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大嫂》 楔子 “请等、等一下！” 乔若曦匆匆忙忙从店里跑出来，男人因为她的呼唤而停下步伐。 她气喘吁吁，脸蛋红通通的，不过那不只是因为跑步的关系。 她始终低着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黑色靴子。她没有勇气开口，甚至连抬起头的勇气也没有，心脏怦怦的跳，像是要跳出胸口一样，刚刚冲出店里的那股冲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偷偷喜欢这个人已经很久了，他是咖啡屋的常客，那温文儒雅的气质、高瘦挺拔的身躯，还有笑起来带点邪气的英俊脸庞，在在让她迷恋不已。 本来已经决定了永远不说，她也知道自己的条件配不上人家，只是一个小咖啡屋的老板，外表顶多算是清秀而已，除了烹饪、泡咖啡以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优点…… 呜……真是越想越绝望呐！ 但今天听到他跟朋友说即将到外地工作，以后来咖啡屋吃饭的机会就不多了时，她慌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得试试！她得告白，就算被拒绝，也好过什么都不说，徒留遗憾。 奇怪，刚刚明明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怎么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现在却像破了洞的气球一样“咻”的扁掉。 “有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颅上方响起。 她的心跳更快了，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头压的更低。她没办法抬头直视男人，涨得通红的脸实在太丢人了。 “是我们忘了什么东西在店里吗？”另一个悦耳的男性嗓音响起。 她知道她得开口了，否则他一定会开始觉得她是个怪女人。 好吧！豁、豁出去了！ “我、我喜欢你！对不起，我喜欢你很久了，每次你来店里用餐我都忍不住注意你。可、可以请你跟我交往吗？” 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乔若曦闭着眼睛，像是等待死亡判决的囚犯。 “咳，你、你说真的？”那低沉的嗓音又响起，这回似乎带着些许的腼觍。 “是真的！”她用力点头。“我知道我这样说让你很困扰，对不起！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只是想要跟你说我的心情。” “不、不会怪你。”那声音有些慌乱。“既然、既然你那么说的话——” 一旁传来爽朗的笑声。“呵呵！不错喔！大熊，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喜欢你。你走运了。” 大、大熊 乔若曦终于察觉有异。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因为她喜欢的男子高帅气，实在很难跟“大熊”这种绰号联想在一起。倒是他身边的好友，那个高大雄壮、肌肉结实、蓄着平头，看来像是黑社会老大的男人…… 她心里一突，猛地抬起头。 她面前站的是那名粗壮的熊男！以往他总是跟高男子一起来店里，两人似乎是好友，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吃东西，三、两下就可以把所有食物扫光，很少讲话，因此看起来很恐怖。可是现在他脸上却带着一抹尴尬，难得慌了手脚的模样。 死、死了……她该不会……不，似乎是真的——她，告白错对象了 一旁的高男眼角含笑的看着她。“想不到你会喜欢上大熊，我还以为你很怕他，每次来店里你都不敢看他，送完餐也都很快离开，我还以为你跟其他女孩子一样被大熊粗壮的外表吓到了。原来你是暗恋他啊！呵呵……不错喔！我这朋友虽然看起来很像坏人，可是其实人很好，当男朋友更是绝佳的人选。” 乔若曦快哭出来了。 不、不、不！她不是暗恋他！她是真的怕他啊！ 怎么会搞成这样她平常是迷迷糊糊没错，可是想不到会迷糊到犯了这种错。现在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是站错位置、告白错对象？ 脸色苍白，她全身微微的发着抖。 “对、对不起……那个，忘了我说的吧！” 她低下头，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现在她只想立刻冲回店里，把这一切都忘记，忘记这个乌龙，然后狠狠捶自己的头。 白痴啊——她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呜…… 转身想离开，但手臂却被抓住，那粗厚的触感还有几乎快拧断她手臂的力道让乔若曦震惊又畏惧。 怯怯的，她转回头，又怯怯的看向“大熊”。 “我接受。” 看她似乎呆住的模样，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重复道：“我接受你的告白。” 这下子她是真的哭出来了！ 第一章 乔若曦面如死灰。晚餐前的这段时间，店里没有客人，她呆坐在吧台后面，一脸受创的模样，显然还没有从昨天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门打开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看到进门来的那个人后她才松了口气。 “咏欢。” 叶咏欢是她的房客，跟她一起住在咖啡屋楼上，不过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很少回来。 “嗨，若曦。” “嗯。”她懒懒的应了一声。 叶咏欢马上感觉到好友的不寻常，若曦虽然个性腼觍，不太擅长跟人说话，不过面对任何人她永远带着温暖的微笑，让人感觉很舒服。 “你怎么了？” 乔若曦久久不回答，只是嘴一瘪，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泪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看她这样子，叶咏欢更紧张了。 “我……我做了件蠢事……” 听她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叶咏欢的脸上也不禁出现三条线。 她知道若曦暗恋的那个人，他是店里的常客，见过好几次了。当然她也看过那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他有种很难让人忽略的存在感。 叶咏欢吞了口口水。 “天！你怎么会那么迷糊？那现在怎么办？你有跟他说你搞错了吗？” “我不敢说。” 叶咏欢懂她的害怕。看那人的样子就不像是那种你说对不起，他会耸耸肩说没关系的人。 “可是，什么都不说的话……难道你打算跟那种人交往？” 乔若曦脸色惨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不……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办？咏欢，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可是早点讲总是比较好。” “我也知道，可是……”乔若曦垂下头，她当然都知道，只是没有勇气。 她又想哭了。 “呃，你别想太多了。事情可能没想像中的糟糕，只要好好跟他说，我相信那位先生也不至于为难你，搞不好他会觉得整件事很好笑……”叶咏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连她自己也怀疑那个男人是有幽默感的人。 乔若曦哭丧着脸。“谢谢你。” 拍拍好友的肩，虽然担心，可是叶咏欢自己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呢！ “对不起，若曦，我是回来拿东西的，马上得回去。” 叶咏欢的工作有点接近帮佣，不过情况比较复杂，她是在她前夫的家里做事，那男人是个相当强势霸道，独占欲超强的可怕人物。 “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叶咏欢上楼没多久，拿了东西就又出门了。 乔若曦一个人在店里，今天生意不好，没什么客人，她的思绪再度回到“那件事”上面。 “我要勇敢一点……咏欢说的没错，事情拖越久就越糟糕，可是要怎么开口呢……不管了！不要想那么多，下次见到他就直接道歉。嗯！就是这样！”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时而皱眉，时而咬唇，时而握拳。 “就这样，我决定了！” 咖啡屋的门又再度打开。乔若曦抬起头，当看到来人的时候，她心里发出惨叫。 不会吧？这么准，才刚想到的人马上就出现在眼前，只是，刚刚想了老半天才终于鼓起的勇气，在看见他之后竟一下子逃逸无踪。 “嗨……”她紧张的撑起一个微笑。“你、你好。” 男人走向她，站在她面前，将近一百九的身高让她得仰起头才看得见他的脸，更别说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带来的恐怖压迫感。乔若曦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今、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啊？”她两手用力交握，避免自己颤抖的太厉害。 “嗯。”高大沉默的男人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严肃的点了点头。 “呃……要吃点什么吗？晚餐吃过了吗？今天的特餐是欧式香草烤鸡腿，你要吃吃看吗？”她很紧张焦虑，所以讲话又急又快，其实她也知道这不是她想讲的，可是真正想讲的话——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开口！ “好。” 男人的回答只有单音，可是听在乔若曦耳里却像是特赦，她很高兴现在可以有别的事情做，而不用面对他。 “那我去弄。请、请先找个位子坐，等一下。”说完她迅速躲进厨房。 她刻意拖延了很多时间。其实饭菜都处理好了，只要盛盘就可以上菜，可是她却用了快要二十分钟才硬着头皮从厨房里走出来。 当她看见男人一改常态，不是坐在窗边而是坐在吧台前的位置，她的身子抖了一下，餐盘里的汤也溢出来一些。他看着她的视线就像两道雷射光，仿佛可以把她穿透一般。 “请用。” 将菜端上桌后，她低着头，只敢看着桌面，不敢看男人。 突然，她死盯着的桌面上出现男人的手，以及一张名片。 她惶恐的用双手接过。 天阔集团 褚天阔 名片上只写了这几个字，还有电话跟手机号码，但从公司名称根本看不出来经营的是什么事业。 乔若曦只想到两个可能：一个是根本不用写人家就应该知道的公司；二是他所经营的事业内容是不适合写在名片上的。 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她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褚、褚先生。”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她差点尖叫出声，惊惧的看他，像是小白兔看见大黑熊般恐惧的眼神。 “你可以……咳，叫我天阔。” 那张黝黑、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自在的神色，看得乔若曦一阵慌乱。 她又想哭了，一股很强烈的冲动让她想要现在就跟他自首。 “对、对不起……”我错了！那天想要告白的对象其实是你朋友，不是你！我没有喜欢你，我也没有那个胆喜欢你，事实上，我只要在你身边就觉得压力好大，好害怕—— 她正想要一古脑的把话说出来，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老板娘，送货来了。” 她不知道该感谢还是埋怨送货的在这时候打扰，不过刚要讲的话肯定是没办法继续了。 “抱歉，我去一下。” 每个星期她会进货一次，店里的咖啡豆、果汁、牛奶等东西都由食品公司统一送达。她的店位在小巷里，送货员每次都急着把车开走，签收了以后，就会把东西摆在店门口，没空帮她搬。 那些东西大都很重，所以她得把箱子拆开，分批搬进店里。 她叹了口气，正要弯下腰的时候—— 箱子自动升起来了。 乔若曦一点力气也没出，箱子就整个从地上移到她店里。 “呃，不、不好意思。你不用……” 褚天阔没有理会她惶恐的声音，擅自就把东西给搬进厨房。对他而言，替女人搬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尤其现在他跟她的关系又“非比寻常”。 那张百年冰封的冷酷脸孔，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出现了一种如果他的属下或是生意上的敌手看到，绝对会吓破胆的温柔表情。 走进厨房后，他停下来，用眼神询问。 “放、放在那边的地上就可以了。” 厨房本来就小，挤进了高大的褚天阔之后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 他把东西放下后随即出了厨房，让乔若曦松了口气，她蹲下来从箱子里拿出五公升的果汁要放进冰箱里。 好重！ 她想起刚刚他拎起箱子的样子仿佛里面装的只是棉花，她的脸色又苍白了不少…… 整理完那些食材，乔若曦走出厨房，看到褚天阔已经把盘里的食物都扫光了，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一点都不像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虚弱的扯起一个微笑。“吃完了？还合你的口味吗？” 他点头，不善言词的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希望自己能拥有跟好友一样的好口才，可以跟她说他一直很喜欢她的手艺。 “呃，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挑眉。 这次她一定要说。她告诉自己，不管他瞪着她的样子有多恐怖，她都必须开口把该讲清楚的话讲出来。 “其实——” “老大！”咖啡屋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几个穿着黑衣的壮硕男子闯进来，冲到褚天阔身边。 男人们散发出凶恶的气息，被这番阵仗吓坏了的乔若曦只能呆立在一旁。 “什么事？我不是说今天晚上别来打扰我？” 褚天阔只不过是眉一皱，整个人就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那些壮汉在他面前个个都变得温顺卑微。 “老大，对不起，是因为突然有急事。”其中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些话，他沉下脸，原本就威严的面孔显得更加令人畏惧。 “知道了，你们去外面等我。” “是。” 褚天阔只轻轻一扬手，那群黑衣人就迅速消失在门外。 “对不起，我得走了。” 她眨了眨眼，片刻才会意过来他是在跟她讲话。 她没听错吧？他跟她说……对不起 “不、不！没、没关系！”她猛摇手，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呃，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好可怕！她现在只想远离这个男人！ 褚天阔把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桌上，起身就要离去。 乔若曦看到了连忙回过神来叫他，“等等，我要找你钱呢！” 但他却没听见，她赶紧冲出店门追上他，谁知他一转身，她的鼻子就撞上他硬梆梆的胸膛，意料之外的冲击让她愣愣的仰起头。 褚天阔低头看着她，她注意到他有一双浓黑的眉，还有双深幽的眼睛……她过去一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没想到现在看来……感觉其实也不是太可怕。 下一秒，她的视线突然模糊了，眼前的男性脸庞突然放大，然后她感觉额头暖暖的，身体被圈进一个散发着好闻味道的怀抱里。 被……抱了？还被亲了？ 她整个石化。 “不用找钱了。我们的关系……咳，以后可以不用算那么清楚。” 他走了很久以后乔若曦都还不能动弹。 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敢相信那里曾被吻过。 我们的关系……以后可以不用算的那么清楚…… 突然想到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她哀号了一声。 怎么办啊？事情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乔若曦紧张的坐在店里。从昨天接到褚天阔的电话“指示”说今天要空出时间来跟他约会，她就胃部打结，睡也睡不好，脑袋里拚命告诉自己要趁这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可是心里又好害怕。 开门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褚天阔已经走进店门了。 她紧张的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你好……你真准时……” 他直直的看着她，每次被他注视，乔若曦都有一种仿佛没穿衣服似的不自在感。 “可以走了？” 如果不想跟他出去，现在是拒绝的最后机会。乔若曦深吸一口气—— “呃，我……” “山上冷，最好带着外套。”他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她薄薄的针织衫。 “啊？噢，好。”他一敛眉，严肃的脸孔就更加严峻，她下意识的听话，乖乖拿起衣架上的粉红色外套。 拿起外套她才想到不对，她要跟他说她不跟他约什么会了，从头到尾是一场误会。 “我——” “走吧！有什么事车上讲。” 他像熊一般的手掌钳制住她细瘦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就在发怔的瞬间，她已经失去解释的机会，被他拉着往店外走去。 车子沿着黑暗的山路一路蜿蜒往上，黑漆漆的深夜里，只有他们这辆车，仿佛行驶在无人的世界里。 鸡皮疙瘩爬上乔若曦的手臂，她打了个寒颤，不只担心坐在旁边的高大男人，还害怕暗夜中的山沟里，那些暗影不知道是什么。 对啦！她就是怕黑也怕鬼，更怕坏人。 “冷吗？穿外套。”旁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一震，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注意到她的动作的，他在开车不是吗？他的外表虽然粗犷，可是似乎比她想像中还来得敏锐。 “是。” 听到他的命令句，她急忙穿上外套，这似乎已经变成一种惯性。 他没再说什么，关上了他刚刚说想透透气而打开的车窗，还把车子里的暖气开高几度，那没说出口的温柔让她惊讶。 车子又往前开了几分钟，乔若曦偷偷看他一眼，发现他的额头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吓了一跳。 “啊！你可以不用开暖气没关系，车窗也可以打开，如果你想要的话。” “没关系。” “可是你都流汗了。” “我无所谓。”他绷着脸，一副不用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 她张大嘴，有些不敢相信，其实……他似乎人还满好的。 茫然的想着，没注意外面的景色，直到他说到了，她才回过神来。 乔若曦慌慌张张的打开门下车，由于不习惯他那底盘很高的越野休旅车，一不小心一脚踩空，眼看身体就要难看的趴在地上，她闭上眼睛哀叫一声。 没想到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她落在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 “小心。” 