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鹘传说:美人棋》 第一章、上山 金泉十七年八月中秋。 这一天的傍晚,夜幕刚至,圆月初升,家家户户应该正是忙着张罗祭月果品的时候,京城西北的奇鸣山荒山脚下,却出现了一辆装备雅致,绣帘精美的朱漆马车。 这辆马车大有来路,它是从京城第一相府而来,里面坐着的,是权倾朝野的第一丞相月振恒的嫡女月五华。如果再稍加留意,便能听到车内隐隐的抽泣声。 护车的是几名黑衣大汉,分别在车厢的四面跟随。看马头行进的方向,便知是要上山。 路窄而崎岖,这车还没行出几十米,便已颠簸了数次,于是车内女子的抽泣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嘿嘿嘿!号丧了一路,也不累得慌?眼看着就要上山了,别没完没了的,你那贱命值几个钱?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小心他老人家捣了你娘的坟!” 一名黑衣人用手掌扣了两下车厢的横梁,含着几分不耐,沉声提醒。 “算了老三,少说两句吧!”后面的那名黑衣人低声劝道,“不过刚十五六岁,也怪可怜的!” 被叫做老三的黑衣人名为赵三,听了这话,抿抿嘴,目光又朝车厢掠了掠,皱着眉终是没再搭腔。 不过,车内的哭声已经止住,甚至连一丝抽泣声都没敢再传出来,便听得那车轮碾压山石的声音更加的响亮:咯噔、咯噔、咯噔噔、嘎吱嘎吱…… 山路实在难行,突然“咣噔”一声响,马车的一道车轮被卡在了两块山石之间。驾车的也是个莽汉,见状扬鞭子照马屁股上猛抽了一下,那马儿一惊,前蹄跃起,带得车身猛然一歪,车内便同时传出两个女子不自觉的惊呼—— “啊!” “哎呀!” 驾车的似是没听见一般,寒着脸又连续甩下几鞭,马儿受了疼,“吼吼”地朝天叫了两声,奋力向前一跃,终于,伴随着又一声闷响,车轮抬起,并大力地碾压过那块高高突起的山石,“咣当”一下,落在洼处,这次起伏力道太大,车身瞬间又被震得一倾,险些翻到。 “嗯!”车内再次传出一声闷闷的娇呼。 紧接着,便听见里面一个小姑娘带着哭音的呼喊:“小姐!小姐!你是怎么了?告诉赏儿你磕到了哪里?小姐,你快醒醒啊!” 车内呼喊得紧,那赵三听着,极不耐烦地将马车拦下,咒道:“呱噪!” 说着,也不顾及男女有别,直接伸手挑起了车帘,冲着里面喝道:“大呼小叫的,不想活了?” 他这话带着十分的威胁,可是却不似之前那样起作用。车帘一掀开,里面的哭喊声反倒更大地传出来。 “小姐,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车内,一名身穿粉衣头扎双髻的小丫鬟,一边小心地摇着面前瘫软的小姐,一边焦急地呼唤。 再看那月小姐的形容,确实不过十五六岁,甚至更小些,面上仍带着泪痕,身子却是软弱无力地斜着,任由小丫鬟呼喊,只是双眸紧闭,悄无声息,显然已经晕厥了过去。那一身略显宽大的红嫁衣有些凌乱,四角垂金的大红盖头已被撩起折在脑后,更衬得她面色苍白,安静得可怜。 不过,虽是如此,也不难看出其五官精致,面庞姣好,料想长成之后,必是容色出尘,风姿脱俗。 “几位大爷,我家小姐刚才可能被撞到了头,赏儿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吧!”那小丫鬟见几番呼唤不醒,忙跪下来恳求。 赵三见状眼中只有不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冷着脸命令道:“下车!” 小丫鬟打了个楞,然后可能想到车内狭窄,自己下去才能方便救治小姐,便连忙顺着一侧溜下马车。 车内有了空间,那赵三也不迟疑,突然间向月小姐探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其瘦弱的肩膀,然后还没容得旁边小丫鬟赏儿惊呼出声,便已迅速将手中的月小姐反转过来,面朝里,背朝外,紧接着,又瞬间伸出了右手,一掌扣在了她的后心位置。 小丫鬟吓得掩住口,已经忘了哭。 片刻之后,只听“嗯”的一声嘤咛,那月小姐苏醒了过来。 “小姐,你醒了!”小丫鬟听到声音,欣喜地叫了一声,便要爬上车去扶,却被另几个黑衣人拦住。 然后便见那赵三又迅速将人旋转过来,将一粒红色药丸塞入其口内,接着轻点了一下颈部的某个穴位,眼见着其咽部“嗝”的一动,才将人重新放回。 “你给我家小姐吃了什么药?”小丫鬟惊恐地看看车上的自家小姐,又看看黑衣人,不确定这药是做什么的。 赵三没有言语,眼神里却因这话浮出几分淫色,朝着另外几人点了下头。于是立刻便有人放下车帘,赶车的也扬鞭而起。 赏儿看出黑衣人的眼神不怀好意,又见马车要弃自己而走,忙惊慌地朝着车厢扑过去,打算去保护自家小姐。 无奈,旁边黑衣人伸手一挡,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拨了出去,倒在旁边的碎石上。 “啊!”赏儿痛呼一声,想站起来去追,无奈崴了腿脚,动弹不得,只急得扬着手朝着马车哭喊起来:“小姐!小姐!” 马车后面的黑衣人听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稍稍放慢了几步,闷声甩下一句:“吵死!你们小姐要是命大,过了今晚就能回来了!”说罢,不再迟疑,急忙的跟了上去。 接着,便听得车轮阵阵,渐渐将小丫鬟的哭喊声甩得无声无息。 月色清白如镜,离着山顶越近,便越发亮如白昼,但却又比白昼多着一层夜晚的神秘。 山路上,除了马车声,再无其他声响。几个黑衣人紧贴着马车而行,丝毫不见疲惫之色,可见都是内功深厚的高手。 然而此时的马车内,刚才晕厥的女子已经一扫之前的懦弱之态,她身躯微微后仰,倚靠在座间,侧耳倾听着周遭的动静,一双灵动睿智的眸子,隔着车帘颠簸时张开的缝隙,审视着外面的人和物,那双如笋般的玉手似乎很自然地交互而握,但细看之下便能发觉,她竟是在暗暗运功!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却又无不昭示着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她。 第二章、等待 不错,车内的女子,样貌上还是那个十六岁的相府嫡女月五华,然而她的灵魂,却在之前撞击晕厥之时,巧合地换成了另一缕强大的异世之魂。 马车经过近两个时辰的颠簸,终于在接近山顶的一个密洞跟前停下来。 这密洞口藤枝交错,的确隐秘得很,若不是车一停下,便倏地从里面排出几个黑衣人,单从外面,还真看不出这里竟有个山洞。 洞里出来的几个人,显然是来接应的,为首的一个看了眼车厢,微微点了点头,压着声音开口道:“时辰还没到,先进去等一会儿!” 护车的几个黑衣人点点头,大步便往洞里走。 那赶车的忙问:“几位爷,这马和车现在就处理么?” 之前那个跟在车后面的黑衣人听罢顿住脚,回过头审视了一眼那悄无声息的车厢,便折回来,将车帘撩开,月光下,只见里面的人面色绯红,蹙着眉头斜靠在那里,似乎很是痛苦,便稍稍抱了下拳,说道:“月小姐,得罪了!” 说话的同时,迅速伸出一只手臂,将月五华拦腰圈住,半抱半夹地揽下马车,却也不放到地上,直接夹着走向洞口,并沉声甩下一句:“马和车现在就处理了吧!” 那赶车的低声应了个“是”,便一掌劈向了马头,掌风落处,那马一丝声音未出,便被击碎了天灵盖,接着,又见他双臂一张,抓住了两条马腿,极轻松地将其提起来抡向了一旁的深沟,那马儿前一刻还活蹦乱跳,此时便如一个大沙包般飞了出去,一阵哗啦啦树枝被压断的声响之后,便不见了踪迹。 “小点儿声,坏了相爷的大事你担得起么?”洞口处传来赵三的呵斥。 那赶车的一呲牙,伸手又抓起了马车的两道车辕,仍旧轻松地举起来,加了几分力道投了出去,果然,声音便是远远的,比刚才扔马的声音小了好多。 已经改换了灵魂的月五华,在那黑衣人的束缚下,冷眼看着这情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暗叹一声:这人好大的力气! 山洞幽深,初进入时漆黑一片,几个黑衣人却脚步自如,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月五华也悄然凝聚了眸光,仔细审视着洞内的一切。她看似毫无异状的被那黑衣人夹着往里走,手臂也似柔弱无力地低垂下来,但却在一行人不经意间,以那宽大的衣袖作为遮掩,如电般伸出了一只葱白的玉手,快速又敏捷地择下了数枚山洞墙壁上的锋利草刺,藏在手心。 黑暗中的月五华,唇际闪过一抹冷冷的笑意。 紧接着,她的另一只看似因胆怯而紧紧抓着黑衣人衣襟的手,好巧不巧地移到了其后心的位置。