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谣:凤凰劫心》 第一回 洛尘非人? 洛尘不是人。 当师父站在离天涯上,双眼迷茫地告诉洛尘时,她险些顺着山顶凛冽的寒风,坠入身后的山崖。然而,当她惊讶地质问师傅“那我是什么”的时候,他竟十分不负责任地告诉洛尘,他也不知道。洛尘不禁磨牙,恨不得立刻跑回云巫山,告诉山的师兄弟师姐妹们,他年近四十却仍不娶的秘密。 洛尘不相信师父会不知道,便面朝向无尽的深渊,看着远方的山头薄雾袅袅,威胁他说:“你再不告诉我,我就跳下去了。” “那你就跳吧!”师父满脸都是反正我也不知道,你跳不跳跟我没关系的表情,“我不会让他们替你收尸的,就当你自己山葬了吧!” 山!葬!洛尘继续磨牙,双眼瞪着师父,她后来想起,那时自己的表情一定是狰狞极了,可惜也没吓到师父。师父最宠洛尘,这是云巫山上所有弟子都知晓的。也因此,很多时候,她对付师父几乎是屡战屡胜。对,几乎。有些事情,洛尘即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求他办到,甚至多说也不肯。她仰头看着天,灰暗的天色渲染着沉郁,勾勒过边际,咬唇,难道这件事也是? 忽而,她想起什么,瞅准身旁的一处崖边,“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地跳了下去,只剩师父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地惊讶。师父慌乱地向崖下张望,痛哭流涕地开始呼喊洛尘的名字。当然,后半段是洛尘自己猜想的。事实上,师父仅仅是站在她跳下去的地方,容色淡淡,似乎无所谓地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下面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你一定跳到那儿去了。那块岩石的高度,你跳下去摔不死,甚至连腿都摔不折。你还上来吗?不上来的话,为师就先走了。” 山崖下的寒风刺骨,从她的耳侧呼啸而过,席卷素白的衣袖。师父的声音传入耳中,唯剩模糊,其余只消弥于风中,但她半猜半懵还是听懂了。叹一口气,认命地爬上去,无力地坐在崖边,洛尘对着师父耍着无赖:“师父,你就说嘛!又不会怎样?好师父!” 师父面对着洛尘,表情极为无奈,却丝毫不松口:“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师父,”她翻着白眼,甚为不满,将手中的灰用师父的衣服狠狠地擦了几下,留下脏兮兮的印记,“你能不知道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师父只盯着远方,不理会洛尘。 “那你还告诉我干嘛?”洛尘嘟囔道,拾起地上的石子,泄愤地向崖下扔去,转眼间,石子便在深渊中消失了踪迹,“你不告诉我就好了!切,小气鬼!” “要么跳下去,要么闭嘴!” 见到师父是真的生气了,洛尘悻悻地闭了嘴,用一条命换一条秘密,着实不值得,更何况那条秘密还不晓得有没有命知晓,却又不甘心,没好气地问了一句:“那我是妖?” 在洛尘的印象中,世间有思想的生灵大抵分五种:仙,人,魔,妖,鬼。天地三界,仙居天庭,凡人居凡世,而鬼于地狱,魔大多困于地狱的魔炼深渊,妖则游离于凡界与地狱。所谓魔鬼,其实魔与鬼是不同的。魔,乃心魔所致。煞气浓重,杀戮只在一念之间。魔炼地狱,炽焰滚滚,终世折磨,不入轮回。而鬼则不然,虽同样不入轮回,但也只是暂时,几百年后,如还未入轮回,便灵魂破散,灰飞烟灭。 然而,自己还在凡间,并非险恶,又有影子,而仙嘛……如果为仙,又怎么会在凡间云巫山当一名糊涂弟子。更何况,如果自己是仙,师傅还能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不肯告诉自己?早蹦高了去! 而这次,师父一言不发,沉默,只听得见徘徊在天地间的余响。 云巫山山顶的风很冷,似未化的千年寒雪,打在她心尖上。云雾缭绕,阳光似吝惜,不肯大片地落下光影,只躲在云纱后。师父的背影第一次显得有些寂寥和恍惚,似埋葬了许多秘密,令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洛尘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山腰的云巫阁走去,沉郁似天上大片的阴云,压在心上,不安焦躁地堆积在胸口,令她格外难受。在云巫山这个传授捉妖术的地方,一个妖居然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十六年,还是掌门最宠的弟子,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与讽刺?