浑厚低沉的嗓音透过胸膛传来些微的震动，乔若曦一愣，脸迅速红了，但她把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归为是差点跌倒的反应。 “谢谢。” “你似乎很迷糊。”刚刚看她差点跌倒受伤，他的心好像要跳出喉咙一般。他是很习惯受伤的人，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她受伤的样子，他就有种很心痛的感觉。 被说迷糊的乔若曦更尴尬了，她承认她是常常会恍神啦，不过这回也不能全怪她。 “车子太高了，我不习惯才会这样。”她替自己辩解。 “以后你得学着习惯。”他很专制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又加了一句，“算了，以后下车等我帮你开门。” 以后？ 被这两个字吓得不轻，他是说他们还有很多“以后”吗？想到这里，绝望的感觉顿时淹没了她。 已经全身僵化的乔若曦，连他什么时候放开她都没有感觉。 “牵好。”他像对小孩那样的嘱咐她，然后不由分说的紧紧握住她的手，往餐厅的方向走。 餐厅是纯日式的建筑，黑色原木搭建而成，高雅而安静。 “欢迎光临。”穿着和服的老板娘在门口迎接他们。 褚天阔看到她微微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吧？” “是的，都依照您的要求。请跟我来。” 乔若曦愣愣的看着他们对话，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们交换的会意眼神让她惊惶。 安排好了？是安排什么呢？她感觉自己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不过手被牵着，她哪里也不能去，只能跟着他们来到一间单独的包厢。 包厢一样相当雅致，宽敞的榻榻米上只摆放了一张原木桌子跟两个椅垫，乔若曦松了口气，看来是要在这里吃饭。 其实凭良心讲，这个餐厅若不是偏远了点，装潢气氛倒是很有味道，只是她跟褚天阔在一起，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放松下来。 “好了，把衣服脱了。” “噢，是——啥” 她大张着嘴的模样一定很呆，因为她听到老板娘掩嘴轻笑的声音。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没想到……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直接，而、而且还当着别人的面……太过分了吧！ “褚老板你这样不行，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处世圆融的老板娘出来缓颊。“这位小姐，褚老板的意思是你们用餐前先泡泡温泉，你瞧，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温泉。” 她打开拉门，门外竟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个露天的温泉池，既巧妙的对着山下的夜景，又不至于有被人偷窥的危险，池子里冒着暖暖的热气，看了就让人想要沉浸在那干净的池水里，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露天的温泉是我们的特色喔！”老板娘继续介绍。“这边有帮您准备好的盥洗用具，您还可以使用这边的浴衣。” “我、我不要！”紧抓着上衣，乔若曦脸色苍白。 褚天阔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绷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去隔壁。”最后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开了。 他的离开让乔若曦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在，她就觉得压力好大，根本放松不下来，不过她还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轻易逃过一劫。 还在发愣的时候，老板娘笑了。“褚老板本来就跟我们说他打算去男汤泡汤，把房间留给您，让我们准备的也只有您的盥洗用具。” 听老板娘这么说，她才发现房间里确实只有一套用具跟一件浴衣。 “不过他把您吓了一跳吧？” 乔若曦整张脸顿时火烫起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褚老板是我们的常客，认识很久了，他一向沉默寡言，不太会表达自己，不过是个很体贴的好男人。你们交往不久吧？” “呃……”说来话长，乔若曦尴尬的慌了手脚。 “您慢慢就会了解他了。” 她一点也不想了解他，只想赶快把误会解释清楚，从此不要再见到这个可怕的男人。 不过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老板娘就带着满脸的笑意准备离开。“请好好享受一下我们的温泉，晚餐一个小时以后会准备好。” “谢、谢谢。”她只能这么说，然后呆呆的看着老板娘转身离去。 现在只剩下她，还有屋外诱人的温泉…… 她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虽然知道自己这种容易屈服于欲望又随波逐流的个性实在非常不可取，可是偷看了一眼关紧的门后，她还是缓缓的解开外套的扣子。 温泉水就跟她想像的一样舒服，刚开始她还不时望着门口，害怕褚天阔会突然闯进来，可是过了几分钟，她发现自己的防备是多余，于是开始专心沉醉在温泉里。 “啊——”全身的肌肉好像都得到了舒缓，暖乎乎的让人忍不住叹息。 多久没有这么享受了？她这几年一直都被绑在店里，因为没有钱请人帮忙，所以只得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肩上，一早就要开始准备食材，等店关门收拾完也都十点了。 以前店里还有爸妈在，可是几年前他们两个因为帮人作保，欠了上千万，冷酷无情的银行把债权移转给私人讨债公司，他们在店门口喷漆、不断打电话骚扰，用各种手法让他们一家人陷入痛苦深渊，甚至还暗示他们可以到黑市去卖器官，把爸妈吓到躲起来。 她独自接下店里所有的事，尽量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还要每个月凑出钱来还给债主。 说真的，很累。她一直不敢想太多，一直让自己尽量做好每件事情，现在一放松下来，那疲劳感瞬间就把她淹没。 热水泡得她有些晕乎乎的，她半张着眼，看到一片叶子落到了水面上，她觉得有趣，伸手想去捞，却不知道是泡晕了还是脚滑了，她一起身伸手，不只没捞到叶子，还失去平衡—— “啊——”她尖叫一声，狼狈的扑倒在水里，热烫的池水灌进口鼻，呛得她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离开水面，膝盖传来阵阵剧痛。 她正想低头看一下膝上的伤，突然间砰的一声，她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然后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了”他一脸担心。 乔若曦头发湿漉漉的，满脸温泉水跟泪水，膝盖又痛得要命，可是看到褚天阔，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疼痛也忘了，只能双手抱胸——放声尖叫。 第二章 裹在浴衣跟一大堆毛巾里的女人眼睛肿肿的，小小的鼻头也红红的，看起来分外可怜，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猫一样，微微发着抖的身子让人想要把她抱进怀里。 褚天阔靠近她，却见她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看着他的那双大眼里写了警戒以及些许的控诉跟畏惧，让他不禁沉下脸。 “哪里受伤了?让我看。” 乔若曦死命的摇头。 还看？她全身上下都被他看光了!呜……好丢脸。 “让我看。”他的声音压低了，沉下的面容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她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怯怯的打开浴衣下摆，让他看擦伤的膝盖。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粗厚的大掌抓住她的双腿，她又羞又怕的想要抽回，可是那双巨箝般的手让她无法移动半分。 “别动!” 她也动不了啊! 一旁有旅馆老板娘拿来的医药箱，他从中拿出碘酒跟棉花棒，“会有点痛。” 他的声音放柔了些。 他不是没看过各种伤口的人，事实上，早些年，他每天过的还是那种逞凶斗狠的日子，只是那样丑陋的伤口不应该出现在这白皙柔软的无瑕肌肤上。 那伤口看起来就是碍眼，就是让他不舒服，一种近似疼痛的感觉在胸口隐隐泛开。 他专注在处理她的伤口，那双大手虽然看来粗鲁但却意外的温柔，而且他也不像她担心的那样会对她毛手毛脚，虽然他瞪着她伤口的样子仍然凶得让她心头怦怦直跳。 “谢谢……” 他抬头瞪她，那瞪视里有恼怒，更有隐约的心疼。 “呃……对不起……”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是看到他的表情，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这么说。 “以后小心点。”他咬牙。他不想再看她受伤，不能有人伤害她，就算她自己也不行。 乔若曦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伤的不是她，反而像是她打坏了他的东西，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 虽然知道自己那迷糊又不灵活的手脚，要不跌跌撞撞真是不太可能，可是这时候她也只好乖乖的说：“是。”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决定要不要“原谅”她，她的一颗心吊在半空许久，才见他叹了口气。 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庞时她还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给她的感觉跟温柔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可是今天晚上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令她惊讶不已。 就在她迷惑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把室内那暧昧的气氛给打破。 “对不起。”老板娘拉开了纸门，“小姐的伤还好吧?” “嗯。”褚天阔代她回答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真的很抱歉，是我们的设施造成小姐受伤，小店一定负起赔偿责任。” “不、不!不是啦!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乔若曦连忙澄清。 “小姐真是客气，不过让我们表示一点歉意吧!晚餐就让本店招待好吗?两位这么一折腾应该也饿了，请问现在方便上菜了吗?” 说到晚餐，乔若曦的肚子竟然不争气的在这时候发出咕噜声。 一整天的担心害怕让她根本没吃多少东西，可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她的脸轰地一声红透了，老板娘低头掩住笑意，褚天阔没说什么，她却有种想死的感觉。 “晚餐马上给您送上来。”老板娘匆匆下去准备了。 没过多久，当热腾腾的帝王蟹火锅送上来时，乔若曦开心的早就忘了刚刚的丢脸。 “尝尝。” 依照老板娘的指示，她把蟹脚肉放进嘴里，鲜甜的滋味立刻散开，令人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好……呜……好好吃!” 乔若曦是个喜爱美食的人，否则也没有办法当个好厨师。只是因为开店、再加上为了要省钱的关系，她已经好几年不曾外出用餐了，因此她此刻感到分外的幸福，幸福到几乎忘了身处的状况。 直到她的碗里多了一块烫好的蟹腿，她蓦然抬头，发现老板娘已经离去，把食物放进她碗里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啊，你吃就好了。”她想把蟹腿夹回他的碗里，却被他抓住手。 “给你。” 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喜欢她那闭着眼睛享受的模样。 不过对他而言，最好吃的食物是她做的，她的料理虽然不如大餐厅的华丽精致，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的咖啡屋装潢虽然有点小孩子气，但他在朋友推荐下去了一次之后就爱上那个滋味。 久而久之，他注意到了那个除了做的菜以外，本人也一样温暖的厨师，注意到那羞涩腼腆的笑容，注意到那个虽然不是令人惊艳，却越看越有味道的小女人。 原本告诉自己她跟他太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的外表一向只会吓跑那种类型的女性，本想就这样常常去吃饭，看看她就满足了，直到那天她怯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快哭出来似的对他说——她喜欢他……从十几岁离家到现在，他拥有的一切全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打拼累积起来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做从天而降的好运。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眼前这个跟在店里不太一样，迷迷糊糊却又孩子气的小女人，让他不由得升起一种想要保护她、想要给她所有的冲动。 一根蟹脚哪有什么，只要她想要，再多他也可以给，只要让那幸福的笑容一直出现在她娇憨的小脸上。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褚天阔那总是严肃的黝黑脸庞，线条微微的软化了，眼中似乎还带着笑意。只是乔若曦根本就不敢对上他的眼，更遑论注意到他难得温柔的表情。 “谢谢你。”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个男人相处，更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所以她只好尴尬的把手收回，放回自己碗里。 安静的包厢里，两人各自动着筷子，却不知道要跟对方说些什么才恰当。 用完餐，乔若曦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呃……谢谢你，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还享用了这么美味的食物。” 褚天阔没有回话，只是酷酷的点点头。 又是一段难熬的沉默。 “呵……这地方不错呢!”她只得继续找话题聊。 闻言，他的脸僵硬了片刻，然后清咳一声。“第一次约会，我想给你最好的。” 她说不出话，心脏停了一秒，然后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她措手不及，看他的外表，她根本没办法想像他是会考虑到这种事的人。想到自己赴约之前，还一直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而在此同时，他却是用第一次约会的慎重心情规划这一切……愧疚感几乎淹没了她。 “谢、谢谢你……呃，你真是太费心了。” “你喜欢吗?” “嗯，喜欢，一切都很好。”说不好简直就太没良心了。 “那就好。” 他冷硬的面容出现些微的软化，看着她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满脸通红的低下头去，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正当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纸门外又响起老板娘的声音，她进来把用过的餐具收拾妥当，又建议他们可以到楼上的露台看夜景。 褚天阔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有些呆呆的样子，于是起身抚了一下她头顶，示意她跟上。 走上木制的阶梯时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她想抽回来却被他说了一句：“不行!你会跌倒。” 想到自己接连做出的蠢事，她似乎无法反驳他。 “哇——”站上露台，她突然了解老板娘为什么建议他们来这边了，俯瞰山下的夜景美得无话可说，抬头还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斗。“好、好美!” 有种冲动要把这美景跟人分享，她转头，对上的却是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神，好像那些星星再美都没有她的表情吸引他注意。 被这样盯着，乔若曦无措的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摆，只能尴尬的低下头。 夜风让她打了个冷颤，她缩了缩身体，下一刻却发现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全身一僵。暖是暖……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妙啊! 细微的挣扎对男人来说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她慌了，抬起头。 不过不抬还好，这一抬，直接对上了褚天阔的脸，那仿佛像两把火炬般闪闪发光的双眼，让她想起卡通片里大黑熊要把猎物一口吞下肚的样子。 他俯下头，两人的距离剩下一公分——乔若曦感觉到危险，她想退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手固定住她的后颈，不容拒绝的唇覆上她的，浓烈的男性气息盈满她的鼻间，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他就霸道的撬开她的唇，强势的侵入她的口舌之间。 她的感觉不是讨厌，而是被吓到了，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她一下子只觉得全身发热，晕乎乎的像是被一波波的巨浪给袭击，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的吻强势又灼热，她无力反抗也不知所措，一时间只能呆呆的任由他吻。 他的大手在这个时候也没闲着，除了箝制住她的手之外，另一只抚摸过她的脖子，她的手臂，来到她的领口，她的味道跟他想的一样香甜，她的肌肤比他想像中还要软还要滑，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跟他接触过的女子不一样，她生涩又无措的模样引发了男人天性中的占有欲。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女孩竟然喜欢着他，而且是属于他的，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跟强烈的欲念就快要把他淹没。 