何不去找他帮忙。” “让他分出一些水手，让您组建南洋舰队？” 李华梅听完，轻轻摇头。 “凡事要做好，地基便不能歪。郑芝龙手下的水兵，多是海盗出身，虽然确实很能打，但军纪不好。” “漕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兵员，但总比海盗强得多。以他们为骨干建立水师，才是正经的海军。” 听到李华梅的话，魏藻德立刻高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这皇妃虽然喜欢抛头露面，但做事却挺堂皇大气。 凡是名将，都极为注重兵源问题。譬如戚继光，他组建戚家军时，就不愿意用城市里的士兵，更偏爱淳朴的乡村兵。 漕工虽然没有乡村兵那么靠谱，但比起海盗出身的水手，可要强出太多了。 魏藻德被李华梅的话堵住，没有了转圜余地，于是只好说道：“皇妃娘娘，此事臣实在不好插手……”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说道：“臣记得倭国也有不少水手，现在倭国已经臣服我大明，您何不给司马公送信，请他招募一批倭国水手？” 司马懿在倭国总督的位置上，虽然下边还有个毛利幕府，但司马懿完全就是毛利幕府的“太上皇”，也是军政一把抓。 司马懿要是参与到招兵之中，也一定会引来朝野忌惮。 但魏藻德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华梅听到这里，轻轻点头道：“我倒是忘了此事……总之，倭国的水手确实不错，而且多数是武士家庭出身，倒是合格的兵员。” 见李华梅转移了目标，魏藻德长出一口气。 这时，曹化淳慢慢走到他身后：“魏知府，您可真有急智啊，这么简单就玩了一招祸水东引。” 魏藻德轻轻摇头：“我这不过是为皇妃分忧，哪里叫什么祸水东引。” 曹化淳冷哼一声：“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顺带告诉你一声，那司马懿和陛下的关系，可十分紧密，你玩这招是没用的。” 曹化淳虽然不知道司马懿，是朱由检通过系统，招聘而来，但也知道陛下极其信任司马懿。 魏藻德嘿嘿一笑：“曹公公，你是不是以为报上了皇妃的粗腿，就万无一失了？我见这皇妃虽然还不熟悉官场和宫斗，但做事堂皇大气。你这些小伎俩他，她早晚能看穿。” “到时候有你吃亏的时候。” 曹化淳听完，面色一变，但却没有说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新的主线任务 随着时间推移，两淮彻底安稳下来，朱由检也终于有了空闲。 他屏退左右，在御书房中轻声呼唤。 “系统，出来！” 随着一声轻响，系统被召唤出来。 驯服倭国的任务完成后，系统刷新出了新的主线任务，但朱由检前段时间一直极忙，没有工夫研究。 现在他闲了下来，当然不会错过。 他打开任务面板，仔细研究起来。 只见最开始的那个人口任务，还挂在那里。 随着其他任务完成，这个任务已经被顶到了最上边。 “主线任务一：将大明人口提升到两亿。” “任务奖励：在招聘人物池中，添加化肥专业专家。” 朱由检轻轻思考了一下，就继续绕过这个任务。 大明在过去几年，征服了许多地盘，人口也增加了三四千万。 但即便加上大明本来的那一亿人，距离两亿人口这个标准，也还差五六千万。 差距还十分明显，不是几年时间就能完成的。 于是他看向了那两个新出现的任务。 “主线任务二：欧洲都护府” “使得欧洲至少一个强国，向大明称臣纳贡。” “此强国人口不得少于一千万。” “任务奖励：随机招聘一名科学天才” “主线任务三：大明皇冠上的宝石” “彻底征服印度。” “任务奖励：可招聘养马专家，在他们的帮助下，大明战马可以驮更多的人” 朱由检研究完任务三，眼前一黑。 “这养马专家有点离谱了，印度载具是吧？” 他摇头叹气。 说起来，这任务三的奖励其实很强，打仗就是打后勤，如果大明战马的承载能力大大增加，倒真的十分有用。 但印度也是个大国，面积两百多万平方公里，人口又多，想要征服这么一大块地盘，也不是三五年的工夫就能完成的。 于是朱由检只好把目光投向任务二。 朱由检捏着下巴，仔细思索到：“使得一个欧洲强国，向大明称臣吗……” 此时欧陆各国，人口超过千万的，也就那么三五个。 而且这些国家远在万里之外，想要让他们称臣，好像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大明此时已经征服了蒙古，从蒙古出发，派大军再次西征，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朱由检命人找来北方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自从五十年前，俄国征服西伯利亚汗国之后，便在西伯利亚大肆扩张。 此时，动物的毛皮极其珍贵，被称作是软黄金。俄国的哥萨克就追寻着这些小动物，一路向东。 短短几十年间，已经从乌拉尔山脉，扩张到勒拿河一带。 不过这些地盘虽然看起来大，但人口却不多，更谈不上什么军事实力。 只要明军从蒙古草原西征，打到乌拉尔山附近，那么乌拉尔山以东的地盘，就都可以纳入大明版图。 想到这里，他锁定了任务二。 其他两个任务渐渐变淡，回到了任务池。 朱由检命人叫来郭靖，问道：“现在蒙古各部，整合得怎么样了？” 郭靖憨厚一笑：“回禀陛下，蒙古本部已经基本整合完毕。” “至于漠北诸部落，譬如茂明安部，还有西边的准噶尔部，虽然还不那么恭顺，但也不敢在明面上反对我大明。” 朱由检听完，满意点头。 他也不指望这些蒙古人真的多么爱戴大明，他只是要驱动蒙古人西征。 反正游牧部落本来闲着没事，就要对外扩张。 现在大明出钱，蒙古人出命，一起向西打，岂不是正好？ 现在大明压制蒙古，让他们不要南下，这些部落都没有明面上造反。那么等朱由检传令，让他们西征之后，这些部落只会开心加入，绝不会反对。 朱由检点头道：“你去传我命令，让各部首领到热河集结，就说本大汗有大事要宣布。” 朱由检在面对蒙古人时，更多的还是用他腾格里汗称号。 这几个月，朝廷的财政宽松了一些，于是朱由检便命人修建热河行宫。 一来是为了夏日避暑，二来也是为了更好地联系蒙古部落。 等安排完这些事情后，朱由检走到后宫，找到赵敏。 他虽然知道蒙古人肯定会支持西征，但他们到底支持到何等地步，却没有把握。 现在大明对蒙古的掌控，还流于表面，只能大概知道各部人口有多少。 至于其中有多少青壮，有多少牛马，都还是未知数。 朱由检找到赵敏，正是想听听她的意见。 赵敏听完朱由检的话，轻笑道：“陛下放心，您下令西征之后，蒙古各部一定欢喜雀跃。” “等陛下的大军征服欧罗巴，您便可以像成吉思汗一样，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 朱由检听到这话，轻声咳嗽了一下。 这些话似乎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赵敏仔细分析道：“现在中亚的哈萨克汗国，虽然还不听从您的号令，但草原上一向是强者为尊。只要您的蒙古大军到达那里，他们一定会俯首称臣。” “到时候，您可以在当地继续征召骑兵，然后发兵十万，与俄国大战一场。” 朱由检皱眉：“这哈萨克汗也是你们黄金家族的后裔，他会那么容易就臣服？” 赵敏笑道：“哈萨克汗国早已腐朽，明面上的大汗根本没有什么掌控能力，陛下不必担心。” 朱由检听到这里，微微点头。 想到自己手下的蒙古大军可以征服欧罗巴，他心中一动，拉着赵敏的手，学了一晚上的蒙古语。 一个月后，蒙古各部的首领，齐聚热河。 此时，热河行宫已经初具规模，但这些蒙古人却没有太在意这些宫殿，而是对着皇帝的近卫骑兵，一阵感叹。 自从大明征服倭国之后，朱由检把多尔衮的骑兵召回。 这些骑兵中，本就是建奴骑兵，和大明骑兵各占一半。 然后朱由检又在蒙古部落中，征调一些精锐，与这股骑兵合到一处。 组建了一支两万五千人的近卫骑兵。 全都是高头大马，而且熟练掌握各种武器，。 宋代曾有种说法，把熟练掌握刀、枪、弓这三种武器的精锐，称作是身备三仗。 而现在朱由检的近卫骑兵，在此之外还掌握火枪，可以称作是身备四仗。 如此精锐骑兵，自然让蒙古各部落的首领，一阵惊叹。 有些人心中，本来还有些小心思。 但现在，他们在见了近卫骑兵之后，心中只剩下臣服的念头。 第一百零五章 誓师西征 蒙古各部首领驯服地低下头颅，静待皇帝前来。 朱由检骑在马上，看见他们的做派，满意点头。 此时正是春天，不适合围猎，所以这次集会也简单许多。 朱由检召集各位首领到大帐之中，直接宣布了西征的消息。 首领们听完，一个个面带喜色：“当真？” “陛下，您可别拿我们开玩笑啊？” 朱由检微笑道：“本大汗金口玉言，怎会跟你们开玩笑。” 众首领听到这话，大多欢呼雀跃起来。 至于准噶尔部的首领皱眉道：“大汗，我们部落在西边，接触过罗刹人的骑兵。” “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装备颇为精良，而且听说他们的母国，也十分强大。” “我们蒙古西征，一定会和罗刹人发生冲突，未必就那么顺利啊。” 准噶尔部首领口里的罗刹人骑兵，应当就是哥萨克了。 听到他的话，其他首领的面色，也微微改变。 他们的地盘虽然都更靠西，还没有直接跟哥萨克交过手。 但也都听说过这些人的厉害。 朱由检轻轻摇头：“这罗刹骑兵，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罗刹人能在短短几十年中，征服大片草原，所依靠的不过三样。 精兵，火枪和堡垒。 哥萨克本就是当世强兵，即便是和蒙古骑兵打正面仗，也绝不逊色。 何况哥萨克用的还是火枪，武器上更强于蒙古人。 另外，就是哥萨克背后的罗刹人，每占领一片操场，就在此处修建简易棱堡。 蒙古各部或许有办法搞到一点火枪，但却完全搞不到火炮，拿棱堡没有办法。 于是哥萨克占下一块地盘，蒙古人就永远少掉一块地盘。 此消彼长，蒙古人当然逐渐落到下风。 朱由检笑道：“此次本大汗派你们西征，还会派出我的近卫骑兵，为你们殿后。” “一旦碰到哥萨克主力，便由近卫骑兵出手。” 听到这话，诸位首领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哥萨克再强，还能强得过大明天兵？ 朱由检看见他们的脸色好转，淡淡道：“既然各位可汗都同意西征，本大汗便正式下命令。” 众首领立刻跪倒：“请大汗下令。” 朱由检道：“此次西征之中，凡立下功勋者，本大汗不吝赏赐，但退缩不前者，也有惩罚。望诸位奋勇杀敌，不要堕了大蒙古的威名。” 这话说得虽然不咸不淡，但各位首领极其兴奋。 朱由检身后，林丹汗叹了口气。 自从被大明军队生擒之后，就一直被软禁。 朱由检对这位前任蒙古大汗，也保持着戒心，轻易不让他接触蒙古人，而且平日也对他严加看管，绝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过去，大明对草原的管理逐渐加深，对于林丹汗的管理，也逐渐放松起来。 这次朱由检到草原组织西征，更是直接把林丹汗带上。 果然，林丹汗看见这些自己原来的手下，现在都对着大明皇帝，不对，是腾格里大汗欢呼。 他长叹一声：“看来我们蒙古人，真要成为朱由检手中的刀枪了。” 林丹汗身后站着的王保保，听到他的话，微微摇头：“林丹侯，你这话可就说错了。” 对于林丹汗这样的人物，即便被生擒活捉，只要最后肯投降，朝廷也会给他的封号。 林丹汗刚投降时，就被封了个小可汗。等到大明平定倭国之后，朝廷又给他封了个侯爵。 所以王保保才叫他林丹侯。 王保保道：“草原之上，自古是强者为尊。大汗率领明军征服草原，没有彻底泯灭蒙古族号，已经是心慈手软。” “现在他又肯令蒙古西征，重振声威，明明是顺应蒙古上下心意，对蒙古大大有利。” 林丹侯听到这里，一阵摇头。 在他看来，现在虽然朱由检兵强马壮，得到了草原各部的拥护，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但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倘若自己早出生几年，提前统一蒙古各部，那么他就能先大明一部，击败建奴。 林丹侯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我是懂的，但说到底，大明皇帝只是运气好，找到了建奴这个软柿子，在他们身上练出一支精兵。” “然后又趁着我准备不足，拉扯我军南下，才找到机会偷袭库伦。” “倘若给我时间准备，我未必就会失败。如果是那样，现在应当是我坐在顺天府里，对着大明的官员们下令。” 历史上把蒙古打得丢盔卸甲的建奴，因为被大明轻易灭掉，所以反而被林丹侯看不起了！ 王保保一阵摇头。 就在这时，朱由检已经带着蒙古各部首领，祭祀完长生天。 各部首领返回自己队伍中，开始组织西征事宜。 朱由检得了空闲，打马回走时，听见林丹侯的话，轻笑着走了过来。 “林丹侯，你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嘛！” 林丹侯听到朱由检的声音，马上变了脸色。 别看他刚才的话说得硬气，但他可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人物，不然当初在被生擒之后，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投降。 林丹侯赶忙跪倒在地：“小臣失言了，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大马金刀坐在马上，倒是没有太生气。 如果刚才蒙古各部首领不太恭顺，那么他或许还会生气。 但现在草原各部乖得像绵羊一样，在朱由检的马鞭下，指哪儿打哪儿。 这么一来，朱由检对于林丹侯的牢骚，就没那么放在心上了。 胜利者总是宽容的。 朱由检笑道：“林丹侯，你若是实在不甘心，此次西征，便跟着大军一起出征吧。” “倘若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本大汗也不吝赏赐，也给你分块草场，让你到中亚，关起门来当个小可汗。” 林丹侯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 他本部的兵马，一多半都被明军消灭，剩下的部分，也早让各部瓜分掉了。 现在他就是个孤家寡人，就算跟着大军西征，也绝对不可能立下什么功劳。 而且蒙古各部首领，当年本就是被他用武力征服，对他也称不上多么忠心。 自己要是就这么加入西征，这些首领为了讨好朱由检，一定是直接下黑手，把他处理掉。 林丹侯叩首道：“小人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 朱由检见状，轻轻摇头，轻声道：“没意思，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西去，那就随我回京吧。” 林丹侯长出一口气，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到草原上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可汗大点兵 誓师结束后，朱由检返回顺天。 近卫骑兵则来到归化城，等待各部首领召集自己的部民。 此次蒙古各部西征，规模极大。 草原上的首领都知道，现在大明兵强马壮，在朱由检还活着的年代，他们没有任何南下的可能。 他们本以为朱由检是汉人天子，虽然兼任蒙古大汗，也只是为了虚名，不会把草原各部放在心上，只会强压他们奉献牛羊。 但现在，他们听说朱由检要派他们西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大可汗知道咱们草原日子不好过，要带着咱们西征！” “快去告诉咱们族里，每家每户，凡是能上马的丁壮，都要集合起来，到西边去发财！” 游牧部落要对外劫掠，不是他们本性败坏，而是草原生活确实困苦。 而且非常看老天爷的心情，一旦来场雪灾，牛羊成片冻死，牧民们为了不饿死，就只能对外劫掠。 各部的青壮如溪流入江，汇聚在各部首领的旗号下。 首领们又带着手下，与大明的近卫骑兵汇合，好似江河入海。 一个月后，归化城外，已经成了军士的海洋。 郭靖被任命为此次西征的统帅，这时候忙得焦头烂额。 他看向王保保：“各部集合得怎么样了，都来了多少人？” 王保保拿起算盘计算一阵，然后说道：“察哈尔四部来了三万五千人，漠北各部来了一万余人，具体数字还在统计。” “准噶尔部兵马多些，共有两万。但他们地盘更靠西，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所以我便给他们下令，让他们别费事了，就在当地集合。等我们主力过去，他们直接加入就是。” “另外，外东北还有些部落，也加入了此次西征，虽然人数加起来只有一万，但士兵极其精锐，尤其是其中的索伦人，便是比起大汗的近卫，也不遑多让。” 索伦人也就是所谓生女真，建奴入关之后，八旗逐渐腐坏，就靠着索伦兵打天下。 因为实在太能打，建奴皇帝担心索伦人过上好日子后，也跟八旗一样，所以干脆命令索伦人不许住进城市，更不许耕种土地。 只能靠打猎为生。 必须住在穷山恶水里面，来保证战斗力。 郭靖听完，轻轻点头，拿起笔记录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手中，就是有大明近卫骑兵两万五千，蒙古部落约五万，部落兵一万，另外等大军到了西边，还能有里两万准噶尔部骑兵。” “如此一来，我军总兵力就是十万五千了。这可是十万大军啊！” 王保保也心潮澎湃。 “在入夏之前，我们一定要好好训练这些军队，把他们整合好。”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草原上的牛羊马匹都在繁衍生息，所以不适合出征。 到了夏天，才是发兵的好时机。 他们二人便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训练一下各部士兵。 这不仅是要增强蒙古士兵战斗力，也是趁机探清楚各部的底细和虚实。 蒙古部落平时四处游牧，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口丁壮。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正好仔细清点一番。 另外，这蒙古骑兵的武器，很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在草原上打内战，和其他部落争夺草场，那么这些武器倒还是能用一用。 但要是拿去和罗刹人打仗，可就有点寒酸了。 于是郭靖和王保保二人，又给朱由检上折子，请求皇帝调拨一些武器，供他们使用。 朱由检接到奏折，召集韩信、萧何等人商议。 他虽然没有派韩信领兵，但却依旧极为信任他的军事能力，所以现在才让他来当参谋。 “韩爱卿，郭靖他们要武器，朕倒是不意外，可他们为何只要刀枪，但却不要火器？” 韩信听完，轻笑道：“陛下，此次西征，路上有万里之遥，后勤不便。这刀枪之类的冷兵器，只要有铁匠，就可以修补。” “当火器这类热兵器，坏了可不好补充啊。” “而且这火枪射出的弹丸，都要从我大明本土运出。朝廷的后勤，只能保障两万五千近卫骑兵的使用。” “如果其余那七八万大军全都换成火枪，后勤一定要出问题的。” 韩信老于战阵，当然知道打仗就是打后勤。蒙古当年能纵横欧亚，靠的就是随军带着无数牛羊。 要是大军都换上火器，岂不是放弃了这个优势？ 朱由检听完，恍然大悟。 他下令道：“既然如此，就从府库中调拔刀枪，送到归化城去。” 这一年多来，大明开始对各地的明军换装，给他们装备火枪和大炮，虽然还没有完全淘汰掉冷兵器。 但是对于冷兵器的消耗，已经小于产能了。 所以库房中堆积了不少装备，现在正好送到草原上去。 等朱由检下完命令，萧何走上前来，向皇帝报告道：“陛下，今年我大明是否还要对外用兵？” “如果不用兵，臣想请陛下准许，继续修整黄河。” 草原那边虽然有十万大军蓄势待发，但他们大多都是蒙古军队，不需要大明朝廷出军饷。 只需要拿出少量银子，赏赐给各部落首领就行。 只有两万五千近卫骑兵，属于大明朝廷。 而区区两万五千人的出兵规模，比起大明过去几年，动辄发动十万人出击，确实算不得什么。 听到萧何的建议，朱由检轻轻点头。 过去两年中，虽然朝廷也组织过灾民修河堤，但黄河水患，不是用一两年的工夫就能彻底解决的。 朱由检想了一下，说道：“漕运废除之后，大运河的商贸衰落不少，两岸百姓收入也跟着降低。” “这次修河，朝廷便从两淮招募河工，也算是照顾一下他们的收入。” 如果是其他朝代，到黄河修堤，是一等一的苦差。因为无官不贪，治理河道的官员一定会贪污克扣，河工们干着重体力活，却吃不饱穿不暖，当然是苦差。 不过现在是崇祯朝，朱由检派萧何总管修河，虽然地下各级官员，不敢说完全就不贪污。 但程度上已经大大减轻，于是修河这事情，倒也算得上一个还不错的工作。 修河所需的工人需要数十万，两淮百姓有了这么个去处，今年的收入，应该不会下降太多。 第一百零七章 欧罗巴见闻录 在大明万里之外，徐光启和赵云一行，经历了一年多的海上旅程之后，终于到达了欧罗巴。 佩德罗一脸兴奋地带着二人，去参见西班牙国王。 佩德罗虽然不喜欢这位征服了葡萄牙的外国国王，但不管怎么说，西班牙国王都是他法理上的封君，总得向他报告。 但他却扑了一个空。 佩德罗皱眉道：“什么，国王上前线了，难道是去尼德兰了？” 接待他的贵族摇头：“尼德兰那边都打了几十年了，早就是一笔烂账，国王当然不会亲自过去。” “他现在去前线，是和丹麦人交手。” 佩德罗听到这话，感觉人有点晕：“哈？丹麦人，我不是听错了吧？” 那贵族轻轻摇头：“你离开欧罗巴太久了，已经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等我慢慢跟你说吧。” 佩德罗挥手：“你先等一下，大明使臣还在外边呢，不能让他们干等着，我先把他们安顿好了再说。” 那贵族听完这话，也来了精神。 在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人看来，大明是天底下数一数二富庶的地方。 自从马可波罗的游记面世，欧洲人就对东方充满想象。 等到大航海时代以后，欧洲人玩了命地往东方跑，就是受到这本书的影响，希望到东方发财。 贵族听说是大明的使臣，便主动说道：“别麻烦了，你带着我一起去见一见吧，到时候我也跟他们说下欧罗巴的情况。” 佩德罗沉默一下，他虽然心向大明，但还没有当欧奸的心理准备：“这些事情……不需要保密吗？” 那贵族苦笑一下：“有什么可保密的，全欧洲随便一个小领主都能看清楚的事情。” 佩德罗带着贵族，去见了赵云与徐光启。聊了许久之后，二人送走贵族和佩德罗，然后对视一眼。 徐光启叹气：“欧罗马的情况，怎么乱成这样子。” 赵云闻言，皱起眉头，一脸回忆：“临出发之前，我曾跟陛下谈过一次。” “据陛下所说，这欧洲虽然曾经有过罗马这样的强国，但却没有始皇帝这样的人物，混同四海。” “所以欧罗巴人骨子里就没有大一统的概念，自然是四分五裂。” 徐光启听完，轻轻点头，他中进士之后，兴趣广泛，博览群书，当然知道赵云话里面的意思。 始皇帝统一六合之前，华夏各国都把对方当敌人。 秦赵长平之战，赵国丢了四十万人，还能咬着牙守卫邯郸，和秦国继续打下去。 始皇帝攻打楚国，第一次进攻失败，丢了二十万人，居然还能继续发动六十万人，发起第二次进攻。 这放在后世，都是不可想象的。 不管哪个军阀或者割据势力，在丢掉主力之后，一定都是人心浮动。 胜利一方只要写一封劝降信，各地就会争相倒戈卸甲。 其中的差别，就是秦汉以后，华夏之人都把统一当做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欧罗马却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各国纷争，不打到山穷水尽，绝不会轻易投降。 或者即便投降了，也只是积蓄力量，等待未来再分裂出去。 就这么发展两千年，欧罗巴自然乱成一锅粥。 赵云道：“现在欧洲战事将起，正是我等发挥作用的机会，只可惜朝廷兵马正在进攻倭国，不然派几万大军来到欧洲，必然能立下不世之功。” 他们二人出发之前，朱由检正在组织军队，准备进攻倭国。 二人出发之后，与大明本土的联系就断绝了，所以也不知道大明早已征服倭国。 在二人看来，这倭国也是大国，人口千万，带甲也有十余万，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 所以他们才有此感叹。 徐光启淡淡道：“赵将军，大明与欧罗巴相隔万里，就算派兵过来，这一路上因为水土不服，也要倒下一小半人。” 欧洲人有上百年航海经验的加持，都不敢说每次行船都不出意外。 葡萄牙甚至有个民谚，说能三次往返亚洲，还没有死掉的人，都是受到神灵祝福的人。 可见海上旅行的危险。 大明如果真走海陆派兵到欧洲，非战斗减员，肯定大到难以接受。 赵云轻轻点头，然后问道：“徐大人，现在西班牙国王不在这里，咱们下一步该去哪里？” 徐光启皱起眉头，仔细思考起来。 刚才那贵族给他们解释欧罗巴现在的情况，让他对欧陆局势，也有了一定了解。 在他看来，现在欧洲的乱子，跟唐末有点类似。 这神圣罗马就是欧洲的唐朝，奥地利就是唐朝的天子。 但天子之下，又有一堆不听话的节度使。 现在节度使们勾结境外势力，也就是丹麦，一起跳出来造奥地利的反。 而这西班牙国王，正好又是奥地利国王的亲戚，他自然要带兵过去帮场子。 两方人马打了起来，其他各国都还在看热闹。 徐光启思考片刻，轻声说道：“咱们就去那奥地利的都城，看看是否能调停这场大战。” 赵云一愣：“徐大人，咱们此行只有几十个亲卫啊。欧罗巴各国虽然国力不如大明，但那几个大国，也是能拉出来几万战兵的，咱们怎么去调停？” 徐光启轻轻摇头：“事在人为。何况赵将军你身手不凡，我又饱读诗书，这一路上，咱们还跟着佩德罗学了拉丁语，也能和欧人交流。” “等到了奥地利都城，我文，你武，咱们跟欧人好好地讲一讲道理，说不定他们就偃旗息鼓，从此交好了呢？” 赵云听完，将信将疑的点头。 徐光启是正使，他既然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想来就算调停失败，欧罗巴人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等到第二天一早，赵云和徐光启二人，就找到佩德罗，把他们要去维也纳的事情，说了出来。 佩德罗不好阻拦，只是说道：“二位，你们船上装满了大明的丝绸和瓷器，如果走陆路去维也纳，风险不小。” “依我看，你们可以留下一些精品，作为送给国王的礼物，其他的都可以发卖掉，换成票据随身携带。” 徐光启和赵云对视一眼，好奇问道：“难道这欧罗巴也有银票？” 佩德罗哈哈大笑：“我们欧罗巴虽然不如大明富庶，但也有商人，他们不可能随身带着大笔金银，当然也会发展出银票。” 徐光启轻轻点头，在西班牙又呆了几天，把船上的大明商品都发卖了，换了十万枚杜卡特金币，随后便启程西去。 第一百零八章 特别调停行动 这一路上，倒是让徐光启开了眼界。 在他的想象中，现在欧洲既然已经开战，各地一定是玩命拉壮丁，送到前线去当炮灰。 他甚至还做了准备，打算模仿杜甫，写个欧罗巴版的三吏三别。 然而这一路上看到的景象，却太平得很，全然没有一点战火正在燃烧的气氛。 徐光启好奇道：“难道这欧罗巴的国王们都爱民如子，不知道拉壮丁的吗？” 佩德罗听完这话，哈哈大笑：“徐大人，你别开玩笑了，这欧罗巴的国王哪里是不想，只是做不到罢了。” 佩德罗又解释了一下，徐光启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 原来欧洲的国王权力不大，根本没办法直接掌握各乡村，都是通过大大小小的贵族代管。 现在战事刚开打，贵族们当然不会轻易地拉壮丁，去替国王卖命。 队伍继续西进，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抵达维也纳。 等到了这奥地利的都城，他们终于感受到些战火的气息。 神圣罗马虽然现在四分五裂，内部的诸侯都不太听话，但它毕竟在名义上，还是欧罗巴的头号强国。 这么个国家打起内战，其他国家当然不会坐视，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有没有火中取栗的机会。 于是，这维也纳城里，也挤满了各国的使臣。 他们听说大明的使者来了，顿时轰动起来。 “大明远在东方，他们的使臣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走海路，走了一年多，在西班牙上岸。” 各国使臣一边谈论，一边到城外迎接，争先恐后，都想先看见明国使臣。 等他们见到徐光启和赵云二人之后，不由得长叹。 “大明的人物，果然非同寻常。” 在他们眼中，徐光启年纪不小，一脸花白的胡子，一看就很有学问。而赵云剑眉星目，身后立着长枪，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骑士王。 只可惜海路遥远，赵云没有带着朱由检赐给他的白马。不然此刻他骑在白马上，就更像白马王子了。 但即便没有白马，赵云也吸引了贵妇们的目光。 贵妇们看见赵云，高声尖叫，一边向他扔去手帕。 赵云侧身躲过，向着佩德罗问道：“她们这是何意？” 佩德罗有些羡慕，但还是解释道：“她们是在向你将军你求爱呢。” 维也纳可是都城，来迎接大明使臣的人都非富即贵。 要是佩德罗能受到如此欢迎，他早就飘到天上去了，所以他当然会嫉妒赵云。 赵云轻轻皱眉：“这欧洲的妇人，怎么如此不知检点。” 他虽然是汉末的人物，当时风气远比后世开放，但面对如此“热情”的欧洲妇人，也有些不习惯。 佩德罗偷笑道：“你这是还没到过法兰西呢，他们那边还更开放一些。” 徐光启闻言，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给他送手帕，让他有些尴尬，还是真的老学究。反正他摇头道：“礼崩乐坏啊，礼崩乐坏。” 佩德罗小声道：“我们欧洲就没有周礼，谈什么礼崩乐坏。” 徐光启吹起胡子，瞪了他一眼。 此时，城中的奥地利国王，也接到了的大明使臣到来的消息。 费迪南二世的心情，可没有城外的那些贵族们那么好。 他们奥地利的江山，可以说风雨飘摇，不仅是北边那些不听话的诸侯要造反。 就南边的奥斯曼多年来，一直在北伐，威胁着奥地利的南部边境。 而东边现在又有人造反，叛军都快要打到维也纳城下。 费迪南二世听说了此事之后，不置可否地点头道：“既然大明使臣来了，就让他们在城中等候，等我有时间了，自会接见他们。” 向国王报告的令兵摇摇头：“国王陛下，大明使臣来见您，是为了调停的。” 费迪南二世听完，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大明使者带来多少兵马？” “可能有几十个士兵，另外还有些民夫拉着几辆大车，人数不到一百。” 费迪南二世听到这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这么不到一百人，他们也敢说出调停两个字？” 显然，他没把大明使者放在眼里。 这时，他的一位宠臣倒是站了出来：“国王陛下，这大明使者虽然人数不多，但臣下听闻，其中有个小白脸，颇受各位贵妇的欢迎。” 费迪南二世听到这里，脸色一变：“难道是王后也挺欢迎他？” 那宠臣赶忙摇头：“陛下你想到哪里去了！臣的意思是，现在大明使者在城中颇受欢迎，他们虽然实力不足，但影响力却还有一些。” “您大可以装作接受调停的模样，请各方势力过来一谈，也算是让咱们缓上一口气。” “咱们可以趁机调动兵马，先把东边的叛匪给灭了再说。” 费迪南二世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六七年，虽然他们奥地利军队还没吃过大亏，但长年累月下来，也有些精疲力竭。 要是有个机会修整一下，倒也不错。 尤其是国家东边的叛贼，前几年已经闹过一次。 被他击败之后，修整了几年之后，居然再次举起反旗。 费迪南二世咬牙道：“等咱们军队腾出手来，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不过这时，费迪南二世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我曾听说过东方人十分讲究礼仪，我要是见到大明使者，该用哪个身份？” 费迪南二世不仅是奥地利国王，还是神圣罗马的皇帝，德意志人的国王，这三个身份不同，接见大明使者的礼节自然也不一样。 那宠臣皱起眉头：“陛下，依我看，咱们还是用奥地利国王的身份吧。” 费迪南二世听完，轻轻点头。 如果是对着其他欧洲君主，他一定要拿出皇帝身份压他们一头。 但大明远在万里之外，双方交集不多。再跟大明使臣争个虚名，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拿出国王的仪仗，邀请大明使者进宫。” 赵云和徐光启得到了邀请，挑了几件礼品之后，安然自若地进入宫殿。 这宫殿要是放在欧洲人眼中，倒是颇为气派，但放在他们眼里，却没什么好说的。 费迪南二世在王位上，看见赵云之后，也不由得赞叹一声，果然是个俊朗男子，不怪城里的贵妇人发疯……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后，见她神色平静，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随后，他开口问道：“大明使者，你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徐光启开口就是流利的拉丁语：“我们二人前来，正是为了调停贵国的纷争。” “发起特别调停，令贵国重归和平。” 第一百零九章 徐光启的谋划 费迪南二世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如果是法兰西或者波兰的使臣，说出要调停的话，他肯定高兴万分。 因为这两国在现在，确实是欧罗巴的强国。 而大明虽然也是强国，但却在万里之外，在欧罗巴也并没有任何势力。 他们说要调停，岂不是笑话？ 见费迪南二世大笑，徐光启认真问道：“国王为何发笑？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明光照万里，如何不能调停你们的战争。” 费迪南二世听到这里，收住笑容，脸色阴沉下来。 “我用国王的礼仪召见你们，已经足够友好，然而贵使却讲这些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欧洲人虽然不像东方一样，把君臣名分看得那么重要，但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再过一百五十年，这套封建思想已经没那么流行时，拿破仑掌权之后，他为了压过原来的国王一头，也只能称帝。 费迪南二世听见徐光启一口一个国王，心中当然生气，于是他换了口气，淡漠道： “我乃是帝国皇帝，国内诸事，与贵国无关。” 徐光启轻笑道：“我听说国王战事不顺，甚至有些叛匪，就要打到都城之外。国王真的不需要我大明调停？”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听到徐光启的话，费迪南二世怒极反笑。 “大明使臣真是伶牙俐嘴。” 一边说话，一边就要挥手送客。 徐光启见状，抓住机会向四周的贵族拱手道：“大明皇帝派我等前往欧罗巴，随行带有礼物，特赠给国王及诸位贵人。” 听到这话，贵族们眼前一亮，现在大明的特产在欧洲是一等一的奢侈品，也是抢手货。 摆在家里有面子，拿出去还换金币，这种好东西，他们怎能不爱？ 于是一个个都换上笑脸，对着徐光启行礼，约好时间来拜见。 不过费迪南二世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与西班牙国王是堂兄弟。 西班牙在南洋有不少地盘，于是他自然有渠道买到大明的丝绸和瓷器，因此倒也没有多么看重这些礼物。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费迪南二世只好压住怒火，先命人接受礼物，然后淡淡道：“贵使请在城中暂歇，等我日后有时间，再请使者详谈。” 随后，国王的一位近侍走来，给徐光启和赵云等人找了个居所，安排好他们之后，转头就走。 这居所似乎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到处都是灰尘。 使臣团打扫了半天，才算是勉强能住，不过等打扫完了之后，已经是夜半时分。 赵云虽然是武官，但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差。 他知道费迪南二世既然把他们安排得如此偏僻，心中应该不太高兴。 赵云找到徐光启，说道：“徐大人今日何必冒犯那国王？我见他本来对我等还颇有善意，正好可以利用他的关系，在这欧罗巴做出一番事业。” 徐光启听完，轻笑问道：“哦，赵将军是这么想的？” 赵云点头：“据那佩德罗所说，这费迪南国王，虽然现在身上麻烦不少，但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亲戚不少，只要我们与他交好，便等于是在所有亲戚面前都混了个脸熟。” “正好趁此机会，宣扬我大明的威仪。” 徐光启听到这里，神色古怪的看了赵云一眼。 “赵将军，你要是想混脸熟，倒也不用走什么国王的路子，只要你穿上你那身银色盔甲，再骑上高头大马，保准各国的贵妇都认识你了。” 这显然是在拿白天的事情开涮。赵云无语摇头。 徐光启开了个玩笑，气氛轻松不少，于是他接着说道：“赵将军，陛下派咱们到欧洲来，绝非是简单的为了混个脸熟，让欧陆各国，知道咱们大明的存在。” “如果陛下想要的只是这些，何必用阁老做诱饵，让我这么个文官来欧陆呢？” “收买几个商人，再招几个一门心思想出名、想做官的秀才，派他们来就是了。” 徐光启年纪虽然不小，但头脑却极清晰。只是三言两语，就把朱由检的意思，分析了个大概。 赵云听到这里，连连点头，然后追问道：“那依着徐大人的看法，陛下派我等西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徐光启看了眼门口，赵云立刻起身，关上门窗。 赵云在门口静静等了一会儿之后，才走回徐光启身边，轻声说道：“门外没人，徐大人请说吧。” 徐光启这才开口道：“陛下派我等来，主要是探听欧陆各国的虚实。” “百多年前，这些欧洲人开始坐船探索海外。此后一百多年中，这些欧洲人占据了不知道多少地盘，抢到了多少财富。” “甚至把触手，都伸到了南洋！” “我们一路西来时，到处都是这洋人的据点。倘若放任不管，欧洲人在南洋生根发芽，早晚成为祸害。” 徐光启这一路上看了不少欧陆书籍，对欧洲人已经有了不少了解。 赵云听完，轻轻点头，但还是不屑道：“欧陆没有多少大国，而即便是大国，内部也分裂的厉害，大而不强，绝不是我大明对手，何必担心？” 此时的欧陆，能拉出几万大军的国家，便可以横着走。而这点兵力放到东亚，根本算不得什么。 大明对外作战的规模一直都只有十几万，只不过是因为后勤压力，而且也从没有使出过全力。 如果真的有必要，大明可以拉出三五十万人的战兵。 徐光启轻轻摇头：“欧洲现在，好似我们的春秋战国，列国争霸，谁家弱一点就要被吞掉。” “这么打上几百年，早晚养出一群豺狼虎豹。而我大明要是安享太平，到时候武备松弛。” “两者再战，可就不好说了。” 赵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陛下竟然想到这么远的事情，果然是高瞻远瞩。但是徐大人，你既然要探听欧陆虚实，何必与那费迪南国王闹翻？” 徐光启道：“赵将军，你岂不知，这选择了敌人，也就选择了朋友。神圣罗马国内不仅是在打内战，即便是看起来还站在费迪南一边的贵族中，也有人怀有二心。” “我今日当众打了国王的脸，他们知道后，当然会联系我们。” “而且这些人实力、财力与地位，都远不如费迪南，与他们交流与合作，咱们的余地才更大。” 赵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徐大人白天临走时，说要给各位贵族送礼，原来是给他们一个上门的借口。” 徐光启轻笑点头，赵云如此明事理，后边的事情就好办了。 第一百一十章 挑衅 同样是这个夜晚，费迪南二世想起白天的事情，是越想越气。 “北边的那群混账虽然造反，但面子上总还是尊敬我的，今日这大明使臣，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时，他的王后劝道：“陛下何必生气，我见使臣二人气度不凡，想必只是不通我欧陆风俗，才会冒犯陛下。” 听到王后这么说，费迪南二世心里一惊。 自己这王后，不会也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 他脑子里面转过念头：自己这王后埃莉诺，可是意大利贵族家的女儿，他们意大利好像确实比较开放。 而且自己这妻子年纪也不大，才二十来岁，可以说是有心有力。 感觉自己的帽子可能要变色，费迪南二世长身而起，找到几位宠臣商议。 “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那大明使者给赶走？” 几位宠臣对视一眼，然后小心道：“国王陛下，这大明使臣虽然出言不逊，但毕竟是外国使臣，也不好太过无礼。” “而且他们是通过葡萄牙人的路子，来到欧洲。就算要把他们赶走，也要等西班牙国王见过他们之后，才能动手啊。” 西班牙国王现在兼管葡萄牙，要是直接把徐光启他们赶走，似乎确实是不太给自己这位堂兄弟面子。 于是费迪南二世只好点头，但还是不甘心地说道：“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个小白脸大大的丢个面子。” 这话出口，几位宠臣倒是同仇敌忾起来。 显然，他们自家的老婆女儿，白天也对着赵云挥舞手帕。 一位宠臣道：“陛下，我见那小白脸虽然身穿盔甲，但样貌清秀，显然不是战场上厮杀的武将。” “不如您找几个骑士，上门挑衅，约个时间决斗。” “只要在决斗中，把那小白脸打落马下，再狠狠地羞辱他一番，这不就行了吗？” 听到这个建议，费迪南来了精神，双眼冒光：“你这个建议好啊。” 虽然现在早已不是中世纪，火器重要性逐渐提升，欧洲已经不是骑士满地走的年代。 但如此漫长的影响，也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 尤其是战场之上，还有重骑兵的一席之地，有这个需求，国王和贵族们也会豢养骑士。 费迪南说道：“你们回去，务必要找几个足够精锐的骑士，等我见识过他们的本事之后，再派他们上门，免得丢了面子。” 几位宠臣听完纷纷点头，然后下去安排。 就这么过了几日，大明使团的居所，已经焕然一新。 使团本来就带了几十人的随从，到了欧洲之后又花钱招了数十人。 上百人一齐动手，把居所打扫完毕。 这几日中，也不停有当地贵族，来找徐光启商谈。 有些只是纯粹为了混个脸熟，然后拿着瓷器和绸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有些则明显带着其他目的，跟徐光启绕弯子。 徐光启是官场的老江湖，玩起这一套来，能算这些贵族的祖宗。于是贵族们不仅没套到什么话，反而是把自己的底细都给交代了出去。 徐光启招来赵云，与他分析起来。 徐光启道：“现在神圣罗马的乱子，只是个开头，依我看，跟唐代的安史之乱差不多。” 赵云听到这里，疑惑道：“此话怎讲？” 徐光启摇头：“这神圣罗马的帝国矛盾由来已久，积累了几十上百年。不光是北边的各路诸侯想要脱离国王，就是他们手下的贵族和百姓，也对帝国极为不满。” “这场乱子，不是费迪南国王拉来援兵，打几场胜仗，就能彻底平息的。” 徐光启的眼光毒辣，一眼看穿了迷雾。 历史上这场大战打了将近三十年，把半个德意志打成白地。 四周其他国家趁机崛起，尤其是隔壁的法兰西。 徐光启道：“赵将军，你速速去本地的富格尔银行，把咱们寄存的金子都取出来，这钱有大用。” 福格尔家族算是官商，与费迪南国王关系密切，把金子存在他们家的银行里，似乎确实不太妥当。 赵云得令，带上几个手下，让他们赶好大车，于是就要出门。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铁罐头堵在门外。 赵云看见他们，微微皱眉：“你们几位骑士莫不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大明使臣驻地，不是哪家贵族小姐的居所。” 这段时间，赵云也了解了一些欧陆风气。 知道欧洲的骑士喜欢争风吃醋，没事儿就为了贵妇玩决斗。 他只当是这几人找错了地方，所以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口提醒。 那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没错，我们找的就是大明使臣。” “我问你，你可认识那赵云？” 赵云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我便是赵云，你们找我何事？” 几人眼睛一亮：“来得正好，我们找的就是你！” 他们见赵云没有穿着盔甲，而是穿着丝质衣服，白面无须，没有猛将的风范。 于是心中一稳：果然是个小白脸，这下一定能完成上边的任务。 说不定还能趁机收获贵族小姐的芳心，走上人生巅峰呢。 他们立刻脱下手套，向赵云扔去。 赵云一个闪身，躲过手套，疑惑道：“你们这是要干嘛？” 赵云来欧洲毕竟时日尚短，还不知道这是挑衅的意思。 但那几人却等不及了，直接道：“赵云，你难道是不敢与我们决斗吗？” 听到这话，赵云一头雾水：“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与你们决斗？” 几人根本不解释，只是继续拱火：“大明使臣难道都是胆小鬼，居然不敢接受我们的挑战？” “就是，这大明看来都是胆小鬼嘛。” 赵云见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指指点点，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们几人莫要找事，大明的威严，不是你们能随意质疑的。” 他见几人说话越来越离谱，污言秽语越来越多，也不由得生出怒气。 “罢了，你们几人既然要决斗，那就来吧。” 几个骑士听见这话，心中暗喜。 他们以为自己手到擒来，可以轻松击败赵云，于是故作大方道：“你赶快穿上盔甲，再来与我们决斗。” 赵云冷哼一声，只是命人拿来长枪，随后骑上高头大马，用枪尖指向几人：“无需废话，速速找个开阔地方。” 几个骑士大喜，立刻带着赵云来到一处校场。 几十年前，欧洲各国还经常举办骑士大会，让各地的骑士和贵族互相比武。这些年，虽然不再召开这比武大会，但比武的场地还保留着。 赵云随着骑士们来到这场地，各自分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展神威 赵云见四周已经有了许多人围观，微微皱眉。 今天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他虽然一身是胆，并没有害怕，但却担心这是个圈套，专门为了破坏大明的名声，所以一时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这人是徐光启从大明一路带过来的家人，十分可靠。 这小厮靠近赵云的耳边，小声说道：“赵将军，我家大人已经打听清楚，是那费迪南二世觉得……觉得他王后看上你了，所以才搞出这个场面，要让你丢一丢面子。” 赵云听到这里，一脸无语。 自己怎么就总是跟人妻过不去了？ 当年打桂阳的时候，赵范要把他嫂嫂推销过来，当时赵云一阵推辞，搞出事端。 现在到了欧洲，竟然又是如此。 赵云无奈道：“徐大人有什么建议？” 小厮轻声道：“我家大人让你不必克制，狠狠地收拾那几个骑士就是，把我大明的威风展现出去。只是要给他们留条性命。” 赵云闻言，轻轻点头。 这年头无论东西方，盔甲都不是便宜东西。 尤其是这几个骑士身上的盔甲，一看就是精品。能穿着这些东西来挑衅，想来也有些背景。 贸然杀了，说不定会牵连出别的事情来。 赵云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 于是他骑在马上，长枪一指：“放马过来。” 几位骑士对视一眼，到底还是要了一点脸面，没有一起围攻，而是让一人打头阵。 其他几人退到一边，静静观看，不过他们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哎，这小白脸顶多撑过一轮，根本等不到咱们出手。这风头全让别人出了，咱们几个却没捞到好处。” 然而只是片刻之后，几人就张大嘴巴。 只见赵云打马，与为首那骑士策马对冲。 骑士轻视赵云，但也不打算伤了赵云性命，于是用骑枪横扫过去，要将赵云击落马下。 但赵云不闪不避，直直伸出手去，电光火石之间，竟然直接抓住了骑枪。 骑士身着盔甲，又骑着高头大马冲来。骑枪上的力道，何止千斤。 然而赵云握住骑枪，这力道好似泥牛入海，没有引起一点波动。骑枪猛地停住，力道反弹到骑士的身上。 他身形猛地停住，心中大惊，想要夹紧双腿，控制身下的马匹。 但如此大的力道，他如何能挡住。 马匹继续向前冲去，把骑士甩到地上。 这骑士心中暗自叫苦。这小白脸怎么如此厉害？ 但他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跌落在地上，盔甲重重地贴到地面，扬起一阵灰尘。 骑士口中不由得发出阵阵惨叫。 而四周围观的贵族，也立刻呆住。 为首的骑士也不是泛泛之辈，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如此一个骑士，就被赵云轻易击败了？ 赵云目光投向剩下的几个骑士：“下一个是谁？” 几个骑士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对，这小白脸绝不是普通人。 但事到临头，他们也没有办法退缩。 要是现在认怂，不仅是自己的名气保不住，以后别想再在维也纳混了。就是背后让他们出头的那些贵人，也饶不了他们。 于是几人硬着头皮道：“赵云，你马上战技高强这不假，但不知道你射箭的本事如何？” 他们不敢再和赵云比拼马上工夫，就想到了比拼射箭。 赵云听完，淡淡微笑。 要是比拼火枪的技术，他倒是还没什么把握，可比射箭，他可一点不虚。 截江救阿斗的时候，在随着水波浮动的船上，他隔着百步之遥，都能一箭射落船帆。 现在，在平地射箭，他更是胸有成竹。 赵云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问道：“你们欧洲，可有大戟？” 骑士们对视一眼，不知道赵云在说什么。 不过围观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个贵族。 “我是瑞士贵族，家中有一大戟，请诸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命人送来。” 瑞士佣兵一贯爱用大戟，所以此人家中存有一杆，倒也不奇怪。 片刻后，大戟取来，赵云命人把那大戟，放到百步之外。 这欧洲大戟，与东方的戟不同，上边没有小枝，于是赵云随手拿出一条汗巾，绑在戟尖上。 他对着几个骑士说道：“我们就来比比，看谁能射中那汗巾。”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百步之外，那汗巾小到几乎看不见，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于是偷笑起来。 要是用箭靶比试，除非歪得离谱，完全脱靶，不然总能分个高下，看谁的箭矢离靶心更近。 现在换成这汗巾，可就简单了，只有射中和射不中两个结果。 现在这汗巾连看都看不清，如何能射中？ 这赵云射不中，自己也射不中，就是平手，也就没有那么丢脸了。 几人连忙点头：“这主意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不过围观之人中，却有人看出了门道。 “赵云如果没有把握，何必多此一举？” 周围人听到这里，也看了一眼那汗巾，见汗巾本来就在极远处，现在又刮起小风。 汗巾随风飘舞，更加模糊。 于是有人小声道：“赵云即便有些把握，大概也许可能……也射不中吧？” 另一人说道：“就是，要是这都能射中，可就有些离谱了。” 先前那人摇头：“那我们不如打个赌？” 其他听完，先是一阵意动，但想起赵云刚才轻易击败为首的骑士，又动摇起来。 “算了，还是等等看吧。” 几个骑士率先出手，弯弓射箭。 他们敢来挑衅赵云，自然也是有些本事，弓箭射得有模有样，虽然没有射中汗巾，但也落在大戟附近。 赵云见状轻轻点头，心道这几人的本事倒也不错。 他心中生出爱才之心，于是面色也逐渐缓和下来，等几人射了一轮之后，笑着问道：“你们可要再射一轮？” 几人摇头道：“我们确实射不中，还是你来试试吧。” 赵云一步跨出，握住弓箭，静静感受着威风。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一箭射出。 弓箭飞速射出，只是下一个瞬间，就将戟尖上的汗巾射落。 周围人都发出一阵惊呼：“他竟然真的射中了。” 而那几个骑士则面如死灰。 许久之后，才灰头土脸地走过来冲着赵云拱手：“您确实技高一筹，我们认输了。” 赵云淡淡一笑，心道：“当年吕布辕门射戟的感觉，我现在是体会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误会 比试的事情很快传开，费迪南二世第一个得到消息。 他眼见自己的王后，眼睛里神色越来越不对，赶忙召集手下宠臣。 “你们都是从哪儿招的废物，竟然连个小白脸都比不过。” 几个宠臣对视一眼，相顾苦笑。 他们派出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辈，这样的人都被赵云轻易击败。 只能说明是赵云太强。 但这话不能直说，现在国王正在气头上，几人只是认罪道：“是我等疏忽大意，没有找到可靠之人，请陛下责罚。” 费迪南二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是昏君，生了一会气之后，也逐渐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几个宠臣的责任。 于是他轻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道：“现在明国使臣已经闯出了名气，难保不会有人再提出建议，请他们调停。” “不知诸位有什么建议？” 平心而论，费迪南二世确实有心和北方的诸侯讲和。如果徐光启和赵云二人，一开始就带着几千人过来，展现了强大的实力。 他倒还真不介意借助大明之手，先把乱子安定下来。 但他此前已经明确拒绝了徐光启的建议，现在要是吃回头草，就要大大地丢面子。 国家越是衰弱的时候，国王的威信就越是重要。 所以费迪南二世咬牙道：“我可不会接受明国使臣的调停。” 几位宠臣相顾无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费迪南二世见状，也只好轻轻挥手：“你们先回去想办法吧。” 接下里几日，大明使臣的居所，可谓是车水马龙。不少贵族都派人来套近乎。 赵云现在目标太大，不好再出门，于是徐光启亲自出马，带人去富格尔银行，把金子取出。 他在西班牙存入的时候，存进去的是威尼斯的杜卡特金币，但在这里取出时，却只能换到热那亚的佛罗林。 两种金币汇率不同，换算起来还有些麻烦。 等徐光启押着马车回来时，赵云过来迎接。 二人说起此事，赵云不由得轻笑道：“欧洲人还真是麻烦，竟然搞出许多货币，还不如我们大明，统一都用银子多好。” 徐光启轻轻摇头：“这金币的好处其实也有不少，只是欧陆没有统一，各国自行其是，所以才会有这些麻烦。好比始皇帝统一华夏之前，各国货币不同，换算起来也不容易。” 赵云不置可否，将徐光启迎接进屋内。 然后他小声说道：“这几日，果然有北边诸侯的人，悄悄接触我。” 徐光启听完，眼中一亮：“他们有什么说法？” 赵云道：“他们想请咱们北上一趟，和他们面谈。” 徐光启追问道：“他们没说是谁要和我们见面？” 赵云回忆了一下，然后摇头道：“这倒是没有说过。” 徐光启听到这里，略微有些失望：“看来他们还是不重视我们啊。” 国王这边，费迪南二世自己就说话算话，只要跟他直接对话，谈出来的东西就有效力。 但北边各诸侯，成分却极为复杂，虽然也有共推出来的盟主，但这盟主的掌控力，可远没有办法和费迪南相比。 北边派来的使者，不肯清楚地说出背后是谁，看来这北边，也没有达成共识。 徐光启摇头道：“你先拒绝他们吧，反正这几天咱们名气大振，倒是可以趁机雇佣些佣兵。” 前几日比试时，为赵云提供大戟的，就是瑞士佣兵的首领。 现在欧陆各国作战，都喜欢花钱招雇佣兵，费迪南二世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现在的维也纳，也到处都是佣兵头领。 徐光启道：“咱们现在手中有钱，正好可以雇佣几百名佣兵。有兵在手，日后要做事也方便许多。” 赵云轻轻点头，他对那佣兵首领印象不错。 但他还是稍微有些担心：“这佣兵……会不会不可靠？” 徐光启轻笑：“欧陆这边，雇佣兵是个多少年的老生意了，一贯是只认钱不认人，更不会随便出卖雇主。尤其是瑞士佣兵，可谓是有口皆碑。” 赵云听到这里，才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费迪南二世的宫殿之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国王陛下，罗刹国使臣来访。” 费迪南二世听完，眼前一亮：“速速有请。” 罗刹国地处僻远，虽然地盘不小，但战斗力却有些可疑，而且都是一群土包子。 如果是平常，费迪南二世绝不会给什么礼遇。 但现在情况不同。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帝国北边诸侯的背后，有许多境外势力，其中一股，就是瑞典王国。 而这瑞典王国又有罗刹国关系不好。 罗刹国想夺下涅瓦河口，瑞典自然不肯相让。 历史上两国为此斗了几十年，一直到彼得大帝时期，罗刹才最终获胜，夺下那块地盘。 然后根据沙皇的名字，建立了圣彼得堡。 现在两国虽然还没有打得那么厉害，但对立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 费迪南二世请那罗刹使者进来，二人相谈甚欢。 费迪南二世的家族，一贯喜欢和他国王室联姻，借此扩展势力。 此次罗刹使者前来，就是商谈两国联姻的事情。 言谈之中，使者见费迪南二世似乎心不在焉，于是开口问道：“陛下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费迪南二世叹了口气，把赵云的事情说了。 他倒没说这事情，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后宫起火，才搞出来的。 只说大明使臣无礼，让他丢了面子。 罗刹使臣听到这里，哈哈大笑：“陛下何必担忧？那明国已经自顾不暇，您何必担心他们的使者！” 费迪南二世听到这里，赶忙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他堂兄弟可是西班牙国王，在东方很有些势力，所以他对大明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这个国家虽然近年来似乎是衰弱了不少，但人口也还有许多，军队应当也有十数万。 这么多军队，在欧洲都能横着走了，想来在东方，也是极强的力量吧？ 而且在欧洲人的印象里，东方一向是富庶之地，大明皇帝的金子多到用不完。 在费迪南二世看来，只要手里有钱，那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于是他追问道：“大明怎么就自顾不暇了。” 那罗刹使臣大笑道：“据我们罗刹的探子回报，大蒙古国已经复兴，现在蒙古大汗正在草原大点兵，据说已经云集大兵十万，马上就要南下。” “大明有如此外患，说不定哪天就完蛋了。” “您为何还要担忧他们的使者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明要完? 费迪南二世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倘若大明真的摇摇欲坠，他完全可以把徐光启他们赶走。这样一来，他帽子的颜色自然也不会改变。 罗刹使者笑着点头道：“我可不会说谎，这消息是我国商人传回。” 费迪南二世听完，兴奋地连连点头。 他连忙招来手下亲信，与他们商量此事。 费迪南把罗刹使者的消息说完，狠狠地一拍大腿：“我早看大明使者不顺眼，现在正好可以把他们赶走。” 一位宠臣皱眉道：“陛下，就算大明快要完蛋，把他们的使者赶走，似乎也有点不太合适。” “何况对于东方的情况，西班牙人是最了解的，他们既然把大明使者送来，也没说大明已经陷入危机，那么……大明或许真没什么问题。” 另一人接话道：“是啊，我曾与佩德罗交谈过，据他所说，这大明现在可是如日中天啊，听说出了一位明君，一扫往年的颓势。” 费迪南摇头：“你这话就说错了，罗刹使者与我国无冤无仇，没必要骗我们。但送大明使者来欧洲的那个佩德罗，可是葡萄牙人。” “葡萄牙人虽然现在向我那堂兄弟称臣，但心底里可一直打着造反的主意呢，他们说的话可不一定靠谱。” 听到费迪南的话，几位宠臣对视一眼。 知道国王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赶走徐光启他们。 其实要打听清楚大明的情况，费迪南还可以招来尼德兰的使者。 尼德兰在南洋也有不少地盘，商人数量也不逊色于西班牙。 而且现在尼德兰正与西班牙开战，一直想找到外援，或者至少调停一下战争。 如果费迪南主动派人去询问，他们可不会隐瞒，到时候大明的情况到底如何，一定能真相大白。 但几位宠臣看出费迪南的心意，知道他此时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赶快出气。 于是他们心道：算了，惹了大明使臣又能如何，隔着茫茫万里，大明军队还能过来找场子？ 他们纷纷扶着胸口弯腰道：“陛下说的是，我们这就去赶走大明使者。” 费迪南哈哈大笑，但却抬手阻止了他们：“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在晚上赶人，岂不是没人知道？” “等明天一早再去！我要让整个维也纳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几个宠臣点头，然后退出宫殿。 等到了外边，几人脸上露出难色。 他们答应把徐光启他们赶走，就是觉得趁着夜色好办事，把事情的影响掩盖得小一点。 然而国王却非要在白天办事。 几人一阵摇头。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宠臣道：“你们真的觉得，大明快要完蛋了？” 另一人苦笑摇头：“怎么可能！明使赵云战场的功夫那么好，如果大明现在真摇摇欲坠，明国皇帝一定会把这样的人物留在身边，不管是保护自己也好，还是让他上战场也好，反正是不会派往外国的。” 这宠臣虽然靠着溜须拍马上位，但也不是傻瓜。 当年朱由检第一个招聘赵云，正是为了应对咄咄逼人的东林党。 那宠臣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依我看，咱们如果主动赶走明使，就是和大明结仇。万一使者回国之后，说咱们国王的坏话，虽然我奥地利和罗马帝国，不在乎大明。” “但是西班牙王国的海贸，一定会大受影响。” 费迪南为了平定北方的叛乱，国库里早就空的能跑耗子，幸好有西班牙国王这个堂兄弟给他送钱。 要是西班牙国王知道了费迪南的做法，一怒之下，不给钱了怎么办？ 此时费迪南打仗，不少军队可都是雇佣兵。要是没钱，这帮人保准当场就走。 甚至可能会在后方劫掠一番。 这宠臣想了一会下，突然笑了起来：“咱们主动去赶，不如让明使自己离开，这样也不会伤了和气。” 其他几人赶忙问道：“这怎么可能？这几日，明使在城中混得风生水起，不少贵族都与他们攀上了关系，如何才能让他们主动离开？” 那宠臣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把大明快要完蛋的消息告诉他们了，只要我把这事情说得真实一点，明使必然忧心忡忡。” “到时候，我再把费迪南国王对他们不满，要对付他们的事情一说，徐光启他们一定大惊失色，自己主动离开。” 有人疑惑问道：“徐光启他们能信你的话？” 宠臣摇头：“他们离开大明已经一年多，对于国内消息，哪里会有那么清楚。只要我说得真实一点，一定能骗过他们。”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想起眼前这位靠玩弄嘴皮子起家，确实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于是纷纷拱手道：“那我们就等着威廉你的好消息了。” 宠臣威廉笑着点头，他立刻叫来马车，向着明国使团的居所前进，一路上在心里组织语言。 这时天色已晚，徐光启年纪大了，便要熄灯休息，然而此时却突然有人传讯，说威廉上门来访。 徐光启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不解。 天色这么晚了，他来拜访，所为何事？但威廉是国王面前的红人，他也不好拒之门外，于是一边派人去叫赵云，一边派人去迎接威廉。 等威廉进门时，赵云和徐光启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他。 威廉看见两人，立刻做出一副焦急的神态：“两位，大事不好了。” 徐光启疑惑问道：“威廉何出此言？莫非是北边那些贵族联军，已经打到了城外？” 威廉连忙摇头：“我说的不是我国大事不好，而是大明大事不好。” 徐光启心中一惊，见威廉神态确实紧张，不由得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威廉见徐光启上钩，心中一松，自己这演技确实没问题。 于是他开口道：“我国刚刚得到消息，据说是大明军队受到重创，蒙古人趁机云集重兵，就要南下。” 徐光启听到这话，先是一阵不信。 他们离开大明时，朝廷早已经征服了蒙古，正在准备进攻倭国。 怎么短短一年时间里，蒙古就降而复叛？ 但他转念一想，进攻倭国劳师远征，确实可能出问题。 当年蒙元连续两次进攻倭国，不就因为台风捣乱，而吃了个大亏？ 要是大明军队在海上损失惨重，蒙古人趁机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徐光启想到这里，脸色又是一变。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使团北上 徐光启本来就有些疲惫，打算就寝，现在被这个消息一震，睡意全无。 但他的疲劳不是假的，于是这养气的功夫就没有坚持住，脸上不由得露出焦急的神色。 威廉见状，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有了效果，于是继续加了一把火。 “本来贵国遭难，我国也是极为同情。但国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王后与赵云先生的关系不太正常，所以国王陛下对贵使团十分不满……” “要是国王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做出什么来，可就不好说了。” 徐光启听完，更觉得心惊。 然而此时，赵云一把拉住徐光启，对着威廉道：“您带来的消息事关重大，请允许我二人商量一阵再说。” 威廉轻轻点头，心中暗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商量出什么来。 赵云拉着徐光启返回屋内，他把门窗紧闭，防止门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徐光启神情低落：“大明莫非真的出问题了？我想了一阵，我大明要是出现外患，那要么是入侵倭国时大败，要么就是陛下出了问题。” 大明皇帝极易溶于水，而且还有去草原留学的前科。 至于皇帝的父兄，身体也都不是很好。 朱由检要是跟这些大明先帝一样，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大明朝堂分裂，也是有可能闹出大乱子的。 想到这里，徐光启心急如焚，他赶忙说道：“我们立刻收拾一下，这就回国。” 听到徐光启的话，赵云笑着摇头：“徐大人，你多虑了。” 徐光启茫然抬头：“啊？难道我说错了？” 赵云摇头道：“依我看，那威廉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接着，他为徐光启分析起来。 “陛下派我们到欧洲时，都知道告诫我们注意月份，小心风浪，他组织军队进攻倭国，当然更是会小心。随意进攻倭国，就算战事不顺，也不会像当年蒙元一样，吃个大亏。” “只要大明精锐还在，蒙古就翻不了天。” 徐光启听完，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说道：“可那威廉言之凿凿，不像是假的啊。” 威廉的演技确实不错，不仅是徐光启没有看穿，即便是赵云也没有看出不对的地方。 但赵云还是说道：“大明与欧陆远隔万里，消息传递之中，出现什么错漏，也是正常。” 徐光启茫然点头，接着不由问道：“那依照赵将军的意见，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云沉思一阵，然后说道：“威廉关于大明的消息，肯定是不对的，但他所说的费迪南国王看咱们不顺眼，恐怕是真的。” 听到这里，徐光启面色古怪的看了赵云一眼。 “赵将军不好真跟那王后有一腿吧？” 赵云听完，笑着摇头：“徐大人怎么糊涂了，这几日我一直呆在你身边，哪里有时间去和那王后交往。” “何况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徐光启听到这里，略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与赵云相处多时，从大明一路来到欧罗巴，路上走了一年多，早知道他人品高洁。 此时自己竟然怀疑他要当老王…… 徐光启老脸一红，拱手道：“赵将军，你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赵云微笑着摇头，他知道徐光启现在是关心则乱，已经被威廉的消息搞得心神不宁，所以才一反常态。 赵云道：“费迪南国王要对付咱们，恐怕不是假话，所以依我看，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假装是担心国内，离开这维也纳城。” 徐光启抬起头看了赵云一眼：“咱们离开维也纳，又要到哪里去？咱们现在随身带着几大车金币，行动起来也不那么方便了。” 赵云想了一下，对徐光启说道：“您先出去打发了那威廉，让他在费迪南国王面前，替咱们转圜一下，最起码先拖延几天。” “我现在就去找瑞士佣兵，这几天，我跟那佣兵头目弗雷德已经十分熟悉，可以雇佣他手下的两百佣兵。” “咱们从国内带来的五十人，加上这两百佣兵，便是两百五十人，足以对付一般的盗匪了。” 徐光启皱眉：“两百人是不是太少了？” 赵云轻笑：“这两百人已经足够了。” 但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两百佣兵，赵云带着自己的五十人，还足以压制他们。佣兵人数如果再多，固然对盗贼是个震慑，但他们的处境也没有那么安全了。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他们失去了欧陆本地贵族的庇护，做事必须万分小心。 徐光启虽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既然赵云已经这么说了，他便也不再纠结。 他走出门去，找到正在等待的威廉。 威廉在门外等了许久，见两人迟迟不出来，本来有些心浮气躁，担心自己编造的瞎话要被看穿。 但他脸上却仍然十分平静，做戏做十分。 他见徐光启走出来，关心问道：“贵使商量得如何？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那我威廉，一定义不容辞。” 听完赵云的分析，徐光启心中已经有了些底气，神色也放松了不少。 不过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威廉也没有看清楚。 徐光启道：“我们已经打算离开贵国都城，只是担心贵国国王阻拦，所以想请威廉您帮忙，拖住国王。” 徐光启一边说着，一边命人抱来一卷绸缎。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您一定收下。” 听见徐光启的话，威廉心头一松，他知道自己的计划马上成功，当然不会收下礼物。 威廉笑着说道：“贵使一向与我交好，我哪里能要你们的礼物。我这就去找国王说情，不过依我看，国王的态度十分坚决，你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徐光启听到这里，也察觉到事情不对。 威廉似乎太热心了一点，而且热心得很古怪。 他要是真想帮忙，反而应该把礼物收下，然后当作活动经费。 但他却不收礼物，只是空口白话，说要去国王面前求情，可见这话里面没有什么诚意。 欧陆这边的人情世故，一点也不比大明简单。 但徐光启也不点破，只是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说道：“那一切就拜托威廉您了。” 等送走威廉，徐光启立刻命人收拾行囊。 又过了一阵，赵云领着弗雷德回来，随行的还有那二百佣兵。 徐光启道：“咱们是歇息一晚，还是现在就走？” 赵云想了一下，回头看向弗雷德。 “你在本地颇有关系，你的看法是什么？” 弗雷德是瑞士佣兵，而瑞士此时，在名义上向皇帝称臣，所以他在费迪南的宫廷里，也有些老乡。 弗雷德知道皇帝确实对赵云有些不满，于是他说道：“依我看，还是早点出发吧。” 赵云也点头：“对，夜长梦多，我们立刻就出发北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使者 徐光启等人带着队伍，立刻出发。 门外不远处，威廉看见之后，发出满意的笑声。 他当然不会回去求情。 威廉见徐光启等人走远，轻轻点头。 突然他眼光一转，想到什么，赶忙找到几个朋友，与他们玩闹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个黑眼圈，去宫殿里拜见皇帝。 费迪南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打算亲自动身，去见证明使灰溜溜离开的场面。 但他还没等出发，就得到了明国使团连夜离开的消息。 “他们是怎么出城的？”费迪南大怒。 此时正是战争时期，维也纳东边也有叛乱，城防怎么能如此松懈？ 费迪南一拍桌子：“来人，给我去追！” 周围的皇帝宠臣听到这里，悄悄向威廉伸出大拇指。 你小子办事还真利索。 幸好此时费迪南正在气头上，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不然威廉立刻就要暴露了。 这时，威廉站了出来：“陛下，您派人去追大明使者，要用什么名义啊？” 费迪南这时也愣住了，对啊，他们和大明无冤无仇，就是把人追上又能做什么？ 费迪南心中一股邪火，发泄不出去，在宫殿里绕圈子。走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大明使者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离开？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费迪南言之凿凿，周围的宠臣心里立刻紧张起来。 昨天正是他们商量之后，威廉主动出手，劝大明使臣走人，万一陛下追究起来…… 他们的目光偷偷汇聚到威廉身上。 这一次，费迪南的注意力集中，一下子就发现了这点。 他冷着一张脸，看向威廉：“呵呵，我亲爱的威廉伯爵，您昨晚在做什么呢？” 所有人都为威廉捏着一把冷汗。 但威廉一脸微笑：“我的陛下，我昨晚和几位尼德兰的朋友召开宴会，请他们派人去南洋，打探一下大明的消息，看看大明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陛下可以召见他们，问个清楚。” 费迪南听到这里，将信将疑地点头。 既然威廉说得有模有样，那他身上的嫌疑确实排除了不少。 可是这大明使臣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费迪南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自己的王后。 莫非她真跟那赵云有关系？可是自己昨天也没跟她透露口风啊。 费迪南想了许多，也没有头绪，只好把此事放到一边。 现在帝国风雨飘摇，北边的贵族联军还在南下，他也没有太多空闲时间来调查此事。 不过这事情终究是一根刺，留在他心里。 又过了几天，罗刹使者拜见费迪南，他听见皇帝说起这事情，倒是来了精神。 罗刹使者道：“陛下不必操心，不如就由我走一趟，去找大明使臣当面询问一下。” 费迪南听到这里，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几天里，他已经知道，大明使者正在北上。 他没有派自己的臣下去追问，就是担心自家王后真有什么不轨行为，到时候传出去，他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现在有外国使臣出面，自然最好。 这年头罗刹人在欧陆的名声不是很好，这使者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传播不开。 于是他点头道：“那就有劳使者了。” 使者听到这话，立刻出发。 他倒不是真的想为费迪南做事，只是自己也想见一见大明使者。 他是真的认为大明快要完蛋了，于是打算收买徐光启他们，让他们做带路党，帮助罗刹大军打进中原。 使者快马加鞭，带着几位随从奔向北方。 维也纳城外，徐光启他们正带着队伍，一路向西北方向前进。 据佣兵队长弗雷德所说，北方贵族联军已经南下，攻破了萨尔茨堡。 这萨尔茨堡是莱茵河上的重镇，而且此城南边，也有许多不安分的贵族。 往日只是因为被费迪南的地盘包围，所以不得不听从陛下号令。 要是贵族联军打到城下，他们说不定会立刻跳反。 到时候，这叛乱的大火，就要烧到南方了。 赵云骑在马上，为徐光启分析道。 “现在贵族联军虽然势如破竹，看起来形势大好，但费迪南也不是走投无路。” “他们哈布斯堡家族亲戚众多，不仅是有个西班牙国王堂兄弟，在帝国南方，也有不少分封的亲戚。” 徐光启点头道：“这就跟太祖皇帝当年分封诸王差不多吧。” 情况其实还真不一样，但赵云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于是轻轻点头。 徐光启见状，不由得思考道：“既然费迪南还有余力，那么他们和北边的贵族联军，一定会打上许久，这便是咱们扩展影响力的机会。” 此时的徐光启，也大概分析出来，大明没有什么问题，都是费迪南君臣在捣乱。 就在这时，罗刹使者骑马飞奔而来。 大明使团有二百余人，又赶着好几辆大车，速度快不起来。但罗刹使者却只带着几个随从，快马加鞭，不过一天多的工夫，就追上了徐光启他们。 听见马蹄声，徐光启本来还有些紧张，以为是遇到了土匪或者乱兵，但他看见来人不多，而且为首之人穿着华丽，便放松下来。 他挥手示意，让佣兵们不要拦截，放此人过去。 徐光启暗暗思索到：“想来，这应该是哪家贵族有急事出门？也不知道他和北边的贵族联军有没有联系，不然可以顺道交好，趁机走通的关系。” 徐光启这么想着，骑马那人居然还真在他们附近停下，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徐光启面前。 “你就是大明使者？” 徐光启立刻皱起眉头，来人虽然说的也是拉丁语，但口音古怪，于是他轻声问道：“我们正是大明使者，来者何人？” 罗刹使者闻言，抬起头来，鼻孔冲入：“我乃是罗刹沙皇米哈伊尔陛下，派到欧陆的使者，彼得伯爵。” 徐光启皱起眉头：“彼得伯爵，你找我有何事情？” 彼得伯爵趾高气扬道：“你们大明快要灭亡，我特来请你们加入我大罗刹国，为我罗刹国效力。” 徐光启听到这里，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吹起白胡子，瞪眼道：“你这人也太无礼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哥萨克和蒙古兵 彼得伯爵鼻孔朝天：“你们亡国之臣，也敢说无礼二字？” 徐光启听到这里，怒不可遏，但赵云却拉住了他。 在他看来，这彼得伯爵没头没脑的跑过来，拉了一通仇恨，或许是故意的？ 赵云眼光大量四周，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伏兵，但还是不敢大意。 赵云道：“彼得伯爵，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彼得伯爵摇头叹气：“我是来给你们指条明路的，你们早日向我们沙皇效忠，到时候也可以当个贵族。” 赵云听到这里，越发觉得彼得伯爵是故意钓鱼，毕竟世界上不会有这么蠢的人吧。 他空口白牙，带着几个随从，就想劝他们两百多人归顺效忠，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几千里外的什么沙皇？ 赵云怀疑这人是费迪南派来故意挑衅的，就是为了找个借口，对付使团。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拉住徐光启，然后笑着说道：“彼得伯爵，你此言差矣，我大明沃野万里，带甲百万，四夷臣服，正是国运蒸蒸日上的时候，根本不会亡国。” “请彼得伯爵不要再开玩笑了。” 彼得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哼，我好心好意来劝你们，你们却不领情，那就算了。” 彼得说完，转头就走。 见他走远，赵云脸色一变，骑在马上，四处转了一圈。 虽然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伏兵，但他心中还是不安，立刻带着队伍快速前进。 而彼得伯爵走后，才突然一拍脑袋。 “糟糕，费迪南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居然忘了问了。” 但让他刚刚跟徐光启他们不欢而散，就算回去询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彼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回到维也纳，找到费迪南，施施然说道：“陛下，我见那大明使者身边，有不少瑞士雇佣兵护卫，想来就是这些人告密。” 这话虽然是乱说的，但费迪南却立刻当了真。 瑞士可谓是穷山恶水，不仅当地的山民一向不服管教，就是那里的贵族，也一贯是反骨仔。 一百多年前，当时瑞士的领主查理公爵，率兵南下，要彻底压服当地贵族。结果竟然被瑞士贵族军队给击败，连脑袋都被人劈成两半。 有这么个前车之鉴，费迪南一下子就信了彼得伯爵的胡话，真以为是宫廷里的瑞士贵族走漏了消息。 费迪南咬牙切齿：“我本以为这帮瑞士人跟我是老乡，还会顾忌些情面，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吃里扒外。” 哈布斯堡家族起家的龙兴之地，就在瑞士，虽然他们在瑞士的地盘早就丢光了，但费迪南对瑞士人还是有不少好感。 现在他听信谣言，立刻做出反应，把宫廷中的瑞士人统统赶走。 他的宠臣威廉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陛下，现在我们正在对外开战，贸然赶走瑞士人，恐怕会影响招募佣兵啊？” 费迪南轻轻摇头：“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我已经和沙皇米哈伊尔阁下的使者商量好了，从罗刹雇佣一批哥萨克，填补瑞士佣兵的空缺。” 费迪南是神圣罗马的皇帝。 而罗刹的沙皇，因为他祖宗娶了末代罗马公主为妻，所以也自称是罗马后裔。 两国之间一直在打嘴仗，都自称是罗马，要争夺这个罗马正统的名分。 两个罗马之间，没少抄起笔杆子，互相进行骂战。 但现在费迪南有求于罗刹国，于是说话也客气不少。 但他这时还不知道，米哈伊尔的哥萨克，马上就要受到重创，根本不可能来给他帮场子了。 奥地利以东九千里，巴尔喀什湖。 浩浩荡荡的蒙古大军，正从巴尔喀什湖的北边经过。 本地牧民远远看着，不由得发出惊叹：“咱们蒙古可真是复兴了，这大军可真不少，看起来得有个十万八万的吧？” 他儿子摇头道：“我听族里的大人们说，这次来的大军，足足有十几万呢。” 朱由检派蒙古大军西征，不止是有十万五千战兵，还有几万牧民作为后勤。 一路放牧牛羊，跟在大军身后。 如果把他们也算上，蒙古军的总数都快二十万了。 这么一支大军到了哈萨克草原上，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当地的游牧部落，纷纷投靠到蒙古军队一边，希望能加入他们的队伍，一起出去发财。 在他们看来，要是自己不加入蒙古军，蒙古军就要拿他们发财了。 有了这些部落的加入，蒙古军的数量越来越多，到了五月份，战兵数量已经接近十二万。 不过这新加入的一万多军队，组织和装备都不行，顶多是能当斥候用。 如果用在正面战场，只会扰乱大军本来的阵型，起到负作用。 哈萨克汗札尼别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他环顾自周，却找不到什么靠谱的援军。 南边的几个汗国，不仅是在可持续性的衰落之中，而且还受到了蒙古的进攻…… 是的，这时代，世界上不止有两个罗马，也还有两个蒙古。 一个当然是朱由检担任腾格里汗的大蒙古国，一个是蒙古女婿帖木儿的后裔，建立的莫卧儿国。 莫卧儿也就是蒙古的音译。 现在这个莫卧儿在印度搞得风生水起，征服了大半个印度，自然把目光投向北边，打算带着草原上的穷兄弟们一起加入蒙古国大家庭。 哈萨克汗见南边找不来外援，于是只好向北边的罗刹国求援。 罗刹国早就对哈萨克怀有野心。 只是罗刹国地盘太大，而且对四面八方所有的领土都有野心。权衡利弊之后，也就先把哈萨克放到一边。 现在札尼别主动求援，可谓是瞌睡遇到枕头，当地的罗刹总督，立刻亲自带着大军南下。 罗刹军中也有人担忧：“总督，听说现在这蒙古兵强马壮，咱们贸然南下，会不会吃亏啊？” 总督不屑一笑：“咱们罗刹过去几十年，见识过的蒙古人还少吗？在咱们罗刹面前，都不值一提。尤其是我这次南下，还带了一万哥萨克，有他们在，什么蒙古军队，都不堪一击。” 听到这话，手下也略微放心。 此时蒙古军中，也得到了罗刹军队南下的消息。 郭靖击鼓升帐，召集手下将军。 他铺开一张地图，开始向部下通报军情。 “此次罗刹南下的军队约有三万，其中两万人都是步兵，都是精锐。另外一万哥萨克，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听到这话，将领们轻轻点头，接受了不少当地部落之后，他们也知道了哥萨克的威名。 郭靖继续分析道：“至于哈萨克汗那边，也集结了五六万军队，但不过是乌合之众，没什么战斗力，而且不少人压根不想跟着札尼别。” “他们派人给我送信，约定好了，只要我们大军一到，他们就立刻倒戈。” 听到这话，帐中众人对视一眼：“这么说来，我们的敌人，就是罗刹的三万大军？” “他们人数只有我们的四分之一，看来不足为惧。” 郭靖先是轻轻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说道：“虽然击败罗刹人不难，但我此战的目的，是全歼哥萨克。” “这罗刹毕竟也是幅员万里的大国，普通步兵炮灰，能拉出几十万。所以即便咱们消灭眼前的两万步兵，那罗刹的沙皇，也绝不会心疼。” “但哥萨克这样的精锐，可是杀一个就少一个，若是丢掉一万人，绝对让罗刹伤筋动骨。” 在广阔的草原上作战，要是没有骑兵，那便是跟瞎子一样。 如果能把这一万哥萨克全歼，就算日后罗刹集结几十万人东征。 在这哈萨克草原上，他们也不是蒙古这十万大军的对手。 在郭靖的安排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绽 大战将起，随军的十万牧民自然不能再跟着大军一起行动。 郭靖翻看地图，让管理部落的军官们找个渡口，将牧民们带到巴尔喀什湖南岸。 湖的南岸虽然有一片沙漠，但沙漠再往南便是一片肥美的草原。草原与巴尔喀什湖之间，又通过伊犁河连接在一起。 有了水运，便不用担心后勤不畅。 郭靖下令道：“在巴尔喀什湖北岸，找一险要之处修筑堡垒，通过伊犁河运来的物资，尽数放入堡垒中，以后便只需守卫此堡垒即可。” 这安排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奇。 不过却有问到：“郭将军，我们要留守多少人守卫这堡垒？” 郭靖低头一笑：“留下三千人就够了。” 那将领一听，大惊失色：“郭将军，我们现在有雄兵十余万，敌军的可战之兵，不过是罗刹人手中的三万人马。您为何只留下三千人守卫后勤？” “后勤可是重中之重，请将军把那一万多新加入的牧民给我，就让我留守吧。” 这一仗是十万打三万，优势在明军，只要正面战场打起来，将领们很容易捞到功劳。 现在这将领主动要求留在后方，可以说完全是在为大局考虑。 郭靖听见这话，心中轻轻点头。 心道：陛下厚恩重赏，培养出的军官们都极有大局观，此战要是正常打，足足有九成九的胜算。 但是那罗刹人也不傻。 他们现在敢南下，无非是还没跟明军交过手，不知道明军的厉害。 一旦他们接触过明军之后，就会立刻反应过来，明军战力还要强于他们。 要是罗刹人再发现大明军队没有任何破绽，肯定是当场撤回自家地盘，依托着多年来建立的堡垒，跟大明打防御战。 自家军队北上追击，一定是旷日持久，最后变成一场烂仗。 而且那一万哥萨克骑兵，也肯定是留不下来。 既然如此，不如故意卖个破绽，引诱罗刹人南下进攻。 于是郭靖道：“你有此心，本将十分欣慰，但此战我军优势极大，你只管在前线厮杀，后勤之事，不用你管。” “至于湖边堡垒，还是只留三千人。” 其他将领听到郭靖如此说，只好点头称是。但走出大帐之后，他们交头接耳起来。 一位汉将道：“陛下怎么派来一个如此不知兵的憨小子来统兵！” 另一位将领叹气道：“哎，要是陛下还是派韩信将军来就好了，哪怕不派他来，派李自成将军也好嘛！” 这人也是个汉将，当年跟着韩信与李自成千里奔袭，拿下库伦，才搞得林丹汗进退失据，最后被生擒。 现在他见郭靖的安排有问题，自然想起了自己的两位老上级。 听到几位汉人将领都这么说，那么蒙古头领，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这郭靖将军相貌虽然是汉人，但蒙古语却极为流利，平日交流之中，也对他们蒙古风貌极为熟悉。 所以这些头领们，平日也对郭靖极为亲近，刚才他们听见郭靖的安排，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妥。 但现在听到汉将们一个个都不满，也开始发虚。 他们张口问道：“这位大人，您请给我们解释一下，郭将军这安排，难道有问题吗？” 几位汉将听见是蒙古头领们开口询问，倒也不意外。 一人开口解释道：“大军作战，后勤极为重要，郭将军命令牧民南下渡湖，这倒没问题，可是湖边堡垒，应当多派一些人的。” 他想了一下，换了一种蒙古人能听懂的说法：“湖边堡垒就是你们常说的老营，我这么说你们就懂了吧？” 听见这话，蒙古人纷纷点头，进而色变：“那咱们可得向郭将军进言，让他改变主意啊。” 汉将纷纷摇头：“刚才我们都劝过了，至于结果，你们也看到喽。” 几位蒙古首领见状，便自己硬着头皮返回大帐，劝郭靖收回成命。 郭靖笑着摇头，把他们送走。 于是诸位蒙古首领，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对。 数日之后，湖边堡垒修筑完毕，大军继续西行，这些蒙古首领一步三回头。 被他们带动着，整个大军的战意都开始动摇。 这其实也是因为郭靖没有什么战功，所以手下将领都不信任他。 如果这种安排是韩信做出，将领们只会认为这是某种神机妙算的安排，绝不会有半点质疑。 而郭靖当然也发现了军心动摇，但他却一点不慌，反而觉得有些顺利。 大明军队的硬实力，就足以碾压罗刹人。军心动摇之后，反倒是更容易让罗刹人入套。 除非是困守孤城，或者陷入绝境，不然没有人会打必败的战役。 只有给罗刹人留下一丝希望，才会让他们下注，才会给明军一个全歼罗刹军队的机会。 于是郭靖也不整顿军心，只是强令大军继续西行。 不管怎么说，大明的那两万五千骑兵，都是百战老兵。而那八万多蒙古兵，经过一年多的整编，也像模像样。 即便是军心不那么坚定，表现出的战斗力也极强。 哈萨克汗派来骚扰的小股部队，都被他们轻易消灭。 消息传回突厥斯坦，让哈萨克汗札尼别，忧心万分。 这哈萨克虽然在名义上还保持着统一，但早已分裂成几个大部落，大部落的可汗们自行其是，不怎么听话。 而大部落下面，又有无数小部落，这些小部落也是听调不听宣。 所以札尼别手中，虽然已经集结了数万大军，但全都是乌合之众，只要一见风声不对，就会立刻撤退，甚至是直接加入大明军队一方。 现在他得到了明军战斗力极强的消息，怎么能不害怕。 札尼别召集麾下所有的大小可汗，对着他们叹气道：“蒙古本部的人真是堕落了，怎么会认了大明皇帝当什么腾格里大汗，还甘愿听他的号令，发起西征。”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他已经知道蒙古那里发生了什么。 但他说出这话，也只是发发牢骚。 他自己就是蒙古人，当然知道草原之上一向是强者为尊，既然是大明军队拳头更硬，那么蒙古人投靠过去，也是寻常事。 札尼别见自己的话，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心中惶恐：自己手下这些人，连面子都不肯给自己了？ 好歹帮忙骂几句大明天子嘛！ 但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接话，于是只好叹气，眼睛看向北方。 “现在只能指望罗刹友军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互相算计 听到这话，札尼别手下的可汗们才算来了精神。 大明军队虽然新来，战斗力也足够强大。 但对于这些可汗来说，罗刹人可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而且一直是以少胜多，压着他们打。 这么长时间的积威下来，让他们对罗刹军队，也有几分信心。 实际上，要不是罗刹的总督早就派人传信，说要南下帮忙，这帮可汗们估计早就带着自家军队跑路，躲到远处坐山观虎斗了。 可汗们纷纷站起身来，走到札尼别身边，大声询问道：“大汗，这罗刹兵马有多少？那大明军队可是超过十万了，要是罗刹兵太少了，可不顶什么事情。” 札尼别看见手下如此没有尊卑，眉头一皱，但他不好当场发作，于是强行挤出笑脸： “罗刹大军足足十万，而且还有三万哥萨克！” 听到这话，可汗们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有了这么多罗刹大军，看来这一战还有的打。” 札尼别听到他们的话，低头冷笑。 罗刹人要真能凑出十万人来，哪里还用等大明军队打过来，他们自己早就南下，把整个哈萨克一口吞下了。 实际上他早就打听清楚，罗刹兵马只有三万。 但他可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不然到时候这帮可汗听说罗刹军队人数不多，说不定又要起二心。 于是他笑着说道：“诸位放心，我这就派人去联络罗刹人，让他们早点南下，与我军合兵一处。” “到时候罗刹人的十万大军，与我们的二十万大军加在一起，就是三十万大军，一定能把明军彻底赶走。” 这话是彻头彻尾的空话，不仅是罗刹人没有十万，他们哈萨克也没有二十万大军。 但此时这些可汗们一听到三十万人这个数字，就来了精神。 一个个欢呼道：“等击败明军之后，我们可以趁机东征，抢占一些草场。” 札尼别见他们的士气稍微振作一些，便偷偷松了口气，安排自己的亲信去联络罗刹人。 札尼别找来一个亲信，对他交代道：“你找到罗刹人之后，千万别告诉他们说明军有十几万，就说明军只有四、五万人，而且后勤不足，只要罗刹人南下，就一定能大获全胜。” 这就是札尼别的小算盘，把罗刹人坑到南边，去跟大明硬碰硬，在他看来，罗刹人数虽然不如大明，但战斗力也不弱。 大明军队要击败这三万罗刹人，也要伤筋动骨，到时候自己就有了回旋余地。 使者领命，马上骑马北上，花了十几天的工夫赶到秋明，见到了罗刹人总督弗拉基米尔。 听完使者的话，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微笑道：“你立刻回去，告诉你家的大汗，让他放心，我们罗刹军队马上就南下。” 使者听到这话，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打马南下。 看着使者的背影，弗拉基米尔的亲信立刻走过来：“总督大人，这些哈萨克人嘴里没有什么实话。据我们的商人来报，西征的明军数量，至少有十万，远不止四五万人。” “这札尼别劝咱们南下，分明是想让咱们去为他玩命。” 弗拉基米尔冷笑道：“哈萨克跟咱们的关系一向不好，他想坑咱们，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说要南下，不过是安他的心罢了。倘若我不这么说，札尼别或者是率部逃到西边，甚至是直接投靠大明。” “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札尼别想坑罗刹人，弗拉基米尔也在坑哈萨克人。 他的亲信闻言，心中倒是生起一股不甘心。 罗刹人东扩数十年，在乌拉山以东的人口，也快速增加，只要再过个十几二十年，这里就会像铁桶一般，真的可以拉出十万大军。 到时候这十万大军背靠广袤的西伯利亚，完全足以抵抗住大明军队的进攻。 只是可惜，现在的罗刹军队却只有三万。 亲信建议道：“总督大人，是不是要向沙皇陛下传信，请他派来一些援军？” 弗拉基米尔道：“我早已写了封信，命人传递回去，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迟迟没有回信。” 罗刹人在乌拉尔山以西的喀山，还有一万大军。而且周围水草丰美，人口众多，完全可以再拉出一万壮丁。 只要沙皇下令，把这两万大军调往东方。 那么弗拉基米尔手里就会有六万大军，那么他手中的兵力就宽裕不少，可选择的战术也就多了。 亲信盘算一会儿，继续建议道：“总督大人，那咱们是否还要和明军作战？明军虽然气势汹汹，一路西进。” “但是说到底，还没有和我罗刹撕破脸，更没有宣战，只要咱们不主动介入，我估计大明也不会来打咱们。” 听到亲信的话，弗拉基米尔摇头苦笑。 大明军队的目标，如果只是区区一个哈萨克，那么就没有必要发动十几万大军西征。 他叹气道：“明军数量如此之多，就一定是冲着我们罗刹来的。” 亲信闻言，迟疑一阵，然后说道：“总督，我们军队的数量还是太少，不如就守着堡垒吧。” “咱们修的堡垒不少，而且草原广阔，只要咱们想尽办法周旋，足以坚持到陛下接到消息，然后派来援军。” 弗拉基米尔摇头，眼中闪出火焰。 他的名字就是“征服者”的意思，在总督任上，也一直努力开拓，只不过是手头的兵力实在不多，才没有什么大的功绩。 现在大明军队西进，只要击败这支军队，哈萨克上下一定是对罗刹人感恩戴德，同时又恐惧万分。 到时候只要稍微施展一些手段，就可以把哈萨克整个收入囊中。 有了这份功绩，他弗拉基米尔完全足以在史书上留名。 弗拉基米尔道：“难道你害怕了吗？现在的明军，主力还是蒙古人，甚至都还打着蒙古大汗的旗号！我们罗刹人什么时候怕过蒙古人。” 这时代的罗刹国，正处在国力上升期，全国上下，更是人人争先，颇有股朝气和活力。 听到弗拉基米尔的话，他的亲信也来了精神。 他们罗刹国的起源，不过是莫斯科周边的一个小小的大公国，经过大小几百场战斗，才打下如今这么大的地盘。 所以普通罗刹人，不敢说闻战则喜，但也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尤其是贵族，更是都盼望着在战斗中获取功勋，得到更高的爵位和更多的封地。 这种情况，到时候战国时的秦国颇为类似。 亲信道：“总督，明军数量庞大，我们如何才能击败他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奸臣当道 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命人拿来地图，开始仔细研究。 罗刹人经营中亚数十年，虽然没有真的南下，夺走这块地盘，但对于这里的地理形势，却也极为了解。 弗拉基米尔看了许久，轻声道：“明军现在集结在巴尔喀什湖的北岸，他们下一步一定是向西出击。 “要么就是向西北的钦察草原出发，这里水草丰美，当地有不少游牧部落，如果明军占领这里，就可以强征他们的牛羊，和哈萨克人周旋上几个月。” “另一个选择，就是向西南出发，直接进攻突厥斯坦城。哈萨克的王权早已衰落，要是札尼别丢掉了自己的王帐，他手下的大小可汗，保准分崩离析。” “到时候大明军队只要打出蒙古大汗的招牌，就可以对东边半个哈萨克草原，传檄而定。” 亲信听完这个分析，信服地点头。 他开口问道：“那总督，咱们该如何应对？” 弗拉基米尔道：“咱们先南下，找到明军落单的小部队，试探性地打一场，先看看明军的成色，然后再决定。” 罗刹人虽然没有孙子兵法，但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面对完全陌生的敌人，弗拉基米尔可不敢孤注一掷，上来就跟明军主力打会战。 亲信听完，立刻转头离去，把总督的命令传递下去，让罗刹军队做好准备。 此时已经是盛夏时节，哥萨克们都想着多打猎，搞来一些皮草换金子，所以对于总督的征召，都有些不耐烦。 最后还是亲信提高了赏金，这些哥萨克才加入军队。 亲信见状，只好无奈摇头。 这哥萨克的战斗力确实强悍，但军纪也不是很好。 他回去向弗拉基米尔复命时，见他又在写信。 亲信向他报告道：“总督大人，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只是哥萨克们要求增加军饷。” 弗拉基米尔无所谓地一摆手：“咱们库房里虽然没有多少金子，但往年积攒下来的皮草却有的是，你用它们当军饷就行。” 亲信点头领命，弗拉基米尔又把写好的信交给他。 “你速速把信件送去西边，不知怎么回事，我已经往莫斯科发了六封信，竟然没有半点回音，也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亲信闻言，知道弗拉基米尔在焦虑什么，只好安慰道：“总督放心吧，咱们沙皇陛下受到神灵保护，不会出事的。” 其实四十多年前，罗刹也经历过一场大乱，有那么几年，连沙皇的宝座都空了下来。 隔壁的波兰国王见状，先是扶持了一个傀儡沙皇，后来干脆废掉傀儡，自己兼任了沙皇。 幸好，这波兰当时也是跟周围好几个国家开战，不得已把军队调走，所以罗刹的贵族们趁机率兵，收复了都城莫斯科。 然后他们开了个大会，选了米哈伊尔当沙皇，才算是终结了这场乱子。 弗拉基米尔的信件迟迟没有回复，心中其实就是害怕这罗刹，又出什么问题。 但他这是多虑的，米哈伊尔沙皇没什么问题，他的信件是被人给拦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彼得伯爵。 早在彼得出使奥地利之前，他就截获了弗拉基米尔总督的信。 彼得伯爵拿到信件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 几个月前，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据说是蒙古人已经复兴，马上就要进攻大明。 于是他献宝似的把消息告诉沙皇。 现在才几个月过去，截然相反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要是这封信交了上去，让沙皇知道自己前边的消息都是假的，他的地位恐怕就要受到影响。 像他这种皇帝身边的宠臣，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皇帝的信任。 要是沙皇觉得他是个不可靠的人，那么彼得现在的权势，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于是彼得伯爵扣下弗拉基米尔的信，又让自己手下截断乌拉尔山以东的消息。 彼得伯爵虽然是个标准意义的奸臣，但却对罗刹军队的战斗力极为有信心。 在他看来，不管是蒙古军队也好，明军也罢，都是不值一提的敌人。 即便人数多一些，也不会是弗拉基米尔的对手。 彼得伯爵吩咐道：“你们拦下所有信件，都要仔细检查，等看到弗拉基米尔的报捷信，再交给陛下。” “陛下收到胜利的消息之后，一定喜笑颜开，也就不会再细究前边拦截信息的事情了。” 彼得伯爵做完交代，就起程出发，前往维也纳。 正是因为如此，弗拉基米尔写的那么多封信件，才会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但弗拉基米尔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他等到大军集合好之后，立刻安排大军出发，沿着额尔齐斯河南下。 额尔齐斯河历史上经过一次改道，此时的额河更靠西，顺流而下，正好可以到达钦察草原的北边。 弗拉基米尔的安排极其老练，沿着河流南下， 罗刹军进可攻，退可守。 如果要进攻，就可以靠水运保证后勤。如果要防守，就可以撤到北岸，与明军隔河对峙。 罗刹军队一路南下，到达了阿克塞来。额尔齐斯河在这里绕了一个弯，从三面围住此处，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就算是明军立刻北上进攻，罗刹军也完全不虚。 安排好营地之后，弗拉基米尔马上安排哥萨克骑兵，去打听消息。 但传回来的军情，却让他大吃一惊。 “什么？明军主力既没有攻打钦察，也没有攻打哈萨克的王帐，而是兵分五路，齐头并进？” 弗拉基米尔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这安排还真……挺有创意。” 大军齐头并进，虽然分散了兵力，但也让他的探马没有活动空间，无法得知明军后方的情况，所以他也不敢大意。 弗拉基米尔皱眉道：“明军的安排虽然古怪，但我却不能把他们当傻子，这种安排或许是有什么深意……” 弗拉基米尔沉思一阵，才拍手道：“或许是明军后方又来了援军，为了不暴露这支援兵，他们才大张旗鼓多路前进，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去抓单。” “等到我军出动，他们再用后方的援兵来进攻。 所以传我将令，全军不可轻举妄动，两万步兵留守原地，五千哥萨克组成几股小部队，遮掩住我军的侧翼。” “我亲自带着五千哥萨克过河，去试探一下明军的虚实。” 第一百二十章 准噶尔部的二心 罗刹军队南下，自然也没有瞒过明军的耳目。 郭靖得到消息之后，脸上露出微笑。 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罗刹军按兵不动，固守自家的堡垒，以不变应万变。 到时候自己只能带着大军北上，这场仗就不好打了。 现在罗刹人主动南下，虽然还十分小心谨慎，随时可能逃走。 但毕竟是给了机会。 于是郭靖下令道：“令准噶尔部派出五千骑兵，去和罗刹人交手。” 准噶尔部在蒙古的西边，距离大明本土最为遥远，所以不管是军械，还是整编的时间，都不如其他蒙古军队。 听到郭靖的命令，立刻有人建议：“将军，这是我军和罗刹军队的首战，战斗的结果会影响士气。依我看，这准噶尔部的实力一般，还是别让他们去了，不如派近卫骑兵出马吧。” 听到这话，准噶尔部的首领也不生气。 这段时间他，他不停试探，觉得郭靖确实是个草包，于是他心里生出二心。 “郭靖虽然不是个好将领的，但那两万多近卫骑兵的战斗力绝不是虚的，而且东边的蒙古各部，对大明皇帝也极为忠诚。” “有了他们在，大明就不可能输得太难看。但是罗刹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要是大明小败一场之后退回东方，罗刹人获得一场惨胜，那我的机会岂不是就来了！” 于是准噶尔部的首领也拱手道：“是啊，郭将军，我们部落的军队，战斗力确实不行，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郭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认为自己的部队没有战斗力？这倒好办，不如由汉军中抽调几百个军官，去帮你训练一下。” 听到这话，准噶尔部的首领微微变色。 几百个汉军将领进了自家军队，这可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自己对于部队的掌控，一定大大降低，到时候再想自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道：“我本来只是怕战败，伤了我军的士气，但既然将军一定要让我们出马，那我也当仁不让。” 听到这话，郭靖满意点头，他当然看出了准噶尔部怀有二心，所以故意派他去对付罗刹人。 准噶尔部的实力本就不足，如果战意再不坚定，那么一定会给罗刹人一个错觉。 郭靖的目光投向地图，喃喃自语道：“只有罗刹人全军都到额尔齐斯河南边，才有全歼他们的可能。” “一两场小败无关紧要。” 郭靖收回心思，命人拿来纸笔，把自己的安排写到上边，命人传回顺天。 虽然等奏折传回都城，一定是几个月后，已经全然没有时效性，但他却不能不写。 看着郭靖在书桌上写写画画，几个汉军将领对视一眼。 他们心中对郭靖的不满越来越严重，此时见郭靖又出了一个“昏招”，更是再也按捺不住。 他们回到各自的营帐，也写了奏折，交给皇帝，告郭靖的黑状。 想来朱由检在几个月后，接到一堆互相矛盾的奏折，也会头疼一阵。 不过那都是几个月后的事情，战场上的形势却不会暂停。 准噶尔部的首领哈喇忽剌回到自己的营帐，召集手下的将领。 将领们听完郭靖的安排，赶忙劝说道：“可汗，咱们可不能去啊。” “是啊，依我看，这郭靖分明是要借刀杀人，彻底灭掉我们绰罗斯家族。” 这准噶尔部，正是处在绰罗斯家族的管辖。 而这个绰罗斯家族，正是当年出过也先太师的绰罗斯。 也先太师当年亲自邀请朱祁镇皇帝“北上留学”，还带着大军，由朱祁镇带路，一直来到顺天府城下，希望能“进去做客”。 绰罗斯家族，跟大明可以说是很有渊源。 现在大明复兴，而绰罗斯家族却要在大明手下讨生活。 所以这些人认为郭靖是在借刀杀人，倒也十分合理。 哈喇忽剌神色阴晴不定，迟迟拿不定主意。 听了手下的话，他才发现郭靖这个安排，对自己十分不利。 他本来的打算，是直接卖个破绽，故意败给罗刹军。 反正他们准噶尔部的战斗力确实不行，战败也不算意外。 但现在听手下分析，自己如果战败，说不定郭靖会立刻抓住这个借口，把他关押起来。 同时派人接管准噶尔的部队，把他们一口吞掉。 于是哈喇忽剌不由得犹豫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除了准噶尔部的一万多部队，大明手中还有十万多大军。 就算自己带着部队去投靠罗刹人，也绝对不是大明的对手。 所以自己现在必须听从郭靖的号令，但此战既不能打赢，也不能打败。 如果打败了自不必说，郭靖磨刀霍霍。 但打赢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首战告捷，郭靖的威信立了起来，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自己。 于是他招来一个亲信，命他偷偷去联络罗刹人。 “你拿着这封信，交给罗刹将军，告诉他们，我们准噶尔部北上，实属无奈，并不想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只要罗刹人手下留情，我们也不会真打，双方做个样子之后，各自分开，保持一个平手，我也好回去交代。” 亲信得令后，立刻带着信件北上，到了罗刹军队营地之中。 弗拉基米尔看完信件，不由得眉头紧锁。 他搞不清楚这封信，是出自敌军的真情实感，还是纯粹在蒙蔽他。 只是为了让他放松大意，然后趁机全力进攻。 弗拉基米尔也思索良久，派人给哈喇忽剌回信道：“如果你有诚意，就只带五千兵马北上，同时撤走周围的骑兵，让我军看清你们的虚实。” 草原十分广大，想要看穿战场迷雾，必须要派出大量的骑兵，不停打探军情。 作为反制，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军事机密，就要同样派出大量骑兵，在自家军队四周巡逻，把敌军的骑兵赶走。 大明军队人数远超罗刹军队，所以弗拉基米尔手中的情报，是没有明军丰富的。 因此他才提出这个要求。 哈喇忽剌得到回信之后，欣然同意。 他十分清楚，过河的罗刹人只有五千，自己带着五千兵马过去，就算罗刹人翻脸，自己也不会输得太惨。 于是他撤走了自家军队周围的骑兵之后，真的带着五千人马北上。 弗拉基米尔得到消息之后，脸上露出微笑。 他的亲信见状，不由得开口问道：“总督，咱们真的要跟那准噶尔部，打一场默契战？” 弗拉基米尔冷笑一下：“我罗刹军队可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来人，传我命令，给哥萨克人开出赏格，交战之后，每斩杀一个蒙古兵，就给他们发十张皮毛。” “此战，我要重创蒙古兵，敲山震虎，让明军也心惊胆战。” 亲信听完，急道：“总督，您是怀疑那准噶尔部有诈？可万一他们是真心的呢？” 弗拉基米尔看向亲信，认真解释道：“你不懂，不管准噶尔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咱们战场上打赢了，他都只能吃个哑巴亏。” 亲信似懂非懂地点头。 弗拉基米尔见状，也不再解释，只是开始安排手下做准备，一定要打赢这首战。 就这样，明军和罗刹人的第一次交锋，即将展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哥萨克，冲锋 哈喇忽剌带着自家兵马北上，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又说不上来，只好绕着军队前后来回跑。 他手下的将领们见了，便过来询问：“可汗，您这是怎么了？” 自从蒙古各部推举朱由检当大汗之后，他们这些人名义上都不是可汗了，而是千户长或者万户长。 但哈喇忽剌在自己的军队里，关起门来，还是自称可汗。 哈喇忽剌道：“我心里总在发虚，你们说，这罗刹人不会背信弃义，带着大军来进攻我们吧？” 他手下闻言，也迟疑一下。 罗刹人的哥萨克骑兵，战斗力远胜他们，如果两方真的开打，他们准格尔部几乎没有赢面。 但手下还是劝道：“可汗，现在是大明军队强，而罗刹军队弱，罗刹要想赢，就只能是抓住任何机会，去找到外援。” “咱们主动提出和罗刹人默契配合，那罗刹人肯定是喜出望外，哪里会主动攻打过来。” 听完手下的分析，哈喇忽剌稍稍放下心来。 是啊，这罗刹人要是这么干，以后谁还会再与他们合作？ 哈喇忽剌继续率军北上，消息传到罗刹军中。 弗拉基米尔得到这消息，脸上浮现出微笑：“蒙古骑兵的阵型如何？” 探马回复道：“不怎么整齐，而且队伍极为狭长。” 弗拉基米尔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看来这些蒙古人，还真是来跟自己假打的。 但那又如何，罗刹人想要征服草原，靠的只能是罗刹军队的刀枪，而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蒙古部落。 弗拉基米尔回头，看向身后的哥萨克，大声道：“诸位，此战我军必胜，乌拉。” 他的战前动员极为简单，但对于哥萨克来说，却是正好。 弗拉基米尔见哥萨克们都举起马刀，仰天长啸，心中逐渐平静下来。 他们罗刹军队的性子，就是气势高昂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损失再大，也能咬牙打下去。 现在哥萨克们战意高昂，而且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胜过蒙古人。 所以这一战，是没有任何悬念了。 弗拉基米尔带着哥萨克，开始放缓了行进速度，在骑兵冲锋之前，必须节约马匹的体力。 然而蒙古人却不知道罗刹人即将发起攻击，他们依旧是照着原来的前进速度，让麾下的蒙古马慢跑着北上。 同时，哈喇忽剌还让手下传令全军，一会儿见到罗刹人，万万不能攻击。 哈喇忽剌对亲信说道：“我跟那罗刹将军见过面后，你便从军队中挑选一千精锐，带着他们躲进草原深处。” “我自己就对郭靖回报，说这是战场中损失的部队。同时我带着剩下军队，也退到后方修整。” “一旦情况发生变化，你便可以带着这一千精锐，作为奇兵。” 哈喇忽剌已经在为以后做起准备。 但他却没注意到，军队中有几人听到这话，眼珠一转，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罗刹军以逸待劳，不多时，就遇到了准噶尔部的前锋。 弗拉基米尔也不耽搁，立刻挥手，让哥萨克发起进攻。 准噶尔部的战斗力虽然不行，但他们也不是瞎子，更不是蠢货。 哥萨克们早已列出冲锋的阵型，这些前锋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哥萨克们心怀不轨。 要是他们及时把消息传回去，让准噶尔部有了准备，那可就麻烦了。 弗拉基米尔虽然有必胜的信心，但他手下的兵马毕竟不多，能少损失一些兵马，自然是最好。 眼见罗刹骑兵冲来，准噶尔部的前锋都傻了。 他们能被安排在队伍最前面，第一个和罗刹人接触，自然都是哈喇忽剌的心腹。他们早知道不会和罗刹开战，所以都极为放松。 本来，他们还正在有说有笑。 然而等哥萨克的马蹄声传来。这时候，就是最迟钝的蒙古人，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糟了！快去派人告诉可汗，就说罗刹人翻脸了。” 但说话之间，哥萨克已经冲到近前。 准噶尔部骑兵的马，与哥萨克的马，其实都是蒙古马。这马的耐力极强，而且不容易生病，正是当年蒙古人综合欧亚的一大利器。 但这马的缺点，就是冲击力不足，尤其是准噶尔人一路上也没有节省过马力。 而哥萨克骑兵却早就做好了冲锋准备。 有心算无心之下，准噶尔部的先锋虽然打算把消息传回，但却也跑不过哥萨克骑兵。 被他们咬住尾巴一路追杀。 等哈喇忽剌得到消息，他的前锋部队，已经败退到了他所在的中军之前。而且身后，就是哥萨克的马刀。 哈喇忽剌眼前一黑：“这罗刹人怎么这么不明事理！” 他的如意算盘被打破，心头焦急如焚，立刻派人传令，让手下做好迎战准备。 当仓促之间，不对阵型哪里能展开，他这命令传下去，反而让得兵马出现一阵混乱。 弗拉基米尔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心头冷笑： 这蒙古人固然是衰落了，尤其是这准噶尔部的首领，更是优柔寡断。 如果他此时壮士断腕，让前队人马拼命抵挡，自己带着后队逃走，总还能保住两、三千兵马。 而现在这种安排，就是给他送一场大胜。 哥萨克骑兵继续前进，他们看见蒙古人散乱的阵型，便收回马刀，换了长枪。 同时压低身体，做好冲刺的准备。 哈喇忽剌虽然喜欢打如意算盘，但眼光却颇为老辣，他看见哥萨克的行动迅速，就知道他们确实是精锐。 他回头看了眼自家军队，见他们互相挤在一起，全然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 于是他叹了口气，带着亲信偷偷向后。 亲信见状，心中疑惑，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汗，这还没打呢，您怎么就……” 哈喇忽剌一阵摇头，他们准噶尔部能在草原是立足，而且是在当年丢了蒙古部的控制权之后，又延续了百多年。 正是把这见风使舵，脚底抹油的本事修炼到了极致。 虽然哈喇忽剌心中也极为痛苦，不想丢弃手下那几千人马。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跑路，剩下的兵马还能保住。 但自己要是交代在这里，准噶尔部的残余，保准被郭靖找个借口，一口吞掉。让其他更忠诚的部落，把准噶尔部的兵马给分了。 他叹气道：“这罗刹人不讲规矩，此战是打不赢了，不如留得青山在。” 说到这里，哈喇忽剌狠狠地看了一眼哥萨克人。 “哼，我大明雄兵十余万，我倒要看看这罗刹人，最后是怎么完蛋的。” 他见自立的机会泡汤，就又开始以忠臣自居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战告负 哈喇忽剌脚底抹油之后，准噶尔部更是抵挡不住。 被哥萨克人几个冲锋，就彻底击溃。 见准噶尔部的兵马已经陷入混乱，哥萨克们兴奋吼叫，然后收回长矛，换回马刀，开始砍杀。 从中午打到下午，准噶尔部兵马的血洒满草原。 弗拉基米尔命人统计战报。 “回禀总督，此战我军杀敌两千两百余，俘获一千人，而我军损失在三百人上下。” 弗拉基米尔听完，兴奋点头。 他立刻开始写战报，命人将其传回莫斯科。 虽然沙皇的回信迟迟未到，但他可从没有听过汇报。 弗拉基米尔写完之后，又想了一下，在战报最后加了一句。 “沙皇陛下，哥萨克骑兵的马匹还是一个问题，现在的唐纳马说到底，也只是一种蒙古马，虽然耐力不错，但冲击力却不行。” “我请陛下调集一些育马专家，改善马种。” 弗拉基米尔写完之后，立刻命人把信送出，自己则走到哥萨克营地之中。 哥萨克的战斗力强悍，但军纪却不行，战胜之后，立刻开始庆祝起来。 不过他们见到弗拉基米尔，也收敛一些。 经过此站，弗拉基米尔的威望已经建立起来，所以这些哥萨克也给他一个面子。 弗拉基米尔见状，微笑道：“此战我军大胜，都是你们的功劳，我已经命令主力大举南下，随军来的，就有你们的赏赐。” 听到这话，哥萨克们又是一阵欢呼。 战场之上，既然有了赢家，也就有了输家。 战败的消息一路传回，很快便传到了明军的大营。 郭靖接到战报之后，立刻击鼓升帐，将所有将领都召集过来。 他手下的将领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各自对视一眼，一股奇妙的气氛，笼罩了大帐。 郭靖当然也察觉到了，他虽然憨厚，但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在军中历练这段时间，更是熟悉手下的心思。 郭靖知道，这些人已经对自己极为不满。 不过这却不要紧。 大明军队法纪森严，郭靖是陛下亲口定下的将领，他们就算不满，也只能是玩命向顺天写奏折抱怨，却不敢在战场上顶撞自己。 而蒙谷部落的首领们，本来可能还会有些别的心思，但准噶尔部被罗刹人痛击一番之后，想来他们也不敢有二心了。 所以郭靖虽然知道，他的手下们，已经开始认为自己是在瞎指挥。 但他还是笑着说道：“准噶尔部这一仗，败得极好。” 听见郭靖的话，所有人都惊了。 这郭将军莫不是失心疯了？怎么前锋失败，他反倒说好？ 见所有人都一头雾水，郭靖微笑着拿出几封信件，让身旁的亲兵交给各位将领，示意他们传阅。 原来，这大明军队击败林丹汗部队之后，又继续征服蒙古其他地区。 到了最后，蒙古各部都向朱由检称臣，推举他的为腾格里大汗。 朱由检在翻看诸部的名称时，一看见准噶尔这三个字，心中就知道不对。 后世和八旗打了上百年的那个部落，不就是叫准噶尔？ 朱由检知道这部落脑后一定有反骨，所以着重命令锦衣卫，让他们在科尔沁部招募一些新鲜血液。 科尔沁部投靠大明最早，得到的待遇也最好，尤其是科尔沁的海兰珠还进了皇帝的后宫。 科尔沁部算半个外戚，在忠诚上自然是信得过的。 然后朱由检便命令这批蒙古锦衣卫，让他们潜入准噶尔部，打探消息。 现在郭靖命人传阅的信件，就是这些锦衣卫传回的消息。 将领们看完信件，表情也逐渐正常起来。 原来郭靖将军没有发疯，而是这准格尔部确实生出二心，居然与罗刹人暗通款曲。 准噶尔部虽然大败，但军中的锦衣卫探子，还是成功把情报传回。 看到这情报之后，蒙古各部的首领几乎立刻就相信了。 “我早就看这哈喇忽剌不顺眼，知道他不服气我们的腾格里大汗，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跳出来，想要造反！” 另一位首领马上赞同道：“郭将军，请你允许我点起兵马，去找那哈喇忽剌算账。” 郭靖笑着摇头。 “现在拿哈喇忽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已经暴露，正带着残兵败将们撤回来，我们只要安静等着就行了。” 听到郭靖的话，那部落首领又问道：“不知道郭将军打算如何处置那哈喇忽剌？” 郭靖淡淡道：“当然是明正典刑，在全军面前将其斩首。” 朱由检早就给他下过命令，一旦准噶尔部真的有二心，那就立刻使出雷霆手段，不必回报顺天，可以先斩后奏。 所有人听到郭靖话中的杀意，都感觉身上一冷。 他们对视一眼，心道：这郭将军虽然打仗不行，但这杀人却不含糊。而且他还是陛下心腹。我们以后还是要听话一些，免得被他抓住把柄，也找个借口杀掉。 郭靖虽然还没有杀掉哈喇忽剌，但这杀人立威的收获，却已经落袋为安。 郭靖敏锐地察觉到手下们都驯服了不少，于是他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军首战都失败了。对于接下来的战斗，诸位都有什么建议？” 诸位蒙古首领们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反倒是明军将领站了出来：“郭将军，当务之急，还是立刻把分散出去的部队，收拢回来，以免被罗刹人各个击破。” 郭靖此前下令，让军队兵分五路，向西推进。 每一路的兵马都只有一万多。 现在罗刹人轻松击败了准噶尔部，自然也有能力击败这些兵马。 要是让罗刹人再吃掉几路明军，这一仗可就真不好打了。 但郭靖轻轻摇头道：“此时如果撤兵，那哈萨克人一定会认为明军衰弱，而投靠到罗刹人一边。” “哈萨克人的军队虽然不堪一击，但数量却不少，而且还是本地土着，熟悉地形。” “经过这么一个夏天的时间，他们部落中的牛羊一定也极肥美，这些如果成为罗刹人的军资，那么此战才叫不好打呢！” 听完郭靖的话，这几位将领对视一眼。 当初要是你直接派近卫骑兵北上，早就击败了罗刹军队，把他们赶回额尔齐斯河以北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事。 但他们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却不敢说出口。 郭靖见状，只好自己开口道：“在本将看来，罗刹人初战告捷，一定会全军南下，在钦察草原上扎下营寨。” “罗刹人马毕竟只有三万，不是我大明军队的对手，所以传我将令，全军继续西进，先把哥萨克人赶走再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准噶尔部的终结 明军诸人听到这个部署，心中都觉得有些不妥。 但他们却无力反对，只好沉默不言。 几日后，哈喇忽剌一无所知地返回明军大营。 他本来正在搜肠刮肚，想要把此战失利的原因推卸出去。 但明军亲卫一见到他，就把他夹在当中，把他和自己的部下分开。 哈喇忽剌虽然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也只当是郭靖要追究战败的责任。 所以他虽然垂头丧气，但却没怎么担心。 他毕竟是朱由检亲封的万户，而且此战虽然战败，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责任。 郭靖顶多是申斥一番，然后让他交出一部分兵权罢了。 哈喇忽剌心道：“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还能保住部落的控制权，那么以后就总还有机会。” “大明虽强大，但却远在万里之外，汉人又不习惯草原生活。等汉人逐渐撤走，这大草原上，还是我们蒙古人说了算。” “到时候，还有我准噶尔部大展身手的机会。” 但等他被拉进大帐之后，他一下子就察觉事情不对。 大帐中一股肃杀的氛围，瞬间笼罩了他。 而且周围那些蒙古部落首领，都用砍死人的目光看向他。 哈喇忽剌后背上立刻冒出冷汗：难道郭靖要杀自己立威？ 他赶忙跪地，也顾不得推卸责任了，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郭将军，我部此次战败，都是我疏忽大意，才被罗刹人偷袭成功，请您责罚。” 哈喇忽剌小心思不少，打算用这招以退为进，熄灭郭靖的杀意。 哈喇忽剌心道：自己有个万户的身份，只要郭靖没在气头上直接把我杀了，那么最多也就是押回顺天。 等到了顺天之后，我走通门路，总能保住一条性命。 但他没想到，郭靖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随手扔出一支军令。 “哈喇忽剌里通外国，与罗刹人勾结，罪不容诛，传我将令，把他退出去，杀了。” 哈喇忽剌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郭靖怎么知道自己与罗刹人有勾结？ 但此时，两边的士兵已经拉住他往外拖。 哈喇忽剌知道事情紧急，便赶忙说道：“冤枉啊，我若是与罗刹人勾结，此战又怎会损兵折将？” 这话说出口，郭靖轻轻挥手。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把锦衣卫的信拿上来，给我们这位准噶尔部的好可汗看看。” 听到“可汗”二字，哈喇忽剌知道自己身边一定是出了内鬼。他在明面上从来不用这个称呼，只有在私下里关起门来，才会用它。 哈喇忽剌没等锦衣卫过来，就赶忙大吼一声，挣脱开两个亲卫，猛地冲着郭靖跑去。 这郭靖没有上过战场厮杀，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哈喇忽剌打算挟持郭靖，求得一条生路。 看见哈喇忽剌的困兽之斗，大明将领们都赶忙上前，想要拦住他。 但郭靖却微微一笑，并不惊慌，主动站起身来，跨出一步，迎着哈喇忽剌走上前去。 “来得正好！” 郭靖一手擒住哈喇忽剌打过来的拳头，另一手猛地拍向哈喇忽剌的胸口，把他重重推倒在地。 大帐内其他人见自家的郭将军如此能打，便也停下脚步。 哈喇忽剌猛喘几口气，重新站起身来，向着郭靖冲去。 此刻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挟持郭靖，所以尽管他知道郭靖不好对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而郭靖看见他的行动，却并不在意，反手搭住他的肩膀，腰间微微使力，便直接把哈喇忽剌掼倒在地。 大帐中蒙古各部的首领见了，都开始叫好：“好靓的工夫。” “这手摔跤的本事可真是不赖。” 郭靖闻言，只是轻笑点头。 他还没用武功，只是用自己少年时学的本事，就把哈喇忽剌给拿下了。 郭靖淡淡道：“来人，把哈喇忽剌拖出去，在大营外砍了，明正典刑！” 哈喇忽剌还想说什么，当刚一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已经让郭靖打出内伤。 如果不赶紧医治，恐怕要留下终身后患。好消息是他马上就要被砍头，倒是不用再担心这些。 哈喇忽剌刚被拖走，几位锦衣卫便走进大帐，他们正是朱由检亲自派去准噶尔部的探子。 那几个探子拱手道：“郭将军，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准噶尔部下边的小头人，他们都发誓向陛下效忠。” “至于哈喇忽剌的亲信子女，也都被我们捉住，现在被关押起来，请将军吩咐。” 郭靖点头道：“你们劳苦功高，而且前线也用不到你们，所以你们就押着哈喇忽剌的子女和亲信，回京师复命吧。” 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拱手行礼，然后退下。 见到这一幕，明军将领倒是没什么反应。 锦衣卫嘛，神通广大是应该的。 但蒙古首领们可就脑袋冒汗。那么大的一个准噶尔部，居然被锦衣卫渗透成这个样子，随随便便就被控制住了？ 他们想起自家部落里，好像也有不少科尔沁部投靠过来的人，心中更是焦虑。 但这些人弄不好都是锦衣卫，他们也不好直接翻脸，于是一个个只好在心底叹气。 “看来以后，就算是在自己老巢也得谨言慎行了。” 关起门来自称可汗的，不止哈喇忽剌一个，不少蒙古首领都这么干。 但他们只是为了虚荣，所以朱由检虽然早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这些消息，也没有追究。 不过现在，这些首领都把这当成是罪状，所以一个个老实起来。 哈喇忽剌被砍头之后，准噶尔部当即被监视起来。 郭靖把准噶尔部的精锐，都分散开来，交给其他各部。 至于老弱，则直接送走，越过巴尔喀什湖，送到大后方去。 处理完准噶尔部的事情后，明军继续向西。 此时的哈萨克汗国，经过多年的分裂，早已分成三个大部分，右哈萨克，左哈萨克和西哈萨克，也即后世所说的大、中、小玉兹。 古代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 所以左哈萨克在东方，右哈萨克在西方。 随着明军推进，整个左哈萨克的部落，要么逃到南方的七河之地，要么投靠大明。 现在明军已经进入右哈萨克，这已经算是深入了哈萨克的腹心。 如果明军继续向西，夺下了札尼别的王帐，那么哈萨克的各大部落都会向大明皇帝、蒙古腾格里汗献上忠诚。 到时候罗刹人就只能灰溜溜地撤走了。 弗拉基米尔当然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所以他一直在派人打探军情。 终于，他得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偷袭 弗拉基米尔一脸兴奋地问道：“你们这情报准确吗？” 那探子连连点头：“回禀总督，这是我收买了一支叶尔羌商队，他们说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弗拉基米尔听完，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地图。 他刚刚得到的消息，就是有关大明军队的后勤枢纽。 这消息说，大明为了防止偷袭，把他们随军的约十万部落，以及无数牛羊，都送到了巴尔喀什湖南岸的阿拉木图草原。 弗拉基米尔眯起眼睛，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虽然数日之前，他率领哥萨克打了一场大胜仗，用一比十的战损比，击杀和俘获了明军前锋三千余人。 但是明军的主力没有受到损失，明军和罗刹军队的人数比例，还是三比一左右。 所以弗拉基米尔的压力还是很大。 此时他得了这个消息，不再犹豫，马上召集自己部下众多将领来议事。 这段时间，罗刹军已经全数渡过额尔齐斯河。 所以很快，弗拉基米尔的军帐之中，也挤满了将领。 弗拉基米尔命人把地图铺到桌子上，把将领们都叫过来，用手指向阿拉木图。 “明军的后勤中心就在此处，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众将领对视一眼，然后开始分析起来。 罗刹人的军队虽然没有南下，但他们的探子早就把中亚地形摸了个一清二楚。 一位将领道：“总督大人，这明军的安排十分合理啊。” “这是阿拉木图草原，西边有锡尔河和呼巴海山，北边是巴尔喀什湖，南边是天山，东边则是早已臣服的蒙古部落。” “可以说是易守难攻，敌人是轻易摸不到的。” 弗拉基米尔听完，轻轻点头。 见总督认可自己，那将领兴奋建议道：“总督，依我看，咱们最该做的还是立刻南下，明军在首战失败之后，居然没有收缩防线，而是让五路大军继续西进。” “咱们正好可以南下，吞掉他们一两支部队！” “到时候，咱们和明军的人数对比，也就小多了。” 弗拉基米尔轻轻摇头道：“你这还是如意算盘。” “我军首战告捷，靠的是那准噶尔部早就怀有二心，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就带着五千人北上。” “现在明军虽然分散，但各路军队一定都小心谨慎，生怕被我们偷袭。” “咱们就算南下，成功捉住一支明军，也不可能立刻全歼，而其他明军得到消息，一定是立刻赶来援助！” 听到这话，那将领愣了一下。 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罗刹军队包围明军，却怎么也吞不掉，而明军的援军却源源不断地涌来…… 那将领猛地甩头，叹服道：“总督说的是，我确实是想当然了。” 弗拉基米尔微笑着点头。 打仗这种事情，如果你发现自己的胜率太高，那么，要么就是自己发了昏，看清了形势。 要么就是敌人已经故意设下圈套，等你上钩。 只因这世界上没有傻子，你有九成胜算，敌人就只有一成胜算，他为什么要跟你打呢？ 弗拉基米尔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的看法，是全军南下，步兵佯攻巴尔喀什湖上的渡口，做出一副要渡湖南下的样子，吸引明军主力的注意。” “等明军主力东撤，我亲自率领一万哥萨克南下，从巴尔喀什湖西面绕过去，直接冲击明军的老营。” 听到这话，其他罗刹将领都倒吸一口凉气。 “总督大人，这么安排……会不会太冒险了？” “是啊，一个不小心，我军就会全军覆没。” 这些担心十分有道理，大军南下偷袭敌人的后勤营地，偷袭成功，固然是大获全胜。 敌人丢了后勤，人心浮动，必然主动撤退，到时候罗刹军队在后边追杀，必然是一场辉煌大胜。 但是，一旦偷袭失败，那么这三万罗刹军，就会陷入明军的重重包围，插翅难飞。 弗拉基米尔沉默一阵，目光扫过所有将领。 目光中充满压力，将领们不由得低下头去。 这时，弗拉基米尔才开口说道：“我们罗刹人在过去几百年间，何曾怕过敌人！” 先定下这个基调之后，他才分析起具体的军事问题。 弗拉基米尔道：“我军南下偷袭，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明军主动把自己的老营放在南边，就是为了避开我们的进攻。” “而他们保护得越好，就越是会忽视平常的巡逻，我们偷袭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另一位将领开口道：“可是总督大人，咱们如果偷袭失败，这三万人都交代在南边之后，明军继续进攻，咱们罗刹人在西伯利亚的地盘，可是保不住了。” 听到这话，弗拉基米尔叹了口气。 他给沙皇发去的信件，全都没有半点回信。虽然左右亲信都在劝他，说只是路上出了意外。 但他心里却生出不祥的预感，弗拉基米尔觉得，莫斯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不定罗刹内部早已爆发了内战，所以才没人关心乌拉尔山以东的战况。 因此在弗拉基米尔心里，他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援军的，一旦明军征服了哈萨克，把当地的数万蒙古骑兵也编入队列。 到时候将近二十万明军北上，他也保不住西伯利亚。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拼上一拼，去偷袭明军的后勤基地。 但这话他却不能说出口，只好板起脸来：“你们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 听到这话，其他将领无可奈何。 “总督大人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们也只有誓死追随。” 弗拉基米尔听到这话，满意点头。 在他的安排下，罗刹军队缓慢改变阵型。 两万步兵偷偷南下，向着巴尔喀什湖上的渡口冲去。 而一万哥萨克骑兵，则晓行夜宿，躲避着明军的探马，快速向西南进发。 在明军西征的五路大军，和本部兵马之间，找到一条通路，顺利地绕了过去。 弗拉基米尔率军来到巴尔喀什湖西南。 远处，伊犁河水静静地汇入大湖，带来源源不断的淡水。 弗拉基米尔让哥萨克骑兵饮马，自己则走到上游，看向远方。 他吸了一口气，眼中冒出精光：“我军顺利南下，这就是神在庇佑我们罗刹人！只要我们攻下阿拉木图的明军后勤基地，这一仗就是必胜的！” 而此时，明军的大营之中，郭靖也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战场迷雾 “钦察那边的罗刹人呢到底去哪儿了？” 郭靖在大帐里绕起了圈子。 这几日，他不停地把军队偷偷往西调动，埋伏在西征的五路军队后边。 就是等着罗刹人南下抓单时，给他们一个惊喜。 然而左等右等，罗刹人却一直不来。他再派探马北上，却发现罗刹人已经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堆空空的营帐。 郭靖皱起眉头：“罗刹人即便发现事情不对，也不可能直接逃回秋明，大可以先退到额尔齐斯河以北，与我们隔河对峙。” “现在他们消失，而且走的如此匆忙……他们一定是南下了！” 郭靖分析到这里，立刻走回地图之前。 此时，地图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各种颜色的小旗帜，都代表着明军各部。 在郭靖的安排下，明军各部鳞次栉比，前后呼应。 罗刹人只要敢对其中一部发起进攻，马上就会陷入落网，如同咬钩的鱼儿，再也逃不脱。 这段时间里，因为郭靖安排的极其有章法，所以那些原本对他有些不满的明军将领，对他也颇有改观。 此时他们见郭靖担忧，便上前劝道：“郭将军，您也别太担心，罗刹军队最多也就是三万人，翻不了天的。” 郭靖听完这个劝解，神色反而更沉重。 “正是如此，我才要担忧。他们明明胜算不大，但却不肯退到更有利的地形上去，说明他们的指挥官，一定是找到了我军的致命弱点。” 郭靖迟疑一下，突然开口问道：“我军后勤营地，现在情况如何？” 其他军官也明白郭靖的意思，知道他是怕自己当了袁绍，让那罗刹人当了曹操，把乌巢给偷了。 但他们却毫不担心：“将军，我军后勤的老营，放在巴尔喀什湖以南上百里，平日转运粮草牛羊，都是用渡船运过大湖。” “在大湖北边的渡口，我们更是修建了一座堡垒，这段时间您又给堡垒守军下令，让他们日夜巡逻。” “请您放心，罗刹人是拿不下堡垒的。” “实际上，就算被他们拿下也无所谓，平日里，渡过大湖的渡船都停在南边的渡口。即便罗刹人拿下北边的渡口，咱们也可以在湖上另找一处地方，建立临时渡口转运粮草。” 郭靖听完这话，眉头没有任何展开的迹象。 “还是不对，罗刹人要赢的唯一希望，就是偷袭我们的后勤，决不能大意！” “来人，传我将领，再调动三千人，回防堡垒。另外，我要带着亲兵，去老营看一眼。” 其他将领闻言，不由得连连摇头：“将军，罗刹人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老营在哪里？退一步说，就算他们知道，也过不去啊。莫非这罗刹人都是属鱼的，能游过巴尔喀什湖湖？” 明将开了个玩笑，但郭靖却极为严肃。 “罗刹人在中亚经营多年，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独特的消息渠道。” “我回老营这段时间，前线诸事就交给你们商量，如果罗刹人没有南下，而是偷袭前线部队，你们也不要留手，直接出击。” “如果是蒙古部落有异动……就先后撤，千万不要盲目出军平叛，以免落入圈套。” 准噶尔部潜在的叛乱虽然被平定，但却让郭靖心中升起一阵不安。 这段时间，所有蒙古部落里的锦衣卫探子，行动都不太方便。 显然，是蒙古人在防备他们。而且现在还是战时，在军营里限制一部分的行动自由，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还有充分的借口。 所以郭靖十分担心，还有其他人也要造反。他现在已经不想着全歼罗刹哥萨克的事情了。 众位明军将领听完，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道：“请郭将军放心。” 郭靖听完，淡淡点头。 只要大明这两万五千近卫骑兵没有出问题，那么蒙古人就翻不了天。 他和众位将领告别后，立刻带着五百亲卫，星夜南下。 这一路上，郭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等到了巴尔喀什湖边时，他突然脸色一变，骑着身下红马，来到一处地方。 他的亲卫一阵疑惑，立刻追了上去，跟着郭靖的目光看去，却疑惑道：“将军，您盯着一坨马粪做什么？” 郭靖脸色阴沉道：“这里是湖西边，我军的渡口在更东边的地方。这段时间里，我军的部队不走这边，本地原住民哈萨克人，也纷纷南逃，你们说这马粪从何而来？” 他亲卫迟疑道：“莫非是附近的草原里，还藏着一些没有逃走的牧民？” 郭靖猛地摇头，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发现无数马粪。这时，亲卫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是少数几个牧民，顶多放牧几十匹马，因为数量再多，就一定会被明军发现。 而现在这里的马粪这么多，除非这牧民养出了什么新品种的马，能当造粪机器。 不然这数目是根本对不上的。 亲卫道：“将军，莫非是罗刹人从此经过？” 郭靖眉头紧锁，目光立刻看向东方。 他开口说道：“老营里本来还有三千骑兵，作为护卫。但前几天，我让人把准噶尔部的一些老弱送来，分散关押，这些护卫都去看管他们了。” “现在老营的防备，恐怕是很空虚，如果罗刹人真的偷袭，可就麻烦了。” 他抬起手来，随便指向一个亲卫：“你立刻回去，向大营报告罗刹人动向，让他们立刻派兵南下。” 那亲卫不由问道：“那将军您呢？” 郭靖此时已经强压下内心的波动，淡淡道：“我带人赶去老营。罗刹人虽然南下偷袭，提前来到此处。但他们人数众多，而且路上还要渡过伊犁河，速度快不起来。” “我若急急赶去，定能在他们之前，赶到老营。” 亲卫听到这里，立刻点头：“请将军放心，我路上绝不耽搁。” 郭靖听完，立刻转身，向着东方冲去，他剩下的亲卫紧紧跟随。 一路上他看到的罗刹人行军痕迹，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新鲜。 郭靖的心反而放松不少。 “看来罗刹人没有领先我们多少。” 等他赶到伊犁河边，看见正在渡河的罗刹人，心中更是欣喜。 “这罗刹人为了偷袭，隐藏了进军的痕迹，但也没带什么后勤，现在困在河边，只能临时扎几个筏子过河，果然速度极慢。” 郭靖趁着夜色，来到另一处地方，准备过河，但他一看见河水，便犯了难色。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渡河，渡河 郭靖的几位师傅虽然是江南人，但他自小在大漠长大，根本没有锻炼水性的机会。 后来还是被黄蓉教会的游泳。 但现在黄蓉就算要教人游泳，也只会教朱由检，改变大明皇帝易溶于水的特性。 哪里会教郭靖呢。 于是郭靖此时是根本不会游泳。 他看见湍湍河水，不由得犯了难色。 几位亲信道：“将军，不如我们背着你过河？” 郭靖摇头：“我身上穿着盔甲，你们如何能背得动。” 他只是犹豫片刻，便咬牙道：“这湖水流速不快，我扶着马匹过河就是。” 马儿当然会游泳，只是水中耐力不行，时间稍长，便会精疲力竭，沉入水底。 但郭靖的小红马，是他出征之前，朱由检特意命人找来送个他的，也极为神俊。 就是比起他原来那匹红马，也不遑多让。 郭靖道：“我扶着红马过河即可，你们跟在左右，随我一起过去。” 亲卫们听完，只好跟在他身边，但心中却打定主意，一旦郭靖出了问题，定要立刻冲过去把他托起来。 郭靖一脚下水，感觉到刺骨凉意，不由得暗暗骂娘。 草原上昼夜温差极大，此时虽然是盛夏，但晚上的河水，温度也不高。 幸好郭靖还有武功在身，还能坚持一阵。 他扶着身旁的红马，缓缓涉水而过。 几里之外，此时的弗拉基米尔也在骂娘。 他率领哥萨克南下，本来一路上都极为顺利，成功躲过了明军的探马，绕过了巴尔喀什湖。 眼看就要偷袭到明军的后勤基地，却被这条河流拦住去路。 弗拉基米尔道：“地图上不是说这伊犁河下游水浅，可以轻易渡河吗？怎么我一看，却不是这么回事？” 他亲信苦笑道：“总督，您别忘了现在可是盛夏，正是涨水的时候。” 弗拉基米尔听完才一拍脑袋，为将者当然要识得天文地理，但他此前一心想着偷袭的事情，竟然忘了此事。 亲信见状，不由得劝道：“您也别太担心，我军的小股部队已经过河，据他们的打探，明军的后勤老营没有任何反应，营地周围的防卫十分松懈。” 弗拉基米尔听完，稍微放了些心，但还是叹气道：“说到底还是运气不好，若是明军再晚来一个两月，这河水也不会如此之大，我军现在早就过河了。” 其实弗拉基米尔还不知道，他运气其实还不错。 现在是小冰河期，整个世界的降水量都在下降，所以伊犁河汇入巴尔喀什湖的入口处，本来应该有的沼泽，都已经干涸了。 倘若沼泽还在，他们过河的困难，只会更大。 弗拉基米尔的目光转向四周，见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得出了一口气：“幸好明军还没有发现我等，咱们倒是还有时间慢慢渡河。” “传令全军，不许点燃火把，以免让明军发现。” 明军后勤营地里，基本全是蒙古人。这些人打仗的手艺肯定不行，但跑路的本事也是一流。 他们要是发现附近有罗刹人，只需要驱赶牛羊，把家当装上大车，一个晚上就能跑出去几十里。 虽然哥萨克骑兵的速度肯定快过这些牧民，追赶他们不过是龟兔赛跑。 但哥萨克再快，追他们也要花费时间。 有这个工夫，明军肯定会得到消息，南下来援。到时候哥萨克们可就麻烦大了。 要知道明军后勤里只有一少部分才是粮食，大多数还是牛羊。 这牛羊可不像粮食，能被一把火烧掉。到了关键时刻，蒙古牧民可以把牛羊驱赶分散，放到广大的草原上去，躲开哥萨克的追击。 明军的援军赶到后，完全可以一边抵抗哥萨克，一边收拢牛羊。 再把它们当做主食，完全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到时候哥萨克全灭，哈萨克人定然投降，明军就可以从哈萨克牧民那里获取粮食。 弗拉基米尔喃喃自语道：“我们必须偷偷靠近明军后勤的老营，把他们全歼才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希望明军的反应速度再慢一些吧。” 然而此时弗拉基米尔却不知，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几里之外，他的对手郭靖，正在艰难过河。 朱由检招聘过来的郭靖，虽然战场的本事已经学到了家，但这武功却还只是初出茅庐。 江南七怪确实侠肝义胆，但这教育人的本事却不行。 郭靖还是靠着马钰道长教的内功，才能坚持顶住冰凉的河水。 但时间一长，他还是极不舒服。 郭靖亲卫见了，马上游了过来。这些亲卫大多是锦衣卫出身。 大明前后两位皇帝的驾崩，都跟落水有关。 尤其是先帝，也即朱由检的哥哥，明熹宗哲皇帝，也是因此驾崩。 所以这游泳，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必修课。 不管是哪个锦衣卫，学习游泳时，都做过救驾立功的美梦，因此一个个学习的格外认真，水里工夫也不错。 现在他们见郭靖情况不对，不由得游了过来，建议道：“将军，还是让我们托您一程吧。” 说完，这几人也不等郭靖答话，直接游到附近，一人伸出一只手，拉起郭靖。 郭靖劝了几句，但他们却根本不回话，只是继续拉住他。郭靖见状，也只好由他们去了。 又过了一阵，他们才渡过河去。 郭靖上岸后，见那几个亲卫都面色发白，知道他们体力损耗极大，心中感动。 于是开口道：“你们先留在此处，我自去老营交代。” 说完，也不等亲卫们回话，骑上红马，一骑绝尘。 几个亲卫要追，但他们的马屁，可没有红马的神俊。在刚刚的渡河之中，早已精疲力竭。 现在它们都张开马嘴喘着粗气，根本载不动人，更遑论追上郭靖了。 但几个亲卫也没有放弃，他们把马赶向北方，免得被南边的罗刹人发现。 自己则迈开双腿，向郭靖走远的方向追去。 郭靖骑着红马，趁着月色东进，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了明军后勤的老营。 夏日天长，此时太阳已经微微升起。 郭靖借着亮光看向老营，见防备果然十分稀松，仅仅是正门外有几个守军。 其他各处，甚至连巡逻的人都没有。 他不由得叹气：“把营地安排的太靠后也不好，他们都没有什么戒备之心，反而是容易被人偷袭。” 郭靖骑马靠近，到了营地门口，才有人拦下他：“你是何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战之前 那几个门卫本来还十分不耐烦，只当是前线又送来一批准噶尔部的老弱。 但等他们借着微光，看见郭靖大概的样子，便赶忙恭敬地下拜。 “不知是哪里的贵人来访？” 这些门卫不怎么懂打仗，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不错。 他们一看见郭靖胯下的红马，就知道马上之人绝对不简单。 又看见郭靖是汉人模样，更是恭敬道：“明国大人，请您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通报营中主管，让他来迎接您。” 郭靖这会儿，时刻担心罗刹人渡过伊犁河，来攻击老营，所以他一挥手：“你们直接带我去见何腾蛟就是。” 何腾蛟在崇祯初年，不过是个普通知县。 朱由检先后清理了东林党和阉党之后，朝中空缺出许多位置，于是他翻看臣子名单，要从中挑人填补空缺。 朱由检看见何腾蛟的名字，便让他转入军职，在军中担任一个文书，管着后勤。 多年累计功勋下来，何腾蛟也升到把总，此次西征，他正是负责后勤的主官。 几个门卫听见郭靖直接叫出他们老大的名字，更加不敢怠慢，带着他去找何腾蛟。 等进了营地，郭靖轻轻点头。 这老营的防卫，竟然是外松内紧。在营地外边，确实看不到巡逻的守军，但营地内，何腾蛟却组织了不少队伍在巡视。 而且还用大车立下了不少路障，一旦遭遇突袭，便可依托它们短暂防守，迟滞敌人的突击。 郭靖心中稍微放松一些。 虽然郭靖说不用通报，但那几个门卫还是找了个机会，让人提前叫醒何腾蛟。 何腾蛟镇守后勤重地，不敢懈怠，穿着铠甲入睡，听到消息之后，立刻起身。 此时郭靖推帘而入，见何腾蛟身上的盔甲，不由得笑道：“何将军果然不愧是陛下信任之人。” 何腾蛟看见郭靖，心中一惊，没有在意他的夸奖，急忙问道：“郭将军突然回来，莫非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情？” 郭靖摇头道：“前线还是稳如泰山，只是有一股罗刹人偷偷潜伏过来，正要偷袭老营。” 何腾蛟听完，眼光立刻投向西侧：“他们莫非是通过伊犁河过来的？” 郭靖点头道：“正是。” 何腾蛟此时面带焦急之色：“营中还有三千护卫，但都分散开来，看管准噶尔部众人。” “仓促之间，恐怕没办法把他们集结起来。” 郭靖闻言，轻轻点头道：“何将军莫急，此次罗刹人过来偷袭的兵马，大约是一万人，据我看，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哥萨克都来了。” “所以我军即便是集合了部队，也不可能主动出击，只能依托应营地防守，所以你也不必集合他们，直接让他们到营地各处就是。” 何腾蛟闻言，轻轻点头，但还是问道：“那么，营中的准噶尔部众，是否要处理一下？” 显然，他想到了淝水之战。淝水之战开打之前，苻坚抓了一些俘虏，把他们关押在后营。结果开战时，苻坚只是稍微命令军队后撤重整，这些俘虏就大声高呼“战败”，于是苻坚军心动摇，最终兵败如山倒。 何腾蛟道：“这准噶尔部早有二心，不如早下决断。” 郭靖干不出这种事情，不由得摇头道：“准噶尔部造反，只是哈喇忽剌个人野心，与普通人何关？” 何腾蛟心道：你若真的放心他们，又何必打散准噶尔部的编制，又把其中一部分送到后方。 但他面子上还是恭敬道：“那依郭将军之见，应当如何安排他们？” 郭靖道：“把他们打散安置就是，让其他牧民看管他们。” 何腾蛟轻轻点头，然后开始安排。 明军后勤营地中，本就有数万牧民。这段时间，后方的转运粮草的队伍又加入一些。 此时营中，足足有十万之众。 何腾蛟在命令三千部队去驻守之后，又在营中召集青壮。 他掌管后勤，虽然老营十分安全，但他也仍然时刻提着小心。 所以早就统计了营中青壮的人数，准备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现在这安排，果然起到奇效。 短短一个时辰，何腾蛟就召集了两千人马，这些人都是曾上过战阵的老兵，虽然无法和主力相比，但用在防守上，也足堪大任。 另外，他还组织了五千牧民，作为预备。 这些人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平日里也经常打猎，有一手好射术。 何腾蛟令他们在营中做预备。 郭靖见何腾蛟安排的井井有条，满意点头。 正在这时，罗刹人已经全数渡过伊犁河，向着老营的方向冲来。 弗拉基米尔得到报告：“总督大人，据探马回报，明军似乎到了什么消息，开始加强了防守。” 弗拉基米尔轻轻点头：“明军毕竟是从东方一路打过来的，不可能没有本事。” “他们发现我军来强袭，也在情理之中。” 弗拉基米尔骑马来到一处小山坡上，对着哥萨克们大喊道： “勇敢的哥萨克们，你们前方不远处，就是十万明军的后勤营地，里边有无数牛羊和黄金，只要你们攻下这里，我向神明发誓，一切战利品都归你们所有。” 哥萨克们听完，一个个兴奋异常。 连夜渡河本来使得他们极为疲惫，但听到这个赏格，便再也顾不得了。 所有哥萨克都挥舞起马刀：“冲进地阵，乌拉。” 弗拉基米尔见状，轻轻点头。 “士气可用啊。”他小声说道，随后立刻命令大军继续出发。 不多时，哥萨克们就越过几十里的距离，冲到了明军老营附近。 营中的蒙古牧民见状，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他们大多是明军从东边的蒙古高原带来，根本不知道哥萨克的厉害。 只有少数人瑟瑟发抖。这些都是本地的哈萨克牧民，被哥萨克们欺负了许多次，此时当然害怕。 看见他们的样子，其他蒙古人安慰道：“不必担心，我大明军队天下无敌，这些哥萨克不过是土鸡瓦狗。” 大明军队征服了草原，这些蒙古人出于种种原因，也学了不少汉话，说话这人更是都能用成语了。 然而那哈萨克牧民却听不太懂，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那蒙古人见自己媚眼抛给瞎子看，觉得扫兴，便不再说话，只是爬到营帐高处，远远地看向哥萨克冲锋的阵型。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激斗 此时，几百里之外的明军大营。 留守的明军将领，正在为两份截然相反的军报头疼。 一份是湖边堡垒传来，说是罗刹人主力正在堡垒外强攻，请他们立刻派兵援助。 另一份则是西边五路兵马传回。 雁过留声。 罗刹人虽然抓住了空档，成功从明军的空隙中穿过，顺利南下。但也不免留下一些痕迹。 一股蒙古兵马捉住了个落单的哥萨克，一阵拷问之下，从他们口中得知，罗刹人的主力去偷袭明军老营了。 几位明军将领面面相觑，不知道哪个情报是真的，又或者这情报都是真的。 一人开口道：“蒙古人抓到个哥萨克，也不奇怪，说不定是罗刹人派去的探马呢。至于他口中的情报，我看不必当真。” 另一人赞同：“我明军在西边五路大军之后，已经部署众多部队，罗刹人是不可能偷偷穿过的。” 明军一路战胜走来，可谓骄兵悍将。 往好处说，是极为有自信，天不怕地不怕，敢战能战。 但缺点就是有些骄傲，看不起敌人。 但此刻明军将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乐观。 一位将领皱着眉头道：“不管哥萨克是否南下偷袭老营，咱们都该带兵去看一眼。” 先前那两人齐声问道：“湖边堡垒那里，难道就不管了吗？” 将领摇头：“堡垒中有数千士兵，足以坚持一个月！但咱们老营那里，恐怕挡不住哥萨克人。” 众人犹豫一阵，最后达成共识：无论如何，先带着近卫骑兵南下，到巴尔喀什湖边，然后命令南岸的渡船靠过来。 如果罗刹人主力真在堡垒那里，那么近卫骑兵就走陆路，沿着湖边过去援助堡垒。 倘若罗刹主力去偷袭老营，他们也能渡河过去。 近卫骑兵精锐异常，命令一下，立刻火速南下。 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反而是添了乱子。等郭靖亲卫带着军情回到大营时，近卫骑兵早已南下多时。 那亲卫猛地跺脚，然后骑马南下，去追近卫骑兵，但这一来一回，时间便耽搁了不少。 等近卫骑兵得知罗刹主力真的去偷袭老营时，老营之外的战斗，已经打了好一阵。 哥萨克骑兵不愧是罗刹人的王牌部队，尽管昨夜都在渡河，此时仍然极有耐力，顶着明军的箭雨，冲到营地外围。 郭靖亲自弯弓射箭，一箭射穿一名穿着皮甲的哥萨克后，他见哥萨克已经冲到近前，立刻扔下弓箭，换上长矛。 他周围的士兵见自家主帅都身先士卒，士气一振，也跨出一步，迎战哥萨克。 哥萨克们看见明军松散的阵型，脸上不由得漏出冷笑。 他们平举骑枪，想要冲散明军。 但他们刚一接触，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明军等他们冲到近前，突然半跪下来，把长枪的一端插入土中。 哥萨克们躲闪不及，不少人撞在长枪上，当场透心凉。 不过还是有许多哥萨克躲开长枪，用骑枪刺中明军，把他们狠狠捅穿。 郭靖当然没有这么做，他武功在身，即便是以步战骑，也毫不逊色。 只见他一枪一个，连续戳死六七个哥萨克。 这轮交战，哥萨克死伤倒还要更少一些。 此时，哥萨克们见自己这一场冲锋，已经没办法冲破明军防线。 于是一个呼哨，便打马而回，重振旗鼓，打算发起第二次冲击。 就在这时，后方的哥萨克见先锋撤走，也弯弓射箭，一片箭雨射向郭靖带领的部队。 郭靖自己挥舞着长矛，击落弓箭，但他身边的士兵却没那么好运，被射倒了不少。 哥萨克一阵欢呼：“乌拉。” 营地中指挥的何腾蛟见状，立刻让自家弓箭手也还击，但此时哥萨克先锋已经撤远，损失倒是小得多。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方向的哥萨克，也冲到营地附近。 何腾蛟安排过去的守军，先是躲在营地后方，等哥萨克冲到近前，才猛地探出头去，挥枪刺去。 “杀死这群哥萨克！” 哥萨克虽然猝不及防，但在本能反应之下，还是用马刀还击，杀伤了不少明军。 此刻，哥萨克先锋的第二轮冲锋又来，郭靖再次站到最前方，带着明军进行防御。 哥萨克毕竟在人数上有优势，这轮冲锋，不仅补齐了上一轮损失的人，甚至人数还更多一些。 而明军这里却没有补充。 此消彼长之下，明军的阵型一阵动摇。全靠郭靖左右支撑，连杀了十余个哥萨克，才稳固住阵脚。 不过哥萨克也不恋战，他们见事不可为，便再次撤走，打算发起第三次冲击。 郭靖回头看了眼四周，见身边的士兵已经倒下大半，剩下还站着的，也大多带着伤痕。 他知道，倘若哥萨克再次冲锋，这道防线恐怕便要被攻破。 虽然身后还有一道营地大门，但这营地并不十分坚固，而且营中人马早已分散，正门这里的士兵不多，恐怕拦不住哥萨克的进攻。 于是他吹了口哨，红马听到声音，快步跑了过来，冲到郭靖身旁。 郭靖翻身上马，冲向哥萨克骑兵。 营中何腾蛟见状，连忙击鼓。 他也有自己的亲兵，此时他令自己的亲兵数人，各自带领一些他挑选的蒙古骑兵，一齐冲出营地，去护卫郭靖左右。 哥萨克见郭靖冲来，叫了声好。他们早看见此人盔甲华丽，知道他地位尊贵。 现在见他主动过来，立刻起了生擒活捉的心思。 “若能捉住此人，不知道能敲出来多少赎金。” 但下一刻，他们就后悔了。郭靖骑在红马上，仿佛游龙一般，只是片刻工夫，就接连刺穿了七八个哥萨克骑兵，然后打马撤出。 此时何腾蛟派来的骑兵也赶了过来，守在郭靖身侧。 哥萨克暗暗咂舌：这人体力怎么如此强悍，明明刚才在马下才战过两场，上了马后，居然还更猛了。 远处的弗拉基米尔也注意到了这里，他可太熟悉哥萨克的性子了，知道这些人在欧洲时，就喜欢活捉敌人的贵族，然后索要赎金。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罗刹人要是不能拿下老营，便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可不是捉贵族的时候。 弗拉基米尔立刻派人传令：“只要击杀敌人将领，我自会向上面请功。” 此时他还不知道郭靖的身份。 哥萨克得到命令，无奈的摇头。 “既然总督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只好照办。” 他们的目光重新投向郭靖，眼中露出一丝凶狠：“嘿嘿，刚才让你逞凶，不过是我们留着余地要活捉你，现在我们全力出击，倒要看你怎么办。” 下一刻，哥萨克先锋全力出击，发起第三次冲锋，直指郭靖和他身边的骑兵。 而与此同时，老营其他各处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 何腾蛟不停地安排手中的生力军，去补充替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中的士兵越来越少，不得不让那些牧民弓兵，也顶到前线。 但这些牧民哪里比得上战士，只是被哥萨克一冲，便傻了，然后就被一刀带走。 明军的伤亡瞬间增加。 不过这些牧民弓兵的数量足足有五千，就算是送死，也能顶上一阵。 所以这营地的防卫，倒还能维持。 而正门这边，郭靖和骑兵，已经与哥萨克先锋撞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哥萨克折戟 郭靖在马背上看准机会，挺枪便刺，连续刺倒三人，才停住红。他虽然弓马娴熟，但毕竟不习惯用长枪，所以和哥萨克正面撞上，倒也没有直接大杀四方。 等他回过神来，仔细看了眼四周，只见身边跟着冲锋的骑兵，已经倒下三十余人。 而哥萨克倒下的人数，虽然不能一一计数，但也大约在这个数量上下。 郭靖吸了一口冷气：这罗刹人倒还真不好对付。 他当然早就听投靠过来的哈萨克牧民，说过这罗刹人，尤其是哥萨克骑兵的厉害。 但百闻不如一见，现在真交手，才知道牧民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这些哥萨克不仅是熟练掌握各种武器，马上功夫极俊，便是士气也更高昂。 但狭路相逢勇者胜，郭靖知道现在没有退路，于是咬紧牙关，调转马头，再次冲向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人更不会躲开，也转头冲来。 就这么又交汇了两次，双方第三次分开之后。 郭靖身边的骑兵已经所剩无几，哥萨克一方损失的骑兵，也达到了三百左右。 即便是郭靖自己，也微微喘气粗气。 郭靖心知不妙，就没有继续冲击，而哥萨克骑兵这边，也终于止住缰绳。 这些先锋，在和郭靖带领的骑兵交手之前，便已经先冲过两次步兵阵型。在加上冲击骑兵的这三次。 前后五次冲阵，六七百人的损失，也终于达到了哥萨克先锋们的承受极限。 弗拉基米尔见自家的先锋停下，咬牙道：“他们怎么停下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再发起一次冲击，就能拿下那人吗？！” 弗拉基米尔不是不知兵的将领，他当然清楚哥萨克骑兵停下，是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如果发起最后一次冲击，却不能拿下郭靖，那么他们自己反倒是要士气崩溃，无法再上战场。 但他也无可奈何。 因为四面八方的军情，已经如潮水般传回。 哥萨克虽然在明军后勤老营外围，每一处都占据了上风，而且杀掉了不少明军，但却迟迟无法攻破围墙。 至于哥萨克自己的损失，也有一千余。 再加上哥萨克先锋丢掉的人马。 就这么短短时间里，他带来的一万哥萨克人，已经丢掉了两成的战力。 哥萨克固然战斗意志强大，但这意志也不是无限的。据弗拉基米尔估计，倘若战损达到三成，那么哥萨克也要失去战意。 到时候，大军一定无法攻破明军老营，那么一切可就都全完了。 于是弗拉基米尔不顾身边人的阻拦，亲自打马来到骑兵先锋的身后。 “你们莫要犹豫，我与你们一同出击，乌拉！” 弗拉基米尔的鼓舞，虽然话语简单，但他毕竟身先士卒。 所以先锋们的士气还真振作了一些。 他们轻轻抽了几下马屁股，把马头调转回向前的方向。 郭靖见状，手心冒汗，知道哥萨克骑兵又要冲击。 但他脸上却毫无恐惧之色，仍静静骑在马上，等待哥萨克人。 而营地之中，何腾蛟看到这一幕，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要是郭靖败亡在外边，正门这里的明军防线，恐怕瞬间就要崩溃。 何腾蛟咬牙道：“来人，把伤兵带来，我亲自带他们出去，给郭将军压阵。” 他身边最后一个亲卫开口道：“大人，您若是带着他们上去，这老营可就真没有机动兵力了。” 何腾蛟摇头：“你看看对面的哥萨克骑兵，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还有调整的余地，肯定是把他们拉下去修整一阵，换上其他队伍来进攻。” “但敌人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发起最后一搏，这说明敌人也没有预备队了，只能榨干每支部队最后一点战斗力。” “只要我们咬牙撑过这一阵，哥萨克的攻击，一定是一泻千里，即便我军再没有后备兵顶上去，也能坚持得住。” 何腾蛟亲自上前线的机会不多，但这揣摩军心的本事却极强。 他的亲卫叹服，只好召集伤兵，跟着何腾蛟一起走出营地，来到郭靖马后。 见何腾蛟带着援兵过来，郭靖也松了一口气，他借机翻身下马，走入步兵阵型中。 郭靖对着何腾蛟小声道：“此战还是我大意了，倘若在老营多留三千近卫，不，哪怕是多留三千蒙古人，此战都能轻松许多。” 何腾蛟摇头道：“将军不必自责。我们大明连战连胜，军中从不把罗刹人放在眼里，只当他们还是当年被蒙古大军征服的弱旅。” “从上到下都十分轻敌，现在吃到这么个亏，也是应该。” 郭靖轻轻叹气，神情略有些抑郁。 他心中想到，如果陛下还是让韩信领兵，此战绝对会赢得轻松写意。 但他现在无暇分心。 他眼光再次投向面前的哥萨克骑兵，只见他们已经鼓足余勇，再次发起冲锋。 何腾蛟举起手道：“各部准备，定要拦下这些哥萨克人。” 伤兵们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响起。 片刻之间，哥萨克的骑兵冲到近前。 郭靖的心神一下子放空，只知道恢复手中兵器，将敌人一个个杀落马下。 一个，两个，三个。 郭靖一开始还能计数，但时间一长，他便无暇分心，只是专注杀敌，不再计数。 连耳边的厮杀声，也逐渐降低了音量。 不知过了多久，郭靖再次回过神来，眼中只看到哥萨克骑兵远去的背影。 他环顾四周，只见何腾蛟摔倒在他旁边。何腾蛟身上插着几根弓箭，幸好是被盔甲挡下。 郭靖道：“你没事吧？” 何腾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兴奋地握住郭靖的手：“郭将军，我们顶住了哥萨克人的进攻，他们开始撤退了！” 这时，郭靖才终于从那种境界中退出，战场上的声音一下子重新进入他的耳朵。 郭靖环视四周，见何腾蛟带来的伤兵，已经倒下了六七成，剩下三四成，身上也都是轻伤便重伤。 不过哥萨克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次冲锋，哥萨克的先锋又丢了两百余条性命。 如此巨大的损失之下，他们的士气终于崩溃。 不管弗拉基米尔如何挥舞着马鞭，这些人也不再听命，头也不回的向后撤。 在冲锋之中，他也击倒两名明军，但终究是无法冲破明军摇摇欲坠的防线。 弗拉基米尔恨恨地看了一眼郭靖。 若非此人，自己早已经打入了明军大营！ 但此时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这罗刹士兵最重士气，士气高昂时，便是死成尸山血海，也能咬牙打下去，把敌人拖到筋疲力尽之后，再发起致命一击。 但士气崩溃时，那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是立刻带着部队撤退，重整之后才行。 但弗拉基米尔苦笑，自己率军偷袭明军老营，此时已经是深处敌后，这部队哪里那么容易重整。 第一百三十章 弯弓 可是事情再难，也总要去做。 弗拉基米尔强打精神，派自己的亲信去传令，让其他各处的哥萨克不要再继续进攻。 弗拉基米尔叹气道：“现在把他们撤下，他们还能听令。要是再打一阵，他们恐怕就直接向四面八方逃走了。” 亲信们领命而行，带着弗拉基米尔的命令去指挥其他各处的哥萨克。 这些哥萨克也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得了命令，也乐得退下。 不多时，整个营地外围的战斗便停止下来。 弗拉基米尔收拢部队，大致估算了一下伤亡，心头都在滴血。 这么两个多时辰的交战中，哥萨克的损失竟然超过三千。 弗拉基米尔心中苦闷无处发泄，只好重重跺脚。 这哥萨克可是罗刹最精锐的部队。 尤其是近些年来，在面对草原游牧部落时，更是神威无敌。 现在一战损失三千，可以说是多少年没有的重大挫折。 但弗拉基米尔知道，他此时没有心疼的时间。 自己攻打明军老营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出，要不了多长时间，前线的明军主力就会得到消息，南下支援。 到时候，自己手中剩下这六千多哥萨克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两说呢。 弗拉基米尔召集手下幸存的将领，对他们吩咐道： “我军此次突袭已经失败，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剩下的部队带走。” 听到这话，罗刹将领们各个垂头丧气。 其中一人更是说道：“总督，咱们北边的明军一定已经反应过来，咱们再想偷偷穿过他们的防线，回到北方，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听到这丧气话，弗拉基米尔没有生气。 他认真说道：“这话没错，但谁说我要带领你们返回北方？” 弗拉基米尔这话，吸引了罗刹将领们的注意，他们重新抬起头，看向弗拉基米尔。 “总督大人，您的意思是？” 弗拉基米尔道：“乌拉尔山以东的地盘，肯定是保不住了，所以我也不打算待你们回秋明。” 说到这里，弗拉基米尔蹲到草地上，用刀鞘简单画了个地图。 弗拉基米尔指着地图说道：“我军东边是明军老营，北边是明军主力，南边崇山峻岭，唯一的生路就是向西南。” “哈萨克汗国南边，另有两个小汗国，都已经衰落，根本不可能来阻拦我们。而在穿过他们的地盘之后，便到了那波斯国。” “波斯国与奥斯曼连年征战，而我国也是奥斯曼的生死大敌。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军到了波斯，只要提出借道的请求，相信波斯国王一定不会拒绝。” 此话一出，所有罗刹将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现在的波斯，正处在萨法维王朝的统治之下。 虽然萨法维王朝已经逐渐衰落，但波斯的统治疆域却处在鼎盛时期，东西边境之间，足足有四千里。 他们只要得到波斯国王的允许，从波斯的东北部入境，那么就可以穿过王国的领地，一路来到高加索山脉。 然后只要穿过一片当地游牧部落的地盘，就能回到罗刹境内。 弗拉基米尔这个安排，是真有可行性的。 但还是有一位将领说道：“总督大人，咱们派去佯攻湖边堡垒的那两万步兵，您看还有救吗？” 弗拉基米尔听完，一阵苦笑。 现在能把手头这六千多哥萨克带走，能带着他们逃脱明军的追击，就可以说是运气逆天。 至于巴尔喀什湖北边的两万步兵，哪里还有活路。 弗拉基米尔道：“如果他们见机的快，应该能及时撤走吧。” 听到弗拉基米尔的话，这将领也只要叹气，收住话头。 他们自己还处在险境之中，能想到那两万步兵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去救他们。 见没人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弗拉基米尔说道：“各位立刻回去，安排部队先向西撤过伊犁河。” “咱们在河西修整一阵，再继续向西南转进。” 各将领点头称是，回去领兵西撤。 营地之外，郭靖和何腾蛟看见哥萨克撤走，各自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都清楚，哥萨克这么一撤，就不可能再发动攻击了，他们这后勤营地的安全，自然也就保住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越是在胜利将要落袋的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以防敌人绝地翻盘。 郭靖道：“何大人，你立刻组织各部，从中挑选一批生力军，命他们继续守备营地。” 何腾蛟点头，吩咐自己麾下的文官们去做安排。 现在他麾下的武将，不是带伤，就是筋疲力竭，传令的事情也只能让他们来做了。 幸好此行随军的官员，即便是文官，也都是一直跟在军中立功的，熟悉军事。 所以这种安排也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等何腾蛟交代完，他看见郭靖翻身上马，立刻走上前去。 “郭将军，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郭靖道：“我早已派人去联系主力，想来他们马上就会赶来，我怕哥萨克逃走太快，躲过我军主力追击。” “所以这便出发，去迟滞哥萨克们的步伐。” 何腾蛟听完，脸上满上无奈：“郭将军，这营地之中，此刻实在是找不到骑兵陪你出击了。” 郭靖摇头道：“不必你另外找人，我自己出击就是。” 何腾蛟听到这里，整个人都震惊了。 “郭将军，您不是在说笑吧？凭你一人，如何能拦住那六千多哥萨克。” 郭靖淡淡道：“不是拦截，而是迟滞。” 说话之间，他已经走回营地大门外，拿了几大袋弓箭，放到红马背上。 郭靖翻身上马，对何腾蛟最后嘱咐道：“如果主力部队找到你这里，你让他们立刻向西追击，万万不可耽搁！” 说完，郭靖打马就走，只留下何腾蛟在风中凌乱。 在弗拉基米尔的指挥下，哥萨克们已经撤到伊犁河边，正在准备渡河。 此时有探马来报，说有一个明军将领远远吊在队伍后边，十分烦人。 弗拉基米尔挥手道：“他只有一人，又能如何？不必管他！” 但弗拉基米尔很快就会知道，这一个人的威力竟是如此之大。 郭靖骑着红马，停在远处，弯弓射箭，一下子射死一个罗刹兵。 他见哥萨克们反应过来，骑马冲来。 郭靖仍然不紧不慢，又张弓射箭，连续射落两人之后，见哥萨克来到近前，才一拍红马，跑向远方。 这倒不是郭靖怕了这几个哥萨克，而是他如果用刀枪杀了这几人，体力损耗太大，远不如用弓箭方便。 他的体力十分宝贵，非要把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射箭上不可。 见郭靖跑远，几个哥萨克垂头顿足。他们的马耐力十足，但冲刺能力却不行。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郭靖跑到远处，继续张弓射箭。 只听嗖嗖几声，这几个哥萨克也被郭靖射死。 短短一刻钟工夫，罗刹军队外围的探马，便被郭靖射死二十余个，再也不敢靠近郭靖，而是龟缩回大部队周围。 郭靖见状，更是来到哥萨克主力外围。 他见哥萨克正在渡河，续足力气，一箭射出，将一艘木筏上的桨夫射死。 那木筏瞬间停住，木筏上的哥萨克无奈，只好另外站起一人，开始摇桨，然而又是被郭靖一箭射死。 如是再三，可没有人再继续起身摇动船桨了。 郭靖见状，便把目标转移到其他木筏上。 又是十余箭后，罗刹人所有的木筏，竟然都停了下来。 仅凭郭靖一人弯弓射箭，竟然真的迟滞住了哥萨克渡河的步伐。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怛罗斯之战 弗拉基米尔是第一批渡河的。 他打仗的本事不差，可不会跟孙权一样，干出亲自断后的事情。 但他看见郭靖冲来，只凭一人一弓，就阻碍住了自家军队过河，仍是又惊又怒。 他猛地一跺脚：“河对岸的人都傻了吗？他们还不赶快派骑兵，去把将领赶走！” 伊犁河东侧的罗刹将领当然不傻，在他们的严令之下，一队骑兵出发，向郭靖所在的方向冲去。 郭靖见状，无奈摇头，只好骑马跑远。 见郭靖走远，河流上的木筏重新开始过河，将一队队哥萨克送到河西。 但好景不长，几刻钟之后，郭靖竟然甩脱了身后的追兵，从另一个方向绕回到河边，继续开始射杀桨夫。 河东岸的将领皱眉：“不行，这个明将的红马太过神俊，咱们哥萨克骑兵难以追上。必须另派一支骑兵，从两侧包夹，互相配合，才能把他赶走。” 其他人对视一眼。 另外派出一队骑兵倒是不难，可是这两队骑兵最后自己如何渡河，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他们现在可以把郭靖赶走，让他不能射桨夫，这一边的哥萨克能从容渡河。 但等他们自己渡河时，谁又能去赶走郭靖？ 现在去追击郭靖，便等于是送死，绝没有逃到河西的机会。 但这时的罗刹到底是处在上升期，人人争先，虽然没人故意找死，但在关键时刻，也不缺牺牲奉献之人。 一个尉官站了出来：“算了，我去带兵阻拦那明将就是。” 其他闻言，顿时握住他的手道：“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总督和沙皇陛下面前，为你请功的。” 那尉官也不矫情，直接带兵出发。 其他将领见他把郭靖再一次赶走，立刻催促士兵，加速过河。 这一次有两支骑兵出马，果然是让郭靖无法返回河边。 郭靖见状，也不再珍惜体力，开始用弓箭射向追击的骑兵。 本来他为了留着体力射杀桨夫，阻碍哥萨克过河，也不怎么射杀追兵。 但现在这一目标无法达成，就只能对着身后的骑兵撒气了。 一连射了上百箭，把箭袋里面的弓箭几乎都射空了，只剩下几只箭作为后手，郭靖才打马走远。 虽然追击的骑兵也倒下大半，但郭靖的体力也不剩多少，只好先行撤退。 这段时间，哥萨克已经全部过河。 弗拉基米尔刚要松一口气，就从地面上感受到一阵整齐的震颤，从北边传来。 他猛地转过头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升起了一面日月交辉旗。 弗拉基米尔不敢置信：“明军的援兵，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原来，郭靖派回去报信的亲卫，一路马不停蹄，终于赶上了南下的主力。 明军将领一听，立刻来到巴尔喀什湖边，就要渡到湖的南岸。 但他们麾下两万多人，仓促之间，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过去，于是便分出一半近卫骑兵，沿着巴尔喀什湖西边，走陆路南下。 这一支骑兵，正好迎面撞上了撤退到此处的哥萨克。 弗拉基米尔知道，自家部队的士气已经极低，如果再次撤退，极有可能变为溃败。 到时候明军衔尾追杀，极有可能把他们全歼。 所以弗拉基米尔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全军原地做好准备，迎战明军。” 此时明军的将领，也发现了眼前不远处的哥萨克。 这将领不惊反喜：“哥萨克既然在这里，便一定是在我军后勤老营外战败了，不然他们大可以占据营地与我对抗。” 将领登上附近一处小山包，遥遥看向哥萨克的阵型，见他们阵型中明显透露出一股丧气的味道，心中更是笃定。 他直接下令道：“各部不要修整，而是提高速度，直接向敌人的阵地冲去。” “此战，我军必胜！” 听到将领的命令，近卫骑兵们令行禁止，马上提高了速度，向着哥萨克们冲去。 弗拉基米尔见状，咬紧牙关。 此时他已经彻底没有退路，只能向上天祈祷，自家的部队能多一些韧性，至少是挡住明军的第一波冲击。 如果能这样，说不定还有一丝丝打赢的机会。 但他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近卫骑兵的战斗力，本就在哥萨克之上。 现在又是养精蓄锐的近卫骑兵，对战新败的哥萨克，差距就更是巨大。 只见近卫骑兵先是拿出火铳，抬手射出一轮弹丸，射倒无数哥萨克。 然后才摸出长枪，对着哥萨克们冲刺。 哥萨克士气本就不佳，被火枪射上一轮之后，更是心惊胆战。 现在近卫骑兵冲来，他们只能勉强抵挡。 哥萨克虽然是绝佳的轻骑兵，但在阵地战中，却不是近卫骑兵这些重骑兵的对手。 只是一轮冲锋下来，哥萨克便倒下六七百人，而近卫骑兵的损失才数十人。 几乎是十比一的战损，让弗拉基米尔眼前一黑。但很快，他就不是眼前黑，连整个脸都黑了。 一个近卫骑兵冲到他近前，见此人衣着华丽，便从身上掏出另一只火铳。 火铳装填费力，所以在战场上只能射上一轮。 但有些骑兵却十分鸡贼，会准备一个额外的火铳，在关键时刻当做杀手锏。 而这名近卫骑兵，就恰好是这样的人。 这骑兵抬手一枪，正中弗拉基米尔的胸口，火药的余威把他整个上半身都给熏黑了。 弗拉基米尔一脸不敢置信，张开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身形一晃，从马上摔落。 周围的哥萨克见自家总督倒下，立刻动摇起来。 而这时，近卫骑兵已经再次组织好队形，发起了第二轮冲击。 虽然罗刹的将领们还想再组织抵抗，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罗刹人的败局已经是无法挽回了。 近卫骑兵的第二次冲锋，足足杀掉接近一千名哥萨克，而自身的损失，甚至比第一次冲锋时还少。 哥萨克们终于崩溃了。 这时，伊犁河东岸的哥萨克骑兵，也发现了这一幕，他们都呆愣住了。 那尉官更是放声大哭，他主动留在河对岸，就是为了掩护主力撤退。 没想到自己还活着，反而是主力部队已经彻底崩溃了。 郭靖骑着红马，从他们身边走过。 哥萨克们此时心情崩溃，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郭靖也没管他们，这剩下的几十个哥萨克，翻不了天的。 他在河东岸挥手示意，另一侧的明军立刻用缴获的木筏，去河对岸接人。 等郭靖来到河西岸时，明军已经大获全胜。 绝大多数的哥萨克，都或死或投降。 只有极少数逃出升天，但是随着哥萨克主力的战败。 那些仍然保持中立的哈萨克牧民，很快就会认清形势，彻底投靠到明军一方。 到时候，这些哥萨克还是要落入明军手中。 郭靖看着战胜后的场景，感慨万千。 他叫来随军的文官，开口说道：“你速速写好奏折，把这场胜利写到折子上，传回到顺天。” 他看见那文官倚马可待，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此处叫何名字？” 文官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这里正是古书中的怛罗斯。” 郭靖听完，一阵恍然。 几百年前，唐军在此大败，从此在西域的势力不断收缩。 今日明军在此地大胜。 不知冥冥之中，是否有天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善后 郭靖道：“你们打扫好战场之后，另外设立一祭天，我要祭拜当年阵亡与此地的唐军将士。” 明军将领听了，赶忙点头。 成祖皇帝曾自夸说，大明疆域之广大，远迈汉唐。 这话虽然在某些方面没错，譬如南洋和东北，都强过汉唐之时。 但大明在西域的势力范围，确实不如汉唐的西域都护府。 所以这话的成分，总有些含金量不足。 现在大明军队重新打回怛罗斯，便连这最后一点缺漏，也给弥补上了。 待祭祀完成之后，郭靖马不停蹄地率军返回后勤营地。 此时，坐船过湖的另一半近卫骑兵，也已经赶到。 这些人听说自己错过了一场大战，不由得捶胸顿足。 郭靖见状，挥手笑道：“你们不必失望，湖边堡垒处，不是还有两万罗刹步兵吗？本将就派你们出击，把他们全数消灭。” 得了这个甜头，那些近卫骑兵才露出笑容。 有了消灭两万罗刹步兵的功劳，他们便不算白跑一趟。 不过郭靖心中，却没那么轻松。 现在的罗刹国，虽然不是后世幅员千万里的超级强国，但也是人口千万的一个地区小霸主。 如果玩命的刮地皮，拉壮丁，也能凑出二三十万大军。 这么一支大军，要是再配上几万哥萨克，还真是个难以对付的敌人。 郭靖此前从没有把罗刹军队放在眼里，甚至生出过用手中的这十万多大军，一路打到罗刹都城的想法。 但现在，他可没有那么乐观了。 郭靖一路沉思，来到湖边堡垒。 他虽然没有亲自指挥，但还是跟着那一半近卫骑兵，来到湖边堡垒，进攻那里的两万罗刹步兵。 他要再看看这些罗刹普通步兵的成色。 这些步兵见近卫骑兵赶到，心知大事不妙。 尤其是罗刹将领，他们见近卫骑兵们神色从容，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吃饱喝足。 他们知道明军的后勤没有出问题，那么就一定是自家带兵去偷袭的哥萨克出了问题。 这些将领一下子都慌了神。 “现在该如何是好？敌军骑兵众多，咱们就算想跑，恐怕也撤退不回秋明了。” “对啊，也不知道总督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众将领群龙无首，讨论不出什么对策，良久之后，才有一人道：“反正现在已经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跟明军拼了。” 听了这话，将领一愣，反而觉得这主意不错。 他们罗刹人就是这么耿直。 而罗刹步兵虽然也知道局势不妙，但他们此前一直处在进攻一方，士气倒是还行。 听了将领们这耿直的命令，倒也纷纷点头。 “算了，跟这帮明军拼了！” “神灵保佑罗刹，乌拉！” 罗刹步兵的口号震天响，随即对着明军发起冲击。 而近卫骑兵们见状，反而吃了一惊。 “这罗刹人为何敢进攻我们，莫非是他们有什么后手？” 明军将领们也是如此想的，因此第一时间下令，让各部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等罗刹兵冲到近前，已经和明军交手之后，这些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罗刹人是来送死的啊。” 将领纷纷摇头。 他们随即下令，让近卫骑兵拉开距离，准备冲锋。 但罗刹兵成功靠近明军，士气更加振作，此时他们玩命缠住近卫骑兵，不让他们退后，一时之间，战场反而胶着起来。 但明军的战斗力，毕竟还是在罗刹步兵之上。 时间稍长，罗刹步兵纷纷体力不支，也缠不住骑兵的步伐了。 近卫骑兵果断拉开距离，几百人一队，平举骑枪，如同箭雨一般，刺向罗刹步兵的方阵。 在近卫骑兵的冲锋之中，罗刹兵一败涂地。 但即便是明军优势如此巨大，罗刹兵也没有彻底崩溃，反而是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最终，这两万罗刹步兵，竟然战死一万余人，另有数千人伤重被俘。 真正投降的，只有两千余人。 郭靖看到战报，沉默良久。 罗刹兵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得到了他的认可。 他亲自写了一封奏折，投向顺天。 郭靖叹气道：“虽然这乌拉尔山以东，已经是囊中之物。但若要征服罗刹，就只能请陛下派来更多援兵了。” “毕竟从乌拉尔山过去，再向西去，就是离罗刹的腹心之地越来越近，离我大明越来越远。” “此消彼长之下，我明军很难战胜罗刹军队。” 