若是这人对自己有所威胁,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刚才在车中,她便已接收到了这具身体本主的部分记忆,为了捕杀什么恨鹘鸟,得到那个据说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恨鹘骨,她的丞相老爹竟然不惜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拿她当做诱饵?呵呵,简直是做梦!如今以她的身手,若想安脱身,绝对不成问题,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走,那是因为她来了兴致,据说今晚,十分有可能会见到极帅极美的美男或者见见那种极大极帅的大鸟也是好的…… 想到此,月五华的美眸忍不住弯了几弯,又悄悄咽了下口水,好像周遭的危险都与她无关一般。这花痴的表情若是被那几个黑衣人捕捉到,估计会以为她是吓傻了,要么就是个弱智。 洞内的路曲曲弯弯,七拐八拐之后,才微微有了些光亮。又走了片刻,更亮了些,便听有人小声招呼道:“几位辛苦了,时辰还早,相爷的意思,先在这里稍事休息,等时辰到了再统一行动!” 几个黑衣人抱了抱拳,便将月五华随意安置在一个角落里,许是打量她绝对没有逃跑的可能,因此并未加以捆束,也没派人看管,都围到中间一个石桌旁去喝茶休息。 洞内只燃着一支蜡烛,光线十分昏暗,但这却丝毫不能阻碍月五华的视线。 刚刚一进来的时候,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掩藏极深的武者的气息,果然,细看之下,发现挨着洞壁竟然还坐着十五六个黑衣人,个个都是身躯挺拔,目光如炬,想必那武功也是深不可测的。他们身上的衣物与洞内的昏黑融到一起,若不是此时的月五华已非前时,便是再多点亮几支蜡烛也绝难被发现。 “好大的阵仗!”月五华暗讽了一句,心道自己那个还未谋面的丞相爹,为了这次行动还真是很费了一番心思呢! 不过,越是这样,反而越更加激起了人的好奇心,到底那恨鹘是一种什么样的鸟?它的骨和肉真的那么什神奇,竟然能让这么多心高气傲的江湖武士趋之若鹜,甘愿听从朝廷的指派? 正在思索间,便听到围在石桌旁的一个黑衣人小声道:“三哥,你说咱哥儿几个费这么大的劲儿把那小丫头弄上山,真的有用吗?” “就是啊,那恨鹘不是鸟吗?鸟也好色?”另一个黑衣人附和着问。 “这不废话?美人儿谁不喜欢?”赵三面带几分春色,说到“美人”两个字时那表情,仿佛那美人是送给他的一般。 月五华远远地看着,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色鬼,想到上山时这赵三曾借机抓过自己的肩,暗想找个机会一定将他的狗爪子卸下来,再断了他的色根让他再也色不了! 石桌这边,因他这句话,围着的几个黑衣人都起哄般嘿嘿地笑出了声。 赵三见状却又伪装出严肃的样子来,继续道:“再说了,这是咱们丞相爷得到的确切消息,他老人家还能把这么大的事给弄错?” 几个黑衣人随之点点头,又有人问道:“也不知这恨鹘鸟是不是真像传说的那样大,到时候咱们真能分到一块骨肉么?” “那是当然,咱们丞相爷说了,谁出了力便分给谁一份,若不然谁出来卖命?”赵三说得有些激动,忍不住声音便高了起来。 第三章、山顶 贴着石壁坐着的那排黑衣武者,虽是身子未动,却都往这边投来了几分轻蔑的眼光,那赵三尤不自知,仍要继续高谈阔论。 “闭嘴!都不想活了?想嚷嚷得外面都听见?”之前跟在车后,将月五华带进山洞的那个黑衣人,皱着眉喝止了他,“还不养养精神,一会儿好办正事儿?” 那赵三听了张张嘴却又无法反驳,只好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另外几个人见状也不再吱声,大伙儿都忍不住望向洞口的方向,只盼着赶紧到约定的时辰。 一时间洞内变得十分安静,月五华仔细观察了洞内的情况,便也假意累坏了一般,歪在角落里休憩,实则暗暗调息运功。 她已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除了赵三之前强喂给她的那枚药丸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慢性的毒,那种毒可能早已入体,可是并不明显,而赵三的那枚药丸,却恰恰勾起了那种毒的药性。 