褚天阔熟悉性欲这回事，但这种想把某人跟自己合而为一的强烈冲动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随着上衣扣子被解开，他的手滑进里面，悍然的解开她胸前的蕾丝。人手的软绵跟丰盈让他更加激动，下身几乎是立即疼痛叫嚣着想要占有她。他的手拨弄起那细致的小蓓蕾，感觉它在他指尖颤栗着坚挺。 乔若曦被那猛烈的感觉给吓醒了，那从来没有被人碰触过的地方，被他轻轻一碰竟然就像是有一阵电流穿过般，让她倒抽了口气。 “呜，不、不要!” 她拼命的挣扎，也许是因为惊觉危险而产生的爆发力，又或者是因为褚天阔太过专注，一时没有防备，竟让她顺利挣脱他的怀抱，她抓着领口猛地退开，差点跌倒在地上，幸好他及时扶住她。 “不……不要。” 见她脸色苍白，张着惊恐的双眼看着他，褚天阔蹙紧眉头。 “怎么了?”她的唇还因为他的吻而红肿，他的手还残留着她美好的触感，怎么一下子就说什么不要?他真想把她吻得天昏地暗，让那张小嘴再也吐不出拒绝的话语。 以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撩拨他到这个地步然后再拒绝的，他不喜欢在这种紧要关头硬生生停下。 “请、请你不要这样。”他的强势和那陌生的激情吓坏了她，让她惊慌得快哭了出来。 该死!她盈满泪水的大眼睛，微微颤抖的身子，好像他是个可恶的强奸犯，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喜欢我?”他们是情人，不是吗? 在他的认知里，情人做这种事是很正常的。 对着皱紧眉头，看起来就像是只被激怒的猛兽一样的褚天阔，乔若曦缩了一下肩。 不行了，再不跟他说实话恐怕自己今天就要被吃掉了，虽然她也不确定说了实话后，下场会不会比较好……“对、对不起，你听我说，其实……那是个误会，你可不可以忘记那天我说的话?呃……就当我没说过，可、可以吗?” 他的眉皱得更深了。“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我真的没办法跟你……”害怕的眼泪涌出眼眶，她紧紧抱着双臂。 哭得泪涟涟的她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没有跟这种类型的女人在一起的经验，他根本不能理解她在想什么。 她在害怕，这点是确定的。怕什么?他吗?怕到她甚至说出了叫他忘记她曾跟他告白这件事。 她不是说过喜欢他吗?不!他绝对不容许她把这句话收回。 她喜欢他，所以怕的应该不是他。 那么说来就是他刚刚对她做的事了? 从她生涩的反应看起来，也许……不，几乎是肯定的，她没有过任何经验。 第一次啊……难怪会害怕。他的脑子自动导出这个结论，然后愤怒消失了、困惑消失了，慢慢的升起了一股自责。 “咳，对不起。”他不应该没有考虑她的心情。 “什么?”意料之外的话语让乔若曦惊愕的抬头。 “我不该那么急，吓到你了吧?” “我……”吓到了吗?是有一点，她茫然的点点头。 果然，他烦躁的抓抓头。 “真麻烦。”褚天阔咕哝道。他是个直肠子的粗鲁人，根本搞不懂眼前这个精致又脆弱的女人在想什么，可是偏偏一对上她，他就想要好好保护她，想把她抱在怀里不让人伤害。他根本从没想过自己的粗手粗脚对她就是最大的伤害。 不过他会改，他想为她改。 “咳……好，我下次会克制点，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更进一步。” 啊? 他没听清楚吗?她不是说了这是个误会，请他忘了这件事，他怎么说什么等她准备好? 他、他是不是搞错意思了? “可是我——” “我知道。”他打断她的话。“你是害羞。呃，我也不对，应该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人。没关系，这样很好，你是个好女人，我不会逼你。” 她张开嘴想解释，可是沁凉的夜风让她打了个喷嚏。 待要开口，他已经脱下外套紧紧把她裹庄。 “这里冷，我们下去。” 那温柔的态度让她的心一暖，一恍神，已经被他牵着走下楼去。 又错过了一次澄清的机会。 可是对着那认真的保护着她不受寒的男人……她觉得自己根本也开不了口。 小小的厨房里，乔若曦忙碌的身影像颗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一下子炒菜，一下子把炸好的起士蓝带猪排从油锅里捞出来，一下子还要踮起脚尖去拿上方的餐盘。 装好盘，她满头大汗，可是一刻也没办法喘息，就要端着餐盘走出去。 “大嫂!” 才掀开布帘，元气十足的大叫声让她抖了一下，差点就把手里的盘子给打翻。 “我们自己来端就可以了。” 手上沉重的餐盘瞬间消失，她愣愣的望着空掉的手，再抬头看着咖啡屋，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小兔咖啡屋很少这么盛况空前过，每个位子上都坐满了客人，只不过那些客人跟她以前的客人不太一样——清一色的黑衣黑裤不打紧，有的脸上有疤痕，有的理着平头，有的手臂还有刺青，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啊! “好吃!” “大嫂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听到有人赞赏自己的厨艺虽然开心，可是……“可、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大嫂……”她虚弱的抗议。 “不，礼数不能忘，您是大哥的女人，当然就是我们的大嫂了。” 大哥的女人……又是个让乔若曦腿软的称号。 没错，眼前这堆黑衣人正是褚天阔“公司”的属下，他们可能是出于好奇想来看看，或是因为褚天阔的关系来捧场，总之，这几天她店里就塞满了这样的黑衣人。 照理说生意好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 咖啡屋的玻璃门传来清脆的门铃声，门打开，进来一对母子。 那是她的常客，附近的一个职业妇女，下班以后若没空煮饭，通常就会带着上幼稚园的儿子来小兔咖啡屋用餐。 乔若曦刚摆出阳光的笑容要迎接客人，小男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好可怕……” 那个妈妈抱着被吓坏的小孩，也是一脸惊恐。 “陈小姐。” 乔若曦伸出手，可是那个陈小姐像见鬼了一样冲出门外，对她的呼唤连应也没应。 她是能够体会陈小姐的心情啦，任谁看到这群人都会想办法闪躲吧?而且以后可能也不敢来了。想到这里，乔若曦简直沮丧的快要哭出来。 “没礼貌的欧巴桑!”其中一个黑衣人忿忿不平的咒骂。 “都进来了还没点东西。” “大嫂，这种奥客我们替您去教训她!” “不!”她尖叫，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崩坏了。 “不用了。”她身心俱疲的摇摇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们的开心，不过真的不用了。”看到黑衣人还一脸愤慨，她又不放心的加上一句。“真的不必，请千万不要这么做。” “大嫂您放心，这种机车客人的生意不做也罢，不差这一、两个客人，我们兄弟每天午晚餐都会来给您捧场的。” 每天？ 乔若曦的眼前一暗。脑子里出现的画面是她的店里全是怪怪的黑衣人出入，附近的邻居跟老客人都不再来光顾，恐怕以后经过还要绕道而行。 呜……虽然赚钱重要，但那不是她梦想中的小兔咖啡屋啊! “我进去里面再炒两个菜。”她的声音很虚弱，整个人也像是被抽掉力气般的虚软，垂着肩，走回厨房。 “老大——” 整齐划一的问候声让她震了一下，僵硬的转回头，果然看到褚天阔——他高大的身影填满整个门框，那冷冷瞄一眼属下的威严神情，让人不由得产生敬畏之心。 果然有老大的架势! 乔若曦虚弱的发现自己这时候还有力气想这种无聊的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褚天阔恼怒的低吼。这些家伙怎么来了?他可不记得有告诉过他们。 “老大，大嫂的手艺真的没话说。” “是啊!我们本来只是想来给大嫂捧捧场，想不到一吃就上瘾了，难怪老大以前常来，大嫂一定是用她的贤慧征服了老大的心吧?” 褚天阁脸一板。“罗唆!” 严厉的吼声让属下产生畏惧，但他其实是因为不愿意被发现而恼羞成怒。 “对不起，老大，是我们多嘴了。” 低下头的黑衣人们没看见褚天阔黝黑的脸微微的泛起一点可疑的红。 几个大步走向乔若曦，俯视着她的时候，他皱起了眉。 “脸色不好，也流了很多汗。”不满意自己看到的，他的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的审视那张小巧的脸庞。“是太累了吗?” 他一碰到她，她就像是木头人一样僵硬，被那浓眉下的虎目盯着，自己仿佛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动也不敢动。 她说不出话来，可是眼神自然的流露出一丝哀怨。 他一敛眉，转身恼怒的对后面的黑衣人大吼。“以后不准你们来这么多人!传我的命令下去，每餐最多只能来五个!像这样挤了满满一间，是想累死她吗?” 所有人都被他的大吼给惊呆了。 “呃……是、是!我们没考虑清楚。对不起，老大；对不起，大嫂，我们现在就走。” 没有几秒，吃饱的、还没吃的，都不敢再待下去，轰的一声作鸟兽散了。 店里瞬间只剩下乔若曦跟褚天阔两个人。 比起要单独面对他，她竟然开始觉得那些黑衣人 不那么让人害怕了……“你、你吃了吗?我去准备晚餐。”只有这样才可以躲开他。 “不急。”他抓住她的手，像被老鹰叼住的小鸡，她又给拎了回来。 把人放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他熟练的拉起她的裙子。 “啊!”这件事他已经做过不只一次了，但她还是很不自在。“已经好了啦!不、不用了……” 对她面红耳赤想把裙子盖回去的举动，他不悦的皱起眉。 “谁说好了?”膝盖上那狰狞的疤痕仍然让他咬牙切齿。 “已、已经结痂就表示好了……”她的声音在他杀人的眼神下渐渐弱了下去。 “碘酒!” “吧台里……” 他拿了碘酒跟棉花棒，在伤处小心翼翼的涂抹。 粗厚的手握着小小的棉花棒看起来奇怪又好笑，可是他认真的神情又让她敛起笑容。 他似乎觉得她会跌倒受伤是他的责任，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来帮她擦药，但她很意外他会这么在乎这种小伤，不，或者应该说……他在乎的是——她? 想到这里，那被他碰触过的肌肤像燃烧似的灼热，让她的心也一热，茫茫的，有些晕眩的感觉。 他擦完药，手却还没离开她的腿。她有些心慌意乱的起身，连忙拉开他的手。 “谢、谢谢。” 离开了他的掌握，她好像又能够自在的呼吸了。小手捂着胸口，她深深的、用力的吸进一口气，现在她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可是跟他单独在一起时，还是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去弄吃的。” 这回他没阻止，目视她匆匆走进厨房。 叶咏欢走进小兔咖啡屋，眼前的景象让她吓得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入。 她退出门外，再看看招牌跟建筑，没错啊!是她曾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可、可是怎么……里面坐满了可怕的人? “咏欢!”蓦地响起的惊呼声，把她的视线拉向从厨房走出来的女子。 “若曦。” “好久不见，快进来啊!” 叶咏欢吞了口口水，迅速穿越那些虎背熊腰的黑衣男子，拉着乔若曦，匆匆进了厨房。 “若曦，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叶咏欢担忧的看着好友。“是伯父伯母的债务吗?他们现在要找你讨债了?” “讨债?” “外面那些人啊!他们是讨债集团的对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乔若曦一听，了解了她的意思，只能苦笑。“不是啦!他们不是什么讨债集团。呃……他们是褚天阔的手下，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可怕，其实人还不错，他们是来店里捧我的场。” 叶咏欢闻言锁起眉心。 因为搬离了这里，还有最近自己的生活也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跟乔若曦没有时常联络，所以不是很清楚状况。可是——“你还没跟他说清楚?你还在跟他来往？”她太惊讶了。 好友的质疑让乔若曦缩了缩肩。“那个，他似乎不是坏人。相处过后才发现，他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 “所以呢?你就打算将错就错跟他交往?” “呃……” 乔若曦眨眨眼，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褚天阔这几个星期以来，几乎每天都来，她也不知不觉习惯了他的存在，除了他似乎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之外，并没有像第一次约会时那样逾矩的行为，再加上每次她想要澄清误会时，不是被打断，就是最后她又退缩了，所以也就渐渐被他牵着鼻子走，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没啦!怎、怎么可能!”她心虚的垂下头，如果今天咏欢没有提醒的话，她发现自己还真的就打算这么顺其自然下去，这个认知吓坏了她。“我会跟他说的，我一定会找机会说。” 好友慌张的模样没有逃过叶咏欢的眼睛，她实在很担心这个迷糊又常常当滥好人的朋友。 “你该不会开始喜欢上他了吧?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黑社会老大，不是什么好人。” “不会啦!他只是看起来有点凶，其实人很好的。”听见好友怀疑他是坏人，乔若曦不由自主的大声反驳。 看见好友怀疑的眼光，她猛然一惊。 “我没有喜欢上他啦，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其实他人不坏，而且你也知道我最讨厌黑社会了。”不理会心中的动摇，她语气坚决的又补了一句。 “是吗?”叶咏欢观察好友的表情，她知道乔若曦的意思，伯父那时被讨债集团逼债，逼得他们一家人几乎要跳楼自杀，到现在父母也还在躲债，因此对黑道相当深恶痛绝。 “那就好，我还怕你傻傻的被骗了呢!” “不会啦。”乔若曦勉强挤出微笑。“你吃饭了吗?迷迭香烤鸡肉饭好吗?” “不用了。我是来看你的，没办法待多久，我儿于现在在睡觉，一会儿可能就醒了，我得赶快回去!” “噢。”乔若曦送叶咏欢出去。 临走前叶咏欢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对她说：“你要坚定自己的立场，有困难的话记得要打电话给我喔!”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望着好友离去，乔若曦站在门口，有些茫然。 你该不会开始喜欢上他了吧? 总觉得咏欢的这句话一直让她胆颤心惊…… 第三章 “大嫂!”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乔若曦被一个粗鲁的声音拉回现实，转头，发现叫她的是一个染金发的年轻男孩，好像叫阿丰吧?这群黑衣人当中，就他最年轻也最爱喳呼。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咦?” “我看你脸色很难看喔，刚刚那女人是来找麻烦的吗?你放心，她如果敢对你不好，我们兄弟不会放过她的。” 这下子乔若曦被吓得不轻。 “不，不!那是我的朋友啦!你们不要想太多，千万不要想太多!” 这些人的思考回路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老觉得她被欺负，总想帮她出头，实在让她压力好大，不过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人那么挺她，让她有一丁点的感动……“没事，我进去煮饭了。”不擅于跟这些人相处，她只能尽量躲到厨房去。 “大嫂就随便弄几个菜好了，别太麻烦，我们都很好养，还有饮料什么的就不用了，我们兄弟自己泡茶来喝就好了。” 虽然知道这些人是好意，不想让她太忙，可是他们似乎都忘了这家咖啡屋还有对外营业，除了他们，偶尔——虽然少之又少——还是会有其他客人来的。 跟他们争论似乎没有用，她只好勉强弯起嘴角。“谢谢。呃，我去忙了。” 走进厨房，见到眼前的景象，她的心脏几乎停摆——只见烤箱中突然窜出火花，接着一下子就燃起熊熊烈火。 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手脚都慌了，当烤箱中传出爆裂声她才回过神来，放声尖叫。 外面的人立刻冲了进来。 “大嫂，怎么回——哇靠!” “干!快去拿灭火器!” “妈的，打110!” 几个黑衣人动了起来。乔若曦虽然听到他们说的话，也知道该做些什么，可是根本连动都没办法动，她的手脚都在发抖，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可怕的火焰，感觉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大嫂，你到外面去比较安全!”阿丰急忙拉着她往外走。 她根本就没办法拒绝，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拉着她的话，她的腿连移动都有困难。 “大嫂你在这里待着!”阿丰把她送到店门外。 完蛋了! 她惶然的站着，乱烘烘的脑袋里只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店烧掉了，她唯一可以赚钱的来源没有了，住的地方也没了，该怎么办？ 四周传来喧闹的声音，随着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附近的邻居都跑出来了，然后一群消防员冲进她的咖啡屋。 她紧张的咬着手指，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了!收银台的现金得去拿出来! 一想到，她立刻慌忙的往店里冲。 “你干么？” 怒吼声响起，她的身子立刻被锁住。她转头看见盛怒的褚天阔，原本就够有威严的男性脸庞，现在看来更加狰狞可怕。 “我的钱在里面!”她哭着说。 “为了一点钱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的吼声让她耳膜都痛了起来。 乔若曦委屈的瑟缩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是那是我唯一……”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呃……你怎么会来?”略回神后，她眼眶泛泪的开口问道。 “他们通知我了。”他的眉皱得很紧。“你有没有怎样?”双手抓住她的双臂，用力之大让她疼得直吸气，可他没注意到，只是紧张的把她从上到下看个仔细。 “没、我没事。”可是你再抓着我就有事了，呜……他放开她，明显的松了口气。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她沮丧的快要哭出来。“我离开厨房，出来送一个朋友，才几分钟的时间就这样子。” 他瞪着她，脸上是又急又气的表情。“怎么那么不小心!” 她咬着下唇，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我也不想啊……” 为什么要骂她?为什么那么凶?她已经够惨了还要承担他的怒气，想到这点她就感到很委屈，眼泪也落得更急更凶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拿眼前这个女人没办法。 他担心她。他真的好担心、好担心她。 这个小女人老是迷迷糊糊，走路会跌倒，现在还把自己的店给烧了，让人一刻也放不下心，从公司赶来的路上，他的心一直紧缩着，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第一眼看到她没事时他松子口气，可是下一秒却见她要往店里面冲，他整个人好像被丢进冰窖里一样全身冻结。 