西域与顺天相隔七千余里，而且道路上交通不便，这封奏折，包括此前明军大胜的消息，还要几个月才能到达顺天。 这时候的朱由检，还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取得大胜。 他正在为了朝堂上的事情头疼。 事情还是出在朝鲜。 自从崇祯元年，黄台吉领兵南下攻破朝鲜王都之后，大明顺势接管了朝鲜大政。 直接让朝鲜王位空悬。 大明官方的说法，是要用皇帝和朝鲜后妃所出的皇子，来继承朝鲜国王的宝座。 但朱由检真正的想法，还是彻底废掉朝鲜王国的传承，在当地设立几个省份。 然而问题在于，这朝鲜后妃的肚皮倒也争气，居然还真生出个皇子来。 于是朝鲜国内的贵族立刻来了精神，没事儿就请求皇帝早日册封这皇子当国王。 而朱由检自然不乐意。 这下子，朝鲜贵族倒还没太着急，大明的汉臣们可翻天了。 皇帝不肯把朝鲜妃子生的皇子立为国王，这是要干嘛？ 当年万历皇帝迟迟不肯册封福王，一门心思让他当太子这事儿，可才过去十几年。 现在这福王，可还被皇帝陛下您圈禁在凤阳老家呢。 于是，立刻有人在朝廷上当面对皇帝上奏道：“陛下，您莫非要学元顺帝吗？” 这元顺帝是元朝末代皇帝，他就是娶了一个高丽皇后，又把这皇后生出来的儿子立为太子。 这太子后来果然闹出事端，长大成人之后，他拉拢元朝内部的实力派，和元顺帝打对台戏。 元末的格局，就是起义军在南边大乱斗，元朝的军阀在北方大乱斗。 最后是南方大区的朱元璋率先吃鸡成功，然后倾南方之力北伐，对着一盘散沙的北方发起最后一击。 现在朝堂汉臣的话，就是劝朱由检可千万别起心思，绝对不能立朝鲜后妃的皇子为太子。 尤其是来宗道。 这人入了内阁之后，虽然对朱由检拍马屁，还是照拍不误，但却悄然转换了阵营，不再讨好后宫中的倭国后妃。 转而开始为汉女后妃摇旗呐喊，没事儿就劝朱由检早立皇后，以正人心。 所有这些事情，都让朱由检头疼万分。 这时又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朱由检只好去找黄蓉学习游泳。 学了整整一晚之后，朱由检心情稍好，不由得对着黄蓉抱怨起来。 “我真实的意思，并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朝鲜有个国王，好把朝鲜一口吞掉，但这朝堂上的重臣们却不懂我的心思，真是烦人。” 黄蓉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检哥哥，若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心意，此事却也不难。”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朝鲜国的科举 朱由检听见这话，不由得微笑道：“你又有什么好办法？莫非是拉出大炮，放到乾清宫门外，让那群老顽固闭嘴吗？” 黄蓉曾研究出过开花弹，所以朱由检才开这个玩笑。 黄蓉笑道：“这倒是可以试试。” 朱由检一阵摇头：“蓉儿，你别开玩笑了，有什么好办法，直说就是。” 黄蓉淡淡道：“我记得朝鲜国一应制度，都与我华夏类似，也有三年一届的科举，只是名称和考试内容略有不同。” “现在朝鲜国政都在大明监管之下，陛下只需命人，在今年的朝鲜科举试题中，加上废掉朝鲜国，另设一个承宣布政使司的题目，天下人自然就知道陛下的心思了。” 朱由检听到黄蓉这么说，不由得开心笑道：“还是蓉儿你有办法。” 黄蓉淡淡道：“陛下过奖，妾身不敢居功。” 但他转念一想，黄蓉一开始的称呼还很亲近，还在用“你”、“我”二字，但后来却开始用陛下和妾身。 朱由检猜测黄蓉应该是吃了那几个朝鲜妃子的飞醋，不由得笑道： “我前段时间，命人在御花园中移植了几株桃树。” “这些桃树都是精心培育，花期极长，现在也还开花呢。蓉儿陪我去看看可好？” 听了这话，黄蓉果然换了颜色，微笑道：“检哥哥倒是贴心。” 朱由检笑道：“等这桃树开枝散叶之后，我便命人在太液池中新建一岛，把这些桃花移植过去，为你再建一桃花岛。” 二人逛完花园之后，朱由检返回皇宫，召见来宗道。 朱由检道：“来爱卿，这朝鲜科举之事，你可熟悉？” 来宗道本以为皇帝找他，是商量要立太子的事情，他本来在心底打了腹稿，要劝皇帝收回成命。 但他听朱由检竟然没说这事，反倒有些惊讶。 来宗道一愣，然后说道：“臣倒是略知一二。这朝鲜科举，与我大明科举倒是类似，只是在文武两科之外，又加了一项杂科，每科会遴选一些太医之类的匠人。” 朱由检闻言，点头道：“崇祯四年本也是我大明科举之年，朕有意在朝鲜开一场恩科，你看如何？” 来宗道心里一阵嘀咕，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提及此事，他开口问道：“陛下，这朝鲜科举选出的士子，是否要担任大明的官职？” 这显然是担心朝鲜人，来分大明官场的桃子。 其实大明这几年来，不停开疆扩土，官员的位置还真挺缺人。但没人会嫌自己官小，也没人会嫌上升道路太宽。 如果朱由检的意思，真是让朝鲜人来大明当官，恐怕大明官场也会有反弹。 朱由检摇头道：“朝鲜人自然是在当地当官，即便是以后要放开官场流动，那也是数年后的事情。” 听到皇帝的话，来宗道放下心来，点头道：“既然如此，臣当然支持。” 朱由检闻言，轻笑道：“朕打算让你去主持这届朝鲜科举，你看如何啊？” 来宗道听到这话，心头一惊：莫非是自己不支持陛下立太子，导致皇帝生气了？ 来宗道一阵纠结，没有回话。 朱由检见状，直接把黄蓉的建议说了出来。 “这一届朝鲜科举，朕打算把最终的考题，定为朝鲜内附论。” 来宗道听这里，眉头一挑，惊讶问道：“陛下，这……这朝鲜内附论，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转起了圈子，一边走，一边说道： “自从当年李氏推翻高丽，建立朝鲜国以来，就一直是我大明藩属，前后已经二百多年。” “现在朝鲜王位空悬，国内不稳，正好是彻底废掉朝鲜国的制度，把她纳入我大明领土的时机。” 来宗道听皇帝说的慷慨激昂，也不由激动起来，但还是迟疑道： “陛下，朝鲜上下虽然都以小华夏自居，对我大明敬仰万分，但朝鲜上层的两班贵族，却把持全国大半的田地和官职。” “若是废掉朝鲜国体，他们肯定会不满的。” 朝鲜的两班，最开始就是士大夫阶层，但是后来，两班又通过和王室通婚，演化为外戚。 借着这个身份，两班贵族占取了朝鲜国大量的权力。 就好比说朝鲜的科举，两班出身的士子，现在差一点就要垄断全部考试资格。 朱由检闻言，眯起眼睛道：“两班再闹，还闹得过我大明天兵吗？” “现在我大明，在朝鲜国各处都有驻兵，这些驻兵虽然都只是从府兵改来的二线军队，但镇压一般的民变，也绰绰有余。” 来宗道赶忙道：“陛下，这朝鲜两班可不光是文臣啊，也有武将世家，他们若是带着朝鲜国的军队造反……” 朱由检一挥手，打断了来宗道的话。 “军队造反，那就不是一般的骚乱了，必须出重拳。我大明虽然派了十万人西征，但西征军队几乎全是骑兵。” “国内的十余万陆军步兵，可全都按兵不动呢，若是两班真敢扯起反旗，正好让我这大军动上一动。” 来宗道听皇帝说话杀气腾腾，知道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于是便不再劝谏。 反正这是朝鲜人的事情，与他何干。 来宗道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这次朝鲜科举，凡是支持内附论的士子，都可高中，并加以重用。而反对的，则打入另册？” 朱由检听见这话，轻轻点头道：“朕的意思正是如此。” 来宗道心中分析起来。 陛下这安排倒没什么问题，先用一个内附论来分化两班，削弱那些反对内附之人的实力。 而那些反内附的两班，如果还要作乱，就直接派大军把他们统统送上天。 但来宗道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去主持这届朝鲜科举，事后一定被看做是推动朝鲜内附的罪魁祸首。 朝鲜的两班如果恨他，来宗道倒是不怕。可宫里面那位朝鲜妃子，要是因此记恨他，认为是来宗道把他们儿子到手的王位给搞丢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大皇子就算当不成朝鲜王，作为皇帝的儿子，也总有个亲王的位置。 但这只有俸禄，哦不对，现在俸禄都没了。但这只有虚名的亲王，如何能与朝鲜这实权国王相比？ 所以来宗道赶忙开始找补，就算不能把自己彻底摘出去，也得留个善缘。 于是他拱手问道：“陛下，那大皇子该如何安排？” 朱由检一挥手：“当然是封个亲王了。” 朱由检以为这来宗道的意思，是想劝他别立大皇子为太子，于是宽慰道：“来爱卿放心，朕心里有数，不会学那元顺帝的。” 来宗道赶忙摇头：“陛下，臣的意思是，这李氏朝鲜到底开国两百多年，国中总还是有些忠臣。” “陛下既然要开拓南洋，那就不如在南洋找块地盘，令大皇子重建朝鲜国，到时候把这些忠臣统统送过去。” “这第一是能减少朝鲜国内部的乱子，第二也能减小朝鲜内附的阻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内附论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 南洋地域广大，即便不算澳洲，也有数百万平方公里。 拿出几万平方公里的地盘，让那群朝鲜遗老重建一个王国，倒也不算什么。 另外，大明虽然一直在移民下南洋的，但这移民数量总是不嫌多。 如果能用这个由头，吸引一些朝鲜的移民南下。尤其是这些移民都是两班，有一些闲钱，而且都还算有文化，懂四书五经，他们能推动南洋发展和汉化，那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朱由检点头道：“来爱卿这建议极好，等朕交付有司商议之后，就正式下令。” 这事情应该是归礼部管，但自从来宗道入阁以后，六部尚书的位置经过一轮调整，这礼部尚书的位置便一直空缺。 来宗道听到这话，心中一块巨石放下。 虽然去南洋开国，肯定还是不如继承朝鲜国王。但比起当个空头亲王，这安排可好太多了。 想必宫中那位，应该不会记恨自己。 于是来宗道立刻接旨，出发前往朝鲜国。 来宗道乃是阁老，一举一动，都有大臣关注。 大臣们打听到来宗道要去朝鲜，立刻炸了锅。 大臣聚在一起讨论。 一人说道：“哼，这个马屁阁老，前段时间他也曾上书，请陛下早日册封大皇子为王，我还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没想到他还是执迷不悟。” 显然，这位大臣以为来宗道去朝鲜，是不想忤逆皇帝，所以脚底抹油。 其他大臣也都是这么想的，听他一说，都开始跟着讨伐来宗道。 “都是这种小人，把我大明官场的风气都带坏了。” “就是，我们一定要联名上书，狠狠地弹劾他。” 不过朱由检当然知道实情，对于这些弹劾，他也没当回事，全都留中不发。 像历史上崇祯最喜欢干的送死也是你去，黑锅也是你背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正在一路向东的来宗道，当然也得到消息。 他听说陛下把弹劾他的奏折都给留中，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 但他身边的人可不知道内中详情，都有些心焦气躁。 要是来宗道倒台，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来宗道当然也知道身边跟随属官的心思，但他没有点破，只是派人问道：“刘若宰何在？” 不多时，刘若宰闲庭信步的走到马车之中。 “下官拜见来阁老。” 来宗道挥手道：“若宰何必多礼。” 刘若宰是崇祯元年科举的榜眼。 本来嘛，来宗道最看好的人是魏藻德，一直拿他当接班人。 但魏藻德讨好皇帝的工夫，毫不逊色于他，靠着揣摩皇帝的心意，一举得到外放的机会。 现在，也在杭州知府的任上干的有声有色。 等干满这一任，说不定就会被皇帝召回京城，到六部中担任侍郎。 眼见这魏藻德已经隐约有了另起炉灶的意思，来宗道自然也开始物色别的接班人。 于是他便挑了刘若宰，把他调到身边任职。 来宗道笑着问道：“若宰，现在朝中都在弹劾老夫，你是怎么看的？” 刘若宰见来宗道毫无焦虑之色，淡淡说道：“阁老大人成竹在胸，何必问我。” 他与来宗道本虽然都是南榜的进士出身，但说到底却不是一路人。 刘若宰，其实不怎么看得上这位阁老大人。 但他毕竟是崇祯元年中的进士，便是来宗道的门生，所以这来宗道主动笼络他，他也不好推辞。 但他这态度可就不会太好了。 来宗道也知道刘若宰的心思，但却不放在心上。 他哈哈大笑，还是问道：“若宰，你猜一猜，我这次去朝鲜，到底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刘若宰倒是立刻来了精神。 刘若宰皱眉思考，良久之后才开口道：“阁老大人出京，一定是得了陛下的旨意。陛下派您去朝鲜国主持科举，想来是有深意。” 刘若宰沉默一会儿，继续说道：“现在大明四方无事，只有朝中那皇子的事情，算是陛下的一块心病，想来阁老此行，便与此事有关。” 来宗道拍手道：“若宰果然是大才，这番分析，虽不中，也不远矣。” 接着，他就把皇帝的心意说了一下。 听完来宗道的话，刘若宰连连点头：“陛下这内附论说的好啊。” 他是崇祯元年的进士，这几年眼见大明对外开疆拓土，怎么打怎么赢。那么他在这事情上的态度，自然就积极许多。 来宗道微笑：“那依若宰之见，此次朝鲜国之行，该如何安排？” 来宗道靠着拍马屁上位，但却极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朝鲜内附可是大事，若是办好了，那自然留名青史，没什么可说的。 但一旦办不好，别的不说，皇帝可不会饶了他。 所以他也不耻下问，主动找刘若宰问计。 刘若宰虽然看不上这阁老，但一想到朝鲜内附的事情，不由得心潮澎湃，于是他还是建言献策。 “下官早就研究过朝鲜国的情况，在壬辰倭乱之中，虽然朝鲜靠着我大明天兵，击退了倭国的入侵。” “但这朝鲜国内，也是百废待兴，于是当时的朝鲜国王，为了恢复经济，也为了招兵买马，便干出了卖官的事情。” “凡是能献出一定量银子或者粮食的人，都获得了两班贵族的身份。” “这是战时无可奈何之举，等到倭国人彻底退走之后，朝鲜国王和原本的两班，立刻采取措施，对这些后来的两班，横加限制。” “所以这朝鲜两班内部，本就有很深的冲突，原本的旧两班，和新两班之间，矛盾很深。” 来宗道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我本来对这朝鲜国的事情，还一头雾水，现在听了若宰的分析，倒是拨云见日啊。” 刘若宰听到这夸奖，也不由得有些飘飘然。来宗道再怎么说也是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了他的夸奖，刘若宰怎能不开心。 来宗道见他神色飘然，心中暗笑：“老夫这拍马屁的本事，你小子怎能抵挡得住？” “听说你那独子还没有成亲，等再过几日，我找个机会，把自家孙女嫁给你那独子，彻底把你绑上老夫的车。” 又过了一个月，来宗道一行来到朝鲜国，立刻宣布了要举办恩科的消息。 但对于内附论的事情，他倒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此时来宗道身边只有几十人的卫队，他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一直到数日之后，朱由检从国内调集了一万大军进驻，来宗道才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刘若虚一直在朝鲜的都城，与本地士子交往，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头，认识了许多人。 不少准备考科举的朝鲜士子们，更是把刘若虚这位榜眼当成了吉祥物，认为只要和他多亲近，就能壮一壮自己的考试运。 所以短短时间内，刘若虚就认识了不少有名有姓的士子。 来宗道招来刘若虚，对他笑着说道：“是时候把内府论的消息，传扬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起 听到来宗道的话，刘若宰轻轻点头。 “请阁老放心，我已经有了头绪。”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他对于朝鲜的事情，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壬辰倭乱之后，朝鲜国王就开始花大力气，限制新联邦。 说起来，这倒也不全是为了争夺权力。 而是因为倭乱之中，朝鲜人口大量流失，而新两班的数量又太多。 战争结束后，朝鲜的朝廷一统计，发现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两班，而两班是不用缴税的。 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不用缴税，这不开玩笑嘛？ 于是朝鲜国王制定了从母法，规定只有母亲是两班，生出来的孩子才能继承两班的位置。 靠着捐粮食获取两班位置的男人不少，但是那些旧两班贵族家里的女儿，可不会从地里面变出来。 大量的新两班讨不到合适的老婆，也生不出能继承两班位置的儿子。 于是靠着这一招，只过去两代人的工夫，当年那批靠着捐粮食当两班的人都老死之后。 这朝鲜两班的人数比例，就大大下降了。 不过这新两班之中，也还是有些人成功娶到了两班老婆，但他们的孩子，却仍然受到歧视。 现在刘若宰的那些朋友里面，不少人都是这个出身。 刘若宰道：“朝鲜国内有所谓新两班，我有意团结这些人。” “他们本就在朝鲜科举之中受到歧视，难以中进士，对朝鲜国本就有不满。” 来宗道听到这里，轻轻点头。 “若宰，你放心去办吧，陛下派来的一万大军已经进城，就算有人不满，也翻不了天的。” 刘若宰听到这里，轻笑摇头。 这朝鲜两班早就腐朽了，当年被黄台吉率领的八旗兵一战而下，哪里能敌得过大明军队？ 何况这两班之中，勉强还能率兵打仗的，也多半都是新两班的后裔，只要团结了他们。 那么旧两班就算要造反，也找不到人来率领军队。 刘若宰笑着说道：“请阁老放心，只要下官略施小计，绝不会落到发动军队的地步。” 来宗道放心点头。 他是文官出身，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跟军队扯上关系。 毕竟如果是和平吞掉朝鲜，这名声和功劳总还是更大一些。 刘若宰拜别来宗道，约来朝鲜士子，与他们来到一处酒楼之中。 这些士子，绝大多数都是新两班出身。剩下那几个，也是旧两班中郁郁不得志的。 酒过三巡，刘若宰故意装作喝醉的样子，开口道：“本次朝鲜的恩科，其实陛下早已定下题目。” 听到这话，在场的士子立刻竖起耳朵。 若是在大明，有人当众泄题，那可是大大的罪行，也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下去听。 但在朝鲜，这泄题的事情根本不算事。 见周围的朝鲜士子那如饥似渴的样子，刘若虚反而不再说话，装作是喝多了的样子。 朝鲜士子的好奇心早被勾起来，现在见刘若虚闭口，哪里肯依，但他们又不敢强迫刘若虚开口，于是只好面面相觑。 而最为关心的，正是那些新两班。 他们的父亲当然也都是新两班，在朝廷里没什么势力，导致他们轻易也考不上科举。 这次科举由大明皇帝派出阁老来主持，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是最公平的一届。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考，恐怕又要受到那些旧两班的歧视。 所以他们怎能不急？ 有人仗着和刘若宰关系不错，于是眼珠一转，打起了迂回的心思。他笑着说道：“刘大人，不知道你当年中进士，考题是什么啊？” 刘若宰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的心思，于是他故意做出一副上钩的样子，说道：“当年我中进士，也是陛下开的恩科，当年的考题，应当是出自诗经。” 刘若宰回忆了一向当年的科举。 科举进行之时，朝廷还在和建奴作战，这科举的内容自然也和战斗有关。 刘若宰吟诵道：“四方既平，徐方来庭。” 朝鲜的科举，考的也是四书五经，于是这些朝鲜士子赶忙接上下一句，跟着说道：“徐方不回，王曰还归。” 刘若宰见状，笑着说道：“你们倒是熟读五经啊，看来这一科也能高中。说到底，这科举考题嘛，一定是跟朝政有关，陛下如果要开战，这考题就与军事有关。” 听完刘若宰这话，在场的士子们都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刘若宰见时机成熟，便抛出了内附论。 他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据我所知，此次的科举考题，便是内附。” 其他朝鲜士子听完，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内附指的是朝鲜，还以为是在说蒙古的事情。 一位士子当即起身拱手道：“陛下征服草原，四海归心，因而蒙古内附，推举陛下为腾格里大汗，实在是顺天应命啊。” 刘若宰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着摇头道：“这内附可跟蒙古无关，而是在说朝鲜。”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士子们脸色都变了。 “陛下不是早就说过，要让皇子继承朝鲜王位吗，怎么又有内附一说？” 这话刘若宰不好接茬，堂堂皇帝出尔反尔，这事儿是能做不能说。 于是他便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开始胡乱做起诗词来。 其他朝鲜士子见状，知道这刘若宰不会再说什么有用的，于是便把他先送回去，然后才讨论起来。 有人率先问道：“刘若宰这话，是真是假？” 显然，他是担心刘若宰的话，都是酒后醉言。 另一人摇头：“刘大人平日都不怎么饮酒，今日他主动邀请我们，然后酒后说这一番话，想来是早有准备，是故意告诉我们这些的。” 先前那人听完，想了一会儿之后，点头道：“此话有理。那么诸位，咱们该怎么做？” 其他人都沉默了。 虽然他们在朝鲜郁郁不得志，但猛地一听说大明有彻底吞并朝鲜的意思，心中还是很茫然。 良久之后，一人小声说道：“朝鲜国受大明册封，理论上大明确实有权废掉朝鲜国的。” “而且这次科举的考题就是内附论，倘若我等为它写一份赞歌，必然得到大明的赏识，到时候这高官厚禄，便唾手可得。”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 立刻有人反对：“你这是要出卖我朝鲜的利益吗？” 那人立刻摇头：“你若是做官了，难道朝廷要从你老家征税，你还要反对吗？我朝鲜早就是大明一部分，利益早就一体，现在皇帝要撤掉朝鲜，上合天理，哪里能叫做出卖朝鲜的利益？”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倒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种说法，是符合儒家的封建理论的。 许多人立刻动起了心思。 确实，如果他们现在支持内附，必然会得到回报，不仅是能够高中，以后的仕途也是一帆风顺。 而且现在这朝鲜国，似乎也确实对不起他们这些新两班。 想到这里，有些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毛少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刘若宰传出口风后不久，这消息便像长了翅膀，立刻传遍了朝鲜的都城。 普通朝鲜百姓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 只是那些掌控了朝鲜权力的两班高层，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大明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真要废掉我们的国体？” 两班们面面相觑。 说起来，这来宗道还是高看了他们一眼，这帮人压根就没有生出起兵的心思。 他们的第一个想法，还是到顺天请愿。 一位两班高层说道：“想来还是大明朝廷里出了奸臣，才会做出这等决策。我有意亲自到顺天去，向陛下当面进言，你们看如何？” 其他两班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摇头。 现在大明朝堂上，哪里还有奸臣。 退一步说，就算有奸臣，他也顶多是为自己谋一点利益，左右不了大明的大政方针。能决定这些的，也只有大明皇帝本人。 一位两班叹气道：“我看没用。这事情，九成九是龙椅上那位，亲自做的决定。” 此话一出，其他两班都哑口无言。 朱由检继位四年多，建立赫赫武功，当年他们这些人，面对建奴入侵，只能逃到南边的济州岛上瑟瑟发抖，还是靠着朱由检派去的兵马，才得以幸存。 现在是皇帝亲自下令，要废掉朝鲜的国体，他们也不敢正面反对。 但是一旦朝鲜被废，他们这些人的特权也会随之消失，所以他们也不甘心就这么认命。 良久之后，有人建议道：“当年皇帝陛下曾派毛文龙总督，来暂时管理过朝鲜，后来毛总督又率领我朝鲜义兵北上，夹击建奴。” “毛总督与我朝鲜渊源极深，现在他又是太子少保，我们要是走通他的关系，去劝说陛下收回成命，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其他人听完，心中觉得不靠谱。 这些朝鲜两班到底是儒家文化圈的，知道权力斗争是怎么一回事。 朱由检封毛文龙当太子少保，目的是夺走他的兵权。而毛文龙长期领兵在外，朝中没有什么可靠的盟友。 所以毛文龙虽然官职很高，但却没有什么实权。 不过这群两班现在也没有别的门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赶忙派人进京。 “你们这一路上万万不能耽搁，一定要快马加鞭，赶在我朝鲜科举开始之前，把这事告诉毛少保。” “一旦科举开始，那些新两班都写文章赞成内附，那么他们就算上了大明的战车，就算到时候陛下真的收回成命，这些人因为没有退路，也会继续推进此事，甚至派人到顺天，主动请求内附。” 那使者听完，猛地点头，立刻启程出发。 汉阳到顺天足足两千里地，但他日夜兼程，不过短短十余日，便到了顺天城内。 他进城之后不敢耽搁，立刻到了毛文龙的府邸。 毛文龙本来听到报告，说是有朝鲜国人找他，只当是当年的义军旧部来找他。 或许这旧部现在过得不好，于是找他来打秋风。 毛文龙自从回京之后，虽然地位很高，但却没有什么人来搭理他。而他又不敢随意出京，生怕皇帝认为他在结交党羽。 所以毛文龙整日呆在家中，也觉得十分无聊。 现在有人主动找上门，而且大概率只是个破落武官，不会引起陛下忌惮。 因此，毛文龙十分欣喜，立刻让管家把人请进来。 毛文龙心道：左右不过是赏他几百两银子罢了，要是能让我开心几日，倒也不算太亏。 朱由检虽然不肯重用毛文龙，但在金银赏赐上，却从不吝啬。所以毛文龙手头宽裕，倒也没把银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等毛文龙见了此人，听完他的话，心中却立刻叫苦。 “坏了，这下子可给自己惹麻烦了。” 朝鲜内附这事情，哪里是他能插嘴的。尤其这人还想让自己替朝鲜说话。 自己躲这事还来不及呢。 毛文龙立刻端起茶杯：“你还是回朝鲜吧，此事我可管不了。” 那使者听完，拱手道：“外臣既然受命，哪里能这么返回。臣离开之后，便去找萧何大人求情。” 毛文龙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朝鲜使者先进自己家门，然后立刻又去找萧何，这消息传出去，陛下会怎么看？ 毛文龙追问道：“你莫非是要威胁我？” 那朝鲜使者虽然没想明白毛文龙的脑回路，但他还是一梗脖子，说道： “外臣哪里敢威胁毛少保。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能保住朝鲜的国体，我是什么都肯做的。” 毛文龙听了这话，还以为这人真是在威胁自己，心中气急，有心要扣下这使者。 但这朝鲜使者背后是两班贵族，自己扣下一人，难保他们不会再派其他人进京。 到时候事情闹大，自己扣人的事情，也还是隐瞒不住，反倒是惹人生疑。 就而且就算朝鲜真的内附，这些两班失去特权，但也不会沦为平头老百姓。 多半还是会被皇帝封一些爵位。 何况后宫里那位生出皇子的朝鲜妃子，可还在呢。 自己要是跟两班彻底撕破脸，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毛文龙沉默一阵，开口道：“罢了，既然你们求到我的头上，我便进宫一趟。” 那使者喜出望外：“多谢毛少保，如果我朝鲜国体得以保存，两班上下都会记住您的好处。” 毛文龙摇头苦笑。 心道：你们要是记住我的好，陛下那就要记我的仇了，孰轻孰重，我可是分得清的。 毛文龙收拾东西，进宫求见朱由检。 朱由检见到毛文龙，微笑道：“毛爱卿久不进宫，今日怎么想来见朕？” 毛文龙赶忙叩首道：“陛下，老臣前来，是有要事禀报给陛下。” 毛文龙把朝鲜使者的话转述了一遍之后，他见朱由检沉默不语，赶忙开口说道： “陛下，臣虽然转述使者的话，但臣是支持朝鲜内附的。” 朱由检听到这话，微笑道：“毛爱卿是这么看的？” 毛文龙见皇帝微笑，心中大受鼓舞，他说道：“陛下，这朝鲜地处我大明辽东和倭国之间。” “倭国孤悬海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乱子。陛下准许朝鲜内附，便是和倭国直接建立了联系，实在是一招秒棋啊。” 毛文龙这赞扬很尴尬，而且道理也说的不好，但朱由检看中的是他的态度。 倘若毛文龙这个曾经的朝鲜都督，都支持朝鲜国内附，那么其他大臣就更没有反对的立场。 于是朱由检道：“毛少保，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你回去之后，就写一封奏折，交到内阁。” 毛文龙连忙点头。 等退出皇宫，他心中反而暗喜。 自己这次算是捡了个便宜，如果朝鲜真的内附，自己也能捞一个首倡之功。 虽然这功劳，比起来宗道这个具体经办人，要差上不少。 但也足以让他重新获得皇帝的信任。 “嘿嘿，重新入了陛下法眼，我以后可就轻松许多了。” 毛文龙回到府邸，立刻招来几个师爷，在他们的帮忙下，亲手写了一封奏折，历数朝鲜内附的好处。 随后他命人把奏折交到内阁，立刻便引起了注意。 朝堂内外，很快便掀起了一场大讨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朝堂之内 正逢本月初一，大朝会。 大小官员都聚集在紫金城外，静待早朝开始。 群臣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朝鲜内附的事情。 “这内附一说，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什么真凭实据？” 许多小官也听说了此事，但却没有消息来源，只要向着周围相熟的官员提问。 能跟他交好的，自己的官职当然也不大，但这人一贯是包打听，于是拍着胸口说道： “我听说这事儿是毛少保提出来的呢。” 提问那人顿时来了精神：“这毛少保为何要这么做？” 包打听编故事的本事不错，只是眼珠一转，就开口道： “听说毛少保当年在朝鲜领兵，曾与一位朝鲜贵人有仇。” “现在那朝鲜贵人的女儿，正是宫里生下皇子那位，这毛少保岂能眼睁睁看着仇人之子去当国王？” 提问那人惊叹：“毛少保果然快意恩仇啊。” 远处朝中的大臣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摇头。 这皇城根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谣言。 毛文龙自从被陛下皇帝明升暗降之后，每天都夹着尾巴做人。 就是连自己兵部尚书的本职工作，都不敢碰太多，生怕陛下以为他还想重掌军权。 就这么一位，哪里敢掺和皇子封王的大事情？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从远处独自站着的毛文龙身上收回，也小声讨论起来。 他们位高权重，知道的消息，可比那些小官们，要多得多了。 “据我所知，则所谓内附一说，是刘若宰在朝鲜传出的风声，这刘若宰是来宗道的心腹，来宗道一贯又只会拍陛下的马屁……” “这么说来，这内附，其实是陛下的本意。” 此话一出，其他大臣们都是点头。 这几位儒家大佬对此，倒是也不反对，毕竟儒家也支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追求大一统的。 但是吏部左侍郎孔贞运，还是皱眉道：“倘若朝鲜国被废掉，那么大皇子要如何安排？” “陛下别是跟咱们玩暗度陈仓，这废掉朝鲜国是假，想立大皇子当太子才是真！” 这话一出，其他几位都绷不住了。 “如果陛下是这个意思，那我们万万不能赞同，一定要保住朝鲜国体！” 听到这话，孔贞运微笑点头。 朝鲜的两班在派出一波使者之后，觉得还不保险，于是又另外派了几波人马。 他们当然不会再走毛文龙的门路，而是找到其他大臣头上。 说起来，孔贞运也是忠臣，也不稀罕两班给出的好处。 但也正是因为他是忠臣，他绝不愿意见到大明重蹈元末的覆辙，所以绝不肯让大皇子有任何一丁点可能，去染指皇位。 所以他倒不介意用两班使者传来的消息，来鼓动大臣们集体出头。 孔贞运心道：朝鲜自称是有八道，但不论是人口还是面积，也不过是大明一个省罢了。 用一个省的地盘，换大明皇位的安全，保住我大明的国运，怎么看都不亏。 只是这大皇子到了朝鲜之后，为了防止再来一次奉天靖难，总还要想个办法，把朝鲜国再削弱一下才好。 孔贞运心里一边转着小心思，一边跟着其他一众大臣，进了乾清宫。 众位大臣先是向皇帝跪拜，然后才站起身来。 这时，一位太监走了出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孔贞运偷眼看了下皇位上的朱由检。 他心中感叹，陛下实乃中兴之君，把摇摇欲坠的大明朝又带出险境。但这大皇子的事情，陛下做的可是错了。 自己可一定要拨乱反正！ 想到这里，孔贞运不等其他人开口，自己先一步跨出，来到大殿正中央。 “陛下，臣有本要奏。” 百官最前面一排，毛文龙本来打算跳出来，把早已和皇帝商量好的事情上奏，好立下首倡之功。 结果被孔贞运抢了个先，让他脸色一红。 毛文龙心中一急：这群文官心思多，莫不是提前看透了我的想法，要跟我抢功劳？ 他有心打断孔贞运，但这毕竟是乾清宫，他也不能放肆，于是只好愤愤不平地看向孔贞运。 朱由检听见孔贞运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开口道：“孔爱卿有何事？” 孔贞运稽首道：“陛下，臣风闻坊间传言，据说朝鲜国有内附之事，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朱由检轻轻点头道：“朕也听说了此事，只是还未曾接到朝鲜上下的奏折。” 孔贞运听到这里，当即稽首：“臣请陛下立刻下旨，驳斥此等谣言，以正视听。” 孔贞运开了这个头之后，朝中其他儒家大臣也一起站出，为他摇旗呐喊。 至于其他小官，则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些大人物发了什么疯。 朱由检冷着脸说道：“你们这是何意？” 孔贞运说道：“陛下，朝鲜国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不征之国，历来又对我大明极其恭顺，实在不应当准许其内附。” 听见孔贞运搬出了太祖皇帝，朱由检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 “倭国也名列不征之国，朕派兵攻伐时，记得你也是赞成的。” 孔贞运闻言，朗声道：“倭国进犯我大明，触犯天威，实乃自取灭亡，陛下代天讨之，臣自然赞同。可朝鲜国情，实在不同。” 这时，一旁的毛文龙也听明白，知道这孔贞运不是来跟自己抢功劳的，便笑着站了出来。 “孔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这朝鲜一向对我大明恭顺，所以他们要内附，我大明才应当赞同。” 孔贞运皱起眉头，看向毛文龙。此人一介武夫，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于是孔贞运拱手道：“不知毛少保有何高见？” 毛文龙抚着胡须微笑。 他自从被明升暗降之后，虽然不敢跟朝臣交往，但府中也养了几个破落文人，来当笔杆子。 昨日他拜别朱由检之后，回去便召集笔杆子商议。 别看这几个破落文人考不上科举，但是做起官样文章，却是花团锦簇。 毛文龙道：“朝鲜之人仰慕大明风华，欲成陛下直辖之子民，犹如游子盼望归乡，于情于理，都不当阻拦。” “何况我大明文治，远胜那朝鲜官员，允许朝鲜内附，也定能让朝鲜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话一出口，孔贞运当即开动脑筋。 “不对，光凭毛文龙这个老粗，绝对不可能临场说出这些话，他一定是早有准备。” 孔贞运心中马上闪过这个念头。 “而且这毛文龙竟然也支持内附，不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伯之风 孔贞运的心思转个不停，但嘴上却没有半分耽搁，立刻回道： “毛少保此言差矣，朝鲜国虽然以小中华自居，但一应风土，到底与我大明不同。” “倘若准许其内附，必然有诸多麻烦，便如当年成祖文皇帝讨伐安南一般。” 听见孔贞运又把安南搬出来，朱由检也有点绷不住了。 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有多少光辉亮点，就有多少黑历史。 永乐初年，安南王绝嗣，没有后裔，于是当地百姓主动要求内附。 成祖皇帝大手一挥，当即应允，在安南新设一个交趾省。 然而从此之后，安南就叛服不定，朝廷每年都要花大笔银子去压服安南。但时间越是推移，当地的叛乱闹得就越大，朝廷要花的银子也就越多。 到了宣宗朝，朝廷再也忍受不了，撤走了当地的八万驻军，废掉交趾省，在当地豪强之中重新册封了一个安南王。 大明白白出兵二十多年，最后却落得一地鸡毛。 现在孔贞运拿出安南说事，倒确实有说服力。 于是支持他的儒臣们，也立刻来了精神。 “陛下，孔大人说得对啊，一旦允许朝鲜内附，多半是要变成另一个安南。” 听见这帮人的话，朱由检有些头大。 他倒是有辩倒这个论点的方法，只是他身为堂堂皇帝，总不能亲自下场和大臣打擂台。 他看向毛文龙，希望他能站出来说两句话。 但毛文龙刚才能够超长发挥，全靠笔杆子提前给他写了小抄。 现在让他临场发挥，他可就没办法了。 朱由检摇头，正要说话时，萧何站了出来。 “昔年宗周攻灭殷商，分封诸侯，最后却落得诸侯混战。汉太祖高皇帝分封诸刘，不过四代人，也就闹出七国之乱。” “由此可见，即便是分封朝鲜，不许其内附，时间长了，也要生出事端。” 萧何举的这两个例子也是实实在在的，朝中大臣不好反驳，只好看向孔贞运，希望他站出来说话。 孔贞运也不负众望，他笑着说道：“萧大人此言有理，所以我早有想法，陛下分封大皇子为朝鲜国王之后，可在朝鲜国内行推恩之令。” “凡是朝鲜后妃所出之皇子，都可在朝鲜八道之内分到一块地盘，建立自己的亲王国。而他们的后裔，除长子继承王位之外，次子又可再分土地，建立郡王国。” “如此一来，最多三代人，这朝鲜便如同一盘散沙，绝对不会威胁到我大明的天下。” 朱由检听到这里，不由得高看了孔贞运一眼。 他本以为，这孔贞运也是个只会空谈孔孟的腐儒。 没想到他竟然还真考虑过，该如何处置朝鲜国。 朱由检不由叹气道：“孔爱卿，推恩令再好，也不如朝廷直辖要好啊。” 孔贞运见皇帝说的情真意切，愣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朝廷如果准许朝鲜内附，那大皇子该如何处置？” 听见孔贞运这么说，朱由检终于知道了他的想法。 原来他只是担心我立大皇子为太子。 朱由检笑着看向毛文龙：“此事毛少保早有腹案。” 听见这话，毛文龙一脸茫然。刚才孔贞运和萧何说的什么宗周啊，殷商之类的，他全都不懂，如同听天书一般。 所以早就开了小差，神游物外。 现在听皇帝突然叫他，好似被点了名的学生，虽然立刻紧绷了身体，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由检见状，轻笑道：“毛爱卿，前日你不是与我说过，要让大皇子在南洋另立一国的事情吗？” 毛文龙得了这个提醒，才反应过来。 他的笔杆子们当然也早就写了有关此事的折子，此刻他照本宣科，倒还是有模有样。 毛文龙说道：“昔日太伯贤德，推位让贤，避走江南，始有吴国……” 这奏折写的骈四俪六，过了许久才读完。 毛文龙读到后边，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念，甚至还念错了好几个字。 但孔贞运却听的有滋有味。 等毛文龙念完奏折，他冲着朱由检拱手道：“陛下之意，是在准许朝鲜内附之后，把大皇子封到南洋为王，正如当年太伯一般？” 太伯是周文王的叔叔，这王位本该是他的，但他主动逃到江南去，把王位留给姬昌。 而太伯到了江南后，收拢当地土着，建立吴国，也算一段佳话。 孔贞运知道皇帝不打算让大皇子继承大统，心中巨石马上落下。 他立刻说道：“既然如此，臣支持朝鲜内附。” 听到他的话，其他儒臣都傻了。 自家反对陛下的旗手人物，怎么也突然跳反？ 不过片刻之后，有心思活络之人，也转过弯来，听懂了陛下的意思，连忙跟着叩首。 “臣也支持朝鲜内附。” 朱由检听见越来越多的人支持，不由得露出微笑。 他开口道：“内附之事，终究还是要朝鲜臣民主动提出才是。” 听到这话，文武百官偷偷翻了个白眼。 皇帝这立牌坊的功夫，倒是愈发熟练了。 这会儿，孔贞运已经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站在支持内附的立场，开始为皇帝出谋划策。 孔贞运认真道：“若要让朝鲜内附，陛下当做到三点。” 朱由检微笑道：“朕愿闻其详。” 孔贞运说道：“这第一，是对朝鲜免税三年，以收人心。” 对新获得的领土免税，本就是惯常操作，何况大明现在也不太缺钱，所以朱由检直接点头。 “准了，说第二条。” 孔贞运拱手道：“这第二条，则是朝廷要把当地两班贵族，全数迁走，最好是迁到顺天附近。” 听了这话，朱由检还没有什么反应，萧何倒是立刻跳出来叫好。 “孔大人所言甚是，两班在朝鲜颇有影响力，不把他们迁移走，便是埋下了霍乱的种子。” 朱由检一愣，随即想到大汉朝就曾搞过陵邑制度。 大汉每有一个皇帝死去，就从全国迁移富户，让他们去给先帝守灵，一方面充实了关中人口，一方面又削弱了地方豪强。 大汉靠着这一招，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强盛。等汉元帝废除陵邑制以后，汉朝立刻就衰落下去。 现在孔贞运这个提议，与陵邑制极为类似，也难怪萧何拍手叫好。 朱由检道：“此条甚好。孔爱卿，这第三条又是什么呢？” 孔贞运正色道：“这第三条，便是新设立的朝鲜省，必须重新划界，把北边的山地，划拨给辽东。” 自从宋代以来，华夏的区划便热衷于搞犬牙交错。 说白了，就是一个省的险要关隘，必须划给临省。 这样，即便某省的封疆大吏想要造反，只要临省跟他不是一条心，那么这关隘便是他胸口的一把尖刀。 现在孔贞运要求把山地划出去，就是要最大限度的降低风险。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考场之外 听完孔贞运的第三条建议，朱由检满是笑意的点头。 “爱卿的建议都很好，你回去拟个具体的条陈，改日再交给朕。” 等孔贞运返回大臣的队列，朱由检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想法？” 百官们对视一眼，都默默不言。 前排的大臣是心情复杂，还在考虑朝鲜内附之后，对朝堂权力格局的改变。 毕竟凭空多了一个承宣布政使司，很多事情都要跟着改变。 而后排的小官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吃瓜。 他们根本看不懂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只好自己脑补。 等退朝之后，他们三三两两凑到一起。 “这孔大人一开始不是反对朝鲜内附吗，怎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又是那包打听，他听到这话，又开始胡编： “你哪里知道，这孔大人当年也曾游历朝鲜，与朝鲜不少贵人，也颇有渊源……” 他刚说的起劲，就看见正走过来的孔贞运，赶忙闭上嘴。 他自然喜欢胡吹，却没有找死的爱好。当面编排一位侍郎，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孔贞运倒是没在意这些，他满脑子都在想朝鲜内附的事情。 他那三条建议，大体上那么一说很容易，但要落到细则上，可就麻烦了。 然而千里之外的汉阳，朝鲜上层两班，可就更是心烦。 今日初一，正是科举大比开始的日子。 但考场外边，却差点上演全武行。 那些坚决反对内附的士子，提前换上白衣，表示自己的不满。 而那些早已打定主意要投靠到大明一边，支持朝鲜内附的士子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们心中甚至还有些窃喜：“有了这个表现的机会，来阁老看在眼里，也会记住我们这些人对大明的忠心。” 他也组成方阵，站到反对者的对面，和他们打起嘴仗。 双方各自引经据典，吵了许久，火气越来越大。 这时，朝鲜科举本身反倒不重要了。 谁都知道，如果自己这一方落败，就算高中进士，也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朝鲜不能内附，那么支持内附的士子最好的出路，就是跑路去大明。 而如果内附成功，这些反对者即便高中，也一定会被大明另眼看待，早晚被打发到边境上去吃苦。 所以双方各不相让，吵到最后，直接推搡起来。 两班上层的贵人们在远处看着，不由得摇头。 一位老者叹气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另一人赶忙劝道：“这都是大明不行王道，非要吞并我朝鲜，所以他们才不得已而为之。”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 过了一阵，才有人小声问道：“两方士子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要出面管一管？” 那老者摇头：“哼，现在士子打架，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内附论，这事情都是大明使者搞出来的，就算要管，也轮不到咱们来管。”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远方。 那里正是明使下榻的地方。 此时大明使团中，来宗道老神在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刘若宰却有些焦心。 他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进入官场才四年，养气的工夫还不到家。 何况现在马上就要开打的士子之中，许多都是他的好友，关心则乱。 于是刘若宰主动找到来宗道：“阁老，咱们是不是该派兵弹压，别让他们真的打起来？” “今日毕竟是大比之日，在孔圣人面前做出这些事情，实在是有辱斯文。” 来宗道摇头道：“依我看，倒是要让他们打一打才好。” 刘若宰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来宗道见状，笑着说道：“李朝立国二百多年，总还有些忠良死节之臣。借着这个机会，正好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两方士子一旦真的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之后，朝鲜各位大臣就必须选边站。 这倒确实是个分清敌我好方法。 但刘若宰还是迟疑道：“万一事情闹大了，那可怎么办？” 来宗道淡淡说道：“陛下派来一万陆军，怎么会把事情闹大。何况那些两班也该知道，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并不在考场外那些反对内附的士子身上，更不在这汉阳城内。” 刘若宰听完，不知想到什么，缓缓点头。 与此同时，考场外远处观看的两班们，见士子们终于动手开打，不由得连连叫好。 一人大笑道：“只要能狠狠地打掉那些卖国之人的威风，咱们朝鲜的国体，也就能保住了！” 听到他这天真的话，刚才叹气的老者一阵摇头。 旁人见状，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大人，您怎么闷闷不乐？莫非是觉得反对内附的士子，做的还不够好？” 老大人摇头：“他们做的已经够好了。咱们朝鲜武力一向不振，他们敢于出手，真的打一仗，已经算不错。” “我这摇头，只是在感叹，他们在做无用功啊。” “能决定咱们朝鲜国命运的人，在顺天。” “倘若咱们派去的使者，无法说动朝中大臣群起反对，最终让陛下改变主意。那么咱们朝鲜国的命运，便是注定的。” 此话一出，所有两班都沉默了。 大明这几年来的赫赫武功，早已彻底降服了朝鲜上下的人心。 现在那些士子还敢反对内附，无非是这话乃是来宗道放出的风声，而非皇帝的旨意。 倘若是朱由检亲自下旨，令朝鲜内附，那么这些士子恐怕就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在场众多两班的目光，不由得一起投向西方，那是顺天的方向。 他们都在心中祈祷，指望着大明的儒臣们能够发力，让朱由检收回成命。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考场外的战斗是愈演愈烈。 一开始双方还只是拳脚相加，结果有个小年轻，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杆木棍来打人，一下子就让局势升级。 双方各自抄起桌椅板凳，笤帚拖把之类，互相战作一团，颇有些斩木为旗的意思。 他们打着打着，来宗道也带着近卫来到附近，近距离观战。 眼见他们闹得实在太厉害，甚至已经有人被打翻在地。 来宗道才一挥手，让大明军队出动，把两方人各自看管起来。 随后，来宗道宣布本届科举先暂缓开始，接着，他让人传令给朝鲜各地大小官员，令他们到汉阳议事。 朝鲜官员知道这次议事没那么简单，恐怕是要人人过关，都要对内附的事情表态。 倘若支持内附，那就是卖国贼，要被人用骂名戳脊梁骨。但如果不支持，那么大明不高兴，就要物理上戳他们的脊梁骨。 朝鲜国的大臣们都两难，但又不能不去，于是一个个哭丧着脸进城。 倘若有不知道的人见了，恐怕还以为朝鲜闹了什么大灾荒呢。 第一百四十章 一锤定音 到初十这一天，朝鲜各道的大臣，都已经来到汉阳。 来宗道见时机成熟，立刻让所有大臣到宫殿中议事。 他坐在上垂手，用手轻轻地敲击着木桌，声音清脆，直传到众位大臣的耳朵里。 来宗道见他们都噤若寒蝉，心中微微一笑。 倘若这些人一过来就破口大骂，那么他倒还真不怎么好收场，场面也会很难看。 但现在他见这些大臣情绪都还算稳定，便也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道：“此次大比之时，参加考试的士子们竟然分成两股，互相斗殴，实在是不成体统。”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朝鲜大臣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茬。 心道：这大明阁老也太无耻，这些士子为什么打起来，你恐怕是最清楚的，现在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见他们都不说话，来宗道继续说道：“诸位，此次闹事的士子，都该如何处理啊，各位都来仔细说一说。” 他故意子啊“各位”二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要让所有人都发表看法。 场上沉默良久，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其中一派士子，是为了维护我朝鲜国体，才大打出手，依我看，不该对他们进行惩罚。” 来宗道抬眼看去，淡淡道：“这位大人出自安东金氏是吧？来人，记上他的名字。” 这位安东出身的两班闻言一愣，马上环顾四周，才看见角落里坐着几个文官，此刻正在用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一边写，一边还在看着自己。 这两班浑身一抖，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被人记下，而且可能还要连累家人，心中顿时后悔。 但来宗道却不给他吃后悔药的机会，立刻问向他身边的人。 “这位大人，应当是出自丰山洪氏吧？来，你也说说你的看法。” 被问话的那两班都快哭出声来，良久之后，他才诺诺道：“外臣……我……下官支持内附。” 来宗道淡淡道：“这位大人说的什么？你声音太小了，我有些听不清。” 那两班听完，想到自己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便破罐子破摔：“朝鲜内附，实在是利国利民，下官全力支持。” 来宗道马上点头：“好，好。” 他拍了一下手，开始对着下一个目标，继续询问。 如此一来，足足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宫殿中的朝鲜官员，都问了个遍。 总的来说，支持和反对的各占一半。 来宗道心中暗笑，有了这一半人的支持，他再组织人写劝进表，上书请求内附，这含金量便也足够。 自己组织了这么件事，定然立下大功。 来宗道的本官已经升到顶格，再想要进步，就只能去陪胡惟庸和蓝玉了。 但他对于爵位，却还有追求。 太祖当年规定，非军功不得封爵。不过后来开了口子，只要对社稷有大功，也可网开一面。 如果来宗道能推动朝鲜上下主动上书内附，这个功劳，足以让他封个侯爵了。 来宗道想到这里，心情极好。他看向殿中最后几个朝鲜官员。 这几人都是两班中最尊贵的几人，这些人肯定都是死硬的反内附派。 来宗道故意把他们留到最后，就是怕他们提前表态，会影响一些墙头草的态度。 但现在他觉得大局已定，便不再犹豫，直接走过去问道：“这几位两班，你们的态度又如何啊？”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想说话。 此时局势已经明朗，就算他们反对，也难以改变什么。 于是他们便起了跳反的心思。 这些两班上层一贯争权夺利，支持其他人反对内附，虽然名义上都是为了朝鲜的利益，但其实不过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特权。 现在见大局已定，他们反倒不想再反抗，生怕自己闹得过火，被来宗道记住，日后找他们的麻烦。 但这几人毕竟还要些脸面，就这么简单的跳反，面子上也不好看。 所以他们都想等着其他人先开口，自己跟随其后。 而来宗道见状，也不催促，反而是淡笑着看向他们。 沉默，瞬间笼罩了整个宫殿，最后这几位两班上层，心头的压力越来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人打马跑进来。 来宗道皱起眉头：“何人竟敢在王宫中骑马？” 朝鲜国王是大明册封的亲王，所以他的宫殿自然就是王宫。 但来宗道一见到那人，看见他身上的飞龙鱼服，知道是天子亲兵，便立刻换了颜色。 “不知是哪位锦衣卫大人当面？” 那锦衣卫翻身下马，笑着拱手：“来阁老太客气了，下官锦衣卫百户沈炼，这是陛下的圣旨，八百里加急，转交给阁老。” 来宗道听到这里，赶忙跪地接旨。 其他朝鲜大臣，也跟着跪迎。 沈炼举起圣旨，开始宣读：“诏曰，今闻朝鲜国内有内附之说，特令大学士来宗道细细探访，回来报给朕听，钦此。” 这诏书格式简单，内容也不复杂，但落在朝鲜两班的耳中，却好似一声惊雷。 “皇帝也支持内附？” 最后那几位没开口的两班，也瘫软下身体，这下朝鲜可真的是要完了。 圣旨中这么说，好比是一锤定音。 但他们立刻强行打起精神。 既然一切都不能挽回，那就该关心自家的利益了。 他们等来宗道接完圣旨之后，立刻山呼万岁，然后说道：“我等都支持内附。” 来宗道笑呵呵的看向他们：“诸位这话，都出自本心吗？” 那几人连连点头：“当然出自本心，大明直辖，对于我朝鲜百姓来说，犹如久旱逢甘霖啊。” 前日怒斥大明的老者，竟然也在其中，而且夸起大明来，还格外卖力。 “我等能成为大明子民，沐浴清化，这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听他们说的如此谄媚，那些发声反对内附的两班，立刻站出来呵斥他们。 “呸！你们这帮不要脸的，昨天是谁亲自过来劝我，让我去反对内附的？” 这几人眼见自己的老底要被揭开，赶忙可怜兮兮地看向来宗道，希望他能派出明国大兵，把这几人叉出去，给他们留一点脸面。 但来宗道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好似看戏一般。 来宗道自己虽然喜欢溜须拍马，但却也尊重忠贞之人。 这几个两班高层如此首鼠两端，他可是看不上的。让他们丢些脸面，来宗道没有心理负担，甚至觉得很有趣。 见来宗道不肯帮忙，那几个两班只好亲自开口，去和他们争吵。 几人越吵越凶，来宗道脸上却开始微笑。 他好似看见，这朝鲜的国运在这争吵声中，越来越淡薄，最终化作一缕青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十五省 来宗道压服众位两班高层之后，不敢耽搁，他怕夜长梦多，于是当场命人写下要求内附的文书，然后令诸人签上姓名。 这些两班高层虽然心中不忍，但形势比人强。他们抬眼看去，望向四周已经集合好的大明军队。 只好长叹一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分量就足够了。 但来宗道想把事情办的漂亮些，于是他又看向那些明确反对内附的两班。 来宗道微笑着说到：“本官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只要现在肯在这表文上签名，便可以既往不咎。” 这话当然不全对，他们既然反对过内附，又在最后时刻才签名，怎么可能不被另眼相看？ 但再怎么说，也比继续反对内附要好。 于是不少两班对视一眼，还是凑了过来，签上姓名。 剩下的那些死硬分子见状，不由得遮住眼睛，不忍再看。这么一搞，连带着那些已经签字之人，也开始小声啜泣。 不多时，该签完字的人，都已经签好，来宗道立刻命人把表文送去顺天。 此时，汉阳的天色也阴沉下来，飘落雨滴，似乎是呼应了场中两班的心情。 送信之人知道这表文事关重大，自己送的越快，路上越是辛苦，陛下知道后的赏赐也就越丰厚。 因此这人昼夜不停，短短六日，就把表文送回顺天。 朱由检得见表文，不由得大喜，他立刻召集群臣。 朱由检大笑道：“朝鲜内附之后，我大明便是两京一十五省了！” 大明本是两京一十三省。 自从大明征服蒙古之后，便在漠南新设一省，名曰云中布政使司。 这便是第十四省。 现在再加上朝鲜，可不就是十五个省了吗。 在场众位大臣闻言，也立刻拱手祝贺。 “我大明又得一省，全赖陛下盛德，吾皇万岁。” 朱由检笑着接受众臣的祝贺，过了一阵，他平复心情，认真说道： “这朝鲜的国名，乃是当年太祖洪武皇帝所赐，现在其国内附，当恢复昔日高丽之名。” 臣子对视一眼，倒没有什么异议。 当年永乐皇帝派兵进驻安南，在当地设省，也是取了古名，将其命名为交趾省。 今日朱由检这么做，倒也寻常。 见没人反对，朱由检看向孔贞运，说道：“孔爱卿，朕前日让你写的条陈，你写得怎样了？” 孔贞运站了出来，把自己总结的详细措施拿了出来，由太监转交给皇帝。 然后拱手道：“现在当务之急，第一是立刻在高丽全境免税三年，安抚百姓之心。第二是重开科举，以安士人之心。第三是改变高丽军队，以防小人作乱。” “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在完成这三条之后，从容再办。” 朱由检一边听着，一边仔细阅读这奏折。 这孔贞运果然花了心思，短短十日之间，写成的这奏折竟有万字之多。 朱由检看了个大概，连连点头道：“一切就依孔爱卿的意思。” “高丽科举，可先单独设立一个高丽榜，等数年之后高丽文风昌盛，再并入北榜。” 听到这话，大多数的大臣都没什么表示，都纷纷点头。 唯独萧何站了出来，开口问道：“陛下，那这高丽省的官员，该如何处置？” “原先李朝的官员，是要留任，还是迁走？这些官员原来的俸禄，又该如何界定？” 这花钱的事情，萧何可要问个清楚。 朱由检皱起眉头。这李氏朝鲜开国也有两百多年，冗官冗员的现象也极为严重。如果要养起这些冗官，朝廷的负担就很大了。 但如果不管，这些地方官员要是闹起来，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 于是他看向在场大臣，开口问道：“众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孔贞运笑着说道：“陛下，臣的奏折中已经写了办法。现在大明刚刚设立高丽省，倒不妨先养着这些人，照例给他们开俸禄。” “等几个月之后，局势稳定下来，陛下便把他们统统迁往顺天安置，但路上的费用却让他们自己负担。” “那些不能负担起路费的，或者不愿离开高丽的，朝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取消他们的官位，也就不必再发俸禄了。”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又看向萧何，开口问道：“萧爱卿，你的看法如何？” 萧何闻言，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发现开支还可承受，于是拱手道：“既然如此，臣也支持此事。” 朝臣达成一致之后，朱由检立刻命人下诏，准许朝鲜内附，设立高丽承宣布政使司。 等圣旨再传递到朝鲜时，大半个朝鲜，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对于最底层的百姓而言，这倒没有什么。 反正不管是哪家的国王或者天子在朝，他们的日子都差不多。 但大多数两班，以及朝鲜原来的官吏，都心中不安。 他们不仅是比平民们多了一分家国情怀，更是担忧自己的前途。 一时之间，朝鲜稍微有些地位的人，都人心惶惶，茫然地等待大明皇帝的诏书，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大明天子派往汉阳宣读圣旨的使者，必须庄重前来。 这事情事关重大，朱由检不仅是派了好几位大臣去宣读诏书，同时还另外从各地抽调了一千锦衣卫，令他们一起随行，彰显大明的气度。 另外，尽管朝鲜本来的官员都要留任，但大明也还要派去自己人，去接管一些重要职位。 所以朝廷又赶忙调集了一批官员，命他们跟着队伍一起到高丽去。 如此一来，宣旨的队伍就走不快了，一直走了一个月，才终于到达汉阳。 虽然传旨的队伍走的慢，但来宗道早已得了皇帝另外派出的特使，提前得知了圣旨的内容。 来宗道成竹在胸，但却没有走漏消息，只是命人修建一座高台和宫殿，准备迎接使团。 所以朝鲜上下，都被蒙在鼓里，眼巴巴地看着传旨的队伍走进汉阳。 有些李朝的遗老甚至还在做梦，指望朱由检回心转意，不会准许朝鲜内附。 但他们的希望，都被诏书破灭了。 传旨的大臣登上高台，威严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鲜内附，朕心甚安，今特令其改名为高丽……” 听到诏书内容的朝鲜上下，心中茫然。 这持续两百多年的李朝，就这么没了？ 有些人忍不住，不由得痛哭出来。 人群之中，早就有锦衣卫的探子，他们看到痛哭之人，虽没有马上冲过去拿下他们，但却把这些人的样貌都记住，以后要重点监视，防止他们闹出事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摸底高丽 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随着传旨使者进入高丽的那些大明官员，大多年纪不大，多半都是崇祯元年的恩科中高中进士的年轻人。 他们现在都是一脸兴奋。 “自安史之乱之后，大唐中衰，丢掉了渤海都督府，我中原历朝历代，便再没有直辖过高丽领地。” “没想到今日，我们竟然能见证此事。” 这些年轻官员一个个喜笑颜开，若不是他们见远处不少高丽人还在哭泣，气氛实在不对，他们恐怕立刻就要吟诗作赋起来。 但他们喜悦的心情，仍然让高丽人感受到了。 于是他们哭的反而更严重。 等诏书宣读完毕之后，来宗道找来几位两班代表，笑着对他们说道： “几位，上去领旨谢恩吧。” 几人对视一眼，明知道只要领旨，自己在高丽的名声，恐怕就要遗臭万年。 但他们知道现在可没有退缩的余地，于是硬着头皮上前接旨。 这时，他们反倒是成了大明最铁杆的支持者，都希望大明在高丽的统治，最好是一直维持下去。 不然大明一旦撤走，他们的子孙后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等仪式办完，李氏朝鲜在法统上就彻底灭亡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明的高丽承宣布政使司。 这名字虽然又臭又长，远不如高丽省那么顺口，但却是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制度，也没办法改。 即便是大明从上到下，都习惯了“省”这个称呼，甚至在普通的公文都直接使用。 但是到了官方场合，仍然只能用六个字的“承宣布政使司”。 新朝新气象，高丽省既然已经建立，这第一个问题，就是高丽榜。 大明原本的科举，不论是南榜还是北榜，到了会试这个阶段，都要到京城去考试。 而今年高丽榜的第一次科举，却显然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朱由检早就下令，让士子们就地考试。 等考完之后，考中的士子们单独进京，由皇帝举行殿试。 来宗道早就主持过崇祯元年的恩科，现在负责高丽榜，更是手到擒来。 不过十几天的工夫，他就选出百余人的贡士，带着他们进京。 随行带走的，还有李氏朝鲜多年来的档案文书。 等来宗道进京之后，朱由检立刻召见他。 朱由检道：“来爱卿，这次你的事情，办的漂亮的很啊。” 来宗道笑着回到：“全赖陛下洪福，老臣才能顺风顺水。” 他把功劳推到皇帝身上，显然是在拍马屁。 朱由检笑着说手，然后说道：“来爱卿，你推动高丽内附，立下大功，朕已经令有司拟旨，为你加太子少傅，荣禄大夫，封长白侯。” 来宗道听完，感激涕零。 那荣禄大夫的文散官，他倒是不在意。 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什么功劳也不立，等到退休致仕的时候，朝廷也会赐给他。 但这侯爵的含金量，可就太高了。 当年王阳明前后立下不少功劳，才封了个伯爵。 来宗道跪地：“臣领旨谢恩。臣以后一定为陛下尽心竭力，庶竭驽钝，报答陛下的厚恩。” 朱由检微微抬手，让他站起身来。 来宗道今年都六十岁了，而朱由检现在才二十岁。 就算来宗道像历史上的司马懿、德川家康一帮能活，顶多也就是再活十几年罢了。 无论如何也活不过朱由检。 所以朱由检对来宗道也十分放心，因此才给他封了个侯爵，一点也不怕他功高震主。 等来宗道起身之后，朱由检的心思转移到高丽省的事情上。 他开口问道：“爱卿这一路上应当是已经看过李朝留下的文书，不知现在这高丽，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多少矿藏？” 来宗道早知道皇帝肯定有此一问，所以早就做好了功课。 他认真说道：“这高丽人口，经历壬辰倭乱和数年前的黄台吉入侵，难以给出个准确数字。” “而且这高丽两班贵族势力很大，历来有把良民收为奴隶的现象，而这奴隶又不再统计之列。” “所以臣只能估算，这高丽人口大约有六七百万。” 听到这里，朱由检倒也不意外，他继续问道：“那高丽的土地和矿藏呢？” 来宗道回到：“回禀陛下，这高丽矿藏一向是掌握在两班手中，李朝的文书中没有记载，但据臣在高丽这几个月的探访，知道这高丽北方倒是有不少铜矿。” 朱由检听到这里，倒是有些心动。 此时虽然是大航海时代，中南美洲挖出来的金银，源源不断地流向大明。 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日常所用的钱，还是普通的铜板。 而华夏自古以来就缺铜，尤其是民间的地主一直有“藏铜”的现象，更是让大明缺乏铜钱。 倘若能得到高丽铜矿，倒是能缓解这个问题。 朱由检把这事记在心里。现在高丽初定，总还要顾及一些吃相。 等再过几个月，到时候再与他们计较。 这时，来宗道继续介绍到：“至于高丽的土地，则与大明制度不同，倒是与倭国颇为类似。他们不计算土地的面积，而是直接以产量来衡量土地优劣。” “高丽全国，现在约有七十万结的土地，也即每年能产粮一千四百万石，只有鼎盛时的四成。” 朱由检听完，倒是立刻理解了。 倭国衡量各大名的实力，依靠的不是他们占有多少土地，而是他们的土地上能产出多少粮食，也即石高。 像投靠大明的毛利氏，便号称七十万石大名。 而高丽的制度倒也类似，这所谓的“一结”，便是能产粮二十石的土地。 朱由检只是稍微一计算，就知道这数字肯定是有很大的水分。 来宗道估算高丽有六百多万人口，而他们的土地产粮才一千多万石，平均一人还不到三石粮食。 而且这粮食的大头，肯定还是让两班给消费掉了，普通百姓分到的粮食绝对更少，平均一人能有两石粮食，也就算是两班有良心。 而这点粮食，肯定是养不活一个人的。 所以高丽各地，一定有大量隐匿起来的田地，根本不给以前的李朝缴税。于是李朝的文书之中，也没有这些土地的记录。 但即便是隐藏的土地，这高丽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一定是极其难过的。 如果朱由检是个守成之君，他绝对会为此头疼。 吃不饱的百姓，可是造反的源泉。 但他恰好要对外移民扩张，这高丽百姓过得越差，就越是方便把他们迁走。 想到这里，朱由检脸上露出笑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均田还是兼并? 朱由检命太监招来朝中诸位大臣，一起商议高丽省之事。 他见众人到齐之后，开口说道：“来爱卿回京时，带回高丽的文书，朕看完之后，知道高丽有大量铜矿，只是归于两班之手。” “朕有意以高丽闲置土地，换取两班手里的铜矿，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听到皇帝的话，不少大臣当即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啊，现在李朝既然已经成为历史名词，两班也不必保留。等待高丽各地安稳下来之后，可以把他们手中的铜矿充公，到时候补偿一些银子就是，哪里能用土地来补偿？” 华夏历朝历代，开国之后都要总结前一个朝代的经验，尽力避免重蹈覆辙。 大宋总结李唐经验，于是严格打压武人地位，重文轻武。 而大明总结了大宋的经验，便严格的抑制兼并。 虽然在实际操作中，总是会出问题，最后还是会出现大地主，各家王府的土地也越来越多。 但是在国家层面，却一直是反对兼并的。 所以这些大臣听完皇帝的提议，立刻便站了出来。 另一位老臣高声说道：“陛下，高丽土地本就已经十分集中，倘若再让两班占有土地，高丽那普通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朱由检听完，微微摇头。 萧何见状，微笑着站了出来。 他也看过了来宗道带回来的文书，也算是对高丽极其了解，而且他也早就跟朱由检通过气，知道了皇帝的心意。 所以他主动开口，朗声说道：“李朝鼎盛之时，登记在册的土地也就一百七十余万结，即便考虑到瞒报的土地，这高丽全省的粮食产量，也不会超过两百万结，也就是四千万石。” “这些粮食就算完全平分给高丽的六百多万百姓，一人也就是六石左右。这个数字，现在看来虽然还不错。” “但等数十年后，高丽人口恢复到千万的水平，那么到时候一人也就只有三石，顶多也就是温饱罢了。” 听到这话，那老大臣一阵摇头：“能管上几十年的太平，就已经很不错了。” 朱由检闻言，不由得摇头。这大明的官员之中，这样得过且过的人就是太多了。 其实不仅是大明，历朝历代也都是如此，凡事只求把眼下糊弄过去。 萧何这时主动开口道：“您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那老臣没好气的说道：“我这话哪里错了？如果平分田地，这高丽百姓，保准立刻变成我大明的顺民，而且还能安稳上几十年。” “可若是用土地换两班手里的铜矿，这高丽恐怕瞬间就要乱起来，连几十年的安稳都没有！” 听到这老臣的话，在场的大臣们都纷纷点头。这些人在中进士之后，不管本人是清廉还是贪污，他们家里都有大量百姓投献的田地。 按理说，他们应当是支持土地兼并的。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他们不仅反对兼并，反而一个个都是平均地权的支持者。 朱由检默默想到：这大概就是儒家的好处，虽然很难教育出真君子，顶多是培养伪君子。 但真君子本就罕见。 能教育处一帮伪君子，让他们在场面上保留一些底线，就已经是万民之福了。 但现在的朱由检，就是不想让高丽百姓享受福气。 要是他们有了福气，那谁还肯下南洋？ 于是他挥手止住了萧何，强硬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此话出口，文官不好反驳，只是一阵摇头。 而萧何与来宗道对视一眼，也略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俩人悄悄商议过，已经想出了说服其他大臣接受此事的说辞。 没想到皇帝竟然懒得和他们辩论，直接强行通过。 等散朝之后，萧何找到来宗道，一脸无奈道：“陛下还真是乾纲独断啊。” 来宗道小声说道：“当年陛下刚一登基，就先后把东林党和阉党给灭了，然后又孤注一掷，让孙承宗带着十万大军去收复广宁。这哪一件事，是软弱之君能做成的？” 萧何听完，轻轻点头道：“只是这样一来，朝中大臣总会有不满的。” 来宗道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 “他们爱怎样想就怎么想呗，当年太祖皇帝在时，朝臣岂不是更不满？” 洪武皇帝用几场大案，把满朝上下杀得人头滚滚，所以来宗道才有此一说。 萧何听到这话，连忙摆手：“来大人，太祖皇帝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妄议啊。” 来宗道笑着摇头。 他年纪已经很大，子孙又不成器，所以不仅是皇帝对他放心，他自己也知道皇帝对他放心，因此说话便没什么忌讳。 来宗道一边摇头，一边认真分析道：“这崇祯元年恩科考出来的进士，经过这三年多的历练，已经在官场上大放异彩。” “只要再过几年，便可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到时候，现在这些不满的大臣，就只能靠边站了。” 这一届恩科之中，混的最好的，当然就是在杭州当知府的魏藻德。 来宗道与魏藻德的关系本来还不错，但自从他发现这小子隐隐有另立门户的态势之后，便逐渐与他疏远，转而培养起刘若宰。 这次高丽内附，来宗道在报告里给刘若宰记了一大功，于是朱由检御笔朱批，让他当了汉阳府的知府，已经隐隐能和魏藻德分庭抗礼。 有了这两人做旗帜人物，崇祯元年戊辰科，倒还真是前途无限。 萧何想到这里，一阵点头。 萧何虽然已经被招聘了四年多，但脑子里总是隐隐忘记科举制的特点。 现在经来宗道的提示，他终于反应过来，于是心头一松。 “想来陛下是早就想到这一点，所以才对朝中的老臣没什么好脸色。” 第二日朝会，朱由检强行下令，用高丽的耕田，换取两班手中的铜矿。 朝中大臣虽然还是有人反对，但是有萧何与来宗道的支持，朱由检的命令还是被通过了。 大臣们气苦，互相对视一眼，都低着头不说话。 心中却一阵嘀咕： 这大明才刚安分了几日，皇帝就又别出心裁，在高丽大搞兼并，这可真是…… 有人甚至想要站出来，当面批判一下皇帝陛下。 但他们思索良久，脑海中浮现起当年东林党的下场，于是又悄悄收回脚步。 眼见朝堂上逐渐安静下来，朱由检脸色一沉。 这帮大臣，真是会给自己拖后腿。 朱由检刚要挥手，令小太监宣布退朝。 就见一个传令兵匆匆跑进大殿，背上还挂着一张红幅。 “陛下，大捷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西域都护府 听到传令兵的话，朱由检心中已经隐约知道，应该是大明派往中亚的远征军，已经获得大胜。 但他还是开口问道：“何处大胜？” 果然，那传令兵说道：“陛下，是西域大胜！郭将军领蒙古与汉兵十余万，出中亚，与三万罗刹兵交战，几乎将其全歼。” “中亚那哈萨克汗见了，吓得两股战战，主动向郭将军投降，又向我大明称臣。” “而后，郭将军统合哈萨克各部牧民，兵力直逼二十万，挥师北上，攻下了罗刹人的秋明城。” “现在，整个乌拉尔山以东的罗刹地盘，都已纳入我大明的版图。” 朱由检听完，满脸兴奋，立刻让人把捷报拿来，仔细观看。 而大殿中的文武百官，神态各有不同。 凡是武将，都为这场大胜而高兴，但又略微有些遗憾。 早知道罗刹人只有三万人马，而哈萨克又是个软柿子，他们该主动请缨的。现在平白让郭靖捡了个便宜。 而文官们则一脸无语。他们本来还在心里编排皇帝，没想到转头就被打脸。 有人在心里庆幸：幸好刚才我忍住了当面指责陛下的想法，不然现在岂不是要丢人现眼？ 这时，孙承宗站了出来。 虽然在平定建奴之后，他就逐渐边缘化。但他毕竟立有大功，而且资历很老，因此他现在仍旧是武官的领袖。 他主动站出，向陛下朝拜到：“臣为陛下贺喜，今日我大明重新夺回西域，真真是治隆唐宋。” 其他武将也跟着恭贺道：“陛下开疆拓土，臣等为陛下贺。” 文官们见状，也只得不情愿地跟着出来贺喜。 朱由检喜上眉梢。 他命人拿出大明地图，当众端起御笔，在大明西边的广大领土上，染上红色。 这御笔好似尖刀，在大片领土上留下红色的烙印。 前排几位文官见了，心头不由得一惊，仿佛看到了战场上的血迹。 于是其中一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我大明占了哈萨克就算了，但不当占有秋明城，更不该占有那罗刹国的土地。” 听到这话，朱由检皱起眉头。 而武将们更是恼怒，孙承宗说道：“我大明将士夺下的土地，你怎么一张空口，就要归还那罗刹？” 那文官叩首道：“陛下，臣早就听说罗刹也是泰西大国，带甲数十万，我大明占了他们大片土地，这罗刹岂能善罢甘休？” “一旦两国开战，那前线将士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朱由检听到这话，挥手止住了要反驳此人的孙承宗。 朱由检看着那文官，冷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念杜工部的兵车行了？” 在场的文官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听了皇帝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他赶忙跪下磕头。 “臣不敢诅咒大明，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兵车行里有一句“边庭流血成海水”，正与血流成河相对。 这句诗本身只是反战，另外顶多是在讽刺皇帝好大喜功。 即便这文官引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 但此诗的背景，却是唐军明明前线大败，但却仍然粉饰太平，宣传是大胜，然后强拉壮丁，去填补军中空缺。 所以朱由检点出这首诗来，那文官当然要立刻认罪，不然就是承认自己在阴阳怪气，怀疑这前线大胜的战报是假的。 欺君罔上是死罪，怀疑皇帝撒谎，也是死罪。 那文官连连磕头道： “我大明天下无敌，郭将军百战百胜，他绝不是鲜于仲通之辈！我军此战一定是大获全胜！” 朱由检听到这话，才收起冷笑，淡淡道：“退下吧。” 那文官后背上早就下的心惊胆战，听到皇帝的话，如蒙大赦，赶忙退到人堆之中。 等他站定，才发觉自己后背上竟然已经流出大量汗液，把朝服都浸湿了。 他偷偷叹了口，心道：这陛下的威势是越来越盛了，只是冷笑一下，就差点把我吓死。 见那文官退下，朱由检走回龙椅，开口问道：“今日我大明重新夺回西域，朕欲效法汉唐故事，设立西域都护府，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武将们拍手叫好，而且一个个跃跃欲试，都打算去西域。 虽然这都护的位置，他们肯定是抢不过郭靖。 但他长史、参军的位置，他们却可以争上一争。 而文官们则无精打采，唯独孔贞运突然眼前一亮。 他是孔子后裔，对这制度最为敏感，孔贞运一步跨出，冲着朱由检问道： “陛下，这西域都护府，是大明的官署，还是大蒙古国的地盘？” 他们这些人，对于皇帝兼任蒙古大汗，一直颇有微词。 但皇帝却一意孤行，而且重用蒙古军队，他们也无可奈何。 现在这西域的地盘，主要是蒙古军队打下，如果陛下设立一个以汉官为主体的西域都护府，莫非意味着陛下终于“回归正道”，要放弃蒙古人？ 孔贞运一脸兴奋地看向朱由检。 但朱由检轻轻摇头道：“西域都护府与哈萨克汗国并立，西域都护府即是大明官衙，哈萨克汗国就是大蒙古的地盘。” 听到这话，孔贞运略微有些失望。 朱由检也清楚他的意思，他想起这孔贞运在建立高丽省的事情中，刚刚立下大功。 于是笑着解释道：“中亚地域广大，大多还是蒙古人的地盘，倘若只有汉人的都护府，而无蒙古人的汗国，那么必然生乱。” 孔贞运听完，只好点头。 皇帝都这么和颜悦色，他可不能给脸不要脸。 朱由检见没人反对，便正式下旨，建立西域都护府。 随后，他又令户部出银送往西域，作为赏银。同时，兵部也要再调拨人马，增强郭靖手中的兵力。 朱由检虽然驳斥了刚才文官的批判，但他却知道，那文官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罗刹人绝不会白白看着乌拉尔山以东的地盘，就那么被大明一口吞下。他们是一定要派兵来争的。 如果不给郭靖增兵，那么这一仗可没那么好打。 毛文龙当即接旨。 自从重新得了皇帝信任之后，他便回到朝堂，继续当他的兵部尚书。 现在得了皇帝的命令，毛文龙心里想着的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生怕把事情办差了，于是动用一切关系和手段，去调动人马。 在大明的军队这边，有了皇帝的圣旨，自然是没人敢马虎，都从自己部队中抽调精锐，交到兵部手中。 但蒙古各部和建奴那里，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这些部落虽然早被大明征服，大明也派了些官员去改编他们。 但是随着大军西征，那些比较听话的青壮都跟着大军西进，大明对于各部的控制实际上是下降了。 虽然各部绝对不敢扯起反旗，但对大明的命令阴奉阳违，不肯派壮丁到前线，却是很有可能的。 毛文龙不敢赌各部首领的良心，于是派人请托到后宫里面的海兰珠头上。 海兰珠自己是科尔沁部出身的蒙古人，她妹妹又是建奴部黄台吉的遗孀，后来又跟多尔衮不清不楚。 若是能走通她的路子，那么蒙古各部和建奴部，一定会全力以赴，保质保量的派出援兵。 海兰珠接到这消息，眼珠一转，命人请来赵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宫也有算计 海兰珠看着缓缓走来的赵敏，笑着起身相迎。 虽然海兰珠入宫很早，但却远不如赵敏受宠。朱由检格外愿意找赵敏来学蒙古话。 海兰珠笑着说道：“赵妹妹近日可好？” 赵敏淡笑着回应：“海姐姐今天怎么想起找我聊天。” 海兰珠摇头道：“妹妹难道没听说朝堂上的事情吗，听说大皇子竟要被发配到南洋去。” 朝廷上的决议明明是让他另开一国，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如何传的，竟然传承了发配。 赵敏摇头道：“海姐姐你大概是听错了，据我所知，他到底有个亲王的封号，只是这封国远了一些。” 听了这话，海兰珠的脸色仍是阴沉，她叹气道：“那朝鲜臣服大明二百余年，最底层的百姓暂且不论，上层的王族及各路大臣，全都是人均精明，熟读儒家典籍。” “大明朝臣连朝鲜妃子所出的皇子，都容忍不下，要将他远远赶走，日后你我又若生出皇子，又该如何自处？” 赵敏听到这话，心里颇有些烦躁：这女人好生麻烦，自己还没有生出孩子来，居然就想着以后争皇位的事情了。 对赵敏来说，她倒宁可自己去争个皇位来，当然看不上海兰珠这些小算计。 但大明后宫之中，平日也就这海兰珠与她相熟，所以赵敏也不好直接撕破脸。 她轻声安慰道：“姐姐不必担忧，你毕竟是科尔沁部出身，娘家有这个势力，日后你的孩子如果出生，绝不会被轻易打发的。” 海兰珠还是不放心。 “陛下修改祖制，断了各王府的俸禄，日后这宗室的日子，眼看着是越来越不好过，我听说南边的宗室为了搞钱，甚至还要组织商队去跑海贸。” “所以即便是得了亲王的位置，以后恐怕也没有好日子过。” 赵敏听到这些，颇有些不耐烦：“海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要说起军国大事，谈起怎么收拾不听话的民间势力，赵敏自然精力十足，讨论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厌烦。 但说起这些后宫的事情，她就没有任何耐心了。 海兰珠全然没有察觉赵敏的态度已经改变，继续说道： “我的想法，是想让陛下把蒙古大汗的封号，封给你我所出的皇子，如此一来，他们以后便有保障了。” 赵敏听完，偷偷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想到：这女人白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怎么却这么蠢。 这蒙古大可汗的称号，是大明皇帝掌控草原的关键，哪里会轻易放出去。 如果是几年前，大明军队刚征服草原那会儿，朝堂上的官员们还不能接受大明皇帝当大可汗，对此十分反对。 那时候提出这个建议，或许还能有人支持。 但经历这几年的时间，大明享受到了草原太平无事的好处之后。 尤其是大明用蒙古为主力的西征军，收复西域之后。 现在就算是朱由检主动要放弃这腾格里大汗的称号，那些朝臣也不会同意的。 日后这蒙古大汗的位置，只能跟着大明皇帝的位置绑死在一起，代代相传，绝没有再流入旁系的可能。 因此这海兰珠的想法，完全是异想天开。 赵敏心道：何况我与你非亲非故，这蒙古大汗的位置却只有一个，到时候要怎么分？ 见赵敏不说话，海兰珠似乎也自知失言，转而说道：“即便是不能得到蒙古大汗的位置，那么分到个可汗的位置也不错。” “当年成吉思汗不也封了四大汗国嘛。” 听到这话，赵敏倒是来了精神。 此时科技并不发达，消息传递速度的上限，就是八百里加急，而这个速度还只是理论上限，只能在内陆驿站发达的地方，才能达到。 若是在深山、草原之上，一天顶多也就传个三四百里。大多数情况下，甚至只有一二百里。 对于幅员万里的大国来说，一个消息从国都传递到边疆，足足需要数个月的时间。 当年成吉思汗便是有感于此，才在西边分封了四个兀鲁思，也即四大汗国。 现在大明在西边的疆域，虽然还没有成吉思汗晚年的规模，但也相差不远。 日后大明统治起来，一定也会遇到当年蒙古人所遇到的问题，所以说动皇帝在西域分封几个汗国，到也不是痴人说梦。 赵敏细细思考起来： “皇帝既然肯让那李华梅去江南组建舰队，便是不介意后宫的妃子抛头露面，我若是提出建议，让大明分封兀鲁思。” “而那兀鲁思若要设立，总要做些准备工作。到时候，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去西域做出一番事业来。” “只是这么好的建议，我自己怎么没能想到？莫非真是在这后宫里呆久了……” 赵敏想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然后轻轻点头道：“海姐姐这话颇有道理，待我找个机会，便告诉皇帝。” 海兰珠听到这话，心中放下一块石头。 她虽然不知道赵敏的来历，但却知道陛下跟她更亲近一些，也喜欢去听她的蒙古语小课堂。 若是赵敏肯开口，这事情的成功率，自然要大大增加。 于是她赶忙道谢，赵敏不以为意的挥手。 几天之后，朱由检又到后宫，赵敏找了个机会，把这事说了。 朱由检听完，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他到大明已经快五年的工夫，不仅是他大大地改变了大明，大明也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他。 如果是几年前，他听到这个建议，只会想到是否有利于国家，但现在他听完之后，心中瞬间闪过了“宫斗”二字。 朱由检淡淡道：“既然要分封汗国，这汗国的可汗，要从何而来啊？莫不是要从此次西征有功之人当中，挑一个出来？” 赵敏格格笑了起来：“陛下广有四海，多纳几个蒙古妃子，生出几个皇帝出来，那些汗国岂不是就有可汗了？” 听到这话，朱由检反而迟疑起来。他本以为赵敏提出这建议，是为了宫斗海兰珠。 此次大明西征之中，科尔沁部的军队立下不少功劳。 于是朝中有人建议，不如干脆把科尔沁部迁移到西域去，同时再封海兰珠当贵妃，安抚科尔沁部的人心。 朱由检以为赵敏这话，是想让自己忌惮科尔沁部和海兰珠，但现在一听，却好似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迟疑道：“敏敏，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 赵敏听完，认真看了朱由检一眼，见他确实没有生气。她转念一想，皇帝虽然颇为花心，爱好广泛，今日学蒙语，明日学朝语，后日学游泳，但对她确实极为坦荡，有话直说。 于是赵敏叹道：“皇帝，我只是在宫中呆的烦闷，有心去西域做一番事业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任监军 朱由检听到这里，认真地看了一眼赵敏，心中倒是立刻信了这个说辞。 赵敏本就是生在元末乱世，胸中有雄才大略，有这么个想法，倒也是寻常。 朱由检心思电转，皱眉沉思。 赵敏见状，一颗心提了起来，生怕皇帝驳回她的想法。 她现在可没有阿大阿二、玄冥二老这些手下，朱由检也不是优柔寡断的张无忌。 若是朱由检不肯让她出宫，她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宫中。 赵敏一双美目落在皇帝身上。 朱由检察觉到这点，心中一叹，笑着说道：“敏敏既然想出宫转一转，我当然不会阻拦。” 赵敏欢呼一声，拉住朱由检的手摇晃道：“皇帝哥哥对我真是太好了。” 朱由检摇头道：“你要出宫可以，但却不能以皇妃的身份行动，西域毕竟不同与大明。” 赵敏闻言，轻轻点头道：“这有何难，我只需女扮男装就是。” 赵敏转身走回内间，不多时便换了一身男装，也不知她是从何处找来，到还挺合身的。 朱由检眉头一挑：“单单换了男装却还不够，你还得再找个合适的身份。” 赵敏笑道：“大明宗室众多，我自称是你们朱家的后裔就是。” 她说道这里，不由得想起按照此时大明的规矩，她本就该叫朱赵氏，脸上不由得一红。 朱由检摇头道：“自从前几年，我用福王逆案收拾了各大亲王，这大明宗室的名头就不好用了，何况你要到西域去，自然要借助远征军的威势。” “他们要么就是蒙古军队，要么就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骄兵悍将，可不会把大明宗室放在眼里。” 赵敏一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帝哥哥你到底要我怎样？” 朱由检见她有些急了，赶忙安抚起来。 他眼珠一转，口中说道：“不如你就装作我身边小太监，大明派太监出去监军，也是祖制。” 赵敏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她可不愿意装作太监，但她见皇帝态度坚决，也只好点头。 “既然皇帝哥哥这么说了，敏敏答应就是。” 朱由检听完，笑着说道：“敏敏出宫，该起一个化名，不如就叫……小桂子，如何？” 赵敏当然不知道这名字背后的意思，苦着一张脸道：“这名字太难听了，还不如叫绿柳呢。” 朱由检听到绿柳二字，想起绿柳山庄来，心道：这赵敏还真是喜欢柳树。 但他摇头说道：“宫中的太监，怎会起绿柳这名字。” 赵敏听完，还是摇头：“不叫绿柳也行，总之是不能叫小桂子，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朱由检嘿嘿一笑，想了一下，才认真说道：“这几年曹化淳颇得我的信任，在宫中认了好几个干儿子。你便借着这个身份，化名曹敏就是。” 赵敏听完，虽然心中还是不太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 “全听皇帝哥哥的安排。” 想到赵敏即将远走，朱由检颇有些不舍，当晚狠狠地复习了蒙古语。 第二日一早，他走出后宫，突然想到了江南的李华梅。 朱由检心道：华梅到江南已经数月，也不知道这南洋舰队的事情，经办的怎么样了。 他又想到，这赵敏伪装的身份，是曹化淳的干儿子，最好也跟他说上一声，免得闹出什么误会。 于是朱由检命人传信到江南。 此时大明虽然已经废除了漕运，所有漕粮都改走海路，但大运河这上千年的商路，也不会一下子就断绝了。 信使坐船，经由大运河南下，不过十余日便到了杭州，找到城中的李华梅和曹化淳。 曹化淳接到信后，心中先是一喜。 “我本就搭上了李华梅的大腿，现在赵敏既然装作我的干儿子，这也是一份因果，以后我也能走通她的路子。” “从此我便有了两条退路，这可就稳如泰山了！” 曹化淳心中正高兴，突然往深处一想，身上突然冒出冷汗。 自己这几年颇受皇帝重用，一手管着锦衣卫，又在宫中收了不少干儿子。 虽然自己极为忠心，但陛下会怎么想？ 现在陛下让赵敏冒充自己的干儿子，是不是敲打一下自己，表示自己的干儿子太多了？ 也不由得曹化淳不多想。 上一个喜欢收干儿子的魏忠贤，可才刚死没几年呢。 曹化淳心中起了这个想法，立刻回忆这几年的行为，是越想越心惊。 “看来我这几年做的事情，倒还真有不少逾越的地方，陛下哪天要是翻旧账，我可过不了关！” 曹化淳想到这里，哪里还敢高兴，连忙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交给那传信的太监。 “你立刻回京，禀报陛下，就说老奴在江南帮着李妃经办海军之中，倒是犯了不少错误，请陛下责罚。” “至于赵妃西行之事……” 曹化淳指向那玉佩，开口说道：“这玉佩我随身携带，锦衣卫上下都见过它，只要让赵妃随身携带，到了西域之后，当地锦衣卫自然会认下她的身份。” 那使者连连点头，但还是说道： “曹公公，陛下还让我拜见李妃。” 曹化淳连连点头，领着那使者去见李华梅。 此时李华梅并不在杭州，而是到了宁波。 当初定制的海船，虽然没有全部造好，但却已经交付了两艘。 李华梅得到消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便立刻赶到海边。 使者跟着曹化淳出发，等到了宁波的港口，才见到李华梅的身影。 只见她正跟船厂老板商量着什么。 使者刚想行礼，就被曹化淳拦下。 曹化淳小声道：“那船厂老板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只当我们是哪家王府的人。你莫要行礼，以免让他认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使者听完，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不行礼，而冒犯了李华梅，但他见曹化淳说的认真，也只好照办。 只是略微拱手，对着李华梅道：“见过贵人。” 李华梅轻轻点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上船出海的念头，哪里顾得上使者的礼节是否到位。 在陆地上这几个月，可是把她憋坏了。 那使者见李华梅没有追究，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小心赔笑，但又不敢让船厂老板看出自己的恭敬态度。 于是侧着头说道：“贵人，咱家主子让我来问话，不知道事情办的是否顺利？” 第一百四十七章 舰队之始 李华梅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万事开头难，现在我们只有这新船两艘，水手却还不足。” 船厂老板在一旁听着，立刻插话道：“您也别太着急，最近这两年，不少王府都组建自己的商船队伍，水手供不应求，确实没那么好找。” “但咱们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只要先花大价钱挖些老水手，然后以老带新。那要不了多长时间，也能搞得有模有样。” 李华梅轻轻点头，这些事情不用船厂老板说，她也十分清楚。 她写往倭国的信件，已经得到回复。 司马懿虽然也知道，自己要是敢招募水手交由李华梅使用，是犯忌讳的事情，但却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 于是他折中一下，把信件转交给毛利秀元，经由他的手去做这件事，算是减轻一点儿自己的麻烦。 这毛利秀元不知道李华梅的身份，只以为大明那个水师将军，要招募一些水兵，所以他也不太上心。 于是他给南边的萨摩藩下令，让他们送来一些水手。 萨摩藩没办法继续推辞，只要从自家商船里抽了几百个水手，送到宁波。 倒了这么多次手之后，李华梅得到的水手数量，自然与她当初所想的数额，相差甚远。 但有的用，总比没得用要好。有了这几百个水手，最起码能把眼前这两艘大船开动起来。 李华梅恨不得立刻出海，于是便开口道：“老板，最近这宁波外海，情况如何？” 倘若外海十分太平，没有什么海盗，她就要扬帆出海了。 船厂老板笑着说道：“自从这郑大官……不对，现在该叫郑提督了。自从郑提督受了招安之后，他又拉了不少昔日的老兄弟，一起加入大明的海军，吃上了皇粮。” “从那以后，南洋那边倒还是有些海盗在拦路，但咱们这周围，倒真称得上是太平盛世，几乎没有海盗。” 船厂老板这话不假，但却还有下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不是海盗数量减少，现在各亲王组建的那些商队，恐怕根本赚不到钱，只能是成为行走的肥羊。 但这船厂老板把李华梅也看做是某家王府的王妃，所以他当然不会说出这句话。 其实李华梅也是提督出身，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懒得计较这些。 她听到宁波外海极为平静，立刻就带着那几百倭国水手上船，要出海转上一圈。 曹化淳见状，便要拦住她：“贵人，那些水手都是倭人，未必熟悉我的大明的船只，现在就直接带他们出海，恐怕会出什么意外啊。” 李华梅笑着摇头：“海上的事情，你哪里有我懂？放心，我既然敢出海，就是有把握。” 曹化淳还要再劝，却被李华梅直接拦下，让他不要再说。 至于李华梅自己，则跟着倭人水手上了船。 曹化淳用担忧的目光看去，生怕李华梅出了什么意外。但片刻之后他就放下心来。 李华梅果然是胸有成竹，指挥那些倭人水手有模有样，把船开了出去。 这时，一旁站着的船厂老板反倒皱起眉头。 他当然看出，李华梅带上船的水手都是倭人。 他在心里一阵嘀咕，开始怀疑起李华梅的真实身份： “我大明虽然令倭国称臣，但一般倭人却不能随意来到大明，需要经过毛利幕府和司马大人的双重允许。” “而这位，一下子就拉出几百个倭人……” “北方到底哪个王府，有这么大的能量？” 船厂老板百思不得其解，他有心打听，于是对着一旁的曹化淳说道： “老哥儿，你给我交个底，你们到底是哪家王府？莫非是汉中的端王府？” 万历皇帝生了八个儿子，三个早夭，只有五个长到成年。 老大自然就是光宗皇帝，也即朱由校和朱由检的老爹。 剩下四个之中，两个分封在北方，两个分封在南方。 北方的两个亲王，其中之一就是福王，现在福王已经被朱由检亲自下令圈禁。 那么这船厂老板的目光，自然就投到了另一个亲王，端王的头上。 船厂老板心道：端王已经六十多岁，这位李华梅应当不是他的妃子，但端王却有好几个儿子呢。 曹化淳听到老板的问话，连连摇头：“我们可不是端王藩的。” 船厂老板听完，继续追问道：“老哥儿，那些王府做商船的买卖，已经有两三年了，这陛下都没有追究过，想来是没放在心上，你们也不必担心，直接给我交个底吧。” 曹化淳摇头道：“你问的那么详细干嘛，我们又没有短了你的银子。” 船厂老板见曹化淳迟迟不肯交底，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得一愣。 他小声问道：“老兄，你家的本主，莫非是福王家里那位？” 虽然福王已经被朱由检圈禁，但他却还有个儿子，名叫朱由崧。 朱由检圈禁福王时，想起这朱由崧历史上是南明的皇帝，于是便抬了一手，没有把他一起圈禁起来，而是另外封了个郡王，安置在顺天。 听到船厂老板的话，曹化淳一脸无语。 那朱由崧他也见过，每日呆在十王宅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皇帝的忌惮，轻易都不敢出门。 这样一人，哪里敢派人出来跑商？ 曹化淳撇了下嘴：“你别猜了，我们也不是福王家的。” 船厂老板见曹化淳言语之中，对福王并不怎么恭敬，于是便出了一口气。 最是无情帝王家。虽然皇帝现在只是把福王圈禁，但说不定哪天一个生气，就命人把福王拉出去砍了。 自己若是跟福王府扯上关系，到时候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但这船厂老板还是疑惑，眼前这几人既不是端王藩，又不是福王府，那么他们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神通，能搞来几百个倭人水手？ 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李华梅和曹化淳的底细。 又过了几个时辰，眼看就要退潮，李华梅过足了瘾头，命倭人水手把船开回码头。 她一个跨步跳下船帮，飒爽道：“老板，你这船倒是不错，确实是用心了。” 船厂老板虽然还不知道她的底细，但仍不敢怠慢，赔笑道：“为贵人办事，哪里敢不用心。” 李华梅看了一眼曹化淳，淡淡道：“看赏。”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李华梅被曹化淳伺候时间长了，举手投足越发有气度。 这“看赏”二字一说出口，曹化淳立刻摸出几个金叶子，赏给船厂老板。 老板得了赏赐，更是小心讨好李华梅。 关于她们身份的事情，却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南海扬帆 当晚，李华梅直接住在船上，她命人把行礼和一应器具，也都挪到船上来，直接在船上过夜。 曹化淳没有办法，只好陪着她一起上船。他虽然也坐过船只，但仍然十分不习惯。 南人乘船北人骑马，曹化淳一个津门人，当然也不适应船上生活。 第二天一早，曹化淳顶着黑眼圈，送那使者返回顺天。 等到他返回船上时，只见李华梅已经意气风发地站在船头，开始交代事情。而船尾处，却已经站了一堆人， 昨日，李华梅请船厂老板出面，帮忙招募一批新人，到船上做工。 船厂老板笑着答应，办事也极为利落，不过一个晚上的工夫，就招来了两百多人，送到船上。 这些人站在站在船尾处，就要上船。 曹化淳赶忙带人过去，先把这些人拦下。 这些人不知底细，万一冲撞了李华梅，他岂不是犯下大错？ 曹化淳有心询问一下他们，但这些人刚一开口，他头就大了。 这些人说的话，他竟然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鸡同鸭讲，过了好半天，曹化淳也没问清他们的底细。 还是李华梅亲自走了过来，听了几句之后，才笑着说道：“不怪你听不懂，这些人都是船厂从闽地招来的新人。” 曹化淳茫然道：“他们这口音倒也奇怪，我竟然听不懂一个字。” 李华梅笑着摇头，并不解释，只是把他们安排到船只各处。 曹化淳心中疑惑，命人找来闽籍的锦衣卫，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闽人方言确实难懂。 曹化淳轻轻点头，随口问道：“这船厂老板怎么不从南直隶招人，反而舍近求全，从闽地拉来这二百多人？” 听到这话，那锦衣卫不由得诉苦。 原来，随着漕赋被废，两江的百姓日子好过起来。 他们不必再供养百万漕工，日子好过不少，而江南的粮价也应声下跌。 闽地的粮价跟着下落，而当地佃农的日子反倒过不下去，只能远走他乡。 曹化淳一脸疑惑：“这粮价下跌，百姓日子应该好过才是，怎么反而过不下去了？” 曹化淳虽然幼年时家道中落，自己也被迫进宫，但说到底，他还是书香门第出身，不理解其中的原委。 那锦衣卫只好解释道：“普通百姓平日为了生计，或者婚丧嫁娶，难免要从地主手中借钱维持，这钱只能通过卖粮食来还。” “一旦粮价下跌，便还不上银子，于是地主要收回田皮，他们可不是就只能出来求个活路。” 曹化淳半懂不懂，但也懒得深究。他是锦衣卫的督工，又不是封疆大吏，不必管这些事情。 他只是命人写了一封奏报，送回顺天。 等曹化淳问完这些，那些新人已经安排完毕。 李华梅站在船头，高喝一声，船只立刻出发，向着南方前进。 曹化淳大惊失色，赶忙走到近前。 “贵人诶，您这是要做什么？这宁波港周围没有海盗，可不等于南边也没有海盗啊。” 李华梅此时意气风发，好似换了个人。 她眼光扫过曹化淳，淡淡道：“放心，此次南下，绝不会出事。” 曹化淳被他目光扫过，只觉得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曹化淳心道：“我往日见她颇为和气，也没什么厉害之处，谁知道到了海上，竟和母老虎似的，居然这么厉害。” “我本也有武功在身，被她看了一眼，却觉得心慌气短。” 曹化淳赶忙赔笑说道：“贵人，您既然要南下，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李华梅见他颇为恭敬，便解释道：“近日以来，我大明移民前往小琉球，路上也有海盗作祟，此次南下，正好拿他们练手。” 在海上做没本的买卖，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坐地收保护费，躺着把钱挣了。 次一等的是去劫夺商船。 只有混得最差的，才会去拦截移民船。 而他们既然混得如此之差，船只和战斗力自然也不会太好，正好适合给李华梅练手。 李华梅虽然对自己指挥海战的能力极其自信，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不知道自己手下人马的含金量，便打算先拿这些较弱的海盗开刀。 曹化淳有心去劝，但他一接触李华梅的目光，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大明南洋舰队正式扬帆起航，向着小琉球驶去。 不过短短数日，便闯出了名头。 而顺天这边，朱由检得了回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看见了曹化淳为自己请罪的折子，开口说道： “既然曹化淳也说自己收干儿子事情不妥，看来朕还不得不处罚他一下。就……罚掉他一年的俸禄吧。” 曹化淳早就不靠俸禄过日子，所以这惩罚不痛不痒。 旁边护卫的锦衣卫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能守卫在皇帝身边的锦衣卫，多半都是曹化淳的心腹，倘若皇帝信不过曹督工，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朱由检说完这句话，又仔细看了看南洋舰队的组建情况。 所谓十年陆军，百年海军，这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但组建一支海军，也绝非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 大明现在的舰队能掌控大半个的南洋，全靠收编了大量的海盗。 李华梅既然不愿意用海盗，要从头建立舰队，这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现在只是招募了数百名名水手，在宁波近海训练，又南下打击一些弱鸡的海盗，算是先把招牌打了出来。 但最多，也就是到小琉球一带，护送一下移民的船队。 想再往南扩展，把势力伸到西班牙控制的吕宋，那就完全做不到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突然皱起眉头，想起了赵云和徐光启。 自己派他们远赴欧陆，就是为了想办法挑动欧洲的乱子，或者至少孤立西班牙。 总之是让欧罗巴人无暇东顾，给大明一个掌控南洋的时间。 自从赵云和徐光启出发，前往欧罗巴，现在已经一年多时间过去。 按照路程来算，他们应该是早就到了欧罗巴，但路途遥远，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朱由检回头，看向身后的世界地图，不由得重重叹气：“也不知他们二人在异国他乡，现在过得如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维尔茨堡攻城战 欧罗巴，维尔茨堡城外。 赵云登高远望，看向附近的城墙。 月余之前，他和徐光启二人连夜离开维也纳，路上和罗刹使者骂战一场。 赵云本有心拿下那罗刹使者，但徐光启不想多生事端，赶忙拉住他。 所以那罗刹使者才留得一条性命。 二人继续一路向西北而去，路上又招募了一只本地佣兵团。 于是赵云手中的可用之兵，倒是有了两百之多。 有了这些士兵傍身，赵云略微心安，于是继续西行，到了维尔茨堡。 然而到了之后才知道，前日听到的传言竟然有误。 北方诸侯的联军确实已经打到城下，但却并没能攻破城墙。 现在诸侯联军每日攻城甚忙，没有功夫来见他们这两位东方大明的使臣。而且他们也担心使团的军队，怕他们是费迪南派来的探子，所以也不肯让他们接近大军营地。 于是赵云只好在远处挑了一处山丘，安营扎寨，静静等待。 这时，赵云还在远望，徐光启从他后边走了过来。 “赵将军，那诸侯军队已经占据上风，想来快要破城了吧？” 徐光启是松江府出身的江南文人，活了六十多年，一辈子从没上过战场。 现在近距离观看欧人作战，倒是颇有些兴奋。 徐光启继续说道：“如果联军能够破城，我们就可进城去找联军主帅了。” 赵云听完，笑着摇头。 “徐大人，依我看，这联军想要破城，恐怕还要再花费一段时日。” 赵云见徐光启一脸疑惑，显然是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他继续解释道： “现在这整个欧洲，便类似我华夏的春秋战国。而这神圣罗马，好似我们的唐末之时，藩镇割据。” “诸侯联军虽然并立南下，但却并非完全信任，互相之间也有防备。”“ 而这维尔茨堡历来是神圣罗马的重镇，南边靠着莱茵河，靠着水运贸易，国殷民富，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因此这维尔茨堡是城高池深，可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徐光启听完，连连点头：“幸好有赵将军随行，不然我一介文人，可搞不懂这些。” 赵云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徐光启又问道：“倘若这联军迟迟不能拿下维尔茨堡，若是那奥地利国王率兵来援，联军岂不是要大败？” 赵云轻轻点头 此时维尔茨堡城外的诸侯联军，一共六万余人，但却分属数个阵营，互相之间的营地也距离颇远。 倘若那费迪南皇帝快速平定东边的叛乱，然后引兵来救维尔茨堡，到时候内外夹击，这联军恐怕真要一败涂地。 而他们二人虽然还没有和费迪南正式翻脸，却也是有了矛盾。 等联军一败，他们的地位可就尴尬了。 于是赵云思索片刻，对徐光启说道：“徐大人在此静候，我去联军营地一趟。” 徐光启点头道：“那一切就拜托赵将军了。” 赵云离开自家营地，骑上高头大马，径直向着联军营地的方向，路上却信马由缰，并不着急。 他已经数次到大营去，但那主帅都不肯见他，所以他在到大营之前，总得先想出个借口。 赵云心中思索：这诸侯联军顿兵城下，心中一定也十分焦急，我若是能献上破城之策，那领头的将领一定会见我。 赵云两眼盯着远处的城墙，想了许久之后，突然双目放光，计上心来。 他来到联军营地之外。 看门的卫兵早已熟悉赵云。 这些卫兵虽然只会当地土话，与赵云言语不通，但见他气宇轩昂，说话和气，更是来自东方天朝，心中对他颇有好感。 现在见他前来，虽然不能放他进去，但却好生招待，一边又分出一人，去找来一位贵族。 不多时，那贵族来了，他看见赵云，脸上立刻带着笑容，快步迎了上来，用拉丁语道：“赵将军今日又来，不知有何教我。” 这贵族早就和赵云切磋过武艺，知道他工夫深不见底，于是生起结交之心。 赵云笑道：“我来此地，正是为了求见你家将军。” 那贵族听完，连连摇头：“赵将军，我已经与你说过好几次了，那人不仅是我们将军，更是我家国王。” 原来这联军主帅，正是当今的瑞典国王。 赵云早知此事，但他把此事与徐光启商量之后，徐光启却劝他别认这国王的身份，只是叫将军。 徐光启虽然不同军事，但赵云却佩服他的智计。 见他如此说，赵云便也照做。 于是他摇头道：“我是大明之臣，临行之时，吾皇只让我拜那西班牙国王，与奥地利国王，实在不知道瑞典国的事情。” 那贵族对于大明的了解，全靠马可波罗的游记，因此也分辨不出赵云这话的真假，只好摇头道： “赵将军还真是……看重礼仪啊。” 那贵族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只是我家国王恐怕不肯见你，他为了早日破城，每日都亲自在前线督战。赵将军可以等到我军攻破城池之后，再来求见。” 赵云听完，淡笑着说道：“你可向你家将军通报，就说我有破城之法。” 贵族听完，半是欣喜，半是疑惑道：“赵将军，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乃是大明之人，对我欧陆军事全无了解，哪里会有什么破城之法。” 赵云说道：“你只管通报就是。” 那贵族听到这话，打量一下赵云，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信口开河，只好去向自家国王通报。 此时这瑞典国王古斯塔夫，正在城外督战。 这瑞典国，本是欧陆北方不起眼的小国，甚至还一度向邻国称臣，沦为附庸。 到了百多年前，才终于自立。随后历代国王，都励精图治，终于使得瑞典成为北方强国。 等古斯塔夫继位，又是二十年的整理内政，已经有了南下的实力。 他见得南边的神圣罗马内乱，奥利地的势力每况愈下不由心动。 欧陆虽然没有秦失其鹿的典故，但这古斯塔夫也知道机会难得，于是便支持北方的诸侯起兵造反。 等到后来，他见诸侯们造反三心二意，更是亲自带兵南下来帮场子，一路跨过上千里的路程，来到维尔茨堡之外。 古斯塔夫眼光死死地看向城墙。 他心中默念道：“只要攻破此城，莱茵河以南的诸侯必然群起响应，到时候神圣罗马大乱，正是我瑞典用武之机。” 想到此处，他心头冒火，猛地一挥手，命令手下再发起一次进攻。 然而这次进攻一如既往，仍是一无所获，只在城墙下丢掉几十个将士。 古斯塔夫见状，只好长叹一口气。 正在这时，那贵族快步跑来。 古斯塔夫皱起眉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急事？” 欧陆各国的王权，远没有东方那么森严，所以这国王面对自家贵族，倒也没有太大的规矩。 那贵族笑着说道：“国王陛下，是那大明使者又来了，这次他说有破城之策，要献给您。” 第一百五十章 东方智慧 古斯塔夫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这大明使者说他能破城？” 古斯塔夫虽然不肯见赵云他们，但却派人去打探了底细，他知道大明使团的护卫，不过是二百人左右。 其中一百多人，还分别属于两个佣兵团。 这么点兵力，如何能助他破城？ 于是古斯塔夫摇头道：“若是那使者要将他的部队编入我军，你还是让他先走吧。我军不同于神圣罗马的诸侯，是不怎么用雇佣兵的，他们编入我军序列，反而会扰乱我的部署。” 那贵族闻言，轻笑道：“陛下此言差矣，那使者还真没有说这事，只说他有破城的计策。” 古斯塔夫听到这里，倒是来了兴致。 欧陆列国混战数百年，当然也不是傻白甜，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也会用计谋。 所以他听见计策二字，眼睛一亮。 古斯塔夫回头看了眼城墙，见今日是不可能攻下维尔茨堡了，便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领那使者过来吧。” 片刻之后，赵云大步走来，古斯塔夫只是看了一眼，心中便默默点头。 他虽然称得上一代雄主，但也难免有以貌取人的毛病。 他见赵云气宇轩昂，身量高大，心中称奇，于是正色道：“明国使者，我乃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你且报上名来。” 赵云见他说话客气，心中也生出几分好感，只是他想起徐光启的交代，不便和他深交。 只好淡淡道：“大明使者赵云，见过古斯塔夫将军。” 古斯塔夫左右的几个侍卫，听见这人竟然不肯对自家国王尊称，只是叫将军，立刻变了脸色，就要围上来。 古斯塔夫笑着挥手，止住他们的行动。 “我从做王太子时，便领兵作战，等到继位之后，各国都喜欢叫我将军国王。贵使这么称呼我，倒甚合我意。” 赵云听完，对他好感更多，于是也客气道：“将军，我此次前来，特意献上破城之策。” 古斯塔夫闻言，赶忙道：“愿闻其详。” 赵云看了眼四周，古斯塔夫见状，笑着说道：“他们都是我从国内带来的心腹，都是可靠之人。” 赵云见状，才开口道：“将军也知道，我们一行是先去的维也纳，然后才到了维尔茨堡。在维也纳时，我知道那费迪南苦于兵力不足，于是广招雇佣兵。” 古斯塔夫听完，轻轻点头。他早有南下之意，当然会往费迪南那里派去探子。 此时的欧陆，颇为类似中华的春秋战国之时。一国之贵族到另一国为官，实属寻常。 就是瑞典国内，也有不少奥地利人。 古斯塔夫说道：“此事我也有耳闻，却不知道与攻破维尔茨堡，有何关系？” 赵云说道：“将军围城许久，虽然还没有攻破城强，但城内一定已经是疲惫不堪，每日都盼望援军到来。” “倘若我带人过去，伪装成费迪南派去的援兵，等骗开城墙之后，立刻大开杀戒，夺取城门，将军自可带兵来攻。” 古斯塔夫听完，顿时大喜，说话更是客气了几分。 “赵将军竟然能想出这等计谋，真是了不起啊。” 赵云淡淡摇头：“这不过是我国孙子所说的因间罢了。” 古斯塔夫闻言，立刻问道：“这孙子又是何人？” 赵云说道：“这孙子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物，当时我华夏也是列国混战，他总结战阵经验，写下孙子兵法一书，我华夏后世之武将，都阅读此书。” 古斯塔夫听完，眼前一亮，赶忙说道：“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读此书。” 同时他心中做出计较，打算此战结束之后，就派人去找尼德兰的商人。尼德兰在南洋也有地盘，应当是能搞到此书。 “这东方的智慧，总还是要学一些的。” 赵云见古斯塔夫已经同意，于是便与他约定到：“事不宜迟，今晚我趁着夜色，带人去到城下，将军可自领军队，潜伏在不远处。” “我若成功，夺下城门，便立刻在墙上放火，作为信号。” 古斯塔夫听完，连连点头。 “若真能夺下此城，我定然重谢。” 古斯塔夫想了一下，心中盘算了自己国库里还有多少黄金，算完之后，才笑着说道：“我将赠给赵将军十万杜卡特。” 杜卡特乃是威尼斯铸造的金币，通行于欧陆诸国，价格与热那亚铸造的佛罗林，倒相差不大。 赵云听完，轻笑点头。 古斯塔夫虽然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但到底也是领兵打仗的老将，却也无师自通，知道用间的妙处，因此不吝赏赐。 赵云与古斯塔夫拜别，回到自己营地，与徐光启说了此事。 徐光启乃是正使，没有他的许可，赵云也不好自行其是。 徐光启当然不懂军事，但却读过孙子兵法。 他听完赵云的话，笑着点头道：“兴兵十万，日费千金，以争一日之胜。而使用间谍，花费可少的多了。” “看来这古斯塔夫，觉得他还要三个月才能攻破城墙，所以把这几个月的军费当做赏格，许给咱们了。” 徐光启拿起算盘，开始算账。 他们远在欧陆，大明朝廷的银子再多，也跟他们没有关系。一应日常开支，都要靠着当日发卖丝绸和瓷器，获取的那一万佛罗林金币来维持。 这段时间，他们雇佣士兵，已经日常人吃马嚼，已经花掉五千多金币，剩下的金子，顶多再支撑几个月。 要是有了古斯塔夫的十万枚金币，可是能解决太多问题了。 徐光启道：“看来，咱们是非得助他攻破此城不可啊。” 赵云听他同意，心中也放下一块石头。 如果说他此前要助瑞典军队破城，只是为了公事。但是得了古斯塔夫的优待之后，他从私心来讲，也想帮一下这位颇为和气的国王。 赵云赶忙找到佣兵，把他的计划说了。 但那佣兵首领，却面露难色。 “赵将军，我们佣兵这一行，讲究的就是诚信，如果是战场厮杀，我们便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扮做他国士兵，去骗取城池这事儿，我们可不能干。只要这消息一旦传出，我们的名声便臭了，以后谁还会再雇我们？” 赵云听完，却不能理解这佣兵首领的脑回路。 在他看来，既然你都当了佣兵，为钱财卖命，又何必讲究什么规矩？只要能打胜仗，自然会有人来招募你。 赵云还要再劝，但他见那首领态度坚决，也知道不好强求。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罢了，那你将你们的服装旗帜都借给我，由我们大明的人去假扮，这下总行了吧？” 那首领沉默一下，然后说道：“这么干倒是可以，但请赵将军事后一定要讲清楚，是你们明国人做下此事，与我们无关。” 佣兵的装备和旗帜又不是稀罕东西，随便找个城镇便可以仿制。 因此出借这些东西，倒也不怎么犯忌讳。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前准备 见佣兵首领点头，赵云也松了一口气。 当日在奥地利城中时，这佣兵首领也曾帮过自己，所以他也不想与他撕破脸皮。 赵云从首领处要了三十套武器和皮甲，随后来到营地之中，从自己随从中挑了三十个明人，令他们换上这套盔甲。 朱由检派赵云和徐光启西行时，虽不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情况，但派去随行之人，也是精挑细选，都是各方面的精锐，堪称是能文能武。 他们未等赵云开口解释，心里就隐约猜到了他们这位赵将军的想法。 队伍中站出一人，对着赵云拱手道：“赵将军，我等若要扮做那瑞士佣兵，总得会几句瑞士话才好。” 赵云听完，缓缓点头。他既然想到冒充瑞士佣兵去骗城门，就是因为知道那维尔茨堡中，本就有不少瑞士人。 倘若自己这边一句瑞士话都不会说，到了城下，只要交流上几句，那么当场就会露馅。 赵云于是开口问道：“你们谁会说瑞士话？”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如果说葡萄牙语，他们之中倒是有许多人都会说。 毕竟他们到欧罗巴来，坐的就是葡萄牙人的商船。这一路上足足花了一年的工夫，便是再驽钝的人，也能学不少日常用语。 何况他们全都是聪明人。 但是他们接触这瑞士佣兵，不过才短短一个月，要学会他的语言，可真不行了。 赵云见状，也有些挠头，他心道：若是实在不行，就再去找那古斯塔夫，他军中虽然不用佣兵，但找到几个会说瑞士语的，却也不难。 就在此时，还是从徐光启身后走出一人，向赵云行了一礼： “回禀赵将军，这瑞士的语言，其实就是这德意志语的一种方言。这段时间，我倒是深入学习过德意志语，只需稍加改变，便能模仿个七八分像。” 赵云看了那人一眼，朗声问道：“史举人，此话当真？” 那史举人笑着点头：“我何必骗赵将军。” 原来此人正是史可法，历史上，他正是在崇祯元年这一科中的进士。 所以当年朱由检得到科举名单时，倒还奇怪过，怎么没见到史可法的名字。 只是他当时刚得胜回朝，东北新归，麻烦事太多，因此他也无暇关注。 其实这也是阴差阳错。 朱由检刚即位那时，因为陕地大旱，赤地千里。他怕闹出民变，便一边送粮食去陕地赈济灾民，一边在灾区招兵。 当时豫地也有旱情，朱由检顺手也在当地招了些兵马。 史可法当时刚中举人，正是意气风发，竟然也随军当了个文书，不过却没有入军籍。 等到大明先灭建奴，后平蒙古之后。史可法本想着归乡重新读书，去准备崇祯四年的科举。 不过他离家这两年，早已开阔了视野，一时之间难以安心读书。加上从军这两年，又攒了不少银子，于是便在京中闲逛。 后来在机缘巧合下，他遇见了徐光启，二人一见如故，等徐光启要出海西行时，这史可法便跟着他出海，一路到了欧陆。 赵云虽然不知道史可法在历史上的作为，但这一年多的时光中，也知道这史可法心思敏捷，不是说谎话的人。 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冒险，于是他当即命人叫来佣兵首领，让他和史可法交流。 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佣兵首领用拉丁语说道：“此人的口音虽然还有些奇怪，但也有七八成像，只要说话时语速快一些，倒也能蒙混过去。” 赵云听完，轻轻点头，转过身去看向史可法：“你可知道，我带着你们要去做什么？” 史可法笑着点头。 他可是超级学霸，本就是必中进士的读书种子，但在读四书五经之外，又读了不少杂书。 福王被封到洛阳那一年，史可法才十二岁，他眼见着福王府的田地越来越多，失地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心中隐约猜到豫州将有大乱。 所以他读的闲书之中，便有不少兵书。 而在从军的两年之中，他虽然只是个文书，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学到不少军事常识。 史可法说道：“赵将军的意思，想来就是装作瑞士佣兵的模样，骗开维尔茨堡的城门。” 赵云轻轻点头：“你既然能说瑞士话，到时难免走在前边，与那城上守军照面，他们看见你的样貌，必然知道你不是瑞士人，到时你又该如何？” 史可法哈哈大笑，走到那佣兵首领附近，对他说了几句话，请他送给自己一缕头发。 佣兵首领刚和史可法交谈完，对他也颇有好感。他们欧罗马人又不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于是首领哈哈一笑，挥刀切下一段头发，赠给史可法。 史可法将从头发中分出一撮，夹在人中的地方，然后把剩下的头发分散开，扣在头上，又带上军帽。 远远看去，倒还真跟欧罗巴人有个六七分相似。 若是在夜色的掩护下，恐怕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 赵云见状，轻轻点头，心道：史可法还真有些急智，他日回到大明，可得向皇上举荐他。 史可法虽然有了伪装，但他要和敌军交流，也颇为冒险，我需小心谨慎，看顾好他的安全。 赵云见万事俱备，便不再耽搁，立刻带着这三十一人离开营地，向着维尔茨堡的方向进发。 刚离开营地不远，赵云便看见那瑞典贵族小跑着过来。 “赵将军，我家国王已经点起一万精兵，偷偷潜伏在城门外不远处，只等你点起大火，我们就立刻攻城！” 赵云听完，笑着说道：“你们的动作倒是挺快。” 那瑞典贵族轻轻挥手：“我国若是没有令行禁止的军队，如何能制霸北欧？” 赵云对于北欧的事情也不怎么熟悉，只是微笑点头。 他领着这三十一人，来到城外，立刻点起火把，快速跑到城下。 维尔茨堡城上的守军立刻发现了他们，守军本以为是联军攻城，立刻便要张弓射箭。 但城上的守将登上城楼，仔细大量一番之后，挥手制止了他。 “看他们火把是数量，顶多也就是三四十人，这点人马翻不出什么浪花，说不定是联军派来的使者。你们先不忙射箭，等他们靠近了，我再问问他们的底细。” 守军得令之后，也乐得清闲，当即收起弓箭，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赵云一行来到城下。 守将高喊道：“城下何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夺下城门 史可法见状，立刻向前一步，用着六七成像的瑞士语，快速道：“我们是皇帝陛下派来的援兵。” 虽然大明使团，并不承认费迪南的皇帝身份，平日只称呼他为“国王”。 但现在为了骗开城门，倒也不纠结。 那守将听见史可法说话口音确实没问题，便张起火把，仔细打量赵云他们。 他见赵云等人的衣服盔甲倒也是佣兵的模样，心中已经信了六七分。 不过他心中隐隐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于是继续盘问道： “皇帝陛下怎么只派你们这点人过来？” 史可法早就知道他要这么问话，心中早有腹稿，镇定说道： “陛下先是率领大军向东，击破了东部的叛军。他担心维尔茨堡早已城破，怕自己带着大军过来，却碰上早已修整许久的诸侯联军，所以就先派我等来打探情报。” “只要我们进城之后，在城上燃起火焰，远处的探子便知道维尔茨堡仍在忠臣手中。等消息传回，陛下立刻就会带着大军前来。” 史可法为了把话说清楚，不由得放慢了语速，那守将逐渐听出些不对劲来。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问道：“陛下招募你们这些佣兵，倒是给你们开了多少军饷？” 史可法跟在徐光启身边，正是负责给他们招募的佣兵发饷，所以他听到这个问题，也不犹豫，当即就把佣兵的工资说了。 那守将听到的答话，面色猛地一变。 对于自家皇帝的性格，他可太清楚了。奥地利这些年风雨飘摇，到处都是用兵的地方，所以财政一直不宽裕。 哪里会给佣兵开出这么多的金子。 那守将突然开口问道：“你是瑞士哪个地方的人。” 史可法闻言一愣，但他颇有急智，想起自家雇来的佣兵是圣加仑人，赶忙道：“我们是圣加仑的。” 那守将立刻追问：“你们想来已经搬家到瓦莱了吧？” 史可法闻言一愣，不知道他此话何意，但他猜到这问话里或许有诈，于是说道：“我们哪里会搬家？” 那守将听完，突然毫无征兆地摸出火枪，向史可法射去。 史可法猝不及防，被火枪射中，当场倒下。 赵云本来打算护住史可法，日后向皇帝举荐。现在见他竟然被守将射中，生死未卜。 赵云大怒道：“贼子敢尔！” 那守将听到这字正腔圆的拉丁话，知道这帮人果然是伪装的，于是哈哈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可惜他不知道“云大怒”这三个字的含金量，不然现在，保准是立刻掉头就跑。 赵云听见守将的笑声，怒意更盛，把长枪背到身后，快步走到城墙之下。 这维尔茨堡是较为原始的棱堡，整体外观呈现六芒星的性状。 敌人不管从那一路来进攻，都要受到两个“角”上守军的夹击。 所以古斯塔夫的军队虽然精锐，却也迟迟拿不下这城堡。 但有一利就有一弊，这棱堡的几个“角”交汇之处，向外形成一个锐角。 赵云来到两面城墙所形成的锐角处，竟然用左右手撑住城墙，然后交替向上，直接沿着城墙向墙头冲去。 守将本来还好整以暇，打算看笑话，但看见赵云快速上升，他连忙道：“快射箭，把那人给射下去！” 但他刚才吩咐守军莫要射箭，守军早已把弓箭放到一旁，现在守将下令，仓促之间，他们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拿弓箭。 有了这么个缓冲，赵云顺利冲上城墙。 那守将见状，猛地跺脚，看了眼周围的士兵，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 但他此时仍要靠着这些士兵拦住赵云，于是赶忙说道：“不要找弓箭了，快把这人赶下城墙。” 赵云闻言，冷笑一声。快速跨出几步，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竟然冲到那守将近前。 守将双目圆睁，蓝色的瞳孔几乎倒映出赵云白盔甲的影子。 幸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左右的士兵站了过来，把守将拦在身后。 赵云面不改色，迎着这些士兵的武器冲去，一枪一个，刺死数人。 但趁着这工夫，那守将已经又跑出几步，继续躲到其他士兵身后。 那守将也是心思敏锐之人，他赶忙冲着左右吩咐道：“这些人既然想来骗开城门，那么身后必定还有其他援军。” “你速速去城中禀报弗朗茨伯爵，让他赶快带着援军过来。” 他身边的士兵闻言，赶忙点头，快步走下楼梯，向城内奔去。 见侍卫走远，这守将才长出一口气，他转过身去，要看看赵云的情况。 他的头先侧转，身子还未动弹，眼睛的余光就扫到一道白光冲来。 他赶忙翻身一滚，差点扭断脖子，但却极其幸运地躲过了赵云刺来的长枪。 原来就在他交代这几句话的工夫，赵云已经刺杀了十余名守军，冲到但他的近前。 那守将心中叫苦：从哪儿来个这么一个怪物，竟然如此能打。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你们速速用火枪射他！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身型快，还是火枪的弹丸快！” 这几句话都是用当地土话说的，赵云自然听不懂，但他眼见周围士兵掏出火枪，当然也知道这话的意思了。 赵云冷笑一下，并不担忧，继续向那守将冲去。 守将见状，刚要抬枪射击，连按了几下扳机，发现没有弹丸射出，才想起自己才刚刚用火枪射击过史可法。 这时的火枪装填缓慢，显然是来不及再次装填。 所以守将硬着头皮，换了一只手摸出随身的佩剑，要拦下赵云的长枪。 但这长枪好似活的一般，灵巧绕过守将的佩剑，猛地刺中守将的胸口。 只是一抢，就让这守将变得心胸开阔。 守将低头一看，见自己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身上失去力气，瘫倒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但是，周围的士兵倒还在忠于职守。 他们没有受到守将身死的影响，继续把手中的火枪装填完毕，冲着赵云发射。 赵云猛地回身，一个滑铲躲过射来的弹丸，拉开和这些士兵的距离，然后冲到楼梯处，向着大门处冲去。 城墙的士兵虽然还在追击赵云，但却群龙无首，没有想明白赵云的意图，只当他是想逃进城中，用民房做掩护，所以追赶的也不太急迫。 士兵心道：这人确实很能打，不如把他留给城内的兄弟们去收拾。 然而赵云走下城楼，可不是为了逃跑，而是要打开城门。只见他冲到城门内侧，轻轻几枪，就刺死了守门的士兵。 赵云见周围的士兵都已死去，接着用长枪一挑，破开城门的锁匙。 接着他用起浑身的力气，把大门向外推开一条缝隙。 这时，城墙上的士兵才姗姗来迟，他们看见这情况，当然反应过来，知道了赵云的意图。 他们正要上前阻拦，但赵云已经把门推开了不少，足以让一人通过，赵云见状，转身去拦住追兵。 城外的明军立刻通过这缝隙，冲进城中。 先进来的人马上回身，继续扩大门缝。 不多时，城外的三十一人就全部进城。 赵云此时也将追兵杀散，他回头看去，见史可法好端端的站在身旁，不由惊喜道：“你居然没事？” 史可法笑着点头道：“都是我运气好，那弹丸不知怎地，竟然没有射穿皮甲。” 赵云轻轻点头，带着他们再次杀上城头，点起大火。 城外的古斯塔夫见状，不由得大喜。 他大手一挥：“全军出发，今夜一定要攻下维尔茨堡！”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维尔茨堡易主 瑞典大军快速冲来。 城中军队得了消息，当即就要夺回城门。 但他们仓促之间，难以集结大军，只能是先派出几百个骑兵冲过来。 赵云见状，主动迎了上去。 但他极为谨慎，只怕自己不能彻底拦下所有骑兵，让一些人冲到他身后，夺回城门。 于是他又下令，让手下的明军把大门完全推开，然后彻底破坏门轴。 这样一来，就算有骑兵冲到近前，也无法关闭大门。 不过赵云却多虑了。 城中守军被包围多日，士气早已不高，不过是依靠着城墙硬顶。 现在听说城门已开，他们的战意本就不高。 赵云只是用长枪戳死十几人，剩下的骑兵就一哄而散。 城中主帅这时领着步兵赶来，却被自家的退下来的骑兵拦住，一时之间也到不了城门口。 赵云见状，哈哈大笑，骑着战马冲进敌阵，杀的敌军人仰马翻。 守军的副将见状，心中一叹，他离开军阵，登上附近一处民房的楼顶，见城门外不远处，已经亮起无数火把。 显然，是瑞典军队已经到了门外，马上就要进城。 副将立刻小跑到主帅身边，叹气道：“伯爵，事不可为，还是赶紧撤吧。” 维尔茨堡守军的主帅，乃是弗朗茨伯爵，这里不仅是他的防区，也是他的封地。 弗朗茨伯爵听完这话，脸色一变。 “你这是说的什么丧气话？敌人明明只有一个，不过是借着夜色，一时之间拦住我军。只要我们冲过去，重新夺回大门，一定能把敌人拦在门外。” 副将一阵摇头：“伯爵大人，你还没看明白吗？咱们在这里已经守了几个月了，皇帝那边却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显然是想让咱们当炮灰，为他挡住敌军。” “您现在手头还有两千兵马，趁着敌军没来，连夜向东撤退，借着夜色的掩护，敌军就算是追来，也伤不到咱们的根本。” “到时候您就还有本钱。可若是您的兵马都丢在这里……” “就算是皇帝最终打赢了这仗，您恐怕也拿不回维尔茨堡的地盘。” 弗朗茨伯爵听到这话，脸色也凝重起来。 此时欧洲，不仅是列国纷争的局势，颇像春秋战国，就是在思想层面也是如此。 诸侯联军起兵造反的一个借口，就是他们的信仰与皇帝不同，而皇帝则指责他们是异端。 而维尔茨堡这里的百姓，也与北方诸侯相似，也是异端。 皇帝早就多次给他下令，让他赶紧想办法，但他却一直没能完成。所以伯爵早就知道，皇帝其实对他心生不满，只是因为他的地盘维尔茨堡很是重要，所以才容忍他。 弗朗茨伯爵喃喃道：“你这话说的没错，若是我的兵马都丢在这里，只剩一个光杆跑去维也纳，皇帝绝不会容我。” 他又看了眼远处厮杀的赵云，叹了口气，说道：“你去下令，咱们立刻向东撤退，从东门出城。” 这时，瑞典大军也冲进城门。 赵云见敌军撤走，也不会追杀，缓缓退向大门处，正与率兵过来的古斯塔夫打了照面。 古斯塔夫快马冲来，对着赵云说道：“没想到赵将军居然真能成功，一举骗开城门。” 此时他心情极为激动。 只要拿下维尔茨堡，战场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而赵云却轻轻摇头道：“这大门可不能说是骗开的。” 古斯塔夫听完，脸上略带一丝疑惑，不由追问道：“那城门是怎么拿下的？” 赵云把遇到的事情说了，还拉史可法过来，把他中了一枪的事情介绍了一下。 古斯塔夫先是感叹史可法运气好，又送了他一件盔甲。 随后他才笑着说道：“这却是赵将军不懂其中的奥妙了。” 古斯塔夫详细解释起来。 原来这神圣罗马境内，现在有两种教派，就好似春秋时期的儒家和法家，互相看不顺眼。 皇帝信仰的那一派，可以叫做正统派，在南部占有优势。而瑞典和其他诸侯这一派，自称是改革派，则在北部占有优势。 而这生产佣兵的瑞士，恰好夹在中间，一小半的人信的是皇帝支持的正统派，一多半的人倒是信改革派。 虽然这佣兵是拿钱办事，其实没有那么重视信仰，但在官面上，总还是要顾及一下，装装样子的。 古斯塔夫淡淡道：“圣加仑是改革派的地盘，当时这位史可法说来自那里，城上守将自然要出言试探。” 赵云这时恍然大悟，说道：“那瓦莱想必就是正统派的地盘了？当时若是史可法说要搬家，那守将估计就会放心了。” 古斯塔夫不置可否，对着赵云笑了一下，令他带着自家的三十名士兵在此处稍事休整，自己则带着大军往城中央走去。 赵云摇头道：“让史可法带着人守在这里吧，我跟将军进城去。” 战场上刀枪无言，何况此时城中情况不明，说不定就会有流弹伤到古斯塔夫。 现在大明使团在古斯塔夫身上下了重注，当然不希望他出意外。 古斯塔夫闻言，连连点头，带着赵云出发。 不多时，前线士兵回报：“国王陛下，那守军趁着夜色，向东逃出城去了，我们是否要追？” 古斯塔夫思考一阵，摇头道：“别追了，当务之急还是赶忙控制住全城。” 赵云闻言，轻轻皱了下眉头，觉得有些不妥，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立刻追击。 但他毕竟不是古斯塔夫的臣子，也不好劝谏，只是把此事记在心中。 赵云心道：等我得了时间，要去跟徐光启商量一下，这古斯塔夫看起来，也不是很精通军事啊。 古斯塔夫又连连下令，命自己军队全伙进城，分别占据城门，以及城中险要之处。 等到第二日天亮，才算彻底掌控全城。 这时古斯塔夫才终于长叹一口气，他转过身来，看向一侧的赵云。 他笑着说道：“昨夜全靠将军，才能攻下此城。请您回去稍事休息，等到晚上，我另外设宴款待。” 赵云听完，轻轻点头。 他知道古斯塔夫虽然夺下全城，但还要安抚百姓，又要接管城中的库房，事情很多。 能在今晚设宴，已经算很快的了。 赵云笑着说道：“将军太客气了，今晚我一定带着徐大人一起前来。”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古斯塔夫看着他的背影，生出爱才之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借款 等赵云回到明国使团的营地，徐光启早已站在门口迎他。 瑞典军进城时，赵云命史可法带人守在门口，史可法猜到徐光启定然心中焦急，于是便派了人提前回来报信。 徐光启这才略微放心。 但他本来就六十多岁，年纪大了，睡眠短浅，所以他即便是放下心来，也睡不着了。 干脆来到门口迎接赵云。 赵云看见徐光启出门，连忙下马道：“怎劳徐大人出门相迎。” 徐光启笑着说道：“赵将军此战之后，必然扬威欧陆，我出来迎你可不算什么。” 赵云摇头道：“您过奖了。” 他可没有把欧陆这边的名气当回事。 徐光启轻轻点头，他一挥手，留守营地的人马上送来酒水热菜，招待刚回营的将士。 将士们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回帐篷睡觉去了，不过赵云精力充沛，且心中有事。 于是他拉着徐光启走到一旁，说道：“徐大人，我见那古斯塔夫恐怕不是成事之人，军事安排有不少疏漏，咱们是否要另寻其他势力交好，提前留个退路？” 徐光启说道：“赵将军，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赵云便把古斯塔夫不肯追击敌军的事情说了，徐光启听完，哈哈大笑。 “赵将军，这军事上的事情我不如你了解，但这政治上的事情，你可就不如我了。” 赵云听到这话，倒也不生气，只是拱手道：“请徐大人为我解惑。” 徐光启笑道：“赵将军，你却不知，这联军虽说是一起起兵，但内部也有隔阂，互相之间也有防备。” “何况这古斯塔夫又是外国之君，本不是这神圣罗马的诸侯，所以其他诸侯，倒是格外地防备这位国王大人。” 赵云不是愚笨之人，听徐光启说到这里，他也反应过来。 “这么说来，古斯塔夫不肯追击敌军，其实是怕自家军队出城追击之后，让其他诸侯军队趁机进城，而占到便宜？” 徐光启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赵云听完，放下心来，也回自己营帐补觉去了。古斯塔夫说晚上要宴请他，他总得精神饱满的过去。 但古斯塔夫这边，可没有时间睡觉。 城中千头万绪，都要靠他一言而决。 古斯塔夫召集手下群臣，一起商议大事。 古斯塔夫盯着地图，开口问到：“几座城门，全都被我们控制住了？” 一位将领点头：“回禀陛下，我们牢牢保持住了四座城门，城南莱茵河的码头，也派人看管起来，绝不会让其他友军进城。” 古斯塔夫听完，满意点头。 城外那些人虽然是名义上的友军，但却难以放心依靠。 其实神圣罗马这乱子，早就压制不住。 皇帝多年对外作战，总是输多赢少，为了搞到金子填充国库，不免又对诸侯大肆盘剥。 而诸侯手头没钱，只能对着自家领地的百姓刮地三尺。 老百姓日子越是过不下去，就越要造反，信奉改革派，皇帝就又要派兵去剿灭。 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倒是与历史上的明末颇为相似： 大明为了平定建奴，就要征收辽饷，结果征税之后，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就投了农民军。 尤其是这小冰河期，可不仅仅是作用在东方，西方这里也是一样。 万幸是有美洲来的土豆，所以欧陆百姓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因此这神圣罗马的内乱，一直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结果这些诸侯居然也就忍住按兵不动，总是想着让其他人做出头鸟，自己坐享其成。 你也不反，他也不反，倒是让费迪南又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最后还是机缘巧合之下，不伦瑞克公爵终于忍不住造反，这乱子才闹起来。 但一开始，其他诸侯还是按兵不动，一直到瑞典大军南下之后，他们才跟着造反。 就这么一帮货色，古斯塔夫哪里肯让他们进城？ 古斯塔夫又问道：“我军在城中收获多少金币？” 一位文书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弯腰道：“回禀国王，敌军撤的仓促，只是带走了伯爵府中的金银，城中的仓库被我们完整夺下。” “只是攻城战毕竟已经打了好几个月，城中物资消耗也很大，大多数金币也都赏赐出去，或者拿来收买佣兵了。” “所以我军的缴获，只有一万多枚金币。” 古斯塔夫听完，皱起眉头道：“我早已与赵云约好，城破之后便给他十万金币，现在城中的缴获这么少，可如何是好？” 那文书听到这话，小心翼翼说道：“国王陛下，我听说那明使对您不太恭敬，而且这次破城，他们也没有出太多的力气，您不如就……” “不如什么？”古斯塔夫竖起眉毛：“你是让我食言吗？” 那文书连连摇头：“小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现在确实没有那么多金币。” 古斯塔夫冷哼一声：“没有金币，那你就去想办法。” 得了这训斥，文书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只好唯唯诺诺的走了出去。 其他臣僚见状，边上来劝道：“国王，咱们确实是没有那么多金子。” 古斯塔夫冷笑一声：“前日我攻城时，你们都认为这维尔茨堡还要三个月才能攻下，这三个月的军费便要十余万金币。你们当时怎么不说没钱，反而都劝我打下去？” 他的那些臣下听到这话，心中苦笑：这能一样吗？ 只要打赢这一仗，让皇帝认输，能获得多少地盘暂且放到一边，就是直接敲皇帝的竹杠，也能拿到几百万金币。 如此一来，现在花的这点军费可就不算什么，所以他们前日劝国王一直打下去。 但其实他们的国库里确实没有金子了，还要再打，就只能向商人借钱。 而借钱打仗，和借钱送给明使，这终究是两回事。 和赵云交好那贵族，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国王大人，如果非要完成诺言，就只能向商人去借钱了。” 古斯塔夫淡淡道：“借钱又怎么了？西班牙国王为了平定尼德兰的叛乱，不知道借了多少债，最后不也没事？” 贵族苦笑。 西班牙国王一手握着中美洲的金矿和南美洲的银矿，另一只手握着到大明的海上商路。 有这么两支下金蛋的母鸡，当然是想怎么借就怎么借。 甚至西班牙此前还赖账过，直接宣布破产，把以往的债务一笔勾销。 事后西班牙又来借钱，商人们看在利息的份上，也只能捏着鼻子借钱给他。 可见这西班牙债务问题，倒还是个持续几百年的老传统了。 可他们瑞典，却没有这个条件。 那贵族还想说话，只见古斯塔夫猛地挥手：“不必多说了！” 他拿出国王的印信，说道：“你去写借据，向随军的商人借来十万金币，交到明国使团那里去！” 见国王说到这个份上，那贵族也只好苦笑点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财帛动人心 到了傍晚，赵云一觉睡醒，就听见营地中一片喧闹。 赵云皱起眉头，推门走出，只见营地中间摆了一口箱子，十余名士兵守在一旁。 而其他人则站在旁边围观。 赵云走上前去，开口问道：“徐大人呢？还有你们围在这里干嘛？” 史可法也站在一旁，听见赵云的问话，立刻说道：“徐大人知道晚上有宴席，所以去补觉了。” “至于我们为何守在这里嘛……不久之前，那古斯塔夫派人送来这口箱子，我等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的黄金。” 赵云听完一愣，他随即想到这应该就是早越好的十万金币，于是他问道： “这就是古斯塔夫送来的十万金币吧？” 史可法连连摇头：“这么多金子，我们可不敢私下去数清楚数目，但要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枚一枚的去计算，似乎也不妥。” 赵云闻言，轻轻点头。 大明收藏金银的库房，每次进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即便如此，也总有人成功地从库房里偷走银子。 现在若是让士兵去检查金币的数量，难免不会有人起了歪心思。 就算士兵们都可靠，这古斯塔夫送来的金币数目，也未必就是正好十万。 到时候出了偏差，难免会让士兵们互相猜忌，以为是对方偷偷藏了金子，平白闹出矛盾。 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数，虽然能避免这个问题，但此时营中也不光是大明士兵，还有一百多雇佣兵呢。 现在金子放在箱子里，他们倒还能保持清醒。 可是如果金子一枚一枚的在他们眼前走过…… 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 他招来佣兵首领，向他问道：“你们欧陆常用的金币，大约有多重？” 那佣兵首领说道：“各大国都有自己的金币，但还是以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两个城邦的金币，最为通行，而他们的金币恰好都是十八克拉。” 赵云点头，他知道佣兵口中的克拉，指的是一小颗豆子的重量。 他在心中换算一下，算出这十万枚金币，应当是七百三十斤重。 于是他起身走到那箱子面前，双手握住箱子两侧，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那箱子抬起。 众人见状，都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于赵云的神力。 等赵云把箱子放下，心中有了计较。 这箱子总重约有七百五十斤，二十斤应当是箱子的重量，金币总重，大约也就是七百三十斤。 或许会有轻微的误差，但大致数量上绝不会错。 心中有了底之后，赵云笑着说道：“古斯塔夫送来的金子数目没错，你们不必再数了。” 使团里面的明国人，见自家赵将军都这么说了，便也点头。 尤其是那几个接下箱子的人，更是长出一口气，他们虽然没有偷拿金币，但也怕数目出现问题，到时候他们百口莫辩，只能背上偷窃的罪名。 现在有赵云这句话，以后就算金子数目出了问题，也跟他们无关。 至于附近的佣兵，他们虽然早知道赵云的厉害，但现在见赵云一下子举起数百斤的箱子，视觉冲击力也极强。 佣兵们心中震撼，三三两两聚到一起，开始谈论起来。 赵云见他们散开，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怕这些佣兵见钱眼开，但也不想跟他们翻脸。现在见佣兵们散开，不再盯着那箱金子看，心中一松。 赵云招来史可法，对他说道：“你带人把箱子收好，等到明日一早，你从中拿出三千五百枚金币，昨夜到城下的三十名士兵，每人一百枚，你自己拿五百枚。” “另外再拿一千枚金币，每个佣兵团各发五百枚，记住，要当众交给佣兵团的首领，至于他们回去如何分配，你不要管。” 史可法听完，点头称是。 这时，徐光启也醒了过来，他听人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情，连连点头，对着赵云说道： “还是赵将军有急智，不然险些要出事情。” 赵云淡淡道：“我们身处异国他乡，信得过的明国人太少，所以不得不小心啊。” 徐光启也跟着叹气。 如果是在大明腹地，他们哪里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随军士兵家人都在大明掌握之中，就算有人会铤而走险，也终究是少数。 大多人只要想起家中软肋，就不会被一些金子给迷惑。 过了一阵，二人收拾心情，带着几个卫兵前往城中。 古斯塔夫早就派人在门口迎接，见二人来了，赶忙把他们引入城中的伯爵府。 现在这地方已经被古斯塔夫征用，当做自己的行宫。 徐光启带着赵云一路走来，微微撇起嘴角。 他对赵云小声道：“这所谓的伯爵府，倒还不如江南的地主庭院。” 赵云笑而不语。 他虽然在大明只待了短短几年，也听说过苏州园林的大名。 徐光启是松江府人，就在苏州府的隔壁，自然也见识过不少精美的院落。 现在看不上伯爵府，倒也寻常。 赵云淡淡道：“欧陆本就不如我大明富庶，且这欧陆列国纷争，就算有些钱，也全都花在武备上了，这住处自然就简陋一些。” 徐光启听完，也觉得此话有理，便不再多说，快步走进府内。 古斯塔夫见了二人，连忙笑脸相迎。 他的臣僚们，也脸上带笑。 原来古斯塔夫早就嘱咐过他们，千万别总想着刚借来的十万金币，不能哭丧着脸。 不过徐光启却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他见这伯爵府实在简陋不堪，便猜到瑞典人在城中，恐怕没有得到什么战利品。 于是等酒过三巡之后，他笑着问道：“古斯塔夫将军，为了付给我等的十万金币，一定是操心不少吧？” 此话一出，瑞典的臣子贵族们，听见徐光启揭他们的伤疤，脸上笑容不由得一顿。 但古斯塔夫却神色如常道：“我既然做出承诺，自然就要完成。” 徐光启拍手大笑，说道：“我倒是想起一句华夏古诗来。” 他先是用汉语念了一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随后用拉丁语为古斯塔夫解释起来。 古斯塔夫听完，哈哈大笑道：“那位侠士倒是颇合我的性子。” 他心中说道：看来回去我还要另外派人去尼德兰，不仅要买回那本孙子兵法，还要再买这个李白的诗集。 见古斯塔夫神色开心，徐光启趁机问道：“古斯塔夫将军，不知你们下一步的动向，想要去到何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了金子，西征吧 古斯塔夫听完，笑着说道：“我军有意东进，攻打巴伐利亚。” 攻破维尔茨堡之后，瑞典军队掌握了主动权，想打哪里就打哪里。 古斯塔夫想到自己率领大军在外，如果天长日久，国中恐怕要生变。 而且他军费也不足，又刚刚欠了十万金币的债务。 所以他生出速战速决的心思，打算直接进攻巴伐利亚。 站在皇帝一方的诸侯也有不少，其中最强的，便是巴伐利亚大公。 这大公国方圆几百里，也有万余名士兵。 若是能击败巴伐利亚，那么一定会震慑整个神圣罗马。 原本中立的诸侯，多半都会跳反，站到诸侯联军一边。 即便是已经投到皇帝一方的诸侯，说不定也要开始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听到古斯塔夫的话，徐光启淡淡道：“将军，依我看来，南下不如西进。” 古斯塔夫闻言，不由好奇问道：“徐先生何出此言呢？” 徐光启说道：“我们从维也纳到此，路上正好横穿巴伐利亚。” “此国西北侧，也即你们大军的东方，有两座大城，都修建了坚固的城防，可谓城高池深，难以轻易攻破。” “若是巴伐利亚军队据险而守，你们大军顿兵城下，这时候费迪南率兵来救，你的军队岂不是要被内外夹击？” 古斯塔夫听完，一阵沉默。他早有南下争霸的意图，当然熟知地形。 这巴伐利亚的地形，他可比徐光启还要熟悉。 古斯塔夫说道：“你说的那两座大城市我也知道，这两城互为犄角之势。” “东北方的上普法尔茨倒还不足为惧，此处堡垒都是数十年前修建的，虽然后来又经过修补，但还是漏洞百出。” “不过西南的英戈尔城，则是新修的堡垒，又背靠多瑙河，确实不好攻打。” 听到这话，徐光启继续劝说道：“既然如此，将军何必继续南下？” 古斯塔夫说道：“皇帝手中的地盘毕竟还有不少，若是不能立刻南下，而是给她喘息的机会，让他休养生息。” “那么不久之后，他恐怕能拉出数万嫡系部队，到时候我军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徐光启听完，轻轻摇头。 他亲自到维也纳见过，知道费迪南的虚实，就算再给他两年的工夫，他也拉不出足以对抗诸侯联军的大军，北上进攻。 但如果古斯塔夫带着大军南下，在巴伐利亚的堡垒面前损兵折将，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于是他便要再劝一劝。 现在大明使团与古斯塔夫交好，当然不希望他走错。 但赵云却轻轻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古斯塔夫执意东进，是有速战速决的意思，这瑞典人的后勤，恐怕也有问题。” 徐光启听到这话，才恍然大悟。 他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我们华夏有句话，叫做智将食敌于粮，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 古斯塔夫听到这话，有些迷惑。 他们欧罗巴人作战，本就喜欢在敌人的地盘抢粮食，因此他没明白徐光启为何要说这话，不由追问道：“徐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光启笑着说道：“我听闻这莱茵河上，商贸发达，多有繁华大城，将军何不领兵攻取，从中夺取粮草金银？” 古斯塔夫听完这话，连连摇头。 其实他军中也有人提出这些建议，但他不肯西进，也是有原因的。 古斯塔夫说道：“徐先生有所不知，这莱茵河沿岸，正是因为商贸发达，所以人心思变，多数都是信奉改革派的。” “我若带兵西进，攻取城市，抢夺财务，他们一定会跟联军离心离德，反而站在皇帝一边。” 听到这话，赵云双目放光，连连点头，看古斯塔夫的眼神越来越和蔼，只觉得此人颇有刘皇叔的风范。 但徐光启却是一阵摇头。 大军作战，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眼珠一转，开口问道：“既然将军不愿领兵去攻打，不如发一封信件，请他们协饷，送来些金银粮草也好。” 古斯塔夫苦笑摇头：“当地百姓虽然都心向改革派，但是上层的贵人却都是正统派，根本不会给我军送钱粮的。” 徐光启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将军，我们华夏有句话，叫吊民伐罪，为了百姓的利益，可以去讨伐有罪的统治者。” “现在您正好可以用这个借口，去攻打那里的城市。” 古斯塔夫听到这里，颇有些意动。 莱茵河畔的城市都颇为富庶，每日抽取商税，就可收到数千金币。 得了这个财源，他们瑞典军队不仅可以长期维持，甚至还有余力去收买其他诸侯。 古斯塔夫麾下的文武，也看出自家国王的心思，他们不由开口劝道：“这主意不错，拿下西边几座城市之后，我军便可顺流而下，沿着莱茵河，与尼德兰建立联系。” 尼德兰一直在与西班牙交战，而西班牙又是皇帝的盟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瑞典和尼德兰的关系一直也不错。 一位贵族继续分析到：“打通水路联系之后，我军还可请求尼德兰的支援。” 古斯塔夫听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 “好吧，既然如此，我军便向西进攻。” 古斯塔夫做出决定之后，雷厉风行，等宴会结束之后，就立刻开始研究出兵路线。 第二天做了一整天的准备，第三天就全军向西，把维尔茨堡留给城外的诸侯联军。 徐光启和赵云等人，也跟着瑞典人的军队西进。 赵云感叹道：“这古斯塔夫行事利落，拿得起放得下，看来是能成就一番事业。徐大人，你看这古斯塔夫，有没有可能成为这欧陆的始皇帝？” 徐光启想了一下，轻轻摇头：“始皇帝能一统华夏，固然有他自己的努力，但也靠着奋六世之余烈。没有他几代先祖的励精图治，也没有一个强大的秦国供他驱使。” “这古斯塔夫继承的瑞典国，虽然也是北方的小霸主，但人口太少，先天不足，远不能和战国末年的秦国相比。” “所以依我看，这古斯塔夫最多也就是当个秦惠文王，能给他子孙后代留下一份产业，也就不错了。” 赵云听完，知道徐光启这分析十分正确，不由得为了古斯塔夫惋惜。 瑞典大军突然西进，打了西边诸城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甚至还没有收到维尔茨堡城破的消息，只当瑞典人还在城下鏖战。 现在大军突然来到城下，他们连城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被瑞典骑兵突进城中。 赵云见了，对着徐光启说道：“这瑞典的骑兵倒真是精锐，或许能和近卫骑兵一较高下。” 徐光启先是点头，但接着又摇头：“这骑兵确实精锐，但数量太少，不过一万余人。我大明的近卫骑兵足足有两万多人，若是陛下愿意，扩招到四五万人，也是寻常事。” “而且这瑞典人为了养这骑兵，极大的减少了普通步兵的数量。而我大明在近卫骑兵之外，还有数十万陆军可用。” 赵云听完，也只好点头。 他虽然对古斯塔夫颇有好感，但到底是被朱由检招聘而来，自不会说他的坏话。 赵云叹气道：“在陛下治理下，我大明的军备，确实是天下无敌，古斯塔夫的瑞典人，自然更不是敌手。” 这时，徐光启拉了一下赵云，说道：“此城已经被攻破了，我们进城去向古斯塔夫贺喜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要哥萨克援兵到来 古斯塔夫听说徐光启和赵云来了，立刻出门迎接。 自从得了他们二人的帮助，他是所向披靡，连战连胜，自然极看重这二人。 等把二人接到城中，古斯塔夫摆下酒宴招待二人。 酒过三巡之后，古斯塔夫面带微笑，说道：“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在大明却只是区区使者，何不加入我瑞典？我一定不吝封赏。” 听了这话，赵云只是轻轻摇头，他与朱由检关系非同寻常，自不会在意这些。 而徐光启却不一样了，他是科举出身，对待外国君主的招揽，一定要摆明立场。 徐光启立刻严肃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我受大明皇帝派遣，出使欧陆，怎能加入他国？” 见二人不肯投靠，古斯塔夫心中长叹一声，倒也没有强求，只是笑着说道： “大明皇帝得你们二位大才，真是好运气啊。” 徐光启摇头道：“我大明人口亿万，每三年一届科举，考出两、三百位进士，都是一时俊杰，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徐光启这话当然是自谦。 明代一届科举能考出几百位进士，这当然没错，但大多数进士一辈子就是个县官的命，能升到正四品的知府，就已经是几十人里才能出一个。 像徐光启这样能做到阁老预备役的文官，更是千里挑一。 何况大明的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注重道德教化，而不注重实际政务。 虽然能中进士的，都不会是蠢人，而且依着大明的制度，新科进士要在朝堂学习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外放做官。 但说起来，大多也就是纸上谈兵，能把一县之地管好就不错了。 但古斯塔夫却不知其中原委，只当大明真是人才济济。每隔几年，就能量产一批高精尖人才。 古斯塔夫不由追问到：“不知道您口中这科举，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的大明文人，正是有自信的时候，把科举制度当成是国富民强的根本。 他听到古斯塔夫求教，便笑着为他介绍了一番。 从先秦的世卿世禄，讲到汉代察举征辟，一直讲到隋唐的早期科举。 徐光启说了许久，最后才淡笑道：“由此一来，全国上下的文官，都是饱读诗书的儒生，国家自然也长治久安。” 其实徐光启这话也没有说全。 他当然知道朝廷举行科举，选拔人才还是其次。让天下的智谋之人都通过科举进入朝廷，才是更重要的目的。 但他当然不会说这一条，只是向着伟光正的路子解释。 而古斯塔夫听完，不由得连连点头。 他当然不是蠢人，也知道瑞典现在的情况，不能完全照搬大明的科举制度。但他听了徐光启介绍科举历史，却也学到不少东西。 他心中说道：若是直接让普通百姓也能参加考试，贵族一定不服气，国家也会动荡。倒是可以进行限制，只许贵族子弟参加考试。至于科举内容，当然也不能考儒家经典。 反正这年代，欧陆不少贵族都是文盲，底层百姓更是两眼一抹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就算搞允许他们参加考试，他们也根本考不过贵族子弟。 古斯塔夫想到这里，怕自己忘了此事，于是他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侍从说到：“你把此事记下，等明日一定要提醒我。” 待交代完毕之后，他坐正身体，继续与徐光启和赵云等人饮酒。 法兰克福这里觥筹交错，维也纳这里，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这几天的时间里，诸侯联军攻破维尔茨堡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费迪南耳中。 他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红。 “这弗朗茨简直就是个废物，我本以为他坚守维尔茨堡，总能支撑到冬天。” “到时候我军整训完毕，自然就可以北上，去和敌军一决高下。但现在还是夏天，他就丢了城堡。” “这后边几个月时间，却让我如何应对？” 听到皇帝的话，在场臣子都默默闭嘴，不敢说话。 如果说古斯塔夫手下的臣子，已经不怎么堪用，让他起了另开科举招募人才的心思。 那么皇帝手下，不能说全都是酒囊饭袋，但也人均是废物点心。 像宠臣威廉那样的人物，已经是矬子里的将军了。 见自己身边的重臣都不说话，费迪南更是生气。 他有心狠狠地骂他们一通，但想起自己身边的臣子都是大贵族，自己也有封地。 如果自己对他们责骂太重，让他们一气之下投靠到诸侯联军一边，这也得不偿失。 于是他只好闭嘴，在心底里生闷气。 过了片刻之后，总算有人进来禀报：“陛下，罗刹使者彼得求见。” 听见这话，费迪南眼睛一亮，赶忙令人把彼得请进来。 在场的臣子们见皇帝终于说话，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们刚才真有点害怕，皇帝一气之下搞个杀鸡儆猴。 他们虽然另有退路，但如果皇帝当场就要杀了他们，他们可也没什么办法。 等彼得走进宫殿，费迪南笑着说道：“贵使者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彼得也脸上带笑，他说道：“外臣已经听说了贵国西边战事不顺，所以我特意来此。” 费迪南听到这话，连忙问道：“贵使有何见教？” 彼得说道：“我已经回信给我家皇帝，请他派遣哥萨克西进，帮助您消灭北方的叛乱。” 此时的罗刹与奥地利之间，还夹着一个波兰立陶宛王国。 这国家现在正在强盛期，三十年前甚至还趁着罗刹内乱，一举打进莫斯科，扶持了个傀儡沙皇。 罗刹和波兰之间，也有血海深仇。 所以罗刹早就有心，在波兰西边找个盟友，联合起来夹击波兰。 现在奥地利深陷泥潭，正是罗刹拉拢他们的好机会。 彼得笑着说道：“只要陛下肯将公主嫁给我国王太子，两国永结盟好，哥萨克骑兵立刻就可以西进。” 这费迪南本来看不起罗刹，只当他们是东边的落后国家，虽然国力强大，但文化却极为落后。 因此罗刹几次来求亲，他都当场反对。 但现在为了求得救兵，他也不顾不得这许多，连忙命人写下国书，交给彼得。 彼得拿到国书之后，笑着说道：“请陛下放心，我家皇帝得到国书之后，一定大喜过望，立刻便派遣大军过来助阵。” 费迪南听完，连连点头。 波兰虽然与罗刹交恶，但这波兰也信奉正统派，罗刹派兵去援助同为正统派的奥地利，他们也不好阻拦。 宠臣威廉见状，立刻跳出来，说道：“只要哥萨克到来，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两位信使 费迪南听到这话，笑着点头。 彼得见状，便又说道：“陛下，外臣听说那明国使者，在离开维也纳之后，竟然也加入到叛军那边，为那瑞典国王效力。” 费迪南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对着自己的臣子们问道：“可有此事？” 威廉站出来说道：“确有此事，那维尔茨堡的弗朗茨伯爵，他带着军队撤出城后，现在正驻扎在班贝格，他曾给我写信，说是正因明国使者骗开城门，才导致维尔茨堡失守。” 虽然维尔茨堡的城门，其实是被赵云强行拿下。 但弗朗茨害怕自己这么说，会让皇帝以为他的军队都是豆腐渣，干脆派人来夺走他的兵权。 现在他丢了地盘，全靠手中这两千军队撑场面，若是丢了军队，那可就真没有翻身的本钱了。 所以他当然要粉饰一下，只说是赵云太狡猾，而不是我军太无能。 费迪南听完，更是愤怒。 他当初正是因为怀疑自家的王后要红杏出墙，才将明国使者赶走。 本以为从此就听不到赵云的消息，没想到赵云却跑到古斯塔夫那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费迪南猛地一拍桌子：“古斯塔夫这维京蛮子，竟然和明国人勾结在一起！” 瑞典人地处北欧，正是当年维京海盗的后裔，所以费迪南骂他维京蛮子，倒也没错。 见自家皇帝生气，他的臣下赶忙说道：“陛下万万不要生气，那明国使团说到底也就一百人的规模，您何必担心。” 他们还不知道徐光启等人，又招募了佣兵，还只当他们是离开维也纳时的样子。 费迪南听到这话，仍是不解气。 彼得见状，知道时机合适。他也跟赵云不对付，现在正是进谗言的时候。 彼得说道：“陛下，您可派人去向古斯塔夫约战，令他率军东进，想来那明国使团一定随行。” “古斯塔夫不知道您马上就要得到哥萨克的援助，一定会欣然前往，您可带着大军突然袭击，一举击溃他。” “到时候您在战场上擒获赵云，当面羞辱他一番，岂不美哉？” 费迪南听到这建议，两眼冒光。 “这话说得好！” 他一拍大腿，对威廉说道：“你替我写一封信，立刻送去瑞典军中！” 威廉当然不敢违令，当即写了封信件，把古斯塔夫痛骂一番，然后与他约战。 费迪南看完信件之后，满意点头，把信装进信奉之后，再用蜡封上，命人送走。 威廉见状，面上毫无表情，内中却心急如焚。 当日费迪南命他想办法，把明国使团扣下，是他自作主张，把使团送走。 如果皇帝真的旗开得胜，把赵云他们捉住，到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立刻就要露馅？ 而且皇帝一旦击败瑞典军队，其他叛乱的诸侯，一定都瑟瑟发抖，就算不马上向皇帝投降，也只会缩回自己的地盘，据险固守。 到时候皇帝可不会再惯着他们了，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自己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威廉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向这皇帝告了个假。 费迪南此时正沉浸在幻想之中，满脑子都是打赢古斯塔夫之后，收拾各地的诸侯，重振国运。 他不在意的一挥手，让威廉自行出去。 威廉走出宫殿，立刻又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地交到赵云手中。 他对着送信的使者交代道：“你这一路上一定不能耽搁，要把信件交到赵将军手中。” 你信使得令之后，立刻出发。 与皇帝的信使一前一后，相继出了维也纳。 皇帝的信使身负皇差，却毫不在意。他难得离京一次，一路上借着信使的身份，吃拿卡要，过得好不快活，速度极慢。 而威廉的使者却是自己亲信，办起事来极为用心，所以虽然出发时慢了几步，但却把皇帝的使者远远甩在身后，提前数日，就到了瑞典军中。 这段时间，瑞典军队攻破了莱茵河上数座城市，从河上的商船身上抽税，短短几天时间，据筹到几万金币。 这时的古斯塔夫，也不再坚持不用佣兵的策略。 他们瑞典国远在千里之外，这时候又没有铁路飞机，就算他想把钱运回国内，然后从国内招兵，也要花上数个月的工夫。 所以古斯塔夫大手一挥，从附近新招募了三千多佣兵，与他原来的一万多大军合兵一处，兵力直逼两万。 古斯塔夫久经战阵，新招佣兵之后，立刻安排自己原来的军队与他们一起训练，互相熟悉。 所以等这信使到了瑞典军营之外，正好碰上瑞典大军在拉练。 这信使见状，和他在维也纳看见的情况做了比较，心中叹气道：如果自家皇帝没有哥萨克骑兵相助，恐怕还真打不赢这瑞典军队。 信使躲开瑞典军队，向路人打听了一下之后，径直走到明使的营地。 自从拿了古斯塔夫送来的十万金币之后，明国使团手头也阔绰起来，也新招了一支佣兵团。 不过这支佣兵团的人数却不多，也就是五六十人的样子。 赵云深知，他们最能信任的，还是从明国带出来的那几十人。 虽然佣兵分属三支队伍，但一旦他们数量太多，他们也不好再控制局势。 现在三支佣兵队加起来二百人，倒正好他居中调节，掌握主动。 赵云此时正好在营中，听说有信使找上门，他倒是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何人给他送信。 但他武艺高强，也不怕是有人借机行刺，所以直接让人把信使请进来，接着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信使听到这话，笑着问道：“赵将军，您可还记得的，当日能离开维也纳，是谁的功劳？” 赵云听完这话，知道来人一定是威廉派来的，于是笑着说到：“威廉怎么有时间找我？” 使者听到这话，才把怀中的信件递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若是直接交代身份，赵云或许不会信他，所以他才先说这些秘辛，获取信任。 赵云接过信件，仔细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 原来威廉在信上，竟然把皇帝将要得到哥萨克援兵的事情，给透了底。 赵云对此颇为不屑，觉得这威廉作为皇帝的臣子，居然向外人透露军事情报，实在是太没有节操。 他嘴角微微一撇，但很快掩藏起来，笑着对信使说道：“若没有威廉这封信，我们恐怕要吃个大亏啊。” 信使听到赵云的话，满意微笑。 威廉不仅是皇帝的宠臣，也是有一大块地盘的伯爵。皇帝打赢了，他当然能获取不少好处。 但如果皇帝战败，他也不是没有任何退路。到时候自己作为威廉的亲信，也有他的好处。 只是在战败之前，绝对不能让皇帝知道是威廉在捣鬼。 信使笑着说道：“赵将军，您可以把此事告诉给瑞典国王，但是请不要透露消息来源。” 赵云轻轻点头。 虽然赵云看不上威廉，但他可是有底线的人，并不打算出卖威廉。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扫清后路 赵云把信件收好，招来史可法，让他好生招待这信使。 自己则迈着大步，前去找古斯塔夫。 国王正在亲自训练士兵，所以赵云不好直接进入军营，只能找人代为传报。 传报那人看了赵云一眼，立刻脸上带笑。 “请赵将军稍侯片刻，我去去就来。” 赵云见他颇为眼生，并非是自己熟悉的瑞典贵族，于是他开口问道：“不知道这位如何称呼？” 那人笑着摆手：“赵将军太客气了，您叫我汉斯就行。” 赵云笑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汉斯先生？” 汉斯顿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本是掌管后勤的官员，您未曾见过我，倒也正常。” 原来此人，正是前段时间，那一位反对给明使十万金币的文书。 古斯塔夫本来也看他不顺眼，但此人也是国内贵族，不好处置。 于是古斯塔夫就让他来看门。 赵云不知其中原委，只是对着汉斯一笑，请他立刻去传信。 汉斯也跟没事人一样，小跑着去传信。 不多时，古斯塔夫亲自走出营地，来迎接赵云。 “赵将军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赵云没有直接拿出威廉的信件，而是笑着说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要告诉给您。” 古斯塔夫闻言，轻轻皱眉。 他知道赵云性格谨慎，如果不是大事，绝不会在自己训练军队之时，轻易找他。 所以他脱去盔甲，拉着赵云走到附近人少之处，才开口问道：“到底是何事？” 赵云看了眼四周，见旁边只有古斯塔夫的近卫，和那守门的汉斯，于是他开口说道： “古斯塔夫将军，我突然得到消息，据说那费迪南要约你率兵东进，在纽伦堡附近决战。” 古斯塔夫听完，笑着点头道： “我最近新招募了不少佣兵，又训练他们，可以说是兵强马壮。而且那些诸侯军队，见我瑞典军队连连得胜，也颇为服气，都来我营中，说是要听我号令。” “若是那费迪南愿意与我决战，倒正合我意。” 古斯塔夫说到这里，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纽伦堡的地形。 然后继续说道：“那纽伦堡正在巴伐利亚西北，费迪南约我在那里决战，想来是存着一旦战败，就逃入附近堡垒的打算。” “他还没有打赢，就在想后路的事情，可见他没有必胜的信心！” 赵云听完，轻轻摇头道：“将军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费迪南如此安排，其实是另有用意。” 接着，赵云把哥萨克援兵的事情，全部告诉给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听完，脸色一变：“赵将军此言当真？” 赵云点头道：“只要等您收到了费迪南约战的信件，自然就知道消息还真假了。” 古斯塔夫听完，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赵云是明使，他能从哪里得到消息？但他似乎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费迪南虽然不是什么明君，但也不是蠢货，不会打必败之战。他如果约自己决战，一定是有些胜算的。 而现在费迪南的胜算，只能是来自外援，这外援就算不是罗刹的哥萨克，也一定是能改变战局的力量。 古斯塔夫想到这里，连忙握住赵云的手说道：“多亏赵将军的提醒，不然我险些要落入陷阱。” 赵云摇头道：“将军不忙道谢，还是等费迪南的使者来了，您再计较。” 古斯塔夫笑着说道：“既然赵将军都这么说了，那自然不会有假。” 见古斯塔夫如此信任自己，赵云也颇为感动，于是他想了一下，对古斯塔夫说道： “现在您兵强马壮，又通过水路连通了尼德兰，不如先扫清后路。” 赵云所说的后路，是瑞典军队西北方向的几个小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多半信奉改革派，理论上应当是瑞典的盟友。 但他们距离维也纳颇远，有些山高皇帝远的意思，而且还有诸侯联军顶在前边。皇帝一时之间也管不到他们。 所以他们现在还保持中立，想坐观成败。 现在起兵的诸侯在东，瑞典军队在南，尼德兰在西，已经三面包围了这些墙头草。 若是古斯塔夫带兵北上，他们保准立刻加入诸侯联军。 这本是徐光启和赵云闲谈时，提出的策略。 徐光启虽然不认为古斯塔夫能成为欧陆的始皇帝，但世上的事情，哪里能说的清楚。 始皇帝登基之前，也不过是邯郸城一个普通秦国王子的孩子，而且还不是独子。谁能知道他未来能继承王位，甚至一统六合？ 万一古斯塔夫真的如有神助，彻底击败了费迪南，令各地诸侯转而向他称臣，说不定真能做出一番事业。 这却也未必对大明有利。 所以徐光启也没有向古斯塔夫提出这建议，还嘱咐赵云也不要说。 但赵云现在见古斯塔夫如此信任自己，一时情绪激动，却把它说出来了。 古斯塔夫听完这话，心头一热： “赵将军这建议极好！，若能扫清后路，从那些诸侯国中，至少还能拉来一万援兵，我方的军威更盛。” “只是那些诸侯之中，最强大的科隆选侯却仍是皇帝忠臣，也是正统派的支持者，他若是固守城市死守，也是个麻烦。” 赵云闻言，提出建议道：“将军不必亲自出兵，可以令诸侯军队前去围攻，将军领着瑞典军队在后边压阵。” 诸侯军队互相提防，本不会轻易进军，但现在瑞典军队的实力明显压倒了他们，所以赵云这建议还真有可信性。 古斯塔夫听完之后，想了一阵，也觉得此计可行。 科隆选侯的地盘也极为富庶，若是与诸侯们约定，谁先攻破城市，就把这地盘给谁，想来他们一定奋勇争先。 古斯塔夫转头说道：“来人，传令给各路诸侯，令他们来军中见我。” 一旁的汉斯听到后，立刻领命，小跑着离开。 不多时，诸侯们得到消息，一起来拜见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此时换上了国王的服侍，笑着接待他们。 每见到一位诸侯，古斯塔夫就主动起身迎接。诸侯们见国王给他们面子，也极为满意。 赵云见状，心中暗自点头，盘算到：古斯塔夫不仅是战场上能打，战场之外做事也极老道，看来费迪南战败之后，瑞典就是新一任欧陆霸主。 到时候我自可借着与他的关系，令他与大明交好。 如此也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赵云想到这里，脸上也带上笑容。 第一百六十章 千里之外的消息 古斯塔夫看向殿内诸侯，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诸侯们听完，立刻来了精神。 他们起兵造反，第一是为了削弱皇帝权威，最好是换个吉祥物上台，不再对他们发号施令。第二就是了扩大地盘，夺得一些好处。 只是有人迟疑道：“国王陛下，您毕竟是外国之君，恐怕不能处置我们神圣罗马的土地吧。” 古斯塔夫闻言，笑呵呵说道：“如果诸位不肯领兵前去，那我就带着瑞典大军去攻打了。” 若是维尔茨堡城破之前，这些诸侯听到这话，只会鼓掌叫好。 科隆国的都城明斯特，也是一座坚城，不比维尔茨堡差到哪里去，瑞典大军绝对不会轻易攻下。 到时候瑞典军队被削弱，他们的话语权也会增加。 但现在瑞典军队在攻破维尔茨堡之后，连战连胜，这下诸侯们可不敢打如意算盘了。 若是科隆也被古斯塔夫攻破，那么瑞典人占领的地盘，就能连成一片。 万一在击败皇帝之后，瑞典人不肯撤走，占着这些地盘，他们这些诸侯的麻烦可就大了。 送走一个奥地利的皇帝，又迎来一个瑞典的国王，这反不就白造了吗？ 诸侯想到这里，纷纷开口道：“哪里用劳烦瑞典大军，我们亲自去攻打就是。至于地盘分配……谁打下来就归谁。” 古斯塔夫笑着问道：“若是皇帝事后不认可，那又该如何？” 诸侯们齐声道：“那就打到他认可！” 古斯塔夫见状，心头一松。 这些诸侯虽然已经造反，但与皇帝军队之间，却还没有结下死仇。 一旦哪天诸侯们觉得皇帝重新振作起来了，说不定就偃旗息鼓，重新捏着鼻子去给费迪南当忠臣。 那时候瑞典的地位可就尴尬了。 但是，一旦他们分了科隆的地盘，得了好处，可就没那么容易吐出去了。 古斯塔夫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在此静候佳音。” 几日之后，费迪南派来的使者，终于是姗姗来迟，找到古斯塔夫，把皇帝约战的信件传来。 古斯塔夫看见信，心中惊叹赵云的消息果然靠谱，嘴上却说到：“我已经派出大军北上，去攻打科隆，一时半会是没办法主动东进了。” “皇帝若是真想决战，就让他自己领兵西进吧，我就在此处等他。” 使者听见这回复，也不好再说什么，灰溜溜地回到维也纳复命。 费迪南听到这消息，脸色一沉，对着周围的群臣说道：“这古斯塔夫竟然不上当，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彼得笑着走了出来：“陛下何必担心？我国哥萨克战力强大，就算这古斯塔夫不肯上当，陛下也可主动去进攻。” 费迪南听完一想，倒是也对。 他早知道北方诸侯有造反的心思，所以特意派亲信去科隆，在诸侯的后方插下一根钉子。 这亲信也没有辜负他的心意，果然让科隆保持中立，还连带着周围几个小诸侯，也没有起兵。 费迪南想到，诸侯联军就算一开始夺走不少地盘，也攻打不下科隆最坚固的明斯特城。 等敌军在城下师老兵疲，自己率兵去救，倒是很有胜算。 于是他看向彼得，说道：“不知贵国的哥萨克，到底何时能够到达？” 彼得说道：“我早已向国内传信，想来就是这几日，回信就会传来。” 费迪南轻轻点头，心中轻松不少。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进宫禀报，说是罗刹国又派人过来。 费迪南听完，赶忙问道：“可是哥萨克大军来了？” 那人回报到：“并未有大军前来，只是有一位信使，另有数十名护送的士兵。” 费迪南闻言，略微有些失望。 彼得见状，说道：“陛下请勿担心，哥萨克虽然行军速度极快，但再快，也比不过信使的速度。想来他们是我家皇帝派来，让他们提前通报消息，好让陛下您准备好营地粮草。” 费迪南听完这番解释，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令人先去城外清理出空地，等哥萨克一来，正好在这里安营扎寨。 然后他才挥手，命人把使者迎接进来。 使者进宫时，竟然要求随行的士兵也一起进来。看门的卫兵不肯，于是报到费迪南面前。 费迪南有求于罗刹，所以也只好同意，但他心中却道：这罗刹人果然是蛮子，不通礼数。等我击败北方的叛乱诸侯，到时候可不会再惯着他们。 但是等使者进宫之后，费迪南还是换上笑脸，对他说道：“罗刹使者此次前来，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彼得也走到使者旁边，对他说道：“我离开国内许久，不知国内情况如何？” 那新使者先是冲着费迪南行了一礼，随即看向彼得，却换了一副脸色，猛地挥手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随行士兵立刻冲来，把彼得绑住，接着就要把他拉出宫去。 彼得本来还想与使者叙旧，却遭到这对待，不由得高呼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是陛下亲自派来的彼得伯爵啊。” 那使者冷笑道：“哼，抓的就是你！” 费迪南这时一头雾水，也顾不得罗刹兵的行为是不是失礼，连忙问道：“使者，你为何要捉了那彼得？” 使者看向费迪南，淡淡道：“皇帝陛下，您有所不知，这彼得出国之前，竟然命人截断了西伯利亚的信件往来。使得我国沙皇陛下，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贻误军机。” 费迪南听完这话，只觉得更加迷惑。 他开口问道：“西伯利亚能有什么军机？我记得那里的蒙古人不是已经组织大军，要全伙南下，去找大明的麻烦了吗？” 那使者听完，冷笑着问道：“皇帝陛下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明明是大明皇帝征服了蒙古，又加冕了蒙古大可汗的位置，然后令数十万蒙古大军西进，进攻我国在西伯利亚的地盘。” 这使者的话也有错误，大明派出西征的军队不过十万多一些，就是加上一路上新招募的游牧骑兵，也不过十三万人，哪里有几十万之多。 但费迪南此时，却不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他已经完全蒙了。 赶忙追问到：“那贵国可抵抗住了蒙古人的入侵？” 那使者说道：“本来我国的西伯利亚总督，向沙皇传信，请求援兵，若是援兵能到，战局说不定还有转机。” “但都是因为这彼得从中作乱，隔绝消息，以至于我国沙皇不知实情，也没有派出兵马。” “现在最新的消息，是蒙古人已经占领了整个乌拉尔以东。我国沙皇已经点起全国兵马，要前去抵抗蒙古人。” 费迪南听完，只觉得心头一凉，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问道：“那贵国还能给我派来哥萨克吗？” 使者看向费迪南，只觉得这位皇帝的脑子似乎已经不好用了。 他说道：“当然是不行了！皇帝陛下，我们沙皇现在连一个多余的士兵都没有，此行若不是要捉住这彼得回去，也不会给我派这几十个士兵。” 使者说完，也不等费迪南回话，转头就离开宫殿，动身东归。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沙皇的忧郁 钟声响彻内城，沙皇米哈伊尔从沉思中惊醒。 半个月前，秋明城破的消息传回罗刹都城，同时而来的，还有西伯利亚总督兵败的消息。 米哈伊尔刚接到消息时，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明明几个月之前的消息，还是罗刹又夺下了某个蒙古人的草场，商人又卖出了多少皮毛，上缴了多少黄金。 怎么突然之间，情况就急转直下了呢？ 米哈伊尔命人招来群臣，对着他们大发雷霆。 “你们难道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消息竟然都不通知我？” 米哈伊尔刚骂了几句，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殿内的大臣们对视一眼，都低下头颅。 罗刹国前朝的皇帝死后无子，导致权臣篡权。 但这权臣运气不是太好，当时的罗刹也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灾害四起。 结果这权臣的皇帝当了没几年，就积劳成疾。 隔壁的波兰看见机会，找了个借口发兵来攻，一直打到罗刹的京城之外。 权臣在忧虑中病死，他儿子没当几个月皇帝，也被波兰人给干掉。 后来波兰人眼见神圣罗马有变，被迫把军队撤回西方，罗刹的贵族们趁机造反，终于夺回京城。 贵族们都想当皇帝，但谁又不服谁，于是从前朝的外戚里挑出一个年纪小、身体差的人当傀儡，这便是米哈伊尔。 但这米哈伊尔，在一开始只是傀儡，但毕竟也当了二十多年的沙皇。 当年那些立下战功的贵族们，不少都老死了。 他自己常年累月下来，也多少有了些实权。 所以他现在这么一发怒，朝中的大臣也不敢开口。 见殿内大臣都在装死，米哈伊尔更加愤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随手指了个官职最小，爵位也最低的贵族。 “把这人拉出去，给我砍了。” 其他大臣见了，知道沙皇这是要杀鸡儆猴，不敢继续装死，只要硬着头皮开口： “回禀陛下，这其中的原因，都是那彼得在捣鬼。”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略微皱起眉头。 这彼得侍奉他数年，也颇为勤勉，所以他才把彼得当做亲信，给了他一些权力。现在大臣指责彼得，米哈伊尔便问道： “他已经出使欧陆，如何能干涉东边的战局？” 