两种毒共同作用的结果,就是让她的身体逐渐变热,慢慢有了一种不该有的反应,这种反应,刚刚在马车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月五华微微皱眉,是春药! 脑子里明确了这个认知后,月五华心里又忍不住很是无奈地笑了,自己那丞相老爹究竟是有多蠢,即便那恨鹘鸟真的十分好色,那给她服食春药做什么?难不成想让自己强上那大鸟不成? 噗!想到此月五华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不过,随即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马上屏息敛气,闭起眼睛装睡。 洞里这么安静,又都是身怀内功的武者,她这突然“噗”的一声,谁会听不见? “什么声音?”赵三首先开了口,紧张地站起了身。 一时间洞里的人立刻戒备,几乎都循着声音朝月五华这边看过来。 不过,众人看到的,只是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弱弱的差不多要睡死过去的月五华,除了这个被一路颠簸折腾的毫无生气的小姑娘之外,再无其他。 众人担心的,只不过是怕有人破坏了这次的秘密行动而已,如今这里只有这个几乎还剩半条命的小姑娘在,就算那个声音是她发出来的,那又有什么危险呢? 于是,众人都放下了戒备,便有人忍不住嘲笑起赵三来。 “赵三爷,您是太过紧张才会耳朵出现幻觉了吧?要是心里实在害怕,反正这时辰也还没到,不如您现在就下山去算了!”一个黑衣人皮笑肉不笑地奚落。 赵三又冤又气,刚才自己明明听到一声嗤笑,可如今又解释不清,一时气得脸色涨红:“胡说!谁是害怕?谁害怕谁不是男人!” 听到这,便又有人奚落道:“赵三爷怎么会害怕呢?赵三爷肯定是男人啊!要我说,赵三爷就是阳气太旺,惦记这个小丫头儿了吧!”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忽地,洞口外一个声音传进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时辰马上到了,大家都准备了!” 听到命令,众人立刻敛了笑,纷纷起身整装待发。 装睡的月五华也被人重新拉起来,夹带出洞。 与洞内的黑暗比起来,山洞外的更显得亮如白昼,一轮圆月大如车盖悬在头顶上方,看来是子时到了。 刚才山洞内的一行人,少说也有几十号,可是行动起来,却没有丝毫动静,便都迅速掩藏了起来。 月五华出了山洞后便被放到地上,然后还没等她站稳,就有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携住她的手臂。接着,这两人对了一下眼色,便抓着她腾空而起。 月五华的心一突,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她,虽然灵魂穿越而来,十分强大,但这本主的身体却着实的虚弱,再加上中了春药的毒,她的内力似被阻住了一般,总不能用的得心应手。 感受到两个黑衣人带着她几个闪转腾挪,之后,便将她放了下来。 脚一落地,月五华睁眼便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山顶上。 而且这山顶竟然是平的!更让人奇怪的是,这山体上怪木丛生,横枝斜杈,而山顶上却连个树枝都没有,尽数都是软绒绒的细草。 头顶上,那圆月大得出奇,也亮得出奇,月五华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氤氲在草尖儿上的雾气,这里如仙境一般。 当然,月五华也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看到了一顶极为豪华的红色花轿。 这时,身旁的一个黑衣人敛声道:“月小姐,咱们丞相爷说了,过了今晚,你就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他会好好修一修你娘的坟,希望你好自为之。” 这话听起来像是嘱托,但月五华知道,这是一种警告,若是她有反抗,不按计划行事,那月振恒,本主的亲爹,便会拆了她娘的坟,让她娘在地下永世不得翻身。这本主月小姐也正是受了这个威胁,才没有一死了之,被抬上山来。 虽然那是本主的娘,并不是她的娘,但既然她用了这个身体,便也不能白用。 