这种后果太巨大,以至于她简直无法想象。 然而,师父既然选择一个人在山顶告诉洛尘,想来,他是不会再告诉别人。而自己,当然不会蠢到告诉别人“自己不是人”,引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兄弟们来除掉她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妖”。 可洛尘忘记了,流言只要出现一次,便会大肆传播,而意外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那日的阳光极其地轻柔,流泻下来,笼在洛尘面前纵横交错的棋局上面,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散着光晕,触过她的指尖,一派和谐和谐而安宁的景象。当然,必须除去坐在她对面准备趁她不注意偷偷换掉棋子的洛昭。洛尘的手快速地打在他准备做小动作的那只手上,一声“啪”响亮地落入他们二人耳中。洛昭的脸上赔着笑,洛尘挑眉看着他,“嚣张”地问:“怎么?又想偷换棋子啊!” “阿尘,你好聪明,只是——”洛昭的嘴角噙着几抹无奈的笑意,“你就不能让着点你哥哥我吗?” “想得美!”洛尘将他几次偷换的棋子恢复原位,不爽地看着他准备要耍无赖的脸。 洛昭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将莹白如玉的白子和玄黑似墨的黑子杂乱地混在一起,发出细微而清脆悦耳的声响。她捻起几枚黑子,微凉的触感滑过她的指尖,仔细地收拾起来。 “要不,咱俩练习法术吧!”洛昭兴味盎然地提议。 洛尘瞥了他一眼,这厮又在转移话题。虽说洛尘的棋艺远胜于洛昭,但洛昭的法术也是远胜于我。她的法术水平也只与一般的云巫山弟子水平相当,而他在法术方面可以说天赋超然。 见洛尘没有什么反应,洛昭便蹙蹙眉,仔细又想想:“阿尘,你知不知道,有些人说你不是人的消息?” 第二回 神秘来客 她双眼圆睁,手停在半空中,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砰砰”清脆的响声。“谁,谁说的?”洛尘感到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打颤,连话也说不流利。这不是懦不懦弱的问题,而是自己从师父那里得知这件事起,内心所积郁的不安而起的,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害怕着什么,又在逃避着什么。 “阿尘,你怎么了?”洛昭的眸变得有些幽深,伸手拍了拍洛尘的肩膀,又安慰她说,“你放心,那些人都被我打了!净没事瞎扯,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我们两个是兄妹,说你便也是说我呢!各个都让我揍了一顿!师父都没说呢吗,他们净扯些什么谎!” 洛尘调整了一下情绪,无语地望着洛昭,不禁唇角抽动,翻了一记白眼:“哥,你打他们不相当于你承认了吗?还有,既然你都打完他们,你还跟我说什么啊?” 洛昭一脸“你不了解”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阿尘啊,我告诉你,对于那些人,不管你是解释也好,不解释也好,他们都会在那瞎扯,反而不如打他们一顿消消气,有个好理由怎么能不好好利用呢?” 洛尘竟无言以对。 “哥,我送你两个字,行不行?”洛尘压下心中的不安以及对洛昭的哭笑不得,唇角微勾,极其“温婉”地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洛昭弹了弹他素色衣衫上“莫须有”的灰尘,光辉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几分微醺,晕染开来:“什么?” “去死!” 什么臭哥哥,居然那么干!这不是害她吗! “你懂不懂尊老爱幼!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得尊敬长辈呢?谁教育你的啊,连长辈都敢这么没大没小地说话!”洛昭扬起下巴,一脸的跋扈,让洛尘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她的手拨弄着棋子,清脆的响声极其悦耳,带着据洛昭所说是极其危险而绝美的浅笑,缓缓开口:“一个神经病外加羊癫疯的哥哥教的,并且,您这位‘长辈’请爱幼。” 这回换成他无言以对,洛尘不禁心里暗爽。 “走!”洛昭气愤地拉洛尘起身,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事实证明,他丝毫没有将她当成女人。