那大臣本来也和彼得关系不错，互相之间经常打配合，蒙骗沙皇。 但现在他见事情闹得太大，便想到：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你放心去死吧，你的家小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于是那大臣便开口，把彼得是如何隔绝消息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米哈伊尔听完，脸色一沉，心中气急，但却强压怒火。 他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若是真的大发雷霆，恐怕不等蒙古大军杀来，他自己就要被气死了。 米哈伊尔缓了好一阵，才挥手下令：“来人，去把那彼得给我捉回来。” 那大臣见状，知道这黑锅已经被彼得背死，于是开口问道： “沙皇陛下，现在蒙古大军已经攻破了秋明城，咱们在北部一带，虽然还有不少贸易站点，但那里几乎没有士兵守备，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蒙古人彻底扫平。” “陛下，您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米哈伊尔听到这里，长叹一声：“还能如何？当然是发兵东征了！” 他本来见神圣罗马起了乱子，有火中取栗的心思，就算神圣罗马离他的罗刹距离遥远，占不到什么地盘，但也总能结交几个盟友，为以后夹击波兰做准备。 但现在蒙古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他只好放弃向西的心思，向东边调动大军。 想到这里，米哈伊尔心中愤愤不平。 他少年时亲眼见过波兰大军东征，继位多年以来，一直想着报仇雪恨。 现在眼见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却不能抓住，他怎能不恨。 米哈伊尔开口道：“等那彼得被捉回来之后，不必报告给我，直接拉出去砍了。” 大臣们听闻这话，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思，但他们见沙皇心情低落，倒是也不敢再劝。 他们换了个话题：“请陛下放心，您的命令一下达，各地贵族一定群起响应。” 当年蒙古西征，他们罗刹的先辈见势不妙，直接投靠蒙古人，靠着给蒙古人当带路党和包税人，才保住了自家地盘。 百多年后，蒙古衰落，他们罗刹趁势造反，又经历上百年，一直向东讨伐蒙古部落，才成为如今这泱泱大国。 所以其他国家遇着蒙古入侵，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他们罗刹，是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和蒙古打到底的。 有着这个大义的名分在，米哈伊尔一声令下，罗刹各地的贵族也只好起兵。只是罗刹地盘太大，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 所以一个月时间过去，也就是都城附近的贵族起兵响应，加起来也就两万多人。 而沙皇手中，本就有都城附近的两万多射击军，虽然不算精锐，但也堪一用。 米哈伊尔把贵族军队和自己的射击军合兵一处，看见这四万多人的阵势，心中倒是颇为满意。 他今年虽然才三十来岁，但登基已经二十年。这二十年中，罗刹一直在休养生息，顶多也就是在中亚欺负一下当地的蒙古部落，还从未发过大兵出征。 现在他见自家军势如此之盛，心中郁闷反而缓解不少。 沙皇心道：若是能击败蒙古军队，有了如此大功，从此国内便也没人能再反对我，若是我能再活个几年，等太子长大之后再继位，我们罗曼诺夫家族的江山，就算是坐稳了。 想到这里，沙皇笑着对身后的群臣问道：“哥萨克们怎么还没来？” 一位大臣拱手道：“沙皇陛下，哥萨克都分布在南方，还需十余日，才能到京城附近集合。” 米哈伊尔轻轻点头：“等哥萨克前来，想必剩余贵族，也会带着大军到来，到时候我罗刹便有大军十万，何惧蒙古大军！” 在场大臣们见状，纷纷拍起沙皇的马屁。 “陛下您说的好啊，咱们罗刹，天下无敌啊。” 见米哈伊尔心情不错，一位大臣眼珠一转。 他与彼得关系不错，有心替他说几句情，但此前他见沙皇心情不好，担心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一直不敢说话。 但现在沙皇心情这么好，他便也壮着胆子说道：“陛下，那罪人彼得已经被捉到京城，您是否要见他一面？” 米哈伊尔本来不想见彼得，想的是一刀把他砍了。 但现在他心情倒是还不错，又听见近臣提起此事，于是他淡淡道：“既然他被捉回来了，那我就见他一面吧。” “我倒是要听一听，他如何为自己辩解。” 第一百六十二章 翻手为云 听到这话，那大臣大喜过望，连忙挥手，命人把彼得押送过来。 不多时，彼得被绑缚着双手，送到沙皇近前。 彼得看见那大臣，冲他感激地点头。 他可是知道，若没有此人帮忙，沙皇未必能想到要见自己，那么等到大军出征的时候，就一定会把自己杀掉。 罗刹人虽然没有祭旗的说法，但也不会把罪人留到战后。 彼得看见米哈伊尔，立刻做出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他侍奉沙皇多年，对他知根知底，自然知道什么套路最为有用。 果然，米哈伊尔见状，心中本就不多的怒火，又消散不少。 沙皇挥手道：“行了，你还是不是个罗刹人，怎么如此没有骨气，竟像个小姑娘似的！” 彼得听到这话，心头一松。 于是他收起哭脸，像变色龙一般，沉着脸说道：“臣只是想到自己坏了陛下的大事，心中难过，所以才哭泣。” 米哈伊尔闻言，不由说道：“你还知道自己坏了我的大事！西伯利亚一丢，我只好率兵东征，无力西顾！” 听见沙皇这声骂，彼得心中不惊反喜。这段时间，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何翻车，所以早就想好了推脱之词。 他只怕沙皇一见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砍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现在他见沙皇跟自己谈起军事，知道有了分辩的机会，当然要开心。 彼得叹气道：“都是臣下误听谣言，误信奸人，都是臣下的错，请陛下责罚。” 听见彼得这么说，沙皇倒是有些好奇。 “你倒是说一说，你听信了什么谣言，信了哪个奸人。” 彼得赶忙说道：“臣说的那奸人，正是西伯利亚的总督，弗拉基米尔。” “这人自己想着立下大功，亲自击破蒙古人，好用着这大功劳，逼着陛下给他封个公爵或者王爵。” “所以他便假传消息，只说蒙古人要西征，绝口不提蒙古人的目标是中亚，就是生怕陛下给他派去援军，分润了他的功劳。” “臣正是信了他这个谣言，所以才误把这消息告诉给陛下。” 彼得知道沙皇的心思，他能够继位，就是靠着大贵族的推举，所以沙皇最恨也是最怕的，就是有新的强势贵族出现。 所以他污蔑弗拉基米尔的话，果然让沙皇起了疑心。 米哈伊尔说道：“若是弗拉基米尔真有此心，他后来为何又向国内传信，请求援兵？而你为何又派人拦下这些求援信？” 彼得听到这个问话，知道自己的谗言起了作用，于是深深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认罪的模样： “还是那弗拉基米尔的原因！他一开始只想着自己要立下大功，所以生怕有人越过他向朝中报告实情，派援兵去分润功劳。所以才花大价钱收买我，让我替他拦下往来的信息。” “我只当他是在当地欺男霸女，又或者收受贿赂，闹出了乱子，所以才要我替他遮掩，所以我也就鬼迷心窍，被他送来的金子所迷惑，真的替他拦截信使。” “谁知他后来见事不可为，又想求援，哪知道被他自己的安排给害了，这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彼得知道，沙皇不在意自己手下是否贪腐，只关心他们是不是忠诚。 所以他主动承认自己贪了钱，正是以退为进，用自己这个认错的行为，来取得沙皇的信任：您看，我都认罪了，后边的话肯定是真的吧？ 果然，米哈伊尔也陷入了这个思维定势，还真以为彼得是为了金子，才拦截信使。 反倒是弗拉基米尔这个野心家，被自己的安排给害死！ 沙皇怒道：“我本当他是个忠臣，没想到竟然是个这样的人物！” 彼得见自己奸计得逞，心中得意，但脸上反而更加内疚，他连忙叩首道：“陛下息怒，都是臣错误信任了这个奸人，才导致东边的局势败坏。” “陛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国内的军队还等着您亲自指挥他们，去痛击蒙古人，收复失地呢！” 彼得话里面的意思，是要把沙皇的心思转移到军事上。 他知道米哈伊尔并非蠢人，若是一直绕着弗拉基米尔是不是奸臣的事情来谈，说不定沙皇就会发现自己话里的漏洞，到时候一切可就都完了。 果然，米哈伊尔听见这话，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当年他刚登基时，波兰人还占着罗刹不少地盘。而罗刹的贵族都不愿意去跟波兰人拼命，担心把自己老本拼光了，反倒被其他人捡了便宜。 所以当时才十几岁的米哈伊尔，只好捏着鼻子去跟波兰求和，割地赔款。 后来瑞典人趁火打劫，又从罗刹国割走了一大块地盘。 少年时这经历，让米哈伊尔心中一直憋着一股邪火，想要发泄出去。 现在虽然不能在波兰和瑞典身上找回场子，若是击败蒙古人，倒也算不错。 米哈伊尔于是说道：“弗拉基米尔罪大恶极，我便下令夺走他的爵位，至于他家中的妻女，也捉到都城做农奴。” “至于你彼得嘛……” 沙皇说到这里，止住话头，开始思考起来。 彼得赶忙磕头：“罪臣深知罪过深重，只是陛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臣请求去前线作战，宁可死在蒙古人手中。” 沙皇听到这话，低头看了彼得一眼，冷笑道：“就凭你这身板，上了前线，也没什么用。罢了，你拿出一千农奴送到军中效力，我便免了你的罪责。” 彼得自己虽然也是大贵族，但这一千农奴也不是个小数目。 能到军队中效力的，必然得是青壮。没了这一千青年农奴，他领地里的作物产量，恐怕只能剩个零头。 但彼得听到这话，知道自己能够脱罪，不仅没有一点不满，反而是连忙说道：“多谢陛下开恩，臣马上就派人，把农奴送到军中。” 彼得心道：这农奴虽多，但只要我能保住地位，以后总能变本加厉地收回来。 沙皇见他老实认错，于是便命人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仍让他站在身侧。 随后沙皇召集群臣，把他以为的事情真相，告诉给了群臣。 群臣听完，一边称赞沙皇圣明，一边偷偷向彼得伸出大拇指。 这么个必死的局面，你都能咸鱼翻身，可真是了不起。 彼得躲着沙皇的视线，冲着他们点头示意。 过了一阵，米哈伊尔见众臣不再开口，便开口问道：“诸位，你们说我军下一步，应当向何处进军？”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向着金矿前进 听到这话，在场的大臣们都沉默不语。 米哈伊尔厌恶贵族擅权，更不喜欢能打仗的大贵族。 所以他挑选近臣时，便故意选那些不懂军事的。 这种安排在和平时期，倒也没问题，保住了沙皇的大权不会旁落，可等到战时，他也没有可用的大将。 米哈伊尔见状，也知道不能怪他们，便命人找来一张地图，亲自研究起来。 米哈伊尔研究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道：“自从那弗拉基米尔战败之后，不仅是我国在西伯利亚的地盘，丢了个干净，就是中亚那些蒙古人，也纷纷投靠过去。” “现在蒙古人的军队，应当已经超过了二十万。而我军集结之后，应当能有十万大军，这数量上可不占优势啊。” 彼得见状，马上跳出来拍马屁。他虽然也不懂军事，但却知道沙皇的心思。 他明白沙皇想要的是一场大胜，自然也只想听好话，于是他开口道：“陛下，敌军虽多，但一半都是蒙古人，战斗力哪里比得上我罗刹精锐？” “至于剩下的一半，都是蒙古人从东亚拉来，劳师远征，战斗力早已损失大半，实在是不足为虑。” 彼得这话虽然是胡说，但却极符合沙皇的心意，于是他笑着点头。 眼见得了沙皇的认可，彼得更是来劲，他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此战关键，还是要一举痛击敌军，让他们一想到我罗刹军威，就瑟瑟发抖，从此不敢西望。” “最好是让蒙古背后的大明，狠狠地赔上一笔金银。这样一来，我国就能全力向西，争霸欧陆了。” 沙皇听到这话，连连点头。他们罗刹国地盘虽大，但却并不富裕。 这年头的矿石不值钱，土地里面的能源也还没有发掘出来，罗刹国又远离商路，没办法收商税。至于手工业，更是不怎么发达。 如此一来，罗刹国可谓是穷的掉渣。虽然军事实力不错，能组织起十万大军，但国库却极为空虚。 沙皇想到大明的富庶，不由得心驰神往：“听说大明不怎么用金子，反而是通用银子，此战若是击败蒙古人，我一定要向他们要……五百万两银子的赔款！” 在场的大臣们听到这话，纷纷点头道：“正是，这么一大笔赔款，一定会让大明伤筋动骨，再也无力西进。” 沙皇听完，连连点头，但还是说道：“只是在大明赔款之前，我军的军费，又该从何而来？” 米哈伊尔继位这二十年来，虽然罗刹从未发动过大规模战争，只是休养生息。 但这些中，小冰河还在持续发威，罗刹国内也总有各种灾害。而且前朝末年的战乱，造成的损害也极大。 波兰人和瑞典人又割走不少地盘，这些地盘都是富庶之地。 所以现在的罗刹国，要支撑十万大军远征，倒也不是那么轻松。 彼得眼珠一转，开口说道：“陛下请勿担忧，臣记得乌拉尔山南麓的巴什基尔，有一大金矿。若我军提前进驻，便可命士兵挖掘金矿，以金子来充当军费。” 彼得虽然不懂打仗，但哪里有钱，他可是很懂。 沙皇听到这话，也来了精神，他叫来相关大臣询问一番之后，得知当地真有金矿，便立刻拍板。 “既然如此，我军当快速前进，敢在蒙古军队到达之前赶到那里。” 这时，有大臣诺诺道：“陛下，臣观看地图，发现那巴什基尔南侧，就是哈萨克汗国。臣听闻哈萨克已经向大明称臣，若是他们北上，那岂不是要截断我军后路？” “到时候，万一明军再向西进攻，我军受到夹击，恐怕就……”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轻轻摇头道：“你果然是不通军事，哈萨克的蒙古人早就腐朽了，根本不像他们的祖先那么强大，也绝不是我军的对手。” “我只需派几千哥萨克，在南边的草原上拦截，就能挡住这些蒙古人，自然也能保住我军的后路。” 但米哈伊尔说到这里，倒是皱起眉头道：“不过你说的大明军队西进，倒确实是个问题。” “明军新获胜利，若是挟大胜之威西进，我罗刹军队虽不怕他们，但交起手来，损失难免也不小。” “若是在东方的损耗太大，我又如何再掺和欧陆的乱局？” 听到沙皇的话，群臣再度沉默。 让他们对着地图纸上谈兵，他们能说个头头是道。 但真谈到战场厮杀的细节，他们可就不行了。 米哈伊尔见状，也不强求，只是说到：“距离我军彻底集结，总还有一个月的工夫，这段时间你们各自去好好想一想，等我军出发之前，咱们再做计较。” 群臣听完之后，纷纷点头。 等离开宫殿之后，他们都围到彼得身边，对他道贺： “没想到彼得伯爵，您居然还能逃过一劫。” 彼得哈哈大笑，论起对沙皇的了解，这些人可远不如他。 他笑着说道：“那弗拉基米尔，坏就坏在太能打了！他在总督的任上，开疆扩土，沙皇心里早就对他不满，觉得他是个威胁。” “所以我趁机挑拨，把黑锅都扔到他的头上，沙皇陛下才会立刻相信。若是换个尸位素餐的总督，那么我就没有这么容易过关了。” 其他大臣听了，立刻笑着点头，不少人却是耸然一惊。 刚才沙皇下令，让他们各自去研究军事问题，他们还真有想法，去找门路好好研究，到时候也好在陛下面前发挥一下。 但现在听了彼得这话，越懂军事的，反而越要遭到忌惮了。 他们便立刻收起这心思，心中想到：就算提不出什么好建议，也就是不能讨得陛下欢心，少得到一些好处。但要是表现的太能干，可就要得到坏处。 两相比较之下，倒还不如就这么混日子算了。 这些大臣们心里做了决定，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还是笑着向彼得道喜。 彼得说道：“今晚我在家中设宴，你们可都要来啊。” 大臣们连连点头道：“我们一定赴宴。” 等这些人走远，彼得立刻回到家中，对着几个亲信说道：“你们立刻出发，去到弗拉基米尔的宅邸，把他妻女都给捉来。” 他的亲信一脸疑惑：“伯爵大人，陛下不是已经下令，要将他们充作农奴了吗？” 彼得摇头道：“弗拉基米尔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督，哪里会没有亲朋好友？何况我虽然在陛下面前翻云覆雨，把黑锅甩到他的头上，但朝堂内外，还有不少人知道真相。” “这些人或者想着和弗拉基米尔的交情，或者是同情他，总之是很可能出手保下他的家人。” 亲信听到这里，也反应过来，不由开口问道：“那伯爵大人，您的意思是？” 彼得冷着脸，挥舞一下手臂：“送他们去地狱，见弗拉基米尔去吧。” 几个亲信心中一惊，暗道自家伯爵可真是心狠手辣，但他们也没有争辩的心思，点头听令。 见亲信走远，彼得先是冷笑一下，接着又开始向自己的领地写信，让他们立刻组织一千青壮农奴，送到沙皇军队之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臣和奸臣 彼得写完信后，来不及心疼，立刻便又拿出大笔金币，开始命人准备今晚的宴会。 他知道自己虽然说的沙皇改变心意，饶过了自己。但经过此事之后，沙皇心中还是会留下一根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发作。 因此他便要加倍的讨好同僚，争取下次出问题时，还能有人伸出援手。 等到晚上，大臣都来赴宴，彼得更是露出笑容去接待他们，尤其是对着今日开口为他求情的，更是送上大笔好处。 彼得微笑着说到：“若是没有你今天抓住时机开口，我恐怕现在还在劳内呢。” 那人连连摆手：“彼得伯爵，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没有我开口，沙皇陛下一定也记得您的好处，知道您才是真正的忠臣，早晚要把您放出来的。” 听见这人说的客气，彼得故作严肃道：“哎，你以后就别再用您来称呼我了，直接用你吧。” 罗刹语中，关系疏远的人之间才用您。 那人听完，便笑着说道：“既然彼得伯爵您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只好从命。” 彼得和他交流完之后，又去找其他大臣攀谈。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就在这时，有人小步跑了进来，对着彼得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彼得脸色一变，但随即又换上笑容。 他附近的贵族见状，忙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彼得摆手道：“没什么，只是家中出了一点小事。” 那贵族听完，不在意的点头，但心里却知道，这彼得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能让变色的事情，绝不是小事。 他担心是沙皇又要找彼得的麻烦，于是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宴会。 在场的都是人精，见有人挑头离开，也纷纷告辞。 彼得见状，心中不满，知道这是自己被抓过一次之后，其他人都心中怀疑自己还会再次翻车，所以一听见风吹草动，就赶忙划清界限。 但他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而且自己现在也确实没有翻脸的本钱，于是连带笑容，把他们都送走。 至于他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加倍讨好沙皇，重新夺回宠信这事，外人可就不知道了。 等彼得把人都送走之后，他立刻招来亲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能让那几人跑了？” 亲信一脸委屈：“伯爵大人，这真不能怪我们。我们得了您的指示，知道可能有人会出手救助那弗拉基米尔的妻女，所以特意派出了十余人，甚至还买通了射击军中的一个小头目，从他那里借来二十人，随着我们一同前去。” “哪知道等到了地方，去保护她们的人倒是更多，竟有上百人，我们这几十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才只好退走，来向您报告！” 彼得听完这话，脸色立刻平静下来，认真问道：“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责任。只是你要与我说实话，前去保护的，真有上百人之多？” 那亲信连声说道：“我不敢欺骗大人，这一百人还说少了呢，夜色之中我们也看不清具体人数，说不定有二三百人！” 彼得听完，令那人退下，然后找到其他几个一同去的亲信，各自分别询问。 听到这些人的口风都差不多，都说是去保护弗拉基米尔遗孀的，有上百人之多。 有几个说的人数更夸张，竟然说有上千人去保护。 彼得听完，心中一凉。 他自己，已经是罗刹都城里有数的大贵族，也不过是能调动三四十人，去为自己办事。 而对面竟能出动上百人，如果不是军中的某个大佬，就是一大帮人在共同出手。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对他极为不利。这些人既然站在弗拉基米尔一边，就一定是对他不满，早晚要抓住机会，把他打翻在地。 彼得想清楚此事之后，倒不再关心弗拉基米尔留下的孤儿寡母了。左右不过是几个死剩种，就算以后成了气候来找他复仇，也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眼下保护住他们的这股势力，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彼得脑中闪过今晚出现在宴会上的人物，知道他们应该都与此事无关。 那么与自己作对的，就是宴会之外的人物。 他心中有了计较，甚至把目光锁定在少数几个人身上。 只是没有证据，而且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所以也不好率先发难。 一直等到十几日后，罗刹各地的大军都云集在都城，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彼得才终于抓住机会。 沙皇在出征之前，再一次召集群臣，向他们问计。 大臣们都已经明白沙皇的心思，所以一个个都装聋作哑，基本都提不出什么建议。就算有人开口，提出的策略也十分离谱，根本没有可行性。 至于从外地过来的贵族，虽然有心开口，但沙皇却根本不停他们的话，这些人刚要说话，就会被沙皇抬手制止。 彼得见时机成熟，开口道：“沙皇陛下，波扎尔斯基老于战阵，可以让他率领先锋部队，去抢先占领巴什基尔的金矿。” 这波扎尔斯基，就是彼得怀疑名单上的第一位。 而沙皇听完这个建议，皱起眉头，并不说话。 波扎尔斯基正是当年领兵击败波兰人，收复都城的大贵族之一。 这些年来，当年的大贵族们老的老，病的病，也就是这位波扎尔斯基还活跃。 若是让他在对付大明的战争中再立下功勋，这对于沙皇的权威，可不是什么好事。 彼得见状，走到沙皇身边，小声说道：“陛下，这波扎尔斯基现在都五十多岁了，而且久经战争，身体也不是很好，也活不了几年了。” “就算在此战中立下功勋，您也不必担心他。” 米哈伊尔听完，却没有半点放松。 当年那些大贵族推举他当沙皇，就是看他身体不好，觉得他活不了几年。可他托着身体，倒也活了二十多年。 现在这波扎尔斯基的身体虽然也不好，但谁能保证他还能活多少年。 若是跟自己一般，也再活个二三十年，那又如何是好？ 见沙皇不肯点头，彼得只好又说道：“陛下，您带着大军出征，若是留着波扎尔斯基在都城，那么反而容易出问题啊。” 米哈伊尔听到这里，才终于下定决心，但他仍是不肯派波扎尔斯基当先锋。 他还真怕波扎尔斯基到了前线之后，带着先锋部队把明军打走，到时候波扎尔斯基立下大功，他这个沙皇可就尴尬了。 于是米哈伊尔说道：“我军要抢先占领金矿，还是应当派哥萨克当先锋，这样不仅是速度更快，而且即便明军派大军来袭，他们也能从容撤走。” “至于波扎尔斯基，就让他与我一起带领中军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罗刹兵东征 从罗刹的都城到巴什基尔，约有一千一百俄里，罗刹大军又有十万之众，后勤压力极大。 幸好一路上都可以沿着伏尔加河的支流前进，靠着水路补给，倒也能勉力维持。 米哈伊尔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军队，志得意满。他看向身旁的波扎尔斯基，笑着说道：“老将军，你看我罗刹大军如何？” 波扎尔斯基今年五十多岁，在罗刹人中已经算是高寿了，他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听见沙皇的问话，连忙眯起眼睛说道： “陛下的大军十分雄壮，一定能狠狠地收拾明国人。” 见波扎尔斯基唯唯诺诺的样子，沙皇本来还十分高兴，但听见他把敌军叫做“明国人”，便又皱起眉头说道： “老将军，我早就告诉过你，敌人是蒙古人，你以后就别叫明国人了。” 波扎尔斯基听完，连忙点头，心中却不当一回事。 他老于战阵，知道那蒙古人不仅是军事技术落后于时代，而且本身也腐朽了。 就算是成吉思汗在世，来率领现在这帮蒙古人，也绝对打不过他们罗刹。 若没有大明在背后支持，便是二三十万蒙古人，也不可能打败弗拉基米尔，更不可能攻破秋明城。 但他却知道，沙皇坚持称呼敌军为蒙古人，不过是为了让全军上下同仇敌忾。 当年罗刹人本来在基辅一带过安生日子，建立了一个地区强国。 然而却被蒙古西征，直接打得国破家亡，只剩下北方僻远之地的一些小诸侯，靠着给大汗当包税人，才得以保持着一点独立性。 如此过了两百多年，罗刹人趁着金帐汗国衰落，才终于起兵造反，不仅脱离了蒙古人的统治，而且一路扩张，成为今日幅员万里的泱泱大国。 对于普通罗刹人来说，和蒙古大军交战，和跟大明军队交战，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波扎尔斯基知道，沙皇是希望借着击败“蒙古军队”的胜利，大大加强自己的威望，彻底把他们这些开国功臣给送到冷板凳上。 他心中当然不满，但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二十年里，沙皇根基已稳，全国上下都已认可他的帝位。 而且此次又是大明主动进攻，沙皇带兵去防守国土，占据大义的名分。 于是波扎尔斯基只能老老实实地认错。 口中说道：“是老将口误了，请沙皇责罚。” 沙皇看见他颇为恭顺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笑着说道：“老将军一时口误，也不必自责。” 波扎尔斯基又是躬身行礼，心里却在叹气：早知道这小沙皇那么能活，当年倒不如选个年纪大的。 罗刹人的年纪普遍活不长，当年若是选个三四十岁的中年贵族当沙皇，现在也有五六十岁，说不定早就老死，或者喝烈酒喝死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开国功臣的好日子就到了。 波扎尔斯基看了一眼沙皇，见他面色虽然发白，但眼睛却颇为有神，就知道他恐怕还能再活许多年。 但此时却没有后悔药可吃，波扎尔斯基只好把话题转回到军事上面。 波扎尔斯基开口问道：“陛下，此次与蒙古人交战，您有什么想法？” 沙皇听到这话，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乌拉尔附近的地形。 他思索良久之后，才说道：“我军与蒙古人，本来都算得上是劳师远征，但现在蒙古人得了哈萨克人的投靠，后勤有了保障。而我罗刹的后勤物资，却要靠着伏尔加河，从后方千里转运。” “如此一看，却是我军利于速战，而蒙古人利于持久战。” 听到这段分析，波扎尔斯基连连点头：小沙皇这二十年的皇帝，倒也没白当，倒是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波扎尔斯基说道：“幸好此时欧陆混乱，波兰境内的改革派，也与正统派发生冲突，于是波兰只好将军队调往西方，我国的西部边境倒是没有压力。” “不然我大军长久在外，波兰人一定会动心思。”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脸色一沉。 二十年前，波兰军队虽然被罗刹贵族联军击败，但却败而不馁，仍占据着罗刹大片地盘，甚至连他们罗刹的龙兴之地基辅，都握在手里。 米哈伊尔当时出于无奈，只好割让了被波兰人占据的地盘，虽然立刻结束了战争，让罗刹人得以休养生息。 但结果，就是波兰人的刺刀，紧紧地钉在罗刹的心脏上。 出了罗刹都城向西，不过百余里，就是波兰人的堡垒。 所以波扎尔斯基这分析倒也没错，若是欧陆不乱，罗刹根本不敢调动大军向东。 米哈伊尔说道：“此次与蒙古交战，我军不仅要速战速决，而且要赢得漂亮，最好是俘虏几万明国人，然后从大明身上狠狠地要一笔款子。” “到时候我军不仅挟大胜之威，又有大量的金银来犒赏士卒，正好领兵西进，一举收复失地，最好是直接打进基辅。” 波扎尔斯基听完这话，脸上做出心驰神往的样子，心里却冷笑，知道沙皇这是在打如意算盘。 明国人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此战就算能打赢，也顶多是斩杀一些蒙古人，大明的主力部队完全可以从容退走。 到时候能与大明签订合约，省得那位大明皇帝兼腾格里大汗，再派大兵来攻，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但波扎尔斯基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却不敢说出口。 他又拍了沙皇几句马匹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营中。 波扎尔斯基自己也是大贵族，虽然米哈伊尔防备着他，不肯给他军权，但他自己却从封地里拉来了五百士兵，都是他每日仔细操练的精锐。 而且还配备了火枪，若是真刀真枪地打起来，足以对抗两三千的射击军。 波扎尔斯基回营之后，先是巡视了一遍自己的营地，随后才走入帐中，叫来自己的管家。 虽然在自己营帐之中，他仍是十分小心，看清帐外没人之后，才小声说道：“从都城带出来的那几个人，现在怎样了？” 管家也小声说道：“将军，我将他们藏在运送粮草的马车之中，倒是没人发现，但总把他们带在军中，也不是个事啊！” 波扎尔斯基轻轻挥手，说道：“现在大军一直在前进，突然放她们几个出去，恐怕是前脚刚出咱们的营地，后脚就要被巡视的骑兵捉到。” “再过几日，大军就要到喀山城外，沙皇一定下令在城中修整几日。到时候你再找机会，把她们送到城中就是。” 管家听到这个安排，连连点头。 “还是将军您看的深远，想来她们逃脱之后，也会感念您的恩德。” 波扎尔斯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能替弗拉基米尔洗清冤屈，本已经是不对，又如何会期望她们的感恩。”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冤仇 原来数日之前，派兵保下弗拉基米尔妻女的，正是波扎尔斯基。 他看了一眼天色，对管家说道：“进入喀山城后，沙皇肯定又会整日拉着我讨论军情。他虽然不放心让我领兵，却也没小瞧过我领兵打仗的本事！” “到时候我恐怕没时间与她们道别。你前面带路，我这就去对她们交代几句话。” 管家听完，赶忙点头，先是走出营地看了一眼，见周围无人，才引着波扎尔斯基出了营帐。 他在营地里饶了一大圈之后，才来到数辆马车旁边。车上放着十几口大箱子。 罗刹军队的后勤，虽然是从后方转运，但波扎尔斯基这些私兵的粮草，却只能自己筹措。 大多数贵族都是向随军的商人买粮，顶多存个三五日的粮草。 但波扎尔斯基向来治军严整，他要存上一个月的粮草，商人们也都不觉得奇怪。所以他自己的私营之中，留着数量马车，倒也极为正常。 管家小步走到马车旁边，找到其中一口大箱子，用手在上边重重地敲了一下，过了几个呼吸，才又用奇怪的节拍，轻轻拍了起来。 显然，这是与箱子里面的人，提前约好的暗号。 果然，管家敲了一阵之后，箱子被轻轻推开，露出一条缝隙，一双眼睛从缝隙中往外看。见到是管家的脸，那眼睛猛地一亮。 箱中人又把盖子推高，露出两张脸来。却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这时，波扎尔斯基走上前去，那两人看见他，先是畏缩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 年纪稍大的妇人开口道：“这位可是波扎尔斯基将军？” 她看见波扎尔斯基轻轻点头，立刻就想对他道谢，但想到自己在箱子里不方便，又不好走出箱子，于是连忙弯腰道： “多谢将军相助，这恩情我们永世不忘。” 波扎尔斯基见她行事谨慎，便说道：“夫人不必多礼，沙皇继位二十年，谁也不知道我军中是否有他的奸细，所以只能委屈您藏身此地。” 弗拉基米尔的遗孀摇头道：“我们能逃出升天，都全靠您的回护，哪里还敢说委屈二字。” 波扎尔斯基听完这话，轻轻点头，又看向她身旁的小姑娘，开口问道：“这便是你的女儿？” 那妇人赶忙点头，一拉身旁的女儿。 那小姑娘轻轻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向将军行礼。 波扎尔斯基见她在箱子中住了数日，却全然没有焦急不耐之色，心中一叹：这孩子倒是颇能沉得住气，若是个男孩儿，我将在他留在军中培养，十几年后，或许也能独当一面。 只可惜是个小姑娘。 罗刹国虽然先后出过四个女沙皇，但她们都生在后世，对于现在的罗刹人来说，小姑娘倒是真没有什么政治前途。 波扎尔斯基开口道：“这几日还是要辛苦你们，在箱中再坚持一下，等到进了喀山城之后，我便找个机会，将你们放出去。” 那妇人闻言，连忙道谢，但突然之间，她好像想到什么，要拉住一旁的女儿。 但这一把却拉了个空，原来她女儿也早就弯腰行礼。 妇人一愣，但却没有说什么。 等波扎尔斯基走远了，妇人关上大木箱的盖子，才对着女儿小声说道：“你不是一直说，要留在军中，寻机找那昏君报仇。怎么刚才那会，听见将军要把我们送走，你却如此老实？” 她女儿冷笑一下：“我一直听说这位波扎尔斯基老迈昏聩，已经变成了皇帝的传声筒，所以想着他出手救援我们，背后多半还有其他势力。” “所以我一直不肯离开，就是要看看这些势力都是什么人。” “但现在一看，哪里有什么其他势力，分明就是这位老将军自己在操作！” 听到这话，妇人只是轻轻点头，她本就想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过安生日子。 所以女儿不肯留下，反倒是好事，她倒是也懒得问具体缘由。 但她女儿或许是被憋的久了，反而是继续开口道：“这位老将军一直装作是老迈的模样，所图一定很大，我们若是跟他混在一起，只能沦为他的棋子，却不一定有报仇的机会。” 妇人听到女儿的话，轻轻摇头：“咱们又不是没有去处，你何必总想着报仇的事情？” 这妇人能嫁给弗拉基米尔为妻，自然也是贵族出身，虽然只是偏远地方的小贵族，但却正好是天高沙皇远，能躲在沙皇的眼线之外。 她带着女儿投奔过去，倒是也不必担心被追查到。 然而她女儿却一阵摇头：“母亲你这话可说错了，今日这波扎尔斯基肯放我们出去，不过是军中不方便留我们罢了。” “他既然伪装老迈，将来总有发难的一天，不管他是要对付彼得那奸臣，还是要对付米哈伊尔这昏君，父亲那事情都是个好借口，到时候难道会让我们置身事外？” 她母亲虽然现在只想远走高飞，但却也不是蠢人，听到女儿的分析，连连点头。 但思考良久之后，她却叹了一口气：“就算你想清楚这些，又能做什么呢？” 她女儿冷笑一下：“哼，总有办法的。” 又过了数日，罗刹大军路过喀山，沙皇果然下令，让大军进城修整，波扎尔斯基趁机把母女二人放走。 见母女二人走远，波扎尔斯基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你派人跟上她们，不要丢了她们的行踪，日后我还有用得到她们的地方。” 管家连连点头，转身去下命令。 波扎尔斯基自己则转身离去。 沙皇得到最新的军情，派人来请他前去议事。 当年蒙古征服的地盘太大，不好统治，于是分封了四大汗国。其中东欧这里的汗国，便是金帐汗国。 这金帐汗国末年，也是天下大乱，不仅是罗刹人起兵造反，自己内部也分裂了，不少部落自立为汗。 其中这喀山一带，便有个喀山汗国，一度还是罗刹人的对手。 所以罗刹人攻破喀山汗国之后，就在他们的都城这里修筑堡垒，防着残余的喀山部落造反。 此后八十年中，罗刹人更是把喀山当做是东进的大后方，不断加筑这里的堡垒。 所以此时沙皇召见自己的将军，就在这堡垒高处的塔楼，设下宴会。 等波扎尔斯基来到的时候，宴会已经举行了一半。 见这位老将军都来，沙皇笑着问到：“老将军怎么来的这么晚？”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哨战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么一问，面不改色的说道：“老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长途跋涉之中，水土不服，所以才来晚了。” 沙皇听完，轻轻点头，倒也不再问话，只是轻轻拍手，让宴会停止。 随后他又召集自己的将军们，来到塔楼高处齐聚。 罗刹人的十万大军，当然不可能都驻扎在喀山城中。能进城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大多数还是驻扎在城外。 此时沙皇登高远望，看见自家军队的营帐，在城外沿河排列，一直延伸到极远处，不由得心驰神往。 米哈伊尔把一封军报拍出，笑着说道：“哥萨克的先锋，已经进入了乌法城。没想到蒙古军这几个月之中，居然没有继续西进。” 其他将军听到这话，不由得开始歌功颂德起来。 “这一定是因为蒙古人听说沙皇您亲自率领大军前来，所以他们才心惊胆战，不敢进军啊。” “沙皇陛下受到神灵保佑，震慑住了蒙古人。” 米哈伊尔听到这些话，轻轻点头，颇有些志得意满。 但是波扎尔斯基却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这些马屁都太单调了，没有什么水平。 沙皇身边最会怕马屁的彼得，他明明也跟着大军一起出发了，这人怎么不在沙皇身边？ 波扎尔斯基略微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但此时沙皇却正好看向他，笑着问到：“老将军，您是如何看待蒙古人的行动的？” 波扎尔斯基闻言，只好把心中的不安放下，眯起眼睛说道：“老将以为，敌军是为了整合哈萨克部落，才没有精力西进。” 他虽然要装作昏聩，但也不能装的太过头了。 听完波扎尔斯基的话，沙皇连连点头，又拿出一份探报。 虽然秋明城破之后，罗刹人在乌拉尔山以东的地盘，就丢了个大半。但罗刹人在中亚经营多年，总还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沙皇拿着那份探报，叹气道：“这段时间里，那蒙古大军在中亚的大草原上招降纳叛，短短时间内，竟然又从哈萨克部落里，拉出了六万多骑兵。” “加上他们本来的部队，军队总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其他罗刹将军都倒吸一口冷气，唯独波扎尔斯基没有什么表示。 他淡淡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这些哈萨克人根本没有战斗力，虽然说是有六万多人，但都不需要您派出哥萨克，只需派出一万射击军，就能把他们彻底击败。” 射击军是罗刹的常备军。 米哈伊尔此次带着大军东征，没有带上所有的射击军。 波兰人虽然无暇东顾，但他也不可能真就完全不留人守家。 所以沙皇此行之中，有两万射击军，两万哥萨克，剩下六万多人，则是各地的地方部队，还有贵族们的私兵。 听完波扎尔斯基的分析，米哈伊尔轻轻点头。 蒙古军的二十万大军中，哈萨克人的数目一共七万多。 除了最近几个月刚刚招募的六万人之外，还有一万多人，是蒙古人击败弗拉基米尔之前，就投靠过去的。 这一万多哈萨克部民，经过大明几个月的训练，战斗力肯定要更高一些，但也就是相当于三千射击军。 这么一算，七万多的哈萨克兵，也就是等于一万三千射击军。 而大明本来还有十二万部队。 米哈伊尔兴奋道：“如此一来，我罗刹军队和蒙古军队的实际对比，就不是十万对二十万，而是十万对十三万。” 虽然战斗力上，仍是大明占优，但比起刚才那巨大的人数差异，听起来倒是好多了。 米哈伊尔说道：“只是我还不清楚那大明军队的实际战斗力，若是他们战斗力极强，能与我的哥萨克相比，那么此战可就不好打了。” 听到这话，波扎尔斯基笑着摇头：“沙皇陛下，我国的哥萨克，便是在欧陆之中，也是一顶一的强兵，即便是和波兰的翼骑兵相比，也不落下风。” “大明的士兵，其战斗力怎么可能会比得上我们的哥萨克。”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波扎尔斯基一眼，说道：“老将军真是这么想的？” 米哈伊尔可不是傻瓜，他知道大明能征服蒙古，甚至从蒙古本部征发了十万大军西征，就说明大明一定有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骑兵。 而波扎尔斯基却全然不提此事，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 见沙皇盯着自己，波扎尔斯基笑着说道：“沙皇陛下，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让哥萨克先从乌法南下，去进攻一下那里的哈萨克兵。” “到时候明国人一定会派军队来救援，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一看这明军的成色。” 听到这建议，米哈伊尔轻轻点头。哥萨克不仅战力很强，而且机动性也非常高，就算是战败，也能从容退走。 当日弗拉基米尔若非是想要偷袭明军的后勤基地，千里奔袭，也不会耗尽体力，从而被明军追上全歼。 沙皇听到这建议，笑着说道：“那便依老将军的建议，令哥萨克先发起试探性攻击。” 左右的文官立刻记下这道命令，随后快递传达到乌法城中。 在喀山的堡垒中，沙皇的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前线军中，就是不可违抗的军令。 哥萨克们得到命令，留下一万人守城，另外一万人分兵南下，进攻当地的哈萨克部落。 哈萨克人早就知道哥萨克来了，提前把自家牛羊赶走，所以哥萨克们进军上百里，倒也一无所获。 这支哥萨克的指挥官，名叫别克托夫，本是个探险家，在西伯利亚为罗刹开疆拓土。 但弗拉基米尔兵败之后，他见事不可为，就带着自己手下的十几个哥萨克，一路向北跑。 幸好此时正是夏天，西伯利亚的大江大河还没有上冻，北冰洋也还能走船，于是他搭着商船，撤到了乌拉尔山里。 然后又沿着山脉西侧南下，正好和沙皇派来的哥萨克大军汇合。 因为他熟悉地形，并且早就立下过开疆扩土的功劳，所以被任命为先锋官。 别克托夫咬着牙说道：“沙皇陛下命令我们南下，就是要找到哈萨克部落，从而引出明军主力。 “现在这哈萨克人跑的比兔子都快，咱们再集合大军南下，恐怕是抓不住他们。依我看不如分兵南下，我自己带着三千军队，作为中军，其余两千人马，分成二十队，远远散开，好似一张大网。” “如此一来，一定能捉住那些哈萨克人。” 这个计划十分冒险，稍有不慎，分出去的小股部队，就有被哈萨克人包围歼灭的可能。 但哥萨克本就是骄兵悍将，从不将蒙古人放在眼里，所以听到这计划，反而开始叫好。 “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狠狠地教训那些蒙古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郭靖的保守 见军心可用，别克托夫连连点头。 他一声令下，哥萨克的部队分散开来，形成了几十里的扇面，向着南方扫去。 投靠到大明一方的哈萨克人，本来是知道罗刹人的厉害，主动躲避他们的进攻。 但现在，他们见哥萨克竟然如此分散，于是便起了心思。 “五千哥萨克我们不敢交手，区区一百人的部队，我们还能怕你？” “只要速度够快，灭了这股部队之后立刻撤走，想来剩下的三千哥萨克主力，也无法追来。” “到时候我拿着这功勋，去向郭靖大帅请功，说不定能谋个大明的官身。” 明军整合哈萨克各部时，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态度，只有少数部落头领，才得了大明的封号，能拿一份俸禄，自己的直属兵丁还能换上大明的军械。 而大多数哈萨克哈萨克兵，只是换了个旗号，一应制度和武器，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小头领想到这里，不再犹豫，立刻率领本部的上千骑兵，捉住一支落单的哥萨克百人队，发起了冲击。 大约三日之后，明军大营。 郭靖狠狠地扔下一份军报，怒道：“我不是早就下令，让哈萨克各部避战，不可主动出击，怎么还有人不听话！” 营帐中的各位将领们见了，都低头不语。 三天前，那小头领发起的攻击，不仅没有取得胜利，反而是大败亏输。 一千多的兵马，被哥萨克几个冲锋，就彻底击溃。 然后在一路败退之中，他们又接连被附近的哥萨克追上，斩杀不少。 等撤到后方之后，小头领几乎要哭出声来。他那一千兵马，竟然丢了一半。 郭靖苦笑摇头。 他早就知道，这些新投靠来的蒙古骑兵不堪大用，所以才让他们千人为一个单位，就是想着用数量优势，来对抗哥萨克的质量优势。 在郭靖的想法里，哥萨克的数量再多，速度就快不起来，蒙古骑兵总能撤走。若是数量太少，也只能伤到这一千人的皮毛。 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些蒙古人见哥萨克人少，竟然主动出击，而且他们的战斗力竟然还真就如此之差。 明明是一千人的蒙古兵，却还是被不到百人的哥萨克给冲散了。 郭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算了，让那些哈萨克部的骑兵都撤回来吧，派他们继续出去，不过是给罗刹人送战绩罢了。” 听到这话，将领们对视一眼，小声说道：“大帅，我们只是遭遇一场小败，就下令让蒙古人撤退，是不是会伤到士气啊？” 另一人也劝到：“是啊，大帅，不如您下令，让我带五千近卫骑兵，去跟那五千哥萨克正面斗上一场。” “当日在伊犁河畔，我们近卫骑兵可是一战之下，就灭了整整一万哥萨克骑兵。” 郭靖听完，连连摇头：“这哪里能相提并论！我意已决，立刻让所有蒙古人向东撤退，到钦察草原一带集合！” 众将见状，也只能点头听令。 等出了大帐之后，他们对视一眼，不由得叹气。 “咱们这位大帅，明明打了胜仗，全歼了弗拉基米尔的部队，倒像是打了败仗一样。” 当日弗拉基米尔的突袭，虽然说起来惊险，差点就偷掉了大明的后勤营地，让十几万大军成为无根之木。 但事后一统计，明军的损失，不过是留守营地的数千士兵死伤较重，剩下的伤亡，都来自何腾蛟临时组织的蒙古牧民。 至于后续的伊犁河之战，消灭一万哥萨克。以及在湖边堡垒，围歼那两万罗刹步兵。 明军都是占尽优势，以极小的代价就取得胜利。 总的来说，就算是加上蒙古牧民的损失，明军也只用一万人马，就换掉了三万罗刹兵，其中还包括了一万哥萨克精锐。 若是不算蒙古牧民，那么这交换比就更为夸张。 所以这些大明将领，全都没有将罗刹人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那些从哈萨克草原新征募的蒙古人，也就是凑数用的。或者是彻底击败罗刹大军之后，让他们到各处占领城池。 这些弱兵被罗刹人消灭一些，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众位将领们感叹一阵，还是依照郭靖的指示，去传达命令。 郭靖站在营帐中，看见这一幕，也只是摇头。 自己手下这些将领们，在大明本土作战时，就是连战连捷，敢打敢拼。 在击败了弗拉基米尔的军队之后，更是不把罗刹人放在眼里。 但郭靖却知道，罗刹人的真是战斗力，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弱。 若非是弗拉基米尔误判形势，想着用自己手中的三万兵马彻底击败明军，他就不会冒险出击，把自己的军队置于险境，大明军队也就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郭靖转过身去，开始向朱由检写奏折。 这段时间之中，大明朝廷在草原上建设了驿站，一封奏折，从中亚送到顺天府，只需三十五日。 所以郭靖也知道，皇帝已经命人组织了一支援军，要派到中亚来，增强他手中的实力。 郭靖在奏折里写到：“罗刹兵马约有十万，臣虽有获胜的把握，但却无力全歼敌军。而罗刹毕竟幅员万里，人口千万。” “若是让敌军的精锐撤回国内，到时候广设营垒，结硬寨，打呆账。而其精锐在后方修养一阵，又有继续作战能力。” “所以臣的想法，是请陛下多派援军，形成战力碾压的态势。到时候自可痛击敌军，将其精锐一网打尽。” “若能如此，则罗刹虽然还有广大领土，却无精兵强将，到时候我军舍其外围堡垒，直扑其都城，若能一战而下，便可令罗刹俯首称臣。倘若不胜，也可从容退走。” 郭靖的想法，就是当年蒙古人的经典战术。 蒙古多是骑兵，虽然有回回炮等武器帮助，仍然是轻易不愿攻城。所以蒙古人的做法，就是包围城池之后，在城外也挖一条壕沟，阻碍城内军队轻易突围。 随后在壕沟之外，布下少量骑兵，看管住城内守军。 至于主力部队，则可直扑敌国首都。 这战法不能说百试百灵，但却屡见奇效。现在郭靖提出这建议，便是因为它真的有用。 不过一切的关键，还是要彻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让他们没有机动兵力来为城市解围。 郭靖写完奏折后，立刻令人送往顺天。接着，他目光投向西方。 “哈萨克人虽然不能打，但他们放牧的本事却不错，有了他们提供的牛羊，我军可以在草原上坚持一年。” “我倒是要看看，这罗刹人该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今日无战事 罗刹军中，米哈伊尔得到哥萨克传回的战报，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 前日在喀山城中，他下令让哥萨克南下攻击，想着引出明军的主力部队，试探一下他们的成色。 但米哈伊尔也知道，战场上不能打如意算盘。 万一明军不讲武德，直接大军全部出动，直扑乌法城，到时候他们罗刹反而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丢掉已经握在手中的金矿。 所以米哈伊尔这边下完命令，另一边就带着射击军起程，直奔乌法而去。 只要他手中的两万射击军进城，那么即便明军大举来袭，他也能据城而守，等待后援到来。 然而还在路上之时，米哈伊尔就得到哥萨克回报，说他们在击溃一股蒙古骑兵之后，其他的蒙古人就立刻向东撤退，任他们如何追赶，也只能抓到几个掉队的骑兵。 至于明军主力，更是根本没有出击。至于他们到底藏在哪里，哥萨克们也给不出准确答案。 米哈伊尔只觉得自己这一拳头，好似打入棉花当中。 他立刻传令，让自己的将军们前来讨论此事。 将军到来之后，听见哥萨克击溃了一千蒙古兵，立刻开始歌功颂德。 “我军首战告捷，陛下应当立刻把这个消息通知全军，提振我军士气。” 米哈伊尔不置可否，只是问道：“蒙古大军现在避战不出，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将军们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米哈伊尔见状，倒是颇有些无奈。他为了防止国中再出现权臣，总是打压能打仗的贵族。 这固然稳固了他自己的权力，让他从二十年前的一个傀儡小皇帝，到如今也掌握大权，甚至能把当年推他登上沙皇宝座的波扎尔斯基，也给牢牢压制。 但这负面效果，就是他手下的将领们都不堪大用，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而且根本没有担当，一遇到军国大事就开始唯唯诺诺，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米哈伊尔只好转头看向波扎尔斯基，他虽然看不惯这老将军，但此时却仍要依靠他的智慧。 沙皇笑着问道：“老将军，您觉得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波扎尔斯基还是眯着眼睛，一副身体不好的样子。这次他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些难受。 他们罗刹人能活到五十多岁，身体还能好到哪里去？何况他半生戎马，全身都是伤病。这次离开罗刹国都，向东走了两千余里地。 虽然他身为大贵族和将军，不能说是风餐露宿，但生活环境远比不上都城里的宅院。 所以他也颇有些难受。 但波扎尔斯基这么一难受，反倒是没心思再装傻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蒙古人占有地利，后勤充足，所以有打持久战的余地，因此他们主动避战，也并不稀奇。” “我军当务之急，是立刻把大军带进乌法城。” “这乌法城南有金矿，足以提供大军的开支。北边靠着乌拉尔山，西侧依靠伏尔加河，掩护住我军的两翼。” “尤其乌法城西北，更是我国的彼尔姆总督区，我国在此经营多年，陛下可下令让当地总督派来援兵和粮草，增强我军实力。” 米哈伊尔听完这话，连连点头。 当年蒙古西征之时，横扫平原，一路上的罗刹各诸侯国纷纷向北，撤入密林之中。 经历两百年的休养生息，这些诸侯国虽然无力反攻蒙古人，但也在密林中开拓出不少田地。 等到罗刹人起兵，推翻金帐汗国之后，罗刹兵又大举向东，不仅征服了草原上的蒙谷部落，也将这些同宗同源的诸侯国收服了。 这彼尔姆总督区，便是当年的一个诸侯国，发展到如今，人口也有百余万。 而且这彼尔姆总督区远离欧陆，在罗刹前朝末年的战乱之中，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又经历了米哈伊尔上台后二十年的休养生息。 所以此地承平日久，府库充足，足以为罗刹大军提供数月的粮草。 米哈伊尔说道：“老将军这个建议十分妥当，我这便令射击军立刻赶往乌法城，至于后边的大部队，也要加快速度。” “至于彼尔姆的兵马，却不必直接进入乌法城。连喀山城都容纳不下我罗刹的十万大军，这乌法城就更装不下了。” “与其让军队留在城市之外，不如在乌法城的西、北两侧，分别修建一些堡垒，把多余的军队驻扎在其中。” 波扎尔斯基听到沙皇的安排，连连点头道：“陛下高瞻远瞩。” 米哈伊尔笑着挥手，接着又命人去给前线的哥萨克传令：“既然蒙古人的主力不肯出动，你们也不要继续追击了，先撤回乌法城，等我率领的射击军到了，到时候再做计较。” 沙皇一声令下，前线的哥萨克立刻回撤。 郭靖虽然命令自己麾下的蒙古骑兵不许主动出击，但也不是全然失去了战场的消息。 他隐约察觉哥萨克撤回之后，命哈萨克骑兵组成大股部队，开始重新向西缓缓推进，又过了数日，都不见罗刹人踪影。 郭靖击鼓升帐，对众将说道：“看来这罗刹人真的是撤回去了。” 众位将军对视一眼，全都不说话。 他们本就对郭靖的保守战术不太满意，现在见罗刹人撤退，知道更是没有交战的机会，心中自然不高兴。 但郭靖却不以为意，他的奏折虽然才刚送出不久，更不可能得到朝廷的回信，但朝廷早先的通报，却已经送到他的手中。 郭靖知道皇帝已经组建了援军，不日便要派往前线，有了这个定心丸，他倒是坚定了打持久战的心思。 郭靖见营帐内大多是汉将，仅有的几个蒙古人，也是科尔沁部的蒙将，与本地的哈萨克部落没什么瓜葛。 于是他认真说道：“我军人数虽然有接近二十万，但其中一小半，都是哈萨克人，他们可并不怎么可靠，一旦形势有变，随时可能投靠到罗刹人那边去。” “所以我不肯率军主动出击，就是担心我军主力受损之后，这些哈萨克人起了二心。” 郭靖这话并非没有根据，当年大唐与大食爆发怛罗斯之战，便是唐军阵营中的葛逻禄人突然叛变，才导致唐军战败。 郭靖当日追击哥萨克骑兵，在怛罗斯附近全歼他们时，便想到此事。 他继续说道：“我军得以在中亚持久坚持，靠的就是哈萨克人提供的牛羊，若是他们投入罗刹人怀抱，我军的后勤便要出大问题。” “自我军西征以来，一路攻城略地，不到一年时间，就拓土万里。虽然看起来气吞万里如虎，但我大明在此地的根基也不深。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所有这些地盘都要人心浮动，谁知道会不会一夜之间又举起反旗？” 第一百七十章 持久战 听到自家将军这话，在场的将军们纷纷点头，这段分析老成持重，虽然不合他们求战的心思，但也不能说错。 不过还是有将军站起身来，提出建议道：“郭大帅，您何不下令，让那哈萨克部的兵马出击，而我大明军队在后方压阵，让他们与罗刹人互相消耗。” 听到这建议，一旁的科尔沁部将领，也马上站起身来：“这建议极好，请让我军出动去监视他们。” 草原之上，自古就是强者为尊，现在大明强大，这些蒙古人自然也心向大明。 科尔沁部投靠大明，已经有四年多了，虽然不他们会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当做明人，但看待哈萨克部这些万里之外的蒙古人，也不会多么亲切。 因此这位将领跳出来表忠心，郭靖倒也不怎么意外。 他笑着挥手，让那科尔沁部的将领坐回去，然后才开口解释道： “哈萨克人虽然改旗易帜，投靠过来，但我大明毕竟还没有派出官员，深入他们的部落。” “所以我军若是消耗哈萨克部队，他们前线的兵马虽然无力反抗，只能乖乖送死，但后方的部落一定会得到消息，不肯再向我军提供牛羊。” “这哈萨克人虽然柔弱，但其国土广大，方圆万里，若是其部落一味躲避，我们却也找不到他们。” “若是失去了这些部落提供的牛羊，我军的后勤全靠后方转运，这压力可就太大了。” 其实郭靖大军从蒙古本部出发时，随军也带了几十万头牛羊，但这一路上已经消耗不少，公牛公羊已经吃的差不都了。 而且此时已经是夏末，许多母牛母羊，眼看就要下崽，倒也不好宰杀。 因此现在大明军队，倒主要是靠本地部民提供的牛羊。 至于大军吃的口粮，则是通过叶尔羌的商人，从天山南北采购。 在场众将听见郭靖的话，虽然心中仍有异议，但也只好点头，他们走出营帐之后，对视一眼，说道： “看来大帅心意已决，铁了心要跟罗刹人打持久战，咱们想说服他主动出兵，看来是没有希望。” “倒不如给陛下写信，让陛下令郭大帅出兵。” 自古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前线的将士们，一般都是最讨厌后方的命令来瞎指挥。 但这些将领都是被朱由检亲自提拔，在皇帝的指挥下战无不胜。 所以他们这时，反而把皇帝的命令当作是可靠的外援。 众位将领纷纷点头。 营帐之中，郭靖抬头看了一眼外边，轻轻摇头。 这些将军们虽然故意走远几步，想要避开郭靖的耳目，但他们哪知道郭靖有武功在身，耳清目明。 这么几步的距离，倒还瞒不过他。 但郭靖却没有阻拦的意思，他被朱由检担以大任，虽然在下属面前总是胸有成竹，但心中也难免有些担心。 他想到前日对战弗拉基米尔时，便是自己安排出了漏洞，给了那罗刹将军偷袭的机会，险些让大军失去后勤。 虽然战争的结果，是罗刹人大败亏输，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但郭靖也变得保守起来。 他没有管营帐外的将军们如何讨论，自己从后门走了出去，来到战俘营中。 弗拉基米尔兵败之后，他们本人被骑兵一枪射死，但剩余的不少兵将，却被大明俘获。 郭靖怕他们捣乱，将其中大多数，都统统送走，正好送回顺天，向皇帝报捷。 但他还留下了一些罗刹军官，向他们打探罗刹国内的情况。 郭靖缓步走进战俘营，找了个通译，接着找到一个战俘，与他聊了起来。 郭靖问道：“当日那弗拉基米尔坐拥三万大军，又有秋明坚城，为何要孤注一掷，偷袭我军后营？” 那战俘摇头道：“我家总督本以为国内生乱，以为不会再有援军，更怕你们占领整个哈萨克之后，又越过乌拉尔山继续向西，所以才想着攻破你军后营，迫使你们撤退。” 原来这战俘，正是弗拉基米尔的副官。这副官运气却不错，不仅全须全尾地活到战后，竟然还被郭靖看中，留在营中。 那些被送回顺天的罗刹人，一路风餐露宿，而且还要被严加看管，这日子可不会好过。 那副官又说道：“若是总督早知国内并没有乱子，他一定坚守秋明，现在战局如何，倒还说不定呢！” 听到这话，郭靖却也不生气。 击败弗拉基米尔的大军之后，他亲自帅军北上，攻破秋明城，自然知道这城市确实十分坚固。 若有几万大军在其中据守，就算明军能够攻破，也一定是经年累月，损兵折将。若是此时罗刹人又从国内发起大兵东征，明军的处境确实极为危险。 郭靖说道：“我家皇帝继位之时，也是外有建奴，内有阉党、东林党作乱，然则短短几年时间，我家皇帝不仅是扫平了内患，还对外接连讨灭了建奴、蒙古、倭国等敌人。” “而你们沙皇继位二十多年，国内竟然还不安稳，所以此战在开打之前，你们罗刹的败局便注定了。” 那副官当然不懂战胜于朝堂的道理，但对于郭靖这话，却也无从反驳。 败军之将，何足言勇？ 郭靖见他不再说话，反倒是安抚了他几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要从这副官口中打探罗刹朝堂的情况，对他自然也要优待一些。 郭靖走出战俘营，抬眼看天，心中默默计算。 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初，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最多再坚持两个月，草原上便进入冬天。 到时候罗刹人便不太可能冒险进攻，明军也就有了一整个冬天的时间，来对哈萨克各部进行整编，同时训练那七万多新招募的骑兵。 等到明年开春，经过几个月的整训，这七万多人的战斗力，一定能极大提升，同时大明国内派来的援兵，也能到位。 到时候郭靖手中的兵马便有二十几万，而且战斗力远胜现在，就是一路平推过去，也能将罗刹人彻底击败。 郭靖想到此处，不再犹豫，转身回到营帐，令部下在哈萨克南部，塔什干草场上修筑堡垒，作为过冬的营地。 同时又令钦察草原一带的部落南下，免得罗刹人在冬日之前，突然攻打过来。 郭靖还不知道罗刹人的大本营，已经放到了乌法。 但他只要看看地图，就知道这钦察草原到罗刹人控制区，不过三四百里，若是罗刹人进攻，只要数日便可到达。 一路畅通无阻。 而塔什干却在哈萨克草原最南端，不仅水草丰美，而且距离罗刹人控制区足足八百里，又有锡尔河和楚河做屏障。 第一百七十一章 崇祯四年的殿试 大明，顺天府。 朱由检还不知道，郭靖已经有了打持久战的主意。 他虽然已经下令，要在草原上建设驿站，打通顺天到西域的通道。 但两地毕竟相隔万里，所以消息再快，也需要三十余日，才能传到京城。这一路上若是遇到风雨阻碍，那么时间就又会拉长。 所以对于朱由检来说，西域的战报，都是三十多天前的旧闻。 但即便是不能实时掌握军情，朱由检仍然下令，让援军早日出发。 赵敏出发北上之后，大明朝廷便加速组建援军。 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又从建奴各部拉出一万骑兵，加上蒙古本部的一万骑兵，这便是两万大军。 而高丽设省之后，原先国内的军队也不必保留，于是朱由检大手一挥，又派出两万高丽兵，让他们也加入援军，一起去中亚打罗刹人。 如此以来，大明派出的援军规模，便高达四万。 朱由检又令各地工匠加班加点地打造兵器，随援军一起送去中亚。 这一日，朱由检在大殿中枯坐，对着坐满了整个宫殿的士子们发呆。 大明科举，正常情况是春天举行，也就是春闱。 然而今年春天，朱由检接着科举的由头，设立了高丽省。 由此一来，高丽的科举虽然另设一榜，但却也要和大明接轨，最后的殿试，一定要在顺天举行。 那么大明那些通过了会试的准进士们，也没办法参加殿试，只能在京中苦苦等待，等着他们的高丽同学们进京。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高丽设省之后，为了安抚高丽人，同时也是为了显示普天同庆，来宗道又加设了一场考试，补录了不少举子，命他们一起去参加殿试。 等到高丽举子进京之后，又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仪式和礼节。 这么一搞，时间当然拉长。 于是崇祯四年的春闱，居然与崇祯元年的恩科一样，又是在秋天举行。 明代的殿试要足足考六个时辰，各地举子们都是一路考上来的，像乡试甚至要连考上三天。 而殿试只考六个时辰，他们自然没有任何压力。 不过朱由检这个皇帝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大殿里的龙椅本就不怎么舒服，后边根本靠不到后背。连坐几个时辰，搞得他腰酸背痛。 但朱由检也不好伸懒腰，只好起身踱步，到考场中巡视。 贡士们看见皇帝走来，以为是皇帝要提前看一下考卷，于是一个个挺胸腆肚，写得神采飞扬。 但朱由检只是为了活动筋骨，哪里管他们在干什么。 可怜不少贡士，见朱由检连连点头，还以为是皇帝在肯定自己的文章，心中一喜：这下状元稳了。 然而朱由检只是觉得脖子酸痛，轻轻活动一下罢了。 过了一阵，朱由检觉得身体轻松不少，转而走到殿门口，对着门口的官员问道：“这段时间，有什么奏折送来吗？” 那官员说道：“回禀陛下，各省的奏折有不少，但都不是急事，只是蒙古那里送来一道奏折，说是西征的援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走回龙椅旁边，对着一位小太监问道：“赵妃到草原，有多长时间了？” 那小太监低头道：“有两个月了。” 朱由检听完，沉思一阵，又开口道：“她的行为举止，可有什么异常？” 自从曹化淳南下之后，朱由检便另找了太监来当做耳目，这不光是因为他身边缺人，更是要分曹化淳的权力。 让一人长期把持锦衣卫，朱由检心中也不是那么放心。 那小太监说道：“赵妃到蒙古之后，神采飞扬，拉拢了些人才，建立了个什么绿柳山庄，但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异动。” 朱由检听完，笑着点头，想到上一次学蒙古语已经是两个月前，便又问到：“她身体如何？” 小太监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说道：“这两个月来，赵妃身体一如往常。” 朱由检听完，不知是失落还是放松，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令她领兵西进吧。” 朱由检对小太监交代完之后，又找到门口那官员：“我已经让援军西进，你令内阁拟旨，给沿途各州县下令，提前准备粮草物资，为大军提供后勤保障。” 下完这道旨意后，朱由检重新坐回龙椅。 经历这么个插曲，这场殿试已经快到尾声。不少贡士都写完卷子，把卷子交了上来。 朱由检倒懒得仔细观看，这几百份卷子，还都是八股文言文，让他一份份都看完，这不得花好几天的工夫？ 他告诉副考官，让他把省试排名前十的贡士的卷子拿来，他就只看这十份卷子，从里面点出一甲前三名。 至于后边那些士子的名词，就让文官们自己慢慢排列去吧。 朱由检从中挑了三份卷子，随后当众宣布一甲名单，大多数士子们听完，倒没什么反应。 唯独有一人突然变了脸色，这人正是刚才朱由检活动身体时，以为皇帝看中自己卷子的那人。 那士子跪地道：“陛下，这状元的名头，明明应该是我的！” 朱由检皱起眉头，觉得此人咆哮朝堂，令人生厌。 他刚要开口斥责此人，大臣之中却有人求情道：“陛下，这士子只是被您的天威震慑，所以才一时心情激荡，口出狂言。” 朱由检本来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有大臣这么说，他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倒也不好追究，给他个三甲同进士出身，打发到偏远地方当个知县吧。” 那大臣听完，点头说道：“陛下宽宏大量。臣记得我大明已经在小琉球建设了不少移民城寨，但却没有官员，正好让此人去小琉球任职。”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随后便把此事放到脑后，转而召见高丽士子上前。 虽然高丽已经设省，但朱由检知道，大明的统治流于表面，若要让高丽上下都彻底臣服，正好从这些士子身上入手。 朱由检招来高丽士子，对他们嘘寒问暖，转而又交代他们回到高丽以后，一定要做个好官。 士子们见皇帝如此客气，不由得热泪盈眶，一个个赌咒发誓，一定不会辜负皇帝的教导。 而远处的大明士子见状，心中自然不怎么高兴。 小声议论道：“陛下怎么亲近高丽士子，却对我们如此冷淡。” 另一人听完，摇头笑道：“谁让高丽人现在不怎么听话呢，若是等个数年，咱们大明把高丽给吃干抹净，到时候你再看吧，别说不会有优待，就是那高丽榜，恐怕都得并入到北榜里面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庙算 这些大明士子聚在一起说怪话，当然被附近的大臣们发现。 但这些大臣们当然不会为了高丽士子，来斥责自己人，所以只是咳嗽几声，让他们注意一些，别搞得太过分。 过了许久，朱由检终于安抚完高丽士子。这时，礼部各官员们也审阅完了卷子，把几百名士子的名次排好了。 刚才那咆哮朝堂的士子，不出所料地排到了最后一名。 朱由检看完之后，轻轻点头，随即便盖上皇帝之宝，昭告天下。 这一套流程，其实不怎么符合大明祖制，但皇帝的权威日盛，在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朝臣们也懒得和皇帝争辩。 等皇榜贴出之后，顺天府立刻欢腾起来。 从宋代开始，但凡能中贡士的士子，轻易便不会被黜落，一定能中进士。 但贡士和进士的身份毕竟不同，对着新科进士，顺天府的百姓都到御道两旁围观。 这时代的百姓，都把进士老爷看作是文曲星下凡，虽然京城百姓见多识广，每天出门都能碰到一打进士出身的穷御史在街头吃烧饼。 但对着新科进士，也总还带着滤镜，都围过去，向他们扔去鲜花。 朱由检站在宫楼之上，远远看过去，互相想到什么。 他笑着对来宗道问道：“爱卿当年中进士时，想来也是意气风发吧？” 来宗道听到这话，赶忙说道：“臣当年只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在科举这一途上，考得还真不算好。” 若非天启朝被阉党搞得乌烟瘴气，来宗道这么个三甲出身的同进士，恐怕根本没有入阁的机会。 朱由检听完摇头一笑，便也不再关注。考中进士只是个开始，日后前途如何，总还要看这些士子的自我奋斗。 何况新科进士要想大用，怎么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对于现在的朱由检来说，倒也确实没必要太过关注。 他此时最关心的事情，还是西域那边的战事。 此时的大明朝廷内外，都还不知道罗刹的厉害，只当它是万里之外的一个蛮夷国度，虽然能拉出不少军队，但却根本威胁不到天朝的安危。 但朱由检却不同，他知道这罗刹如果放任不管，早晚要成为华夏北方的大患，当然不会放松。 又过了十余日，郭靖和众将的奏折，先后送回顺天府，朱由检看完之后，哈哈一笑，转而下令召集群臣，一起商议前线的军事。 大臣们看到两份互相冲突的奏折，意见竟然也是两极分化。 武将们都赞同郭靖的做法，觉得打持久战极为稳妥。 反倒是文官们，一个个都喊打喊杀，恨不得立刻急破罗刹大军。 朱由检皱起眉头，看向韩信，开口问道： “韩爱卿，你是如何看的？” 韩信起身行礼，然后才说道：“我军现在占据地利与人和，郭靖的战略，确实是老成持重。”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但是文官们立刻站出来反驳。 “郭靖麾下足足二十万大军，又刚刚击败罗刹的总督，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可以一鼓作气，彻底击败罗刹大军，怎么反倒要再等一个冬天呢？” 朱由检抬眼一看，见是户部尚书说话，当即明白他的意思。 大明此次西征，虽然多数是从蒙古各部和建奴抽调的骑兵，不需要大明朝廷开出军饷。 但那两万多近卫骑兵的军饷，却还是要朝廷掏钱。 而且大军的后勤开支，以及武器装备，也都是朝廷在负责。 高丽设省之后，免税三年，但官员们的俸禄却不能省。幸好是朝廷把高丽兵马拉去西域，不然遣散这些士兵的开支，也还有户部头疼的地方。 这户部尚书整天往外掏钱，身上压力巨大，自然要出言反驳。 朱由检挥手道：“最近这半年多，范蠡在江南经营市舶司，又有许多进项，朕本来想着是拿去在江南鼓励生丝织造，但既然户部压力较大，朕便命他向国库押解五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喜形于色，马上改换阵脚，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臣便不再多言！” 其他文官见了，心里暗骂一句户部尚书没有骨气，但却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朱由检提到银子的事情，心中却突然一动，这数个月来，他要么在关注高丽的事情，要么就专注于西域的军事。 对于朝政的事情，倒确实是荒废了不少。 他转向萧何，开口问道：“今年朝廷开支如何？” 萧何起身拱手道：“陛下洪福，崇祯四年竟是难得的风调雨顺，各地的民乱也几乎平息。只有陕南的王自用，在数月前起兵，不过规模也不大，被我军一举击溃。” “至于湖广等地，虽有地震，但伤亡不过数十，当地官员也已经开仓赈济。” 朱由检听完，满意点头。小冰河期说起来厉害，但也不是每年都大灾大难。 看见皇帝点头，萧何又说道：“朝廷在山、陕等地多年赈灾，而且又征兵外调，这几年之中，当地百姓的生活已经安稳不少。” 经过四年多的整顿，大明不仅是对外连战连捷，连国内的事情，也梳理得干净了不少。 朱由检想了一下，开口说道：“这十数年来，天灾连连，今年虽然风调雨顺，但明年如何，谁也说不好。” “你转告各省府，让他们务必不要放松警惕，趁着秋粮征收，定要把府库填满，万一明年有灾，也好直接赈济。” 萧何听完，连连点头。 朱由检说到这里，轻轻挥手，示意众臣退下，然而群臣之中却留下一人。 朱由检抬眼看去，见是孙承宗，不由笑着问道：“孙爱卿还有何事？” 最近这两年，孙承宗不怎么领兵，一直留在京城，倒是跟皇帝关系近了许多。 孙承宗笑着说道：“陛下，您可知道那些文官，为何反对郭靖将军的持久战略？” 朱由检摇头道：“还不是担心开支过大。” 孙承宗说道：“陛下此言差矣。那户部尚书出言反对，或许确实是如此，但其他文官们也跟着反对，里面的原因可没有那么简单。” 朱由检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头，问说：“爱卿先坐下，把此事细细道来。” 孙承宗也不客气，坐了回去，说道：“这些文官反对的原因，其实正是因为这哈萨克部的归属。” 朱由检曾经有意设下西域都护府，这当然要归属大明朝廷管辖，派遣文臣武将前去治理。 但现在前线正在交战，这都护府的摊子还设立不起来，只能让郭靖先行代管。 这些文官们担心时间一长，哈萨克部反倒如同蒙古本部一般，独立于大明之外，所以才反对持久战。 孙承宗说道：“陛下，只要您先下命令，让哈萨克各部都向朝中派来质子，同时定下西域都护府的范围，想来满朝的文官，便不会再反对了。” 朱由检听完这话，轻轻点头，但却没有答应的意思，只是笑了一下，说道： “朕对中亚另有安排。” 第一百七十三章 粮草与后勤 朱由检心中虽然已经决定支持郭靖，让他在中亚前线与罗刹人打持久战。 但他发往前线的诏书，却也要三十多日才能到达。而前线的将士却不知道皇帝态度，仍是往顺天发来奏折。 朱由检看完奏折，见双方虽然吵得厉害，但仍然只是争论军事问题，没有上升到人身攻击。 甚至众将的奏折之中，还夸奖郭靖用兵老成。 于是朱由检便知道，前线就只是战略之争，矛盾并不大，因此也没有太过担心。 只是这一日，他又收到一份郭靖的奏折，才突然有些好奇。 朱由检命人把中亚的地图挂在墙上，同时令人招来萧何。 等萧何进攻之后，朱由检指着地图上，哈萨克草原南边的两个汗国，对萧何问道： “萧爱卿，你可知道这几个国家的情况？” 萧何听完这问话，抬眼看了下地图，然后笑着说道：“臣本来对中亚并不熟悉，但这数月以来，臣负责大军后勤，却也研究了当地的形势，因此也略知一二。” 朱由检微微点头，然后问道：“郭靖给朕上奏，说是要从这两国之中筹措粮草，依你看来，这事能否办成？” 在朱由检的印象里，中亚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或许还有草场退化之后的荒漠。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种粮食的样子。 郭靖要在当地筹粮，怎么看都不靠谱。 萧何听完皇帝的问话，笑着回道：“陛下却是被这地图给误导了，请陛下允许我上前来解释。” 朱由检听完，欣然点头，让开地图前边的位置。 萧何上前，把手指向怛罗斯。 因为郭靖在此地全歼了弗拉基米尔的一万哥萨克，所以地图上的此处，被插上了一面小红旗。 萧何的手指，顺着红旗往南，来到一处大河旁边，然后解释道： “陛下，此河虽然现在名叫楚河，但千年之前，却是叫碎叶川，唐时的碎叶城，便在此处。” 朱由检听到这话，只觉得碎叶城这名字有些耳熟。只是片刻之后，他就拍手笑道： “这个碎叶城，莫非就是李太白出生的地方？” 看见萧何笑着点头，朱由检立刻来了精神。 碎叶城就是唐代的安西四镇之一，大唐经略西域，便在此驻扎重兵。 既然如此，当地的土地一定是能够耕种的，而且粮食产量还不会太少。 只是朱由检又想到，时移世易，现在又是小冰河期，降水稀少。这碎叶城周边，就算当年能够种田，今日情况又如何？ 朱由检开口询问此事，萧何听完之后，立刻解释道： “回禀陛下，近些年来，碎叶城左近的粮食产量，确实下降不少。但在碎叶城西南，仍有沃野千里。” “哈萨克以南的两个汗国，虽然名为汗国，上层也确实是蒙古人，但是国内早已是以耕种为业。” 听完这个解释，朱由检轻轻点头。 大明的军队远征中亚，虽然大多数后勤都可以从当地的部落中筹措，但郭靖手下还有两万多汉军士兵，他们总还是要吃粮食的。 大明的控制力已经深入天山两侧，过去数月之中，也是从当地买粮送往前线。 但这个时代，天山以北还是蒙古人的地盘，大多数良田还没有开垦出来。而天山以南，人口还不到百万，而且土地也不这么肥沃，提供的粮食倒也不多。 若是能有中亚这两个汗国提供粮食，那么后勤压力就又能缓解不少。 朝廷可以把节省出来的运力，拿来运送盔甲和火药，为前线再添两分胜算。 朱由检不由开口道：“既然如此，你责令礼部发一道诏书，让中亚两汗国向我大明朝贡称臣，同时也对我前线大军出售粮草。他们若肯答应，朕必不吝厚赏。” 自朱由检继位以来，就不再学习前代皇帝，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就对朝贡国大肆赏赐。 但现在大明有用得到这两个汗国的地方，朱由检倒也不介意花点小钱，先哄他们。 朱由检心道：等击败了罗刹，巩固住了乌拉尔山以东的地盘，这两汗国现在吃了多少，到时候都要再吐出来。 萧何听完，先是点头，然后又问道：“陛下为何不先用蒙古大汗的名义，令他们提供粮草？” “若是先令他们朝贡，然后再进行互市，一来一回，总还要耽误两三个月。” 朱由检笑着说道：“朕若是以蒙古大汗的名义，他们说不定心中反而要顾忌几分了。前线的后勤乃是大事，没必要冒着任何风险。” 萧何听完，轻轻点头。 自从哈萨克部也向朱由检称臣之后，在朱由检这位腾格里大汗控制下的蒙古人，已经占了蒙古总数的七成。 余下三成之中，其中一成，还在罗刹人的控制下，另外两成，就是这两个汗国的人口。 若是放到中原，哪个势力占据了如此之大的优势，剩下的势力保准是一个个人心思变，想着立刻投降，倒戈接卸，不失封侯之位。 但蒙古人却不同。朱由检的实力越是强大，这两国越是要防备他，害怕被朱由检的大军一口吞下。 朱由检看了一阵地图，突然又说到：“前线大军的火药和火枪，都由顺天转运，却也麻烦。既然中亚也有农业，想来手工业也不会太落后。” “你记得下次往前线转运时，随军多派些商人，令他们从中亚采购一些火枪鸟铳，虽然不如我大明自己制造的武器，但也总能补充一二。” 萧何点头称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 朱由检继位这几年以来，办事可是越来越老成了，各种安排事无巨细。 萧何说道：“陛下也不必太过关心前线战事，我军毕竟有兵力优势，又占据地利，郭靖将军又决心稳扎稳打，轻易不会出问题。” “陛下若是太耗费精神，伤到龙体，这才是我大明的损失。” 听完萧何这话，朱由检笑着摆手。 萧何虽然能力极强，但也不能看穿历史迷雾，更不知道罗刹的厉害。但朱由检来自后世，可不会如此轻松。 现在大明在中亚的地盘，虽然看着很大，但却是无根浮萍，只要前线一个失败，那么瞬间就会丢掉大半。 但要是能击败罗刹大军，倒也不求一战就灭掉罗刹，只要能订个合约，让大明经营上几年，在乌拉尔山以东修满堡垒和移民点。 到时候，中亚草原，和西伯利亚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就再也不会丢掉了。 朱由检说道：“等此战击败罗刹之后，朕有的是工夫休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别克托夫，出击 等交代完这些之后，朱由检想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朕派出的援军，现在出发了吗？” 大明新招募的四万大军，集结在归化城附近。朱由检前日发下命令，让他们启程向西。 萧何听完，拱手回道：“臣昨日就已经接到消息，说大军已经开拔，臣早就将奏折转入尚书房，陛下或许是没看到？” 朱由检拍了下脑袋，笑着说道：“朕这几日光顾着看前线的奏折了，倒是忘了看你转送过来的奏折。” 朱由检说完这话，看向西北方向。 归化城西侧百余里，大军正在迤逦前行，隐约之中，赵敏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眼顺天的方向。 她身边一个小厮凑过来，笑着问道：“赵……敏公公，您这是看什么呢？” 赵敏看了一眼这个小厮，似笑非笑地问道：“我看什么，倒与你何干？” 那小厮吃了个瘪，既不生气，但也不害怕，没皮没脸地笑了一下，又绕回赵敏的身后。 赵敏见状，也只能无奈摇头。 皇帝虽然准她出宫，但却也在她身边派了一堆太监和宫女，既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 赵敏也不能赶走这些人，只好抓住这个机会，就对着他们冷言冷语，也算是出一口心中恶气。 不过赵敏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四万大军，心中的郁结之气立刻消散了大半。 不管怎么说，自己到底是获得了这四万大军的暂时指挥权，等到了前线，更是成为二十万大军的监军。 与这份收获相比，被宫女和太监们每日监视，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赵敏轻笑一声，拍马跟上队伍，她身后的一长串太监宫女立刻跟了上去，好似一条尾巴。 大明派往中亚的援军，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到达前线。 但中亚的战事，可不会按下暂停键。 朱由检发到军中的奏折，花了三十五日，便送到郭靖手中。 有了皇帝的支持之后，众将虽然心中仍有些反对意见，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郭靖见状，便把全军主力也拉到哈萨克草原的南部。 大军沿着锡尔河、楚河、巴尔喀什湖布防，在河流和湖泊的北岸修筑堡垒，同时在南岸驻扎大军。 如果罗刹军队来攻，就从南岸派兵支援。即便是罗刹数量众多，能攻破一两座堡垒，堡垒中的守军也可以从容过河退走。 罗刹兵千里奔袭而来，根本造不了可靠的船只，绝对拦不住明军撤退。 郭靖早已令哈萨克各部的牧民南下，这已经是涉及数百万人的迁移，幸好哈萨克部仍保留着游牧的传统，因此倒还能习惯。 但如此规模的转移，罗刹人当然也会嗅到情况。 等大明的军队也南撤之后，罗刹的探马更是肆无忌惮地在草原上探查情报。 只是几天的工夫，米哈伊尔沙皇就得到消息。 “偌大一个哈萨克草原，现在竟然没有人了？” 沙皇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探马连忙摇头：“一些山谷和河流附近，可能还有少数不愿迁徙的部落，但是哈萨克各部的主体，应当是都南下了。” 米哈伊尔听完，心中又急又怒。 他率军东征，本来是存着一战而定的心思。 他想着击败大明之后，就立刻率军西归，在欧陆的乱局里搞些好处，最好是一举收回当年丢掉的土地。 但现在大明要与他打持久战，这却让沙皇十分难受。 米哈伊尔猛地一拍桌子：“这些蒙古人真是丢了他们祖先的勇猛，居然也学会了这些手段！” 他旁边的波扎尔斯基闻言，心中冷笑：难道非要敌人都是傻瓜，都按着你的心意行事，这才叫勇猛？ 但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口，而是开口安慰道：“沙皇陛下勿要担忧，这彼尔姆总督已经令人送来粮草，足以支持我们大军吃到过年，而且后方送来的粮食，也仍然通过伏尔加河，源源不断送到军中。” “就算是和蒙古人打持久战，咱们也不会落到下风。”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脸上的冷色没有半分缓解的样子。 罗刹休养生息二十年，才攒下这些家底，可不是为了跟大明在中亚打烂账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看向其他将领，开口问道： “你们莫非都是哑巴？难道就不能给我提出什么好建议？” 众将们听到这话，纷纷张口，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波扎尔斯基见沙皇脸色越来越差，便开口说道：“陛下，您可以派一支部队，去收复秋明城啊。” “我罗刹在西伯利亚经营几十年，影响力不会那么简单的消失。只要夺回秋明城，那些分散逃到北冰洋沿岸的罗刹商队，得到消息之后，一定会南下来与我会合。” “他们手中应当还有不少皮毛，可以充作军费。” “到时候我罗刹收复大片领土，想来那些蒙古人一定坐不住，会主动攻来。” 米哈伊尔听完这建议，虽然心中知道，大明既然全军南下，就是不在意秋明的得失，不会为了这块地盘就匆忙北上。 但他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真的带着十万大军南下，跨过几百里草场，去和大明打阵地战吧？ 于是他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派五千哥萨克东进，收复秋明城。” 沙皇一声令下，别克托夫当仁不让地领军。 他本来就在西伯利亚探险多年，最为熟悉地形。让他领兵出击，当然最为合适。 别克托夫得令之后，立刻带上五千哥萨克，向着秋明的方向挺近。 但这一路上，别克托夫的脸色却极为低落。 他的部下见状，不由得好奇问道：“将军，咱们就快收复秋明，马上就要立下功劳，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别克托夫摇头。 哥萨克准确来说，不仅是个军事建制，更是一个部落团体。就跟建奴的八旗类似，在军中就是同僚，回到原籍就是亲戚和邻居。 别克托夫说道：“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当年弗拉基米尔总督管理秋明时，城中那一万哥萨克之中，许多都是我的好友。现在他们在明军手下全军覆没，我心中怎能高兴？” 哥萨克们一直和蒙古人交手，十分看不起他们的战斗力，更不愿承认自己败在蒙古人之手。 所以他们面对长官时，仍然把敌军称作蒙古人。但私下里，却会叫敌军为明军。 听到别克托夫的话，那问话的哥萨克也感同身受。 这哥萨克虽然不像别克托夫一样，跟秋明城的哥萨克们那么熟悉。 但哥萨克骑兵的规模也就几万，互相之间不说是全都沾亲带故，但七拐八拐，也总能攀上关系。 他安慰道：“我在军中上层有些关系，听说弗拉基米尔总督麾下的哥萨克，不少都被明军俘虏，送到了东方。” “若是我军能击败明军，也抓住几万俘虏，到时候自然可以把他们换回来！” “就是十个换一个，也是值当的。” 别克托夫听到这话，连连点头。他们哥萨克天不怕地不怕，虽然被大明击败过一次，却没有丧失战斗的勇气。 说话之间，五千哥萨克已经来到秋明城外。 别克托夫刚要向手下们介绍这座秋明城，但等他目光投向城墙，嘴巴却立刻张大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阳谋 在别克托夫眼中，本该是秋明城的地方，竟然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 别克托夫不敢相信，立刻拍马上前，但查看良久之后，看见那滚滚向北的鄂毕河，才知道自己没有来错地方。 他翻身下马，重重地拍了下残破的城墙，怒道：“明军竟然彻底毁掉了秋明城！” 别克托夫在这里生活多年，几次向东方探险，都是从此地出发，对于秋明城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其他哥萨克见状，忙要去劝，但走到他身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之后，别克托夫才收拾心情，带着军队在城中找了处空地，安营扎寨。 同时派人向乌法城传讯，报告秋明的情况。 等米哈伊尔得到消息，已经是五天之后。 沙皇虽然派哥萨克东进，但仍然存着速战速决的心思，于是整日枯坐在地图旁边，召集众位将军议事。 等他收到别克托夫的回信，沙皇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蒙古欺人太甚！” 桌子摇摇欲坠，却终于坚持住，没有被拍倒。 波扎尔斯基看了一眼那桌子。这段时间，沙皇每收到一次战报，就要拍一次桌子。 那桌子本就是前朝的东西，再这么下去，恐怕是坚持不了几次了，早晚要被拍倒。 这时，彼得伯爵站了出来，笑着劝道：“陛下何必忧心，依我看来，这正是蒙古人心虚的表现。” 波扎尔斯基皱起眉头。 此前数日，这彼得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竟然一直没有露面，这几天却又突然冒了出来。 波扎尔斯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又不好派人去调查，于是只能在心中担忧。 彼得说道：“蒙古人主动避战，又把秋明烧成废墟，正好说明他们怕了我罗刹大军。” “只要陛下把这消息传开，我军上下一定是同仇敌忾，人人奋勇争先，要和蒙古人一较高下！” 听完彼得的劝解，沙皇连连点头。 波扎尔斯基见状，心中轻笑：这彼得拍马屁的工夫倒是不错，只可惜说的都是废话。 沙皇此时开口道：“彼得伯爵说的有理，来人，立刻把这消息传开，同时传我命令，全军南下，去和蒙古人决一死战。” 听到这话，在场的将军们纷纷劝谏。 这些人打仗的本事虽然一般，但到底不是纯粹的草包。 一位将军苦劝道：“陛下，蒙古人早已修好工事，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到时候依托堡垒进行防守，我军轻易难以获胜！” “一旦大军在敌人的堡垒面前止步不前，等冬天一到，我军就要跨越几百俄里的草原，才能回到乌法城。” “这蒙古人若是趁势追杀，我军恐怕要遭受空前的惨败啊。”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立刻沉下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未与敌人交手，你怎么就诅咒我军要失败？” 那将军听到这话，连忙行礼道：“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米哈伊尔猛地一挥手：“算了，你不用说了，既然你觉得此战打不赢，倒也不必在前线，领着你的私兵到彼尔姆去吧。” “彼尔姆总督新招募了数千新兵，正愁没人训练，你就去练兵吧。” 那将军听完这话，脸上颇为无奈，拱手道：“臣遵令。” 但他心里其实是乐开了花：沙皇总想着速战速决，说不定真会遭受大败，到时候我在军中，难免也要受到牵连。现在能撤到后方，或许也是因祸得福。 等那位将军退走，沙皇目光扫视过众位将领，继续开口问道：“可还有人要劝阻我率军南下？” 其他将军自然不敢再说话，只好连连点头道：“全听沙皇陛下的命令。” 米哈伊尔满意点头，随后把目光投向波扎尔斯基。 “老将军，此次南下，我想请您做先锋。” 波扎尔斯基本来正在看热闹，心中也觉得沙皇南下，说不定要吃个大亏。本来正在高兴。 但现在沙皇把先锋官任命给他，波扎尔斯基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几声。 过了一阵，他才说道：“陛下，我身体不好，恐怕没办法领兵啊。” 有了刚才那一阵咳嗽，这话到还真有些可信度。 不过沙皇只是淡笑着看他，说道：“老将军莫非是觉得此战必败，所以才不肯领兵？” 听到这话，波扎尔斯基直觉话里满是陷阱，他不敢接话，只是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确实没办法领兵。” 沙皇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收回成命，反而走到波扎尔斯基身旁，笑着说道：“老将军当年领兵击败波兰人，收复了国都，为罗刹立下大功。今天面对蒙古大军，怎么就不敢出击了？” 听到沙皇这么说，波扎尔斯基知道不能再推三阻四，只好说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做这个先锋。” 沙皇听完，连连拍手道：“这就对了嘛！若是我罗刹军队上下，都能像老将军一样勇于任事，何愁不能消灭蒙古大军？”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话，只能低头苦笑。 米哈伊尔又做了具体安排，令波扎尔斯基领兵两万作为先锋，一万哥萨克掩护侧翼，至于沙皇自己则领着六万大军作为中军。 还剩一万军队，则留守乌法，防备着明军偷袭。 等众将领了军令，各自出去。 沙皇看着波扎尔斯基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 他挥手招过彼得，对他问道：“你可探查清楚了，那罪臣的妻女，就是被波扎尔斯基派人保下的？” 彼得说到：“陛下，臣已经打探清楚，当日派人救走弗拉基米尔妻女的，正是这老东西的私兵。而且臣还有人证，现在就扣在我的营地里。陛下，您是否要治他的罪？” 沙皇听到这话，反而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想来老将军只是老糊涂了，此事你不要声张，我自有打算。” 彼得看见沙皇淡漠的脸，心中猛地一跳，知道沙皇恐怕已经起了杀心，只是没有在表面上流露出来。 他赶忙说道：“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决定，臣当然不会再胡乱生事。” 米哈伊尔听完，轻轻点头，转过身去，又开始研究地图。 等彼得走远，米哈伊尔才轻声说到：“波扎尔斯基，蒙古大军，这可有意思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老将的对策 波扎尔斯基回到自己营地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这时，他的管家拿着盔甲走进来，要为他修改一番。 波扎尔斯基多年不上战场，当年还合身的盔甲，现在恐怕必须要改一下才行了。 波扎尔斯基一边任由管家操作，一边思考起来。 突然，他开口问道：“弗拉基米尔的妻女，你都安排好了吗？” 管家听完一愣，但马上回到：“老爷，我亲自带着人把他们送出城去，然后又命人一路跟随，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波扎尔斯基摇头：“这么多年来，沙皇从来不让我领兵，现在却让我当这个先锋，我心中总觉得不对劲，你立刻派人追过去，看看情况。” “可别是那彼得打探到了什么，让沙皇起了什么心思。” 管家迟疑道：“老爷，那沙皇又能做什么？就算是您保住了弗拉基米尔的妻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顶多就是斥责一番，再罚些款子罢了。” 波扎尔斯基叹气道：“我只怕沙皇想要借着行军的机会，直接把我给除掉。” 管家听完，大吃一惊，以为是米哈伊尔要用两万先锋做陪葬，让自家老爷死在军中。 他连忙说道：“老爷，沙皇可不是傻子，应该做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过一阵才反应过来，想通了管家的意思。 他笑着摇头：“这世界上哪有人会为了除掉政敌，就丢掉几万战兵？沙皇要是这样的蠢货，我现在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波扎尔斯基淡淡道：“我只是担心，沙皇会给我下必败的命令，到时候损兵折将，沙皇怪罪下来，正好把我拿下，押送回都城。” 管家道：“就算是战败，您往年立下大功，现在又有爵位在身，沙皇也不敢处罚得太严重吧？” 波扎尔斯基冷笑：“沙皇哪里用直接处置我？从前线到都城，一路上一千多俄里，我身体又不是太好，沙皇随便派个亲信，在路上动一动手脚，我哪里还能活着回到京城？” “到时候那小沙皇只需掉几滴眼泪，再给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各自封个爵位，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管家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家老爷这话分析得不错，赶忙道：“那老爷，您说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称病不出？” 只要不领兵出征，就不会犯错了吧？ 波扎尔斯基摇头：“米哈伊尔如果真是铁了心要动我，我越是不肯领兵，他越是要找茬。他毕竟是沙皇，一直找麻烦，我早晚要犯在他手里。” 管家听完，无可奈何道：“老爷，那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这管家服侍波扎尔斯基二十多年，若是波扎尔斯基翻车，他也绝没有好下场。 波扎尔斯基冷笑道：“这世上又不是光他米哈伊尔一人长了脑子，知道要算计别人！” 他思索片刻，对管家吩咐道：“你拿着这枚戒指，到军中去找这几个人……” 管家一边听着，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这些人的名字他虽然不熟悉，但是他们的姓氏，他却都十分耳熟，分明是当年跟着老爷一起打波兰人的旧部。 果然，波扎尔斯基说道：“近十年来，我见小沙皇坐稳了皇位，便故意与他们疏远，免得引来沙皇忌惮，现在正好动用这些关系！” 管家连连点头道：“若是有了他们相助，老爷您回旋的余地可就大多了！我这就派几个生面孔去联系他们，绝不会走漏消息。” 波扎尔斯基把管家送走，看着营帐外的夜空，默默思索。 弗拉基米尔的事情，罗刹上下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知道是彼得从中作梗，才会让弗拉基米尔兵败。 甚至沙皇自己，应当也清楚内情。 只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宠臣，去对抗自己这等大贵族，才假装听信了彼得的谗言。 沙皇这么做，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负面效果，但内中的影响，却极为深远。 前线将士们知道自己用心杀敌，说不定反而要背负上罪责，哪里还敢卖命？ 何况弗拉基米尔手下那三万大军，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三万人中，各级将官也有数百人，全都是贵族出身，有自己的父母兄弟。 他们看见沙皇颠倒黑白，心里就没有一点波动？ 还有那一万哥萨克。 这哥萨克个个都沾亲带故，弗拉基米尔带着一万哥萨克南下，虽然全军覆没，但也是力战而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沙皇却借口弗拉基米尔私自行事，省下了这一万人的抚恤。其余哥萨克心中也有不满。只要自己稍加挑拨，总有办法挑起他们的怒火。 波扎尔斯基想到这里，冷笑一下：小沙皇，你还不会真以为自己当了二十年沙皇，做事就能无所顾忌了吧。 数日后，波扎尔斯基带着大军南下，经过二十日的跋涉，竖着穿越了哈萨克草原。 郭靖得到消息，立刻击鼓升帐。 自从把军队撤到南方之后，他立刻令骑兵日夜巡逻。 一方面是防备罗刹人的间谍，向敌军通报消息。 罗刹在中亚经营多年，总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清除。郭靖也知道这点，所以才做出了安排。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探听消息，万一罗刹人真要南下，他也好提前做出准备。 现在，这骑兵探马发挥了作用，郭靖当然也要做出反应。 他召集众将之后，立刻下令： “此次罗刹南下，仅仅先锋就有约两万人，想来是倾巢出动，总兵力约在十万上下，所以我军先要依托堡垒，消耗敌军士气。” 众将们听完，虽然心中还是很想主动出击，但既然朱由检都支持郭靖的持久战策略，他们也无法反驳。 众将纷纷拱手道：“末将谨遵将令！” 郭靖见状，笑着点头，然后又对着近卫骑兵的统领，开口说道：“罗刹人南下之后，哈萨克各部的牧民之中，肯定会有人异动，你派出一万大军，去监视他们。” 那统领点头，但却没有直接领命，反而说道：“郭大帅，自从我军拿下之后，南边的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就在边境集结大军，生怕我军南下。” “罗刹人没有南下时，咱们倒不必在意他们。但现在大军既要在堡垒抵挡罗刹人的攻击，又要看住那些哈萨克人，这南边的威胁，可就不能再无视了。” 郭靖笑着说道：“陛下已经向这两个汗国派出了使节，令他们向大明朝贡，同时又对他们大加赏赐。” “等使者一到，这两国自然会撤兵南下。” 统领听完，连连点头：“既然陛下早就有安排，却是我多嘴了。” 郭靖点点头，接着把目光投向北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鱼饵 郭靖虽然打定主意，不肯主动出战，但这不等于他要把所有兵力都收缩到堡垒之中。 近万骑兵仍停留在大草原上，打探罗刹军队的情报。 郭靖已经知道哈萨克骑兵不堪大用，所以此次派出的，是他从蒙古本部带出的骑兵。蒙古本部的部落经过接近三年的整顿，早已成了大明的臣僚。 而这些骑兵们的战斗力，也在漫长的训练中，提高了不少。虽然一比一交战，仍不是哥萨克骑兵的对手。但却不会像哈萨克骑兵一般，被罗刹人一冲就散，十打一都打不赢。 不过为了迷惑罗刹人，这些骑兵还是换上了哈萨克人的装扮，就连火枪也都藏了起来。 大草原上，僧格领着麾下五百多蒙古骑兵，正远远地吊在一支哥萨克百人队身后。 僧格本是千夫长，麾下应当有一千骑兵，但郭靖知道哥萨克的厉害，所以命令前往草原的各支部队，都只能挑选精兵。 于是僧格挑挑拣拣，就只带了五百余人出动。 见僧格迟迟不肯发动进攻，他身边的副将说道：“千夫长，敌人不过区区一百人，您还怕什么？俺们可不像西边这些家伙。” 当日一千哈萨克兵，被区区一百哥萨克骑兵给冲散的事情，早已传开。不仅是大明的汉军看不起他们，就是这些从蒙古本部来的骑兵，也是一样的鄙视。 只觉得这些人战斗实在是太差，丢了他们蒙古人的脸。 现在这副官看见一百哥萨克，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快冲过去，将这股哥萨克击败，也好让他们蒙古人重新把头抬起来。 僧格闻言，只是轻轻摇头。 大明征服蒙古高原之后，不仅是派民政官进入各部，编户齐民，而且还对蒙古本有的军官进行培训。 像僧格本人，就在顺天府呆了三个月，跟大明的教官学了不少知识。 僧格说道：“俺们已经十分靠近罗刹中军，照道理来说，罗刹人派出的探马应当会很多，但俺眼中，却只能看见这一支百人队。” “依着俺看，这一百人只是个鱼饵，附近说不定藏着哥萨克人的大股部队，随时等着出来收网捞鱼呢。” 副官听到这话，有些不太相信：“千夫长，俺们可是草原上生长起来的，这附近有没有敌军的埋伏，俺还能看不出来？” 僧格听完，轻笑一下：“就咱们是草原上的孩子，那哥萨克难道就不是了？” “临出发前，那郭靖大帅告诉过俺，说这哥萨克也是草原游牧民，只是向着那罗刹皇帝称臣，受他们的指挥罢了。” “说到底，这些哥萨克倒是和俺们一样哩。” 副官听到这话，知道自家千夫长心意已决，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要再跟下去吗？” 僧格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能隐隐看见罗刹人行军扬起的灰尘。 他笑着说到：“算了，既然已经探查清楚了敌军的位置，咱们也该撤退了。” 说完，僧格呼哨一声，他周围几个传令兵听到他的信号，连忙拍马跑到军中，向各百夫长传令。 只是十个呼吸之间，僧格的命令就传到每个骑兵耳中，他们当地转向，开始撤走。 远处的哥萨克见状，怒骂一句：“这些哈萨克人倒是长了记性。” 他回头看着别克托夫问到：“鱼儿一直不肯咬钩，咱们该怎么办？” 原来那支哥萨克百人队，还真是吸引僧格他们的诱饵。 别克托夫早已带着一千哥萨克埋伏在四周。 见眼前的“哈萨克人”退走，他冷笑一下：“哈萨克人根本没有战斗力，我先前的安排，只是想全歼他们，顺带抓些俘虏，打探一下明军的动向。” “但既然他们不上钩，咱们主动追击就是。” 明军麾下的蒙古人，可以从容过河，在河流北岸的草原上打探罗刹军的消息。 但罗刹人的兵马，却没办法来到河流南岸。 所以这战场，其实是对明军单方面透明的。 罗刹人当然也知道形势不利，所以才想着多抓些蒙古俘虏，打探明军的布置。 哥萨克们听见别克托夫的命令，立刻摩拳擦掌，挥舞着弯刀，向着僧格的部队追去。 这时，那副官听到身后的喊杀声，转头一看，只见漫天的扬尘。他心中估算一下，猜测身后的追兵大约有一千余人。 副官叹服道：“还是千夫长您说得对啊，敌人居然还真有埋伏。刚才要是听了俺的，直接杀过去，这时候俺们可要让这群哥萨克给包圆了。” 僧格听完，轻笑一声。 他又下令道：“敌军人数众多，俺们莫要回头，只管往南边跑。” 副官听完，连忙说道：“南边可还有好几支友军呢，若是这些哥萨克真敢追过来，到时候就是咱们包围他们了。” 僧格听完，哈哈大笑。但心里却知道，哥萨克们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果然，这些哥萨克见怎么也追不上僧格的部队，知道再追下去，就会碰上蒙古人的主力，便停住马匹，对着僧格他们一阵怒骂。 两军此时已经相隔几里地，僧格当然听不见哥萨克们对他母亲亲切的问候。但他只是回头一看，见哥萨克们挥手拍胸，就知道他们口中绝对没有好话。 僧格又眯眼一看，发现哥萨克的阵型已经散乱了，虽然人数还有一千多，是自己的两倍，但队伍前后拉伸的极远。 他看了眼地形，对副官说道：“此地距离罗刹人的大军，已经有二十多里，罗刹那边的援军，一时半会儿倒也过不来。” “咱们不如故意卖个破绽，和这一千多哥萨克交手，看看他们的成色。” 副官听完，立刻来了精神。 “大人说的没错，咱们人数虽少，但都是精锐，而且敌军阵型不好，咱们突然冲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僧格点头，随后又下令道：“俺们这次冲杀，只冲三轮，三轮之后，这些罗刹人一定反应过来，到时候他们发挥人数优势，俺们却也占不到便宜。” “所以冲完三轮之后，各部都带着自家儿郎南撤。” 他麾下的蒙古人听完，也是两眼放光。 自从大军西征以来，他们这些蒙古人就没有打过什么硬仗。 最多也就是在湖边堡垒围攻两万罗刹兵时，算是上了一次战场，但也是以少打多。而且没打多长时间，那两万罗刹兵也就投降了。 所以现在他们有了和哥萨克人交手的机会，当然是极为兴奋。 纷纷叫道：“这次一定要给哥萨克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知道，咱们蒙古人可不都是孬种。” 僧格见士气可用，笑着挥手。 蒙古骑兵瞬间变换了阵型，向着身后的哥萨克人冲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试探性交锋 蒙古人突如其来的反击，打了哥萨克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哥萨克骑兵们立刻喜上眉梢：“这些哈萨克人居然敢回过头来送死？” 他们马上抽出马刀，打算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些不长记性的“哈萨克人”。 但是别克托夫眉头一皱，心中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这些人马刚才还在逃走，但瞬息之间，就变换阵型，向着我军冲来。这种变阵能力，可不是寻常兵马能做到的啊。” 别克托夫察觉事情有些不对，赶忙派人去传令：“让后边的部队不要再展开了，就在原地组建一道阵线，可别让这群蒙古人直接冲散了我们的阵型。” 传令兵心头不解，觉得自家的将军有些小题大做，于是嘴上应声，动作却很缓慢，慢悠悠地骑马向后方走去。 他心中想到：当日一千哈萨克人，却连咱们一百人都打不过。现在五百哈萨克兵，对着咱们一千兵马，哪里能讨得到好处？ 等我到了后队，这前边的哈萨克人说不定都已经崩溃了。我把这命令传过去，让后队的兄弟们捞不到战功，到时候还不是拿我撒气？ 传令兵想到这里，速度更慢。 但别克托夫此时却管不了这些，在他眼中，这些“哈萨克人”的冲锋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而且等他们冲到近前，居然是突然从身后摸出一支火铳，对着哥萨克骑兵就是一通射击。 别克托夫心道不好。 他们哥萨克的阵型不算紧密，所以在蒙古人的这轮射击之中，损失倒也不大。 但他却很清楚，能用得上火枪的骑兵，一定是精锐。眼前这些人，恐怕不是哈萨克人。 就算真是哈萨克兵，也一定是从几万人中精挑细选，挑出来的精锐。 别克托夫虽然还有战胜的信心，但他知道自家军队阵型不好。而且又看清敌军，只当他们是弱旅，所以心中也没有做好准备。 若是被敌军这么一冲，把阵型冲散，就只能各自为战。 即便是哥萨克最终借着人数优势和更强的个人战力，打赢了这一战，战损比也不会好看。 别克托夫一咬牙，亲自带着身旁的近卫迎了上去。哥萨克们见自家将军都冲锋在前，于是立刻也来了精神，跟在别克托夫身后，对着蒙古人冲了过去。 僧格见状，冷笑一声，从怀中又摸出了另一支鸟铳。他附近的骑兵见状，也嘿嘿一笑，都是有样学样。 当日在伊犁河畔大战时，一个蒙古骑兵就是靠着这一手，把弗拉基米尔当场射死，他带着的哥萨克才会失去指挥，被明军的近卫骑兵轻易击败。 从那之后，蒙古各部骑兵都学会了这一招，在长火枪之外，另外备着一支小臂长的鸟铳，就等着打敌军指挥官的黑枪。 此时僧格见别克托夫上钩，自然不会犹豫，抬手就是一枪。他周围的蒙古人也跟着一齐射击，对着别克托夫所在的位置，就是一通乱射。 然而这别克托夫运气极好，他身边的亲卫几乎全都落马，可他自己却毫发无伤，仍是挥舞着马刀，冲着蒙古人冲来。 口中还怒骂道：“你们这群人真是卑鄙，竟然打我的黑枪！” 僧格听不懂罗刹语，但也知道敌将口中没有好话。 他耸了下肩膀，摇头道：“可惜，刚才若是能直接把他射死，此战说不定能大获全胜，现在看来，还是按着原计划，只冲三轮吧。” 僧格带着骑兵继续冲锋，很快便和哥萨克撞在一起。 蒙古兵的阵型要好得多，因此这刚一交手，就在哥萨克的阵型中，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别克托夫此时就在战场的最前线，不能完全看清楚局势。 但他见身旁的蒙古兵越来越少，知道他们一定是已经冲入自家的阵势，心中焦急：若是这些哈萨克人真的凿穿了我军阵型，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他心道：幸好我提前向后队派了信使，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别克托夫想到这里，倒是稍微轻松了些，盯住一个蒙古骑兵，猛地冲了上去。 别克托夫能当上将军，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在西伯利亚的深山老林里探险多年，长年累月和西伯利亚本土的小动物们亲切交流，没事儿就找东北虎和大棕熊借些皮毛。 寻常蒙古兵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几个回合，别克托夫就捉住一个破绽，把眼前那蒙古兵斩落马下。 别克托夫又要再寻其他敌军，耳中却突然听到一个呼哨，他抬头看去，只见蒙古兵纷纷脱离交战，开始向着远处集结。 别克托夫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这是蒙古人要再度集合，发起第二轮冲击。 他赶忙回到自家阵型之中，也要重新组织阵容。 然而等他回去之后，却立刻呆住。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给后队传令，让他们赶紧组织阵线的吗？怎么还是被蒙古人冲击成这个样子？” 但别克托夫此时来不及生气，他知道蒙古人的下一轮冲击近在眼前，当务之急还是立刻重新组织起阵型。 他身边的亲兵，基本都被刚才蒙古人的黑枪给打死了。就算还剩下几个，经过刚才蒙古人冲阵，此时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于是别克托夫只好用自己的喊声传令，让哥萨克们不要慌乱，立刻就近重新组织防御。 僧格这时已经带着蒙古兵，重新组织好阵型，他看了眼哥萨克的方向，心中也是一叹。 刚才他带兵冲锋，明明是有心算无心，用紧密的阵型去冲击哥萨克松散的阵容，居然还是不能一下子击溃他们。 僧格心道：哥萨克不是浪的虚名，若非是我们装作哈萨克兵的样子，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这一战恐怕要吃个大亏。 僧格想到这里，便收起了小觑敌军的心思，带着兵马又冲了两次之后，果断撤退。 等僧格领兵撤走，别克托夫才长出一口气。 他找来那传令兵，怒骂道：“我明明让你去传令，你怎么敢罔顾军令？” 那传令兵也知道自己错了，倒也不辩解，梗着脖子道：“全听您的发落。” 别克托夫冷哼一声：“来人，把他拉下去，狠狠地抽二十鞭子。下次再和蒙古人交战，你就冲在第一个！” 等别克托夫下完令，亲自监督人去抽完那二十鞭子，此战的结果也送到他手中。 别克托夫看完，倒吸一口凉气。 此战之中，他们斩杀的蒙古人不到一百，自家损失却有二百多。 周围几个哥萨克百夫长听完，恨恨不平。 “只是这些蒙古人跑得快！若是再战上几轮，等咱们逐渐站稳脚跟，他们的损失绝对不止这点！” 别克托夫表面上点头，心里却在盘算。 这一战确实是自己小看了敌军，追击途中不顾阵型，才被敌人抓住机会。 但是敌军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视。 别克托夫说道：“这股兵马，绝对不是哈萨克那些弱兵，来人，速速给沙皇回报，就说现在明军派出的骑兵都是精锐，我军一定要小心。”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惩罚 别克托夫的战报，很快便传到米哈伊尔手里。 沙皇结果战报一看，立刻沉下脸色。 “这个别克托夫，自己战败了，居然还好意思找借口！” 沙皇本来就在召集自己的将军们，商议下一步的动向。 现在他正好把战报扔到桌子上，让将军们传看。 等自己的将军们都看完之后，沙皇冷笑着说道：“此前那弗拉基米尔，丢掉了一万哥萨克，我还只当是他自己贪功冒进，现在这么一看，倒是哥萨克自己也有大问题！” 周围的将军们听了这话，都低头不说话。 哥萨克虽然是沙皇手中最锋利的马刀，但是哥萨克们作风野蛮，经常自行其是，对于沙皇也不太恭敬。 前朝的沙皇们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 但米哈伊尔当了多年的傀儡，好不容易才翻身做了实权沙皇，哪里能容得下哥萨克们的不恭敬？ 所以米哈伊尔早就有收拾哥萨克的心思，只是一直找不到好机会。 他其实心中也清楚，明军既然在主动后撤之后，还敢向北方派出骑兵，就一定都是精锐。 所以哥萨克此战吃了个小亏，实在是寻常事情。 何况罗刹大军足足有十万，哥萨克也有两万，此战不过丢掉两百多人，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米哈伊尔却想到：正好借着这个借口，去狠狠地打击哥萨克，立下自己的威严。 米哈伊尔说道：“来人，传我的命令，到哥萨克军中捉住那别克托夫，狠狠地打他三十鞭子，然后把他贬为百夫长。” 在场的将军们对视一眼，都清楚沙皇这安排有问题，但却不好开口。 波扎尔斯基心中冷笑，明白沙皇这是出了个昏招，但他却也闭口不言。 他知道米哈伊尔不是傻瓜，自己现在跳出来说话，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都只能是让沙皇认识到不对劲，说不定就会收回成命。 果然，等令兵回报，说已经把那别克托夫抽了三十鞭子之后，沙皇心中也生起一股悔意。 弗拉基米尔兵败之后，乌拉尔山以东的局势败坏，这别克托夫带着手下横穿几百里的密林，坐船撤退，在哥萨克们心中的威望颇高。 自己现在下令鞭打他，还降他的职，似乎确实有些过分。 但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回。 于是米哈伊尔只好往回找补，他冷着脸说道：“虽然别克托夫无能，但是哥萨克们却仍忠于职守，传我命令，对战死的哥萨克厚加抚恤。” 如此一来，或许能安抚一下哥萨克？ 米哈伊尔微微摇头，等下完命令之后，他走回到地图前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探查，罗刹人已经基本打探清楚了明军的部署。 米哈伊尔说道：“蒙古人沿着河流和湖泊布防，在北岸修建堡垒，在南岸部署大军，草原上又有许多骑兵在骚扰我军，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诸将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草原上蒸发量巨大，若是在枯水期，楚河向西流入一片沙漠之后，就会在沙漠中自行消失，并不能和西边的锡尔河连接到一起。 但现在是秋初，正是丰水期，楚河流量颇大，正好和锡尔河接上，把他们的罗刹大军拦截在北边。 至于此地向东两百多里，就是怛罗斯。在这里，楚河和巴尔喀什湖之间，有二百多里的缺口。 但明军依托这缺口南侧的山脉，也修筑了大量的城堡，也不方便罗刹大军展开。 见将领们都不说话，米哈伊尔的目光投向波扎尔斯基。 他笑着说道：“老将军，您可有什么好对策？” 波扎尔斯基心中冷笑，脸上却十分恭敬：“我一切都听沙皇的安排。” 米哈伊尔点头说道：“蒙古人的防线虽然连成一片，但也不都是铜墙铁壁，其中楚河北岸的堡垒，便是弱点。” “我令你率领两万先锋，进攻楚河一带的堡垒！” 波扎尔斯基赶忙起身说道：“我听从你的吩咐，这就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就领兵出战。” 米哈伊尔笑着说道：“此战就全看老将军的了！” 波扎尔斯基连连点头，拍着胸脯向沙皇保证，此战一定全力以赴。 但等他回到自己营地之后，却扑哧一声，冷笑出来。 他令人招来副将，传达了沙皇的命令。 那副将听完，皱起眉头：“将军，沙皇陛下让我们去攻城，但是先锋军中，却根本没有火炮，这要如何进攻啊？” 波扎尔斯基说道：“没有火炮，难道你们就不会打仗了吗？当年我领兵和波兰人作战，也是缺少武器，最后不也把他们赶跑了？” “再说了，沙皇陛下不给我们火炮，一定是另有安排。” 副将听到这话，也只好点头。 既然沙皇和自家主将都是这么命令，他还有什么可争论的余地？ 等那副将走远，波扎尔斯基的管家走了出来：“老爷，这沙皇到底是什么想法？” 波扎尔斯基说道：“我们先锋军的两万人，基本都是各大贵族的私兵，本就不这么听话，现在小沙皇又不给我们火炮，贵族们肯定一个个都消极作战。” “所以此战，我是一定得不到战果的！” 管家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如此一来，沙皇岂不是就有了借口，可以把您也给捉起来？” 波扎尔斯基轻轻点头：“小沙皇今日拿那别克托夫立威，鞭子虽然抽在那哥萨克身上，但沙皇心里真正想要打的人，恐怕正是我吧！” 管家叹气道：“那可如何是好？” 波扎尔斯基看了一眼自己的管家，对他说道：“前日我让你联系的那些人，他们都有回信了吗？” 管家走到近前，小声说道：“大多数都回信了。另外几人虽然没有回信，但我也派人盯住了他们，见他们并未给沙皇报信，我便也没有再联系他们。” 波扎尔斯基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十几年前，只要我一声号召，他们肯定是群起响应的，哪里会有人在旁观望！” 管家知道自家老爷心情不太好，但也没法去劝，只能待在一旁。 过了一阵，波扎尔斯基收拾情绪，对着管家吩咐道：“你派人去联系那些回信的人，就告诉他们，我若是在前线迟迟攻打不下敌军堡垒，沙皇一定会派人捉我回去，要当众指责我指挥不当。” “沙皇绝对要趁此机会，打击我的威望，所以但凡是有点身份的军官和贵族，都会得到命令，要到现场旁观。” “他们正好趁此机会，带上亲兵过去！” “另外，你再联系一下那别克托夫。他虽然被沙皇贬官，但在哥萨克心中的地位，恐怕反而要上涨不少。” “他被贬为百夫长之后，目标小了不少，我们正好联系他。关键时刻，他若是拉出几百个哥萨克出来，站在我们这一边，也有奇效。” 管家听完，知道自家老爷恐怕已经起了逼宫的心思，心中颇有些不安。 罗刹历史上虽然有政变和逼宫的传统，但经历前朝末年的变乱，和波兰人的入侵，最近二十年间，罗刹的朝堂却也还十分稳定。 现在自家老爷要去逼宫，也不知道到底有几成胜算。 但沙皇已经磨刀霍霍，波扎尔斯基却已经没有退路。 管家想通这点，也不好劝阻，只能点头道：“请老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绝不会走漏风声。” 第一百八十章 攻城战 波扎尔斯基虽然已经起了异心，但是他现在却还是要装作忠臣的模样，带着先锋军南下，去攻打明军的堡垒。 郭靖也早就得到消息，立刻在楚河南岸集结部队，随时准备支援北岸的城堡。 楚河南北两侧都有沙漠，虽然纵深不大，但是大军也不能在沙漠里安营，所以明军的后援部队，距离河岸还有些距离。 郭靖得到消息，立刻令人在沙漠中修筑兵站，不仅能为大军指路，也能在路上为士兵遮阴。 此时已经是秋初，草原上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但正午时分，却也不怎么凉爽。 郭靖巡视营地，对着书记官吩咐道：“草原之上，早晚温差不小，你别看现在温度还行，若是到了晚上，可还要披着棉被过夜。后方的物资要赶快送来，可别让将士们晚上被冻着了。” 那书记官连连点头：“请大帅放心，营中本来就有数千套棉被，现在已经送来。何大人又到了布哈拉汗国，正在撒马尔罕大肆采购物资。” “布哈拉汗国虽然担心我军进攻，在边境集结大军，但却也愿意和我军做生意。何大人已经买到了几万套棉衣棉被，估计再有几日，就能送到军中。” 这书记官口中的何大人，自然就是何腾蛟。 明军有当地哈萨克部落的支持，有的是牛羊。但牛羊的皮毛却不能直接穿在身上，需要经过鞣制，才能做成衣服。 往年哈萨克草原上的皮毛，就是送到撒马尔罕城，经过当地手工艺人的处理，才能行销各地。 历史上的撒马尔罕城，成为中亚第一大城市，也是靠着这个原因。 郭靖知道何腾蛟办事牢靠，轻轻点头，把目光重新投到楚河北岸。 此时，罗刹军队已经来到城堡之下，开始进攻。 沙皇清楚，这波扎尔斯基确实是名将，若是给他足量的火炮，说不定真能敲开明军的堡垒，彻底占领楚河北岸的地盘。 到时候他有这个功劳护身，自己也不好动他。 所以沙皇故意不给先锋军配备火炮，就是要拖他的后腿。 可军中的贵族们也不是傻子，见没有火炮助阵，哪里还肯用自己的私兵，去硬冲明军的棱堡。 于是这罗刹军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就打得有气无力，不过才丢下几十具尸体，就匆匆退下。 罗刹的副将见状，赶忙对着波扎尔斯基说道：“将军，这可不行啊，您看是不是要抓个退回来的军官，狠狠地处罚他，来震慑其他人？”、 波扎尔斯基皱起眉头，仔细思考起来。 自己若是惩罚军官，肯定能起到一定效果，但无论如何，没有火炮，就一定是攻不下明军的堡垒。 而自己处罚军官的行为，一定让军中的贵族对自己生厌，等到自己对沙皇发难时，他们若是因此保持中立，甚至站在沙皇一边，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自己如果不处罚任何人，似乎也有些不符合自己的一贯表现，或许会让沙皇意识到自己也不想攻破堡垒。 但自己乃是一军主帅，自己不想攻破敌军堡垒，那又有什么心思？ 万一让沙皇察觉到什么，提前做了准备，就更是全盘皆输。 波扎尔斯基想到这里，只好叹气道：“你说得对，前线军官都有罪责，你去把他们都捉来，我要当面训斥他们！” 片刻后，副将押着几个军官过来，后边还跟着数个贵族。他们也知道这一场打得不太好看，所以来找波扎尔斯基。 没等波扎尔斯基开口，那些贵族就抢先说道：“老将军，您要处罚这几个军官，我不拦着您，但在沙皇派来火炮之前，可不能再继续进攻了。” 波扎尔斯基眯着眼睛，说道：“这话从何说起呢？” 那贵族跳着脚说道：“明军的堡垒修筑了一个多月，全都是棱堡，易守难攻！” “而且他们背靠楚河，能从南岸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这却让我们如何攻打？” 波扎尔斯基说道：“你们都能想清楚的事情，难道沙皇会想不清楚？他老人家这么安排，一定是有道理的，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会让敌军大败亏输！” 波扎尔斯基当然是在说反话。他这一开口，果然引得那贵族气急。 “什么安排，我看明明就是他在胡……”贵族说到这里，自知失言，赶忙闭上嘴巴。 但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吞回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在场其他贵族见了，表面上没有说话，心中也十分赞同。 这些贵族都有各自的封地，与沙皇身边的将军不一样，不需要看沙皇的脸色行事，所以说话的顾忌也少一些。 一位贵族站出来，对着波扎尔斯基说道：“老将军，您打了这么多年仗，可别说这些场面话来糊弄我们。您给我们说一句实话，这一战的安排到底是什么？” “要是一直没有火炮到来，我们宁可被沙皇斥责，也绝不会再派兵进攻了。” 这些私兵都是贵族们从自家农奴之中，精挑细选，才练出来的精锐，哪里舍得就这么白白交代在城下。 波扎尔斯基听到他们的话，心中极为开心，知道人心可用。 但他脸上却极为严肃：“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是要造反吗？” 贵族们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火炮的支援，强攻敌军堡垒，只是白白送死啊！” 波扎尔斯基摇头道：“沙皇已经下了命令，我们就必须完成！” “这样吧，今天修整一天，明日一早，我从自己的私兵之中挑出三百人，作为先锋，去攻打敌军堡垒！” 听到这话，其他贵族心中一叹，暗道：早听人说这波扎尔斯基对沙皇不恭敬，怀有二心，但今日一见，他明明是个大忠臣嘛！ 他们想到这里，也纷纷说道：“既然老将军都做出榜样，我们哪里还有退缩的份？明日我们也派出私兵，一起去攻城！”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话，微笑点头。 很快，后方的沙皇也得到消息。 米哈伊尔闻言，冷笑着说道：“波扎尔斯基随身带着的五百私兵，也堪称精锐，我本来担心拿下这老家伙，这五百私兵闹起来，倒还不好收拾。” “现在他派出三百人去送死，倒是省了我的工夫！” 他身旁站着一人，正是彼得伯爵。 彼得伯爵闻言，笑着走上前来：“陛下有神灵保佑，让那波扎尔斯基出了昏招！” 沙皇笑着点头，随后问道：“我让你捉住那人，你都捉住了吗？” 彼得连忙说道：“已经捉住了，现在关押在我的营中，陛下您是否要见她们？” “她们”二字用的是阴格，显然指的是女人。 沙皇点头道：“不必见了，你看管好她们，等我抓住机会，把那波扎尔斯基捉回大营，到时候你再把人领出来，在众人面前充作人证，做实了那老家伙的罪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夜中强袭 沉重的锣声从远处传来。 楚河南岸的郭靖抬眼看了下天色，知道是罗刹人已经撤退，所以河对岸的堡垒向南岸的明军传递消息，今日不必再派援军过去。 郭靖身后的何腾蛟，笑着说道：“看来这罗刹人的进攻，倒也不过如此。” 何腾蛟在撒马尔罕采购了数万套棉服，以及数上百万斤小麦，一起押送回大营。 他听闻郭靖正在楚河一带亲自指挥，所以便直接来这里找他，正好遇到罗刹人撤退。 何腾蛟见郭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罗刹人若是把军队集中在一个堡垒之外，日夜强攻，或许还有攻破的可能，然后以点破面，向着两侧扩大突破口，那还是件麻烦事。” “但现在罗刹人居然全面进攻，同时攻打我军多个堡垒，虽然一时的压力很大，但攻击力量也分散了，根本无法攻破任何一处。” 郭靖听完，脸色仍是十分平淡，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与那些被俘虏的罗刹军官们交谈，知道现在的欧陆，乃是列国纷争之世。” “这罗刹周围，也颇有几个强国，若是这罗刹的将军真的都是蠢货，那么罗刹早让强邻给兼并了，如何还能存活到今日？” “所以在我看来，这罗刹人一定还有后招！” 郭靖说完这些，一阵摇头，对着周围听令的裨将说道：“你坐船过河，告诉北岸各堡垒，夜里不可放松，要加派人手巡逻，谨防敌军偷袭。” “等到了明日一早，我自会给他们加派士兵，来替换夜里巡逻的士兵。” 见裨将拱手听令，郭靖的脸色才略微放松些，重新把目光投向北方。 他喃喃道：“这些罗刹人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几十里之外，罗刹大营。 数日之前，波扎尔斯基带头拿出了三百亲兵，果然起到了示范效果。其他贵族就算再不愿意，也只好从各自的私兵之中，抽调出一部分来，送到前线。 波扎尔斯基手中，因此也就有三千多可用之兵。他知道自家没有火炮的掩护，想要攻破明军的堡垒防线，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命令这三千人分散攻击，一连打了几日。 等到这天晚上，各贵族们终于按捺不住，一起走进波扎尔斯基的大营。 “老将军，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就是啊，这几天你让大军分散攻击，白白在敌人的堡垒之下丢掉人命！” 罗刹虽然和平了二十年，但这不等于这些贵族们就都不会打仗了。 他们当然清楚，这种分散攻击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波扎尔斯基见他们到来，哈哈大笑：“诸位果然都是罗刹国的精锐，知道我的安排有问题。只是你们若有疑惑，在我下令的第一天晚上就该来找我，为何要等到今天？” 听到波扎尔斯基的话，这些贵族们都是一愣。他们上门兴师问罪，其实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波扎尔斯基当年征战沙场，跟着几个老伙计，把当时不可一世的波兰大军都给赶走了，可谓是战功赫赫。 他们这些贵族，小时候都是听着波扎尔斯基的传说长大的，心里对他有一份滤镜，以为他神机妙算，这安排背后其实是有什么算计。 如果不是他们的私兵损失实在太大，这些人可不敢过来指责波扎尔斯基。 免得自己被当场打脸。 现在他们听见波扎尔斯基的话，都愣住了。 波扎尔斯基见状，摇头说道：“若是将军已经下令，到了战场搏杀的地步，那就是一往无前，绝对没有犹豫的余地。” “但在上战场之前，你们如果觉得将军的指令不对劲，也要勇敢提出来。” 听了这话，罗刹贵族们纷纷点头，然后才说道：“所以……老将军，您这些安排，到底是有何用意？” 波扎尔斯基说道：“我令大军分散攻击，不过是为了让敌军放松戒备。” “这几日的进攻之中，我见敌军已经越来越轻视我们的战斗力，今天晚上我们撤兵时，敌军甚至敢冲出堡垒，追击一阵。” “可见敌军已经不怎么把我军放在心上了！” 贵族们听到这里，隐隐猜到了波扎尔斯基的想法，于是兴奋问道：“老将军您有什么打算？” 波扎尔斯基笑着说道：“今天晚上，你们各自集结自己私兵中的精锐，与我一起强袭一处堡垒，将其夺下！” “有了这处战功，我也好去向沙皇请求，让他多少送来几门火炮。” 各贵族听了这安排，马上连连点头：“我们早就知道老将军神机妙算。” 波扎尔斯基一摆手：“别说这些了，你们各自都赶紧回营地，安排今晚强袭的事情去吧。” 见贵族们走远，波扎尔斯基眼光逐渐冷漠下来，伫立良久，也不说话。 他的管家走到他身后，小声问道：“老爷，您要是攻破了明军的城堡，那沙皇万一改变了主意，不来捉您，那您前段时间的安排，不就做了无用功了吗？” 波扎尔斯基摇头：“有人向我报告，近日沙皇手下军队，调动并不正常。看来是那小沙皇已经下定决心，要对我动手。” 管家听到这话，赶忙问道：“既然如此，老爷您为何还要再进攻？就算此战打赢了，沙皇也不会收手的。” 波扎尔斯基冷笑：“此前沙皇听信彼得的谗言，颠倒黑白，把战败的责任全扔到弗拉基米尔头上，就已经是搞得不少贵族心中愤恨。” “只不过是小沙皇平日里还有些威望，而且蒙古大军正在入侵，他们倒也不好发作。” “现在蒙古人一味防守，外敌的压力就降低了许多。若是沙皇再干出什么蠢事，贵族们哪里再会忍耐？” “到时候我提前联系的人马突然发难，他们最起码也是保持中立，有些人甚至会加入到我们这一边！” 听完自家老爷的话，管家连连点头。 前朝末年，波兰人那次趁乱入侵，给罗刹人的心理影响太大了。 若是郭靖带着明军一路强攻，在乌法城外和罗刹军队对峙。 那么哪怕是米哈伊尔沙皇整日残害忠臣，罗刹贵族也只能硬着头皮支持他，一切等明军退走再说。 但现在郭靖打着持久战的主意，那么罗刹贵族反而敢对沙皇不满。 波扎尔斯基抬头一看，见贵族们已经回返，知道他们已经集结了各自的私兵精锐，于是他对管家安排道： “今晚的突袭不论胜败，沙皇都不会再忍，肯定派人来捉我，你提前在营中做好准备，等沙皇的令兵一来，就把消息大肆宣扬出去！” “只有发酵一下，才能让贵族们把事情想通。” “若是我被捉到米哈伊尔身前，等他召集各贵族，当场宣布要处置我，贵族们仓促之下，恐怕还生不出反意。” 管家点头道：“请老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波扎尔斯基淡淡点头，随后走出营帐，去迎接诸位贵族。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丁字堡鏖战 大明在河流北岸修筑的堡垒，并没有名号，只是根据河流的名字，从东到西，按天干地支排列。 楚河北岸的堡垒一共正好十二座，于是便从十二地支中借来名字。 这天晚上，丁堡中的守军在城墙上放哨，心不在焉地看向远方。 那裨将已经把郭靖大帅的军令传达过来，让他们晚上小心戒备。堡垒的守将虽然不认为罗刹人会偷袭，但也不能无视大帅的军令。 所以他派小股部队在城外巡视，又加派了双倍的守夜士兵，在堡垒的城墙上巡逻。 那巡逻兵抬眼看了下远方，打了个哈欠：“大帅还是太小心了，依我看，罗刹人早就被咱们给打怕了，哪里还敢偷袭。” 他身后的同伴听了这话，摇头说道：“你管这么多干嘛，老老实实巡逻就完了，等明天天一亮，咱们还不用继续参加防守呢，岂不是落得个清闲？” 现在拿巡逻兵脸色一苦：“老哥你是家中独子，当然不用在意这些，可俺家里还有弟弟，等我爹一死，家产可都是他的。俺现在若不能在战场上立下功劳，得到赏赐，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派来守卫堡垒的，自然都是蒙古兵。蒙古各部历来有幼子守灶的传统，虽然部落高层之中已经不再采用这一套，而是学着汉人，搞长子继承制。 但一般部民家里，倒是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那巡逻兵叹气道：“俺现在倒是盼着能白天上阵，最好是能斩杀几个罗刹兵，到时候领了赏钱，倒也不白白走这一趟。” 正说到这里，那巡逻兵突然眉头一皱，眼睛看向远方。 能被派来守夜，他视力自然极好，在他的目光之中，城外的夜色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另一个巡逻兵见状，也连忙抬眼看去，但却没看到什么。 于是他开口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异常了？” 先前那巡逻兵刚要说话之际，城外的巡逻骑兵，突然冲到城下，大声喊道：“速速通报守将，罗刹人的大股部队已经潜伏到二里之外，马上就要发起进攻！” 城上的巡逻兵听到这话，连忙击鼓。守军被鼓声惊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立刻登上城墙。 守将每日枕戈待旦，听到鼓声之后，也马上冲到城墙上，等他得到消息之后，哈哈大笑。 “郭大帅居然还真说准了，这罗刹人居然真敢来偷袭！” “来人，在堡垒各处点上火把，我倒要看看这罗刹人野战的本事。” 堡垒外，大约两里远的地方，罗刹大军看见丁字堡上灯火通明，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贵族们找到波扎尔斯基：“老将军，既然蒙古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咱们还要继续进攻吗？” 波扎尔斯基算了下距离，说道：“咱们大军距离敌军的堡垒，也不过是一俄里的距离，一个冲锋就能到达城下！都到了这里，哪里还能就这么撤回？” “传我军令，全军冲锋，乌拉！” 贵族们听了这话，心里那股子劲头也被挑动起来。 “过去几天，咱们进攻战打得都不顺利，正好趁着今晚这一次，让蒙古人见识一下咱们的厉害！” 他们立刻回去，带着自家的私兵开始冲锋。 不多时，便冲到堡垒近前。 丁字堡的守将见状，冷笑一声：“这些罗刹人居然还真敢来找死！给我放箭！” 他一声令下，明军的弓箭手立刻弯弓射箭。 罗刹人被箭雨笼罩，但他们阵容分散，而且被夜色遮蔽，所以明军的箭雨，倒也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见罗刹人仍在玩命冲锋，守将转头命令道：“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跟我痛击罗刹人！” 片刻之后，罗刹人就冲到城下，向着堡垒发起进攻。 此时，本来城外巡逻的骑兵，早已将罗刹人大举偷袭的消息，传递到周围的堡垒。 这几座堡垒马上也警备起来，他们见自己城外没有罗刹人，却也不敢大意，生怕是罗刹人声东击西。 所以一边加派探马出城，去打探消息，一边向着楚河南岸的明军大营通报消息。 楚河南岸，郭靖也部下了巡逻兵，防备着罗刹人派遣小股兵马，趁着夜色渡河，来骚扰大营。 这些巡逻兵见丁字营灯火通明，知道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于是立刻派人回营，报告郭靖。 等郭靖得到消息，穿戴好盔甲，击鼓升帐时，另外几个堡垒的传令兵，也回到了大营。他们把罗刹人大举偷袭的消息，告诉了郭靖。 郭靖闻言，心中不惊反喜，一块大石落地。 他笑着说道：“我早猜到罗刹人要来偷袭，今天他们终于发动了。” 在场的众位明军将领，早知道郭靖的安排，当时有些人还不以为意，以为是郭靖小题大做。 现在只好叹服道：“郭大帅神机妙算，罗刹人完全在您的算计之中。” 郭靖摆手：“现在可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来人，传我军令，立刻派兵渡河，去支援丁字堡。” “另外，附近几个堡垒也要做好准备，等天色放亮，就一起出击，从左右两侧包夹罗刹军队。” 听到郭靖的安排，明军立刻行动起来。 但大军的支援，却不可能瞬间到达。这段时间之中，丁字堡的战斗，还要靠堡垒中的守军自己去打。 此时，堡垒上的战斗已经逐渐白热化。 波扎尔斯基虽然并不太在意此战的胜负，但能打赢总是好的。到时候，自己打了胜仗还要被沙皇处置，也能激发更多贵族的不满。 所以他此战足足带了一万罗刹兵，而且都是精锐，把老弱都留在营中。 此刻这一万罗刹兵，从三个方向包围了丁字堡，只有南边因为靠着楚河，才没有被包围。 大明在诸河流北岸，一共设下三十多个堡垒，所以每个堡垒之中只有一千余人的守军。 现在这守军面对罗刹大军的进攻，即便有着堡垒的加持，压力也十分巨大。 丁字堡的守将站在城头，亲手射死一个罗刹兵之后，转头下令：“把城里最后那一个百人队也调到城头上来！” 他副将听到这话，迟疑片刻：“这可是咱们手中最后的机动部队了，若是调动他们，罗刹军队在其他地方发起突击，可就没办法再去支援。” 守将摇头道：“现在哪里还能顾得来这么多？咱们这城墙外边的敌军，已经快要打上城头了！” 副将听到这话，只好回到堡垒中，把那一百人带上来，就这么短的时间里，罗刹人的先锋已经冲到城墙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逮捕 副将见状，立刻带着百人队冲了过去，城上的守军得到了援助，士气一振，又将罗刹兵击退出去。 守将本来拼在第一线，见罗刹兵被击退，才长出一口气：“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等着这些罗刹人站稳脚跟，事情可就麻烦了。” 副将听到这夸奖，没有任何喜色，叹气道：“咱们防住了这一轮进攻，可一下轮该怎么办？” 守将哈哈大笑，他说道：“这罗刹人又不是铁打的！被咱们击退这么多次，他们恐怕也不好受！我倒是要看看，是咱们先坚持不下去，还是他们先撑不住。” 副将听到这里，也只好点头：“哎，此前咱们倒是小看了这些罗刹兵，经过今晚这一战来看，罗刹人的战力倒也不差。” 守将目光越过城墙，心中算了一下，自家军队的损失在三百人上下，罗刹人丢下的尸体大约一千三、四百的样子。 他点头道：“我军拥有地利，罗刹人又没有火炮掩护，居然还能用四条人命换掉我军一人，这么算起来，罗刹人倒是还真有些东西。” 就在这时，罗刹人的又一轮进攻打到城墙下，守将来不及感叹，连忙又带着士兵冲到第一线。 堡垒之外，波扎尔斯基眉头紧锁。 此前数日，他们罗刹人的进攻没有成效，都是他故意为之，主动分散了进攻力量，就是要让明军放松警惕。 所以即便是自家损失大一些，他也没有在意。 但今日他全力出击，又提前做足了安排，居然还是拿不下这么一座堡垒，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波扎尔斯基叹气道：“只可惜没有大炮助阵，不然先用火炮轰上一轮，在城上打出缺口，我军沿着缺口进攻，现在恐怕早已攻破了这座堡垒！” 此话一出，附近几个贵族都跟着点头。 他们带着私兵冲在第一轮，经过几次攻城，已经把自家的私兵打光了，现在只能退到后方。 其中一位贵族说道：“沙皇陛下到底为什么不给我们派来火炮？” 波扎尔斯基故意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贵族见状，连忙说道：“老将军莫非是不放心我们，所以才不肯对我们说实话？” 波扎尔斯基见其他几个贵族，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心中暗笑，口中却是一叹： “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是陛下觉得贵族私兵自行其是，不听沙皇的号令，所以他是想让私兵都消耗在前线。” “待贵族们的私兵都打光之后，沙皇就可以在贵族封地里直接招募射击军。” 听到这话，贵族们又惊又怒，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当年若不是咱们带着兵马把波兰人赶走，沙皇哪里能登基？现在他居然起了这种心思，可真是……” 这时，随着前线战斗更加激烈，不断有贵族打光了自家私兵，退到后方。他们参加进这个讨论里，让场面更加热闹。 连带着不少还有余力的贵族，也退了下来。 前线的罗刹军本来快要站稳脚跟，但是后方补充的援军越来越少，于是终于支持不住，还是退下城墙。 丁字堡的守将击退罗刹人之后，刚喘了几口气，突然开口问道：“罗刹人这一波进攻怎么如此疲弱？” 他副将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罗刹人这次进攻确实有气无力，莫非是他们没有什么兵力了？” 守将登上城头，看了眼城下的罗刹军队，摇头道：“我看他们火把的数量，推算敌军至少还有五、六千人，哪里会是没有余力？” 副将也想不通，只好说到：“您想这么多干嘛，反正能守住总是好的。” 守将听完这话，哈哈大笑：“我确实是想太多了！” 这时，城外的罗刹贵族们，几乎全都集合在波扎尔斯基身边。 经过他的这么一挑拨，贵族们对于沙皇的厌恶，倒是越来越深刻了。 欧洲现在虽然是贵族分封，但这不等于各国的国王、皇帝，就没有集权的心思，只是实际情况不允许罢了。 贵族们当然也能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波扎尔斯基把话题转到了这上面，贵族们当即就相信了。 一位伯爵说道：“老将军，既然沙皇打的是这个主意，咱们干嘛还在这里拼命？不如回营地去算了。反正我看蒙古人的样子，也不会主动来追击！”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天色。 眼见天色即将放晴，他知道明军的援兵快要到来，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撤退吧，至于此战失利，我自会到沙皇面前请罪。” 贵族们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满，但却都默不作声。 波扎尔斯基见挑拨生效，便下令回师。 这时，丁字堡的守军才注意到，罗刹人居然在黑夜中藏了两千多士兵，就埋伏在附近几个堡垒外边。 若是这些堡垒派出援兵，来支援丁字堡，那么立刻就要落入埋伏，到时候罗刹人趁势杀入堡垒。 恐怕倒是周围的堡垒，要在丁字堡之前就陷落。 守将倒吸一口凉气，连连说道：“幸好周围的守将都还谨慎，不然此战我们还真要吃个大亏。” 波扎尔斯基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再犹豫，他趁着明军的主力还没有过河，直接带着自家军队撤走。 明军在楚河以北，虽然还有些探马，但人数不多，倒也不好再追击。 于是罗刹大军就这么从容退走。 罗刹军队白天修整半日，到了下午，波扎尔斯基得到消息，提前知道沙皇已经派人来捉拿自己，于是立刻把贵族们都找来。 等贵族们进入他的营帐，波扎尔斯基趁着脸色说道：“今日凌晨的战败，责任都在我身上，我这就回大营，去向沙皇请罪，至于先锋军中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 说完这话，波扎尔斯基抬步就要往外走。 贵族们听到这话，连忙抬手拦住他。 “老将军，这一战失败，跟您可没有什么关系，您没必要主动请罪啊。” “就是，当日您也不想主动出击，都是沙皇逼着您出兵，您没有办法，才只好出击。现在战事果然不顺，这责任可不在您的身上。” 波扎尔斯基连连摇头，刚要说些什么时，沙皇的特使冲进营帐，一把扣住了波扎尔斯基。 “哼，波扎尔斯基，沙皇命我们来捉拿你归案！”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戏开场 贵族们听见特使的话，一个个都愣住了。 而这几个特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居然也没有立刻把波扎尔斯基抓走。 波扎尔斯基也不说话，静静打量贵族们。 大帐之中，居然瞬间安静下来。 良久之后，才有贵族开口道：“不知沙皇陛下为何要捉走老将军？” 特使冷笑：“你们跟着我等回到大营，面见沙皇，不就都知道了？” 贵族们听到这话，心头一惊。 他们刚才被波扎尔斯基挑拨，以为沙皇已经打定主意，要削弱贵族的势力。 现在他们听到特使的话，心中立刻就想到，是沙皇要直接动手了。 这事在欧洲早有先例。 大约六十年前，法国两派贵族内斗，其中一派趁着另一家贵族举办婚礼，带着军队冲进去，把政敌杀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代消息传播，并没有后世那么快，但六十年的工夫，也足以让这些罗刹贵族，知道了这么个玩法。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这边进了沙皇的营帐，另一边就冲出几百个射击军，把他们统统射上天。 波扎尔斯基见他们不说话，虽然自己身体被沙皇特使捆住，心中却是一喜。 他开口说道：“各位不必担心我，留在此地就是。” 说完，他主动跟着特使走出营帐，向着沙皇所在的中军方向，大步走远。 这时，波扎尔斯基提前安排的后手，发挥了作用。 他早就联系好了几个贵族，提前约定好，一旦自己被抓，就要带着私兵到中军之中。 这几个贵族知道时机成熟，突然鼓动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沙皇若是对波扎尔斯基将军动手，下一次岂不是要轮到我们？” 另一人立刻递上话茬：“他说得对！依我看，咱们该带上自己的私兵，去为老将军撑撑场面，跟沙皇好好地讲一讲道理。” 在场的贵族，昨晚刚经历一场大战，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仍然被战场的硝烟所影响，本就热血澎湃。 现在被这几个人一鼓动，头脑一热，也顾不得什么后果，立刻开口道：“说得对！咱们这就点起私兵，去跟沙皇讲讲道理！” 只有少数几个贵族还保持着清醒，他们对视一眼，偷偷走到营帐外。 “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沙皇突然要来捉人，而且这些贵族们也突然不太对劲？” 一个贵族冷笑：“咱们管他是什么情况？沙皇做事有问题，这波扎尔斯基难道就好到哪里去？” “凌晨的进攻，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攻破敌军城堡，他却在后方蛊惑人心，让贵族们心神动摇，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依我看，这沙皇和波扎尔斯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咱们莫要跟着大部队回去，而是留在先锋军中，把剩下的部队控制好。” “不管最后发生了什么，咱们手中有这些兵马，总还有余地。” 几个贵族对视一眼，都连连点头。 不多时，留在大帐里的贵族们走了出来，他们已经统一战线，各自回营带了精兵，一起向着中军走去。 这几个贵族对视一眼，立刻派人接管了剩下的一万多兵马。 这几个贵族按着各自爵位排位，为首的公爵说道：“现在北边的中军那里，说不定要出乱子，南边的蒙古人见了，弄不好也要北上。咱们夹在中间，可没有出路。” “依我看，咱们先向西进军，做出一副要攻打锡尔河堡垒的样子，等脱离了蒙古军队的视线，再急忙向北，回到乌法城。” “到时候咱们手中有兵，又占据了大军的退路，可就真立于不败之地了。” 其他几个贵族也都是心思清明之人，听到这话，就知道这公爵也起了二心，但却没有点破，而是拱手道：“都听公爵您的安排。” 罗刹军队立刻行动起来，当即就惊动了明军。 郭靖此时已经带着数千骑兵，渡过楚河，进驻了丁字堡。 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昨晚的具体情况，郭靖先是勉励了几个堡垒的守将，当场拿出金银，犒赏士兵。同时又向他们保证，一定向顺天府写奏折，为他们请功。 等安排完这些，郭靖就得到了罗刹军队移动的消息。 郭靖听着探马的报告，不由得皱起眉头。 “过去几天之中，罗刹人的损失不过两千人，加上昨晚的损失，顶多也就四千。” “罗刹人应当还有一万五千以上的兵马，还有一战之力，怎么就突然移动？” 郭靖对着那探马追问道：“罗刹人向哪里行军？” 探马回答道：“向西！” 郭靖听完，更是疑惑。 锡尔河那边因为靠近撒马尔罕城，本来就有些以手工业为主的小城市。 明军依托这些城市构筑防线，修建了不少堡垒，防守只会更严密。 罗刹人连楚河这边的防线都不能攻破，到锡尔河那边，岂不更是自取其辱？ 郭靖摇摇头，满脑子问号。 他当然不清楚罗刹人军中发生了什么，但却不打算放过眼前这股罗刹兵。 经过昨夜的战斗，郭靖知道罗刹兵战力并不差，所以反而起了主动进攻一下罗刹兵，来提振明军士气的心思。 郭靖下令道：“现在罗刹军的先锋，与他们的中军脱节，咱们正好趁机攻打他们，就算不能大胜，也总能让罗刹人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听见郭靖的话，在场的明军将领都激动起来。 被动防守这么长时间，自家的郭大帅终于要出击了！ 不少将军都跃跃欲试，请求当这个领兵的军官。 郭靖见士气可用，也轻轻点头。 但他却打算亲自出击，于是他笑着说道：“此战我亲自带领五千近卫骑兵，配合各堡垒的守军，一起进攻罗刹人！” 其他将领听到这话，虽然略微有些失望，但也只好说道：“一切都听郭大帅的命令！” 郭靖这边点起兵马，马上就要出发。 罗刹中军的营帐之中，米哈伊尔沙皇也在跃跃欲试。 他转过头去，对着彼得说道：“我让你安排的人马，都怎么样了？” 彼得说道：“沙皇您放心，我早已安排了两千射击军，提前集结好，只要您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冲出来！” 沙皇听完，轻轻点头。 他知道，自己拿下波扎尔斯基，一定会引起乱子，所以提前安排了军队。 此时，特使已经派人快马回报，说波扎尔斯基已经束手就擒，马上就要送到他的面前。 米哈伊尔冷笑一声：“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射击军，出动 沙皇的特使一路押送波扎尔斯基，从前线送到中军。所有得到消息的贵族和将军，都立刻前往沙皇的营帐。 不管他们态度如何，所有人都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恐怕是要闹大了。 不多时，沙皇的营帐之中，就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 米哈伊尔见状，心中其实还真有些压力。 他知道自己捉了波扎尔斯基，动静一定不小，但所有贵族都来围观，这场面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米哈伊尔回头看了一眼彼得，再次小声问道：“军队都安排好了？” 彼得听到这话，知道沙皇心中没底，于是他开口安慰道： “沙皇您放心，人都安排好了，足足五百人，而且都是最可靠的士兵。” 彼得知道，沙皇现在若是改弦更张，并不是没有退路。只要对着波扎尔斯基好言安慰，贵族们对此的愤怒，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但波扎尔斯基可不是善茬，经过这事，他或许不会对沙皇做什么，但对他这个宠臣，一定会发起猛烈的攻击。 彼得想起这里，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赶忙又劝道： “陛下放心，您不是早就下令，让各个贵族分开扎营了吗？现在咱们周围，都是射击军的营帐。” “就算那五百士兵压制不住场面，您登高一呼，周围的几万射击军，听到您的命令，也会过来支持您的。” 米哈伊尔听完这话，轻轻点头。 被彼得这么一劝，他坚定信心，抬手一挥： “来人，把波扎尔斯基给我押送上来。” 见到波扎尔斯基被押送过来，沙皇站起身来，走到众位贵族的面前，大声说道： “你们是不是有些好奇，我为何要把老将军给捉回来？” 贵族们闻言，纷纷点头。 沙皇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把他捉回，第一，是因为他进攻不顺，损兵折将，却不能攻下蒙古军队的任何一个堡垒。” “这第二嘛……”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 他不知道沙皇还有什么借口，但不管是哪个借口，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他怕沙皇找到的借口真的有杀伤力，会让贵族们改变看法，于是他打断沙皇的话，开口说道： “沙皇陛下要治我的罪，我无话可说，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平白损耗兵力，但却无功而返。” 听到波扎尔斯基的话，那些跟着他一起出征的贵族们，立刻炸了窝。 纷纷站出来，对米哈伊尔说道：“沙皇您这么说，那可就是太过分了，老将军指挥的可没有问题！” 见贵族们上前，和沙皇争论起来。 波扎尔斯基先是冷笑，但很快低下头去，把笑容隐藏住。 自古以来，造反最大的压力，都是怎么把人给鼓动起来。 若是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等事到临头才告诉手下，说我们要造反，那么谁知道手下是跟着你扯旗，还是转头就把你捆了？ 但若是提前把事情交代下去，那万一有哪个手下把消息透露出去，也同样是危险万分。 但沙皇近日所作所为，本就让所有贵族心中不满，连哥萨克们也对沙皇愤愤不平。 正因为有着这个背景，贵族们才敢出来反对沙皇。 现在，波扎尔斯基只需要推波助澜，在关键时刻推上那么一把，事情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沙皇眼看着众位贵族站出来，要和自己“讲道理”，而自己的将军们却都在往后退，他心中一冷，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米哈伊尔说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要造反不成！” 在罗刹，宫廷政变并非新鲜事情。 但米哈伊尔继位二十余年，多少有些积威，所以他现在这么一喊，许多贵族们的心里还真就动摇了一下。 波扎尔斯基见状，挥动肩膀，推开走上来要给他解开枷锁的亲兵，带着身上的镣铐来到众人前面。 他知道这些贵族虽然对沙皇不满，心中确实有怒火，但却也没有到扔个火星就能点燃的地步。 波扎尔斯基说道：“沙皇陛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贵族们出来说话，只是觉得您的行军安排很有问题，是想劝您改变主意。” 贵族们见波扎尔斯基这位战功卓着的老将，被沙皇的人捆成这幅样子，说话居然还这么客气，果然是对沙皇更加不满。 一位从前线撤回来的贵族说道：“沙皇陛下，你派我们进攻蒙古人的堡垒，为何不给我们派出火炮？” 其他贵族也纷纷上前，开始指责沙皇。 波扎尔斯基的故旧见状，也混在人群之中，开始把话题往激烈的方向引导。 沙皇见状，冷漠地坐了下去。 他绝对不能跟这些贵族争论，不然只会是让局面进一步失控。米哈伊尔用眼光示意彼得，让他立刻派兵过来。 彼得见了这个暗示，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波扎尔斯基一直盯着沙皇的亲信们，他见彼得走了出去，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出门去搬救兵的，说不定片刻之后，就会有几百个射击军冲进来。 但他不仅不着急，反而心头一松。 若是沙皇不肯先动武，他还不好把事态给激化呢！ 波扎尔斯基回头扫视一眼，见周围站了几个熟面孔，于是侧过身去，让他们把自己身上的枷锁去掉，然后小声说道： “沙皇的士兵马上就要过来，你们各自做好准备。” 那几个熟面孔闻言，激动地说道：“老将军放心，我们的私兵也都在附近，若是真打起来，绝不会怕了沙皇的那些射击军。” 波扎尔斯基笑着点头，随后往人群中退了几个身位。 他怕射击军进来之后不管不顾，直接就开枪。到时候他若是站在前排，那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幸好，沙皇还没有发疯，射击军进来之后，只是将贵族们推开，然后散开阵型，要把他们都给包围住。 而贵族们看见射击军，脑子里都是一愣。 罗刹虽然没有“刀斧手五百”的典故，但动用亲兵清理政敌，却也不是稀罕事。 贵族们刚才闹得虽欢，但现在面对射击军黑洞洞的火枪，立刻闭上嘴巴。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对峙 沙皇见状，点头微笑。 刚才贵族们一下子冲过来，对他一通七嘴八舌，他心中还真有点没底。但是现在，他见贵族们面对射击军，一下子就消停了，于是心中也安稳下来。 他心道：哼，这些贵族可当真是腐朽了。他们若是像几十年前的那批贵族，连火枪都不怕，还肯据理力争，我倒是还高看他们一眼。 米哈伊尔想到这里，突然抬眼寻找波扎尔斯基的身影，但找了一圈，却看不见他。 于是他心中冷笑：“这老狗跑得倒快，但他这么一跑，正好让我当众揭穿他的罪状！” 米哈伊尔推开身前护卫的射击军，走到众人身前，他示意彼得，让他把弗拉基米尔的妻女带出来。 原来数日之前，彼得知道这二人是被波扎尔斯基的人救走，就一直派人监视这位老将军的营地。 虽然不知道她们被藏在哪里，但显然，这两个人不可能一直呆在军中，早晚要被送走。 所以只需要盯着离开军营的人，就一定能发现她们。 果然，到了喀山城后，波扎尔斯基命令他的管家，把这两人送出去。 彼得当时就得到了消息，但他发现这二人身后，有波扎尔斯基安排的士兵保护。 他知道自己的手下都是狗腿子，大概率打不过这些私兵，而且更怕打草惊蛇。 所以他先禀报沙皇，请沙皇派了射击军助阵，等她们离开喀山很远之后，才突然出手，把她们捉住。 彼得接到命令后，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刻挥手，让人把弗拉基米尔的妻女带出来。 但是贵族之中，波扎尔斯基的眼光，扫过射击军。 他见这些士兵手中的枪口都冲着地面，显然是怕擦枪走火，伤到哪个贵族。 波扎尔斯基见状，又看了一眼站到了前边的沙皇，突然心中一动。 他大吼一声，从贵族中冲出，扑向米哈伊尔。 波扎尔斯基久经沙场，他现在突然袭击，冲着沙皇扑过去，在场的射击军都反应不及。 米哈伊尔突然听见一声大吼，然后就看见波扎尔斯基扑过来，立刻知道情况不对。 自己哪里是这老将军的对手？若是被他当场挟制住，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米哈伊尔顾不得脸面，就地一滚，躲开波扎尔斯基的飞扑，然后快速拉过一个射击军手中的火枪，猛地一抬。 也不管这枪对准的是谁，反手就扣动扳机。 枪声一响，其他射击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缩阵型，站到一起。 此时火枪精度不够，只有士兵们排成紧密的阵列，一起射击，才有足够的威力。 所以士兵只要听到枪响，就开始排列阵型。 这是长期训练之中，养成的本能习惯。 米哈伊尔见状，连忙躲进射击军的阵型，这时他才有工夫去看波扎尔斯基。 只见这老将军摇着头站起身来，口中嘟囔道：“我还真是老了，若是放在当年，哪里会失手？” 米哈伊尔站在射击军当中，安全感有了保障，正要开口斥责波扎尔斯基的无礼。 然而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贵族们的私兵已经冲了进来。 米哈伊尔早知道，自己若是发动射击军，贵族的私兵得到情报，说不定也会异动。 所以他本来的安排中，这五百射击军冲进来之后，只有一半看住贵族，另一半却要围在帐外，拦住贵族的私兵。 但他刚才为了躲开波扎尔斯基的飞扑，只好开枪惊动射击军。 于是已经进入营帐的士兵，都过来保护他。而外边的射击军也不知所以，进入营帐。 这就给了私兵们冲进来的机会。 沙皇抬眼一看，见领头的几个贵族都有些眼熟，心中一盘算，立刻恨恨地看向波扎尔斯基。 米哈伊尔认出领头几人，知道他们都是当年波扎尔斯基的旧部，或者旧部的子侄，心中一下子想清楚了。 “原来不光是我要动手，这老狗也早就做了准备！” 沙皇的营帐虽大，但现在营帐里面挤了上百个大小贵族，五百射击军，还有贵族的私兵在源源不断地涌入。 整个营帐挤得满满登登，双方倒是谁也不敢开火。 这时，彼得带着弗拉基米尔的遗孀进来，他见到营帐里面的场景，立刻站住脚步。 彼得知道事情出了岔子，此时要是带着这两个女人过去，只怕会火上浇油，所以他挥手示意，让手下先把人带出去。 然后彼得才走到沙皇身边：“陛下，现在该怎么办？”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脑子里快速思索起来。 他现在知道，波扎尔斯基也早有安排，而且应当还有后手，心中开始后悔。但此时后悔也是无用。 米哈伊尔咬着牙说道：“若是在这里把那条老狗放走，让他拉拢一批贵族，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若论朝堂斗争和阴谋诡计，沙皇并不怕波扎尔斯基，过去二十年，他能一点点夺回权力，就是因为他技高一筹。 但若是两军真的交战，沙皇对于自己打仗的本事，可不怎么自信。 米哈伊尔说道：“现在的关键，就是不能开打，只要没撕破脸皮，表面上的安稳总能维持住。” “罗刹各地的总督，大多数都是我安插的亲信，他们都是支持我的。有了他们的支持，全罗刹的兵马钱粮都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射击军。” “等其他贵族想明白这个道理，一定会投靠过来，到时候波扎尔斯基除了几个亲信之外，是不会有人跟着他的。” “但现在如果交手，贵族们真的扯起反旗，断了他们的退路，反而只能跟着波扎尔斯基这条老狗，一条路走到黑。” 彼得听完沙皇的分析，连连点头。若非是现在场景不合适，他肯定又是马屁连天。 米哈伊尔推开身前的射击军，露出小半个身体，对着波扎尔斯基喊话道： “老将军，你刚才为何突然大吼一声，冲我扑来？”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话，知道沙皇没有开火的心思，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 自己这边的贵族，虽然都对沙皇不满，但要是时间一长，他们分析清楚情况，难保还要投靠到沙皇一边去。 波扎尔斯基虽然想通这一点，但却也不好直接让人开火。 他为了行动的突然，根本没有带自己的私兵过来。现在营帐里的兵马，都是其他贵族的手下。 贵族们现在确实支持自己，但如果自己让他们开火，就等于是逼迫他们站队，是在他们心中立下一个天平：一头是自己，另一头就是沙皇。 到时候这些贵族们心里如何想，把哪一头看得更重要，那可就说不好了。 他一旦下令开火，但这些贵族却不同意，到时候形势就会翻转过来。 波扎尔斯基想到这里，眼珠一转，也有样学样，躲在私兵身后，露出半个身体。 “沙皇陛下，我刚才只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哪里是要飞扑您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吃我一枪 听到波扎尔斯基的狡辩，沙皇冷笑一下，开始与他辩论。 “老将军倒还真是好身手，这摔倒的样子倒是与众不同。只是我心中还有疑惑，你身旁这些私兵都是哪里来的？” 波扎尔斯基说道：“他们当然都是出于义愤，过来保护我的。” 沙皇冷笑：“我今日才派人捉你，然后立刻把你押进营帐。这些人来得倒是挺快，跟你前后脚就到了。” 波扎尔斯基摇头，又开始解释起来。 一边嘴上跟沙皇辩论，一边眼珠乱转，想着要如何才能找个借口，把矛盾激化，让两边交起手来。 其他贵族们见二人交锋，也插不上话，只好静静听着。 然而营帐中的众人却都不知道，营帐之外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别克托夫轻声问道：“你就是弗拉基米洛夫娜？” 罗刹人的名字在前，姓氏在后，两者之间还有一个父名，根据孩子性别不同，父名也有微妙的差异。 这弗拉基米尔洛夫娜，其实就是弗拉基米尔之女的意思。 那小姑娘点头说道：“我就是，不知道您是哪一位？” 别克托夫听到这话，长出一口气。 多年来，他都在西伯利亚开疆拓土，当然认识弗拉基米尔这个总督，二人的关系甚至还很不错。 当日他听到弗拉基米尔战败的消息，心中还颇有些难过。现在看见老朋友的女儿，他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听说沙皇派兵去捉你们时，你们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又到了这里？” 达莎整理一下语言，随后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给了别克托夫。 别克托夫听完，轻轻点头，对彼得更加愤怒。 “当日若不是这混蛋颠倒黑白，沙皇也不会错怪到总督身上，现在这彼得居然又搬到把你们抓回来，可真是罪大恶极。” 达莎听到这话，低下头去，冷笑一下。 诬陷她父亲的责任，到底在谁身上，她可是一清二楚。 别克托夫低头看向达莎，见她才十几岁的模样，形单影只，靠在母亲身边，心中一动。 他从怀中掏出一杆鸟铳，递给达莎：“你收下这鸟铳，当做防身之物吧。” 达莎也不害羞，接过鸟铳一看，只见造型颇为精美，上边还刻着些奇怪的符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别克托夫见她看得认真，于是解释道：“当日我与大明军队交战，那些大明骑兵在远远射过一轮火枪之后，等靠到近前，居然又拿出一杆鸟铳，对我射击。” “这战法虽然卑鄙，但却有极为实用，我当时运气不错，没有被射中。后来交战之中，我用心留意，从一个大明骑兵身上，搜出这鸟铳来。” “你看那鸟铳上的符号，其实就是明人的文字，我找人问过，似乎是崇祯二字，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达莎听完，轻轻点头，把鸟铳收好，然后开口问道：“别克托夫叔叔，您带着哥萨克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呢？” 别克托夫听到这问话，反而一愣。 他本来只是听说大营这边乱了，还以为是明军来劫营，现在到了地方一看，原来是自家火并起来了。 哥萨克们虽然对沙皇效忠，但却懒得管这些事情。于是别克托夫摇头道：“这里的事情跟咱们无关，不如我先带你们离开。” 达莎听完，眼中精光一闪，对别克托夫说道：“叔叔，现在那彼得正在营帐之中，我要去看他一眼，也好记住仇人的模样。” 别克托夫一愣，心中想到：这一路上难道彼得从来没看过你们？ 但他却没有说话，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过去看一眼就是。” 达莎笑了一下，开始研究手中的鸟铳。 别克托夫心中猜测，以为达莎是要对彼得打黑枪，心中倒也不太在意。 反而是开始教达莎，让她熟悉这鸟铳。然后又丢给她一包铁质的弹丸，充作弹药。 这时还没有定装弹药，火药并非装在弹头之中，而是加在枪管里，与弹丸是分开的。 达莎拿过弹丸，又伸出手去：“叔叔，火药呢？” 听见这话，她的母亲察觉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连忙拉住达莎：“你要火药做什么？” 但别克托夫却毫不在意，又递过几个小油纸包，里面放着火药。 别克托夫说道：“这也是我与明人学的，提前把火药定量包好，用的时候直接扔进枪管，却是比一点点倒入散装火药，要方便太多了。” 达莎接过火药之后，轻轻点头，也不说话。 不多时，几人来到大营之外。 这段时间之中，收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士兵们不停赶过来，把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沙皇的射击军担心闹出乱子，干脆在营帐上开了许多个小门，让外边的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米哈伊尔见状，也不阻拦。 他现在最怕事情激化，外边的人不明所以，直接交起手来。 现在他营帐上开出口子，让外边的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波扎尔斯基心中却一阵担忧，时间拖得越长，贵族们就越是可能平稳下去。 到时候他可怎么办？ 波扎尔斯基想到这里，眼睛死死盯住沙皇。 米哈伊尔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想起刚才差点被他一个飞扑给捉住，心中一颤，赶忙把身体往后缩回不少。 这时，达莎她们已经来到营帐外边。 别克托夫见彼得站在人群之中，叹气道：“这混蛋倒是知道保护自己，从这里恐怕射不中他。” 达莎眼光飘忽，轻轻点头：“确实，这混蛋确实护住了自己大半个身体。叔叔，咱们能不能靠近一些？” 别克托夫看了一眼四周，摇头道：“营帐周围都是生面孔，恐怕不会放我们过去。” 米哈伊尔虽然派先锋军去进攻大明的堡垒，但也怕明军来偷袭他的中军，所以早早派出哥萨克在四周巡逻。 现在大营附近，都是射击军和贵族的兵马，别克托夫当然都不熟悉。 达莎闻言，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没有办法再靠前之后，在胸口画了个符号，默念了一声“父亲保佑”，随后抬手一枪，就冲着人堆中射去。 别克托夫本以为他要射击彼得，所以也没有阻拦。 但他见枪响之后，彼得附近无人倒下，反而是沙皇的位置倒下一人。 他心道不好，连忙拉住达莎：“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等达莎回话，场中已经大乱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其实没有打中沙皇。 达莎距离这么远，而且他身旁又有一堆肉盾，打中了才是怪事。 但波扎尔斯基见沙皇身旁有人倒下，虽然不知道是谁开的枪，但却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高声叫道：“沙皇中枪了！” 说完之后，他抢过身旁贵族私兵的火枪，对这射击军随手开了一枪。 开完这枪之后，他就地一滚，趴在地上。 射击军听见“沙皇中枪”这句话，本就精神高度紧张，现在又听见这声枪响，不管不顾，直接开火。 贵族私兵们被近距离攻击，瞬间倒下一大片。其余私兵立刻反应过来，也开枪还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楚河之战 就在罗刹军大营里上演全武行的时候，楚河北岸，也响起了一阵阵枪响。 郭靖敏锐的察觉到了战机，带着已经过河的五千近卫骑兵，对着罗刹人的部队发起冲锋。 此时，罗刹的先锋军中，大多数贵族都带着亲信和少数私兵，回到中军去了。 而过去数日的交战中，先锋军的损失本就有数千人之多，所以他们军中的兵力，不过一万人出头。 领军的公爵收到明军大举进攻的消息，咬牙道：“这蒙古人倒还真会趁火打劫！” 他本来存着领兵北上，抢先进入乌法城的心思，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等他卡住沙皇的后路，自己的后路就先被明军给偷了。 公爵下令道：“明军的主力都在河流南岸，仓促进攻，人数不会太多，我们立刻在原地防守，只要挡住他们几轮冲击，等到天黑之后，就可以趁着夜色向北撤退。” 其他几个贵族也没有好办法，听到公爵的命令，连连点头：“您这个安排好啊，依我们看，您也没比波扎尔斯基差到哪里去嘛！” 公爵听了这句马屁，心中极为欢喜，笑着说道：“诸位放心，等我们成功撤回乌法，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得了公爵的命令之后，罗刹人的先锋军立刻停止西进的步伐，停在原地，摆成方阵的模样。 一万人左右的罗刹军，分成了八个大方阵，互为掎角。 一百多年前，西班牙人靠着大方阵打出了赫赫威名，从本土一路打到意大利半岛。 从此欧陆各国都开始发展方阵，罗刹人当然也不例外。现在面对大明的骑兵冲锋，也摆出了方阵。 郭靖领兵冲到近前，看到罗刹军队的阵势，眉头一皱。 当日他和弗拉基米尔交战时，罗刹军队不是在进攻，就是在逃跑，而且都是骑兵，从没摆出过方阵。 后来在湖边堡垒围歼那两万罗刹步兵时，那些罗刹兵知道后路断绝，只能奋力一搏，倒也没搬出这种阵型。 所以明军倒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方阵。 郭靖远远看了一眼，叹气道：“可惜此战打得仓促，不能把火炮带过河，不然用几十门大炮轰上一阵，管他什么方阵，都会被打散。” 随他一起进军的几位将军见状，心中嘀咕：“若非您把军队都收缩到南方，不肯在河流北岸布置大军，现在能用的军队肯定更多，倒也不是非要靠火炮。”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于是几人说道：“郭大帅，这敌人的方阵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不如我们先领着骑兵冲上一阵。” 郭靖摇头，这段时间，他对罗刹的情况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眼前这一支罗刹军队，主要是由各个贵族的私兵组成。 把他们都消灭掉，固然能损害罗刹军队的实力，但却不会让他们伤筋动骨。 而自己率领的大明近卫骑兵，可是军队的主心骨，若是损失过大，哈萨克人可就要起小心思了。 于是他说道：“你们领着骑兵冲到敌军方阵旁边，先用火枪射击他们，射完一轮之后，立刻就撤到后边装弹，然后再冲过去射击。” 这本是几百年前蒙古骑兵的战术，用弓箭骚扰敌军，降低他们的士气。 敌军为了防备弓箭攒射，只能保持阵型呆在原地，时间一长，必然心浮气躁，体力也损失严重。 然后蒙古骑兵才会发起致命的冲锋。 现在的郭靖，便是要复刻这个战术。只不过用的不是弓箭，而是火枪。 明军将领听到这安排，心中虽有不满，觉得这种战法太过老套。 但他们见郭靖心意已定，只好点头称是，带着骑兵开始射击。 罗刹公爵自己守在一个方阵中央，他见明军的骑兵冲来，本来心中还颇为高兴。 西班牙方阵就是为了克制骑士冲锋，而发展出来的，若是明军真的就这么冲进来，损失绝不会小。 但是明军到了阵型前边，却并不继续冲击，而是用火枪射了一轮之后，掉头就走。 公爵见状，恨得牙痒，怒道：“这些蒙古人，倒还真是精明！” 说话之间，明军装好弹药，回到罗刹方阵前，又射上了好几轮。这年头的火枪命中率，本就不高，而且明军为了不被罗刹人反击，站得也很远。 如此一来，就更难射中。 经过数轮射击，罗刹人的损失也不多，只死了数十人。 但是，明军却没有任何损失。而罗刹军队只能被动挨打，士气逐渐低落。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公爵派人把其他贵族找来，对他们说道： “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下去了，敌军主力虽然在河流南边，不能直接攻来，但时间一长，他们的兵力只会愈来愈多。” “只要蒙古人再派几千个骑兵过来，绕到我军北方，断了咱们的后路，到时候咱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话一说出口，另外几个贵族轻轻点头，然后问道：“那依您的看法，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公爵想了一阵，说道：“留下两个方阵待在原地，拦住蒙古人的冲锋，剩下的六个方阵解散阵型，向北撤退。” “蒙古人现在过河的军队不多，而且我罗刹军在草原上，本来也布置了哥萨克骑兵作为羽翼。” “只要我军跑得够快，明军绝对不敢深入追击。” 这话里面的意思，就是留下两个方阵扔给明军，只带着其他人跑路。 其他几个贵族对视一眼，心中想到：反正就算要撤，也是北边的方阵先撤，我们的兵马都在北边，那倒也无所谓。 于是他们纷纷开口道：“都听您的吩咐。” 公爵听到他们的赞同，不敢耽搁，立刻带着靠近北边的六个方阵撤退，居然都不通知南边的两个方阵。 郭靖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罗刹军中一定出了大问题！” 几个将军闻言，赶忙问道：“大帅何出此言？” 郭靖说道：“敌军后方还有七八万的大军，眼前这一万多军队本可以在此坚守，等待后方支援。” “但他们现在宁可断尾求生，只能说明他们对于后援没有任何期望。” 郭靖说到这里，不再耽搁，对将军们下令道：“留在原地的两个方阵，就不用管了，全军随我北上，去追击逃走的那六个方阵！” “一路上不必保持阵型，只管追杀就是。不必担心罗刹的哥萨克，若是他们回来，眼前的敌军也不用逃走！” 明军近卫骑兵呼啸北上，冲着公爵追来。 罗刹的先锋军经过今日的变乱，早就群龙无首，只是公爵主动站出来指挥，他们还勉强像个样子。 现在公爵自己都扔下同袍跑路，士兵们心中不满。他们见到明军骑兵追来，担心公爵又丢下他们来挡枪，一个个乱了阵型，开始乱跑。 公爵见状，一开始还想收拢军队，但片刻之后，他就知道事不可为，只好长叹一声，带着身边上百个私兵，独自跑路去了。 罗刹先锋军失去指挥，彻底崩溃。 郭靖带着骑兵肆意追杀。 与此同时，罗刹中军之中，也已经乱成一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乱战 自从双方开枪交手之后，局势就再也不可控制。 那些没有提前跟波扎尔斯基沟通过的贵族们，虽然也对沙皇不满，但他们现在见情况不对，也知道不能再留在这里。 于是一个个低着头往外跑。 虽然有几个倒霉蛋中了枪，死在当场。但大多数贵族还是跑了出去。 而沙皇的军帐中，数百人开枪射过一轮之后，就厮杀在一起。到了这时，波扎尔斯基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刚才他开完那一枪之后，知道一定会有一轮齐射，所以提前躲到地面上，躲过了这一轮射击。 等他站起身来之后，还是担心有人打自己的黑枪，依旧是躲在人群后边。但已经开始指挥贵族的军队，向着沙皇所在的位置冲去。 只要把米哈伊尔杀掉，那么射击军群龙无首，场面就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至于杀掉沙皇的罪行，完全可以推到其他人身上。 反正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人打他的黑枪，直接推到那人身上就是。 而米哈伊尔这时候已经呆住了。刚才达莎那一枪虽然没有打中他，但却将他身旁的侍卫射死。 一腔热血喷涌到他身上，令米哈伊尔不知所措。 虽然他一声令下，就可以让成千上万人去死，但身边的人突然死掉，对他的冲击却也不小。 此时，彼得躲在远处，见沙皇身旁的军队已经落入下风，而沙皇本人却还没有退走，他心中一急。 他本就是沙皇亲信，跟波扎尔斯基那群军功贵族有矛盾。 经过诬陷弗拉基米尔的事情之后，双方更是已经彻底撕破脸。 今日若是沙皇死在这里，其他贵族哪里会饶得了他？ 想到这里，彼得带着身旁的两个亲卫，咬着牙冲到米哈伊尔身旁： “沙皇陛下，快走吧！” 米哈伊尔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彼得听见这话，就知道沙皇是真被吓到了，他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又传来一片枪响。 原来是波扎尔斯基早已组织了一小队贵族私兵退到后边，重新装填火枪，现在又对着沙皇攒射，要把他直接射死。 不过贵族们的运气不是太好，这一轮射击只是杀死了十几个沙皇身旁的士兵，倒是没有伤到他本人。 但米哈伊尔附近的射击军，又倒下不少，再也不能掩护周全，眼看就要把沙皇的身体暴露出去。 彼得心中一急，直接上手拉住米哈伊尔的手，就要把他往外拽。 不过刚才这一轮火枪，倒是把沙皇给打醒了。米哈伊尔挥手，挣脱开彼得，低声说到： “你要干什么？现在正是打得激烈的时候，我若是逃走，让波扎尔斯基打赢了眼前这一场，站稳脚跟之后，去发动其他贵族，反而麻烦！” “我这营帐附近驻扎的都是射击军，只要等他们赶来，面前这些贵族私兵根本不足为惧。” 彼得听完这话，跳着脚说道：“沙皇陛下，您这话可就说错了，射击军一时半会根本进不来！” 米哈伊尔心头一惊，他转头看向营帐外边。 只见营帐周围的贵族私兵不少，虽然还没有动手，但却已经掏出武器，包围住营帐。而自己的射击军反而被堵在外面。 沙皇心中一怒：看来这波扎尔斯基一定是早有准备！ 若非如此，贵族们是突然得到消息之后，再赶过来，哪里还能顺道带着这么多私兵？ 米哈伊尔怀疑是内部有人走漏了风声，但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自己的射击军一时半会儿，无法过来支援，那么自己在营帐之中，恐怕打不过波扎尔斯基这条老狗。 形势对自己不利，若是留在这里，恐怕真要被贵族的私兵们给斩杀！ 于是他拉过几个亲卫护住身体，防备敌人再打他的黑枪。 然后大步从营帐里冲出，随便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营帐外的贵族私兵，都冲着外侧，与射击军对峙，所以沙皇突然冲出，他们没在第一时间看到。 等反应过来时，沙皇已经冲到他们身后，猛地杀出一条缺口。 然后几个呼吸之间，就藏到了外面的射击军当中。 波扎尔斯基其实早就看见沙皇要跑，他想让人去追，但此时营帐里的人马早已纠缠在一起，双方死伤各自上百，已经分不开了。 至于他组织到身旁，准备开枪射击的私兵，为了不受打扰的装填火药，已经退到了自家军队的后边。 现在想要去追，要么就杀穿营帐里的战团，要么就要从营帐外绕一个大圈子，根本来不及。 波扎尔斯基只是稍微一思索，就知道自己来不及追击，于是心中想到：这小沙皇现在已经回到射击军中，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动大军来攻。 现在继续留在这里纠缠，倒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波扎尔斯基叹了口气，对周围几个贵族说道：“罢了，咱们该撤了。” 这几个贵族当然也知道情况不对，但仍然不甘心的说到：“老将军，先把眼前这击败射击军杀干净了，再撤退也不迟啊。” 波扎尔斯基笑着说道：“沙皇的射击军足足有两万，杀了这几百人，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但咱们要是撤退晚了，被沙皇包围在这里，那可就亏大了！” 几个贵族对视一眼，只好叹气道：“您说得对，都听您的指挥。只是咱们撤走之后，下一步又该怎么行动？” 波扎尔斯基眯起眼睛，仔细思考起来。 此时，他还不知道留在前线的一万多先锋军，已经在明军的追杀下崩溃，所以还把这股兵力，算在贵族的阵营里。 波扎尔斯基说道：“我们直接发动的贵族兵力只有数千人，但经过今天这事情后，其他的贵族们绝不会再那么听话，沙皇也不会再信任贵族。” “沙皇手中的两万军队，一多半倒是要防备那几万贵族兵，所以咱们的几千兵马，就有了活动空间。” “我们先夺了前线那一万多军队的兵权，然后再拉拢住哥萨克。有了两万哥萨克的支持，我们这一方的总兵力就能达到三万五千。” “到时候再与这小沙皇来算账！” 听到这段分析，贵族们纷纷点头，然后跟着波扎尔斯基退了出去，营帐中的私兵也跟着撤走。 而里面的射击军失去了沙皇这个主心骨，也不敢追击，只是停留在原地，一边警惕地看向外边，一边重新给火枪装填，防备着贵族军再次杀入。 不过他们这些准备倒是成了无用功。 波扎尔斯基带着贵族们来到营帐外边之后，立刻收拢营帐外的私兵。 他把这几千人略微整理一下，仍让原来的贵族指挥自己的私兵，随后便离大营，向南挺近，找先锋军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自投罗网 营帐之外，达莎打出那一枪之后，就被别克托夫拉走，所以等贵族私兵和沙皇的射击军对峙起来时，他们早已跑到远处。 别克托夫见达莎开枪射击沙皇，虽然一开始震惊，但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原委。 他对沙皇感情颇为复杂，他们哥萨克的老家在东欧南部的平原上，现在一多半的地盘，都还在波兰人的控制之下。 哥萨克们都把沙皇看做是夺回老家的希望，有着这么一层期盼在，只要沙皇做的事情不太过分，他们也不会反对沙皇。 历史上，再过个十来年，波兰境内的哥萨克还会扯旗造反。他们跟波兰军队打了几年之后，更是干脆向罗刹的沙皇称臣。 所以别克托夫虽然挨过沙皇的打，但倒也不太记恨沙皇。谁让他打了败仗呢？ 达莎见自己那一枪没能射死沙皇，心中十分失望，她回头看了眼营帐的方向，对着别克托夫问道：“叔叔，波扎尔斯基将军能不能杀掉沙皇？” 别克托夫微微摇头：“这事情我哪里能知道？” 达莎见问不出答案，自己爬到一处营房顶上，远远地看向营帐，不多时，她翻身跳下来，对着别克托夫说道： “沙皇成功逃出来了，看来今天是杀不掉他！” 别克托夫听完，开口说道：“既然沙皇没死，那么波扎尔斯基肯定是要撤退了，既然当初是他派人把你们救出，我现在还是带着你们去找他吧。” 达莎听完，连连摇头：“这波扎尔斯基也不是好人，我们母女若是到了他的手里，估计也没有好下场。” 这话说得没错。刚才她开枪偷袭沙皇，不少人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却能记住她的样貌。 