现在又看到她的眼泪，哭得乱七八糟的小脸跟噘着的小嘴……唉，败给她了。 他年轻的时候一天到晚打架，遇到再强劲的对手都毫不畏惧；现在在商场上跟人厮杀，再艰难的情况他都有自信能够应付，但是偏偏遇到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女人。 低咒了一声，他把她抓进怀里，粗暴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没安慰过女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只有粗声的说：“没事，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短短的四个字像一阵暖流流进乔若曦的心里，融解了她绝望冰冷的心情。 她愣愣的被他抱住，感觉到他胸口的温热，还有让人心安的沉稳心跳声。 看到店里失火，她以为完蛋了，以为前途一片黑暗，爸妈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压力好大，她勉强支撑了好久好久……可现在突然有人跟她说——没事，一切有我……她再也撑不住了。 “靠!你怎么越哭越凶。” 手忙脚乱的抹去怀中女人那像开关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断涌出的泪水，充满挫败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的褚天阔狼狈的咒骂连连。 那低沉的声音，那温暖的体温，却让乔若曦紧紧抓着不想放开。 消防员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乔若曦走进自己的店里，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吓傻，她腿突然一软，如果不是褚天阔抓紧了她的腰，她可能会软倒在地上。 餐厅里湿淋淋、乱七八糟也就算了，厨房几乎全毁，所有的用具都烧毁了，墙壁也焦黑一片。 她知道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不是褚天阔的手下刚好在的话，整栋房子可能都会烧得精光，但她还是很难接受，她唯一的生财工具没了，想到重建这间店需要花费的金钱跟时间，她就一阵晕眩。 她茫然的走向流理台，熟悉的干净台面被碎屑跟脏污弄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她徒劳的想把上面的脏污给清掉，于是伸手去拿那些黑乎乎的东西。 “呜……” 她的手才刚碰到那东西就被高热给烫了一下，随即她的身体被猛力往后拉。 “你干什么？” 怒吼声把她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放开我，我得赶快整理，我还得做生意。”她试着挣脱褚天阔的手，可是一点用也没，他像恶鬼般的瞪视更是让她吓得不敢动。 “要整理不是现在!你看你，把自己给烫伤了!” 他举起她的手，恼怒的看着红肿的指尖。 “过来!” 他把她的手放到水笼头下冲，可是水龙头似乎也坏了，他咒骂连连，然后把她拖离厨房，到吧台的小流理台冲水。 “你不要给我乱动!明天我会派人来处理。”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上楼去收拾行李，这地方被烟熏成这样不能住了，你从今天开始跟我住。” “啊?” “你有别的意见?” 对上那紧眯的双眼，她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没、没有。” “那上去收拾行李。” “呃……”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太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去住他家……好像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是她又想不出别的办法，而且在这么心慌意乱的时候，有个人很明确的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反而让她混乱的心有了依靠。 似乎看出她眼里的犹豫，他揉揉她的头。“放心，没事，我会保护你。” 也许是他变得柔软的声音安稳了她的心，也许是那霸道又温柔的誓言起了作用，总之，乔若曦很没用的又红了眼眶。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他揉她的头发，她喜欢他粗厚的大掌碰触她的感觉。 那种粗鲁的温柔让她很怕会上瘾。 来到他家，站在那扇黑色大门前，她才突然领悟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她要住在他家?跟他两个人? 现在才反悔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恐怕是来不及了，他站在大门的那一头，皱眉瞪着裹足不前的她。 “进来啊!” “是……” 硬着头皮进了门，屋内的情况让她张大了嘴。 好大，什么都好大。客厅好大、电视好大、沙发好大……可是除了大以外，就是空。这个屋子没有什么人居住过的真实感，跟她那个老旧又狭窄，但是装饰了家人照片，还有她的拼布作品的小房子大大不同。 这个崭新的公寓位在精华地区，只有十几户，应该可以算是豪宅了，可是里面却一点“人味”都没有。 “那个……我是不是该跟你的家人打个招呼?”一开口讲话，她发现竟然有回音。老天，他家究竟有多大? “不用了，我没有家人。”看出她眼里的疑问，他抿着嘴解释。“我老爸几年前就酗酒过量死了，妈妈我一出生就没见过。”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想像一个横眉竖目的叛逆小男孩，从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只跟着一个长期醉醺醺的父亲在一起……她的童年是快乐的，虽然家里没有太多钱，但父母给了她满满的爱，她没有办法想像，在他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会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 是否因为如此，他才加入帮派，变成黑道老大? 虽然之前和好友说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她心里其实也认为他是混黑道的，只是为了怕好友怀疑一向痛恨黑社会的自己怎会跟这样的人来往，才会那样说，但现在得知他不幸福的童年时，竟让她生出一股莫名的心痛和舍不得，觉得即便他去混黑道也是情有可原，不但没有以往对黑道人士的排斥厌恶，只有满心的心疼。 “你哭什么？” 他的一声大吼，才让她注意到自己脸庞上竟然湿湿的。 “我、我也不知道……想到你……呜……你一定很辛苦吧?” 他变了脸色。 这答案他没有预期到。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辛苦，从来没有人在乎，就连他自己也早就把这件事当成理所当然。 反正每个人的命不一样，他有个没用的醉鬼老爸，不是忘记他的存在，就是发酒疯时把他揍个鼻青脸肿。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得靠自己，也体会到唯有变强变壮，才能够让那些想欺负他的家伙不敢动他。 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叫做辛苦。 也从来没有人为他哭过……这女人为什么老是会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举动，老是能触碰到他坚硬的心底下，那唯一的柔软?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将视线移开。 “跟我去房间。”他粗声道。 “房间”这两个字把她多愁善感的眼泪给吓了回去。瞬间她又回到现实，发现现下自身的处境，比他的过去还需要她担心。 “过来!” 他的命令不容许她有多想的空间，她胆颤心惊的听命往前。 房间跟客厅一样，布置得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大床。黑色的床单、金属的床架，很有他给人的感觉。 “这是你的房间?”她怯生生的问。 “嗯。” 果然跟她的猜测一样。“你有没有客房?呃，我睡客房就好了。” “没有。” “那我睡客厅就可以了。” “你不想跟我睡?” 他皱眉，直接的语语让她招架不住。 是啊!她不想。可是她怀疑他可以接受这个答案吗?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看了她几秒后，竟然说：“我睡客厅。你可以梳洗休息了，店的事情我明天会处理。” 接着他很干脆的走出房间，干脆的让她傻眼。 就这样吗?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 乔若曦还有些不敢置信，她机械性的从袋子里拿出换洗衣物，走进房间里的浴室去洗澡，满身黏腻跟烟味，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可是一边洗澡她一边回想，发现自己好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而他的慷慨更让她内疚不已。 洗完澡，她走出房间，客厅里只剩一盏夜灯，褚天阔高大的身子缩在沙发上。 虽然那沙发在她看来已经很大，可他的脚还是此沙发长，所以只能辛苦的突出沙发外，一看就知道是很不舒服的姿势。 他好像洗过澡了，短发还有点湿湿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现在天气很冷，但他一件棉被也没有……她还在呆愣着替他担心，他却突然张开眼睛说话，把她吓了一跳。“有什么事?缺什么了吗?” “没、没有。” 她突然觉得他很像灵敏的野兽，连她已经尽量放轻的脚步声都可以听到。 抢走他房间的内疚让她不自觉有了个荒唐的念头，“我是想说……”天啊!她一定会后悔。“我想说……其实床满大的，那个……晚上也很冷……所以、所以，你要不要到房间里睡?” 光讲完这句话乔若曦就面红耳赤，更别提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主动要他跟她同床。 他挑起眉。“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跟你上床?” “不是!” 她倏然苍白的脸色还有往后退了一步的动作，都让他深深蹙眉。 “如果不是那个意思就不要来吵我!”她不知道他已经在克制自己了吗?同处一室，对他的自制力是极大的考验。他可以耐心等她愿意跟他更亲密，可是她不能要求他完全没有感觉，看来她不是太天真就是太不懂男人了。 看见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她深感愧疚的垂下头来。“我实在很过意不去，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遗害得你没床可以睡……” 她沮丧的语气、快哭出来的表情，让他看了只想叹气。 他输了。 褚天阔不得不承认，自己连这么一点委屈的表情都不想在她脸上看到。 “算了!好吧，我进去睡。” 他唰的一声从沙发上爬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反而是她迟疑了，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过来睡啊!” 他低沉的声音让她抖了一下。 见她不动，他脸一沉，把她抓过来丢到床上。 “啊!” 乔若曦小小的尖叫一声，在她还来不是挣扎之前，他已经把她整个人固定在他怀中，还用棉被紧紧裹住两人。 男性的气味充满了她的感官，他结实的肌肉把她压得发疼，那种感觉让她快要晕倒了。 “放心，我什么事都不会做的。” 瘩哑的声音带着某种压抑，他收紧了双臂。“睡觉!” “嗯。”她只能紧张的吐出单音。 他似乎真的不打算做什么，在他怀里僵硬了十几分钟后她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她偷偷看他紧闭的眼，还有抿紧着的唇，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是贴近她下腹部的某个奇怪硬物正抵着她，让她不由得满脸红晕。 即使她再没经验也知道，“这种情况”应该不可能是睡着的吧。 “谢谢你。”她轻声的说。 只是很想对他这么说，不管他有没有听到。 他突然张开眼睛。“谢什么?” “呃……谢谢你今天晚上陪在我身边，让我住你家，还帮我这么多。”还有那份隐忍，那份尊重……只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不需要谢我，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以后我会保护你。”他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说出这些话来。 甜蜜又温暖的感觉像是突然绽放的花朵一样在她心里开放。 她慌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垂下眼掩饰自己慌乱的表情。 比不上爱情电影或是小说里那些甜得腻人的爱语，他的话更像是一记直拳深深打进她心里。 乔若曦很感动，感动到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这样沉重的情感，想起她还没跟他解释清楚当初的误会，她不安的咬着下唇。 “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我好像只会给你添麻烦。” “我不觉得有什么麻烦，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你是我的人，有我照顾你。” 他的想法似乎是那种传统的大男人，不过很实际，也很窝心。 “不要想了，快睡觉!” 他揉揉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埋进他胸前。 她听到他的心脏稳定的跳动声，奇怪的是，这么亲密的接触竟然不再让她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很安心、很温暖的感觉。 出乎意料的，她很快就睡着了，也许今夜的一切太让她疲惫，也或许……是因为他牢牢把她锁在怀中的关系。 第四章 乔若曦在床上醒来，张开眼睛，眼前的男性胸膛把她吓了一跳。 想逃，可是一只横跨她腰间的腿跟那紧搂住她的手臂，都让她无法动弹。 她屏住呼吸，生怕吵醒身旁的男人，只张大了眼，悄悄的看他。 现在他那总是让她害怕的锐利双眼紧闭着，所以她第一次可以好好把他看个仔细。 粗眉显示着坏脾气，挺直的鼻子、抿紧的唇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坚硬跟固执个性，还有一夜长出来的粗犷胡碴，更显男人味。 严格来说，他是那种她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种。 可是当看着他的唇，她想起了他昨天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会保护她，一切有他……然后她又突然想起，那看似刚硬却温暖得不可思议的唇曾经吻过她，强悍又霸道的侵入她的唇舌，宣示他的所有权……回想起褚天阔做过的一切，措手不及的强烈晕眩感几乎淹没了她，耳内响起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巨大到她害怕会吵醒沉睡的他。 她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开始轻轻的移动着身子。 感受到她的蠕动，他不悦的张开眼。 “怎么了?再睡会。”男低音有浓浓的睡意“不，我、我要起来。”她的脸很红，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终于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皱起眉。“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舒服。对了，她真的很不舒服，心跳得好快、呼吸困难，跟他这么靠近，让她全身都不对劲。 可是这么奇怪的“症状”，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让、让我起来，我……我想去洗手间。” 说出了一个他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他放开手，她就飞也似的离开那张大床，一溜烟躲进相连的浴室里。 褚天阔望着那消失的小小身影，有些失落，抱着她睡觉的感觉很好，好到他想要一直把那柔软的身子永远紧锁在怀中。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她是他的女人。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满溢着一种叫做满足的陌生感。这张大床有人可以跟他一起睡，这栋空荡荡的屋子会有一个女主人，也许过个几年，还会添些孩子的吵闹声……如果他的手下见到他们一向崇拜的老大现在的表情，一定会吓得不轻。 那只是个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开怀时的笑容，只是出现在褚天阔的脸上却是前所未见。 乔若曦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敢从浴室里走出来，不过等她出来的时候，褚天阔也梳洗完毕，换好衣服了。 “你没事吧?”他还在担心她刚刚奇怪的脸红状况。 “没、没事。”明明在浴室时已经在脸上泼很多冷水了，现在又觉得脸上好热。“要不要我去准备早餐?”她得找些事情来做，才能让自己不会继续胡思乱想。 “不用，我们出去吃，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他干脆的说。 “啊?你都不煮的吗?” 他耸耸肩。 也对，一个大男人独居，似乎很少有人会自己煮饭的，她慢慢接受了两人极端不同的生活习性。 “走吧!” “噢。” 她没问他要去哪，他也没有给她机会问。 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常态，只不过，现在乔若曦已经不担心他会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用完早餐后，他们来到附近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一早，已经有水泥车出入，工人们也开始工作了。 工地不大，可是位处于闹区竟然还有地可以盖房子，实在让她意想不到。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直到看见眼前的工地小屋上面挂着的招牌“天阔集团”，她才恍然大悟。 “请问，这是你公司?” “嗯。” 男人的回答仍然简短，乔若曦却傻了眼。 她原本以为天阔集团是某个黑社会组织，没想到它是一家建设公司，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有一个正常的工作。 她是不是想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 褚天阔领着她进入工地旁的一栋小平房，里面相当宽敞，但跟他家一样，除了必要的几张办公桌椅外，没有其他摆饰。 “老大早!啊!大嫂也来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见他进来都立刻起身，看到她时更是露出热情的笑容。 这些人她都见过，都是常常到她咖啡屋光顾的黑衣男子，其中还有几个是昨天晚上帮她灭火的人。 “昨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她深深一鞠躬。要不是当时有他们在，她那么慌张，根本没办法反应，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整栋房子毁掉。虽然平常对他们有点畏惧，可是紧要关头时才发现，有他们在真的很幸运。 “厚，大嫂不用跟我们客气啦!” “对啊，大嫂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阿丰拍着胸口，大有那种“有事我一肩承担”的气魄。 虽然不习惯跟这些人相处，但是他们粗鲁却坦率的语言却让此刻的乔若曦十分感动。 “谢谢。”除了道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从来就没有那么多人帮她，还把她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虽然知道他们只是爱屋及乌，可是这种“自己不是孤单一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阿丰，你跟阿强跟我去咖啡屋，联络一下做装潢的师傅，叫他们今天过去估个价。我这几天都不过来了，工地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处理。” 又交代了一些事，他就带着阿丰跟阿强离开。 乔若曦跟着上了他的车，坐在副驾驶座，有些不安的看着旁边的男人。“这样好吗?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咖啡屋那边我自己——” 她的声音在褚天阔锐利的眼神下淡去。 “我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讨论到此结束。 他霸道的言论应该会让她产生反感的，可是此刻她心里却暖暖的，甜甜的。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沉溺在这种被保护的幸福感中，她不值得那样的对待。他为她做了那么多，是因为他把她当成女朋友，可是……不对啊!这一开始就是不对的。 他们的开始是个错误，她其实没有喜欢上他……“我没有权利接受你的好意。”她真的好有罪恶感。 他转头瞪她一眼。“女人，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不是胡思乱想，其实我——” “不用说了!”褚天阔打断她的话，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我做的所有事都是自己想要做的。我想要爱你、保护你，跟权利还是义务都没有什么狗屁关系。你这女人不要太罗唆了，咳，你只要乖乖的，把自己照顾好，不要让我操心就好……” 他拒绝转过来看她，满脸涨得通红，似乎要讲出这些话就费了很大的力气。 她愣愣的看着他，那脸红的毛病似乎会传染。没几秒钟，前座的两个人就都傻傻的红着脸，久久停不下来……褚天阁不只亲自帮她整理被火烧毁的厨房，还跟装潢的师傅谈好了所有施工的细节。虽然偶尔会问她的意见，但大部分都是他说了算，她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不!不需要用到那么高级的厨具!”她急于起来，终于鼓起勇气插嘴。 装潢师傅跟褚天阔同时转头看她，在他眯起的恐怖眼神下，她几乎丧失说话的力气，可是想到最重要的问题，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像是她说的话根本就不重要一样，又继续刚刚的话题。 “瓦斯炉跟烤箱一定要用最好的厂牌，这次会起火就是因为烤箱太老旧，线路短路造成的，要有安全设计。” “嗯，没问题。德国厂商最近有一款，好用又安全。” 德国牌子？乔若曦心脏好像快停了，一整套的德制厨具有多贵，她就算没用过也知道行情。 “不用了……”她全身无力的开口。“我用台制的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去二手厨具店找……” 再次的，没有人鸟她。 “那装潢建材部分就采用防火材质，而且要安全无毒的。工期尽快。” “那是一定的，褚老大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优先处理。”装潢师傅讨好的说。 褚天阔似乎满意了，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备料了。” 装潢师傅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乔若曦慌张的叫住他。 “那个，师傅，你还先不要备料，先把估价单给我，我看过价钱才能决定。” 装潢师傅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点莫名其妙。“褚老大?” 明明是她在跟他说话，他为什么要问褚天阁的意见? “不用理她，就照我们刚刚讲的。” “是。 ” 这回装潢师傅快步离开了，他可不想介入褚老大的家务事。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没有那么多钱付那笔装潢费啊!快把师傅叫回来，趁他备料之前跟他讲清楚!”乔若曦激动的对他大叫。这还是她第一次敢这么大声对他讲话，可是她现在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 钱啊!现在可是事关一大笔钱啊! “钱的事情你不用管。”面对她的激动，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 她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打算，一切都依靠他当然轻松多了，可是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安心接受他的好意。 “不行!”她摇头。“不能这样，我不能用你的钱。” “为什么不能?” 他答得太过理所当然，反而让她愣住了。 “本来就不可以这样!我不能接受!” 他蹙起眉心俯视眼前这个气得涨红了脸的小女人，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一般的女人不是应该都会很高兴的接受她男人的照顾吗? “那算我借你的好了。”想不通，他只好随便想个理由安抚她。 “嗯。”乔若曦用力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畏缩了一下身子。“可是……呃……我可能要一阵子以后才能还。” 他用受不了的表情瞪了她一眼。 是啦!她知道自己没钱，却还要坚持所谓的尊严是一件很蠢的事，可是她真的不能再欠他人情了。 “那……那个……既然这笔钱是我以后要还的，那我可不可以决定不要用那么贵的厨具?” “不行!”他吼。 呜……她就知道。 咖啡屋的事情处理到一个阶段，他把两个手下留下来整理残破的厨房，然后载她来到百货公司。 “给你!” 看着他从皮夹抽出一大叠千元大钞，她傻眼了。 “你为什么给我钱?” “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 “看你需要什么厨具还是食材都去买。” “……呃，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你没办法作饭吧?” “……作饭?”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咖啡屋装潢的这段时间里你没工作，我也没了吃饭的地方，干脆我的三餐给你包了，材料费算我的，一个月给你十万块薪水。” “十、十万？”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有没有搞错？那比她一个月的营业额还要多，而且还不用付水电瓦斯材料费。“太多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价钱。 “多或少由我决定。”他僵硬的别开视线，“现在，去买东西!” 百货公司的价钱看得她心惊胆颤，可是他却好像不要钱似的，只要是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也不管她看到标价时心痛的又放回去，就挥手叫来售货小姐结帐，她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然而经过寝具的楼层时，她是真的有迫切想买的东西。 “呃……可以多买一个床垫跟床组吗?” “没有这个必要!”他断然否定，抓住她的手，迅速离开。 怎么这样?那她今晚不就又得跟他挤了? 想到也许这就是他拒绝的原因……她不禁脸红，被他握住的手好像也烫得受不了，想要抽回却又被紧紧抓住。 她不确定自己讨不讨厌那双厚实的大手，而且最近她似乎越来越习惯被他握住的感觉了。 接下来，两人走进百货公司的超市准备买菜时，她又被价格吓坏了。明明在市场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买到的东西，怎么在这里都贵了好几倍呢? “这些够了，明天起我去市场买。” 他皱眉看她一眼，难得的没说什么。 “先生、太太，要结帐了吗?” 超市的收银员微笑的对他们说，乔若曦一怔，他们一起推着手推车买菜的模样似乎真的很像一对夫妻。想到这里，她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呐呐的说不出话，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则咧起嘴傻笑，一脸幸福满足。 忙了一天，回到家已经天黑了。所有的东西他一个人提上楼去，只准她拿其中最小最轻的一袋。 一进门，乔若曦就赶快走进厨房。他应该饿了，她想要赶快煮晚餐，那些崭新的厨具提醒了她，他是多么慷慨的一个人，于是她更加用心的煮每一道菜。 她很笨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她只有一样专长，就是下厨，所以也只能这么做来回报他。 从客厅就可以看到她小小的、忙碌的身影，褚天阔一边接属下打来的电话，一边默默的看着她。 渐渐的，屋子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锅铲翻动的声音、热水在锅子里滚动的声音，慢慢的，让这寂静的空间里充满了生气。 他胸口热热涨涨的，有种强烈的感动。 那是他一直在寻找却没有得到过的感觉，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忙得停不下来的小女人就是他想要的一切……“好了，可以吃饭了。”她把三菜一汤摆上餐桌，终于松了口气。 怕他饿着了，所以她一直赶着要把晚餐准备好，放好碗筷，才一抬头，她就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瞧，那专注灼热的目光让她不好意思了起来。 “……吃饭了。”她呐呐又说了一次。 下一秒，他却一个大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然后拥住了她。 她有些慌乱的抬起头，微启的双唇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吻住了。 他的吻就像他一样强势果决，他的唇舌跟他的手臂一样强而有力的锁住她，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只察觉到窜过脊髓的电流，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夺走……等他终于移开唇，她的双腿几乎撑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嘴唇有着他的气味……她突然体认到自己并不讨厌那个吻，而且刚刚她根本没有一点想要挣扎躲开的念头……这个认知吓坏她了，她是什么时候变了? 他默默的注视着她，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在等待，等待她的允许，允许更近一步的亲昵，他说过会等她准备好……她胸口一热，为他的体贴而感动，差点就要点头答应，可是脑袋里仅存的一点理智即时闯了进来。 最后她还是怯怯的摇了摇头。 她看见他面容一僵，额上的青筋都可怕的浮起来了，最后才逼自己放开她。 “吃饭。”他嘶哑的声音好像是从紧闭的牙关里透出来的。 乔若曦觉得好抱歉，自己似乎是个很坏很坏的女人，他对她这么好，她这样似乎相当忘恩负义。 可是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她想要发生亲密关系的对象一定要是她真心喜爱的男人。 而对他的感觉是感激还是爱，她现在还不清楚。 她那一脸快要哭出来、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让他叹了口气。 “坐下吃饭。”他改变了语气说道。 她仍歉然的看着他。 褚天阔低咒了一声，站起来把她压进椅子里，然后揉揉她的头。 他粗砺的手掌虽然粗鲁，但声音却很温柔，“别想太多，我说过会等你。”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就像她的心——正不受控制的向他倾斜。 乔若曦打电话给爸妈。 “我很好，店里只有厨房受到影响，已经找了装潢师傅重新整修……钱?呃，你们不用担心，没有花太多钱。”一滴冷汗滑下她的背脊。 “反正没问题，我先跟朋友借了，等咖啡屋重新开张就可以还人家了。” “对了，我现在暂时住在朋友家……什么朋友?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啦!”冷汗越冒越多。 “总之，你们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我明天会再打电话给你们。就这样了，拜拜!” 挂上电话，乔若曦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虚脱似的瘫在沙发里。 说谎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谎。可是怎么能说实话?她怎能跟爸妈说她现在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单独的? 那他们不立刻冲回台北才怪。 可是他们不能回来，一回来就会被那些债主盯上。现在是因为她跟债主求情，说她真的不知道爸妈在哪里，再加上每个月多少会还一点钱，他们勉强还可以接受，如果爸妈回来，那他们非逼他们立刻还钱不可。 唉……想到那沉重的负债，她的眼前就一片灰暗，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解除那重担。 算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了!她强打起精神，现在她还有工作要做。 拍拍脸，她站起来走进厨房。 炉子上小火慢炖的咖哩牛肉还有蛤蛎鸡汤，正咕噜咕噜的冒着香气。 对，这是她现在该专注的事情。 接受了褚天阔的“聘用”以后，她很认真的想要做好每一道菜，甚至比以前开店时还要更用心。 她告诉自己是想要回报他的好心，可是好像也不只是这样……想像他吃她做的菜时满足的模样，就能让她满心期待的做每一餐，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把食物装进保温锅里，再把青翠的花椰菜跟鲜艳的水果拼盘从冰箱拿出来。 接着装了一碗白饭，想想今天吃的是咖哩，所以又在已经很满的饭盒里装了更多饭，这才微笑着把盖子盖上。 准备好中餐，她急匆匆的出门，想赶快送饭给他，免得食物冷了。 他给了她很多零用金，出门都会叫她坐计程车。可是距离又不远，从家里到工地坐公车的话只要四站就到了，所以她都提着大包小包去坐车。 只是不能让他知道就是了，否则一定会骂她。 坐上公车，看着熟悉的景物一一掠过，她很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 早上做早餐、送他出门、到菜市场买菜，中午给他送饭。吃完饭，他会带她回咖啡屋看看施工的进度——虽然说她这个老板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置喙的余地，接着他送她回家后继续回工地上班。她则开始准备晚餐，然后七点不到他就回家来了。 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重复，却不觉得无聊，反而有种难得的安心感。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这么快就习惯更是件可怕的事。 到工地前面几个街口，她下了车，提着一堆东西的她才进了工地，就有一堆人涌上来帮她接过手中的重物。 “大嫂好!” “又来给老大送爱妻便当啊?” 她害羞的红了脸。不管经过多久，她就是没办法习惯这些男人的热情招呼，“大嫂”这个称号更是让她不知所措。 她只有低着头赶快走进工地小屋。 “大嫂，老大在这里。老大，大嫂来了!”阿丰叫住她。 褚天阁不是那种穿着西装坐在有冷气办公室里的老板，现在他正戴着工程帽，赤裸着上身，跟几个工人一起处理比较麻烦的工事。 古铜色的皮肤闪着汗水，手臂因用力而更显得充满了力量，结实的小腹六块肌肉壁垒分明……她突然觉得嘴巴很干，困难的吞了口口水。 以前她会觉得这种肌肉男很可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心跳却那么快。 “快让她进去!这里很危险!”他怒目大吼。 被这样的男人吼应该是件恐怖的事，可是她已经知道他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所以她一点也不怕，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 “大嫂你快进来吧!别让老大担心了。”阿丰连忙催促她。 “噢，好。” 进了工地小屋，阿丰帮她把东西放好。 金发的阿丰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可是做起事情来却意外的俐落认真，她一直觉得这种反差很大。 “谢谢你，阿丰。” “没什么，大嫂你还需要我帮什么尽管开口。” “阿丰，谢谢。呃……真不好意思，我刚开始见到你，还以为你是流氓呢!其实你人真的很好。” 阿丰难得的红了脸，他抓抓头。“唉，大嫂你说的其实也没错啦，我以前真的是出来混的。” “可是你现在工作很认真啊!” “那是老大的关系。我们这些人以前年轻不会想，每天打打杀杀，以为加入帮派就很属。要不是老大带我们离开组织，还给我们稳定的工作，我们哪能那么顺利过日子?我有几个那时候一起混的朋友，现在不是被砍了就是在坐牢，回头想想，我真是很感谢老大。” 她眨着眼。“所以……你们老大……以前真的是个“老大”喔?” “对啊!老大以前很属，组织的头头很赏识他，还想把女儿嫁给他让他继承事业，可是老大真的很有种，坚持走自己的路，花了很大的代价才脱离组织。我们都很佩服老大这种气魄，所以一直跟着他。” “这样啊……”确定他曾混过帮派后，不知为何，她竟一点厌恶感也没有，只不可思议的觉得他好厉害。 “所以大嫂你真是挑对人了!老大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你跟着他会很幸福的。” 乔若曦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嘴角克制不住的扬起甜蜜又羞涩的笑。 没注意到阿丰什么时候走了出去，她迳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发现他有好多优点，像颗蕴藏宝石的大石块，需要长期相处观察，才能够发现他在那粗糙的外表下隐藏的美好特质。 以前看到他就会害怕，现在想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甜甜酸酸的感觉……“大熊!啊?不在吗?” 