然而洛尘认为原因不 在于自己,而在于他没有眼光。 洛尘甩掉洛昭的手,气势汹汹地逼问他:“干嘛去!” 洛昭这厮最好不要去打架,因为他打架那么厉害,洛尘基本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打架。结果却是,明明洛尘没有参与打架,也会被人举报,被师父惩罚。虽说会私下开个小灶也不无不可,可是明明自己本不该挨罚的。 “去找师父,让他去给你证明!” 证明什么?几息后她才反应过来:“证明什么啊,人家本来就不是。” “不是……”洛昭重复这句话时,明显有些迟疑,不禁让洛尘眼皮一跳,他抬头看了一眼略显飘渺的天际,才浅浅笑道,“对啊,你不是怕什么!” 浓重的不安再次袭来,心中的慌张一点点蔓延,弥漫在整个身体,似心脏被狠狠挖去一块。洛尘强支着自己,不知为何反应会如此剧烈,哥哥的那一句悠长的“不是”竟像咒语般,刺入我的内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她出口略显犹豫,蹙着眉看洛昭,“你怎么感觉有些不像正常?你说话有点不对劲。” 洛昭闻言,横了洛尘一眼,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扯过她,向师父的院子走去。 说起师父,每每洛尘想起师父的名字都想笑,牧阳,牧阳,干脆叫放羊好了。师父的爹娘也是够随意了,这种名字都可以想出来。 “凌修师弟,师父呢?” 见到洛昭“凶神恶煞”地逼问,凌修不禁苦着一张脸,无奈地低声道:“大师兄,您……如今洛尘师妹正在风口浪尖上,您不能带师妹避一避吗?您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找师父,也要注意些影响啊!” 洛昭满脸怒意,险些一个法术打到凌修脸上,瞪着凌修,几乎要破口大骂:“师弟!你给我好好看看,阿尘哪里有妖的特点!你们学的捉妖能力都被鬼给吞了吗?来来来!仔细用你们那双眼睛瞅瞅!” 洛尘瞅着被洛昭骂得狗血淋头的凌修师兄小心翼翼地伸头打量自己,便感觉一阵好笑。果然还是哥哥实力超群啊!她心中哥哥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形象,实在不容易啊! “话虽说如此,不过……大师兄您也知道的,如今关于师妹的留言在云巫山几乎都传开了,您想让我们不多想也难啊!” 洛昭气势汹汹地瞪着凌修,左手夹着劲风举起。 “洛昭,为师有客在此,不得喧哗!”师父那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不禁让凌修原本高度紧张的神色一松。 洛昭的脸上阴云密布,可依旧不情不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师父。”又看见在一旁优哉游哉看戏似的洛尘,一把揪住她,推到了凌修面前,示意让他看。 洛尘不禁无语。 凌修师兄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摸了摸鼻子,话却吞吞吐吐:“那个……” “什么啊!”洛昭的声音不自觉变大起来,洛尘抬头看了看此时有些晃眼的阳光,怀念未发生这件事的前几日,黄昏时的滴血残阳,天边的云彩映得妖红,似一副瑰丽的画卷,着实漂亮。 然而,一切流逝,从不复返。 伴着“吱呀”的声音,师父将朱门打开,瞪着洛昭,目光用凶残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洛尘收起驳杂的思绪,不禁想到师父这门实在该换了。 师父蹙眉,骂洛昭:“我不都跟你说了吗!还吵吵什么!你知道吗,屋里的客人有多重要!”说着,师父还示意洛昭拉着 洛尘赶紧离开。 洛尘心想着什么样的客人这么重要,让师傅都如此看待。难道有仙人?只是师傅干嘛这么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离开啊? 这事有蹊跷啊! 第三章 曾经过往 洛尘鼓了鼓嘴,下意识地向师父的屋内看去,却被师父毫不犹豫,一巴掌就打了回去。“瞎看什么,那位客人是你能看的?老实待着去!” 被师父吓了够呛的洛尘挑了挑眉,果然啊,师父一定有问题!只是那客人至于这么躲避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着想着,洛尘还真起了好奇心。 见洛尘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师父的脸色不禁一变,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连忙转头对洛昭怒斥:“快带你妹妹离开,这个客人很重要。对了洛昭,这几天山下有一大户人家暗自传来信件,说是家中疑有妖物作祟,要请师父我前去捉妖。