波扎尔斯基会如何对待她这位刺客，可真的不好说。 别克托夫听到这里，说道：“那你们要去哪里？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哥萨克，你留在我们当中，倒也不怎么方便。” 达莎笑了一下：“我想先去秋明城看看，您能带我们过去吗？” 别克托夫叹气道：“秋明城早就让明军给夷为废墟了，现在你就是过去，倒是也看不到什么。” 但他见达莎态度坚决，只好说道：“好吧，反正沙皇这里经过这么一场乱子，也不可能再继续南下，进攻明军了，我带你们去秋明城，倒也不算擅离职守。” 说完这话，他带着这母女二人回到自己的营地，带上十几日的干粮，随后便启程向北。 这时，罗刹大营一片混乱，倒是没有人关心他们。 沙皇得到了波扎尔斯基向南撤退的消息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猜到这老狗早就做了准备，串联了不少贵族，但他到底联系了多少人，沙皇心里却不知道。 万一波扎尔斯基联系的人太多，大多数贵族都站到他那一边，那么该逃走的人就是他米哈伊尔了。 现在他见波扎尔斯基撤退，如释重负的说道：“幸好，幸好，看来这条老狗联系的人不多，这些贵族私兵的人数不多，也打不过我的射击军，所以他只好逃走！” 不过他身旁的彼得，这时候开口说道：“沙皇，那波扎尔斯基跑了，其他贵族虽然没有造反，但也不能信任了！” 听到这话，沙皇心中悚然一惊。 自从大帐之中开火之后，场中的贵族几乎全都逃走，现在可是还没有一个人来拜见他呢。 显然，这些人的心里，也开始有了其他心思。 米哈伊尔看向彼得，开口问道：“那依你之见，接下来该怎么办？” 刚才彼得冒着风险去救护他，已经让米哈伊尔对彼得大为改观，只道是彼得虽然有些贪婪，但忠心可嘉。 所以米哈伊尔现在才会向他问计。 彼得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南下追击，您手中还有两万射击军，但波扎尔斯基手中的兵马不过才几千。” “但若是让他回到先锋军手中，收回了那一万余人的指挥权，再跟其他贵族联系上，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沙皇听到这话，迟疑道：“若是我带着军队南下，营中留下的贵族，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彼得一阵摇头，他自己也是贵族，可太了解贵族的心思了。 彼得说到：“若是一开始他们跟着波扎尔斯基造反，现在倒还真得防备他们，但他们一开始保持中立，那么在我军和叛贼分出胜负之前，就不必再关心他们。” 沙皇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转过头就下了命令，让射击军做好准备，立刻南下追击。 果然，此时还在中军的那几万贵族兵，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任何异动，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营地里，打算作壁上观。 米哈伊尔笑着点头，马上带领大军南下，生怕自己去晚了一步，让波扎尔斯基成功整合了一万余先锋军。 到时候波扎尔斯基的军队就有将近一万五千人，沙皇的射击军恐怕还打不过他。 此时，波扎尔斯基已经赶到了先锋军原来的营地之外，他对着空空如也的营地，一阵发呆。 “那一万余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跟着他南下的贵族见状，摇头道：“一定是沙皇提前安排了人手，把军队拉走了！” 波扎尔斯基听到这话，轻轻摇头，他早就起了反意，一直小心防备，先锋军中就是有几个沙皇的探子，也不可能在他离开之后，就能把军队拉走。 能做到这事情的，肯定是哪个大贵族！ 但他此时无心争论此事。 现在的关键，是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波扎尔斯基皱起眉头分析道：“我们拿不到先锋军那一万余人的兵权，就没有和沙皇对峙的本钱，如此一来，其他贵族和哥萨克也不会投靠过来。” 他身后几个贵族听到这话，连忙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波扎尔斯基脑子略微一转，就想到了跟公爵几乎一致的想法。 他说道：“我们先向西侧撤退，躲过沙皇的追击，然后再折返向北，抢先进入乌法城。” “乌法城里还有一万军队，若是能得到这一万兵马，再据守坚城，时间一长，沙皇的军队就会断粮，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其他几个贵族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其实并不高。 沙皇留守乌法的，自然是他的绝对忠臣，哪里那么容易就投靠波扎尔斯基。 但现在他们别无他法，也只好说道：“都听老将军的。” 波扎尔斯基连连点头，沙皇的军队随时可能追来，他虽然很会指挥，但也没有用四、五千人的贵族私兵，就打赢沙皇麾下两万人的本事。 事不宜迟，他来不及派出探子打探前路情况，就匆匆带着大军西行。 然而波扎尔斯基却不知道，这时郭靖已经率兵击溃了跑路的先锋军。 他一边收拾战场，一边命楚河南岸的明军主力快速渡河。 郭靖从俘虏口中得知，罗刹军中似乎已经起了乱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连翻大胜 郭靖虽然主张打持久战，但他现在知道罗刹军队内部生乱，他也不会白白放任机会溜走。 他靠着身旁的战马，拿出地图，开始研究下一步的安排。 郭静喃喃自语道：“现在已经是八月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气温骤降，所以这一战最好是速战速决。” “可惜，锦衣卫虽然神通广大，但毕竟肤色不同，没办法打入罗刹内部，所以现在对他们军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倒只能通过审问俘虏，来猜测一二。” 郭靖还在思考，这时，远处跑来一个探马，那探马来不及行礼，直接说道：“大帅，从东边又来了几千兵马，行军速度极快。” 郭靖听到这话，立刻皱起眉头：“来的是骑兵还是步兵？阵型如何，他们身后可还有援兵？” 那探马说道：“来的主要都是步兵，几乎没有骑兵。至于他们身后，倒是跟着两万军队，只是两军一前一后，都在快速行军，互相之间是脱节的。” 郭靖眉头皱的更紧。他没有情报来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这支部队是来救援先锋军的，那么先锋军有这么个后援在，刚才又何必突然撤退？ 郭靖一甩头颅，把这些思考放到脑后，又对着那探马问道： “敌军的阵型如何？可是方阵？” 探马连连摇头：“他们急着赶路，根本没什么阵型。” 郭靖听完，心头一喜，转身下令道：“各部骑兵不要再打扫战场，立刻集合军队，向着敌军发起冲锋。” 近卫骑兵得到这个命令，欢呼雀跃。 自从郭靖下令南撤之后，他们心中就憋着一股火气。刚才击溃先锋军，只是让他们稍微过瘾，现在又对能再次冲锋，自然更是高兴。 近卫骑兵们一边重整队形，一边摩拳擦掌。 一个骑兵说道：“咱们郭大帅要是早这么安排，现在咱们说不定都打进那罗刹人的都城了！” 他身旁的同袍摇头：“这里距离罗刹的都城，还有两千里地呢，哪里那么容易打过去？你有这想美事的工夫，不如检查一下火枪和鸟铳的弹药。要是能打死个罗刹人的高层，立功受赏，那才叫翻身了呢！” 先前那骑兵听完，连连点头，开始检查自己的火药和弹丸。 当日那开枪杀死弗拉基米尔的骑兵，开枪前只是个大头兵，现在已经升官到正七品的把总了。 有这个榜样在前，这些骑兵自然动力无穷，人人练黑枪，都想着拿罗刹贵族和将军的人头，去换自己的前程。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郭靖见自己麾下的军队已经修整完毕，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带着骑兵们发起冲锋。 此时，波扎尔斯基已经带着军队来到附近。这一路上，他越是行军，心里就越是没底。 昨夜他领兵偷袭明军的堡垒，虽然无功而返，但明军绝不会没有任何反应，就算不发起反击，至少也要派出大量探马过河，来打探他们罗刹军的情况。 但他这一路上，只是远远看见几个明军骑兵，根本没有遇到明军的部队。 波扎尔斯基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但此时他身后不远，就是沙皇亲自带领的大军，他倒是也不可能停下脚步。 于是他只好招来自己的管家，对他说道：“你提前留几匹战马，现在就不要让他们再驮东西了，保留他们的马力。” “另外你再收拾些丝绸和黄金，一会儿若是情况不对，我就立刻去找你。” 管家听到这话，连忙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是沙皇已经派出哥萨克来追击？” 波扎尔斯基摇头：“哥萨克虽然不会轻易造反，但现在也不会太支持小沙皇，所以哥萨克根本不会出兵的。我是担心……算了，你还是赶紧去安排吧。” 管家听到这话，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见管家走远，波扎尔斯基心中稍微放松了些。 他心中盘算起来： 自己就算丢了身旁的这几千兵马，但只要能逃出升天，等回到封地，总还能再拉出几百兵马。 而沙皇大军，匆促之间却不能回国。 到时候自己裹挟农奴来壮大声势，逃到西边和波兰接壤的土地上，总能顶住沙皇留在国内军队的进攻，坚持过这个冬天。 等到了明年春天，明军再次发起进攻，自己可就有操作的空间了。 “等等，明军？” 波扎尔斯基想到这里，突然想通了自己在担忧什么。 自己看到的明军探马不多，不仅不能说明明军没有北上，恰恰相反，是证明了明军主力正在渡河。 大多数骑兵都拉到渡河地点附近，去防止他们罗刹人半渡而击了。 波扎尔斯基抬头看了下天色，见此时已经是下午，他在心中盘算： “若是明军天一亮就开始渡河，现在估计已经有上万人过了河，要是他们突然来攻，我们岂不是要大败？” 想到这里，波扎尔斯基猛地一拍脑袋。自己年纪到底是大了，不过是熬了一个晚上，就晕头转向，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几乎立刻就要下令，让军队停止向西，开始向北。就算因此会被沙皇的军队咬住尾巴，也比被明军和沙皇军队东西夹击，要来得好。 然而还不等他下令，郭靖已经率领军队杀来，绕过一个反斜面，出现在罗刹军面前。 郭靖不爱使用火枪，而是从身后摸出长弓，凝聚眼神，看向远方的罗刹军。 凡是神射手，眼神就没有不好的。郭靖能弯弓射雕，而且有武功在身，眼神更是犀利。 他见敌军之中，有一个胡发皆白之人，虽然身上没穿盔甲，但胯下的马匹却很好。 郭靖一看，就知道这人身份不凡，于是抬手就射，弓如霹雳，只是片刻之间，箭矢就飞跃了几百米的距离，来到那人身前。 波扎尔斯基本来已经看见了明军，他刚要转身下令，让部队散开阵型，准备应对明军的冲击。 然而就在下一刻，郭靖的箭矢猛地穿透他的胸膛。 波扎尔斯基低头一看，自己已经透心凉，心飞扬。 他转念一想，自己心口都被射穿了，那还怎么活呢？算了，那我死了吧。 于是波扎尔斯基身体一转，掉下马来。 他身后跟着几个贵族，他们见明军突然杀出，早就心惊胆战，现在见波扎尔斯基居然死的如此轻松，更是不知所措。 而明军的脚步却不会停下，郭靖见自己那一箭果然射死了敌将，心中一喜，又摸出几只弓箭，连连射出，又射倒一片罗刹军。 他射箭的工夫，明军已经狠狠地装上了罗刹军队。 只是片刻之间，罗刹人就如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瞬间倒下一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冲锋，冲锋! 贵族私兵们撤出罗刹的中军，士气本就不断下降，现在又被明军骑兵突然袭击，更是瞬间崩溃。 前队的士兵勉强在做一点抵抗，后边的士兵见势不妙，已经开始转头向东，去找沙皇投降去了。 反正他们只是个小兵，沙皇就算要追究造反的责任，也只会追究到那些贵族们头上，跟他们的关系倒是不大。 但还有一些私兵，却根本没办法跑，他们都是贵族的亲信，一家老小都在贵族的封地里。 若是自己现在逃跑，而自己的主子却没有死在这里，顺利回到封地，那到时候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靠着这些士兵的勉励抵抗，明军总算没有直接杀穿罗刹军的阵型。 但波扎尔斯基身死之后，已经没人再能指挥整支部队。而且开小差的士兵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支贵族军队的人数，在快速减少，而且已经被明军分割包围，眼看就要被彻底消灭。 这时，郭靖得到消息，说是罗刹人的大军已经杀来。 他虽然一贯稳重，但经过连翻拼杀，此时也是热血沸腾。 郭靖回头一看，见身后的骑兵虽然身上站满灰尘和鲜血，但战意高昂，听说罗刹大军来了，都主动舍弃包围圈中的敌军，凑到他身后集结。 郭靖仰天长啸，挥手下令：“全军冲锋！” 此时罗刹大军的人数虽多，但阵型极差，而且军队前边站了不少溃退下的士兵，更是散乱。 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听见郭靖的命令，明军将领对视一眼。 他们虽然听令于郭靖，但一直觉得他太过于稳中，心中对他并不服气。 但今日见郭靖居然敢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主动冲击敌军，心中感叹：原来我们是错怪了大帅，他倒不是软弱，真到了关键时刻，倒也是敢打敢杀！ 几人心中对郭靖心悦诚服，抄起手中的骑枪，跟在郭靖身后，一起发动冲击。 此时，罗刹的大军之中。 米哈伊尔还不清楚，波扎尔斯基已经被一箭射死，只知道明军正在进攻退走的贵族军。 他心思电转，生怕波扎尔斯基见势不妙，就投靠到大明一方。 到时候明军有了这个对自家军队知根知底的内鬼，他们罗刹还怎么打下去？ 其实这倒是沙皇误解了波扎尔斯基，他虽然与沙皇争权夺利，但也不是里通外国的人。就算他还活着，也不可能投靠到大明一边的。 但米哈伊尔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刚才在大营之中，他差点被贵族兵的火枪射死。 虽然他当时只是心中茫然，但事情过后，他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气，心中俨然把波扎尔斯基，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 米哈伊尔说道：“全军继续前进，千万别让波扎尔斯基这条老狗投降了蒙古军队！” 然而不等罗刹人继续进军，明军就已经杀到眼前。 郭靖看见敌军前方，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本想再次弯弓射箭，也请他开阔一下心胸。 但他回手一摸，捉了个空，才想到自己的箭早已射完了，刚才出发时又忘了再加一筒弓箭。 现在手中空有弓，但却没有箭。 郭靖一阵摇头，暗道敌军主将运气不错。他生性略微有些迂腐，随身不肯带着鸟铳，不然凭着他射箭的本事，现在掏出鸟铳来射击，估计也能建功。 米哈伊尔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战死沙场。他见明军快速冲来，阵型严整，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他虽然没有真的带兵打过仗，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军事。这军队的强弱，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眼前这敌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就战不旋踵，又发起冲击，而且阵型也不散乱，一看就是精锐。 而自己的射击军虽然也不差，但被自己仓促拉出大营，前来追击波扎尔斯基，阵型极差。 射击军是典型的新式部队，只有排列成方阵，把使用冷兵器的长矛兵布置在外，使用火枪的步兵在内，才能发挥最强的战斗力。 若是没有排列成阵型，那么他们的战斗力，比传统的纯粹冷兵器部队，还要差上三分。 米哈伊尔知道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让全军都排列好阵型，于是他令先头部队先分散开，阻碍明军骑兵的进军速度。 自己则快步向后方跑去，组织中后部的射击军立刻排列好阵型。 就在这个当口，明军已经冲到罗刹军的眼前。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为了皇帝，为了陛下，冲锋！冲锋！” 其他明军骑兵也跟着喊出声来。 这支近卫骑兵，组建时间虽然才一年，但它的老底子，却是当年朱由检派给孙承宗，让他去收复广宁的骑兵部队。 几年之中，这支部队南征北战，未尝一败，全军上下都是骄兵悍将。 若非如此，他们此前对于郭靖的保守，也不会如此反感。 现在他们冲到敌军阵前，全然不把射击军放在眼里，快速冲击过去，把射击军成片的冲倒。 射击军是沙皇多年来组建的精锐，指望着靠他们击败波兰，收复失地，当然不是弱旅。 经历最开始的茫然之后，他们自发地组成小的阵型，开始对抗明军骑兵。 不多时，明军的伤亡开始上升。 但此时，明军骑兵上下已经杀红了眼睛，只管一个劲的向前冲锋，哪里管身后有人放冷枪。 尤其是冲在最前方的郭靖，他冲击的越深，就发现罗刹兵的阵型越是完整。他知道，若是放慢速度，给了罗刹兵从容整顿的机会。 那么，到时候罗刹军队的人数几乎是他的四倍，而且自家军队深陷如敌军阵型，再想撤走，只怕就要被敌军咬下一大口血肉。 他猛地一咬牙，呼声高喊到：“冲锋！冲锋！” 他身后跟着的骑兵闻言，鼓足余勇，再次跟着冲锋。 郭靖明显感觉到自己行进的速度变慢，但他抬眼一看，不远处就是罗刹人最后的阵线。 只要冲杀过去，就可以将敌军彻底凿穿，分成两半。 到时候罗刹军分成两个部分，互相之间无法交流，明军不管是继续进攻，还是就此退走，罗刹人都不能再快速做出反应。 所以郭靖提起最后一口气，转身摸出弓箭，把自己手中的长枪横了过去，当做弓矢，猛地射了出去。 他的弓虽然也是精品，但也经不住这么摧残，长枪射出之后，弓弦震荡几下，直接崩溃，连弓身上也隐隐出现裂纹。 但郭靖此时顾不得心疼，抬头看去。 只见他这长枪射出之后，罗刹兵没见过这么生猛的人物，心中一阵动摇，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来不及抬枪射击。 他骑着马匹猛地冲去，绕过敌军竖起来的长枪，冲到内侧的火枪兵附近。 火枪兵们见如此猛男来到身边，四散开来。郭靖身后的骑兵见状，也跟着冲进来。 转眼之间，这最后一个方阵就被冲破，明军骑兵凿穿了罗刹人的阵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况不对，赶快撤退 郭靖领兵杀穿了罗刹兵的防线之后，回头一看，只见从自己杀穿的那个缺口之中，近卫骑兵源源不断地冲出来。 他心中一松，知道骑兵没有被罗刹人拦腰截断，于是调转马头，重新面向罗刹人的阵线。 其他骑兵见状，也重新调整了阵型，来到郭靖身后，做好了再次冲锋的准备。 不过郭靖却没有立刻发起冲击。 第一是明军的骑兵还没有完全冲出来，现在他再次冲锋，会和自家的军队撞在一起。 这第二嘛，则是明军骑兵的马匹虽然优良，但经过一轮冲锋之后，总还要休息一阵，才能恢复体力。 而郭靖这一等，却也给了罗刹人反应的时间。 米哈伊尔刚见明军冲锋，就下令让自己的军队开始排成阵型，自己则带着亲卫躲到一旁，避开明军骑兵的锋芒。 等近卫骑兵杀穿了罗刹的后队时，米哈伊尔所在的前队，已经重新聚合起来。 只是建制已经被冲散了，一时之间，无法重整阵型。如果明军再次杀来，那么他们就只是一盘散沙。 米哈伊尔站在护卫身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刚才明军的近卫骑兵，从他眼前近距离冲过。若是骑兵没有急着冲穿罗刹全军，而是留在原地拼杀，他说不定就要被明军找到了。 不过这时，他麾下的一位将军跑了过来。 米哈伊尔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指挥两万大军，总要有些将军来承上启下。 那将军张嘴就说道：“沙皇陛下，不好了，那明军骑兵已经杀穿了我军阵线！” 经过刚才的作战之后，这将军也懒得再自欺欺人，不再把敌军叫什么“蒙古军”，而是直接称呼为明军。 而沙皇也没有纠正，抬起头看着那将军，似乎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等他将军又重复了一遍，米哈伊尔回过神来，他愣了一下，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年波兰人入侵罗刹，便是用大队的波兰翼骑兵做先锋，罗刹人当年有过切肤之痛，当然知道被骑兵杀穿阵线，意味着什么。 不过米哈伊尔咬牙说道：“这二十年来，我罗刹人时刻以波兰人为假想敌，一直在训练对付翼骑兵的战法，全军上下早有心理准备。” “今日虽然被蒙古的骑兵凿穿了阵型，但敌军人数毕竟不多，没有把我军一口吞下的实力。只要射击军各部分散成小方阵，坚持抵抗。” “那么时间长了，明军拿不下我军，也只好自行退走！” 听到这话，那将军苦笑着摇头，心道：这沙皇今日连遭冲击，现在恐怕已经昏头了。 那将军小声说道：“沙皇陛下，敌军现在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其主力，可就在南边不远的楚河，他们的大股兵马，随时可能渡河而来！” 将军的话，好似锤子，一下下敲打在米哈伊尔的心头。 是啊，就算不考虑那些哈萨克的牧民骑兵，明军本来的兵马就超过十万。 现在罗刹人的阵型不好，若是再打下去，就算能顶住眼前这明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也无法重新集结起来。 到时候，等明军大部队过河……也不用全数过河，只需过来两、三万人，就能把他们一口吞下。 想到这里，米哈伊尔倒吸一口冷气，随后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见沙皇这问话，那将军心中一苦：现在可用的方法，无非是断尾求生，让后队兵马不管不顾，冲上去迟滞明军的下一次冲锋。 至于中间的部队，则原地集合，勉强拉出一条防线。后队肯定拦不住明军骑兵，到时候就要他们出马。 而沙皇则带着前队的兵马，快速撤走。 这样一来，虽然沙皇要丢下一万多人，但他身边这六、七千人的部队，总能带着他逃出生天。 但这建议事关重大，这将军如何敢轻易提出？ 见自己的将军支支吾吾，不肯说话，米哈伊尔眉头一皱，以为这将军是酒囊饭袋，根本提不出好建议。 于是他一挥手：“废物，先退下去吧，把我的旗帜树立起来，先把周围射击军的士气给鼓舞起来。” 那将军听到这话，抬头一看。只见沙皇已经翻身上马，要去重新集合周围的士兵，让他们组织起方阵。 沙皇脸上也做出从容的神色，似乎想要用这种神态，来安抚射击军的军心。 将军一步跨出，拉住沙皇的马匹。 米哈伊尔虽然防备着自家的将军，生怕他们之中也再出几个波扎尔斯基，所以不喜欢他们表现的太精明。 但米哈伊尔却不是傻子，也知道胡萝卜和大棒的道理。防备归防备，但也不能把将军们往对立面上逼。 所以他虽然不给这些将军们大权，但平日的赏赐从来没有少过。 现在这将军到了关键时刻，见沙皇要踏入死路，想起沙皇平日的礼遇。他心中一叹，知道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 于是他不顾自己这建议，可能要在事后背锅，站出来说道： “沙皇陛下，现在要做的事情，可不是重整旗鼓，而是立刻退走啊！”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马前的将军。 那将军见状，直接凑了过去，对沙皇说道：“陛下，明军的后援随时可能到来，而且人数绝对不会少，等他们的援兵到了，咱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话传入米哈伊尔的耳朵里，令他面色一变。 他刚才心神慌乱，所以没有想到这点，但现在被这将军说透之后，却一下子想清楚了。 罗刹人在中亚经营多年，在哈萨克各部之中，有不少探子。 虽然自从郭靖令哈萨克各部南撤之后，这些探子已经无法再传递消息，但在此之前，沙皇已经知道了明军内部的情况。 刚才冲击过来的骑兵，一定就是明军最为精锐的近卫骑兵，但近卫骑兵人数足足有两万，刚才冲阵的兵马也就五千人。 那剩下的一万五千人都在哪里？ 沙皇想到这里，心头一惊，脸上强装出来的从容神色，也一扫而空。 “难道现在的做法，是该逃走？” 听见沙皇这问话，将军点头说道：“请沙皇带着周围数千兵马先撤，我留下来指挥剩下的部队，总能拦住敌军一段时间。” 米哈伊尔虽然不舍，但更怕随时可能杀过来的明军大股部队。 于是他点头道：“好吧，你就留下来指挥部队！” 说完这话，沙皇拍马就走，带着少数亲卫向北撤退。 将军见状摇头苦笑，知道沙皇此时已经慌不择路，他只好自己又派出传令兵，让附近的前队兵马，跟在沙皇身后，一起向北退走。 他自己则向后前进，组织后边的部队重整阵线。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次冲锋 这将军也知道，自家军队刚刚被明军杀穿一次，现在最好的应对措施，就是沙皇刚才曾说过的。 也就是让被打乱的军队，各自组织成小的方阵，分散防御，等待敌军人困马乏之后，再重新集合。 但这将军更是清楚，自己若不强行重新集合部队，让明军发现了逃走了沙皇。要是他们追击过去，那可就全完了。 所以他只能不管不顾，强行令军队重整。 仓促之间，罗刹军根本无法布置成大方阵，只能排成几排横阵。 而就在此时，郭靖见自家骑兵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一马当先，再次向着罗刹兵的阵型冲去。 但刚冲杀不久，郭靖就看见了敌军组织起来的横阵，他不由皱起眉头。 今日虽然连番击败罗刹军队，但他清楚，这罗刹人也不是什么弱旅，现在这布置的问题很大。 强行布置出来的横阵，倒是能拦住自己军队一时，但等到自己的骑兵冲破他们阵型之后，敌军伤亡一定十分巨大。这种安排完全就是送死。 郭靖微微皱眉，心中猜测到：或许是敌军的军队，想要趁此机会重振旗鼓，但一时半刻却组织不起来。所以才让眼前这些军队拼死阻拦。 郭靖想到这里，猛地俯下身体，加快了冲锋的速度。 他身后的骑兵见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跟着自家大帅的步伐，猛地冲了过去。 那罗刹将军呆在横阵之中，见明军骑兵来势汹汹，心道不好。 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身先士卒，站到队伍最前列。 郭靖见状，下意识就往身后摸去，想要一箭射死那人，但他刚伸过手，就露出苦笑。 自己现在不仅是没有箭矢，连常用的弓身都已经损坏，哪里还能再射杀敌将？ 而且不仅是弓箭，自己的长枪都已经被射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只好摸出马刀，对着敌将杀去。 罗刹将军见状，知道郭靖是冲着自己而来。 这时代能领兵冲阵的骑兵将领，全都是猛将，便是欧陆也是如此。 别说是现在，就是一百多年后的拿破仑战争里，到了火炮和步枪称雄的时候，皇帝手下的骑兵将领也个顶个的能打。 何况是现在，这个火枪还没有办法彻底淘汰冷兵器的时代？ 所以那罗刹将军心中知道，自己绝不是这明军骑将的敌手。 他心中虽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但却不打算直接就送掉人头。 就算要死，也得等沙皇跑远了之后，再与敌将通报姓名，把自己留下断后的忠诚之名传播出去，然后才能死去。 这敌将此时无路可退，于是提前做好准备，等郭靖真的冲到近前时，他不顾颜面，就地一滚，转了几圈，趴到地上。 他早就看见，郭靖手里拿着的是弯刀。这弯刀不似骑枪，利于劈砍，不利冲刺。 他只要躺倒在地，料想郭靖也砍不到他。 但他哪里知道，郭靖的武功虽然没有到原书末期的顶尖水平，但也非是常人可比。 他见敌将翻身躺倒，直接侧过身体，只留一条腿挂在马上，大半个人都翻下马身。 如此一来，郭靖的弯刀便能探到地面上，直直地冲着那罗刹将军砍去。 那罗刹将军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但此时看见郭靖的弯刀，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咳嗽一下。 他还想着要横着翻身，拉开和郭靖的距离，但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 只见郭靖弯刀一闪，就将在将军胸口砍出一条伤口。 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将他的身体重重击飞，然后才重新落到地上。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的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几乎要染红周围的地面。 如此大的出血量，那将领显然是活不成了。 郭靖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砍中那将领之后，反震的力道也作用在他的身上，他顺势把身体向后一转，在空中画了半圆形。 随后他留在马上的那条腿微微用力，把身体重新拉回到马上。 他马儿吃到这劲道，嘶鸣一声，放慢了脚步。 不过郭靖身后的大明骑兵却未受影响，仍是快速向着罗刹军队的横阵冲去。 等郭靖重新把马速提起来，明军已经在罗刹的阵线中冲出了一个凹陷。 只是罗刹兵仍在奋力抵抗，所以一时之间，倒是还没有冲破。 不过罗刹人的数字，却在飞速提高。 射击军的主要兵力，都是火枪兵，他们遭遇骑兵冲锋时，本就不如普通冷兵器士兵。 现在和骑兵近身肉搏，虽然他们随身还带着短刀，但这种短刀，哪里是骑兵手中弯刀的对手？ 眼见罗刹兵的伤亡越来越大，郭靖猛冲过去，要带着明军杀穿敌军。 他知道眼前的机会难得，若非是罗刹人生出内乱，导致军队脱节。 那么此时罗刹人保持着阵型：长枪兵在外，火枪兵在内，又有哥萨克作为羽翼。 自己想击败那样的罗刹军队，可有没有那么容易了。 郭靖想到这里，越发担忧罗刹的前队，担心他们已经重整阵型，布置好了方阵。于是他提高速度，奋力冲杀，又过了十几个呼吸，终于将眼前的罗刹军队杀穿。 但等他击穿敌军之后，郭靖却愣了一下。 眼前等着他的，并不是严阵以待的罗刹方阵，更不是散漫的罗刹阵型，而是空无一人的草原。 “这罗刹人去哪儿了？” 郭靖刚问出这么一句，立刻就反应过来，应该是这罗刹人见势不妙，打算断尾求生，带着前队的兵马跑了。 郭靖在心中暗骂一声：能带着军队逃走的，一定是敌军主将，想来就是我最开始想要射死那人。我刚才若是身上还有弓箭，真能把他射死，那罗刹军队群龙无首，现在绝对无法逃走。 但他知道，此时后悔也是无用。 自家的骑兵接连冲阵，现在筋疲力竭，仓促之间，已经无法追击逃走的罗刹士兵了。 如果他率领的是蒙古部的骑兵，他们的蒙古马耐力十足，现在或许还有余力进行追击。 但明军骑兵为了追求冲击力，使用的都是高头大马，这马冲起来速度快，但是耐力却不足，无法持久冲锋。 郭靖叹了口气，只得收拢自家的骑兵。 他本来自恃武艺高强，从不带亲兵，但经过此事之后，郭靖却打定主意，以后出战，一定要多带几个亲兵。 他倒不求这些士兵护卫自己，只是让他们充当人形补给包，每人都背上几筒弓箭，关键时刻给自己提供箭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军事创新 郭靖等了一阵，将自己的骑兵收拢好之后，令各部将上报损失。 他听完报告，知道本军损失九百余人，心中叹息。 占据天时地利，自家的损失仍然接近两成，看来这罗刹军果然不是纸糊的。 这时，有探马来报，说是近卫骑兵的大股部队已经过河。 其实从天刚放亮，郭靖就组织军队过河。 等他听说先锋军异动之后，马上带军队去追，这一战中，郭靖见识到了罗刹军队的方阵。 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当时并不知道罗刹军中已经内乱，马上就会有两万多罗刹军不管不顾地喂到他的嘴里。 所以他反而下令，让大股兵马不急过河，一定要带上火炮。 免得再遇上罗刹军的方阵，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从远处射击，缓慢消磨他们的士气。 因为受到火炮的拖累，骑兵大部队的速度被拉慢许多，一直等到郭靖带领的军队又战了三场，才终于姗姗来迟。 而此时米哈伊尔带领的军队已经跑远，追赶不上了。 这主力部队正好是一万五千人，郭靖下令，让五千人马分散开来，去追击波扎尔斯基死后，四散奔逃的贵族私兵。 剩下一万人则直接前往此处，汇合他手中的四千骑兵，对付罗刹人的射击军。 经过了郭靖两次冲阵，以及沙皇逃走，现在场中还剩下的射击军，只有一万两千余人。 虽然领头的将军，已经被郭靖一刀砍死。但罗刹军中的沙皇死忠，并不止他一人。 其他将军接过了指挥权，趁着明军还在修整的工夫，重新组织起来，正好排成九个方阵。 郭靖见状，拍马走到远处的小山坡上。 刚才他的军队就是接着这山坡的阻挡，才突然冲到射击军的阵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郭靖登高远看，见罗刹军队排列成方阵之后，如九宫格一般，心中知道这阵势并不好对付，若是贸然冲锋，死伤数量一定大增。 他于是回头吩咐道：“今日我军虽然几次击败罗刹军队，但这罗刹毕竟还有数万军队，而且他们是幅员万里的大国，潜力大，韧性足，日后不免还有连翻大战。” “现在这股军队，短期之内不会有后援，我军正好拿他们练手，实验一下如何对付这方阵。” 若是往日，明军将领听到郭靖这话，只会当他是又“稳重”了，心中还要腹诽。 但今日他们见识了郭靖冲杀的英姿，于是心悦诚服地说道：“都听大帅的安排。” 郭靖点点头，分出一股两千人的骑兵，到罗刹军队的东北方向去探听情况，以防罗刹中军主力，又派来援军。 然后他令骑兵们把火炮推到阵前，集中火力，射击其中一个方阵。 至于火炮两侧，还布置了骑兵，防备敌军冲阵。 这方阵之中的罗刹将领，见明军推来火炮，倒没怎么在意。 此时火炮多半用来攻城，来对付陆军的方阵，效果可就差多了。 何况这射击军，乃是沙皇为了争霸欧陆，苦心经营二十年才练出的精锐。 虽然经历前场大败，现在士气不高，但也不会被火炮轰击几下，就直接崩溃。 这将领对着传令兵说道：“明军开炮之后，或许还要再发起冲锋，你们去通知向外侧的那一面的士兵，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 等传令兵走远，那将领转身就走。 他虽然没觉得明军的火炮有多厉害，但他也担心自己运气不好，直接被炮弹击中，所以提前走远。 不过最前线的罗刹士兵可没办法撤走，只能正对着明军的火炮，心中期盼自己的运气好一些。 一个罗刹兵颤抖着问道：“这敌人的火炮若是射过来，咱们该怎么办？” 他附近的士兵听见这问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你是个新兵，这么问倒也不奇怪。” “你也别害怕，那火炮看起来厉害，但其实就是个投石车，轰出来的石头炮弹，除非是运气不好，被炮弹正中身体。” “不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新兵听完，见周围的老兵果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于是也长出一口气，对那老兵说道： “您对这火炮倒是很了解啊。” 那老兵一拍胸脯，刚要吹嘘一下，明军的火炮就开火了。 他们这几人运气确实不错，明军火炮落在远处，完全没有伤到他们。 但这炮弹落地之后，却不像老兵说的那样，只是个石块，而是爆裂开来。 一阵轰鸣声响过，周围士兵抬眼看去，只见炮弹落地处已经炸出了一个小坑，周围残肢断臂。 显然，炮弹落点附近的士兵，都被炸死了。 那老兵长大嘴巴，骂了一句：“苏卡不列，这是什么鬼东西！” 然而没等他骂完，又是一阵炮声响起，明军其他火炮也纷纷开火。 这些火炮的准头不太行，而且罗刹军又是空心方阵，所以真正落入罗刹兵阵线的炮弹，倒也没有那么多。 不过明军使用的都是开花弹，只要一颗炮弹落入人群，那就是少则数人，多则十余人的伤亡。 罗刹军的一个方阵，一共也就一千多人。不过片刻之间，伤亡就接近百人。 方阵中的罗刹将军见了，狠狠地跺脚：“这明军是从哪里搞来的火炮，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但此时他没有愤怒的时间，正对着明军的那道防线上，人数不过三百，现在伤亡了三分之一，士气损失极为严重。 若非是射击军平日训练严苛，军法严明，而且明军的火炮还在轰击，那条阵线恐怕立刻就要崩溃。 那将军咬牙道：“去其他三条阵线传令，让他们各自抽出一百人，在前方阵线后边组织另一条阵线。” 这将军也知道，这么干无非是饮鸩止渴，只要明军调整一下炮口，就能射到他的第二条阵线。 但他此时没有别的办法，这么做了，倒是还能坚持一阵。 如果不这么做，那完蛋的只会更快。 明军看见罗刹军队的动向，果然抬高了炮口，继续轰击。 经过刚才那一轮炮击之后，明军火炮的准头明显提高了不少。 所以这轮炮击，只用了十几发炮弹，就炸死了上百名射击军。 其他的罗刹兵见状，终于坚持不住，向后溃散。 他们这一跑，连带着另外三条还没有受到炮轰的阵线，也跟着动摇起来。 方阵中的将军发了狠，用军刀砍死了好几个退下来的溃兵，但仍然控制不住局势。 有些士兵甚至直接向外侧跑去，对着远处的明军骑兵投降。 这将军见状，立刻让士兵对着逃兵开枪射击。虽然击杀了好几个逃兵，但军队的士气也明显低落下来。 他只好下令，让还听话的部队撤入到临近的方阵之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炮兵掩护，骑兵冲锋 其他几个方阵的罗刹兵，见明军只靠着火炮就轰散了一个方阵，立刻动摇起来。 这大方阵起源自西班牙，过去一百多年中，都纵横欧陆。就算是以翼骑兵称霸欧陆的波兰，寻常步兵也是要组成方阵的。 现在这方阵竟然被明军轻易破解，这些罗刹兵心中怎能不慌？ 不过更慌乱的，却是他们的将领。 在这士兵看来，不过是此战恐怕要完蛋，他们要么被明军杀死，要么沦为俘虏。 但这些将军看的却更远，知道罗刹的方阵奈何不得明军，那么以后罗刹又如何对抗大明？ 等大明靠着这犀利的火炮，一路向西，打到罗刹都城，恐怕又要重演三百多年前，那蒙古西征时的场面，他们罗刹人又要再沉沦一次。 这些罗刹将军想到这里，不由得发了狠。 罗刹人骨子里的性格就十分极端。 若是战意高昂时，敌人再凶猛，自家伤亡再大，也能咬牙打下去，最终把敌人硬生生耗死。 但若是心里失去了希望，就是还有百万雄兵，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敌人只消派几个使者，就能让他们倒戈卸甲，以礼来降，最后落得个国破家亡。 现在这罗刹人的战意，正是强大的时候。 正对着明军火炮的方阵，本来有三个，现在最中间的那个已经被打垮，另外两个方阵中的主将同时下令，解散方阵，对着明军的火炮发起冲锋。 这两个方阵虽然亲眼看见，临近的友军方阵受到重创，但毕竟这火炮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现在听到主将命令，也不好违抗，于是冲着明军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们也知道，若是给明军火炮反应的机会，对着他们开炮，他们的伤亡定然十分惨重。 只有在此之前冲入明军阵营，才有那么一丝渺茫的获胜机会。 郭靖在山包上看到这一幕，轻轻点头。 “罗刹军队陷入这种境地，竟然还能发起反击，看来这罗刹国偌大的地盘，倒也不是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 周围几个明军将领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 现在是明军占尽了上风，虽然罗刹人发起了决死冲锋，但明军在火炮两侧，早已布置了生力军。 现在罗刹步兵冲锋，火炮虽然来不及调转方向，但骑兵们却能立刻反击。 这些骑兵，都是刚刚渡河的主力，眼见提前渡河同僚获得了几场大胜，必然是立功受赏。 而自己却没有立下功劳，心中本就憋了一股火，想要拿着罗刹军队的人头换个前程。 不过方才那罗刹军组成方阵，骑兵不好冲锋，他们只能看着火炮发威，心中都快急疯了。 现在他们见罗刹军队冲阵，哈哈大笑，立刻发起了反冲锋。 这两个方阵的罗刹兵，人数不到三千，明军冲过去的骑兵却有四千余人。 罗刹军队失去了方阵的加持，本就不是明军近卫骑兵的对手，现在人数上又不占优势，自然更打不过了。 但这罗刹兵韧性倒也是真强，居然硬顶着劣势，还坚持几炷香的工夫，一直到小股骑兵绕到他们身后，从侧面和背面发起进攻，他们才逐渐崩溃。 一小部分士兵转过头去，向罗刹军剩下的那六个方阵逃走。 剩下的罗刹兵则向四周逃走。 不过还有少部分罗刹兵，在几个将官的指挥下，组成了数个小圆阵，依旧抵抗了一阵。 等到明军用火铳射上几轮之后，才最终投降。 郭靖命人统计战果，击溃了这两个方阵的三千罗刹兵，明军自身的损失却有三百多。 虽然交换比是一比十，但这可是明军占尽了天时地利。 郭靖皱起眉头，下令道：“让后方的蒙古兵尽快过来，同时约束前线的近卫骑兵人，让他们不要再随意冲锋了。” 今日，近卫骑兵的损失已经高达千余人。 若是在大明本土，这一千人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朱由检大手一挥，从北方各省抽调精锐，分分钟就能补上这点损失。 但此时大明军队远在中亚，距离本土有几千里的距离，士兵补充并不方便。 对于寻常人来说，是人离乡贱。但对于汉军来说，这离开本土越远，身价反而更高了。 如果近卫骑兵损失过大，本来已经投靠过来的各游牧部族，恐怕又要有二心。 所以郭靖此时下令，让蒙古人来前线填坑，自然是为了降低汉军的伤亡。 但是这蒙古兵接到命令，不仅没有怨恨，反而觉得是这位郭大帅照顾他们。 罗刹人的厉害，他们已经亲身体会过。现在明军把罗刹军队团团围住，此战是只有获胜的机会，绝没有失败的道理。 让他们来进攻，不是给他们分功劳吗？ 蒙古各部的首领听到消息之后，裂开大嘴笑了起来：“这郭大帅如此照顾我们，咱们该如何报答他？” 一个小可汗说道：“我正好有个女儿，不如嫁个他做个小妾。” 另一个首领摇头：“我曾经试探过这事情，不过郭大帅嘴里嘟囔几句，说是要找什么华筝。” 先前那小可汗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让我家姑娘改成这名字不就得了。” 其他首领听完，都对他侧目而视，被他奇思妙想给惊呆了。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事情的时候，蒙古各部的兵马分批渡河，来到两军阵前，听候郭靖的指令。 此时的明军近卫骑兵，也十分不满，在他们看来，这是要让出到手的功劳。 但现在郭靖的威望正高，他们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到战后再计较。 郭靖见蒙古骑兵来了，倒是没有让他们直接冲击罗刹人的方阵。 自从那两个方阵的冲锋被击溃后，剩下的六个方阵不敢再冲，只是在方阵的基础上做了微调，还在方阵外侧挖出了一条浅浅的壕沟，试图抵消明军的火炮。 这些操作当然都是无用功，但郭靖虽然没有把蒙古兵的命看的那么重要，却也不打算白白浪费。 现在让他们直接冲击方阵，显然是一种浪费了。 郭靖想了片刻，下令道：“蒙古骑兵的速度，远不如我大明的近卫骑兵。从我军阵线冲到敌军方阵，骑兵们冲锋的时间，火炮足以射上三轮。” “所以，便让火炮射击的同时，令骑兵冲锋。” “等火炮射击完三轮之后，骑兵正好冲到敌军近前，有了炮火的掩护，敌军的火枪也无法发威。”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完美的配合 郭靖提出的战术，已经有了骑炮协同的影子。 这个战术其实问题多多，但所幸，现在明军占尽了上风，罗刹军队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用他们来做军事冒险，倒也没什么问题。 郭靖又做了细密的安排，他在蒙古骑兵中挑选了数十人，令他们冲在队伍最前面。 这数十人的马匹都是精挑细选，速度不快不慢，绝不会在火炮停下后，仍距离地阵十分遥远。 更不会在炮火还没停下时，就已经冲进地阵，陪着罗刹人一起挨炸。 而其他蒙古骑兵，只要跟在这数十人的身后就可以了。 等做完安排后，郭靖亲自到火炮阵地中，亲自监督他们开炮，免得这些人发射速度太慢，误伤到蒙古骑兵。 郭靖骑在马上，开口说道：“尔等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出错！” 炮兵们闻言，赶忙站成一排，对郭靖行礼道：“请大帅放心，我们绝不会出错，不然，请您治我们的罪！” 当炮兵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有些知识，才能熟练操纵火炮。所以现在这些明军炮兵，大多都是军户出身的童生，甚至秀才。 所以他们说话，倒还十分文雅。 这些人既然是军户，那么皇帝要征召他们入伍，这些人倒也无可奈何。 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朱由检知道这些读书人不爱参军，所以他特意从南方士子中挑人。 大明的科举与宋代不同。宋时的举人只是个一次性的资格，中了举人之后，才能进京赶考。但如果此科不中，那么下次考试，还是要再考一次举人。 但大明的制度则不然，只要考上了举人，从此便可以一直保有这个身份，算是有了半个官身。 而各省的考试难度并不相同，西南几个承宣布政使司的举人录取率，几乎是南直隶的十倍，所以大明自古就有冒籍的事情，后来又发明出了寄籍的操作。 朱由检为了吸引这些读书人来参军，给他们发了圣旨，只要参军三年，回到大明后就参加蒙古的乡试。 大明征服蒙古之后，在漠南设立了云中承宣布政使司，这个新省几乎没有什么读书人，考试就是一考一个中，很容易就能中举。 这些文人为了中举，倒也是豁出去了，还真就加入大明军队。朱由检让他们跟着西洋传教士，学了不少数学知识之后，才让他们随军出发，跟着郭靖从大明一路冲到中亚。 见郭大帅来了，这些炮兵心中颇有些压力，但是他们训练时间极长，就是靠着本能，也不至于出错。 郭靖一挥手，在他们的操纵下，火炮立刻开火。 隆隆炮声响起，一颗颗开花弹落入了罗刹军的方阵。 郭靖见状，轻轻点头。 自从当日明军征讨倭国时，第一次使用这开花弹，到现在已经接近两年。这两年中，朝廷一直不停改进火炮。 所以这炮弹的威力，比起当年，可要强出许多。 郭靖把目光转移回战场，立刻握紧了拳头。 这骑兵和炮兵第一次配合，果然出了问题。虽然郭靖早已做足了安排，但等到蒙古骑兵发起冲锋时，事情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这马儿到了战场之上，速度或快或慢，总会跟平时训练时有差异。 而且现在又有炮声隆隆，不仅是人见到了炮声要害怕，这马儿的表现也出现了异常。 如此一来，等火炮停下时，蒙古骑兵的先头部队，距离罗刹方阵，倒还有不少距离。 郭靖见状，转过头去，对身后的副将说道：“你记录一下，等此战结束后，向陛下写奏折，请朝廷多送些火药过来。” “到时候，全军的骑兵都要在炮兵训练时，从旁观摩，令他们的战马熟悉炮声。” 他见副将把此事记好之后，才又看向骑兵先锋。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蒙古骑兵已经冲到方阵近前。 虽然在刚才的炮火之中，罗刹兵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是那罗刹将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维持住了自家军队的士气。 那些罗刹兵竟然没有掉头就跑，而是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对蒙古骑兵发起了反击。 一阵枪声响起，蒙古骑兵之中，不少战马都马失前蹄，摔倒在地，显然是遭到了火枪的射击。 这时，方阵外侧的长枪兵也横起了长枪，对准了蒙古骑兵。等到两军撞在一起，又是不少蒙古骑兵被拦截下来。 但罗刹人的伤亡只会更重。 炮轰结束后，方阵外侧的长枪兵，几乎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士兵已经不足以维持紧密的阵型，留出了许多空缺。 而蒙古骑兵就从这些豁口中，冲进了阵型，用手中的马刀左劈右砍，收割着罗刹士兵的献血。 等大股骑兵冲进方阵之后，从内部开始冲击阵型。 罗刹人再也坚持不住，放弃了苦苦维持的方阵，向后方其他未收攻击的方阵，仓皇逃走。 郭靖见状，命传令兵鸣金，召回蒙古骑兵。 他害怕这些骑兵杀红了眼，再去冲击罗刹人那最后三个完好的方阵。 他们现在冲击的方阵，经历了火炮的三轮轰击，尚且给蒙古人造成了不少伤亡。 若是直接冲击完好的方阵，到时候伤亡数字可就要飙升了。 听到大营的军令，这些蒙古兵倒颇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违抗，只能在锣声中退回去。 而剩余的罗刹兵见状，也失望地叹了口气。他们本来的打算，是等蒙古兵冲到近前，就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没想到这些蒙古人居然撤走了。 一个罗刹将军猛地跺脚，叹气道：“今天这一仗，打得还真是憋屈。” 其他罗刹兵听了，都沉默不语。 但这将军却没时间抱怨。 罗刹军本有九个方阵，被明军火炮轰炸崩溃了一个。两个方阵试图冲击明军阵地，被近卫骑兵杀散。 在刚才蒙古骑兵的进攻中，又有三个方阵坚持不住。 所以现在的罗刹军队，只剩下了三个方阵，一字排开，极为单薄。 但这三个方阵之中，却收拢了其他几个方阵溃散下来的士兵，所以罗刹人现在剩下的兵力，倒还有五千上下。 这三个方阵之中，剩下的罗刹将军已经不剩几个，他们互相商量一阵之后，知道现在局势极为不利。 于是连忙重新整编士兵，勉强分出了两千人，在本来的三个方阵之后，又重新设了三个较小的方阵。 郭靖一直在观察罗刹军的动向，见他们陷入死地之后，仍然在想尽办法坚持下去，心中倒是有了几分佩服。 他转头对着明军将领说道：“此战务必要全歼敌军！” 对敌人的最高尊敬，就是把他们斩尽杀绝。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夜修整 那几个将领听完，轻轻点头，然后对郭靖说道：“大帅，本次蒙古兵冲阵的战报已经统计出来了。” 郭靖轻轻点头，说道：“大概伤亡了多少骑兵，又丢了多少马匹？” 其中一个将领走出来，仔细说道：“此战我军伤亡人数，约有千余，丢掉的马匹还更多些，死掉了两千多匹马，还有一千多匹残疾的。” 郭靖听完，倒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刚才见蒙古骑兵倒下不少，还以为伤亡数字很大。 但现在一听，大多数只是马出了问题，人却没什么事。 郭靖叹了口气，说道：“还好，还好。没了几千匹马倒不算什么，蒙古什么都缺，就是这战马有的是。” 大明征服蒙古之后，对各部进行整编，同时又强令他们减少牛羊的畜养，增加马匹的数量。 现在冲了一次罗刹人军阵，只丢了几千匹军马，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郭靖回头问道：“那罗刹人的伤亡如何？” 那将领说道：“我军没有打扫战场，所以具体的数字尚不知晓。但我们登高远望，去查看剩下的罗刹军队。” “点查一番后，见他们还剩五千人上下，而那六个方阵中本来有七千两百余人。” “于是我等推测，此战我军杀敌约有两千。” 郭靖听完，沉默下来。 这蒙古兵的战斗力，跟大明的近卫骑兵比起来，倒还真是差远了。占尽天时地利，又有着火炮的援助，最后也只打出了一比二的交换比。 若是罗刹人的处境好一些，这蒙古骑兵又没有火炮，只怕反过来要被他们击败。 郭靖说道：“这蒙古本部的兵马，经过我大明整编了好几年，战斗力本来已经提升了不少，今日碰到罗刹军队，也还没占到什么便宜。” “中亚这里原本的游牧骑兵，自然更不是罗刹人的对手。难怪那罗刹人只用了几十年的工夫，就在草原上开疆拓土，打出这么一大片地盘！” 郭靖身后的几个明军将领听了，不服气地说道：“将军可别长别人的志气！这罗刹人再强，也不是咱们大明骑兵的对手。” 郭靖听完，笑着点头，也不说话。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太阳西沉，于是对他们说道： “你们去传令，让各部都安营扎寨吧。今天我军连番作战，人困马乏。而敌军被我团团围住，没什么翻盘的机会，所以倒也不需要挑灯夜战。” 几个明军将领一听，也觉得有理。 自从昨晚波扎尔斯基领兵突袭丁字堡，他们就立刻醒来，随时准备带兵去支援。又经过今天这几场战斗，他们早已身心疲惫。 现在听到郭靖的话，他们身上那股劲头一松，马上觉得脚步虚浮。 郭靖见状，笑着让卫兵把他们送走，然后又安排下守夜的部队。 这时，过河的明军已经有四万余人，其中一万多人都是生力军，完全能够一边看住包围圈内的罗刹军队，另一边再分出精力，防备罗刹人再派来援军。 郭靖虽然也极为疲惫，但知道机会难得，于是趁着夜色巡视大营，安慰受伤的士兵。 明军将士中也有读书人，知道郭靖这是在学吴起，所指望的不过是士兵们会投桃报李。 将军爱护士卒，于是士兵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战不旋踵。 但想清楚道理简单，可真的看见统帅十几万大军的郭大帅，对你嘘寒问暖，言语恳切，普通人又怎能保持冷静？ 大多数伤兵，都感动得两眼汪汪。 郭靖转了一圈，见士气可用，才回到自己的营地，沉沉睡下。 第二日一早，郭靖起身醒来，立刻对身旁的卫兵问道：“昨天晚上，敌军可有什么异常？” 那卫兵摇头道：“包围圈中的罗刹人见我军扎营，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这一晚上十分安稳，根本没有任何突围的迹象。” 郭靖听完，轻轻点头，随后又问道：“那罗刹主力那边呢？有没有派兵南下，试图来救援这股残兵？” 那卫兵说道：“现在罗刹大营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大股哥萨克全都撤了回去，所以我们的探马无法轻易靠近，因此也探听不出什么消息。” “只是我军探马在远处观察，倒也没看见有军队南下。” 郭靖听完后，心中猜测：这罗刹军队中的内乱，恐怕还没有平息，短时间是派不出援兵了。 他穿好盔甲，对卫兵下令道：“让各军统帅直接来见我，咱们今日一鼓作气，先把包围圈中剩下那几千罗刹人消灭，然后再北上，去对付剩下的罗刹主力。” 郭靖本意是与罗刹人打持久战，但经过昨日连番大胜，明军和罗刹军队的实力对比，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差异。 即便不算哈萨克部，不算那些刚投靠大明才几个月的骑兵，郭靖手中的兵马也还超过十万。 可是现在罗刹人的兵马，只有不到六万了。 而且朱由检给郭靖派来的援军，已经出发了将近一个月，再有不到两个月，正好赶在年末之前，便能到达前线。 只要郭靖拖住眼前的罗刹军队，别让他们跑远了。那么等援军一到，就是十四万打六万，优势在明。 郭靖击鼓升帐，召集全军将领。 前一晚，已经过河的明军在休息，但河流南边的明军，还在奋力过河。 经过这一个晚上，又有三万多明军过河。 此时郭靖手中的兵力，已经接近八万。不过昨夜过河的军队中，有不少哈萨克部的骑兵，倒是不堪大用。 郭靖想了一下，让这些哈萨克兵在外围巡逻，不用直接上战场，直接冲阵的事情，还是交给蒙古本部的士兵。 等他安排好这一切之后，他让人先去罗刹的方阵中劝降。 若是罗刹人肯投降，明军也能省不少功夫。 不过这使者几乎是刚到方阵之前，就被罗刹人给赶走了。 那使者带着一个罗刹俘虏，让他当翻译，对着罗刹军喊道：“你们已经没有出路，为何不投降我大明？” 那罗刹军经过这一晚，也想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知道这使者的话说得没错。 但这些射击军组建几乎二十年，每日每夜想的都是击败波兰，兴复罗刹。现在还没等对着波兰宣战呢，就先在中亚草原上大败亏输。 这些罗刹将军岂能心甘情愿？ 那几个将军对视一眼，从军中找了个大嗓门的令兵，令他对着明军使者喊道：“长角的和天杀的，我们今天就是都死在这里，也绝不会投降！” 使者听完这话，让那罗刹俘虏翻译，这俘虏听他骂得难听，不敢直接翻译，只好说道：“他们不肯投降！” 使者也清楚，对面肯定是骂了自家军队，这俘虏的翻译有问题，但他也不以为意，大概意思没问题就行了。 使者转身回营，向郭靖报告。 郭靖听完，轻轻点头。既然罗刹人不肯投降，那直接打过去就是。 他大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四万蒙古骑兵，在炮火的掩护之中，发起了冲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赛跑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天蒙古人的冲锋，倒是熟练了不少。 几乎是踩着最后一轮火炮炸开的硝烟，冲进了罗刹方阵。 这一次，罗刹人没有重整阵线的时间，只能零散地分散开，对抗冲阵的蒙古骑兵。 而郭靖为了一举消灭剩下几千罗刹人，这次投入的蒙古骑兵，高达两万人。 正面冲锋的五千蒙古兵，攻入方阵之后，剩下几个方向的一万多蒙古骑兵，也立刻发起冲锋，分散方阵之中罗刹兵的精力。 罗刹的士兵此时也慌乱起来，他们手中只有一杆武器，如何对付四面八方的蒙古兵。 而长枪兵更是不知所措，他们的长枪只有密集排列，才能挡住骑兵的冲阵。 而现在蒙古兵从多个方向夹击，他们没办法同时防御。 在蒙古骑兵的合力冲击下，剩下的那几千罗刹兵虽然奋力抵挡，但也无济于事。 只是几炷香的工夫，阵型就崩溃了，被蒙古骑兵淹没。 看见这一幕，郭靖转过身去，走下山包，不再关注后边的战局了。 打到这个份上，罗刹人已经不可能再翻盘。 果然，又过了几炷香的工夫，令兵来向他通报，说罗刹军队的主力已经溃败。 原本的三个大方阵，和后来设立的三个小方阵，都已经被冲破。 虽然还有几个罗刹将领，带着少数亲卫在负隅顽抗，但不过是困兽之斗。 郭靖笑着点头，对传令兵说道：“你去告诉前线将士，此时胜局已定，不必心急，少伤亡一些将士才是重要的。” “后边还有硬仗要打呢。” 又过了一阵，前方传来战报，只说敌军已经被彻底消灭。 郭靖听完，轻轻点头，然后下令，让此战参与进攻的蒙古兵马，留在原地修整，其余军队立刻北上。 郭靖心里清楚，现在罗刹的主力虽然形势不明。但他们却不是傻子，一旦得知明军消除后患，那么马上就会逃走，免得被明军包围。 所以自己必须抓住时间差，在罗刹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咬住他们的尾巴。 郭靖招来近卫骑兵的将领，让他们打头阵。 昨日，后方赶来的那剩下的一万多近卫骑兵到达战场后，本想直接发起冲锋。 但郭靖担心伤亡太大，所以拦下他们，转而让蒙古人先去试探。这些近卫骑兵的将领，当时心中就有些不满。 郭靖当然也察觉到了，所以今天便让他们当先锋。 果然，这几个将领听到郭靖安排，雀跃道：“请大帅放心，我们一定快马加鞭，决不让那些罗刹人跑了！” 但这些将领却还不知道，罗刹中军那边，现在已经在进行罗刹第一届草原长跑大赛。 昨日，米哈伊尔带着四五千射击军跑路之后，一路向北，足足跑了几个时辰，等天色昏暗下来。 米哈伊尔见明军没有追来，才终于放慢脚步，让射击军修整一阵。 这一路上，他也收拢了一些溃兵，从他们口中，米哈伊尔知道波扎尔斯基已经被明军给一箭射死。 米哈伊尔还不知道，射死波扎尔斯基的郭靖，若不是打贵族私兵时太奔放，把自己的箭矢都射空了，现在他恐怕要去找波扎尔斯基叙旧。 沙皇此时只是感叹自己运气好，若是让波扎尔斯基逃出生天，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米哈伊尔骂了一句：“这条老狗倒是好运气，他若是落到我的手里，总要让他生不如死。” 彼得这一路上都陪在沙皇身边，做足了忠臣的样子。 此时他听见沙皇这话，小心地劝说道：“陛下，既然那条老狗死了，咱们是不是直接回到中军？” “想来中军之中的贵族，大多数还是忠诚的。” 沙皇听完，连连摇头。 “若是我能带着两万射击军，完好无缺地回去，他们当然很忠诚！” “但我现在身边只有四五千人，就算是本来还忠诚的，见我实力大损，现在的态度也很可疑了。” 听到这话，彼得连忙表忠心：“陛下您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 米哈伊尔听到这话，笑着摆手：“我当然知道你的忠诚，只是其他贵族可就不一样了。” 沙皇皱起眉头，开始思考起来。 他不知道明军有开花弹，在他的心里，自己留在南边的那一万多射击军，靠着大方阵，总能坚持个十几天。 一直到彻底断水断粮，才会被明军击败。 有了这个时间的缓冲，他倒是能从容安排一下。 米哈伊尔说道：“现在中军是不能回了，我立刻带领军队北上，回到乌法。” “乌法城中还有一万军队，后方的彼尔姆总督那里还有几千新兵，到时候我令他把新兵派过来，加上我手中这四五千射击军，便有两万大军。” “如此一来，倒是能压服中军的那几万军队了。” 这乌法城的位置还真是重要，不管是罗刹那一股势力，一看到情况不对，就想着先撤回乌法。 不过米哈伊尔此时确实有不少优势，他毕竟是合法的沙皇，而且乌法的守将也是他的亲信，绝不会轻易背叛他。 米哈伊尔想到这里，不再耽搁，下令全军连夜北上。 同时，他还下令，让军队不要走漏消息，等他进了乌法之后，再给中军传讯。 米哈伊尔这是怕有人抢先一步，进入乌法。 他心中盘算到：射击军还能坚持十余日，而我只需要六七天，就能进入乌法，然后再给中军传令。 明军击败射击军后，总还要修整几日，于是中军就能借着这个空档，安全回返。 等他们回到乌法之后，我便还能集合起六七万大军，依托乌法这座坚城，背靠彼尔姆这个后方，倒还能跟明军周旋一阵。 入冬之后，天降大雪，明军自然会退走，到时候我就有回旋的余地了。 米哈伊尔打着这个如意算盘，满意的领军北上。 但他军中的彼得，却皱起眉头。 他虽然是沙皇的忠臣，但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想到自己在中军的营地之中，还留着不少金银财宝，若是就这么丢在原地，肯定会让其他贵族给瓜分掉。 想到这里，彼得心中一痛，于是偷偷派人回到大营，带着财宝向北逃走。到时候沿着北流的大河，一路到北冰洋，然后就可以从容回到罗刹。 但留守大营的那些贵族，也早就清楚彼得的性子。 他们现在互相争斗，群龙无首，更是不清楚前线的情况。于是有心人就派亲信盯住彼得的营地。 果然，这亲信捉住了彼得派回来的人，审问一番之后，这贵族知道了沙皇的心思，心中大惊。 他早就跟波扎尔斯基暗中通信，约好一起对付沙皇。 只是昨日双方对峙时，他突然怂了，退了一步，没有跟着波扎尔斯基一起出手。 现在若是沙皇提前回了乌法，到时候彻查这事，他一定会暴露。 到时候哪里还有他自己的活路？ 这贵族想到此处，不敢耽搁，连夜收拾军队，向着乌法的方向跑去。 其他贵族也不是瞎子，见有人跑路，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都跟着跑走。反正跑在前边，总比落在后边好。 于是，一场草原大赛跑，就这么开始了。 第二百章 逃出升天 罗刹的贵族这玩命的逃跑，留下了一地鸡毛。 罗刹的中军之中，有不少人没有得到消息，还是照常过夜。结果第二天一早，睁眼一看，大营已经空了九成，只剩下他们这些倒霉蛋留在原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到明军的先锋冲到营外，这些人还摸不着头脑，在营地里四处乱转，自然也不可能进行任何有效的防守。 于是明军轻易地冲入罗刹人的大营。 明军的近卫骑兵俘获这些被甩下的罗刹兵，一番询问过后，连这些明军士兵也懵了，不知道罗刹人在搞什么鬼。 他们担心这里面有诈，所以也不敢盲目追击，于是一边占据罗刹人留下的大营，一边派人回报郭靖，让他定夺。 郭靖此时也在率领剩下的四千近卫骑兵，向着罗刹大营的方向赶去。 他在路上得到消息之后，也是一头雾水。 郭靖命令军队停下，然后翻身下马，蹲坐在地上，拿出地图，仔细查看。 这时，明军将领也得到消息，来到郭靖身边。 郭靖指着地图，对他们问道：“你们说说，敌军为何要突然撤走？” “昨夜我已经下令，让探马隔绝消息，罗刹人的主力部队，绝对不会知道他们的射击军已经被我们歼灭。” “他们没有得到消息，为什么突然就撤走了？” 那几个将领听完，当然没有办法回答，只是一人站出来说到： “郭大帅，不管罗刹人到底要做什么，反正无非就是两个方向。” “第一是埋伏起来，打算偷袭我军，杀个回马枪。” “第二嘛，就是向着西北撤退，退到他们的老巢，乌法城。” 听到这个分析，郭靖点头说道：“此言有理，只是我们倒是该如何确定？” “若是敌军埋伏起来，我军却匆匆去追，恐怕要落入陷阱，就算没有大败，损失也不会小。” “但我军若是担心被埋伏，一路小心追击，敌军却径直跑回乌法，这也是贻误战机啊。” 罗刹军队如果是仓皇撤走，绝对没办法保持阵型。明军骑兵若能抓住机会，一路追杀，估计能直接把罗刹军队杀掉大半。 郭靖有些左右为难。 这时，一个明军将领建议道：“大帅，不如您兵分几路，每一路三四千人的规模，齐头并进，向着乌法的方向追去。” “这罗刹人若是要埋伏我们，顶多只能偷袭到其中一路兵马，到时候另外几路包围过去，纠缠住他们。等后方大股部队赶来，还是能全歼他们。” “若是敌军真的逃窜，这几路之中，至少也有一路能发现他们，到时候追杀一阵，也有会战果。” 郭靖听完，知道这计策看似两全其美，但却哪一样也做不到极致，但此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道： “那就依你的办法，全军分散追击！” 这时，郭靖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恐怕没办法全歼罗刹军队。 相当一部分罗刹兵马，肯定能顺利跑回乌法城。到时候明军若是打围城战，就只能在城外过冬。 郭靖转头叫来一个令兵，让他回到楚河南岸的明军大营，去通知何腾蛟。 让他再次南下，到南边的汗国去采购棉衣棉被，准备好过冬的准备。 做好安排之后，郭靖才继续带兵北上。 明军的一万多近卫骑兵，分成几股部队，向西北追击。 等其中一路咬住了罗刹人的尾巴之后，郭靖叹了口气。 “早知道罗刹人没有选择埋伏，我就该全力追击的！” 但此时后悔也是无用，郭靖只能让其他几股部队尽快赶过去，一起追杀罗刹军。 不过等他们赶到时，时间又过了几天，罗刹人的大部队已经逃进了乌法城。 沙皇已经提前进入城内，接管了城防。他见自家主力匆忙逃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立刻派人守在门外，非要这些兵马缴械之后，才能入城。 那个和波扎尔斯基有联系的贵族见状，知道沙皇是防着他进城之后，带兵捣鬼。他心中慌乱，但又无力攻城，于是干脆丢下军队跑了。 米哈伊尔得知消息之后，满意点头，对于其余的军队，更是严加甄别。 同时他又派兵在城外设置几个营寨，防止明军来突袭。 郭靖骑马来到城下，远远看见罗刹人的营寨十分坚固，其中还布置了火炮。 虽然罗刹人的火炮不是开花弹，只能发射石弹。 但此时明军一路追击，也是疲惫不堪，贸然冲击，也未必能讨得到好处。 郭靖想到此处，只好下令，让全军在远处修整。 他召集明军将领，对他们说道：“敌军已经顺利进入乌法城，我们继续留在城市附近，只是给罗刹人偷袭的机会。” “所以我打算先带兵南撤，等主力部队到了之后，再汇合陛下派来的援军，然后再来探一探这乌法城的虚实！” 其他几个明军将领听了，虽然心中不太情愿，但也知道郭靖的安排没有问题，于是点头说道：“都听大帅的安排！” 郭靖轻轻点头，带着军队撤回。 城内，米哈伊尔得到消息之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过去几天之内，大明军队摧枯拉朽，短时间内就消灭掉罗刹几万大军。 沙皇虽然有坚城为依靠，但心底也没什么底气，生怕明军再次进攻。 城内的人心此时也不稳定，要是明军突然爆种，他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守住城池。 现在他得知明军退走，赶忙下令，让后方的彼尔姆总督，赶快把新兵送来，同时再押送一批粮草。 米哈伊尔招来彼得，对他吩咐道：“明军此次退走，只是为了积蓄力量，等他们主力到达，绝对会进攻乌法。” “你带上我的信件，速速返回国都，组织军队来援助我。” 此时沙皇能信任的人不多，彼得就是其中一个。 彼得听完沙皇的话，连连点头道：“请陛下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带着大军回来。” 罗刹的军制与大明不同，只有沙皇直属的射击军才是常备军，其他都是临时征召，或者是贵族从自己的封地中拉出的私兵。 所以罗刹现在虽然丢掉不少部队，但只要狠下心去拉壮丁，总能再凑出几万人。 这些新兵的战斗力虽然极差，但用来守城，倒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沙皇想到这里，再次感叹道： “幸好波扎尔斯基那条老狗死了，不然让他逃回自己封地，再扯起反旗。国内就算再拉出新兵，也只能去对付他，绝对没办法再拉来乌法了。” 第二百零一章 重修两册 朱由检走进御书房，第一件事就是看前线的军报。他见这封军报仍是三十三天前发出的，便先放到一边。 过去这数个月中，朝廷花了大力气，在草原上建设驿站。终于将顺天到中亚的传讯时间，缩短到三十三天。 但这几乎已经是极限了，再想缩短，估计就只能是培育新马种了。 朱由检清楚，只要传讯的时间没有改变，就说明前线大军和后方的联系没有出问题。 因此，就算有军情，也不会太紧急，所以他将军报放到最后，等处理完了其他政务，才翻开军报，仔细看了起来。 这军报上的内容，自然也延迟了三十多天。 此时，前线的明军虽然已经接连击败罗刹军队，但在朱由检收到的军报中，罗刹人的主力才刚刚到达乌法。 朱由检抬头看了眼地图，知道罗刹人就算立刻南下，与明军交战，路上也要花十余日。 所以接下来这些天的军报，肯定只是报平安的，于是他把前线的战事放到一边，开始思考朝中的麻烦事。 朱由检挥手，对着身旁的王承恩说道：“你去将朝中诸位大臣召来，朕要和他们开个小朝会。” 王承恩年岁不大，本来只是曹化淳手下一个小太监。但曹大总管长期在南方，为朱由检经办水师的事情。 而且皇帝也并不太放心，让曹化淳一个人同时长期管着锦衣卫和司礼监。 于是朱由检翻看诸位太监的名录和生平，他一看见王承恩这名字，当即就提拔他，让他到自己身边任职，准备把他培养成曹化淳的副选。 朱由检心道：这王承恩，历史上能陪着崇祯皇帝一起上吊，能力怎样暂且不说，这忠心肯定是没问题。 自己用他，倒是十分放心。 过了一阵，王承恩带着诸位大臣进殿，大臣们正要行礼，朱由检挥手阻止。 然后他才说道：“诸位爱卿，这重修黄册、鱼鳞册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办好？” “这重修的事情至少要干上半年，现在已经是秋初，现在若能开始，那么明年夏天之前，一定能修好，不会耽误夏税。” 黄册就是大明的人口统计数字。 鱼鳞册则是官府收藏的土地所有权地图，因为各家各户的土地互相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像鱼鳞一般，所以得名。 大明朝廷每年按着黄册的数字，去征人头税也徭役，按着鱼鳞册去征粮。不过一条鞭法之后，倒也不再收粮食或者其他实物，全都折算成银子。 按着大明朝的定制，本来就是十年左右，就要重新修订一次两册，算是我大明的普查。 但其实从宣宗朝之后，这修订就是流于形式，基本就是照着原本的数字图谱抄一遍。 新增的人口和土地，压根就不向朝廷纳税。甚至很多掌握在乡绅大户手中的人口与土地，也都被小吏修改，给藏起来了。 而现在朱由检要推行两册的修订，眼里自然不会揉沙子，要把这些隐藏起来的土地和人口，都给翻出来。 所以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众大臣听到皇帝话，纷纷低头，连对视都不敢，生怕皇帝以为他们要串联。 等过了一阵，萧何才拱手说道：“陛下，此事极有难度啊……” 朱由检听完这话，阴沉着脸，说道：“莫非是那些地主豪强还敢造反？我大明虽然在中亚用兵十余万，但朝中还有精兵二十万，那些地主要是敢造反，那就让他们试试吧！” 听了这话，萧何苦笑着摇头：“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劣绅怎么敢造反，但他们却可以收买小吏，躲过普查。到最后，新增的土地人口，多半还是挂在贫民的名下，新增的赋税，也是他们来出。” 朱由检听完，皱起眉头：“这小吏如何能对抗朕的旨意？” 萧何解释道：“陛下，我大明的科举只考四书五经，虽然能中进士的，总不会是蠢人，但也不通实物，只能循规蹈矩，怎能斗得过那整日在下边的小吏？” “若是给进士几年时间，耳濡目染之下，倒是也能弄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等到三年期满，这些人就升到府中去做官，那留在县里当官的，自然就是无能之辈。” “他们被小吏玩弄于鼓掌，陛下的法令经过他们这么一歪曲，肯定是要出岔子的。” 朱由检听完这话，颇有些无奈。 萧何跟着刘邦起兵之前，就是沛县的主吏，对于这些门门道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他都如此说，这事情恐怕还真是难办。 朱由检叹气道：“难怪太祖当年要大办空印案，想来就是被这帮人给气到了！” 听见皇帝提到空印案，在场官员立刻后背一凉。 这可是洪武年间牵扯几万人的大案。 他们连忙起身说道：“陛下，您不会是要兴大狱吧？” 朱由检冷哼一声：“若是这重修两册的事情办的不好，兴大狱，也未尝不可！” 不过朱由检心中却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情没有什么可行性。 太祖年间，大明朝的国运蒸蒸日上，洪武皇帝办了几万个不听话的小官小吏，转头就能找到另一批可靠的官吏替代他们。 但大明朝到了自己手上时，外表上看花团锦簇，内里却已经腐朽了。 就算朱由检学着太祖，也抓那么些人，后续填补空缺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说不定与劣绅勾结的还更厉害些。 他心中想到：朝中的大明官员，都与乡绅联系颇深，让他们想办法对付乡绅和小吏的联合体，估计是不行的。 看来此事，还是得让我招聘出来的人来办。 萧何办事能力不错，但手段还是太软，也不屑于用阴谋诡计。 看来这事情，还是不能让他来办…… 此事，必须要用阴险毒辣的人，才能做成。 朱由检想到这里，开口说道：“朕派遣司马懿去都督倭国，已经快三年了，朕有意让他回国述职。” 听到皇帝这生硬的转折，在场的文官们心里都清楚，这是陛下要让司马懿回朝，来主持重修两册。 若是平常，他们担心司马懿拦住了自己加官的路子，定然反对这个提案。 但现在，他们生怕皇帝一怒之下，真的大开杀戒，最后杀到朝官的头上。这时候让司马懿来主持此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年皇帝派司马懿去江南，抄东林党的老巢，虽然最后不免也杀个人头滚滚，但终究没有发展到兴大狱的程度。 于是他们纷纷说道：“陛下言之有理，臣等毫无异议。” 朱由检点头说道：“那就给倭国传信，令司马懿交接倭国事务，立刻回朝！” 第二百零二章 司马懿回朝 此时已经是秋季，台风已经不多，所以现在朝廷向倭国传信，都是直接走海路。 大海上不像陆地，畅通无阻，只要认准了方向，行船昼夜不停。 皇帝令司马懿回国的诏书，只用了六天时间，就跨越了这三千里海路，发到了毛利幕府的手中。 此时司马懿正好在关西巡视，他收到诏书后，只是看了几眼，就知道了皇帝的心思。 司马懿屏退左右，细细思考起来： “皇帝要重修两册，显然是被高丽的事情给勾起来的。” 大明每征服一块土地，都要查清当地的土地和人口，这本是应有之意。 但这一直到高丽设省，这事情才麻烦起来。 皇帝第一个对外用兵的对象，乃是建奴。 辽东连年征战，地多人少。因此大明收复辽东之后，只需要把人口登记造册即可。至于土地，则直接分给移民。 而蒙古情况与中原不同，大明主要精力放在编户齐民上，完全不需要关心土地。 至于进攻倭国时，情况就更简单。这德川幕府建立才二十多年，本就下过几次大力气，清查全国的土地，人口和粮食产量，他们的成果正好被大明直接接管。 但是等到高丽设省之后，麻烦事就来了。 高丽开国两百年，而且国内两班贵族横行，又经历了万历倭乱和黄台吉入寇，人口和土地早就是一团乱麻，根本搞不清楚。 朱由检知道高丽刚刚内附，若是强行动手，只怕要引起乱子，所以他便退了一步，给高丽三年时间，让他们慢慢清查。 反正高丽本就要免税，正好趁着这时间，让地方官搞清楚情况。 但皇帝处理完高丽的事情，立刻就联想到大明原本的那两京一十三省，就要清查国内的两册。 司马懿管理的倭国，就在高丽边上，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 他喃喃自语道：“陛下招我回国，我自然不能不从，只是这事情要怎样才能办好，却要从长计议。” 司马懿想到这里，不敢耽搁，与都督府的属官交接之后，立刻坐船返回顺天。 他在倭国任职这两年多，大权独揽，本就招人忌惮。若是不肯马上回国，让皇帝担心他起了二心，那可就更麻烦了。 司马懿虽然立刻就出发，但他不同于信使，身份尊贵，可不能坐小船回国，免得出现意外。 而大船虽然安全，但速度却要慢上一些。 等司马懿真的登上津门的码头，已经是十日之后。他一上岸，立刻就坐上马车，直奔顺天而去，向皇帝复命。 这倒不是他要拍皇帝的马屁，而是朝廷的制度：凡是被皇帝召回京城的外官，回京后，不管皇帝有没有时间见你，你自己都得先去皇宫报道。 朱由检听到朱由检回京，立刻让那蒙古语老师出去，马上就要接见司马懿。 这老师就真的是老师，而不是后妃。 他不仅是大明天子，也还是蒙古的腾格里汗，若是一点蒙古语都不会，也总是不成样子。 等司马懿见到皇帝之后，立刻就要跪下行礼。 朱由检一步跨出，拉住司马懿，让他不必多礼，做足了明君的派头。 朱由检笑着问道：“司马懿，你在倭国这两年多，做的不错啊。” 司马懿躬身道：“上赖陛下照拂，下有百官用命，臣总算是把倭国的局势给安稳下来，梳理妥当。” 朱由检听着这场面话，笑着点头，又安抚了他几句，随后才问道：“朕招你回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司马懿很清楚，自家的老板当了几年皇帝，行事越发沉稳，他招自己回国，不仅是为了清查两册，也是担心他在倭国时间太长，位高权重，难免会出问题。 但他不是傻子，绝不会提到后者，只是小心说道：“陛下召臣回京，想来是为了清查两册之事。” 朱由检听完，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爱卿懂朕啊。” 皇帝站起身，在御书房转了几圈之后，才继续说道：“朕这几日，查看北直隶的黄册，发现自从宪宗朝以来，我大明的人口便没有增加过。” “这成化年间的黄册数据，与前朝天启二年普查时的数据，居然几乎没有差别。” “若说这北直隶经过千年的开发，已经没有可以开垦的土地，所以鱼鳞册的变化不大，朕倒也能理解。” “可是宪宗朝到现在都快一百多年了，这人口能没有任何变化？” 司马懿听到的皇帝的抱怨，笑着说道：“陛下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问题。” “大明承平多年，人口自然是增长的。这黄册上的数字，无非是拿来应付朝廷。虽然按照定制，是每隔十年就要清查一次，但多半是直接照抄上一次的数字罢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轻轻点头，然后对着司马懿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清查？” 司马懿听完这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反问道：“请问陛下，您清查两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朱由检听到司马懿的反问，摆手说道：“最近这几年，范蠡在江南经营织造和市舶司，每年都能给朝廷上缴上千万两的银子。加上朝廷又废掉的宗室的俸禄，所以大明倒也不太缺银子。” “至于粮食问题，更是通过向南洋进口，压力也不大。” “所以朕不是为了多收税，才想着清查两册。” 听到皇帝的话，司马懿心中一松。只要不是为了多收税，那事情可就好办了。 他问道：“那陛下清查两册，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由检叹了口气，说道：“朕登基这几年，虽然对外连战连胜，对内赈济灾民，又废掉漕运，算是给两淮百姓减税了。” “但这大明朝亿万人口，剩下那九成百姓，日子却没有好过多少！” “所以朕不仅不打算加税，反而打算减税，让百姓缓上一口气。只是地方的劣绅太多，朝廷征税时，他们一个个躲在后边，把税收压到普通百姓头上。” “朕若是对百姓减税，他们保管争先恐后，把好处揽到自己怀里。” 司马懿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正色说道：“所以陛下才要先清查两册，就是为了普通百姓，得到这减税的实惠？” 朱由检轻轻点头。 这几年内，大明有余力赈灾，对外又灭掉了建奴和蒙古，缓解了北方各省的财政压力。于是当地人口居然又开始增加。 朱由检虽然没有人口普查的能耐，但是他令太监走访北直隶各地，再推广到全国，估算每年新增人口接近百万。 这新出生的孩子，就是一张张吃饭的嘴。但是百姓每年的收成，却不会跟着上涨。 这小冰期还有二三十年才会过去，要是不做任何准备，再碰到天灾，又该如何养活这些人？ 所以朱由检才想着给百姓减税，也不求他们从此过上好日子，只是希望在养活这些孩子之外，在平常年份还能攒下几斗稻谷。 到了灾荒时，靠着它们，多少能坚持个把月，坚持到朝廷开仓放粮。 第二百零三章 朝野的动态 听到皇帝的话，司马懿点头，心中倒是极为赞成。 他说道：“陛下既然只是为了减税，那这事倒也不难。” 朱由检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赶忙问道：“爱卿有何妙计？” 司马懿笑着说道：“这朝廷办事，首重选官！崇祯元年恩科的进士们，经历这三年的历练，已经能往上动一动了。” “他们空出来的官位，正好让本届新科进士去填补。如以一来，这州县两级官员，不说全都是新官上任，但也能耳目一新。” 朱由检连连点头。这些人进入官场的时间不长，总还有一腔热血，用他们来做事，倒正合适。 虽然不能完全消除吏员的负面影响，彻底不让他们捣乱，但总能发挥不少正面作用。 司马懿又说道：“陛下要清查土地人口，劣绅们的第一个想法，肯定是陛下想要加税。因此清查人口和土地时，他们一定是想尽办法隐藏，实在藏不下去的，就会推给贫民。” “等陛下减税时，也按着人头来减，倒时候反而是让那些劣绅有苦说不出。” 朱由检哈哈大笑道：“爱卿可真是我的卧龙……额，可真是我的张良啊。” 司马懿听见卧龙二字也没有任何反应，笑着说道：“陛下过誉了。” 朱由检挥手道：“爱卿在倭国两年有余，劳苦功高，朕特加你为少傅。你先回家修整三日，等下月初的大朝会，朕再正式让你入阁，统管清查两册之事。” 听到这话，司马懿行礼谢恩，随后转头出宫。 司马懿人还没到家，他即将入阁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朝廷里的官员们都清楚，皇帝让司马懿入阁，一定是为了把黄册和鱼鳞册给查清楚。 他们虽然不知道皇帝的心意，但却知道凡是做事，总要落在一个个具体的人呢身上。 现在司马懿总管全局，只要在他身上打开缺口，后边再要打探消息，不就是很方便了？ 何况司马懿入阁之后，本就成了一条大粗腿，很值得他们去抱上一抱。 于是不少大臣都打着接风洗尘的口号，到司马懿府上，给他送来礼物，试图先混个脸熟。 司马懿也来者不拒，一概收下，但他却令管家通报，说司马懿舟车劳顿，不便见客。等大朝会之后，自会回请诸位。 送礼的大臣见状，心中一松，只当司马懿是为了避嫌，在正式入阁之前，不愿意闹出太大动静，所以一个个都笑着点头，把礼物放下就走。 但这满朝文武之中，却有一人紧皱眉头。 来宗道坐在自家府中，一脸郁闷，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桌子上扔了一堆账本，杂乱无章。 这时，刘若宰走了进来，看见来宗道这副模样，笑着问道：“老师您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消沉？” 经历了高丽之行以后，来宗道可以拉拢刘若宰，刘若宰也不好推辞，一来二去之下，这刘若宰倒还真没事就到来府做客。 刘若宰笑着问道：“莫非是老师担心那司马懿入阁之后，分走您的权力？” 来宗道一摆手：“你就别开玩笑了，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内阁的大臣都是皇帝的臣子，我手里有什么权力？那都是陛下的恩情！” 听见来宗道的话，刘若宰心道：自己这老师倒也有意思，明明在场只有我们二人，他倒是还坚持不懈地拍皇帝马屁。 于是他点点头，略带嘲讽的说道：“是是是，您做了阁老之后，一言既出，就能决定万千人的命运，这不是权力，而是陛下的恩情，三生三世还不完。” 听到刘若宰的话，来宗道眼中精光一闪，往某处瞟了一眼，然后迅速挥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刘若宰说道：“学生来找老师，其实是想说这重修两册事情，陛下召集司马懿回朝，又让他入阁，显然是要让他来主导此事。” 来宗道轻轻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然后问道：“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若宰叹气，眼光扫过了来宗道桌子上的账本，然后才说道：“大明积年陋习，只要中举之后，就有免税的额度。若是中了进士，免税的额度就更高。” “于是民间百姓都把自己的土地，挂在举人和进士的名下，名曰投献。从此，这百姓的土地不必向朝廷缴税，只需给举人老爷和进士老爷交一笔租子，这负担就少了许多。” “而读书人得了好处，吃人嘴短，也就只好对劣绅们掩藏土地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宗道听了这话，还在装糊涂，开口问道：“陛下只是要清查两册，又不是要调查投献的事情，更没有说要削减读书人免税的福利，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刘若宰毕竟还是年轻，城府不深，听到来宗道这话，跺脚道：“老师，你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清查两册，劣绅一定会吃大亏，他们吃亏之后哪里肯善罢甘休？” “到时候或者煽摇百姓，或者拉拢举人和致仕的官员上书，总之是反对朝廷清查。” “说不定还会把投献的事情摆到台面上，要挟在朝的官员。” “到时候老师你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您别忘了，魏藻德可是陛下的心腹爱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他现在是杭州府的知府。” “您在老家接受的那十几万亩投献的土地，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事情闹大了，老师您可逃不脱。” 来宗道听到这话，脸上的郁闷之色突然一扫而空：“什么十几万亩土地？这些地可跟本阁老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刘若宰，让他去看自己面前桌子上，摆放的账本。 刘若宰听完这位老师的话，本来还一头雾水，等他看完账本之后，才恍然大悟。 “老师，您是什么时候操作的，竟然把这些土地都给退回去了？” 刘若宰记得清楚，两个月前的七夕，他和来宗道定为儿女亲家，当时来宗道松了一堆礼物过来，其中就有他从老家田里收的御米。 自从张居正改革之后，大明实行一条鞭法，全国的实物税，几乎都折算成了银子。 只有江浙一带，因为有些极好的稻米，所以仍保留着实物税，每年进贡到宫中。来宗道接受投献的土地里，就出产这种稻米，每年都送到京城，让来宗道做人情，送给同僚和晚辈。 七夕的时候，这地还姓来，怎么才过去两个月，居然就退回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 落子无悔 来宗道笑道：“此事既然连你都不知道，那么朝廷上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但他心里清楚，杭州知府魏藻德，肯定会把此事上报给皇帝。 不过这对他只有好处。 想到这里，他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某处一眼，然后快速调转目光，对着刘若宰说道： “胤平，你说的这些，我哪里能不清楚？既然早晚要夹在中间难做，不如我自己提前把田地都清退了，免得到时候进退失据。” 胤平是刘若宰的字，虽然来宗道是他的长辈，可以直接称呼他的姓名，但为了显示亲近之意，平时还是称呼他的字号。 刘若宰叹气道：“老师您的手笔，倒还真大，那可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十几万亩地啊！” 来宗道听到这话，心中一叹，他当然舍不得这么一大笔土地，但是前车之鉴，后人之师。 嘉靖朝的徐阁老，多年为官，在老家松江府，也接受了几十万亩良田的投献。 等到海瑞到松江府当官，他一心为民，眼里不揉沙子，当即对退休致仕的徐阁老开刀。 虽然最后海瑞因为刚正无私，被官员们联手赶走，徐阁老保住了那几十万亩的良田，但也因此颜面扫地。 等到徐阁老当年的政敌上台之后，又以此为借口，开始对徐阁老展开政治追杀，差点把他搞到家破人亡。 不仅是田地没有保住，连子孙都被发配充军。后来还是他当年的学生看他可怜，才从中运作，总算没有被彻底清算。 这松江府就在杭州府边上，甚至当年投献给徐阁老的土地，不少也都属于杭州府。 在来宗道看来，这位徐阁老算是半个老乡。对于徐阁老最后的下场，他哪里会不知道？ 来宗道的名声可没有徐阁老好，哪天若是也退休致仕，也被人翻出旧账，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他才用心培养后辈，就是指望自己退下去之后，朝廷中还有人能保住他。 他一开始看上了魏藻德，但魏藻德抱住了皇帝的大腿，他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培养刘若宰。 来宗道很清楚，皇帝现在虽然只是对隐匿的田地和人口开刀，但早晚也会把刀子砍到投献上。 若是得罪了当朝官员，他们日后追究，自己还有平安落地的可能，可若是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那不用等到自己退休，立刻就要翻车。 所以来宗道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一咬牙，把老家的田地都给退了回去。 来宗道看向刘若宰，笑着说道：“为官要思退，思危险这十几万亩地，留在我手里，不过是每年得到些好处罢了。” 刘若宰轻轻点头，听出了自家老师没说出口的那半句话：若是继续留下去，将来恐怕……不，是一定会成为把柄，被人拿来攻击来宗道。 到时候的损失，恐怕远超这十几万亩地历年来的收成。 刘若宰叹气道：“老师做出这么重大的牺牲，可真是大手笔啊。” 听见刘若宰连说了几次大手笔，来宗道并不说话。 落子无悔，他当初既然决定要投靠皇帝，一门心思拍皇帝的马屁，最后进入内阁，那么到了该选边站的时候，自然也只能站在皇帝一边。 现在他把家乡的土地都清退了，从此便没有把柄，能全力去支持清查两册。 来宗道心里想到：咱们这皇帝陛下做事，一向是有功必赏。 自己只要肯出力气，帮皇帝陛下办成了这清查的事情。 到时候皇帝赏赐下来，倒还未必比我留着那十几万亩的地，要差到哪里去。 他心中想到这里，失去土地的心疼，倒也消散了大半。 他对着刘若宰说道：“你家里应当也有接受投献的土地吧？” 刘若宰闻言，脸上一红，他一向以清官自诩，但也不是孤高傲世的人，自然也逃不脱这官场上的恶习。 来宗道见状，笑着说道：“我多年为官，入阁之后陛下也总有赏赐，多年来积攒了不少银子，你去府内账上支一笔钱，去把那些地都买下来，至少要买到田骨。” “这样一来，日后就算有人要以此来攻击你，你也总有辩驳的底气。” 田骨指的是土地的所有权，与此对应的，则是田皮，也就是佃权。大多数时候，倒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不过对于此时的刘若宰，肯定是前者更有用。 来宗道是阁老，朝廷的俸禄和皇帝的赏赐，他没了那十几万亩地，也只是日子过得紧张一些，但也不会真的受穷。 而刘若宰只是个才中进士三年的新人。 他家里虽然是书香门第，本来也有些财产。 但他考了五次科举才，最终中了进士。 每次进京考赶考，都要花费一大笔钱。 几次三番之后，他家中的财产早就不剩多少。 所以他收的那些投献来的土地，可真是十分重要，没办法轻易放弃。 其实，这也是大多数大明官员的通病。 听见来宗道的话，刘若宰感动道：“怎好让老师破费？” 来宗道一挥手：“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不过他心里去想到：我将来还指望你登堂入室，做个大官，来护住我的晚年，现在哪里能让你留下把柄，在皇帝面前留下坏印象？ 但刘若宰此时，只当自己这老师，就是杭州及时雨，京城呼保义。 连连说道：“老师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来宗道听到这里，略微觉得有些不对：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是把银子送给他了吧？你家里也是南直隶的，接受投献的几百亩地都是良田。 你花银子买田骨，那可是几千两银子的开销，我这是借给你的啊！ 但他此时不好开口说这事，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算了，算了，落子无悔。我既然要培养这小子，也就不差这几千两银子。 他送走刘若宰之后，转到院子里生闷气。 这时，从客厅角落里钻出一人，他在刘若宰和来宗道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居然也没有露出半点身形。 那人看了眼院子里的来宗道，然后转头离开，从另一侧出了来府。 三日之后，到了初一这天，朝廷举行大朝会。 朱由检在朝上下旨，让司马懿入阁，满朝文武都没有异议，只是对着司马懿庆贺。 等散朝之后，大臣们又都围了过去，试图与这位新阁老打好关系。 不过司马懿却没有搭理他们，反而是找到了来宗道，拉着他一起到了自家府上。 满朝文武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疑惑：这二人往日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今日却如此亲近？ 第二百零五章 人选和定计 司马懿和来宗道出了皇宫之后，一路向东。 这二人的宅子其实离得不远，都是皇帝赐下的，算半个邻居。来宗道路过自家门口时，让人回去报了个信，转头就进了司马府。 来宗道进府后打量了片刻，笑着恭维道：“司马阁老这府邸倒是不小。” 司马懿挥手笑道：“来阁老家里莫非就小到哪里去了？” 明初的时候叫澄清坊，后来皇子王孙增多，就仿照李唐旧制，修了个十王宅，让在京的成年皇子居住其中。 不过到了前朝，天启帝没有皇子，又将弟弟一直留在宫中，十王宅就这么空了七八年。 等朱由检继位几年之后，见皇宫东边空着一大片地方，干脆就让有司重修，然后把宅子赐给功臣。 来宗道又跟着司马懿寒暄了几句，然后才笑着问道：“司马阁老今日履新，本该与群臣同僚一起，怎么却想找我了？” 司马懿看了来宗道一眼：“这当然是陛下的安排。” 然后他站起身来，轻声说道：“陛下口谕，来宗道接旨。” 来宗道听了这话，倒也不惊讶，立马跪地，然后他就听见司马懿说道： “着令司马懿总揽清查黄册、鱼鳞册诸事，来宗道从旁辅助。” 来宗道又行了一礼，然后才站起身来。 他心里清楚，皇帝会让他参与清查两册，一定是他清退老家田地的事情，已经被人通报给皇帝了。 但这事情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于是他把话题转移到清查的事情上，对司马懿问道：“关于清查两册之事，司马阁老，您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这句问话，司马懿面无表情，淡淡说道：“陛下把此事交给我办，倒是找对人了。” 来宗道听完这话，心说：你当年收拾东林党，杀得人头滚滚，虽然后来去倭国呆了两年，但朝廷上下谁不知道你的厉害？ 皇帝要用你，还不是要借着你的威名和手段，去逼一逼那些地主老财？ 来宗道笑着说道：“司马阁老所言甚是。不知道你都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若是要我帮忙，只管说一句就是。” 司马懿点头，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来阁老，你是崇祯元年恩科的主考官，当时那一批进士，见了你都要尊称一声老师。” “此次清查两册，最大的阻力就在基层的吏员身上，他们一贯是欺上瞒下，又和当地的劣绅沆瀣一气，若没有得力的官员出手，此事绝对办不好。” “所以我想，让你推荐些可靠的人手给我。” 来宗道听完，轻轻点头。 大明虽然有几百个州府，但排除那些地狭人少的僻远州府，真正值得关注的，也就百来个。 只要把这上百个州府的事情办好了，把当地的两册清查干净，其余地方的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地跟着办好。 司马懿虽然极有手段，但他在朝廷中没有亲朋，这几年又在倭国当都督，现在想来宗道要人，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来宗道叹气道：“崇祯元年这一科当中，最有本事的，自然就是魏藻德了。” 司马懿听完这话，笑了一下，并不言语。在他看来，这魏藻德的本事，十成之中，倒是有七八成，都用在揣摩皇帝心意上边了，真说让他来办事，也就剩下个年轻气盛的优点，倒是不堪大用。 但魏藻德这几年在杭州知府的任上，玩命地推动移民之事，算是皇帝手下一员干将，所以他也不好直接批评，只是摇头道： “魏知府简在帝心，我倒是也不好把他召来帮忙。” 来宗道闻言，表面上略微一叹，心里却松了口气，现在魏藻德和他只有表面上的和睦，私下里早就没了往来，他才不想推荐魏藻德呢。 来宗道继续说道：“若是在魏藻德之下，便是刘若宰了。”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懿轻轻点头，高丽设省之事，他在倭国也听说了，这刘若宰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他也是一清二楚。 司马懿笑着问道：“刘若宰在高丽士子中名声不小，你这位老师怎么没有推荐他去高丽任官？” 来宗道一挥手：“高丽虽然内附，但是里边的麻烦事一点也不少，若宰如果去那里当官，虽然前途广大，但是以后恐怕不好入阁。” 明代的制度与前朝不同，凡是能入阁的文官，几乎都只是在六七品官员时期，才会外任。 等官职稍高之后，就要返回朝廷，这才有最后入阁的一丁点希望。 听了这话，司马懿心中点头，知道来宗道既然如此安排，显然是把刘若宰当了接班人培养。 如此一来，自己只要用了刘若宰，以后出了问题，这来宗道绝不会坐视不管。 来宗道的名声虽然不好，群臣都当他是马屁精。但他毕竟是走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亲朋故旧一大堆。 他入阁之后，这些人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卖他个面子，这些人脉到了关键时刻，总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司马懿又说道：“在这刘若宰之外，你还有什么人选推荐吗？” 来宗道想了一下，拿出纸笔，又写了几十个名字。 他解释道：“这些人的本事虽然不大，但身家清白，都是小门小户出身，任官这几年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官声不错。” 司马懿接过那张写满人名的纸张，看完之后，连连点头，开口说道：“既然是来阁老推荐，我当然信得过他们。” “等到明日一早，我就向陛下报告，把他们调任各地，推行清查之事。” 说到了这里，司马懿话锋一转，又开口问道：“不知道在来阁老看来，清查两册的事情，从哪里开始为好呢？” 来宗道笑着说道：“当然是从顺天府开始！天子脚下，又是众目睽睽之中，这里的隐户，与藏在鱼鳞册之外的田地，本就是最少的。此地的劣绅，也是最弱的。” “先把顺天府整理好，也算是来个开门红！” 司马懿心里思考一阵，知道来宗道这话说得没错。 自从成祖皇帝迁都以来，这顺天府成了京城。两百年间，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高官，流水一般地走过。 头上有这么多大神，这顺天府本地的乡绅，自然不可能做大。 至于当年分封的功勋贵族，他们在京城附近，倒确实有不少田庄，而且也不免有贪占田地的事情。 但是他们早已游离于大明核心权力之外，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而且这些人又不像乡绅，平日不怎么读书，更不可能考科举，在官场上没有同气连枝的官员。 只有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和一些没什么实权的文武散官。 朝廷要是拿他们动手，朝廷上下的官员只会拍手叫好，根本不会引起什么反对的声音。 第二百零六章 清查的手段 司马懿又和来宗道寒暄了几句，便把他送走。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私下里没必要太过寒暄，有利益上的捆绑，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司马懿根本没有留来宗道吃饭，而来宗道倒也不在意，他回府之后，亲手写了几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司马懿既然已经认可了他的名单，那么他也得先跟自己这些学生们，交代几句。 第二日一早，司马懿进宫面见皇帝，把来宗道给他的人名交了少去，点了这些人的将。 朱由检看完之后，轻笑一声，直接准了。 当年开恩科时，他就知道自己早晚要对世家大族和地主劣绅动手，所以当时选进士时，凡是小门小户出身的，都排在前列。 而高门大户出身的，则排在三甲的后半。 当时的安排，现在果然发挥了作用。 朱由检对司马懿说道：“你打算从顺天府开始，清查土地和人口，重修鱼鳞册与黄册，朕自然支持。” “只是不知你具体都要采取哪些措施？” 清查土地和人口，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人长了双腿，是可以跑的，若是地主一味隐匿人口，而本地的小吏又帮忙藏匿，倒也没那么容易找出来。 而土地虽然跑不了，但田地本就分为好几等，最上等的水田产出，比起盐碱地的产出，能差上好几倍。 而小吏本来就喜欢在土地的优劣上动手脚，把地主家的上田，给登记成盐碱地，从而少缴粮。然后把贫农的下田，登记成水田，让他们多缴粮。 要是重新派人，一亩地一亩地的查验过去，那么靠着这么点可靠的人手，单单一个顺天府，恐怕就要花上一年的工夫。 要想把大明全国的土地都查清楚，估计要花上几百年。 司马懿闻言，开口解释道：“臣打算先搞清楚人口的规模，再反过来推算田地的数量，再减去鱼鳞册上的土地，去追查这其中差额。” 朱由检听到这里，立刻来了精神，开口问道：“你要如何搞清楚人口规模？” 司马懿笑道：“臣这几年在倭国，曾与佐渡岛发现了金矿，于是派人发掘。” 朱由检轻轻点头，这事情他当然知道，只是这些金子没有进国库，而是进了皇帝的内府，所以这事情倒也没有公开出去。 朝廷上的大臣们当然也知道，但现在朱由检威势日甚一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司马懿继续说道：“臣为了防止佐渡岛的矿工，私自开采金矿，于是严查岛上输入的斧凿等工具。” “开采金矿时，耗费的工具是有定数的。开采越多，耗费也就越多。只要两者数据大概能对上，那么矿工就不太可能私自开采。” “臣以为，清查顺天府人口，便可以按着这种办法。我大明盐铁本是专营，只要搞清楚顺天府消耗了多少盐，便能大致知道有多少人口。” 朱由检听完之后，兴奋点头。这种估算方法当然不能保证正确，误差不小。 毕竟富人吃盐，肯定远远多于穷人。有些十分贫苦的地方，买不起盐，甚至会以辣代盐，这也会让推算的数据不准。 何况还有私盐贩子的存在。 但以此时的技术水平，就算有些误差，也是可以接受的。 何况朝廷清查，到最后总要落到一个个实际的人头上。估算出的数字，只是起个兜底的作用，让官员们心里有个底，知道大概的人口规模，免得漏查太多的人口。 想到这里，朱由检又追问道：“那清查田地之事，爱卿又有什么办法？” 司马懿说道：“顺天不比江南，没有那么多织机，除了朝廷的将作监之外，也没有太多手工作坊。” “而地主不会养闲人，有多少人口，自然是因为有多少对应的田地。” “因此，只要先把人口问题查清楚，再查这土地问题，也就不难了。” 听到这里，朱由检皱起眉头，开口说道：“曾有人……向朕提议，建议朕搞摊丁入亩。” 司马懿想了一下，从字面意思理解，说道：“陛下，这建议的内容，莫非是要把丁银，摊入粮税之中？” 朱由检连连点头：“爱卿果然一点就透，就是这个意思。” 司马懿摇头：“陛下，此人若是新科进士，或者后妃，倒还算有些见识。但若是入朝多年的官员，则其心可诛！” 朱由检听完，不咸不淡的问道：“爱卿何出此言呢？” 司马懿解释道：“我大明的丁银，虽然是朝廷的正项税收，但根本不进入顺天的府库，完全是各地的地方税款，供地方官府……和地方的官员开销。” “这摊丁入亩，就是将本来地方的税收，直接归入国家的税收，这各地官员岂能同意？” “到时候，不仅是清查土地和人口这事情搞不下去，就是陛下您以后再做其他事情，也会受到掣肘。” 朱由检叹了口气，也知道此事难办。 历史上那雍正皇帝能搞成这事，是因为建奴入关时，把各地的丁银收归了朝廷，不再留给地方。 等到康熙年间，又锁死了田赋的税银，搞了个永不加赋。所以才有实行摊丁入亩的前提。 大明国情全然不同，这丁银可是真正的祖宗家法，背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从丁银中捞取好处的地方官员。 朱由检说道：“罢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清查两册的事情搞好吧。” “大明最近数十年，天灾不断，不论如何，先把这一关顶过去，至于摊丁入亩，倒是可以容后再议。” 听到皇帝的话，司马懿也松了口气。若是皇帝真要搞摊丁入亩，那么光靠来宗道推荐的那几十人，恐怕有些不够用。 最后难免还要再动刀子，让南边的曹化淳回京，带着锦衣卫再来一次大索京城。 可是当年捉东林党，只需要对着东林点将录去抓人就行了。若是搞摊丁入亩，除了朝中的大臣，地方上从总督到县官，谁会真的赞成？ 这若是牵连开来，可不是抓几百个人就能了事的。 司马懿说到：“陛下，那臣就先退下了。” 朱由检挥手，示意他出去，自己一个人思考起来。 所谓时移世易，摊丁入亩虽然是个良政，但眼下的大明，却没有推行的基础。 说到底，还是太祖皇帝当年想的太简单，给地方留的财权太大了，只把监管权留在朝廷手中。 朱由检叹了口气。 第二百零七章 捉住那个私盐贩子 司马懿得了皇帝的首肯后，立刻大刀阔斧地行动起来。 他命令吏部，把那几十个官员调回京城，在他门下听用。 朝廷上的官员们听说此事，都知道这是他已经得了皇帝的命令，要开始清查两册了，于是一个个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勋贵，更是心惊胆战。 太祖开国时，封了六个公爵，和二十多个侯爵。太祖晚年大开杀戒，不少公侯都被牵连。等到了成祖皇帝靖难之后，这些贵族大多留在应天府，现在早已式微。 在顺天府附近有大量庄园田地的，都是成祖分封的靖难功臣。 这些功臣之中，除了姚广孝是个和尚，没有后代，以及荣国公丘福后来获罪，另外的贵族，都在京城开枝散叶。 两百多年下来，人丁众多，也占据了不少土地，藏匿了众多人口。 现在皇帝要清查这些，他们如何能不担心？ 这几家公爵凑到一起，商谈此事。 定国公此时已经传到第八代，这一代公爵徐希，累世簪缨，而且已经六十多岁，长得气度不凡，一看就颇有城府。 但他一开口就漏了怯： “当年陛下对宗室动手，都没牵连到咱们，现在清查土地，估计也会对咱们网开一面吧？” 听了这话，其余几个公爵心中嗤笑，但却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解释道：“咱们这些贵族的俸禄，都只给咱们这几个有爵位的发放，像是，朝廷每年给的俸禄，加起来才几万石。” “而朝廷给宗室们发俸禄，可是见者有份，只要是太祖皇帝的后代，就能领到一份钱粮。给几十万人发粮食，一年的开销要几百万石。” “比起宗室的开支，咱们这点钱，也就是个零头，朝廷当时不愿意多事，所以才放过了咱们！” 听了这话，徐希一愣：“没错啊，咱们占得地，比起全天下隐匿的土地，也只是个零头啊！”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个公爵也绷不住了，直接捂住脑门：这徐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蠢人。 不过他们抬眼一看，见徐希垂垂老矣，恐怕是老糊涂了，所以只好解释到： “朝廷现在要先拿顺天府开刀，给天下人做个榜样，而在顺天府，咱们这些贵族侵占的土地，可是大头啊。” 听到这一番解释，徐希就算再糊涂，也反应过来，不由得急道：“这该如何是好？” 其他贵族闻言，都没有回话。 自从土木堡之后，他们这些勋贵就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可持续性的衰落了一百多年。 这也是当初朱由检清理朝廷时，他们可以独善其身的原因。 无他，实在是一点实权都没有，彻头彻尾的吉祥物。 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都对他们不感兴趣。所以皇帝诛杀这两党，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当时他们还一阵兴奋：你们这些自我奋斗的人还是不靠谱，不像我们有个好祖宗，不用牵扯朝堂斗争。 但现在他们可都后悔了，这祖宗再有用，那也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他们在朝廷上一点势力都没有，皇帝想拿他们开刀，也不会有人替他们说话。 不过在场的公爵里，成国公朱纯臣却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慌。 他尚了万历皇帝的公主，是正牌的驸马，按辈分算，是皇帝的姑爷爷。有这份关系打底，朝廷就算对勋贵们动手，也得给他保留一份体面。 其他贵族们见了，当然知道其中内情，心中都有些羡慕：当年若是我们家尚了公主，现在也能稳坐钓鱼台！ 这些勋贵们又商量了一阵，但却商量不出什么好对策。 只能悻悻散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大街上一片喊打喊杀。 几个贵族闻言一惊，还以为是朝廷直接要派人捉他们，于是一个个都吓得往后躲。 还是朱纯臣走了出来：“你们都堵在门口干嘛？” 他走到门外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道：“你们都出来吧，不是捉你们的，而是在捉私盐贩子。” 那几个贵族对视一眼，等了好一阵，见门外确实没有兵马，才探出头来问道：“朝廷不是说要清查两册么，怎么突然又开始捉起贩私盐的了？” 朱纯臣冷笑一声：“哼，这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怕清查途中闹出乱子，所以提前来抓黄巢了吧。” 唐末造反的黄巢，便是私盐贩子起家。 其他几个贵族听到这里，身上一抖。他们家里人口众多，自然不可能只靠着朝廷那每年几千石的俸禄过日子。 家里不仅是侵占田地，隐匿人口，当然也会给贩卖私盐的奸商当保护伞。 若是朝廷真要查这事情，他们都没办法置身事外。 这几人对视一眼，连道别的话都懒得说，推门就往家里跑，显然是要安排一番。 朱纯臣见状，冷笑一下，自行回了家。 此时，司马懿府中，顺天府尹站在司马懿面前，一边擦着汗，一边对司马懿禀报道： “阁老，这几天来，顺天府一共抓获了五十名私盐贩子，这里是名单。” 司马懿接过名单，似笑非笑地看向顺天府尹：“咱们这顺天府是天子脚下，居然也有这么多贼人，你这顺天府尹当的可真好啊。” 听到这话，顺天府尹更是汗如雨下：“小臣知罪，小臣知罪，请司马阁老在陛下面前，一定要为我美言几句啊。” 司马懿摇头，没有在意他的话。在普通人眼里，顺天府尹是高不可攀的大官，但在当朝阁老眼中，他与平头百姓的差距也不大。 司马懿拿起那名单，仔细看了起来。这段时间，除了朝廷的官兵之外，在京的锦衣卫也在暗中探查。 这私盐的买卖，不仅是勋贵们在做，其实锦衣卫和东厂也干过。 当年魏忠贤想钱想疯了，直接派人在京城附近绑票，捉富商的孩子要赎金。锦衣卫没有这么大的势力，不敢当街绑人，但又眼见东厂发财，他们也眼热，所以就掺和私盐的生意。 这事情其实朱由检也知道，所以便提前给他们下令，让他们自查的同时，也帮着顺天府去捉同行。 锦衣卫全力出击，这些私盐贩子当然隐藏不住，都漏了底细。 在顺天府尹这份名单下边，就是锦衣卫转过来的报告。 司马懿把两份名单对比了一下，发现顺天府的人还是没有捉全，仍有些私盐贩子在逃，不过都是细枝末节，倒也无伤大雅。 他挥手，令顺天府尹走出去，自己坐到桌子面前，开始计算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宫中府中 顺天府的官盐销量，司马懿自然早就有了数据。现在把这些私盐贩子捉住之后，严刑拷打之下，又搞清楚了他们的“销售额”。 两者相加，自然就得出了顺天府食盐的总消耗量。 这几天中，他又派人到各处探访，问清了普通小民、农民和贵族商人们，各自都要吃多少食盐。 他一番加减乘除之后，算盘珠子打得飞起，最后得出了结果。 司马懿用这数字写了封奏折，亲自来到宫中，向皇帝报告。 朱由检拿到奏折之后，轻声说道：“根据这数字来看，顺天府隐匿的人口，应当有五万左右？” 司马懿点头道：“五万只是个大概的数字，多则十万，少则两三万，都是有可能的。” 朱由检刚听到这话时，只觉得误差太大，但转念一想，倒是也对。食盐的消耗又不是给电器充电，能得出准确数字。 这几日盐便宜，就多吃一些。过几日盐贵了，就只好少吃一些。虽然不吃盐就没有力气，但是没钱买盐，总不能省下口粮吧？ 所以只能算个大概数字。数量级没有问题，就已经算不错了。 司马懿说道：“顺天府人口百万，藏匿起来的人口，至多不超过十万，看来这全国隐匿的人口，倒也没有那么多。” 朱由检听完，轻轻摇头，知道司马懿的数据虽然没有大问题，但却无法直接用这个数字套用到全国。 顺天府毕竟是天子脚下，想藏匿人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贵族和官员们想要蓄养奴婢，都得在朝廷这边留下契约。 不然你家里藏了几百人，你自己知道，这只是为了满足私欲。 可哪天政敌一本参过来，说你阴养死士，你找谁说理去？ 所以京城里藏匿的人口，还真没有多少，大多数都是城外的庄园里，会藏些佃户。 数十万农民之中，隐匿的人口只有五万左右，这数字自然是偏少的。 按照此时大明黄册上的数据，全国人口也就是六千万左右。但后世人口学家推算，大明人口应当在一亿左右。 也就是说藏匿起来的人口，是在籍人口的三分之二。 朱由检说道：“既然京城隐匿起来的人口不多，你们便立刻出击，把这些人都找出来。” 说到这里，朱由检想了一下，又说道：“先等一下，朕先下一道命令，给勋贵和地主三天时间，令他们自行报告，只要把藏匿的人口都报告出来，朕便既往不咎。” “至于这些人口历年拖欠的丁银，也一并减免。” 听了这话，司马懿知道皇帝是要给勋贵们留条出路，于是笑着点头。 但他又问道：“陛下，若是那些人不肯主动报告呢？” 朱由检听到这话，冷笑一声：“那朕也不会客气！你们放心去查，不管查到谁的头上，朕都支持你们。” 听到这话，司马懿心中只觉得好笑。 京城附近早就没有强力的勋贵，乡绅的势力也不大，连他这位阁老都对付不了，更用不到皇帝出头。 只是等清查之事推广到全国之后，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司马懿把此事放在心里，直接出宫去安排清查的事情。皇帝虽然给了勋贵们三天时间，这三天中他不好动手，但是准备工作，却可以提前进行。 司马懿派人，把顺天府各县的黄册都收集回来，开始一一对比，做到心中有数。 而此时，那些贵族们得到消息，也慌了起来。 所谓善财难舍，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后台，朝廷如果真的动真格的，他们根本保不住那些隐匿的人口和土地。 但现在朝廷让他们主动上报，他们却也舍不得。 于是只好再次聚集到一起，商讨起来。 “哎，咱们这老祖宗什么都好，就是太能生！几代人下来，靠着我们国公府吃饭的，加起来有几千人了。” “不靠着贩私盐，不靠着藏匿田地和佃户，根本养不活这么多穷亲戚嘛！” 徐希听到这话，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们这话说得不对啊，实在没钱，就去找南边的亲戚要些嘛！” 听到这话，其他贵族又斜了他一眼。 你们徐家一门两国公，顺天府一家，应天府一家。 南直隶物宝天华，当然不缺钱，你确实能去找这门亲戚打秋风。 可咱们这些人，哪里来的这么个好亲戚？ 见众人都不说话，那徐希又说道：“诸位，现在陛下不过是要查人头，又没有查到土地之上，你们也别太担心嘛。” 这些贵族听完，又是苦笑。 他们藏匿人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耕种土地！ 这藏起来的佃户，都让朝廷知道了，到时候朝廷只要问一问他们，还不是能把他们藏起来的土地给问出来！ 勋贵们知道光靠自己，恐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于是转头围到朱纯臣身边。 “成国公，您可是驸马爷，要不您到宫中去说一说，请皇帝对咱们网开一面？” 朱纯臣受到勋贵们众星捧月的待遇，一下子飘飘然，他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我这就进宫一趟，去向陛下求情！” 从明初之后，皇家挑选妃子，以及为公主找驸马，基本都从民间挑人，轻易不会跟勋贵联姻。 还是到了万历皇帝时，才重新开始与勋贵通婚，不过万历活到成年的子女不多，所以这得以娶到公主的勋贵，也没有几个。 朱纯臣靠着这层关系，自然觉得和皇帝十分亲近。 他拿着腰牌进了宫中，就要参见皇帝。朱由检得到消息，眉头一皱，但还是让人把朱纯臣请入宫中。 这朱纯臣进宫之后，看见朱由检，立刻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笑着说道：“陛下，臣今日进宫，正是想请陛下手下留情，不要在追查京中隐匿的人口和田地。” 朱由检听到这话，淡淡说道：“若是为了此事，那么成国公可以回去了。” 朱纯臣抬头道：“陛下，您莫非是同意了？” 朱由检没好气地笑了一下：“朕的意思是，此事朕意已决，没有回旋的余地。” 朱纯臣听完，赶忙说道：“陛下，您这话就不对了，我记得有个人说过，叫什么……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咱们这些贵族，都是皇帝您的家臣，都是府中，跟宫中是一体的，您查咱们，不就是查到了自己头上？” 朱由检听完这话，一阵摇头：“这么离谱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你是不是没读过书啊？” 朱纯臣听完，一脸得意：“臣自幼只习兵马，从不读诗书！” 朱由检无奈看着他，问道：“那你会哪些武艺，又懂得什么战阵的知识？” 朱纯臣听到这问话，结巴着说道：“臣……臣会管理后勤！” 朱由检都快气笑了：“罢了，你别说了，赶紧滚吧。” 见朱纯臣走远，皇帝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但朱纯臣心中却不怎么高兴，只觉得皇帝怠慢了他。 第二百零九章 忍者的再就业 当日傍晚，朱由检一边批阅奏折，一边侧耳倾听，让一个小宦官讲述那朱纯臣的动向。 那小宦官说道：“陛下，小的亲眼所见，那朱纯臣在西华门外绕了好几圈，想绕到后宫里边去。” 朱由检听了这话，冷笑道：“朕本以为那朱纯臣是勋贵，总该知道些规矩，哪曾想他也如此无知。” “莫非是话本看多了，真当朕这紫禁城是酒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若说紫禁城的前殿还只是非请勿入，只要与皇帝关系亲近，或者官职足够高，外臣就能经常出入。 那么后宫这地方，就是寻常皇子，一到十岁前后，通常也只能迁居出去，大多数要直接迁出皇宫，住到十王宅，或者干脆到封国去当个亲王。 只有太子才能留在宫中，但也必须移居慈庆宫。 而朱纯臣，不过是一个跟现任皇帝隔了几代的驸马，他怎么可能随便进入后宫？ 朱由检又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朱纯臣想进后宫，到底要干什么？” 小宦官想了一阵，才小声说道：“小的听那朱纯臣絮絮叨叨，似乎在念叨什么李太妃……” 听到这个人名，朱由检眉头紧皱。 这李太妃，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移宫案的主角。按着位分，她在天启朝就该被封为太后。 但当时天启的乳母，奉圣夫人，在宫中呼风唤雨，哪里忍得了自己头上多出一个太后？ 所以她就一直没有机会迈出这么一步。等到了朱由检继位之后，更是没想过这件事，只是让她以太妃的名义暂代太后的职责。 至于先帝的皇后，因为只是朱由检的嫂嫂，所以仍以皇后之名称呼。 朱由检心中想到：这朱纯臣要联系李太妃，自然是想走她的路子，想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下此事。 只是这李太妃身份本就特殊，当年搞出的烂事，现在可还有不少人记得。 先帝的后妃想要弄权，这虽然不好，但朝廷上的大臣还能捏着鼻子当看不见。但李太妃居然想跟天启皇帝玩一场小妈文学，实在是越过了儒家士大夫的底线。 她如果老老实实呆在宫里装死，以太妃的身份享福，那倒也没人管她。 但她要是敢出来为勋贵平事，满朝文武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对她群起而攻之。 这对勋贵们反而不是好事，会受到她的牵连。 朱由检摇头道：“这朱纯臣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那小宦官听完，为皇帝分析道：“陛下，自从十二年前万历皇帝大行之后，咱们大明先后经历了光宗、熹宗和皇爷您。” “这朱纯臣当年在宫中的关系，早就风吹雨打去了。” “他现在被其他勋贵一拱，要为他们出头，那他能找的人，可不就剩下那位李太妃了吗。”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挥手让那小宦官出去，自己则坐在殿中静静思索。 他在心中想到：勋贵们看来是真没有办法了，竟然推出了朱纯臣这个糊涂蛋。 而那小宦官刚退出大殿，就被王承恩堵住：“你小子倒是出息了，在皇爷面前大大出了个风头嘛。” 那小宦官听见王承恩的声音，连忙说道：“干爹您这这是说的哪里话，儿子不就是想给您挣个脸面嘛。” “您安排我到皇爷面前做事，我要是唯唯诺诺，丢的也是您的脸面。” 王承恩其实也才二十来岁，没比这个小宦官大到哪里去。但宫里面的规矩就是如此，有头有脸的大太监，都会收一些小宦官充作干儿子。 王承恩听到这话，冷笑一下：“倒是你有孝心！” 其实他心里明白，曹化淳长期在宫外，所以皇帝提拔自己上位，显然是要制衡曹化淳。 而其他太监见了，都想着取代自己。这小太监刚才卖力气表现，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王承恩虽然对皇帝十分忠心，但不等于他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在宫里当差的，谁不想在皇帝面前得宠，然后再在史书上留下个名字？ 明代太监里，固然有王振、魏忠贤这样的负面典型，但也有郑和这样的正面人物。 王承恩想到这里，皱起眉头，来到紫金城外的一处官衙。 朱由检虽然要提拔王承恩，令他掌管一部分权力，但却只是让他暂时代管顺天的锦衣卫。 这些人被曹化淳管了许多年，到处都是他的亲信，王承恩用不习惯这些人，于是从陛下哪里请命，要求另外设一个小衙门。 等皇帝准许之后，他就从倭国那里招募了一批人手，来打探情报。 这些人的数目不多，所以暂时只能在京城周围活动，监视朝中大臣。 有些大臣也不是傻子，自然也发现了这些倭国的忍者，但他们都以为是皇帝亲自安排下来，所以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装聋作哑。 王承恩招来一个忍者，对他问到：“近日，京中可有什么异动？” 那忍者用熟练的汉话说道：“陛下要清查两册，但现在却只顾着抓私盐贩子，朝中议论纷纷。” 王承恩听完冷笑一声，他在皇帝身边服侍，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他不会把原委告诉这忍者。 只是对他认真吩咐道：“我知那朱纯臣最近有异动，你们加派人手，到他家中监视。” 听到这话，那使者有些为难。 朱纯臣可是祖传的成国公，世代簪缨，深宅大院，戒备森严，若要偷偷潜入，难度极大。 而他们家里的奴仆，都是侍奉了他们家几代人的家生子，外人根本掺和不进去，也无法收买这些奴仆。 若是在大明经营了两百年的锦衣卫，他们肯定在这些勋贵家里有死间，从几代人之前就开始布局。 可这些间谍，都是锦衣卫核心机密中的核心，牢牢掌握在曹化淳手里，根本不会交给王承恩。 不过王承恩不知道这些，只是让忍者去打探情报。 那忍者眉头一皱，本想拒绝，但他想到自从大明征服倭国之后，倭国本土大名都俯首称臣。不少大名，连军队都解散了。 军队中的武士，还能到大明的军中讨生活，一起跟着大明的船队下南洋，去跟岛屿上的猛兽作对。 但他们这些忍者，可就无路可去。 现在王承恩肯招募他们，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新东家稍微提一件难事，他就推诿不肯，那王承恩万一因此觉得忍者不堪大用，直接把他们解散了，那该怎么办？ 忍者想到这里，只好咬着牙说道：“哈依，我知道了，我亲自去打探情报。” 王承恩轻轻点头，然后就绕回了大殿，前去侍奉皇帝。 第二百一十章 千年田，八百主 等王承恩走进侧殿，就看见皇帝伸了个懒腰。 最近几日，清查两册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各地督抚都向皇帝写信。 大明现在有两京一十五省，除了这两年新设的云中省和高丽省之外，剩下十五个区划之中，一共有十七位督抚。 十三省各有一位巡抚或者总督，而南北两个直隶，则各有两位巡抚，加起来正好十七位。 而在这十七人之外，那十三个省还有各有两个布政使，是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合计二十六人。 两者相加，这四十几个人都给皇帝写奏折，说起这清查的事情。 皇帝对此，不仅不能视而不见，反而要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毕竟清查土地和人口的事情，地方大员是否全力支持，影响也十分巨大。 而大明朝中本有的政务，也不会因此减少。 一来二去，朱由检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幸好他年轻力壮，倒也没有太累。 王承恩走到近前，对朱由检说道：“陛下勤政爱民，真是大明之福。” 听到这句马屁，朱由检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王承恩见皇帝面色如常，眼珠一转，回头看了眼天色，对朱由检说到：“陛下，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您早些休息吧。” 朱由检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太阳还没有落山，说什么天色已晚？” 王承恩笑道：“陛下，您多日未曾去后宫，小的可是听说蓉妃每日都翘首以待呢。” 朱由检也不恼火，侧头看了王承恩一眼，笑骂道：“你什么时候搭上了蓉儿的线？” 王承恩嘿嘿一笑，也不解释。 做太监的，总得在后宫里找个靠山。曹化淳都已经报上了两条粗腿，他王承恩也得有样学样。 朱由检这些日子勤于政务，倒真是好久都没去后宫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奏折，见军政要务都已处理完毕，剩下的奏折都是些琐事，倒是能推到明日再处理。 于是他对王承恩问道：“太液池上的人工岛，修缮的如何了？” 王承恩听到这问话，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说辞有了成效。他笑着说道：“早已经修好了，只是见陛下您公务繁忙，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朱由检点头道：“朕先过去看看，你去找蓉儿过来。” 王承恩听完，立马转头跑远，到黄蓉面前邀功。 黄蓉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跟着他到了太液池旁。 到了湖边，之间朱由检正在湖边闲逛，身旁倒是站满了锦衣卫，一个个都脱下了盔甲，不知道在防备着什么。 其实这是因为大明皇帝跟水犯忌讳，已经有两任皇帝都落过水，最终因此而死。 从此之后，这锦衣卫哪里还敢再怠慢？生怕朱由检也掉进水里去。 就算皇帝到时候没有什么问题，他们这些锦衣卫也就是能保住身家性命，以后也没有前途可言了。 黄蓉笑着走过去，挥手让锦衣卫们退开。 见黄蓉来了，那些锦衣卫松了口气，果然退开数十步。他们都知道黄蓉水性极好，有她护卫在一旁，皇帝就不太可能会出事。 见黄蓉走过来，朱由检笑着说到：“几个月前，我就说要修一座桃花岛送你，只是现在已经是秋天，这桃花无论如何也开不成了。” 黄蓉倒是不在意，爽朗笑道：“秋天倒是正好赏落叶。” 二人说着，一边来到岛上。 太液池上本来有个半岛，名为琼华岛，三面环水，只有一面连通陆地。 朱由检正是命人修缮这座岛屿，把它改名为桃花岛。 黄蓉说道：“只可惜这条陆路还在，若是直接断掉，以船只连通，倒还更有些意境。” 听到这话，朱由检沉思片刻，对黄蓉说到：“这条陆路倒还有段典故。” “当年成祖刚迁都时，这条陆路是南北走向。经过这两百年的风雨，不知从何时起，竟转为东西走向，真可谓是斗转星移。” 听了这话，黄蓉奇道：“检哥哥今日怎么突然感怀春秋起来，倒像是个文人了。” 朱由检踩着落叶往前走，摇头叹气：“我可不是要当文人。只是近日我查阅顺天府的鱼鳞册，才知古人所言，千年田，八百主，倒真是没有说错。” “大明立国才二百年，这官方的鱼鳞册中，许多田地的主人，就已经换了几十任。” “所有才有些感叹罢了。” 听见皇帝的话中，颇有些萧索的意思，黄蓉知道，这是朱由检推行清查两册之事进行的每那么顺利，这才有此感慨。 她拉住朱由检的手，眼珠一转，用另一手指向远处：“检哥哥，你看，那莫不是御花园中养的仙鹤吗？” 朱由检跟着看去，果然看见一排白鹤落入远处的西苑，点头说道：“蓉妹妹的眼神倒是极好。” 黄蓉笑道：“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检哥哥何不作诗一首，以诗言志？” 朱由检挥手笑道：“我又不是乾……我反正是不喜欢做诗的。” 不过经黄蓉这么一打岔，他心情倒是好了起来。 黄蓉见状，也笑着说道：“检哥哥，我突然想起我家里曾有一件软猬甲，这甲穿在身上倒看不出什么，可若是别人挥掌来攻，那就要被扎到重伤。” 朱由检一脸疑惑，不知道黄蓉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黄蓉见皇帝不说话，于是继续解释道：“检哥哥，你何不故意漏出个口风，让那些勋贵以为你要下死手，到时候他们觉不甘心鱼死网破，总要拼死一搏。” “到时候，他们这一搏，就好像挥掌打到我那软猬甲身上啦。” 听了这话，朱由检苦笑摇头，对黄蓉说道：“你来的太晚，恐怕还不知情。” “当年我对付东林党时，就曾用过这一招，让司马懿和曹化淳南下，玩了一招引蛇出洞，然后才大开杀戒。” “这事情才过去三四年，京中的勋贵不是傻子，可没那么容易再上当。” 听了这话，黄蓉吐了下舌头：“嘿嘿，确实是蓉儿想差了。” 朱由检见黄蓉可爱的模样，心中一动，当即拉住她的手，往远处走去，狠狠地复习游泳知识。 第二天一早，皇帝走出后宫，命人招来司马懿。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朝会 司马懿得到诏令，不敢耽搁，立刻进宫面圣。 朱由检问道：“这清查人口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司马懿说道：“陛下召回的那几十位进士，都已经回京，臣令他们各自领了一队人马，到各勋贵的田庄之中去清查。” “不过这些勋贵们却不太配合，把大多数佃农都提前转移走了，藏到燕郊的群山之中。”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 勋贵们想要把人藏起来，这事情倒也不奇怪。毕竟善财难舍嘛。 他继续问道：“那你有何对策？” 司马懿说道：“臣已经让顺天巡抚和保定巡抚，各自派出手下，与臣派出的人马一起搜山，一定要把山里藏着的佃农都给找出来。” 朱由检听到这里，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阵，他才说道：“朕再给你五千京营士兵，一并入山，争取早日搜查完毕。” 听到这话，司马懿略微有些诧异，赶忙说道：“陛下，把这五千人也派出去，京城会不会太空虚了？” 自从蒙古臣服之后，大明云集在京师周围的十余万大军，逐渐分散到各地。 虽然经过朱由检几年的励精图治，大明没有像历史上一般，遍地烽烟，到处都是义军。 但几十数百人的起事，偶尔还是有的。所以朱由检才让军队分散到四方，弹压地面。 另外，皇帝的目光其实早就投向了中南半岛，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但提前把军队布置到云贵，适应当地的气候，也是应有之意。 同时，这也是要减轻京师的粮食压力。 因为大明向南洋移民，这每年十几万移民的口粮，都要从当地采买，此消彼长之下，京师收到的粮食就少了。 而且南洋的白人势力，也十分忌惮大明势力南下，开始管制粮食出口。 总之，朝廷虽然还是能负担这十万大军的口粮，但既然能省，也没必要再浪费。 至于京城周围，就只留下三万人防守。 但现在大明的疆域已经大大开拓，中亚前线距离京师有几千里的距离，所以只留三万人，也不能说是空虚。 不过这一年多中，高丽设省，高丽本来的那两万军队，都被拉到中亚去了。所以皇帝从京城派了两万人，到高丽驻扎。 而几个月前，湖广大地震，虽然死伤不多，皇帝也派了五千人马，前去帮助赈灾。 于是，此时京城之中，也就只剩下这五千人马。 朱由检笑着说道：“爱卿不必担忧，京中虽然经制之兵只有五千，但锦衣卫缇骑，各衙门的兵丁，以及皇城的护卫，加起来还有数千人。” “有他们在，京城乱不起来的。” 听见皇帝的话，司马懿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也不再阻拦。 他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察觉到皇帝要引蛇出洞之后，不仅没有劝阻的意思，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他说道：“陛下，这军队出京，是否要大张旗鼓？” 见司马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朱由检笑着说道：“正该如此。” “另外，传朕旨意，就说成国公窥伺宫中隐秘，罚俸一年！” 第二天一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皇帝派出足足五千大军，要搜山检海，一定要把潜藏起来的佃户都给找到。 京城百姓对此倒没什么看法，反正他们是皇城脚下的百姓，不靠着种地吃饭，也不太可能变成佃农。 所以皇帝清查两册的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只是到茶馆聊天的时候多了几句谈资：“这皇爷怎么突然这么大手笔，派几千人进山？” “哎呦喂，这谁知道呢，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情。” 不过京中的大臣们，对此倒是有些猜测。 逢十是小朝会，天刚蒙蒙亮，朝中要员就在紫金城外边等着。 几位阁老和重臣都有优待，可以到房间里坐着等候。不过剩下的官员，就只能在秋天清晨的冷风里，靠着发抖取暖。 这些官员放到外边，都是一跺脚地面就抖三抖的人物，但在皇城面前，却也只能低服做小。 一个官员开口问道：“前几天皇帝派军队出京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听说是那成国公惹得皇上不高兴，所以才要派人去狠抓隐户的事情，好借机狠狠地处罚他。” 另一个官员听完，轻轻点头道：“这事情我也听说了，据说是那成国公居然自以为是，以为是皇上的亲戚，就要替勋贵们出头，把这事给平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官员都嗤笑起来。 自从土木堡之变后，勋贵们的地位，就可持续性地下降了一百多年。 中间虽然也偶有反复，一些勋贵得了皇帝的信任，做了大官。 但总体来说，勋贵们是江河日下的。和洪武、永乐两朝的地位，根本没法比。 现在皇帝先拿他们开刀，要清查他们藏匿的土地和人口，这些文官们都乐得冷眼旁观，只顾看他们的笑话。 先前那官员说道：“可惜成国公不能参加这小朝会，不然我们可以当面问问他此事嘛。” 其他官员哈哈大笑起来。 小房间中，司马懿听见外面的笑声，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宦官十分识趣，立刻跑出去问了几句。 然后快速跑回来，把情况告诉了里面的几位大臣。 司马懿摇头道：“这些人倒是有些过分了。那些勋贵的祖宗，当年也是有功于国家，现在就算要嘲讽，也总该留个底线嘛。” 在场的大臣们听完，都不置可否。 能进这房间的，要么就是皇帝亲信，要么就是立下大功的文武，哪里看得上那些靠祖宗余荫的勋贵？ 司马懿见他们不说话，只好自己把话头引过去，说道：“虽然这些勋贵现在看起来不怎么样，其中说不定还有些英雄人物呢。” 听了这话，大多数人都只是摇头轻笑，不以为意。只有来宗道皱起眉头，他已经和司马懿搭上了线，要一起推行清查两册的事情。 他见司马懿突然开始为勋贵说好话，心中一阵疑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但就在这时，皇帝派人来传令，马上就要上朝。 他也只好把这疑惑放到心里，等退朝之后再问。 第二百一十二章 清君侧? 皇宫之中正在举行朝会，成国公府上，勋贵们也只聚在一起商讨。 朝廷派出大队人马进山，搞得他们人心惶惶。 封号极为霸气，但人却不怎么样的英国公张之极，唯唯诺诺地说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藏匿的人口和田地都交出去吧。” “只要咱们交了，皇帝总不会再对咱们动手的。”、 张之极年初才袭爵成功，是在场的诸位国公之中，资历最浅的，所以他这话一出口，其他国公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都转过头去，看向朱纯臣。 “成国公，现在外边都传说您联系后宫太妃，触怒的了皇帝，这到底是真是假？” 朱纯臣嘴角抽动了一下，怒道：“这都是一派胡言！我连后宫的门都没有进去，如何能见得到太妃？” 其他几个国公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但他们还是问道：“若是您没有联系到太妃，皇帝为何还要下旨斥责你？” 朱纯臣脸色一沉：“这我哪里知道！无非是那小皇帝……哼！” 听见朱纯臣似乎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国公们脸色都吓白了，幸好，这朱纯臣最后收住了口，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徐希咳嗽了几声，开口说道：“依我看，这事情倒还有些回转的余地。” 国公们虽然都知道，这位徐国公已经老糊涂了，但他们现在好似落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都要抓住。 于是纷纷侧过头去，开口问道：“老国公有何高见？” 徐希说道：“陛下清查土地和人口，无非是想多收些税银，我等只要把银子交足，不就不用再担心这些了吗？” 听到这话，其他国公一阵无奈。 他们就是因为缺银子，才要隐匿土地和人口，才要掺和私盐贩卖。现在主动给朝廷上缴银子，那不是本末倒置了？ 他们这些国公，反倒成了给朝廷打长工的。 其他国公一阵摇头，然后甩开徐希，聚到一起，有人说道：“现在这山里藏着的佃户，恐怕还得过一阵才会被找到。但眼下私盐这一关，咱们可还没过呢？” 听了这话，在场的勋贵们更是愁容满面。 这贩卖私盐的事情，其实可大可小。若是皇帝肯高抬贵手，示意朝廷轻拿轻放，那么只要吐出贼赃，就可以当无事发生。 这在宪宗朝是有先例的。 但皇帝若是真要追究，秉公执法，那可就是要命的罪过了。按着大明律，可是要杖责一百。 他们这些国公可跟自家老祖宗不一样，并没有武艺在身。 若真被抓去打一百大板，估计连衙门都出不来，可以直接置办后事了。 众人商讨一阵，终究还是没有商量出什么好办法，最终只能不欢而散。 等众人走后，朱纯臣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道：“竖子不足与谋！” 他回身来到一处小院子里，召集自己的亲信家丁，对他们问道：“朝廷派去燕郊群山的兵马，真的有五千人？” 家丁之中走出一人，点头道：“回禀国公，这是我们亲自数过的，兵丁一排私四人，足足过去了一千多排，走了一个时辰，就算没有五千，也该有四千多。” 听到这话，朱纯臣轻轻点头，心中却是一叹。 这大明的军队，一向有吃空饷的习惯，而现在京营的兵马竟然都是足额，看来朱由检这位皇帝还真是带着大明复兴了。 只是他为何偏偏要跟自家这群勋贵作对！ 朱纯臣想到这里，又升起怒火，他对着另一位家丁说道：“现在城中还有哪些兵马？” 那家丁听到这话，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但他家几代人都在国公府做事，根本不敢违抗朱纯臣的命令，只好说道：“本来城中还有几千衙役，现在其中的精壮，也都让顺天巡抚带去了燕郊，剩下的不过是老弱。” “而各衙门还有些看门的兵丁，但也都不堪大用。” 听到这话，朱纯臣满意点头，嘿嘿笑道：“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 那几个家丁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国公的意图？ 他们赶忙劝道：“国公爷，您……您可要三思啊。” 朱纯臣冷笑一声：“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现在朝中都是一帮奸臣，陛下跟着他们混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国家呢？” “现在京城空虚，正是我清君侧的好时机啊！” 听了这话，在场的家丁们都觉得自家老爷的脑子似乎有些问题： 就算京城空虚，可咱们国公府里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啊。 难道您这位国公要祖先附体，在京城开无双？ 可就算您老人家的祖宗来了，看见你要“清君侧”，也只会把你先给清咯。 他们还要再劝，却被朱纯臣挥手拦住：“算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你们现在就出发，给司马懿送信，就说我要请他们赴宴！” “他一定以为我是要服软，会欣然来此，到时候我就先除了这只害虫，然后再进宫，去和陛下讲道理！” 几个家丁对视一眼，叹气道：“我等听令。” 等他们走出这小院子，到了门口，眼神交错一下，避过府中的下人，来到另一处隐匿所在。 “咱们这国公到底发什么疯？”一人开口问道。 另一人叹气：“管他发生么疯，反正这事情只能上报，咱们可兜不住。” 另外几人也是叹气：“可惜，这国公府上的日子倒还真挺好过的，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 原来这朱纯臣的几个心腹，居然都是锦衣卫的探子。 他们的祖宗百多年前就打入国公府，锦衣卫身份代代传，到了今天，差不多都要架空朱纯臣这个国公了。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宫中。 此时，朝会已经结束，大多数官员都走了，但皇帝留下司马懿，继续与他商讨国事。 来宗道有心找司马懿谈几句，所以也留在宫外。 朱由检看了一眼锦衣卫送来的情报，摇头笑了一下，然后把他递给司马懿。 司马懿看完之后，一脸疑惑：“陛下，这莫非是有人要构陷成国公？” 在他看来，这成国公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要清君侧。 朱由检摇头，并不说话。 他刚听见朱纯臣这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前几日他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这朱纯臣在历史上做过的事情。 当时李自成大军打到京城之外，崇祯皇帝让朱纯臣保着太子继位，结果此人直接开城投降。 等李自成进城之后，发现崇祯皇帝的遗诏，对朱纯臣十分不耻，直接把此人杀了。 既然历史上这人就没脑子，现在做出些离谱的事情，倒也不算出格。 朱由检摇头道：“不管情报真假，反正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就是。” 司马懿轻轻点头，但还是不放心，他开口问道：“陛下，若是这朱纯臣突然醒悟过来，在最后关头反悔了，那又该如何？” 朱由检眉头一皱，想了一阵，然后才笑着说道：“那朕先吓他一吓！” 第二百一十三章 报告国公，捉住倭人探子 听见皇帝的话，司马懿立刻低下头去。 皇帝做事，做臣子的，最好还是别知道的太多。 朱由检挥手给那几个探子写了封手谕，又派人传回去。 国公府的几个锦衣卫，早就翘首以盼，等着宫里给他们回话。 他们得了这手谕，跪接之后，才看了个仔细。 一个探子摇头：“陛下这一手可真是……若是国公知道这消息，怕是不反也得反了，这造反可是诛三族的罪过啊！” 这话其实也不全对，朱纯臣多少是个驸马，真要诛三族，就要杀到皇家头上了。所以皇帝最后多半还是会开恩，只杀朱纯臣一个。 虽然心中不忍，但绝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不过嘴上还是要可惜几句。 这探子也叹了口气：“我早知道这国公脑子不清楚，早晚得闯出乱子来，哪成想被陛下盯上了。” 另几个探子也是摇头，他们虽然在这国公府上，已经传了几代人，但终究是摆脱不了这锦衣卫的身份。 一个探子说道：“不论如何，都是国公自己先犯了浑，要对陛下动手。陛下要对付他，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他也不耽搁，赶忙走到前门附近，交代几句，招来一群壮汉。 这些探子在国公府呆了几代人，都是家生子，在做仆人这条路上，起步就比别人高些。 何况他们背后还站着锦衣卫，没事教他们些识文断字的工夫，又比普通仆从高了一头。 这些探子互相之间也会扶持，于是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混到了管事的位置，把持了国公府的方方面面。 混的最好的，更是混到了管家的位置上，看成是锦衣卫的金牌小卧底。 所以那朱纯臣要找人商议“清君侧”，招来的管事就都是朝廷探子。 那些壮汉听见管事相招，立刻集合起来。 朱纯臣也是将门之后，平日进出都得跟着些小厮充门面，所以在府中也养着一些壮汉。 只是他们也就是看上去还行，其实都是花架子，顶多会一些江湖卖艺的花把势，根本不能打。 这探子在国公府呆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些壮汉的成色，他吩咐道：“咱们国公府里潜伏进了个贼人，你们各自拿出棍棒，随我去捉贼。” 这些个壮汉听到这话，一个个挺胸腆肚：“这大胆贼人，竟敢进国公府来盗窃！管事您稍安勿躁，我们这就跟着您去抓贼！” 那探子轻轻点头，然后带着他们大张旗鼓地穿堂过室，四处翻找，不过却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时间一长，壮汉们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是那贼人早已逃走，还是这管事要消遣他们。 于是便松懈下来，只是表面上还在查找，其实心里已经溜号。 那探子看在眼里，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用心观察四周。 果然，看见壮汉们松懈下来，大堂房梁上突然翻出一个黑影，落在壮汉之中。 壮汉们根本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冲到屋外，几个翻身就来到墙边，眼看就要翻墙而出。 壮汉们心中后悔：刚才若是集中几分精神，一起扑过去捉住这小贼，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在国公前大大露脸，到时候也当个管事，岂不美哉？ 只是现在这小贼马上就要逃走，他们倒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那黑影刚到墙边，就看见墙上伸出几根棍子，实际拿捏的恰到好处，趁他飞身上墙时，猛地挥舞过来。 黑影人在空中，躲闪不及，被棍子重重地击中胸口，落回地面。 壮汉们见状，心中一喜，立刻冲上前去，把那黑影按住。 这时，墙上的几人露出脸来，正是另外几位探子。 原来他们早就防备在此处。 那黑影被捉住之后，刚想说话，就被那几个探子按住嘴巴。然后他们回头，对这壮汉们说到：“这贼人胆大包天，背后恐怕还有主谋，我们可要将他关押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汉子们纷纷点头，眼看着管事们把那黑影押走，心中却在疑惑：这几个管事，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看刚才那几棍子，身上倒是也有些工夫啊。 几个探子押着黑影进了间密室，然后才松开他的嘴巴。 那黑影立刻怒骂到：“八嘎，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几个探子立刻打断了他，笑着说到：“你不就是那倭国的忍者嘛！你背后就是王承恩是吧？” 那忍者听到这话，脸色当即一变：“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被王承恩秘密请来，到各处打探消息，这事情十分隐秘，外人顶多知道王承恩自己搞了一批人马，要跟曹化淳打擂台。 但具体是什么人，外人却并不清楚。 眼前这些人如何能知道？ 探子们对视一眼，然后才有一人笑着说到：“这是陛下告诉我们的！” 听了这话，那忍者耸然一惊。 当年朱由检要废掉倭国天皇的位置时，特意装神弄鬼，提前约定好时间，在倭国举行典礼时，呼风唤雨。 当时这忍者作为大名的护卫，也在土台附近，当场感受到了大明天子的厉害，心中真的觉得这大明皇帝有些神鬼莫测的能力。 现在他一听这几人的话，立刻就信了，只是说道：“我乃是王太监请来，为大明打探消息，这事虽然隐秘，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们。” “只是你们身为国公府的管事，如何能从陛下那里得知消息？” 几个探子纷纷笑了起来，其中一人拿出皇帝的手谕，放到那忍者眼前。 等那忍者看完之后，才对他说道： “现在你都清楚了？” 那忍者连连点头，然后问道：“既然你们也是锦衣卫的人，还不赶紧把我放了？这可是大……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忍者汉话说的还不好，这句谚语说的磕磕巴巴。 几个探子听完，笑着摇头：“这可不行，我们可还有用的到你的地方呢！” 说完之后，他们对那忍者交代几句，然后快步走出。 几个探子中，地位最高的管家快步跑到朱纯臣的房间之外，高声喊道： “国公，不好啦，咱们在府中，捉住了一个倭国探子！” 朱纯臣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倭国不是早就臣服我们大明了吗，为何还要派来探子？” 管家躬身道：“国公爷，那人虽然是从倭国来的，但却是为锦衣卫办事。” 听到这话，朱纯臣心中一沉：“锦衣卫？”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看话本看的 管家连忙道：“正是！我已经审讯过那锦衣卫的狗探子了，他说他已经打探到了您要清君侧的消息，还通报回去。” “另外，他还让咱们立刻把他放了。” 这管家自己就是探子，但此刻骂起锦衣卫，倒也半点不含糊。 而朱纯臣此时压根没心思关心这些。 他焦虑的转起了圈子：“这事情竟然让锦衣卫知道了？那皇帝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看见自家国公急躁的模样，管家心中略微不忍，便想张口劝朱纯臣投案。 虽然这年头，还没有造反未遂的说法，只要动了造反的这个心思，就是大罪。 但朱纯臣毕竟身份特殊，若是真的主动投案，皇帝倒也不好真的大开杀戒。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的发展不符合朱由检的心意，这管家也难免要受惩罚。不过人非草木，管家几代人都在国公府中做事，倒还真的很难眼睁睁看着朱纯臣作死。 但不等管家开口，那朱纯臣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必须立刻发动！” 听见朱纯臣的话，这管家人都傻眼了，茫然道：“国公爷，咱们府上现在只有几十个壮汉，您打算如何发动？” 朱纯臣一脸得色：“我那些壮汉，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足够以一当百，虽然只有几十人，却能抵得过几千大军。” “到时候我命他们冲到皇城之外，伪装是从燕郊回防的兵马，把宫城骗开，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听到这离谱的安排，管家都想捂住额头，心道：自家这国公，莫不真的是话本看多了？真当这皇宫是酒馆茶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 就算皇帝真的一无所知，用几十个人就去冲击皇城，也怎么看都是找死。也就是话本里，才会有几十个人，就能大闹紫禁城的故事。 其实这倒是这管家的想象力不够丰富，历史上倒还真有人干成过这事情。 后世历史上的嘉庆年间，几十个天理教徒靠着太监接应，还真就靠着几十人就杀进皇宫。若非后来的道光皇帝突然超水平发挥，拿鸟枪打死了几个领头的，说不定还真让他们成事了。 不过眼下这朱纯臣的安排，纯属是异想天开。 十来年前，大明才经历过梃击案，从此之后，大明宫禁森严。不熟悉皇城防卫的人，根本别想骗开城门。 而且皇宫的守卫早就换装了火器，到时候城门一关，他们用火枪居高临下的射击。朱纯臣就算真能招来几十个武功高手，也不可能夺下城门。 那管家听见这话，心中叹气，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国公爷今日兴兵清君侧，那就是为国除贼，将来一定青史留名啊。” 朱纯臣听到这话，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自己受到万人敬仰的样子，但他转念一想，又开口说道： “我这几十人虽然精壮，足以打开皇城的大门，但皇帝若一心想逃，在紫禁城里与我周旋，倒也不好拿住他。” 听到这话，管家连连点头，以为朱纯臣这是开窍了，打算收回成命，他笑着说道： “国公爷，您这话说得对，不如……” 朱纯臣打断他的话：“对，不如我把其他几家国公也都请来，然后下药把他们药翻，再假借他们的命令，把各府的人马都招来，一起出发！” 管家彻底傻眼了，但朱纯臣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 他笑着说道：“我这脑袋，比起那智多星也差不多少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传出拜帖，约几家国公到我府上来。” 管家只得点头，心中叹气到：得，看来老爷看的还是水浒传。 他得了国公的命令，赶忙向其他几家国公府传信。 而此时，王承恩正在国公府斜对面的一处院落里，焦急的绕着圈子。 他虽然不知道朱由检已经打算拿朱纯臣开刀，但却隐隐察觉到什么。这几个月来，他招募到手下的忍者，可不止一人。 他回头问道：“派到成国公府内的探子，还是没有回来？” 王承恩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人，显然也是个忍者。忍者拱手说道：“王大人，他还没有回来。” 王承恩眉头紧皱：“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啊……” 他虽然招募了一批忍者做探子，潜伏到各位大臣家里去打探消息，就是指望着探听到什么内幕，然后到朱由检面前邀功。 但现在他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却突然想到，这一切还没跟皇上报备过呢！ 贸然派人监视大臣，这罪行可大可小。 王承恩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左思右想，也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直接去向皇帝坦白。 过了一阵，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司马懿。 他虽然和司马懿不熟，但眼下就属这位司马阁老在朝中影响力最大。而且这位司马阁老也不是科举出身，倒是跟他这个太监有些共同语言。 等王承恩到了司马懿府上之后，司马懿派人把他请到正堂。 司马懿不等王承恩说话，就主动说道：“王太监，我听说你最近招募了一批手下？” 王承恩眼珠一转，想起这司马懿当了两年多的倭国大都督，自己招募忍者这事情，恐怕瞒不过他，这老小子应该早就是知道了。 于是王承恩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招了些破落的忍者罢了，怎么了？” 司马懿微笑道：“你说那魏忠贤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名字，王承恩身体抽动一下，强笑道：“还不是他起了二心。” 当年魏忠贤权倾朝野，大多数太监都与他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王承恩当时在司礼监办事，自然也见过这位九千岁。 魏忠贤被皇帝拿去开刀时，他还被拉去现场观礼，现在王承恩听到这个名字，心态自然不会平静。 司马懿一阵摇头：“都是因为他组建了几万人的禁军！所谓心怀利器，杀心自起。他组建了那么多军队，就算是对皇帝忠心耿耿，最终也逃不过一死。” 王承恩现在年纪不大，被司马懿这么一吓唬，立刻慌了心神，连声说道： “我不过是拉拢了几个忍者，去打探消息罢了，可算不上什么军队！” 司马懿看见他额头上冒出冷汗，知道已经达到了目的，于是笑着坐回椅子里，开始慢悠悠的喝茶。 而王承恩见状，却彻底害怕了，追问道：“司马阁老，你怎么不说了？我那些人真的不算什么。” 司马懿摇头道：“这话你与我说没用，还是要看陛下怎么想。”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敲打 王承恩听见这话，转念一想，也对。 于是他连忙拜别司马懿，匆匆向皇宫走去。 等到了皇宫门口，他见守卫的士兵上了双岗，而且出现了不少生面孔，他心中一紧，生怕这些人是来捉他的。 这些卫兵见了王承恩，也是一脸严肃，把他上上下下搜查了一个遍，才放他进门。经过这么一件事，王承恩心里更是发慌。 路上每见到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就膝盖一软，生怕这人是来传递皇帝诏令，要把他当场拿下的。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御书房，见皇帝在龙书案后端坐，王承恩连忙跪下叩首道：“臣王承恩，参见陛下。” 明代的太监是有品级的，官面场合都是自称臣下，较为私密的情况里才会自称小的，或者老奴。 至于清宫剧常见的奴才二字，咱大明朝的太监们还真不怎么用。 现在王承恩心里没底，不敢太放肆，于是便选了这个有些正式的称呼。 朱由检抬起头来，看着王承恩，把手中的军报放下，对他轻轻点头道：“王承恩，你来求见朕，有什么事情啊？” 这份军报正是从中亚前线发来，郭靖在军报中说，罗刹人派了一支先锋军队南下，与大明君隔河对峙。 朱由检虽然不愿意微操，但也觉得郭靖有些保守，所以对王承恩说话时，声调中带着一丝不满。 王承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本就提起来的心，又往上抬了一寸，夹着嗓子说道：“臣……臣是来请罪的。” 朱由检淡淡问道：“你又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要来找我请罪？” 王承恩连连叩首道：“臣为了打探消息，私下里招募了一批忍者，让他们潜入各大臣府中。” 朱由检听完，不置可否。 这消息他其实早就知道，王承恩前脚派人去倭国招募忍者，司马懿后脚就派人送信。顺道还送了一批女忍者来贴身保护皇帝，日用夜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朱由检给那潜伏在国公府的探子写手谕时，就直接点名了忍者的存在，令他们用这忍者去敲山震虎。 所以他听见王承恩来交底，自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在王承恩眼中，皇帝这一副样子，显然是对自己不满，只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他赶忙磕头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本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王承恩由他一手提拔，而且现在根基不稳，压根就不会有图谋不轨的心思。 所以他招募忍者，纯粹就是想着立下功劳，好去跟曹化淳争权夺利。 这事情对朱由检来说并没有坏处，他当然不会反对。 只是此时他见王承恩连连磕头，心中一动，便冷着脸问道：“哦？你阴招死士，是要做什么？” 王承恩连忙道：“臣招募的只是忍者，根本算不上死士啊。” 朱由检冷哼一声：“你还敢狡辩？” 王承恩听见这话，吓得不敢再开口。过了一阵，他听见皇帝开口，问他是不是要学魏忠贤。 他才敢说话，解释道：“那魏忠贤人人得而诛之，臣哪里会学他。” 其实，这也是王承恩太年轻了，缺乏人生经验。 要是其他有经验的大太监，听见皇帝先是训斥一番，但又高高抬起，轻轻落下。那么心里立刻就会明白，皇帝这是要重用自己，所以在提拔之前，先敲打一番。 但王承恩现在显然没有想通这一条，连连磕头道：“皇爷明察啊，小的可不敢学那些乱臣贼子，更不会如魏逆一般！” 朱由检见他确实是害怕了，才轻轻点头，对他说道：“此言当真？” 王承恩说道：“臣若有半句假话，那就五雷轰顶。” 朱由检听到这话，挥手道：“既然如此，朕就信你这一此，起来吧。” 王承恩连忙谢恩。 朱由检说道：“你既然手下也有一批人，再挂到锦衣卫名下，却是有些不合适了，朕就任命你当东厂总督吧。” 自从魏忠贤完蛋之后，东厂就由曹化淳监管。 但东厂的名声早就臭了，曹化淳把魏忠贤的残党清理一番之后，从剩下的人里边，挑了些精明强干的，调到锦衣卫任职。 于是东厂现在就剩下个招牌，另外就是有几个看门的。 王承恩听到朱由检的话，连忙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把东厂重新办起来，为陛下办事。” 朱由检听到这话，轻轻点头，心说：我这番敲打，倒还发挥些作用。 与此同时，成国公府上，也突然热闹起来。 朱纯臣看话本看多了，起了带着几十个“好汉”就打进皇城的心思，但他担心人手太少，于是打算劫了其他国公的人马。 于是他派人把另外几家国公都请来。 这些国公得到邀请，还以为是朱纯臣想到什么办法，能渡过眼前的难关，于是都立刻赶来。 不过他们一斤成国公府的大门，就察觉到不对。 怎么这国公府里，竟然大排筵宴？ 几人对视一眼，除了刚刚继承爵位的张之极，其他几个国公都回过头去，对身边的长随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提高注意力。 他们这时，还没有想到朱纯臣要作死，还以为这朱纯臣打算跳反，向皇帝输诚，要彻底交出藏匿的人口的土地。 他们只当这朱纯臣宴请他们，是要劝他们也跟他一起献出人口和土地，于是都皱起眉头。 几个国公府，往燕郊藏人的时候，可都是一起出发的。若是这朱纯臣真的变换阵营，他们的底细可也藏不住。 有的国公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朱纯臣开口，他就投降输一半。 至于没了藏匿的土地和人口之后，家里那帮穷亲戚怎么过活，那他可就管不了咯。 不过等他们见了朱纯臣之后，却见他满脸带笑，一点也没有下定决心要割肉的样子，反而是殷勤招待他们。 招待几人落座之后，不等这几位国公说话，朱纯臣就拿起酒杯，先自己干了一杯，然后说道： “招待不周，请诸位见谅！” 那几个国公见状，也只好拿起酒杯，跟着喝了这一杯。 朱纯臣见状，心中一喜，但是担心酒里面的药力发作太慢，连忙又示意下人，给国公们再续上一杯。 不过这几个国公倒是没有再喝，而是抬起手来，对朱纯臣问道： “成国公，你今日找我们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场闹剧 朱纯臣听到这话，把手中酒杯放下，他又打量了国公们一眼。 确定他们都已经喝了一杯之后，才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我等都是世代簪缨，与国同休的勋贵，陛下却不顾体面，要清查我等的家奴和人口，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听到这话，大多数国公心中虽然赞同，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张之极却站了出来，大声反驳道：“成国公此言差矣！” 往年，大明的勋贵想要袭爵，多少都要给礼部塞些好处。但这几年朱由检整顿官场，这吃拿卡要的事情，倒是少了许多。 张之极年初袭爵时，一切都很顺利，面见皇帝时，朱由检见他年轻，便勉励了他几句。 所以这张之极对皇帝感官极好，虽然他也不太想简简单单就交出自家土地，但现在听见朱纯臣诋毁皇帝，却还是站了出来。 “陛下英明神武，清查土地和人口，也是为了国家着想。” 听了张之极的话，朱纯臣冷笑一声，刚要反驳，但随即闭上嘴巴。 他虽然话本看多了，但毕竟不是单纯的蠢货，也知道张之极这话十分伟光正，倒也不好正面反驳。 他调转话头，开口说道：“陛下的本意虽好，但却被奸臣蒙蔽，扭曲了皇帝的意图。” 朱纯臣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司马懿，韩信，来宗道这几个文官，摇唇鼓舌，蒙蔽圣听。孙承宗，孙传庭，毛文龙这几位领兵的将军，霍乱朝堂。陛下跟这么一群人搞在一起，我大明怎么能好起来呢？” 桌子旁的几个国公，听见朱纯臣像报菜名一样，把满朝的文武大臣报个遍，这几个国公都有些绷不住了。 “成国公，你到底要说什么？” 朱纯臣脖子一梗，说道：“我正打算清君侧，把这些虫豸一网打尽。” 国公们皱起眉头，心道：我们早知道这老小子爱看话本，没想到他居然还当真了，还什么清君侧，真是离谱。 张之极年纪最小，此时更是想到：“我若是当场把他擒了，向皇帝报功，或许就能保住自家的土地？” 朱纯臣见在场的国公都侧目看自己，也不以为意，笑着拍手道：“倒也，倒也。” 然而过了好一阵，还是没人倒下，只有徐希年纪大了，咳嗽几声，才算是打算这尴尬的沉默。 朱纯臣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下的这蒙汗药，为何没有发挥作用。 其实这也不奇怪，他堂堂国公，平日里哪里需要用这东西。现在这蒙汗药，还是他临时派人出去买的。 这负责采买的，自然就是他的心腹管家。 管家接着这机会，一边把消息传递出去，一边去菜市场买了一斤淀粉，兑了点蜂蜜，拿回来给朱纯臣看。 朱纯臣只在话本里听说过这蒙汗药，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对管家十分放心，因此也就没有找人试药，直接加到酒水里。 现在这些国公们喝了酒之后，自然不会有反应。 朱纯臣见蒙汗药没有发挥作用，只好咳嗽一声，心中想到：算了，就算这蒙汗药不起作用，这里到底还是我家。待我叫来几个护卫，把国公们拿下，也是一样的。 然而没等他挥手叫人，张之极已经大吼一声，向他扑来。 张之极才二十来岁，虽然也没怎么练过武艺，但毕竟年轻力壮。 而朱纯臣都四五十岁了，虽然因为当了驸马，有公主看着，没办法沉迷酒色。 但常年的养尊处优，也让他身体发福，行动不便，根本不是张之极的对手。 只见张之极一拳挥出，打到朱纯臣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这时，门外成国公府的护卫听到打斗的声音，推门而入。他们看见自家国公被人压在地上，马上就要来把他救出去。 谁知才刚走几步，就被剩下那几位国公拦下。 这些护卫不敢对国公们动手，于是只能隔着这一道大明朝身价最高的人墙，看着自家国公挨打。 张之极连打了四五拳，自己也没了力气。他毕竟没有练过武，后劲不足，压在朱纯臣身上。 当着众人的面殴打一位国公，这可大大地超出了张之极的预料。 过了一阵，他才从兴奋中恢复过来，对着其他几位国公说道：“咱们该把他押送到圣上面前，才好洗清咱们身上的麻烦。” 几位国公仍拦着护卫，转头问道：“咱们能有什么麻烦？” 张之极叹了口气，说道：“这朱纯臣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咱们往日跟他多有往来，陛下若真要追究起来，咱们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几位国公这才想起来，他们曾想让朱纯臣出头，去顶住清查两册的事情，互相之间没事儿就开小会。 在平时，这都不算什么。担心在朱纯臣不知道发什么疯，当众说要清君侧，那么这些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几个国公想到这里，连忙回过身去，压住朱纯臣，把他双手扣到身后，就要扭送出去。 这时，那几个护卫又要过来拦住，定国公徐希站了出来：“怎么，你们也要从逆吗？” 听了从逆二字，几个护卫愣住，只好退到一边。 徐希见状，也轻轻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这朱纯臣早就要清君侧，已经买通了护卫。 但现在一看，这些护卫倒是好像不知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朱纯臣打算怎么清君侧。 而朱纯臣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仰天长啸：“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他身后的张之极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朱纯臣，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学那王伦？” 说完这话，他从桌上拿了条擦手的毛巾，塞进朱纯臣的手里，跟着其他国公一道，把人押送出府。 这时华灯初上，顺天府正是热闹的时候，大街上的百姓看见一群衣着华贵的人，押送着个灰头土脸的胖子，都纷纷询问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皇城根的百姓，自古就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人均包打听。 很快就有眼尖的人，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嘶，这些可都是咱们大明朝的国公啊，也不知道中间押送的那人是谁？” 他们一路跟在后边，一直来到了紫禁城的宫门之外，看了一路的西洋镜。 等来到门外之后，徐希站了出来，他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现在正好出头。 他颤巍巍地喊道：“臣等捉住造反罪人一名，现押送给陛下！” 他们身后的百姓听了这话，都倒吸一口气：乖乖，咱们大明朝作乱的流民不少，明确打出旗帜要造反的人，可是多少年都没出过一次了。 城墙上，朱由检早就得到消息，在城楼里等待。 听了徐希这话，朱由检捂住脑门：“这怎么成了一出闹剧呢？” 他本想着让朱纯臣真搞出点乱子，然后再派兵收拾了他，正好趁机拿勋贵们开刀。 但现在搞成这样，他倒是不好对勋贵们翻脸了。 他摇头道：“开门，把他们迎进紫禁城，别在外边丢人现眼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事不如意 那些国公进了宫门之后，仍然押着朱纯臣。 锦衣卫本想过去放开朱纯臣，但这些国公却不肯。 “这逆贼犯下大罪，必须由我们亲自看管！” 听了这话，锦衣卫们也只好退下。 皇城外的百姓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逐渐退散了。 这一路上，朱纯臣还打算反抗，挣扎过好几次。刚才在大街上，他被百姓们围观，脑子就懵了，根本想不起来这一茬。 但现在进了皇宫，却又清醒过来。 等他们走进御书房时，朱纯臣因为挣扎，身上的衣服都有些散乱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那几个国公却压根不答这话，直接把朱纯臣塞到锦衣卫怀里，然后冲到皇帝近前，一拜到地： “臣等参见陛下。” 朱由检一挥手，让他们起来，然后指着朱纯臣说道：“你们无缘无故，为何要将成国公绑住，又将他押送到紫禁城来？” 朱由检虽然很清楚朱纯臣都做了什么，甚至是在其中故意插了一手，推波助澜。 但现在，他却必须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皇帝玩阴谋这种事情可以做，但却不能说。 果然，众位国公听见皇帝这话，立刻开始大声指责起朱纯臣来。 徐希年纪最大，而且袭爵也将近三十年，资历最老，他领头说道： “陛下，此人狼子野心，竟然有了造反之意！” “清君侧”这个借口，当年朱棣奉天靖难的时候就已经用过，现在如果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那三个字来，那就有些对着和尚骂秃子的意思。 所以这徐希也只说朱纯臣要造反。 朱由检仍是一副迷惑的样子，困惑道：“成国公乃是成祖皇帝亲封的贵族，世袭罔替，累世忠良，今日为何要造反？你们不是弄错了吧？” 徐希摇头说道：“臣哪里会弄错？就是他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说出那大逆不道之语。英国公听完，怒发冲冠，大吼一声，把这逆贼擒住。” “我等于是一起押送他入宫，交给陛下处置。” 听见英国公这三个字，朱由检转头看向张之极。 从唐代开始，中原正统王朝，除了对归附的蛮夷酋长之外，就基本不再分封异姓王。 分封功臣，最高也就是国公。连这封国的名号，也不能用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国，只能选一些小国的国号。 等到功臣死了之后，才会追封一个王位。譬如这徐希的老祖宗，中山王徐达，就是在死后被洪武皇帝追封的王位。 所以当年成祖皇帝封张辅为英国公时，绝对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真有一个英吉利国，与它的名字撞车了。 朱由检说道：“英国公，果真如此吗？” 张之极年岁不大，又刚刚出手擒贼，当时脑子一热，倒不觉得什么。但现在过了一阵之后，反而是心情激动，手脚却有些发软。 他听见皇帝问话，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把自己说的当机立断，英明神武，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细节。 等过了一阵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失礼，拱手道：“臣君前失仪。” 朱由检挥手道：“爱卿不必多礼。” 他站起身来，对在场的国公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朕当派人仔细审问他，才好知道真相。诸位国公，请先各自回府吧。” 那几个国公对视一眼，知道皇帝说得没错，造反这种事情，哪里能只听他们一面之词，就直接当真的？ 于是他们起身行礼，对着皇帝又是一阵歌功颂德之后，才终于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朱由检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调集了北直隶的锦衣卫，集结了数百人，等在朱纯臣的成国公府之外。 只要朱纯臣打出旗号，一出府门，他们就可以一拥而上，把人捉住。到时候不仅光明正大的抓人，还能趁机把事情牵扯到别的国公身上。 杀鸡就能儆猴，他要是搞掉了几家国公府，还不震动全大明？ 此后，清查两册之事，一定能够顺利进行。 但现在这些国公主动和朱纯臣切割，甚至是当着京城人民的面，把人押送过来，再要来这一招，就不太行了。 朱由检摇头，转身让人招来司马懿，要与他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此时已经入夜，但司马懿接到皇命之后，也不敢耽搁，立刻进宫，拜见皇帝。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低头说道：“今日发生的事情，爱卿都知道了？” 司马懿说道：“回禀陛下，臣都知道了。” 朱由检起身，在御书房里转圈，叹气道：“这治理咱们大明内部的事情，倒是比对付外敌还难！” 若是对付外敌，只需大明天兵一到，灭了敌军，然后便是灭国占地，一气呵成。其中虽然也难免要和敌国原有的势力，做些利益交换。 不过大明是战胜者，站在优势地位上，却也不必太过小心。 但对付大明国内，却不可能直接派出大军了。 朱由检说道：“朕听闻民间有俗谚，所谓在瓷器店打老鼠，朕现在就颇有此感。” 司马懿听完，笑着说道：“陛下继位数年，就中兴大明，可谓累叶重光，天下之人都看在眼中。现在清查两册，只是小小不顺，陛下又何必忧心？” 朱由检轻轻点头，知道司马懿这话说得没错。历史上那雍正要搞摊丁入亩，结果被天下士绅黑成了古今第一恶人，搞得他要亲自写自白书，弄出一本大义觉迷录，去和天下的文人打口水战。 自己现在清查两册，这群文人居然还没有编排自己的黑段子，果然还是因为自己过去几年战功赫赫。 另外，就是继位之初，先灭东林，再灭阉党，杀了个人头滚滚，吓住了这帮人。 所以这群文人都不敢造次。 朱由检把话题转了回来，开口问道：“对于成国公造反一案，爱卿有何看法？” 司马懿听完，思考起来。 朱由检要问的，肯定不是朱纯臣如何造反，这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皇帝想知道的，肯定还是这件事会引起什么舆论的风波，又能利用这件事达成哪些目的。 司马懿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陛下，臣入宫时，知道这民间已经有了传闻。” 朱由检没好气的挥手：“民间能说什么好话？无非是说朕清查两册，才搞出这个乱子。” 司马懿看着朱由检，小声说道：“皇上此言差矣，京城百姓绝不会这么评价陛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微服私访 朱由检听到这里，略微有些好奇，开口问到：“那他们都是如何说的？” 司马懿眼珠一转，开口说道：“陛下何不亲自出宫，听听百姓都是如何说的。” 朱由检听完，也有些意动。穿越一来，他虽然几次领兵出征，也曾带着文武百官到外城去祭天，但还真没在京城里边转过。 朱由检说道：“既然如此，朕便出宫看看。” 司马懿闻言，拱手道：“陛下若要出宫，可得快点行动。现在成国公被押进紫禁城，在京的文武官员得到消息，一定是立刻派人到皇宫周围，探听消息。” “等他们派来的小厮都来了，陛下再想微服出宫，可就引人注目了。”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立刻叫来锦衣卫，命他准备些民间的衣服。 顺天府是大名京城，扔一块石头出去，都能砸到几个官儿。满大街都是官员和他们的亲属， 所以准备衣服时，倒也不必过分简谱，就是把绫罗绸缎穿在身上，在大街上也并不突兀。 换衣服时，门外进来一个锦衣卫，把成国公府上的事情经过，告诉了皇帝。 朱由检听完之后，轻轻点头，但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司马懿也换好了寻常人的服装，二人立刻出宫。说来也巧，他们前脚出宫，各家文武的管家就围到皇城边上。 这朱纯臣家里穿了两百年的国公，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但是却跟不少人都沾亲带故。 现在他们听说成国公翻车，甚至可能是犯下了造反的大罪，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生怕被牵连其中。 所以才派人来打探消息。 不过朱由检却顾不得这些，跟着司马懿从西安门出去。 几个锦衣卫换了衣服，正大光明地跟在他们后边。京城里富贵人家极多，不少人贵人出门时，身后都喜欢带着几个家丁。 所以这几人跟在朱由检他们身后，倒也不显得突兀。看见他们的路人，也只是看了几眼，就不再关注。 至于这几个人之外，锦衣卫其实还派出了数十个便衣护卫，藏在人群之中，暗中保护。 只是这些人专业水平极高，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司马懿倒是养死士的行家，当年能在曹魏的都城养三千死士，现在当然能看出这些锦衣卫的底细。但他毫不在意，转过身来，站到皇帝身后。 他跟在皇帝身后半步的地方，当起了导游。 他指着两侧的坊市说道：“少爷您看，这北边本是积庆坊，现在则是太平仓。南边是安富坊。再往前，就是大运河的最后一段水路。” “在运河边上，本有个禄米仓，存着用运河送来的漕粮。不过陛下您废漕改海之后，这禄米仓就空下来了，现在海运来的粮食，都存在城东的海运仓附近。” 朱由检听着司马懿的话，皱起眉头回忆一阵，然后笑着说道： “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户部还上奏，让我扩建海运仓，最好是直接把海运仓和南边的太仓，直接连通到一起。” 漫步在京城大街上，朱由检脑海中的京城也清晰起来，再不是奏折里缥缈的地名，或者地图上的几处图形。 朱由检心情好了起来，让司马懿引路，进了一处酒楼，二楼找了个雅间，随便要了几个酒菜。 然后朱由检便打开窗户，听着一楼的食客们谈天说地。 这京城的百姓，自古就喜欢倒腾皇家那点事情，天南海北的胡吹。 而成国公刚被押进宫的新闻，就是眼下最热门的故事。 一个中年人说道：“你们知道的，我家里有亲戚在英国公府上当差。这事情，我可最了解了！” 听了这话，不少食客围了上去，要听个分明。但也有些人轻轻摇头，退到一边。 这几个人都是懂行的，知道这些富贵人家，虽然偶尔也会在外边招些短工来干活。但所有涉及隐私的关键事务，只会让自家的家生子来处置，根本不会交给外人。 所以这中年人口中所说的，他有亲戚当差这事，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内情。 但围上去的那些食客可不知道这些，忙不迭递过去一杯水酒，见那中年人喝了，才开口说道： “老哥儿，你可有什么内幕消息告诉我们？您要是扫听到什么，倒是也跟我们说说，也好让我们长一长见识。” 那中年人喝了这一杯，又听见这人恭维自己，于是笑着说道：“我见你说话和气，这就给你说些内幕。” 接着，那中年人大嘴一张，从成祖皇帝靖难之时，这初代成国公和初代英国公之间讲起，把几代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都给编排进去。 到最后，这朱纯臣造反，竟然成了几代人处心积虑的安排。 朱由检连连摇头，笑着说道：“这人要是去说书，倒是能混口饭吃。” 司马懿笑道：“京城百姓，倒是有不少人喜欢搬弄是非。不过依我之见，那人口若悬河，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磕巴过一次，弄不好还真就是说书的。” “不过是借着眼下这机会，把本来话本里边的情节，套用到这朱纯臣造反的事情里去。” 朱由检听完，回过头去，对着身后一个锦衣卫说道：“你去拿五两银子，赏给那说书的。” 这话出口，边上有几个坐着的士子，眼前一亮，突然大声说道：“这人说的可不对。” 二楼都是雅座，能上来的多少都有些家底，他们听见此人突然大声说话，大多都不太高兴，皱起眉头。 但却有些好事之人，凑了过去，与他们交流起来。 可见，八卦倒还真是人的天性。 朱由检见状，心中想到：看来这朱纯臣的事情，影响倒还真不小，京城百姓都如此好奇，那些达官贵人家中，一定更是紧张万分。 这时，刚才那开口的士子说道：“依着我看，这成国公造反，其实是和陛下唱的双簧，这背后啊，不过是陛下的一盘大棋！” 听了这话，朱由检差点绷不住了，连忙低头喝了口酒。其实从天启末年，大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限制酿造酒水。 但是大明这几年从南洋进口粮食，京城又是首善之地，自不会缺粮食，所以这京城的酒禁也放松了。 朱由检喝口的酒的工夫，那士子已经开始编排起来：“这朱纯臣其实是大大的忠臣，不过是和陛下约好，要引出京中潜藏的叛贼，才故意说要造反，其实不过是……” 朱由检听到这里，猛地咳嗽了一下，让那锦衣卫去结账，自己却快步走了出去。 再听下去，他怕自己笑出声来。 不过那士子见状，却有些失落，他本想着靠这话吸引朱由检的注意，也赚几个银子花花，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走了。 但他周围那几个人却听上了瘾，让他继续说下去。那士子见状，也只好继续快马加编。 第二百一十九章 改封南洋 朱由检没有在意这个插曲，和司马懿走出酒楼之后，重新来到大街上。 此时天色又晚了些许，街上的行人却更多了。 大明接连讨平建奴和蒙古之后，这京城从本来的前线，一跃变成了大后方。 于是朝廷也逐渐取消了宵禁，因此这京城便逐渐热闹起来。 司马懿见皇帝兴致颇高，小声说道：“据户部的说法，现在京中人口已经超过百万了。当年战国策上，说齐国都城人口之多，举袂成幕，挥汗成雨。” “这话虽然是夸张，但我大明的都城，现在倒真能做到几分。” 朱由检听完，笑着点头。京城越是繁华，便越是体现他的治国成果。 不过走了一段路之后，朱由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司马懿说道： “这人口众多，却也不光是好事。等回去之后，你记得通知五城兵马司，一定要注意防火，更要清除城中鼠患。” 听到这话，司马懿轻轻点头，口中称是，心里却有点疑惑。 陛下提到防火，这不算什么。 大明的皇宫没事儿就着火，上一次大火发生在万历二十五年，把三大殿、后三宫都给烧了。 