何况此时,她又感受到体内因药力作用,更加不适,还是尽快运功把那毒逼出来才好。于是点点头,走向了那顶大红的花轿,稳稳地坐了进去。 两个黑衣人相视一眼,飞身遁去。 那大红的花轿,两侧的轿帘是半打起来的,可能是为了能让外面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美人吧! 月五华坐进里面,立刻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这种春药的毒,若是换做旁人,必须需要通过男女交合才能解。但她不同,她在灵魂来到这具身体之前,武功,兵书,药理,无一不精,这点“小”毒并不算什么。 可是,这本主的身子实在太弱,她的内力只能发挥出三成。半刻钟之后,月五华的额上已是一层细细的虚汗。 实在力不从心,她还是无奈的睁开了眼睛,尽管她已尽了最大努力,那毒还是没有被逼出来,而是聚成一团,悬在胸口。不过,好在药性已被控制,身体轻松了不少。 她舒了口气,准备休息一下再试。 可就在这时,月五华突染敏感地觉察到,天空中月亮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第四章、来了 本来,那月光是亮白的,月五华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种毫无瑕疵的温润的颜色。可是就在这一刻,她却感到那种纯净的亮白,突然暗黯淡了下来。 难不成那什么恨鹘大鸟来了? 月五华心下一惊,忙睁开了眼睛,向轿子外面望过去。 却只见四周仍是一片静谧,唯独头顶上空大如车盖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很快地,那红色开始逐渐加深,血色一般。整个山顶也因着这血色的红,显得黯淡下来。 月五华正疑惑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天象,耳边又似乎隐隐有了呼呼的风声,可是自己却丝毫感受不到有风,周围的草木也并无半点被风吹动的迹象。 与此同时,五华又惊奇的发现,那圆月上的血色竟然渐渐裂开,裂成无数碎片,而且裂得十分均匀。先前那轮亮白的月亮,就如同美玉隐现在这皲裂之中。 美玉的光芒越来越盛,皲裂渐渐剥离,渐渐变大,恍然间,五华发现,这些皲裂是会动的,它们背月而来,光芒婉转。 它们是一群灰压压的大鸟,遮天蔽日,带着响亮的鸣声,由远及近,朝着山顶飞过来! 月五华被这壮观奇景深深吸引住,忘了戒备。 当她看清了这些大鸟,原来竟是一个个身着灰甲,外罩灰色大氅的兵士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声更加响亮的呼啸,他们已降落到山顶。 一时间灰衣飘飞,长剑英武,天神一般出现在月五华的轿前。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灰发妖娆,单手扶着佩剑,含笑一般,直盯过来,那眼神格外的清澈无比。 月五华花痴般望着,只觉得这是自己见过的最美最仙的男子了。 可就在这时,那妖娆的男子,骤然间敛笑拧眉,抽出长剑便朝着月五华飞跃过来。 难不成看一看就变脸了? 到了此时,月五华才猛然警醒,突然感到了危险的存在。可是她余毒未清,又手无寸铁,只有之前藏的几枚草刺。 无奈之下,也是出于本能,月五华扬手便将那几枚尖刺射了出来。 刹那间,灰衣男子已到了轿前,并且手起剑落,半幅轿帘被斩落在地,月五华赫然发现,同时落下的,还有一条被拦腰斩断毒蛇。 而她的那几枚草刺,有一枚,不偏不倚,正好划过那妖娆男子握着剑的手背。 这虽只是草刺,但月五华是有功力的,因此,男子的手背瞬间便出了血。 男子清澈的眼眸望过来,对上月五华的眼。 月五华懊恼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看情况人家只是帮自己斩杀了一条毒蛇,而自己却毫不留情地射伤了他。 男子望着她,会读心语一般,说了声:“无妨。” 声音温润,天籁一般。说罢,便伸手去掀余下的半截轿帘。 月五华见状又忍不住戒备了,猛然想起刚才在山洞时,那些人说的恨鹘鸟十分好色的话来。 男子见状顿住手,面上又含了笑意,温润道:“小姐是中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