师父这里事情恰好有些杂乱,既然如此,你便带着你妹妹下山去看看吧。嗯,具体情况在信件中有,凌修,带他们去取那份信吧!” “是,师父。”凌修长吁一口气,点头。 当一行三人正要赶往师父的书房时,洛昭却转身准备离开,并向凌修郑重地吩咐:“看好阿尘,别让她乱跑。” “你才乱跑呢!哥,你干嘛去啊!”洛尘蹙眉,询问洛昭。 洛昭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洛尘不要多问,无视她的低声嘟囔,便离开了。 洛昭回到师父的房间时,不禁屏住了呼吸。那位所谓的客人,一袭白衣,清冷孤傲的双眸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无波无澜。洛昭的声音是洛尘想不到的低沉,似流年的沧桑,带着数不尽的苍凉:“苏灏,你为什么来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带着无比肯定语气。洛昭在十几年前便会想到这一天,可依旧觉得那么猝不及防,他无法想象如果洛尘见到苏灏,会不会想起过往的一切。然而,恐怕过不了许久,洛尘就会遇见他了吧。 终是她一生最大的劫数。即使洛昭有意让她避开苏灏,但苏灏既然已经找到了她,有怎么会放过她?不为其它,只为当年她誓死守护的神物。 洛昭还记得族中长老曾说过,阿尘这劫躲不过,最好是她承受过去,否则便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即使承受过去,恐怕那时的洛尘也不是昔日的阿尘了,那时的洛尘谁也无法预计,会是怎样的身份,会是怎样的心境。 “刚才那个女子是阿尘?”苏灏眸底无波无澜,平静得可怕,似冰冷的忘川水,也似浓墨般的寒夜。 洛昭见师父已经悄然离开,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低哑地开口:“是,又如何?” 一时间的沉默压迫着二人的呼吸,弥漫在风中的沉重气息拨弄了二人的神经。原本肆意挥洒在地面上阳光也似有意避开,隐在云彩后,不落下半点余晖。 “她不记得了。”苏灏的声音略显嘶哑。 洛昭牵强地勾了一下唇角:“你应该猜到我会让阿尘如此。”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洛昭继续说下去,丝毫没有在意苏灏的脸色,“她不会给你的。” “未必。” 见苏灏微微挑眉说出这两个字,洛昭不禁扬了扬下巴:“你会有第一次,我们族人就会猜到有第二次。所以,不必把事情想象那么简单了。更何况,如今阿尘都不知晓所谓的‘神物’是什么。” “那就等着瞧。”苏灏眸底划过一丝暗芒。 洛昭无奈地摇摇头,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苏灏,我们两个之间何必如此呢?天帝与王母想让你从阿尘手中取得‘神物’,可取完之后,你有没有想过你还会被派去做什么?你说,你当年是王母从魔渊边缘救回,可你有没有想过阿尘?阿尘当年曾经说过,除了‘神物’,她什么都愿意给你,因为保护‘神物’是她最后的职责。仙界要凤凰族内的‘神物’,不过是添上一件神器,巩固仙界,锦上添花而已。但对于我们族人却是最重要的根基之一!难道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替阿尘想过?让她心甘情愿地当族内的罪人?” “阿尘……”苏灏呢喃,声音又突然增大,“这与我无关。” “无关?”洛昭讽刺地嗤笑了一声,勾唇,“那当年阿尘为你所受的苦难也与你无关了?很好,苏灏,你最好记住你所说的。阿尘的一切皆与你无关!记住,阿尘不欠你什么,自然也无需要为你承受什么!” 苏灏阖了眼,缓缓吐字:“那又如何?” 洛昭重复,盯着苏灏:“是啊,那又如何?苏灏,你不觉得你很让人……” 听到洛昭说了一半的话,苏灏转身看向一旁的画卷,画上的山隐于云雾之中,飘渺而朦胧。 “你为她下的是妖族的除心术?”苏灏开口,声音淡漠,目光仍专注于一旁的水墨画卷。 洛昭勾唇,轻笑:“的确。可正如你所说,那又如何?” “凤凰,雄为凤,雌为凰,本属妖族,三万年前,其祖的道为仙,遂入列仙族,以神物‘沧泪’镇族。”苏灏缓缓说出,“洛昭,真没想到,你依旧会妖族的法术。也不知……” “妖与仙,不过一字之差,本质上,仙族不比妖族高贵多少,你们也没资格自诩高贵。除心术并非难以去除,只是法术的引子极其难以判断,所以,即使你想强行去除,也要看看你的运气,命中是否注定了。”洛昭的脸色变得极为平静,打断苏灏的话,道。 苏灏轻哼一声:“说的不错,只是不知结果会怎样了。” 洛昭打量了几眼苏灏的脸色,眸底幽深,泛着玄色的幽邃:“那便看看了。”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却不料,在门外捕捉一抹黑影,目光中的神采暗敛,不动声色地观察那黑影消失才离开。 