万历皇帝本就不爱上朝，三大殿烧了之后，他更是找到了借口，干脆把大朝会给听了。 后来，等到天启皇帝继位，朝廷又经年累月地对外开战，府库空虚，就一直没有修好。 到朱由检继位之后，才在抄了东林党的家之后，挤出些银子，终于把这大殿修好。此时距离当年的大火，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所以皇帝提醒京城防火，这倒是再正常不过。不过要清理鼠患，这却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司马懿没有问，朱由检也并不解释，二人在内城转了一圈之后，见天色实在太晚，便转头回了皇宫。 此时，宫外仍然聚着一堆大臣的管家，时刻探听着动向。 朱由检见状，便叫来一队锦衣卫，混在他们当中，进入了皇宫。 那些管家们抬眼一看，见到是锦衣卫，也没有在意。 朱纯臣造反的新闻一出，皇宫要加强防卫，增添锦衣卫，倒也是正常的。 朱由检回宫之后，拉着司马懿回到御书房，对他说道：“这朱纯臣造反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才最为有利？” 司马懿这一路上也在思考，现在听到皇帝开口，他立刻说道： “陛下，现在朱纯臣这么一闹，却是给其他几家国公解套了。” 朱由检轻轻点头，他拿出一份奏折，递给司马懿：“这是保定巡抚从南边发来的奏报，他带着的衙役已经搜查了山区，在一个山谷里堵住了勋贵们藏着的佃户。” “现在大兵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那些佃户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主动投降。现在衙役们已经开始查点人头，马上就能把准确的数字报告回来。” 司马懿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听皇帝讲话，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若是这朱纯臣晚几日再闹，让佃户被捉的消息先传回来，或许还好一些。” 朱由检有些后悔，他本打算逼着朱纯臣主动跳反，到时候好好收拾一下勋贵们。 哪里知道这朱纯臣居然如此废物，竟然会被勋贵们反杀，搞得灰头土脸，反而让勋贵们成了忠臣。 朱由检心中有些无奈：现在国公们刚刚平息一场“叛乱”，自己要是立刻对他们追究隐匿人口的责任，似乎有些卸磨杀驴。 他开口道：“现在佃户已经被找到，朕却不好对勋贵们出手。单单是朱纯臣的成国公府，朕就是把他家给抄了，也收回不了多少土地和人口。” 司马懿闻言，沉默片刻之后，对皇帝说道：“陛下，依臣看来，您不如对勋贵们改封。” “改封？”朱由检听到这个词，略微有些疑惑。 司马懿说道：“正是！臣在倭国这几年，了解到那德川家夺了倭国的天下之后，却无力铲除国内的大名。” “但他们又担心这些大名在原籍做大，于是强令大名们互换领地，名为改封。” “经过改封之后，这些大名的领地面积虽然变化不大，但是人生地不熟，实力大大受损，倒是无力再对抗德川家了。” 朱由检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反向的陵邑制度吗？ 他开口说道：“爱卿这个提议很好啊，朕开拓南洋，这几年里在闽粤等地刺激移民，但收效却十分寻常。” “若是能让勋贵们主动南下，带着藏匿的人口移民过去，倒是省了朝廷的事情，只是这事要如何推行才好？” 南洋物产丰富，加上这几年大明从南边进口粮食，所以朝中上下，对于南洋的看法也好了一些，不再把它看做是瘴疫之地。 但是普通百姓仍然把那里看做是化外，不到万不得已，才不会南下呢。只有那些穷到实在活不下去的贫民，才会咬牙出海。 百姓都是如此，朝中大臣就更是如此了。 司马懿说道：“陛下不是要封高丽皇子，在南洋另开一国吗？陛下可以向勋贵许诺，只要他们肯交出隐匿的佃户和土地，便给他们在南洋，分封两倍的土地。” “然后再根据土地大小，分封爵位，世袭罔替。大明的国公虽然世代相传，但却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爵位。” “其他的次子们可分不到好处，只能靠着国公府吃饭。” “现在您要是采用这种方法，恐怕现在国公们的次子和弟弟们，自己就要闹起来，要让国公把土地交出来，好给他们换个低一点的爵位了。” 朱由检听完，哈哈大笑道：“爱卿这一招，莫非是学习汉朝的推恩令吗？” 他此时有些兴奋起来，开始在心中盘算。 这改革，总是要伤害既得利益者的，现在大明要给普通百姓减负，就只能对勋贵和地主开刀。 但是这些年来，大明对外开疆扩土，蛋糕其实已经大了不少，只要肯从这些新蛋糕中，分出一份来收买勋贵和地主，他们倒也未必真的会反对自己的清查。 朱由检说道：“你回去拟个折子，把具体的操作方式写出来，让我看一看再说。” 司马懿连连点头，然后才问道：“陛下，那成国公该怎么办？” 朱由检这才想起皇宫里边，还关着个朱纯臣呢。 他皱起眉头说道：“朱纯臣意图谋反，罪大恶极，但念在他是成国公，又是皇亲国戚，就免他死罪，送他去凤阳圈禁，陪着福王一起数星星去吧。” “至于那些押送朱纯臣的国公们……” 朱由检捏住下巴，迟疑一阵之后，才说道：“他们本人的俸禄，各加两千石，另外再令他们选出一名次子，朕给他们封个南洋的爵位。” “也算是为将来改封的事情，提前做个铺垫。” 第二百二十章 那就南下吧 分封贵族是朝廷大事，可不是皇帝下个口谕就能完事的。 所以这天晚上，宫门外的管家们熬了一夜，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天刚一亮，宫中才跑出来几队锦衣卫。 管家们见状，立刻来了精神，紧紧盯住他们，以为他们是出来抓人的。但出于他们预料，这些锦衣卫只是叫了六科给事中进宫。 管家们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派人回去传信。 这六科给事中突然被锦衣卫堵门，心里也有些发慌，他们当然也知道昨天朱纯臣被抓的事情。 但他们却没当回事，这些科道官，官职不高，权力却不小，都是科举正途出身，根本看不上朱纯臣这等勋贵，平日也没什么来往。 不过现在锦衣卫堵门，却让他们心里犯嘀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倒也不敢违令，匆匆穿上朝服，跟着锦衣卫进宫。 等到进宫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皇帝要传旨，封赏昨日抓捕朱纯臣有功的国公们。现在叫科道官进宫，只是让他们把圣旨记录在案。 六科给事中们这才出了一口气，帮着皇帝拟旨。 不多时，锦衣卫们再次冲出宫去，这次是直接对着各国公府来的。管家们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尤其是那些国公府出来的管家，更是心中惴惴，生怕皇帝是要对自家老爷动手。 不过等他们跟到了国公府门口之后，却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锦衣卫刚到国公府门口，就冲着国公们道喜。 “陛下要封赏您，请您赶快备好香案吧。” 那些国公听到这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赶忙命人准备，然后就听见那锦衣卫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英国公讨逆有功，加封俸禄两千石。其余国公亦有功劳，加封一千石。” 明代国公的俸禄，都是明处定下的。当时全国百废待兴，所以国公的俸禄也不多，一般也就几千石。 现在加封了一千石，到也算是大手笔了。 其实大明朝廷给他们的俸禄，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宝钞。 但那宝钞，也就当年还有些购买力，现在都快成废纸了。就是有人肯要，也是当做收藏品来用，压根不会拿出去当钱花。 这些国公听完，刚要行礼谢恩，只见那锦衣卫又拿出一份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于……” 那些国公听到这“诏曰”二字，立刻紧张起来。这两个字可不是乱用的，不是涉及军国大事的圣旨，根本不会用这两个字。 果然，他们听那圣旨上说，他们这些国公本就劳苦功高，现在又擒获朱纯臣。所以皇帝特意准许他们挑选一个次子出来，另外封一个爵位，以示恩宠。 听了这话，国公们表面上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心中却在疑惑。 咱们这位皇帝，虽然从不差饿兵，对于功臣的赏赐，一贯是大手笔。但我们昨天干的这事情，好像也不知道给这么大的恩赐吧？ 但他们又不可能推辞，只好领旨谢恩。 这消息传开，满朝都有些震动。 朱由检继位以来，不是分封过贵族，像孙承宗和毛文龙，还有来宗道，现在就都有爵位在身。 但他们要么是战场上立下大功，要么就是推动过高丽内附，有开疆拓土的功劳，所以分封爵位，实至名归，倒没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皇帝现在给这几个国公的次子封爵，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大臣们都在打探，朱由检也不打算保密，这推行南洋分封的事情，早晚要在朝廷上讨论一遍，现在瞒着他们也没有意义。 不如让他们早点知道，也好试探一下反应。 于是他便示意司马懿，不要隐瞒正在起草奏折的事情，把消息传出去。 这消息传出之后，大多数官员都觉得事不关己。 他们那个官位，一辈子都摸不到立功封爵的边，皇帝要让贵族们交出大明本土的大部分土地，换些南洋的土地和爵位，对他们毫无影响。 至于朝中的重臣，对此倒是挺赞成的。 等到了十五这一天，又举行大朝会，来宗道更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皇帝摇旗呐喊。 来宗道朗声说到：“陛下这安排，对内可让我大明长治久安，对外又可开疆扩土，安稳边疆，臣自请改封。” 他推动高丽内附之后，朱由检给他封了个侯爵，所以他现在出来要求改封，倒也算合理。 其他文武大臣对视一眼，也纷纷赞成。 今日的事情，因为涉及勋贵，所以那几家国公也来参加朝会。听见满朝文武都在赞成这事，他们几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苦笑。 这几天里，他们已经知道了，朝廷找到了藏匿起来的佃户，现在正要押回京城。 等他们回京之后，只需要再派他们领路，要不了多久，就能查清楚这些国公府，各自藏匿了多少土地。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没什么别的好说。 现在服从皇帝的安排，换一点南洋的土地，倒还是能有个台阶，平安落地。 可要是不从嘛…… 若是逼得皇帝下狠手，他们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到时候鸡飞蛋打，可就亏大了。 于是这些个国公也站出来，脸上挤出笑容：“臣等也支持陛下的决策。” 朱由检听到这里，满意点头。 只要把顺天府的土地收拢回来，那么再向其他各处推广，清查土地和人口，也就有了个正面典型。 不过在场官员之中，最高兴的倒不是皇帝，而是入朝的高丽两班贵族们。 自从高丽内附之后，这些两班中的高层，都被转移到顺天府，免得他们留在原籍，给朝廷捣乱。 他们早就知道皇帝要分封高丽皇妃所出的皇子，到南洋另立一国。但他们本以为这皇子年纪还太小，总要等他长大了才能开始分封，中间还要等上数年。 但现在他们听见这事，知道朝廷已经开始推动分封，立刻来了兴致。 两班贵族之中，领头的几个贵族走了出来，对朱由检说道：“陛下，诸位国公要选择次子封爵，在南洋获得封地，不知要以何名义？” 朱由检见他们走出来，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说道：“朕早已有言在先，要准大皇子在南洋开国，现在正好有诸位国公，肯换封到南洋。” “既然如此，他们所换之领地，就先归入这新国所管吧。至于此国建立的开销，就由内库出钱。” 这其实是朱由检和文官们做的交易，皇帝花自己的钱办事，让勋贵们南下安顿。但置换出来的本土的田地，却归给朝廷重新安置流民。 这样一来，不需要户部出钱，文官们也不好反对。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国号之争 令勋贵们分家南下的事情，就此决定。即便是连那些勋贵自己，其实也没有太过反对。 这南洋的土地，就算是比想象中肥沃，也不能和顺天府周围的土地相比。 如果朱由检一上来就提出换地，这些勋贵保准还是要强烈反对。 但现在，他们藏匿起来的土地和人口都被朝廷给找到，又被皇帝用爵位架了起来，也只好同意这个建议。 朱由检低头微笑，心中想到：这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他放松身体，抬起头来，重新把目光投向大殿，看见那几个两班贵族还站在大殿中央。 朱由检便笑着说道：“几位卿家，还有何事？” 此时他心情不错，说话也颇为放松。 那几个贵族见状，沉默片刻，知道机会难得，于是开口说道：“陛下，论语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 “您既然要在南洋封地，何不提前将皇子的封国建立起来？” 朱由检一愣：“皇子还小，恐怕还不能除国。” 那几个两班连连摇头：“臣等是想请陛下把封国的架子搭起来，使得南洋之人，心有所安。” 朱由检笑着点头，对那几个两班说道：“那你们都有何建议？” 这些两班对视一眼，心中兴奋，朗声道：“臣等以为，这南洋封国，仍然以高丽为号。” 朱由检听完，觉得这建议倒也不错。若是封国的国号定为高丽，那么高丽省那些心怀旧国的百姓和士子，就会下南洋。 这不仅有助于移民，也能让高丽本土更加安定。 于是朱由检笑着点头，便要应下此事。 然而就在此时，萧何站了出来，高声道：“请陛下三思！此事不可轻易决断！” 萧何在大朝会上一贯很少发言，所以现在出来说话，极为突兀。不过正是这突兀，让朱由检愣了一下。 他思考一阵，立刻意识到，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东亚这地方讲究名实相副，一个名字叫久了，慢慢就像真的了。 好比历史上安南的阮朝，统一内部之后，向嘉庆皇帝称臣，本来希望获得的国号是南越。以示自己是汉代那个南越国的后裔。 然而嘉庆皇帝一眼就看出安南想要这个国号，其实就是对两广怀有野心，于是果断拒绝。 现在这些两班贵族，希望这南洋封国仍用高丽的国号，心里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再收回高丽半岛，这也说不好。 那几个两班贵族见皇帝低头沉思，一直不说话，心说不好，猜到皇帝已经被反对的声音说动，于是立刻站出来，还要辩驳。 “陛下，臣等以为，这高丽封号并不不妥之处，若要与高丽省区分，则可以在封国的国名之前，加一个南字。” 听了这建议，朱由检身上一抖，觉得这名字倒是少了几分争议，但却更为敏感。于是他连连摇头，看向其他大明臣子： “诸位爱卿，你们有何建议？” 那些大臣一个个都不说话，不愿意牵涉到这事情里面来。 那礼部尚书见状，本来还想说话，毕竟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但他还没等踏出这一步，就被旁边的同僚拉住。 “你现在出去做什么？所谓疏不间亲，陛下心中怎么想的，谁也搞不清楚。” 听到这话，礼部尚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封号的事情，可是涉及皇子，绝不能公事公办。皇帝若是喜爱大皇子，自己给的封号不好听，事后皇帝要追责。 但皇帝要是不怎么喜欢那皇子，封号却给得太高，日后皇帝也要找他麻烦。 礼部尚书偷偷擦了下脑门的汗，对那同僚说道：“咱们大明快二十年没出过这事儿了，我倒是差点都忘了。” 上一次大明的朝堂争论皇子的封国，还是万历年间的事情。倒也难怪这些大臣们，失去了敏感性。 连礼部尚书都不肯出头，官职更低的官员们，更是不敢说话。而朝廷大官都是人精，就算是自己想不通里面的道理，见其他人不说话，也知道要观望。 于是，朝堂上诡异地安静下来。 那几个两班贵族见状，咬牙道：“陛下，西周时太伯退位让国，避走句吴，建立吴国。今日大皇子也是如此，这南洋新立之国，不如就叫吴国吧！” 这话一出，朝堂上立刻就炸了锅，本来那些闭口不言的大明官员，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反对。 朱由检见状，都有些愣住了。他刚即位时，权力最不稳固那会儿，他要收拾东林党，跳出来的也只有东林那一派人，来跟皇帝唇枪舌战。 但其他官员可都在闭口装死。 怎么现在区区一个国号，倒是引起所有官员的反对了？ 他抬头看向来宗道，示意他解释。来宗道得了皇帝的暗示，于是上前一步，对皇帝说道： “陛下，当年太祖建立大明之前，这国号可就是吴国啊。” 朱由检听到这话，马上一拍脑门。这吴国的封号，确实十分敏感。 好比是唐代的秦王封号，和宋代的开封府尹，根本不会让普通皇子得到。 如果非要分封，基本就是默认此人为太子。 现在若是给大皇子封个吴国，就算是封在南洋，就算是事出有因，背后反应的东西也太复杂了。 所以这反对的声浪，才会如此之大。 朱由检想到这里，对那几个两班贵族说道：“这南洋新立之国，决不能为吴国。” 他本就没有起这种心思，既然大臣们都反对，他也就顺水推舟。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心中一松，纷纷拱手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看见那些高丽两班还好说话，直接挥手道：“朕意已决！至于南洋封国之事，容后再议。” 说完，朱由检直接让身旁的王承恩宣布退朝。 到了下午时，朱由检召集了几位亲信大臣进宫，到御书房中商议。 几位大臣刚一进御书房，就见墙上挂了一幅南洋的地图。 地图上大片土地，都还是白色，象征着无主之地。 吕宋岛上的大片土地，则是象征着西班牙的橘黄色。至于其余的地方，则分布着几十上百个土邦，以及其他欧洲国家的小殖民点。 另外，小琉球附近还插着几面小红旗，正是过去这一年多，朝廷向南洋移民的结果。 朱由检见诸位大臣都进来之后，笑着说道：“今早的大朝会上，朕虽然没有当场给出国号，但那几个高丽贵族的建议倒也没问题。” “这南洋新国的架子，确实是现在就该立起来。” 这话出口，萧何连连点头。 过去几年间，大明能一边对内赈灾，一边对外扩张，全靠从南洋购买粮食。 对于大明南下殖民这事情，他是最支持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南洋攻略 萧何站出来说到：“陛下，诸位臣工，这南洋地域广大，物产丰富，确实应当立刻布局！” “现在欧洲之人，已经在南洋扎下根来，开疆拓土，若是让他们彻底站稳脚跟，占据大片土地，那么我大明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朱由检听见这话，轻轻点头。 南洋特产极多，后世还出产橡胶和石油。但在这个时代，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意义。 现在南洋的拳头产品，主要还是各种香料。若非大明缺粮，必须从南洋购买，同时强令南洋的商人，不对大明出口粮食，就不能购买大明的丝绸和瓷器。 那么恐怕现在的南洋，早就废粮改香了，粮食种植面积只会越来越小。 这时，倒是来宗道站了出来。他在入阁之前，当了两年多的礼部尚书，对南洋倒还有些了解。 他开口说道：“陛下，这南洋各国之中，许多小国都向我大明朝贡，理论上都是陛下您的臣子。” “您既然要对南洋殖民，大可以借助这些国家的力量。” 朱由检来了兴趣：“你详细说说。” 来宗道拱手说道：“陛下，这南洋诸国，本就互相兼并，战乱不休。您可派海军南下，保护那些朝贡我国的土邦。” “如此一来，这些土邦必然心向大明，只要有他们的相助，这南洋早晚全都要插上大明的旗帜。” 听完来宗道的话，朱由检脸上露出笑容，心里却不以为意。 这来宗道虽然擅长揣摩皇帝心意，但毕竟是个儒家的旧式文官，看不透历史大势。 这些南洋的土邦，虽然有些国家，现在倒也还兵强马壮，能拉出上万兵马，在南洋也堪称一霸。 但是南洋真正的威胁，还是那些欧洲来的洋人。 土邦不过是落日余晖，这些洋人的殖民点，才是潜力无限。 若是能早早将殖民点拔掉，剩下的土邦都不值一提。 但来宗道这建议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朱由检转头，看向坐在御书房最外侧的毛文龙，笑着说道：“毛爱卿，你怎么坐得这么远？快到近前来。” 毛文龙听了这话，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赶忙走到近前，对皇帝一拱手。 “陛下，毛文龙在此！” 自从当日给皇帝送上助攻，推动高丽内附之事以后，这毛文龙重新得了皇帝的赏识，总算是不用再坐冷板凳了。 也不必整日在家称病不上朝，还能正常去兵部当他的尚书。 但此时大明，军事重心放在中亚，前线大军的动向，都是皇帝亲自过问，他这个兵部尚书，根本插不上话。 而南北两洋的舰队，也把他排斥在外。 北洋是郑芝龙的地盘，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心腹，铁桶一般的地盘，他根本插不上话。 南洋舰队倒是刚开张，但毛文龙隐隐听说，这南洋舰队的提督，跟皇帝有些特殊的关系，所以也不好插手。 这么一搞，他这个堂堂兵部尚书，倒没有什么可以管的事情了。也就是大明国内，偶尔还有些活不下去的贫民聚众闹事，他还能有点事情做。 不过这些贫民闹事的规模都不大，无非是旋起旋灭。 所以这毛文龙现在，又一次闲下来了。 朱由检对毛文龙说道：“毛爱卿，你当年在皮岛骚扰建奴，想来也是精通水师了。” 毛文龙闻言，笑着摇头道：“陛下抬举老臣了，当时那建奴连舢板都没有几艘，只需要稍微像样一些的战船，就能来去如风。” “所以老臣当日能屡次进攻建奴，不过是占了战船的便宜。” 朱由检见那毛文龙不过五十余岁，就自称老臣，心中觉得好笑。 于是便安慰道：“爱卿这话就过谦了。现在朕打算开拓南洋，而南洋最大的威胁，就是那些洋人。” “朕打算让你领兵南下，到各土邦之中，助他们练兵，等时机成熟之后，就用土邦之兵进攻殖民点。” 朱由检一直想要把手伸到欧陆去，就算不能搅风搅雨，真的占下块地盘当租借地，也总不能让欧陆团结到一起，来反对自家大明。 所以他对于南洋的白人殖民地，便迟迟没有动手，就是担心消息传回欧陆，各国同仇敌忾，一起和大明作对。 但若是让披上土邦这个马甲，让他们顶在前边，这目标就小多了。不过这也是一时之策。 等大明击败罗刹之后，在中亚草原上经营一段时间，把当地的哈萨克人都纳入掌控，足以派几十万大军西征，在绝对实力上碾压欧陆。 到时候，这南洋就不必再披什么马甲了。 毛文龙听了皇帝的话之后，心思一动。 这训练土邦士兵，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光明正大，但却也有握有实权，总比留在京城当个空头的兵部尚书要好。 而且皇帝肯让他出京，还让他重掌兵权，这就是信任他。若是现在拒绝皇帝，以后恐怕都没有再领兵的机会了。 毛文龙想到这里，立刻拱手道：“臣愿领皇命，南下练兵。” 朱由检微笑点头，随后又令户部拨银五十万两，交给毛文龙。 让他先从昔日旧部中，挑选一些得力之人。然后再带着银两和人手南下。 毛文龙得令后，兴奋地走了出去。 来宗道看着毛文龙的背影，沉默片刻之后，还是站起身来说道：“陛下，让毛少保出京领兵，恐怕有些不妥啊。” 朱由检听到这话，很清楚来宗道的意思。无非就是说毛文龙不是太老实的人，让他常年领兵在外，或许会有变数。 朱由检笑着说道：“时代已经变了，来爱卿这是多虑了。” 大明列装火枪，已经过去三年多，就是开花弹也发明了一年以上。 使用新式武器的大明陆军，可以轻松战胜使用冷兵器的部队。过去几千年里，那种练出少数精兵，就能以少打多，击溃大股敌军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以后的战场，是火器称王，谁的产能更强大，谁的后勤更有保障，谁就更厉害。 这不是说练兵不重要，而是说光有精兵，而没有过硬的武器，也是无用功。 毛文龙就算能在南洋的土邦练出精兵，但这南洋却无法生产火枪大炮。日后就算起了二心，也根本对抗不了大明。 何况毛文龙也不是傻子，他自己也能认识到这一点。 世界上没有将军会打必输的仗，也没有人会造必输的反。 朱由检说道：“来爱卿，毛文龙办事，我是放心的。” 来宗道见状，倒也不好再劝，拱手道：“既然如此，臣就不再多嘴了。” 其实他与毛文龙都是老乡，都是杭州府人。 他只是担心日后毛文龙若是做出什么蠢事，会牵连到自己，所以现在才提前说这么一嘴。 其实在他心里，也不觉得毛文龙会生出什么二心。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积弊 毛文龙南下的事情，在朝中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大多数官员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清查两册之上。随着几家勋贵们认输服软，顺天府的清查工作，顺利推行下去。仅仅这一个府，就查出了六万多隐户，另外还有大量土地。 朱由检看着刚画出的鱼鳞册，随手将他往书案上一扣，对着御书房中的大臣们说道：“朕虽然早就知道，这田地问题积弊已深，却没有想到如此严重。”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都不说话，静静听着皇帝发牢骚。 朱由检站起身来，在御书房中转了起来，同时说道： “这把上等的水田，修改成盐碱地，也就算了。可把这山里贫民的田地，都登记成上等的良田……地方官的眼睛都瞎了吗？” “走出他的县衙看一看，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也能分清平地和山地的区别吧？” 见皇帝越说越生气，萧何劝道：“陛下，这事情，其实就落在积弊这二字上！” 朱由检听到这话，不由得开口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萧何拱手道：“陛下，我大明税收早有定制，按着鱼鳞册收粮税，按着黄册收人头税和发徭役。” “对于地方官来说，只要按着鱼鳞册上的数字，交足了朝廷所需的税收，他考评就是中上。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何必一查到底？” “孟子有云，为政不难，在不罪巨室。地方的县官若要清查田地中的问题，当地的乡绅一定会捣乱，发动贫民抗税。” “到时候这地方官自己完不成缴税任务，官声也坏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评价？” 听到萧何这段话，朱由检抬起头来，他目光扫过御书房中的官员，见出自大明的官僚们都低头不语，只有自己通过系统招聘来的人，才一脸正色，根本没放在心上。 朱由检心中叹了口气，想到：这事情牵扯广大，绝不是简单的善恶好坏就能说清的。若非是萧何乃是通过系统招聘而来，对我忠心耿耿，自己又置身事外，恐怕也不会告诉我。 穿越这几年，不仅是朱由检改变了大明，大明也在改变朱由检。 让他再像刚穿越之初那样，遇事不决就大开杀戒，用刀子来解决一切问题，他也做不出来了。 何况这地方官不愿意得罪本地大户的事情，又不是一县一州的事情，他朱由检还能杀遍大明的士绅吗？ 他微微摇头，把此事放到一边，转过头对户部尚书说道：“户部，此次清查出来的人口，有六万多人，朝廷都要如何安排？” 户部尚书刚才听到萧何的劲爆发言，本来还在用心装哑巴，他听见皇帝叫他，还心中一苦，以为皇帝要与他讨论这事情。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见皇帝只是与他讨论隐户的事情，于是他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说道： “陛下，不如还是照着过去几年的方法，从中挑选精壮，编入军中？” “这六万多隐户中，除去老幼妇孺，总还有一万青壮。” 听了这建议，朱由检连连摇头。过去几年征兵都是有用的，现在大明对外的战线在几千里之外，没必要再新招几万大军。 何况朝廷的银子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花在养兵上，那么干其他事情的银子也就少了。 户部尚书见皇帝摇头，心中一喜，他作为文官，其实也不愿意看见皇帝穷兵黩武。 于是他又提出了一道建议：“陛下，何不把清查出来的土地，分给这些人？” “这查出来的土地，虽然优良中差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但以粮食产量计算，也大致等于三十万亩的旱地。若将它们分给这六万多隐户，一人分到五亩左右的地，也能维持生计。” 听到五亩这个数字，御书房里面的文官都来了精神，纷纷拱手道：“臣等请陛下均田！” 朱由检听完，沉思片刻，还是摇头道：“这一人分个五亩地，能有什么用。” 其实他也清楚，文官们集体兴奋，是因为孟子里有一句“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虽然古话讲穷文富武，但能读书考科举的，家里有没有太穷的。 满朝的文官，九成九都没有亲自下过地，虽不能说五谷不分，但也不通时务。 这五亩旱地的产出，除了朝廷收的税之外，剩下的粮食，也就是够百姓勉强活着。 根本不可能像书里说的一样，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根据古代的生产力，一个成年丁壮至少要有几十亩土地，才能成家立业，同时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朱由检开口道：“朕打算效仿唐朝的均田制，当然，时移世易，今日我大明的亩产，远高于唐代。所以也不能照搬均田制，那一丁就分一百亩的规矩。” “所以朕决定，以一户五十亩的规制，将这些隐田分给百姓，已经成家者优先分得。” 听到这道命令，户部尚书在心中计算起来：三十万亩地，一家五十亩，那就只能分给六千户百姓，一家按五口人算，也就是三万人。 这剩下的三万多人，可要如何安排？ 户部尚书挤出一脑门汗水，对皇帝说道：“陛下，如此一来，就会造成几万流民，这流民本就是在顺天府附近查出来的，他们生计无着，一定往京城而来。” “京城虽然有百万人口，但一下涌入几万流民，压力也不小啊。” 大明朝还是农业社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手停就是口停，根本养不了“闲人”。 普通家庭要养活一个读书人，都要三代人辛勤耕作，到了第四代，才能让孩子完全脱产，在学堂里读书考科举。 所以京城一下子多出几万无业的流民，造成的压力远比看起来大。 朱由检闻言，笑着说道：“朕早已有了安排。” “嘉靖时，先帝曾有意增修京城，新修一个外城，把内城完全包起来。” “但后来困于财政不足，就只修了四分之一，只在城南修了一小部分。” “现在我大明的府库倒还充盈，又正好有几万无业之人，正好让他们重新开工，修建顺天的外城。” 这主意，还是前几日朱由检微服外出时，突然想起来的。 他见大明的京城年久失修，颇有些破败的意思，而且地狭人稠，贫苦小民的日子都不好过。 当时他便起了重修京城的意思。 听见皇帝的话，在场大臣对视一眼，还是户部尚书站了出来：“陛下，这修外城的银子……” 朱由检看了户部尚书一眼，知道他又打起了自己内库的主意，笑骂道：“修外城可是正事，就从户部那里出钱吧。”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皇帝看破，只好垂头丧气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挥手说道：“这清查两册之事，不仅是要在顺天进行，还要推广到天下各州县。” “到时候，查出来的隐户也难免分不到土地，沦为流民。” “传朕旨意，各地都要提前查清本地年久失修的堤坝和城墙，日后若真是流民众多，也可以让他们去修整这些设施，以工代赈。”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盘查家底 众位大臣纷纷拱手：“吾皇圣明。” 但是不少文官却在心中叫苦。 这顺天府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清查两册，都不能说是一帆风顺。 若要推广到全国，谁知道会搞出多少乱子？ 到时候皇帝震怒，他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这些文官却不敢当面顶撞皇帝，只好唯唯诺诺。 朱由检见状，笑着挥手道：“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等众位大臣走后，朱由检皱起眉头，开始思考。中亚那边的战报中，大明和罗刹还是没有真的爆发大战，这一战恐怕真要打成持久战了。 等到入冬之后，两军只能各自缩在城中。冬日无法放牧，明军不能再从草原上获取后勤，虽然还能吃早就养大的牛羊，但对后勤的压力也会增大。 这少说也是几百万两银子。 而随着清查两册推行下去，各地不管是闹出“民变”，还是出现流民，要靠地方县衙来安抚，搞以工代赈，这一桩桩都要花钱的。 所以朱由检必须先把家底好好盘一盘，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户部有多少银子，朱由检心知肚明，知道这些钱早就有了去处，今年本来多余了一百多万两，但毛文龙拿了五十万两，剩下的正好够修几个月外城的。 至于皇帝的私人金库嘛…… 朱由检挥手，招来王承恩。 大明的宦官体系极为复杂，有足足二十四个部门，其实就是个小朝廷，五脏六腑一应俱全。 除了没有御史负责监察之外，几乎是和朝廷的六部九卿完全对应。 现在曹化淳长期在外，朱由检提拔王承恩做了司礼监的代管，现在要询问内库的事情，就把他叫来。 王承恩见了皇帝之后，故意套近乎，对朱由检说道：“皇爷，您叫小的何事？” 朱由检正色道：“今日叫你来，乃是为了正事，皇家的内库之中，还有多少金银？” 听见皇帝说得严肃，王承恩也跪直身体，说道：“臣回禀陛下，经过这几年的整顿，先帝派出去的矿监、税监，都换成了陛下的人。” “这些人每年都给内库上贡，这几年来，一共交来了五百万两银子。” 最近这几年，范蠡大人在江南经商，除了给朝廷的户部送银子之外，每个月也给宫里送银子，一共有三百万两银子。” “另外，各地织造司也给陛下您进贡丝绸的布匹，现在库房中也存了十二万匹，若是发卖出去，还能卖个几百万两银子。” “最后，司马阁老总督倭国时，还给您进贡过一船金砂，只是还没有熔炼过，也不知道价值几何。” 朱由检听完王承恩的报账，对他问道：“那朕这几年从内库拿出的银子，也该有四百多万两，这么一加一减之下。” “现在内库之中，应该还有四百万两现银？” 王承恩摇头道：“陛下，府库中可不止这点钱。皇帝在全国各地本就有皇庄，每年都要给陛下您交租子。往年您的开销，不过是花费这笔钱罢了。” “从各地押送来的金银，可一文都没有动用。现在那八百余万两，都收藏在内监的府库之中，陛下随时可以去查验。” 听到此处，朱由检兴奋地搓了搓手，他早就知道内库中还有不少银子，没想到竟然还有八百多万两。 他在心中盘算起来：历史上的三大饷，虽然都挂在崇祯头上，其实这辽饷从万历年间就开始收了，前后跨度几乎二十年。 这三大饷收了这么许多年，加起来也就收了不到两千两银子。平均一年也就一百万两多一些。 大明朝能靠着这点银子，同时对付建奴和女真，其实能算是超常发挥了。 当然，大明为了收这些银子，导致官逼民反，最后农民军越打越多，怎么算都是亏的…… 历史上的崇祯要是有这么一大笔银子，估计砸也能把建奴砸死，也就没必要再向民间征税，最后也就不会被李自成狂暴轰入京城，然后去找老歪脖子树合影了。 那崇祯，可真是被东林党给忽悠瘸了。 朱由检心中想到：自己有时候还后悔，穿越之初，杀人似乎太过狠辣，但现在一想，这杀得倒还真没问题。 朱由检在心中叹气，然后对王承恩说道：“对了，你记得向江南传信，让范蠡回京一趟。” “朕派他下江南，已经快三年了，倒是还没有让他回过京城。” 上次萧何对他分析过大明的积弊之后，朱由检心中一惊。 这段时间，他跟大明本来的官员合作倒还默契，心中已经开始把他们当作自己人。但经过萧何这么一提醒，他才猛然惊醒。 这些人就算对皇帝本人忠心耿耿，但毕竟还是有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背景。绝对不可能像系统招聘来的人一样，对他毫无保留。 于是朱由检想到了范蠡这位陶朱公，有心让他回到顺天府，发挥更大的作用。 大明废除漕运已经很久，现在的运河空旷下来，河道也逐渐萎缩，用不了多少年，或许就会重新变成陆地。 但此时，这河道仍然能够行船。皇帝的诏令刚传到江南，范蠡就坐船北上，直奔顺天而去。 短短几日之后，范蠡就进入京城，连口水都没喝，直接入宫面圣。 得知范蠡回京，朱由检立刻让人把他引进宫中，然后笑着说道： “爱卿在江南不过三年，不仅是每个月都向朝廷押解银子，还能攒下千万两的股本，倒真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啊。” 范蠡摇头微笑：“是陛下信任我，派我到江南之后，竟全无掣肘，任我施展，所以才能建立这尺寸之功。” 听到这番吹捧，朱由检略微有些尴尬。他信任范蠡虽然不假，但对她不闻不问，其实只是把心思都花到了军事上。 只要范蠡能给他按时送来银子，他也懒得多管。但现在让范蠡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他多么高明一样。 朱由检说道：“爱卿这么夸奖朕，倒让朕有些自满了啊。” 范蠡说道：“陛下太过自谦了。” 朱由检听了这番恭维，心情颇好，他重新坐回到南洋地图前面，对范蠡说道： “爱卿，现在的江南，普通百姓日子如何？” 范蠡回道：“托陛下洪福，自从废除漕运之后，百姓不用再缴纳漕赋，这日子好过不少。只是本地粮食多了之后，不少百姓都放弃种粮，转而去种桑树。” “都想着织出丝绸，然后换成银子。” 听了这话，朱由检心里立刻冒出四个字：改稻为桑。 不过历史上嘉靖皇帝其实没搞过这件事，完全是影视作品发挥，所以他挥舞脑袋，把这事放到一边，对范蠡继续问道： “爱卿，现在江南一共有多少张织机，有多少工匠？” 范蠡刚要回话，外边就小跑进来一个宦官，对着皇帝说道：“皇爷，又有军报送来。” 朱由检闻言，皱起眉头。 前线的军报，照例是一天一封，今日早上已经有一份战报送来，现在居然又有第二封，这前线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朱由检立刻接过那战报，仔细观看。 范蠡见状，也适时地闭上嘴巴。 第二百二十五章 银子啊，银子! 脚步声匆匆响起，牛三抬头一看，只见又是一顶绿色软轿从眼前快速跑过。现在虽然是秋天，但抬轿子的几个脚夫跑的飞快，居然跑得汗流浃背。 牛三回头，对旁边坐着的朋友问道： “今儿个到底怎么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倒是有六七个大员进宫，莫非是那成国公……啊呸呸，是罪人朱纯臣的判罚给定下来了？” 他那朋友消息更灵通些，开口说道： “皇帝老爷不是早就下令了吗，把那朱纯臣发去凤阳圈禁。今天这些高官入宫，恐怕是别的事情。” 这两个百姓只是在街边吃食，当然只能看着朝廷高官们的轿子发呆，但已经入宫的几位大臣，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是中亚传来了最新的军报。 从第一天夜里，罗刹的先锋军队突然开始夜袭丁字堡，到第二日明军过河，接连击溃罗刹军队。 这前后的时间跨度，还不到十二个时辰。 头一日报平安的军报，虽然也是加急回京，但信使却只是正常的换人换马。 而后来报捷的信使，却是玩了命一样往顺天冲去，因此这几场交战之后的战报，竟然是前后脚之间，就送到了朱由检手中。 朱由检看完之后，心中大喜，立刻给亲近大臣下旨，让他们进宫面圣。 这才有皇宫外那些轿子。 来宗道封爵之后，朱由检给他赐下了宅子，就在皇宫东边不远，出门就能看见宫墙。 所以他是来的最早的一批。来宗道对着皇帝说到：“恭喜陛下，这次中亚大胜，我大明西北无忧矣。” 朱由检听完之后，轻笑着点头。 他其实心里清楚，这几仗固然是大胜，前后击杀和俘虏的罗刹兵，有三四万之多。但罗刹心腹之地还没有受到战火影响，元气未损，给他们几年的时间，总还能恢复过来。 所以来宗道这话，说的也不怎么对。 但此时前线大胜，朱由检心情极好，所以也没有计较，只是对户部和兵部的官员嘱咐道： “今日连续几波信使回京，这一路上的驿站，定然是人困马乏。你们记得要给沿途驿站补充马匹和银子，勿要让后面的信使速度变慢！” 看见这两部的官员点头，朱由检才转回头去。 说话间的工夫，又赶来了几位大臣。朱由检见在京的文武官员，差不多都到齐了，于是便为后来的那些大臣，当众宣读了一遍军报。 这些官员听完，对皇帝也是一片歌功颂德。 “陛下武德披于四海，扬威西域，远迈汉唐啊。” 听着大臣们的吹捧和彩虹屁，朱由检笑着接受。 他派大军西征时，朝中不少文官都反对他，觉得现在建奴和蒙古都归顺了，正好是四海升平，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虽然这些文官在朝廷上没法反对皇帝，但暗地里不知道写了多少小作文和诗词歌赋，说自己这个皇帝穷兵黩武。 现在前线大胜，这些文官只能捏着鼻子说这些话，朱由检心中怎能不暗爽？ 过了一阵，朱由检才挥手，让文官们闭嘴。这帮人不愧是科举考出来的，精通八股文章，这歌颂战胜的应制诗是张口就来。 只是水平都不怎么样，听的朱由检头晕脑胀，只好让他们别再说了。 朱由检把目光投向户部尚书，对他说到：“前线这一场大胜，这赏赐可不能耽搁，户部立刻拟个章程给我。” 听到皇帝的话，这户部尚书心中叫苦，站起来对皇帝拱手道： “陛下，我户部账上本还有一百几十万两，您让毛少保南下，就已经支走了五十万两。后来要修外城，这又是一笔花销。” “拿出这两笔钱之后，户部账上的钱，可真不够再给前线将士们发赏赐的了。” 听了这话，朱由检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户部是在哭穷，大明这么大一个帝国，真要挤一挤，总是有办法的。 但户部现在缺钱也是真的。 大明这几年里连续对外作战，虽然每次都是速战速决的大胜，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后赏赐有功之臣，也要花出去金山银海。 所以户部的钱倒还真是一直不宽裕。 朱由检自己的皇家内库里，虽然还有八百多万两银子，但他却不打算用这笔钱。 他心中记得清楚，崇祯五年可不是好年景，北方大水，黄河决口，到了冬天，江南又是大雪。 虽然朝廷这几年都在修河堤，但也不敢说就能万无一失。 到时候万一如同历史上一般，黄河下游出了问题，朝廷不可能视而不见。 他内库里面的这些银子，可是要留到关键时刻，户部若是拿不出赈灾的款项，就拨发出去救命的，可不能花在这里。 朱由检转头看向兵部侍郎，对他问到： “一个月前，郭靖给朝廷回信，本打算要打持久战，这一个冬天都不出兵。朝廷为了前线将士过冬，不是给兵部发了一笔款子，让你们押送到中亚，去采买棉服吗？” “现在这笔款子就先拿出来，运到军中当做赏银，解了这燃眉之急。至于采买的银子，等朝廷再想想办法，后边再运过去。” 兵部侍郎听了这话，心中发虚。他知道皇帝现在这话说的好听，但自己账上的银子若是花在赏赐上，后边这补发的银子要多久才能发回来，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他小心赔笑道：“陛下，您的旨意发到兵部之后，我们老尚书不敢耽搁，立刻就派人把银子运到前线。” “但那前线的后勤总管，也是个勤快的，点齐了银子之后，马上就到了中亚两汗国，采买过冬的物资。” “前几日他给兵部送回文书，这银子已经花了大半，真的不够赏赐前线将士了。” 听到兵部侍郎的话，朱由检回想一阵。 他下旨令兵部转运银子时，还是毛文龙这个兵部尚书在管事。他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当然是马上就派人去押送银子。 而前线总管，正是郭靖向他推荐的何腾蛟。 朱由检一看见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人靠谱，所以立刻提拔了他。 但有时候，这太靠谱也不是好事。何腾蛟得了皇帝信任，自然是忠于王事。 拿了银子之后，清点完毕，马上就前往布哈拉汗国，一通买买买，早早就把过冬的一应物资都买好了。 这何腾蛟为了给大明省钱，甚至还开动三寸不烂之舌，跟布哈拉汗国的奸商一通砍价，额外买了不少粮食，也送到军中。 只是没想到，他这份勤劳倒是办了坏事，把这笔银子花光之后，朱由检倒是不好再逼迫兵部了。 朱由检抬头看了一眼兵部侍郎，挥手道：“既然如此，你就先退下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专营权 兵部侍郎如闻仙乐，赶忙说道：“臣遵旨。” 然后小步跑回队伍里边，好像朱由检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朱由检见状，心中叹气。 这兵部其实有自己的小金库，虽然在朝廷的账面上，兵部已经没有钱了，但只要逼一逼他们，这兵部也是不可能断粮的。 只要坚持几个月，等到入冬之后，各地的秋粮税就能押解进京，到时候朝廷宽裕起来，把银子补上就行。 但现在兵部却耍滑头，把这事情推了出去，朱由检只好把目光投向另外五部。 感受到皇帝的压力，工部和户部都不敢抬头，这两部的账面上还有些银子，生怕皇帝找到他们头上，让他们掏出银子来填坑。 所以只能低头装死，心中祈祷：陛下看不见我。 但吏部、礼部和刑部，这三部的尚书却无所谓，他们几部可没钱，皇帝就算要打秋风，也找不到他们的麻烦。 朱由检盯着这几个尚书，正打算说些什么，范蠡却走了出来，对皇帝一拱手。 “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检看见是自己的财神爷走了出来，笑着说道：“爱卿有何本奏？” 范蠡说道：“陛下，前线将士击败罗刹兵，立下大功，确实应当赏赐，但这赏赐却不必立刻拿出金银。” 听见范蠡这话，朱由检立刻想起往事。当年他亲自领兵击败建奴时，朝廷也是缺银子，没办法给前线士兵直接发出犒赏。 于是便拿出辽东的土地，分给有功之臣。 朱由检皱眉道：“我大明击败罗刹后，虽然控制面积大大增加，但新增加的土地，要么就是西域的草场，要么就是罗刹人口中，那西伯利亚的广袤森林。” “要是用这些土地来代替金银赏赐，前线的将士恐怕不会满意。” 现在可不是后世，西伯利亚地底下的那些矿产，还没办法开发。 范蠡听完皇帝的话，笑着说道：“陛下此言甚是，我大明新夺之领土，若是直接分出去，将士们自不会要，但臣要说的却不是领土。” 朱由检赶忙问到：“那爱卿指的是什么？” 范蠡说道：“陛下，臣虽然久在江南，却也知道罗刹人大肆扩张，倒不仅仅是为了领土，更是为了领土上的皮毛。” “这北疆冬日苦寒，所以当地的动物毛发厚实，一旦剥下，稍作鞣制，就是上好的皮草。” “不管是发卖到咱们大明，还是卖到欧罗巴，都价比黄金。” 朱由检当然也知道这些，前线发回的不止是军报，还有一路上的风土人情。朱由检看完之后，还让本届新科进士们整理成册，供他日后翻阅。 朱由检说道：“这些毛皮虽然价格昂贵，但却是远水，总要等到明年春天之后，才能派人去打猎和收集。缓不济急啊！” 听到皇帝话，范蠡笑着说道：“陛下，这毛皮虽然是明年才能发卖，但现在就能用它们当钱花了。” 没等朱由检追问，范蠡就解释道：“陛下，您可以将北疆的毛皮生意，设为朝廷专营，然后再将专营权发卖出去。” “如此一来，立刻就能拿到现银。”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心中感叹：这范蠡倒不愧是传说中的陶朱公，倒真是有办法。 他对户部尚书说道：“此事是否可行？” 户部尚书说道：“陛下，本朝历来就有开中法，今日范大人这提议，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臣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朱由检思考一阵，他知道这开中法虽然到了现在，已经有很大的积弊。 但推行之初，确实为大明朝廷解决了大问题。 于是他开口说道：“毛皮专营权，可以发卖，但一次只得卖三年，三年到期之后，需要另行拍卖，以免让一家独大。” 听到皇帝的话，众大臣纷纷拱手道：“陛下圣明！” 朱由检笑着点头，突然间他又想到什么，对范蠡问道：“发卖这专营权，是否要到江南举行？” 自从唐代后期，华夏的经济中心便不断南移，当时就有扬一益二的说法。等到了大明朝，江南已经成了绝对的财税中心，江南的商人也是最有钱的。 朱由检有此一问，就是想着多搞些钱来。 范蠡听完之后，笑着摇头：“陛下，术业有专攻。这毛皮买卖，向来都是北方商人在办，江南商人并不插手。” “现在就算拿到江南发卖，恐怕一时之间，江南的富商也不敢参与，生怕自己搞不懂行情，因此亏了本。” 其实范蠡这话没有说全。 大运河两岸的百万漕工，虽然是趴在东南农民的身上吸血，但也跟当地的士绅商贾不清不楚。 漕工们得到的粮食，都要靠商人发卖，才能换成银子和铜钱，供他们日常开销。 朝廷废漕改海之后，这些商贾虽然没办法在明面上反对，但心底也有些不满。 他们对这毛皮生意本就不太熟悉，再有这么一份因果，到时候只要稍加迟疑，这买卖就要拖延不少时间。 朝廷现在正是急用钱的时候，可没工夫跟他们折腾。 朱由检倒是没想这些，他心里装的是大明天下，是九州万方，哪里会关心江南那些商人心里想什么。 他听完范蠡的话，也觉得他的说的有理，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这专卖权就在顺天发卖吧。” 说到这里，朱由检突然皱起眉头。 若说起这北方各地的商贾，头一个就是晋商。 只是在历史上，这晋商曾与建奴勾结。 所以这个世界，虽然建奴早早翻车，晋商们还没来得及做这事，但朱由检仍然不怎么待见他们。 只是眼下朝廷确实是急用银子，毛皮买卖也确实是晋商的老本行，现在要是继续避开晋商，反而要损害大明的利益了。 朱由检对户部尚书说道：“你回去之后，先令部里边讨论出个章程，发卖专营权时，朝廷可不能吃亏。”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连连点头。让他往外掏钱，他肯定不愿意。但是往朝廷的库房里弄钱，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绝不会让朝廷少赚。” 朱由检只是微微点头，倒没有太过当真。所谓无奸不商，户部尚书一个文官，在做买卖上，如何能斗得过那群晋商？ 说到底，不让晋商有得赚，他们也不会买这专营权。 朱由检的意思，只是不想让这些老西儿赚得太多罢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晋商 朝廷要发卖毛皮专营权的事情，还没有真正公布。但消息却像长了翅膀，快速的飞出了京城，传到了太行山麓。 晋商虽然名义上是个整体，其实遍布晋省各地，在大事上同气连枝，但私下里倒也不是亲密无间。 这些个晋商得到消息之后，都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一个晋商召集手下所有的掌柜，淡淡说到：“朝廷要发卖专营权，咱们可一定要拿下。” 掌柜们对视一眼，都知道家主下了狠心，纷纷说道：“请主家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竭力，帮着您拿下这专营权，为咱们商号再开一笔大买卖。” 那晋商摇头道：“你们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一单专营权，咱们就是亏本，也一定要拿下。” 这几年中，晋商其实已经衰落了不少。 朱由检贵为天子，他对晋商有了成见，都不要他主动说些什么，只需要细微之处流露出一点态度和情绪，自然就有人想讨好皇帝。 天子脸上一丝冷意，落到这些商贾身上，就是雷霆电闪。 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地方官员稍微出手，就让晋商们浑身难受。 那晋商说道：“虽然不知道咱们晋商到底得罪了谁，但只要拿下这专营权，就等于是在朝中有了路子，以后的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那几个掌柜也知道，自家家主这话没问题，但还是说道：“主家，咱们现在账上本就有些困难，要是再亏本去买这专营权，以后的买卖，恐怕就……” 这几年里，晋商做什么买卖都不顺利，只能靠着本来的老商路过活。 只是随着朝廷接连平灭建奴和蒙古，这些老商路的日子，也是江河日下。 晋商能够做大，根基就是与蒙古人互市。 用汉地的茶叶丝绸等特产，从草原上换取牛羊、皮草、药材等物，再卖往内地。虽然“口外”是个清代才有的称呼，但在大明朝，这大同府就一直有类似的榷场。 晋商本来靠着垄断大同府的贸易，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自从蒙古各部推举大明天子，做了这腾格里汗之后，事情就起了变化。 朱由检为了拉拢各部，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他们，在热河修建了行宫。 每到夏末，就让各部首领前往热河围猎。 这一来二去，蒙古与大明内陆的贸易，就从大同的榷场，向东转移。只是一年多的工夫，差不多一半的买卖，就转到了热河进行。 这蒙古地域广大，东道蒙古自不必说，本就距离热河更近。 而蒙古西边的部落，要和大明进行贸易，本就是千里迢迢。路上已经走了几千里，那么最后也不差这一百多里的距离，不如就直接去热河。 于是这大同就逐渐萧条下来，晋商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那晋商摇头道：“这几年里，除了那几家去江南做盐商的，其余晋商，谁家里好过？” “现在拿下这专营权，未来倒是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要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点利益，白白让他人买断这专营权，咱们家以后可真就要衰败了。” 听到家主这话，掌柜们也只能点头。 想到这一点的人，绝不止这一户晋商，几乎所有的商人都摩拳擦掌，要拿下这专营权。 他们不等朝廷公开发卖的消息，就提前带着精干的账房和掌柜，一起进京，打算提前走通门路。 十几家晋商一齐进京，自然瞒不过朝廷。 朱由检看着东厂送来的报告，摸着下巴，静静思考起来。 这王承恩领了东厂总督的职务后，马上就重新把东厂的架子给支了起来。只是这东厂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听，被魏忠贤一搞之后，更是臭不可闻。 所以王承恩这短时间里，也拉拢不到什么人才，只能在京城附近这一亩三分地，打探一些消息。 朱由检低头看着报告，见上边提到晋商进京之后，竟然让京城的面价一日三涨，笑着摇头。 突然，他想到什么，对王承恩说道：“明日一早，你去将那些晋商就招来宫中，就说朕要见一见他们。” 听了皇帝的吩咐，王承恩立刻低头称是。 朱由检这做法其实不合规矩，但皇帝继位这几年以来，不合规矩的事情做的太多了，连文官们都已经见怪不怪。 王承恩一个太监，就更不可能阻拦。 他立刻派人传去口谕，另诸位晋商明日一早，在宫外等候。 这些个晋商得了消息，立刻行动起来，当晚就提前出发，等在宫门之外，生怕去晚了，触怒皇帝。 到时候别说专卖权的事了，就是身家性命恐怕都保不住。 这几个晋商虽然侯在门外，心中不知道是福是祸，便聚到一起，商量起来。 “陛下突然派人召见，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听见这话，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人说道：“依着额看，这倒不是坏事。” 其他人听了，赶忙过去询问：“老前辈，这话从何说起啊？” 那老者说道：“陛下要对额们动手，直接派锦衣卫就行了，何必请咱们入宫？” 其实这些商人们都不是傻子，现在不过是关心则乱，听见老者这么一分析，他们也清醒过来，回了各自的马车，闭目养神。 生怕明日，在皇帝面前失了礼数。 宫门之上，守门的卫兵看见这些马车，回头向上官报告道：“将军，这宫门外停了不少马车，我是不是该过去把他们给驱散？” 宫城重地，寻常人窥探几眼，就会引来卫兵的盘问，这几辆马车能停这么久，还是因为十分华贵，看起来不像刺客。 但他们停这么久，宫门上的卫兵也不能当做看不见。 那宫门守将却只是摇头一笑：“陛下已经派人传旨，明日一早就要让晋商入宫，门外那些，应该就是那群老西了。” 卫兵听了这话，摇头哂笑道：“这群老西倒是没见识，陛下明日召见，他们今晚就来了。” 宰相门前都七品官，这些卫兵整日守着宫城，倒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守将淡淡一笑，也不接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王承恩快步走来，把这些晋商接进宫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提前布局 晋商们跟在王承恩身后，见他穿着大红衣服，知道这是皇帝身旁亲信的大太监，于是凑上去小声说道： “这位公公，不知尊姓大名啊？” 王承恩回头看了几人一眼。 自从曹化淳南下之后，他就跟在皇帝身边，当然知道朱由检似乎有些不待见这些晋商。 过去一段时间，这些晋商们吃的苦头，不少都是出自王承恩的授意。 但现在当着晋商们的面，王承恩却一脸笑容：“几位说的太客气了，咱家名叫王承恩。” 这些晋商入京之后，自然要打探皇帝身边的红人，听到眼前这人就是王承恩之后，更是小心说道： “王公公的大明，额们可早就听说过了。说起来，王公公是邢台人，跟额们晋商，倒还算半个老乡呢。” 王承恩听了这话，不置可否。邢台倒是挨着晋省，但隔着太行山，风俗习惯大不相同，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过那几个晋商却又凑过来，要好好套一套近乎。 王承恩不咸不淡的听着，倒是没有回话。 等一行人到了御书房之后，这些晋商才安静下来，对着朱由检三跪九叩： “草民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朱由检登基以来，就喜欢在御书房接见大臣，所以这几年里，御书房倒也扩建不少。 这十几个晋商走进来，居然还有些空旷。 朱由检等他们参拜完之后，才淡淡说道：“朕听闻你们昨晚就在宫外等着，想来还没吃早饭，朕令御膳房做了你们晋人爱吃的早餐，就先吃完再说吧。” 那几个晋商听完，抬头一看，只见一群小太监端来十几碗吃食，仔细端详，才知道是肉丸拉面。 这些晋商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知道他们晋省何时会吃这些。倒是有个晋城出身的晋商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端起碗就吃了起来。 其他晋商见状，知道这是皇帝的恩赐，也立刻吃了起来。 等他们吃完之后，朱由检淡淡道：“诸位觉得如何？” 那些晋商在皇帝面前不敢造次，吃饭时都不敢咀嚼，生怕弄出声响来，让皇帝厌恶。 囫囵吞枣，哪里知道这肉丸面好不好吃？他们笑着说道：“陛下赐给我们面，真是人间美味啊。” 朱由检说道：“既然你们吃了大明的饭，那为何又要砸大明的锅呢？” 晋商们听见这话，都一头雾水，小心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朱由检淡淡道：“尔等私自与建奴做买卖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这话一出口，十几个晋商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几个人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另外几个晋商却立刻跪下。 “陛下饶命啊！” 他们本以为建奴完蛋之后，这事儿早就过去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被皇帝当面提了出来。 这几人心中暗恨：昨日就不该听那老东西的，皇帝这是要玩鸿门宴啊！ 但他们脸上都一脸惶恐。这时，那几个没参与私通建奴的晋商，见情况不妙，也跪倒地上。 勾连外敌，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这些晋商多年通婚，一家完蛋，别人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见晋商们跪了一地，朱由检并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御书房中安静下来，但在晋商耳中，却比炸雷还惊骇。 过了良久，朱由检才说道：“尔等可知罪了？” 那些晋商赶忙磕头：“我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朱由检心道：这晋商竟然敢和建奴做买卖，固然是胆大包天，但这话从正面来说，也是晋商极有冒险精神。 大明要对外开拓，倒也确实要用到这种人。 使功不如使过，现在拿住他们这么个把柄，正好让他们派人到欧洲去，先做些买卖，混个脸熟。 日后不管是为我大明打探消息，还是从明欧贸易里赚钱，都有他们的用处。 想到这里，朱由检开口说道：“你们虽有过错，但时过境迁，朕也就不再追究了。” 听到皇帝话，晋商们如闻仙乐，赶忙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挥手止住他们的话，继续说道：“朕虽然既往不咎，但尔等以后，一定要记得报效朝廷。” 听见这话，晋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很快遮掩过去，小心地说道：“回禀陛下，我等这就回府，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报效朝廷！” 听了这话，朱由检略微有些疑惑：他们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倾家荡产上去了？ 王承恩见状，走到皇帝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这地方官府有时候缺钱，就会找到地方富户，让他们报效，其实就是让他们捐银子。” “他们听到您提起这两个字，还以为您要他们花钱买平安呢。” 朱由检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对晋商们挥手道：“朕不要你们的家产！” “朕的意思，是等尔等买完专卖权之后，应当派人到欧陆去，把商号开到那里。” 听了皇帝的话，晋商们心中一松。 他们不是傻瓜，知道皇帝令他们把商号开过去，显然是要为了朝廷打探消息。 既然朝廷要用他们，那么现在肯定不会把他们杀了吃肉。 晋商们纷纷拱手道：“请陛下放心，我们这就组织人手，进京向传教士学习欧陆各国语言，稍作准备，便派人过去。” 朱由检听这他们说的井井有条，便放心地坐回软塌，眼光一扫王承恩。 王承恩察觉到皇帝的目光，立刻说道：“诸位，陛下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几个晋商自从入宫之后，一惊一乍之下，后背早已湿透，现在听见王承恩的话，连忙点头，对着朱由检又是一阵叩首： “草民这就退下了。” 等到皇帝点头，他们才后退着脚步，倒着出了御书房。 出去之后，这几人围住王承恩，对他说道：“刚才多亏了王公公，若没有您从旁劝解，今日我们恐怕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原来刚才王承恩给皇帝解释报效二字，却被这群晋商误解，以为王承恩是在帮他们说话。 晋商心中想到：这王公公虽然刚才对我们不假辞色，没想到却是面冷心热。 他们把手伸进衣袖，就要摸出银票。 王承恩也不解释，一摇手中的拂尘，躲开晋商的手，对他们说道： “诸位，陛下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只要把陛下的事情办好，日后自然还有你们的好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手笔 晋商们从宫中出来之后，世界似乎都变了模样。 原来那些有意无意，似乎总是在找茬的小官吏，现在一个个脸上带笑，对他们迎来送往，倒是比对待同僚还亲切三分。 这些晋商坐回马车之后，心中叹息，皇帝脸上三分笑脸，落到皇宫外，就是一片朝阳啊。 几人径直回了晋商会馆，开始商议毛皮专卖权的事情。 虽然朱由检在皇宫中说话和气，但他们这些晋商却不能当真。 一个老晋商说道：“诸位，你们说说看，这专卖权，到底该花多少银子才合适？” 不等其他人说话，他就自问自答道：“额们早就跟蒙古人做过买卖，北边那些罗刹人搞到的皮草，也有些是卖到咱们大明。” “据额的估算，这皮草上每年的收成，总能有个三百万两银子，抛开成本，也还能有二百万两的银子赚。”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商人纷纷点头，晋商这两年的日子不好过，自然早就另谋出路，对于北疆皮草的买卖，也派人去研究过。 他们研究出来的利润，虽然与这老商人口中的二百万两，多少有些出入，但也大差不差。 所以他们也懒得追论细节，只是开口道：“既然如此，咱们该花多少钱去买专卖权？” 那老商人沉吟一阵，说道：“二百五十万两，如何？” 若是从纯粹商人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是亏本买卖，但大明的商人自古就没有纯粹的。 平常没机会的时候，都一门心思想跟官面搭上关系，现在皇帝主动把自己的大粗腿伸了来，他们哪里肯放？ 一个中年商人说道：“老先生这话说得没错，咱们亏了这五十万两，日后总能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但要是现在想着挣钱，让皇帝一时不舒服，咱们这一辈子都不会舒服。” 说到这里，他咬牙道：“我家中也有小辈，现在正在西域做生意，按他的说法，朝廷在西域的大军，每日耗费上万两银子。” “从现在到明年夏税，还有足足半年，这就是二百万两银子的开销。” “这次我军大胜，各种犒赏也还得小二百万两银子。” “照我说，五十万两也是亏，二百万两也是亏！咱们不如直接凑四百万两，交到朝廷。”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商人都侧眼看他，良久之后，那老商人才伸出大拇指：“乔老弟，你这手笔可真大啊。” 还不等那姓乔的中年商人回话，这老商人也猛地点头道：“额看这主意好！这私通建奴的事情，皇帝可以说不追究，咱们却不能真以为过了这一关。” “现在多亏个二百万两，却能把这事儿解决了！额家先出六十万两。” 其他商人听到这话，心中暗自点头，知道这老商人说的在理。 若是花用这些银子，就能跟过去的麻烦一刀两断，他们倒还是赚了呢。 更有人在心中想到：大明中亚开疆拓土，新占的土地何止万里，若是开垦成良田，几万万亩都有了。 这些土地虽然不能与汉地的良田相比，但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的产出，也等于是几千万亩。 现在讨好朱由检，让皇帝知道他们的“忠心”，等以后皇帝随便从手指缝漏点好处，也足以让他们把今天亏出去的钱，再彻底赚回来。 其他晋商七嘴八舌的说道： “我出四十万两！” “我出三十五万两！” 不过片刻的工夫，就凑足了四百万两的份额。 为首那老商人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回皇宫去，把这消息报告给陛下。咱们去的越快，倒显得咱们越忠心。” 其他商人纷纷点头，不过却有人在心中担忧：咱们去的太快，会不会让陛下以为咱们晋商真的财大气粗，拿四百万两银子都不当回事？ 但现在骑虎难下，这几个商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其他人回到皇宫门口。把这四百万的数字写到奏折上，交到皇帝手中。 朱由检拿了那拜帖看了眼，笑着说道：“这帮老西倒是财大气粗。” 王承恩在一旁站着，心中倒是有些后悔：早知道晋商一下子就能拿出四百万，刚才倒是该跟他们多聊几句。 他的东厂才刚开张，还真有些缺银子。 这时，朱由检挥手招来个锦衣卫。那锦衣卫压低声音，对皇帝说了什么。 朱由检听完后，笑着点头，随后对王承恩说道：“你出去告诉那群晋商，就说朕对他们十分满意，明日就让朝廷下诏，把毛皮专卖权交给他们。” “至于这四百万两银子，也不必成为定例，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就按着开中法的成例，让各家竞拍吧。” 王承恩点头之后，快步退出宫殿，心里却知道，刚才凑过去的那锦衣卫，肯定是给皇帝透露了老西们的家底。 皇帝知道这群老西拿出四百万两后，至少也是伤筋动骨，才会如此满意。 王承恩轻轻拍了下门口的石狮子：“哼，你们锦衣卫这几年到底是得了势，不过嘛，咱们走着瞧。” 轻声骂完这话之后，王承恩跟没事儿人一样，笑着走到宫外，对着晋商们说道：“陛下已经准了你们报上来的数目，明天朝廷就会下发明文，把这买卖交到你们手里。” 大多数晋商都欢呼起来。 不过，先前那几个心中隐忧的商人，却悄悄凑了过去，小声问道：“王公公，这四百万两，是否就是以后的成例，每年都要花这么多银子？” 一年拿出这些银子，他们晋商咬牙还能凑出来，每家分摊一些损失，问题倒还不大。 但要是每年都如此，他们可就有些顶不住了。 王承恩笑着说道：“陛下洪恩，明年再发卖专卖权时，你们竞拍就行了，不必再拿这四百万两。” 这几个晋商听完，长出一口气，对王承恩说道：“陛下确实洪福啊。” 王承恩心中冷笑：“若非陛下通过锦衣卫，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明白你们确实是负担不起每年四百万两，不然哪里会这么好说话。” 但这话他可不能说出口，手中拂尘一摆，径直往东厂走去。 今日这事情，倒是让他生出一股危机感。 王承恩心中想到：自己这东厂的招牌才刚立起来，办事不如锦衣卫，陛下倒也能容忍。 但时间长了，我若还是做不成气候，皇帝也不会一直忍耐下去。 现在倒是得多下点的工夫，培养些番子出来。 第二百三十章 打秋风 晋商们虽然花了四百万两银子买下专卖权，但他们的银子，却不可能瞬间就飞到京城来。 等朝廷正式下令之后，朱由检从京城派了三千兵马，又让沿路地方官派了几千衙役兵丁跟随，一路前往晋省，把这些银子送回京城。 虽然朱由检继位这几年，称得上励精图治，大明朝也没有像历史上一样，闹出震动了几个省的民乱。 但大明朝积弊上百年，民间的贫苦百姓也不会陡然就富起来，贫民还是占到了九成以上。山野之中，也还有不少强盗。 若是不派大军护送，这笔银子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觊觎。 皇帝派出的大军刚出京城，朝廷还没看见银子的影，盯上这笔银子的官员就找上门来。 朱由检这日刚从后宫中走出来，就看见王承恩小跑过来： “陛下，工部尚书带着两个侍郎，又来找您了。” 朱由检眉头一皱：“这几个老东西，前几天朝廷缺钱的时候，朕想找他们挪一笔银子，一个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朝廷有银子了，他们倒是来精神了。” 王承恩偷眼看了下朱由检，见皇帝只是皱眉，倒也没真的多生气，于是就想给工部卖个好。 他小心说道：“陛下，工部要修建顺天的外城，还得督促天下各州县官员，清查境内水利设施，倒还真有不少花钱的地方。”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随后走到御书房，把工部这几个人召了进来。 不等这几人说话，朱由检就提前说道： “朕知道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只是拿四百万两，朝廷已经有了用处，都得花到前线上边，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们。” 那工部尚书听到这话，脸色不变，他早知道这银子不好要。 他哭丧着脸，对皇帝说道：“陛下，臣要这银子，实在是事出有因。” “咱们大明把都城搬到顺天府，都二百多年了，围着外城这一圈，早就有不少百姓私搭乱建，在城下修了民房。” “嘉靖朝新修外城时，曾经清理过一次，但距今又过去了六十余年，老百姓又都搬了回去。” “现在继续修那外城，得先把这些老百姓清理走，他们一时之间没有住处，可不能不管啊。” 朱由检听着工部尚书的话，脸色也严肃起来。 “城外百姓共有多少，修建外城要迁移多少百姓，你们又打算花多少银子？” 工部尚书听到这话，心中一喜，知道皇帝打算给钱了，于是他把手伸向身后，从侍郎手中接过一个账本，就要对皇帝说话。 但他刚一抬头，就看见王承恩站到皇帝身后，似乎在小声报告什么。 工部尚书后辈一凉，他早就听说东厂已经重新设立起来，只是现在还门庭冷落，似乎没有番子。 但人名树影，这工部尚书也是入朝几十年的老官员，心里可知道东厂的厉害。 他本想着对朱由检夸大一点，从皇帝这里多搞点银子。 但现在看见王承恩这个东厂督工，再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说道： “回禀陛下，嘉靖朝修建外城时，困于财力不足，只修了南城那四分之一，新修的外城城墙，正好是十五里。” “现在若重修外城，就得把另外三面墙都修好，这就是四十五里，除去本就修好的十四里，就还要再修三十一里。” “另外，嘉靖朝修的城墙，也有些年久失修，若是有银子，最好还是修葺一番。” 朱由检听完，轻轻点头：“爱卿既然心中有数，朕也就放心了，只是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银子？” 工部尚书说道： “陛下，这修建外城，涉及的百姓大约三万户，其中一些百姓，可以让他们直接去修城墙，有银子进账，他们倒也有出路。” “但剩下的两万多户，却会居无定所，总得要朝廷出钱。据臣的推测……” 工部尚书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一眼，见王承恩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显然，自己要是敢夸大，他肯定要站出来揭露。 于是工部尚书只好说道：“臣以为，需要二十万两银子来安置他们。” 朱由检在心中盘算一阵，发现这数字倒也还合理。于是他说道：“这银子朕准了，只是不能从晋商给的那四百万两银子里出。这钱朕有言在先，必须用在前线。” “至于你要的这二十万两，就从朕的内库里出吧。” 皇帝的话一出口，工部尚书立刻叩首道：“陛下关爱百姓，臣等不胜感激。” 朱由检笑着摇头，挥手让工部尚书不要再拍马屁：“你拿着真的条子，跟着王承恩去领钱吧。” 工部尚书赶忙起身，跟在王承恩身后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边，工部尚书想起刚才的事情。 他虽然不打算讨好王承恩这个太监，但也不想得罪他，于是笑着说道； “陛下从私库中出钱，照顾百姓生计，等我安置百姓时，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这都是陛下的恩典。” 王承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说话。 这小子当了东厂督公之后，虽然对皇帝依旧忠心耿耿，但已经有了些上位者的气度。 工部尚书被他看了这一眼之后，心中发冷，不敢再说什么，等带着工部的衙役点清银子，回到自家衙门之后。 他才长出一口气：“王承恩这个小太监，现在城府倒也深了。” 跟着他一路回来的侍郎说道：“大人何必在意他，现在毕竟不是天启朝了，那王承恩也不是魏忠贤。” 工部尚书摇头，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陛下登基数年，手段倒是越来越老成了，今日从内库中掏银子安置百姓，等消息传出，京中定然又是歌功颂德。” 那侍郎听到这话，眼光飞快往外看了一眼。 成天门外五个坊市，分布着的大明的六部和重要衙门。 他们工部西边不远，就是锦衣卫的老巢。 工部尚书这话，有些大不敬的嫌疑，若是让锦衣卫的探子听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工部尚书见自家手下如此小心，摇头道：“锦衣卫的曹公公可是个厚道人，我编排几句，倒也算不得什么。” 那侍郎说道：“曹公公出京都一年多了。” 言下之意，显然还是让工部尚书小心一些。 工部尚书还要在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一阵喧闹，原来是其他五部听说工部成功地打到了秋风，都来打听经验。 显然也是想从皇帝手里扣出点钱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得陇望蜀 “陛下，好几个尚书都在宫外，您要不要见他们？” 王承恩小跑着进了御书房，对皇帝说道。 朱由检轻轻挥手，给了工部二十万两之后，他就知道其他几部闻着味道，绝对会立刻跑来。 朱由检说道：“朕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一概不见！” 王承恩得了这句准话，才回去挡驾，把这几个尚书都送走。 而御书房之中，朱由检把目光转了回来，对范蠡说道： “范爱卿，现在朝廷有了晋商这四百万两，西域前线那边，倒是能坚持到明年了。” “只是把钱运到前线，总还要再花两个月的工夫。” 范蠡笑道：“这晋商如此懂事，倒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朱由检轻轻点头：“这几日，朕也派人调查过，那北疆的皮草生意，每年也就是赚个两百万两，晋商倒是肯掏四百万两出来。” 他当然知道背后的缘由，倒也没有真的以为晋商多么忠君爱国。 范蠡摇头说道：“陛下，您这倒是说错了。罗刹人捕猎动物收集皮毛，从他们罗刹人的国王，到贵族和商人，再到哥萨克自己，都要从中分一杯羹。” “最后算一算他们罗刹朝廷的收入，自然就只有二百万两了。” “您现在把这生意整体发卖给晋商，虽然晋商还是免不了要花钱疏通关系，但能落到他们口袋里的，绝对比二百万两要多。” 罗刹的统治者虽然自称沙皇，但在大明的世界观里，普天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就是朱由检。 所以这米哈伊尔自然就只能是国王了。 朱由检听完，淡淡一笑，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晋商是亏了二百万，还是亏了一百几十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朱由检把目光重新放到中亚，对范蠡说道：“现在我军深入西域，到了那罗刹人的家门口，后勤倒还能勉强维持。” “若要进一步，继续西进，我大明军队就越来越弱，那罗刹人却会越来越强。” “所以朕的打算，是尽快让罗刹认输，把整个乌拉尔山以东都割让给我大明，然后朝廷向那里组织移民，再整编哈萨克部的部民。” “等修养三五年之后，我军再继续西征。” 听了皇帝的话，范蠡连连点头，但心中却有些疑惑，这些军国大事，皇帝一向都是与韩信和萧何他们商量，今天怎么想起跟自己谈这些了？ 不过他毕竟辅佐过勾践，对于这些事情也极为熟悉。 范蠡说道：“陛下这安排颇为妥当，即便不算北疆那一望无际的密林，和西域的万里草场，单说西域南侧的山间河谷，也是方圆百里的沃土，足以养兵数万。” “陛下可从大明本土移民过去，不过三年工夫，定能把那里经营成塞外江南。” “到时候大军所用的粮草，都可就地征集，不必从后方转运或是从莎车采买。” 朱由检一阵点头，把目光继续向南。 所谓得陇望蜀，这几年中，随着蒙古人彻底投靠到大明一边，本来臣服于蒙古的叶尔羌，或者叫刹车国也行，也向大明朝贡。 由此一来，大明的势力重新深入到雪域高原上，朵甘思宣慰司和乌思藏宣慰司，也重新设立起来。 朱由检一挥手，令人搬来一副世界地图。 他带着范蠡来到地图前边，对他说道：“爱卿，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随着大明不断对外扩张，并且派商人和舰队外出，这副世界地图越发精美，越来越符合朱由检记忆中的样子。 在这副地图上，整个雪域都染上了象征大明的火红色。而中南半岛上，本就遍布大明的朝贡国。 这些朝贡国本来还不太恭顺，历史上，再过数年，南明的天子跑路到缅甸，甚至被当地的国王出卖。 但这几年，随着大明复兴，这些朝贡国一个比一个老实，哪怕朱由检已经下令，不再厚赏朝贡使团，他们还是一个劲的询问，请求进京朝拜。 就是害怕哪天朱由检一个不开心，顺手就派兵去把他们给灭了。 所以在地图上，这中南半岛，也是一片火红。 范蠡笑着说道：“我大明国运强盛，臣为陛下贺。” 朱由检带他来看地图，当然不是为了听范蠡恭维他。 大明从东、北两个方向，握住了印度半岛。朱由检的目光自然也盯上了这片土地。 对于这片神奇的土地，朱由检到并不打算直接一口吞下，大明这一亿多人口的吃饭问题，就让他有些头疼。若是再当了印度大陆的皇帝，他恐怕要早生华发。 但是不打算吞并，却不等于不掌控那里。 印度好似一个锐利的三角，刺入大洋之中，因此良港众多。而且印度气候炎热，正适合种植香料和甘蔗，这些东西放在东方不怎么值钱，但运到欧陆，价钱可就陡然增加。 这个时代，大明和印度就好像两个黑洞，大明吞噬白银，印度吞噬黄金，把欧洲人从美洲挖出来的金银，吞个一干二净。 虽然大明获得的好处，其实远比印度要多，但朱由检要的是控制全世界，哪里能把印度放在一边不管。 何况现在大明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了印度门口，占尽了优势，就更不能对它视而不见了。 朱由检对范蠡说道：“你可知道这印度的情况？” 范蠡沉思片刻，说道：“臣久在江南，接触过不少海商，对这印度倒也了解一二。现在印度最大的国家，倒是莫卧儿……” 范蠡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眼前这大明皇帝，倒还有个蒙古腾格里汗的身份。 而这莫卧儿，正是蒙古的音译。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印度有一个伪蒙古，自称是大蒙古的正统后裔，窃据一方。” 朱由检听完，笑着点头，然后说道：“朕打算派你过去，打入这伪蒙古，为朕做好准备，打探情报。” “等那罗刹求和之后，西域安定，朕就调派兵马南下，去收拾这伪蒙古。” 过去两年中，大明对外扩张，差不多只动用了骑兵。而明军的步兵，都在两广训练。 袁崇焕等人领兵南下，在当地练兵，就是为了适应南方气候。 虽然袁崇焕自己是广府人，倒是不在乎这些。但他手下大明将士，从李自成、高迎祥这两个陕人，到最底层的官兵，可都是北方人。 若不经过适应，就贸然南下，一定水土不服，未等碰到敌军，就会损失一小半的战力。 所以这两年中，朱由检宁可让北方空虚一些，也提前把大军布置到南方。 现在经历了长时间的适应，这些士兵已经习惯了南方风土。 大明现在不去打印度，只是怕印度围魏救赵，率兵北上，去偷袭中亚军队的后路。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听到皇帝话，范蠡思索一阵，立刻就明白了皇帝为何要派他去印度。 这莫卧儿国，虽然自称是蒙古正统，但其实跟蒙古没什么关系。除了用兵的时候，还喜欢从中亚的游牧部落里征召骑兵之外，其他一应制度，都早已变化。 譬如在这莫卧儿国之中，商人地位就颇高，甚至可以登堂入室，做莫卧儿皇帝宠臣。 这样的环境，正好适合范蠡大展身手。 范蠡点头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臣万死不辞。” 听了范蠡的话，朱由检连连点头。还是自己从系统里招聘来的人好，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不打折扣地去干。 可比大明的这帮官僚好多了，这帮人每天都打自己的小算盘，还想着从自己这里搞钱，一点也不知道奋斗。 朱由检思索片刻，对范蠡说道：“中亚的战事，最多也就是打到明年。罗刹没了皮毛这项大生意，岁入一定大为减少，无力和我军长期对峙。” “等到罗刹人的国库打空了，到时候自然就停战了。” “明年……明天诸事颇多，也不适合发兵。所以朕的意思，是等到崇祯六年，再发兵对付那伪蒙古。” 朱由检知道崇祯五年的年景不好，黄河要发大水，因此不适合对外发兵，但即便对着范蠡，他也不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但范蠡却没有在意，只是开口问道：“陛下若要发兵进攻伪蒙古，不知道从那一路进军？” 印度正北方是雄伟的世界屋脊，大军难以翻越。所以大明若要对印度动手，就只能从东西两个方向。 朱由检笑着说道：“最近几个月，南洋各土邦，也总是向朝廷传讯，请求进京朝贡。” “朕打算等顺天的外城修好之后，就让南洋诸国一起进京，同时再请罗刹等欧陆诸国的使者前来。” “等他们朝贡之后，必然都知道大明的天威。罗刹人偃旗息鼓，南洋诸国心向大明。” “到时，中亚的骑兵南下，从西向东，攻入印度。我大明本土的步兵，越过朝贡国的领土，从东向西。” “到时候东西对进，一鼓作气，打穿这伪蒙古。” 范蠡听完皇帝的话，也有些心潮澎湃。 这时的莫卧儿，统治着印度北方的大片领土，也是东西横跨三四千里的大国。 范蠡连连点头道：“请陛下放心，我到了印度之后，定然广织罗网，把伪蒙古的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 “等我大明到达时，为王前驱。” 朱由检听完，笑着点头，让范蠡现在京城修整几日，然后再出发。 安排好这些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中亚：“郭靖也真是能干，接连大破罗刹人，倒是让我可以提前对印度动手。” 其实在朱由检的规划之中，罗刹人没有那么好对付，就是跟他在中亚打上三五年，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印度更是要放在相对靠后的位置。 但是现在，罗刹人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倒是不可能再打回中亚了，这可是对印度动手的好时机。 朱由检轻轻拍手，招来王承恩，对他说道：“前线将士的赏赐细则，都定出来了吗？” 王承恩点头说道：“都定好了。哈萨克部的士兵，无功不赏，立功者则视同大明士兵。” “而我大明将士，普通士卒皆赏银十两，斩杀敌军的将士另有赏赐，各级将官升官一级，立下大功者赐爵一级。” 朱由检点头，然后说道：“郭靖指挥大军，劳苦功高，额外再加封一级，给他封个伯爵吧，就封他……襄阳伯吧。” 王承恩自不会拦着，赶忙把这消息传到礼部和吏部，让他们重新制作印信和朝服。 不过现在的中亚前线，郭靖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他看着罗刹大军防守的乌法城，长长叹了口气。 罗刹人退回乌法之后，坚守不出，郭靖等到主力到达之后，就再次北上，顺利地包围了乌法。 只是米哈伊尔派了大量哥萨克，在城池西边的草原上游荡，让明军没有办法彻底放心，无法安稳地包围乌法城。 而且罗刹人又在北边的乌拉尔山中，修建了不少堡垒，等到晚上，就从堡垒中冲出，偷袭明军的包围网。 这些都严重阻碍了明军的进攻进度。 郭靖回头，对身后的何腾蛟问道：“现在营中还有多少开花弹？” 何腾蛟叹气道：“只剩三百发而来，将军你要用吗？” 郭靖摇头。 他领兵过河时，只想着用火炮去破罗刹人的方阵，倒没想到罗刹人还能退入城中，他们明军还有攻城战要打。 所以几次攻打方阵时，也没有节省开花弹。 这当然有好处，罗刹人的方阵坚持了一两日，就彻底崩溃，郭靖才有时间领兵北上追击，从罗刹人的大营中收缴了不少物资。 然后又领兵追杀，杀掉了四五千罗刹人。 但负面效果，就是此时明军剩下的开花弹也不多了，不能痛快地轰击乌法城墙。 郭靖说道：“罗刹人退入城中之后，一味防守不出，在城中修整，我也不知打他们现在恢复了多少战力。” “这些开花弹就算打出去，恐怕也不能直接破城，倒还不如留着。万一罗刹人突然发起反击，到时候我再用这开花弹，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听到这话，何腾蛟连连点头，明白郭靖这安排十分老成。 但过了一阵，他还是说道：“将军，这已经是秋末了，随时可能天降大雪，这乌法城恐怕是攻不下了，咱们是否要撤军？” 郭靖听完，眉头紧锁。若是能拿下乌法，罗刹人在乌拉尔山一线，就再无立足之地。 而明军则可以在乌法城中过冬。等到了明年开春，他就可以率领大军长驱直入，在罗刹人的心腹之地，跟他们好好较量一番。 郭靖说道：“不急，再围上几日，等到真的下雪之后，大军再撤退也不迟。” 何腾蛟点头，他来到前线军中，就是为了押送过冬物资。 现在军中的士兵，人手一件冬服。虽然只靠一件冬装，也不能顶住草原冬日的寒风。但对付刚下雪的时的寒冷，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郭靖见天色已晚，便鸣金收兵，让各部回到自家营地，同时又派人守夜，防备罗刹人夜袭。 但说来奇怪，这一晚上，竟然十分平静，根本没有罗刹人偷袭的消息。 没人打扰，郭靖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起时神清气爽。 他想到：罗刹人不再偷袭，或许是已经筋疲力竭，我今日正好再攻打城墙一次，或许能一举建功。 然而未等他下令，何腾蛟就走进他的大帐，头盔上还带着点点雪花。 “大帅，下雪了。” 郭靖推开大帐的门帘，果然看见漫天飞雪。落到树上，好似梨花。 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退兵吧。” 郭靖转头看了眼乌法城，淡淡道：“倒是你们运气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城上城下 何腾蛟也抬起头，看了眼鹅毛大雪。他知道郭靖武艺颇高，不会怕这点风雪，于是站在雪中，对郭靖说道： “大帅，既然我军要退兵，那是否要派人去知会援军一声？” 郭靖沉默一阵，才叹了口气，说道：“不管如何，他们都是援军，当然要通知他们。” 原来那支从大明本土前来的援军中，本是携带了一些火炮和开花弹，若是快马加鞭地送往乌法，也能赶在下雪之前送达。 这些开花弹虽然不多，但是和郭靖军中剩下的开花弹加到一起，却足以发起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说不定就能趁机攻破乌法城，甚至能活捉罗刹人的皇帝。 但那援军却不肯如此，不仅不愿意迅速派快马，把火炮与开花弹送来。甚至还有心思分兵北上，去秋明城的旧址扎营。 郭靖心中，对援军的将领颇为不满，但现在他打算撤军，也只好顾全大局。 免得自己这边撤退了，援军却不知道，仍一路向西，到时候反而让罗刹军偷到便宜。 何腾蛟听了郭靖的话，笑着说道：“郭大帅心胸开阔，想来那援军的将领也会知道自己的错误。” 郭靖微微摇头，没有回话，再次看了眼远处，风雪之中的乌法城，叹了口气道：“这雪下的真不是时候。” 然后，他就安排起撤退的事情来。 数万大军围在乌法城外，这撤退的事情，可不是一声令下，就可以让全军安然退走的。 郭靖吩咐道：“你先派人到城西和城北传令，让这两处的兵马先撤到城东南。” “然后让哈萨克部的人马先分批撤向南方，每隔二十里扎下一营，我带着近卫骑兵压阵，沿着营地向南。” 何腾蛟其实本来还想着，若是明军撤退时卖个破绽，或许会吸引罗刹人来追击。到时候明军趁势反击，说不定能再获得一个大胜。 但他见郭靖如此小心安排，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便把这建议囤回肚子里。 他心中想到：看来大帅这也是不想节外生枝，此时大雪落下，天冷路滑，就算是击败罗刹人，也不可能趁势追击。 到时候只能获得一场小胜利，确实意义不大。 于是何腾蛟立刻拱手，转身去做安排。 进军时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退兵时也是如此。作为后勤大总管，何腾蛟点起五千辎重兵，率先押送粮草和营帐南下。 随后，其余明军也按部就班，渐次南撤。 乌法城中的罗刹人得到消息，不由得弹冠相庆。 过去这一个月来，明军包围乌法，虽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但对城内的罗刹人，却造成了极其巨大的心理压力。 自从明军西征以来，他们罗刹可以说连战连败。 虽然每次战败都有借口，可以推到将领无能，可以推给军中生乱。但失败太多之后，再要找借口，那就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了。 在罗刹军中的高层看来，他们就是打不过明军。 因此，他们得知了明军撤退的消息之后，一脸高兴地冲进沙皇居住的院落，把这好消息告诉米哈伊尔。 沙皇听完这消息后，心中其实也松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极为冷淡：“这么说来，明军是因为天气寒冷，所以主动退走了。” 经过连翻大败之后，米哈伊尔也不再想着用战胜“蒙古人”的名头，给自己增添权威了。 也与其他将军们一样，不再玩文字游戏，而是直接称呼敌军为明军。 他手下的将军们齐声道：“明明是陛下率兵据守坚城，多次击败明军的进攻，逼得他们不得不撤退！” 米哈伊尔淡淡摇头，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当日领兵追击波扎尔斯基时，迎面遇到了冲来的明军。当时罗刹军队阵型极差，又被郭靖率领的近卫骑兵凿穿阵型。 米哈伊尔无奈之下，只好带着身旁的几千射击军逃走，跟着这几千军队撤走的将领，也只是一小部分。 大多数将领还是留在原地，组织剩下的罗刹兵防守。 而他领兵快速撤回乌法之后，又开始针对撤回来的贵族。把其中那些和波扎尔斯基走的近的，全数拿下。 他们的兵马也被分别收编。而其他贵族，也被严格监视起来。 这么一来，沙皇的军队之中，暂时没有了再次爆发内乱的可能。 但是这米哈伊尔身边，也再也找不到可以一起商量军务的人了。 至于眼前的这些将军们…… 米哈伊尔一阵摇头。这些将军们虽然忠诚可嘉，但打仗的手艺实在是不行。 他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彼得，轻声问道：“这消息，草原上的哥萨克们都知道了吗？” 彼得连连点头，说道：“这消息还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然后才通知城内。” 米哈伊尔听完之后，一言不发地走出院落，一路来到城墙上。那些将领见自家沙皇不说话，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起登上城墙。 米哈伊尔的眼光落到乌法城外，只见东南方向，明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撤走。 漫天风雪之后，能见度不高，所以米哈伊尔也看不清明军的具体安排。 但他看见明军留下殿后的部队，阵容十分严整，而且骑在高头大马上，还频频看向城墙，就知道明军留下了精锐殿后。 自己若是想派兵突袭，恐怕讨不到好处。 米哈伊尔叹气道：“这雪下的真不是时候。” 听了这话，他的将军们都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看见自己的将军都不说话，米哈伊尔又是一声长叹。 “在我看来，这明军几次大胜，固然有实力的因素，但也有运气的帮助。” “过去一个月中，明军顿兵坚城之下，几次进攻都被我军打败，士气已经隐隐低落。” “如果明军继续包围下去，未必没有我军突然反击，击败一次明军的机会。” “到时候，有了这么一场胜利，我们罗刹就能打破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重新把士气鼓舞起来。” 这些将军们听见沙皇的话，下意识地齐声欢呼到：“陛下英明，都是那明军运气好，不然定要遭受大败。” 米哈伊尔听到这有气无力的呼声，一阵摇头，知道这明显是言不由衷。 显然，他们都被明军打怕了，并不看好自己口中的反击机会。 米哈伊尔再次把目光投向城外，只见这说话的工夫，明军殿后的部队也开始向后撤退。 军队阵型十分严整，中军之外还留有游骑兵，随时准备反冲锋。 米哈伊尔知道明军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给罗刹军留下任何突袭的机会。 他若是带兵出城追击，就只能光明正大地和这支军队打上一场。而罗刹军现在士气低落，离开城墙主动追击，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甚至极有可能被明军再次击败。 米哈伊尔再度叹气。他身体本就不好，最近数月之中又劳心劳力，现下又在雪中长吁短叹，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赵公公 郭靖亲自领兵断后，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现在出战时，身旁都带着两个贴身侍卫。 他倒不是要侍卫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而是让他们充当人肉弹药架。每个侍卫身后和马上，都带了四大筒箭矢。 一旦郭靖自己的箭矢射空，就能从他们那里获得补充。 郭靖骑在马上，见罗刹军没有出城追击，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亲眼见过，罗刹军困守死地也不肯投降的样子，知道罗刹兵也十分勇猛，到了绝境，也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因此倒也没有小看罗刹兵，心中一直在小心提防。 一直等到这一天过去，到了第二日中午，此时他领兵连过了五个营寨，距离乌法城已经有足足一百里。 他才彻底放松下来，知道罗刹人是不可能再追击了，这才令后军加快速度。 下雪之后，草原上的气温骤降，大军长期在外，每日都有人冻伤。 幸好明军此时的后勤保障到也不错，郭靖令军中医生照顾伤员和病号，同时全力南下，打算尽快退到南边的大营去。 此时，经过一天一夜的发展，这大雪自东向西，一路下到了东边几百里处。 赵敏领着军队西行，也是一夜醒来，就见大地披上白衣。 凡是领兵到西域的，见惯了几乎无边无际的草原之后，再看见这雪景，几乎都是一瞬间，就想起那句“北风卷地白草折”。 不过赵敏却没有吟诵出来，只是回头笑道：“这大雪一下，想来郭大帅就只好退兵啦。” 听到自家监军这话，他身后的侍女苦笑一下。 大明再次派到中亚的四万援军之中，还有几千生女真。这些生女真世居深山，生长在穷山恶水之中，战斗力极强。 明军把他们编入军中，极大地提高的战力。历史上的建奴便是如此，朱由检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建奴皇帝，为了保持生女真的战斗力，竟然强令他们居住在荒野，就算他们偶然间学会了种地，也要强行捣毁他们的农田。 只是朱由检做事，多少还有些底线。反正在他看来，未来是火器的天下。士兵的勇武虽然还是有些作用，但到底不像是冷兵器时代那么重要了。 所以他征召了生女真的士兵之后，就令生女真各部搬到辽东居住。 于是生女真各部也投桃报李，选了一批秀女，打算送到京城，帮助朱由检狠狠地提高一下女真话的水平。 只是这支队伍还没到京城，就碰到赵敏的队伍，她骑马冲进去，从秀女中选了小娅，让她随军伺候。 小娅本以为这“赵公公”是有什么恶趣味，心中颇为不愿，但形势比人强，无奈之下也只好随军出发。 只是这一路上，她见赵敏颇为和气，便也放下偏见。 她对赵敏说道：“赵公公，陛下派您监军，便是信任您，您该尽心竭力辅佐郭将军，早日击破罗刹才是，以报君恩。” 赵敏听了这话，哂笑道：“嘻嘻，你怎知道我没报答君恩？”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若小娅是寻常大明百姓，或许能听出其中的不对。但她出身生女真锡伯部，哪里懂得这些。 赵敏见她还要再劝，挥手止住她的话茬，转头走到战俘营去。 她率领的援军一路向西，自然碰到了前线军队送往后方的大批俘虏。她从中截下几个贵族，每日询问，对中亚的情况，也有了不少了解。 今天，赵敏又拉来几个俘虏，询问一阵之后，她突然开口问道： “所以现在那波斯，居然不信拜火教了？” 那几个俘虏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早已不信了，现在他们信奉的，好像叫什么十二圣人派，据说只要学习这十二个圣人的言行，就能超凡脱俗，人人如此，就是天下大同。” 赵敏心思聪颖，但他接触罗刹俘虏不过才一两个月的工夫，到底还不能完全学会罗刹话，所以从军中找了个通译。 这通译翻译的罗刹话倒是很接地气，但赵敏却不在意这些。 不知怎地，赵敏一听见波斯这两个字，心中隐约就有股怒火升起，总想着带兵南下，把波斯彻底扫荡一番。 她转头走出俘虏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拿出地图，目光死死盯着波斯的方向。 此小娅站在她身旁，看见她的样子，再次小声劝到：“赵公公，咱们现在若是加速向西，说不定还来得及赶到乌法城下呢。” “到时候帮助郭靖大帅破城，也是大功一件。” 赵敏轻轻摇头。 若是让明军占领乌法，到时候必然是窥视乌拉尔山以西，哪里还有余力南下？ 但她不肯派兵护送火炮，送到郭靖营中，却也不全是私心作祟。 赵敏说道：“这些罗刹人不过是死老虎啦，若是攻破乌法，反倒是把一头猛虎杀死，将树林留给群狼，到时候反而麻烦。” “而且此时下雪，郭靖肯定是率兵南撤了。” 小娅听到这话，似懂非懂的点头。 若论玩弄阴谋诡计，她哪里是赵敏的对手？ 这数日来，赵敏不仅是打听波斯的消息，也知道了罗刹军的内乱。在她看来，现在不过是那沙皇还活着，所以罗刹才能维持平静。 若是明军攻破乌法，把沙皇身旁的亲信士兵都杀了，那么就算沙皇本人逃出生天，罗刹也会天下大乱。 这罗刹人的性子最为极端，若是有了战心，哪怕局势不利，也会死战到底。但要是不想再打，就算是大顺风，也会莫其妙地崩盘。 罗刹前朝的故事就是明证。当那前朝小沙皇在位时，罗刹空有大军，却无法抵挡波兰人的进攻，轻易地丢掉了都城。 等罗刹人回过神来，要反抗波兰人，就咬牙组织了贵族联军，反而是英勇无畏，击破了波兰军队。 所以，留着现在这沙皇在台面上，对于明军来说，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但赵敏自然不可能对小娅解释这些。 她挥挥手，让军队直接南下。 同时又说道：“我派去秋明的兵马，就依托当地留下的残垣，修建过冬的营地，还可以在当地狩猎些皮毛。” “我早听说这北疆的皮毛价比黄金，到时候他们发卖出去，也能补充军饷。” 赵敏此时倒是还不知道，朝廷已经将皮毛的专卖权给卖出去了，到时候不用他们再费心思去找商人。 这时，前线回来的探马报告，说郭靖大帅已经领兵南撤，命援军不要再西进了，直接南下，两军在楚河会师。 赵敏听完之后，笑着点头，令军队转头向南。 同时，她回头对小娅笑道： “你看，我说的对吧。咱们这位郭大帅最为谨慎，可不会顶着风雪进攻乌法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腹诽 随着赵敏一声令下，援军立刻南下，没几天的工夫就到了楚河。 此时已经是初冬，到了枯水期，楚河最西端已经干涸，露出河床，不过这一段的河流本就不深，河床也很平缓。 所以援军不需要桥梁，也能跨过河床。 在分出一部分兵马去秋明之后，赵敏手中的兵马还有三万五千，她带兵进入营地，直接占了中军大帐。 过了几日，从乌法城退下来的大军，接连回到南边的大营，见这后方来的监军，尽然占据了郭大帅的营帐，心中都颇有不满。 不管郭靖先前再怎么保守，自从他领兵接连大破罗刹之后，这能带着大伙打胜仗的将军，都会受到军中的爱戴。 何况大明这几场胜利，交换比也极为好看，将士们自然更是喜欢自家这位郭大帅。 而在他们看来，这新来的监军，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宦官，竟然敢压在郭大帅头上，这哪里能忍？ 于是几个哈萨克部的首领带头，一帮明军将领在后，锦衣卫的百户也跟着起哄，一起来到大帐之外。 那些哈萨克人无知者无畏，但明军将领却知道利害。能被皇帝派到前线监军的，自然都是心腹。 有人偷偷问那几个锦衣卫的百户：“这位赵公公到底什么来头？若他真有大背景，咱们可没必要强出头。” 那几个百户对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什么赵公公？咱们心里只有一个公公，那就是曹公公。” 这些将领知道，百户们口中的曹公公，就是曹化淳，这人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这些百户们如此亲密的称呼曹化淳，显然就是他的心腹。 将领们心道：既然这些百户一直跟着曹公公，最是熟悉宫里的情况，他们也肯跟来，就说明这赵公公没什么背景，我们倒也不必怕他。 想到这里，他们来了精神，又大声鼓噪起来。 赵敏正在营中安坐，研究波斯的事情，突然听到营外的闹声，她回头说道：“小娅，你出去看看情况。” 小娅得了吩咐，小跑着出去，等看清外边情况后，快步跑回到房里：“赵公公，不好了，那些军官要造反了！” 原来她没见过世面，竟以为这些军官们是来作乱的。 赵敏听完，当然不会当真，她这大帐周围不仅有数千明军护卫，就是朱由检派来的亲卫也有几十人。 他们要是见情况不对，早就冲进来护着她撤走了，哪里还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敏知道，这些将官们无非是看自己不顺眼。毕竟从朱由检登基以来，就几乎不用太监做监军。 自己现在顶着个太监的名头，又直接占了郭靖的大帐，他们心中不满，倒也是寻常事情。 赵敏想到这里，直接把那地图扔到一边，随手在腰间挂上一件玉牌，就大步走了出去。 小娅身形一缩，本想再劝，但她见赵敏都不怕，于是鼓起胸膛，也小跑着跟了出去。 账外那些人还在聒噪，突然见赵敏出来，都是一愣。 他们拱手道：“这位是哪家的公子？我们是来找那赵公公的。” 原来他们把赵敏当成了来军中镀金的勋贵子弟，倒是客气了几分。 赵敏摇头道：“我就是赵公公，你们找我……找咱家何事？” 这话出口，几个哈萨克部的首领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心中感叹：大明果然物宝天华，连一个宦官都丰神俊朗，倒是可惜了。 但那些大明人却对视一眼，虽然没人说话，但显然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思：咱们还在大明的时候，只听说皇帝陛下喜欢学外语，没听说还好这一口啊。 莫非是咱们大明远迈汉唐，所以皇帝也学会了汉朝天子的那些毛病？ 但他们想到这里，便猛地摇头，把这些大不敬的想法扫出去，然后对赵敏说道： “赵公公，这大帐是我们郭大帅的，还请你……请您让出来。” 听见这群人前倨后恭，赵敏眉头微蹙，淡淡说道：“等你们郭大帅回来了，要是他想要回这大帐，让他亲自来跟咱家说。” 说倒这里，他有意无意地甩了下衣摆，把那玉牌露出来。 人群中的锦衣卫百户们，自然看到了那玉牌。 几人眨了几下眼睛，盯着那玉牌看着一阵，突然反应过来：这玉牌不正是咱们曹公公的吗？ 他们对视一眼，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还有曹公公的玉牌？” 另一人说道：“我记得这玉牌好像是曹公公专门拿来，送给自己干儿子的，莫非这小子也拜了曹公公的码头？” 先前那人摇头：“咱们曹公公又不像那魏逆，不是什么干儿子都肯收的。他老人家肯要的人，必然是司礼监出身。” “可咱们久在宫中，司礼监里要是有这号人物，咱们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他话说到这里，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这位还真是陛下的……” 这话他没敢说下去，不过其他人也明白过来。 他们与军中这些将官们关系不错，生怕他们再闹下去，惹恼了这位，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于是他们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对赵敏拱手道：“既然赵公公都这么说了，我们这就退下了，等郭大帅回来，让他来跟您说话。” 说完之后，他们拉着其他将官们退走，只留着那几个哈萨克部的首领留在原地。 赵敏轻轻摇头，说起蒙古话，让那几个首领退下。 这几个首领本来看见明军将领退走，还有些莫名其妙，他们能做到首领，自然不会是傻子，也隐约猜到事情不对。 现在听见赵敏说蒙语，也借坡下驴，低头退走。 等人走光，赵敏走回营帐，小娅跟在她身旁，猛拍胸口：“公公，刚才那场面可真是吓死我了，但没想到你只是说几句话，就让他们退走了。” 赵敏脸红一下，本想发怒，但还是忍住。 他当然猜到了那些明军将领在想什么，只是不好发作，而且他们的猜测虽然离谱，但也不算全错。 于是她淡淡说道：“他们退走，倒也不是我多厉害，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小娅歪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敏懒得给她解释，只是转头说道：“你去后营，让他们打一大盆热水来，本公公要沐浴更衣。” 草原上并不好找柴火，烧水是颇为奢侈的事情。 但她很清楚，皇帝虽然信任曹化淳，却也不是无条件信任。自己打着她干儿子的名号，胡作非为一通，朱由检只会高兴，哪里会责罚她。 于是赵敏笑着摇头，催促小娅赶快出发。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南下还是西征? 又过了几日，郭靖领着后军缓缓南下，终于赶回了大营。 郭靖虽然知道罗刹人不太可能追击，但却也不能真的一点防备都不做。因此后军总还要保持一些阵型，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等后军进营之后，那些明军将领立刻就来告状，说朝廷新派来的监军颇为无礼。 何腾蛟也早就回到营中，知道赵敏的所作所为。 他见郭靖听完这些话之后，居然一言不发，担心他心中恼怒之下，去找“赵公公”分辩，于是拉住郭靖，对他说道： “大帅，这位赵公公……恐怕是大有来头，你最好还是让他一头。” 郭靖听完这话，愣愣看着何腾蛟，说道：“你已经知道了？” 郭靖当时与赵敏一同被朱由检招聘出来，当然知道她的底细，知道她早就进了后宫。 所以现在郭靖问何腾蛟，还以为他是知道了赵敏的身份。 但何腾蛟却会错了意，叹气道：“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不少嘛，我也熟读前四书，自然知道这事情。” 郭靖挠了挠后脑，不知道这跟前四书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汉代的皇帝也喜欢让后妃出当监军？ 但他没问出口，只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去见那赵公公一面。” 何腾蛟只好点头道：“大帅自行去吧，我先去安排后军的兄弟。” 郭靖别过何腾蛟，到了中军大帐，径直走了进去，他看见赵敏正在营帐中等他，便笑着问道： “你那哥哥也在军中，你是不是要见他一面？” 王保保在这几场战斗之中，倒也立下些功劳，不过却不太符合“奇男子”这称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敏摇头道：“这倒不必了。” 郭靖闻言，也不再继续劝说，只是说到：“现在入冬了，我军又已经全数撤回到南边，接下来的小半年，我军与罗刹都不会再开战，正是整训士兵的好时候。” “你既然是蒙古人出身，正好去到那些哈萨克部落之中，帮着大明整编他们。” 赵敏听完这话，轻轻蹙起眉头，她知道郭靖还是有一举击败罗刹人的心思。 现在整训哈萨克人，就是想要把他们都全数整合到明军之中，这样一来，等到开春之后，明军就可再次北上围攻乌法城。 到时候明军不缺攻城的炮灰，再加上这一个冬天积攒的开花弹，绝对能一举拿下乌法。 赵敏说道：“郭靖，你为何一门心思要和罗刹人打到底？” 郭靖说道：“你这一路上难道没和罗刹俘虏谈过？这罗刹人虽然眼下看起来疲弱，但其人坚韧好战，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彻底击倒。” “等他们缓过劲来，便又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赵敏轻轻摇头，在她看来，罗刹人几百年前，还占着基辅的时候，就被蒙古西征一波带走，然后当了蒙古人二百年的仆从国。 现在大明的国力，远胜当年的蒙古，面对一个被削弱之后的罗刹，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她摇头说道：“在我看来，咱们大明在中亚的敌人，其实是这个波斯。” 郭靖听到这话，轻轻摇头：“这波斯虽然看起来地域广大，其实内中早就腐朽了，哪里称得上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赵敏走回到地图面前，对郭靖说道： “这波斯就算再弱，也是个方圆几千里的大国，人口足有千万。” “一只手伸到中亚草原，豢养了几万骑兵充作打手。另一支手伸到印度，卡住了印度商船西进的路线，坐地收税。” “这波斯有兵有钱，只需要出一个明主，稍加整顿，便也能拉出雄兵十万。而且波斯不同于罗刹，立国已经百余年，人心归附，可不会有那么多人闹内乱。” 赵敏言下之意，显然还是希望郭靖支持她的南下论。 郭靖说道：“不论如何，就算这波斯潜力确实更大，也总该先把罗刹人打痛，让他们对我大明纳贡称臣，然后咱们才有精力南下。” 二人的争论逐渐激烈起来，大帐中的氛围慢慢变得紧张。 这时，小娅走了出来，她当然不懂军国大事，不过在她看来，赵公公和郭靖都是皇帝的手下，自然只能听皇帝的。 于是她说道：“你们别再吵啦，这事情你们说了又不算，倒不如去找皇帝陛下评理呢。” 听见这小姑娘把军国大事，当做日常吵闹，还说什么“评理”，郭靖轻笑出来。 见他这么一笑，赵敏也缓和了态度，对他说道：“此事确实该回报给皇帝知道。” 郭靖叹了口气，他知道赵敏和皇帝关系亲密，若是把事情推到皇帝面前，他倒是不占优势。 但他也清楚，朱由检可是大大的明君，并不会为了女人几句话，就改弦更张。 只要自己据理力争，让皇帝知道西征的好处，倒也不必怕这赵敏的枕头风。 于是他点头道：“我这就回去写奏折，把事情告诉皇帝陛下。” 说完之后，郭靖转头就走。 小娅见状，笑着说道：“你们早这样不久好了吗？” 赵敏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去，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下：“你这小姑娘，倒是讨人喜欢。” 小娅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下跳出几步远：“赵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赵敏嘻嘻一笑，也不回话，自行写了一封信，也令人送回顺天。 只是她也知道，就算朱由检看到奏折后毫不犹豫，立刻就写下圣旨，这奏折一来一回，路上也要花费六十多天。 这两个月的时间，赵敏倒也不打算闲着。 她带上小娅和另外几个亲卫，离开大营南下，来到撒马尔罕城，打算先研究下布哈拉汗国的情况。 小娅一路上频频回头，生怕赵敏又来一下突然袭击。 她现在已经知道赵敏是个好人，但她可不想跟这位公公太过亲近。 几人走进撒马尔罕这座中亚大城，倒是好好体会了一下中亚的人物风情。 但远在万里之外，赵云却没有这份闲心。 小冰河期并不仅仅作用在大明，欧路也是一样。 乌法城下这场大雪，不仅是向东扩散，也一路向西。 冷风夹杂着湿气，顶着大西洋吹来的暖流，一路冲到了神圣罗马境内。 甚至因为冷暖交汇，这雪下的反而更大。 赵云轻轻出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古斯塔夫说道：“国王陛下，今日还是先撤兵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古斯塔夫退兵 古斯塔夫站在附近不远处，远远地看着明斯特城墙。 几个月前，他带兵北上，果然令各地的小诸侯投靠过来，一起反对皇帝。 只是这些诸侯的兵马本就不多，而且现在也并非尽心竭力的相助，因此每家只拉出一两千兵马，凑到一起，也不到一万人。 古斯塔夫只好让他们护住军队的侧翼，防止忠于皇帝的诸侯来偷袭，自己带着瑞丹军队围攻明斯特。 只是这明斯特，是皇帝早就安插在北方诸侯中的一颗钉子，并不好拔出。 一连打了两个多月，也没能拿下。 而且这明斯特的守将也早就派人打探，知道了维尔茨堡陷落的原因，也不给联军再次偷城的机会。 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只要到了城下，就会被乱箭射退。 这次大雪一下，赵云正好趁机劝古斯塔夫退兵。 赵云说道：“军中的粮草本就不多，那些诸侯的兵马加入之后，更是捉襟见肘。只是幸好，你们国中竟有土豆，产量颇大，前日收获不少，倒还能再维持一段时间。” “不过军队的士气也每况愈下，现在是时候退兵了。” 这几个月中，他与这位瑞典国王相熟，这番劝说倒是真心实意。 古斯塔夫听到这话，只好叹气。 他刚刚领兵西进时，一连攻破了莱茵河上不少城市，靠着这些城市提供的商税，他的军中倒是不缺金币，还能拿出金子来外出买粮。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神圣罗马的内战，已经断断续续打了十余年，各家都没有余粮提供给军队。 幸好有美洲引进的土豆，产量不低，倒是能当做军粮。 然而这土豆到底不能和小麦相比。 古斯塔夫摇头道：“现在若是一撤，只怕那些本来投靠过来的诸侯，又要反复。” 赵云说道：“那些人本就是墙头草，今日你的大军打到他们领地周围，他们便来投靠。明日你一旦撤兵，他们就退回老巢。这也极正常，不必为此忧心。” “但是你屯兵城下，军中士气逐渐低落，若是费迪南趁机领兵来攻，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古斯塔夫听完，不由得沉思起来。 欧陆这边虽然也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但因为地理优势，冬日普遍没有那么冷，大军倒是还能行动。 那费迪南自从击破叛乱之后，就在维也纳招兵买马，现在又过去几个月，倒还真有出兵的实力。 尤其是古斯塔夫也听到消息，据说费迪南要向罗刹借兵，到时候那罗刹沙皇派来几千哥萨克，倒也没那么好对付。 瑞典人在二十年前，趁着罗刹被波兰打得国破家亡，抢占了罗刹大片土地。所以若是罗刹人给费迪南派来援兵，古斯塔夫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想到这里，古斯塔夫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是该撤兵了。” 听见国王的话，古斯塔夫手下的贵族将军们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其实早就想劝国王退兵，只是自家这国王一向颇有远见，在领兵打仗的事情上，更是有一种天才。 他们倒是怕自己的建议，反而打乱国王的部署，因此不敢说话。 现在见国王自己也同意退兵，在心中想到：还是赵云将军说话有用，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情，倒不如先去问一问他，最好是让他出头。 古斯塔夫一声令下，不仅是瑞典自己的军队，其他诸侯联军也退走了。大军一路向南，重新回到莱茵河一线。 虽然此次北上，没有获得什么战果，不过撤退之后，军中的士气反而恢复不少。 赵云见状，心中思索到：这欧陆军队，倒是不同于大明，大多是贵族私兵。便是古斯塔夫自己的兵马，也是他们瓦萨家族的军队，而不是瑞典的经制之军。 心中没有国家，这态度自然就不同。 所以这战场上的胜败，甚至国家兴衰，也全寄托在一人之上。 因此大军撤退之后，军队的士气没有低落，士兵只是觉得又混过了几个月，领到了军饷。 赵云轻轻摇头，把这事放到一边，转头回到城中，去找徐光启。 自从偷城成功之后，这贵族联军便颇为看重大明使团，古斯塔夫更是把赵云当做好朋友。 所以大明使团的驻地，地理位置倒是不错。城中一户贵族更是主动让出了私宅，让徐光启等人住下。 赵云推门而入，只见徐光启正在写奏章。原来他在欧陆多日，也见识到了土豆的好处，因此建议大明也大量种植。 其实土豆早就传入大明，只是未能推广开来。 其中既有土豆自身的问题，也有朝廷不重视的缘故。 赵云说道：“依我看，这土豆虽然产量巨大，但推广之后，也并不一定都是好事。” 徐光启听完，笑着问道：“赵将军何出此言？” 赵云摇头道：“这欧陆各国都国小民穷，放到我大明，顶多也就是一个省的大小，本来是无力支持大军长期作战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土豆，各国才能兴兵数万，互相攻伐。兵劫一过，最后反而是百姓遭殃。” 徐光启这时已经把奏折写完，封入一个匣子之后，才对赵云说道： “欧陆分裂已有一千多年，不少君王都有统一之心，恰如我华夏的春秋战国。列国纷争，百姓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所以这土豆产量一高，自然要作为军国利器，让各国有余力发起大军，百姓的日子确实更难。” “但我华夏自始皇帝之后，便归为一统，人心思定，现在我大明又有圣天子在朝，何惧战乱？所以推广开土豆之后，对于百姓只有好处。” 听了徐光启的说法，赵云连连点头。 他沉默一阵，把话题转回到军务上。 “现在联军北上，却没有如预想一般，攻破那明斯特城。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 徐光启思考一阵，摇头说道：“这事情倒还是要从长计议。咱们来欧陆的时间毕竟还短，虽然也曾到过维也纳，但对那费迪南的地盘，也只是走马观花，不知道他国中到底如何。” “所以这费迪南能拉出多少兵马，这兵马又是否强大，我也说不清。”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败而已。等我去问一问那古斯塔夫，搞清楚敌军情况，才好分析接下来的策略。” 这话有些道理，赵云也只能点头。 第二百三十八章 军情 诸侯联军虽然已经撤走，但是费迪南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古斯塔夫领兵北上时，听了徐光启的建议，派出不少探子截断了道路，不让任何消息传到维也纳。 等那些小诸侯投靠过来之后，更是直接安排他们在道路两旁驻防。 费迪南失去了和明斯特城的联系，心急如焚。 他一边安慰自己，说明斯特城池坚固，没那么容易被拿下。但又时常担心瑞典军队大显神威，真的攻破明斯特。 到时候北方的诸侯连成一片，都举起反旗，数万大军南下，他们哈布斯堡家族的江山就要完蛋了。 每天被这些想法折磨，费迪南日渐消瘦，为了安心，他只好亲自住到军营之中，每日操练士卒。 只盼着早日整训好军队，然后领着援军北上。 但其实他心中清楚，他即便带领大军进攻，也要先收复维尔茨堡，再接连攻破几座大城，才能赶到明斯特城下。 如果明斯特真的岌岌可危，他哪怕现在立刻就出发，也是来不及的。 这一日，费迪南刚从军帐中走出，就看见漫天的雪花落下，他赶忙召集自己麾下的贵族和将军。 费迪南说道：“咱们这维也纳都下雪了，明斯特城更为靠北，此时应该也是大雪纷飞？想来大雪之下，那些维京蛮子也只能退兵了！” 听了自家皇帝这话，贵族们偷偷摇头。他们这边下雪，可不等于明斯特也会下雪。 何况瑞典人生活在北欧，人家的抗冻能力本就极强，对于他们来说，这下雪到底是削弱还是增强，还真不好说。 但他们也清楚，皇帝这是因为忧心明斯特的战事，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好消息”，自然会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于是他们纷纷说道：“陛下说得没错，大雪一旦落下，瑞典人只好撤兵，明斯特城稳如泰山，咱们也可以等到明年春天再北上了。” 听到这些话，费迪南叹了口气。他本来的想法，是依托维尔茨堡坚持到冬天，到时候瑞典军队就算攻破城池，也一定士气低落。 而古斯塔夫的军中也会缺钱缺粮，到时候他为了速战速决，就只能孤注一掷，领兵往维也纳攻来，试图一战定乾坤。 到时候他自己就能以逸待劳，等着古斯塔夫送上门来。 可是谁想到，古斯塔夫在那大明使团的帮助下，竟然这么快就攻破维尔茨堡，然后又领兵向西，抢占了几处财源。 如此一来，倒是让费迪南进退两难。 费迪南连连摇头：“可惜罗刹人领兵东进，去对抗那大明军队了，不然我从罗刹搬来救兵，倒也不怕那瑞典人。” 几个贵族对视一眼，起身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自从二十多年前罗刹大乱之后，新沙皇继位，就养精蓄锐，厉兵秣马。” “他们休养生息二十多年，国富兵强，这罗刹人又是在自家土地上作战，更有优势。” “明军劳师远征，肯定打不过罗刹兵。” “等那罗刹沙皇胜利之后，自会领兵回国，陛下您到时候再向他请来得胜之师，岂不更好？” 若在顺天和维也纳之间画上一条线段，中亚便恰好处在中间。 只是大明早已提前设立了驿站，快速传递战报。 但罗刹却没有这么做，毕竟沙皇都亲上前线了，倒也确实没必要如此。 只是这战报在罗刹国内传递，速度都不快，再向维也纳传送，自然就更慢。 所以这维也纳上下，此时还不知道罗刹已经丧师丢地，只能困守乌法城。 费迪南连连点头：“你们说得好啊！罗刹人素来野蛮，其军队如狼似虎，明军如何能是他们的敌手？” 费迪南接触过的明人，也就是赵云和徐光启带领的使团。 他看见的大明人都彬彬有礼，不像是很能打的样子。 赵云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在费迪南看来，这等人物一定是专门派出来撑场面的，不能说明大明军队很强。 费迪南想到这里，心情逐渐好起来。最近这些年，虽然神圣罗马国内事情一团乱麻，但他们的外部环境却还不错。 罗刹和波兰虽然互为仇敌，但却都支持费迪南这个罗马皇帝。 而他们南边的心腹大患奥斯曼，也和波斯陷入了拉锯战，两国的大战已经打了八年，居然还是波斯人占了上风，攻入了巴格达。 奥斯曼自然也无力北上，费迪南才有心思收拾国内的事情。 被自家的亲信这么一劝，费迪南心情好了起来，接下里几日，倒是回到城中，开宴会招待各地贵族。 这好日子一连过了十多天。 这一天，费迪南正带着他的皇后出巡。 他虽然与皇后有了些隔阂，但这位皇后的老爹可是曼托瓦大公，手下也有五千多人的军队，若是这位老丈人肯带兵来助，皇帝的军队就又能再强上三分。 所以费迪南也只好捏着鼻子，来讨好自己这位皇后。 皇后本就没有给皇帝带绿帽子，被皇帝莫名其妙地疏远，倒让她十分生气。现在见皇帝来讨好自己，她反而故意拿捏，搞得费迪南不太舒服。 但皇帝想到那几千兵马，只得说起好话。 “皇后，再有一个月便是圣诞，到时候不如请曼托瓦大公来维也纳一聚。” 皇后听完，刚要点头，突然就看见一队贵族小跑着冲了过来。皇后见状，对费迪南说道：“此事倒也不急，皇帝先处理公务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费迪南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走远，才回头对那队贵族说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今日没事不要再来找我？” “我刚才差点就说动皇后，让他请大公进京，到时候就有五千兵马助阵。什么事情能比这更重要？” 贵族中为首那人一脸焦急，正是皇帝宠臣威廉。他开口说道：“陛下，不好了，瑞典人已经攻破了明斯特，现在正领兵南下，要继续进攻呢！” 皇帝听到这话，两眼一黑，摸索着退到一旁，扶住墙壁才勉强站住，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睁开眼睛，颤抖着问道：“这都是真的？” 威廉说道：“从西北撤回不少商队，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想来不会有假。” 费迪南听完，心底一沉，却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才虚弱地说道：“你们去把其他贵族都请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略施小计 自从数日前的大雪之后，维也纳的天气也骤然变化，一日冷过一日。贵族们突然听到皇帝相召，还以为是又要举办宴会。 于是一个个盛装出行，只是在外边披上厚厚的皮草。 贵族们谈笑道：“这罗刹人虽然野蛮，但他们卖来的这些毛皮倒是不错，只是价钱略有些贵了。” 另一人摇头：“听闻皇帝要和罗刹人结盟，到时候两国商路畅通，这价钱估计就要降下来了。” 贵族们有说有笑地进了皇帝的宫殿，但刚一进去，就发现气氛十分沉闷，不像是在召开宴会的样子。 几人小心凑了过去，走到几个相熟的贵族身后，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皇帝和皇后又当众吵架了？” 那人摇头道：“哪里这么简单。是明斯特城被攻破了！” 这话刚一出口，那几个贵族就震惊道：“不可能吧？” 这话声音略微有些大，附近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但却没有人出言阻止。原来这消息早已让他们心神动摇，第一次听到时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几个贵族小声讨论起来：“陛下派到明斯特的那个大主教，咱们也都认识的，他却正好和陛下同名，也叫费迪南，所以陛下倒十分信任他。” “听说他去了明斯特之后，花了大力气整顿城防，同时笼络周围的小诸侯，搞得有声有色。” “这才多长时间，明斯特怎么就被攻破了？” 其他贵族自然也不知道内中详情，只好胡乱猜测。 这时，又有几个贵族进来，听到这消息后，也发出一阵阵惊呼。 宫殿里侧，费迪南的心情此时稍微平复，坐在皇帝的宝座之上，听见贵族们不时传来的惊呼，心中毫无波澜。 他看向身前的威廉，对他说道：“现在维也纳附近的兵马，到底有多少？” 威廉听到皇帝问话，立刻回道：“陛下您这段时间整训的兵马，正好是三万。各贵族带来的私兵也有两万，另外还有三万雇佣兵。” “所以陛下您的兵马，足足有八万，完全可以把瑞典人一举消灭！” 听到这个数字，费迪南不仅没有开心，反而是叹了口气。 他手中要真是有八万可用之兵，哪里还会在维也纳呆这么久？他早就领兵北上，把那些造反的诸侯统统送走了。 对于雇佣兵来说，这平日帮场子是一个价钱，上战场玩命，可就是另一个价钱。费迪南要想带着那三万雇佣兵出动，至少也要拿出几万枚金币的开拔费。 等真到了前线，还得再拿出更多的金子请他们动手。 而那两万诸侯私兵，更是完全靠不住，也就是打一打顺风仗。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完全不能指望他们。 所以费迪南真正能动用的，也就是自家的那三万兵马，但他很清楚，这些士卒刚刚平定了一场叛乱，损失不小。 现在人困马乏，而且补充了大量新兵，虽然人数上有些优势，但根本不是古斯塔夫那些虎狼之师的对手。 因此，费迪南才会为了老丈人那五千多兵马，捏着鼻子讨好皇后。 费迪南心中思考了好一阵，才对威廉问道：“我的金库之中还有多少金子？” 显然，他这是要盘一盘家底，看看有没有足够的金子发动雇佣军。 威廉说道：“陛下，今年因斯布鲁克的金子已经送到了您的金库之中，虽然金矿还没有冶炼成金币，但是据我估算，至少也值几十万金币。” “另外富格尔银行也给陛下您开了一笔款子，有五万金币之多。” 听到这话，费迪南冷哼一声。富格尔家族靠着皇帝的权威，在帝国境内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皇帝的位置摇摇欲坠，他们自然要送来大笔金子，希望皇帝不要翻车，他们也好保住自己的特权。 费迪南把目光投向贵族们，但口中却对威廉小声说道：“既然金库还十分充盈，你先带着金子到雇佣军营地中，让他们先行北上，到巴伐利亚布防。” “等我先安抚好维也纳的事情，再带着另外的军队北上。” 威廉轻轻点头，立刻转身出发。他作为皇帝的亲信，再带上足够的金币，当然可以指挥雇佣军北上。 只是他一路走出来之后，心中却在叹气：“此战胜负难料，若是皇帝战败，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这欧陆的规矩倒是和华夏不同，费迪南就算战败了，丢掉了皇帝的宝座，也能有几分体面，甚至还有可能保住维也纳这个封地。 只是他分封的那些贵族，尤其是威廉这样的无地贵族，可就要过苦日子了。 威廉一边叹气，一边走了出去，来到雇佣军营地。 这雇佣军看钱做事，只要金子到位，自然不会有半点犹豫，立刻就听从威廉的号令，北上来到巴伐利亚。 巴伐利亚西北本就有两座堡垒，互为掎角之势，现在威廉把雇佣军布置在其中，倒也称得上固若金汤。 他亲自登上其中一座堡垒，见西北方向不远处，就是瑞典人的军营，无奈摇头。 这时，有人来通报，说是弗朗茨伯爵带着士兵来投靠。 这弗朗茨正是维尔茨堡的伯爵，瑞典人攻破城堡之后，他带着少数心腹跑到了班贝格主教的地盘，休养生息了几个月之后，倒是又练出了两千兵马。 他见大战又要爆发，想着立下些功劳，好在战后顺利收回维尔茨堡，所以主动带着兵马到前线来。 听到这个消息，威廉倒是高兴了一些。 皇帝继位这么多年，倒是还有些积威在。何况那些北方诸侯都是改革派，正统派的诸侯若想保住自己的地盘，就只能站在皇帝一边。 “这局势也没有那么糟糕嘛。”威廉心中一笑，转身走下城墙，去迎接服弗朗茨伯爵。 又过了数日，周围的一些正统派贵族，见皇帝派兵来防守巴伐利亚，果然都派出自己的私兵，交到威廉手中。 皇帝一方的兵马由此多出了五、六千人，只是这些兵马也都不是精锐，若是用在防守之中倒还不错，但若拿来进攻，就完全只能当炮灰，一碰就碎。 不过皇帝本人此时也整理好了军队，带着剩下的五万多人乌压压地北上。 只是阵型十分拖拉，一看就没有什么战斗力。 就是皇帝直属的三万人，军容也并不好看，一路上甚至还有几百人开了小差，想要当逃兵。 全靠费迪南提前安排了亲信贵族，守卫在四周，才把这些人捉回来。 费迪南下令，狠狠地抽了逃兵几十鞭子，才算止住了这股风气，但军队的士气也没有变好，反而更低落了几分。 费迪南见状，急在心里，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味催促大军赶到前线。 他也知道自家军队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作战。但瑞典军队连战连捷，他是真怕自己去晚了，瑞典人又击败雇佣军，占了巴伐利亚的地盘。 到时候要是巴伐利亚也跳反过去，那就真完了。 第二百四十章 伪报 皇帝率领大军北上的消息，自然瞒不过诸侯联军。 安斯巴赫伯爵虽然没有举起反旗，但却是个改革派的信徒，而且他和诸侯联军中的威廉侯爵是亲戚。 他探听到了皇帝的动向，立刻派人送信给诸侯联军，信使面见古斯塔夫，把皇帝兵马的详情，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古斯塔夫其实和威廉侯爵也有些亲戚关系，算是他的妹夫，于是跟这安斯巴赫伯爵，也有七拐八拐的关系。 这倒也不算什么，欧陆这边就是这样，虽然各家诸侯打得七荤八素，但是贵族们却互相通婚。 跟华夏的春秋战国时差不多。 古斯塔夫招来那信使，主动询问一番之后，给他赏赐了几个金币，然后才让他退下。 他又招来自己军中的探子，询问情报，与伯爵派来的信使，说出的消息两相印证之后，才轻轻点头，知道这不是假消息。 他脸上带笑，对徐光启说道：“先生的妙计还真是管用，只是收买了几支商队，再派人截断消息，竟然真的让费迪南乖乖地领兵北上。” 费迪南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假的。 明斯特城还好好地挂着帝国的旗帜，并没有被瑞典人攻破。甚至在瑞典人退兵之后，明斯特的守军还出城，重新收回了不少村庄，一时之间，倒是让周围的诸侯们心神不安，也不敢再派人参加诸侯联军。 但那日徐光启得知瑞典人撤兵之后，却来到古斯塔夫军中，向他询问皇帝军队的虚实。 等他听说了皇帝兵马并不强大，只是据守坚城，占有地利，所以才不好对付之后。 他立刻眼珠一转，对古斯塔夫建议道：“将军可以派人传出假消息，就说明斯特已经被我军攻破。” “然后您可以带着大军南下，到时候费迪南心中恐惧，担忧一路上的诸侯望风而降，倒戈卸甲，他必然领兵北上，安抚人心。” 古斯塔夫听完这建议，颇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欧陆混战几百年，也有人会玩阴谋诡计，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什么效果。 但是他转念一想，收买商人也花不了几个钱，他现在无力攻破明斯特城，领兵南下去试试运气，倒也合适。 而且若是费迪南不肯出战，他直接撤兵就是，也没有什么风险。 所以古斯塔夫便依计行事，哪知道费迪南居然还真的上套了。刚得到消息，就心急火燎地带着大军北上。 古斯塔夫笑着说道：“这皇帝的军队本就十分散乱，若是给他一段时间去编练，倒还能算个麻烦。” “但他匆匆北上，现在不过是乌合之众，倒也不算威胁。” “只是敌军守在两座堡垒之中，他们又毕竟有人数优势，若是据守堡垒，我军也占不到便宜。” 说到这里，古斯塔夫的目光投到徐光启身上，目光中带着尊敬：“徐先生，不知道您有什么妙计吗？” 徐光启摸着胡子，做足了军师的做派。他在大明虽然是排名前列的文官，又精通天文地理，但对于军事，却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哪知道到了欧陆之后，只是把以往看过的兵书搬了几句，居然也混成了军师一般的人物。 徐光启淡淡道：“敌军人数虽多，但是战力却不足，依靠坚固的堡垒，才有一战之力。只要费迪南没有发疯，就不太可能主动出击。” “所以我军现在的首要目的，还是想方设法骗敌军出城。最好是能让他们主动出战，到时候我军凭借战力优势，才有战胜的机会。” 这番分析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但古斯塔夫却连连点头。 他现在把徐光启看成是大大的智者，脑子里都是神奇的东方智慧，所以即便是寻常的分析，也觉得颇有深意。 他连忙问道：“徐先生，那您觉得我军该如何行动？” 徐光启皱起眉头，让他提几个小计策，他当然没问题，但若是涉及到具体的军略，他可就不行了。 这些细节，非得真的研究多年，甚至真的领兵作战之后，才能说得清楚。 赵云见状，主动开口道：“徐大人早就跟我说过后续的安排。” 他和徐光启一路来到欧陆，路上相处了一年多，当然知道他肚子里没什么军略。若是说起治国之策，徐光启倒还是一把好手。可行军打仗，却并非他的特长。 此前徐光启的计策成功，主要是他运气好，其次是中华的谋略也超出了欧陆的水平。 但现在古斯塔夫十分看重徐光启，这倒也是好事。 若是古斯塔夫此战获胜，瑞典人必然成为欧陆的新一代霸主。 到时候徐光启只要稍微劝说几句，让古斯塔夫亲近大明，这大明的在欧陆的影响力就会飞速提高。 就在赵云思考的时候，古斯塔夫追问到：“不知道徐先生的妙计是什么？” 赵云说道：“关键还是在假消息上。要让费迪南看到获胜的希望，甚至是一举击败瑞典军队，让诸侯联军烟消云散的机会，那么他一定会领兵追击。” 古斯塔夫连连点头，甚至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追问道：“计将安出？” 这句话发音很古怪，赵云听完之后，先是纠正了他的发音，然后才笑着说道： “现在诸侯联军声势虽大，但却全靠着将军您的兵马支撑，这费迪南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一点。” “只要让他看见击败瑞典主力的机会，而且让他相信这是唯一的机会，他自然会出兵进攻。” 赵云和费迪南接触过好几次，知道他的性格颇有些外宽内忌，倒有些类似赵云的一个“老朋友”。 这样的人算是容易上当的。 古斯塔夫说道：“只是如何让敌军上套呢？现在前线大军云集，我方的兵力，加起来有五万多。而费迪南的兵马也有七八万人。” “何况战场周围，也是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皇帝那一方有诸侯向我通报消息，想来我们这一边也一样，也有人给皇帝密报。” 明斯特远在几百里之外，古斯塔夫要隐瞒实情，营造一个骗局，蒙骗费迪南和帝国军队，倒也不难。 但是现在两军近在眼前，再要蒙骗他，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赵云轻笑道：“这有何难？” 第二百四十一章 泰山压顶 赵云淡淡道：“若想让敌人中计，无非是让他们头脑一热，只以为眼前有极大的好处或者极大的危机，必须立刻作出决断，所以才会没时间思考。” “但凡是让他们有了长时间思考的机会，即便是蠢人，也不会那么容易中计。所以我们中国才有古话，叫三思而后行。” “为今之计，就是创造出这样一个场景来，使得费迪南以为自己遇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 古斯塔夫听完，连连点头，他久经战场，堪称是欧陆的一流名将。 虽然他本事几乎都在调兵遣将上，但听到赵云的说法，也听出了其中的妙处。 他拍手道：“那具体该如何行动呢？” 赵云听完后，径直走到地图前。 大明早就开始使用沙盘，但赵云与古斯塔夫关系虽好，却也不会把这种军事技术传给他。 因此这瑞典军队作战，仍然只用老式的地图。 赵云把手指向地图，对古斯塔夫分析道： “现在我们两军的人数虽然都不少，但是真正能打的，也就是你亲自率领的将近两万瑞典精锐，以及费迪南的那三万左右的兵马。” “两方剩余的军队，都只能打顺风仗，或者摇旗呐喊，一旦战况激烈，随时可能崩溃。” 此时房间中只有瑞典将领，没有那些诸侯，所以赵云说起他们的不足，倒也没有任何顾忌。 古斯塔夫也连连点头，那些诸侯联军起兵多年，一直不太能打。 赵云继续说道：“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将军您先领兵主动进攻这些弱兵，把他们击退，这样一来，费迪南定然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自己就要战败。” “这时，我们再放出假消息，只说您突然病重，瑞典其他将领担心国内生变，于是匆匆领兵撤退。” “费迪南见状，一定当这是天赐良机，引兵来追。到时候，便是反身与他决战的时候。” 古斯塔夫沉思起来，赵云这计策确实有可行性，但细节却还要仔细思考。 果然，一位贵族起身问道：“赵云将军，我们要如何击败费迪南手下的杂牌，而又不引发大战？又要如何让他相信我家国王确实病重？” 这两个问题，正问到了古斯塔夫的心坎里，所以他也把目光投向了赵云。 其实这些人都是战场老手，当然知道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 实际上，九成九的奇谋都是失败的，战场作战，大多还是兵强马壮为王，谁兵多谁就占尽优势。所以那些极少数以弱胜强，才会成为典范。 只是他们现在只当大明的谋臣，一个个都算无遗策，所以才会认为赵云心中已经有必胜的把握，这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赵云听完这问话后，沉思一阵，却也给不出准确回答。他刚才出头，不过是为徐光启兜底，怕古斯塔夫看穿他只会纸上谈兵。 仓促间说出的谋划，虽然大体上听起来没问题，但一说到细节，自然不可能尽善尽美。 徐光启也看出了赵云的窘境，他轻轻一抹胡须，笑着说道：“将军可以先领军队南下进攻，先探一探费迪南手下杂牌的底细，到时候再定夺。” 古斯塔夫听完之后，点头说道： “这倒是不错，我常常听你们说，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军现在还不清楚敌军的虚实，确实需要试探一番。” 瑞典军队南下已经好几年，说起来，倒也和费迪南的军队交过手。 只是当时费迪南的心思就放在平叛上，只是向北方派出了一些小股部队，或者干脆就是鼓动站在自己一方的诸侯，发兵对抗他。 但是自从瑞典军队包围维尔茨堡之后，费迪南就再没有派出过兵马与他作战。 两军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交过手，所以古斯塔夫现在还真不知道皇帝手中的兵马，战力到底如何。 古斯塔夫亲自来到地图之前，开始对他的将军们布置起进攻的规划。 他说道：“我军应该先打普法尔茨的堡垒。” 早在神圣罗马乱局将起的时候，当时的皇帝就知道情况不对，令巴伐利亚在西北修建了两座城堡，互为犄角，保护住南方领地。 但这两座堡垒之中，西南方的堡垒靠近多瑙河。 当地本就十分富裕，所以这堡垒不仅修的又大又好，前些年又购置了一批大炮安置其上，更是不好攻打。 现在费迪南领兵过来，便驻扎在这西南方的堡垒之中。 而东北方的堡垒，却有些年久失修，而且也没有多瑙河作为屏障。 所以古斯塔夫要先对这个普法尔茨堡动手，倒也合情合理。 古斯塔夫麾下的将军们连连点头： “这费迪南也不是傻子，他手下也颇有些能打的将领，现在不过是他们仓促北上，所以军队布置得有些问题。” “若是时间一长，他们定然会察觉出来，然后分兵到东北堡垒，加强防守。所以我们若要动手，便是事不宜迟，最好马上开始准备。” 古斯塔夫说道：“你们说得对，确实是事不宜迟。你们各自回营开始调动士兵，今天晚上，趁他们立足未稳，就先拿东北方向的普法尔茨堡开刀！” 徐光启本来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但他听到费迪南随时可能向东北堡派出援兵，于是眼光一闪，突然说道： “将军，您或许可以留下一只机动部队，埋伏在两座堡垒之间，若是敌军派出援军，正好趁机攻打他们。” 古斯塔夫不知道围魏救赵的典故，但却知道围点打援。 他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道：“若是要想迫使敌军连夜派出援军，那么必须给敌军极大的压力。” 徐光启点头说道：“正是，瑞典军必须以泰山压顶的态势打过去，才能逼迫费迪南的援军离开西南堡。 古斯塔夫不知道什么是“泰山”，徐光启翻译这词时，用的也是音译。但是压顶二字，他倒是能够理解。 无非是重重压过去。 古斯塔夫低头思索一阵，然后下令道：“此次出击，把全部的火炮都拉出去，务必要营造出假象，使得皇帝的军队，以为我们要连夜攻破堡垒！” 古斯塔夫还是王太子时，就领兵作战，在在军中极有威望。现在带兵南下之后，又接连获胜。因此将领们也不会反驳他。 他们听完命令之后，立刻动身去做安排。 第二百四十二章 摇摇欲坠? 瑞典军队前段时间包围明斯特时，虽然沦落到要吃土豆充饥的地步。但退回南部之后，靠着莱茵河这条商路，又采买了不少粮食。 而且他们比皇帝的军队早到几天，已经提前修整了一段时间，随时可以出发。 因此现在，也称得上是兵精粮足。 古斯塔夫这个国王一声令下，瑞典军队立刻便行动起来，其中一万多人直直冲向东北方的普法尔茨堡。 另外六千多人，则潜伏在这堡垒西南侧，若是皇帝从西南派出援军，就必然经过此地。 到时候，埋伏的军队突然杀出，必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军前线交战，各自军中都有不少杂牌军队，其中当然有不少敌方的探子。 而且这里已经靠近多瑙河流域，商贸繁荣，民户众多，也可以充当军队的耳目。 所以瑞典军队刚一南下，还没等真的打到普法尔茨堡的城下，皇帝这一方就得到了消息。 威廉快步冲出费迪南的寝宫，但等他到了宫殿外，却突然停住脚步，小心地敲了敲门，说道：“陛下，紧急军务！” 过了好一阵，费迪南才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他现在已经五十多岁，精力本就衰退不少。 这一路北上，又时刻担心战局，更是吃不好睡不饱，好不容易进了这堡垒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在巴伐利亚公爵让出的宫殿里，好好睡上一觉。 哪知道这觉才睡了一半，威廉就来敲门。 但费迪南却知道，这威廉一向最会讨好自己，若是没有重要军务，他才不会打扰自己的美梦。 所以他推门而出，打了个哈欠之后，才开口问道：“到底是何事？” 威廉立刻低下头去。皇帝家族有祖传的大下巴，据说他们家看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从来不用操心皇后的问题，只需要看下巴就行。 皇帝刚才打哈欠时，那大下巴猛地张开，十分不雅，这威廉也不敢多看。 威廉急声道：“瑞典军队突然发起攻击，进攻我方的普法尔茨堡！” 费迪南听到这话，睡意立刻烟消云算，他猛地闭上嘴巴，对威廉说道：“你立刻叫来帝国的将军们，我要与他们商讨此事！” 不管皇帝这边做何安排，都来不及拦下瑞典人的军队。 古斯塔夫带着军队来到城下，所有火炮全力开火，对着城堡猛烈的轰去。 此时的欧陆当然也没有开花弹，火炮打出的弹丸，不过是实心的炮弹，也就是大号的投石机。 但是火药爆燃时发出的动力，远飞投石机那扭力可比。无数颗石弹好似放大几千倍的冰雹，接连不断地落在城堡上。 砸得城墙发出一阵阵悲鸣。 不过幸好，这普法尔茨堡毕竟修筑多年，虽然不如南边的堡垒那么坚固，但是顶住这一阵炮击，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帝国军队的幸运，自然就是瑞典军队的坏运气。古斯塔夫见状，叹了口气，若是只靠着炮击就能击破城墙，这一战倒是还真能打出个大胜。 但他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哪里有那么多的好运气。 古斯塔夫挥手道：“让军队做好准备，趁着敌军还没从炮击中恢复过来，立刻发起攻击。” 古斯塔夫极其爱用骑兵，军中的骑兵本来极多，但他进入神圣罗马之后，接连攻打数座堡垒，也知道步兵的重要性。 骑兵再强，却也无法攻城。 所以现在他的军中，也还有几千纯步兵，专门为了攻城而编练。他们早就做好准备，得了国王的命令后，立刻发起冲锋。 城墙上的帝国军队听见炮击声停下，看见天空中不再有炮弹落下，城墙也不再遭受轰击。 心中知道瑞典军队马上就要攻打过来，他们立刻从城下冲到城墙上，低头向下望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虽然欧洲维度更高，但到了冬天，天色黑的也更早些。 瑞典军队举起火把进攻，在夜色中好似一条火龙。 守将心中一惊，不敢再耽搁，立刻叫嚷道：“放箭！拦住他们！” 此时欧陆各国虽然已经开始列装火枪的，但传统的弓箭并未淘汰，尤其是在守城之时，更是比火枪好用多了。 随着守将的命令传开，城墙上的士兵也弯弓射箭，箭矢犹如雨点般落下，砸到瑞典军队的头上。 之时这瑞典军队本就悍勇，现在士气正盛，哪里会在乎这一点弓箭。 他们抬起小盾牌顶在头上，这拦住箭矢。 虽然仍是不免有人运气不好，被弓箭射中倒在地上。但大多数人还是冲到了城墙之下，开始躲在攻城器械之后，开始向城墙上冲去。 守将见状，只好令弓箭兵退到二线，自己亲自带着近战兵冲到城墙前边，要将瑞典人拦在城下。 他心中清楚，若是让瑞典人在城墙上站稳脚跟，那后边就麻烦了。 在攻城战中，对于守军来说，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敌军发起第一次进攻的时候。 这时攻城部队的士气最旺盛，而他们守军的心里也最没有底，很可能被进攻部队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吓到，进而崩溃。 但只要顶过这一波后，守军的士气就会稳固住，后面就能坚持下去了。 这守将咬牙冲到第一线，与瑞典军队战斗到一起。 城堡中的军队，虽然大多数都是杂牌，大约是效忠于皇帝的诸侯军队，与雇佣兵，各占一半。 但皇帝的地盘在南方，却比北方诸侯富庶许多，因此即便是杂牌军，装备也没比瑞典军队差多少。 他们靠着城墙的地利优势，倒还真的顶住了瑞典人的冲击，牢牢地控制住了城墙。 古斯塔夫站在城外不远处，抬头看着战场。 夜色之中，他虽然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看见自家军队的火把，大量聚集在攻城梯之下，就知道城墙上的战斗并不顺利。 不然下边的士兵早就一拥而上，冲到城上了。 古斯塔夫叹了口气：“皇帝的军队到底不是太弱。” 瑞典军队在维尔茨堡城下就是如此。 第一次攻击失利之后，就陷入持久战。最后若不是赵云大显神威，他恐怕到现在都还没有攻破维尔茨堡。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眼西南方，见费迪南并没有派出援军之后，他隐隐生出退意。 不过这时，赵云也骑马走到他身后，对他说道： “将军，你该命令城外没有参加攻城的士兵，立刻挥舞起火把，开始绕着堡垒而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援军正在路上 古斯塔夫皱起眉头，说道：“现在攻城不顺，若是让他们参与攻城，倒是还有点作用。” “可是令他们绕城而走，除了白白耗费体力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赵云解释道：“您就站在城下，当然知道第一手情况，明白进攻不顺。” “但费迪南哪里知道这些？现在他在军中就是有探子，就算周围也有他的耳目，这黑夜之中，他们又哪里分得清谁占上风？” “只要您命令军队四散，做足了大举攻城的样子，这些人一定被瑞典军队的行动迷惑，以为普法尔茨堡已经是摇摇欲坠。必然立刻向敌军传去消息” “这假情报传到费迪南耳中，他如何能不心急？” 听到这里，古斯塔夫猛地拍手叫道：“若是他心急了，自然就会派出援兵，那就要落到我们的陷阱里！” 赵云笑着点头：“正是如此。只有把皇帝打痛，后续的计谋才有成功的可能。” 古斯塔夫看着赵云，说道：“您可真是我的梅林啊。” 赵云听完，笑着摆手。 这梅林是欧陆传说中的人物，据说是非常有智慧，辅佐过一位古代的国王建功立业。 所以这话就跟华夏古代君王，夸自己的谋臣是“孔明”一样，都是极大的夸赞。 只不过孔明只是被赞誉为“智多近妖”，这位梅林老兄在传说里，干脆就有妖怪的血统。 古斯塔夫夸完赵云之后，立刻依计行事，让军队行动起来。 他手下的兵马，当然不知道这么做的深意。但国王积威日久，现在又没有让他们做什么太离谱事情，所以他们倒是也没有反抗，依着命令行动。 城上是守军见状，倒是心中一紧，担心瑞典军队要四面围攻，立刻从正面城墙上抽调兵力，到另外几面城墙上去防守。 守军兵力这么一分散，带着火把离开，城墙上的火光一下子弱了下去。 远处观战的人心中，立刻生出不祥的感觉。 普法尔茨堡周围，当然早就有皇帝的探子在窥伺，他们看见瑞典军队的火光越来越盛，而守军的火把却越来越少，心急如焚。 不敢耽搁，立刻骑马跑回皇帝所在的西南方堡垒。 两个堡垒之间相距五十余里，但这探子一路玩命狂奔，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冲到皇帝军中。 幸好这里本就富庶，道路也十分平整，不然他这么纵马狂奔，恐怕早就从马上掉下，摔断了脖子。 那探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皇帝面前，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给费迪南。 而费迪南只是轻轻挥手，让他退下。 自从瑞典人南下之后，四面八方，从各种渠道传来的消息，就一股脑地奔涌而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而这些消息又多少都有些矛盾。 有的说瑞典人是倾巢而出，不仅是本部兵马南下，连诸侯联军也来了。 另一个人则说瑞典人的军队不多，攻城部队只有一万余人，还有几千人不知所踪，可能就埋伏在周围。 还有人说东北那边其实只是佯攻，普法尔茨周围的敌军其实只是雇佣兵，瑞典的精锐已经偷偷南下，马上进攻皇帝所在的堡垒。 有这么些消息堆在前边，这探子传回的情报，自然也不会让皇帝太过惊讶。 费迪南看向自己麾下的贵族和将军，说起来，自从费迪南继位之后，这神圣罗马就几乎没有太平过一天。 所以他的将军们虽然大多数都是出身贵族，但经年累月下来，经过一场场战争，倒也颇有不少能人。 毕竟大浪淘沙，一般的酒囊饭袋，也很难混过这么多场风雨。 费迪南问道：“诸位，不知道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到底哪条消息最为可靠，我们又该如何行动？” 听到这问话，一群将军之中，突然走出来一人，开口说道：“皇帝陛下，我有一言。” 费迪南抬眼望去，然后笑着说道：“蒂利伯爵，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蒂利虽然只是伯爵，但确实一员猛将。 几年前，皇帝平定自己领地内的叛乱时，就是这位蒂利伯爵一马当先，率领大军一往无前，快速击溃敌军，平定战乱。 所以皇帝才有一个安稳的后方。 蒂利伯爵已经快七十岁，一脸大胡子，看上去就十分有威严，也值得信任。 他开口说道：“我军兵力本就强过敌军，现在敌军竟然主动来攻，这正是我们发起决战的好机会！” “依我看，我军只需要留下少量部队守城，然后带着剩余的全部大军，立刻北上，直冲过去。” 听完这话，皇帝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喜欢这种孤注一掷的玩法。 这时候，另一个将军走了出来，对皇帝说道： “陛下，我不同意这种看法。瑞典人的安排，明显是想围点打援，在我们两座堡垒之间，定然有他们的埋伏。” “冒然出兵，只会中了瑞典人的奸计。” 皇帝转头一看，见到是华伦斯坦，于是微笑着点头。 华伦斯坦也是个底层贵族，甚至就出生在叛乱爆发的地区，但这人却是个死硬的皇帝派。 叛乱爆发时，不仅没有加入叛军，反而是加入了皇帝的军队。等立下功劳获得提拔之后，更是劝说皇帝立刻北上，扫平诸侯，混同德意志。 所以皇帝对这个华伦斯坦倒也颇有好感。平心而论，他也更支持华伦斯坦的建议。 只是蒂利伯爵毕竟有大功在身，而且他又是巴伐利亚的贵族。 何况从场面上来看，蒂利伯爵是当年为他立下大功的将领，年过七十，劳苦功高。 而华伦斯坦出身不好，现在又才四十来岁。 大多数将军和贵族，其实都支持蒂利伯爵。他们微微挪动身体，站到老伯爵身后，为他撑起场面。 现在前线就在巴伐利亚境内，就算是皇帝，也要卖本地贵族一个面子。免得他们觉得遭受了歧视，转过头去支持瑞典人和诸侯联军。 于是他对蒂利伯爵说道：“伯爵，您的建议虽然好，但是我军毕竟仓促北上，现在又刚刚进城，一时之间，倒也无力马上发起大规模进攻。” “不如请您先带着一万兵马北上，先去支援普法尔茨堡。” 蒂利伯爵听完，略微有些不满，但毕竟有得仗打，他倒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他一拱手，转身回到自己营地，先点起巴伐利亚的五千军队，然后又带着皇帝派来的五千雇佣兵，凑足了一万兵马。 接着，他领兵匆匆从堡垒北门出城，一路向着普法尔茨堡挺近。 第二百四十四章 黑夜中的激战 蒂利伯爵领兵出城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想到：这皇帝这几年倒是保守了。现在皇帝若是发起大军攻过去，就算打不出大胜仗，却也不会大败。 黑夜之中，帝国军队不仅是本土作战，还是背靠堡垒，就算小有不顺，也能从容退走。 但若是打赢，击败了瑞典人主力，那么诸侯联军就会土崩瓦解。 蒂利伯爵轻声说道：“这战争就是赌博，哪里能等到有十成的胜算再出手？” 但他这话却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蒂利伯爵虽然勇猛，但能率领大军作战的，就没有傻子。 他知道皇帝现在压力不小，自己如果是强行争论，只会让皇帝下不来台，就算真的劝动皇帝发出大军，最后也真的打了胜仗。 皇帝心中也不会感激他，反而要找机会与他算账。 蒂利伯爵轻轻摇头，把目光投向西北，冷笑道：“就算只带了这一万兵马，我也未必打不过那个瑞典小子。” 古斯塔夫现在才三十来岁，在七十岁的蒂利伯爵面前，只是儿孙辈的人物。所以蒂利伯爵倒也不太看得上他。 何况在蒂利伯爵看来，这古斯塔夫居然不怎么爱用西班牙大方阵，这就更是错的离谱。 老伯爵领着兵马快速北上，但大军的速度，毕竟不能与探子的快马相比。 探子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从前线跑到了皇帝面前。而伯爵的兵马走了一个时辰，才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其实这速度也极为惊人了。 蒂利伯爵见状，轻轻点头：皇帝虽然不支持他的战略，但给他派来的这五千雇佣兵，倒也算得上精锐。 多瑙河上早就搭建好了浮桥，浮桥两侧都有帝国军队在巡逻，他们见了蒂利伯爵，立刻放行。 蒂利伯爵带着大军顺利过河，直直想着普法尔茨堡冲去。 然而才走了半个时辰，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炮响，两侧的黑夜中杀出敌军。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上月色并不清亮，所以他也不知道敌军到底有多少。 但蒂利伯爵却并不慌乱，他行军打仗多年，当然知道瑞典人可能会在路上有埋伏。他既然敢领兵北上，那就是不怕埋伏。 蒂利笑了一声，让雇佣兵先排成横阵，暂时拦截一阵敌军。至于他自己率领的巴伐利亚兵，则立刻分散开来，组织成西班牙大方阵。 过几十年中，这西班牙方阵纵横欧陆，堪称是这个时代欧陆版本的战场秘籍，谁会用大方阵，谁能把大方阵用得好，谁就立于不败之地。 而蒂利伯爵，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靠着这手排兵布阵的本事，他才能以伯爵的身份统领巴伐利亚全国的士兵，甚至得到皇帝的另眼看待。 随着蒂利伯爵一声令下，巴伐利亚的士兵马上做出动作。 这些士兵在伯爵手下呆了多年，排列方阵，都快成了他们的本能反应。 只是短短时间内，这些士兵就分成了三个方阵，呈品字形排列。 而外围的佣兵见状，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主动解散阵列，向着后方撤去。 看见帝国军队的行动，古斯塔夫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自从他听了赵云的建议，让城下的军队动起来之后，他就再也呆不住了，领着几十个亲卫匆匆南下，来到埋伏的地方。 他见多识广，只是一看敌军的反应速度，就知道他们都是精锐，并不好对付。 但古斯塔夫突然笑了起来：“这皇帝倒不愧是西班牙国王的亲戚，到了现在这时候，竟然还在用西班牙方阵！” 赵云就站在古斯塔夫身后，听到西班牙方阵这个名字，眉头一挑。 他来到欧陆已经有大半年，总是能听到西班牙方阵的名字，都是说这个阵法如何如何厉害，但却没有真的见过。 于是他转身问道：“将军，这方阵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古斯塔夫摇头：“若是放在几十年前，这阵法还真就举世无双，但是时移世易，就算当初再好的阵法，随着武器的改变，和敌人的用心钻研，也会出现破绽。” 古斯塔夫说到这里，突然哈哈一笑，一甩自己的金色头发：“巧了，我就是那个一直研究大方阵破绽的人！” 说完这话，他猛地挥手，自家的士兵也集合起来，速度倒是比蒂利伯爵麾下的巴伐利亚士兵，还要快上三分。 只是他们这阵型却没有大方阵复杂，降低了不少集合速度的含金量。 赵云也是第一次看见瑞典军队进行野外作战，他抬眼看去。 只见瑞典人的骑兵布置在两侧，中间是四五排火枪兵。 至于最前端，却布置着一排火炮。 赵云心道：这阵法倒是稀奇，只是看起来不好行动。 而且是瑞典人早有安排，才能提前带着火炮埋伏在此处。若是正常交战，那么带着火炮的瑞典部队，机动力肯定不如更轻便的敌军。 而蒂利伯爵见状，也轻轻呼出一口气：“呵呵，古斯塔夫这小子，还真不用大方阵？那就别怪我手狠了！” 他猛地一挥手，巴伐利亚兵迈着步伐，一步步向着瑞典军攻来。 赵云微微皱起眉头，就要挺枪跃马，但古斯塔夫却拦住了他。 “赵将军且等一等，先看看我这阵法的威力。” 随着他一声令下，瑞典人的阵势居然也移动起来，向着巴伐利亚人冲去。 而瑞典步兵两翼的骑兵，却只是迈着缓慢的步伐，留在步兵两侧，并未发起冲击。 等两方靠的很近之后，瑞典人的火炮突然开火，炮弹猛地射出，砸入巴伐利亚人的阵型。 石头炮弹一旦砸入阵型，便留下一条血肉铺成的红线。 但巴伐利亚人却并不慌张，这些士兵跟着蒂利伯爵走南闯北，不会被这么一点伤亡吓倒。 何况他们也清楚，这火炮装填不易。自己若是被吓到了，战战兢兢，不敢前进，那么反而要多挨几轮。 但只要心中不怕，正常速度过去，这火炮也就是射上一两轮而已。 果然，瑞典火炮只是射到第二轮之后，巴伐利亚人就冲到近前。 古斯塔夫轻轻挥手，火炮兵立刻推着跑车撤到一边，把身后的步兵露出来。 同时，瑞典军队两翼的骑兵也突然呼哨一声，发起猛烈的冲锋，向着大方阵冲去。 等骑兵开始冲到近前，瑞典步兵的火枪也响了起来。 那几排火枪兵交替射击，一轮接着一轮的子弹飞射过去，几乎只是一瞬间，就打死了不少方阵外侧的长枪兵。 而巴伐利亚的火枪兵也没有闲着，立刻开枪还击。 刹那之间，双方的伤亡就骤然飙升。 而瑞典人的骑兵，见方阵的长枪兵伤亡惨重，难以凑成密集的阵型，也突然冲杀过来，从两侧夹击最前侧的方阵。 巴伐利亚的三个方阵之中，打头的方阵，已经岌岌可危。 蒂利伯爵见状，虽然略微有些意外，但却并不焦急。他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当然也碰到过大方阵不那么所向披靡的时候。 但在他看来，这只是方阵的一点小缺陷，而他早就研究过对策。 只见他手掌一挥，后侧的两个方阵立刻补充上去，与最前侧的方阵汇合，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方阵与横阵 在瑞典军队的重压之下，蒂利伯爵布置在最前方的大方阵，几乎瞬间就要崩溃。 于是他下令，让后面的两个方阵填补上去，自然而然地兜住了第一个方阵的两翼。 这侧后方的两个方阵并未受到火炮的打击，仍然有着密集的长枪阵。 眼看着长枪兵缓缓压了过来，瑞典的骑兵只好后退，于是正面的火枪兵也只得停下脚步。 古斯塔夫见自家军队的攻击受阻，也不焦急，嘿嘿一笑：“这蒂利伯爵倒还有些本事。” 赵云轻轻摇头，他与徐光启到维也纳时，蒂利伯爵领兵在外，他倒是没有亲眼见过此人。 不过倒是听那些贵族说过，这人是一员老将，不仅行军打仗破有章法，作战时也极为刚烈。 赵云说道：“现在瑞典军队进攻不顺，是否要先让骑兵掩护，把火枪兵撤到后方，重整队伍？” 在他看来，瑞典军队的数量不过五千多，而蒂利伯爵麾下的士兵也就是五千。双方数目没有巨大差距的情况下，各自都有严密的阵势，瑞典人也讨不到好处。 古斯塔夫飒然一笑，对赵云说道：“这你就错了，看我如何破了他们这大方阵。” 欧陆列国混战，大方阵横行了上百年，古斯塔夫不是第一个想办法对付大方阵的。 好比那尼德兰，因为造反对抗西班牙国王，就和大方阵长期作战。此国的名将莫里斯，就总结了不少攻击大方阵的办法。 古斯塔夫虽然没有完全照搬，但也从中吸取不少经验。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一轮冲击，不可能轻易击垮皇帝的军队。 但他早有准备。 古斯塔夫转头，对身后的令兵说了几句，那令兵骑在马上快步跑到瑞典军中，听到命令的瑞典将军们立刻心领神会，按着往日的训练，开始重整军队。 只见一排排拿着长枪的士兵，也走到前排，但阵型却稀疏许多。火枪兵退到长枪之后，分散开来。 瑞典人虽只有五千多人，其中大部分还是骑兵，步兵还不到三千。 但他们这阵型的宽度，倒是比蒂利伯爵那五千人的军队还宽。 赵云骑在马上仔细打量，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很快，重整好队形的瑞典军队，重新发起攻击。 古斯塔夫也对赵云说道：“赵将军，你到我军中多日，倒好没看见过我瑞典军队在野外作战吧？” “今日好教你知道，我们瑞典的威名，也不是随便得来的。” 赵云听完，表面点头，心中却想到：我哪里知道你们瑞典的威名？ 当日带着使团北上找诸侯联军，只是因为费迪南的小子突然犯蠢，竟要对使团动手。我们不得已，才只好离开维也纳。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何况这段时间的认识当中，他也知道古斯塔夫极为看重自己。 就算看在古斯塔夫这份优容之上，他也只好笑着应下。 赵云重新把目光投向战场，经过这个插曲，两军已经重新交火。 前排的长枪兵举着手中的武器，并未直接碰上，双方的火枪兵躲在长枪之后，互相射击。 你来我往之下，不停有士兵倒下。 战场上厮杀声逐渐消失，只剩下枪声四起。 赵云见状，颇觉得有些诡异，他回头看向古斯塔夫说道：“现在这情形，倒不像是在战场，反而像是在刑场。” 其实赵云并不知道，现在古斯塔夫这横阵，正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排队枪毙。 古斯塔夫此时当然也不会给自己研究出来的阵法，起一个太难听的名字。 他只是笑着说道：“这情况我其实早有预料，最近数年来，我们瑞典的火枪进步不少，成本下降之后，自可大量生产。” “前日连续攻占莱茵河上的城市之后，军中不缺金子，我便令北部各诸侯的手工作坊，立刻赶制了一批火枪，交到步兵手中，令他们换装。” “有了这新式火枪的支持，这才让我这横阵如虎添翼。” 赵云轻轻点头，他也知道欧陆各国混战多年，大方阵能一直横行，绝不是浪得虚名。 但现在瑞典人的新式阵线，居然能在方阵面前不落下风，可见这古斯塔夫倒还真有些天才。 随着火枪声不断响起，两军的伤亡都开始增加，这时比拼的，就是哪一方的承受能力更强。 若双方用刀枪作战，肆意挥砍，身体里的激素发挥作用，倒是能暂时压制恐惧的情感。 但现在他们只是开枪互射，需要的不是勇猛，而是冷静的心和稳定的手，于是这同袍被火枪击毙的恐惧，就硬生生落在心里。 这种考验，不是寻常士兵可以轻松接受。 果然，时间推移，双方的阵线都开始动摇起来。 蒂利伯爵下令，让方阵另外三面的士兵支援到正面，但却也无济于事。他们前方的士卒逐渐溃散，连带着补充上去的士兵，也无法填补空缺。 大方阵，逐渐开始崩解。 到底还是瑞典的士兵更胜一筹，坚持到了最后。 古斯塔夫见状，立刻让瑞典的骑兵发起冲击。 刚才火枪对射时，骑兵们也没有闲着，纷纷下马，组成松散的线列，也向着敌军开火。 只是他们的阵容松散许多，这开枪造成的杀伤倒也不是很多，不过是壮一壮声势。 但反过来说，他们受到的损失也不大。何况骑兵的心理素质本就强过普通步兵。 因此，现在这骑兵的士气仍然十分高昂，他们得了自家国王的命令，立刻呼哨一声，翻身上马，向着敌军冲去。 瑞典军队的骑兵之中，一多半都是萨米人，也即今天的芬兰人。 他们生活在北欧，一年之中，倒是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寒风之中长大，这萨米人性格坚韧。 现在冲锋起来，本就开始动摇的大方阵，更是摇摇欲坠。 赵云见状，突然手痒起来。 那日，他率领小分队，想要骗开维尔茨堡的城门。 虽然最后计谋被识破，他自己却大战神威，硬生生夺下了城墙。 但从那之后，徐光启却不肯再让他出战，生怕他出了意外。 何况此后瑞典军队一直都是在攻城，他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赵云突然回头，对古斯塔夫说道：“将军，看我也去冲杀敌军！” 说完之后，不等古斯塔夫答话，就拍马冲出。 夜光之下，银枪白甲，他猛地冲出，古斯塔夫根本阻拦不及。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亮银枪 古斯塔夫见状，立刻就要跟上去，也对着敌军发汽车冲锋。 他身边还留着一些护卫，他们见自家国王也想冲锋，立刻拦下了他。 “国王陛下，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前了，火枪的杀伤力越来越强，就算您身上穿着铠甲，被那火枪打上一发，也会受伤的。” 古来的名将，往往都有冲击地阵，斩将夺旗的战功。 这背后的理由，当然不止是他们运气好，不会轻易中箭。或者他们碰上的都是看见勇将就想要收入麾下的曹丞相，不肯让人放冷箭。 而是他们身披宝甲，寻常的弓箭根本伤不到他们，就算被射成刺猬，大多数箭矢也只是被弓箭卡住。只有少数能真正伤到身体，也就是破了油皮。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火枪的杀伤力远飞弓箭可比，尤其是弹丸的冲击力极强。 若是被火枪集中攒射，就算不能射穿盔甲，弹丸那强大的冲力，也能隔着盔甲传导到身体之上，让五脏六腑都严重受损。 现在护卫拦住国王，就是怕他倒霉，被火枪打成重伤。 “国王陛下，万万不可亲子车冲锋啊。” 古斯塔夫挥手，想要推开护卫的阻拦。 “赵云将军冲锋在前，我岂能在后边干看着？” 但这些护卫可早有准备，直接拉住了国王麾下的宝马。 古斯塔夫还是王太子时，就喜欢亲自走到一线，等成了国王之后，更是完全没有改过。 这样做虽然能激发士兵的勇气，但若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交代进去，那军队的士气也会崩溃。 所以国王的亲卫们，早就为此操碎了心，当然不会放他离开。 现在他们控住马匹，古斯塔夫自然无法再冲锋了。他无奈之下，心中想到：看来我以后要换些个听话的护卫。 只是他此时终究是没办法冲出去，只好在远处观看战场。 夜色之中，赵云一身银白色盔甲极为显眼，不需要古斯塔夫花多少工夫，就能看清赵云的动向。 只见他现实绕到军队左侧，跟在瑞典骑兵的身后，反复冲击敌军的方阵。 这时，蒂利伯爵的方阵正面，虽然已经逐渐崩溃，但是另外几个方向，却还在坚持着。 密集的长枪兵发挥着作用，迟滞了瑞典骑兵的步伐，让他们无法轻易冲到阵中，给自家军队发起致命一击。 蒂利伯爵亲自来到一线指挥，他身边的亲卫们也高声呼喊着伯爵的名字，同时亮起火把，照亮伯爵的身型。 蒂利伯爵久在军中，威望颇高。而且他率领的这些巴伐利亚士卒，都是他训练多年的老兵，对他也十分信任。 现在士兵们见老将军走上一线，心中稍定，重新振作起来，整个阵线也逐渐稳固。 古斯塔夫见状，咬牙说道：“这老东西倒是还有些本事。” “可惜，我军的火炮此时已经拉到后方，不然我此时开炮射他，当场把他打死，敌军的士气定然瞬间崩溃！” 他身旁的近卫听了，偷偷摇头：您老人家还知道主将一死，士气就要崩溃啊？那刚才为何还要亲上一线？ 瑞典的骑兵，此时自然也看到了比利伯爵的身影。他们知道，若能冲死敌将，胜利便唾手可得。 因此一个个鼓足勇气，顶着敌军的长枪阵冲了上去。 “杀啊，斩杀蒂利伯爵！” 只是这勇气虽能提振战力，但终究不是无敌药水。 面对着密集的长枪阵，他们的冲锋虽然造成了不少杀伤，但自身的伤亡也在增加。冲击力也不断减弱，并不能直接击溃敌军。 此时这冲阵的骑兵，若是换成郭靖手下的近卫骑兵，肯定是眼珠一转，掏出隐藏已久的黑枪，给这些长枪兵们一个“惊喜”。 但瑞典骑兵显然不会如此，他们仍不断冲击长枪兵的阵线，试图撕开一道缝隙，随后冲入地阵。 赵云跟着他们冲了几次之后，便知道他们恐怕达不成目标。 在蒂利伯爵的指挥下，正面的阵线已经逐渐稳固下来，有余力重新支援两侧的战场。 等援兵一到，现在还勉强占据上风的骑兵，立刻就要败下阵来。 赵云轻轻一笑，纵马离开他们的阵型，快速绕到敌军方阵的后面，猛地发起冲锋。 骑兵的战力，一半以上都在这冲击力上。 所以他们单兵作战能力虽然也不弱，但还是要组成阵型冲阵，最大程度的发挥冲击力的作用。 若是单打独斗，那么冲不了多远，就会被步兵拦下。 所以尽管瑞典骑兵也知道，现在敌军方阵的三面都在作战，最后一面肯定虚弱。但他们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转移方向。 若是他们强行转向，等到再布置好阵型冲锋过去，敌军也可调整部署，重新在后方布置防线。 到时候，不过是白白给敌军喘息的机会。 但赵云一人转向，却没有这个顾忌。他单人单马，只是片刻之间，就冲到敌军后方，发起冲锋。 这方阵后方的士兵一直枯守原地，现在见赵云冲来，不知道他的厉害，只当是一个走错了方向的瑞典骑兵。 一个火枪兵笑道：“看我把这人活捉，到时候送到长官面前，说不定也能混个骑士的封号呢。” 他周围人笑道：“现在虽然是深夜，但你也别做梦了，咱们后方的士兵虽然不多，但也有数百人，那人哪里会这么巧，就冲到你的眼前？” “何况那骑兵虽然落单，但也不是咱们就能对付的。还是等着长枪兵们发威吧。” 但说来也巧，赵云不偏不倚，正冲着这火枪兵而来。 这火枪兵刚才虽然说的很开心，但现在见赵云冲来，反倒是紧张起来，握紧手中的长枪。 他周围的老兵赶快拦下他：“现在离得太远了，你就算开枪，也伤不到他，到时候等你再次装填子弹时，他必然冲到近前，到时候你可就完蛋了。” 那士兵听了劝后，颤抖着松开扳机，眼看着赵云越冲越近。 前方的长枪兵自然早就做好准备，半躬着身体，举起长枪，想要用密集的枪阵拦下这一骑。 但赵云身经百战，见多识广，哪里会怕这种小把戏？ 他虽然不会打黑枪，但手中的亮银枪也不是吃素的。 他纵马一跃，跳过长枪阵，在落地之前，手中的长枪接连刺出，杀倒几个士兵，正好杀出一片空地。 他勒住马身，轻巧地落在那空地处。 周围的巴伐利亚兵见状，立刻散开。 到了这时，那火枪兵听见老兵喊了一句：“还等什么，还不快开枪？” 他这才如梦初醒，拿出手中的火枪，对准赵云，猛地开火。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斩将夺旗 只是赵云早知道火枪的厉害，他见周围有火枪手对他射击，猛地俯身，同时双腿一促，白马快速离开原地。 火枪兵射出的弹丸没能击中赵云。 后阵指挥的将军见状，连连说道：“不要再射人了，先杀他的马！” 骑兵若没了马匹，变成了普通步兵，到时候后阵这几百人一拥而上，自然占尽上风。 赵云也听到了这话，他和使团到了诸侯联军之后，也认识了不少帝国的贵族，学会了些当地方言。 所以他也听懂了话中的意思。 赵云冷笑一下，就算自己没了马匹，这几百人也拦不住自己。 只是他现在要去击杀蒂利伯爵，若没了马匹，倒也不好办事。于是他猛地一挥马鞭，马儿吃痛，快速跑开。 附近火枪发射的弹丸没有击中他，向着更远处飞去。 刚才火枪对着赵云身体射击，赵云骑在马上，比普通火枪兵高出不少，所以弹丸就算射空，也会飞到空中，不会造成误伤。 但现在火枪兵对着马匹射去，这可就是平射了。飞出的弹丸，反而是落到了自家友军身上，击倒了不少人。 那指挥官见状，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火枪兵先装填弹丸，他自己则领着内侧的士兵冲上去，试图堵住赵云。 同时，他还让外侧的长枪兵调转方向，面向内侧。 在他看来，眼前这白盔甲的骑士虽然厉害，但他只有一人，绝不可能杀穿自家的阵线。 所以这白盔骑士脑中想的，定然是杀出一片空地，然后调转马头，提起速度，反向冲锋，先跑到方阵之外再说。 这指挥官的想法十分正常，若是碰到普通骑士，自然只能如此行动。 但赵云哪里是普通人？ 他见指挥官走远，轻笑一声：“倒是多谢你了，帮了我的忙。” 然后趁着敌军都向着外围赶去时，猛地向方阵中央冲去。 那指挥官见状，只觉得心中疑惑，不知道这骑士为何如此。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想到：方阵中央还有数百后备部队，更有蒂利伯爵的亲卫。这骑士就算再勇猛，难道还能敌得过这些人？ 想到此处，他轻轻挥手，让周围的士兵散开，长枪兵也恢复原位。 “不必再管那骑士了，他已经是自寻死路！你们各就各位，防止再有其他瑞典骑兵，向着咱们这里冲锋。” 没有人追击之后，赵云也乐得轻松。 此时，蒂利伯爵本来分散布置的三个方阵，已经彻底融合成一个，但阵型不那么密实，前后有上千步的距离。 而蒂利伯爵在一线指挥，离着后阵更是有八百多步的距离。 赵云冲破后阵之后，拍马而去，又走了几十个呼吸，才冲到近前。 此时，蒂利伯爵身旁的近卫也早就察觉到不对，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盔骑士冲来，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但他们心里清楚，自家军中绝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此人必然是敌军。 他们见敌军只有一人，也没有太过在意。 虽然这欧陆的传说中，也有那古之猛将，譬如狮心王之类的人物，据说也能以一当百。 但那都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太把这事情当真。 何况现在已经逐渐到了火器称雄的时候，便是个人再勇猛，又哪里敌得过火枪的密集射击？ 于是这些近卫对视一眼，小声说道：“不必惊扰伯爵大人，我去安排一队火枪手，等他到了近前再突然射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蒂利伯爵身旁一直留着机动部队，看到哪里出现漏洞，就派他们顶过去。 现在前线逐渐稳固，这些部队也没有了用武之地，便退回伯爵身边。 那近卫走到他们中间，吩咐了几句之后，当即就领了一队火枪兵，退到伯爵身后几十步的地方，低垂枪口，静静等待。 同时也把那周围的长枪兵调开，免得引起赵云的注意。 这时，赵云也冲到近前，他见前方火把众多，照亮了夜色，火光中站着一人，衣着华丽，白发苍苍。 他心道：这人多半就是那蒂利伯爵了，只是我一路冲来，见其他几个方向，都有零星的长枪兵防守。 唯独这正后方，敌军竟然没有派出枪兵，恐怕是提前打了埋伏，我若是直接冲过去，说不定要吃个小亏。 想到此处，赵云猛地勒住马脖子，略微调转方向，从侧面冲着蒂利伯爵而去。 那一队埋伏好的火枪手见状，心中大急，赶忙开枪射击。 只是这些枪手本来就是精锐，刚才他们想着用一轮齐射，就把赵云射倒，所以阵型颇有些分散，打算用密集的弹幕攻击赵云。 现在赵云跑到侧面，他们这分散的阵型，斜着射过去，反而只能笼罩一小片范围，被赵云轻松躲过。 赵云轻笑一声，反而是打马冲去，向着刚刚射击过的火枪兵冲去。 原来蒂利伯爵早就料到，瑞典骑兵可能会向他冲来，试图斩杀自己。 所以他早在周围布置了上百名长枪兵，就是想着，万一骑兵真的冲来，这些长枪兵也能阻挡一二。 到时候他就有时间从容布置。 现在这些长枪兵，当然也是赵云冲锋的阻碍。只有那些火枪手的身边，倒是十分干净。 所以赵云刚才转向，正是为了吸引他们开火。 现在的火枪装填速度不快，一次射击之后，若是身上没有带着第二杆火枪，那么短期之内，便再无威胁。 赵云挥枪冲去，一枪一个，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就放倒了十几个火枪手，从后方向着敌军主帅冲去。 此时，蒂利伯爵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他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白盔骑士，已经冲到不远处。 他不满地说道：“这人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刚才为何不报告给我？” 听了这话，亲卫们有苦说不出：刚才他们得到消息时候，敌人只冲进来一个骑士，自己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报告，那反而会被训斥。 只是现在赵云杀到眼前，他们也没时间争辩，赶忙组成密集的阵型，护住蒂利伯爵。 不过蒂利伯爵倒也没太把赵云放到心上，他现在年纪大了，倒是极少真的上阵搏杀。但他年轻时，也是冲在一线的猛将。 见多了刀光剑影和鼓角争鸣，自然不会把一个冲阵的骑士放到眼里。 他这时还有心思嘲笑：“我听说西班牙王国里，有个叫塞万提斯的，他写的小说当中，提到过一个疯子骑士，以为现在还是几百年前，学着古时候那些骑士的行为，闹出了不少笑话。” “今日我看这白袍骑士，倒是有些这个意思，居然还想着斩将夺旗。” 听了这话，周围的亲卫适时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巴伐利亚人的溃败 笑声之中，赵云飞快地靠近，他见众多卫兵将那老将护卫在中央，就知道此人只可能是蒂利伯爵。 他催动马匹，再次冲锋。 经过几轮冲击，这马匹虽然也颇为神勇，但也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蒂利伯爵身旁的卫士见状，又放松了几分警惕，看着赵云慢慢靠近。 赵云心知继续骑马，已经无法冲破敌阵，他心中叹了口气：“可惜这马力不行，不然鼓足余勇再次冲锋，不仅能镇斩敌将，还可趁机杀穿敌阵，直接冲回去。” 他翻身下马，在马后拍了一下，让它自行跑远。 而赵云自己，则倒提长枪，向着蒂利伯爵走去。 护卫们见状，也稍微分散开阵型，此时赵云靠到近前，火光映射之下，这些巴伐利亚人也看清了他的相貌。 蒂利伯爵心道：“我回到皇帝身边时，倒是听说过那大明使者之中，有一人名叫赵云，似乎颇为勇武，在演武场上，还击败过不少骑士。” “当时我还以为是假话，今日一见，他居然能从后方杀入我军营地，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蒂利伯爵跨出一步，用拉丁语说道：“来人可是大明使者？你既然是奉了大明皇帝的命令，来我欧陆出使，为何要参与我国的战乱？” 赵云听完，也不答话，只是继续走过去。 蒂利伯爵讨了个没趣，于是皱眉吩咐道：“这人倒是有些来头，最好还是活捉。” 听了自家主帅这话，近卫们暗自叫苦：这人能一路杀过来，哪里是好对付的？现在他虽然没有马，但也难以轻易拿下。 但他们不是赵云，没办法当做没听见伯爵的吩咐，于是硬着头皮说道：“请伯爵放心，我们一定把他生擒活捉。” 不过他们心里却打定主意，等赵云靠近，就先射上一轮火枪。这些近卫身上当然也有短鸟铳。 反正就算他们真的杀了这白盔骑士，伯爵也不可能真的追究他们的责任。 蒂利伯爵听完手下的回话，轻轻点头，便不再关心此事，转回身体，看向正面战场。 经过这段时间，双方的阵线已经僵持住了，虽然蒂利伯爵一方的伤亡，显着超过瑞典人。 但是瑞典的骑兵终究没办法冲破敌军防线，前方的火枪手互相射击，造成的杀伤也是有限的。 蒂利伯爵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还是托大了。 若是瑞典人再多派个两三千人马，自己恐怕真要在这里翻车。 他心中想到：“敌军只用了横阵，就破了我的大方阵，这莫非说明方阵还真有问题？” 正在蒂利伯爵心中动摇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排枪响。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近卫在开枪，射击那大明使者。 他笑着摇头，知道近卫们是没有听自己那活捉的要求，但他也不生气。他刚才提出那要求，其实也只是要在自家皇帝面前有个交代。 杀了大明使者，多少也是个外交事件，他若不提前下令，到时候恐怕也还有些麻烦。 但只是片刻之后，他听见身后喊杀声再起，不由得心生疑惑：刚才那一轮射击，居然没将大明使者射死？ 不过他仍没有回头，只是对周围吩咐道：“让他们快点行动，早点拿下那骑士。正面战场已经彻底稳固下来，我要亲自率领近卫压上去。” 他身旁站着的令兵连忙点头，就要回身去传令。 但没走出几步远，就看见近卫群中冲出一人，白色盔甲。不是赵云，又是何人？ 那令兵大惊失色，他知道赵云短短时间就冲到这里，绝不是好对付的，但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蒂利伯爵。 这令兵能被伯爵带在身边，自然是心腹，伯爵平日待他极好，到了这关键时刻，他也对得起伯爵平日的关照。 这令兵大吼一声：“伯爵快走！” 自己则冲着赵云扑来。 赵云见状，知道这人颇为忠勇，但却没有留手，一枪刺出，结果了他的性命。 此时蒂利伯爵也知道事情不对，他听到这声大吼，根本不转身，直接向前跑去。 他在军中多年，也不是没有被敌军突入到身前。他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不能犹豫，先跑到友军队伍中再说。这时候回头，就是嫌自己命长。 蒂利伯爵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显然还没有找死的需求。 果然，蒂利伯爵这跑的十分及时，恰好躲过了赵云刺出的一枪。 周围的卫士见了，都赶忙冲过来：“伯爵往前走，我们来拦住这人。” 蒂利伯爵来不及点头，继续向前。 但他年纪本就大了，又指挥了好一会儿的战斗，现在虽然迈开步子要跑，却不是赵云的对手。 只是两个呼吸之后，他就被赵云追上。 周围的近卫还要再拦，但赵云只是横扫骑枪，就将他们统统击退。 赵云本想活捉蒂利伯爵，到时候挟制住他，不仅是眼前这一仗能够打赢。就算周围这数千巴伐利亚兵逃走，日后那费迪南也必然不敢再信任他们。 费迪南能信得过的士兵，本就不多。再去掉这几千兵马，更是捉襟见肘。 赵云大喝一声：“你要往哪里跑！”说完，他又是横扫骑枪，要用枪身将他击倒。 只是到了最后关头，蒂利伯爵竟然从身体里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前一冲，想要躲开这一枪。 但他这么一扑，确实躲过了枪身，却被枪尖扫过。 