小屋的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的男子有着一进门就可以夺走所有人视线的光芒。简陋的小屋在那人高级的手工西装跟宛如贵族般俊美的容颜衬托下，显得残破而不搭调。 乔若曦张大嘴巴，没有想到会再见到那个她几个月前才暗恋着的男子…… 第五章 男人一见到她就给了她一个眩目的笑容。 “嗨!只有你一个人?你们老大不在吗?” 他的话让她呆了几秒。怎么……他不认识她吗? “他在外面，等会就进来了。” “噢，那我在这里等他。我是他的好朋友，你一定是新来的吧?我常常来找他，以后我们会常见面。” “是、是吗?”乔若曦垂下头来。不知怎么的，心情很复杂。 这个人每个礼拜至少有一天会到她的咖啡屋吃饭，也经常对她微笑，赞美她的食物美味，可是他却不记得她的长相，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嗯，”男人用手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你很面熟?呵，这台词好像很老套，可是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她苦笑，想到自己默默单恋这个人那么久，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注意过她。 见她低着头没有回答，男人对她的兴趣更深了。 “我叫徐士凯。你叫什么名字?” 他靠近，身上高级的古龙水气味向她袭来，她却觉得太香了，直觉的往后缩去。 “不能告诉我吗?”徐士凯没见过这么害羞的女孩。大部分的女人看到他都睁大了眼睛，恨不能得到他的注目，这女孩真的不太寻常，不寻常到激起了他的好奇。 “不、也不是……”不擅于应付这么积极的男人，她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靠得更近了。乔若曦奇怪的想着，她曾经梦想着他注意到她，和他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兴奋，反而想念起褚天阔带给她的安定感。 “那告诉我啊!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做什么的?” 他对她展现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那笑容曾让她神魂颠倒，如果他以前对她的兴趣有那么浓的话，她恐怕会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招架不住。 她一直往后退，直到门再次打开，褚天阔大步走了进来。她连忙跑到他身边，躲在他宽阔的身后。 “怎么了?”褚天阔皱眉。 “没怎样啊!”徐士凯摊摊手。“我来找你吃饭，你不在，我就跟这个新来的小姐聊了几句，不过她似乎很害羞。” 褚天阔的眉皱得更深了，宽大的手轻搂住她。 “她不是新来的小姐，她是我的女人。” “啥?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的?” “你不认识她?”褚天阔的眉头都可以夹死蚊子了，“她就是小兔咖啡屋的老板娘。我们不是常去吃饭?” 徐士凯脸上惊讶的表情实在很好笑，只不过乔若曦笑不出来，她就这么平凡普通到让人记不得吗? “对了、对了，我记起来了!那时候她对你告白，我还当场见证了呢!呵呵!不能怪我，我没想到这么害羞的小女人可以跟你交往这么久……不过真的很恭喜两位啊，看起来感情很不错喔!” “我不能跟你出去吃饭了，我有便当。”褚天阔指了指桌面上的便当盒。 “哇!大熊你这幸运的家伙，这么幸福啊!” 乔若曦从背后没看见褚天阔的表情，不过看得到他晒黑的后颈有点红，她心中有些莫名的高兴。 “羡慕的话也快去找个伴吧!” “我就不用了。”徐士凯笑得满眼桃花。“为了一朵小花，放弃整座花园，不是我的作法。” 这男人……真花心! 乔若曦暗想，好在当初自己没有跟他告白，否则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后一定会心碎的。 边这样想，她越靠近褚天阔。他身上没有古龙水，只有汗水跟阳光的气味，可是却让她好安心。 “好吧、好吧!我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下次再找你去喝酒。”徐士凯拍拍褚天阔的肩，再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潇洒的往外走。 直到关门声响起，乔若曦才发现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追逐着那人的身影，她甚至连看也没多看一眼。 人的感情原来这么奇妙。几个月前还喜欢的，现在却变了。 她变了，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那人了。 她现在喜欢的是——“吃饭吧!” 他的声音唤醒了发呆的她，她回神，看着他。 噗咚噗咚，噗咚噗咚……心跳，为何控制不住……日子还是一样过，跟过去几天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一起吃晚餐，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很沉默，两个人之间没什么交谈。可是，却又有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的是她看他的目光。 她的视线不由得追逐着他，他没做什么，只是伸出手去帮她拿高处的东西，或是修理堵塞的水管，不过是一些很普通的动作，却能让她看呆。 “怎么了吗?”他回头疑惑的问。 “不、没什么!”明明他只是单纯的询问，她却心虚的不敢抬头看他，然后像受惊吓的小动物般退开。 她明显的回避态度让他的心刺了一下。 本来以为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得稳定，但最近她却好像一直在躲他，她会在他不注意时偷偷观察他，然后等他靠近，她又逃开。 总之两泅人的目光好像很久都没有碰触过了。 她开始讨厌他了吗?相处后才发现他是个无聊又粗鲁的男人? 灰色的思绪把他淹没，褚天阔烦躁的想要大吼。 他的脾气没有办法容忍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他会冲上去，一把抓庄对方的领口，逼问他到底在想什么，甚至是大打一架来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什么都不能做。 别说是揍她了，大声一点他都舍不得。 没跟这样的女人交往过，之前他接触的女性个性都比较像男人，别说害羞了，有些还比男人大胆。 所以对她，他实在是束手无策。 他想好好的保护她，想尽自己所能的去爱她，可是这些话撕了他的嘴也说不出口。 果然像他这样的男人是讨不了女孩子欢心的!他从未羡慕过徐上凯，现在他却很希望自己有他的舌粲莲花，以及讨好女生的能耐。 当褚天阔沉浸在自我厌恶当中的时候，乔若曦狂擂的心跳终于因为离开他的视线而渐渐平静下来。 这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好丢脸……她不敢跟他说只要靠近他，她就会呼吸急促、手脚慌乱、满脑子乱烘烘……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就连那时单恋徐士凯，也只是享受那种偷偷编织美梦的快乐，就像看到电影里的男明星时会觉得很帅而已，从不是这种会严重影响自己生理状况的症状。 他一定觉得她很别扭。 他会不会看出她的笨拙?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开始讨厌她? 她很害怕，以前怕他是因为他的外表，现在她却更怕他了——因为太过在意而害怕一个人，怕他对她产生反感，怕他讨厌她。 到头来，因为在乎而产生的害怕，竟然比什么都巨大。 她忧伤的走进浴室，在莲蓬头底下偷偷掉泪。 为了躲开他，她早早就溜进被窝，等他梳洗好进了卧室，她紧闭着双眼假装熟睡。 其实这几个晚上她都睡不好，他就在身边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褚天阔看着她僵硬的躺在床边，蜷缩着的身体、因为太用力闭紧而轻颤的睫毛……他的心很难受。 掀开被子，他上了床。 看不得她快要掉到床下的模样，他伸手去拉她。 她却抖了一下，更固执的往床边挤去。 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拒绝了，他缩回手不忍逼她。 耳里听见他轻微的叹息，乔若曦忍不住心痛起来，眼泪无声的掉落在枕头上。 她现在才知道，在意他的想法是因为喜欢他，原来早在不知何时起，她就喜欢上他了，她对他的在乎已经远远超过当初暗恋徐士凯的心情，她甚至没有勇气开口向他告白，只因为害怕如果失败的话，他会从此离她远去。 一张双人床，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却宛如无法横越的鸿沟。 如果可以告诉他，她有多么喜欢他那有多好……如果可以说出口，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珍惜她该有多好……各自忧郁的想着说不出口的感情，今夜对两人来说又是个无眠的夜……咖啡屋的整修工作已经进行到快要完工的阶段。这天下午乔若曦一个人来到咖啡屋，做着即将开业的准备工作。 她边清洗着一个多月没用的碗盘，一边思考。 咖啡屋整理好了，然后呢?她也该搬回来了吧? 没有理由再待在他家了，她会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他也是。 但她不想离开他啊!可是她要怎么开口?这话说出来未免太厚脸皮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找不到答案，她只有逼自己专心在手上的工作。 正把碗盘放到碗篮里沥干，门口突然传来巨大的撞门声。 乔若曦赶忙跑出去，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她的心颤了一下。 “开门!” 对她怒吼的是爸妈的债主，他还带了两、三个看起来横眉竖目的流氓。 “陈、陈先生……” “开门!干!你给我出来!” 他这么说，乔若曦反而更不敢开门了。她知道他来的目的，这个月应该给的钱她没给，可是那也是因为店里火灾的关系啊! “对不起。”隔着玻璃门，她拼命向对方鞠躬道歉。“我这个月有点不方便，可不可以请您行行好，我下个月一定按时给。” “我们是开钱庄的不是开佛堂的，你说不给就不给，连人也干脆躲起来，我们来找你好几次了，我们兄弟也要吃饭啊!现在是怎样?你要跟你爸妈一样落跑就对了?” “没、没有!只是因为店里火烧——” “我管你烧不烧，你如果就这么翘头了我还找谁讨?我被你这女人骗了，说什么没钱，结果还有钱装潢？快把钱还来!” “我、我是真的没钱，那是朋友借我的。” “有那么有钱的朋友啊?那更好，去跟你朋友拿钱来还!” 乔若曦快要哭出来了，这些人怎么说不清啊!“我真的没钱!” 她的话点燃了男人的怒火，他们用力捶打玻璃门，砰砰砰砰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怖。 乔若曦看那群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完全被吓傻了。 那扇玻璃门恐怕撑下了多久，她尖叫一声，往后退进厨房，把门用力关上。 颤抖着手，她拿起电话，不假思索的拨了个号码。 幸好电话立刻就被接起，听到褚天阔低沉浑厚的嗓音，她哭了出来。 “谁?若曦?” “我……我在店里……呜……好可怕……啊啊!”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她心脏快要麻痹，想到那些人就要闯进来了，她好怕、真的好怕! “你别怕!我马上过去!” 听到她这样的哭声，褚天阔身上的血液好像瞬间凝结了，他立刻冲到车子旁边。 “你别慌，告诉我是什么情形。” 那些人已经开始在撞厨房的门了，她捂着耳朵不敢听那吓人的捶打声跟咒骂声，不知道那扇只有简单喇叭锁的门可以撑多久……颤着声，她总算把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原本不多话的他，这时候却在电话那头不断的用那沉稳的声音安慰着她，至少让她不再哭泣了。 “啊——” 连厨房的门都被踹开了，乔若曦脸色苍白的看着男人们闯进来。 就在她恐惧绝望到极点的时候，门口传来刺耳的煞车声，然后一个高大得像座巨山般的黑衣男子冲了进来。 看到褚天阔的那一刻，乔若曦的双腿因为放松而软倒。 “你们干什么？” 他一吼，加上原本就威严的脸孔跟结实吓人的身材，那群小混混都不自觉缩了一下。 “这女人欠我们钱。” 为首的中年男人吞了口口水，强自镇定着对褚天阔说道。 褚天阁走向乔若曦，把她抱进怀里。 “是真的。”她泪眼婆娑。“可是我一直都有还，只是这个月还没……” 他拍拍她的背，手劲轻柔怜惜。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他抬头，脸上的表情从款款温柔一下变成森冷的瞪视。 “以后这件事你们直接找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又来找她麻烦还是来店里闹事的话——” 他没把话说完，眯起的眼对上那群讨债的流氓，不过是一眼，散发出的迫人气势就让那些人不禁直打颤。 本来他们还想撂下几句狠话，可是看他那个样子，根本就没人敢吭声，收下名片后，几个人就灰溜溜的走了。 “没事了。” 她还有点惊魂未定，打颤的双腿也没什么力气。 “回去吧!”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出店外。 “可是店门……” “我叫阿丰他们过来处理。” “嗯……谢谢你。”他温暖厚实的怀抱让她觉得好幸福。 他没回答。 只要她没事就好。 刚刚的电话把他吓坏了，他不曾这么紧张过。 无法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只能抱紧她。 她没避开，甚至乖乖缩进他怀里寻求保护。 对他而言，那是最开心的事。 “那些人后来有打电话给你吗?” 之后几天，乔若曦都很紧张的问他这个问题。 “没有。” “是吗?好奇怪。” “……” “我会把钱还给他们的。欠他们这个月的钱下个月一定会补上，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他厉声打断她。“我说过我会解决，你不用再说了。” 被他强悍的态度震摄住，她一下子只能呆呆的点头。不过过了一会儿她才想到，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事，怎么说她不用管了呢? 再鼓起勇气问他，他却岔开话题。 “你爸妈呢?” “他们现在住在宜兰。” “躲债?” “呃……嗯。” “把他们的地址电话给我。” 她根本没有考虑到不应该把爸妈的行踪告诉别人，因为对她来说，他已经不是“别人”，而是她最可以信赖的人。 在最危急的时候，她第一个想要求救的对象是他，不是爸妈、不是其他的朋友。 那已经说明了一切。 又过了几天，咖啡屋的整修工作终于完成，被讨债集团砸坏的门也已经修理好了。一方面为了庆祝，一方面也为了慰劳褚天阔那些手下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助，她打算在咖啡屋里办个小小的餐会。 新的厨具、新的厨房，这些设备果然有他们贵的理由啊! 她这个喜爱烹饪的厨师，使用起全新的厨房时有种幸福感，可那样的幸福却又让她想哭——要把这些钱还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唉……“大嫂，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阿丰探头进厨房间。 她急忙回神。“没、没有。对了，我不知道你们想喝什么酒，麻烦你去帮我买些好吗?” “没问题!” “钱在这里。”乔若曦还没来得及去拿皮包，阿丰就摆摆手。 “不用啦!包在我身上。” “怎么可以——”然而她才要抗议，阿丰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呆了几秒，她放弃的收回手，重新回头去处理食材。今天晚上要一口气准备二十几个人的餐点，那可不是件简单的差事，酒钱就下次再跟阿丰算好了，不过最怕的是他根本不跟她收。 这些日子以来，她充分感受到他们对她的好。他们都是好人，虽然讲话粗鲁了点、外表“特别”了点，她刚开始把他们当成跟那些讨债集团一样是坏人，现在想想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烤箱传来叮的一声，她赶忙从里面拿出烤好的迷迭香牛排。 这道菜是褚天阔最喜欢的，也是她特地为他做的。 虽然说他好像吃什么都没差，沉默寡言的他总是在十几分钟之内解决掉两人分量的餐点，却很少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东西特别好吃或是特别爱吃。 可是她注意到了，每次看到餐桌上出现这道菜，他眼睛总会稍微一亮。 那偶尔的一亮，就让她高兴了老半天，因为总算知道他喜欢什么了。 乔若曦喜孜孜的准备着餐点，他们似乎陆陆续续到达了，不过不用她出去招待，那些人已经主动进来厨房帮忙搬餐盘、上菜。 然后褚天阔走了进来，他高大的身子让厨房一下子变得拥挤。 看到她忙得满身汗，他似乎不太高兴。“我就说别忙了，请这些家伙干么呢!” “我、我想要谢谢大家，虽然只是简单的请个便饭，但总是我的心意。” 他皱眉，然后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别把自己搞得太累。” 这个动作已经变成他的习惯了，每次感受到他的碰触都让她心跳加速。 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后，她开始很想跟他在一起，想到胸口发痛，夜晚的同床共枕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她想要他多碰碰她、摸摸她，想要感受更多的他，回味着两人那极少数的亲吻，想着摸摸那坚硬的胸膛是什么感觉……这些冲动吓坏了她，她差点情不自禁地真的摸上去了。天啊!自己好像变成好色的女人了啦! 她退开，尴尬的转移视线。 “你、你出去吧，我把这道汤端出去就行了。” “我来。” 轻而易举的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汤碗，他率先走了出去。 “开动了!” 老大一声令下之后，咖啡屋里传来男人的欢呼声。 这些人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有酒有菜，一下子就热络起来了。 乔若曦被拱着要向大家说几句话，她脸皮薄也不擅言词，只能害羞的低头开口。“谢谢你们的帮忙，要是没有你们，小兔咖啡屋没办法那么快重新开张，那个……总之很谢谢你们!今天请尽情享用。” “大嫂，恭喜啊!以后我们又可以常常来尝大嫂的手艺了。” “对啊!这些日子都只有老大一个人独享。”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意识的向褚天阔求助，她最近已经太习惯依赖他了。 接收到她的眼神，他走过来搭住她的肩，在自家兄弟面前，毫不避讳的表现出亲昵。 “来，我替她敬大家一杯!” 他果然替她解了围，而且一仰头就把一杯威士忌干尽，豪迈的作风赢得满堂彩。 “别喝那么快，伤胃。”她忧心的看着他。 小小软软的手搭上他的手臂，他无法形容内心的激动。她在关心他!那是种微妙而温暖的感觉。 “嗯。”他有些晕乎乎的应道。 他现在就想把她抱进怀里，带她回家，可是旁边却一直有人吵着——“老大、大嫂，我敬你们一杯。” “老大你也快把大嫂娶回家，兄弟们都等着吃你们喜酒呢!” “是啊!像大嫂这么好的女人，人温柔又煮得一手好菜，实在很难得呐!” 本来嫌那些人烦的，可是听到他们赞美乔若曦，他比自己被赞美还要高兴，不由得傻乎乎的笑了。 乔若曦在众人的调侃下早就害羞的跑进厨房去了。 这时候阿丰匆匆来到褚天阔的身边轻声说道：“老大，你请的人来了。” 褚天阔闻言，起身去迎接。 阿丰则机伶的跑进厨房大喊，“大嫂!