那黑影是谁? 苏灏眸底划过一丝暗芒,那暗芒沉浮着,隐藏在恍惚间。 第四回 心思杂乱 当洛昭回去时,便看到洛尘打着哈欠,手中举着那封信眯眼,正准备小憩。 “起来!”洛昭好不客气地扯过洛尘,与刚刚的冷漠截然相反,几乎不似一人。 洛尘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洛昭,不情愿地起身,捻起一旁素净的茶盏,倒上一杯滚烫的清茗,香气四溢,瓷器微冷的触感随即被滚热淹没,传入指尖。看着翠绿的茶叶在醺黄的水中沉浮,她不由得呷了一口,沉浸在茗香之中,悠闲地开口:“哥,刚才你干嘛去了?” 洛昭横了她一眼,这么悠闲,不似她的风格啊!如果不是刚刚向凌修取证她一直待在屋中,不然洛昭一定会怀疑那黑影是她。只不过…… “你管得倒挺宽!说,那信里说什么了。” “说是山下洛城蛊术秘门的方家,最近总是百花落败,便查到可能是妖物作怪。但是由于蛊术无法除妖,于是就请了师父帮忙除妖。”洛尘翻了个白眼。 洛昭瞅着洛尘,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洛尘,刚才那个悠闲的她简直跟着魔了般。“百花落败就败了呗,不就一堆花嘛,能碍着什么事啊!” 洛尘不禁无语:“拜托,方家也是大户人家。府上连朵花都没有,你是开玩笑呢吧!” “行行行,你有理,我知道了,总行了吧!”洛昭撩开香炉上的香灰,点燃,任悠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起,笼罩了兽脑,压抑住他心中的丝丝烦躁。 洛尘看着略显浮躁的洛昭,手中玩弄着那封信,信在指尖灵活地跃动,似生灵般。她将信随意地扔在朱红的雕花木桌上,阖了眼,脑海中驳杂的思绪不断地交织,恰如乱麻。 “阿尘,”洛昭转头问洛尘,语气显得有些沉重,“如果有一个人想要拿你手上的东西,但你又绝对不能交出。你对他说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给他,但他还是要你那件东西,并且将你为他的付出视若无睹,你会怎样?” “怎么样?”洛尘嗤之以鼻,“像这种人,一个字形容是‘渣’,两个字形容就是‘很渣’,三个字形容就是‘渣极了’!还怎么样?一脚踹死得了!” 洛昭拿过她手中的信,却不打开瞧一瞧,直盯着洛尘问:“你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特别爱他呢?” “爱他?”洛尘皱了皱眉,见洛昭这么认真,便也仔细思索了起来,手指敲打着木桌,声音亦如洛昭打鼓的内心,“不对啊,哥!你说如果我爱他,可我又不欠他的,凭什么什么都依着他啊!那他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啊!说白了,还一个字‘渣’!” 洛昭听此言,长吁了一口气,一脸的轻松:“那行吧,我先回去收拾收拾!你也快点啊!” 望着洛昭离开的背影,洛尘才抹去鼻尖浸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洛昭的话……心中的不安与慌张,似兵荒马乱的战场,虽然刚刚被脸上的不屑所覆盖,却在心中无限蔓延开来。洛尘不懂,在怀疑,为何刚刚洛昭会问出那样的话,而且自己听完以后,心绪会如此地杂乱? 一定有问题! 但看洛昭的脸色足以说明这应该是禁忌!她根本无法去直面问洛昭! 或许,其中的秘密有一件东西能够说明:昆仑镜! 想到昆仑镜,洛尘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昆仑镜可是十大神器之一,原为西王母沟通人间仙境穿越时空的法宝,即使因某事转入人间,但自己找到的希望也是渺茫。怎么能奢望用昆仑镜呢? 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但…… 洛尘揉了揉太阳穴,不禁想到那位未露面的客人。洛昭这一番话会不会和那位客人有关呢?那这样看来,那位客人跟自己肯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中的疑惑似黑洞般,一点点吞噬她的思绪,双眸似敛了山光水色,沉浮在天地间。倘若洛昭知晓她此刻的状态,想来一定会大惊失色。如果洛尘一直回忆仙界神物的的话,按照从前她对神物的熟悉度,很有可能会触发除心术的消逝。至于后果……想来最开心的莫过于仙界的人了。 而,洛尘也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不过,还好。洛尘长吁了一口气,将茶盏中凉透的余茶饮尽,离开,身影隐在光芒中,似染了最纯粹的金色,轻松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