蒂利伯爵身上自然穿着盔甲，这盔甲看起来华丽，但防御力也不错。 不过在赵云的亮银枪面前，却也是不够看的。这枪尖径直划过蒂利伯爵的盔甲，在他后背上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了蒂利伯爵的白发。 这老将军眼看是活不成了。 赵云见状，只好摇头，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蒂利伯爵这一死倒也是寻常。 只是他这么突然死掉，恐怕巴伐利亚人反而要记恨自己，到时候同仇敌忾，恐怕还是个劲敌。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大喝一声，提起蒂利伯爵的身体，用巴伐利亚的方言喊道：“蒂利伯爵死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士兵纷纷回头，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老头，被人提在手上，满身鲜血，显然是没命了。 这军中哪里还有第二个老头？ 巴伐利亚兵想到这里，本来还算不错的士气，瞬间崩溃。 古斯塔夫见状，忙令士兵发起冲锋。 火枪兵们也不再射击了，赶忙倒提着火枪当做棍棒，冲了上去。 随着瑞典人发起冲锋，巴伐利亚兵逐渐溃败下去。 瑞典的骑兵继续追击，一连追了十几里，到了多瑙河上的渡口。他们见渡口周围的守军，开始接纳溃兵，才掉头回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提前打窝 等到天蒙蒙亮后，还在围攻东北方向普法尔茨堡的瑞典军队，也开始退走。 昨晚的伏击，虽然击溃了蒂利伯爵带领的援军，但费迪南手里还有其他底牌。古斯塔夫要是撤退的晚一些，说不定会被他们咬住尾巴。 到时候双方直接爆发大战，战场就在帝国军队控制的堡垒附近。就算是瑞典军队打赢了，战后也无法一直追击。 等到回营之后，古斯塔夫自己的将军，以及昨夜并未出战的将军们，都来向他道贺。 “国王陛下，您这场胜利，可真是开战以来罕有的大胜啊。” 在整个神圣罗马帝国之中，只有皇帝本人另外还有个国王的称号，其他各诸侯当中，是没有异姓王的。 所以他们现在对古斯塔夫恭祝，这“国王”二字，倒是带着一点酸意。 古斯塔夫坐在椅子上，对他们挥手道：“哈哈，昨晚这一战，已经能够说明皇帝的军队，并不太强大。” “等我军修整几日之后，就与诸位的军队一道，再去攻打敌军的堡垒。” 诸侯们纷纷拱手称是，但有几个诸侯却暗中对视一眼。 等他们退出古斯塔夫的营帐之后，凑到一起，交头接耳。 “这个维京蛮子，平日说话里中气十足，今天却有些虚弱。而且他平日，没事儿就喜欢摆上宴席，邀诸位贵族喝酒。怎么今日获得了大胜之后，却反而没有这么干？” “你说的对啊，而且我看他刚才一直坐在椅子上，倒是一次都没有起来过。” “莫非是昨晚的战斗里面，他也受了伤？” 几人猜测一阵，但终究是没有证据，也讨论不出什么。最后各自回营。 但其中却有一个小伯爵，见其他人走远之后，眼珠一转，叫来一个亲卫，让他出营采买鸡鸭。 贵族们生活奢侈，所以派人去干这事情，倒也不稀奇。 所以那亲卫出营，也并不惹人显眼。只是这亲卫出去之后，却到了晚上才回来。 古斯塔夫这边，他等贵族们都走了之后，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在营中踱步。 他刚才故意做出脸色苍白的样子，其实只是个表演，是为了后面的计策做铺垫。 但他的心情不好，倒也不完全是装的。 昨晚的埋伏战，是六千打五千，瑞典一方占有人数优势。但在对攻之中，巴伐利亚人也没有完全落在下风，双方的交换比也是一比一左右。 一直等到赵云击杀了蒂利伯爵，敌军崩溃之后，瑞典骑兵一路追杀，才把交换比变得好看一些。 古斯塔夫叹气道：“我本以为自己改良出来了横阵之后，便可以轻松克制大方阵，从此纵横欧陆。” “不过昨日一看，这横阵却没有那么厉害啊。” 他走出营帐，带着亲卫，到了大明使团的营地之中。 赵云本来正在和徐光启，一起讨论昨晚的战局，突然听人通报，说古斯塔夫来了，于是出去迎接。 他们虽然不愿意称呼古斯塔夫为国王，但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古斯塔夫对大明使团一直颇为优待，他们自然也投桃报李。 二人走了出去，将古斯塔夫迎进帐内，然后又拿出了仅剩不多的茶叶，招待古斯塔夫。 此时大明对外出口的拳头产品，主要还是丝绸和瓷器，茶叶还不包括在其中。 所以大明使团出发之前，也就是徐光启随身带了一些茶叶，经过这一年多的消耗，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 而且这茶叶放了这么长时间，味道也不算太好。 但古斯塔夫却不管这些，端起茶杯，见茶水不算滚烫，于是一饮而尽，然后才问道： “徐先生，你已经知道了昨晚的战局了吗？” 徐光启见他喝的痛快，本来暗自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浪费了，这北欧国王根本不知道自己这茶叶的珍贵。 等听到这声问话，他才回过神来，说道：“赵云将军已经告诉给我了。” 古斯塔夫侧过脸去，继续问道：“那徐先生有何看法？” 徐光启其实不太知道，这古斯塔夫要问什么，但是他科举出身，又在大明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最擅长做八股文章和没话找话。 于是他笑着说道：“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将军此战胜利之后，何不反省自身不足，总结一下经验？” 古斯塔夫早已习惯了，知道这徐光启喜欢掉书袋，用大明的成语来当引子。因此也见怪不怪，只是追问道：“徐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徐光启捋了一下胡子，对他说到：“将军可以叫来昨晚战斗之中，那些到一线指挥作战的基层将士，问问他们具体情况。” “然后将军您再针对这些情况，改进部署。” 古斯塔夫听完，猛地点头，说道：“徐大人这建议倒是颇为新颖。等我去问上一问。” 古斯塔夫已经算是比较礼贤下士的君主，但仍然并不十分看得起普通小兵，以及地位很低的军官。 不过这也是这个时代，欧陆贵族的通病，虽然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文化人，但更喜欢踩在别人头上，觉得地位低下的人，就都是泥腿子。 讨论战事，排兵布阵，哪里会和泥腿子们讨论？ 古斯塔夫得到了徐光启的建议之后，倒也没有立刻到营地之中。 今早大军回营之后，因为昨晚一场大战，各军都已歇下，现在过去可不是时候。 一直到了晚上，古斯塔夫才令后勤官带了一批酒肉，到军中犒赏。然后他自己也带着卫兵，到了营地之中，拉住几个军官，仔细询问起来。 古斯塔夫问道：“昨晚的战斗当中，我军的火枪兵虽然射速更快一些，人数也不落下风，为何却不能击溃敌军？” 一个指挥火枪兵的军官回答道：“报告国王，那是因为敌军也是精锐，我军一开始给他们的伤亡不低，若是普通军队，早就崩溃了。” “但这支军队却能坚持下去，等到后援的到来。但若是我军当时火力再强一些，火炮多轰上几轮，或许他们就坚持不住了。” 古斯塔夫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他这横阵的关键，便是中路的火枪兵要够强，昨晚他的火枪兵没有能够击垮敌军的阵型，所以后续的骑兵冲阵，才没有太大的战果。 古斯塔夫把这事情记在心里，本打算再问几句。 突然，他身后的亲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古斯塔夫回头一看，见诸侯们已经闻讯而至。 于是他轻轻挥手，让眼前这些军官退下。至于他自己，则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在亲卫身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诸侯们靠近之后，看到这一幕，不少人眼中都精光一闪。 第二百五十章 抛钩 古斯塔夫见众位诸侯靠近，轻轻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他朗声说到：“我本来今早就想宴请诸位，但是当时刚经过一夜激战，将士们都已休息，因此时机不太合适。” “但现在到了晚上，倒正是时候，诸位既然来了，就请入席吧。” 诸侯们抬眼看去，见古斯塔夫这话虽然说的豪气，但他本人却一直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有起身。 与他往日喜欢豪饮的性格，完全不相符。 这时候，不少诸侯都开始怀疑，古斯塔夫是不是受了伤，或者得了什么疾病。 但他们都不是蠢人，不可能当面询问，而是纷纷拱手道：“多谢国王陛下的招待。” 然后他们各自落座，和周围人的嬉闹起来。 不过除了极少数脑子不够灵活的诸侯之外，其他人的心思，倒是都放在古斯塔夫的身上。 勃兰登堡侯爵更是找了个机会，来到古斯塔夫身边，对他小声问道：“国王，你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古斯塔夫的王后，正是侯爵的妹妹，所以这两人的关系也不错。古斯塔夫起兵南下的一个理由，就是为自己这位妻兄来帮场子。 当然，欧陆这边并没有妻兄的说法，不管你是小舅还是妹夫，全都只叫兄弟。 古斯塔夫开口道：“兄弟，我身体哪里有问题？只是昨晚的战况，其实也不是那么好？” 听到这个回话，侯爵抬眼偷看了下古斯塔夫，然后才小心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古斯塔夫叹了口气，然后就为他解释起来，把昨晚自己的横阵，并不能轻松击败大方阵的事情，说给他听。 侯爵听完之后，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宽慰了他几句，然后走回座位。 但侯爵心中却想到：“我这位兄弟，平日最是自大，一直以为他那横阵天下无敌。怎么会经历一场胜利之后，反而如此消沉？” “就算真是心中不爽，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看来，他刚才对我说那些话，大多数恐怕还是假的。他应该是真的身上有伤，只是不好宣扬出来。” 侯爵把这事情记在心里，但面色如常，照样与他人饮酒作乐。 之后，又有几个贵族来试探古斯塔夫，都被他给轻易打发了。 诸侯联军之中，在大摆宴席，而皇帝这边的气氛，可就不那么好了。 在昨天晚上，费迪南就得到了消息，说自己派出去支援另一座堡垒的军队，已经被瑞典人击溃。 尤其是领兵的蒂利伯爵，更是被敌军直接击杀。 费迪南刚听到消息时，还不太相信。 “蒂利伯爵在战场上活了快五十年，一直都没有出事，怎么今天突然就去世了？” 费迪南继位之后，也打过几次大战，每次作战时，都拉着巴伐利亚一起出兵。而巴伐利亚军队的指挥官，也总是这位蒂利伯爵。 所以皇帝和伯爵的关系不错。骤然听到这消息，当然不可置信。 但是等他问了好几个溃兵，都得到了相同的说法之后，才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去。 这时，皇帝的臣僚贵族们也都得到了消息。 这些人知道外边正在作战，所以都没有睡下。尤其是皇帝亲信的贵族，更是守在费迪南身旁。现在听说了这消息之后，立刻凑了过来。 有人劝道：“陛下，还请放宽心，虽然我们派出的援军战败，但损失却不大。当时您派出了一万兵马，逃回来的却有七千多人。” “您手中本有数万大军，这两三千人的损失，真的不算什么。” 这人也知道，皇帝和伯爵的关系不错，所以压根不提蒂利战死这事情，而是谈起了军队的损失。 费迪南听了这劝解之后，却没有一点缓和的样子。 他麾下大军虽然有六七万，但其中一多半，都是雇佣兵，以及不太靠谱的诸侯军队。 真正能信任的，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三万军队。 而在诸侯军队之中，最为可靠的，就是巴伐利亚的五千人。 昨夜那两千多人的损失，却几乎都是这支部队的。 一下子丢了一多半的兵马，巴伐利亚的部队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所以这一战对于皇帝来说，损失并不算小。他能够比较轻易地指挥的军队，从三万五千人，一下子下降到三万人。 费迪南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心里清楚，比军队损失更为严重的是，巴伐利亚过去确实一向紧跟他的脚步，派兵支援费自己。但经过这么一战之后，事情弄不好就会起变化。 巴伐利亚内部会不会生出二心，转而投靠到诸侯联军那一边，也是未知数。 这时，站在皇帝一边的贵族们纷纷到来，费迪南见状，反而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此时，若是皇帝都态度消沉，这些贵族们恐怕就真的坐不住了。 费迪南强作笑容，说道：“刚传来的消息，瑞典军队已经从普法尔茨堡下撤退，看来昨晚这一战，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嘛。” 听了这话，其他诸侯纷纷说道：“瑞典人不过是偷袭取胜，正面作战，自然不是陛下您的对手。” 人群之中，华伦斯坦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 他虽然支持皇帝，是个死硬的保皇派，但他却更是个集权派，非常不喜欢那些贵族。 在他看来，这神圣罗马若想复兴，就必须扫平诸侯，把权力都收归到皇帝手中。 最好是学着大明的样子，让他们罗马的皇帝也说一不二。只有这样，神圣罗马才有未来。 因此，他现在听说蒂利伯爵败亡，想到的不是自家这一方的军队失败，而是巴伐利亚受了重创。 华伦斯坦想到这里，正想走出人群，建议皇帝不如干脆派兵，攻入慕尼黑，囚禁巴伐利亚大公，然后夺了他的地盘。 但就在这时，一个贵族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 费迪南脸上露出笑容，小声问道：“此话当真？” 那人连连点头：“这事情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我已经派出了不少探子，打探情报。” 费迪南连连点头：“若真是如此，那么此战的转机可就来了。” 这时，不少贵族也都听到了皇帝的话，心中疑惑，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么就突然高兴起来？ 但这么一打岔，却让华伦斯坦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费迪南直接一挥手，下令道：“你们各自回去，整军备战，随时做好出战的准备。” 贵族们纷纷点头，离开了皇帝的营帐。 华伦斯坦见状，也只好随着他们离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咬饵 等这些人都走远了，身边只剩下少数亲信之后，费迪南才回头问道：“那个维京蛮子，当真是受伤了？消息可靠吗？” 那个传话的小贵族，这才把详情娓娓道来。 皇帝这一方的诸侯当中，有人和古斯塔夫暗中交流，把皇帝军队的虚实都捅了出去。 古斯塔夫的诸侯联军之中，自然也有皇帝安插的卧底。 那个小伯爵就是其中一个，他派出的亲卫刚出军营，就在随军商人中，找到了皇帝的探子接头，把古斯塔夫可能受伤的消息，给传了出去。 得到消息的探子丝毫不敢耽搁，立刻骑马飞奔，把这情报传了出来。 费迪南低头思索起来，良久之后，他才抬头说道：“那维京蛮子虽然粗鲁，但确实颇为能打，现在的诸侯联军，全是靠瑞典军队在维持。” “若是那维京蛮子身体出了问题，瑞典军队就不会安稳，诸侯联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听到皇帝的分析，他的亲信纷纷点头。 威廉说道：“这正是神庇佑陛下啊，咱们神圣罗马只要击败了诸侯联军，便可以中兴了。” 费迪南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兴奋起来。 他转头吩咐道：“你去找富格尔，让他再往军中送来一笔款子。若是诸侯联军真的动摇，我军主动出击，可一定得有金子来提振士气。” 那贵族连连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费迪南看着剩下的亲信，对他们说道：“你们也要多派探子，一定要把古斯塔夫身体的情况，给打探清楚。” 亲信们连忙说道：“请陛下放心，我们一定派人去仔细探查。” 不过威廉心中却是一叹：看来昨晚那一场战败，对于皇帝的打击还真是不小。 他已经把获胜的希望，寄托在古斯塔夫突然暴毙之上。 只是这古斯塔夫，真就是受伤了？ 威廉轻轻摇头，把这念头放到一边。 “既然皇帝都下令了，那就先打探一下再说吧。” 但接下来传回的消息，却让威廉有些感叹：“这皇帝的运气，难道就真的这么好？” 几天后的晚上，威廉挥舞着一封信，快步跑到皇帝身边：“陛下，好消息啊！” 费迪南此时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在白天向普法尔茨堡派出了另一支援军，加强那里的守卫。 他听到威廉的喊声之后，立刻快步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威廉递过一封信，皇帝接过之后，看了眼上面的蜡封，只看了上边的徽章一眼，就知道这是诸侯联军中某个大贵族的信。 这时候的欧陆，自然也会有人伪造信件，于是当然会有相应的防伪标志。 用烧红的蜡烛，在信口滴下一个封口，然后趁着蜡滴还未凝固，再盖上家族纹章，这就成了个独一无二的印记。 虽然熟悉这一套的贵族，仍然能够进行伪造，但难度毕竟大大增加了。 费迪南接过信件，撕开蜡封之后，只是看了几眼，就脸上带笑，说道：“果然是好消息！” 原来是过去这几天之中，古斯塔夫又做了许多表演，坐实了他“身受重伤”的消息。 诸侯联军中人心惶惶，自然就有人来联络皇帝，希望提前找个退路。 费迪南说道：“传令各军都做好准备，那维京蛮子一旦真的坚持不住，瑞典军队一定是第一个先跑。” “等他们跑了之后，剩下的诸侯联军必然动摇，我军趁势杀过去，必然获得大胜。” 这时，威廉突然说道：“陛下，这消息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听到这话，费迪南一愣，他看着威廉，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说，莫非是有什么别的传闻？” 威廉低下头：“我倒是没有探听到其他消息，只是心里觉得，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费迪南摇头道：“蒂利伯爵可是老将，最终都难免战场上去世，他古斯塔夫难道运气就会更好些？” 威廉还想说些什么，但他见皇帝十分兴奋，知道费迪南已经把古斯塔夫受伤这事情，当做了救命稻草，于是便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罢了，我现在要是再劝，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要被皇帝记恨，不如就先闭口不言。” 威廉在心中想到。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忠臣，刚才能出声劝上几句，就已经对得起皇帝了。 接下里整整一天的时间，费迪南都在接见自己将军。同时，还让站在自己一方的贵族，也都来面见他。 这些贵族们的消息也不是那么闭塞。这时代的欧陆，倒是有些像春秋战国，别看战场上互相厮杀，到了战场之外，贵族们依旧是互相通婚。 战国时秦楚打了整整二百年，两国之间可以说是有血海深仇，但秦国的王后，十个里面倒有九个，都是楚国的王族。 现在的欧陆也是一样。 这些贵族们，在诸侯联军中都有亲戚，当然也收到了消息，知道古斯塔夫身体可能已经出了问题。 他们听到了费迪南的布置之后，知道皇帝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点，于是心中安定了几分。 “若是皇帝胜利，他们这些站在皇帝一边的功臣，总能得到不少好处吧？” 想到这里，他们的动力也更足了，回到自家军营中，发动士卒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大明使团的营地之中。 古斯塔夫换了一身衣服，对着赵云和徐光启说道：“二位的计策果然奏效了，我只是装做受了重伤的样子，费迪南果然心动了。” “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已经动员军队，只要看见机会，就会立刻走出堡垒，发起进攻。” 徐光启听完，笑着点头。 他见古斯塔夫脸上，除了兴奋之外，还有一丝担忧，于是问道：“将军是不是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古斯塔夫点头道：“我装作受伤之后，不仅是敌军动了起来，就是友军也不安分啊。” 他叹了口气，把诸侯联军的事情说了一下。 “不少人听说我受伤之后，已经动摇起来，偷偷命人整理军营，随时打算跑路。” 徐光启听完，对古斯塔夫淡淡说道：“有一利就有一弊。若要让敌军上钩，这戏就要演的足够好。” “可是戏演的太好了，友军也会当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不管是诸侯联军，还是费迪南的军队，核心其实都不是那些三心二意的贵族或者诸侯，而是您麾下的瑞典军队，和费迪南的那三万军队。” “只要您的军队还听话，到时候能给费迪南的三万大军，打出致命一击，那么倒也不必担心那些诸侯。” 古斯塔夫听完之后，连连点头，追问道：“那依您之见，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徐光启摸着胡子，笑着对他说了几句话。 古斯塔夫点了下头，然后用兜帽蒙住脸，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不多时，他身边的亲卫突然行动起来，去召集瑞典军中的将领们。 其他诸侯得到了消息，知道事情不对，不等古斯塔夫派人来找，自己主动就跑到他的营帐之外。 第二百五十二章 鱼儿出水，提棒抄网 等诸侯们赶到古斯塔夫的营帐之外，只看见瑞典的将军们一个个哭丧着脸，从帐篷中走出。 诸侯们心道不妙，立刻围了上去。 勃兰登堡侯爵仗着自己与古斯塔夫的亲戚关系，直接问道：“国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那些将领们只是摇头，并不会回话。伯爵正要再问的时候，突然有人走出营帐，对他们说道：“国王要见你们。” 这些诸侯并非古斯塔夫的封臣，理论上来说，与他只是合作的关系，所以这人现在说的话，其实不太合礼法。 若是平时，这些诸侯或许还要争上一争，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对，他们也就没有了这个心思，一个个快步冲入营帐。 只见帐篷里烟雾缭绕，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一个大明人站在坩埚前边，不知道在熬什么东西，搞得这些诸侯都头昏脑涨。 而古斯塔夫则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没等他们说话，那明人从锅中舀起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床边。古斯塔夫颤颤巍巍地接过那一碗东西，一饮而尽。 然而似乎是恢复了不少精力，半坐起身，对着诸侯们说道：“诸位请坐吧。” 诸侯们听他说话发虚，再抬眼细看，见他脸色发黑，于是纷纷说道：“国王陛下，您到底怎么了？” 古斯塔夫叹了一口气，虚弱地说道：“当日我率兵埋伏蒂利伯爵，没想到在战场上，一着不慎，竟然被流弹击中。” “当时倒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是皮外伤。哪知道过了这几天，才知道伤的严重。” “幸好有大明使者送来的草药，我才能坚持到现在。” 诸侯们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眼那坩埚，心道：这大明的草药居然这么厉害？看来下回我买丝绸和瓷器时，倒是还要再买些草药。 不过那勃兰登堡侯爵却向前走了两步：“这草药有什么用？依我看，还是放血吧！” 古斯塔夫没有答话，而是说道：“我现在身受重伤，恐怕坚持不了几天，此战看来是打不下去了。” “所以我已经下令，让瑞典军队先撤，诸位各自回营之后，也带着自己的军队撤走吧。” 听了这话，诸侯们顿时炸锅了。 “古斯塔夫，你怎么能让自己的军队先走呢？这岂不是让我们的部队给你当了垫背的？” 然而心思机灵的诸侯，根本不再多说，直接小跑着回到自己营地，让自家军队立刻北上。 其余诸侯见状，也立刻反应过来，离开古斯塔夫的营帐。 只是片刻之间，诸侯联军的营地就乱了起来。 见诸侯们都离开了，古斯塔夫突然翻身下床，拿来一碗蜂蜜喝了起来：“刚才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草药，竟然这么苦。” 史可法笑道：“这哪里是草药，不过是我随便找的杂草熬成糊糊，然后加了点墨汁罢了。” 就在这时，赵云和徐光启走了进来，对古斯塔夫说道：“将军，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费迪南这条大鱼咬钩了。” 古斯塔夫漱了漱口，然后才说道：“只是不知道他咬钩之后，又要如何对付他？” 虽然费迪南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会率兵来追，但怎么把他们一鼓作气地消灭，倒还是个大问题。 现在诸侯联军已经濒临解散，所有诸侯们想的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带着自家军队撤退。 古斯塔夫可用之兵，也就是他从瑞典带来了两万人。只有用这两万人，准确地找到皇帝的三万军队，这一战才有大胜的可能。 徐光启说道：“将军您钓过鱼吗？” “这钓鱼的时候，鱼儿出水之前，力道最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脱钩。但等鱼儿出水，却也要小心防备。” “最好是一手持网，将那鱼儿抄入网中。然后再手持大棒，重重地拍那鱼头。” “等费迪南的军队追来时，您的横阵就是那渔网，骑兵就是那大棒。” 古斯塔夫追问道：“可是我这横阵不利行动，如何能主动困住费迪南这条大鱼？” 徐光启哈哈大笑：“您只需打出自己的旗号，等那费迪南自投罗网就行了。” 古斯塔夫一拍脑门：“都是被这草药闹的，让我头晕脑涨，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 古斯塔夫才是联军的根基，若是把他杀死或者活捉，其余的军队都不值一提。 所以只要费迪南知道古斯塔夫的所在，必然领军冲来。而且绝对会派出自己的亲军，生怕古斯塔夫落入别人手中，到时候再生变数。 而且这时的欧陆作战，等到捉住贵族之后，就可以敲一笔大大的赎金。以古斯塔夫的身份，费迪南若是活捉了他，怎么说也能从瑞典那里敲到几十万金币。 就算是为了这笔金子，他也要派出大军。 想到这里，古斯塔夫立刻下令，让军队打出自己的旗号，缓缓向西撤退。 诸侯联军的地盘都在北方，自然都向北跑。 古斯塔夫的瑞典老家虽然也在北方，但却更为靠北，若是一路逃去，路上定然会被费迪南追上。 所以瑞典军队向西撤退，想要退到莱茵河一线，然后走水路撤退。从军事角度来说，这安排毫无问题，也不会令人生疑。 此时，费迪南也得到消息：“此话当真？！” 那探子说道：“回禀陛下，这都是真的，诸侯联军已经溃散，大多数军队都向北撤走，唯有一支挂着瓦萨家族旗帜的军队，向西逃走。” 古斯塔夫的姓氏正是瓦萨。 费迪南拍案而起：“看来这蛮子还真是快要病死了！” 他心情激动，立刻下令，让军队出发去追。 在场的将军之中，华伦斯塔本来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想要劝说费迪南。但他转念一想：“就算敌军有什么计谋，他们能用的，无非也就是身边的两万瑞典兵。” “而皇帝此次追击，那可是全军出动。” “就算皇帝留下一部分军队驻守堡垒，出动的军队也超过六万。这六万打两万，优势在我，完全不怕任何计谋嘛。” 于是华伦斯坦站出来说道：“陛下，就让我打头阵吧。” 费迪南抬头，见到是华伦斯坦，沉默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你领兵在前吧。” 蒂利伯爵死后，费迪南麾下倒还真没有太能打的将军，而这华伦斯坦倒还算可靠，所以费迪南也有心提拔他。 华伦斯坦得令之后，立刻点起五千士兵，匆匆向西追去。 而费迪南则亲自领着剩下的两万五千大军，紧紧跟在后边。 等出发之前，威廉对费迪南说道：“陛下，那些佣兵和贵族军队，您要不要也带上？” 费迪南犹豫一阵，然后说道：“敌军现在兵无战心，哪里需要他们来抢功劳？就派他们北上，去追击诸侯联军吧。” 说完之后，他就带领军队出城，沿着华伦斯坦军队扬起的灰尘，一路向西。 第二百五十三章 接敌 华伦斯坦刚出城堡时，还远远派出探马，生怕被埋伏。 但随后出城的皇帝，却一路派人催促，让他快速行军，于是华伦斯坦也只好收回探马，闷头向西。 一直追出去五十多里，走到天色渐晚，才突然看见前边有一队瑞典步兵。 其实这时候，华伦斯坦已经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若是瑞典人真的在溃退，就算平时训练再严格，也一定会有士兵溜号逃走，或者落单掉队的。 但他一路追来，竟然没有抓到一个瑞典兵。 现在看见瑞典人的防御阵型，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瑞典人早有准备，在队伍后方布置了殿后的兵马，应该就是他们收拢了掉队的残兵。” 华伦斯坦一招手，从副官的手里接过望远镜一看。 只见瑞典人的后队大约两三千人，全是火枪兵，排成五排，每一排五六百人的样子。 对于前侧还摆着火炮。 至于瑞典军中，那数量庞大的骑兵，倒是完全看不见影子。 华伦斯坦心道：这骑兵应该是提前出发，早就保着瑞典国王提前跑了。步兵却留在原地，迷惑其他诸侯，等到今早才开始撤退。 他们带着火炮，行动速度更慢，于是才留在后方，准备抵抗我军的追击。 他略一挥手，让自家军队中的骑兵先发起冲击，想着先把敌军的火炮阵型夺下。 前几日瑞典人埋伏蒂利伯爵的经过，华伦斯坦也已经知道。 他对骑兵将领说道：“你们务必要冲入火炮阵营，然后将火门给破坏掉，这样火炮短期之内无法修好。” “然后我军步兵再发起冲锋时，就不会被火炮轰击了。” 那骑兵将领连连点头：“请将军放心，我必然拿下敌人的火炮！” 随后，他就带着数百骑冲了过去。 瑞典阵营中，古斯塔夫换了身普通的板甲，装作寻常贵族的模样，也在观察华伦斯坦的军队。 他见敌军的骑兵冲来，对身旁的人笑着说道：“看来这敌将倒是懂一些用兵的道理嘛。” 他身旁的小贵族说道：“国王您太过夸奖敌人了，敌将若真是懂兵，为何不多派出一些骑兵？” 古斯塔夫听完哈哈大笑，并不解释。 其实马匹的冲击力虽强，但耐力却远不如人类，若是长途奔袭，往往是步兵的速度快过骑兵。 所以眼前这支帝国的军队中，没有多少骑兵，反而是正常的。 说话的工夫，骑兵们已经冲到瑞典火炮阵营之前，领军的骑兵将领心中窃喜。他本来以为这一路上至少要被火炮轰上一轮，或者被火枪集火攒射。 哪知道瑞典人就像呆住了一样，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尤其是火炮两侧的炮手，连跑都不跑，愣在原地等他过来。 这骑兵将领心中笑道：看来他们的国王是真出问题了！ 随后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骑兵们喊道：“随我冲啊，夺了火炮，皇帝有重赏！” 接着，他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 等到他冲到近前，那些炮手却突然弯下腰去，从火炮后边摸出一杆长枪，枪尾拄到地上，枪头对准骑兵。 骑兵将领大吃一惊，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停下脚步，只好就这么撞上去。 不过幸好，这些长枪兵的数量不多，阵型也不够密集。 他麾下的骑兵虽然损失了数十人，但大多数还是冲过了枪兵的阵型。 这将领心中暗恨：“哼，这些卑鄙的枪兵，竟然冒充成火炮手的模样来埋伏！等我调转马头，回头慢慢将你们砍杀了。” 但就在这时，他才突然发现火炮之后，竟然还有一排壕沟。 虽然壕沟并不太深，但若是直接冲进去，必然折断马腿。 他只好猛地拉一下马头，让马儿高高跃起，跳过这壕沟。他身后的骑兵也有样学样，一齐跳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瑞典人的火枪突然开火，一片片子弹好似渔网，猛地向半空中的骑兵们兜去。 骑兵在半空之中，躲闪不及，甚至连弯腰都不太容易。 随着子弹飞过，不少骑兵都跌落马下，重重地摔到壕沟里，就算不死，也受了重伤。 那骑兵将领倒是运气不错，居然没有中弹。可是等他落地之后，再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骑兵已经没了一半。 而瑞典人已经再次对准他们开火，又是一阵弹雨落下。这次骑兵已经落地，机动性大大增强，所以被击中的人不多。 但那骑兵将领已经知道，自己剩下的骑兵根本无力再发起冲击，只好呼哨一声，带着他们向一侧逃走。 不过这时，华伦斯坦率领的步兵已经冲到不远处。 骑兵刚发起冲击之后，华伦斯坦没等骑兵建功，就已经令步兵前进。 瑞典军中的古斯塔夫见状，叹了口气：“若是敌将还傻傻地停在原地，我军的火炮倒是能射上几轮。” “就算没办法将敌军的士气打到崩溃，炮弹也足以杀死几百名士兵，大大地损害他们的战斗力。”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冲到近前，这火炮倒是没办法开火了。” 古斯塔夫挥手，让那些枪兵丢下手中的长枪，赶忙拉着火炮，也退向一侧。 华伦斯坦派出几百个长枪手去追，让瑞典的火炮无法重整队形，掉头开火。 自己则率着大部队，来到壕沟之前。 两军隔着壕沟，开始用火枪对射。 真说起来，华伦斯坦麾下的士兵还要更多些，共有五千人。 但是此时他的骑兵已经溃逃，又分出几百长枪兵去追击火炮，剩下的兵马也就刚过四千。 其中还有一小半的长枪兵，剩下的火枪兵，倒是也就两千余人，和瑞典人一方差不多。 既然人数差不多，那么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力了。 随着子弹飞过，两军之中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伤亡率逐渐上升，各自的士气也不断下降。 华伦斯坦心中略微有些焦急，他回头对副官说道：“皇帝陛下派我们追击敌军，但现在却被敌人殿后的部队拦住，若是皇帝带兵赶过来，我却又哪里有颜面见他？” “你留在这里指挥火枪兵，令他们继续射击。我亲自带着长矛兵发起冲锋，一定冲破敌人的阵型。” 两军之中夹着壕沟，这长矛兵若要发起冲击，路上必然被瑞典人的火枪手收取大量的“过路费”，死伤数字不会低。 于是那副将劝道：“将军，还是你留在这里指挥吧，至于领兵冲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华伦斯坦听到这话，笑着摇头。 他有心助皇帝扫平诸侯。但是，要做成此事，就必须有足够的功劳和威望。 现在领兵冲锋，不正是绝佳的机会？ 华伦斯坦说道：“我意已决，这就领兵冲锋。你留在这里，若是皇帝派来信使询问战况，你就先搪塞一番，等我冲破敌阵再说！” 说完之后，他立刻小跑着冲到枪兵之中。 然而华伦斯坦此时却不知道，费迪南已经没有精力关心他这边的战况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胜的机会? 瑞典自家的兵马接近两万，古斯塔夫身边只有三千人，剩下的一万六千多人自然不会凭空消失。 军中的上万骑兵提前运动到南方，悄然埋伏起来，一路上躲过华伦斯坦派出的探子。 等到他见费迪南率领的两万多大军经过，瑞典骑兵将领才笑着说道： “国王陛下和徐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这费迪南皇帝只想着生擒国王，居然真的令雇佣兵和贵族军队北上。” “然后就只带着自己麾下的三万军队西行。” “敌军人数虽然略多过我军，但是他们战斗力本就差一些，而且又是有心算无心。看来此战胜算极大！” 他周围的将军们也纷纷点头：“皇帝的兵马两个月前还在平乱，还没有修整多久，就马不停蹄地西进，生怕我军打进巴伐利亚，让一路上的诸侯都跳反。” “到达前线不过数日，才刚缓过一口气来，他就又领兵又匆匆追击，阵型极差。敌军若是本来有十成的战力，现在也就剩下个六七成了。” 骑兵将领一阵点头，然后嘱咐道： “此战的目的并非击溃敌军，而是要将皇帝的军队全歼。所以我军不能立刻北上，而是要先断绝他们的后路，逼迫他们向西。” “等他们一头装上国王陛下布置的防线，再发起冲锋，两路夹击之下，彻底解决敌军。” 将领们立刻拱手，各自回到军中，领着骑兵北上。 与此同时，瑞典那剩下的六千步兵，也从北方折返。 这些步兵本来装作是诸侯联军的样子，匆匆向北撤走。 联军突然间得知古斯塔夫“伤重”的消息，军中一片大乱。所以也没人关心这支六千人的瑞典兵马，为何要跟着他们北上。 但等军队走出不远，这支兵马就先是向西，和诸侯们的军队分开，然后快速向南。 古斯塔夫并未提前想到，费迪南捉住他的心思竟然如此强烈，会逼迫华伦斯坦，让他不要派出探马，只管向西追击。 在古斯塔夫看来，敌人的探马若是发现自己身边士兵太多，肯定会放慢脚步，等带主力部队到来。 到时候敌军阵型就会好很多，而且兵力更为集中，人数也要超过自己。 若是这样，这一仗就算打赢，也就是个惨胜，更不可能全歼敌军。 所以他宁可只带着少量部队，也要让这六千步兵先撤到北边，然后再掉头南下。就是为了吸引敌军快速追击。 这六千人一路南下，果然没有看到敌军的探马，成功到了战场附近。 这时，古斯塔夫已经看见了华伦斯坦的追兵，于是便给他们传令，让他们不必过来支援，而是去提前拦下皇帝的主力。 这六千兵马得令之后，便切到华伦斯坦军队的后方，原地布置防线，果然拦下了皇帝的部队。 费迪南骑在马上，焦急的催促队伍。 “快一点，再快一点！华伦斯坦已经派人回报，他已经咬住了瑞典人的尾巴！” “现在还能保持建制的敌军，必然是精锐，甚至就是那个维京蛮子的亲卫，只要大败他们，那个蛮子就跑不掉了！” 听到皇帝的话，军队里的士兵也似打了鸡血一般。 早在出发之前，费迪南就从家富尔哪里搞了一笔金子，让人拉到军中，对士兵们开出赏格。 所以这些士兵都知道，只要打赢了这一仗，那好处是大大的有。 于是他们纷纷高呼道：“冲锋，冲锋。” 而皇帝身旁的将军和贵族们，说话可就好听多了。 威廉骑马凑了过去，笑着说道：“皇帝陛下，这一次若是能活捉瑞典国王，那么造反的诸侯必然瑟瑟发抖，立刻投降。” “陛下恢复帝国的安宁，就有精力收复东南的失地了。” “若是您再击败奥斯曼人，那您死后一定会被教宗封圣啊。” 费迪南连连点头，显然被这马屁拍的十分高兴。 他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有骑兵掉头来报：“皇帝陛下，前方发现了瑞典人的步兵，大约五六千人的样子。” 费迪南眉头一皱：“这是从哪里来的敌军？刚才华伦斯坦领兵经过时，怎么没有报告，说有有这支军队？” 威廉笑着说道：“陛下何必担心？大概就是华伦斯坦追上的兵马，真的就是瑞典国王的近卫。” “所以瑞典人发了狠，不知道从哪里集合了散兵游勇，凑出了五六千人，前来阻拦我们的主力。” 这番分析其实很有问题，若是瑞典人真的着急，也该把兵力集结到前线那边，先拦住华伦斯坦，然后保着自家国王逃走。 而非是来拦住皇帝率领的主力。 但是费迪南现在已经被“唾手可得”的大胜，而迷晕的双眼，哪里还能想清楚这些。 他点头道：“你说的对啊！看来这瑞典人是真的急了。” 接着，费迪南回头下令道：“各军继续前进，务必要立刻冲破敌军的防线，去和华伦斯坦汇合。” 费迪南身旁的将领听到这个命令后，立刻想到：皇帝身边的军队足足两万五千人，敌军不过五六千人，如何能拦得住自家军队？ 眼前这分明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于是他们纷纷请命，要带兵出击，击垮眼前这股敌军。 而且互相争抢这出击的机会，生怕被人抢了先。 费迪南见状，笑着点头，只觉得这是自家军队士气可用，人人奋勇争先。 但他也知道，若是只派出几个将军，带着少量军队攻击，短时间内未必能击破瑞典军队的防线，若是让古斯塔夫趁机跑了，那就亏大了。 于是他挥手说道：“不必吵了，还是一齐出击吧。” 这些将军们不敢违令，只好一起冲锋，不过各自之间却还有着竞争的意思。 经过几次交手之后，皇帝军中的有识之士，譬如华伦斯坦，已经发现了大方阵的不足。 但是仓促之间，他们也来不及训练军队，让他们适应新的阵型。 所以战场作战时，还是只能用方阵对敌。 瑞典军队看见敌军组成了六个方阵，向自家阵营冲来，立刻布成横阵，正面迎敌。 瑞典的火枪手率先开火，接连不断地击中皇帝的军队。 随着伤亡的增加，皇帝的军队逐渐忍耐不住，也开火还击，但此时两军隔得尚远，火枪的命中率不高，所以各自的伤亡倒还不大。 但是皇帝的军队都想率先击破敌军，本就心焦气躁。 现在又见身旁的同袍接连倒下，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最前方的那个方阵率先忍不住了，长枪兵丢下身后的火枪兵，解散了方阵，向着敌军冲去。 其他方阵见状，也生怕被人抢了功劳，一起冲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收网 见到敌军冲来，瑞典军队不惊反喜。 此时的火枪，距离稍远之后，命中率就直线下降。就算是离得较近，也不能说是百发百中。 所以火枪手才要集中射击，以数量弥补质量。 但总的来说，还是敌人靠的越近，自家杀伤力就越强。 现在皇帝麾下的长枪兵主动冲过来，在这些瑞典火枪手看来，就是送上门的菜。 瑞典将领们下令道：“等敌军靠近了再射击！” 士兵们得令之后，便端起火枪，蓄势待发。 等长枪兵冲到几十步远的地方，将领们才一声令下：“开火！” 随后，几千杆火枪一起发射，火药的烟气瞬间散开，形成一股烟云，笼罩战场。 等过了几个呼吸，一股微风吹来，将烟气吹散，战场上的情况才重新显露出来。 只见刚才这轮齐射，一下子就射死了数百名敌军，瑞典军队阵型前边，密密麻麻地倒下了一排尸体。 剩下的长枪兵都傻了，他们虽然也是久经战阵，但哪里见过这个场面？ 虽然脚下还在下意识的向前冲，但速度已经慢了不少。 瑞典的将军们见状，满意一笑，然后大声命令道：“装填！准备！射击！” 瑞典的火枪兵久经训练，反应迅速，居然在这命令下，在长枪兵冲来之前，又射击了一轮。 这一轮的杀伤更强，六千发子弹，竟然击倒了敌军上千人。 虽然大多数都只是中弹受伤，并非真的直接被打死。 但如此巨大的伤亡，也让皇帝的军队难以承受。 长枪兵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来。 这时，瑞典的火枪手身后，突然转出一个身影，正是赵云。 在他身后，还跟着上百名骑兵。 赵云大吼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 随后冲了出去。 几天之前，他知道古斯塔夫已经下定决心，要引诱费迪南出击，便花了大笔的金币，招募了一批雇佣兵。 此时的欧陆混战不休，到处都有丢了封地的骑士，他们没有了地盘，只好沦为佣兵。 一听到哪里在打仗，就匆匆赶过去，期望着将领们能赏口饭吃。 最好是能在战场立功，再混到块封地，继续当骑士老爷。 所以赵云倒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招募了上百个骑兵。 只是这些骑兵的本事，通常都不怎么样。不然他们早就被诸侯们给收买过去了，哪里能等到赵云去雇佣他们？ 当然，赵云也没有太把他们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古斯塔夫这段时间颇为关照自己，所以他想着带这些骑兵冲杀一场，也算是对得起古斯塔夫了。 至于大明使团本来雇佣的那些士兵，战斗力倒是不错，但几个月下来，大家都混熟了。 让他们为了古斯塔夫去卖命，徐光启倒是有些不愿意。所以赵云也没有带上他们。 至于战场的主力，自然还是他们瑞典人自己的兵马。 因此先前的战斗中，赵云都带着骑兵躲在后边，并未出手。 不过现在敌军的长枪兵已经动摇，而火枪兵还未到来，正是冲阵的好时机。赵云见机会难得，按捺不住，于是拍马而出。 他招募来的骑兵见状，也只好捏着鼻子跟了上去。 “冲啊！” 毕竟若是现在不跟上去，以后在雇佣兵里的名头就臭了，谁还会再来招聘他们？ 眼见这上百名骑兵冲来，长枪兵们更加动摇，脚步打转，就要往回撤走。 这时，费迪南麾下的将领们也冲到最前线，他们看见敌军只有区区近百名骑兵，一鞭子抽倒了一个长枪手，然后怒道： “敌人这么一点兵马，怎么就把你们吓到了？” “你们各自重整阵型，给我拦住这些骑兵！” 被自家的将军这么一骂，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敌人就不到一百个骑兵，如何能是我们这么多长枪兵的对手？ 于是他们纷纷举起长枪，靠在一起，用密集的枪阵对准赵云。 赵云身后的骑兵见状，纷纷放慢步伐，生怕自己装上长枪阵，变成肉串骑士。 但赵云却不怕这些，他一转马头，从敌军长枪阵前掠过，随手抽出腰间宝刀略微一削，就砍断了不少枪头。 随后他一勒马匹，从这些断了枪头的长杆之间，冲进长枪兵的阵型中，砍杀起来。 周围的敌军见状，立刻围攻上来，要拦下赵云。 然而就在此时，瑞典的火枪手又装填好了火药，打出一轮齐射。 他们也怕误伤到赵云，所以特意避开了这一处，于是其他方向的敌军，反而有更多人中弹纷纷倒下。 等枪声停歇，赵云周围的这一片敌军，反而成了突出部。 赵云见状，哈哈大笑，转手拿出长枪，挑翻了几个敌军，从另一侧冲出，然后返回到瑞典军队的阵营当中。 这时，费迪南麾下的火枪兵也终于姗姗来迟。 刚才他们被火枪兵挡住了视线，和射击的弹道，所以只能在后边干瞪眼。等他们到了前线，才开火还击。 长枪兵们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见火枪手赶来，松了一口气，从两侧撤走。 指挥的将军见状，想要收拢残兵，但却有心无力，只好让他们先退到后边。 这时，费迪南率领的大军也赶到近前，他见自家军队非但没有冲破敌军的防线，自己军队倒是损失惨重。 不由得大怒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莫非没有了蒂利伯爵，我麾下的将军们就都是废物了？这群长角的和天杀的。” 但他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若是古斯塔夫真的已经伤重，匆匆撤走，他麾下的军队为何还有如此强的组织程度，和战斗意志？ 听到皇帝骂人，周围的贵族纷纷低下头去。威廉倒是想劝上两句，但就在此时，突然有信使小跑过来。 “皇帝陛下，不好了，有上万瑞典骑兵，不知道从哪里杀来，突然断了我军后路。” “现在他们正向着我军后方发起冲击。” 听到这一番话，费迪南脑袋嗡地一下响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就掉下马来。 周围的近侍见状，赶忙冲过去扶住他。 过了好一会儿，费迪南才缓过劲来，对那信使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那信使说道：“我哪里敢欺骗陛下！” 听到这话，费迪南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掉了，他喃喃道：“我莫非是中了那维京蛮子的计谋？” 到了此时，就是再傻的人也会发现不对劲。 第二百五十六章 瓦罐不离井口破 这时费迪南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强行振作起来，对他的将军们下令道： “不管后边那支骑兵是从哪儿来的。” “现在我军只有冲破眼前这道防线，和华伦斯坦的五千兵马汇合，才能重整旗鼓。” 费迪南从“活捉古斯塔夫”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之后，脑子也立刻灵活起来。 他心里清楚，瑞典人靠得住的兵马，也就两万人左右。 自己身后有一万骑兵，眼前有六千步兵，那华伦斯坦前方的兵马，也就是三千多人而已。 自己只要击败眼前的敌军，与华伦斯坦合兵一处。 那么正面的三千敌军，不仅不是自己军队的对手，甚至还要主动撤退，以免被皇帝的军队瞬间淹没。 等到那时候，他真正需要担心的，也就是后方的那一万骑兵了。 只要顶住他们的几轮冲击，这一仗倒还有的打。 听到了皇帝的命令，这些将军们也纷纷点头，他们不是泛泛之辈，当然也想清楚了这一点。 费迪南下令道：“让后军立刻布置方阵，迟滞敌军的骑兵，同时给前方的部队下令，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 “不要在意伤亡数字！冲破敌军的阵线，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费迪南的军队，现在阵型非常不好，前后拉的极其长，好似一字长蛇阵。所以就算后方军队布置成方阵，也很难拦住瑞典骑兵。 骑兵大可绕过方阵，来攻击费迪南所在的中军。 费迪南再次强调道：“关键就是时间！” 皇帝的命令一下，前线的军官们只好强令自己麾下的士兵，继续向前推进。 随着两军靠的越来越近，火枪的命中率不断增加，双方的伤亡陡增。 就在这边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古斯塔夫那边的交战也进入白热化。 华伦斯坦亲自领兵上前，他麾下的士兵好似打了鸡血，猛冲上来。 古斯塔夫见状，手痒难耐，便想亲自冲上去。只是他周围的侍卫们死死拉住他，生怕他去作死。 过了片刻，远处跑来一个骑兵，对古斯塔夫报告道：“国王陛下，赵云将军那边已经和皇帝的军队交火了，皇帝的军队虽然猛冲了几阵，但还是被拦下。” 古斯塔夫听到这话，笑着点头，然后回头看向一人，淡淡说道：“汉斯，当日你劝我不要给大明使团那十万金币，可曾想到今日？” 不能上阵杀敌，让他心中憋着一股邪火，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 原来当时赵云带人去偷袭维尔茨堡时，曾有言在先，只要攻破城堡，就送给使团十万金币。 等堡垒被攻破后，这汉斯站了出来，反对给钱。 现在古斯塔夫说起这事，显然是嘲笑他当时鼠目寸光，差点和大明使团搞到决裂。 古斯塔夫说道：“若是当时不给那十万金币，怎么会有今天大败敌军的机会？” 汉斯赶忙走出来，低头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小男爵，哪里有国王陛下这么高瞻远瞩。” “我当时的建议确实是短视了，险些耽误国王您的大事。我这里有一匹宝马，现在献给陛下，希望陛下不要追究我的错误。” 汉斯一边说着，一边让人签出一匹白马来，这马果然十分神俊。 古斯塔夫见状，不由得走上前去，轻轻抚摸这马，爱不释手。 汉斯又说道：“陛下的决策当然总是对的，我们这些人却总是拦着您，实在是太不应该。” 古斯塔夫听汉斯说的恳切，于是笑着点头。他眼珠一转，见刚才拦着自己的近卫们还呆在远处。 于是立刻翻身上马，对着大笑道：“现在我要领兵冲阵，你看如何？” 汉斯连忙说道：“一切都听国王陛下的。” 二人一唱一和之下，让近卫们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古斯塔夫就打马而出，冲向前线。 这马匹果然神俊异常，速度飞快，短短时间就冲了过去，近卫们阻拦不及，只好各自叫来马匹，也冲到前线。 此时两军已经靠的很近，双方已经不再开枪射击，而是论起冷兵器冲到一起。 古斯塔夫冲到战线之中，左右砍杀，好似虎如群羊一般。 那些近卫们见状，也长出一口气，心道：“既然国王现在没有危险，那不如让他过一过瘾。” “过去几个月中，咱们这国王都没有捞到亲自上阵的机会，看来真是憋坏了。” 近卫们回头看了汉斯一眼，对他笑着说道：“男爵，你今日讨好了陛下，想必能重新得到他的信任了。” 汉斯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这还得看国王的意思呢。” 说完之后，他见近卫们还呆在原地，便悄悄骑马，向着战场靠近。 这时，古斯塔夫发现了敌军之中的华伦斯坦，不知为何，他一看见这人，就心中生厌。 于是他纵马过去，摸出弯刀，狠狠地朝他砍去。 华伦斯坦本在指挥周围的小队，对面前的瑞典人发起冲锋。突然之间，他听见身后有马匹声传来。 华伦斯坦知道不妙，便向前窜了几步，然后就要弯腰躲避。 但汉斯进献的宝马速度飞快，古斯塔夫只是片刻之间就冲了过来。 未等他弯下腰来，就被国王追上。 古斯塔夫手起刀落，一下子便将华伦斯坦砍死。 砍死这敌将之后，古斯塔夫心情舒畅，哈哈大笑。他见周围的敌军对他怒目而视，倒也不害怕。 用南德意志方言说道：“你们若是想为自家将军报仇，就来找我吧。” 这话一出口，那些士兵哪里还能忍得住，立刻挥着兵器冲了上来。 古斯塔夫抽出马刀，正要应战，突然听到一声呼哨。 他身下的白马突然脚步一软，向前栽倒，把他也掼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古斯塔夫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就看见周围的士兵围了上来。 他猛地转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大多数攻击，但还是有几刀砍中了要害。 他为了隐瞒身份，只穿了普通的板甲，保护能力不如他那身国王的盔甲。 所以被砍中之后，真的流出鲜血来。 古斯塔夫知道此时不能后退，他咬牙站起身来，反身打了回去，与那些敌军战在一处。此时，远处的近卫也见势不妙，纷纷冲来，护住 敌军见势不妙，只好撤走。 等到这时，古斯塔夫才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虚实 这时的正面战场，皇帝的军队正在发起山呼海啸般的冲击，上万支火枪一齐发射，浓厚的烟雾几乎笼罩了整个战场。 但这时没人在意的烟雾的事情，甚至不等浓烟散去，就打出下一轮齐射。 生怕给了瑞典军队喘息的几乎，断了他们冲破敌阵的希望。 瑞典人一方顶着枪林弹雨，仍坚守在原地。 他们的士气本就比敌军高许多，而且指挥官心里也清楚，只要自己再坚持一段时间，友军骑兵就能捅穿敌阵。 所以他咬了咬牙，亲自走上一线，压住自家军队的阵脚。 此时的赵云已经退到一边，他的武艺在搞强，也没办法冲击堂堂之阵。 至于他招募来的那近百名骑兵，现在见情况不对，早就远远地的退到一边。 赵云叹了口气：“徐大人早就劝我，说这些人不可靠，却是我自己一意孤行，非要花这冤枉钱了。” 招募这上百名骑兵上一次战场，足足花了使团两万枚金币。 只是看他们现在这表现，就知道这钱打了水漂。 赵云打马跑了过去，打算命令他们，至少摆出个冲击的阵型出来。 就算这些骑兵不敢冲阵，那在一旁吓唬一下敌军，也算是能发挥一些作用。 不过等靠过去之后，却见不远处有一股烟尘。 赵云仔细看去，只见一支瑞典炮兵跑在前边，他们身后不远处，则吊着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部队。 赵云心中想到：这些炮兵，定然是从古斯塔夫那边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撤到了这里？ 他对身后骑兵招呼一声，然后骑马冲了过去。 这些骑兵没有冲击几千、上万人阵势的胆量，但是跟着赵云去保下这支炮兵的胆子，倒是还有一些。 他们对视一眼之后，纷纷跟在赵云身后。 率领那支炮兵的军官，看见远处有骑兵冲来，本来还有些担心，生怕是皇帝一方的军队。 等看见赵云的银色盔甲，才松了一口气，让周围的士兵停下脚步。 士兵们得了消息，也欢呼道：“赵将军武艺高强，咱们身后区区百来名骑兵，绝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可算是能歇歇了。” 这时，赵云骑马赶到，那军官迎了上去，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原来这支军队，正是刚才古斯塔夫布置在阵前的炮兵。 他们见敌军已经压到近前，于是干脆向着一侧退走。 这炮兵指挥官本来的意思，是要转回古斯塔夫军队的身后，预备着再打几轮火炮。 只是华伦斯塔派出的骑兵，败退之后，竟然想着来追击他们。 这些炮兵只好一路退走，结果误打误撞，居然恰好来到正面战场。 赵云听完后，思索一阵，挥手令身后的雇佣骑兵护住炮兵。至于他自己，则朝着敌军冲了过去。 追击的骑兵见状，倒是没放在心上。 “敌人只有一骑，咱们一起冲过去，把他拿下。” 他们这是不知道赵云的厉害。 但是这支骑兵的指挥官可不一样。 当日在维也纳，他可是亲眼见过赵云连续打了好些个骑士的脸。 现在，他哪里敢和赵云作对？转头就要退走。 他心道：“赵云怎么会在此处？这下可真是遭了。” 只是这骑将胯下的马匹，早就跑了很远的路，现在体力不济，就算他再怎么催促，也跑不快了。 骑将耳听着赵云的马蹄声越传越近，知道自己怕是跑不掉，心一横，就要转身和赵云斗上一斗。 但赵云的速度远比他想的快，他才刚转过马身，赵云已经来到近前，手中长枪一挥，就刺向他的胸口。 骑将本想躲闪，但赵云只是看了一眼他细微的动作，就知道他躲避的方向，于是手腕一挥，枪尖跟了上去，猛地刺中他的胸口。 那骑将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压住，眼看是活不成了。 骑将麾下的骑兵们见状，大惊失色，挥舞着武器就要冲来。 “这人竟然偷袭咱们的指挥官，实在是太可恶了！” 赵云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转身冲进地阵。 这些骑兵早经历了几场战斗，体力本就去了七七八八。现在更不是赵云的对手，只是一个照面，就让他放倒了六七个。 剩下的骑兵对视一眼，这才知道赵云是真的不好对付，转头就要四散逃走。 这时，赵云雇佣的那些骑兵也见了便宜，骑马冲了过来。 赵云见状，倒是微微点头：“若是敌军逃向四面八方，只凭我一人，倒也追不上几个。现在这些人来得倒是正好。” 他让雇佣骑兵们去追击，自己则拎起那骑将的尸体，回到炮兵当中，领着他们来到正面战场。 经过刚才那段时间，正面战场上已经打到了白热化。 两方的火枪手都几乎冲到脸上，各自射了几轮，打死对方上千人之后，挥舞着冷兵器厮杀在一起。 瑞典军队中少数长枪兵，也从侧面迎敌。只是瑞典人已经采取横阵，长枪兵的比例本就低于敌军。 而且他们的人数更少，所以这两翼的长枪兵，一个人倒是要对付三五个敌军。全靠着士气高昂，才能勉强顶住。 但时间一长，恐怕还是坚持不住。 等到那时，皇帝麾下的长枪兵从两翼夹击，瑞典火枪兵的阵型就要崩溃了。 赵云见状，对炮兵的指挥官说道：“你们在这里布置炮兵营地，向着敌军后方开火，不求打中多少敌军，只要把声势打出来。” 那炮兵将领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都听赵将军的。” 说完之后，他就让炮兵们支好火炮。 因为只用瞄准个大概，所以他们也不用做太多准备，只是短短时间之后，就射出了第一轮弹丸。 当然，这炮弹偏的也很离谱，远远落在皇帝军队的后方，竟然没有打死一个敌军。 但战场上的士兵听到这声炮响，却心中一震，纷纷侧头看去。 等看见这炮兵挂着瑞典旗帜之后，两方的心情各不相同。 瑞典士兵看到是自家的炮兵，立刻来了精神，士气一振。 而费迪南麾下的军队，士气自然就低落了几分。 这时，赵云见时机合适，骑马冲回两军阵前，将手中骑将的尸体举起，对敌军喊道： “你们先头的那五千兵马，已经被我军全数剿灭，所以我军才能派来炮兵支援。” “你们若是不快点投降，等我军主力赶来，定然把你们也全都杀了。” 费迪南麾下的军队成分复杂，哪里的人都有，大多数人其实还听不懂，赵云学的那一口不太标准的南德意志方言。 只是他们虽然听不太懂，但眼睛却没瞎。 眼见那骑将看着眼熟，知道这是被皇帝派去，跟着华伦斯坦当先锋的骑兵将领，心中一沉。 “莫非先头部队真的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胜利的定局 皇帝麾下的将军们，当然能听懂赵云的话。 只是他们心思也更活络一些，心中想到：“若是敌军真的击败华伦斯坦的兵马，派来支援的，也该是骑兵或者步兵，哪里有先派出炮兵的道理？” “反过来说，要是炮兵都赶到了，骑兵和步兵只会来得更早。” 想到这里，他们向四周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有一股烟尘，好像是有大股骑兵正在冲来。 那烟尘本是雇佣骑兵追击敌军时，马蹄扬起来的。但现在却被这些将军误解，以为是古斯塔夫派来的兵马。 这些将军心中没底，纷纷下令道：“让咱们的军队不要再强行推进了，先稳住阵脚，免得被敌军的骑兵冲散了阵型。” 现在，双方的士兵都已经到了最后的极限，谁能多坚持一阵，对方自己就会败下阵来。 本来形势倒是有利于皇帝的军队，但被这么一打扰，场面顿时僵持起来。 这时，费迪南从后军赶了回来。 他刚刚派出身旁最后一点骑兵，发起反冲击，拦住了瑞典骑兵的一轮冲锋。 但是他的骑兵本就不多，质量上也比不了瑞典人，恐怕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皇帝骑马冲到前方，见自家军队居然放慢了进攻速度，于是怒道： “他们都在干什么！” “敌军明明已经快完蛋了，只要再加一把力气，就能把他们给击败，为何要放慢进攻？” 威廉倒是一直在前线，他见皇帝生气，于是小声对他解释道： “陛下，是瑞典人击败了华伦斯坦，然后派来了援军。” 费迪南听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瑞典人的炮兵，以及更远处的烟尘。 他这时已经从“活捉古斯塔夫”的美梦里清醒过来，智商重新占领高地，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为何是炮兵先到？” 他拿出望远镜仔细一看，见那烟尘之中的骑兵倒也不多，于是冷笑道： “这支炮兵只是来捣乱的，不必管他们，让前线的将士继续进攻。” “尤其是那些将军，告诉他们，务必亲上一线，激励士气。” 皇帝的命令立刻传到的将士们的耳中。 只是他们此时根本无法分辨，这皇帝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提振他们的士气。所以皇帝的话，也并没有起到太多作用。 赵云见状，知道敌军士气恐怕是真不行了。 双方的火枪兵已经分开，各自退出几十步，又开始对射。只是这时，双方的射击都有些有气无力。 这年头的火枪装填，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操作失误，让火枪哑火，得花费大量的精力，才能让它再次射击。 现在两军早已打到精疲力竭，失误率大大上升。 所以只是对射几轮之后，两方的火枪兵中，就有一小半的人，已经无法再射击了。 其实就是火枪不出问题，他们身上携带的火药和弹丸也差不多要打光。 至于两翼的长枪兵战线，也同样停滞下来。 这时，赵云招募的骑兵们，已经收队，撤回到炮兵周围，烟尘自然也已经落下。 只要费迪南麾下的将军们抬眼一看，就能知道所谓的敌军援兵，只是他们自己吓自己。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这个工夫。 费迪南下了死命令，要他们继续攻击，他们也只好来到一线指挥作战。 但士气可鼓不可泄，这些将军们就算亲临一线，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一个将军叹了口气，说道：“这一仗，恐怕真是要大败而归了。” 这想法不光是他有，其他的将军们也都是一样。 甚至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在为战后做准备。 “传令下去，让咱们的士兵先退下来，以保住性命为主。” 人心一旦动摇，这士气就更是维持不住。 本来人数占优的皇帝军队，战线反而开始后退。 这时，费迪南再次回到前线。 后方的瑞典骑兵又一次发起冲锋，把他手里最后的一点机动兵力也都打光了，眼看着就要捅穿阵型。 若是骑兵赶到最前线，那么他们这一战，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费迪南焦急道：“你们都在搞些什么？该下地狱的混蛋！我给了你们上万人，结果你们连这五、六千人的敌军都打不赢？” 到了危急关头，费迪南也懒得再讲究贵族的风度，直接开口叫骂。 但是到了现在，就算骂人也是无用。 费迪南虽然又连连下令，让军队再次进攻，但这命令传到一线，效力连一成都没有剩下，根本激发不起进攻的欲望。 在皇帝焦急的催促声中，后方的瑞典骑兵终于杀穿敌阵，来到前线。 这些骑兵一到，费迪南麾下的士兵顿时崩溃了，不少人四散而逃，剩下的军队虽然还在坚守，但恐怕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等瑞典的骑兵和步兵汇合，到时候就是皇帝军队的末日了。 想到这里，费迪南又急又怒。不过他身旁的威廉却眼珠一转，小声劝道：“皇帝陛下，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军队打光了，您还能再从家富尔银行搞一笔金子，去招募些雇佣兵。甚至还能去找您那兄弟，西班牙国王，从他那儿求援。” “但要是您自己也陷落在这里，那可就完蛋了。” 听到这里，费迪南悚然一惊，他们神圣罗马还没有皇帝被俘虏过呢。 至于当年的罗马帝国，倒确实有皇帝翻过车，被波斯人捉住，最后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大明使团到了欧陆之后，费迪南虽然不喜欢赵云，但也命人找了些大明的故事，让人讲给他听。 他当时听到叫门天子的故事，还曾嘲笑过这位。却没想到今天，他自己也有高强度复刻的机会了。 费迪南立刻回头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被瑞典人捉住。只是现在我该如何逃走？” 威廉说道：“陛下不必担忧，瑞典人现在虽然占了上风，但他们的人数毕竟还没有我军多，对于战场的控制能力也没有那么强。” “陛下的亲卫都派出去，反而让您的目标更小。只要跑得快些，渡过多瑙河，敌军是来不及追赶的。” 费迪南听完，连连点头，立刻换了匹马，带着身旁的几个贵族快速逃走。 第二百五十九章 隐身的古斯塔夫 费迪南刚逃走时，因为做得十分隐蔽，倒还没人知道。 但时间一长，他麾下的将军们要向皇帝汇报军情，请他下令，却总也找不到人，这才知道皇帝已经逃走了。 将军们无奈之下，只好回到自己的阵势，继续组织抵抗。 虽然已经有人起了投敌的心思，但大多数将军还是忠诚的。 神罗皇帝这个宝座，已经在费迪南他们家族中传了八代。 这么长久的时间下来，不可能一点根基都没有。 现在局势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许多将军还是打算战斗到最后。 而瑞典人也不会手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费迪南已经脚底抹油，只当他还在阵营之中。 若是能活捉一个皇帝，那还不是传遍欧陆？ 于是瑞典的将军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对麾下的士兵命令道： “冲锋，只要攻破敌军的阵型，活捉了费迪南，到时候我自掏腰包给你们发奖励。” 大多数士兵本来已经精疲力竭，听了这话，倒是激发起最后一点力气，勉励作战。 “冲啊！” 而瑞典的骑兵却没有在乎这些，他们大多数都是萨米人，基本还停留在部落制，也不是很懂欧陆人的脑回路。 但他们虽然不知道活捉一个皇帝的好处，但这攻击却不会停下。 骑兵转头又一次发起冲锋，再次杀穿了敌军的阵型。 费迪南的军队本有两万五千人，现在那上万人的步兵已经崩溃，剩下一万五千多人，分成了十几个方阵，各自孤立开来，而且士气低落。 不过幸好，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夜色之中，瑞典人也不想冒险进攻。 只是令骑兵在东侧来回巡视，免得让他们趁夜逃走。 等到第二天一早，古斯塔夫那边的战事也结束了，两千多士兵支援过来。 被分割开的敌军见状，士气更是低落到极点，被瑞典人剿灭，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赵云见状，便不再关心这些，而是掉过头去，要找古斯塔夫商量。 在他看来，经过这一战后，瑞典隐隐成为欧陆第一强国。 自己正该和他打好关系，以便扩展大明的影响力。 但他找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古斯塔夫的身影。 这时，徐光启领着大明使团那二百来人，也走了过来。 大明使团身份特殊，倒是不好直接加入战团。所以昨日一整天，都只是在作壁上观。 现在见战局已定，才悄然回返。 赵云对徐光启说道：“徐大人，这古斯塔夫去哪儿了？” “我知他平日最喜欢亲自领兵上阵，现在敌军已经快要完蛋，正是他亲自上场指挥的好机会，怎么却不见他的人影？” 徐光启皱起眉头：“莫非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大胜，所以懒得见我们？” 赵云摇头道：“我清楚这古斯塔夫的为人，知道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迟疑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我去瑞典大营中问一问吧。” 等赵云进了瑞典大营，只见营地门口吊着一个人，已经被抽到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样貌。 赵云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哪个逃兵，所以直接越过他，找了个相熟的贵族。 “古斯塔夫将军在哪里？我要见他一面。” 听到这话，那贵族面色一变，为难道：“现在国王陛下不方便见您，您还是等等再来吧。” 赵云听完，心头一沉，想到：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莫非是这古斯塔夫战胜之后，倒还真的志得意满了？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拱了一下手，转头就要离开。 这时，那贵族叫住赵云，迟疑一下，还是说道：“前日我家国王装病时，贵使团曾派来的那位医生，不知道能不能请他再来一趟？” 赵云回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你提到的莫非是史可法？他的医术只是纸上谈兵，哪里真能治病。” 那贵族强笑道：“昨日连番作战，我军虽然获胜，但伤亡也不小，军中缺医少药，就算他的医术不好，但也总比没有强。” 赵云听完之后，虽然觉得他这话中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也合情合理，于是点头道：“好吧，等我回去之后，便叫他过来。” 史可法这一去之后，竟然就一直都没有回来。 不过赵云和徐光启却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瑞典军中的伤员太多，所以多留了他几天。 毕竟史可法只是使团中的一个文书，瑞典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几天之后，被包围的敌军已经被彻底消灭，大多数人到最后还是投降了。 费迪南的将军们虽然还有打下去的决心，只是他们出城追击时，以为这一战是顺风仗，根本没有携带太多粮食。 而且现在已经入冬，天气寒冷。 被围困几天之后，他们饥寒交迫，倒是不用瑞典人真的损耗性命去进攻，他们自己就出来投降了。 这时，那些本来退走的诸侯联军，听说瑞典人大胜之后，立刻杀了个回马枪，转头向南。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帝国军队，则直接退走，重新退回了巴伐利亚境内的两座城堡。 不过这些诸侯回来之后，想要求见古斯塔夫，但却都吃了闭门羹。 赵云见状，就又与徐光启商量起来。 “莫非这一场大胜，还真让那古斯塔夫变了性子？现在他有大胜之威，正是拉拢诸侯的好时机。”赵云叹了口气。 徐光启摸了下胡子，点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这神圣罗马的皇帝，虽然最近两百年，都是父死子继。” “但在此之前，倒是跟那蒙古的大汗差不多，也要召开一个类似于库里勒台大会的东西，然后选出个皇帝。” “古斯塔夫若是能拉拢这些诸侯，说不定能趁机废了费迪南的皇帝称号，自己来当这个皇帝。” “但他现在这行为……倒是有些像项羽了。” 当年项羽在破釜沉舟，击败秦军之后，召集各路诸侯来见他。项羽暗恨这些诸侯们作壁上观，于是竟然让他们跪着进入军营。 这些诸侯由此记恨项羽，几年后刘邦领兵杀出关中，这些诸侯要么保持中立，要么干脆投到刘邦一边。 现在这古斯塔夫的行为，倒是有几分类似。 赵云叹气道：“费迪南那边已经打不下去了，昨天派使者过来，要与古斯塔夫讲和。” “到了这时候，古斯塔夫总不能再不出来。等我到时候劝一劝他吧。” 第二百六十章 托孤 等到了和谈的时候，古斯塔夫果然出场。 不过他一身盔甲，端坐在椅子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就是赵云走过去，也被士兵们拦下。 赵云见状，皱起眉头，心中颇有些生气：“没想到我竟然看错人了。” 想到这里，他转头离开。 不过徐光启却做足了老好人的模样，一直围观双方的和谈。 “诸位，今日我又来了。” 其他贵族见了徐光启，也纷纷拱手回礼。 “徐大人别来无恙？” 徐光启这个大明使者的身份，本来最为适合作为中间人，组织这场和谈。 只是大明朝廷现在，还没有给欧陆国家定性。 在大明的世界观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世界有且只能有一个皇帝，就是咱们的朱由检陛下。 其他的皇帝都是伪皇帝，朝廷不派人来斥责就不错了，自然更不可能承认。 至于那些什么国王、公爵，虽然身份没有那么敏感，但理论上也得经过大明天子的册封，才能作数。 于是徐光启不好参与费迪南和古斯塔夫的和谈，只能在一旁围观。 双方谈了足足一个月，一开始费迪南一方还颇为强硬。 虽然皇帝自己的三万大军几乎被打光了，但他还有两万多雇佣兵，另外有些支持他的小诸侯。 这些军队加到一起，也还有四五万人，背靠着堡垒，也还有谈判的本钱。 但过了一阵，不知怎么的，费迪南的态度突然软化下来，和谈进度大大加快。 等到了年底的时候，最终的条约被签订下来。 两方罢兵修好，诸侯联军各自获得了一定的自主权。至于费迪南的皇位，倒还能保持。 但等他死后，却不能直接传给他的儿子，要再次召集所有诸侯，举办大会，在瑞典国王和费迪南的儿子之间，选出一人来做这个新皇帝。 徐光启看完条约之后，微微摇头：“这欧陆之人，做事就是墨迹。若是放在我们华夏，肯定是直接分出个胜负来，哪里还能有投降输一半的道理？” 只是他也清楚，这欧陆毕竟还没出过一个“欧始皇”，不能完全照搬大明的路子。 等合约签订之后，徐光启看了古斯塔夫一眼，见他仍然穿着那身盔甲。 突然皱起眉头：“一个月前刚开始和谈时，这古斯塔夫的盔甲还只是穿在身上，脸还露在外面。” “怎么到了现在，连头盔也都穿上了？” 但徐光启想了一阵，也就不再关心，只当这是欧陆的风气，或者是他们瑞典人的什么特殊习俗。 他回到大明使团的营地之后，见赵云坐在营中，便笑着说道：“赵将军还在生气？” 赵云摇头道：“古斯塔夫如此行事，日后恐怕是另一个公孙瓒。” 徐光启没有接话，而是说道：“这史可法到了瑞典营中，已经一个多月，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倒是不担心史可法的安全，只是转移话题罢了。 不过说来也巧，他这话刚问出口，史可法就快步走了进来，面色古怪。 他看了一眼赵云，说道：“赵将军，那古斯塔夫国王要找你议事。” 听到这话，赵云点头说道：“好啊，我倒是要去看看，他这段时间为何避而不见。” 但徐光启却微微皱眉。他们大明使团一向只称呼古斯塔夫为将军，从不叫他国王，现在这史可法怎么叫错了？ 儒家最重礼法，这可不能搞错了。 徐光启面色一正，便要纠正史可法。 但史可法却对他挥手，然后才小声解释起来。 “徐大人，咱们恐怕真的得承认这古斯塔夫的国王了。” 徐光启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史可法摇头：“等赵云将军回来，您自然就知道了。” 赵云快步走到瑞典营地之中，刚进营地，他就察觉事情有些不对，营中的氛围，似乎不像是刚刚获取一场大胜的样子。 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径直往大帐的方向走去。 等他进入大帐之后之后，只看见古斯塔夫躺在床上，身体的一侧站着个牧师，另一侧则站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金发碧眼，与古斯塔夫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赵云对古斯塔夫说道：“将军今日倒是有时间见我了。” 古斯塔夫强撑着坐了起来，对他挥了挥手，轻声说道：“前段时间，未能和将军说话，真是怠慢了将军。” 听古斯塔夫这话说得和气，赵云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不少，淡淡说道：“将军日理万机，一时之间没有空闲，也是正常。” 古斯塔夫摇头苦笑，“我这时间倒还真是不多了。” 赵云皱起眉头，觉得古斯塔夫这话说得有些奇怪。 这时，古斯塔夫咳嗽起来，赶忙招手，叫来一个贵族，迎到赵云面前。 这贵族对赵云说道：“我家国王前日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只是怕消息传出，令军心动摇，所以才不好告诉将军。” 赵云听了这话，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古斯塔夫那些抱怨顿时烟消云散，然后问道：“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其实这话刚问出口，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看眼前这架势，古斯塔夫的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 果然，那贵族叹了口气，说道：“全靠着贵使团的史大人出手，才保住了国王的性命，一直坚持到和约签订。” “只是到了现在，我家国王也终于支持不住了。” 赵云有些疑惑，他可是知道，这史可法的医术全是从书上看的，根本称不上神医，哪里能给古斯塔夫吊命？ 但他此时懒得询问这些，快步走到古斯塔夫床前，对他说道：“古斯塔夫，你今日叫我来，可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 古斯塔夫摇头，随手一指身旁的小姑娘，然后才说道：“我是担心我这女儿成了埃莉诺，所以今日请你来，就是要让你当他的监护人。” 赵云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埃莉诺是什么典故，但还是点头道：“既然是将军所托，我自然尽心竭力。” 他虽然是朱由检招聘出来，对他忠心耿耿。但只要不和朱由检的利益起冲突，他也有自己的感情和决断。 听了赵云的话，古斯塔夫才放心点头。 他口中的埃莉诺，是几百年前法国的一位女贵族。这埃莉诺的亲爹死后，给他留下大片土地和金银。 法国国王于是娶了她当王后，但因为生不出儿子，于是又离了婚。 然后英国的国王趁机娶了这寡妇，一连生了好几个儿子。 法国国王担心他们继承埃莉诺的地盘，把本属于法国的土地归到英国之下，于是直接出兵，把埃莉诺捉了起来，一直关到了七十岁，才被她当了英国国王的儿子救出来。 古斯塔夫正是担心自己女儿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才请赵云来托孤。 见赵云点头之后，古斯塔夫叹了口气，终于闭上眼睛。 瑞典军营之中，顿时响起震天的哭声。 万里之外的大明，本来正在举行朝会。 临近冬至，各地的秋税已经押解进京，朝廷开始为过这个年关做准备。 而且朱由检推行的清查两册，也已经在全国铺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浪花的回波传到朝廷，最终都要由朱由检这个皇帝拍板。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朱由检差不多每天都要开小朝会。 朱由检刚看完奏折，要对群臣说些什么，突然愣了一下，说道：“这是这么了？” 群臣见状，赶忙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朱由检轻轻摇头，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随后走到无人处，小声说道：“系统，启动！” 第二百六十一章 新的目标 刚才开朝会之时，朱由检突然得到系统提示，告诉他任务完成。 朱由检当即一愣。 自从上次锁定任务之后，他还以为这任务恐怕要花上许多年的工夫，才能够完成，所以就一直没有再想这事情。 就是系统本身，他也好久都没有召唤过。 时间一长，他差点都要忘了这事情了。 怎么今日突然提醒他，说是任务完成？ 朱由检召唤系统的话音刚落，系统就立刻出现在他眼前。 这次任务完成之后，系统好像又升级了一样，整个界面都华丽了不少。 明亮的花纹，配合着淡淡的亮光，笼罩在系统页面上，散发着神秘气息。 朱由检把主线任务的页面切换出来，只见上面写道： “主线任务已完成！” “一个欧陆强国已经向大明称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欧陆亦不例外。” “任务奖励已发放，一位随机科学天才，即将出现在您的宫廷中。” “主线任务系统再次升级！” “从今以后，您在完成一项任务后，将根据完成情况，解锁后续任务，而非刷新出一项新任务。” 朱由检看完系统的通知之后，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本以为这欧陆都护府的任务，多半要落在罗刹头上。 毕竟这是大明现在，唯一摸得到的欧陆国家。 朱由检不停地向中亚派兵，运粮，背后也有尽快完成任务的考量。 只是入冬之后，天气寒冷，中亚前线早已停战。罗刹人不太可能突然发疯，对大明投降。 所以朱由检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国家突然向大明称臣，才让他完成了这个任务。 不过朱由检也只是疑惑，心里倒没有过于在意。不管怎么说，有欧陆大国对大明称臣，这总不是坏事。 他想了一阵，才低声笑道：“莫非是赵云和徐光启他们，在欧陆做了什么大事？” “说起来，我前几天才收到他们通过海路，送回来的奏折，你上面只说他们已经到了葡萄牙。” 徐光启他们刚刚登陆时，就派人向大明回信。这信使在海上走了十个多月，才终于回到大明。 所以朱由检对于大明使团的了解，倒还停留在十个月前。 因此他说这话，倒只是开玩笑罢了。不过，若非是使团的功劳，这任务又为何能完成呢？ 朱由检轻轻摇头，把这事放到一边。 反正奖励已经落袋为安，虽然不知道系统所说的科学天才到底是谁，但总不可能突然再收回去。 他开始研究起这新升级的任务系统。 从他获得这系统之后，任务系统已经升级过两次。 第一次是从随机派发的任务，变为三选一，算是增强了一定的自主性。 这次升级之后，则是增加了后续任务。 朱由检研究了一下，才沉吟道：“看来这所谓的后续任务，还是与这已经完成的任务有关。” 在系统的任务界面里，过去他完成的所有任务，都重新出现，只不过是锁定状态，显示着已经完成。 而每条已完成的任务后边，都延伸出几条虚线，引出或多或少的几个新任务。 譬如朱由检最先完成的，那个“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任务之后，又延伸出数个后续任务。 朱由检目光一扫，见它们都是“统治时间达到六十年”、“成功封禅”之类的，奖励也都是信用点，便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任务都是水磨工夫，真要领取了，短期之内根本完不成，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不如等到他本就要达成目标时，再选取任务，然后瞬间完成。 他把目光挪开，继续看起来。 只见上次他没有选定的那两个任务，也即“征服印度”，和“提高人口”，也还可以选择。 只是因为这两个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也没有后续的虚线。 朱由检继续思考，在所有可选任务中打量，希望找到个最容易完成的，也好早些获取奖励。 但就在他研究的时候，突然有小太监轻轻走到门外，高声说道：“陛下，各省清查两册的折子，都已经发回了朝廷。” “几位阁老都已经看过，整理出一份奏折，要呈给陛下。” 朱由检听到这声通报之后，抬起头来，对那小太监说道：“把折子交过来吧。” 系统任务的事情倒还不急，就算放上十天半个月，也无伤大雅。 但清查两册的事情，却是朝廷和各省大员角力的节点，倒还真不能就这么放在一边。 朱由检接过奏折之后，立刻看了起来。 各省见皇帝对勋贵动手，从他们那里搞出来不少土地和人口，知道这次是动真格的，于是也不好再替那些士绅遮掩。 尤其是真正到一线，去经办清查两册事项的，都是朱由检登基以后，重新考出来的进士。 这些进士年纪都还不大，进官场的时间也不长，有着一份报国之心。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清查的事情进展的就更为顺利。 按着奏折上的数字，大明现在的人口是九千万左右，土地则是八亿亩。 朱由检沉吟道：“神宗朝那次清查黄册，只说我大明人口有六千二百万，现在一跃到九千万，这就是查出了将近三千万隐户。” “看来这次清查，倒还真是颇有成效。” “至于土地数字，恐怕还是有水分。” 万历年间，张居正主持一条鞭法改革时，其实就清查过一次土地，当时查出了上亿亩的隐田。 可见这隐田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一挤，总有办法挤出来。 不过朱由检也清楚，以现在朝廷的治理能力，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再往深处去查，只会是徒劳无功。 所以他在那折子后边，御笔写道：“办得不错，朕知道了。” 等写完这行字，他又看了一眼大明的人口，突然心中一动。 朱由检再次召唤出系统，对着系统问道：“向大明称臣的国家，是否计入我大明的人口？” 系统立刻回复到：“大明属国的人口，自然也计入大明总人口之中。” 朱由检听到这话，兴奋的一拍桌子，重新调出任务界面，看向了一个任务。 “主线任务：将大明人口提升到两亿。” 他心中想到：现在大明人口已经有九千万，而且肯定还有不少隐户没有被查出来。若是加上他们，大明的人口估计已经有一亿。 而本次清查之中，高丽的人口并未计算在内，而倭国和蒙古并不归属朝廷直接管辖，他们的人口自然也不会加到里面。 那个向大明称臣的欧陆国家，朱由检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国名，但知道他们人口必然超过千万，不然这任务根本就无法完成。 至于大明那几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朝贡国，他们的人口不好计算，但加起来，也该有个上千万。 所有这些人口，林林总总地加起来，总共也该有一亿四五千万的样子。 只要再加把劲，倒是也不难冲到两亿。 朱由检目光锁定了这个任务，立刻将他锁定下来。 “叮！任务已锁定。” “当前任务：将大明人口提升到两亿。” “任务奖励：在招聘人物池中，添加化肥专家。” 第二百六十二章 减税与铜钱 选定了新的任务之后，朱由检倒也没有立刻就操心这事情。 所谓中华既安,四夷自服。 若是一味想着对外扩张，总想要再收纳几个朝贡国，但却耽误了治理大明，那就是舍本逐末了。 几日之后，到了大朝会，朱由检平复心情，召集群臣议事。 见诸位大臣都已经到齐，朱由检笑着说道：“这次我大明上下团结一心，清查两册，一次竟查出近三千万隐户，朕心甚慰。” 听了的皇帝的话，不少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齐声道：“臣等为陛下贺。” 他们其实也清楚，这次清查，各省肯定是玩了花活，容许地主们隐匿了田地。 这隐户身上虽然长了腿，能跑能藏，但说到底，他们总要吃盐，只要朝廷查清了某地消耗了多少食盐，就能大概知道人口数量。 然后按着这个数字去倒查，总能查出不少隐户。 土地则不同，在山沟里开出几片田地来，没有当地人领路，外人上哪里知道？ 而且就算是平原的土地，地方官儿又没有自带电子眼，不可能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土地的真正面积。 还是只能靠着鱼鳞图册去慢慢清查，而这其中，就有了操作的空间，譬如把大亩说成是小亩，或者反过来。 因此，藏匿田地倒是比藏隐户，要容易多了。 现在他们见皇帝没有追究，便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钦天监的官员走了出来，对朱由检说道：“陛下，月初日食一事，臣等翻阅史书，知其并非不祥之兆。” 农历十月初一那天，京城附近发生日食。按着华夏的传统，这天象有变，就说明朝廷里出了坏人。 但当时大明朝廷上下正在搞清查两册。 钦天监的人心里清楚，自己要是跳出来说这事情，保准被朱由检怀疑，以为他们是在为地主说话，反对清查。 所以钦天监就一直装死，等到今天看准了风向，见清查两册的事情算是结束，才跳出来说话。 朱由检笑着点头，对这官员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回头与礼部商议一下，等到朕下次祭天之时，在祷文中加上此事吧。” 等那钦天监的官员退下之后，司马懿走了出来，对朱由检说道： “陛下，既然两册已经清查完毕，这下一年的税收，是否也要调整？” 此话一出口，满朝文武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大明的太祖皇帝英明神武，但是他留下的这财税制度，却是个烂摊子。 到了张居正变法之后，这财税才算稍微理清一些，但是其中还是有很多缺点。 所有缺点中最大的一条，就是这人头税全由地方支配，只有田税才上缴给朝廷。 这次清查两册，查隐户的事情上成效极大，但查隐田的事情却不太顺利，背后也有利益方面的因素。 只要多查出一个隐户，地方的税银便多出一份。而清查隐田，多出来的田赋，却要交给朝廷。 为自己办事当然会卖力气，为朝廷办事，可就要偷奸耍滑了。 这其中的内情，朱由检自然也清楚。 他轻轻点头，对朝中大臣说道：“这次一下子查出两千余万隐户，大多都是无地、少地的佃户，若对他们也征收等量的人头税，只怕是要逼他们造反啊。” 朱由检这话一出口，朝堂上的大臣纷纷点头。 “陛下体恤百姓，万民幸甚。” 朱由检轻轻挥手道：“罢了，你们也不必拍朕的马屁。” “朕的意思是，这次查出的隐户，明年不必缴纳丁银。至于本来在册的，那六千万口的丁银，也折入九千万口之中。” 大臣们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按着皇帝的意思，虽然丁银的总数没有改变，但落到每个百姓头上的丁银，就减少了三分之一。 有些大臣心中想到：若是那些地方官，早知道皇帝要这么安排，恐怕要玩了命地区查隐户了。 按着新的规矩，查出的隐户多于总人口三分之一的，就等于是凭空增加了税收。而查出隐户过少的，税收却会减少。 要知道，这丁银，也就是人头税，也是全归地方官处置。 大臣们抬眼看了一下朱由检，心中感叹道：“陛下的手腕是越来越灵活了，他这圣旨一下，虽然明面上没有奖励那些卖力气做事的官员。” “但实际上，却是增加了他们的合法收入，这可真是……啧啧。” 见大臣们脸上阴晴不定，朱由检笑着说道：“诸位爱卿莫非是有什么异议？” “尽管说出来，朕准许你们畅所欲言。” 大臣们听到这话，纷纷拱手道：“臣等自无异议。” “陛下这旨意必会减轻小民的负担，臣等哪里会反对。” 朱由检听完之后，虽然心中得意，但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低头看了来宗道一眼，见他没有额外多说什么，心中叹了口气。 这来宗道入阁之后，虽然还是站在皇帝一边，做朱由检的忠犬，皇帝让他往东，他就绝不敢向西。 但是做了阁老之后，这人倒是不肯再像以前那样，对朱由检大拍马屁了。 朱由检摇头一笑，不再想这事情，接着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义，那么朕就让人拟旨了。” 见今日自己提出的第一个议案，轻易地就通过了。 朱由检笑着点头，说起了另一件事。 “诸位爱卿，朕登基之初，曾仿照前朝旧制，发行当十通宝。现在朝廷的财政已经宽松许多，所以朕打算停发这当十通宝。” 因为太祖皇帝的名讳中有个元字，所以有明一朝，所有的铜钱都不能叫元宝，只能叫通宝。 到了万历年间，大明的财政江河日下，朝廷为了开源，就发行当二、当五的铜钱。 把原来面额一文的铜钱，稍微加个笔画，就成了两文、五文。 到了天启年间，那就更过分了，直接加上一竖，从一文变成十文。 其实，就是朝廷光明正大地从百姓和富户手里抢钱。 这在当时是无可奈何之举，现在形势缓和，也该停止。 此言一出，没等其他大臣说话，户部尚书倒是站了出来。 “陛下，若是停发当十通宝，朝廷明年的开支，可是要紧张不少啊。” 自从始皇帝统一华夏以来，历朝历代的朝廷，就极度厌恶滥发货币，甚至把发行这种铜钱，看做是乱世的征兆。 所以朱由检这个提议，大多数大臣即便是心里不赞成，面子上却不好反对。 不过这户部尚书是朝廷的大管家，他站出来说这话，倒也合情合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积欠 听到户部尚书的话，朱由检淡淡说道：“户部，你莫非不知道这当十通宝，是在劫夺民财吗？” 户部尚书知道皇帝说得没错，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陛下，朝廷的府库这才稍微宽裕一些，若是停发了当十铜钱，一旦朝廷再遇到什么花钱的地方……” “好比一个多月前，朝廷要给西域得胜的将士发犒赏银子，当时户部就没钱了。” 朱由检看着户部尚书，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朕知道你是为朝廷着想，只是朕意已决。” 朱由检当然不是嫌钱多，只是想着现在少收一笔税，将来却能少花更多的钱。 他已经收到了陕甘多地的奏报，说当地天降大雪，连日不停。百姓饥寒交迫，不少人都做了盗贼。 虽然这些流民盗贼，根本不是现在大明军队的对手，但百姓造反，朱由检这个皇帝如何能够忍心？ 而且他心里清楚，等到明年，黄河还要发大水，虽然他已经派人修过河堤，但能起到多少效果，谁也说不好。 万一到时候决堤，又是千里泽国。现在不让百姓缓一口气，等到了发大水的时候，岂不是把他们逼到盗匪一边。 朱由检看见户部尚书还要再说话，挥手说道：“爱卿不必劝了，此事朕自有主张。” 户部尚书面色一变，过了一阵才说道：“既然如此，臣自当领命。只是臣还有一言，请陛下静听。” 朱由检说道：“爱卿尽管畅所欲言。” 户部尚书拱手道：“臣记得，各省积欠的税赋已经有一千六百万两。请陛下发下明旨，令各省补上积欠。” 显然，这户部尚书打的主意，是想用这一千六百万两来做压舱石。 听到这个提议，朱由检皱起眉头。 这一千六百万，是几十年来累积下来的欠税，若是这能追讨回来，朝廷的财政压力瞬间就会消失。 只是各省的银子又不会从天而降，朝廷向他们要钱，他们无非也就是从老百姓头上刮地皮。 而朱由检的本意，就是要减轻百姓的负担。 这么一搞，岂不是本末倒置？ 于是朱由检故作疑惑，问道：“爱卿此言当真？不如你回去写个奏折，交到内阁商议之后，朕再研究研究。”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打算把事情拖延一下。反正等奏折到了内阁，只需要给来宗道示意一下，他自然会把这奏折拦下。 来宗道虽然顾及颜面，不肯再玩命地拍朱由检的马屁，但是做这种小事，他也不会拒绝。 然而也是好巧不巧，户部尚书早就想说这件事，已经写好了奏折，随身带着，就是想找个机会呈给皇帝。 现在他得了朱由检的话头，当场从袖子中摸出那本奏折，抬到头上：“陛下，臣已经把奏折写好，请陛下御览。” 听到这话，朱由检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但是户部尚书已经把折子递上，他也不能当做没看见。于是他一使眼色，小太监立刻跑了过去，把奏折接过，转呈给朱由检。 朱由检拿起来稍微一看，就知道这户部尚书果然用了心思。 他把过去多年来各省积欠的数字和缘由，全都写了个明白。 为了让皇帝看得清楚，他甚至向西洋传教士学了记账法，把数字写成列表，排到一起。 朱由检此时也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道：“爱卿辛苦了，你写这份奏章，恐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臣为陛下分忧，不敢称辛苦。”户部尚书拱手道。 朱由检看完奏折后，心中也火热起来。 各省积欠的这一千六百万两银子，其中六百多万，倒还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 若是机会合适，朱由检也不介意下旨减免。 但剩下的那一千万两，基本都是十来年前，各省趁着万历皇帝晚年不理朝政，随便找借口扣下的税银。 那可都是朝廷的钱！ 只是如何把这银子给追回来，但又不增加百姓的负担，却还是个大问题。 朱由检想到这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司马懿从群臣中走出，对朱由检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检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挥手道：“爱卿有何事？” 司马懿道：“陛下，这一千六百万两银子是多年累积下来，若要一次性追讨，必然闹得天翻地覆。” “臣的意思，是请陛下徐徐图之，不如分成十六年，每年收回一百万两。” “如此以来，朝廷收回税银，各省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朱由检不置可否，显然是不满意这个提议。 不久之前，大明发卖西伯利亚毛皮的专卖权，一次性就入账四百万两。而按着司马懿的提议，每年收回的税银才区区一百万两。 两相比较之下，确实有些寒酸。 朱由检想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只好对诸位大臣说道： “诸位卿家，等到退朝之后，你们各自回府，也可思考此事，若能拿出个好办法，朕不吝赏赐。” 说完之后，他示意小太监退朝，自己则缓步走到御花园消遣。 但他没走几步，就想起那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心中一阵烦躁。 “也不怪总有人说，大明实亡于万历。历史上从天启年间，一直到崇祯末年，三饷加起来才收了不到一千万两。” “万历皇帝当年要是不怠政，好好把这笔银子收上来，后面哪有那么多事情。” 朱由检见四周无人，小声抱怨了几句。 只是抱怨归抱怨，这笔银子既然入了他的眼睛，就总得想办法搞回来。 他挥手招来王承恩，对他下令道：“朕令你重开东厂，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办的怎么样了？” 王承恩说道：“回禀陛下，臣最近新招了一批人手，倒是把架子重新搭了起来。” “只是这东厂的名声毕竟还不好，但凡有些本事的都不愿意加入东厂……所以这些人的本事也不怎么样。” 朱由检说道：“能把架子搭起来就行。你从中挑些稍微精明的，让他们到各地探查，搞清楚当年各省拖欠的银子，到底都花到哪里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新宝钞 第二日一早，朱由检召集了少数文武大臣，开了一场小朝会，专门讨论追讨积欠的事情。 经过这一天的准备，大臣们已经了解了积欠的详情，所以一见到朱由检，来宗道就主动站了出来。 自从不再拍马屁之后，他就开始认真做事。 来宗道递上一份折子，然后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各省的积欠，大约有六百万两是所谓逋赋，也就是压根就没收上来的税。” “剩下的一千万两，才是各省截留的税款。不过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是花在了官员身上。” “大多数还是用来赈济灾民了。” 朱由检听完，笑着点头。 他当然听出了来宗道话里打了埋伏，为官员们遮掩。 那一千万两中，大多数还是让官员们给分了。 但他也没有戳穿，只是追问道：“那依爱卿的看法，朕该如何做？” 来宗道拱手说到：“陛下，所谓使功不如使过。依臣之见，这积欠可以追讨，但也不必太过认真。” 朱由检皱起眉头，思索一阵。 他明白来宗道的意思，是想用这笔银子，去让各省的封疆大吏更听话些。 朱由检虽然是皇帝，理论上来说，是圣旨一下，群臣景从。 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些封疆大吏明面上不敢反对朝廷的诏书，但暗地里却有办法使绊子，拖后腿。 若是能用这笔银子控制住他们，倒也不是个亏本买卖。 朱由检把这个建议当做备选，然后看向另外几个大臣，对他们说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看法？今日都可畅所欲言。” 萧何起身，对朱由检说道：“陛下，臣的建议，倒是跟司马懿差不多，这笔银子还是讨回来为好。” “作为人君，应当堂堂正正，不该用这些阴谋算计。” 朱由检笑着点头，心里明白，这是萧何在劝谏他。 他的目光投向范蠡，对他问道：“范爱卿，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范蠡沉默一下，然后才说道：“陛下，臣的建议，恐怕有些惊世骇俗。” 朱由检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但说无妨。” 范蠡这才说道：“臣以为，应当由朝廷借给各省银子，让他们来还上这笔积欠。” 听到范蠡的话，朱由检倒是没什么反应，其他大臣可有些接受不了。 “朝廷讨要积欠，本是为了充实国库，若是借银子给他们，这积欠跟没讨，又有何区别？” “就是啊，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把积欠给一笔勾销，倒也乐得轻松。” 听见这些反对意见，范蠡摇头，淡淡解释道： “我的意思，并非是真的把银子借出去，而是在账面上走上一遭。如此一来，户部的账上就有了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的钱，和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朝廷自己欠自己的钱，当然不用还。但是各省的积欠却换成了欠朝廷的债务，这笔债却是能花的。” “朝廷可以用这笔债务做保，发行新的大明宝钞。” 这话说出口，几乎把在场的大臣都给绕懵了。 但朱由检却眼睛一亮。 这范蠡还真不愧是财神爷，他搞出的这一套，不就是后世的信用货币吗。 朱由检问道：“范爱卿，大明宝钞的名声早就臭了，就是投入一千六百万两真金白银，恐怕也扭转不了它的信用，何况只是纸面上的银子？” 范蠡解释道：“陛下不必担心，您可规定这种新的宝钞，用于给官员发俸，还可向朝廷缴税，除此以外的场合，也都可以使用。” 朱由检一下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拍手道： “然后朕就把这批宝钞发给各省的官员，对也不对？” 范蠡连连点头：“陛下聪慧，一点就通。” 若是朝廷向各省追讨银子，封疆大吏一定是从治下的百姓头上，玩命的刮地皮。 但把这积欠换成朝廷出借的银子，再换成宝钞，作为俸禄发给大臣，就等于是给市场里注入了一千六百万两白银。 中华的地主，自古以来就有藏铜的习惯，也就是往自家地窖里藏铜钱。等到了明代，随着大航海时代到来，海量的银子涌入大明，这些地主又开始藏银。 所以大明市面上的银子和铜钱，其实是远远少于实际需求的。 而且等朱由检下令，停止当十通宝的铸造后，市面上的货币只会进一步减少。 因此这笔宝钞投入到市面上，也不至于引起通货**。 朱由检笑着说道：“爱卿真可谓是点石成金啊。” 大臣们此时还是云里雾里，没有想通这里面的关键。 当年太祖皇帝发行宝钞，一开始也说得很好，一贯宝钞等于一贯铜钱。 但很快就疯狂贬值，等到后来，甚至朝廷都懒得印了。 在他们看来，朱由检搞得这所谓“新宝钞”，估计也是同样的下场。 不过这些人，现在见朱由检正在兴头上，也不好反驳。 只是对视一眼，心中想到：陛下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做事太过冲动了。宝钞一旦发行，最后出了问题，伤害的只会是皇帝的声望。 这时朱由检兴奋地起身，在大殿里转了个圈子，然后说道：“朝廷若是多了这一千六百万两银子，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范蠡起身劝道：“陛下，这新宝钞发行，最重要的就是信心。您可以先令朝廷少量印出一批，发到市面上，然后令户部收税时，接受这宝钞。” 朱由检笑着点头，“爱卿的意思，不就是徒木立信吗？朕知道的。” 他转过头去，对王承恩说道：“这印宝钞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了，你先去民间找寻工匠，务必要做好防伪，千万不能出岔子。” 接到这个活计，王承恩表面上千恩万谢，心里却在叫苦。 大明的旧宝钞，有一项绝对不会被破坏的防伪标志：比纸还便宜。 所以绝没有人会仿造。 因此这大明朝廷里边，根本没有会搞防伪标志的人才。 现在皇帝把这差事交给他，王承恩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等走出宫殿之后，王承恩立刻拉住范蠡，对他说道：“范大人，您可得救一救咱，咱们可不会造宝钞啊。” 范蠡听完，哈哈一笑，给他指了条明路：“王公公，您仔细想一想，这民间所用的银票，说起来跟宝钞有何差别？” “你去找家银号，让他们献出几个制作银票的匠人，这不就得了？” 王承恩听完之后，双眼一亮：“多亏了范大人的指导啊，不然我可真要当个无头苍蝇了。” 说完这话，他对范蠡拱手道：“范大人，咱们改日再聊。” 接着他一溜烟地出了宫，来到京城里最大的银号，把他东厂的腰牌一亮。 那银号掌柜立刻叫苦：“我早就听说这东厂又重新设立起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来找我们打秋风。” 他硬挤出笑脸，凑了过去，对王承恩说道：“这位公公，不知您突然造访，有何贵干啊。” 王承恩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掌柜以为自己是来要钱的，他冷笑一笑，也懒得吓唬这掌柜，直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那掌柜听到王承恩的话，长出一口气，转头叫来一个年轻的活计，把他推荐给王承恩。 “王公公，您别看我们家这位牛伙计年纪小，但全京城就属他手艺最好。” “牛伙计？”王承恩看向那年轻人。 掌柜连连点头，“是啊，来，小牛，快来见过这位公公。”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制钞场 王承恩坐在椅子上，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个“小牛”，见他年纪不大，心里生出一股轻视来。 淡淡地说道：“掌柜的，你可别糊弄我，随便找个小工来搪塞。” 那掌柜的头上立刻冒出汗水，弯下腰来：“王督公，小的哪里敢跟您耍花样。” “您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手艺是真好。而且还颇有奇思妙想，改进了我们不少工艺。” “要不是咱们家的银票防伪做的最好，您也不会找上门来不是？” 听了这话，王承恩倒是点了点头。 接着，他转过头去，看见那小子还是不卑不亢地站着，反而生出一丝好感来。 王承恩换上笑脸，对他说道：“你先来给咱家说说，这新宝钞要如何制作，才能让那百姓接受，又不至于被仿造？” 自从朱由检让他监督宝钞之后，他立刻研究了不少相关的知识。 太祖皇帝当年推行宝钞，虽然规定伪造者处死，举报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但是因为伪造的利润太大，也还有人冒险制造。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大明自己也开始滥造宝钞，导致宝钞的防伪水平不断降低，这伪造的难度也降低了。 一直到了成化年间，造假问题才被一劳永逸地解决。这时候宝钞的价值已经跌到谷底，比印刷的成本还低，完全没有了仿制的必要。 也就是当时大明还在收实物税，仓库里堆满了桑皮纸，招匠户来印宝钞也不用给工钱，不印白不印，朝廷才会继续发行宝钞。 但是现在朱由检要重新印刷新宝钞，就算最后也会贬值，刚推出的时候，总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高价。 因此，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出来伪造。 听到王承恩的问话，那年轻伙计说道： “这防伪的事情，王公公不必担心，只需要从现在银票稍微改进，就能起到效果。” 然后那伙计说了一通技术要点，王承恩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也信任起来。 等那伙计说完，王承恩笑意更盛，接着问道：“那该如何让这老百姓，重新信任宝钞呢？” 伙计摇头：“咱们大明虽然已经有上百年，都没有再发行过新宝钞，但是民间都知道宝钞不靠谱，旦夕之间，恐怕难以信任。” “所以我的建议，这第一批宝钞，只发行面额一贯的大额宝钞，先发给官员，然后另他们到指定的地方换成铜钱或者银子。” “只要这宝钞真能换成现钱，这信用慢慢就建立起来了，他们拿到之后，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换钱。” “等到百姓看见官员都在用宝钞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这东西不是骗人的。这时候再印小面额的宝钞，民间也就会认可了。” 听到这段分析，王承恩更是满意，他对掌柜的说道：“你推荐的这人倒是可靠啊。” 掌柜的听到这夸奖，倒是没有任何欣喜。 虽然魏忠贤已经倒台了好几年，但是这东厂的名声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掌柜的现在只想把王承恩这位督公给哄走，根本不想和他搭上关系。 于是他赔着笑容，点头哈腰：“都是王督公抬举。” 王承恩又是一阵大笑，笑完之后，突然冷起脸来，说道：“他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但能不能做好，却还是未知数。” “这人咱家先带走了，若是这宝钞出了问题，咱家可还要回来找你的麻烦！” 听到这番威胁，掌柜的膝盖一软，差点没给王承恩跪下，心中想到： “这群死太监还真是不讲究，事情还没有开始干，就想着失败之后往我头上背黑锅！”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掌柜的连连拱手：“请督公放心，我这伙计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说完这话之后，他还是不放心，于是又从自己的银票作坊里，挑了二十个熟练的工匠。 让他们陪着牛伙计，一起去制造宝钞。免得王承恩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最后印刷上出了问题，反而要他来担责任。 王承恩看见那二十个工匠，这才露出笑容。 带着人回到东厂，把印刷宝钞的摊子重新搭起来。 说起来，这牛伙计倒还真有几把刷子。在他的指挥下，这制造宝钞的进度，倒是颇快。 短短十几天的工夫，就把这宝钞给印了出来，交到王承恩手上。 王承恩看完之后，又找来几张往年的宝钞，进行对比。 见两者形制大差不差，但新造的宝钞明显更经制几分，上边还多了不少图案和文字，一看就是用来防伪的。 于是他笑着点头，勉励了那牛伙计几句，然后才端着新宝钞，进宫去向朱由检报喜。 此时已经到了腊月，大雪纷飞，殿中各处已经挂上了暖帐。 王承恩端着宝钞跑进来，钞面上本来沾了不少雪花，入殿之后遇热融化，水珠在宝钞上滚动，却没有打湿票面。 朱由检见了，笑着说道：“你监制的这宝钞，质量倒还不错嘛。” 王承恩听完，赶忙谢恩。 这当然是他故意的，他刚拿到宝钞的时候就做过实验，知道这宝钞防水，所以才玩了这么一出，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 朱由检把玩了那宝钞一阵，见这宝钞材质坚韧，看起来不错，于是满意点头，对王承恩问道： “这宝钞你是如何制作的？” 王承恩说道：“回禀陛下，我是到京中的银号之中，找了些工匠，让他们帮着制作。” 朱由检来了兴趣，说到：“你把工匠的名字报上来，来日等宝钞发行之后，朕给他个官身。” 在朱由检看来，能制作宝钞的工匠，数量肯定不少，所以这名单自然很长。 王承恩赶忙说道：“回禀陛下，这监制宝钞的大工匠只有一人，姓牛名顿。” 听到大工匠只有一个，朱由检略微有些错愕，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突然问道：“你说什么？那工匠叫牛顿？” 王承恩不明所以，抬头看着皇帝：“回禀陛下，他就是叫这个名字啊。怎么了莫非陛下知道此人？” 朱由检偷偷撇嘴，没有说话。 他何止知道这人，当年读书时不知道见过这个名字多少次。 朱由检心中想到：这个牛顿，估计就是系统奖励的那个科学家，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不是直接招聘出来，而是在民间刷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既然能叫这名字，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辈。 朱由检说道：“朕怎么会认识个工匠。你就令他掌管制钞场吧。” “对了，眼看就要到年关，你令他先赶制出一万张面值一贯的宝钞，到元旦时，发给在京官员，当做赏赐。” 等王承恩领命后退出去，朱由检突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 “这老牛在历史上，到最后就是造币去了，我现在让他管着大明宝钞，倒还真是专业对口。”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宝钞面世 皇帝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朱由检随口一说，刚刚成立的纸钞场，就只能加班加点。 幸好，朱由检这皇帝从来不差饿兵。 虽然宝钞还没印出来多少，所有工匠就都从匠户转为军户，算是个不打不小的福利。 而且一应工钱都足额发放，所以这些工匠也没有怨言，玩了命的干活，总算是赶在元旦之前，把那一万张宝钞制作出来。 等这批宝钞印好之后，王承恩亲自带人，把这批宝钞押送到户部。 但是这王承恩虽然是送钱来的，可是到了户部之后，出来迎接的人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冷淡说道：“没想到王公公竟然亲自押送宝钞，可惜我家尚书有事，出门去了，没办法亲自出门迎接。” 王承恩听完这话，心中冷笑：眼看就要到年关了，他这个户部尚书，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不想见我罢了。 不过他倒是也不生气，一脸微笑地挥手，让人把装着宝钞的箱子送进户部。 等户部的官员清点完毕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既然户部尚书不在，我也就不多呆了，就此告辞。” 等他们离开之后，王承恩身旁的东厂番子立刻义愤填膺，对王承恩说道： “督公，这帮户部的官儿真是欺人太甚，居然如此怠慢我们！” 另一人说道：“就是啊，咱们可是给他们送钱来的，怎么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王承恩笑着摇头，说道：“这印刷宝钞的活计，本是他们户部的买卖，现在归了咱们东厂，他们自然不乐意。” 等王承恩回宫复命的时候，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次你到户部送宝钞，他们没有给你好脸色吧？” 王承恩听完之后，知道这肯定是已经有人告诉了皇帝，于是拱手道： “都是为陛下办事，臣哪里在乎他们的态度。” 朱由检轻轻挥手，说道：“自古以来，这印钱的可花钱的，就该分开。若是搞到一起，保准这花钱的总嫌钱不够用，要滥印滥发。” 朱由检似乎是在发牢骚，但他知道王承恩恐怕听不懂这些，所以也没有往深了说。 而是把话头转回宝钞上。 “等到元旦之后，在京官员领了宝钞，最开始必然不信任它，要找地方换成铜钱或者银子。” “你从内库支取一万两银子，到市面上去回收宝钞。” 按着洪武年间的旧制，一贯铜钱等于一两银子。 但随着大航海时代到来，海量的银子涌入大明，银价贬值。到了明代中期，一两银子就只能换六、七百文铜钱了。 不过到了明末，朝廷财政紧张，开始滥造当五、当十的铜钱，铜钱也跟着贬值。 于是这银价，居然又回到了洪武年间，一两银子还是换一贯铜钱。 而且等到朱由检登基之后，这几年大明南征北战，铜钱还隐隐有继续贬值的迹象。 现在朱由检让王承恩，用一万两银子，去回收一万贯宝钞，这可是很实惠的汇率了。 王承恩听完之后，立刻叩首：“陛下可真是体恤百官。只是这宝钞是朝廷发行，陛下用自己的内库出钱回收，这岂不是在补贴朝廷？” 朱由检虽然是大明天子，但他自己内库里的钱，和朝廷的钱，可不是完全等价的。 朱由检笑道：“你这话说得可就错了。莫非这宝钞只能朝廷发给官员，朕就不能拿出来花了？” 没等王承恩回话，朱由检就轻轻挥手，让他退下。 至于他自己，则继续看起了奏折。 过了几日，元旦一过，大明进入了崇祯五年。 一元复始，在京官员除了例行的俸禄之外，还领到了朝廷发下的新宝钞。 面额统统都是一贯，而且不管官职大小，都领到了一张。 大多数京官的俸禄都不高，因此这一贯钱，倒还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不少官员，都不怎么信任这宝钞。 “你说这宝钞真的能用吗？别又跟当年的宝钞似的，只能当废纸用。”有个七品小官开口问道。 其实大明朝已经上百年没发过宝钞了，宝钞慢慢退出市面，或者腐坏，或者埋入地下。到了现在，民间甚至都看不见宝钞。 等到了几十年后，建奴修明史，因为找不到实物，甚至连宝钞的形制都写错了。把宝钞上写着的“罚银二百五十两”，写成了“罚银二十五两”。 因此，现在这些官员吐槽宝钞，其实也是口耳相传。 另一个七品官说道：“你要是不放心，不如找地方把它花出去，看看能不能当一贯钱来用，这不就得了？” 听到这话，不少人心中一动，都跃跃欲试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说道：“不如咱们一起出去，找地方把这宝钞给花了。” 若是在京城之外，七品官员就已经是一方父母，是实实在在的百里侯。 县官就是两手空空地出去，要搞到一贯钱来花花，也不是难事，甚至会被商贩们看做是讨好他的机会，主动把钱送过来。 不过在顺天，一切可都不一样了。 随便一块砖头扔出去，都能砸到几个五品大员。 像他们这些七品小官，就是最底层的人物，虽然比起平民还是强出不少，但可没有外地同行那样的威风。 要是让他们单打独斗的出门，去花这宝钞，恐怕会被商户给顶回来。 所以提出建议那人心中没底，才闹着让大家结伴而行。 在场的七品官心思电转，很快都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纷纷说道：“这主意不错，咱们一起出去，看他们敢不敢拒收这宝钞！” “就是，谁要是敢拒收，咱们就与他好好理论一番。” 一帮七品官浩浩荡荡地出了宫门，在街上闲逛。 这些人虽然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宝钞花出去。 但是那些有后台的商号，他们可不敢惹。于是一直走出老远，才看见一家新开张的银号。 这帮人走了进去，摸出怀中的宝钞，一下子拍到桌案上，粗声粗气的说道：“来人啊，给我把这宝钞换成铜钱。” 他本以为这银号的掌柜，必然会推三阻四，所以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哪知道那掌柜的看见宝钞之后，竟然笑着点头。 “这位官人，请问您是要换成铜钱，还是要换成银子？” 那官员一拳打在棉花上，稍微有些不舒服。但他听说宝钞真能换钱，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马上张嘴说道：“怎么个换法？” 掌柜微微一笑：“当然是一贯宝钞换一贯铜钱，或者换一两银子。” 那官员眼珠一转，想到现在的市价，一两银子已经能换一千一百文铜钱了，自己若是换成银子，倒还赚了他一百文！ 于是他立刻说道：“当然是换成银子了。” 掌柜轻轻挥手，一个小伙计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个盘子，里边防着一两纹银。 同时还拿来一个小称，让那官员自己称一称，免得事后说那银子不到一两。 等官员称完之后，其他七品官立刻围了上去，挥舞着手中的宝钞，都要换成银子。 掌柜的笑道：“诸位官人不要着急，不管有多少宝钞，本银号都给换成银子。” 消息传出，一传百千，很快，在京的官员都知道了这消息，纷纷把宝钞换成了银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新的一年 这么过了数日，大多数官员们都把手中的宝钞，换成了银子。 到了十五这一天，因为年关刚过，所以朝廷没有召开大朝会。 朱由检只召集了少数大官，进宫开了个小朝会。 朱由检笑着说道：“看来这新钞，咱们大明的官儿倒是不怎么买账嘛。” 在场的官员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这几天的时间里，自然会有人好奇，那新开的银号凭什么敢收宝钞。不少人都派人打探，但都无功而返。 他们只能一头雾水，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去换银子。 不过今日参加朝会的官员都是人精，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都差不到底细的银号，还能是谁的买卖？ 肯定是当今天子自己掏钱，从市面上挥手宝钞，要把这宝钞的价格给拖住。 但既然皇帝自己都不说，他们也不好戳破，于是纷纷拱手道：“陛下放心，这宝钞早晚会被官绅接受的。” 朱由检淡淡摇头，他内库的银子虽多，但也不打算一直拿出来回收宝钞。 他看向户部尚书，对他说道：“从下个月开始，朝廷收取商税时，就要接受宝钞，而且按着面额，一贯宝钞必须等于一两白银。” 此话一出，立刻有言官出来反对：“陛下，收税时接受宝钞，这倒是没有问题，洪熙元年和宣德四年，为了推行宝钞，就曾令税关收取宝钞。” “只是这兑换的比例，是不是有些不妥？” 现在市面上，一两银子足足能换一千一百文铜钱。 若是采用朱由检的办法，就等于是少征了约一成的商税。 不过这时，户部尚书却立刻站了出来，满脸带笑的反驳道：“这位御史，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商税虽然少收了一成，但若是能让天下的商户接受新宝钞，那就等于朝廷凭空多了一个财源，就是用白纸印钱！” “因此朝廷多出来的钱，可不是那一成商税可比。” 听到这话，那御史也反应过来，立刻闭口。 不过朱由检心中却不怎么开心。果然，这帮户部尚书见宝钞真有推行的可能，立刻就打起了滥发的主意。 他看了户部尚书一眼，说道：“朕早已说过，这宝钞是依托各省的积欠发行，发到了一千六百万两之后，就不再引发。” 户部尚书听到这话，略微有些失望：“陛下，朝廷开销颇多，不如多发一些吧。” 朱由检冷哼一声，心道：“幸好我早有准备，把印制宝钞的事情交给东厂，要是把这事情交给户部，他们哪里管得住印钱的手？” 朱由检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 户部尚书听到这话，也只好叹了口气，退回到臣工当中。 这时，孙承宗突然站了出来，对朱由检一拱手，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检看了这位老臣一眼，笑着说道：“孙爱卿，你有何事？” 孙承宗吸了口气，拱手道：“陛下，臣请求致仕。” 朱由检听完之后，立刻皱起眉头，对他说道：“孙爱卿身强体壮，为何突然要求致仕？” 孙承宗说道：“过完年后，臣已经七十岁了。” 听到这话，朱由检恍如隔世，一下子想起，当时他刚穿越，大明内忧外患。 那时朱由检要扫平朝堂，只好把东林党给灭了。 而后朝野的议论汹汹，他为了转移矛盾，便招来孙承宗，东拼西凑，给他攒了十万大军，令他出兵广宁。 此战果然大胜，从此拉开了大明复兴的序幕。 虽然在平灭建奴之后，朱由检有意边缘化孙承宗，免得他功劳太大，不好安排。 但在他心里，还是颇为看重这位老臣。 没想到眨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几年时光。 当时看起来还只是稍微有些老的孙承宗，已经变成了个小老头。 朱由检劝说道：“孙爱卿劳苦功高，若真是身体不急，那不如改任个闲职，仍留在京中，平时也不必上朝。” 孙承宗听到皇帝的安排，心中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知道这是皇帝舍不得他，要留他在京中。 不过孙承宗抬起头来，看向朱由检。 皇帝继位这几年，大明军队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早已不是他刚即位时，那个风雨飘摇的情况。 只是皇帝现在的所作所为，他颇有些看不懂。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再留在京中？ 他看不懂皇帝，皇帝看他恐怕也没有那么顺眼。 孙承宗一拜到地，仍然坚持：“陛下，臣请乞骸骨。” 朱由检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便也不再劝了，挥手说道：“这次致仕，朕仍然不同意。” “对了，朕记得你有个儿子，现在正在齐鲁当知县？朕给他升上一级，让他回北直隶，到保定去做知府吧。” 这话一说出口，满朝官员都知道，皇帝其实已经准许了孙承宗的请求。 口头上不同意，不过是惯例罢了，但凡官员请求退休，皇帝为了表示挽留，总要否决几次。 若是这边一开口说要退休，那边皇帝立刻同意，只能说明这官员已经被皇帝记恨，就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孙承宗俯首道：“陛下如此优待老臣，臣感激涕零。” 自从汉唐以后，历代朝廷为了防止地方实力派做大，通常都禁止官员回到原籍做官。 而孙承宗的老家就在保定府，朱由检让他儿子回老家当官，显然是在优待他，让他儿子就近照顾。 朱由检摇头道：“爱卿领兵攻灭建奴，实在是大功一件。” 听了这话，孙承宗连连摇头：“建奴不过是纤芥之疾，就算没有老臣，陛下也能轻易扫平他们。” 朱由检听到这话，沉默片刻，随后展颜一笑：“爱卿说得好，建奴早已成为过眼烟云了。” “只是爱卿也不必自谦，你立下的大功，朕记在心里。” 孙承宗听到朱由检说的情真意切，自己也感动起来。 又过了几天，孙承宗接连上书，一直到了第五次请求致仕，朱由检才终于同意。 随后亲自来到京郊，送别这位老臣。 孙承宗对朱由检说道，连声说道：“臣辞去之后，请陛下保重龙体。” 朱由检轻轻点头，亲自把他送上马车。 看着孙承宗一行的影子，朱由检心中叹了口气。 随着这位前朝老臣的离开，大明的朝堂，也进入了一个新篇章。 他回头说道：“摆驾回宫，另外请司马懿和萧何进宫，就说朕有事找他们。”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宝钞风行 朱由检和孙承宗拉扯的这几天，正月就要过去，大明各地的百姓也开始恢复正常生活。 朝廷见状，就宣布从本月起，朝廷征收商税，都可使用新宝钞。 消息传出，商户们一下后悔不迭。 尤其是京城当年那些商户，更是后悔到拍大腿：“早知道朝廷会下发这旨意，当时就该多收一些宝钞的。” 现在大明实际的银价，高于官方的比价。若是用宝钞缴税，可就能省下不少钱。 当时宝钞刚发行时，虽然朱由检令王承恩披着马甲，开了个银号，用一两银子的价格回收。 但是不少官员得到消息晚一些，当天没有排上号。 他们都担心，这银号什么时候就不收了，到时候宝钞砸在自己手里，就会成为废纸。 所以那一晚上，即便是有商户用更低的价格收宝钞，这些官员也是愿意兑换的。 有的商号掌柜掐指一算，哭丧着脸：“要是当时我肯低价收些宝钞，这一进一出，至少是三成的利润啊。” 但此时，他们后悔也是无用，只能眼巴巴等着朝廷再给官员们发些宝钞，到时候他们就能收到一些。 消息传到朱由检耳中，他连带微笑，对着萧何说道：“萧爱卿，你看下个月的俸禄，应该再发行多少宝钞为好？” 萧何低头，计算一阵，然后说道：“朝廷宣布商税可以用宝钞缴纳，这消息现在也就是传遍顺天府，更远的地方还都不知道。” “所以现在对宝钞有需求的，也就是顺天附近的商人。” “去年顺天各地征收的塌房税、牙税、酒税等，一共约有十万两，每月不到一万两。” “因此，下月推出的宝钞，可以略多于一万贯。” 说到这里，萧何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显然是担心朱由检把他收回的那一万贯宝钞，重新砸回到市场。 朱由检感受他的眼神，笑着摇头：“爱卿把朕当成什么人了？朕岂会在意区区一万贯的宝钞。” “现在宝钞刚发行不久，正是要维护价值的时候，宁可让它稀缺，也不能让它过剩。” “所以朕的打算，就是这个月只发五千贯的宝钞，免得让市面上的宝钞太多，导致价格下跌。” 听到了这话，萧何连连点头，松了口气。 他沉默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陛下，其实朝廷最大的收入，乃是矿税和监税。陛下若真的想要搞银子，可以从这两者下手。” 朱由检收起脸上的笑容，思索起来。 万历朝后期，为了应付三大征，万历皇帝派出太监到各地征税。 虽然短短几年之内，就给朝廷收了大约三百万两的税收，还给万历他老人家的内，也库搞来了上百万两银子。 但是太监们自己也没闲着，趁机也搞了上千万两银子的好处费。 这些负担压在头上，百姓因此活不下去，只能起来造反。 最严重的时候，顺天城西边的矿工都闹了起来，万历皇帝没有办法，只好把各地的太监都召回京城。 此后，天启皇帝虽然重新派出了太监，但比起万历朝的规模，已经大大缩减了。 朱由检说道：“矿监和税监这事情，兹事体大，若是贸然推行，只怕要朝野震动啊。” 萧何说道：“陛下若要治理黄河，不管搞到多少银子，可都不嫌多。” 朱由检曾与萧何、司马懿这些，通过系统招聘来的大臣通过气，告诉他们今年黄河，可能要出水患。 这些人虽然不知道，皇帝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但都没有怀疑。 此时萧何提出重开矿监、税监，就是为了多搞些银子。 毕竟大明现在，还在对外开战。等春天一到，冰雪融化，中亚战事再起，朝廷可还得花大笔的银子。 朱由检当然也清楚这一点。 但他权衡一阵之后，还是说道：“朕前段时间，为了推行清查两册，已经把能用的文官都派到各地。” “这些人都是朕继位之后，才中了进士的文官，不仅仅是忠心可嘉，而且出身也干净。要是派他们去做矿监和税监，倒还问题不大。” “只是他们现在各有去处，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召回。” “现在若要派人，就只能再派宦官了。” 朱由检心里清楚，他提拔的曹化淳、王承恩等人，虽然对他还十分忠心，但若是给了他们搞钱的机会，这帮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到时候上行下效，太监们大捞特捞，对大明绝对不是好事。 “据朕所知，这黄河发水，必然是入夏之后，到时候朝廷有这几个月的商税，又可以发行宝钞回笼一些银子。” “总能应付过去的。” 听到这话，萧何也不好再劝，只能说道：“既然如此，臣自当领命。” 几日之后，到了月末，朝廷又给官员们发了一笔宝钞。 只不过这次不是额外送的，而是将俸禄的一部分折色为宝钞。 若是往日，官员们拿了这宝钞，只会暗自叫苦，但现在，他们一个个可都是喜笑颜开。 “陛下真是体谅咱们这些穷官儿，竟然给咱们发了这么大的一个福利。” 原来是那些商户早就和他们约好，要用一千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去回收他们手里的宝钞。 之所以比市价还多出五十文，是因为一两银子的“火耗钱”，就接近三百文。 他们用宝钞缴税，就能不用交火耗，虽然要多出五十文，但怎么算，也都是赚的。 于是朝廷这次发出的宝钞，只是短短一天之内，就都被商户们换走。 户部尚书听闻消息之后，大笑着进宫，对朱由检说道：“陛下，不如咱们干脆一步到位，以后朝廷给官员发俸禄，全都发宝钞算了！” 朱由检撇了他一眼，看他那一副财迷的样子，摇头道：“这可不行，若是一下子砸出太多宝钞，它可就要贬值了。” 这几日里，朱由检令萧何仔细计算一番，得出的结论，是大明市面上能吸纳的宝钞，一个月也就三万贯左右。 所以朝廷发行的数字，也就大概是这个规模。 虽然可以略微超出一点，但要是超出太多，宝钞就一定会贬值。 朱由检对他说道：“你要是真有闲工夫，不如去安抚一下各地的税官。” “朝廷准许用宝钞缴税之后，这些小官儿们没了火耗的收入，一个个都向朕叫苦呢。” 户部尚书立刻苦笑：“陛下，这事情我可真没办法。”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雷霆隐动 户部尚书这么说，朱由检倒也并不意外。 火耗乃是积弊多年的老问题，大大小小的官吏趴在这个链条上吸血。 他们以火耗名义拿到的好处，大概是朝廷征收贡赋的二到四成。 这么大的好处，一下子被朝廷废掉，这些官吏岂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要是户部尚书真有本事，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给平掉。 那么下一个被平掉的，估计就是他自己了。 朱由检轻轻挥手：“罢了，你既然解决不了这事情，也别在朕面前打转了。” 户部尚书听到皇帝的话，长出一口气，赶忙退了出去。 但等到出了宫之后，他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却有些疑惑： “皇帝最近为什么急着搞银子？” 他并非朱由检通过系统招聘而来，所以朱由检也不会跟他通气，于是他自然也不知道，今年黄河会有大水。 户部尚书喃喃道：“前两个月，各地把去年的秋税押解进京，足足有四百多万两。” “而辽东各地虽有免税三年的政策，但到了今年，也会正式到期。等到三月，也要开始缴纳夏税。” “到时候朝廷正常的岁入就接近千万两，若是再加上范蠡从东南送来的银子，一年的收入，都快两千万两了。” “真不知道陛下在急什么。” 户部尚书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得要领。 转身返回了自家地盘。 刚进户部大门，他就看见几个侍郎端着账本，在院中等着他。 “尚书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那几人围了上去，焦急说道：“现在顺天各处的税关，已经把上个月的收入送到库房，其中一半都是宝钞，这可如何是好？” 显然，这帮人脑子里还是老年间的黄历，没有把这宝钞放在心上，还当他是废纸。 “只要商户们知道宝钞确实能用，他们平日里就也会收宝钞。”尚书摇头道：“如此以来，宝钞就能自行流通，也就成了实实在在的钱。” “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库房里的宝钞，它们总能花出去的。” 他见那几个侍郎听到这话，面色仍未缓和，突然间反应过来。 他们担心的恐怕不是公家的宝钞怎么办，而是推行宝钞之后，他们自己的收入要降低了。 户部这四个司，就没有清水衙门。 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早就在朝廷的俸禄之外，约定俗成，形成了一条稳固的利益输送链。 县官从百姓头上刮地皮，通过接待上官时的迎来送往，来讨好上官。 这上官每到一县，县衙的接待费用约在三百两上下，其中一半，都是上官自己的现银收入。 一年巡查辖区几次，每个县上贡百多两银子，这就是几万两。 这也是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的来头。 不贪不占，只是正常巡视，就能有这些银子入账。 知府拿了银子，自然还要再孝敬上边的人，层层传导，京官们也总有一份。 现在朝廷推行宝钞，断了底层小官儿刮地皮的路子，自然也会让自己麾下的侍郎们，收入大大降低。 户部尚书叹了口气，盯着这几个侍郎，说道：“我还以为只有陛下那边，才有小官儿们叫苦，这才忙不迭的出宫。” “没想到回了这户部衙门，到还有你们几个在等着我。” 那几个侍郎见自家尚书，已经反应过来，于是讨好地笑着，“我们的尚书大人诶，这朝廷从发行宝钞里得了多少好处，地方官儿自家小金库的损失就有多大。” “虽然他们明面上不敢反对陛下和朝廷，但暗地里肯定会使绊子。” “咱们现在说这话，也不全是为了我们自己嘛。” 听到这话，户部尚书心中冷笑：“你们若是真有这么大公无私，那倒是好了呢。” 他摇头道：“推行宝钞已经定局，你们也别在我这里聒噪了，各自回去处理公务吧。” 几个侍郎只好叹气，转头走远。 看着他们的背影，户部尚书叹了口气。 几乎与此同时，皇宫之中，朱由检的脸色也不好看。 户部尚书遇到的，只是侍郎的旁敲侧击。他这个皇帝面对的情况，可就是一下子翻了几倍的奏折。 朝廷推行宝钞之后，顺天府下边的官员们少了灰色收入，日子不好过。 但他明面上不好反对，就在公事上推三阻四。 本来朝廷只需发个条文就能让他们办事，现在下边则反复回文，让朝廷把每个细节都交代清楚。 朱由检拍了下桌子：“这帮人，还真以为朕没有火气吗！” 他在宫殿里绕起了圈子，王承恩本来在一旁服侍皇帝，突然看见朱由检的神情，只觉得后辈一冷。 最近这几年，朱由检的心思都放在对外扩张上，朝中不少人都忘了，自家这位皇帝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主。 继位之初，在朝廷上下杀的人头滚滚，这事情可才过去五年呢。 王承恩想到这里，冷汗直冒。 若是陛下再次大开杀戒，他自己的前程恐怕也不太光明。 太祖皇帝用毛骧去调查胡惟庸案，杀了三万多人，把胡惟庸案了结之后，下一个杀的就是毛骧。 朱由检继位之初，对着东林党和阉党大开杀戒，最后曹化淳居然没有翻车，已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不过他们事后总结，这事情倒也说得通。曹化淳是朱由检潜邸老臣，皇帝格外信任他，也不算意外。 王承恩心道：“我本以为皇帝把曹化淳打发到南方，是想边缘化他。” “但今日看这架势，倒像是故意让他置身事外，让我顶到前边去干黑活。” “等这黑活干完了，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想到这里，王承恩硬着头皮走上去，对皇帝劝说道：“陛下，大多数官员还是尽忠职守的，只是有一小部分……” “什么一小部分！”朱由检猛地打断他的话，“现在还是在天子脚下的顺天府，就有这么多人在捣乱，若是到了其他省里，情况只会更严重。” 王承恩见状，倒也不敢再劝。 不然恐怕没等到时候清算，皇帝现在就要拿他来杀鸡儆猴了。 他眼珠一转，想起一件事情，这事儿本来八字还没一撇。 王承恩原来的想法，是想等事情做好，再到皇帝面前请功。 但现在为了转移皇帝的注意力，他只好立刻说出来。 “陛下，前几日，那纸钞场总管牛顿，对小的禀告，说他又有新的想法。” 第二百七十章 金子与金币 朱由检本来正在气头上，但听到王承恩的话，倒也来了兴致。 牛顿这个名字，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朱由检问到：“他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王承恩拱手道：“牛顿禀报道，现在我大明虽然流通金银，但使用不便，所以他建议朝廷发行银币与金币。” 这个建议引起了朱由检的兴趣。 他沉思片刻，然后对王承恩说道：“召那牛顿进宫……算了，摆驾制钞场，朕出宫散散心吧。” 听到皇帝的命令，王承恩心中松了口气，知道皇帝今天是不太可能杀人了。 他立刻令人安排，不多时就做好了准备。 朱由检换了身皇帝常服，到了制钞场。 这制钞既然归东厂管辖，而且也算是需要保密的重地，于是被王承恩安排在城东，紧挨着禄米仓。 倒也符合“东缉事厂”这个名字。 朱由检到了地方之后，见制钞场周围有不少兵马把手，而且院墙高大，上边还能看见手持火枪的卫兵。 现在皇帝来访，他们自然不能用枪口对着陛下，于是一个个把火枪背到身后，倒也神气十足。 朱由检见状，回头对王承恩说道：“你这安排倒是十分谨慎。” 王承恩赶忙回到：“陛下把制造宝钞的事情，交给小的，小的哪里敢怠慢？” 朱由检点了点头，随后进入到制钞场内，随便检查了一番，看了一圈宝钞的制造流程。 过了片刻之后，牛顿小跑着过来，对朱由检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看见牛顿的样子，朱由检心中突然想起一个段子，叫“某某来了大明也得敬酒。” 不过朱由检心里却清楚，咱们这位牛顿爵爷，在历史上，不仅是科学界的大神，在政斗上的一把好手。 他就算是生在大明，也只有别人给他敬酒的份儿。 朱由检笑着挥手，让牛顿起身，然后对他说道：“朕听说你提出建议，要让朝廷制造金币与银币？” 牛顿连连点头，随后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币，递给朱由检。 “回禀陛下，这就是臣造出来的样品。” 按理说他到制钞场还不到一个月，能把宝钞的制作流程给处理好，就已经算是天赋异禀。 但他居然还有闲工夫，弄出一个银币的样品出来。 可见牛顿还真是天赋异禀，在造币这事情上，确实是专业对口。 朱由检接过那金币，仔细打量一番。 只见这金币明显参考了弗朗机人的金币，但也有华夏铜钱的影子。 正面刻着“崇祯通宝”四个大字，背后则是日月同辉的图案，最下边还有行小字，写着“价值一两”。 朱由检对牛顿问道：“这银币可有什么说法？” 牛顿俯首道：“回禀陛下，这银币有，由银水融化后铸造而来，其中还掺了些别的金属。 听到这话，朱由检轻轻点头，接着追问道：“推行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处？” 牛顿说道：“陛下，咱们大明虽然现在也流通金银，但它们本质上都不是货币，只是一种贵金属罢了。” “若是铸造成货币，那么币值固定，朝廷自然可以从中牟利。” 朱由检皱起眉头思索一阵，立刻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说金银是货币，那么币值应当是稳定的。朝廷说一两银子值多少铜钱，就该是多少，绝没有波动的道理。 然而在现实里，可不是这样。 虽然朝廷有个指导价格，规定一贯铜钱等于一两银子，四贯铜钱等于一两金子。 但实际上，这价格可是一直在波动的。 好比现在，一两银子的市价，就贬值到了一千一百文铜钱左右。 牛顿见皇帝眉头舒展，知道朱由检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继续解释道： “臣铸造的这枚银币样品，正好重一两，但因为掺了大约两钱的不值钱金属，所以含银量只有八成，也即八百八十文。” “再加上铸造成本，以及那些贱金属的成本，这枚银币的实际成本大约是九百五十文。” “而陛下可以规定，这枚银币的价值正好等于一千文铜钱，然后再强制禁止原来散碎银两的流通。” “如此一来，每发行一枚银币，朝廷就能收到五十文的铸币税。” 听到这话，朱由检立刻来了兴趣。 现在大明到底有多少银子，不仅是他这个皇帝不知道，就是后世的史学家也搞不清楚。 而且不少地主热衷于藏钱，拿到银子之后，就买到地窖里面去，根本不会拿出来花。 但不管怎么说，市面上的白银，也应当超过了一亿两。 若是真能用银币取代散碎银两，仅铸币税一项，就能收入五十亿文钱，也就是五百万银币。 这钱虽然不多，但却是凭空而来。 朱由检兴奋问道：“朕听说你还有个造金币的计划？” 牛顿连连点头：“正是。臣听说欧陆通行金币，陛下若是要与欧陆互通有无，也当有自己的金币。” “这新铸造的金币，可以按着银币的形制，不过金子更软，倒是可以直接压制。” “金币也是一两重，面值等于五块银元。” “往金子里掺入其他金属，没有铸造银币那么容易，所以金币的含金量要更高些，因此这一枚金币能提供的铸币税，就只有一百五十文左右。” 朱由检听到这个数字，倒是没有太大的精神。 大明的百姓虽然也知道金子值钱，但却更爱银子。 所以大明的金子存量不多，因此这金币即便推行开来，发行量也不会太大，朝廷的收入自然也跟着等而下之。 朱由检起身转了几圈，对王承恩说道：“金币的事情倒还不急，先把银币的事情搞好。” “朕回宫后就给你写份圣旨，让你从工部和户部调拨人手与机器，先铸造一万枚银币出来。” 大明一直有铸造库银的传统，所以工部和户部那里有不少工匠，现在正好拿来铸造银币。 王承恩赶忙低头：“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把事情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朱由检笑着点头，到制钞场走了这一趟，未来大概率能给国家搞来五百万银元的收入，他心情好了不少。 等他回宫之后，再看到那些官员们推诿的奏折，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眼珠一转，挥手道：“来人，将司马懿招进宫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敲山震虎 大明朝的官员们不是傻子。 朝廷发行了新宝钞之后，他们利益受损，所以做事拖延，来给皇帝脸色看。 做了这事情之后，他们自然知道，皇帝肯定对此不满，因此早就派人进京，守在宫外打探情况。 方才皇帝出宫巡视制钞场时，这些人倒还不太在意。 这宝钞若是通行天下，每个月至少能给朝廷带来几万两的收入。 皇帝去看一眼这只下银蛋的母鸡，倒也是常理。 不过等到他们收到消息，说皇帝要召司马懿入宫，一个个可就淡定不下来了。 一人说道：“当年皇帝对东林党出手，到江南引蛇出洞，当时派出的可就是司马懿！” 另一人点头：“没错啊，而且我听说他在倭国当总督的那几年，很是收买了一批忍者，不仅是无孔不入，而且杀人不眨眼。” “陛下要是派他来对付咱们……”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也正是朱由检要达到的效果。 等司马懿进宫之后，朱由检笑着说道：“爱卿，近日如何啊？” 司马懿拱手道：“自从清查两册之事做成之后，臣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可做，不过是处理日常公务罢了。” 朱由检点头道：“那却正好，朕有一件差事交给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本奏折。 司马懿接过一看，却是吏部的奏折，请皇帝准许今年的“大计”，也就是考核地方官员。 张居正变法时，曾有感于官员人浮于事，于是搞出了考成法，也就是每隔几年，就派人出去检查一下官员的成绩。 做得好的就提拔，做的不好的就斥责，甚至是贬官。 不过没人会愿意往自己脖子上，加一个套索。官员们自然也是如此。 在他们的抵制之下，这考成法，也就是最初几年还搞得不错。 时间一长，反而成了吏部官员索贿的由头。 司马懿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您是否要用这考成法，来约束各地官员？” 朱由检轻笑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自古朝廷制衡地方大员，无非是靠财权和人事权。” “现在朝廷推行宝钞，在他们的财路上狠狠砍了一刀，他们开始摆烂，朕自然只能用人事权来压一压他们。” 朱由检沉默片刻，接着说道： “朕先给你交个底，这次考成，你可以告诉那些小官儿，只要他们认真做事，等到明年，也就是崇祯六年，朕自然会提拔他们。” 司马懿一愣：“陛下，朝廷上现在虽然还有些空缺，但肯定不够那么多小官儿往上爬的。” “何况您真正靠得住的，还是崇祯元年和四年两次科举，考出来的进士。” “若是把官职都分了出去，以后这些人如何升官？” 朱由检哈哈一笑：“没想到爱卿你也上当了。” “朕只说给他们升官，可没说这升的是什么官！” 他看见司马懿还是不解，于是解释道： “这一年多来，朝廷在西域开疆拓土，占下的地盘何止万里！” “虽然大多数地方，都是地广人稀，几十里都未必有人烟，但那么大的地盘，总要设置几个都护府。” “你是当过倭国总督的，自然知道，搭起一个都护府的架子，至少也得往里填上几百个官员。” “朕的手稍微松一松，就是往里填充一两千个官儿，也不算离谱。” “到时候这几千个官位，不是正好用来安置他们嘛！” 听了皇帝这话，司马懿差点笑出声来，赶忙低下头去，免得君前失仪。 他心道：“皇帝这心倒是越来越黑了。” 虽然自古以来，华夏就不缺想做官、做大官的人，但这做官也有讲究。 或者是为了前途着想，做个京官。或者是为了钱途着想，到富裕的地方去捞钱。 但总归来说，是没人爱去老少边穷的。 朝廷甚至会把这些地方的官职，当做一种惩罚手段，故意任命给那些犯了错的官员。 譬如宋代的苏轼，因为在元佑年间犯了错，就上演了一出“一路向南”，从富庶的扬州知州，最后跑到儋州去看海。 等到朝廷大赦，他又被一路往北调，然而没等他顺理成章的调回京城，就死在了半路上。 司马懿暗中想到：“派官员到西域的都护府当官，虽然名义上是升官，但其实却与发配无异，正好惩罚他们现在抵制宝钞的行为。” “而且把他们派走之后，朝中正好流出空缺。等到了崇祯七年，朝廷再开科举，新科进士也有位置安排。” “陛下这可真是一石二鸟啊。” 司马懿俯下身体，拜服道：“臣领旨。” 等司马懿出宫之后，各地官员派来的人不敢耽搁，马上迎了上去。 他们担心皇帝又要再开杀戒，这时候也不顾不得那么许多，凑上来讨好司马懿。 他们展露笑脸，围着司马懿的马车，对他说道： “司马阁老，小的们已经在城中酒楼摆下宴席，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赏脸啊。” 看见这架势，司马懿只是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们意思。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皇帝的安排，只是要把他们统统发送到西域去。 但现在场景合适，他倒也不介意吓一下这帮官员。 于是他故意沉着脸，挥手道：“陛下交给我一项重任，我现在倒也不好多跟你们说话。” 随后他钻进马车，对车旁的管家小声说道：“你让车夫把马车，赶去锦衣卫衙门。” 管家领命，立刻依令行事。 那些人见司马懿的马车走远，立刻远远跟着后边。 等他们看见这马车进了锦衣卫，立刻冷汗直冒。 “不好了，皇帝陛下可真是生气了。” “当年在江南大开杀戒，不正好是曹化淳和司马懿搭伙，一齐做的好事！” 想起这位曹督公的“大名”，他们可真绷不住了。 这时，远在江南的曹化淳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怎么就突然被人惦记起来。 他身旁一个小姑娘见状，笑着说道：“曹公公莫不是着凉了？” “这几年天气多变，江南也多有大雪，曹公公也该注意身体。” 曹化淳一摆手：“我有武功在身，哪里有这么容易生病！” “说不定是我久久没有回京，有人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正在惦记我呢。” 说完之后，他目光投向北方，笑着说道：“如是，帮我写份请安的折子送到顺天。” “一路上都要大张旗鼓，让那些小子们知道，他们的曹公公可还好着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给颗甜枣 那日看到司马懿进了锦衣卫之后，各地大小官员本就人心惶惶。 等他们看到曹化淳大张旗鼓地派人回京，更是坐不住了。 一瞬间，纷纷化身劳模，疯狂加班，把之前一段时间积压的公务，全都处理完毕。 再也不敢把事情都推给朝廷了。 户部尚书看见自家的几个侍郎，这几天像打了鸡血一般，都拼命的工作，脸上露出笑容。 等他回到自己的书房之后，却叹了口气：“陛下还真要动手啊？” 当年皇帝刚即位时，他还只是个侍郎，虽然没有牵连进去，但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不知道，曹化淳往京城送折子，只是歪打正着。 户部尚书皱起眉头，思索一阵之后，还是进宫请安。 “臣叩见陛下。” 朱由检点头道：“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户部尚书回道：“回禀陛下，臣近日风闻，说陛下您要肃清吏治？” 按理说，风闻奏事是御史的责任，户部尚书官职虽然更高，但却不负责这事情。 不过朱由检倒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好笑。 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安排还没有真正发动，京中就冒出各种各样的传闻。 现在传闻闹大了，居然连官员都信了，搞得户部尚书都来打听消息。 朱由检笑着挥手：“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朕现在另有要事，没心思做这些事情。” 户部尚书听完之后，将信将疑地离开。 等他走后，朱由检挥手，招来王承恩。 “你给朕说说，最近这市面上都有什么传闻？” “怎么连堂堂的尚书都坐不住了？” 王承恩笑着说道：“陛下，现在这朝堂上，可以说是谣言四起。” “最离谱的说法，是说您已经暗中调了几万兵马进京，只要一声令下，就大军四出，把那些地方官统统抓起来，送到锦衣卫诏狱里严刑拷打。” “其他的谣言虽然没有这么离谱，但也都说的有鼻子有眼。” “反正总归是说，陛下您觉得官员们拖后腿，打算狠狠地杀上一批人。” 朱由检听完这些之后，笑的更开心了。 他心中想到：看来敢杀人这个名声，倒也不全是坏事。 人名树影，自己几年前开了一次杀戒，这帮官员倒真的记住了。现在刚一听到风声，就瑟瑟发抖。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倒是真想抓几个典型出来，狠狠地杀掉，好好地立下威名，让官员们记住自己的厉害。 但他很快压下这个念头。 开刀杀人虽然有用，但却不能常用。 何况自己再怎么杀官，也不能和太祖皇帝相比。 太祖爷都没办法用刀子解决腐败问题，自己自然也不行。 朱由检令人招来司马懿，对他说道：“爱卿，现在时机合适，你把考成的消息传播出去吧。” “那些官员得到消息之后，必然把它当做救命稻草，玩命地表现。” 说到这里，朱由检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担心，等到今年黄河洪水时，地方官员还可能拖我的后腿。” “现在有了这把刀子，驾到他们脖子上。倒是不怕他们不肯玩命了。” 司马懿轻轻点头，等回到官衙之后，就立刻把这消息传到吏部，让他们通知下去。 官员们得到这消息之后，果然长出一口气。 一人感叹道：“看来咱们这表现，倒还有些用处嘛！” “陛下看来是收回了开刀的打算。” 另一人摇头道：“只是推行宝钞之后，咱们这小金库倒还真是大受打击啊。” 先前那官员听到这话，笑着反驳到：“你没仔细看这通告？” “咱们只要认真做事，在这次的考成里得了优等，便可以升官。” “我在户部有关系，听说陛下要发行银币和金币，用来取代现在的散碎银两。” “据说这项成功之后，朝廷每年的收入都会多出几百万两。到时候朝廷有了钱，就给大官们加俸禄。” “咱们要是升官成功，以后自有俸禄可拿，哪里还需要从火耗上动手。” 这消息自然是谣传。 银币推行之后的收入确实有几百万两，但这是一锤子买卖，不可能每年都有这个收入。 至于说朝廷有钱之后，要给官员加俸禄，这事情倒也是真的，但加的并不多。 朝廷推行银元之后，再给官员发俸禄，自然就只发银元。原来发多少两，现在就给多少元。 虽然名义上没有差别，但实际上是有差价的。 所谓的增加俸禄，只是为了补充这个差额罢了。 但这些小官儿哪里想得清楚这些？ 何况在他们看来，朝廷的高官给自己搞好处，也符合人之常情。 于是后来那小官儿连连点头：“老哥这话说得对，咱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到时候加官进爵。” 这想法不止是这两人才有，顺天附近大多数官员，都被这消息给驱动了，一下子活跃起来。 随着消息传开，其他地方的官员也有了反应。 一时之间，大明的行政效率，倒是提升了许多。 朱由检得到消息，满意点头。 他召集亲近大臣，开了个小朝会。 朱由检指着桌子上的奏折，对他们笑着说道：“最近几日，朕收到的奏折倒是少了三成，可见各地官员最近办事，倒是颇为用心。” 司马懿和来宗道也点头，说道：“最近内阁收到的折子，也都清晰明了，不少事情，地方大员自己就给办了，不需要我们再操心。” 朱由检说道：“这考成的结果，总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出来。” “但各地官员这股劲头，却可鼓不可泄。” 他沉思一阵，然后说道：“最近这几天，朕令人研究了一番，发现推行银币之事，确实有可行之处。” “而发行银币，朝廷也能收回一笔款子。朕打算给朝臣加一些俸禄，鼓励他们一下，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对视一眼，纷纷拱手道：“臣等并无异议。” 皇帝陛下要主动撒钱，给大家涨工资，谁要是跳出来反对，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咯。 朱由检见状，说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先给官员们吃颗甜枣，等考成结束之后，朕还有一个大大的惊喜留给他们呢。” 大多数官员，都不知道这个“惊喜”的意思。 唯有司马懿会心一笑。 等那些官员得到了“优等”的考评，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升官发财之时，突然得到朝廷的调令，让他们去西域做“大官”。 这些人的表情，估计一定很有意思。 第二百七十三章 微服出宫 接下来几日，朱由检让户部批了笔款子，交到制钞场那边，开始制作银币。 朝廷要用银币替代银两的风声，已经传了出去，不少百姓，对此倒是心有疑惑。 酒楼之中，数个行商模样的人坐在一起，说起这银币的事情。 “老兄，你路子多，倒是来给我们说说这银币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中年人，轻轻点头：“这事情，我也是从我舅舅哪儿听说的。” 问话之人起了兴趣，立刻追问。 其他旁听之人也开始起哄：“来来来，老兄先喝了这杯，喝完就给我们说说吧。” “就是，就是，咱们舅舅都说什么了？” 这旁听之人打蛇随棍上，只是几句话的工夫，就和他攀上了关系。 那中年人推脱不过，只好喝了这几杯酒。 酒力上涌，这人面红耳赤，先是撤了几句闲话，然后才说道： “朝廷的打算，不外乎是回收市面上的银子，然后铸造成银币，这倒是和以前的官银差不多。” 朝廷收了税之后，是不会把散碎银两存进库房的，而是先制成银锭。这个熔炼过程的花费，也就是传说中的“火耗”。 所以旁听之人立刻问道：“那朝廷发行银币之后，以后再缴税时，是否还要再给火耗？” 那人一笑，说道：“当然不需要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立刻长出一口气，向着皇城的方向拱手：“陛下这是又实行了一条仁政啊。”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这几人立刻不满，回头看过去，还想过去争辩一番。 只见临街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边上还坐着个中年人。 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壮年，家丁模样，肌肉隆起，一看就不好对付。 那几人见状，立刻缩起脖子，熄了争辩的心思。勉强又喝了几轮酒水，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们走后，按年轻人才笑着问道：“司马爱卿，这几个人莫非是你特意安排好的，就是为了拍朕的马屁？” 司马懿听完之后，立刻摇头：“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您突然召我入宫，然后说是要微服私访，我就算想拍您的马屁，也根本来不及找人嘛。” 朱由检微微一笑。 司马懿见皇帝心情不错，于是继续说道： “不过这几人说的也没错。据臣所知，朝廷发行了新宝钞之后，虽然按着规定，各税关必须无条件收取宝钞。” “只是各地的收税官员，也是下有对策。” “在他们那里，凡是用银子缴税，能让他们拿到火耗的，那就立刻收走，准许完税。” “但要是拿着宝钞过去的，就反复挑刺，折腾许久，才会把宝钞收下。” “如此一来，倒是有许多商人无奈。” “他们事情颇多，没有时间在税关那里耽误，于是仍然只好用银子来缴税。现在陛下推行银元，倒是再没有这个担心了。” “所以他们夸赞陛下，说推广银币乃是仁政，倒还真是发自肺腑。” 这话说得不假。 朱由检在锦衣卫和东厂传回来的情报之中，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朱由检拿起酒杯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放下，才继续说道： “朕还听说，官员之间，都把这个叫火耗归公。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朝廷铸造银币的收入，价值一两的银币，不过才能得到五十文。” “可是官员们从一两税银上，获取的火耗，至少也有二百文。前者只有后者的四分之一罢了。” 其实对于发行银币，竟然能起到火耗归公的功效，朱由检倒也颇有些意外。 司马懿低头思索一阵，回复道：“回禀陛下，朝廷先是发行新宝钞，然后又推广银币，这些官员们收入锐减，因此说一些怪话，也是人之常情。” 朱由检撇了撇嘴，并不答话。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才说道：“陪着朕出去走走吧。” 二人抬脚就往外走，结账的事情自然不用他们操心。 他们来到酒楼之外，只见此时华灯初上，倒是十分繁华。 只不过此时刚出正月，按理说正是该下雪的时候。但在他们的眼光之中，路边街角却十分干净，几乎看不到什么积雪。 司马懿顺着皇帝的目光，也注意到这些，小声说道：“陛下，顺天府有奏报，说入冬之后，各县的降雪都不算多。” 朱由检淡淡点头，这奏折他也看到了。 同时他心中还隐隐猜测，或许是因为春夏时，黄河一带要大大地降水，所以现在顺天各地才不怎么下雪。 不过这也不过是猜测，所以他也没有说出口。 朱由检换了个话题，对司马懿问道：“朝廷安置在城中的那批百姓，现在过得如何？” 司马懿想了一阵，才想起来，皇帝所问的，应该是秋天时顺天一带清查两册，查出了不少隐户。 一些隐户分到了田地，另一些则安置在京城。 司马懿说道：“陛下既然下旨，地方官员哪里敢怠慢？” “朝廷修筑外城时，已经给他们找到了生计。” 朱由检听完之后，笑着点头，然后带着司马懿，在街上又闲逛了一会儿。 他见百姓倒也算安居乐业，才满意地返回宫中。 朱由检叹了口气：“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百姓的日子倒还过得去。” “就是不知道其他各处，百姓生活如何。” 司马懿眼珠一转，知道这问题不好回答。 虽然朱由检继位这几年，百姓的日子其实已经好过了不少。 因为外敌接连被灭，朝廷不用征收额外的军饷。 而且贪官污吏虽然确实还有不少，但朝堂上毕竟清明了不少，这些官员顶多也就是拿些火耗之类的“成例”。 要是想要随意刮地皮，可是要被言官弹劾的。 但是说到底，普通百姓靠着那人均几亩地的薄田，此时粮食亩产也并不高。 他们顶多也就是混个温饱，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不过，这话却不能对皇帝直说。就算朱由检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话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司马懿换了个角度，开始拍马屁：“陛下心中装着九州万方，实乃社稷之福。”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说道：“你怎么也学会了大明官场上的毛病，开始打太极了。” “朕提起此事，正是有心南巡，要看一看我大明的江山。”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南巡? 听到“南巡”这两个字，司马懿低下头去，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陛下想要南下，不知道是真要巡视各地，还是为了夏日将要到来的水患？” 朱由检长出一口气，说道：“司马爱卿还是懂朕啊。” 他心中清楚，皇帝出巡大张旗鼓，地方官员自然用心接待。 皇帝这一路上，看到的情况再好，也不过是故意搞出来的繁华场景，根本当不得真。 至于百姓生活如何，甚至都不用派出探子去调查，只需翻出当地的黄册和鱼鳞册，看看人均几亩地，朝廷又收了多少税，便可一目了然。 所以朱由检起意南巡，倒还真是为了夏天的水患。 朱由检问道：“朝廷之上，会同意朕南下吗？” 司马懿点头道：“崇祯元年那时，陛下御驾亲征，朝中都无人敢反对，现在太平光景，您要南巡，他们自然更不好反对了。” 朱由检轻轻敲着桌子，回想了一阵当年领兵出征的故事，然后又想起了当时真正负责指挥的孙承宗。 过了一阵，他摇了摇头，这才追问道：“只是我大明自从迁都到北方以来，除了武宗南下……平叛那一次，倒是没有其他皇帝再南下过。” “朕若是提出这想法，朝中会不会有人误解？” 司马懿知道，皇帝这话的意思，其实不是担心朝臣反对，而是担心各地过于铺张。 皇帝怕地方官员，为了接待皇帝，大肆搜刮民财，最后反而闹得鸡犬不宁，百姓怨声载道，无力应对水患。 司马懿说道：“陛下这次南巡，都打算去哪些地方？” 朱由检心中早有打算，此时直接说出口来：“这中都凤阳肯定得去，南直隶也得去，接着西上豫省，然后到陕晋一带，最后再回到顺天。” 听完皇帝归化的路线，司马懿低头思索起来。 皇帝南巡，要去南直隶和凤阳，这是毫无疑问的。毕竟南直隶名义上也是大明的都城，而凤阳则是他们老朱家的祖籍所在。 到豫省也是应有之意，毕竟根据皇帝的说法，这里就是水患即将爆发之地。 最后绕道陕晋二省，皇帝心里多半是想着，过去几年这里频出灾乱，所以过去看上一眼。 司马懿说道：“陛下这安排并无问题，若是您担心地方官员过于铺张，可以先派心腹大臣作为钦差，到各地总揽全局。” 朱由检立刻亮起眼睛，连连点头道：“还是司马爱卿有办法。” 其实这迎接皇帝的事情，地方官员铺张，倒也不全是为了讨好皇帝，而是类似一种囚徒困境。 不管是哪个皇帝出巡，口头上肯定要劝告各地，要求他们不要铺张。 但是皇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又能说的清楚？ 地方官员要真是当真了，结果皇帝一来，吃了粗茶淡饭之后心中记恨，那他的前途可就完蛋了。 但若是派出心腹，让他们去当钦差，这些人简在帝心，总不会误会皇帝。 而且钦差若是一切从简，地方官员也乐得轻松，反正天塌下来，总有钦差顶着。 朱由检心中盘算道：“中都那里不用管它，当地本就不怎么富裕，而且总是闹灾，不然太祖爷也不必去皇觉寺讨生活。” “反倒是民间传闻，说太祖爷耗尽了凤阳的龙气，才搞得当地十年九灾。” “当地的留守就算想要铺张，也没有那个能力。” “至于其他陕晋等地，可以先派李自成和高迎祥回去，也算让他们衣锦还乡。” 朱由检想了一阵，发现豫省还没有人负责，于是说道：“司马爱卿，朕打算让你去河南做这个钦差，你看如何？” 司马懿笑着说道：“陛下，臣倒是去过一次江南，何不派我到南直隶做钦差？” 朱由检回道：“魏藻德在杭州知府的任上，已经快做满三年。他这几年，总有功劳和苦劳。” “朕打算升他的官，令他到南直隶做个巡抚，到时候南直隶的事情，交给他办就是，你还是去豫省吧。” 司马懿低头沉吟一阵，笑着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 但等到出宫之后，他却对管家吩咐道：“一会儿不要直接回府，先去咱们隔壁的来宗道家一趟。” 二人的宅子都是皇帝赐下，也算是邻居。 等司马懿下车之后，来宗道竟然就在门外迎接他。 自从来宗道入阁之后，就不怎么再去拍皇帝的马屁，这虽然让他在朝堂上的名声，好了不少。 但皇帝也因此疏远了他一些，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他。 虽然还曾让他管过清查两册的事情，但这到底是重用他，还是让他出面做个坏人，这可就不好说了。 来宗道有时候，也会有些后悔。 今日他见司马懿到来，倒是有些喜出望外。 “哎呀，司马公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府上？” 司马懿轻轻挥手，跟着来宗道进入府中，先是说了些闲话。 当时皇帝派他们清查两册，这二人还合作过，所以现在也还有得话说。 等过了一阵，司马懿才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来阁老可曾知道，陛下有意南巡？” 来宗道一愣：“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消息可靠吗？” 司马懿笑着说道：“我刚刚亲耳听到陛下谈起此事，自然是可靠的。” 来宗道沉吟片刻，然后才说道：“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南下？莫非是久在京中，觉得烦闷？” 真要说起来，朱由检现在不过才二十来岁，若是静极思动，想要去看看江南，倒也正常。 来宗道笑了起来：“若是陛下真有此意，我自当鼎力支持。” 推动皇帝南巡，不算完全的拍马屁，朝臣们不好说什么。而他还能借机讨好皇帝，可谓一石二鸟。 司马懿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陛下这次南巡，不仅要去江南，还要其他地方转上一圈。” 接着，司马懿就把朱由检打算去的地方，都告诉了来宗道。 来宗道再怎么说，也是内阁的阁老，皇帝出巡的具体路线，他肯定是第一批知道的，所以现在也没有瞒他的必要。 等司马懿说完路线之后，才继续说道： “陛下不想各地督抚铺张浪费，所以要先派出钦差，到各地总揽迎驾之事。” “只是可惜，我本想领个去江南做钦差的差事，也好故地重游，找些老朋友叙旧。” “但陛下居然不肯让我当这个钦差。” 来宗道听完这话，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偷偷想到：“你上次去江南时，和曹化淳那个老太监，一起杀的人头滚滚，哪里有什么老朋友？” “不过若是派你过去，当地倒还真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 来宗道想到这里，自然而然地问道：“那陛下要派何人做这个钦差？” 司马懿一摇头：“陛下想让魏藻德做南直隶的巡抚，于是也就不必额外再派钦差了。” 听到这话，来宗道立刻皱起眉头。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上眼药 崇祯元年那届恩科，魏藻德本就是老大哥一般的人物。 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却是一甲状元。按着现在的规矩，谁中了这个状元，谁就能在这一科所有的进士里，呼风唤雨。 当时来宗道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去培养魏藻德。 只是后来魏藻德青出于蓝，直接攀上了皇帝的高枝，被朱由检派到了南直隶。 大明朝的中心一直在顺天，所以这魏藻德在江南，虽然做出不少功劳，搞得风生水起，但毕竟影响不到京城。 来宗道也直接换了个人去培养，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但若是皇帝让魏藻德当了这个巡抚，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他那一科的进士，必然蜂拥而至，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 来宗道的影响力，自然就会大大折扣。 来宗道越想越不舒服，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司马懿见状，轻笑道：“来阁老，你的高徒被陛下看重，你应当高兴才是啊。” 来宗道摇头：“司马公，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和那魏藻德的关系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司马懿说道：“我大明的制度与前朝不同，这魏藻德若是当了南直隶的巡抚，便几乎没有可能回到顺天，也不会入阁。” “所以这对你来说，可还真是件好事。” 来宗道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下司马懿。 若是放在前面几个皇帝，司马懿这话倒还真是没错。但凡能入阁的高级文官，他们年轻时，还是六七品的时候，或许还会外放，做个地方官。 不过官职稍微高一些，就必须回到京城，在朝廷里做官。如此一来，才有那么一点入阁的希望。 魏藻德这种履历，自然是不可能入阁的。 只是朱由检一向不按套路出牌，这司马懿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仅不是科举出身，而且还在倭国当了一年多的总督。 既然他都能入阁，这魏藻德自然就更可以了！ 来宗道苦笑着说道：“陛下乾纲独断，他若是看好这魏藻德，一意让他入阁，朝廷上谁又能反对？” 司马懿听到这话之后，故意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倒也是啊，只是皇帝现在令他当这个巡抚，谁还能阻拦？” 来宗道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司马公，你给我交个底，陛下是不是打算在豫省做些什么？” 来宗道毕竟是个阁老，大明朝的大事小情，他都能亲自经手。 朱由检自从去年年末，就开始令豫省各地的仓库囤积粮食，同时又从崇祯元年的科举进士中，选了不少精明能干的人，到当地做县官。 等到清查两册结束之后，当地查出的隐户颇多，皇帝又单独下令，让当地的官员统计这些人口，等到今年开春之后，就要组织他们去修堤坝。 虽然整修黄河大坝，是历朝历代的大事，这也不算稀奇。 但是加上前边这些事情，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也就那么散发出来。 但凡有心之人，都能看出皇帝似乎在准备什么。 听到来宗道的问话，司马懿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这我也不清楚，只是我偶然间听皇帝说……今年黄河可能要发大水。” 听到这话，来宗道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几乎是下一刻，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场面。 当时皇帝刚登基不久，顺天附近一直干旱少雨，皇帝亲自去天坛祭祀，希望天降甘霖。 当时晴空万里，朝臣都等着看笑话。 哪知道皇帝刚念完祷文，就立刻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从那之后，朝廷上下，不少人都怀疑皇帝是真有天命在身。 来宗道想到了这一幕，心中暗自计较起来。 “皇帝若是真能预见到黄河大水，因此提前准备，倒也不算离谱。” 来宗道想了一阵，突然抬头道：“既然黄河或许会有水患，当地自当有精明强干之人，去负责全局。” “我有心推荐魏藻德去豫省，司马公以为如何？” 大明两京地位特殊，相比之下，豫省虽然也是中原腹地，但重要性却要低了一等。 皇帝若要提拔魏藻德，来宗道没办法硬顶，但用一些小手段，给他上眼药，倒是不难。 司马懿听到这话之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阁老真是老成谋国，若是让魏藻德做豫省总督，就算今年雨水再大，想来也能应付过去。” 来宗道一点头：“既然司马公也这么想，那就好办了。等明日早朝时，我就向皇帝进言。” 司马懿见自己目的达到，心中暗笑。 他也不像看到魏藻德，当上这个南直隶总督。 对司马懿来说，这魏藻德可是“外人”。让一个外人爬的这么快，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他心中还另有计较，本也不打算去豫州。 所以他略施小计，就说动了来宗道出面做恶人。 司马懿偷笑一下，起身告辞。 而来宗道送走他后，在屋子里起身转圈，走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坐回书桌前。 提起笔来，开始写奏折。 第二天的早朝，来宗道果然拿出奏折： “起奏陛下，臣来宗道有本，请陛下准许杭州知府魏藻德，升任豫省巡抚。” 这话一出口，不知情的文武官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吏部尚书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这魏藻德过去几年里，倒确实有不少功劳。只是他的任期未满，似乎不该升职。” 大明朝的定制，是官员三年一任，任满之后才能调动职位。 不过等到万历后期，这位大神常年宅在宫中，不仅是不上朝，连官员任免也懒得管理。 于是这个规矩也就流于形式。 虽然等到天启继位，略微恢复一些，但终究不再不可动摇的制度了。 听到吏部尚书的话，其他大臣也纷纷发言。 “是啊，这魏藻德年岁尚青，能做到知府，已经是陛下开恩，他在任上做出功劳，主要还是陛下慧眼识人。” “就算要提拔他，也不该一步到位，直接就升到巡抚。” 朱由检坐在龙椅之上，突然一笑，对着来宗道问到：“爱卿，你为何突然推举魏藻德？” 来宗道早有准备，开口说道：“魏藻德在江南这几年，不仅是推动了废漕改海，而且还组织了十数万移民出海。” “如此能干之人，若是一直留在江南，实在是过于浪费了。” “所以臣举贤不避亲，才推举他做这个巡抚。” 来宗道当然不可能把司马懿跟他说的话，在朝堂上重复一遍。 而朱由检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 朝堂上谁不知道，自从他这个皇帝重用魏藻德之后，来宗道这位名义上的老师，就和魏藻德疏离起来。 虽然二人明面上还没有闹翻，但也绝没有主动推荐他的道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司马懿的心思 朱由检思索一阵。 他本来是想提拔魏藻德，让他做南直隶巡抚的。 毕竟在皇帝看来，世界的未来还是在海上。 虽然过去几年中，大明似乎只在路上动手。 但这不过是因为海军还未练成，而且大明在南洋的影响力已经萎缩不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现在陆地上练练手。 但若是时机合适，还是要继续南下的。 因此朱由检才想重用魏藻德，令他在江南做官，来做好这个南下的大总管。 不过现在来宗道这个提议，倒也不错。 “不如就先让他去豫省，等以后有机会，再把他调回江南。” 朱由检想了一阵，这才笑着说道： “既然来爱卿都这么说了，朕就准了吧。吏部，你们回头走下程序。” “至于原来的豫省巡抚，就让他去南直隶做个尚书吧。” 大明的南北两京，各有一套六部的班子。 只不过北直隶这边，是天子居停，自然也是正版的六部。而南直隶的六部只是个后备，一般用来当做是官员养老的地方。 若是有官员失势，但又没到丢掉官职的地步，也会发到南直隶做官，算是闲置他。 原来这豫省巡抚虽然是封疆大吏，但毕竟是前朝的臣子，跟朱由检关系并不亲近。 何况他年纪也大了，现在退下去荣养，倒还能够留下几分体面。 朝中官员听到这个任命，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心中还有些反对，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让魏藻德升官这事，乃是阁老提出，皇帝恩准。 流程上并没有问题。 吏部尚书无奈拱手：“臣等领命。” 朱由检见状，挥手示意退朝。 等走出殿后，他招来王承恩：“你倒是给朕说说，那来宗道为何要推举魏藻德？” 又过去了一两个月，王承恩指挥下的东厂，人手倒是多了起来，打探消息的能力也大大增强了。 王承恩低头说道：“小的不知道具体细节，只是昨日司马阁老出宫之后，直接去了来阁老的府上。” 朱由检听到这里，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思索起来。 “我本打算派司马懿去豫州，而他却背后采取小动作，这倒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之后，他没有思路，反而是越想越烦躁。 于是他一摆手：“跟朕一起出去散散心。” 不多时，他来到太液池，远远看见到湖心岛上人影绰约，走到近前一看，才看到是黄蓉正在岛上。 几个月前，朱由检命人把琼华岛修整一番，改建成了桃花岛。 只是当时已经是秋天，自然没有桃花可赏。 所以从那之后，他倒是没有来过几次。 现在他看见黄蓉，快步走了过去，对她说道：“你今日怎么有闲心来岛上？” 朱由检环顾一眼，又说道：“这几日又没有下雪，也没有雪景可赏。” 黄蓉听完，盈盈一笑：“我整日呆在后宫中，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出来逛逛罢了，怎么，你还要责罚我吗？” 等说到后来，反而有些火药味。 朱由检摇头：“嘿嘿，我只是好奇问了你几句，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黄蓉说道：“你整日呆在宫中，倒是不觉得憋闷，我可没有你那种本事。” 朱由检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汗颜。 他可是已经微服出宫好几次了。 朱由检对她说道：“再过上几个月，我便要南巡，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南下，也好出宫散散心。” 黄蓉本来呆在宫中无聊，还想着等到三月份才能看到桃花，每天掰着指头算日子。 现在听说可以出宫，也顾不得这桃花了，立刻说道：“检哥哥，这话可说好了！” 朱由检笑着点头：“我何时骗过你。” 得了朱由检的准信，黄蓉也开心起来，她仔细打量朱由检的脸，见他眉眼中似乎有些郁闷，于是便问道： “检哥哥，你莫非有什么烦心事？” 朱由检本来不想跟她说这些，但他转念一想，黄蓉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心思机敏。 自己把这事情告诉她，或许她还真能为自己解惑？ 于是朱由检说道：“我本打算令司马懿去豫州做钦差，谁知道他竟然背后用计，令其他人过去。” 黄蓉听完之后，轻笑一声：“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现在他又做出这等事，可见不是好人。不过检哥哥你找个借口，把他给关起来。” 朱由检看了黄蓉一眼，心道：这黄蓉虽然对着好哥哥的时候，是个恋爱脑，但是对着其他人，尤其是她不喜欢的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就开始编排起司马懿来。 朱由检说道：“这人我还有用。再说了，好不容易才把他招聘出来，哪里就能直接关起来。” “蓉儿，你好好帮我分析一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朱由检这么说，黄蓉眼珠一转，思考一阵，才说道：“在我看来，这司马懿或许是想留在朝中？” “我一直听你说，这豫省可能有大水，你若是派他过去做这个钦差，等到洪水过后，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只能留在当地善后。” 听到黄蓉这话，朱由检一下子豁然开朗。 所谓瓜田李下，司马懿毕竟名声在外，若是长期在外任官，就算他自己没有二心，朱由检也不会放心。 说不定哪天真就看他不顺眼，派人把他拿下了。 所以这司马懿才会用手段，让魏藻德去填豫州的坑。 就算到时候自己派他去江南，这司马懿在江南仇人不少，绝对培养不出势力，自己也会对他放心。 朱由检转身拥住黄蓉：“蓉儿真是聪明，一下子就为我解开了这个疑惑。” 不过朱由检心中却笑了起来，这司马懿还是小看自己了。 自己既然把他从系统中招聘出来，自然就不会再怀疑他。 但是他有这份小心谨慎的心思，倒也不错。 朱由检一摇头，把这些事情抛在脑后，拉起黄蓉的手，复习了一些奇门遁甲的知识。 等到第二日一早，大太阳天，朱由检脚步轻松地离开后宫，回到御书房，命人招来司马懿。 等到他进宫之后，朱由检说道：“司马爱卿，既然魏藻德调任豫州，这江南就无人可用，朕打算派你去江南做这个钦差，你看如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敲打一下 司马懿自然不会拒绝这命令。 甚至可以说，他前边采取那么多小动作，就是为了获取这任命。 他一拜到的，“臣愿赴江南，为陛下办好这一趟差事。” 朱由检淡淡一笑，算是把此事定下。 司马懿此时已经是阁老，他若是要出京，实际上的流程麻烦得很。绝没有办法，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于是朱由检说道：“爱卿若要离京，总还要过段日子，不如陪我再出宫看看吧。” 司马懿听了朱由检的话，微微一笑。 朱由检过去几次微服出宫，都是由他陪着，所以他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既然陛下有请，臣自当领命。” 二人换好衣服，施施然地离开紫荆城。 已经有了数次出宫的经历，不仅是朱由检自己，他身旁的亲卫们也都熟门熟路。 有的负责打掩护，有的负责吸引眼球，有的负责用马车接应。 所以尽管现在是大白天，不少目光都落在紫禁城周围，他们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两人出宫之后，在宫外绕了一圈，到了东城。 自从朱由检登基以来，不仅是他招聘来的人物要好好安置。 就是大明本来那些文臣武将，进京之后也得有住的地方。 于是他把空置的十王宅，给拿了出来，令工部营造宅邸，分给这些在京官员。 所以这二人的车马一到东城，就察觉到场景不同。 不仅是街边的摊贩，都突然消失不见，只能看见酒楼的伙计提着食盒，匆匆而过。 显然，这就是大明朝的外卖了。 便是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反而是能看到各种颜色的轿子，显然属于各路官员。 司马懿的宅子也在此处，他见朱由检兴致勃勃地看向车外，于是笑着说道：“陛下，不如到我府中一坐？” 朱由检轻轻摆手道：“你家里有什么好去的，听说连个侍从都没有几个。” “此次朕是来微服出巡的，就不去你家了。” 司马懿连忙笑着点头：“倒是臣多嘴了。” 朱由检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见司马懿已经抬起头来，危坐在一旁，才 轻轻挥手。 司马懿看见皇帝这动作，本来还心中纳闷，不知道朱由检这是对谁招手。 