你快出来，老大准备了个大惊喜给你!” “啊?” 乔若曦才把当甜点的芋头西米露从锅子里盛出来，就被阿丰拉着往外走。 看到“惊喜”的那一刻，她完全傻眼了。 “爸、妈？” 乔爸见到女儿显得十分高兴，抱紧了乔若曦，脸上老泪纵横。 “女儿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看到你把店里弄得那么好，我们真安慰。”乔妈也落下泪来。 乔若曦鼻子一酸，也几乎哭出来，可是不对——“你们怎么可以回来?前几天那些讨债的还来找麻烦，我看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想到那天，她就害怕的直发抖，连忙催促爸妈离开。 “没关系的，现在什么都不怕了。”乔爸笑着抓住女儿的手。 “对啊!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我们可以回来住了。”乔妈也兴奋的说。 “啊？”乔若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爸妈是怎么了?脑袋不正常了吗? “是褚先生帮了我们。” “我们刚开始还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可是讨债集团的人已经直接打电话跟我们保证过，还有欠条也拿回来了，呵呵……这下我们就放心了。” “说到这，还真的要感谢褚先生。” “对啊!他真的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若曦啊!你真是好命，交了这么个可靠又有心的男朋友。” “他还派人请我们回来，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们当然配合了，所以事先没跟你讲这个好消息。唉，我们一家能够团聚都要感谢褚先生呐!” 乔若曦愣愣的转头看褚天阔。他没有因为爸妈的称赞而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只是温柔又带点腼腆的看着她，仿佛她的反应才是他最关心的。 她呼吸一紧。 她该怎么反应?那么贵重的礼物是她没法想像的，他等于是解除了她肩上最沉重的负担。 说谢谢根本就不足以表达她感谢的万分之一。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慌乱的舔了舔唇。 “什么都不用说。”他轻咳了一下，伸出手去揉揉她的头。“开心吗?”他只在乎这个。 她点头。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 他笑了。“你开心就好了。” 那双总是严峻冷酷的双目在瞬间展露了她专属的宠溺，温柔的让她热泪盈眶。 一个女人还可以承载一个男人多少的疼爱? 乔若曦觉得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可是她值得吗? 在满溢的幸福感当中，她也感到莫名的惶恐…… 第六章 爸妈好久没回来了，乔若曦忙着让两老安定下来。 前一阵子住在这里的叶咏欢因为前夫搬离开，房间空下来之后，一直希望爸妈有一天能搬回来的她，一早就把房间给整理好了。 可是……铺床单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她房里的床也好久没人睡了。爸妈回来了，她似乎也该搬回家来。 但她有些不舍，不舍离开那双温暖的臂弯……“若曦，这些我们两个来就好了。你下去吧，下面还有那么多朋友、客人要招待。” 乔妈的话把发呆的乔若曦给唤醒。 “没、没关系啦!他们都很熟了。” 乔妈闻言微皱了皱眉，拉着女儿坐下来，一脸欲言又止。 “若曦，你说你跟那个褚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乔若曦红了脸。 “唉，妈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多余，可是妈真的想知道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吗?那褚先生对你、对我们家是好得没话说，可是我们第一次见到他，老实说也吓了一跳。他感觉好像是混黑道的，很可怕，我们实在很难想像你会爱上这种人。 若曦，妈跟你说喔，如果说是因为褚先生做的那些事情，你才跟他交往的话，那妈不赞成。我们想要的是女儿幸福，可不希望你委屁自己。” “没有!我没有什么委屈!” 乔若曦立刻猛力摇头。她那拼命保证的样子让熟悉女儿个性的乔妈松了口气。 “是吗?也就是说——你也喜欢他?” 突然被这么问，乔若曦脸红耳热。 他们的开始是个荒谬的错误。她刚开始怕他怕得要死，可是一次次的相处后，渐渐的发现了他粗犷强悍的外表下的温柔关心。到现在，她已经无法想像生活中没有他会怎样，光想到要搬离开他家，就让她整个人好像撕裂成两半般难受。 乔若曦害羞的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乔妈很高兴的说。“我们也很中意他。现在这个时代，要找到这么有肩膀又肯疼爱女朋友的男人不容易啊!你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幸福的。” 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嘴角却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弯了起来。 “不过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呐!我们以后得努力工作，想办法一点一点还给他。虽然他那样慷慨，我们也不能平白接受，万一让人家说什么我们是在卖女儿就不好听了。” “钱?” 看乔若曦发愣的样子，乔妈反而意外。 “他帮我们家还的钱啊!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那些讨债的会这么简单放过我们吧?虽然说我们不知道他是怎样让对方自动把利息降得那么低，可是我们当初欠下的本金怎么说也是要还的。” “天啊……”没有想到这件事，她惊讶的张大嘴。 女儿的“天真”让乔妈摇头叹息，但随后又忍不住笑了。 “你啊!还真是好福气，遇到个好男人，这么宠着你，还什么事情都不要你操心。女儿啊，你可得好好珍惜。” “嗯。” 乔若曦惶然的点头。他给她的真的好多好多，多到她无法承载……“褚先生。” “伯父，请叫我天阔就好了。” “天阔。呵呵!好、好，若曦跟她妈在房里。” 听到房外的声音时，褚天阔已经跟乔爸走进了房里。 刚刚听母亲说了那些，现在又看到他，乔若曦不知怎地，竟有些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心儿怦怦直跳起来。 “楼下的人都散了。”他说。 “啊?天啊!我还没有去送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他蹙了蹙眉，似乎不觉得那是重要的事情。“没关系，你不用管他们。” “啊?” “我叫他们顺便把店整理好了，所以你也不用烦恼清理的问题。” 他这么说，她越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娘当得实在很混。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 “噢……”好啊，回去。等一下，回、回去？ 当着爸妈的面，她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还没有跟爸妈说她这阵子都住在他家，还在烦恼着爸妈回来她就得搬回来的事，怎么知道他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要她跟他回去。 “妈……”她怯怯的看一眼母亲的脸色。 乔妈跟乔爸都愣了片刻，可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乔妈只问了一句。“你想跟他去吗?” 乔若曦红着脸，点点头。 “那就去吧!” 父母意料之外的宽容让她松了很大一口气。几乎掩饰不住喜悦，她立刻走向他。 褚天阔低头看着笑得一脸傻气的她，胸口流过一阵暖意。他忍不住环抱住她，把他的女人圈进怀里，这才感到完整。 “回家。” “嗯。”回家。 同床共枕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陌生的事情，可是今夜乔若曦的心情却不同了。 前一阵子的患得患失和担忧害怕已经消失，感受到他对她的珍惜用心，她不再怀疑惧怕，也不再想躲开他，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睡脸，移不开视线。 上床前本来要跟他道谢的，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加上她也在犹豫着一句简单的谢谢，真能表达她百万分之一的感激吗?所以拖着拖着，他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她却无法入眠。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她突然有种寂寞的感觉。 好想跟他说话，好想他能够张开眼睛看看她。 她想跟他说谢谢，谢谢他让她变成一个那么幸福的女人。 又酸又甜又有点苦涩的感觉盈满她的胸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么复杂的情绪，想再靠近他一点的渴望让她伸出手，忍不住碰触他令她放心依赖的胸膛。 手底下的肌肉是结实的，就像他的人一样，稳固坚强的宛如一堵城墙，让她感到安全。 可是光是碰触已经不能满足她，有种像是小猫在轻搔她心口的麻痒感，让她渴望着接触更多的他。 那抿紧的唇线似乎很吸引人……乔若曦吞了口口水，心儿怦怦的跳，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大胆，但反正他睡着了，应该不会发现吧? 微噘起粉色的唇瓣，她笨拙的，颤抖着覆上他的唇。 闭上眼睛，她感受着他的气味，头晕目眩。 “啊——” 突然间，整个人被拥紧的感觉让她惊叫出声，张开眼，对上一双不只是清醒，而且还燃着熊熊火光的双眸，她吓得不轻。 “你偷吻我。” 他的指控让她一下子全身都羞红了，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慌了手脚。 “为什么?”磁性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浓烈情欲，他几乎是有些恼怒的问。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他每天晚上抱着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忍得有多辛苦，竟然还来撩拨他! 乔若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只是很想、很想吻你……”慌乱中她只能照实的说出脑子里的话。 褚天阔瞪着怀里的女人。 该死的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想吻他? 他想得要命的人对他说这种话，简直就像在干柴堆中丢下一根火柴!轰的一声，把他的理智跟自制都烧成灰烬。 额头冒出青筋，他用尽最后一丝克制力，咬牙切齿的对她说：“别随便对一个随时随地都想抱你的男人说这种话。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现在就离开，去客厅睡。” 她张大了眼，心脏猛烈的跳动。 刚刚那些行为只是她下意识的举动，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不过，她现在似乎对那件事不再厉到恐惧跟抗拒，还隐隐有些期待……“你再这样看我，我就要抱你了喔!”他粗声威胁。 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直盯着他瞧。 他低咒一声，翻身压在她身上，像一只饥渴了许久的猛兽，急切的啃吻她的身子……乔若曦张开眼睛，褚天阔正一脸关切的盯着她瞧。 瞧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才记起刚刚自己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就丧失意识，那之前他们……“你还好吧?” 她的脸红得像要滴血一般，那样子让他更担心了。 “我、我没事。”一开口，她的声音像被砂砾磨过一样干哑。 “渴吗?要喝水吗?” “嗯，谢谢。” 他起身去拿水，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 乔若曦睁大眼看着他黝黑结实的身体线条，突然感到口又更渴了。同时她意识到自己也是光着身子，连忙拉上被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做了——一下子还没办法从那震惊中回复过来，可是仔细想想，没有后悔的感觉，只有丝丝的甜从心底窜起。 “水。”他走了回来。 乔若曦躺在床上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那不容忽视的部位，她立刻害羞的别开眼。 “喝水。”他把水杯放进她手中。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咕噜咕噜的仰头喝水，像个小孩一样又乖又可爱的动作，让他忍不住想要把她抱紧。 他伸出手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她抖了一下，怯怯的看他，然后羞涩的笑了。 “身体还好吗?” “嗯。” “对不起，我太粗鲁了。”他说的是她晕过去的事。对这点，褚天阔真的很内疚。他太想要她了，没考虑到她那么瘦小脆弱，还是第一次。 “没、没关系，我才很不好意思……” 乔若曦低下头，羞得不知道该怎么讨论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很丢脸，也很没用，居然就这么昏过去。 看到她害羞的样子，他忍不住坐上床，把那全身都泛红的可爱人儿拥入怀中。 “下次我会更温柔点。”灼热性感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轻诉，乔若曦觉得自己又要晕了，尤其当他说着“下一次”的时候……“……嗯。”很久，她才有办法勉强克服害羞，低声应了这一个字。 褚天阔收紧双臂，他其实还想要做更多，体内叫嚣着的骚动也还没有平静下去，一种冲动想要把这女人揉进自己体内。 可是他不能，她的身体负荷不了。 所以他只能一边细细的吻她，一边压抑着狂猛的冲动……她试着伸出手碰触他。 “呃，你还想吗?可、可以的。”光是讲这几句话就耗尽她所有的勇气。 她那憋红脸努力想要取悦他的模样让他很感动，可是他摇头，不禁弯起了嘴角。“你今天怎么那么主动?” 乔若曦害羞的低下头。要她说发现自己真的很爱他?天啊!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转换话题。 “今天晚上的事……我爸妈的事，谢谢你。” 褚天阔的心一突，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她的话让他觉得她好像是为了谢他才跟他上床的。 不，应该不是那样，过程中他感觉得到她并不是勉强的。他不该多心，也许是他对她的用心她感受到了。 “傻瓜，没有必要说谢。”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胸前。“我说过会保护你。” 他专注的看着她。 “你是我的女人。”他说。 是宣示，也是种赤裸裸的表白。 那强烈的感情让她感动的热泪盈眶。 日子就这么平顺的过下去了。 有时候，这份幸福会让乔若曦感到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值得那么多的幸运。 爸妈回来了，店里有人帮忙照应，她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跟褚天阔的感情也进入稳定期。发生亲密关系之后，那种不确定感消失了，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心情。 只是，越是跟他相处就越感觉到他的好，现在她已经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会是怎样。 如果可以就这样在一起，那有多好。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习惯用实际的行为来表达自己。 虽然他没说，她猜想他应该有长期交往的打算。 希望是这样没错……“这个礼拜五晚上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某天，他问她。 “什么地方?”她有些惊讶，因为他花很多时间在工作上，除了工地跟家里，几乎很少去别的地方。 “一个长辈那里。他做大寿，我想带你去给他看。” “给他看?” “给他看我的女人，让他放心。” 红霞飞上她的双颊。 “嗯。” 她后来又问他长辈是怎样的人，该准备什么礼物?他皱眉没有回答太多，只说他会处理一切，她只要跟他一起出席就好了。 知道他的身世，他没有别的亲人，这个长辈对他的意义一定很大，她很紧张，也希望能够给人一个好印象。 毕竟这就像是第一次见对方的家长，她实在很紧张。 星期五的晚上，她早早从店里离开，坐上他的车。车子在市郊山上一栋黑色的别墅前面停下来，别墅前的广场上停满了车辆，每辆车都是名牌，尤其是黑色的bmw占了大多数。 别墅大门口有几个穿着黑西装白布鞋的壮汉在守着，那景象没来由的让乔若曦有些不安。 “褚老大。” 下车到门口的这小段路，不断有穿黑西装的男子对着褚天阔恭敬的鞠躬，他似乎是很有地位的人物。 一进门是个很大的庭院，有鱼池、假山、凉亭。他们被领进一间起居室，起居室里坐满了宾客，那些宾客看起来像是事业成功的中年男子，其中不乏脸上有伤疤的、或是眼露凶光的，看起来就……不太像是普通人。 “天阔，你来了!” 坐主位的老人声如洪钟，花白的头发，锐利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展露出不可动摇的威严。 褚天阔恭谨的对老人行了个礼，献上礼物。 整个起居室里人很多，但除了老人外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气氛不由得让人感到紧绷。 乔若曦眨着迷路小兔子般的大眼睛，紧张的跟着褚天阔向老人行了礼。 “天阔，这小姑娘是谁?” 带着浅笑的女声让乔若曦注意到老人身边的美艳女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就是形容这种女人吧?浑身上下散发成熟的气息，又美丽得宛如绽放的玫瑰。女子依偎在老人身边，乔若曦猜测他们应该是夫妻。 “大嫂。”褚天阔对女人点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若曦，我的女人。” 相对于他的坦然跟大刺刺，乔若曦害羞的低垂下头。 “你们好。呃……阿伯，祝您福寿无疆。” “喔?呵!很好、很好。这小姑娘有趣，等会我们再深聊!”老人爽朗的笑缓和了乔若曦揪痛的胃。 祝贺完后，褚天阔带着她走到一旁空着的位子上。 乔若曦抓紧了他的手臂，终于找到机会，压低了声音问：“那阿伯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他是洪老爷子。” 褚天阔说的人，是纵使乔若曦这种普通人都听过的庞大组织的老大，她忍不住张大嘴。 她刚刚竟然叫人家阿伯？ 第七章 紧张地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豪华晚餐，那些人谈论的话题乔若曦没有一句听得懂，只能尽量躲在褚天阔旁边。 言谈中不断有人劝褚天阔再回到组织，似乎他曾在这里扮演过很重要的角色，每个人都很怀念，甚至崇敬他。 