然而只是下一刻，街边就有几个人凑了过来。 司马懿提起精神，不知道这几人为何靠近。虽然看起来，这些人是被皇帝叫来，但谁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把头探出马车，对着一旁的近卫说道：“你们迎过去拦下他们，好好检查一番。” 然而这些近卫都不为所动。 等那几人走到马车附近，双膝一弯，眼看就要跪倒行礼。 朱由检才一摆手：“不必多礼了。” “你们这几日来，都看到了什么趣事？” 原来这几人是朝廷的探子，见到皇帝召唤，才过来拜见。 那几人这才站直身体，四周环视一眼，见到最近的路人也在十几步开外，才对着皇帝说道： “回禀陛下，最近几日倒是没有新鲜事。” “只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就是来宗道阁老的儿女亲家，那个叫刘若宰的崇祯元年进士，前几日回京。” “他到了来宗道府中，与他谈了某某事……” 那几人说到这里，竟然分饰几角，把当时的场景绘声绘色地表演了出来。 等他们几人表演完之后，朱由检淡淡道：“看来确实是没什么意思。” “罢了，你们继续回去做事吧。” 那几人连忙拱手行礼，然后回到路边。只是几个转身的功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司马懿一直看着那几人的背影，眼神从没有离开，居然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也不知道这几人是如何隐藏起来的。 他后背突然冒出一阵冷汗，心中想到：“我见这几人隐藏自己的手段，倒像是倭国的忍者。” “只是我在倭国当都督那时，倒也没碰到过身手这么好的忍者，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早就知道王承恩在收买忍者，到他的东厂当番子。现在东厂的名声还是很臭，也就这些倭国人生冷不忌。” 还没等他想完，朱由检就突然回头，对着司马懿笑道：“爱卿，朕听说几日之前，你曾到来宗道府上去过？” 司马懿脸上突然露出慌张的神色，“陛下，臣不敢欺瞒，几日前我确实去找过来宗道，当时我是为了……” 朱由检轻轻挥手，让他不必说下去。 “该知道的，朕自然知道。朕是要告诉你，以后不必再耍这些小心思。” 司马懿听到这话之后，连忙长出一口气，拜伏道：“臣知道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朱由检故意把他家周围的探子交出来，无非是不满自己几日前的行为。 皇帝打算让他去豫州，他就该老老实实上任，而非背地里搞小动作，把魏藻德弄过去填坑。 即便这事情其实对朝廷也有好处，但毕竟是忤逆皇帝的心意。 司马懿心道：“这所谓伴君如伴虎，但皇帝不仅是君，而且还是老板，让他捉住些无伤大雅的小把柄，其实也不是坏事。” 但他脸上仍然是诚惶诚恐：“臣以后绝不会再搞这些事情，唯陛下之令是从。” 朱由检听完这话后，哈哈一笑：“爱卿倒也不必这么拘束，若是朕的命令有问题，你当面指出就是。” 二人在宫外又转了一圈，才从东门回宫。 城东的十王宅到处都是达官显贵，这些人入宫十分常见。所以马车直接进宫，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此时，王承恩也得到了消息。 他听说皇帝故意在司马懿面前，招出了自己派去的密探问话，长叹了一口气： “我听说太祖时，为了告诫官员们不要耍小心思，同时也是让朝臣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就故意在朝会上做戏。” “故意戳穿一个大臣的谎话，然后让锦衣卫把他宴饮时酒后的昏话说出来。” “从那以后，朝臣果然都忌惮锦衣卫的威力，每日战战兢兢。” “今日皇帝这手段，倒是有些类似了。” 王承恩说道这里，突然皱起眉头。 “这司马懿也不是傻子，我请来的忍者虽然号称是什么上忍，据说是未曾给司马懿做过事。” “但他久在倭国，定然听说过忍者的厉害。何况就算没有忍者，曹化淳在京中经营了好几年，也派出了不少人手。” 他这时突然想到：司马懿明目张胆的到来宗道府上，恐怕就没想着要瞒过探子。 “他恐怕也是故意做给皇帝看的。就是让皇帝知道，自己尽管已经是阁老，倒还是怕皇帝忌惮。” “反过来表明自己没有二心。” 王承恩主持东厂之后，历练了好几个月，此时再看朝廷里这些弯弯绕绕，倒也能看穿背后的路数。 他叹了口气：“皇爷和这司马懿都是成精千年的狐狸，倒是显得我像个刚入门的小门童。” 他招来小太监，问清皇帝已经回到御书房，于是小跑着过去，近前伺候皇帝。 既然段位不高，那就勤在皇帝面前刷个脸熟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如是 朱由检这边刚刚回宫，司马懿也回到自己府上。 他进门之前，向四周望了一眼，见没有生面孔，突然摇头一笑。 他身旁的管家见状，小心问道：“老爷，您这是看什么呢？” 司马懿说道：“刚才我陪王伴驾，路上皇帝突然召唤出几个探子来，向他们询问了不少事情。” “我见那几个探子虽然脸生，但说起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倒说得头头是道。” 管家听到这话，也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说道：“老爷，咱们府中一直没招过什么杂役啊。” “想来那些人，不会出自咱们府上。” 司马懿轻轻点头：“或许他们是潜伏在来宗道的府上吧。” 来宗道久经宦海，家里杂役不少。若是皇帝派出的探子，偷偷潜入他家，目标倒是会小上许多。 说完这话之后，司马懿也不纠结，转身回到府中，同时告诉管家： “陛下已经准许我出京，你先收拾一下，等圣旨下达，吏部那边流程走完，咱们就立刻上路出发。” 那管家轻轻点头，亲自做起安排。 等一切都打点好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好门窗，拿出一张纸条，在上边写到： “东厂新招忍者，颇有本事，我竟也未能发觉，特此告之督公。” 写完之后，他在纸条下方，留下了锦衣卫独有的暗号。然后才走到院中，把纸条随手一弹，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短短几天之后，这纸条就飞渡万水，送到了江南。 一个锦衣卫端着一堆小纸条，小跑着来到曹化淳身旁：“督公，京里的消息。” 曹化淳接过后，仔细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摇头笑道：“这王承恩倒是有些本事，当年咱家居然没有看出来。” 明朝内廷分为二十四监，所有太监都隶属其中一个。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司礼监，曹化淳和王承恩就都出自这里，二人自然也见过。 尤其是曹化淳在朱由检登基之后，隐隐成了宦官之中第一人，其他小宦官都来走他门路。这王承恩自然也去讨好过他。 曹化淳说道：“当年我还在京中时，想要培养几个孩儿，想着万一我哪日离开京城，他们也能照应一番。” “哪知道这些人都没有出头，反而是让王承恩占了这先机，甚至把东厂都给开起来了。” 曹化淳说到这里，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却微微一叹：“看来陛下倒不仅是防备着大臣，倒还在防备着我呢。” “这魏忠贤自己胡搞，倒是把我们这些后来人的路都给堵死了，稍微有点权力，皇帝就不放心” 只是他却不知道，朱由检提拔王承恩，倒不全是为了制衡曹化淳，更是觉得此人忠心。 毕竟在历史上，大家是一起到老歪脖子树一日游的“交情”。 这时，门外有人说道：“曹公公，那些茶商又来求见了。” 听到这声通报，曹化淳皱起眉头：“这帮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真当咱们没脾气？” 大明征服蒙古以后，如果说晋商受到的打击，是交易中心转移，从他们熟悉的口外，转移到更东边的避暑山庄。 但对于江南一带的茶商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和草原上贸易，都是用汉地生产的铁器、茶叶等物，换取草原上的马匹牛羊。 现在朝廷可直接从蒙古诸部落中，征调牲畜，于是这贸易的规模就大大减小。 北方的商人同行，靠着天时地利，倒还能做些买卖。 但是江南的茶商们可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这买卖越来越难做，他们自然要另寻出路。 这些茶商等待府门之外，许久之后，见仍然没有人出来。 他们为首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包银子，递到门卫手中：“劳烦这位大人再去通传一声，请曹督公见一下我们吧。” 那门卫掂量一下银子的重量，笑着说道：“请几位放心，我这就再通传一声。” 然后他才转身进了门内，但刚一进门，避开那些茶商的眼神，他就做到一旁，把那包银子拿了出来。 从中分出一多半，交给附近几个护卫。 “兄弟们拿去吃茶吧。” 那几个锦衣卫倒也不客气，直接接过银子。 只是其中有一个小年轻，还不熟悉门路，小声问道：“老哥，你既然拿了银子，为何不替他们办事？” 那门卫哈哈大笑：“咱们又不是没替他们通传过？” “只是每次我到了督公那边，他老人家都一脸不耐烦，不肯见这些商人，我倒也无可奈何。” “我刚才过去那里，督公他老人家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我要是再凑过去，被他斥责一番，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小年轻似乎还想说什么，门卫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说道： “老弟，你做锦衣卫都好几年了，怎么还没转过弯来？” “咱们做锦衣卫的，立功当然最好，但若是没有功劳，那就得讨好上边。” “你看原来咱们认识那沈炼，就是得了曹督工赏识，派到了西域去军前立功，听说前一阵都升到千户了……” 几人还在闲聊，突然看见附近有个人影，几人立刻住嘴，笑着迎了上去： “柳姑娘，您怎么有闲工夫到门口来了？” 那柳姑娘蹙起眉头：“我要到哪里去，要向你们报告吗？” 几个锦衣卫连连摆手：“您说的哪里话，我们的意思，是门外现在有不少外人，您若是出门去，让他们给冲撞了，那可不好。” “到时候若是曹督公怪罪下来，我们可要遭罪喽。” 柳姑娘听到这话，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你们了。” 她转身走回府内，来到曹化淳身边，对他说道：“公公，那些茶商依旧在门外，竟然还没有走。” 曹化淳听到这话，才把目光从那一堆纸条上挪开，笑着说道：“如是，你怎么还关心起这事情来了？” 柳如是说道：“哪里是我想关心？只是我本想出去参加诗会，到了门口就被拦下。” 曹化淳听完之后，略微一思索，然后才说道：“好了，我就派人把那些茶商叫到府中，让你安生出门，如何？” 柳如是这才露出笑脸：“多谢曹公公。” 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柳如是的背影，曹化淳叹了口气。 他跟着李华梅南下，本想着是狡兔三窟，提前和她交好。 等以后李华梅在宫中站稳脚跟，他多了一个靠山，自然也就不怕翻车。 哪里知道这李华梅居然大海战上了瘾，搞到了几艘战船和水手之后，每天都在海上巡逻。 曹化淳已经提了好几次，她都不肯回京。 曹化淳才只好另辟蹊径，从民间买来个小姑娘，用心培养，指望着找个机会送到宫中，帮朱由检提高一下诗词歌赋的水平。 毕竟这皇帝嘛，哪里有不爱作诗的，是不是？ “如是。这名字倒是不错。” 曹化淳笑着摇头。 他看到门外的茶商，随手一挥，把桌子上的纸条收好，才坐正身体。 第二百七十九章 茶叶和茶商 这些个茶商走进府中，见了曹化淳之后，立刻一拜到地：“曹督公，您终于肯见我们了。” 曹化淳淡淡说道：“咱家公务繁忙，而且毕竟不是地方官员，倒也不好见你们。” “若非是你总是围在府外，咱家担心影响不好，倒也不会召你们进来。” 那茶商之中领头的，听出了曹化淳话中，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他担心这位曹督公立刻就要端茶送客，于是马上起身说道：“曹公公，我们这次来见您，已经备下了薄礼，请您笑纳。” 这些茶商也不是第一天和官员打交道，若是给其他人送礼，他们还要讲点手段，绕上几圈。 但是对着曹化淳这个公公，他们可不敢玩这一套了，直接挥手，让跟随进来的小厮送进来几个大箱子。 门外的锦衣卫拦下小厮，自行把箱子送到堂内。 几个茶商亲自凑过去，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展现出来。 “曹公公您看，这可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古董，这是前朝的……” 曹化淳淡淡听着，面无表情。 等这几人介绍完之后，才开口问道：“你们几人难道不知道，我曹化淳一向是铁面无私，绝不收贿赂？” 几个商人心中暗骂，但脸上带笑：“我们几个只是仰慕公公，听说当年陛下刚登基时，内有阉党和东林党作乱，正是您带着锦衣卫把他们统统捉住正法。” “后来您又亲赴倭国，宣读诏书，实在是劳苦功高。” “我们感念公公您为国效力，才送上这些礼物。” 听到这番吹捧，曹化淳才露出笑容。 这大明朝的太监里，虽然有刘瑾、魏忠贤这样的坏蛋，但也有郑和这样的英雄。 大多数太监在变坏之前，自然都是以郑和为榜样。 曹化淳也不例外。 所以他听到这些盐商吹捧自己的功劳，他自然心中满意。 曹化淳一挥手，让锦衣卫把几箱子礼物收好，然后淡淡问道：“你等来求见咱们，到底所为何事？” 几个茶商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们前来，是想请曹公公帮忙，为我们的茶叶找一找销路。” 听到这话，曹化淳皱起眉头：“你们这恐怕就是找错人了。” “若要说起发卖茶叶的事情，那该去找市舶司的。” “前段时间，那范蠡虽然进京面圣，但这几日，他已经回到江南。你们现在去找他，倒也不会扑空。” “不如咱家给你们写个条子，我与他范蠡虽然不熟，但他见了这条子，也总要卖我个脸面，见尔等一面的。” 那几个商人闻言，摇头苦笑。 范蠡那边的衙门，可比曹化淳这边好进多了。 几人早就去过市舶司，想走通市舶司的路子，把茶叶卖到海外。 然而问题在于，这时候的茶叶根本就卖不出去。 那个历史上据说十分爱喝茶的英吉利，此时的触手还远远伸不到东亚，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爱喝茶。 而其他各国的洋人，倒是更爱丝绸和瓷器，对于茶叶这种饮料，可没有任何兴趣。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果没有购买者，范蠡就算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也没法为茶叶找到销路。 他总不能发一条公文，让市舶司的官员们，去开发洋人喝茶的市场吧？ 这几个茶商当然不能开口，说自己已经去找过范蠡，只是把您曹公公当个备胎。 这话要是敢说出来，也别想着曹化淳会帮他们他了。 领头的茶商说道：“曹公公，这范蠡不过是一介商人，哪里比得上您曹公公这样的功臣。他眼里只有利益，却不懂军国大事。” 曹化淳听到这里，笑着摇头，心中想到：“这几个人倒是会胡吹大气，一个茶叶，怎么还能跟军国大事联系到一起？” “只是刚收了他们的礼物，倒也不好正面嗤笑他们，不如听听他们能说出些什么。” 于是他开口问道：“不知你们所说的这个军国大事，到底指的什么？” 领头的商人微微一笑，解释起来：“最近这两年之中，朝廷向南洋派出移民，前后已经有十数万。” “今年若是不出意外，必然突破二十万的大关。” “这些人久在南洋，受到南洋风土影响，时间一长，或许会忘记自己的是华夏之民。” “只有让他们仍然喝茶叶，才会保住根本。” 听到这离谱的话，曹化淳都有些绷不住了。 你们卖茶就卖茶，怎么还车上这杆大旗？就是大明境内，不爱喝茶的人也有不少，莫非只因他们不喝茶，就失去了根本？ 曹化淳端起茶杯，对他们说道：“此事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发文，让南洋移民都大喝特喝，鼓励咱们大明的茶叶市场，你们看如何？” 几个茶商千恩万谢地走了。 曹化淳才一阵摇头：“这帮人看来是真的急眼了，居然病急乱投医。” 听到这话，他身旁一个锦衣卫说道：“督公，他们不过是些卖茶砖的小虾米，没了蒙古那边的市场，日子自然不好过。” “闽赣那边，做高端茶叶的商人，日子可是好过得很呢。” 曹化淳微微一笑，转头问起来：“这几日来，咱们那位李华梅大都督，又做出什么事情啦？” 锦衣卫回到：“听说她又护送了几船移民，送到小琉球岛上。” “然后还到了吕宋，和当地的几个土邦的王公见面。据说那些土邦，都想脱离弗朗机人的统治，重新给咱们大明当朝贡国呢。” 曹化淳听到这些，叹了口气。 这位李华梅既然混得风生水起，只怕自己短期内还是回不了京城咯。 他对着按锦衣卫说道：“你去找到大都督，把刚才这些茶商的事情跟她说下。” 其实南洋人仰慕大明风华，也有些人会附庸风雅，学着喝一些茶。 给那些茶商们找到条销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锦衣卫得了命令，赶忙小跑了出去，花了小半天的工夫，才赶到码头上。 此时大明的舰队已经入港。 经过这一年时间，新组建的舰队已经有了六艘大船，另外还有十来艘小船。 虽然实力上，仍然无法和郑芝龙麾下的舰队相比。 郑芝龙被招安时，拉了一堆海盗伙计一起上岸洗白。 十几伙大海盗联合在一起，有几十艘大船，几百艘小船，可以在整个东亚横着走的。 但是普通的商船和海盗，却也不能无视李华梅这支舰队了。 李华梅刚下船只，就得到了这锦衣卫送来的消息。 她回头看了那锦衣卫一眼，笑着问道：“莫非是曹公公拿了茶商的好处，才为他们说话？” 第二百八十章 海上之路 听到这声问话，那锦衣卫不知怎地，后背上突然冒出一阵冷汗。 李华梅明明是笑着看他，然而眼神中压力却极大。 这锦衣卫心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倒还真是厉害，连这样的人物都能收入后宫。” 他赶忙低头，解释起来：“曹公公确实收了他们一些礼物，不过这都是正常的迎来送往，哪里称得上是贿赂呢。” 他倒没有隐瞒曹化淳收礼的事情。 官场上面，直接说假话是不行的，不然一旦被戳穿，麻烦可就大了。 但却可以大事化小，把一箱子古董说成是锅碗瓢盆，把珠宝玉器说成是装饰品。 这样一来，以后即便暴露，也还有狡辩的机会。 李华梅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她又盯了那锦衣卫一阵，等他头上都冒出冷汗，才突然展颜一笑： “曹公公陪着我在江南呆了这么久，收些礼物，倒也正常。” “至于那茶商的事情，你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就是。” 听到这句话，那锦衣卫长出了一口气，赶忙说道：“请都督放心，我立刻就把消息传回去。” 等走远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刚到江南时，咱们这位李妃还不显山不露水，哪知道在海上漂了一年多，居然还养出威势来了。” 他只敢稍微吐槽这么两句，然后就不敢再说，连夜找到茶商，命他们做好准备。 第二日一早，几个茶商凑到码头上，远远看着刚返港的舰队。 领头那茶商说道：“最近这几年，朝廷先是招安了郑一官，让不少海盗摇身一变，穿上了官家的衣服。” “虽然他们的军纪不会一下子变好，但这南洋的海面上，总归是平静了不少。” “等到这支南洋舰队成立之后，其他的小海盗也混不下去，纷纷南撤，到马六甲附近去做买卖。” “咱们大明的商船出海，真是安全了不少。做这行的商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只可惜咱们的货却卖不出去，不仅没办法像同行那样赚钱，反而每天都在亏本。” 此话一说出口，其他茶商都感同身受，连连点头。 这些年间，虽然欧陆那边战火已经燃起，按理说该是商路断绝。 但是欧陆的情况和大明不同。 那边的国家极为松散，根本无法调动全国的民力。前线打得热闹，后方却还正常生活。 大多数贵族更是不会受到战火影响，照样有能力消费东亚的丝绸和瓷器。 尤其是弗朗机人，他们手握中美洲的金矿和南美洲的银矿，有着金山银山，当然还会来大明大肆采买。 所以大明的对外出口，还这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只是这弗朗机人虽然钱多，人也不怎么聪明，但也分得清好坏。 就算他们要买一些大明茶叶，自然也只会买那些名声在外的好茶，不会买他们的茶砖。 几人越想越伤心，一直等到李华梅派人来请，他们才收拾心情，重新挤出笑脸。 等见到李华梅后，为首的人一拜到地：“草民拜见大都督。” 李华梅在江南呆了一年多，这些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她的喜好，知道他喜欢听“提督”或者“都督”这个称呼，所以现在就投其所好。 果然，李华梅笑着点头，让他们起身，随口问道：“我听说你们想把手里的茶叶，贩往南洋？” 这几个茶商连连点头：“都督您说得对啊，我们这茶叶……” 他们还想兜售自己那一套奇谈怪论，李华梅伸手手来，止住他们的话头。 “不必说了，你们卖的都是茶砖，想来手头有不少散碎茶叶？” 茶商叹了口气：“自从太祖皇帝下令，禁止了前朝流传下来的团茶之后，天下间就逐渐没人继续制作了。” “到了如今，自然不会再有人像当年一般，用上好的茶叶来制成茶块，所以我们这茶砖，用的自然也是散碎的茶叶。” “尤其是过去这几年，茶砖销路不好，而把散茶制成茶砖，也要不少成本。所以我们手头还真是积压了不少散茶。” 李华梅点头，“既然如此，你们直接把散碎茶叶送到我这里来，按着市价结算。” “至于茶砖……算了，你们少送一些过来，我下回再去殖民点巡视时，送过去看看吧。” 听到李华梅的话，这些人虽然不知道她要散碎茶叶，到底有什么用处。 但还是赶紧拜倒在地：“我等多谢李都督。” 李华梅淡淡一笑，也不回话。 早在南下之前，朱由检送她出京时，就告诉过她，说海上行船，必须在船上常备蔬菜水果，好避免坏血病。 李华梅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坏血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船只长期不靠岸，水手们确实很容易生病。 这是多年来的经验，即便不懂背后原理，也可以总结出来。 因此对于朱由检的建议，她倒是记在心中。 只是海上本就潮气极重，一次出海，少则一月，多则数月，大多数蔬菜都放不了那么久。 于是李华梅令人携带各种食品上船，自行做了实验。 她发现这未经炒过的茶叶，居然效果不错，于是一直记在心中。 现在茶商们主动送上门来，倒是省了她的工夫。 等茶商们走远，她回到船上，召集水手，总结这次出海的所得。 因为朝廷现在手中有钱，而且李华梅舰队的日常开支，还可以从市舶司那里得到支持。 所以李华梅可以说是财大气粗，短短时间，就把这舰队经营的有模有样。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她又花银子挖来不少资深的水手，让他们充当副官，或者其他船只的舰长。 每次出海时，又以老带新，严加训练。 所以现在她这南洋舰队，一应规制，并不比郑芝龙那里差上多少，只是规模上的差距还有些大。 李华梅坐在上首，对着手下们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又有多少据点？” 一个文书模样的人，起身说道：“回禀提督，我舰队现在有一千六百余名税收，舰上税收一千三百名，陆上还有三百人，正在训练。” “而南洋各地，我们也已经有二十处据点，平日供我们补给水源，以及躲避风浪。” “每处据点中，还有十数名陆上士兵把守，这些人加起来还有二百余人。” 李华梅听完后，满意点头。 第二百八十一章 舰队的买卖 这时，突然有人伸手问道：“提督，末将听说您新采买了一批碎茶？” 李华梅抬眼看去，看见是自家的军需官，淡淡点头： “正是，前日我不是已经令你们做过比对，这鲜茶叶的效果确实不错。” 军需官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提督大人，采购散碎茶叶合情合理，只是末将以为，您采买的有些太多了。” 说道这里，他拿出一张清单，正是那几个茶商送过来的。 他们生意不好做，所以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早已把库房里的存货都运到了附近。 李华梅那边刚一点头，他们立刻就把货物送到舰队的仓库。 朝廷这几年的名声好了不少，而且李华梅做事一向有公道的名声，所以这些茶商也不怕拿不到货款。 那军需官指着清单，对李华梅说道：“提督，他们送来的茶叶，足够让几十万人喝上一年了，而咱们的人手，还不到两千人。” 李华梅淡淡一笑，对此并不意外。 这些茶商本就是做蒙古人的生意，蒙古人大约有一两百万人，所以他们库房里囤积了大批散茶，也很正常。 说到底，若非他们手里砸了这么多的货，也不会被逼到山穷水尽，又何必去走曹化淳的门路？ 李华梅说道：“此事我早有计较。” “下一批船只马上就要交付，到时候另招一批水手，我军总数便直逼三千，自己就能消费掉不少。” “另外，下次出海时，随船带一些散碎茶叶，发卖给殖民点的百姓就是。” “过去这两年，朝廷组织的移民也有十几万，加上早年间自行南下的百姓，加到一起，也有二十万之多。” “只消他们每人买上一点，这些茶叶自然可以卖出去。到时候咱们舰队还有得赚，可以拿钱再买几艘船了。” 听到李华梅的安排，军需官连连点头。 这大明军队可没有不需经商的规矩。 尤其是这海军，更是有参与海贸的传统。 至于那二十万南洋百姓是否真要喝茶，这事情其实不重要。 只要他们肯买茶就行。 一般茶商做不了的生意，不等于他们这南洋舰队就做不成。 那军需官心中盘算一阵，才点头道：“若是如此，末将自然不会反对。” 李华梅点了下头，然后又说道： “现在刚出正月，接下来三个月里，几乎不会出现台风，正是我们出海的好时机。” 在场的将军听完之后，纷纷点头。 “我们舰队中的新手还是不少，正该加紧训练。” 海军与陆军不同，专业的水手远比资深老兵难以训练。 尤其是这些年大明海贸发达，水手们随便就能在商船上找到个好活计，自然不愿意参加水师。 而那些愿意被招安的海盗，李华梅又不愿意用它们。一来二去，就只能自行训练水手了。 等众将离开之后，一个近侍跑进来说道：“提督，曹公公来了。” 李华梅笑道：“既然是曹公公过来了，那就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曹化淳走了进来，见到李华梅就要行礼。 李华梅抬起手，拦下他，然后才说道：“几日不见，你怎么突然开始多礼了。” 曹化淳听到这话，心中苦笑：“哪里是几日！从去年入冬之后，你见海面平静，就连日出海。” “就是过年那几日，才在港口安生呆了几天，然后又出去了一个月。” 曹化淳摆手道：“嘿嘿，老奴都快一个月没见着您喽。” 李华梅听他自称老奴，略微有些不喜欢，但也没有纠正，只是问道：“你今日前来，莫非是为了那些茶商的事情？” 今日茶商来找她时，拿的就是曹化淳的条子，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曹化淳摇头，茶商的事情哪里会让他亲自动身。 他拿出一份坻报，对李华梅说道：“朝廷已经发出了通知，司马懿要做钦差，不日就要南下了。” 他和司马懿是当年一起做局砍人的交情，而且曹化淳自己也是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不用尊称他为“阁老”。 李华梅不置可否的点头，朝廷任命钦差这事情跟她又没有关系。 等过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对曹化淳说道：“莫非你要北上去见一见这位老友？” “若是如此，你直接出发就是，不用向我请示。” 曹化淳轻轻摇头，他见李华梅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中轻叹一声，然后才开口说道： “据老奴所知，朝廷派司马懿南下，其实是为王前驱。” “是陛下不日就要南巡，所以让司马懿来打个前哨。” 听到这话，李华梅才反应过来。 她脸上一红，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不知皇帝何时才会南下？若是时间合适，我倒是可以过去见他一面。” 听见李华梅说出这话，曹化淳连连点头。 他思考一阵，才开口说道：“陛下若是南下，总要准备上一个月，然后从水路，到达南直隶。” 大明虽然已经废漕改海，大运河上的商船数量一落千丈。 商船少了之后，沿岸的官府就没有动力，每年再调动大批民夫去疏通河道。 但他们也不会故意去阻塞运河。 所以现在，大运河仍然能够行船。皇帝如果要南巡，肯定会沿着水路南下。 曹化淳继续说道：“这一路上，陛下若是不怎么停留，那么三月中旬就能到达凤阳，祭祖之后，四月初就能到应天府。” 听到曹化淳的计算，李华梅暗自点头。这皇帝起居出行的事宜，还是这老太监熟门熟路。 李华梅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是还有出海的机会。” 曹化淳听了这话，面色一垮，他本以为李华梅已经改变心思，要讨好皇帝，自己也能跟着回到京城。 但现在一看，这李华梅固然对皇帝还有亲近之意，但却也不想放弃出海。 曹化淳表面上点头，心中却盘算到： “我一直呆在江南，这可不是长久之计，看来还是要想个办法，早日回京。” “再过几日，那司马懿就要南下，到时候我可得找个机会，去向他问个计策。” 曹化淳想到此处，便也不再纠结。施施然地离开码头，便要回到城中。 他人生这几十年都生长在北方，本就受不得南方冬天这湿冷的天气。在码头附近只是待了一会儿，就浑身难受，自不会在这里过夜。 不过他刚走出码头，就看见一个骑马的锦衣卫从眼前跑过。 他命人拦下询问，过了一会儿，去询问那人回到曹化淳身边，拱手道： “回禀曹公公，那人是去送信的。原来是欧陆又有新消息传回。” 第二百八十二章 驿传系统 欧陆到大明的海路，相隔甚远。但大明使团可不会等到一封信到达，才写下另一封。 而是每隔数日，就写一封奏折，然后走通葡萄人的路子，再通过商船送回大明。 曹化淳听到那人回话，不由笑着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新消息？”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按照规矩，本就可以知道消息的内容。 所以那送信之人也不纠结，直接把怀中的信件交了出来。 曹化淳身边走出一个侍卫，接过信来，看了一阵之后，才对着曹化淳说道： “公公，这信是去年春天发出来的。” “信上说那弗朗机人的国王，并没有留在国都之中，而是外出领兵。” “所以使团也没有在弗朗机久留，而是动身北上，去一个叫什么维也纳的大城去了。” 曹化淳一听这些地名，就觉得头大，赶忙挥手：“罢了，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咱们也就是好奇罢了。” 说完这些之后，他才感慨道：“大明与欧陆远隔万里，走海路传递消息，竟要将近十个月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对周围的锦衣卫说道： “西域南边的大明军中，不是也有咱们的兄弟？咱们平日给他们发消息，路上要花费多久？” 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他们既然守在曹公公身边，这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但要是说起这些文书上的事情，他们可就两眼一抹黑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举手说道：“回禀曹公公，我认了个大哥，现在正在军前效力。我给他写信，一路上要花费两个月左右。” 曹化淳轻轻点头，根本没往心里去。 锦衣卫里面互相认兄弟，这事情并不少见，他也没有在意，只是关注到了时间问题。 “两个月啊。”他盘算一阵，才开口说道：“我曾听人说过，这西域已经快到罗刹腹地，此处再向西数千里，就到了欧陆的地界。” “若是能把路上交通给联系上，以后使团再向咱们大明传回消息，岂不是只需要四五个月？” 其实这也是曹化淳一直不在京中，所以才不清楚朝廷驿站的速度。 这锦衣卫给自己大哥写信，走的是锦衣卫自己的消息系统，虽然安全上有保证，但速度上不可能和朝廷的八百里加急相比。 朱由检得到前线奏报，其实只需要三十来天。 而中亚再往西，自然没办法铺设驿站，不过若是有快马轮番前进，一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就是三四个月。 如此以来，欧陆要把消息传到大明，倒是只用四五个月，这速度还真比走水路，要快上许多。 曹化淳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实情，但他越想越兴奋。 “若是我给陛下提出这建议，能不能立功暂且不说，总归是能叫皇上想起我来。” 干他们这一行的，倒不怕犯下些小错，只怕皇帝记不起来他们。 曹化淳转头吩咐道：“你们立刻去找几个文书，把我刚才说的事情整理一下，送到京中。” 他见几人点头离去，才笑着回了自己的宅院。 此时正好柳如是参加为诗会，也回到府中。 曹化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想到： “等我先用这折子，使得陛下想起我的好处，待皇帝南巡时，我前去迎驾，到时候总有办法回到京中。” 他“嘿嘿”笑了一下。 曹化淳心心念念着回京，而李华梅的心思却与他不同。 第二日一早，她就令舰队装好茶叶之后，立刻扬帆起航。 她要趁着朱由检南巡之前，再出一次海。 舰队上的将士虽然有些奇怪，不知道这次返港为何只修整了一天。 但是他们转念一想，自家这提督做事，本就风风火火，于是也不纠结。把补给品装好之后，便出港向南。 几艘大船一字排开，向着琉球行驶而去。 李华梅站在船头，突然感叹道：“往日我们建对此出海时，附近总要跟着些商船，最近这些日子，倒是看不见了。” 她身后站着的副官闻言，笑着说道：“提督，这可是好事啊。” 最近这数个月来，大明沿海一带的海盗，要么就是被剿灭，要么就是早已经逃到南边的马六甲。 所以海面上风平浪静，商船出海是不必担心被打劫，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跟在军舰后边了。 李华梅轻轻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传令各舰，加速向南，此次我们舰队先去小琉球。” 那副官听到这话后，立刻跑去传令，片刻后，他回到李华梅身边，才开口问道： “提督，我们这次去小琉球，是否要动一动？” 小琉球虽然距离大明本土最近，但是两者之间水流湍急，不利于小船通过。 所以这岛上的大明移民，向来不多，大明也没有把这岛当一回事，只是偶尔派人上岛巡视一番，从当地的土着部落里收些贡品。 不过天启年间，尼德兰人在小琉球南部修筑城堡。当时大明内忧外患，自然无暇顾及。 等到朱由检收拾完北边的敌人，把目光投向南洋，这个城堡可就有些碍事。 李华梅说道：“现在岛上有多少移民了？” 那副官掏出一个本子，看了一阵，才回答道：“现在岛上有二十个殖民点，共有移民一万两千人，绝大多数都是青壮。” “另外还有三十余个部落，也沐浴王化，在我们的殖民点附近耕种。” “若是您真要动手，他们足可以动员出两万军队。” 李华梅听到这话，到没有太过在意。 这个数字不假，但是这所谓两万大军，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当不了大用。 李华梅问道：“那红毛楼那边，情况如何？” 因为尼德兰人大多是红发，所以当地土着喜欢叫他们红毛。这些红毛修筑的堡垒，自然就成了红毛楼。 那副官说道：“陛下继位前一年，也就是天启六年，这尼德兰和他们的宗主国弗朗机，大打出手。弗朗机人势大，在小琉球占了不少地盘。” “从那之后，弗朗机人又从南边的吕宋调来军队，尼德兰人也招募了不少倭国的浪人。” “两国都有数千军队，倒是不好对付。” 这副官口中的弗朗机人，自然就是西班牙军队。 历史上，西班牙军队占领这里，一直持续到崇祯十五年，才被彻底赶走。 若是他们在这里多呆几年，等到郑成功东征的时候，打的就不是尼德兰人，而是弗朗机人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茶叶换甘蔗 李华梅想了一阵，才说道：“现在那尼德兰人，虽然与弗朗机人敌对，但我大明毕竟是近在咫尺，又有雄兵百万，他们一定十分忌惮我们。” “一旦在岛上发动移民他们，两军只会握手言和，转过来一起对付我们。” “到时候用两万乌合之众，去对付敌人的接近一万大军，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副官听到李华梅这话，只好叹气。 大明在过去数年之中，对外连战连捷，不少陆军的将士都因功受赏，陡然而上，直入青云。 他们这些海军的人看了，自然心生嫉妒。 所以才想鼓动李华梅，让她下令发动移民，全取小琉球。到时候他们也好捞到军功，封妻荫子。 不过既然李华梅不肯，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既然提督不愿，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李华梅看出了他的心思，沉默一阵，还是解释道：“郑芝龙提督手下，虽然有不少船只和水手，堪称兵强马壮。” “但是他们毕竟是海盗出身，朝廷并不放心他们南下，担忧他们一旦回到闽粤之地的老巢，就重操旧业。” “所以朝廷宁可让我们重头开始，组建新舰队。” “你若是有机会，就告诉将士一声，这南洋的地盘，早晚都是要由咱们打下来的，让他们不必着急。” 副将听了这话，心中放松不少。 他们之所以着急，就是怕朝廷那边不耐烦，哪天要是直接派郑芝龙南下，他们这么点人马，恐怕连汤水都喝不到。 现在得了李华梅的准话，他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笑着说道：“既然提督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不会再着急。” 见副将走到船上各处，去开始安抚将士，李华梅轻轻叹了口气。 这小琉球已经是不好对付，而弗朗机的大本营，吕宋，就更加难以插手。 弗朗机人在当地经营了六七十年，除了吕宋南端，还有几个小土邦，能保持一定的自主，向大明称臣。 吕宋岛上的其他地盘，早已被弗朗机人同化了。 大明军队若是打过去，根本找不到带路的人。 李华梅一甩头，把这些事情放到脑后。 弗朗机人势力再大，也不敢主动招惹大明。 所以主动权完全都在李华梅手上，想什么时候打，就可以什么时候打。 几日后，船只到了小琉球，岛上殖民点留守的士兵见了，还有点惊讶。 他们一边过去帮忙，一边对跳下船的水手问道：“你们不是前几天才刚走，怎么这就又回来了？” 水手自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还不是上边可怜大家，一直呆在这蛮荒地界，所以派我们来给你们送补给。” 那士兵轻轻摇头：“依我看，这里人口虽少，但也不算什么坏地方。除了夏天总来台风之外，倒是气候宜人，土地也有不少，适合耕种。” 听他这么说，那水手突然一拍脑门：“我倒是忘了，你可是闽人，七山二水一分田，看到这里那么多天土，自然觉得很好。” 士兵听他打趣，倒也不恼，笑着摇头。 这时，舰队的船只都已经停好，李华梅仍然坐镇船上，让副官下船去交涉。 副官迈着四方步，到了殖民点中。 朱由检虽然有心开拓南洋，组织移民南下，但是大明毕竟还没有把这些地盘纳入控制，因此也就没有派出官员。 所以这些殖民点中，大多都是几个年长能干的人当首领。 这首领面对朝廷的官兵，哪里敢造次，赔着笑容，把副将迎入一处宅院。 “将军大驾光临，让我这里那个碰壁省灰啊。” 听到这句话，副将微微一笑，知道他想说的，应该是“蓬荜生辉”。只是他都沦落到要出海讨生活了，自然没怎么读过书，所以才说错了。 所以这副将也不恼怒，只是说道：“我哪里是将军，不过是个副将罢了。” 那首领不敢怠慢，还是说道：“您当上将军只是早晚的事情嘛。” 副将轻轻挥手，让首领不必再拍马屁，然后令人搬出来散碎茶叶。 他指着茶叶，对首领说道：“这是我家提督买来的上好茶叶，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那首领低头一看，赶忙遮住脸上的苦笑。 大多数下南洋的百姓，都来自东南沿海，虽然都是穷苦出身，但也分得清好坏。 有些人甚至干脆就是茶农出身。他们哪里会不知道，这些散碎茶叶根本不值钱？ 但既然副将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咬牙道：“这都是上品的好茶，我们自然想要，只是将军您也知道，咱们手头可没有多少银子啊。” 副将微微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手头没银子，但我记得你们种了不少甘蔗，就用他们抵债吧。” 听到这话，首领才长出一口气：“将军放心，咱们这里别的没有，就属这甘蔗多。” 说完之后，他令人把甘蔗搬来，让副将验收。 副将笑着点头，心中盘算起来：“若把这甘蔗送回大明，制成砂糖，转手便是几倍的利润。” “到时候买茶叶这点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带人收好甘蔗，回到船上，向李华梅复命。 李华梅听完之后，略微一点头，然后说道：“既然事情办好，那么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我听说有一股不长眼的海盗，据说是在马六甲那边混不下去了，想要北上来碰碰运气。” “这次正好让咱们新招来的那船水手出动，去对付这股海盗，让他们练一练手。” 副将听到命令之后，赶忙下去传令，让舰队做好准备。 但是第二日一早，没等船只拔锚，昨日负责交接那首领，就小跑着赶过来： “将军！那弗朗机人突然派来使者，说是要见咱们提督一面。” 副将听到这话，有些一头雾水。 大明刚开始向小琉球送移民时，这个什么佛郎机国，还曾派人到顺天抗议。 但是大明朝廷压根不理他们，于是这国的使者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从那之后，这弗朗机人就一直装死，假装看不见大明不断扩张的地盘。 不知今日怎么回事，居然派人来请。 副将自然不敢隐瞒，连忙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华梅。 第二百八十四章 联手? 大明南洋舰队，大小一共几十艘船。按着昨天的命令，今早就该扬帆起航。 但是其他船只等了许久，也没看见旗舰拔锚，于是也只好停在港内，静静等待。 “莫非是岸上出了什么事情？”一个水手百无聊赖，开口问道。 另一个水手回道：“这让我上哪里知道去。说不定是旗舰的船坏了呢。” 先前那水手一阵摇头：“李提督那船可是刚下水一年的新船，哪里那么容易坏。” 另一个水手摇头：“这可难说，咱们这一行不是一直有老话，叫女人上船不吉利。”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水手刚忙摆手：“嘿，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水手也自知失言，赶忙闭上嘴巴。过了一阵，才往回找补：“普通女人自然有问题，但咱们李提督可不一样嘛。” 其他人这才恢复过来，对他说道：“就是，就是！咱们这李提督从无到有，搞出咱们这南洋舰队，自然非同凡响。” 另外几人一起附和，不过心中却想到：何况舰队上下都在传说，咱们这位李大提督和皇帝陛下关系不清不楚。 若是传她的坏话，惹得皇帝老爷不高兴，到时候锦衣卫来船上抓人，大家岂不是都没有好下场？ 就在这时，旗舰上突然升起一面旗帜。这几人抬眼看去，分辨一阵，才说道： “看这旗帜的意思，是说先不出港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船上的舰长得了消息，便令水手们重新停好船只。 自己则到旗舰附近，打探消息。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碰上李华梅的副将走下船，他看见这些舰长，笑着说道：“提督正要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就来了。” 那几个舰长对视一眼，凑过去问道：“昨天不是说好，今日一早就要出发，怎么事到临头却又不走了？” 副将笑了一下，一边领着他们去找李华梅，一边对他们解释起来。 大明使团从欧陆往大明送信，虽然坐的是葡萄牙人的船只，但西班牙人也不会干等着。 他们国内见大明使团到来，担心这使团和欧陆上哪个强国联手。 到时候这强国在欧陆发难，大明在南洋动手，这西班牙岂不是要吃个大亏？ 顾了这边，就会丢掉那边，总归是讨不到好处。 所以西班牙人连忙也派出自己的船只，送信通知吕宋岛总督，让他和大明搞好关系。 必要时刻，甚至可以做出一些让步。 这西班牙人的信件，和大明使团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到达。 吕宋岛总督看了信后，不敢耽搁，亲自带着亲卫北上。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到江南，走通市舶司的门路，去和大明朝廷对话，最好是能直接面见朱由检这位大明皇帝。 但等总督到了小琉球之后，恰好碰到李华梅南下。 这总督想到，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自己贸然北上，只怕要被大明的官员刁难。 倒是不如，先和这大明的提督说上几句话。 于是乎他派人传信，想要先见李华梅一面。 几个舰长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莫非是那弗朗机人的总督已经到了小琉球，要面见咱们李提督，所以舰队才不能出发？” 副将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咱们李大提督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要见一下这位弗朗机人的总督。” 这些舰长闻言，倒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都是武将，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 自古以来，交接外臣就是大忌，何况还是私下结交？ 也就是李华梅身份特殊，所以才有犹豫的机会。 若是其他将军，他们听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绝对是掉头就走，哪怕是耽搁一刻，日后都可能成为里通外国的罪证。 这几个舰长走到旗舰上，看见李华梅皱起眉头，正在思考着什么。 她见舰长们都来了，才开口说道：“诸位，那弗朗机人的总督，叫什么恩里克的，给我送来拜帖，邀我去到他们的堡垒中一叙。” “不知诸位有什么看法？” 一个舰长站出来，说道：“明明是弗朗机人主动来找您，就算真要会面，也该是他来咱们的船上，哪里有您去他们堡垒的道理？” 另一个舰长马上说道：“正是！我听说这弗朗机人一贯狡诈，说不定是打起了鸿门宴的主意。” 大明既然要开拓南洋，自然会有人研究弗朗机人的发家史。 尤其是当年朱由检为了发展火器，招募了不少葡萄牙的工匠。葡萄牙现在虽然被西班牙统治，但这些葡萄牙人心中并不情愿。 所以一有机会，他们就会传播西班牙人的黑料。 久而久之，西班牙人对外扩张的“光辉事迹”，也就被大明的不少人知晓。 这舰长说道：“这西班牙人一向狡诈，提督大人不可不防。” 李华梅闻言，摇头一笑：“我不过是一个提督，那西班牙就算起了二心，也没必要对我动手。” “我之所以还在犹豫，只是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见他。” 这时，副将走了出来，提出建议道：“提督大人您既然犹豫，不如就先拖延一阵，同时派快船回京，向陛下请示。” “快船出动，来回也就一个月上下，想来那吕宋总督也能等得起。” 听到这个建议，李华梅无奈摇头：“看来也只好如此。”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我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出海训练一次，没想到碰上这事。” “只是拿吕宋总督既然主动上门，必然是有所请求。若能趁机令其撤出小琉球，那么岛上就只剩下尼德兰人了。” “到时候我们的优势极大，还能再从国内调些援兵过来，顺理成章的收回小琉球。” 李华梅看了眼在场的副将和舰长，说道：“这倒是称了你们的心意。” 舰长们听到这话，哈哈一笑，一个个都兴奋起来：“若真能如此，这首功可都是您的啊。” 李华梅叹了口气，她哪里需要这些功劳？ 既然李华梅已经做出决定，副将当即叫来一个通事，让写了封回信，交到吕宋总督手中。 副将拿到信后，好奇问道：“那总督不是弗朗机人吗，你为何要用拉丁语写信？” 那通事说道：“这吕宋总督应该也是个小贵族，给他写信必须正式一些。若是用西班牙语写信，他反而要生气的。” 副将听到这话，将信将疑的点头，随后派人把信送了回去。 这总督恩里克拿到信后，看到拉丁语，先是笑了一下：“没想到大明，倒也有人知晓咱们欧陆的规矩。” 他本来担心双方语言不通，提前找了几个懂汉语的侍从。不过现在却派不上用场了。 但等他看完信后，却立刻皱起眉头。 第二百八十五章 约见 恩里克的侍从站在一旁，他看见自家总督皱眉，连忙开口问道：“总督大人，莫非是那些明人，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恩里克轻轻摇头，“他们的要求倒是并不过分，只是让我主动去面见他们舰队的提督。” “我知道那大明的提督不肯前来，是怕我摆下陷阱，但他要我主动过去，我倒是还要害怕呢！” 自从朱由检登基之后，大明逐渐复兴。 等到大明击败北方强敌之后，开始将目光转向南方，各种准备也不断推进。 这恩里克也不是聋子和瞎子，自然能看到大明对南洋的觊觎。 他便令自己手下收集大明的情报，尤其是大明过往的行为。西班牙虽然没有“知己知彼”这个成语，但却也有类似的说法。 恩里克说道：“我曾听一个倭国海商说过，七十年前，东海上有一个叫汪直的，也有不小的势力，控制着不少海盗。” “大明为了对付此人，就将他哄骗上岸，拉去杀掉。事后海盗群龙无首，反倒是侵袭大明海岸，被他们称之为倭寇。” “可见大明杀起人来，是绝不手软的，更不会计较什么后果。” “现在我还没有和大明朝廷搭上关系，要是就这么直接过去，和一个军官见面，谁知道他们是否会突然翻脸？” 其实这也是恩里克一知半解。那汪直被杀，这主要原因，倒还不是因为他是个土匪头子，而是因为党争。 不过说到底，嘉靖朝的官员敢杀汪直，无非是他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个海盗。而恩里克却是外国之总督。 在大明看来，两人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大明又没有和弗朗机开战，就算是恩里克主动找茬，也顶多是惩戒一番。 但恩里克却不知道这点。 他对侍从说道：“我早知道大明想要南下，若是他们趁我过去时，将我擒住，然后再和尼德兰人联手南下，这吕宋岂不是又要变成大明的地盘？” 侍从听完之后，连连点头。过了一阵，他才开口问道：“总督大人，既然如此，咱们是否不管他们，直接把北上？” 恩里克听到这话，却又迟疑起来。 西班牙人到达南洋之后，很快便学会了南洋商人的传统艺能：冒充外国使臣去朝贡大明，趁机做买卖。 一来二去，西班牙人也知道，这大明朝廷的反应速度，绝对称不上快。 他若是跑去和大明朝廷的官僚对接，虽然安全许多，但是估计要花费数月的工夫，才能让皇帝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等到皇帝真的肯召见他，恐怕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这大明的南洋舰队，虽然人数不多，但编制却不小。自己若是能搭上这支舰队提督的关系，再和大明交流时，便能直接和皇帝说上话。 说不定一两个月间，就能面见大明皇帝。 想到此处，恩里克说道：“直接北上的麻烦事也不少。倒不如我想个安全的方法，和那大明的提督见上一面。” 恩里科思索一阵，令通事过来，又重新写了一封信。 他知道大明极重礼仪，先前又用拉丁语给自己写信，算是给了面子。 所以他这封信，便让人用汉字来写，也算礼尚往来。 他对通事说道：“你信中的言辞，不妨谦卑一些。” “我知道那些明人素来看重这些，咱们此行毕竟有求于大明，倒不必在这一点上刺激他们。” 通事听完之后，立刻点头，手下运笔如飞，心中却想到：“言辞谦卑，这却是不难。我们这西班牙国王虽有千般不好，但却十分虔诚。” “那罗马的老大人不肯让他当皇帝，于是他居然真就老老实实地没有称帝，虽然在新大陆占了大片的地盘，甚至封了好几个副王，但自己也就还是个国王。” “在大明那边，只要没有称帝，那么一切都好商量。” 通事写了一段吹捧大明的套话，然后回头问道：“总督大人，这信的内容该写什么？” 恩里克组织了一阵语言，才开口说道： “你告诉那大明提督，我们可以各自带上一百兵马，到山林中相见，如此一来，双方倒是都不用再担心对方忽然翻脸。” 通事听完之后，立刻写了起来。 一旁的侍从思索一阵，连连点头：“总督您这计划倒是不错。” “而且我们还能趁此机会，看一看大明的军队到底是何等模样。” 这封信写好之后，很快就被投送到李华梅手中。 等她看完信后，轻笑一声：“这些弗朗机人倒也机敏，竟然想出这等计划。” 她一边说着，一边召集舰长，把那信件传递下去，让他们都看了一遍。 等他们看完之后，李华梅说道：“我倒是想带上一百兵马，去见一见那恩里克，诸位以为如何？” 几个舰长对视一眼，见各自眼中都有几分放松，然后才有人站起身说道：“您这计划，倒也没什么问题。” “事后就算朝廷追究，也可以说是您领兵外出巡视时，偶遇那弗朗机人的总督。” 若是军官私会外国官员，那可是大事。但如果是领兵外出时“偶然”碰到，这严重性可就低多了。 听到这些舰长的说法，李华梅轻轻摇头。她倒是不怕朝廷追究，只是转念一想，若是这说法能让舰长们安心，那倒也不错。 于是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这就令人回信，然后再去岛上巡视一番。。” 几个舰长闻言，一齐点头，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等到恩里克接到回信，立刻从小琉球各处抽调人手，总算是凑齐了一百兵马。 在大明那边看来，岛上的尼德兰人应当有数千兵马，弗朗机人既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占据地盘，军队自然也不会少。 所以他们一阵估算，才认为两者相加，兵马应当有一万人，因此才不敢贸然动手。 但这个数字，其实是大大高估了。 尼德兰人的军队不过两千余人，而恩里克派到岛上的军队，总共也就一千出头。 说起来，弗朗机人在整个南洋也就三四千人的军队，而且还要分出一部分去守卫吕宋。 哪里能派出大股部队，北上小琉球？ 等恩里克集结好部队，已经是几日之后，他见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于是立刻领着部队出发。 足足走了半日的路程，才在一处山林之中，看见了大明的队伍。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贡国的故事 等到两支队伍已经靠的很近，恩里克才说道：“你们整理一下服装，可别在明人面前丢了威仪。” 他的手下已经在山地中走了半日，早已灰头土脸，要是就这么过去，必然让明人看了笑话。 他见到手下手整理好服装之后，才挥手下令，让军队继续出发。 这时候，大明的队伍也发现了西班牙人。 因为明军舰队上足有千余人，拉出一百兵丁也不算难事。 所以李华梅早就挑好了人手，等到约定的时间一到，就早早出发。 她听到手下通报，说弗朗机人已经靠到近前，这才回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也做好准备。对了，将军中的通事也叫来。” 李华梅自己倒是会说拉丁语，只是这次会面，虽然名义上只是“偶遇”，但说不定就会成为两国正式交流的开端。 一言一行总得有人记录下来。 等通事到了之后，李华梅让他站在身后，自己也站起身来，静静等待西班牙人的到来。 此时，恩里克的队伍已经靠到近前，他抬眼打量眼前的大明军队，在心中和自家军队暗自比较起来。 他心道：“眼前这些明军肤色古铜，想来都是从水兵中抽调而来，倒是不能推断大明陆军的情况。” “只是他们手中的火枪，看起来倒还颇为精良。而且我见他们阵型整齐，排列成队伍后也没有人乱动，想来军纪也很森严。” “若是大明的陆军都有这个水平，那就太可怕了。” “我听说明军的主力足有十余万人，要是这么一股力量投放到南洋，那我们西班牙的地盘恐怕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恩里克心头一紧，腰背不自觉的弯曲下来，似乎想给明军提督留下个好印象。 同时他也看清了那“大明提督”的模样，疑惑到：“这人出门，怎么身旁还带着个侍女？” 但他此时无暇顾及此事，而是学着印象中那些大明商人的模样，对准明军的提督一拱手，说道：“外国总督恩里克，见过提督大人。” 他身旁的通译翻译起来。 然而他对着拱手那人，却连忙闪开身子，开口说道：“您认错人了，我只是个翻译，身旁这位才是咱们大明的提督。” 恩里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女子才是提督。 他颇有些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翻译开口问道：“你们这位提督大人，莫非是个大贵族？” 听到这问话，翻译一脸古怪，迟迟没有作答。 李华梅见状，开口道：“你就当我是贵族吧。” 恩里克听完后，倒是恢复了些常态。 他们西班牙国内倒是有不少女贵族，虽然她们不会亲自上战场，但也经常资助其他贵族去“冒险”。 当年资助哥伦布的那位卡斯提尔女王，便是如此。 恩里克心中想到：“说不定这大明的规矩，和我们那边不同，这女人倒是也能上战场呢。” “说起来，我们国王的那位法兰西王后，就整天在王宫里讲他们那个贞德的故事，说不定眼前这位，也是那样的人物？” 于是他开口正色道：“提督大人，我此次前来，是想让大明和我西班牙修好。” 然后恩里克开始编排尼德兰人，把他们说成是无君无父，反抗西班牙王国的统治。 李华梅侧耳倾听，却不置可否。 对于欧陆的事情，她也略有了解，知道尼德兰人起兵造反，也说不好是谁对谁错，不过是一笔烂账。 这恩里克夸夸其谈，说到底，无非是想让大明站在西班牙一边。 等恩里克说完之后，李华梅才开口道：“我大明在吕宋岛上，多有藩属国，现在却大多被贵国吞并，此事又当如何？” 恩里克听到这句问话，心头暗自叫苦。 这西班牙人到达吕宋，其实是一百年前的事情。 当时大明内里虽然已经开始衰败，但毕竟还有赫赫威名，外人却看不出来。 所以西班牙人也不敢乱动，足足蛰伏了三四十年。 等到六十多年前，大明到了万历朝，衰败的迹象再也掩盖不住，西班牙人才壮起胆子，开始在吕宋岛扩张。 哪知道过了六十来年，这大明居然就这么复兴了，这却让恩里克去找谁说理？ 总不能把六十年前的总督，从地里挖出来，到大明面前赔礼道歉吧？ 恩里克硬着头皮说道：“吕宋岛上土邦，虽然向大明朝贡，但数十年前就曾依附于我西班牙国。” “几十年下来，早已不复为大明之属国。” 李华梅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说道：“这话恐怕不对吧？我记得几年之前，还有人打着帮阿、西都的旗号，到我大明朝贡。” “若是他们早已归顺西班牙，这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话一出口，恩里克心中立刻暗骂起来。 这些朝贡的使臣，自然都是西班牙商人假冒的。 他们为了从大明朝廷那里获得好处，一贯是冒认番邦的使者，打着朝贡的名义上门。 到时候不仅能把生意做成，运气好了，还能得到大明皇帝的接见，到时候皇帝从手指缝里赏赐点东西，就够他们享用上几十年了。 而这西班牙商人冒充朝贡使臣，自然也担心被大明发现，或者和正主撞车。 所以他们选择冒充，那些已经被灭国的吕宋番邦，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了大明插手的借口。 恩里克说道：“还有这等事体？想来……想来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李华梅说道：“吕宋岛上的番邦，历次到我大明朝贡，我大明的礼部都有记录，白纸黑字，怎会有误会？” 拉丁语中没有礼部这个词，所以李华梅直接音译。但恩里克作为吕宋总督，自然也听过礼部这个叫法，所以也没有疑惑。 他心中叫苦，但还是嘴硬道：“此事我并不知晓，何况吕宋早已成为我西班牙领土，我不过是国王派出的总督，并无割让土地的权力。” 李华梅闻言，微微点头，让身旁的通事把这话记录下来。 恩里克现在这话，日后都可以拿出来当做证据。 等到通事记录完毕之后，李华梅才说道：“不知道恩里克总督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恩里克的小算盘 恩里克立刻松了口气。 刚才被李华梅连番诘问，他后背几乎要冒出冷汗。 现在听到这问话，他赶忙说道：“我知道这小琉球乃是大明土地，我西班牙对此地并无要求。” “但尼德兰人窃据一方，用作与我西班牙周旋的基地，实在可恨。所以我此次前来，正是想要与大明约定好，一起出兵，攻灭岛上的尼德兰人。” “到时候我国自会将岛上的军队和人口，一并撤走。” 李华梅听完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倒是打的好主意，用我们大明的东西来和大明做交易。” 在她看来，西班牙人在小琉球岛上，虽然也有不少兵马，还有些殖民点，但毕竟没有牢固的堡垒。 别说从大明本土调兵，就是让大明的移民再多经营几年，都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而这恩里克现在前来，就是要用注定要失去的东西，换取大明出兵，这算盘倒是很精明。 恩里克摇头道：“我国在岛上的殖民点，都是百姓亲手开拓，如何能说是大明的东西？” 李华梅微微摇头：“远的且不说，只说二百年前，我大明就曾派三宝太监南下，路过小琉球时，岛上的番邦就曾进献贡品。” “所以这小琉球本就是我大明领土，你国百姓私自潜入，开垦耕地，大明不去追究就已经是开恩了。” “怎么还想用这些东西做筹码，换取我大明出兵？” 恩里克连连摇头，正想要开口反驳，李华梅却挥手，拦住他的话头。 她可不是那些儒家文官，没有引经据典的本事。刚才那些话，还是她这几天里一直在脑海中研究，才能说得出来。 要是真跟这恩里克辩论起来，时间一长，早晚要落到下风。 她直接说道：“如果西班牙肯向我大明称臣，那么事情倒还是有的商量。到时候，让你国百姓到我大明土地上生活，也并无不可。” 听到这话，恩里克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情我不能做主，只能通报我们国王再说。” 其实他心里清楚，西班牙国王就算要向其他人称臣，最多也就是向他那堂兄弟，也就是那位罗马皇帝称臣。 但是现在他又不可能跟大明翻脸，只好先搪塞一番。 说完之后，恩里克转头就走，生怕李华梅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看着他的背影，李华梅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这时，她身后的士兵中走出几人，正是大明舰队的那些舰长。 等他们靠近之后，李华梅才说道：“你们看那些弗朗机人的军队，战力如何？” 几个舰长思考一会儿，开口说道：“我见他们的武器倒是保养的不错，不过军中竟然有老有少，可见他们的兵力，似乎也没那么充足。” 李华梅轻轻点头。 她分析道：“我曾得到消息，说弗朗机人在岛上足有几千兵马。” “若是如此，他们抽调出一百精兵，应该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但现在一看，情况却好像不是如此。” 其他舰长纷纷说道：“提督大人，你方才对那恩里克咄咄逼人，莫非是想试探他的底细？” 李华梅笑着点头：“若是他手中真有几千大军，那么我方才说话如此不客气，他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 “肯定是早就翻脸，拂袖而去！” “既然他耐着性子与我一直说下去，到了最后也要解释一番，可见他手头的兵马绝对不多。” 听到这话，在场的舰长们都兴奋起来：“既然如此，我们是否要动手，趁机把岛上的西班牙人都收拾了？” 李华梅暗自摇头，心道：“看来这些舰长们，倒真是想功劳想疯了。我虽然推测西班牙人军队不多，但这却没有实证。” “万一这只是恩里克故意示人以弱呢？而我军却突然翻脸，到时候用一千多水手，去打几千明陆军，那绝对讨不到好处。” “若是我军败退，这小琉球的大明移民，可就要遭殃了。”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此事该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舰长们都有些失望，纷纷劝道：“提督大人，您方才没有给那弗朗机总督面子，等他回去之后，万一又从吕宋调兵，来支援小琉球。” “等到那时，我们再想击败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华梅叹了口气，说道：“我大明有精兵十余万，若是全力发动，别说恩里克从吕宋调兵，就是把他们本土的军队都调集过来，也绝非是的对手。” 舰长们心道：“若是调动陆上精兵，即便打赢，也都是陆军的功劳，哪里有我们水军的份？” 他们还想再劝，不过见李华梅心意已定，才只好住口，跟着李华梅回到舰队之上。 与此同时，恩里克也带着兵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西班牙人在小琉球的地盘，本来就不大，还要时常防备南边的尼德兰人发起偷袭。 所以这处营地倒还颇为严整，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堡垒，但也不是能随便拿下的。 恩里克进入营地之后，立刻叫来此地的主官，对他问道：“现在岛上的明人，一共有多少了？” 那主官心中默算一阵，才开口说道：“具体数字我也不得而知，但根据他们开垦的土地来看，应该是已经超过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恩里克叹了口气：“这大明的人口还真多！我记得数年之前，我们西班牙人北上时，岛上的明人只有数千。没想到只是短短时间，他们的人数就翻了十倍还多！” 那主官也叹了口气，对恩里克说道：“总督大人，大明跟这小琉球，逼近只有一海之隔。” “那大明人口亿万，只需稍微宣传一番，可不就是能送来大量移民！” 恩里克盘算起来，开口道：“这些移民必然以青壮为主，那随随便便，就可以拉出几万大军。” “虽然这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我们在岛上也不过才区区千人，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我见那大明提督咄咄逼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动手。” “与其等他们真的翻脸，不如提前把人撤走，拉到吕宋去。” 主官听到这话，虽然知道恩里克说的没问题，但却有些不太情愿。 若是留在小琉球，他还是个说了算的主官，手下也有上千人可以指挥，管着几千移民的吃喝，也算是个鸡头。 可若是西班牙人全伙撤走，等回了吕宋，他可就排不上名号了，连凤尾都算不上。 于是这主官说道：“总督大人，你也不必担心，我久在琉球，倒也熟悉大明的风俗。” “他们就算占了优势，也绝不敢贸然开战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误会与冲突 恩里克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主官的心思。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真是从实力出发，别说是这琉球上那点地盘，就是整个吕宋，也绝对是保不住的。 恩里克应该向自家国王谏言，让国王赶紧向大明称臣，然后把占领的番邦都吐出去，只保留他们自己开拓的无主荒地。 到时候说不定大明皇帝一开心，就准许西班牙保留剩下的地盘。 不过，恩里克心中却很清楚，自己若是提出这个建议，国王必然立刻撤掉他的总督职位，然后把调回国内。 到时候自己沦为失势官吏，哪里有在吕宋当总督快活？ 只是他猜透主官的心思时，倒能洞若观火。可落到自己身上，就看不破了。 他冷声道：“我心意已决，你这就下令，让各处的军队和移民集合，等我回吕宋调集船队回来，就全体撤走。” 说到这里，他冷眼看着主官，对他说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主官听到这话后，心中暗恨，但却不能直接反对。 只好点头道：“一切都听总督大人的吩咐。” 但等到他走出营地之后，却跺脚骂道：“恩里克，你算个什么东西！长角的的和天杀的，不过是讨好了国王，才混到这个总督的位置。” “居然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骂了一阵之后，还是不解气，突然眼珠一转，跑到一旁写了封信，然后交到一个侍从手中。 他对着那侍从，用吕宋土话说道： “你去把这封信，投入到大明军队之中！” 他身边侍从不少，但却特意挑了个从吕宋带来的土着，也不知道所为何意。 那侍从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但他却知道自家这主官心情不好，信上恐怕没有什么好话。 只是他没想明白，自家老爷是在总督面前受气，为何要给大明写信？ 于是他小声劝道：“老爷，咱们都要撤走了，何苦还去招惹那些明人？” 主官冷笑一声，并不解释，只是说道：“你只管送信就是。说不定咱们还不用走呢。” 那侍从无奈，只好拿起信来，慢悠悠地走向大明营地。 他心中想到：“反正过不了多久，总督就要把人全都撤走，只要我走的慢些，等人都走了再把信送到。” “到时候不管信上写了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但他却没想到，恩里克要撤走琉球的人马，不过是临时起意。等他把消息传回吕宋，吕宋那边再组织船队北上，路上要花费十几日的时间。 而这十几天的工夫，侍从就算是爬，也能爬到大明的营地了。 所以等他把信送到时，大明这边的消息，正是西班牙人突然集结军队和百姓，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此时，舰长们聚集在旗舰之上，对李华梅说道：“提督大人，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那恩里克刚刚回去，就调集军队，显然是要对我大明动手！ 李华梅摇头道：“说不定只是那恩里克觉得自己兵马太少，所以才集合军队来防守呢？” 这猜测虽然不准确，但却也极为接近了。 但是那些舰长说道：“提督大人，不管如何，我们也该通知大明移民，让他们做好准备。” “万一西班牙真的攻打过来，到时候也不至于全无防备。” 李华梅还在犹豫，这时，突然有人小跑进来，对她说道：“提督大人，那西班牙人派来个使者，说是要给您送信！” 李华梅立刻命人把使者请进来，然后撕开信件，她只是看了几眼，立刻就皱起眉头。 原来那信上竟然是指责大明。 李华梅把信传递出去，然后开口问道：“这信上说他们弗朗机人走丢了几个士兵，怀疑是我大明隐匿了他们，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舰长们听到这话，立刻拍案而起：“这是纯纯的污蔑！” “就是！我们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怎么会窝藏他们弗朗机人的逃兵？” 李华梅仔细打量他们，见他们神色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刚接到信件时，还怀疑是这些舰长暗中动手，想要挑起两国争端，所以偷偷绑了弗朗机人。 但现在一看情况，倒是她误会这些舰长了。 李华梅思索一阵，心中想到：“现在那西班牙人动向诡异，而且又派人来兴师问罪，说不定真是要对大明动武？” 她还是不太信这个推断，挥动手臂，让人把送信的人带来，她要亲自审问。 但等到那送信人进来之后，只是问了几句，李华梅就无奈摇头。 她不仅会拉丁语，就是葡萄牙语，以及和葡萄牙差不多的西班牙语，也全都精通。 但等她用所有这些话，全都问了一遍之后，那人还是茫然摇头，显然是一句话都听不懂。 李华梅叹气道：“这西班牙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派了这么个土着过来！” 从那传信之人的肤色上，她已经隐隐知道了此人的来历。 到这个时候，她还真的有一点相信，这西班牙人是要动手了。 不然他们何必派个土着过来？ 无非是担心真的打起来后，这传信的会被扣下。所以他们才不肯派自己人过来，而是派出不值钱的土着。 李华梅转头，对着舰长们说道：“事已至此，我们还真要早做准备。” “你们传令各处殖民点，让他们集合丁壮，先据守原地。” 说完这些之后，她起身转了一圈，又吩咐道：“另外你们再分出两艘小船，一艘前往大琉球，一艘回到国内，去通知朝廷和曹公公。” 自从明军政府倭国之后，大琉球自然也重新成为大明的藩属国。 只是有了当年萨摩藩入侵的前车之鉴，大琉球的国王心有余悸，便向朱由检写了奏折，请求大明派“天兵”来保护他。 朱由检想到大琉球位置险要，于是便令兵部派去了一千兵马，驻守当地。 现在李华梅派人到大琉球传讯，就是想要调集这些军队。 舰长们听完之后，心中兴奋，知道自家提督总算是起了一点战心。 他们说道：“请提督放心，我们这就派人出发，绝不会让西班牙人偷袭成功。” 李华梅叹了口气，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她还真不想这么做。 因为大明一旦动员移民，岛上的西班牙人和尼德兰人，一定会得到消息。 到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可就不好说了。 就算本来没打算动手，恐怕也只能先增兵再说。 三方互相猜忌，必然让事态升级。 只是她已经得到了西班牙人不对劲的情报，却也不能无动于衷。 第二百八十九章 焦灼和猜疑 这小琉球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方圆百里而已，也就是北直隶的十分之一。 更何况这岛上的外来人口，不管是哪家的移民，九成九都在海岸附近开拓土地，根本没什么纵深可言。 只需往来船只路过时，随便登高一看，便能知道个大概情况。 所以大明动员移民的消息，绝对瞒不过尼德兰人和西班牙人。 尤其是那些尼德兰人，他们在岛上经营多年，耳目众多。 他们在小琉球岛上，也有一位总督，一头红发，倒是符合土人口中的“红毛”。 这红毛总督得到消息之后，心中焦急，在堡垒中转圈，喃喃道：“莫非是大明也站到了西班牙人那一边？” 他们这尼德兰国，本来是西班牙国王的藩属。只是几十年前举起反旗，开始和西班牙人打仗。 本来以西班牙的体量和实力，完全足以碾压尼德兰的叛乱。 万幸的是，两国之间隔着个法兰西。法国一心给自己这个邻居找茬，自然不肯让西班牙的陆军通过。 而海上的通路，又有英格兰人的舰队阻挠。 所以西班牙人一直无法派遣大军北上，这尼德兰才能坚持几十年。但他们倒也无力彻底赶走西班牙的军队，双方也就这么僵持着。 但在南洋这边，情况却不太一样。 西班牙依靠着吕宋这个大后方，不仅是军力还是舰队，都压制了尼德兰人。 若非尼德兰人早早修筑了红毛楼，这一座坚固的堡垒，恐怕早就被西班牙跨海袭击，人一波带走。 所以这小琉球的尼德兰人，从不敢放松警惕，时刻关注着岛上的动向。 红毛总督越想越着急，连忙传来自己的手下，对他们说道：“我已经得到情报，说是大明已经开始动员他们岛上的移民了！” 听到这消息，他这些手下的表现，也没好到哪里去。立刻慌张起来，一个个都成了无头苍蝇。 “岛上的明人早已经超过十万，他们若是动员起来，怎么说也有几万丁壮，这让我们如何抵抗？” “是啊，咱们虽然有这堡垒为依托，但若是人数差距太大，他们就是用人命填，也能把这堡垒填掉。” 手下们纠结一阵，终于还是有人开口道：“总督，不如咱们向大明投降了吧，反正咱们尼德兰人本也只是为了做买卖，才开拓这个据点，并不是为了土地而来。” “不如就让我去到大明军中，与他们商量个规矩。若是他们肯增加咱们贸易的份额，就是把这堡垒拱手相让，也不算吃亏。” 这尼德兰人号称海上马车夫，到了这时，开始打起商人的算盘来，倒也不算稀奇。 红毛总督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对手下说道：“不知道你们是否记得，当年那葡萄牙人在东方的使者，名叫佩德罗的？” 他的手下们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道：“我们当然记得，几年前，这人还曾到咱们这儿招募工匠呢。” 红毛总督点头道：“这人当年趁着大明新皇帝继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得到了大明皇帝的信任，为皇帝招募了不少工匠。” “于是他得到回报，葡萄牙人在得大明的贸易份额，也因此增加了不少。” “当时我看着眼热，也想走通这门路，主动去找大明朝廷，派人到大明的南直隶交接，谁想到竟然无人接待。” “大明当时还有外敌，都不肯接纳我们。现在他们北方安定，可以全力南下，又怎么会轻易地和我们做交易？” 其实这也是尼德兰人运气不好，他们派人到江南时，正是司马懿和曹化淳，在江南大杀特杀的时候。 不管是东林党的余孽，还是普通的官员，都在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独善其身，生怕被锦衣卫捉去。 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有闲心，去管个什么“尼德兰联合省”派来的使者？ 若是他们直接派人去北直隶，朱由检肯定会接待使者，今日南洋的情况，恐怕就大不一样了。 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开口道：“总督大人，那大明动员壮丁，也未必就是冲着咱们来的，说不定是要对西班牙人动手呢？” 红毛总督摇头，“那佩德罗虽然是葡萄牙人的使者，但现在西班牙国王，正兼任葡萄牙的王位。” “而且两年多前，大明还派了使者出发，据说就要是去见那西班牙国王。” “算算时间，现在也该是大明使团传回消息的时候。想来是那使团与西班牙国王交好，所以回信大明，让他们集合军队，来攻打我们。” 红毛总督转过头去，看了下西北方向，又是一阵叹气： “过去几十年，我们尼德兰人见大明江河日下，才敢在此地开拓个贸易站点。” “哪知道大明只是稍微振作，略微派出移民，经营个两三年，就让我们无法对抗。” 他的手下们听到这话，也无可奈何。 别说他们这些人，只是尼德兰人派到南洋的一支偏师。就算是他们母国就在附近，也绝非大明的对手。 过了好久，那些手下才开口问道：“那么总督大人，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红毛总督皱起眉头，思索一阵，才开口道：“早在几日之前，那西班牙人集结部队的消息，就已经传到我们这里。” “我当时只当是西班牙人要来进攻，想到西班牙人的军队数量不多，所以已经给各处传令，让他们小心戒备。” “现在若是大明也加入进来，那么再让分散在各处的军队留在原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让他们都撤到这堡垒之中！” 手下们纷纷点头：“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督大人这命令倒也正合适。” 而尼德兰人集合的消息，几乎是立刻传到了恩里克的耳中。 这几日里，他召集自家分散在各处的士兵，同时又令船只聚到一起，所以还真不知道大明那边的动向。 但是这西班牙人一直对尼德兰的地盘虎视眈眈，在他们那里早已安排了探子。 所以这尼德兰人的动向，恩里克却是洞若观火。 恩里克得到消息之后，同样是皱起了眉头：“这帮尼德兰人要干什么？” 他身后的副官说道：“莫非是他们以为我们集合军队，是要去攻打他们，所以才做了准备？” 恩里克摇头，“咱们和尼德兰人，在这小琉球岛上，已经纠缠了七八年的光景，都清楚各自的底细。” “他们肯定知道，咱们在岛上的军队，也就一千多人，就算集合起来也无法战胜他们。” “所以我前几天刚下令集合时，那些尼德兰的叛贼就已经做出反应，只是让他们在堡垒外边的军队做好防备。” “现在他们令军队都撤回城堡，必然是另有所图。” 第二百九十章 将错就错 听到恩里克的分析，他的副官一脸佩服。 副官说道：“那么总督大人，咱们是否暂停撤退，再从吕宋调集大军？” 恩里克想了一阵，轻轻摇头：“不行，我已经给吕宋传信，让他们组织船队北上，来接走琉球这里的军队和移民。” “算算时间，他们恐怕已经出发了。” “就算现在马上下令，让舰队返航，等到他们重新带上兵马过来，这路上花费时间，也至少有二十日。” “我们在这小琉球上，又没有堡垒可以依托，二十天的时间可太漫长了，说不定就会出什么意外。” 副官听到这里，信服地点头，然后追问道：“那咱们应该如何行动？” 恩里克说道：“先从咱们的移民中，征调几百青壮，把咱们的军队数量，增加到一千五百人再说。” “另外，你再让当地的主官出发，到大明舰队那里交涉一番，告诉那大明的女提督，只说我们西班牙已经要放弃小琉球。” “那女提督知道这事之后，自然不会再把我们当做对手。若是尼德兰人真的打过来，她说不定就会起了偷袭尼德兰人老巢的心思。” 在恩里克看来，既然尼德兰人有可能打过来，那么自己手下的将官都各有用处。 或者是监督修筑一些工事，或者是操练新兵，总之是不可能派去跟大明交涉。 而这当地的主官却正好空闲无事，派他去走这一趟，可以说是人尽其用。 副官点了点头，随后就去找到本地主官，把恩里克的命令说了一遍。 这主官见副官走来，本来还心惊胆战，以为是自己的小伎俩已经被人发现，现在这副官过来，是要捉拿他。 他暗自握紧拳头，随时准备猛扑过去，擒住这副官，然后再伺机逃走。 等他听见副官的话之后，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既然是恩里克总督的命令，我自当听命。” 副官淡淡点头，然后递过一份蜡封的信件，“你将这封信送到大明的女提督手中，她看过之后，自然就知道了我们总督的心思。” 主官接过信件，连连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信送到。” 说完这话之后，他心中却在暗笑：“看来那恩里克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不过他派我去找大明交涉，倒是正好。看我火上浇油一番，让你也吃个大亏。” 这主官早就看不惯恩里克，觉得他只是个小贵族出身，竟然能做到总督的位置，爬到自己头上，所以一向看不起他。 现在恩里克要把小琉球的军队和移民，都撤到吕宋，毁了他这些年的经营，这主官自然更加不满。 主官拿着恩里克的信件，顺利地走出营地。 等走了几个小时，到了无人的地方之后，他把那信封撕开，重新写了封言辞无礼的信件，再重新用蜡封盖住信封，才施施然地前往大明舰队所在。 他重新伪造的蜡封，自然和恩里克的蜡封不同，但这主官料想明人绝对搞不清这里面的差别，因此也毫不担心。 但是李华梅刚拿到这封信，就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大明已经下令动员各地的丁壮，所以李华梅也派出了不少舰队的军官，去指挥丁壮。 虽然他们都是海军，并不精通陆战。但是这些人至少有个官身，有他们在，这些丁壮才能组织起来。 所以现在，李华梅身边倒是只剩下两三个舰长。 她回头说道：“上次那恩里克与我通信时，曾送来信件，你去把那信封拿来。” 这几个舰长对视一眼，然后才对着李华梅问道：“提督，你为何要找来前日的信件？” 李华梅笑了一下，对他们解释到：“这欧陆贵族写信，一半是为了保密，一半是为了重视，写完信后，会用燃烧蜡烛的烛滴，封在信口。” “然后趁着蜡滴还未凝固时，用他们自己的纹章盖在上边，留下印记。因为几乎所有贵族，都有不同的纹章，所以接信人一看这蜡封，也就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她看见那几个舰长，听了这番解释后都连连点头，才继续说道： “那恩里克只是个小贵族，纹章十分简单，所以他赏赐给我写信时，用的是他们国王赐下的徽章，那徽章样式十分复杂，我只需要看了一眼，就记住了个大概。” “而今日送来这封信，上边的纹章虽然也有些意思，但比起那国王的徽章来，却又大大不如了。” 这时，她刚才派出的取信人，已经拿着上次的信封回来。 李华梅把两个信封摆在一起，让舰长们对比。 果然，两封信上的蜡封样式，并不一样。 一个舰长起身说道：“提督大人，莫非这封信是伪造的？” 李华梅冷笑一下，开口道：“让人去问一问，这不就知道了？” 她回过头去，对着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拱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几个舰长汗毛一竖，赶忙说道：“提督大人，那人毕竟是西班牙派来的使者，倒是不好对他动用锦衣卫吧？” 曹公公虽然没有出海，仍留在江南，但他却给李华梅这边派了不少锦衣卫。 虽然这些锦衣卫的主要目的，还是保护她的安全。但要让他们动用些逼供的手段，也不是难事。 李华梅冷冷道：“如果那人真是恩里克派来，他前后的信件不同，此中必有内情，说不定就是真要打过来。” “既然如此，对此人自然不必客气。” “如果他不是恩里克派来，那么我们好好招待他，那恩里克说不定还要谢谢咱们呢。” 听到这话，几个舰长立刻缩起脖子，心中想到：“我们早就听说这位李大提督，和咱们皇帝的关系不清不楚，当时还心中奇怪，皇帝陛下为何要把这么个大美人派来管理舰队。” “现在这么一看，这位李大提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留在后宫，这紫禁城哪里安生得了？” 几人想到这里，哪里还敢多嘴，低下头说道：“您说的可太对了。” 过了不多时，那锦衣卫走了回来，对着李华梅说道：“提督，那人已经劝招了，他确实是恩里克派来，只是拿信的内容，却是他自己伪造的。” 随后，那锦衣卫把自己“好言相劝”问出的情报，全数告诉了李华梅。 李华梅听完之后，皱起眉头思索一阵，然后才说道：“这么说来，咱们倒是错怪那恩里克了？” “他本来只是想全部撤走，但是那主官从中作梗，让我们误以为，西班牙人是要大举进攻。” 一个舰长俯首问道：“提督大人，既然如此，咱们是否要下令解散丁壮？” 李华梅摇头道：“现在各处的丁壮都已经集合，甚至都操练了几天，若是现在下令让他们解散，岂不是前后矛盾？” “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了。” 李华梅虽然不愿意轻启战端，但也不是什么反复之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琉球援兵到达 几个舰长纷纷点头，他们刚才那话不过是顺嘴说出，要是李华梅真要收手，他们倒是还不愿意呢。 这几人赶忙说道：“提督大人说的对，那些欧陆之人不服王化，又擅自调兵，我大明集合天兵，也实属正常。” 李华梅看了他们一眼，只是点头，并不说话。 若是放在几年前，大明官兵擅开边衅，肯定会被朝廷追责。 但是自从朱由检继位之后，大明打胜仗的消息来的太勤。 所以不管是军队之中，还是朝廷上的文武，早已经习惯了对外战争。 只要这一仗能够打赢，自家损失也别太大，那么事后根本不会有人来追究，只会夸奖他们当机立断。 李华梅说道：“我几日前就已经派人出发，到大琉球去调兵。” “算算时间，他们估计也该到了，你们传令下去，为他们造好营地。” 几个舰长一听，也来了精神。 他们虽然觉得自家兵强马壮，足以收拾西班牙人，但要是能多出一千陆军助阵，也是极好的。 他们拱手道：“谨遵提督将令，我们这就回去准备营地。” 李华梅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走远，沉默一阵，挥手写了封信。仔细封好之后，才交到那锦衣卫手中，对他说道： “你把这信送交到皇帝那里。” 锦衣卫听到“皇帝”二字，不敢怠慢，俯下身体，双手抬过头顶，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李华梅轻轻呼了口气，然后才振作精神，转身走到小琉球的地图前，开始盘算后续的行动。 此时，小琉球东北的海面上，一支船队正破浪而来。 船上的军队远不止一千人。 除了大明派驻大琉球的官兵之外，另外还有大琉球的一千兵马。 原来这大琉球国，本也是大明早就册封的朝贡国，自从倭国也臣服大明之后，这大琉球就重新向大明称臣。 虽然大琉球从大明处求了一千官兵，但他们本身仍然心有余悸，担心哪天大明把军队撤走，到时候若是再有外敌入侵，他们还是无力防御。 于是从岛上勉强凑了一千军队，在大明军官的训练下，倒也有模有样。 等李华梅的求援信送到琉球时，大明军队立刻就要出发。 琉球王得到消息，也要派出自己那一千人跟随。 琉球王的臣子劝说道：“国王大人，那大明既然出兵，我们何必掺和进去？” “大明人口亿万，雄兵百万，战场上丢个几万人也不心疼。可咱们琉球国小人少，这一千人万一出个好歹，那可是几十年都恢复不了。” 琉球王轻轻摇头：“我早年到那倭国的萨摩藩做人质，见识过那萨摩藩武士到了厉害。” “而那萨摩藩向德川幕府称臣，可见德川武士又比萨摩藩强出许多。” “可是如此强大的德川幕府，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被大明摧枯拉朽一般，轻易攻灭。” “这么一算，这大明天兵可真是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咱们跟着他们一起出兵，只有获胜的道理，哪里有吃亏的可能？” 臣子还是摇头：“即便如此，咱们也没必要趟这一趟浑水啊。” 琉球王叹气：“咱们琉球国早在洪武年间，就向大明称臣，还是洪武皇帝所列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 “只是现在这位大明皇帝，显然是不按套路出牌，不仅是攻打了倭国，还将那高丽化为一省。” “依我看，这倭国早晚也要走上这一遭，成了那大明的一个新承宣布政使司，到了那时，咱们琉球又如何独善其身？” “与其到时候茫然无措，不如现在就上了大明的船，跟着大明军队打上几仗！” “日后，就算皇帝盯上了这琉球国，我等却早就攒了不少好印象和功劳，大明又岂会亏待咱们？” “就算保不住琉球国，却也能在大明得到大大的封赏，到时候去顺天府做个太平贵族，也未尝不是好事。” 听到这话，那臣子才叹了口气，拜服道：“还是国王大人高瞻远瞩。” 于是，琉球国这一千兵马也就跟着大明舰队，一起向着小琉球出发。 舰队上，琉球国的统帅凑到明军将领之前，笑着说道：“将军大人，我们琉球国有个三山时代，听说您那边也有三山一说，可见咱们之间倒是颇有渊源。” 大明虽然向琉球派兵，但这琉球乃是群岛，朝廷自然不可能从北方调兵，所以派去的将士都是南人。 这支军队的将军便正好是粤人，他听到这琉球将领的话，随便一笑，知道这是他故意套近乎，倒没放在心上。 琉球的三山，指的是几百年前琉球三个并立的国家。而他们闽粤一带信的三山，指的却真是三座山。 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大明将军说道：“再有一两天，舰队就将上岸，你也该做些准备。” 琉球将领连连点头：“请将军放心，我早就传令下去，让咱们的部队，都听大明上国的指挥，您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 那将军挥手道：“我只是个千户而已，你可别总是叫我将军。” 按理来说，这琉球是大明册封的王国，这位琉球将领率领着琉球王国的“全国大军”，在琉球王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这官爵还在这大明千户之上。 但两国实力悬殊，这琉球将领哪里敢造次？ 他陪笑道：“将军这是哪里话，您领着军队保护我国，两年多来可谓是劳苦功高。” “这次出兵小琉球，一旦立功，咱们皇帝陛下必然提拔您，到时候您只消升上一级，可不就是将军了吗。” 这马匹拍的极好，那千户笑着点头，显然很受用。 第二天晚上，舰队靠岸之后，千户立刻带着军队下船，来到早已备好的营地。 他令副将安顿士兵，自己则立刻去找李华梅。 等见到这位李大提督之后，他立刻躬身行礼。 他也早就听说过这位提督的大名，知道她跟皇帝有些特殊关系，所以即便见她是女子，也不敢有半点不恭敬。 “提督大人，末将率领本部一千兵马，另有琉球国的一千军队，合计两千人，向您报道。” 李华梅轻轻挥手，笑着说道：“将军领兵驰援，这事情我记在心中，日后定然上报朝廷。” 千户表面点头，心中却想到：“您跟朝廷说这事儿，倒也不算什么。但要是能在皇帝面前说我两句好话，那才好呢。”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千户一拱手，说道：“敢问提督大人，现在岛上情况如何？我听说那弗朗机人已经发动大军，要来劫掠我大明的百姓？” 第二百九十二章 红头屿 李华梅自然不会把实情说出，只是说道：“那弗朗机人见我们召集丁壮，提前做好防备，于是便不敢轻易出动大军。” “而是传令回吕宋，从后方又调集大军前来。” 她派出那锦衣卫去跟主官“友好商谈”，当然不仅是问清那信件的真假，还搞清楚了西班牙人的安排。 现在她只是稍微换了个说法，就把西班牙人调来撤兵的舰队，说成是增兵的舰队，因此这千户也无法分辨。 他听到这消息后，立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军当立刻出击，趁着弗朗机人的援兵未到，攻破他们岛上的兵马。” 李华梅还不知道这千户的底细，担心现在出兵进攻，西班牙人大败亏输。 到时候清查战果，一看西班牙人才一千来人，那么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先前所传的那“弗朗机人要进攻”的消息，绝不可能是真的。 弗朗机人可不会用一千多兵马，来对付岛上的十万大明移民，尤其是这移民背后还有一千多人的舰队水兵。 虽然朝廷大臣和朱由检那里，肯定会知道背后的实情。但这事情若是披露出来，却也是个麻烦。 李华梅挥手道：“那些弗朗机人，在这小琉球岛上也经营了好几年，也有些根基。” “何况你的部队跨海而来，总得修整几天，才能恢复全部战力。” “所以领兵出击这事，倒还需要从长计议。” 千户听到这里，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末将领命，一切都听您的。” 等他退出去之后，李华梅才召集自家舰队的舰长们。 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们也整顿好了那些殖民点的丁壮，匆匆返回舰队这边。 他们心里清楚，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所以李华梅在他们面前，倒不必做表面工夫。 她直接说道：“现在不仅大明的一千军队到来，还有琉球国的一千援兵，咱们手中的陆上兵力，可以说是很强大了。” “既然如此，我便打算集合舰队，南下去拦截弗朗机人北上的舰队。” “只要把这支舰队击溃，岛上的弗朗机军队就是无根之木，可以慢慢收拾。而且若是日后朝廷发现，这西班牙人的军队数量不多，也可以推到敌军舰队的身上。” “就说他们战败之后，溃逃到岛上，从这里接走了一些逃兵。” 李华梅说完之后，这些舰长连连点头。 西班牙的商船虽然不大，但若是全力装人，也能塞下上百士兵。 只要到时候他们咬死了，只说西班牙舰队失败后，有十几艘商船逃到小琉球，然后接走了一千多兵马。 到时候把这数字，加到西班牙军队的真实人数上，看起来就正常多了。 一个舰长站起身，对李华梅说道：“提督大人，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该立刻出动，拦截西班牙人的舰队，只是不知道咱们该去何处？” 李华梅笑了一下，转身走到那副地图之前。 她领着军队在南洋上来回了快一年，早已熟悉水文，此时指挥起来，自然胸有成竹。 她开口说道：“小琉球东南有一小岛，往日那弗朗机人舰队北上，若是来不及赶到琉球，就在此地停上一夜。” “天长日久，这小岛干脆就被叫做红头屿。” “现在拿恩里克从吕宋调集舰队，这舰队北上时，必然也会走老路，路过这红头屿。” “所以我的方案，就是在这红头屿痛击敌人。” 舰长们纷纷凑了过去，在地图上看了起来。 他们对于琉球附近的水域，自然也了如指掌。只是看了一眼，就纷纷叫起好来。 开口说道：“提督大人这战场选的不错，只要此战打起来，咱们可是必胜的。” 这“必胜”二字虽然有些夸张，但舰长们说出来却没有半点心虚。 在这些舰长看来，他们的舰队中都是新船，而水手虽然大多是新招募而来，但却士气高昂。 这次出战，有心算无心，胜面自然极大。 李华梅见士气可用，笑着点头，心中却想到：“他们口中的必胜，只是壮士气罢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我手中还有皇帝送来的制胜法宝。这一战还真是必胜的。” 李华梅一挥手，让舰长们回到船上，做好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将营地交给千户守卫。 她则领着舰队，扬帆南下，去拦截西班牙人的舰队。 而此时，西班牙人还对此浑然不知。 西班牙人的舰队中，十艘大宝船打头，身后跟着二十艘小一些的战舰，另外还有五十多艘商船。 虽然一艘商船上，能塞下上百人。一艘战舰，也能塞下四五十人。 但在恩里克看来，自己这次是主动撤走，也没要搞得那么极限。 西班牙人在小琉球有一千兵马，另外还有三四千百姓，因此派来五十多艘商船，和二十艘战舰，倒是正好，不至于太挤。 至于那些宝船，却是恰逢其会。 西班牙人在美洲的大片殖民地，每年都能产出大笔金子和银子。 这些金银，只有一小部分，会横跨大西洋，运回西班牙本土。 其中大多数，还是会横跨太平洋，送到东亚，在大明采买丝绸和瓷器，在南洋和印度购买香料和甘蔗，然后再运回欧洲发卖。 这样一来，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而运送金银的船只，也就是所谓的西班牙宝船。 这宝船恰逢其会，到了吕宋，听说舰队要北上，去接回小琉球的兵马和移民。 宝船的舰长脑筋一转，想到自己本来也要北上，去跟大明做生意，于是便带着舰队一齐出发。 这时，吕宋舰队的司令，正站在宝船上，向着宝船的舰长诉苦。 “我们这恩里克总督，胆子真是太小了。” “那大明只是稍微派了些移民，他就吓破胆子，竟然要把小琉球的人全数撤回！” 宝船舰长听到这话，微微点头。 显然是有些赞同这话。 现在这西班牙，可是日不落帝国一代目。 从上到下，自然是颇有自信。 尤其是这宝船，从美洲出发，更是亲眼见识了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帝国。 只是几十万西班牙人，就能掌控上千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压制了上千万印第安土着，令他们俯首帖耳，安生种地和挖矿，养活西班牙老爷。 在这宝船舰长看来，大明也就是强一些的土着，根本不必担心。 他开口说道：“也就是咱们国王，把心思都放在欧陆。” “若是他能派出一万大军，来到南洋，不仅能把大明伸到这里的手，彻底给斩断。甚至还能北上，把大明全部拿下！” 其实几十年前，西班牙派到吕宋的总督，就向当时的国王提出过这个建议，因此这宝船舰长现在旧事重提，倒也不算离谱。 这两人说的正高兴时候，高处突然传来一阵叫声：“东北方向来了一支舰队！”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海战前奏 宝船舰长抬起头去，看向桅杆上的了望台，对他高声喊道：“你看清楚了吗？可千万别是看到了海市蜃楼。” 那了望者听到这话，只好再继续观察。 还是其他几艘船上，也传来发现未知舰队的消息，宝船的舰长才终于认清现实。 这时，他冷汗都下来了。 几年之前，这南海还是海盗纵横之地，每次西班牙宝船经过，都会被闻讯而来的海盗群起攻之，好似鲨群嗅到鲜血一般。 虽然宝船舰队自身的战斗力也不差，但一路漂泊之后，也不敢说完全不会翻船。 所以当时的宝船舰队，顺着赤道暖流到达吕宋之后，总要修整数日，然后集结战舰护航，才敢继续前进。 只是最近几年，随着大明招安了郑芝龙，然后又开始组建南洋舰队，这南海上的海盗或者当了大明军官，或者跑到马六甲去“做买卖。” 南海上太平不少。 于是从那之后，宝船舰队再到吕宋，就不会再修整了，而是先去大明和印度采购商品。 等到临返航前，才会修理一下。 因此，现在这吕宋舰队中的十艘宝船，状态并不很好。 宝船的舰长哑着嗓子，对吕宋舰队的司令说道：“大海之上，突然碰到舰队冲来，肯定是来者不善。” “不管这舰队是谁家的，咱们都该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吕宋舰队的司令一点头，立刻派人去询问那了望者，打探清楚了那支未知舰队的规模。 然后他才笑着说道：“那舰队不过才有六艘大船，十几艘小船，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 听到这话，宝船的舰长低头苦笑。不过三年之前，他们西班牙的另一支宝船舰队，就在加勒比海翻车，被尼德兰舰队联合海盗，给一锅端掉。 当时的情况，他们的舰队可也是被敌人以少胜多。 舰长此时当然不能长别人的志气，所以他把这个心思压下，点头道：“正是。我们有三十艘战舰，五十艘商船，数量优势极大！” 这时代的商船，除了尼德兰人为了追求利润，会拆掉武器舱、换成货舱之外。其他所有的商船，都有大量的武装，来抵御海盗。 所以西班牙这支舰队中的五十艘商船，也是一支不弱的战力。 而且西班牙的宝船主要是盖伦帆船，本来就是一种半货船、半战船的船只，现在用来作战，也正合适。 吕宋舰队的司令连连点头，显然是极为认同这观点，但过了一阵，他还是说道： “虽然我们优势极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此次北上，本是为了接应小琉球上的军队和移民，所以那些商船上的水手和武器，都拆了一些，并不是全盛状态。” “若是打起接舷战，这些商船要出问题。” 说到这里，他对宝船的舰长建议道：“若是真的打了起来，不如我们先用您麾下的十艘宝船，和我的二十艘战舰去打头阵。” “等到两方打到火热，再让商船参战，以生力军的形式入场。” 虽然吕宋舰队的数量更多，但这司令的爵位却不高，远不能和宝船的舰长相比。 所以这一仗若是打起来，指挥权自然在那宝船的舰长手中。 舰长听了这建议后，思索一阵，开口应道：“你说的不错，就照此办理。” 然后他挥手示意，让水手把这消息传到其他战舰和商船那里。 西班牙人的舰队随之变阵。 远处驶来的舰队，自然就是李华梅率领的大明海军。 她看见西班牙人变换阵型，只是稍微思索，就明白了敌人的想法。 她淡淡一笑，下令道：“我军舰队也列成横阵，靠近西班牙舰队。” 随着她这一声令下，大明舰队也变换了阵型。 李华梅心中计算一阵，微微摇头，心道：“敌军舰队数目多一些，我倒是不怕。” “只是可惜，此战有些仓促。我为了拦住西班牙舰队，只得快速南下。” “此时不仅是洋流对我不利，就连风向也不太合适，若是没有秘密武器，这一仗恐怕还是场苦战呢。” 李华梅轻轻甩头，把这念头放到一边，双目炯炯，看向逐渐靠近的西班牙舰队。 在她思索之间，宝船舰长也看见了大明海军的动向，知道这支舰队是起了接战的心思。 随着时间推移，两支舰队逐渐靠近，西班牙人也看清了大明舰队的样子。 宝船舰长眯起眼睛，回身问道：“看他们船上的旗帜……这难道是大明的舰队？” 他身后站着的吕宋舰队司令，轻轻点头，这一年多中，他倒是见多了这旗帜。 他快速说道：“这就对上了。我早知道大明新组建了一支舰队，数目倒也和眼前这舰队符合。” 宝船的舰长皱起眉头，他们这宝船来到南洋，目的就是和大明做生意，把美洲开采出来的金银，换成丝绸、瓷器和香料。 若是真的和大明舰队交手，到时候生意又该怎么做？ 只是现在箭在弦上，两军马上就要交战，他也不能避战。 于是他认真说道：“等一会舰队靠近时，炮击不要太猛烈，等到了接舷战的时候，再全力发挥。” “最好是能俘获大明舰队的司令，到时候用这人质，去和大明朝廷交涉，使大明不敢贸然与我西班牙，断绝贸易。” 显然，这宝船的舰长认为自己优势很大，胜券在握，所以才有会这么安排。 听到他的话，吕宋舰队的司令，倒没有意外，他点头道： “舰长所言极是。” 宝船舰长连连点头，在他看来，他们西班牙的舰队，自然是天下第一。 虽然有时候不小心，会败给那群可恶的英格兰海盗，还有尼德兰舰队。但比起大明的海军，还是占足了优势。 他的目光也投向大明舰队，隐隐之间，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华梅的目光。 他冷笑一声，说道：“我倒是要让大明海军知道，咱们西班牙在海上的赫赫威名，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此战过后，这整个南洋，估计都要成为咱们西班牙的后花园。” 听到宝船舰长的话，吕宋舰队司令轻轻摇头，心中苦笑。 大明海军的主力，其实还是郑芝龙手下那伙海盗。 只不过大明朝廷不太放心他们，所以宁可每年花大笔银子养着他们，也不肯让他们去南洋做正经生意，以及“经商”，好节省军费。 但一旦此战真是西班牙人获胜，大明朝廷哪里还坐得住，必然派郑芝龙南下，到时候还有的打呢！ 但这司令没有把这想法说出口，大战在即，他笑着说道：“舰长说得对。”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又见开花弹 两支舰队不断靠近，各自也调整着阵型。 如果说此时的陆上作战，欧陆那边才刚开始研究出排队枪毙的玩法。 那么在海上，则早就是两支舰队各自排成一排，互相对轰。 海上风浪太大，就算是再老练的炮手，也无法保证命中率。 实际上，哪怕是到了两百年后的工业时代，有了无数近现代器具辅助，在远距离上，战舰主炮的命中率也远远不到百分之十。 等到双方贴脸，激情互射时，命中率才会大大提高。 此时还是风帆战舰时代，火炮命中率自然更低。 因此远距离射击不过是浪费火药，只得是组成编队，靠近之后再开火。 不多时，到了火炮的射程之内，西班牙舰队率先开火。 这一轮炮弹全都未能命中，只是在大明舰队四周溅起水花。 李华梅挥手道：“告诉各舰，勿要惊慌，也不得反击，等到再靠近一些，才能开炮。” 她心里清楚，西班牙舰队的水手，经验更为丰富，开炮也更准一些，所以才敢更早射击。 而自家的水手则差上不少，大多数都是这一年多来新招募的。 若是现在就开火还击，就更不可能击中。 西班牙舰队这边，宝船舰长看见明军没有还击，轻轻点头，“看来这大明舰队的指挥官，倒是沉得住气。” “他也知道现在开火，只能是白白浪费炮弹，所以宁可顶着我军的炮火射上几轮，也要等到靠近之后才开炮。” “只是他难道不知道，就算是靠近之后，也定然是我军的命中率更高？” 吕宋舰队司令轻轻点头，显然是极为认同这话。 但他心里却突然有些没底。 大明舰队能顶着敌军炮火向前，还能忍住不开炮还手，已经证明了，他们绝非泛泛之辈。 能练出这种舰队的提督，难道真的会是傻子，明明是处于弱势，还敢找他们西班牙舰队以卵击石？ 司令想到这里，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就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两支舰队在飞速靠近。 这期间，西班牙的战船又射了几轮火炮，这一次，大明舰队的好运气用完了。 好几艘战船都挨了几炮。 宝船舰长哈哈大笑：“看来这一战，神灵也站在我们这一边！” 整个西班牙上下都笃信宗教，所以舰长才有此一说。 但就在这话刚说出口，大明舰队的火炮就发出一轮齐射。 原来是李华梅见距离合适，猛地挥手。 她所在的旗舰上鼓声震天，明军各舰得到命令，全力开火。 一声声炮响几乎是同时传出，炮弹猛地射出去，飞向西班牙人的舰队。 果然，明军炮手的训练度远不如西班牙人，所以这一轮齐射，命中率更低。 仅仅只有一发火炮，命中了一艘西班牙宝船。 但就是这么一发炮弹，在击中敌舰之后，却爆炸开来，在击中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大口子。 宝船舰长听到这声响，赶忙抬眼看去，一下子惊呆了，喃喃道：“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敌人的炮弹，正好命中了那艘船的火药库？” 说到这里，他轻轻摇头：“不对啊，我们船只的火药库不在那里的。” 这时，他身后的吕宋舰队司令，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久在南洋，而且西班牙又一直窥伺着大明。 几年前，他听说大明新皇帝继位之后，开始对北方的敌人作战，而且屡战屡胜。 总督恩里克就开始令商人们打探消息，几年下来，倒还真有不少收获。 这司令开口道：“舰长，那是大明的开花弹！” 宝船舰长一脸疑惑：“开花弹？那是什么东西？” 司令摇头，快速解释到：“那是大明新研究出的弹药，能将火药装填进炮弹里，等炮弹命中之后，火药炸开，伤害远比传统炮弹更大。” “大概两三年前，大明就是靠着开花弹，才能快速拿下倭国。” 说到这里时，司令心道：原来这开花弹倒还能用在海战上，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这时，宝船舰长也消化了这个消息，他咬牙说道：“就算大明有些新式武器，但也不足为惧。” “我们舰队的数量还是有优势，而且水手也更老练。” “现在两支舰队靠得极其接近，只要我们舰队快速冲过去，跟大明打接舷战，他们的那个什么开花弹，也发挥不了多少威力。” “顶多是再射击上两三轮，就会被我军的舰船靠近。” “到了那时，我们的税收跳帮过去，夺了他们的战船，船上的开花弹自然也是咱们西班牙的了！” 这话虽然颇有些如意算盘的意思，但在眼下，也是一种靠谱的战法。 要真按着本来的计划，先近距离互射一番，然后再靠近作战。 这西班牙舰队，在开花弹的洗礼下，损失必然非常惊人。 司令说道：“舰长，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就该立刻把命令传下去。” “而且，咱们后边的那些商船也该动一动了。” 就算真的打起接舷战，船上的火炮仍能开火。 而且此时两船几乎是贴脸，伤害也会成倍增加。所以接舷战一旦打起来，就得速战速决。 刚才两支舰队交火时，商船都远远地躲在后边，本打算等到战况胶着时，再以生力军的形式加入。 但现在情况有变，西班牙人只有快速拿下明军的战舰，少挨上几轮炮击，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小损失。 宝船舰长点头：“你说得对，现在正是把他们招来的时候，我军的人数优势，必须得发出出来。” 他一声令下，西班牙人的舰队开始变动阵型。 李华梅看在眼中，轻哼一声，立刻明白了西班牙人的想法。 “想跟我们打接舷战？这倒是正和我意。” 她轻轻挥手，对自己所在的旗舰下令道：“我舰冲在最前面，吸引敌军火力注意。” 船上的副将听到这话，立刻说道：“提督大人，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李华梅摇头道：“敌军舰队更多，水手恐怕也更能打，估计也只有我这艘旗舰上的水手，才不落下风。” “若是我们不能顶在前边，吸引敌人的火力，这一战就真不好打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何况咱们这旗舰之上，不是还有秘密武器吗？” 原来李华梅口中的秘密武器，倒还不是开花弹。 不过也对，这开花弹已经被研究出来好几年，明军也用过数次，虽然配方还一直在保密。 但开花弹存在这件事，却根本称不上什么秘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接舷战 两支舰队继续靠近，双方的火炮又各自射上了三轮。 随着距离接近，火炮命中率都在提高，船只在炮火的攻击下，都受到了不小了伤害，舰队速度也都慢了下来。 尤其是西班牙人的舰队，在大明开花弹的攻击之下，更是损失惨重。 有一艘战舰运气极差，连着被四五发开花弹击中，居然真的引爆了船上储藏的火药。 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整艘船也停下不动。 若是平常，周围其他的友军船只还能去救援，这船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但现在接舷战一触即发，哪里还有友军会去救他？ 船上的水手也只好自求多福，放下小船，向后方退走。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那艘战舰显然是保不住了。 宝船舰长叹了口气：“出师不捷啊，只是在这么几轮火炮，咱们竟然就丢了一艘战舰。” 但他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开口说道：“只是明军舰队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两支舰队已经靠近，马上就可以跳帮。” “我倒要看看，这明军水手的战斗力，有没有他们的开花弹那么厉害！”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一艘西班牙宝船，狠狠地撞到了另一艘大明战舰之上。 此时战舰的头部，都装有撞角，目的就是利用冲击力，撞击敌人的船身。 只是现在两艘战船几乎是迎面撞上，两支撞角碰到一起，虽然各自给地方传去了巨力冲击。 但这冲击力直直地作用在龙骨之上，只是将龙骨撞得一阵颤抖，却并没有将龙骨击断。 等到两艘战舰反应过来，立刻调整方向，各自将一侧船身面对地方，同时各自的水手也冲杀甲板，随时准备接战。 这冲在最前边的明军船只，自然就是李华梅所在的旗舰。 刚才两船撞击时，她早有准备，提前靠在一旁的船身上。等撞击的力道卸去之后，她才重新站直身体，对一旁的副将说道： “你速速去船舱之中，令水手们取过秘密武器来。” “但一开始先不要用，免得打草惊蛇。” “等到再有另外几艘敌舰靠过来时，再令他们用出来。” 听到这声命令，副将立刻点头，转身离开。 西班牙人的舰队数量虽然更多，但说到底，十艘宝船加二十艘战舰，一共才三十艘正经的战船罢了。 也就是比大明这边，多出了十几艘而已。 虽然西班牙一方还有五十余艘商船，但毕竟一时半会儿靠不过来。 只要大明一方，用那“秘密武器”，一下子消灭掉三五艘敌船。 两方的数量差距，就一下子缩小不少。 果然，西班牙一方的舰队，看见明军打头的居然是旗舰，而且这旗舰在撞击之后，已经停在原地，立刻来了精神。 好几艘战舰同时靠了过去，同时，这些战舰的舰长还高声喊道：“只要拿下了明军的旗舰，不仅是这一战好打，咱们可也有大大的战功可拿！” 一时之间，旗舰附近，竟然有六艘西班牙战船靠过来，将旗舰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那些西班牙水手心里，反而在抱怨：“这船只为何只有两面船身？只能让两艘战船靠近那旗舰！” “而我们却只能在附近看热闹了，这些捞不到军功，真是可惜。” 而此时，明军旗舰之上，大明的水手们却颇为紧张。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他们也多次下南洋，也跟不少海盗交过手。 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以多欺少。 现在却被敌人的优势兵力围攻，他们心中自然会有波动！ 有个水手小声问到：“咱们这一仗能打赢吗？” 他身旁的水手听到这问话，一抬头，说道：“这一次出发之前，我特意到了妈祖庙里求签，求出个上签。所以这一次，咱们定然是平安无事。” 先前那水手听到这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连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出海时也去求签，当时也是上上。” “只是我刚才心里害怕，竟然忘了这事。” “等这一仗打完，我若是能平安回去，待到三月二十三，一定去妈祖庙里还愿。” 大明舰队里，九成以上的水手，都来自东南，绝大多数人都信妈祖。 所以这话说出来后，不少水手面色一安，显然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说话之间，西班牙船上的水手已经做好了准备，从船帮上跳了过来。 口中还喊着什么“圣地亚哥”。 那水手又开口问到：“老哥，那些弗朗机人口中，都在喊些什么？” 看来他这会儿倒是真不害怕了，居然还有闲心问这些。 而他身旁那老哥，倒还真是见过世面，居然还真的知道。 他解释道：“你听错了，那不是什么圣地亚哥，而是圣雅各布，是他们弗朗机人的什么……主保圣人，也就是他们弗朗机人那边的妈祖。” “那些弗朗机人打仗时，就喜欢高呼这人的名字，希望能获得保佑。” 这说法其实并不全对，但那水手说出这些，倒也极为难得了。 问话的水手点头道：“这些弗朗机人的妈祖，哪里会有咱们的妈祖灵验？” 说到这里，他反而来了勇气，主动迎了上去。 下一刻，双方的水手撞在一起，厮杀起来。 海上风浪极大，空气潮湿，金属极其容易生锈。 而且只要是在船上，就总有落水的风险，这时身上要是穿着铁甲，那就成了铁皮罐头，甚至都等不到同袍来救，就会落到海底去。 所以几乎所有水手，都只是穿着皮甲。 现在两方的水手战斗到一起，皮甲的防护能力，自然不能与铁甲相比。 只是短短片刻间，许多水手都身上挂彩。 这时，大明旗舰的另一侧，又有一艘西班牙战船靠近，船上的水手也跳帮过来，同时夹击旗舰。 幸好，李华梅在出发之前，早就料到此事，在船上多安置了水手。 所以现在虽然是被夹击，但短时间内，也还不落下风。 不过这旗舰周围，还另外围着四艘敌舰，他们虽然没办法直接靠过来，但却也在努力找角度，试图把水手送上大明旗舰。 若是他们成功了，旗舰的压力必然飙升。 副将此时已经做好了安排，把那“秘密武器”分发下去，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立刻发动。 他回到李华梅身边，对她说道：“提督，不如咱们现在就动手？” 李华梅轻轻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等再说。” 第二百九十六章 熊熊烈火 随着大明旗舰附近的西班牙船只，已经发起了跳帮战，战船的船舷接到一起，水手们厮杀起来。 两方其他的船只，也纷纷撞到一处。 海面上的炮火声瞬间沉寂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水手的喊杀声。 西班牙的水手并非浪得虚名，能号称是无敌舰队，自然有他们的底气。 虽然历史上，这支舰队屡战屡败。但能够屡战屡败，而非是战败一场之后，就一蹶不振，本身就说明他们底蕴深厚。 现在西班牙水手和大明水手交战之后，立刻就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时间稍稍推移，西班牙人的声势就压过了大明的水手，快速占领了船帮，把战线推进到甲板之上。 而李华梅所在的旗舰之上，情况倒是好了不少。 虽然围攻旗舰的敌舰极多，但毕竟不可能一拥而上。 何况她身边还有曹化淳派出的锦衣卫，这些人虽然不适应海战，但现在打起接舷战，倒是和陆战差不多。 此时风平浪静，船只几乎没怎么波动，这些锦衣卫在甲板上如履平地，进退有度，随便一出手，便能带走一条西班牙人的性命。 有了锦衣卫的帮助，旗舰上的战局还能维持。 不过片刻之后，李华梅身后的副将还是说道：“提督大人，咱们的舰队已经落到下风，现在是不是该用那秘密武器了？” 李华梅向四周望去。 果然，大多数战舰上的战斗，都是西班牙人占了优势，战线都推进到了自家船只之上。 而在远处，西班牙人的商船也不断靠近。 若是等到这些商船也加入战场，局势只会对大明舰队更加不利。 李华梅皱起眉头思索片刻，还是轻轻摇头：“不行，还不到时候。” 副将急道：“提督大人，现在还不动手，那何时才是好时机？！” “要是现在就发动，虽然能立刻急迫敌人的战舰，但那些商船见势不妙，必然趁机逃走。”李华梅解释道。 “留着这些商船在外，万一真让他们找到机会，靠近小琉球，把岛上的弗朗机军队接走，那就不合适了。” 虽然大明海军打的主意，是用这舰队做借口，通报朝廷，说是让敌军逃走的舰队接走了一部分弗朗机陆军，来“平账”。 使得朝廷那边有个交代，做实了是西班牙人自恃兵力众多，主动挑起战端。 但是李华梅却不打算，真的让岛上的西班牙人逃走。 她丹凤眼中冒出亮光，口中却淡淡说道：“不急，等敌人的商船再靠近一些，到了没有机会转向的时候，我们再发动。” 听到李华梅的话，副将无可奈何，只好点头。 同时他在心中祈祷：“这弗朗机人的商船，可最好是来的快些！” 就在这一刻，吕宋舰队的司令，几乎说出了同样的话：“让咱们是商船来的再快些！” 原来，现在甲板上的战斗，虽然对西班牙人极为有利。 但是西班牙水手，毕竟还没有真的拿下任何一艘大明战舰。 在甲板上发生战斗的同时，大明舰队的火炮做好准备，又开始射击。 开花弹近距离击中了西班牙的船只。 虽然这个距离上，开花弹炸开之后，难免误伤到大明的船只。但主要的伤害，还是落到了西班牙人的船上。 接连不断地炮声响起，碎木板乱飞，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残肢断臂。 显然，是西班牙船舱中的炮手，被开花弹给打成了开花人。 司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船上的炮手，在这个时代，妥妥地技术兵种，倒是跟骑士老爷差不多。 和西班牙宝船不一样。宝船的大本营在新大陆，这里有数十万西班牙人，每年都能提供几千水手。 而且这新大陆还和西班牙本土有联系，每年都至少有两次交流。 所以宝船上的水手，可以轻易得到补充。 而吕宋孤悬南洋，和本土交流不便。普通的水手，倒是还能从当地土着里培养一些。 但是这炮手，却没有办法招募，一旦损失了，就只能等他们的国王从本土派过来。这一路上花费的时间，至少也得十个月。 所以这司令手下的战舰，那船上的炮手，是死一个就少一个。这一仗若是损失太惨重，后面大半年的时间里，吕宋的舰队就要成半个残废。 司令急忙道：“让商船加快速度！快一些，再快一些！” 宝船舰长站在一旁，倒是面无表情。 他麾下的宝船，此时也在跟大明的战舰脸贴脸，也被炮火近距离攻击，损失不小。 但他却根本不慌。 他们西班牙的舰队，主打的就是一个血厚。五十年前，无敌舰队一点零直接被英格兰人团灭。 但不过几年之后，靠着新大陆的金银，西班牙人就重建了舰队，搞出了无敌舰队二点零。 战舰数目甚至还更多些。 在他看来，现在的损失自然不算什么。 但他却没有出声阻止，毕竟在这舰长看来，现在局面对西班牙极为有利。 让商船早些时候加入战场，倒也正合适。 随着时间推移，西班牙人的商船不断靠近。 而最前方交战的战舰上，情况也对大明越来越不利。 虽然大明的火炮又射了一轮，开花弹又打出来巨大的伤害。好几艘西班牙人的战舰，已经渗入大量海水，船身倾斜，看上去就要沉了。 但是西班牙舰队的数量优势还在。 而且他们的水手不断地推进战线，大明战舰的甲板，几乎要被西班牙的旗帜淹没。 就是李华梅所在的旗舰，这会儿的形势也不算太好。 除了两侧船舷的敌船之外，附近的其他船只，也终于找好角度，搭起了木板。 西班牙水手沿着木板，向旗舰上攻来。 虽然通过木板冲来的水手，数量上不算太多。 但此时旗舰本就是被左右夹击，敌人这股生力军加入之后，倒是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大明水手的战线不断后退。 这时，那副将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提督，现在是不是该动手了？” 李华梅再次看了眼远方，她见西班牙的商船虽然靠近，但毕竟还有些距离，现在动手，恐怕那些商船还能逃出不少。 但她也清楚，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明军舰队恐怕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若是现在还不动手，非要等到商船再靠近些，那么说不定就会满盘皆输。 于是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去传令。” 副将得令后，眼前一亮，立刻爬上桅杆，高喊道：“提督下令，立刻动手！” 命令一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后排水手，立刻挥动双手，抛出一个个油皮纸包裹，落到西班牙人的阵型后方。 西班牙水手看见那包裹，本来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只是下一秒，他们就“眼前一亮”。 只见汹汹烈火，在一瞬间燃烧起来。 第二百九十七章 炸药包青春版 烈火瞬间爆燃开来，几乎是短短时间，就将许多西班牙水手变成火把。 但只过了片刻，又是一阵油纸包飞了过来。 西班牙水手耐不住火焰的灼烧，纷纷跳入海中。 但也有些自作聪明的人，想到就地一滚。 奈何，若是在平地上，他们带着火焰在地上滚动，地面的灰尘或许还能起到功效，把火势减弱，甚至直接灭掉。 但此时是在甲板上。 为了防水，和防止木板开裂，甲板上往往会刷上桐油。 而即便是没有火星的时候，天气炎热之时，桐油都有可能自燃…… 于是，更猛烈的火团再一次爆发开来。 宝船的舰长看到这一幕，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这群大明人搞到了传说中的希腊火？” 他身后站着的吕宋舰队司令，听到希腊火这三个字，几乎要惊叫出声。 “不可能吧？！希腊火都失传几百年了。” 他们口中的希腊火，是当年东罗马帝国舰队的秘密武器，后世研究之下，认为应该是某种石油喷射器。 大明当然没有这东西，他们扔出去的，其实是……炸药包。 几年前，大明刚研究出开花弹时，朱由检就一下子想到，既然炮弹都能炸，那不如直接研究出手雷。 现在虽然火枪正在逐步取代冷兵器，但毕竟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 其实即便到了几百年后，连步枪上都几乎不装刺刀的时代，等战场打到火热时，陆军还是要靠冲锋，来最终击垮敌人。 何况现在？ 所以朱由检这想法，倒也不算异想天开。 当时朱由检对工匠的作坊下令：“尔等只需将炮弹做小，另外在其后安装引线，等到两军交战时，突然将这小炮弹扔出。” “到时候炸声四起，敌军岂不是瞬间崩溃？” 但是这想法虽好，但却没有可行性。 火药在炮弹里面能够爆炸，不等于可以将它直接做小之后，也能原样爆炸。 何况现在的大明工匠，也做不出那么许多气密性足够好的小铁球。 于是朱由检只能退而求次，让他们做出炸药包。 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炸药包也仍是做不成，最后只能再退一步，做出这“燃烧包”。 然而经过实验，这燃烧包在陆战中的作用，倒并不太大，反倒是在海战上很厉害。 于是朱由检大手一挥，就将这燃烧包作为“秘密武器”，送到了李华梅手中。 此时，李华梅站在自己的旗舰上，看到西班牙水手的阵型，已经被燃烧起来的火焰，给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火光之中，她其实心中并不好受。李华梅并非嗜杀之人，虽然她也不是烂好人，更知道战场之上必有人死。 但眼见如此模样，她心中仍然叹了口气。 只不过在脸上，她仍是面无表情，冷冷道：“敌军已然乱了阵脚，让我们甲板上的水手立刻发起反击。” 听到这话，他身后的副将连连点头。 这燃烧包既然是秘密武器，自然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厉害。 这副将虽然也看过燃烧包的“表演”，但却只见过一两次，只是大概知道效果。 今日用到实战之中，才见识了他的威力。 副将心悦诚服地说道：“我其实本来颇为怀疑那燃烧包的威力，刚才见提督您迟迟不肯发动，心中居然还有一丝怀疑。” “以为那燃烧包就是用处，也不能扭转战局。” “然而刚才一看，却是我自己太没有信心了。” 李华梅轻轻挥手，说道：“你快去传令吧，不必在这里说些好话。” 副将嘿嘿一笑，然后跑到远处。不多时，船上鼓声再次响起。 旗舰上的大明水手，早就按捺不住，想要发起反击，把西班牙水手彻底赶出旗舰。 然而这些水手的战斗力，或许比不上在海上混了多年的老兵。 但是他们的优点，就是令行禁止。 没有听到命令之前，他们却也不敢自行反击，只是在心中暗自焦急。 现在他们听到鼓声，哪里还会再忍？ 顷刻之间，杀声四起，明军水手猛地冲杀回去，将甲板上的西班牙人赶到船帮处。 到了这里之后，倒不是他们不想乘胜追击，直接杀到西班牙人的船上。 只是到了这会儿，周围几艘敌船之上，早已是火光冲天。 李华梅看到这情景，倒也没有催促自家水手迎着火光冲击。 她皱起眉头，心中想到：“我早就知道，这弗朗机人的宝船，都是叫什么盖伦帆船，刚才看见时便做过比较，知道它们确实比普通帆船更大。” “只是我令手下投出燃烧包，怎么是吕宋那边的战舰烧得更厉害，而盖伦帆船上的火势，却小上许多。” “难道是这盖伦船上，还有防火的能力？” 李华梅把此事记在心中，打算战后再派人仔细研究。 她心道：“若是弗朗机人把这技术推广，我们的燃烧包的厉害，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但就在这时，西班牙宝船之上，宝船舰长却满脸苦涩。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宝船上的火焰，之所以会小不少，只是因为他们横跨太平洋后，根本没做修整，就直接北上。 经过风吹日晒雨淋，船甲板上的桐油，早已消散不少。 这在平时是个弱点，但等碰到燃烧包时，却反而因祸得福。 宝船舰长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惜，只差最后一点儿，就能拿下那旗舰了……” “到时候不仅是那艘战船，就是船上的武器，也会落到咱们西班牙王国手中！” 他身后的舰队司令，见宝船的舰长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幽幽一叹。 “舰长，敌人的那武器又不是突然从天而降！定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非得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会发动。” “他们等到现在才用，无非是觉得现在到了适合的时候。若是刚才咱们的人冲得再快些，恐怕当时就火光大做了。” “无论如何，咱们都不可能拿下这旗舰的。” 宝船舰长听到这话，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他现在整个人都快懵了。 但他听完之后，下意识的重复到：“现在的时机怎么就成熟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反击的号角 吕宋舰队的司令，他听到这句问话之后，马上就想说：这肯定是敌人快要坚持不住，所以才用那武器嘛 但这话刚到嘴边，就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他也是海战中的老手，自然知道，刚才大明旗舰上的形势，虽然看起来很危机。 但大明的战线退而不乱，显然还能坚持许久。 大明现在选择使用这秘密武器，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不由分说，登高远望。 只是片刻之后，他脸色大变，翻身下到甲板上，对宝船的舰长说道：“大明舰队的目标，是咱们后边的商船。” 宝船的舰长，此时仍未完全清醒，他还是下意识的问到：“这与商船有何干系？” 司令见状，无奈地一挥巴掌，重重扇到他的脸上。 挨了这一下，那舰长才终于恢复清明。 他快速起身，猛地把头抬起来，然后才说道：“你的意思，敌人莫非是特意等到我们下令，让商船加入战团之后，他们才开始反击？” 舰队司令马上点头：“正是！” 他把手往后一挥，指着不远处的商船说道：“他们刚才得到命令，立刻开始向前突进。” “现在已经到了不远处！若是咱们战败之后撤走，这些商船恐怕就要成为敌军的俘虏和战利品了！” 宝船的舰长听到这话，两眼一黑。若是丢了这些商船，大明在南海上的主动权，就会大大增加。 而他虽然看不起大明陆军，曾想过只用一两万军队，就去找大明的麻烦。 但他也清楚，此时的吕宋岛上，西班牙军队不过才三千多人，而且非常分散。 要是大明用这些商船做运输队，向着吕宋运去大量部队，那吕宋恐怕就真要丢了。 舰长咬了咬牙，说道：“你速速去给商船下令，让他们原地掉头，能跑多少就跑多少。” “我去下令，让宝船顶上去，你手下的战舰先退到后方，看看有没有办法，熄灭船上的大火。” 他这安排虽然并不精细，但仓促之间，已经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了。 舰队司令连连点头，转头跑到船尾，去对商船下令。 万幸，战斗爆发时，就已经是下午。 到了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接近傍晚。 大海退潮之下，这商船向着东北方的战团靠近时，还逆着浪头，速度快不起来。 此时若是让他们掉头，反而能借助浪花撤走。 因此这命令一下之后，这些商船还真能撤走不少。 大明旗舰上，李华梅熟稔海战，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她看见西班牙人改换了阵型，知道已经不可能把敌人的商船一网打尽。 于是她微微叹了口气，抬头打量。 见此时敌舰上的火焰，已经减弱了不少，她虽然才下令道：“让儿郎们立刻发起反击，攻到敌人的战舰上去！” 号令一下，那些水手奋勇争先，继续喊啥着冲了过去。 不过混在水手中的锦衣卫们，却没有跟着冲锋。 而是身形一转，回到李华梅身边，护住她的安全。 李华梅见状，微微皱起眉头，本想强令他们也冲到前线。 但她转念想到，这些人也是听令行事，自己强行命令他们，不过是令他们左右为难罢了。 何况现在的战局有利于大明，倒也不差他们这股战力。 于是她命令吞了下去，对着回来的副官说道： “等周围这几艘敌船败退后，咱们得马上转到附近的友军那里，去帮一帮他们。” 副官立刻点头：“请提督大人放心，此事末将早已想到，已经下过命令了。” 李华梅轻轻点头。 虽然大明旗舰已经占尽上风，但其他大明战船那里，战况仍很焦灼。 这燃烧包既然是秘密武器，那就不可能分发下去。 所以此战之中，倒是只有旗舰上，才准备了大量燃烧包。 其他的战舰上，可是没有这东西的。 那些战舰上的大明水手，只能用冷兵器和敌人玩命，而且还没有锦衣卫帮忙，情况自然很不利。 本来，在西班牙人的冲击下，这些战舰的甲板上，明军水手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 不过只是突然之间，他们就感觉西班牙人的攻势减弱，自己也能稳住阵脚。 有个水手猛地喘了口粗气，然后抬起头观察情况。 他被远处冲天的火光吸引了注意力，大声问道：“那边怎么了？” 他周围的水手刚经历厮杀，现在热血上头，哪里有闲心关注这些？ 因此没人回答他。 倒是船上的舰长，他心中还保持一丝冷静。听到这句问话，他也转过头去，看着那火光的方向。 他知道哪里是大明旗舰的位置，刚看见火光时，心中还颇为着急，以为是自家旗舰着火了。 他心道：“哎，我本以为大明天下无敌，不管是什么敌人都是土鸡瓦狗，都可以被我明军一击而破。” “谁想到今日一见，却不是如此。” “这弗朗机人纵横四海，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们船只精良，水手也极其老练，倒还真不好对付。” “若是提督那边出了问题，我就算逃出生天，事后又如何去见陛下？” 想到这里，他垂头丧气，几乎立刻就要拿起兵器，冲到前线去玩命。 但幸好，他能做舰长，这眼力自然不会差。 他用眼睛余光一扫，才看清情况，原来起火的并非是自家旗舰，而是西班牙人的战船。 到了这时，这舰长才猛地反应过来：“莫非是咱们的秘密武器发挥作用了？” 他当然也见识过燃烧包，但当时是在陆地上，这燃烧包的表现并不太好，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舰长喃喃道：“没想到啊，等到了海上，这燃烧包居然如此厉害！” 他又看了几眼，见那些起火的战舰开始撤退，于是心中大定。 他大声道：“旗舰那边已经大胜，弗朗机人马上就要完蛋了！儿郎们，跟我冲！” 他一声令下，真的冲到前边，带领手下发起反击。 其他大明战舰之上，情况也都差不多。 这些舰长看见自家的秘密武器发挥威力，立刻来了精神，领着手下的水手，发起反冲锋。 各艘战船上的喊杀声，瞬间大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再冲一次 大明旗舰这边，随着西班牙人的舰队逐渐撤下去，而宝船顶了上来，战局反而又焦灼了不少。 李华梅低头盘算到：“开战之前，敌军有十艘宝船，二十艘战舰，倒是比我军这方多出几艘战舰。” “但经过那燃烧包的攻势，已经有几艘战舰退出战场，眼看是没有战斗力了。” “所以现在两方的战舰数量，倒已经差不多。只是敌人的海军久经考验，水手战斗力更强些，所以还有些上风。” 李华梅思索一阵，然后对副将下令道：“你令水手靠近船帮，向那些刚靠过来的弗朗机宝船，投掷燃烧包。” 副将听令之后，立刻说道：“提督大人，那燃烧包虽然效果不错，但是对于敌人的宝船，似乎就没有那么有用了。” “何况那宝船的船帮高出不少，咱们的人从低处向高处投掷，命中率恐怕不高啊。” 李华梅先是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然后才解释道：“我让他们投掷燃烧包，并不是真的要点燃敌军的大船，而是要让他们心中恐惧之下，推开一段距离。” “这样一来，我们的旗舰就能喘上一口气，然后借此机会，冲到友军附近，用燃烧包去攻击敌人的普通战舰。” “只需要再烧掉几艘战舰，局势就会大大有利于我。” 副将思索片刻，马上明白了李华梅的意思。 大明的火炮装有开花弹，若是和敌军激情对射，那就是占尽了上风。 所以刚刚交手之时，那西班牙队船只宁可盯着大明的炮火，也要冲到近前，就是想扬长避短。 利用自家水手的优势，通过跳帮战，来速战速决。 若是现在用燃烧包，来吓阻西班牙人的攻势，让他们的水手不敢再发起冲锋。 那么只要时间稍微一长，大明舰队上的火炮，就能再射上几轮。 这时还是近距离射击，西班牙人的战舰哪里顶挨得住？ 只消再击沉几艘敌舰，大明在战舰数量上的优势，就能彻底稳固下来。 那时候，西班牙人见胜利无望，只得望风而逃。 副将拱手道：“是我想差了，竟然敢怀疑提督的安排。” 说完这话之后，他立刻又跑到远处，传达李华梅的命令。 船上的水手靠近船帮，向附近靠过来的宝船，扔去了燃烧包。 这些宝船本来就在附近不远处，自然知道这燃烧包的厉害。 他们看见那油纸包被扔了过来，连忙喊道：“快停船！要是再靠近些，那些东西就要被扔上来了！” 宝船上的西班牙人，此时已经有些惊慌失措，竟然置自家舰长的命令于不顾，不肯靠近过去。 船上的指挥官听到这话，大怒之下，抽出腰间的皮鞭，就要去教训喊话之人。 只是几声鞭子响声，那几个人就被抽翻在地。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再发出声音，损害自家的士气。 只是虽然没人说话，但手下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不少。 这几艘宝船的速度下降，没有趁着自家战舰撤退的空档，立刻就靠到大明旗舰的周围。 李华梅看准机会，立刻让旗舰张满船帆，借助风力，猛地冲出几十丈，把西班牙宝船甩在身后。 等旗舰走远，那几艘宝船才反应过来：“你们还在等什么，马上追过去啊！” 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大明旗舰已经冲到一艘友军战舰附近。 那艘战舰运气不太好，跟在李华梅所在的旗舰之后，本想护住旗舰的侧翼。 哪里知道旗舰遭到围攻。 当时西班牙人派来的战舰不少，有两艘船凑不过去，于是便盯上了这艘大明战舰。 这战舰被两艘敌船夹击，水手已经死伤了不少，本来马上就被敌人占据甲板。 在这关键时刻，明军旗舰冲了过来。 李华梅打量一番，下令道：“若是等咱们的水手通过跳帮，再支援过去，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而且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后边那些宝船机会，他们或许会追上来。” “那您的意思是？”副将开口问道。 李华梅一挥手：“把船头方向对准敌军，猛地撞过去！” 刚才甲板上虽然打得热闹，但船上的工匠却也没闲着。 他们顶着双方厮杀的声音，跑到船头，去检查自家的撞角。 经过刚才那一冲撞，撞角上虽然有些开裂的痕迹，但问题倒是并不大，还能再次发起冲锋。 李华梅说道：“我船正好在侧面，用撞角打过去，必然能把这艘敌舰从中破开！” 这南洋舰队虽然建立了一年多，也跟许多海盗交过手。 但是海盗哪里是大明舰队的对手？ 要么是双方远远射上几轮火炮，然后逃走。 要么就是跑的不够快，被大明海军追上，然后明军水手主动跳帮过去。 像这样用撞角的机会，倒还真没有几次。 于是那福将听到这命令，心情激动，说道：“请提督放心，我们这旗舰狠狠撞过去，定然一战成功。” 李华梅只是点头，随后靠在身旁的船身上，静静等待撞击的到来。 此时，那艘大明战舰上，战局已经十分不利。 眼看着整个甲板，都要被西班牙人占领。 那艘战舰的舰长此时还留在甲板上，对身边的水手说到：“我本是闽地普通渔民，得了皇帝陛下的恩赏，才做了个海军的小兵。” “后来咱们李大提督南下，见我身手不错，又会指挥，把我提拔起来，做了这个舰长。” “现在局势不利，到了我一死报答君恩的时候了。” “只是你们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倒不必陪我去死。” “等过一阵时机合适时，你们可从底部凿沉船只，然后趁乱跳入海中。咱们这边虽然坚持不下去，但这一战必然还是咱们获胜。” “到时候友军舰队，自然会把你们打捞起来。” 他周围的水手听到这话，沉默一阵，然后才说道：“舰长，你这说的哪里话？” “咱们在一艘船上过了一年多，到了这时，哪里有看着你独自去死的道理？”一个水手摇头说道。 另一人站了出来，说道：“就是！就算要死，咱们也当最后冲锋一次，死也得死在冲锋的路上才是。” 那舰长听到这话，颇有些感动，连声说道：“好，咱们就再冲一次……” 但这话还没说完，一股滔天巨力已经冲了过来，把他猛地掀翻。 第三百章 碧海滔滔 原来，正是大明的旗舰已经冲了过来。 这艘大明战舰被两艘敌舰围攻，自然是船帮对船帮。 好像一张夹心饼。 大明旗舰的撞角，虽然是撞击到了西班牙战舰的侧面，但这冲击力却传导过来，送到了大明战舰之上。 那舰长被这么一冲，猛地撞到附近的船身上，把他撞了个七荤八素，头晕眼花。 过了好一阵，他才恢复过来，拉住身旁的水手，对他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在他眼晕这工夫，其他水手的运气没那么差，只是摔倒在地。 他们早已经爬起身来，看清了情况。 现在他听到自家舰长问话，兴奋说道：“舰长大人，是旗舰冲过来了！是李提督来救咱们了！” 舰长听到这话，强行压住撞击后的恶心感，一脚踩到一个圆筒之上，抬高了半个身体，打量附近情况。 只见自己左侧的那艘西班牙战船，船中央已经破开了个大口子，巨量海水源源不断的涌入。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这战船就已经下沉不少，显然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而在那破口周围，还有不少西班牙水手，也落在水中，此时在上下沉浮。 他们本想游到远处，被附近的友军战舰救起。 只是那艘船只正在进水，海水都流向那破口，反而把这些人裹挟在原地，没办法游走。 舰长定了定神，问道：“咱们的兄弟们呢？有没有人落水？” 听到这话，水手赶忙说道：“舰长大人，咱们的人都快被他们压制下甲板了，靠在船只最中央的地方。” “所以刚才那冲力虽然巨大，但都是外围的西班牙水手落水，咱们的兄弟可都没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看了自家舰长一眼，说道：“还是您最倒霉，撞倒了东西，这才晕了一阵。” 舰长哈哈一笑，说道：“我运气不好不要紧，咱们这战舰的运气好就行！” 经过刚才那么一次撞击，他这船只一侧的敌舰，已经去了大半条命，那边的西班牙水手也茫然无措，再无法组织攻击。 而另一侧的战舰，此时也惴惴不安。 他们刚才眼见自己就要大胜，彻底拿下这艘大明战船，所以倒没有在意附近的情况。 等到现在，亲眼看见大明旗舰居然有工夫发起冲锋，这才抬头查看四周。 只见不远处，几艘友军战舰上，正冒着大火和浓烟，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情况。 而刚才发起过一次冲锋的大明旗舰，此时已经开到了远处，开始调转船头，似乎要再发起一次撞击。 看到这一幕，这艘战舰上的西班牙船长，立刻挥手下令：“先把咱们的战舰撤到一旁，前往别再被敌军的旗舰给撞上了！” 他身后的一个海军军官说道：“船长大人，咱们只要再加一把力气，就能把敌人这艘战舰拿下了，现在撤走，是不是有些……” 看来，他是不甘心，让这到了嘴边的功劳飞走。 那船长自然清楚他的意思，他猛地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立功的事情？” 船长回身一指，对军官说道：“你看看那边，咱们本来用作后备力量的商船，已经掉头逃走了。” 军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吓得心惊胆战。 “他们怎么敢擅自撤走！这不是把咱们给卖了吗？” 那船长继续摇头：“这肯定是上边下的命令！他们判断这一仗打不赢了，所以才让商船逃走的。” 说到这里，他不再废心思解释，越过这军官，直接对水手下令，让他们撤回自家船上。 然后迅速指挥着自己的战船，也向后方退去。 战场上的聪明人，自然不止这位船长一人。 不少西班牙战舰也发现情况不对，纷纷向后方退去。 随着他们拉远距离，大明的战舰有了喘息的机会，于是调转船身，船上的火炮接连开火。 一发发炮弹划过空中，虽然大多数都没有命中，但那少数几发击中的火炮，却都效果不错。 李华梅此时已经指挥着旗舰，来到了战场的另一侧。 这一路上，她不仅是命令自家的战舰发起冲锋，而且还令水手投掷燃烧包，又将好几艘敌船变成了大火把。 等她再观察战场时，见西班牙的战舰和宝船已经开始撤退，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场海战，给她的压力并不小。 虽然她表面上仍然十分冷静，但心中却一直悬着。 现在眼见自家舰队锁定战局，她才伸手擦了擦汗，对一旁的副将说道：“传令全军，立刻追击敌军的战舰！” “只是追击过程中，务必只用火炮轰击，万万不可再打跳帮战了。” 此时大明舰队占据上风，但大多数水手经过厮杀，已经是精疲力竭。 要是打起跳帮战，拖着疲惫的身体战斗，伤亡必然大大增加。 这些水手经过今日一战，已经成为宝贵的老兵，是日后扩军的种子。 哪里能随便丢在胜利的前夕？ 副将一拱手，然后跑去传令。 一阵鼓声传来，明军各舰得到指令，重新组好编队，吊在西班牙船只的身后，用炮火攻击他们。 此时一个一心逃走，一个虽然有心追击，但也不想靠的太近。 所以这炮火，倒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夕阳西下，碧海波涛之上，两艘舰队的距离越拉越远。 又追了一阵，李华梅才说道：“算了，眼看是追不上了，令各舰队撤回吧。” 命令下达之后，大明舰队之中，传来一阵阵呼声。 今日这场海战，虽然并不是那么顺利，但大明终究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有此一战之后，大明的南洋舰队，才算是真正有了自信。 以后不管是碰到什么敌人，都有一战的底气：“你什么舰队？比得上西班牙人吗？” 大明的舰队之中，不仅是水手疲惫，很多船只也带了伤痕，被西班牙人的炮火击中。 所以舰队的速度提升不起来。 因此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这舰队才终于回到小琉球的港口。 在昨天战斗的过程中，战场附近，一直有各国的商船围观。 他们昨日看见胜负已分，立刻就跑回来报信。 这些船只的速度，自然比大明舰队快上几分。昨夜傍晚，就已经把消息传回。 所以岛上留守的陆军，早已经知道自家舰队打了个胜仗。 等到今天早上，他们立刻组织移民，在港口披红挂绿，迎接自家舰队得胜而归。 第三百零一章 回港之后 舰队入港时，李华梅独自站在船头，眼看着已经放下船锚，副将才小跑着过来，对她说道： “提督，咱们是不是让伤兵留在后边，先让没伤的水手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华梅皱起眉头，转身问道。 副将见她心情似乎不好，而且也不赞成这建议，转头就想走。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提议实在是出于公心，于是继续说道：“提督，现在码头上都在迎接咱们，若是让伤兵先出船，恐怕……不利于士气啊。” “士气？”李华梅摇头，“此战过后，弗朗机人恐怕只能从他们本土调船，才敢再和我们一战。” “咱们有足够的时间修整，何必考虑士气。” 副将摇头道：“提督，我说的是那些人的士气。” 他用手指着码头上的人，说道：“咱们马上就要发动青壮，去进攻弗朗机的军队，或许还要再去打尼德兰人的堡垒。” “若是现在让他们看见伤兵，知道上战场是要死人的，这对士气肯定有影响。” 这话说得倒还有点道理，但李华梅沉默一阵，还是说道：“不，仍然令伤兵先出船。” “如果此时小琉球上，是敌强我弱，那为了鼓动他们作战，隐瞒实情倒也合理。” “然而现在是我强敌人弱，如此一来，就不当蒙骗那些丁壮。就该让他们知道，上战场是要死人的，想要夺了别人的地盘，就是要死人的。” 副将听到这话，还想再劝两句。但想了一阵，仍旧说不出话来，只好猛地点头，拦下本来的安排。 等舰队靠岸时，果然还是伤兵先走下甲板。 码头上的丁壮见到这一幕，原本的欢呼声，一下子弱了许多。 李华梅仍站在船头，静静看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等到伤兵走完，那些完好无伤的水手下船，这欢呼声才重新强烈起来。 等水手们全都下了船之后，这些丁壮才逐渐散去。 水手们回到岸上的营地之后，各自聚到一起，商量着赏钱到手后，该如何开销。 一个水手说道：“咱们皇帝最是赏罚公平，咱们这一场打了个胜仗，朝廷开出的赏格肯定不少，兄弟们，你们都要花在何处？” 大多数水手都说道：“那自然是攒下来娶妻生子了。” 唯独有一人说道：“这一仗咱们居然全须全尾活下来，想来是妈祖娘娘保佑，该当为她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其他水手听到这话，沉默一阵，立刻点头道：“这话倒也在理，不如咱们凑些钱一起捐座庙。” 营房之外，李华梅正好走到此处，听到水手们说话，默默点头。 她等到码头上的丁壮们都散去之后，才带着几个侍卫下船。 然后她先去视察了伤员，之后才在营地里巡视。 她转过头去，对身后的侍卫说道：“等那些水手凑钱时，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到时候也捐些金银，再在庙中另外设立一个偏殿，祭祀咱们阵亡的将士。” 那侍卫刚刚点头，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此时他们虽然是在自家军营之中，但前几日刚有一场大战，这侍卫精神仍未放松。 他立刻转过身去，看见来人是锦衣卫的打扮，才松了口气，过去拦下他，开口问道：“你看着面生，不知从哪儿来的？” 那锦衣卫拱手道：“我是打曹公公哪儿来的，曹公公听说李提督这边出了事情，半点耽搁都不敢有，已经从南直隶点了几百锦衣卫，连夜坐船前来。” “现在锦衣卫已经到岸，只是曹公公有些晕船，所以才让我先来通报一声。” 这时，李华梅也听见了他的话，走了过来，淡淡问道：“曹公公此次前来，就只带了几百个锦衣卫？” 那人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曹公公担心提督您身边人少，一时之间心焦气躁，确实只带了几百锦衣卫。” “不过他老人家出发之前，已经给南直隶总督，和市舶司的范大人写了信，请他们速速播出银子，作为军费，送到小琉球来。” 听到这话，李华梅才满意点头。 她现在手头有大琉球的一千驻军，以及琉球国派来的一千藩兵，加上从移民之中组织的丁壮，倒是还真不缺那几百个锦衣卫。 只是缺银子罢了。 现在既然曹化淳这么上道，她倒是也乐得轻松。 她跟在那锦衣卫身后，去找曹化淳。 等见到他时，曹化淳已经恢复了不少，正斜坐在椅子上，听着锦衣卫通报那一战的情况。 听到紧张处，曹化淳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这时，他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李华梅来了，马上起身就要行礼。 李华梅抬手拦下他，说道：“曹公公，这来得可倒快啊。” 曹化淳叹了口气，心想：您老人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皇帝那边我可怎么交代？若是我呆在你身边，就算出了问题，那也只是保护不力。 皇帝看在我往日立下功劳的份上，估计还能饶了我。 可我若是安生呆在后方，那就是态度问题了，这可是要命啊！ 曹化淳摇头说道：“我的李大提督诶，您怎么就敢直接带着舰队，去拦下弗朗机人的船队？” “前几天那场海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仗赢得侥幸啊。” 这时，李华梅走到一边，施施然坐下，笑着问道：“如何侥幸？” 曹化淳说道：“若非是那弗朗机人先萌生退意，让商船退走，那么等商船加入战团，这一仗恐怕……未必能赢。” “未必能赢”这四个字，其实还是顾及了李华梅的颜面，曹化淳本来想说的，其实是“肯定要输”。 李华梅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摇头，对他说道：“你这么想可就错了。” “其一，就算商船加入，我们大明舰队仍然有一战之力。其二嘛，我其实早已隐隐猜到，他们不敢放手一搏。” 说到这里，李华梅竟然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她低声说道：“若是那些弗朗机商船真的过来，其实反而是好事。” 曹化淳一头雾水，他开口问道：“贵人，您倒是给老奴解释解释？” 他说出这话，倒还不是故意装不懂，给李华梅一个表现的机会。 而是真的心有疑惑。 第三百零二章 本钱雄厚自然不怕 李华梅轻轻点头，挥手斥退曹化淳身边的锦衣卫。 若是寻常军中将领，自然不能指挥锦衣卫，就算把手挥断了，这些人也只会当做看不见。 但这些锦衣卫大多知道李华梅的身份，于是马上拱手退走。 等他们都离开之后，李华梅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先反问道： “曹公公，你刚才为什么说这一仗赢得侥幸？” 曹化淳叹了口气，说道：“老奴虽然没有亲自领兵作战，但也上过战场，知道一点兵事。” “那日的海战，等到您真的开始用燃烧包时，其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双方都是差着最后一口气。” “谁先卸了这口气，谁就完蛋了。” “正是当时那弗朗机人的指挥官，是他先担心输的厉害，让商船掉头就走，而战团中的弗朗机战舰，看到这一幕后，才失去战心，松了这口气。” “所以我军才能一转颓势，锁定胜局。” 李华梅听完之后，轻轻摇头，对他解释道：“曹公公，你这话可就错了，并非是弗朗机人的指挥怕了，而是他目光长远，不仅仅只是看到了这一场海战的输赢。” “这话从何说起？”曹化淳问道。 李华梅笑了一下，转头看向西北方向，对曹化淳解释起来：“我这南洋舰队成立不过一年多，便能和他们弗朗机人的舰队僵持许久。” “此战就算没有那燃烧包，局面也并非是一边倒。这就说明弗朗机的舰队，就算是数量有优势，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那弗朗机人就算能打败我的舰队，等郑芝龙的舰队南下，他们照样还是没有赢面。” 曹化淳眉头稍微舒展一些，说道：“您的意思，是那弗朗机人害怕……赢了小的，出来老的？” 这话说的有些意思，于是李华梅哈哈大笑，但等她笑完之后，还是摇头道：“我的意思并非如此。” “而是想说，我大明老本雄厚，就算丢了这只南洋舰队，也有打下去的底气。” “但是那弗朗机人，虽说在各地还有大批舰队，但仓促之间，根本没办法派到南洋。若是当时他把全部商船都派出，最后居然还打不赢我的舰队。” “到时候我俘虏商船，回到小琉球，只需要修整数日，就可再次南下，到时候他又如何应对？” “那弗朗机人曾派来一个送信的使者，出自吕宋的土着。我派人拷问之后，知道弗朗机人在吕宋岛上，兵马也不算多。” “若是他们海军拦不住我，那么咱们大明自可向吕宋岛上，源源不断地送去大军。到时候吕宋一丢，那弗朗机人才真叫大败亏输呢。” 曹化淳想了一阵，彻底明白过来，拍着手说道：“您的意思，是咱们大明输得起，所以那一战有打到底的勇气。” “而那弗朗机人却输不起，所以稍微看到一点儿战败的苗头，就立刻想着退走。” 李华梅点头，对他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了。” 曹化淳沉默片刻，似乎还在消化这些。 等过了一阵，他才继续说道：“贵人，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临出发之前，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南直隶，想来皇帝不日也会收到奏折。” “到时候，朝廷定然从南直隶和闽粤两地调兵过来，您不如等这些援军到了，再做计较。” 显然，这是曹化淳担心李华梅脑子一热，带着岛上的两千兵马，和那几万丁壮，直接去攻打弗朗机人和尼德兰人的堡垒。 曹化淳虽然对战场上的事情，了解的没有那么清楚。 但在战场之外，他却十分敏感。曹化淳这时已经知道，弗朗机人其实没有进攻的打算，而是想要坐船退走。 反倒是大明这边误判了形势，担心弗朗机人打过来，于是先是集合丁壮，然后又从其他地方调兵。 等到发现实情之后，又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是主动出击。 虽然最后结果不错，朝廷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果有人非要较真，这也是个麻烦。 所以不如先按兵不动，等着后方大军到了再说。 这样一来，弗朗机的军队就有了空窗期，名义上可以趁着这段时间逃出不少人。 就算战后有人追究，说弗朗机军队人数不对，也能推到这段时间里。 李华梅想了一阵，明白了曹化淳的意思，于是轻轻点头道：“你的建议倒是不错，那就这么办吧。” 她虽然精通海战，但对于陆战还真没什么研究。 让她亲自指挥作战，她心中也并没有什么把握，反而担心自己会浪费将士生命。 所以现在曹化淳这么一劝，她也顺势接受。 李华梅再次转头，看向西北方向。 这时，曹化淳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家这位李贵人正在看向大明，于是他笑着说道： “算算日子，想来皇帝已经这边的情况了。” 李华梅喃喃道：“离京已经一年多，倒是没有再见过皇帝，也不知道他收到了这消息，心中做何感想。” 听到这话，曹化淳立刻低头。他知道李华梅说的，肯定单单是战场的消息。 这时皇帝的家事，他哪里敢多嘴？ 一时之间，场面沉寂下来。 而几千里外，大明皇帝行营处，气氛倒是十分紧张。 自从接到小琉球有变的消息，朱由检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本就做了南巡的准备，现在知道东南可能有战事，于是也不等朝廷再做准备，自己就先带着几个重臣南下，顺着运河一路向南。 本来，朱由检还打算南巡时路过徐州，看看这历代大战几十次的徐州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古战场。 但此时他忧心战事，所以也根本没在这里停留，直接到了淮安。 因为皇帝的速度实在太快，朝廷的坻报前脚送到，皇帝后脚就带着人进城。 所以淮安的地方官也没时间准备，只要让出自己的官衙，留给皇帝做行宫。 不过朱由检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招来当地的锦衣卫，对他们问到：“前线可有什么新消息，通报回来？” 那锦衣卫一阵摇头，“回禀陛下，昨天南直隶送来的消息，末将已经命人送了过来。” “至于最新消息，末将这里还真没收到。” 大明的锦衣卫，虽然一般被看做是情报机构，但其实他们是个军事组织，所以见了皇帝，是要自称末将的。 朱由检轻轻点头，然后回身看向一旁的大臣，对他们问道：“诸位爱卿，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第三百零三章 这地名有点意思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然后才说道：“回禀陛下，这几天既然没有什么新消息，我们自然也没有什么新看法。” “无非还是从各地调兵，支援小琉球。同时移令南直隶各处，令他们调拨钱粮，保证后勤。” 朱由检连连点头，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大臣们大概率说不出什么新鲜东西。 只是他此时颇有些激动，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为了舒缓一下心情。 朱由检走回县衙中央，此时的大堂已经被清理干净，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则是大明地图。 皇帝来到地图前面，仔细打量起来，不断点头。 附近的大臣们见状，心中都有些疑惑。 萧何凑到司马懿身旁，小声问道：“咱们陛下也曾领兵打仗，不是不知兵的，怎么最近却不太对劲？” “咱们讨论前线战事，何必盯着大明全图？应该看东南地图才对。” 司马懿本来应该是为王前驱，先到南直隶做钦差，做好迎接皇帝的准备。 但朱由检出发的太快，他也就只能跟着皇帝的御驾出发。 司马懿听到这问话，轻轻摇头：“想来是东南一带的地图还未送来，所以皇帝才盯着大明全图来看。” 萧何听完这个猜测之后，似乎还是不太同意，但他也说不清皇帝的心意，所以也就不再追问。 而此时，朱由检站在大明全图之前，颇有些心潮澎湃。 这地图的前身，那是利玛窦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等朱由检继位之后，一边和传教士交流，一边又派出大明官吏四处探查，重新修订地图。 到了现在，经过差不多五年的绘制，这副新的大明全图，已经十分接近朱由检记忆里面的模样。 此时的大明，在东北和西北，疆域都已经大大地扩展，把代表大明的火红色，一直染到地图尽头。 而西边和南边，也比他印象里面的边界大大拓展。 只有东南方向，还有一丝异色。 朱由检盯着小琉球，目光炯炯，过了一阵，他才说道： “朝廷若是趁着这次机会，直接拿下整个小琉球，弗朗机人那边，还有尼德兰人，会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对？” 这话刚问出口，在场的大臣立刻就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知道他有了全取小琉球的心思。 但还不等萧何说话，一个户部侍郎赶忙站了出来，拱手道： “陛下，现在咱们的大明朝廷，每年都能从市舶司收到几百万两银子。而且江南地区的商税，也多依赖海贸。” “弗朗机人和尼德兰人，若是跟咱们翻脸，这海贸必然大受影响，而咱们大明得到的却只有一个小琉球，恐怕得不偿失啊。” 朱由检听到这话，脸色一沉，本想斥责他，但没等开口，司马懿就站了出来，开口道： “弗朗机人虽然据说是个海西大国，但与我大明相隔万里，根本不可能把大军调往南洋，如何能影响我国海贸？” “至于那些尼德兰人，我却清楚他们的底细。这帮人唯利是图，只要朝廷在海贸上稍微给些好处，他们自然不会在意小琉球上地盘的得失。” 朱由检面色稍微放松，淡淡道：“这小琉球虽然孤悬海外，但却能辐射我大明东南沿海，乃是战略重地，不能长期控制在外人手中。” “何况我大明早已向岛上派过军队，那岛上的土着也曾向我大明朝廷进贡，所以此处本是我大明领土。只有彻底收回此地，咱们大明才能说是金瓯无缺。” 皇帝既然定下基调，朝臣们只好点头。 在他们看来，这小琉球不过是件小事，根本不必投入太多关注。 既然皇帝老爷要打，那打就是了。 朱由检见状，也知道这些大臣们的心思，他轻轻一叹，知道他们并没有把小琉球放在心里。 他轻轻摇头，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起奏陛下，锦衣卫命人快马送来了小琉球的地图。” 朱由检听完之后，立刻挥手人，让人把地图送来，铺在大明全图之上。 他挥手招过大臣，让他们一起来看。 大臣之中，不少都是文官，从未领兵打仗，现在跟在皇帝身后，一时之间还颇为新奇。 朱由检研究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问道：“这小琉球西南的赤崁，莫非就是奏折中曾经提到的红毛楼？” 送地图前来的锦衣卫点头，对朱由检说道： “正是！在这红毛楼之后，尼德兰人还另外修筑了五座堡垒，只是这些堡垒都不大，只是用来降服附近的土着。” “这些堡垒也各有姓名，都标注在地图上，它们分别是麻……” 朱由检立刻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这堡垒的名字稍微有些敏感，可不能让他说出来。 朱由检说道：“那红毛楼周围情况，又是如何？” 锦衣卫被打断说话，但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听见皇帝这么一问，连忙说道：“这红毛楼西临大海，海上有不少小岛。” “尼德兰人在一处名叫一鲲身的岛上，修筑了个安平城。” 听到这个岛的名字，朱由检一愣，追问道：“一鲲身？哪个鲲？” 锦衣卫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红毛楼西侧海上有七座岛屿，便是从一鲲身，一直叫到七鲲身。” 附近的大臣们听到这个叫法，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些蛮夷之中，也有饱学之士。” “将海岛命名为鲲，想来起名之人必然是读过逍遥游了。” “只是不知道这岛既然名为鲲身，是否格外巨大？” 朱由检撇了下嘴角，说道：“朕不知道它是否巨大，但想来一定很美。” 他压住吐槽的欲望，知道这名字虽然有点意思，但大概率只是个美丽的巧合。 他心道：“幸好那岛上是安平城，而非平安城，不然我还真要怀疑这名字，是恶搞出来的了。” 他把话题转移回战事上，开口说道：“朝廷若是要全取小琉球，这红毛楼就不能置之不理。” “来人，立刻派人到市舶司，去找到那尼德兰的商人，让他们把消息传回红毛楼，看看能不能花点银子，把红毛楼买下，把尼德兰人礼送出境。” “另外，再命人传令给郑芝龙，让他把舰队也带到南边。” “若是尼德兰人不识抬举，朝廷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朱由检说到这里，突然微微一笑。 “对了，这郑芝龙南下时，记得让他把自家儿子也带上。” 第三百零四章 跨海作战 皇帝旨意一下，自然无人敢反驳。 这几年中，大明朝廷指哪儿打哪儿，可以说是战无不胜。 朱由检的威信早就建立起来了，现在打一个区区小琉球，朝臣们从不担心打不赢。 即便是先前那出生声反对的户部侍郎，也只是在考虑朝廷的岁入罢了。 等调兵的命令传回北直隶，郑芝龙接到军令，哈哈大笑。 “陛下总算想起我来了！” 自从几年前，朝廷诏安海盗，用他们的船只去攻打倭国。 后边那几年里，就一直把他们圈在北方，根本不给他们南下的机会。 就算偶尔允许出港，也只让他们到倭国附近转上一圈，算是训练。 这些前海盗中，九成以上都是南人，长期留在北方，还不能出海，自然是十分憋闷。 虽然朝廷从来没短了他们的军饷，四时八节还另有赏赐，但他们终究还是不太顺心。 现在听说可以南下，一个个喜笑颜开，对郑芝龙贺喜道：“提督大人，咱们可终于有一展身手的机会了。” 郑芝龙点头，转身走回内宅，不多时就重新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地图。 他把地图摊开到桌子上，众人定睛一看，上边绘制的，竟然正是红毛楼附近的情况。 郑芝龙叹了口气，对他们说道：“我还在南洋那边做海……做买卖时，就已经盯上了这红毛楼，当时我就起了心思，要把这里拿下，作为自家据点。” “只是当时，咱们若论起打海战，倒也不怕那尼德兰人。可是要说起登陆作战，去围攻红毛楼这堡垒，我可就有心无力。” “毕竟咱们兄弟在海上是一把好手，到了陆地上，十分能耐，也就剩下三四分。” “何况当时咱们人手也不足，若是攻打堡垒损失太大，也无力承受。” “不过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咱们大明有的是陆军。而且军中还有那开花弹，更是攻城的利器。有了这些，自然可以轻松拿下这红毛楼。” 他的部下连连点头，拱手向他祝贺。 郑芝龙轻轻挥手，摇头道：“拿下红毛楼只是小事，我倒是想趁此机会，让皇帝知道咱们不仅能打，而且还十分忠心。” “到时候皇帝肯派咱们回到南洋，那才是最好的。” 郑芝龙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朝廷宁可花大钱把他们养在北方，就是不放心他们。 现在有了表现的机会，他哪里肯放过？ 于是他开口道：“此次南下，你们都必须把家人留在津门，决不许带走。只不过皇帝竟然让我把大木带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孩子不过才八岁呢。” 郑芝龙麾下的海军，得到命令后不过几日，就做好了准备，开拔向南。 而这时，朱由检心里倒是有些后悔，下这个命令了。 原来就是这几日之中，前线的最新战报，已经传回行营。 朱由检此时已经知道，李华梅麾下的南洋舰队，几日前打了胜仗，把西班牙人的舰队给击退。 尼德兰人的舰队虽然还毫发无损，但他们的海上实力，本就不如西班牙人。 现在大明舰队连西班牙人都打赢了，这尼德兰人，自然更不是对手。 朝廷只要施加压力，他们说不定真会乖乖退走。 朱由检招来司马懿，对他问道：“朕现在若是下令，让郑芝龙原地返回，这样好不好？” 司马懿摇头道：“郑芝龙他们投靠朝廷，已经有了几年的光景，舰队上下早已把自己当做是官军。就算郑芝龙心里不满，也不可能再带着手下重新回去做海盗了。” “何况现在倭国已经成了大明的附庸，他们就算做回海盗，又要去哪里招募水手？” 朱由检听出他话没有说干净，于是挥手道：“司马爱卿不必顾忌，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就是。” 司马懿拱手，反问道：“陛下，您当初刚招安郑芝龙时，对他心怀疑惑，这倒是正常。” “可到了现在，您为何还是担心郑芝龙呢？依臣来看，就算让他麾下的那些人回到南洋，也不可能再做大了，只会成为朝廷手中的利刃。” 朱由检听到这话，猛地愣住。 是啊，自己为什么总是担心郑芝龙呢？ 他起身转了一圈，思索一阵，才摇头笑了起来。 心中想到：“自己明明是大明天子，就算那郑字大旗飘扬在南洋，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威胁。” “想来是当年看电视剧受到了影响，一想到郑家的名字，和小琉球联系到一起，就下意识地以为他们要割据。” 朱由检笑着说道：“幸好爱卿提醒，不然我险些自缚手脚，让这么一支舰队枯守北方。” 他挥手下令，让南直隶做好准备，迎接郑芝龙的舰队入港。 等做完这安排后，他又对司马懿说道：“既然小琉球那边局势安定，朕倒是不急着南下，就先顺着淮河而上，去凤阳一趟。” “至于爱卿你，还是继续南下，去南直隶总揽全局吧。” 此时，闽粤各地的军队已经调动起来。 虽然大明的卫所制度早已败坏，北方各地的卫所，十不存一，南方更是百不存一。 但烂船也有三分钉，两个省的卫所，使劲凑一凑，也能拉出几千战兵。 这些兵马跨海作战，倒还真的有个钦差去指挥才行。 司马懿拱手道：“既然陛下有令，臣自然听命行事。”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可惜朕南巡之时，朝廷不能没有大将坐镇，所以朕把韩信留在京中。” “不然这跨海作战的事情，倒是交给他更合适。” 当年率军出征倭国，就是韩信领兵，所以朱由检这说法，倒也不算突兀。 司马懿说到：“陛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回京，调韩信将军南下。” 朱由检轻轻摆手：“算了，小琉球那边，朕既然交给你，那就是对你放心，何必再另派他人？” 司马懿心中略微有些感动，说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鞠躬尽瘁，定然为陛下拿下这小琉球。” 听见司马懿说出“鞠躬尽瘁”这四个字，朱由检略微觉得有些违和，但还是说道： “一切就拜托给爱卿了。” 第三百零五章 积攒经验 当日晚些时候，朱由检正式下了一封圣旨，让司马懿做这个钦差，总督南直隶、闽粤等地军事，负责跨海攻岛。 虽然朱由检是说一不二的皇帝，但军国大事，自然不能私相授受，总得有朝廷的公文。 等下完圣旨之后，朱由检便不再继续南下，而是转头向西。 小琉球那里的局势已经十分有利于大明，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至于出什么反转。 于是他就打算先去凤阳这个明中都看看，同时也等一等朝臣的大部队。 在转向前，朱由检找到马上就要南下的司马懿，再次对他面授机宜。 “爱卿，此次你做钦差，倒不必过分追求速度，务必谨慎进军。” “不管是那据守赤崁的尼德兰人，还是背靠吕宋的弗朗机人，其实都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扩军，更不可能从本土调兵过来。” “所以这一战，我军不仅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也有时间上的优势。” “只是在南海处跨海远征，毕竟不同于当日征讨倭国，你当小心谨慎，同时总结经验，为以后攻略南洋，积攒经验。” 司马懿听后，只是沉吟片刻，就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倭国虽然也与大明隔海相望，但如果是通过高丽做跳板，其实也就四百里左右。而且只要找准了没有台风的时节，这一路也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但南海这里水文更为复杂，跨海作战，难度也更高。 所以皇帝让自己，趁着小琉球上的敌人弱小，就多积攒些作战经验，也是老成之言。 打弱者的时候不研究新战术，难道要等打强敌的时候再拍脑袋吗？ 司马懿点头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奉诏行事。” 朱由检笑着点头，然后亲自从司马懿南下。等他们一行人走远，这才带着剩下的重臣西行。 此时黄河还在夺淮入海，因此从骆马湖到洪泽湖一段，黄河沿着古泗水南下，这水面远比大运河上，要开阔得多。 朱由检站在船头，对着身后的大臣们问道：“这两年来，朝廷废漕改海，两淮的百姓生活如何？” 因为前日朱由检得到军报，所以在船上停了半日，没有继续南下。于是皇帝要南下的消息，终于跑到了皇帝队伍的前边。 各地官员提前得到消息，总算是能稍作准备。 因此朱由检身后站着的地方大员，也从容道：“陛下洪恩，本地百姓自从朝廷改制之后，岁有余米，日子已经好过不少。” “许多百姓都为陛下立有生祠。” 听到这话，朱由检轻轻挥手，并不放在心上。 如果说百姓给官员立祠，说不定还有点真情实感。但要是给他这个皇帝立祠，谁知道背后到底是百姓的主意，还是地方官在讨好他？ 朱由检板起脸，对他们说道：“大明早有定制，若要建立生祠，最后不仅要朝廷批准，更要朕御笔朱批。” “你们说民间给朕立了生祠，朕怎么不知道啊？” 那地方官员听到这问话，冷汗都下来了。 这百姓给皇帝立祠，倒还真是自发的。而他当时也想过要上报朝廷，但转念一想，这事情也并非坏事，朝廷自然不会反对，但也显不出他在其中的作用。 于是这地方官员就想着，等自己先碰碰运气，在辖区里找几只患了白化病的小动物，当做祥瑞献给皇帝。 到时候顺带着把生祠的事情一说，这不就能拍皇帝的马屁？ 谁知这“祥瑞”还没等来，皇帝就先来了，他只好把生祠的事情先说了，哪知道竟然拍在马腿上。 这地方大员立刻跪倒地上，对朱由检叩首道：“臣有罪，臣有罪。” 看到他这副模样，朱由检不以为意。 他说出这话，本就是要敲打他一番。 自从先帝末年，魏忠贤这老奸贼擅权，在大明各地给自己立生祠，就已经把规矩搞坏了。 所以这地方大员，也想着用同样的方法来拍皇帝马屁，倒也不算稀奇。 朱由检说道：“你回去之后，便令各地百姓把那些生祠改为城隍庙，另行祭祀即可。” “至于你的过错，朕倒也不追究了。” 听到这话，那大员赶忙擦了擦汗，说道：“臣领旨，臣这就回去安排。” 说完之后，他不敢耽搁半刻，甚至不等船只靠岸，就自己翻身下了皇帝的龙船，坐着艘小舢板靠岸。 萧何站在皇帝身后，对朱由检拱手道：“陛下天威日盛，只是随口一句，就让一任总督战战兢兢。” 朱由检笑着摇头，说道：“他可不仅是怕朕，还是因为他确实有错处。” “去年朝廷推行清查两册，就属他治下查出的隐田、隐户最少，朝廷里本就有公议，要拿他做榜样，免了他的官职，杀鸡儆猴。” “只是朕当时想着，这三年一次的审计还未结束，便把那些奏折压下。” “但他肯定心中有数，知道朝中早已对他不满，所以朕稍微严厉一些，他就瑟瑟发抖了。” 朱由检继位之后，虽然在对外作战上，还比较强硬，只要自己做了决定的事情，就很少再听朝臣的劝阻。 但在内政上，他倒是还很讲规矩，如果那地方大员官声不错，做事也靠谱，就算朱由检对他不满，也不会轻易把他拿下。 现在正是他官声已经不好，只能靠着皇帝的信赖，这时候皇帝稍微表达一些不满，他哪里还能坐得住？ 萧何笑着点头，然后又说道：“陛下，那两淮百姓为陛下立祠，不管怎么说也都是好事，陛下为何反对？” 朱由检听到这话，沉默片刻，然后才解释道：“现在百姓自发建立祠堂，这倒还不算负担。” “但是时间一长，地方官员为了讨好朕这个皇帝，必然把祭祀变成定制，搜刮民财来采买物资，天长日久，必成百姓头上的负担。” “朕作为天子，享受四海供奉，何必为了一点虚荣，倒是给当地百姓留下后患？” 萧何说道：“陛下明察秋毫。” 朱由检哈哈一笑：“爱卿怎么也开始拍朕的马屁了？” 二人说话之间，船只已经穿过洪泽湖，进入了淮河。 本来宽阔的水面，瞬间又变窄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皇帝在凤阳 朱由检看着水面，把话题一转，对萧何问道：“爱卿，还有多久才能到凤阳？” 萧何心中默算一番，然后才说道：“陛下的御驾西进，那是逆流而上，速度定然快不起来。” “所以从洪泽湖到凤阳，水路虽然只有二百里，恐怕也要明早才能进城。” 听到这话，朱由检轻轻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当年太祖称帝之后不久，便把凤阳升为中都，设立中都留守司，到现在已经有二百六十余年了。” “只是后来的十四位先帝之中，除了成祖皇帝曾经来过之外，其他先帝竟然都没有来过凤阳。” “朕临南下前，曾翻看万历朝典籍，见上边提到当年凤阳竟然也有流民造反，真是感慨万千。” 凤阳府是永久免税地，而且还是中都所在。 地方官员盘剥百姓，总还要顾及点脸面，免得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他们也不好交代。 如此地方，居然都闹出民变，可见万历皇帝治国四十年，真的不怎么好评价，难怪后世有历史学家说，大明实亡于万历。 萧何听见朱由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对万历皇帝不太恭敬，他倒是不好接话。 毕竟在他看来，朱由检可是万历皇帝的孙子，孙子吐槽爷爷，他一个大臣可不能搅和进去。 于是他等了一阵，才开口道：“陛下继位之后，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会再出现此事了。” 朱由检听了这话，倒是露出笑容来。 他可是知道，要是按照历史的走向，也就是再过三四年，农民军就会大举起义，其中一股义军，会在张献忠的指挥下东征，攻破凤阳。 现在，在自己治理之下，大明百姓“安居乐业”这四个字，虽然还有些水分，但总归是没有大规模地造反了。 朱由检说道：“你先记下，等朝廷收回小琉球后，就向岛上移民。” “经过尼德兰人数年的开发，还有这两年朝廷的移民，岛上已经有了农业基础，有了大规模移民的可能。” “到时候朝廷向岛上迁移几十万百姓，既能守住这新的之土，迁出百姓的地方，也有了多余的土地，可以分给剩下百姓。” “土地多一些，日子自然也能好过不少。” 萧何拱手道：“臣记住了。” 朱由检轻轻点头，不再说话。 到了晚上，忽然刮起东南风，这船只行进速度加快，所以半夜时分，御驾就已经到了凤阳城外。 只是皇帝自然不可能半夜入城。 所以一直等到天亮，朱由检才换上全套龙袍，施施然地下船，进了这大明中都。 城门口跪满了当地官员，朱由检笑着挥手，让他们起身，然后对着人群中一位侯爵说道：“来人可是义惠侯？” 他看见那人连忙叩首，朱由检才说道：“老侯爵快快起身，可不好久跪。” 太祖皇帝少年时，父母双亡，又无地安葬，幸好有个好心地主，拿出自家一小块地盘送给太祖，让他安葬双亲。 等太祖皇帝称帝之后，就找来当年这地主，给他封了个侯爵。 朱由检见那义惠侯还是不肯起身，于是亲自走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说道： “老侯爵当年对皇家有大恩，太祖皇帝亲封为侯，世袭罔替，到了今日已经有二百余年，可谓与国休戚。” “老侯爵不必多礼，赶紧起来吧。” 那侯爵听到这话，感激涕零，慌忙起身。 朱由检见状，心中点头。其实他对于这侯爵，倒是没什么感情。 当年他家老祖宗，对朱家的恩情再大，也不可能利滚利，一直都还不完。 在朱由检看来，有了二百多年的荣养，也算对得起他们家当年送出的那块土地了。 只是这表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到位。 朱由检仍是面上带笑，对他说道：“老侯爵，朕此次前来，虽然来得匆忙，但船上还有苏绸蜀锦，朕给您府上送去一千匹。” 那侯爵听到这赏赐，又要跪地谢恩，然而朱由检早有准备，提前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下跪。 朱由检说道：“老侯爵年纪大了，不必总是下跪。等朕进城后就下令，免了老侯爵以后的跪拜之礼。” 这是要告诉天下人，只要肯为他们老朱家卖命，对皇帝有恩，这恩情和功劳，就能换来几百年的荣华富贵。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千金买马骨了。 等到进城之后，朱由检打量这凤阳成，心中暗自摇头。 太祖皇帝对老家可也够意思的，不仅是对凤阳府免税，当年还花了大力气整饬水利，就是想着让老乡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这些水利工程的用处倒是不大，凤阳府该闹灾还是闹灾，百姓的日子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就是现在朱由检这个皇帝亲至，地方官员粉饰太平，特意找了些富户上街来迎接，也能隐隐看到他们新衣下面的补丁。 朱由检回头，对身后的萧何说道：“这几年凤阳府也没有上报过水旱蝗灾，怎么百姓还是这么穷困？” 不等萧何回话，朱由检就继续说道：“等朕过几日到了应天府，你记得从南直隶调拨米粮，运到凤阳来。” 萧何听到这话，只能点头，同时偷着苦笑，心道： “皇帝您倒是大手笔，花银子照顾老乡。只是这南直隶花钱的地方也还不少，再调拨一批银子送到凤阳，恐怕还得从其他地方找补些呢。” 这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只是陪着皇帝进了宫城。 朱由检走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事，开口问道：“福王现在何处？” 三年前，朱由检见朝廷开支颇大，于是就要停了宗室的俸禄，但是又担心宗室一起闹事，到时候局面不好收拾。 于是他就先拿福王开刀，杀鸡儆猴。 不过到了最后，他到底也没有真把福王给杀了，而是送到凤阳圈禁。 现在朱由检自己来凤阳巡视，自然想起了这位“王叔”。 听到皇帝的问话，凤阳留守立刻走了出来，对朱由检说道： “回禀陛下，那福王被陛下下旨圈禁之后，就一直关在高墙之中，这几年下来，他竟然还瘦下来不少。” “陛下是否要见他一面？” 朱由检沉吟片刻，还是摇头。 他们大明朝，倒是有些“叔侄和睦”的传统，譬如朱棣这位叔叔和朱允炆啦，又譬如朱高煦这位叔叔和明宣宗啦。 朱由检在凤阳巡视一圈之后，见朝中大臣们的大部队也赶到，这才带着他们前往应天府。 临出发前，朱由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心中知道，若是在历史上，再过几年，张献忠攻破凤阳之后，大肆劫掠，还放了把大火。事后崇祯皇帝虽然勃然大怒，但却也无可奈何。 朱由检心道：“幸好我穿越而来，此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第三百零七章 祭祀 等皇帝的御驾到了南直隶，情势则大不相同。 南直隶远比凤阳府，要富裕得多。 而且这两年朝廷免除漕赋，又组织移民南下，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至于本地的富户，因为大明开海，商贸发达，收入与俄增加不少。 所以朱由检这个皇帝进城时，还真的称得上是“万民景从”。 听着百姓山呼万岁，朱由检颇有些飘飘然。 他笑着挥手，对萧何说道：“江南之地果然繁华，难怪当年太祖皇帝定都于此。” 萧何轻轻点头，说道：“太祖皇帝本就自江南起家，北伐驱逐元朝，定有天下，这金陵确实是有帝王气的。” 朱由检轻轻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就看见远处跪成一片的大臣。 成祖皇帝把都城迁到北方之后，并没有废除南直隶的地位，反而是在这里留了一整套朝廷班子。 从六部尚书到基层官吏，可谓应有尽有。 而且大明开国时的贵族，不少也留在金陵，并未随成祖皇帝北上。 现在这些人自然要出城，迎接御驾。 朱由检笑着走过去，挥手示意这些人起身，仔细打量他们。 发现其中只有一两人看着眼熟，其他人却都十分陌生。 朱由检知道，这倒也是不稀奇。南直隶虽然有一套朝廷，但毕竟不如北直隶那边，只是个备胎。 在这里当官的，要么就是被送来养老，要么就是被皇帝厌恶或者被某个重臣搞了，才送到这里坐冷板凳。 自己不熟悉这些官员，倒也正常。 朱由检笑着说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他这一路上，一直是面带笑容，到这时脸上都有些发酸，所以也没多说什么，抬手点了几个南直隶的重臣，让他们近前说话。 “至于其他诸位臣工，朕明日在皇宫上朝，诸位到时再来，莫要迟到。” 等这些人退下之后，朱由检才放松了些。 他已经做了几年皇帝，其实也清楚这些官员的心思。 那些底层小官，还真把皇帝当做天子，对皇帝有一层滤镜。在他们面前，朱由检自然要做足了样子，决不能失仪。 但是朝中大臣，每日都能看见皇帝的模样，时间一长，当然也知道皇帝只是凡人。 所以在这些人之前，朱由检倒不必太过端着。 他进宫后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然后对他们问到：“南直隶这两年情况如何？” 总督拱手道：“托陛下洪福，这几年不仅是风调匀顺，而且还商路兴旺，每年发往顺天的银子和米粮，都比往年要多。” 朱由检淡淡说道：“这都是爱卿的功劳，朕自然记在心中。” 他看见那大臣喜笑颜开的点头，这才追问道：“前几日朕派司马懿南下，他现在人在何处？” 那总督又说道：“钦差大人到了这里之后，只是清点了库房，然后就去闽粤调兵了，倒是没有久留。” 朱由检轻轻点头，没有说话，抬手示意大臣们撤下。 到了这时，他稍有些疲惫，倒是没心思再问那么多。 朱由检在这金陵皇宫中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后宫。 他这次南巡，自然带着嫔妃。这些嫔妃现在都安置在皇宫中。 朱由检想到：“自从成祖皇帝之后，这后宫已经荒废了两百年，也不知道腐坏成了什么样子。” “不行，我得去检查一下这后宫中家具的质量，看看这床榻是不是都坏了。” 第二日一早，晴空万里，朱由检伸着懒腰走出后宫，前去上朝。 大明朝的金陵，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过。 南直隶不少官员，可能几十年都没见过皇帝，现在突然要去上朝，差点忘了规矩，闹出不少笑话。 不过朱由检自然不在意这些，他坐在龙椅之上，面南背北。隐约间，似乎感受了当年太祖皇帝的心境。 朱由检说道：“金陵果然是帝王家啊。” 听了这话，文官中打头的萧何等人，倒还没有什么反应，他身后的那些顺天府的大臣，却有些急眼。 他们知道自家这位皇帝做事，并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生怕朱由检一个高兴，就起了迁都的心思。 于是他们纷纷拱手道：“陛下，这江南风气文弱，并非立国根基。当年太祖皇帝其实也有迁都中原之心，还令懿文太子去关中考察。” “只是后来懿文太子病逝，太祖这才熄了心思。” 这懿文太子就是朱标，也即朱允炆他老爹。 朱由检听到群臣的话，只是稍微思索，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知道这些人是担心，怕自己重新把都城迁回南方。 其实他刚穿越时，还真曾想过这事情。 毕竟在后来人看来，未来的世界是海洋时代，把都城迁到江南这工商发达之地，自然更为合适。 只是时移世易。 经过这几年的战争，大明陆上边界已经扩张到东亚，这时候若是迁都南直隶，那北边的土地就会鞭长莫及。 时间一长，必然生变，这却有些得不偿失了。 于是朱由检笑着说道：“朕并没有重回南直隶的心思。” 听到皇帝话，北直隶的大臣们安心了，南直隶朝臣可就有些失望。 要是皇帝真的把都城迁回来，他们就好比是老破小秒变学区房，那不是赚大了？ 朱由检自然清楚这点，于是不等这些人出列来劝，马上开口道：“朕既然到了南直隶，自然要去祭拜明孝陵。” “礼部何在？尔等去商量个规矩出来。” 听到这话，满朝官员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祭拜太祖皇帝乃是最大的道理，他们现在再把话题撤回到迁都的事情上，那可就太没有眼力见了。 南北两个礼部尚书对视一眼，一齐走出来，对皇帝说道：“请陛下放心，臣等一定尽心竭力。” 朱由检淡淡点头。 几日之后，朝廷做好准备，皇帝的御驾再次出发，向着紫金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看着山上郁郁葱葱，朱由检突然心中一动，对左右问道：“朕记得这山中本有大魏吴王的陵墓，不知道现在何处？” 守陵的官员笑着走了出来，对朱由检说道：“回禀陛下，太祖皇帝当年知道此事，也没有追究，反而是把坟墓留在原地，说是正好给皇帝看门。” 朱由检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心道：“这倒是很符合太祖皇帝的性格。” “这孙权虽然也是吴王，甚至还称帝了，但哪里比得上太祖皇帝？他的坟墓留在这里，也就是给太祖皇帝做个守门的童子罢了。” 于是朱由检继续拾级而上，来到了孝陵正门处。 第三百零八章 风雨起苍黄 等朱由检到了陵墓的神道处，面色一正。 他虽然是穿越而来，却也对大明太祖皇帝颇为尊敬。 朱由检轻轻挥手，对身后的大臣说道：“尔等留在此处，下边的路，朕自行过去就是。” 大臣们听到这话，纷纷留在原地。 在他们看来，这是皇帝要亲自去见老祖宗一面，不愿意带着自己这些大臣，倒也是情理之中。 明孝陵神道颇为蜿蜒，朱由检一路走过去，看见路边的孙权墓，笑着摇头，走了过去。 这一路距离也不算太短，幸好朱由检现在才二十来岁，走起来倒还颇为轻松。 等到了神圣功德碑后，朱由检驻足而立，仔细阅读。 其实碑文上的内容他早已清楚，甚至还挺熟悉。 每年祭祀大明先帝的时候，他这个现任皇帝都得把这些读一遍。 几年下来，甚至都快能背下来了。 朱由检站在这石碑面前，突然心中一动：“据说当年成祖皇帝，本来要搞来一块七八十米高的大石碑过来，只是那石碑实在太沉，无法运输，这才退而求其次。” “当年若是能想办法把那石碑运来，今日又该是何等雄伟？” 他把此事记在心里，打算以后有时间，就让工部研究一下。 等想完这事之后，他继续前进，到了祭祀太祖的神庙。 其实这神庙建成之后，也就是朱允炆用过几次，然后就是成祖皇帝用过几次，此后就一直空置。 虽然南直隶的官府不敢怠慢，一直派人维护，但天长地久，神庙也隐隐有些腐坏。 何况江南本就潮湿，两百多年的梅雨天气，天长日久，建筑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朱由检进入之后，仔细嗅了一下，立刻就闻到了被松香压住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若非我穿越而来，这大明朝倒是和这神庙差不多，都是败絮其中了。” 他走到朱元璋神像面前，上了一炷香，心中默念道：“太祖皇帝，后辈特来祭拜您。” “那东北之建奴，草原之蒙古，都已被我拿下，甚至还东出倭国，南定小琉球。” “等他日我收拾好国内，再派兵远征欧陆，发海军囊括南洋，征印度，下非洲，这才真真叫一统八荒。” “那时天下朝拜，大明的旗帜挂满寰宇，到时候我再来祭拜您吧。” 这话刚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朱由检就感觉殿中隐隐有一股清风吹过。 朱由检抬头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人影。 他想到：自己虽然不是原装的太祖后代，但继位之后，也称得上励精图治，把大明从马上就要完蛋的边缘，给拯救回来。 所以就算是朱元璋现世，他也有足够的底气和他说话。 于是朱由检心中一动，突然小声问道：“太祖皇帝？您在吗？” 然而殿中并无动静。 朱由检等了一阵，见还是没有什么神灵现身，这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上了几炷香，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走到殿外，之间天上已经忽然间变色，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 朱由检心道：“看来刚才那阵风，不过是下雨之前的征兆罢了。” 此时，本来守在明孝陵之外的大臣和锦衣卫，也顾不得皇帝的嘱咐，派人抬着轿子，小步走到神庙附近。 若是让皇帝淋雨着凉，他们这些人可就万死莫赎了。 当年那万历皇帝，据说本来很勤政，就是某次祭天之后出了状况，突然就开始当宅男。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他们哪里敢怠慢？ 这些人看见皇帝走出来，先是跪地请罪：“臣等违背陛下旨意，擅自入陵，请陛下恕罪。” 朱由检轻轻挥手，说道：“朕知道尔等你关心龙体，自然不会怪罪你们。” 这时，狂风大作，天色昏暗，看来马上就要下雨，朱由检也没心思再说什么，走进轿子，就让他们出去。 他还沉浸在刚才祭拜太祖皇帝的情绪之中，神情专注，思考大明未来的扩张方向。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系统界面突然在空中闪现片刻，甚至露出了常人也能看到的光亮。 隐隐之中，似乎接受到什么东西。 朱由检身旁的锦衣卫们，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刚看到闪光时，还以为是有刺客，差点就要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幸好，下一刻空中雷声大作，那几个锦衣卫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闪电的亮光，倒是吓了我们一跳，差点让我们御前失仪。” 等车架一直走到山下，这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居然马上就停下了。 似乎是特意恭送朱由检的模样。 不少大臣见到此情此景，突然想到，自家这位皇帝似乎正是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这大雨莫非就是他自己召唤来的？ 朱由检自然没有求雨，也不知道大臣们的心思。 他听见雨声停下，推开轿子的帘子，回头看了一眼后边的孝陵。 只见大雨过后，紫金山焕然一新，隐约看见远处的孝陵，似乎也恢复了当年的气象。 但等朱由检仔细一看，却只看见山间的雾气。 他笑着摇头，心中想到：“这紫金山应该又叫钟山才是，风雨起仓皇啊。”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起了吟诗作对的欲望，但他赶忙把这心思压下。 他是来当皇帝的，又不是来当文抄公的，没必要搞这些。 但要是让他自己作诗，恐怕只能步章总的后尘，所以还不如不写。 朱由检令车架继续出发，等到了山脚，朱由检突然说道：“你们回去之后，记得通知钦天监，让他们在这紫金山上，修筑观星台。” “等朕下次来时，可要提前看好，可别等到朕祭拜到一半，再天降大雨。” 锦衣卫连连点头：“请陛下放心，末将记下来。” 朱由检轻轻点头，正要闭目养神，突然又开口说道：“对了，到观星台的官员，务必查清底细，万万不可让其中混入探子。” “咱们大明朝的观星台里，可不能也捉出一百八十多个的贼人来。” 听了皇帝的话，那锦衣卫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是皇帝吩咐，他也只能说道：“末将一定转达给曹公公。” 朱由检这才闭上眼睛，让轿子继续前进。 而紫金山则留在身后，静待朱由检下一次造访。 第三百零九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因为突然听闻小琉球有变，所以朱由检南下的时间，比原定计划，要早上一个月。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南直隶，也没有在这里枯等一个月的道理。 于是朱由检下令，让周围几个省的官吏都轮番前来拜见，也算是了解一下自家手下这些封疆大吏。 朱由检继位虽然已经接近五年，但却只认全了督抚一级的高官，对于次一等的官员，不少还都没有见过。 现在几乎合适，正是考察一下他们的时候。 这一日大清早，官吏们又等在皇宫之外，准备上朝觐见皇帝。 附近的百姓看见这状况，感叹道：“当今天子倒还真是勤政，居然每日都要开大朝会，倒是有当年太祖爷那劲头了。” 他周围几个百姓也连连点头，说到：“就是，圣天子在位，咱们大明朝可又能太平几十年咯。” 若说朱由检即位以来，大明朝得到最多好处的百姓，第一个要属北直隶的百姓。他们从此不用遭受兵灾，也不用再缴三饷。 第二个嘛，就要算到南直隶百姓的头上。朝廷废漕改海，几乎彻底废掉漕赋的好处，大多数都落在他们身上。 至于海贸发达，也主要是南直隶收益。 百姓得了好处，自然要夸耀朱由检这位“圣天子”。 别说他南巡后每日都开大朝会，算得上勤政。 就是他天天躲在后宫里，跟着小姑娘高强度学习吴侬软语，百姓也只会说他是垂拱而治。 在大明百姓看来，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那做什么就都是对的。 不多时，宫门大开，官吏鱼贯而入，进宫面见皇帝。 他们走到奉天殿后，耳中听见一个太监高喊，“皇帝驾到”。 他们立刻跪下行礼。 这些南方官吏听见这声音，倒没什么反应。但跟着朱由检一起南巡的朝廷官员，却都有些心情复杂。 原来那太监，竟然就是离京一年有余的曹化淳。 等到朝会结束，京官们退到殿外，立刻凑到一起，小声谈论起来。 “我早就听说皇帝派曹公公南下，当时没当回事，但这一年多来都未见他回京，还以为他惹恼了皇帝，这才被外派。”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皇帝身边看见了他，你们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大臣摇头，“这我哪里知道？那曹公公执掌锦衣卫，他要是想知道咱们的事情，倒是易如反掌，咱们却怎么可能知道他事情的原委！” 但却有人偷笑道：“陛下前几个月，不是新提拔了一个叫王承恩的太监？现在曹公公回到皇上身边，倒是有好戏看了。” 经历了天启朝擅权专政的魏忠贤之后，大明朝的官员，对于太监就有一种天生的防备。 现在看到皇帝身边同时有了两个大太监，自然乐得看热闹。 所以听到这话之后，其他大臣也掩面偷笑，但却也不敢太过高兴。 毕竟曹化淳手下的锦衣卫，还有很有威慑力的。他们担心自己笑的太开心，回头让那“曹督公”知道了，反过来给他们小鞋穿。 但在宫中，等曹化淳见到王承恩时，两人却格外客气。 王承恩随王伴驾，跟着朱由检一起到了金陵，听说曹化淳回来拜见皇帝时，主动退让，令曹化淳露了一次脸。 等退朝之后，曹化淳来到王承恩处，叹了口气道：“后生可畏啊。咱家当日在宫中，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个人物？” 听见曹化淳摆资历，王承恩心中暗道：“咱们做太监的，全靠皇帝提拔，跟我有没有本事，却并无关系。” 但他脸上却带着笑容，“曹公公掌管了好几年司礼监，都是您老人家照顾培养，才有咱的今天。” 曹化淳摇了摇头，暗中长叹：自己本想着培养几个亲信，等自己被皇帝外派时，就有他们绕在皇帝身边。 这样即便哪天自己失去皇帝信任，有着这些人保扶，也能平稳落地。 只是现在，居然王承恩这小子，破坏了自家的安排。 于是曹化淳阴阳怪气道：“王公公，听说陛下令你重建东厂，这可是大大的重用，你认真办事，他日天下百姓都记住你的好处，说不定也要给你立生祠呢。” 曹化淳这话，显然是讽刺王承恩，说他这么搞下去，要变成魏忠贤二代目。 王承恩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他眼珠一转，对着曹画出一拱手，笑着说道： “我哪里比得上曹公公，您老人家劳苦功高，又得了皇帝信任，这次远征小琉球，又立下军功。” “等到他日您老百年之后，说不定陛下要为您修建旌忠祠呢。” 曹化淳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这旌忠祠，虽然听起来不错，但却是明英宗为王振修建的祠堂。 这王振，可是组织朱祁镇去瓦剌“留学”的重要推手，名声也没比魏忠贤好到哪里去。 显然，这是王承恩又讽刺回来。 只是这讽刺绵里藏针，没有点知识，说不定反而要以为他是在夸奖呢。 曹化淳皮笑肉不笑，说道：“王公公倒真是太夸奖咱了。” 他本来还想再讽刺几句，把场面找回来，但却突然想到，自己恐怕一时半会还没办法回到皇帝身边。 现在就跟王承恩撕破脸皮，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他心中想到：“哼，你小子先给我记着。” 口中却说道：“他日我若是真得了封赏，一定记得在皇帝面前，详述你的功劳。” 王承恩轻笑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王承恩的背影，曹化淳冷笑一声：“你小子现在，虽然是能一直跟在皇帝身边，近水楼台，自然更加受宠。” “只是姜还是老的辣，你小子还是嫩了些。咱们当年亲眼见过魏忠贤的发迹，知道他能出头，正是靠着宫中的奉圣夫人，所以咱有样学样，早就在后宫里找好了靠山。” “宫里好几位贵人，可都记着咱们的好呢，到时候就算你小子真想搞小动作，咱们也有枕头风来翻盘。” 曹化淳想到这里，突然眼珠一转，挥手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从自己府邸上挑些礼物，送到皇宫中的各嫔妃处，算是维护一下旧日关系。 等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走回自己在金陵的临时住所，对着宅子中的柳如是说道： “如是，义父听说皇帝陛下最喜欢诗书，不如你有机会进宫一趟，为陛下好好补习一番。” 第三百一十章 小呀小蜜蜂 柳如是听到曹化淳的话，脸色一变，随后恢复常色，说道：“既然是义父要求，小女子自当听命。” 曹化淳笑着点头。 他刚到江南时，本想着把南洋舰队的事情办完，就能跟着李华梅回京。 到时候不仅为朝廷做了实事，算是能扭转一点自己在朝廷大臣心中的形象，也能再讨好一个后妃，算是狡兔三窟。 只是没想到，这李华梅居然在舰队中搞得风生水起，都出京一年多，居然还没有回京的意思。 曹化淳几次旁敲侧击，都没能让她回心转意。 于是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令给皇帝找几个好“老师”，帮他提升一下知识水平，顺带着，也让皇帝还能记得自己。 曹化淳微笑着说道：“宫中规矩倒是不少，等会儿我派两个嬷嬷过去，好好教一教你。” 柳如是淡淡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曹化淳想到：“可惜我在江南找寻一圈，竟然只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 此时，皇宫之中，朱由检正在批阅奏折。 他带着大半个朝廷南下，顺天府那边只能处理些军务，大多数奏折都得转到朱由检这里。 所以他虽然出京在外，但也没有清闲多少。 过了一阵，朱由检看到一份奏折，上边提到春耕事宜，他突然抬起头，开口问道：“西域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既然大明这里都开始春耕，想来中亚前线也到了春天，也到了重新开战的时候。 王承恩守在一旁，听见皇帝这问话，赶忙开口道：“昨天才有封战报，说是西域又有大雪，天寒地冻。” 朱由检轻轻点头，知道从中亚前线，要把奏折送到顺天府，就需要三十三、四天，再转送到江南，又需要花上几天工夫。 所以那奏折上说天降大雪，讲的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当时才刚出腊月，倒也不算离谱。 朱由检说道：“想来西域那边，马上就要重启战端，你记得提醒朕，给陕甘各地发文，令他们向西域转运粮草。” 王承恩点头，说道：“陛下放心，小的可不敢忘。” 朱由检听到这话，这才伸了个懒腰，把眼前的奏折一推，说道：“到了江南，本想着能清净几日，没想到这奏折还更多了些。” 王承恩眼珠一转，对朱由检说道：“陛下，您不如微服出宫一趟，欣赏一下金陵美景？” 朱由检听到这话，倒还真来了兴致，对他说道：“你都有什么安排？” 王承恩嘿嘿一笑，说道：“陛下放心，小的早打听好了，据说秦淮河附近风景正好，可以一观。” 听到秦淮河这三个字，朱由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斜看了他一眼，说道：“朕又不是宋徽宗！你是不是还要建议朕在宫中挖一条地道，然后钻出去私会李师师啊？” 王承恩赶忙说道：“陛下，小的只是想让您去看看秦淮夜景，可没有劝您去烟花柳巷的意思啊。” 不过他心中却想到：“咱们大明从成祖朝开始，就盛传，说这应天的皇宫下边有地道，当年朱允炆就是从地道跑出去的。” “现在听皇帝这意思，莫非这里还真有地道？” 但这心思他只敢在脑海里转一圈，并不敢说出口。 朱由检看见王承恩的样子，才开口说道：“如此就好，朕乃天子，哪里能流连那种地方呢？” 王承恩立刻点头：“陛下说的是，是小的草率了，本该是把找几个清倌人送到宫中。” 朱由检说道：“这才对嘛……朕的意思是是绝对不行，懂了吗？” 王承恩连连点头：“懂了，小的哪里能不懂。只是陛下久在北方，未曾见识过江南歌舞，我的意思是，找些歌舞家进宫，为您表演一番。” 他偷偷暗笑，心道：“曹化淳那老家伙，讨好了后宫几个妃子，就以为从此稳坐钓鱼台了，他难道不知道，往皇帝后宫里塞人，是咱们太监的固有技能？” “等陛下后宫里人多了，看你当年讨好那几人，又能保你几次。” 正在这时，外边突然有人通传，说是曹公公听说陛下喜好诗文，所以特意请了位大家，进宫来跟陛下研习一下。 朱由检一愣，心道：“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好诗文了？莫非是那日在孝陵外边，差点做文抄公的事情，被曹化淳看出来了？” “这也不对，他当时可不在现场。” 朱由检还在思考，一旁的王承恩却立刻反应过来，暗骂道： “曹化淳这老东西反应得倒快，那个什么诗文大家，肯定是从哪里招来的瘦马，要送到宫中讨好陛下，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这会儿倒是忘了自己刚才，也是有着同样的心思。 王承恩向前迈出半步，说道：“陛下若要讨论诗文，这江南倒是有不少儒生，可以向他们请教。” 朱由检本来还在犹豫，但听见王承恩这话，反而起了见人一面的心思。 他看了王承恩一眼，心中想到：“这王承恩虽然忠心，但年纪和经验毕竟还差着一些。” “朕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拿东林党开刀，甚至当年还派曹化淳和司马懿南下，到江南大开杀戒，就是要对东林党斩草除根。” “这江南大儒，十个里面，恐怕有九个都跟东林党不清不楚，现在还活着的，几乎肯定是东林党的死剩种。” “自己不去追查他们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跟他们讨论诗文呢？” 朱由检说道：“你去将那人请进来吧。” 王承恩听到这话，只好点头行事。 但只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带着笑容，跟在皇帝身后离开正殿。 原来那曹化淳送进宫来的，确实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但朱由检只是跟她聊了几句，马上就知道她才十四五岁，立刻就熄了心思，转头就走。 等走到正殿门外，他回头看了一眼，想起柳如是的相貌，才对着王承恩开口道：“你去将她安排在后宫中，等过两年朕再找她讨教诗文。” “对了，就将她和倭国那女王安置到一起吧。” 等交代完这些之后，他才施施然走到后宫，柳如是年纪虽然不合适，但他后宫里年纪合适的人却不少。 他眼珠一转，走到黄蓉处，狠狠地复习了些奇门遁甲的知识。 接下来几日，王承恩又为皇帝组织歌舞，帮助皇帝提高了艺术水平。 只是几日下来，朱由检就感觉自己太勤劳了，简直比在花丛里采蜜的蜜蜂还勤劳。 幸好，这几年中他每日勤加锻炼，倒是还能顶得住。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富商 朱大皇帝在金陵日夜学习，文艺水平不断提高，忙得像蜜蜂一样。 而在几千里之外，倒也还有人艳福不浅。 中亚，波斯都城，一处豪华宅院之中。 赵敏横卧在胡床上，揽住小娅的腰肢，对这几个长着弯胡子的人，笑着问道：“那波斯国王真打算收兵了？” 几个波斯人对视一眼，纷纷说道：“您说的正是，我们波斯和那奥斯曼，已经打了足足八年。” “虽然波斯的军队占尽上风，甚至打进巴格达，让那里的帕夏投降，但这奥斯曼领土广大，却总也不肯真的向我国投降，把那些地盘割让了。” “战争打了这么久，我们家国王自然起了退兵的意思。” 赵敏轻轻点头，眯着眼睛思索起来。 她领着援军到了中亚前线之后，见当时已经入冬，不可能再继续进攻罗刹人，于是她便跟着大军到了南方的过冬。 说来也怪，她一听到波斯这两个字就不舒服，似乎是觉得这地方犯了她的忌讳。 在南边草原没呆上几天，她就带着少数亲信到了波斯，装作是东方来的大商人，打探这波斯的虚实。 波斯倒是和中原不同，在他们的观念中看来，物价波动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意”，因此商人低买高卖，不仅没错，反而是顺天应命。 所以波斯国内，商人地位颇高。 加上赵敏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就能掏出这时候全世界最高精尖的技术商品，大明出产的瓷器。 自然是在波斯混得风生水起，不过短短两三个月，就闯出了偌大的名声。 好些波斯人都做了她的宾客，为她打探消息。 赵敏挥手，让那几个波斯人退下，然后保着小娅，笑着问道：“你倒是说说看，那波斯王为何要退兵？” 小娅虽然只是锡伯族人，但跟着赵敏一路西行，长了见识，现在谈论起军国大事，倒也十分有条理。 她说道：“当年波斯攻打奥斯曼，乃是因为奥斯曼内乱，而当时波斯的先王也是个明君。” “波斯兵强马壮，当然敢火中取栗，去攻打更强大的奥斯曼，而且还真攻占了不少地盘。” “只是奥斯曼内乱，倒只打了一年多就消停下来，奥斯曼重新把军队调往东方，这波斯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到了几年前，那波斯先王过世，新王没什么能力，现在打不下去，想要退兵，也算正常。” 赵敏笑着捏了下她的小脸，说道：“你倒是熟悉这些事情。” 小娅吃痛，瞪了她一眼，张牙舞爪道：“我可是进献给皇帝的妃子，你怎么老是这么无礼！” 其实跟赵敏呆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已看出这人真不是什么宦官，而是个女子。 但毕竟面子上还没有戳破。 偶尔吵闹起来，却还是拿她这个伪装的身份说事。 赵敏笑着摇头，也不答话，喝了一杯葡萄酒，然后转移了话题，问道：“咱们从秋明捉到的那个小妞，现在怎么样了？” 赵敏领着援军西行时，随手落下一颗闲棋，派了一支偏师到秋明去。这支偏师没抓到罗刹的大军，但却堵住了一支哥萨克。 那大明军队也不知道这哥萨克从何而来，但也知道哥萨克是罗刹人中的精锐，因此捉到人后，不敢怠慢，立刻送到赵敏大营处。 赵敏审讯一次之后，就知道了前线的罗刹人生了内乱，这才全速西进。只是终究慢了一步，等她到达时，已经天降大雪，不能再继续攻城了。 不过赵敏也不是全无收获，那偏师截获的哥萨克军中，竟然还有一队母女。 赵敏见了之后，就把两人留在身边，一起带到了波斯。 小娅听完赵敏的问话，摇头道：“那小姑娘整日吵着要回到罗刹去，找那罗刹的什么凯撒报仇。” 罗刹人的沙皇，其实就是凯撒是音译。小娅现在算是半个大明人，在她眼里，全世界只能有一个皇帝陛下，那就是咱们战无不胜的朱由检皇帝。 罗刹人哪里配有皇帝？于是干脆就叫凯撒了。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这罗刹虽然与大明不同，女子权力还更大些，但她区区一人，回到罗刹又能如何？” “看我去劝她一劝，让她留在我们大明军中，倒是还更有可能报仇雪恨。” 赵敏领着小娅走到后宅之中，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达莎，笑着说道：“小姑娘，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达莎抬起头来，看着赵敏，淡淡说道：“多谢谢了，赵公子的关心。” 她年纪不大，学习起汉话来倒是很快，只是两个月的工夫，居然就已经学的有模有样。 只是说起话来，倒还有些语法错误。 赵敏看着她的小脸，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于是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说道： “我前日跟你说的事情，你想的如何？与其独自回到罗刹，倒不如留在我大明这边。” 达莎看了赵敏一眼，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赵公子是要纳我做小妾吗？不然为何总是要留下我？” 听到这话，赵敏哈哈大笑，颇为自得，心道：“看来我这扮相还真是不错，连这小姑娘都能骗过去，让她真以为我是个男人。” 她身后站着的小娅看到她这模样，倒是一阵叹气：“自己最开始也没有看穿赵敏的扮相，若不是后来接触多了，恐怕也分辨不出来。” 赵敏笑了一阵，这才说道：“我就是有这个意思，你又能怎样？” 达莎叹了口气：“只要赵公子能替我父亲报仇，这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话，赵敏倒是正色起来，对她这话颇有些感动。 她心中想到：“没想到罗刹人中倒也有知道忠孝的。” “这倒是正好，哼，只准他朱皇帝开后宫，看我在西域也打个大大的后宫出来，等他日回京，也让由检看了眼馋。” 想到这里，她拉起达莎的手说：“这话倒是有些意思，等我领兵灭了罗刹之后，就纳你做妾吧。” 赵敏还没有昏头，知道自己要是真跟这小姑娘“深入接触”，恐怕马上就要露馅，到时候就不好玩了。 所以她自己先设立个目标，把这事拖延一阵。 达莎轻轻点头，然后认真问道：“那赵公子何时才会发起大军，去进攻沙皇的军队？” 赵敏听到这问话，轻笑着摇头，看向达莎说道：“现在还不是进攻罗刹军队的时候。” 达莎疑惑道：“去年时，大明几战几胜，把沙皇军队打得龟缩到城内，现在马上就要入春，春暖花开，怎么就不是进攻的时候了？” 她虽然学了不少汉话，但现在一着急，说的速度太快，赵敏就有些听不懂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赵敏也要当蜜蜂 赵敏连连摆手，让她说得慢些。 达莎这才平复心情，重新把话说了一遍。 赵敏听完之后，笑着说道：“我们大明军队虽然连战连胜，但自身也有些损耗。何况大军离国万里，后勤不变，因此倒也不敢说立刻就能进攻。” 这话其实说的不对。 大明朝廷为了解决后勤问题，早已经做了准备，用尽手段，往前线运粮运银。 经过这一冬天的储备，大明远征军的军营之中，已经存了足够吃三个月的粮食，另外还有大量的开花弹。现在若是再去围攻罗刹的城堡，可就好打多了。 而且军中的大营里，还存了几十万两白银，和大量的丝绸。若是打了胜仗之后，立刻就能开出赏赐，保证士气不会低落。 当然，赵敏还不知道，朱由检已经再次下诏，让朝廷向前线送来物资，一定要保障好后勤。 但是赵敏不可能把这话告诉达莎，她转而说道： “何况我军背后，还有波斯在虎视眈眈。若是贸然北上进攻罗刹，波斯人趁机攻来，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 达莎听到这话，想也不想，立刻就说道：“波斯人不必担心，可以轻易解决。” 赵敏立刻来了精神，眼里闪过亮光，问道：“达莎，莫非你们罗刹人早有布置，知道这波斯人有什么命门？” 达莎他老爹做过总督，在中亚经营过多年。这罗刹人在中亚扩张，可不仅是想着向东，也还有向南的意思。 若是达莎手里有他老爹留下的人脉，在波斯有些后手，赵敏也毫不意外。 达莎一阵摇头，她老爹死的仓促，就算当年真有安排，她也根本不知道。 她认真说到：“大明军队十分强大，而波斯军队却比较弱小，只要大明军队集结起来，发动突袭，波斯必然瞬间战败。” “到时候波斯投降，大明就可以北上去攻打那混蛋沙皇啦。” 说到这里，达莎心中想到：“当日我那一枪射歪，居然没有射死那狗沙皇。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要多练一练，到时候再见到他，决不能再次射歪。” 而赵敏听到他的话，无奈苦笑。 心中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十分漂亮，甚至没比我差多少，怎么脑子却这么不好用？” “波斯再怎么说，也是方圆万里的大国，哪里是突然发起一场偷袭，就能一战而定的。” “不过这姑娘傻一点儿也好，不然她若是聪明些，跟那小娅似的，岂不是要不了几天，就能看穿我这男扮女装？到时候可就没意思了。” 于是她对达莎解释道：“这波斯王马上就要从前线撤兵，把军队撤回国内，这可就不好发起突袭了。” “而且这波斯都城，在他们国家的西北部，距离我大明军队所在的东北方向，不仅是隔着五六百里。这一路上，还有沙漠和高山，人烟稀少，后勤补给困难，哪里突袭波斯都城？” 达莎这姑娘倒也不愧是罗刹人，即便是赵敏给她解释了一通，还是硬着脖子说道： “这有何难？我听说大明军中有不少蒙古人，这蒙古人进军，可不怎么需要后勤的。” 这赵敏就是蒙古郡主，听她这话，倒有些哭笑不得。 摆手道：“我们……这蒙古人哪里有这本事。若真是不需要后勤，当年蒙古几次西征，就不会打到多瑙河，就再也打不下去了。” 她看见达莎还要再说话，赶忙挥手止住她的话头，担心她的莽撞劲传染给自己，说道：“你既然已经决定留在此地，我也不再派人看管你了，以后你在这宅子里就自由活动吧。” 说完之后，她掉头就走，等走远之后，此长出一口气，对小娅说道：“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跟她说了这几句话，我的智慧差点都降低不少。” 小娅吐了下舌头，说道：“咱们的赵大公子，若是以后咱们大明真的攻破罗刹军队，到时候人家真的嫁给你，你可怎么跟她入洞房呢？” 赵敏嘿嘿一笑，伸手去拉小娅，口中说道：“你要是这么好奇，不如跟我过来，看看我到底怎么来跟那小姑娘交流。” 小娅听到这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红着脸跑远，口中笑骂道：“你这人真不知羞！” 赵敏听完之后倒也不生气，只是追了几步，就重新追上她，笑着说道：“哎呀，若是落到咱们的魔掌里，恐怕皇帝陛下也不会再要你啦。” 小娅本来笃定赵敏定然是个女人，但现在看见她的样子，倒是有些害怕，但还是冷哼一声，说道：“皇帝陛下明察秋毫，你怎敢造次？” 赵敏回想一阵，突然笑道：“我可不是造次，而是提前给你传授一点人生经验罢了。” 此时，远在金陵的朱由检，突然打了个喷嚏。 萧何这时正在入宫，向皇帝禀报南洋舰队的近况，还有江南各地的春耕情况。 他听到皇帝打喷嚏，抬头说道：“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少看些歌舞为好。” 朱由检有点尴尬，说道：“朕记住了，以后确实得少补习一点艺术知识。” 波斯这边，那波斯王撤走的速度倒是颇快，不过几天的工夫，就从前线回到都城。 只是他的大军，倒是还留在前线。 到了这时，赵敏得到的消息还更多些，知道这波斯王要撤兵，其实也是因为奥斯曼人增兵。 他们派出几万大军，把波斯人手中卡尔斯城堡夺走了。 这卡尔斯堡处在群山之中，易守难攻，波斯人本以为这奥斯曼进攻，只会是无功而返，所以也没有在意。 然而这奥斯曼人却突然爆种，真的把堡垒拿下。 波斯王得到消息，认为是奥斯曼军队战斗力提高了不少，所以才要撤兵。 只是那奥斯曼人却一定要收回巴格达，但波斯王却不肯把到手的鸭子吐出来，两方就这么僵持上了。 赵敏听完内情之后，摇头说道：“这波斯王倒还真是……有意思，前线明明还在僵持，他竟然丢下前线大军，自己回到都城来了。” 小娅站在她身后，冷笑一声：“她哪里有你有意思！明明是个……居然……” 她说完这几句，脸色又红了起来。 赵敏哈哈大笑，倒也不以为意，继续分析道：“只是可惜，咱们不知道那奥斯曼国中情况，不然跟他们互通有无，说不定还真有拿下波斯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三章 俗套故事? 进入波斯这一个月来，赵敏已经知晓了这波斯的大体境况。 她心中想到：这波斯国西邻奥斯曼，东临莫卧儿，左右皆有强敌，所以在国境两侧修了大量城堡。 波斯又仗着南临大海，北有沙漠，又和漠北的几个汗国交好，这才能坐稳江山。 单凭大明远征军，想要一鼓作气把它拿下，倒还真是缺少些机会。 赵敏想到此处，略微有些失落，于是转身回到自己买下的院落之内，带上几个随从，就要走出大门，来到这波斯都城之中。 临出门之前，小娅跑了过来，对她说道：“你前几次出门都带上了我，这次怎么不带了？” 她出身在锡伯部落，哪里受得了在院子里久呆？所以一找到机会，就要出转一转。 赵敏冷笑一下：“嘿嘿，本来是你说不让我对你造次，我便只要于你非礼勿近，怎么你反而不高兴了？” 小娅摇头道：“你别总掉书袋，说什么非礼勿视，我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想到你这人居然这么记仇，我只是开几句玩笑，你居然还一直记在心里！” 赵敏见她真生气了，才笑着说道：“我不带你出门，其实是担心那罗刹女人搞出什么乱子来。” “我虽然已经不再软禁她，但心中还不怎么放心，所以留你在宅子中，监视她一阵。” “再登上几日，若是她还没有什么异常，到时候我带着你们一起出去转转，如何？” 小娅听到这话，才露出笑容，说道：“当真？” 赵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才走出这宅院。 这波斯虽然仍在和奥斯曼开战，但战线远在千里之外，而且中间又有群山阻隔，所以这波斯王都，倒还是太平气象。 赵敏走了一阵，突然对身后的侍从问道：“现在这波斯境内，可曾还有拜火教吗？” 那几个侍从都是她路过那两个汗国时，从当地招来，所以不仅会说蒙古话，更是熟知波斯境况。 侍从中站出一人，回道：“公子，那拜火教几百年前就衰落了，现在不能说没有，但却不成气候，只能在偏远乡村中去找了。” 赵敏轻轻点头，心中叹了口气，转而问道：“那你们倒是说说看，这波斯现在形势如何？” 听到这问话，几个侍从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什么来。 他们要是真懂国家大事，又何至于来给赵敏当侍从？ 等了一阵，见没人回话，赵敏也没有生气，只是想到：“看来这人才毕竟不是地里面的韭菜，没有随便一抓就能割到不少的道理。” “只是若波斯这里不乱，我回转到中亚，去助那郭靖攻打罗刹，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她颇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带人回访，但等她走到院落门口之后，却突然看到门前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那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波斯的贵族。 那人看见赵敏回来，眼前一亮，派人走了过去，对她说道：“我家谢赫听说此地，有桃花石的客商居住，特意来拜访。” 赵敏听到这话之后，打量了那年轻人一番。 谢赫在这波斯语中，本是智慧长者的意思，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些贵人也会用这词语，当做自己的尊称。 眼前这年轻人岁数不大，显然是后者。 于是她走到人前，说了一段话，然后让自己的侍从翻译道：“我正是那东方商人，不知道您是何人？”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不等自家的下人自报家门，抢先一步说道：“我也是普通商人，特来与同行交流一番。” 赵敏等自己的侍从，把这话翻译完之后，笑着说道：“既然是同行，那就请进院说话吧。” 同时她心中也计较起来，这年轻人说的话自然是托词。 但波斯国中，如此年轻，又可称呼为谢赫的人，似乎也并不多。 于是她趁着那人进院时，笑着问道：“不知来客家住何方？” 因为没问身份，所以这年轻人想也不想，实话实说道：“我从都城西南，一路翻山而来。” 赵敏眼光闪烁一下，然后才问道：“听说西部前线正在打仗，客人既然从那边来，也不知道能否为我说一说，这战况如何？” 那年轻人微微摇头，说道：“我家到前线，还有数百里之遥，倒是不知道具体情况。” 问了这几句之后，赵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知道这年轻人，大概就是穆莎国的小国王。 这波斯地盘广大，四境之内，还有不少附庸国和大贵族，割据一方，明面上听从波斯王的号令，但却有很大的自主权。 至于这国王的称号，倒也十分正常。 若是放在大明，能分封国王的，自然只能是皇帝。 但波斯国自古以来，最高统治者就爱自称万王之王，并不会另外建立一个高于国王的尊号。 波斯国王手下有一堆国王，正符合他的地位，反过来说明他是统治国王的国王。 这穆莎国，便是波斯西南的一个封国。此国虽然并不强大，但也有五六千兵马。 赵敏虽然猜到此人的底细，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仍然带着他进入院中。 这时，小娅跑了过来，对赵敏说道：“你不是才刚刚出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赵敏笑着回到：“我见院外有客人，于是便请他进来一叙。” 小娅听到这话，才回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对他点头示意。 然而那年轻人看见小娅，眼中冒出精光，对着身后的人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那人面色不怎么开心，但还是对赵敏说道：“我家主人想要向您讨要这侍女。” 赵敏还未说话，小娅就先着急了，掐着腰说道：“你这人好没有道理，只是见了我一面，怎么就想着说这些话！” 那年轻人不等身旁的人翻译，就明白小娅话中的意思，他抬起头来，鼻孔看人，说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我乃是穆莎国的曼苏尔，能看得上你，可是你的福气。” 等这话翻译过来，小娅更是生气，直接用她们锡伯土话骂了起来。这话就是赵敏，也只能听懂一小半，何况是那曼苏尔自带的翻译？ 但是意思虽然听不懂，可语气却很容易分辨。 那曼苏尔身旁的护卫立刻抽出弯刀来，赵敏轻轻挥手，院落中走出数十人来，都是她从军中带来的好手。 其中还有是十几个锦衣卫的高手，现在他们居高临下，看着曼苏尔一行。 曼苏尔见状，冷哼一声，说道：“我乃是穆莎国的国王，你们怎么如此失礼？” 赵敏轻轻摇头，心中说道：“这年轻国王，本来估计是想要微服私访，倒也不算离谱。” “但他只是看见小娅，就见色起意，连本来的打算都放到一边，只能说明这人没什么城府。” “只是……我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互相监视 赵敏摇头道：“穆莎国王，你虽然是国王，但却与我有何干系？” 曼苏尔说道：“我身为国王，只是向你讨要个侍女，你居然就叫出人马来，这不是无礼吗？” “我倒要告诉你，此地可是波斯，绝非你们外人撒野的地方。” 赵敏轻笑一声，并不说话，拉着小娅转头走进内院，只留着自己手下，去和曼苏尔的人对峙。 曼苏尔见状，又是一阵跺脚。他身旁的人连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似乎是劝他忍耐之类的。 过了好久，曼苏尔才冷笑一声，带着人走出院落。 但他们前脚走了出去，曼苏尔后脚就换了脸色，对身旁的几人问道： “你们刚才，看清了那些护卫的底细了吗？” 几人点头，说道：“那些护卫的武器都十分精良，价值不菲，而且呼吸悠长，看来都是战场老手。但那人若真是东方的大商人，身旁有这等护卫，倒也不稀奇。” 如果是没有作战经验的人，突然碰到要打架的情况，定然是大口呼吸，气息急促。只有习惯了战斗的人，才会平静对待。 另一人说道：“而且我见他们隐隐间，似乎结成了战阵，互相掩护，这倒是像军中出来的人物。” 曼苏尔连连点头，说道：“当日我在街上看见他们这一行，就知道他们不对劲，今日来试探一番，倒还真看出些端倪。” 他身旁的人劝道：“谢赫，您是一国之主，就算觉得他们不对劲，又何必亲自来试探？” 曼苏尔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波斯的前代老国王，年轻时确实是一方豪杰，带着咱们波斯开疆拓土。” “但他老了之后，却为人多疑，在位最后几年，竟然担心自己的儿子夺权，一连废掉几个王子，最后只能让王孙继位。” “只是咱们这新国王上台之后，比起老国王，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将自己的堂兄弟全部杀光。” “我虽然只是波斯王的封臣，与他并无亲戚关系，也不可能染指国王的宝座，所以本来是不用担心。但谁知道国王哪天发疯，就把刀子驾到我的头上？” “这才只好在京中云游，交好些朋友，作为自保。” 听到曼苏尔的话，他身旁的近臣们纷纷点头。显然，这波斯新王杀人的劲头，确实有些吓人。 只是仍有人问道：“那您又何必去找这富商呢？” 曼苏尔说道：“我们穆莎国虽然在波斯西南，但我也听说过，波斯东北最近有大变，据说是蒙古人又再次复兴，带着十几万大军打了回来，甚至还击败了罗刹兵马。” “就在这个当口，突然有个所谓的东方商人，带着大批精干护卫，到了咱们波斯国都之中，你们说说，这些人是何来头？” 几个近臣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曼苏尔大人，您的意思，那些人都是蒙古人的探子？” 曼苏尔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我见为首几人，衣着华丽，相貌不凡，倒不太像是蒙古人……” “但这事情也不好说，当年蒙古人打到咱们波斯时，军中似乎有不少从桃花石招的工匠，相貌也与蒙古人不同。” 蒙古西征时，不仅是在东欧建立了金帐汗国，骑在罗刹人头上，统治了他们几百年。 在波斯这里，也建立了伊利汗国。所以现在这曼苏尔提起蒙古人，倒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曼苏尔低下头去，思索一阵，这才说道：“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反正总归不是普通商人。” “这次我故意上门找茬，虽然没有直接跟他们打好关系，但却有了个交流的借口，等日后我找个机会，亲自上门，不管是彻底压服他们，还是主动道歉，总有办法交好。” “如此一来，如果他们真是蒙古那边的探子，我便是有了条后路。” 听到自家国王的话，曼苏尔身旁的几位近臣都叹了口气。 他们也知道，自家国王并非是波斯不忠，只是形势所迫。 他们这穆莎国地处西部，再往西北两百里，就是巴格达城。 虽然那巴格达现在还在波斯国控制之下，只是奥斯曼已经集结了五万大军，向巴格达逼来。 若是被巴格达陷落，敌人大军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他们穆莎国了。 而波斯国内情况也不妙，新波斯王残忍嗜杀，而且他虽然才二十岁，但身体又不好。 万一哪天他也生了场重病，谁知道临死之前，他会不会像自己爷爷一般，也再次大开杀戒？ 这几个近臣说道：“国王大人，您也不必太过担忧，情况未必就差到这个地步。” 曼苏尔一阵摇头，过了好久，才匆匆离开。 但等这一行人刚走不久，附近的房顶上，就钻出一人，他看着曼苏尔等人的背影，一直吊在他们后方。 等亲眼看着他们进了一座豪华的院落，又问了路人，知道这里确实是穆莎国王的宅邸。 他这才转身回返，来到赵敏身前，对她说道： “赵大人，我刚才已经打探清楚，他们确实是穆莎国来的。” 原来此人是个锦衣卫，被赵敏派出，去跟踪那曼苏尔。 赵敏不动声色点头，然后问道：“他们这一路回去时，可曾有什么异常？” 那锦衣卫低头说道：“我一路跟随时，见他们曾停留在一处小巷中，待了许久，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但我远远看去，见他们好像连连叹气，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赵敏皱起眉头，心中想到：“那曼苏尔若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就算不拉起自己的私兵来找茬，也该去找波斯国内的大贵族来撑腰。” “何必带着自己手下，跑到巷子中长吁短叹？” “看来他今日上门，恐怕还别有内情。只是不知其中底细。” 赵敏想到这里，对那锦衣卫说道：“你今日的事情办的不错，只是现在还在外边，倒也不好赏赐你。等我回到军营，自然会为你请功。” 那锦衣卫赶忙低头行礼，这才听到赵敏又说道：“你一会儿回去，就告诉咱们的人，让他们都做好准备，收拾好行李。” 这锦衣卫张口说道：“大人莫非是担心那曼苏尔，再带人回来找茬？” “请大人放心，咱们兄弟可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是他带人上门，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赵敏笑着摇头，说道：“这里又不是大明，我买下的这院落又不是绿柳山庄，哪里有跟他们周旋的必要？” 她认真说道：“你把我的命令传下去就是。我见这波斯无机可趁，本就有了回到军中的打算，现在既然情况不对劲，不如就做好准备，随时可以退走。”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上门赔礼 那锦衣卫本来还想再劝，但听说赵敏想要回营，于是马上闭上嘴巴。 赵敏刚刚才说到，只要回营，就替他请功，有了这事压在心头，他自然不会再劝赵敏留下。 他轻轻拱手，来到院落各处，把赵敏的意思传了下去。 不多时，小娅也得到消息，小跑着来到赵敏身前，对她说道：“我本以为你刚才说的硬气，没想到一转身，就做了逃跑的打算！” 赵敏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突然伸手捏了一下，说道：“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小娅被她偷袭，气得一阵跺脚，然后说道：“他们都上门羞辱了，你怎么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赵敏面色一沉，对小娅说道：“你倒是说说，他们怎么上门羞辱了？” 小娅说道：“他们都来讨要我，如何不是羞辱！” 赵敏冷哼一声，说道：“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小娅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说道：“当然是点起人马，堵住他们的家门，狠狠地收拾他们一番，再让他们给我赔礼道歉。” 赵敏低下头去，盯着小娅看了好一阵，把她看得心里发慌，她不由说道：“怎么了，我这话说错了吗？” 她这几年中听着大明四处开疆拓土的消息，只当大明战无不胜，现在只是收拾波斯的一个什么“国王”，自然也不在话下。 赵敏冷冷说道：“我身旁这些护卫，都是走了几千里路，从大明一路跟随而来。往小了说，是为了他们自己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往大了说，是为国家开疆拓土。” “现在只是为了让你出口气，他们就活该去身临险境？” 赵敏从腰间抽出宝剑，递到她面前，对她说道：“你要是真想出气，就自己到那曼苏尔府前，把人叫出来收拾一番！” 赵敏自己也是女人，自然没有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也不会惯着小娅。 反倒是小娅听到这话，气急一阵，转头就走。 她回到房中，生了一整天的闷气。 但她毕竟少女心性，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了第二天，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她喃喃道：“那赵敏说的话倒也没错，不如我去跟她说个明白？” 只是小娅想到，自己就这么过去，倒像是跟她认错了一样，于是哼了一声，又缩回椅子里。 一直到中午，她听到外边有动静，一下子从椅子里跳起来，跑到小院门口偷听。 只是听了几句，她就知道，原来是那曼苏尔又找上门来。 小娅心中一喜，想到：“那赵敏不肯上门过去，但现在曼苏尔自己来了，肯定是带人回来找场子。” “我倒是要看看，你现在难道还能再缩头？” 她想到这里，连忙回屋子里去拿了一支匕首，拔出来擦拭一番，然后说道：“那赵敏既然说我不肯亲自出手，我这次正好带着这匕首出去，若真是打起来，就过去帮忙。” “倒是要让她知道，咱们锡伯的姑娘可不是会害怕的人！” 她拿着匕首，兴冲冲地走出去，就要去找曼苏尔算账。 但只是走了几步，看清了院中的情况，就张大嘴巴。 只见那曼苏尔竟然带了几箱子礼物，嘴角带笑，冲着赵敏拱手。 显然是上门来赔礼道歉了。 原来这曼苏尔虽然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回自己家时，并未注意到跟踪自己的锦衣卫。 但他回去之后，却也知道派人来监视赵敏一行。 他从这些人口中得知，赵敏这一天都没有出门，反而是派人出去采购粮食，似乎是要离开的样子。 曼苏尔又喜又急。 他对着手下说道：“他们到了咱们波斯月余，却一点儿也没采购咱们波斯的挂毯和宝石，这本就很不对劲。” “昨天被我那么一试探，居然立刻就要退走，看来他们真的是蒙古的探子。” 他的一个近臣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国王大人，或许他们只是害怕您去找他们的麻烦，所以才退走的？” 曼苏尔摇头：“我另外派人打听过了，那商人身旁带着好几个布哈拉人，他们都熟悉咱们波斯国内的情况。” “他们肯定知道，我虽然是穆莎国王，但在波斯国都，却没什么权力，根本不可能说动波斯国王去为我出头。” “单单是惹了我，他们绝不会想到要走。”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颇有些兴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身份不对劲，决不能引起波斯上下的注意，所以稍有风吹草动，就要退走。” 曼苏尔说到这里，立刻对这手下们说道：“你们速速备上礼物，随我上门，一定要抓住这机会，与他们交上关系。” 他手下们听到这分析，纷纷叹服，于是装了一小箱子的宝石，跟在曼苏尔身后，前去寻找赵敏。 这时，曼苏尔正在对赵敏说话道：“这位先生，昨日我说话颇有些无礼，现在特意上门，来向您道歉。” 赵敏听到这话，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脸上不动声色，淡淡说道：“穆莎国王也太过客气了，您可是一国之君，居然来找我道歉？” 曼苏尔笑着点头，他听见附近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见是小娅来了，于是又递上一个小盒子，当众打开，里面放了十几块小宝石。 他对小娅说道：“昨日我颇为失礼，这些就当做赔礼吧。” 小娅听完翻译的话，转头看了赵敏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伸手接过盒子。 她心中想到：“这曼苏尔怎么突然就找上门来道歉？莫非是那赵敏昨日，虽然嘴上说得厉害，其实自己亲自去找曼苏尔说理了？” 她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眼赵敏，见她跟曼苏尔站在一起。二人都压低声音，似乎在说什么事情。 她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她竟是个女人。”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跑回自己的房中，钻到被中。 小娅心中想到：“小娅啊，小娅，你可要想清楚，家中族长把你送给大明皇帝，你怎么好跟一个外人太过亲近？” “虽然那赵敏肯定是个女人，但是跟她太过亲近，也总归是不好。” 她想到这里，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离赵敏远一些。 就在这时，她听见赵敏喊话道：“小娅，我打算带着达莎，出去转上一转，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听到这话，小娅立刻忘了自己刚才想了什么，笑着跳了起来，说道：“我当然要去了，你们先等一下！” 她转身走到曼苏尔送的那盒子宝石面前，挑挑拣拣，选了几样好看的，别到衣服领口，这才走出门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密谈 赵敏带着她们两个来到街上，身后还带着十几个护卫，排场颇大。 但是街上的行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并没放在心上。 波斯国商人地位颇高，大商人带着姬妾出门游玩，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波斯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 赵敏见状，心中一松，带着两个小姑娘在城中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一处酒店，前边是吃饭的地方，后边则是一个水烟馆。 赵敏让两人在前边点些吃的，自己却带着两个锦衣卫，走到水烟馆中。 这波斯人笃信宗教，教义不许吸烟，但这烟瘾又一直都在。 于是他们白马非马，自欺欺人地搞了个水烟出来。名义上不是传统烟，其实就是一样的东西，甚至还能往里面添加各种口味。 因此这水烟馆生意颇为兴隆，烟雾缭绕。 赵敏捂住口鼻，躲过烟雾，听着两侧房间中传来细微的谈话声，但却都听不真切，只能隐约听到几句“来，尝尝我这……五代，口味最好。” 显然，这里到处都是谈事情的人。 赵敏混在其中，也并不突兀。 走到深处的房间里，推门而入，只见里面正坐着曼苏尔。 曼苏尔见赵敏进来，才笑着说道：“当日我到你们院落之中，人多口杂，而且目标太大，倒是不好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特意约您到这里见面。” 赵敏轻轻点头，坐到他对面，淡淡问道：“穆莎国王，你找我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 曼苏尔叹了口气，对赵敏说道：“我猜先生其实是大蒙古国的探子，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赵敏在进来之前，就猜到曼苏尔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所以才要掩人耳目，另找地方谈话。 因此她听到曼苏尔的话，也并不惊讶，淡淡点头，说道：“您倒是好眼力，居然看出了我们的身份。” “只是您知道之后，应该已经向波斯国王报告了吧？” 曼苏尔连忙摆手，说道：“我波斯国又未曾与大蒙古国交战，两方仍然和平，您来到我国探查，就算告诉国王，也顶多是礼送出境罢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其实曼苏尔这话，倒不太正确。 当年蒙古兴起之时，特别喜欢派出探子，去探查别国内情。就是正规的使臣，也喜欢问东问西。 所以经常有国家受不了，把蒙古的探子和使者一并砍了，最后引来蒙古大军讨伐。 这事情曼苏尔不知道，赵敏却清楚得很。 但她也不点破，轻轻点头，对她说道：“既然如此，国王为何还要找我出来？” 曼苏尔叹了口气，对赵敏解释了一下波斯的境况，尤其是他自己尴尬的位置。 等说了好久，曼苏尔才总结道：“我想与大蒙古结好，他日若是波斯王对我下手，只求大蒙古收留我，保住我的性命。” 赵敏听到这话，心中十分喜悦。她来到波斯，本就是想对波斯动手，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现在有个国王主动投靠过来，倒是正合她的心意。 她点头道：“若是国王您有此要求，我虽然不能代替大汗做出这承诺，但是想来，大汗必然十分高兴。” “只是您既然想求得我们大蒙古的庇护，您又能付出什么呢？” 曼苏尔胸有成竹地说道：“我穆莎国虽然不大，但却产出不少宝石。尤其是我国扼守着幼发拉底和底格里斯河的入海口。” “凡是河上商船，想要进入红海，都要向我缴税。因此我国库颇为充盈，可以拿出大笔金子交给大蒙古国，作为保护费。” 听到这话，赵敏不置可否。 朱由检当年集合蒙古诸部落，开了库里勒台大会，做了蒙古的大汗。所以赵敏自称是蒙古的使者，倒也没错。 但她背后真正依靠的，可不是那些个草原上放牧的蒙古部落，而是煌煌大明朝。 就穆莎国提供的那点金银，真正的蒙古或许还会重视一些，但在大明眼里，也就是洒洒水而已，根本不值得关注。 于是赵敏笑着摇头，说道：“我们大汗十分富有，倒是不差你这点金子。” 曼苏尔皱起眉头，心道：“这蒙古人不要我的金子，那他又要什么？” 他警惕起来，担心是蒙古人想要南下，让他当带路党。 说到底，曼苏尔虽然有自保的心思，但还没有出卖波斯的想法。如果赵敏真要找他当带路党，他恐怕就要另找后路了。 曼苏尔坐正了身子，开口说道：“大蒙古国不要我的金子，那又要什么？” 赵敏听出了他话中的防备，心道：“没想到这曼苏尔，居然对波斯还有不少感情。” 她摇头一笑，“我大蒙古正在和罗刹作战，我还听说，这罗刹与奥斯曼也打过数场大战。” “既然您的穆莎国离着奥斯曼很近，想来您也认识些奥斯曼贵族。” “我正是想请您介绍些奥斯曼人，给我认识一下。” 听到这话，曼苏尔心里一松，想到：“原来这蒙古人的想法，是要跟奥斯曼人结盟，到时候东西夹击，一起灭了那罗刹国。” “只是罗刹国方圆万里，朕说起来，恐怕比我们波斯还强上几分，就算是被夹击，也能撑上数年。” “而奥斯曼人和蒙古人的目光投向罗刹，我们波斯岂不是就安全了？” 他连连点头，笑着说道：“请你放心，我当然认识不少奥斯曼贵族，等我传讯回国，为你引荐一下。” 只是他说这话时，却没有想到，不仅是罗刹国，夹在奥斯曼和蒙古之间。 他们波斯也同样是如此。 赵敏必然不会把这事点明，而是笑着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随口一说，不经意地问道：“也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奥斯曼人是否能派个使者，与我当面说几句话？” 曼苏尔此时已经放下戒心，所以听到这问话，也不以为意，直接说道：“自从我们波斯在北部边境战败，丢了卡尔斯堡。” “那奥斯曼军队士气大振，集合了五万大军，想要收回巴格达。” “而城中的波斯军队，却只有不到三万人，而且还没有多少火炮，估计只能是固守待援了。” “所以你也不必担心，那奥斯曼人绝对有余力派出使者的。” 赵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收拢人心 曼苏尔与赵敏搭上线后，为了让她安心，倒是亲自出马，帮她引荐了不少波斯贵族。 赵敏本以为波斯无机可乘，所以有了回中亚的意思，因此也从不曾认真学过波斯语。 但现在既然有着曼苏尔的帮忙，赵敏也只好学了起来。 这一晚上，赵敏挑灯夜读，小娅猛地推门而入，提着个食盒，跳着走了进来，笑道：“没想到赵公子也有如此认真的时候。” 赵敏抬起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又不是什么生而知之的神人，不懂的东西自然要学。” 小娅蹙起鼻子，娇哼了一声，“你前几天教育我的时候，可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老成模样。” 赵敏本以为她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但仔细一打量，见她只是嘴上不饶人，眼角却都是笑意。 也就知道她只是少女心性，喜欢吵嘴罢了。 因此赵敏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把手中的毛笔放到一边，伸了个懒腰，说道：“这波斯文字倒是有些意思，竟然也有书法一说。” 小娅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撇了下嘴，心道：“整日看你扮作男装，此时不还是漏了陷？” 同时走了过去，将食盒放到桌上。 赵敏见她走过来，突然问道：“这几日里我每日外出，去见那些波斯贵族，这宅院之中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小娅说道：“哪里会有什么事？那个罗刹小姑娘已经被我管得老老实实，再不会有逃走的意思啦。” 赵敏见她说得老气横秋，明明自己就是个小姑娘，却还要说别人是小姑娘，颇为有趣。 但这倒是挺常见的事情，越是小孩子才越喜欢装大人，若真是年纪大了，就反而该装年轻了。 赵敏笑道：“哦，你倒是能听懂她那半吊子的大明官话？” 其实小娅的大明官话也说得不好，但比起达莎，却好得太多了。 小娅摇头：“哪里需要全懂？只需听懂个大概就行了。” 赵敏轻轻点头，见小娅走到近旁，眉眼可爱，于是突然伸出手去，捉住小娅的手。小娅吓了一跳，“你干嘛！” 赵敏哈哈大笑，正要调笑她几句，却传来敲门声。 “将军，前线有军报。” 赵敏既然要到中亚前线，就总得有个官面身份。 也就是曹化淳的义子，同时还担着将军的身份。 若是平常，她带在身边的手下，称呼她倒也随便。但若是谈及公务，就只能叫职务了。 赵敏把小娅推到一边，然后才说道：“进来吧。” 小娅脱了她的“魔掌”，回头瞪了她一眼，转头就跑，和进门的锦衣卫擦肩而过。 不过那锦衣卫头也不抬，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只是把手中的军报递给赵敏。 赵敏接过一看，摇头笑道：“咱们这位郭大帅倒还真不消停，居然已经开始整军，马上就要北上，再次去围攻那罗刹大军了。” 那锦衣卫虽然亲手把军报送来，但却不清楚其中内容，此时听到赵敏的话，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 听到郭靖马上就要发动大军，这锦衣卫抬起头来，兴奋道：“将军，我们是否要起身，返回前线？” 显然，他还是有去军前立功的打算。 赵敏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但却摇头道：“前次击败罗刹人，固然是我大明军队强大，但也有那罗刹人内讧的因素。” “但现在罗刹人已经到了危急之秋，若是再败一场，不仅是保不住他们的乌拉尔山，就是山脉西边那方圆千里的草场，也绝对会丢掉。” “那罗刹人当然也知道这点！我早就得到情报，说那罗刹人在刚过去那冬天，玩命地加固乌法城，同时又压服了内部的分歧，向前线增兵。” “此时那罗刹王手中，已经又有大军十万，我军也有近二十万大军，双方加起来，足有三十万人。” “你一个人跑到前线去，又能起何作用？” 那锦衣卫听到这话，暗自摇头，心想：“正是没有作用才要去呢。咱们大明的军队，足足是对面的两倍，哪里可能会输？” “我在军中效力了好几年，攒下的功劳已经不少，就算只是混在军中，等打了胜仗之后，朝廷普遍发下奖赏，就足以让我升到副千户了。” 他拱手说道：“下官实在是想到军前效力。” 赵敏笑着说道：“依我看，倒还是这波斯，更有为我大明建功立业的地方。” 赵敏心里清楚，随着前线又要开战的消息传开，自己麾下的人中，除了那几个从中亚雇佣来的，其他的人，都会人心浮动。 若是不管，放任这想法发酵，也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她挥手把锦衣卫斥退，同时心中想好了说辞。 等第二日一早，这消息才刚刚传开，就下令召集所有人，来到院落中集合。 赵敏走到众人之前，先是将昨日的分析说了一遍。 她麾下众人，大多数人都跟昨日那个锦衣卫不同，并不是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够晋升。 因此听到赵敏的分析，都轻轻点头。 尤其是另外几个锦衣卫，他们短期内没有晋升的可能，几人对视一眼，小声说道： “咱们这位赵大人，不管是不是那曹公公的义子，单看她想去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架势，连郭大帅也不好管他，可见这人来头真的不小。” “咱们只要保护好他，就算一点儿军功也没有立下，到时候也自有一份前程。” 于是这几个锦衣卫主动走出来，对赵敏说道：“一切都听大人您的。” 赵敏听到这话，满意点头，这才回头看向昨晚那锦衣卫，见他面色不太好看，于是进一步说道： “我这几日和那波斯贵族，多有结交，从他们口中，知道这波斯虽然看起来，仍是幅员万里之大国，也有精兵数万。” “但其内部也矛盾重重，若是一切顺利，我们大明就算不能从波斯身上咬下一块地盘，也总能够让本属于波斯的几个藩国，向我大明朝贡。” “到时候有了这功劳，你还担心什么？” 这华夏的皇帝，打多少年前就喜欢万邦来朝的滋味，所以对于新进朝贡的藩国，从来不吝赏赐。 而那些能推动外国来朝贡的臣子，也自有封赏。 朱由检继位之后，虽然不再玩这一套，但若是有新藩国来朝贡，朝廷上肯定是一片歌功颂德，他也定然会给出些赏赐来。 这锦衣卫想到：“咱们皇帝做事，一向是赏罚分明，只要立功就必然受赏，所以这赵大人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想通了这事之后，他脸上带笑，跪地拱手道：“全听赵大人吩咐。” 第三百一十八章 山间商道 赵敏见那锦衣卫心服口服，于是笑着将他扶起，口中说道：“只要你们实心办事，自然不愁没有立功受赏的机会。” 一旁角落处，小娅带着达莎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赵敏表演。 达莎说道：“赵公子这话说得很棒，极了。” 她汉话虽然已经说得很流利，但说到这形容词时，仍还带着她们罗刹话的特征的，只是不妨碍理解罢了。 小娅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光明亮，心道：“这小姑娘也不是蠢人，怎么却没有看出这赵敏是女扮男装？” “现在还真把她当如意郎君了，他日事情泄露，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位赵公子要如何收场！” 于是她眼珠一转，笑着说道：“确实，咱们这赵公子真是智计百出呢。” 但这话刚说出口，她想到达莎日后伤心的样子，就有些后悔，于是找补道：“不过我见他一心立功，恐怕没有那些儿女情长……那些成家的意思。” 她担心达莎听不懂成语，于是特意换了个说法。 达莎轻轻摇头，“是这样吗？” 小娅见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倒也无可奈何，皱着眉头走到一旁，打算另外找机会，去打消达莎的念头。 正在这时，赵敏见手下人心安定，于是便让他们回去各安其职。 她抬头一看，见到远处的两个姑娘，笑着走了过来，说道： “今日又有波斯贵族宴请我，听说席上还有个奥斯曼来的商人，你们不如随我一同前去？” 小娅听到这话，担心达莎起了心思，要随着赵敏一起出行。 要是赵敏在席间再出什么风头，达莎见了，岂不是更要心思萌动？ 于是她跨出一步，拦在达莎身前，说道：“我们才不去呢！” 赵敏笑着摇头，不知道这小姑娘又闹了什么别扭，但却不以为意，而是绕过她，直接看向达莎。 哪知道她听了这话，居然也连连摇头，“我可不去看那什么奥斯曼商人。” 赵敏一愣，不知道其中的原委。 还是达莎主动解释起来。 “到波斯来的奥斯曼商人，还能是做什么的？肯定是奴隶贩子！” 达莎说到这里，居然还啐了一口，然后才接着说了下去。 原来，此时的奥斯曼正是强盛的时候，居然跨过黑海，在海的北面占据了不少地盘。 同时还收拢当地的鞑靼人，把他们当做附庸，称作克里米亚汗国。 这鞑靼人也是游牧部落，一到了夏天，就发挥他们的传统艺能，打草谷。 而他们打草谷的目标，自然就是北边的罗刹。 罗刹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这汗国虽然没有占领罗刹的地盘，但却大肆劫掠，抢走了不少钱粮妇女，然后发卖到奥斯曼的都城。 而这奥斯曼都城，本就是东欧最大的努力市场，那些被抢走的罗刹女人，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这达莎一听到奥斯曼商人这个名号，就心生反感。 赵敏听完这话之后，倒是没什么反应。 她对罗刹人可没什么感情，甚至于说，作为一个蒙古姑娘，她听到这些还隐隐有些兴奋。 她在心中想到：“这克里米亚，也曾是金帐汗国的地盘，那些鞑靼人既然还在游牧，那么虽然现在臣服于奥斯曼，但心中必然还想着当年游牧兴盛的年代。” “他日，我大明若是挂着蒙古的招牌，重新打过去，他们或许还能当做助力。” 赵敏见二人都不想跟着自己出发，于是就只好带着几个随从上路。 她这几日虽然在用心学波斯语，但仓促之间哪里能学会？ 所以还是要带上翻译，一起出发。 等到了宴会上，赵敏对人群中的曼苏尔对了个眼色，心中稍定。 她早已和曼苏尔约好，让他从中牵线，和奥斯曼人搭上话，越好东西夹击，灭掉罗刹。 现在这宴会上的“奥斯曼商人”，估计就是个使者。 赵敏假装不经意地靠了过去，对曼苏尔说道：“我听说今日有个奥斯曼的同行要来，不知道此人在何处？” 曼苏尔笑了一下，打量周围一番，见没人关注他们的谈话，才小声说道： “我们波斯，毕竟还在和奥斯曼人开战，虽然商路没有完全断绝，但那人毕竟身份特殊，所以不好贸然前来。”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其实只是他派出的一个前哨，你与他会面之后，在都城外约个地方，另行见面。” 赵敏听完之后，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想到：“这个所谓奥斯曼使者，居然如此安排，也不知道是看不起我，还是真的身份高贵，所以才要如此小心。” 但她说起要和奥斯曼人东西夹击，本就是个托词，真正目标还是在波斯身上。 所以对于奥斯曼人的安排，她倒也没有生气。赵敏与那前哨约好时间地点之后，就重新走回宴会之中，听那些贵族们聊天。 她把翻译带在身旁，让他挑些有意思的，翻译过来。 那翻译也是商人出身，他听见赵敏说得“有意思”，自然就把它当作是“有财路”，于是一门心思翻译这方面的谈话。 赵敏听得有些不耐烦，刚要让他换个话题，就听见这人说到： “赵大人，听他们说，那波斯东北处有一条小路，只需翻过一处山口，就能绕过波斯边境的堡垒。” “不少人都通过这条小路来走私，逃过波斯的税关。” “这些人都是波斯的贵族，居然挖自家的墙角，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赵敏自然不会为了波斯的税关操心，而是把注意力放到那小路之上。 她眼珠一转，知道在场众人，虽然大多都只把自己当做普通商人，但若是过分打听这小路，也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就算没有怀疑，也会当她也想逃税，走这条小路来走私。 所以她也不好主动去问，而是让翻译再仔细侧耳，多听些消息。 但过了好一阵，那翻译也没说出什么新东西，赵敏心中失落，于是重新走到曼苏尔身旁，试探性地问道： “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这波斯东北，有一条小路，可以作为商路使用？” 哪知道曼苏尔听到这问话，并没有半点防备，笑着点头，说道： “确有此事！那商路其实早就有了，在波斯国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赵敏听曼苏尔又解释了几句，才叹了口气。 原来那小路确实存在，只是过了小路之后，若要再往波斯境内前进。 那要么还是要到附近的堡垒处，到波斯的官路上去。要么就只能翻山越岭，横跨两百多里的沙漠，然后再翻过二百里的山路，才能到达波斯的国都。 而这山区高原之上，又有波斯数座大城，分别扼守要道。城中都各有几千兵丁，就是本地人，都无法轻易绕过，外人就更不可能。 因此，这商路也只能作为走私之用。 若是真有外敌，想要通过这里来偷袭波斯，却是自寻死路了。 所以波斯上下，也没人想到要派人填补这漏洞，反而是齐心协力地瞒住波斯国王，利用这漏洞来走私。 赵敏表面上并不在意，但却把此事记在心里。 第三百一十九章 讲古 等到宴会结束之后，赵敏回到自家宅院，这才对她招募来的中亚侍从问道：“你们可曾清楚那条山路？” 几个侍从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赵敏低头一想，这倒也对。 波斯人虽然并不觉得，会有外敌沿着山路，攻打到波斯的心腹之地。 但这商路毕竟是条财路，也没有贸然告诉中亚同行的道理。 自己若非是走通了曼苏尔的路子，来参加这宴会，恐怕也不会知道这消息。 她重新抬起头来，对一个侍从说道：“你去找那曼苏尔，就说我对波斯历史和风俗颇为好奇，只是苦于无人交流。” “你让他找几个老师过来，好让我讨教一番。” 赵敏心想：这历史和地理是不会分家的，虽然我口头上只说是好奇波斯历史，但只要稍加引诱，就能把话题转移到地理之上。 到时候从那人口中，多半能打探清楚这商路的来龙去脉。 侍从一拱手，立刻听令行事。 等他来到曼苏尔的王府，把这消息传过去的时候，曼苏尔也在召集手下议事。 “最近几日，我得到情报，据说奥斯曼人又要向巴格达增兵！除了城外负责围城的五万大军，又要再派五万援军！” 他手下听到这消息，倒也不惊讶，只是叹气道：“那奥斯曼本来向欧陆扩张，因为占领了大量地盘，和好几个欧陆强国，都已经是不死不休。” “因此，这奥斯曼常年时间，都要将一多半的军队，放到西北前线去，防备着欧陆强国反扑。” “哪知道欧陆各国，现在已经打成一团，再也无力东顾，这奥斯曼人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可以派出援军，来进攻咱们波斯。” 曼苏尔也是一阵叹气，他们波斯虽然也曾强盛一时，但毕竟已经开国一百多年，现在也到了走下坡路的时候。 他们先王在时，虽然靠着个人能力，还能够开疆拓土，但波斯本身，已经是江河日下。 等到现在这位新王登基，未来就更暗淡了，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奥斯曼人又调集大军来进攻…… 曼苏尔缓缓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他的侍卫进来通传，把赵敏的意思说了一遍。 曼苏尔听完这话，反而带上笑容。 他点头道：“咱们波斯虽然近年颇为不顺，但当年也曾强大过，看来就是蒙古人也听说过此事，这才向我来讨教。” 曼苏尔的亲近之中，本来还有人，对赵敏的要求有些担心，只怕她要探听波斯的虚实。 但这几人见自家国王兴致颇高，便也不好再劝。 曼苏尔大手一挥，对这近臣说道：“当年先王收回巴格达时，城中不少学者担心战火，便逃到咱们穆莎国中。” “其中就有专门研修我波斯历史的学者，你传信回国内，命他们派来几人，去那蒙古人的府上，让他好好地知道，我们波斯的光辉历史。” 等到几日之后，这学者果然上门，找到赵敏。 赵敏本来还在学习波斯文字，听见学者上门，马上派人去请，等这学者进来之后，看见她的字迹，点头说道： “大商人，我听说您才学习我们文字不久，居然就能练成这样，看来您确实是关爱我们波斯的文化。” 他们波斯人信奉的教义，十分反感画图，尤其是画人像。于是波斯的文化人，就也发展出了书法。 赵敏没有想到，自己本来只是为了学习文字，来和波斯人交流，却无意中获得了这学者的好感。 于是她笑着说道：“我们大明……大蒙古国中，因为久和汉地交流，所以也学了些书法的精要。” “现在用到你们波斯的书法之中，竟然也有增彩的效果。” 那学者轻轻点头，然后说道：“我听国王说，您想知道我们波斯的历史？” 赵敏眼珠一转，先是转身，命人送来茶点，招待这学者，然后才引入正题，对他说道：“正是如此，另外，我倒是还想知道波斯各处的风土人情。” 那学者得到赵敏优待，对她本来的三分好感，直接拉到了十分。 现在又听到赵敏说话客气，他立刻就点头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敏笑着点头，然后开始问话。 曼苏尔招来这学者，水平倒还真是不错。只是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就把波斯的历史讲了一遍。 赵敏听完之后，心中想到：“当年那帖木儿倒也是个人物，不过是我们蒙古的一个女婿，竟然也打下大大地地盘，占领了大半个波斯。” “只可惜他子孙不行……不对，倒应该说是太像我们蒙古人。那帖木儿死后，他的儿孙竟然就互相斗争，最后使得国家衰落。” “这才有后来波斯人的复国。” 赵敏听他讲完历史之后，不经意间，把话题转移到地理之上。 对他问到：“既然现在波斯的萨法维家族，当年起家在波斯西北，为何又要把都城转移到伊斯法罕，然后又在东部开疆拓土？” 那学者叹了口气，说道：“我波斯古时候，地盘倒是比现在还大上几圈，据说还曾远征希腊。” “只是，那都是两千年前的事情啦，当年那些领地，不仅是不归属我们波斯控制，甚至都不记得那历史，自以为是外国人。” “当年复国的国王，虽然雄才大略，但到底是没有办法把这些地盘都收复回来，而且他起家的地方，还是重灾区。” “离开旧都城几十里，就都不是我们波斯人的居住地。” “国王自然担心此事，这才把国都迁移到波斯的心腹之地，也就是现在这伊斯法罕。” 赵敏问到：“那东北的领地，又是如何得来？” 学者道：“自然是东征了，后来我国历代君王，一直派兵向东，才打下了大大的地盘。” 赵敏又细细询问一番，才知道那山间商路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波斯中部还算富庶，但再往东去，就是大片荒漠，大军无法通行。 于是当时波斯国王，发兵东征之时，便要在南北两侧绕行。 大军来回往复，自然就有人发现了这条小路。一开始，倒还是波斯军队的中转站。 只是到了后来，奥斯曼人兴起，又和波斯交战起来。 波斯这才无暇东顾，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西部边境。 于是那条山间商路，也就逐渐被放到一边，沦为商人们用来走私的通路。 第三百二十章 奥斯曼使者 赵敏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同时想到：“我记得围棋中有句话，叫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波斯的地盘，看来就是那所谓的草肚皮，虽然四周都有江河险阻，但险阻之外，却也都是强敌环绕。” “随时都有强盛的外地牵制，所以这波斯本身也不算弱小，但也只能顾此失彼。” 赵敏微微一笑，将那学者安顿好，打算以后有时间，再向他细细讨教一番。 只是这时，她却没有时间再闲聊了。 原来是几日之前，她跟那奥斯曼人使者……的使者，约定好时间和地点，此时却正到了时候。 她带上几个锦衣卫好手，又带着侍从当翻译，架着马车，施施然地出了府邸，向着城外走去。 此时，波斯都城附近还没有敌军，但毕竟前线形势不利，所以城池守备颇为森严，进出之人都要仔细搜查。 因此，城门处聚集了大量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城。 赵敏坐在马车里，开始盘算起来。 她想到：“那奥斯曼使者做事如此小心，想来也是有些身份的，看来我这次与他见面，倒是该好好与他交谈一番。” “所说我的目标，还是对波斯动手，但若是奥斯曼人真的肯调兵北上，与我大明东西夹击罗刹，那也未尝不可。” “只是若有可能，还是应该越好共同南下，瓜分这波斯。” 她刚刚才听那学者，讲述波斯历史。 赵敏听完之后，确实对波斯生出几分敬意，但反而是坚定了要灭掉波斯的想法。 毕竟世界上对敌人最大的敬意，就是把它赶尽杀绝。 赵敏心道：“这波斯现在虽然不怎么强盛，但主要还是那国王不行，若是哪一日，这波斯也跟大明一般，出了个朱由检一样的皇帝。” “到时候波斯重新振作起来，练出十数万精兵，岂不是要成我大明的心腹之患？” 她正想着，马车已经出了城门，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大宅，那奥斯曼使者竟然在门口亲自迎接。 他一看见赵敏下车，就用来流利的蒙古话说道：“贵客来的可有些迟到了。” 听到这蒙古话，赵敏微微皱眉，知道来者不善。 这奥斯曼派来的使者，显然是故意挑选的人物。 赵敏也用蒙古话回道：“正是贵国大兵压境，波斯上下惶恐，所以在城门处严加盘查，我这才来晚了。” 她这话不仅交代了来迟的原因，还隐约夸赞了奥斯曼人一番，到让这使者不好发作。 使者心道：“看来这蒙古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倒是和扎波罗热那群人不同！” 奥斯曼人麾下，有克里米亚汗国这个附庸，来对付罗刹人。 而他们另一个邻居，波兰国，也拉拢了扎波罗热汗国，带对付奥斯曼人。 这年头，草原上的游牧部落，虽然已经无法独自建立一个强国，但是骑兵的强势期却还没有结束。 所以各大农耕强国，却还会当这些游牧部落的主子，从他们部落里征兵。 这倒是和朱由检的做法，差不多了。 而当年，这奥斯曼人，被扎波罗热汗国的骚扰，一度搞得焦头烂额，于是写信劝降。 结果被扎波罗热大汗，狂暴输出，问候了十八代祖宗。 从那以后，在奥斯曼人看来，这草原上牧民，恐怕都是粗鄙之辈，见面直接阴阳怪气就行了。 但今日一见，蒙古人却是有些不一样。 奥斯曼使者换了一副脸色，笑着说道：“既然事出有因，我刚才那话倒是有些过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赵敏请进院落。 赵敏倒也大方，面不改色就走进院子，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奥斯曼人，在院中做了什么安排。 两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赵敏就如此做派，倒是让那使者更加高看几分。 他主动奉上茶叶，招待起赵敏。 到了这年头，路上的丝绸之路早已衰败地不成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海上商路。 然而这奥斯曼的地盘，却是巧了，不仅占据着本来丝绸之路的要点，还南下征服了埃及，卡住了这海上商路的脖子。 所以奥斯曼人，倒是极为了解东方人的习惯。 等赵敏饮了这杯茶，那使者才说道：“我听说大蒙古国，有意与我国一同夹击罗刹人？” 赵敏轻轻点头，“我国已经与罗刹人鏖战几场，想来贵使已经知道了。” 那使者脸上带笑，说道：“我国虽然正在抵抗波斯入侵，但却也知道中亚那边的情况。” “大蒙古主动出战，痛击罗刹人，真是大快人心！” 各国自有其立场。 在波斯人看来，自己出兵巴格达，那是收复失地。但在奥斯曼人看来，这却是入侵。 而在中亚战场上，奥斯曼人与罗刹人不对付，听说罗刹战败，自然心中高兴，于是隐隐也对大蒙古，抱有好感。 这使者说道：“我得到消息之后，已经派人通知了我们的皇帝，只要皇帝点头，我奥斯曼国就派兵北上，与大蒙古联手，灭了那罗刹。” 听到“皇帝”二字，赵敏微微皱眉，知道这两字颇有些敏感。在大明的世界观中，全世界只能有一个皇帝。 若是这奥斯曼坚持用这称呼，就算自己真想推动两国联手，恐怕大明朝廷那边也会有人反对。 但她此时并没有谈及此事，而是说到了奥斯曼人和波斯的战场。 赵敏问到：“我听说贵国正在调集兵马，进攻巴格达城，此城若不拿下，贵国恐怕也无力北上吧？” 那使者听到这话，心中略有些发虚。 他们奥斯曼确实集合大军，围攻巴格达城，但攻打了一个多月，却还是拿城中的两万多波斯军队，没有什么办法。 甚至还让波斯国王突围而出，回到波斯都城。 一旦这波斯人重振旗鼓，再拉出几万援军，到时候巴格达围城战，恐怕还要再持续几年。 但他虽然心里这么想，面子上却不能承认。 这使者摇头道：“蒙古使者，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国很快就可攻下巴格达，让那波斯人老老实实地求和。”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二请 赵敏淡淡一笑，并没有把那使者的话放在心里。 波斯国王虽然能力一般，甚至还颇为嗜杀，但到底还没来得及杀到将军们的头上。 这小国王若是留在巴格达城中，或许还有胡搞的机会，给自家军队帮个倒忙，助力奥斯曼破城。 但既然他已经突围而出，回到了波斯本土。那么城内的军队只靠他们自己，没有了国王的胡乱指挥，倒还真能坚持许久。 赵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奥斯曼使者听到赵敏的话，一脸微笑：“想来前线的捷报，不日就能送来，到时候我再请您过来吧。” 赵敏知道他这是要送客，但面不改色，从容走出这处院落，坐着马车走了。 待到离开数里，她带来的锦衣卫们颇有些愤愤不平，说道： “明明是那奥斯曼人主动请我们过来，但不过才谈了几句，就要让咱们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猛地点头：“我看那人分明是瞧不起我等，嘿，他们奥斯曼不过靠着天高皇帝远，在欧陆那边称王称霸。要是他们挨着我们大明，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这么无礼！” 赵敏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手下的牢骚话，心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她暗自计算道：“从那巴格达前线，到这波斯都城，路上也有一千余里，还要翻山越岭。” “而那奥斯曼使者得了要见面的消息，不到十天就跑了过来，那必然是日夜兼程，反过来说明他极为重视这次会面，也对我大明有所求。” “刚才他表现的如此从容，想来不过是故意做作罢了。只是担心刚一见面就求我大明帮忙，会处于被动而已。” 赵敏想到这里，推开马车的帘布，对手下的锦衣卫说道：“你们不必气愤，最多不过三天，那奥斯曼人还要再恭恭敬敬地请我一次。” 她手下的锦衣卫听到这话，都不怎么相信。 但却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好拱手不说话。 赵敏见状，倒也不解释，只是催促他们快些回城，免得天黑之后，那波斯人又在都城宵禁，到时候进不去城门，才真叫麻烦事。 一路无话，赵敏一行顺利回到自家宅院。过了不多时，小娅也听说了这次出去的经过，小跑着到了赵敏面前，鼓起脸蛋说道： “那奥斯曼人这么怠慢你，你居然就忍下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可是给大皇帝丢脸呢。” 赵敏抬头看去，见她似乎真有些生气，便笑着问道：“咱们朱大皇帝的脸面，哪里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丢掉。” “何况那奥斯曼人不知道底细，还以为我是大蒙古的使臣呢。” 小娅摇头，“咱们大皇帝正好还兼着蒙古大汗，蒙古人丢脸，岂不就等于大皇帝丢脸？” 赵敏见她一口一个大皇帝，称呼颇为亲切，又是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是还没见过咱们那位朱皇帝，倒是已经开始维护他起来了。” 小娅脸色涨红，转过头去不再搭理赵敏。 朱由检几年之中，对外连战连胜，开疆拓土，虽然在传统儒家士大夫看来，颇有点穷兵黩武的意思。 但在周围的民族看来，简直就是唐太宗第二，更是青年男女的偶像。 倒也不怪小娅有如此态度。 赵敏微微一笑，并不把此事放到心上，只是仍然继续参加波斯贵族的宴会，打探其国内情况。 果然，刚到了第三天头上，那奥斯曼人就又派来个下人，约赵敏过去见面。不过这次见面的地方，倒是不在城外，而是在城中一处院落。 赵敏命锦衣卫去打听一番，听说那院落本属于波斯的某个贵族，前几日才刚刚被一个富商买下。 她心中盘算道：“看来这奥斯曼人，在波斯国内倒也还有些势力，不过短短几天，就能在波斯都城之中买下一处院落。” “若是奥斯曼大军真的兵临城下，只怕城中也会有人投降过去。” 这时，她手下的锦衣卫们等到消息，听说那奥斯曼人居然真的又派请赵敏，脸上倒是带上了拜服的神色。 他们私下聚到一起，讨论到：“没想到咱们这位赵大人，居然还真有点神机妙算的意思。” 另一人点头：“确实，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猜到的？” 这几人正说的兴起，却听见赵敏的传令，让几人随着她一起，再去见奥斯曼人。 这几人连忙做好准备，来到马车前，对着赵敏说道：“大人，咱们这次过去，想来那奥斯曼使者，可要客气不少吧？” “就是，说不定还能谈些正事。”另有一人符合道 赵敏思索一阵，还是摇头：“这次那奥斯曼人的态度，肯定会好上一些。但说起正事……恐怕还是不行。” 这几个锦衣卫一头雾水，本想再追问，但他们见赵敏并不再说话，而是直接走进马车，倒也不好再问。 只好赶着马车走出了院落。 等到了奥斯曼人的府上，果然如同赵敏所说的一般。 那使者早已摆好酒宴，等赵敏一行刚到，就宴请他们。 但是席间也没说什么，只是夸耀奥斯曼的富庶和强大。 赵敏端着酒杯，听那使者高谈阔论，说道：“我奥斯曼地广兵强，光是禁卫军，就有十万之多。” “至于其他帕夏的兵马，加起来也有十余万。有这二十余万大军，足以扫平波斯。” 赵敏听着他的自吹自擂，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戳穿。 这奥斯曼兴起于二百多年前，可不是最近才刚强大起来的国家。 而且他们与波斯拉锯，其实也有百多年了，双方互有胜负。 若是奥斯曼真有这使者说得那么强大，恐怕早就灭了波斯，甚至把触手伸到印度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还在巴格达城，与波斯人拉锯？ 但赵敏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这波斯都城，静待贵国大军了。” 不多时，酒宴结束，那奥斯曼使者仍然没说什么干货。 不过这次他倒是客气了许多，亲自把赵敏一行送到门口。 这次离开时，因为奥斯曼人招待的不错，赵敏手下的锦衣卫倒是没有太生气，不过心中仍然十分疑惑。 有人小声问道：“这奥斯曼人请我们来赴宴，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真就是为了吹嘘一番，让我们知道，他们国家的强大？” 锦衣卫中也没有傻子，何况能被派到赵敏身边，多半都是人精。 他们也从奥斯曼人，短短三日之后就再次派人来邀请，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个锦衣卫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看那奥斯曼人恐怕是有求我大明，才会接连来请。” “只是不知为何，竟然不肯直说。”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三番 赵敏坐在车里，听到手下的话，轻轻点头，心道：“看来这些锦衣卫们还不太傻，虽然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经过这第二次邀请，倒也看出些端倪来。” 她心思敏捷，锦衣卫们还在疑惑的事情，她却一眼看穿。 赵敏想到：“这奥斯曼人越是不肯直说目的，就说明他自己越是看重自己的要求。这谈判之中，谁先开口，谁就先弱了三分。” “如果那奥斯曼使者的要求，只是请求通商之类的小事，恐怕根本不必犹豫，直接开口就是。” “如果说他要与我商谈，一起夹击罗刹之事，那就更说不通。现在我大明已经与罗刹交战，虽然站了上风，到到底还没有把罗刹的主力军全歼。” “而奥斯曼却还站在干岸上，他们要下场参与，我大明自然是欢迎的。所以他们若要发兵，倒还不至于要顾忌我大明的看法。” “想来想去，无非还是奥斯曼人没有战胜波斯人的把握，想要让我大明的军队南下，也来攻击波斯人罢了。” 赵敏想到这里，把头探出马车，回首望了一眼后方的院落，这才对那些锦衣卫们，笑着说道： “你们不必再多想了，几日之后，那奥斯曼人必然再请我……不对，是亲自登门拜访。” “到时候他自会说出真实的意图。” 有了上次的经验，锦衣卫们倒是不会再怀疑自家这位赵大人的说法，只是心中还有点疑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的这结论。 等回到院落之后，几人对视一眼，又找到小娅，对她说了这事。 果然，小娅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小跑着到了赵敏的房中，见她又在学习那波斯文字。 于是小娅笑着凑了过去，扬起小脸为她研墨，过了一阵，见她写完一段文字，才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如何知道，那奥斯曼使者的心思的？” 赵敏回头看去，见小娅这次倒是老实不少，于是淡淡说道：“这有何难？” 她把毛笔洗净，挂回架上，起身走了几步，活动一番。 小娅虽然心里破不耐烦，想要听赵敏解释个明白，但也不好冒然开口，打扰了赵敏的兴致，于是只好在一旁等着。 赵敏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于是故意耽搁一阵，见小娅等的有些不耐烦，才终于解释到： “那奥斯曼使者，到达这波斯都城，一路上风雨兼程，翻山越岭，必然是有所求。你别看这奥斯曼国与我大明风土人情不同，但人心总是类似的。” “为官者心中有求，无外乎功名利禄四字而已。” 小娅似懂非懂的点头，见赵敏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不由得催道：“然后呢？” 赵敏叹了口气，她已经解释道这个份上，小娅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可见她倒是真没有天赋。 这么个小姑娘，进了皇帝的后宫，恐怕是羊入虎口。 于是她一把拉住小娅，对她说道：“你要是还想听故事，就要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可不许再说什么进宫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小娅生气，猛地甩开她的手，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娅虽然搞不懂官场人心，但却知道这赵敏不仅是个女人，而且平日提起朱由检，不仅没有多少尊敬，反而还总是调笑。 小娅知道，这赵敏恐怕还跟皇帝不清不楚。现在旧事重提，不肯让自己进宫，肯定是怕自己进宫之后爬到她的头上。 小娅心中想到：“哼，这女人定然是嫉妒本姑娘的美貌，担心大皇帝一见到，就把她扔到脑后啦。所以才几次三番，劝我不要去见大皇帝。” “可我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小娅摇头道：“你要是不愿意给我讲故事，那就算了，我去找达莎玩耍去了。她现在整日拿个火枪，练习射击，我在一旁看着，倒也挺有意思的。” 赵敏听到这话，无奈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倒也不好再劝。” 她对着小娅解释道：“那奥斯曼使者来的那么快，就说明他十分着急要立下功名，所以他第一次见我时，越是表现的漫不经心，就越是说明他所图甚大。” “等他第二次找我，居然还在东拉西扯，我就已经猜出他的想法，知道此人必然是想求我大明南下，与他们奥斯曼一道，夹击波斯。” “但是连着两次见面，我虽然都在附和他，但却从没有说出咱们的意思，他心中一定疑惑不定，同时焦虑万分。所以几日之后，他必然亲自上门来求见。” 小娅听完之后，点头说道：“你早跟我说清楚这些，不就好啦？何必说刚才那些话来。” 说完之后，她跳着跑了出去。门外的锦衣卫一直在等着，见她出来，赶忙凑过去问道：“小娅姑娘，你可打探到了什么？” 小娅听他们说话客气，于是抬起小脸，把赵敏的解释，给他们说了一番。 那几个锦衣卫心里清楚，这小娅姑娘是锡伯族进献给皇帝的秀女，虽然现在还没有入宫，但说不定哪天就教朱由检学外语去了。 所以几人也不敢冒犯小娅，听她解释完之后，赶忙笑着说道：“还是您聪明伶俐，只是几句话，就让咱们的赵大人说出心中所想。” 小娅笑了一声，对他们说道：“你们倒是知道我的厉害，嘻嘻。” 如此又过了两日，那奥斯曼使者果然亲自上门，来求见赵敏。 这次锦衣卫们心中有数，他们分出一人进入内院，去向赵敏通报，剩下几人则留在门口，小声嘀咕道： “你看见那使者身后的马车没有，我见那车身十分沉稳，上边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另一个人说道：“想来是送给咱们赵大人的礼物？只是不知道，上边到底都有些什么。” 他们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而且又知道那奥斯曼人定然不懂汉话，所以倒也不担心他知道自家说话的内容。 正说话间，赵敏从院子里大步走了出来，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对那奥斯曼使者说道： “您今日怎么亲自到来了，竟然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摆下酒宴，招待您这位贵客。” 那使者微笑着摇头道：“我突然来访，可能有些冒犯，身后车上备有薄礼，请您笑纳。” 赵敏轻轻点头，让那几个锦衣卫把东西手下，自己则带着那使者进院。 等到落座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使者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共分波斯 那使者听到这句问话，心中叹了口气。 都是千年的狐狸，赵敏能猜透他的心思，他自然也知道，赵敏定然是看穿了自己的底牌，所以自己前两次请她，却没有漏出半点破绽。 更是安生呆在自己府中，等着自己亲自上门。 使者此时也懒得绕圈子了，直接说道：“我想请大蒙古国派兵拿下，与我国合兵一处，一起灭了波斯。” “到时候东半个波斯归属大蒙古，可由你们重建伊尔汗国。而西半个波斯，还有波斯在卡塔尔的地盘，也归属我奥斯曼国。” 听到这话，赵敏笑着摇头，说道：“我国已经集合数十万大军，正要北上与罗刹人决战，哪里再有多余的兵力南下？” 大明在中亚的军队，其实有二十万。但此时交战之中，夸大己方兵力，也仍是寻常事情。 何况大明那二十万人只是战兵，若将负责后勤的部落民也算上，倒也还真有三四十万人。 因此赵敏口中的“几十万大军”，倒也不算夸张。 那奥斯曼使者听到赵敏的话，暗自摇头。 他们奥斯曼也跟罗刹人打过几场大战，知道他们的底细。 使者心中想到：“这蒙古人都是游牧部落，如何能拉出数十万大军来？依我看，他们能有个十万大军，就已经算不错了。” “而那些罗刹人休养生息多年，虽然一开始连番败给蒙古，但毕竟还有后劲，现在依托坚城，这蒙古人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奥斯曼人虽然知道前线的大概情况，但对于内情，却了解的并不详细。 所以直到现在，这奥斯曼仍然当西征的大明军队，是复兴的蒙古国。 这才低估了大明军队的兵力，也不看好他们能战胜罗刹人。 这奥斯曼使者开口说道：“贵国兵马虽强，但击败能击败罗刹人，也必然损兵折将，无力继续西扩。” “不如与我国联手，瓜分波斯。到时候占据半个波斯，不比去跟罗刹人死磕，要好多了？” 听到这话，赵敏心中冷笑。 在波斯呆了一个多月，她算是十分了解波斯的境况。 这波斯地盘虽大，但大多数人口都集中在西部。而东部地盘确实不小，但一多半的土地都是荒漠和高原，人口却只有西部的五分之一。 这奥斯曼虽然嘴上说的好听，要平分波斯。但是分给大明的那一半，不过是鸡肋罢了。 赵敏想要对波斯动手，除了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敌意之外，就是想着拿下波斯，作为大明西征的稳固后方。 利用波斯国内的一千多万百姓，让他们负责后勤，让大明能在中亚养得起几十万大军。 到时候，有了朝廷几十万经制之军，别说小小的罗刹，就是南边的莫卧儿，西边的奥斯曼，也都是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赵敏说道：“贵使者这个分法，可不怎么公平。我们大汗定然不会同意的。” “要我说，不如咱们南北瓜分，我蒙古占据北波斯，你们奥斯曼占据南波斯，贵使以为如何？” 奥斯曼使者听到这个分法，几乎要冷笑出来。 如果手刚才他提出的方法，是狮子大开口，那现在赵敏的说法，也没什么区别。 这波斯北半边的人口，又几乎是南部的三倍。波斯赫赫有名的大城市，例如他们的都城，还有大不里士，德黑兰等城，都在北方。 而那南半个波斯，加上波斯在卡塔尔的领地，虽然在后世，堪称是飘在油海上的地盘，哪怕是世界头号强国见了，也会心动。 但在这时，却是根本不值钱的沙漠，没有什么值得占领地方。 这使者摇头道：“我家皇帝肯定也不会同意这个分法的。” 赵敏听完之后，倒没有生气。 她可是清楚，这世界上最公平的约定，那就是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亏了的约定。 但凡有一方心满意足，都说明这约定之中，有一方占了大便宜。 现在两国约定要瓜分波斯，虽然八字还没有一撇，但双方越是锱铢必较，就越说明各自是有诚意的，都打算吃下波斯。 所谓“还价才是买货人”嘛。 赵敏知道，自己虽然也想南下波斯，但是他们大明军队现在握有主动权，就算真的北上去打罗刹，也占尽优势。 但这奥斯曼人顿兵城下，迟迟拿不下巴格达，形势却不算太好。 而且这使者看起来，颇有一番要建功立业的心思。 自己只要稍微打几个太极，这人心中焦急之下，定然会退让一步。 到时候就算不能真的南下北边半个波斯，也能分到不少好地方。 于是她眼珠一转，说道：“既然贵使者不肯，那就算了吧。反正贵国军力强大，只要假以时日，说不定就独自吃下波斯了。” 那使者听到这话，虽然知道赵敏话里话外，其实有点讽刺的意思，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但他心里清楚，自家的奥斯曼军队，就算侥幸拿下巴格达，也定然无力继续西进，更别提全取波斯了。 于是这使者说道：“现在大蒙古国已经复兴，虽然击破罗刹，重建金帐汗国，也是大功一件，但哪里比得上重建伊利汗国？” 赵敏听到这话，倒是一愣，对使者问道：“贵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使者笑着说道：“这伊利汗国，在贵国的四大汗国之中，可是排在第一位呢。” 赵敏这才反应过来，暗自偷笑。 当年蒙哥可汗南下攻打宋朝，在钓鱼城，被宋军守将一发入魂，送去见长生天了。 此后蒙古内战，最后还是忽必烈胜出，靠着华北的汉军世侯，反向打回草原。 但就此之后，其他汗国就有些听调不听宣，虽然明面上仍尊大元为正统，各自的史书中，也还把大元的历史写在最前边。 但毕竟没有以前那么听话了。 但唯一的例外，就是旭烈兀的伊利汗国，只因旭烈兀是忽必烈的同胞兄弟，而且地盘距离大元也最远。 血缘最近，利益冲突却最少，这关系哪里能不好？ 于是此后的四大汗国之中，伊利汗国的位置就最为尊贵了。 赵敏心中想到：“这奥斯曼使者倒是真的做了功课，竟然连我们蒙古的历史都给翻了出来，想来，就是想着要让那所谓的蒙古大军南下。” “只是我们现任的蒙古大汗，却也是大明皇帝，他对于什么伊利汗国，可没有什么感情。” “何况时过境迁，就算是大明军中的蒙古部落，估计也不会在意几百年前，那些老亲戚的地盘了。” 赵敏摇头道：“贵使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却还是不能说服我。” 第三百二十四章 策反 那奥斯曼使者沉默良久，知道自己不拿出些真东西，恐怕无法劝说蒙古南下。 于是他从怀中摸出几封信件，交给赵敏。 赵敏接过后打开一看，见上边都是波斯文字。幸好她这数日间勤学苦练，已经能看懂大半，倒是不用再另找翻译了。 她看完之后，皱眉问道：“贵使，这波斯东北边的部落，真的已经投靠你们奥斯曼了？” 原来这些信件，是波斯东北部的许多部落，写给奥斯曼国的效忠信。 那使者轻轻点头，心中其实颇有些不甘心。 这些部落投靠奥斯曼，其实都是他自己一手经营，本来想着，若是前线能大败波斯人，波斯国内必然人心浮动。 到时候他跑到波斯东北，鼓动当地部落造反，从东边掀起乱子，让他们奥斯曼军队趁机打入波斯心腹。 等到战后，他凭着这份大功，说不定能当个波斯帕夏。 只是到了现在，这使者眼见自家军队，恐怕都无法轻易拿下巴格达，自己这谋划，连最开始的前提条件都达不成。 于是只好拿出来，作为劝说蒙古军队南下的筹码。 奥斯曼使者叹了口气，说道：“当年那伊朗的开国君主，起家时靠的是七个部落，而那七个部落所信奉的教义，却并不是通行波斯全国。” “波斯东北部的大片地盘，他们信的教义就不同于波斯国王，反而是与我们奥斯曼相同。” “于是我只是稍加挑拨，就让他们起了反心。” 其实这不过是奥斯曼使者，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些部落有反心不假，但却跟他的挑拨无关。 纯粹是这些部落，看见波斯在一天天衰落，本能地起了南下打草谷的心思。 就算在真实历史上，推翻现在这波斯萨法维王朝的，正是波斯东北部的部落势力。 倒是和历史上大明的走向，有那么几分类似。 赵敏其实也隐约猜到，奥斯曼使者话中有些夸大，但是她还是问道：“不知道这些部落能发挥什么作用？” 那使者说道：“波斯东北部边境，西起里海，东到莫卧儿国的西北边境，足有两千七百余里。” “漫长边界之上，不过是依靠着四五座坚城作为依靠罢了。只是这边境线上，大多都是荒漠，大军无法通行。” “所以只要掌握着几座坚城，卡住关键要道，倒也还真能保住边境的安宁。而那波斯人自然知道利害，往这几座坚城中移民，同时驻扎大军。” “但是，这些坚城南部的广袤荒漠之外，却还有许多绿洲和半干旱的草原，生活着大量的部落，只要我发动他们造反，断了这些坚城的后路。” “到时候贵国大军南下，岂不是很快就能拿下坚城？等敲开这层坚固的外壳之后，就是波斯国脆弱的腹心，任凭蒙古铁骑纵横。” 赵敏听了这一番话，倒真有些心动了。她本来的打算，是通过山间小道，偷袭波斯。 但这一路颇为不易，后勤也无法保障，就算真的偷袭成功，也未必能拿下波斯的都城。 到时候大军后路无着，反倒是陷入险地。 但如果有了这奥斯曼人的帮助，真的发动起那些部落，倒是没有了这个忧虑。 不管是真的攻破那些坚城，还是走小路偷袭波斯都城，都是可选项。 赵敏沉吟一阵，对使者说道：“贵使，你我二人不必再绕圈子，我只问你一句，贵国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您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 听到赵敏的问话，那使者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国皇帝想要的，自然只是巴格达。皇帝满心想的，就是安定东部边界，然后调动全国兵力，攻破维也纳，饮马多瑙河。最好是一路拿下整个神圣罗马，建立万世功业。” “但我却知道，这想法……有些太夸大了。我们奥斯曼能平灭波斯，就算是难得的胜利。” “至于我本人，只要有个帕夏的位置，就心满意足。” 赵敏听了这番交心的话，倒是笑了起来。 这使者口中的帕夏，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官位，介于大明的总督和土司之间。 奥斯曼地盘广大，各地风俗又大不相同，自然不可能全靠奥斯曼皇帝派出流官去治理。 于是便有了帕夏这么个官职，表面上只是皇帝的臣子，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关起门来就是土皇帝。 赵敏说道：“如果贵使真有此意，那倒是不难。” 使者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赶忙说道：“您有什么说法？” 赵敏笑了一下，认真道：“使者何不投靠我们大明？我国皇帝最是赏罚分明，只要你帮助我大明拿下波斯，立下大功，皇帝自然不吝赏赐。” “到时候在波斯境内划出一片地盘，交给你做藩国，向我大明朝贡，世袭罔替，岂不美哉？” 使者听到这话，有些一头雾水，连忙问道：“您不是蒙古国的人，怎么又扯上大明了？” 赵敏这才开口，对那使者解释起来，让他知道，现在西征的军队，虽然军中大多都是蒙古兵马，但他们却向大明皇帝效忠。 说到底，只是皇帝的打工人罢了。 那使者听完之后，张大嘴巴，沉默了一阵，才终于说道：“我还在奥斯曼都城时，也曾和来往东方的海商交流过。 我听他们说，这大明近些年，可是摇摇欲坠啊。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海上丝绸之路虽然还没有彻底断绝，但是受到欧洲商船的冲击，却已经大不如前。 所以奥斯曼人虽然掌握着这商路，但是，他们通过商船得到的东方消息，也已经远远落后于现实，还当大明是朱由检继位前的样子。 赵敏笑着说道：“我何必骗你？若你不信，不如随我回到军中，看看那几十万大军每日是不是都山呼大明皇帝万岁，自然就知道事情真相了。” 那使者茫然说道：“我自然相信您不会骗我，只是让我投靠大明……一时之间，我还做不了决断。” 赵敏笑道：“贵使不必着急，可以回去思考一番，再给我答复。” 那使者随便点了点头，随后就推门而出。 这时，一旁站着的锦衣卫才开口问道：“赵大人，您为何要让那使者投靠咱们大明？” “若真能拿下波斯，咱们大明全取此地不好吗？何必分出一块地盘，交给那使者。” 赵敏摇头，对他说道：“咱们若真要攻打波斯，那些部落是否听话，可就十分关键。而此事既然是那使者一手操办，咱们自然就离不开他。” “至于说分给他一块地盘……” “你随我到波斯，也快两个月了，你定然知道，这波斯也是古国，虽然中间也几次亡国，但最后都重新复国。” “这么一个国家，绝不是咱们大军打进来之后，就能立刻臣服的。若是给这人一块地盘，让他帮着压服波斯百姓，反倒是减轻了咱们的大明的压力。” “别说是这个使者，就是那曼苏尔，或者其他波斯贵族，只要肯跟咱们合作，日后都给他们分一块地盘。” 那锦衣卫迟疑一阵，说道：“若是这些人站稳了脚跟，反过来又对咱们大明不忠诚呢？” 赵敏哈哈大笑，说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大明也早已收拢好地盘，就是征发几十万大军，也只是寻常事情。” “那些人就算联合到一起，再拉着奥斯曼做后盾，也绝非咱们大明的对手！” 那锦衣卫这才心悦诚服，对赵敏说道：“赵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事若关己 那奥斯曼使者离开之后，接下里一连五六天，居然都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赵敏手下的锦衣卫等的心烦，找到赵敏，对她说道： “赵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去催他一番，令他早下决心？” 赵敏端坐在书房之中，一边看着一本波斯史书，一边笑着摇头。 “那使者是个聪明人，咱们外人去劝是没用的，非得他自己想通了之后，才能投靠我大明。” “那他要是永远想不通呢？”那锦衣卫又问道。 赵敏淡淡道：“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帮着咱们的郭大帅去打那罗刹。” 锦衣卫听到这话之后，倒是颇有些不甘心。 如果说一开始，是他们想早日回到中亚，去立功受赏。 但现在知道，有南下波斯，全取一国的机会，再让他们回到前线，却又有些不乐意了。 那锦衣卫心道：“跟着郭大帅打仗，他麾下雄兵二十多万，我们这些人可没机会立下大功，我方就算是打赢了，我们也得不到多少赏赐。” “但若是真能拿下波斯，这等功劳，凭着咱们皇帝的性子，至少也是封侯。” “我们这几个次功，那也就封伯、封男的前程，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啦！” 那锦衣卫还想再劝，但他见赵敏再次低头，显然是不会听他的话，于是只好退出书房。 门外，另几个锦衣卫正在等他。 这时赶忙凑了过去，对他问道：“怎样，赵大人是否要去找那使者？” 那锦衣卫一阵摇头，脸色失落，即便不用说话，其他几个锦衣卫也知道了赵敏的心思。 其中一个锦衣卫说道：“哎，要是没让我知道这事情，我倒是还不会多上心。但既然已经知道，我可就坐不住了。” 大家都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小娅从一旁走来，找到这几个锦衣卫，对他们说道：“我找了你们一圈，竟然也找不到，哪知道你们都躲在这里偷懒！” 那几个锦衣卫回过头去，“姑娘，我们可没偷懒，只是在商讨军国大事。” 他们这一路上早就熟悉了，说起话来自然也会太客气。 小娅笑道：“你们里面官职最高的也才六品，能商量什么军国大事？算啦，我也懒得管你们偷懒的事情。” “只是你们赶快去库房，为我取些弹丸来，达莎又吵着要练枪啦。” 几个锦衣卫跟她说了几句话，心情竟然好了许多，一起随她走到库房，一边问道： “那罗刹女人怎地每天都要练枪？前天不是刚给了她一小箱子弹丸，这就用完了？” 小娅摇头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偶然间听她说过，说什么当日若是枪法准些，早把大仇人送走之类的话。” 锦衣卫们听完，也没懂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打开库房，从中取出弹丸。 领头的锦衣卫笑道：“幸好这波斯也是大国，其军中也有人用那火枪，因此采买这弹丸，倒也不难。” “若是换到中亚那两个汗国，那罗刹姑娘再要这么射击，弹丸可就要紧张许多喽。” 说到这里，锦衣卫们想起这波斯的繁华，又想起那似乎尽在眼前的大功，又是一叹。 小娅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心道：这些人最近可真是奇怪。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取过那火药，走回去交给达莎之后，才跳着去找到赵敏，把这事跟她说了。 “你倒是说说，你手下这些人，到底都怎么了？” 赵敏淡淡道：“他们现在好比渔夫，下钩之后，忧心大鱼不肯咬饵上钩。” 小娅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一定也有些焦急吧？” 赵敏面不改色，转头看她，“你这话从何说起？” 小娅嘻嘻一笑：“你前几日，每天都出去参加波斯人的宴会，说是要去打探波斯内情。这几天却怎么也不肯出府，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 赵敏听完这话，心中一动，没想到这小娅居然把这也看穿了。 只是她转念一想，这就是关心则乱罢了。 自己的异常其实还挺显眼的，只是小娅懒得关注这些军国大事，现在心中并无牵挂，所以一眼就看穿了。 赵敏叹了口气，这才把手中的史书放下，对她说道： “我也曾读过汉人史书，读到那东晋谢安时，还曾嘲笑他人前虽然淡定，大敌当前，仍能与人安稳下棋。” “听到淝水打赢的消息时，也不动声色。但出门时却高兴到得意忘形，连鞋子坏了，都还不知道。” “没想到，轮到我身上时，倒也差不多。” 小娅不知道他口中的谢安是谁，但也懒得去问，只是说道：“你若是真有烦心事，不如给大皇帝写信，让他给你派来几万大军。” “到时候管他什么事情，有几万大明天兵，可都不用担心啦。” 赵敏听到这话，猛地笑出声来，对她说道：“咱们的朱大皇帝，为了给郭靖手下那二十万大军找吃食，估计把陕甘几地的库房都搬空了，哪里还能再派几万大军给我？” 说到这里时，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想到：“就算朝廷有这个余力，皇帝估计也不放心把大军交给我。” 小娅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仍是说道：“你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你若是不肯，不如让我去写一封信，求求大皇帝。” 赵敏听到这里，无奈一笑，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写信，这小娅定然闹个没完。 于是她说道：“罢了，我写就是。还有，给皇帝上书，可不能叫写信，而叫写奏折。” 赵敏挥毫泼墨，不过片刻之后，就把奏折写好，放到一旁阴干。 小娅走过去一看，见她写的引经据典，自己虽然认识每个字，但放到一起却不知道她写是什么，于是吐出舌头说道： “你这信怎么写的如此深奥，皇帝陛下看了恐怕要脑袋疼呢。” 赵敏刚要解释，就听到门外跑来一个锦衣卫，用兴奋地声音说道：“大人，那奥斯曼使者登门了！” 赵敏听到这话，哪里还有心思给小娅解释？ 她转头就推门而出，等走到门外，她才后知后觉，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心中笑道：“幸好这波斯人不做门槛，不然我这一脚跨出，岂不是也要如那谢安一般？” 赵敏这一走，小娅气鼓，又转头看向那封“书信”，突然眼珠一转，抓起毛笔在后边又写了几个字。 然后等着字迹已干，便将它封好，交到一个下人手中，把它送回应天。 第三百二十六章 阿拉丁 赵敏走到前厅，只见那奥斯曼使者早已坐在那里等候。 她走到近前，淡淡道：“我刚才在后院读书，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出门相迎，真是失礼了。” 奥斯曼使者摇头道：“我突然前来拜访，竟然没有提前派人来通告一声，当是我失礼才是。” 虽然这奥斯曼与大明不同，没有那么繁琐的礼仪，但贸然上门，怎么说也不是贵族风范。 那奥斯曼使者说道：“只是我这几日思考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这才匆匆前来。” 赵敏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激动，但却强压住感情，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哦，不知道贵使下了什么决心？” 奥斯曼使者先是起身，然后一拜到地，对着赵敏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正要投靠大明。” 赵敏心中一定，站起身来，把那使者拉起来，对他说道：“贵使……不对，你既然已经要投靠大明，以后自然与我同殿为臣，可不能再这么称呼了。” 那人摇头一笑，对赵敏说道：“大人以后叫我阿拉丁就好。” 赵敏轻轻点头，对阿拉丁说道：“你既然弃暗投明，咱们大明皇帝自然不吝赏赐，只是具体职位，总还要等我回禀皇帝，由他定夺。” 阿拉丁这才问道：“说起来，既然是大明皇帝派军西征罗刹，为何前线军中，又有那么许多蒙古人，甚至还打着蒙古军的旗帜？” “若非如此，我最开始，也不至于当你们是蒙古人的使团。” 赵敏淡淡一笑，将朱由检派兵征服蒙古，然后自行当了蒙古大汗的事情说了。 这事情若是放到东亚人身上，或许还难以理解，但这阿拉丁一直生活在欧陆，对此却见怪不怪。 他笑着说道：“原来是大明皇帝又兼任了蒙古大汗，这倒是跟我们……跟那奥斯曼苏丹差不多，他即是苏丹，又是凯撒，还是大哈里发。” 阿拉丁现在既然已经投靠了大明，可不能再把奥斯曼皇帝当自己的主子，这称呼自然也改变了。 赵敏说道：“阿拉丁，你倒是给我仔细说说，你前日告诉我的那波斯东北的部落，情况到底如何？” 阿拉丁这时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从怀中摸出一张地图，放到桌子上。 赵敏低头看去，见那地图正是中亚南部，上边是布哈拉和希瓦两个汗国，中间是波斯边境的山川和堡垒，下边则是丘陵和荒漠。 这丘陵与荒漠之中，画着几十个红点。 阿拉丁伸手指了过去，对赵敏说道：“这些红点，就是我早已串通好的部落，他们历来与波斯王国不合，只是忌惮波斯军队，才勉强没有作乱。” 赵敏打量一番，突然眼前一亮，对着阿拉丁问道：“这哈烈城中，竟然也有你联络的部落？” 阿拉丁自矜一笑，显然十分得意。 他说道：“若是没有联络到哈烈城中的部落，我如何有底气，敢说能掀起大乱？” 这波斯人也不是傻子，波斯东北方的部落心中不满，波斯王国当然也心中清楚。他们虽然无力彻底扫平这些部落，但却热衷于掺沙子，稀释这些部落的影响力。 尤其是对于东北的几座大城市，都轻易不让这些部落染指，而是宁可从西部的腹心之地移民，就是保障这些坚城的安全。 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哈烈城。 那城中的部落已经是根深蒂固，轻易动弹不得。于是波斯只好每年花重金，来安抚哈烈城。 这反而让周边的部落，都向哈烈城聚集，波斯就更不敢再翻脸。 到了现在，这哈烈已经是波斯东北的第一大城，若是城中的部落肯举起反旗，站在大明一边。 不仅是波斯边境的防线，会被撕开一条大缝隙，大明军队的后勤问题，也能解决一多半。 赵敏认真问道：“阿拉丁，哈烈城真的可信？” 阿拉丁连连点头，对赵敏说道：“赵大人有所不知，这哈烈城现在虽然只是边境大城，但两百多年前，却是帖木儿的都城。” “帖木儿在时，这哈烈就是整个中亚的核心，甚至不必撒马尔罕差多少。” “但自从帖木儿死后，整个国家四分五裂，城市也江河日下，反倒是让西方来的波斯人征服了这里。这哈烈城的部落，心中如何能甘心？” “若是那波斯军力强盛，那倒也罢了，他们就算不满，也只能忍耐。但现在波斯眼看着军事不行，他们自然人心浮动，起了别的心思。” 赵敏听完之后，笑着点头。 这阿拉丁既然说的头头是道，可见他是真的下了不少功夫。既然如此，那么此事的可靠程度，就又增加了几分。 赵敏问道：“那帖木儿当年也以蒙古后裔自居，若是我大明派兵南下，哈烈城的部落，也该有几分亲近？” 阿拉丁听到这话，却轻轻摇头：“帖木儿的一个后裔远走印度，已经打下而来大大的地盘，自称是莫卧……反正是地盘不小，哈烈城中那些心向旧主的人，早已去投靠他了。” “所以现在城中，倒是没有多少人还记着蒙古的事情。” 赵敏听阿拉丁说到莫卧儿，本来还疑惑他为何不肯说这名字，但转念一想。 这莫卧儿不就是蒙古的意思？大明皇帝既然兼任了蒙古可汗，这阿拉丁投靠之后，世界上也就只能有一个蒙古，也就是大明皇帝统治下的蒙古。 他自然不能再说莫卧儿这三个字了。 赵敏心道：“这阿拉丁倒是十分上道，还不用我提醒，就已经知道了大明的规矩。” 她对着阿拉丁说道：“我传信回大明，路上要花费将近四十日，等朝廷回信到达，那就又要四十日，这就是两个半月了。” “这段时间之中，你可以随我先北上，去那些部落之中打探一番，看看他们军力如何。” “等皇帝敕令一到，就立刻发动。” 赵敏虽然是监军，有临机的权力，但是贸然向一国开战，这也超出了她的权限，非得有朱由检的认可，才能调动大军。 阿拉丁听到这话，也并不意外。 他对着赵敏一拱手，说道：“只是奥斯曼那边，我又该如何交代？” 第三百二十七章 去意 赵敏淡淡一笑，说道：“你可以先将家人接出，然后再实话实说就是。” “不然，那奥斯曼人追究你的责任，恐怕要牵连到你的家人呢。对了，我这就让人给你支取一笔款子，用作接家人的活动费。” 赵敏虽然说的是活动费，但阿拉丁却清楚，这是对他投靠过去的赏赐。 所以阿拉丁也没有矫情，坦然点头，收下了那笔金子。 然后他才开口：“赵大人，我身边带的人手都是心腹，倒也不怕他们走漏风声。不如我过几日就搬过来，与您多多交流。” 赵敏笑着摇头，说道：“你不必着急，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再说。我若有事要问，派人找你就是了。” “你倒也不必直接搬过来。” 赵敏说这话时，心中还另有计较。她与这奥斯曼人联络，其实是走了曼苏尔的路子。 若是让曼苏尔知道，这奥斯曼人只是与自己谈了几天之后，居然直接带着手下搬了过来，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虽然自己的官面上的说法，是要与奥斯曼人约好，一起夹击罗刹。但现在真的正在跟奥斯曼人作战的，可是波斯自己！ 赵敏心道：“这曼苏尔虽然也对波斯国王心有不满，但却没有造反的心思。我若是在他面前漏了马脚，让他猜到我大明也有南下波斯的心思，这可是节外生枝了。” 阿拉丁听到赵敏这么说，也只好轻轻点头。 他起身告辞，回到自己府上。他手下的人早已知道了自家老爷的打算，见他回来，马上围了过去。 “阿拉丁巴依，您这次去找蒙古人，他们怎么说？” 阿拉丁挥手，说道：“以后就别用巴依这个称呼了，那大明人已经接受了我的投靠。” 他的手下疑惑道：“大明？老爷，您去投靠的不是大蒙古吗？” 阿拉丁淡淡一笑，对他们解释了几句，然后才说道：“对了，你们派人回家一趟，让我家中人先搬到乡下躲避一阵。” 他既然要背叛奥斯曼，自然不能一点儿准备也不做。 阿拉丁说道：“那埃及帕夏是我老朋友，你们让我家人躲到他那里，顶多登上一年，波斯这边大事一成，我就派人去接他们。” 在阿拉丁看来，大明军队固然兵强马壮，再加上有了自己的帮忙，让哈烈城跳反，这确实占尽优势。 但波斯也不是好啃的骨头。 这波斯开国一百多年，一方面来说，是行将就木，早已没有多少生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是深入人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就算是大明和奥斯曼军队一起夹击，这波斯国也能坚持一阵，并不会瞬间崩溃。 所以在阿拉丁看来，这一年的工夫其实也不够平定这个波斯。不过有了一年的工夫，大明肯定已经在波斯打下不少地盘，也站稳了脚跟。 自己到时候，作为大明南下的大功臣，自然也有了封地和兵马，只需要分出一点人手去接来家眷，那也就是了。 阿拉丁手下听到这话之后，赶忙点头，然后匆匆出发。 而阿拉丁则开始坐在府中，等着赵敏的召唤。 果然，第二日一早，赵敏就派人来找他。 阿拉丁坐上马车，一路向着赵敏的方向出发，路上看见一大队人，被波斯军队押解着出城。 阿拉丁好奇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他手下跑过去打探一番，然后才回来告诉他：“老爷，那些人是马拉盖国王派到都城的使者。” “听说是波斯王要令马拉盖派出一万人助战，去前线帮忙，但那马拉盖人不肯，于是波斯王一怒之下，就把他们都抓了，说是要拉出去戳瞎。” 这马拉盖与穆莎一样，都是向波斯称臣的一个小王国。只是马拉盖还比穆莎弱了太多，别说一万兵马，就是三千人都拉不出来。 波斯王这要求，不过是强人所难罢了。 阿拉丁思索一阵，冷笑道：“波斯国王一贯糊涂，他继位这三四年的工夫，已经把自己的兄弟杀了个遍，现在不过是杀到大臣头上罢了。” “不必担心，继续前进。” 但等他来到赵敏府前，却被锦衣卫拦下。 那锦衣卫对阿拉丁说道：“大人，您现在可不能进去，那穆莎国王曼苏尔，现在正在里面拜访我家大人呢。” “您现在若是进去了，就算没有在他面前暴露，也谈不了正事。” 阿拉丁眉头一皱，随即反应过来。显然，那曼苏尔是被马拉盖的事情吓到了，这才来找赵敏。 阿拉丁心道：“这穆莎国虽然地盘也不大，但也有数千兵马，而且位置关键。若是关键时刻能反戈一击，从西南方向进攻波斯，却也能发挥奇效。” “但那曼苏尔也不是蠢人，非得让他自己起了反心才行。若是早早让他知道我等的谋划，他恐怕要心生反感，到时候反而不肯起兵了。” 阿拉丁想到这里，果然没有进府，甚至还特意让人把马车拉到一旁的巷子里。 而在院落之中，赵敏正与曼苏尔说话。 曼苏尔叹了口气，说道：“我早知道这波斯王已经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他杀红了眼，竟然杀到了我们这些封国的头上。” 赵敏知道曼苏尔此时，心中一定十分恐惧，也定然对那波斯王十分不满。 但她却故意劝说道：“国王不必担心。那马拉盖与贵国不同，乃是当时波斯西征时，占领底盘太多，所以才给本地贵族封了个国王，替波斯人治理地盘。” “说到底，他受封国王也才二十多年，哪里能和您比？” 曼苏尔的穆莎王国，可是传了几百年的基业。波斯王的老祖宗还没起家时，曼苏尔的老祖宗就已经是国王了。 但曼苏尔却一阵摇头，“我们这国王现在恐怕已经神志不清，哪里还会在意这些东西？” 曼苏尔对赵敏说道：“我见波斯国都的情况不对，打算立刻回国，所以来向您告辞。” 赵敏点头，知道了曼苏尔的打算。他若是留在波斯国都，虽然还是一国之主，但那波斯王只要派出几十个兵丁，就能把他拿下。 难保哪天不会脑子一热，真就这么干了。 但曼苏尔若是回到国内，有着穆莎国几千兵丁保护，就算波斯王自己要发疯，他手下的将军却不会真的去攻打穆莎国。 赵敏心道：“我本来还担心，怕与那阿拉丁来往太多，让曼苏尔起了疑心。但他现在被波斯王吓到，主动要回国，倒是正好。” 于是她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留您，不知国王何时离开，我也好送一送你。” 曼苏尔连忙摇头：“我离开时可得小心谨慎，免得引来波斯王的注意，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你也不必来送我。” “倒是我这一走，你自己却要小心。”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举南下 曼苏尔这么一走，赵敏却也坐不住了。 她带着阿拉丁北返，回到前线军中。 此时，郭靖已经准备带着大军北上，去找罗刹人的麻烦。 军营中虽然到处都是行进的士兵，但却也井井有条。 阿拉丁见状，轻轻点头，心中想到：“这大明军队果然精锐，几十万的人大本营，居然也没有太过杂乱。” “看来我这次投靠他们，倒真是投靠对了。” 他更是来了精神，陪着赵敏去见了郭靖。 郭靖这几天，可以说是日理万机。 经过一个冬天的整训，不仅是大明本土又给他派来的四万援军，就是本地哈萨克部落的兵马，也都彻底纳入大明的控制，受到大明军官的节制。 但反过来说，郭靖要直接指挥的兵马数量，也大大增加了。 郭靖一见到赵敏，就对她说道：“你回来得倒是正好，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你这个监军若是不再军中，那可不像样子。” 赵敏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我这次回来，可不是要帮你北伐的，反而是想请你给我派几万兵马，助我南下。” 郭靖皱眉道：“我早知道你有对波斯有野心，只是这罗刹人还没有被彻底击败，如何能再去招惹波斯？” 赵敏把身后的阿拉丁让了出来，让他对郭靖解释一番。 郭靖看见阿拉丁，本来只当他是赵敏又从何处招募的侍从。 等他开口说完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对赵敏问到：“他这话说的都是真的？” 赵敏点头道：“我们一路北上时，已经特意到那哈烈城中去过，城中部族长老，确实都有了起兵的意思。” 郭靖听到这话，仔细思考了好一阵，才终于说道：“既然如此，这倒还真是一个南下的好机会。” “只是陛下的旨意，还是让我攻打罗刹，在新的圣旨没有到达之前，我也不好改弦更张。我就给你派出三万大军，去波斯碰碰运气吧。” 赵敏心中盘算一阵，这三万大军虽然没有达到预期，无力直接攻打到波斯都城。 但如果只是拿下波斯东北，倒也够用了。 于是她笑着点头，带着阿拉丁走出营帐，立刻用郭靖的将令，接过了三万人的指挥权。 阿拉丁对赵敏说道：“如果只带着三万人南下，打不出摧枯拉朽的气势来，那哈烈城中的部落起兵之后，恐怕不会乖乖听咱们的号令。”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这却不难，你且看我如何安排。” 她领兵南下，不过几日之后，就到了波斯的边境之上。 赵敏沿着早已打探好的山路，曲折南下，竟然真的绕过了波斯边防的军队，顺利地进入了波斯境内。 只是大军为了掩盖行踪，倒也没有带上多少后勤。 阿拉丁问道：“赵大人，你莫非是要带着这三万大军，直接进入到哈烈城中？” 在他看来，这三万人若是赶在部落起兵之前，就攻入哈烈，倒是能让他们知道大明军队的厉害。 同时也不等他们召集更多兵马，就抢先制住他们。 赵敏摇头道：“区区一个哈烈，如何放在我的眼中？” 她眉头一挑，手中马鞭指向东北，说道：“我正是要去围攻木鹿。” 这木鹿乃是波斯边境大城，城高池深，一向是波斯人防守的重点。 阿拉丁听到赵敏的话，赶忙劝道：“大人，您若是后勤充足，那么去攻打木鹿倒也不难，但现在孤军深入，再去冒险攻城，这恐怕就……” 赵敏微笑着说道：“你这是还不知道我大明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赵敏点头，但却没有对阿拉丁解释，而是带着大军继续东进。 等到了木鹿城下，城中守军早已经得到消息。 他们虽然不知道城外军队，到底是从何而来，但却很清楚，这绝对不可能是国王给他们派来的士兵。 守将说到：“现在咱们波斯正在和奥斯曼人血战，哪里还能派来大军？” “所以城外这军队，绝对是敌非友。” 他下令道：“通知各处，守好城门，万万不可让他们突入城来。我木鹿城高池深，只要好好坚守，就是守上几年，也绝对没有问题。” 说完之后，这守将亲自站到城楼之上，向城下看去。 只见那支敌军在城下展开之后，竟然没有直接攻城，反而是拉出不少火炮，对准了木鹿城墙。 那守将见状，心中冷笑一声。他自然见识过火炮的厉害，但在他眼中，这火炮也就是对付一些小城，对于木鹿这样的大城来说，却没有什么威胁。 守将下令道：“你们各自做好准备，只要别被那火炮的弹丸正面击中，就不必害怕！” 他手下纷纷点头称是。 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走到城墙边，对其他人说道：“嘿嘿，只可惜咱们国王要和奥斯曼人打仗，把咱们城上的火炮都拉走，送到前线去了。” “不然咱们现在，倒是可以开炮还击。” 他周围的士兵听了，也哈哈大笑。 “算了吧，就你那准头，恐怕根本打不到那些敌军。” 守将本来就在不远处，听到手下们开玩笑，到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有些开心。 他心道：“军心可用啊！” 因此，他看见也来越多的士兵跑到城墙前，去看着敌军做准备，也没有下令阻拦。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声炮响传来，随后就是炮弹划过空气的刺耳响声。 那守将不以为意，只当这炮弹还是实心弹，不过是弹丸击中城墙，运气特别不好的人才会被砸中。 但是下一刻，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来，直接把他炸懵了。 “发生什么事了，这炮弹怎么爆炸了？！” 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炮弹接连落下，火海淹没了整座城墙。 一阵阵哭喊声传来，淹没了他的耳朵。 但是明军的火炮还是没有停歇，一轮接着一轮的火炮轰炸在城墙顶端，把守军炸得七荤八素。 火炮扬起的浓烟，笼罩住了整座城墙。 阿拉丁站在大明军队之中，看着这场景，几乎要惊掉下巴。 赵敏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阿拉丁，你现在倒是说一说，我军是否能拿下木鹿城？” 阿拉丁这才清醒过来，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早知道咱们大明天兵有如此武器，怎么会再劝？”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全取波斯 几十轮炮击之后，赵敏玉手一挥，大明军队便开始猛烈攻城。 波斯守军本就不是精锐，经过火炮洗礼之后，更是心惊胆战，瑟瑟发抖，无法抵抗大明的进攻。 不过是几炷香的工夫，大明军队就已经登上城墙。 赵敏见状，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带兵绕后，发起攻击时十分突然，但其实也没有多少攻城器械。如楼车、云梯，都没有携带。 若是这一轮炮击之后，不能趁势拿下城墙，等守军有了防备，日后再去攻打，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但现在明军已经登上城墙，自然没有再担忧的必要。 赵敏回头看向阿拉丁，对他笑着问道：“你看我大明军队如何？” 阿拉丁一直在奥斯曼军中，还曾参与围攻巴格达，现在看见明军只是短短时间，就几乎要拿下木鹿。 他心悦诚服道：“大明天兵之威，臣知之矣。” 赵敏见他说起了文言，笑着拍手，然后拉他走到城门之前。 这说话间的工夫，城上的波斯军队，已经兵败如山倒，全数撤退到了城中，似乎是想到总督府据守。 但赵敏只是冷冷一笑，命人打开城门，把火炮推进城去，对准总督府。 只是开了一炮之后，府邸内的守军就绷不住了，开门出来投降。 于是，短短一日之间，明军就拿下了木鹿城，将波斯东北边防线，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这消息一路传回波斯都城，使得波斯人一日三惊。 还没等波斯人反应过来，哈烈城中的部落们也知道了明军的厉害。阿拉丁只是过去一劝，他们就立刻起兵，响应明军。 哈烈城以西的数十个部落，听说哈烈的大部落都动了，自然也是群起响应。 短短几日之间，波斯东北部的局势就败坏了。 仅剩下戈勒城，还留在波斯手中。 波斯王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几乎要气到晕厥。 他召集众臣，对他们说道：“我祖先从大不里士起家，不过短短十年之间，就将白羊王朝灭掉，重建大波斯。” “这波斯到了我手中，怎么只花了几年功夫，就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波斯王虽然平日好杀，群臣都对他不满。但现在到了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他们见波斯王说的情真意切，也不免激动起来。 一位大臣站起身来，对波斯王说道：“万王之王，您何必担忧？那敌军虽然匆匆南下，但我听说他们军队数量，也不过是三四万人而已。” “至于那些起兵的部落，大多都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只需您领着国中最后的三万精兵，挥师东进，和戈勒城中的守军汇合，局势自然就能翻转过来！” 波斯王听到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其他大臣低头沉思一阵，这才抬头说道：“陛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波斯王手中的精兵，本来是打算拉去救援巴格达城，但现在戈勒情势危急，他也来不及思考巴格达的事情了。 波斯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亲自领兵，去会一会明军。” 此时的哈烈城中，赵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领军南下之后，虽然各地望风而降，似乎是形势大好。 但她稍微了解一些实情之后，只觉得焦头烂额。 “哎，这些部落果然靠不住。不过也对，若是他们真有本事，恐怕靠着自己的实力，就能反了波斯，何必要等到我军南下，才肯举起反旗？” 赵敏将一摞军报扔到桌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在最初的群起响应之后，不少仍然忠于波斯的小部落，和波斯派遣来的小股士兵，开始反对大明。 他们自然不是大明军队的对手，但是打起那些部落来，确实一把好手。 只是数日之内，这些部落的损失，加起来就要破千。 赵敏心道：“如此一来，用不了一个月的工夫，这些部落就会因为损失过大，而兵无战心。” “那时候，我军后方还有戈勒城这颗钉子，那波斯人若是再领着大军来反攻，局势恐怕又要翻转回去。” 赵敏正在忧心之际，门外突然有人小跑着进来。 赵敏抬头一看，见原来是自己身边的锦衣卫。 自从攻入波斯之后，她事务繁多，于是本来贴身保护她的锦衣卫，也都被派出去领兵。 赵敏见他跑的飞快，还以为有了什么紧急军情，于是赶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锦衣卫却一脸兴奋，对赵敏说道：“是朝廷给咱们派援军来了！” 赵敏听完后，却是一愣：“郭靖正在前线，和罗刹人鏖战，怎么还有余力给我派来援兵？” 其实郭靖那边，此时虽然还在围攻乌法城，激战正酣，但他麾下军队众多，倒确实能派出援兵。 但是这援兵，却不是郭靖派来。 那锦衣卫说道：“是朝廷的援兵！陛下令李自成将军领兵三万，过河西走廊，到了西域，然后又从莎车、拉达克等部，征调了一万藩兵，合兵四万，马上就要来了。” 赵梅微微一怔，问道：“这朝廷就算要派出援兵，应该也是派给郭靖的吧？” 锦衣卫连连摇头，对赵敏说道：“陛下的圣旨已经到了营外，上边说的清楚，这援军就是派给咱们的。” 赵敏这才松了口气，挥手让那锦衣卫退了出去。 然后才幽幽说道：“朱由检，你倒是还有些良心。” 等大明的四万大军一到，局势顿时翻转过来。 先后两批明军加到一起，已经足足有七万人马。 赵敏此时听说波斯王领兵东征，顿时喜上眉梢：“看来是那波斯人还不知道我军情况，以为我军还是只有三万战兵，这才敢主动来攻！” 她知道机不可失，若是让波斯人知道事情，必然立刻撤走，退回波斯都城死守。 到时候，就算明军能拿下波斯，恐怕都城以西的地盘，也都要落入奥斯曼之手。 赵敏回过头去，对麾下将士说道：“诸位，随我出军西征，将那波斯国王的军队击破，随后全取波斯！” “有此大功，诸位立功受赏，封妻荫子，又有何难？” 将军们听了这话，自然十分兴奋，但是普通小兵的态度却一般。毕竟立功升官这事情，距离他们还有些遥远。 赵敏见状，倒也不恼，而是轻轻拍手，令人推出数十个大箱子，里面都是满满的银子。 赵敏挥手道：“此战若胜，这些银子都将分给有功之人！” 到了这时，士气一下子振作起来。 赵敏见军心可用，转过头看了李自成一眼。 李自成亲自跑到大鼓之前，猛地敲击，令全军南下。 第三百三十章 炼狱焚城 赵敏领着大军誓师南下时，郭靖这边，也正在集中全力，围攻乌法。 经过一个冬天的准备，罗刹人已经大大加固了城防，而且还从国内刮地三尺，搜集了几百门大炮，统统拉到了乌法的城墙上。 这些火炮，虽然只能发射实心弹，与大明的开花弹无法相比。 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因此郭靖麾下的火炮虽然更多些的，但是也无法靠着一轮攻击，就拿下乌法城。 这战局，有着向持久战发展的趋势。 这一日，郭靖站在乌法城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丘之上，看着远方喊杀声震天的乌法城下，面无表情。 这时，他身后有人传令兵小跑过来，对着郭靖说道：“大将军，左军那轮进攻，又被敌人击退了！” 郭靖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撤下来，令右军再攻。” 他为了指挥方便，将全军分成五个部分，轮番进攻乌法城。 就是想着，要利用人数优势，通过车轮战，来最大程度地损耗城中守军的体力。 不过这却是下下之策。 等那传令兵走远，郭靖才喃喃道：“城中的罗刹守军足有十万，虽然一小半都是新兵，没什么战斗力，但依靠着城墙，还是可堪一用。” “我军确实有十数万雄兵，只可惜被城墙阻隔啊。” 他正在忧心之间，只听见远处传来连声叫喊，郭靖回头看去，发现竟然又是那个传令兵。 郭靖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是敌军发起了反突击？” 那令兵急忙摇头，说道：“是陛下派人来了。” 郭靖听到这话，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委我以重任，将二十万大军交到我手，但我去顿兵乌法城下。” “皇帝若要因此治我的罪，我也无话可说。” 他快步走了过去，见到朱由检派来的使臣，拱手道：“不知天使此次前来，陛下有何旨意？” 华夏皇帝自称天子，皇帝派来的使者，自然就是天使，这是用了一千多年的老用法了。 那使者微笑着拉起郭靖，“郭大帅怎么如此拘谨？当今圣上知道您攻城不顺，特意派我来帮你。” 郭靖眼前一亮，说话时更客气了几分，追问道：“不知您如何能帮我？” 使者抬手说道：“看我使出法宝，助您破城！” 郭靖听到这话，却有些微微失望。 到了崇祯年间，市井小说已经十分发达。像西游、水浒之类的话本，百姓更是耳熟能详。 这郭靖虽然只是被朱由检招聘过来，在大明呆了几年，但也十分熟悉这些。 他心道：“莫非是皇帝被江湖术士给骗了，竟然相信有什么法宝？” 但他此时却不好当面戳穿，只好说道：“不知道您说的是何等模样的法宝？” 那使者眼珠一转，知道郭靖其实并不信任自己，但他却不恼，只是笑着说道：“明日一早，请您登坛，看我如何使出那法宝，助您破城。” 郭靖无奈点头，等回到军营之后，却幽幽一叹：“陛下现在怎么还信上这些东西了。” 但是第二日一早，等他真的见到那“法宝”的模样，却长大了嘴巴，几乎惊讶到要叫出声来。 他抬起头去，看着天上那上百个硕大的皮质飞艇，对使者问到：“这……这是什么东西？” 那使者哈哈大笑，拉住郭靖对他说道：“这是咱们将作监的牛厂长，最新研究出来的飞艇！” “至于其中的原理，我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将军只需知道，这飞艇中早已备下了火油。” “等到这飞艇到了乌法城的上空，将火油倒下，您就下令，让咱们的火炮立刻发射，用开花弹，引燃那些火油。” 使者说到这里时，郭靖也反应过来，他说道：“到了那时，城中必然是一片火海！” 郭靖此时心中也略有些不忍，知道如此一来，城中必成炼狱景象。 但他转念一想，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若不用这一招，全靠明军用人命堆下乌法，自家伤亡自不会小，这罗刹人的死伤恐怕也是一样。 于是他狠下心来，对着那使者说道：“好，就依着你的建议！” 郭靖一声令下，地面上的人轻轻拉着绳索，用特定的频率拉动。 这扯动的力量传到飞艇之上，控制的人得了信号，立刻收起绳索，随后向着乌法城飞去。 此时，城上的守军已经呆了，傻了。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向自己的飞来的皮艇。 尤其是罗刹的沙皇，米哈伊尔喃喃道：“这莫非是神明派来的使者？” 对于此时的罗刹人而言，眼前这场景，实在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因此也没有人举起武器，去阻拦那飞艇。 其实就算要拦，此时也根本没有办法。 飞艇飞在几百米的高空，普通的武器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影响。 不多时，那些飞艇就来到乌法城上空，顷刻之间，飞艇上就落下无数黑色的雨点，落到城中守兵的头上。 米哈伊尔伸手摸去，只觉得那“雨点”格外粘稠，而且味道刺鼻。 他茫然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周围的近臣自然也不知道情况，不够他的宠臣威廉，此时却眼珠一转。 自从明军围城之后，米哈伊尔的情绪就十分不佳，加上他身体一贯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一命呜呼。 威廉十分担心沙皇死后，新任沙皇会拿自己开刀，因此想发设法地开解米哈伊尔。 此时他听到沙皇的问话，立刻走出一步，朗声说道：“沙皇，这一定是天使的赐福啊！” 米哈伊尔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但不等威廉回话，他就自言自语道：“定然是如此！我们罗刹有神灵庇佑，一定是神灵见我们罗刹处于下风，这才派天使来赐福！” 他这话其实对了一半，确实是天使来了，只不过是朱由检这位天子的使者。 就在这时，城外炮声大作。 米哈伊尔冷笑：“哼，这群大明人不知天数，我军已经有天使庇佑，他们若是立刻逃走，还能保住性命。” “但他们既然还敢攻击，其不是自寻死路？” 他下令道：“告诉士兵，让他们迎着炮火，不必躲闪！有了神灵赐福，咱们是不怕火炮的！” 他麾下的罗刹兵听了，虽然心中将信将疑，但却还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真有赐福呢？ 于是他们迎着炮火走了上去。 但只是下一刻，火花落到那“雨点”之上，顿时引发滔天大火，将罗刹兵彻底包裹住。 刹那之间，城墙上一片鬼哭狼嚎，好似人间地狱。 第三百三十一章 会师 城上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让米哈伊尔立刻呆愣在原地。 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火势就向他这里蔓延。 左右的大臣们见状，赶忙扑了过去，将他拉下城头。 米哈伊尔此时茫然无措，喃喃问道：“不是说有神灵赐福吗，怎么这火势反而更旺了？” 但这些大臣们哪里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一边拉着米哈伊尔向下跑去，一边对着威廉，怒目而视。 威廉知道，自己此时已经犯了众怒，于是眼珠一转，偷偷钻入近卫之中，向着另一个方向退去。 他心中想到：“经过此事之后，那米哈伊尔定然不会再信任我，就算没有把我拉出去毙掉，也定然是被边缘化。”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投了大明，混份军功！” 威廉本就是个奸臣，把个人利益放到第一位。 现在他越是想下去，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威廉再次抬头，看向城墙上，只听见上边的哭喊声依旧很大。 而城墙后边的后备军队，听到这些喊声和求救声，一个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也知道罗刹军队的士气极差。 他心道：“现在若是不赶快开城，等明军打过来，罗刹军队一触即溃，到时候就算想投降，也没有机会啦！”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摸出沙皇赐给他的手令，一路跑到城门之前，对着守军说道：“沙皇下令，要你们开城投降！” 那守将一两茫然，刚才天火落下，他头上虽然有城墙保护，没有被大火冲击到。 但是那阵阵哭喊，却也顺着城墙传来，让他心惊胆战。 这人不知道城墙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又听见威廉跑来，说是要开城投降。 他茫然无措，对威廉说道：“为何突然就要投降？” 威廉见状，本想对他胡说一番。但转念一想，明军随时可能发起进攻，若是现在耽搁时间，让明军攻到近前才打开城门，这功劳也就小多了。 于是他猛地踹倒那守将，对他怒道：“沙皇陛下的命令，你竟然敢质疑？” 守将见威廉双目发红，似乎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挥手，让自己的手下打开城门。 城外不远处，明军自然也被城墙上的大火给镇住了。但他们的心情却既然不同。 只是短暂的沉默后，震天的欢呼声就传遍四周。 “大明万岁！” 郭靖见士气可用，猛地挥手，让全军出击。 恰在此时，威廉也命人打开城门，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面白旗，拿在手中挥舞。 明军见状，更是哈哈大笑，顺着敞开的城门，冲入乌法城中。 此时，城中的罗刹守军还有七八万，若是全力坚守，还有一战之力。 但此时罗刹军民，从上到下，全都懵了，哪里还能做起有效的指挥？ 他们各自为战，不多时，就被冲进城市的明军给分割包围了。 而那威廉在见了郭靖之后，更是自告奋勇，要替大明办事，去劝降罗刹兵。 这些被分割的罗刹兵本就群龙无首，现在又看见这“沙皇的宠臣”亲自来劝降，自然心情低落。 虽然有一小部分罗刹兵心志坚定，不肯投降。但大多数还是举起白旗。 于是，天色刚暗，这七八万罗刹军队，就有一半以上，投降了大明。 剩下的那三四万人，也大多都是守在米哈伊尔身旁的近卫士兵。 他们守在沙皇附近，自然不会被威廉的劝降给蒙骗。 但是这几万人，已经改变不了战局了，罗刹人大势已去。 米哈伊尔领着那三万多士兵，又坚守了几天，一直到他们又看见飞艇来到头上，担心大明再一次降下天火，才终于出营投降。 而郭靖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心道：“若是那沙皇殉国而死，那么罗刹人必然同仇敌忾。” “我军虽然在乌法城，灭了罗刹十万大军，但罗刹毕竟是方圆万里、人口千万的大国。若是玩命地拉壮丁，也还能再凑出十万大军。” “虽然新的军队，战斗力远远无法和老兵相比，但他们据称坚守，也总归是个麻烦。” “不过现在，这罗刹沙皇既然肯出来投降，后边的事情可就好办了。” 郭靖想到这里，亲自来到营地之前，接受沙皇的投降。 随后，他只是留下三万军队，驻守乌法，同时看守着投降的罗刹军队。 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十几万军队，浩浩荡荡地一路西进，拿着投降的米哈伊尔做旗帜，一路招降纳叛。 大明军中，也有不少蒙古士兵。他们看见这场景，心中暗叹道：“当年咱们也先太师，请的明英宗去做留学生，然后南下时，也没有碰到如此情况。” “而现在的罗刹，却是望风而降，可见这罗刹人的气数，还真是尽了。” 蒙古士兵想到这里，更是来了精神，一马当先，不过短短一个月，就杀穿了罗刹人的地盘，抢先攻打到罗刹人的都城。 但等到他们来到罗刹都城时，抬头一看，却看见城墙上挂着从未见过的旗帜。 那旗帜旁边，竟然还挂着大明的日月同辉旗，边上还有个大大的“赵”字！ 蒙古兵们自然也认识些汉字，看见这“赵”字之后，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敢贸然做决定，只好在城外扎营，同时把消息向后传递，一路送到郭靖手中。 郭靖此时刚领兵拿下喀山，正向着下诺夫哥罗德进军，他听到这消息之后，也是一脸茫然。 但他清楚，只要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到了莫斯科城下，不管城中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影响大局。 于是他下令，让那些蒙古兵不必忧虑，也不要再管罗刹都城，而是分散开来占领地盘，等自己大军到了再说。 蒙古兵得令之后，也松了口气。 毕竟罗刹虽然刚刚大败一场，但谁也不知道，他们都城之内，是否还有精兵。 自家这些部队若是一直留在城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们给偷袭了！ 足足一个月之后，郭靖领着大军到达罗刹都城之外，还没等他派米哈伊尔去叫门，城门就主动打开。 赵云一身银色盔甲，笑着从城中走出，骑马向着城外的明军跑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有明罗马国 郭靖其实并不认识赵云，朱由检将他招聘出来时，赵云早就坐船西行，去欧陆了。 但他身旁的锦衣卫，和那朝廷派来的使者，却都认识他。 锦衣卫对着郭靖说道：“这就是当年保着陛下，把东林党杀得人仰马翻的赵大将军。” 郭靖听到这话，也亲自骑着红马过去，对赵云拱手道：“将军不是出发去了欧陆，怎么出现在了罗刹都城？” 赵云淡淡一笑，反问道：“这里不就已经是欧陆了吗？” 郭靖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我们大明的军队已经打到了罗刹都城，自然就是打到欧陆了。” 只是在他心中，一直想着当年蒙古西征，也曾征服罗刹人，建立了金帐汗国。 所以下意识地，就把罗刹也看做是蒙古的一部分。 赵云又是一挥手，罗刹城门大开，从中走出无数商队马车，带着酒肉来劳军。 赵云说道：“现在罗刹都城之中，局势风波诡谲，我本来还颇有些忧虑，但现在既然大明军队打到这里，我也就放心了。” 郭靖这才问道：“赵大将军，你到底是如何到了这罗刹？” 赵云叹了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当日瑞典国王托孤之后，赵云本打算带着瑞典军队回国，等小女王长大之后，再做计较。 但是欧陆各国，听说古斯塔夫突然死去，却都蠢蠢欲动起来。 尤其是东部的波兰王国，更是按捺不住。 按波兰国王，本也是古斯塔夫的亲戚，甚至他父亲还曾当过几年的瑞典国王。只是后来被古斯塔夫的父亲推翻，不得已才逃到波兰。 现在，这波兰国王听说瑞典的古斯塔夫死了，以为自己机会来了，立刻就发兵西征，想要击败瑞典军队，然后自己来当这个瑞典国王。 到时候他左手瑞典，右手波兰，而神圣罗马各国早已被战争拖得筋疲力竭。 他这个波兰国王兼瑞典国王，岂不就是新一任的欧陆霸主？ 但是赵云却得到了这个军情，他与徐光启商量之后，就知道此时不能露怯，若是带兵撤退，固然能保住一时安稳。 但从此之后，欧陆各国都会小瞧瑞典，甚至瑞典国内，也会人心浮动。 这人心一散，局势恐怕就要败坏。 于是赵云领着瑞典精兵，主动东进，埋伏波兰军队。 郭靖听到这里，猛地拍手，叹气道：“赵将军有勇有谋，居然主动攻击波兰人，想来这一战，定然是大胜而归吧？” 赵云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一战，瑞典军队奋勇拼杀，只是短短半天工夫，就将波兰国王的军队打得大败！” 郭靖点头，说道：“这波兰人趁着瑞典国丧之际，突然发兵，这本就不合礼法，遭此大败，也是寻常。” “只是赵将军你击败波兰人之后，为何又到了罗刹？” 赵云这才继续解释起来。 原来那一战中，瑞典人不仅士气爆棚，运气也爆棚，竟然将波兰国王直接杀死。 波兰国王瓦迪斯瓦夫，本就是古斯塔夫的堂兄弟。古斯塔夫死后，他有着微弱的可能，去继承瑞典。 现在他自己死了，古斯塔夫的女儿，也有着波兰王国的继承权。 瑞典众将士和贵族，知道了波兰国王的死讯之后，立刻找到赵云，让他发兵东进，最好是一路打到波兰都城。 若是拿下这城池，他们的小女王就能加冕，到时候，这瑞典王国就成了欧陆霸主啦。 赵云本来不想节外生枝，但他见全军上下都如此要求，也只好领兵西进。 但这次进攻果然不顺利，波兰人坚壁清野，等瑞典军队到了华沙城外，早已筋疲力竭，无力攻城。 赵云知道，此时向西撤军，只怕正好碰到修整月余的奥地利军队。于是他领兵东进，居然打穿了波兰王国，到了罗刹的地盘。 此时罗刹正在盛传，据说沙皇已经殉国，各地群龙无首。 赵云见状，直接领兵突袭罗刹都城。 郭靖听到这里，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赵将军这一路经历，若是写成故事，传回大明，必然流芳百世。” 赵云轻轻摇头，并没有什么自得之色，反而是对郭静问道：“郭靖大帅，你可知道咱们大明皇帝，对于欧陆到底有什么安排？” 郭靖听到这问话，轻轻挥手，让营帐里面的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然后才说道：“我领兵出征之前，皇帝就曾告诉过去，说大明距离欧陆，远隔万里，而且风土民情更不相同。” “大明若要直接管理，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还说不定会激起反感。” “到时候欧陆各地烽烟四起，反而会拖累大明。因此皇帝陛下告诉我，若是有可用之人，不如使得他们向我大明臣服，建立朝贡国，替我大明管理此地。” “等到数十年后，时机成熟，再使其全国归入华夏。” 赵云听到这话，猛地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 他对着郭靖说道：“我现在保扶的那瑞典女王，本也是欧陆强国之主。等那现任的罗马国王死了，她再去参选，必然被选为新国王。” “如是大明再肯派兵西征，助瑞典拿下波兰，那么大半个欧陆，都要处在这小女王的管理之下。” “而这女王现在才不过七八岁，能懂得什么？只要大明悉心教导，保准把她培养成一个精神大明人。” “等她成年之后，再让她嫁给一个大明皇子，顺理成章地向我大明臣服。” 郭靖听到这番安排，心中暗自惊讶：“这赵将军好大的气魄，竟然有如此安排。” 但他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想法并非空谈，而是确实有可信性。 郭靖说道：“若是真能达成这目标，那瑞典、神圣罗马、波兰三国，是否有混为一统的可能？” “这三国混一，实力大增，天长日久，恐怕也会对我大明不利。” 赵云道：“这欧陆之人，一向认可罗马，若真是三国一统，恐怕要重建大罗马。只是即便如此，我大明也不必担心。” “欧陆之人分裂千年，没有几十上百年的工夫，绝不可能如同我华夏一般。” “而有了这个工夫，咱们大明的影响早已渗透了罗马上下，使得那罗马，如同以前的高丽一般，变成“有明罗马国”。” 高丽受到洪武皇帝册封时，正式名称就是“有明高丽国”。 现在赵云这么一说，就是要把罗马变成高丽一般的小中华。 郭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自当领兵西进，帮助将军您，将那波兰拿下！” 第三百三十三章 日月照南洋 李华梅站在船头，回身望去，满眼都是船帆，看不到尽头。 月余之前，朝廷将郑芝龙的舰队调到南洋，随后又组织大量商船，准备运送士卒跨海。 至于陆战士兵，更是从天南海北汇集而来。 待准备完成之后，上千艘军舰浩荡南下，跨海来到小琉球。 岛上的两家红毛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尼德兰人倒是光棍，直接就举起白旗投降。 西班牙人倒是还想负隅顽抗，但却不是明军的对手，只是一场战役，就将其全数击溃。 李华梅对郑芝龙说道：“郑提督，陛下令我等收复小琉球之后，再南下吕宋，你看如何？” 郑芝龙哈哈大笑，他久在南洋，自然知道吕宋的虚实。 他豪爽道：“吕宋岛上的西班牙军队，横竖不过数千，就算临时从土着中征兵，军队数量也不到一万。” “而我明军数量何止十万？” “再加上他们的海军早已被打垮……此战必胜！” 李华梅轻轻点头，知道郑芝龙这话没错。 西班牙人虽然已经在吕宋，经营了上百年，但头几十年中，他们忌惮于大明的影响力，倒是没有怎么发展，只是老老实实做买卖。 只有最近几十年，才开始大肆扩张地盘，几乎占领整个吕宋。 李华梅道：“吕宋岛上，倒是还有几个我大明的朝贡国，等大军到时，该联络他们一番，令他们做我军的向导。” 郑芝龙听到这建议，略微有些不高兴。 他虽然已经被朝廷招安多年，但骨子里仍是海盗习性，一谈到可以攻打吕宋，自然想的是“全取”。 但他转念一想，这李华梅似乎有宫里的背景，自己没必要为了吕宋岛上的几个番邦，得罪了此人。 于是他笑着说道：“一切都依着李提督就是。” 随后，两位提督带着各自的舰队，浩荡南下。 此时，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已经得知了大明要发兵南下。 岛上总督早已经陷在小琉球，现在的吕宋，倒称得上是群龙无首。 不得已，西班牙人只得推举一个代理总督出来。 但这代理总督，无论是能力还是人望，都无法与老总督相比。何况现在吕宋兵微将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拿着区区几千兵马，又如何能对付大明军队？ 于是这代理总督痛下决心，竟然直接向大明投降。 派人带着一封亲笔书信，送到大明舰队之中。 李华梅拿到信后，立刻请来郑芝龙。 李华梅道：“这信上语言，倒是颇为恳切，就是不知道是否有诈？” 在她看来，这很有可能是诈降信。 而郑芝龙看了一眼之后，却笑着说道：“管他到底有什么心思，咱们反正先绕开弗朗机人的重镇，挑一处荒滩登陆，再在港口修筑一个小堡垒，作为先头基地。” “等我大军都登陆之后，不管弗朗机人有何打算，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都翻不起风浪。” 李华梅转念一想，也对。 现在明军的兵力优势极大，几乎是弗朗机人的二十倍。 若是这一仗都能打输，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回朱由检的后宫呢。 于是二人继续领兵南下，在吕宋岛北部，找了一处海湾登陆。 吕宋的代理总督得到消息，知道这是大明还不信任他，但他投降的心意已决，倒也没有什么生气的心思。 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代为管理岛上事务，只等着大明军队一到，就把一切都转交过去。 只是岛上的西班牙军队，仍然不死心。 在他们看来，自家西班牙，那可真是战无不胜。当年政府阿兹特克和印加时，不过几百人的兵马，就能将当地数万敌军击败。 自己现在还有两三千的“大军”，何必惧怕明军？ 一个西班牙指挥官站了出来，对手下人说道：“明军现在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是赢定了。” “我军只需打个埋伏，必然能大胜一场。” “有了这场胜利，局面就翻转过来，就是那要投降的代理总督，也必将重新燃气战心。” 他麾下的将士听完之后，果然振作起来。 这指挥官又从马尼拉外的土着部落中，拉了几千人的壮丁，作为后勤运输队。 然后带着兵马，偷偷向北移动。 这土着之中，很多人本就对西班牙人不满。只是以前西班牙军队势大，他们无力反抗，因此只得装作顺民。 现在他们以前的宗主国，大明，又派来军队，他们如何肯再忍耐？ 于是那几个部落之中，偷偷派人北上，与李华梅接上了头。 李华梅本就十分谨慎，现在得到消息，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她叫来郑芝龙，对他说道：“这西班牙人若是一直不动，我反而担心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 “现在知道他们要来埋伏，这倒是正好。” 郑芝龙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这吕宋岛也不小，南北千余里，东西也有几百里。若是一直提着警惕，反而是心神疲惫。” “从咱们登陆的地方，再到马尼拉，足有三日的路程，敌人若要埋伏，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地点罢了。” 李华梅轻轻点头，派人做好了准备，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派出一万人的先头部队，火速南下。 但在这一万人之后，另派了三万人作为后援。 西班牙人果然不知底细，以为大明真的只派了一万人南下，于是全伙出动，打算埋伏这先头部队。 等他们从密林中杀出，后边的三万大军一拥而上，将西班牙人全数消灭。 此战之后，西班牙再也无力回天，整个吕宋都落入大明之手。 南洋其他各邦国，见识到大明是真的复兴了，不仅陆战能打赢蒙古，海战也能对付的了弗朗机。 于是一个个瑟瑟发抖，都向大明输诚。 李华梅和郑芝龙，见时机成熟，就又带着几乎没有损失的大明军队，继续南下，一路上征服了西班牙人星罗棋布的据点。 同时，又接受了当地番邦的朝贡人，然后带着他们的舰队一起出发。 等船队到了马六甲时，已经有船只两千余艘。 留守此地的欧陆军队，本就人数不多，现在看见这架势，更是瑟瑟发抖，不敢反抗。当即开城投降。 于是，大明军队顺利接管马六甲。 从此，整个南洋，都成了大明的后花园。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世界上只有一个蒙古 大明彻底掌控南洋的消息，花了足足一个月，才传到朱由检手中。 此时他已经离开江南，前往中原。 朱由检知道，今年黄河必然发大水，他要亲上一线。 这不仅是要抵御洪水个，更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这个皇帝，实乃当之无愧的天子。 朱由检接到胜利的战报之后，倒是没有惊讶。 此次南下，仅仅是陆军就有十万之众，海军数量也有两三万，这要是能打输，那反倒是没有天理。 朱由检走回到地图前，示意几个太监，将南洋也染上红色。 此时，他也得到了中亚那边的情报，知道赵敏带兵南下，顺利地攻占了波斯东部，正在向西挺近。 于是，整张地图，几乎都染成了大明的火红色，只有印度半岛，还有着杂乱之色。 朱由检召集群臣，对他们说道：“朕有意进攻印度，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对视一眼，沉默一阵，才有人拱手道：“陛下，我大明军队才刚刚收复南洋，还未曾修正过。若是贸然西进，恐怕……” 朱由检连连挥手：“朕什么时候说过，要用从南洋进攻印度？” “朕的意思，还是用番邦之兵，去攻城略地。” 他走回到地图前，对这群臣说道： “朕早已得到消息，印度的一番邦，竟然自称是蒙古国，招摇撞骗，罪大恶极！” “而经过大明这次南征，南洋各国都知道了大明的厉害，向朕送来书信，说是要来朝贡。” “这倒正是调动他们的兵马，去进攻这个假蒙古的时机。” 朱由检口中的假蒙古，自然就是莫卧儿帝国。这国家的开国君主，祖宗是帖木儿，而帖木儿又是个蒙古大汗的女婿。 所以等到他们打到印度时，自称蒙古，倒也有那么一点合理性。 只是朱由检既然已经召开过库里勒台大会，自称腾格里汗，那就不能再容忍，这世界上有第二个蒙古。 大明群臣听到这话，也就都不再反驳了。 说到底，他们是大明的臣子，皇帝自己要为了那大汗的名头，去攻打异国，与他们有何关系？ 只要不动用大明的士兵，那就由着皇帝吧。 于是群臣纷纷拱手道：“一切听任陛下行动。” 朱由检闻言，笑着点头，随后接连下旨，令南洋各国的军队组成联军，并力西进。 朱由检转念一想，中亚战局已定，倒是不用再留着韩信在京中，总揽全局。 于是他又下令，让韩信南下，做这股大军的统帅，也去攻打印度。 当年攻打蒙古时，就是韩信领兵。现在对付印度那个假印度，让他去也正合适。 韩信得到消息之后，仰天长叹：“陛下终于肯启用我了。” 过去几年之中，韩信颇有些功高震主的意思。 朱由检虽然知道他的忠诚，但也知道他功劳太大，若是再外派领军，到时候就不好封赏，于是一直把他留在京中。 但现在，大明已经征服了半个世界，朱由检自己的威望也已经根深蒂固，倒是没有必要再担心这些。 韩信得令之后，日夜兼程，只是短短一个月，就以飞一般的速度，到了大理。 云南的沐王府坐镇西南，已经有二百多年。 这一任沐王，眼看着大明逐渐复兴，心中即是高兴，但又有担忧。 他所担忧的，就是朝廷哪一天要改土归流，收回沐王府的地盘。 现在沐王听说大明要远征印度，立刻就来了精神。 沐王心道：“若是在此战中立功，到时候我给皇帝上奏，自请改封，带着家小到印度去做个国王，皇帝必然同意。” “如以此来，虽然丢了这持续二百多年的祖业，但也不至于做个太平王爷，手里还有地盘，可以继续作威作福，岂不美哉？” 于是沐王府发起了大动员，竟然调集了两万兵丁，全都送到军前效力。 只是这些军队，自然不如朝廷的士兵精锐。 只有少数人装备了火枪，全军上下更是只有十门火炮。 但韩信看见这些军队，却并不嫌弃。 比起南洋各国的军队来，这沐王府的士兵，反而堪称精锐了。 韩信对沐王问道：“沐王，您可知道这印度近况？” 沐王抚着胡须，点头微笑：“那莫卧儿当代国王，确实是一代明君，只是他们莫卧儿开国多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精气神。” “只是他们的朝廷，竟然还有着开疆拓土的心思，不停对周围的土邦开战。” “那莫卧儿军队四面出击，军力分散，倒也不一定都能击败土邦。” “譬如我国西南，也即莫卧儿东北的番邦，阿萨姆。那莫卧儿集合数万大军，费了十年的工夫，竟然都没有彻底征服此处。” “我军若是向西南进军，这阿萨姆必然倒向我方，到时候我军又平添了上万人的帮手。” 沐王说完了阿萨姆国之后，又对韩信介绍了其他情况。这沐王府久在西南，最是了解印度的虚实。 韩信听完之后，连连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了您的这些情报，这一战，我可就更有信心了。” “请沐王放心，此战过后，我必然亲自向皇帝上奏，准许沐王府西迁。” 沐王听到这话，喜出望外，对韩信道：“若此事能成，沐王府上下，永不忘记您的恩情。” 韩信领着沐王府的两万大军南下，与番邦的军队，合兵一处。 东吁、暹罗、沧澜等国，早知道印度富庶，想要去印度发财，只是苦于有心无力，这才作罢。 现在大明挑头，要带着他们西征，这些小国哪里有不从之理？ 于是他们尽发国中大军，几个大国，连着十几个小国，竟然也凑出了八万大军。 加上沐王府的两万军队，韩信手中，已经有了十万大军。 但韩信却知道，这莫卧儿能征服大半个印度，也不是易于之辈，国中雄兵也有十数万。 贸然进军，说不定也要吃个小亏。 韩信眼珠一转，目光投向了达卡。 他微微一笑，将手指放到了这个港口之上，对着诸国将军说道： “诸位，我有一计，名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第三百三十五章 黄河之水天上来 明军几路出击时，朱由检却已经没有心思关心这些。 那些军队的固然，固然关乎着数十万乃至上百万平方公里地盘的归属，决定了数千万百姓，是每天高呼大明万岁，还是其他什么口号。 但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都只是皮毛。 只要大明自己不乱，就算是外战败上几场，也伤不到元气，只需修养几年，就能派出规模更大的远征军。 在朱由检看来，真正的危机还在国内，就在黄河。 朱由检站在孟津渡口，看着涛涛黄河，长叹一声。 “这黄河自古就不安分，虽然号称是华夏之母，但却每隔数年，就要闹出一场灾祸。” “历朝历代的命运，都与治理黄河的成败，紧密联系到一起啊。” 听到朱由检的话，他身后站着的大臣们，全都沉默了。 当年蒙元覆灭，就是因为治理黄河失败，朝廷派去治河的官员，不想着修好河堤，而是一门心思刮地皮。 被招募过去的丁壮，吃不饱穿不暖，于是心中一横，从河道里挖出一个石头人，从此天下大乱。 太祖皇帝，这才有后来问鼎天下的机会。 朱由检环顾四周，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黄河在朕的治理下决口，也不知道凤阳会不会再出个讨饭的和尚。” 听到这话，大臣们纷纷拱手道：“陛下，此话可不能说啊。” 朱由检回过头去，盯着他们，认真道：“这话朕说不说不要紧，但你们若是赶在治理河道上，再玩什么花样，那可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 群臣感觉一股滔天的压力，落到自己背后。于是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今年黄河要闹水患的事情，已经是明白在眼前。 黄河上游的几个承宣布政使司，都是连日大雨，阴风怒号。 大量雨水通过溪流，向黄河汇入。只是短短几日间，就将这水位抬高了几米。 朱由检再次走回到河道旁，对着大臣们说到：“朕意已决，就守在大坝上，洪水不过，朕便不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立刻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您是万金之躯，怎能冒这样的风险？” 另有大臣站出来，也跟着说道：“是啊，陛下，此事只需派一个重臣督办即可，陛下不必亲身犯险。” 朱由检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们：“朕继位多年来，每年都拿出大笔银子，让尔等新修河道。” “去年时，朝廷手中宽裕，重修两册之后，更是把新增的赋税统统发给你们，让你们整饬水利。” “怎么到了今日，朕只是要上河坝，你们就说这是犯险？” “莫非是朕过去几年，给你们的那海量的银子，都让你们给贪墨了？！” 大臣们跪倒一片，山呼道：“臣等哪里敢这么做？只是洪水一来，谁也不敢保证堤坝不出问题啊。” “是啊，陛下，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这大明朝可怎么办？” 朱由检淡淡道：“既然你们也知道朕事关重大，那就该老老实实回各自的辖地，把洪水给朕拦下。” “你们境内河水不出事，朕这里自然也不会出事。” 大臣们听到这话，心中暗叹一声。 皇帝这是把自己顶到了一线，逼着他们玩命啊。 要是朱由检真交代在黄河边上，他老人家自己名垂青史，咱们这些大臣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于是大臣们只好跪倒在地，山呼道：“请陛下放心，我等一定尽心竭力，定把那洪水拦下。” 等大臣们都离开后，朱由检才回到自己的行营。 这行营就在大坝附近，距离黄河不过几百步。 朱由检走进营内，只见柳如是站在营中，竟然一直在等朱由检。 这柳如是自从被曹化淳送到宫中，朱由检倒也没有动她。不是这小姑娘不好看，只是咱们的朱大皇帝一直在默念“三年起步”。 不过他倒是一直把柳如是留在身边。这小姑娘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做个小秘书，倒是正合适。 柳如是看见皇帝进来，不知为何，突然开口问道：“皇帝陛下，您留在大坝上，这难道不是作秀吗？” 这话已经称得上是大不敬了，若是有外臣在此，听到这话，必然对柳如是喊打喊杀。 但此时，营帐之中只有朱由检和柳如是二人，朱由检自己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柳如是，对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为何，柳如是竟然激动起来，对朱由检说道：“陛下虽然是万民之主，但毕竟不是老天爷的儿子，您一人之心，哪里真能敌得过洪水？” “若真出个万一，您身边这些护卫会如何，且不去说，这大明可是要天下大乱！” 朱由检沉默一阵，突然笑了起来，对她说道：“如是，你这是在担心朕吗？” 柳如是连连摇头：“我只是忧心国事！” 朱由检侧过头去。这小姑娘才多大，哪里懂得什么国事！ 但他没有再深究此事，只是说道：“这大明若是舞台，那么朕就是这个主角。” “黄河出水患，这等大事，就是舞台上最大的一出戏，朕如何能不站在舞台中心？” 其实朱由检心中，还有其他一些计较，但却不好跟柳如是说了。 但柳如是听完，却觉得心潮澎湃，红着小脸看向皇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几日之后，洪峰果然冲到孟津。 朱由检亲自来到堤坝旁，对着守坝的丁壮说道：“朕就在尔等身后，若是洪水过来，第一个淹了你们，第二个就淹到朕的头上。” 丁壮们本来日夜守在河道，早已精疲力竭。现在看见皇帝亲来，立刻山呼万岁。 朱由检心道：“当年契丹人南下，宋真宗被逼着上了前线，宋兵都因此士气大振，顶住了契丹人的攻击。” “朕的名声可比那宋真宗好多了，朕的士兵和丁壮，也不弱于宋兵。” “若是这样，都顶不住洪峰，那我也无话可说。” 朱由检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雨脚如麻，汇入黄河之中，将洪峰又抬高了几寸。 皇帝在堤坝上奋战数日，期间虽然也有危急时刻，但到了最后，还是将洪峰顶了过去。 待到雨过天晴之后，朱由检仰天大笑。 在场的军官和壮丁，无不崇敬地看着皇帝。 这数日来的同生共死，已经让他们对皇帝崇拜到无以复加。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奔流到海不复回 眨眼间，黄河大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也到了崇祯七年。 过去这大半年中，大明军队四处开花，几乎是连战连胜。 在波斯那边，赵敏领兵，顺利攻破了波斯都城，拿下了大半个波斯。 虽然波斯西部不少地盘，让那奥斯曼人占去了，但不过是边角地盘，不值一提。 至于欧陆那边，赵云和郭靖合兵一处，几乎是横扫了整个欧陆。 本就被古斯塔夫打得丢盔卸甲，几乎没了半条命的奥地利，更不是明军的对手。 他被大军包围在维也纳，围城战只打了十几天，费迪南就在忧虑之中病死。 他这一死，神圣罗马就要重选皇帝，古斯塔夫留下的那个女儿，顺理成章地被选上。 从瑞典女王，升级为神罗皇帝。 当然，在大明的官方语境里，她依旧只是神罗国王。 其实这也不是新鲜事情。 司马光修资治通鉴时，以南朝为正统，北朝的那些皇帝，谈及他们的谥号时，就是某某皇帝，但谈起他们本人做的事情，就是某某王。 在印度那边，韩信率领的军队，也通过漂亮的声东击西，将莫卧儿东北的数万大军，一口吞了下去。 而本来被莫卧儿征服的大片地盘，也纷纷举起反旗，响应大明。 莫卧儿的皇帝无奈之下，只好向大明称臣，去了自己的帝号，同时也放弃了莫卧儿的国号。 只等着朱由检什么时候心情好，给他们一个新国名，莫卧儿这个名字，就要埋葬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朱由检早已回到顺天府。 这崇祯七年，称得上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这世面上也繁华起来。 前年开始重修的外城，也差不多完全修好。 顺天府的街面焕然一新，气象万千。 而各处战胜的消息，也让大明朝廷上下极为兴奋。 于是礼部尚书站了出阿里，请求皇帝准许各国前来朝贡，让大明的百姓都知道，现在确实是盛世了。 朱由检轻笑道：“诸位爱卿都怎么看？” 经历了去年的黄河水患，朱由检的威严已经深入人心，做到了说一不二。 朝臣们纷纷拱手：“一切都听陛下的意见。” 朱由检思索一阵，点头道：“说来也该是让朝贡国，都来朝觐的时候了。” 按着大明会典，朱由检继位的那一年，就该让各国的使臣来朝贡，使得他们都知道，这大明换了新天子。 只是当时朱由检忙得要死，接连掀翻东林党和阉党，然后又组织大军东征，去攻打建奴。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闲心再关注这些。 这么一拖，竟然就拖延到了崇祯七年。 朱由检说道：“各国路程远近，各不相同，朝廷发文，让他们到大明朝贡，倒是要安排好时间。” 礼部尚书拱手道：“请陛下放心，咱们礼部对此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朱由检这才放心，亲手写了圣旨，令礼部移交各国。 几个月，各国得到这圣旨，哪里敢怠慢？ 纷纷收拾行囊，带上国内的珍奇异宝，向着大明的方向出发。 就是各军的统帅，也任命副手管理大军，自己则返回大明，向朱由检复命。 到了冬至时，各国使团已经到达京城。 只见满目繁华，几乎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一个使臣问道：“这位上国大人，贵国莫不是知道我们这些使臣要来，所以故意提前做了准备，将那些穷人都藏了起来？” 接待他们的礼部官员，闻言哈哈大笑：“我大明物宝天华，何必做这等下作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朝廷上还真有人如此建议，只是朱由检不肯，还对他们说道：“咱们大明的富庶，是番邦想象不到的。就算是咱们眼中的穷人，在他们眼中，也是难得的富户。” “如果要去伪装，反而落了下成。” 朝中这才安定下来。 那礼部官员心中说道：“没想到还真让陛下说中了，咱们大明都城的普通百姓，都让这群人看花了眼，居然还以为我们在造假！” 随着时间推移，到达京城的番邦使臣越来越多，倒是让京城的百姓长了见识。 酒楼之中，几个百姓聚到一起，酒过三巡，就开始胡吹大气。 “你可知道，昨日那个劳什子罗马女王出巡，我在街边偷偷抬头，见那个什么女王，不过也就是个几岁的小姑娘罢了，竟然也能当国王。” 他旁边的人连连摇头：“那小姑娘能当国王，跟她几岁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她老爹也是国王？” 听到这话，先前那人就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大明天子也是少年继位，莫非他也是靠……” 这人说道这里，知道自己这话已经有些大不敬了。 编排番邦国王，这没有问题。但把话题扯到大明天子身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这人环顾一圈，见没人盯着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咱们的圣天子继位之后，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可见这王位，倒也跟天命有些关系。” “那番邦女王年岁不大，说不定坐不稳这位置。” 这时，另外几个人见他把话圆了回来，也偷偷松气，笑着说道：“听说那女王前来，是想与我大明联姻。” “只要有了咱们大明的天兵保护，这女王的江山，自然是铁桶一般。” 先前说话那人，听到这番话，竟然也叹服点头：“我却没有想到这点！” 于此同时，大明皇宫之中。 各国派到大明的使臣，都向朱由检朝拜。 其中不少人还是一国之君。 而朱由检派到四方的打工人，也都回到都城。 只是他们并非番邦之人，自然不会朝拜，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看着藩国君主们低下的头颅，朱由检心潮澎湃，心道： “我穿越不过短短几年，就将大明从覆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还创出如此盛世。这其中也有系统的功劳。” “现在这时候，只有我一人接受朝拜，倒有点吃独食的意思。” 于是朱由检轻轻挥手，将系统召唤出来。 只见系统上金光一闪，当日从明孝陵处吸收来的那未知力量，竟然瞬间发作。 短短片刻，竟然笼罩了整个世界。 这金光之中，朱由检打量自己的系统，只见它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 朱由检对系统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系统声音传来，对朱由检说道：“宿主，你已经完成了系统交给你的隐藏任务，将大明带入正途。” “现在系统完成升级，你可以前往其他世界。” 朱由检听到这话，又惊又喜，但还是问道：“那大明这里会如何？我召唤出来的那些人，又会怎样？” 系统说道：“你可以将这方世界收入系统之中，一起带走。” 朱由检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系统，启动！” 「完结啦，【撒花撒花】谢谢各位读者的一路支持，可以期待我下一本书，哈哈，还是有很多感慨的，但是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加油，人生就像是这本书一样，饱含沧桑又跌宕起伏的，我们决定不了明天，好好珍惜当下！ 祝愿各位读者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