洪老爷子也对他特别关注，从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洪老爷子单独谈话超过半个小时的人这点便可以知道。 看出她的不安，他说要先离开，洪老爷子不但没有不悦，还跟着他走到门外。 正要道别，一辆耀眼的红色保时捷在门口发出刺耳的煞车声。 “天阔哥!”随着娇媚的女声响起，像一阵红色旋风从车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 在褚天阔和乔若曦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女子已经揽住褚天阔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又响又重的吻。 “小琦。”褚天阔皱着眉把她推开。“你干么?” 叫小琦的年轻女子涂得艳红的菱唇不满的嘟起，挺起胸膛，姣好的身材在那袭露胸小礼服下呼之欲出。 “谁叫你那么久不跟人家联络，打电话给你也不回，听说今天你有来，我才赶过来找你的。” 乔若曦本来以为褚天阁不会理她，可是他沉默了几秒，却捺下性子跟她解释，“我很忙。” 接着，洪小琦又眯起眼，像只被触怒的猫咪一样瞪着乔若曦。“她是谁?” “我女朋友乔若曦。若曦，这是洪老爷子的独生女。” “你好。”乔若曦朝她礼貌的点点头。 洪小琦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看着乔若曦的表情仿佛像看着某种恶心的昆虫。 “天阔哥，我有事情跟你说。” 她不由分说，涂着蔻丹的手抓住褚天阔就把他往旁边拉去。 以褚天阔的力气当然可以挣脱，但他没有，只是苦笑的由着她。 见他被拉离自己身边，乔若曦呆愣的站着，感觉有些失落、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不好意思，那是我四十几岁才得到的唯一女儿，个性骄纵了些。” 洪老爷子的声音让她几乎跳了起来，她连忙转头看着老人。 “呃……洪小姐，她很漂亮。” “呵!是漂亮、却也太野了。连老爸的寿宴都不参加，听到天阔回来才回来。唉，她太强悍了，帮里的年轻人都被她压落底，只有天阔不甩她，她反而喜欢上天阔。” 这下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阔沉默寡言，可是个性却很强，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很欣赏这孩子，动过念头要让他娶小琦，继承我的事业。” 听到这句话，乔若曦回头，看见美丽的洪小琦正紧贴着褚天阔，仰头对他不知道说些什么，画着精致彩妆而显得美艳的脸庞闪耀着光芒，尤其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让人着迷。 在高大的褚天阔身边，拥有模特儿身材的她毫不逊色，酷哥美女的组合看起来十分登对。 乔若曦的胸口好像被塞进了一颗大石块堵着，很不舒服。 “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其实脱离组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做到了。这点，虽然以我的立场来说应该很不高兴，却也更佩服这孩子了。” 洪老爷子还想继续说，一边的老婆却嗔怨的睇了他一眼，“老爷子，你别再说了，人家女孩子都快哭了。你帮着自己女儿，也要稍微想想小曦的心情。” “咦?” “好啦，你进去跟那些兄弟们喝酒吧!我跟小曦聊聊天再进去。” 把洪老爷子赶走，洪夫人才带着浅笑看着脸色仍然苍白的乔若曦。“老爷子说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介意小琦，我看得出来天阔是真的很喜欢你。” 乔若曦茫然的看着美艳无双的洪夫人。 “你是天阔需要的那种女人。你也知道他小时候的日子过得不是太容易，加入帮派后也是成天打打杀杀的，你是他想要的那种可以给他安定感的女人，他能够交到像你这样的女朋友，我很替他开心喔!” “真的吗?”她适合他吗?“我不知道……” “你爱他吧?” 乔若曦脸一红。“嗯。” 没有勇气说出口，可是她的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 “那就够了，对自己有信心一点，看得出来他对你是很特别的。跟天阔这种男人在一起，虽然不会有什么甜蜜还是浪漫惊喜，可是一定会幸福的。” 幸福她是同意啦!可是——“怎么会，”她忍不住替他辩护。“很甜蜜的!”他抚摸她头发的时候，他挺身而出替她挡掉危险的时候，许多许多的时候……都是甜蜜的。 洪夫人掩嘴轻笑。“呵!很好很好，看来你们是天生一对。” 安抚完乔若曦，她亲自出马把褚天阔从女儿那边解救出来。 “人家有女朋友，而且要回去了。” 洪小琦愤怒的跺脚，向乔若曦射过来的怨恨视线让她身子一颤。 不过褚天阔回来了，牵起她手的温暖厚实，让她的心一下子又回暖过来。 回程的路上，乔若曦实在忍不住妒忌心作祟。 “那个洪小姐……很漂亮。”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试探很卑劣，可是……“有吗?”他皱眉，“你比她好看。” 车子里是暗的，乔若曦轰然涨红的脸隐藏在那黑暗中。 洪夫人真的说错了。 跟他在一起的甜蜜多到腻人呐……床上的小女人睡得很沉，很甜。 微微张开的小嘴可爱的让人想要好好的亲吻她。 褚天阔站在床边，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不能吵醒她，昨天晚上让她太累了。 星期一咖啡屋公休，所以星期天的晚上他们通常都可以尽情的缠绵，不用压抑对她的索求，不必像平常那样担心她会无法承受。 他把被子拉到她的下巴，睡着的她舒服的咕噜一声，甜甜的弯起嘴角。 忍耐不住，他伸出手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 好想摸摸她的脸、好想碰碰她……好爱这个小女人……胸口澎湃着这样的思绪，他却强迫自己缩回手，提醒着自己不能吵她。 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爱，他的个性让他开不了口。 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爱这个女人。 她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好得不像现实。 他缩回的手放进口袋里，握紧了里面的绒布盒子。 见过大场面，参加过帮派厮杀，再危险的情势他都经历过……可是他现在却紧张到手心冒汗——全都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这个小女人求婚。 褚天阔觉得自己的紧张根本没道理。他们已经同居了，她也一直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当初还是她先对他告白的。 没理由她会拒绝吧? 尽管这么说服自己，他仍然克制不住的紧张。 也许事情太过顺利反而让他不安，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好的女人……还沉浸在思绪里，手机铃声响起，是她的手机。怕吵醒睡熟的她，他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就传来女人连珠炮似的声音。 “若曦，我咏欢啦，你怎么那么慢才接电话?你上次说那个熊男的事情解决了没有?你有跟他说清楚你喜欢的其实是他那个朋友吗?” 褚天阔啪的一声关上了手机。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握紧的手用力之大，几乎把手机给捏碎。 床上的乔若曦仍然甜美的睡着，浑然不觉世界已经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舒服地睡了一觉，乔若曦睁开眼睛，发现他就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慵懒的对他笑了，他却没有反应。 “几点了?嗯?你怎么没去上班?” 他没有回答。 乔若曦察觉到些微异样。 虽然平时他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温柔，但现在那份温柔已经被冰冷所取代。 心，没来由的缩紧了。 “怎么了?” “我有问题要问你。”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坐起了身。 “什么问题?” “当初你想告白的对象不是我吧!” 乔若曦大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从他变得深沉阴暗的神色，她才意会到她刚刚间接给了他确定的答案。“可、可是——” “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徐士凯。” “嗯。”但那是当时，现在她已经……“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个可笑的误会。”他的声音带着苦涩，扭曲的嘴角有着自嘲。 乔若曦的心都揪了起来，她伸出手急切的想要抹掉他的苦笑。“不是这样的。” 她的手被攫住，他的力道之大，不带任何怜惜，就连看着她的视线也一样，除了怒气，没有一丝往日的宠溺。 乔若曦以前认为那个沉默高大的他已经够可怕，但她现在才发现，当他生起气来，那宛如巨石压顶般强悍的气势会让人簌簌发抖。以前不知道，是因为他从没有用那一面对她。 她说不出话，只能细细颤抖着，含泪的看着他，期盼能唤回他的疼惜，让他平静下来好好听她说。 但她的期盼落空了。倾注了所有，然后才发现一切是场空的男人一下子受了太大的刺激，理智根本就被抛在脑后了，更遑论平静。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他粗吼的低音从咬紧的牙根里迸出来。 乔若曦的手很痛，心很慌，她知道自己的回答事关重大，所以她急着想对他表白。 “因、因为你对我很好……你、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所以我……”我被你吸引了，我喜欢上你了! 还来不及开口告白，褚天阔就狠狠的甩开了她的手。 她怔愣的看着空了的手，抬头，他的眼睛里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了，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个陌生人。 “天阔……”怎么了?他为什么离她那么远? 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的乔若曦对他张开双臂，渴望他像以前那样抱住她说没事，一切有他。 可是没有，他的表情告诉她，他不会再抱她了。 “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很好。”他满布阴霾的脸孔有着扭曲的自嘲。“是啊!我是对你很好，好到你得报答我，是吗?” 她怯怯的看着他。他讲的是事实，她也确实想报答他，因此下意识的点头。 一见她点头，他的心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疼痛了起来。 原来是报答，原来是报答……不是他自以为的什么……现在一切都兜起来了，她老是脸红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其实是因为她怕他，不是他以为的是因为害羞。 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也是在他解决了她家债务之后。 想到一直以来她是如何诚惶诚恐的跟在他身边，他几乎可怜起她来了。不得不委身于他这样的男人，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她很辛苦吧? 捏紧的拳头发出喀喀的声响，他得极度隐忍着，才有办法开口，“你走吧!今天就离开这里。” “什、什么?” 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乔若曦匆匆站起了身，想要抱住他，想解开这场混乱，可是他退了一步。 他退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一下子遥远到无法企及，终于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为什么?”慌张的眼泪流下她的脸颊。 “你不用报答我。”极度的疼痛过后，褚天阔只感觉到疲惫和淡淡的麻木感。 泪眼汪汪的她仍会让他心疼，只是他已没有力气再拥抱她，也不想像过去那样安慰她了。 在他了解了他给予她的，对她而言只是得要偿还的负担以后……“你现在就搬出我家，回到你父母身边。” “你要赶我走?”乔若曦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不，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你听我说——” “之前是误会，现在清楚了。”他淡淡的说。“你走吧!” “不要……我不要这样……”她好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还那么亲密的两人，一醒来一切都变了。 她痛哭出声，然而已经唤不回他一丁点的怜悯。 被伤了心的他也有他的伤需要愈合，已经没有力气、也不认为自己有权利再去碰触她了。 面无表情的，他走出房间，也走出她的世界。 关上门的声响回荡在她耳里，她无助的落下更多的泪。 只是这回她知道男人不会回头了，不会再因为她的痛苦而赶到她身边保护她。 她失去他了……乔若曦并没有听褚天阔的话搬出他家。 哭了一整天的她，眼睛红肿的几乎张不开，可是脑袋倒是清楚了不少。她觉得她得跟他再谈谈，他一定误会她了。 没错，他们的开始是个误会，可是后来已经不是了。 她得告诉他——她喜欢他，她现在真的喜欢上他了! 可是她没有机会说。褚天阔那天晚上并没有回来，隔天也是，然后第三天、第四天……打电话给他也不接，她打给阿丰，得到的是对方为难的回答，“老大说不接你的电话，也不会跟你联络了，请你别找他。” 阿丰讲完被“规定”讲的话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大嫂，你跟老大是怎么啦?吵架了?老大这几天脸色都很难看。” 乔若曦回答不出来，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了。 “我、我现在去找他!” “大嫂你别来，老大说了你来的话，不让你进来——” 虽然阿丰这么说，可是她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她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到了工地，她才知道阿丰的话是真的，门口的警卫不肯让她进去。 她没有办法，只能在门口徘徊。她想，她进不去，可他总会出来的。 天气很热，工地门口没有可以遮阳的地方，工程车进进出出，扬起一堆灰尘。 没站多久，毒辣的太阳就快让她受不了，可是她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跟他错过了。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她的头很晕，白皙的小脸已经被太阳晒得通红，汗水跟尘土黏在身上，显得很狼狈。 看不下去的阿丰忍不住走到她面前。 “呃……大嫂你还是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不会打扰到你们。”她连忙说，怕他是来赶她走的。 “不是这样啦，唉，是你这样也没有用……太阳那么大，你就别折磨自己了，老大现在在气头上，过几天可能就好了。” 阿丰不知道发生的事，如果知道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但乔若曦知道事情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不可能几天就没事了。 “谢谢你阿丰。可是你不用管我，我想在这里等等看。” 阿丰抓抓头，烦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大真的很奇怪。之前对大嫂疼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突然又不理人了。他实在想不通，像大嫂这么温柔可爱的小女人，怎么会惹老大生这么大的气。 “要不你到我车上坐吧?我开冷气给你吹?” 老大说不能让她进去，她只好在外面等，但也不用风吹日晒吧! “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乔若曦拼命摇手，坚持不需要。最后阿丰拿她没辙，只好灰心的进去。 “老大，大嫂她——” 褚天阔瞪了他一眼，森冷的目光让阿丰抖了一下。 他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天气这么热，让大嫂在门口等实在很可怜。我看她脸好红，好像快中暑了。” 想到她虚弱的样子，褚天阔的脸一沉，眼底闪过一抹急躁，但很快又恢复刚硬。 “不要叫她大嫂了，你去把她赶走。” “我劝过了，大——呃，她不肯离开，说一定要见你一面。看在她这么痴心的份上，老大你就——” “我要出去。” “啊?” 褚天阔大步往外走，直接把车往工地门口开出去。 看到熟悉的车子，乔若曦眼睛一亮，头晕目眩的症状都让她拼命压抑下来。 她往车子的方向跑去，跌跌撞撞的差点就被他的车撞个正着。 “妈的!”他摇下车窗大声咒骂。“想死吗?滚开!” 她本来就惊魂未定，现在又听到他严厉的咒骂声，脸色更是苍白。 “……天阔。” 她想跟他说的话很多，但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把车窗摇上，踩足油门，抛下她离开了。 乔若曦呆呆的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转角。 她没办法移动，等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可是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还是……继续等吧！ 他总会回来的。 这么一想，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站回原先的角落，继续……等待。 刻意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褚天阔却无法把她受伤的表情抛在脑后。晚上六点时，他打电话回公司交代事情，公司里的人告诉他，她竟然还在门口等他。褚天阔一听都快气炸了。 怎么有那么笨的女人？ 他故意让她看到他离开，就是想要她离开，别再在那里晒太阳干等，她干么还不走？ 怒气冲冲的离开供应商的工厂，他开车回工地。在烦躁情绪的影响下，不自觉的闯了好几个红灯。 早上明明天气还那么好的，晚上却下起雨来了。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拼命的摇摆，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回到工地，已经是下班时间，四周一片漆黑。 他的目光四处梭巡，一眼就扫到紧闭的门口旁边瑟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注意到。 他的脸色顿时比阴霾的天空还要阴沉。 “你是笨蛋吗？”他的车停在她旁边。 看到他，乔若曦兴奋的眼睛都发亮了。 “你、你回来了。” “上车!”他吼。 她很高兴他终于肯跟她谈了，但临上车前她又迟疑了。“可是……我身上湿湿的，会把车子弄脏……” “上车!” 他再度的怒吼让她惊得跳了起来，一下子也不敢再说什么，赶快上了车。 车上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喷嚏。 她很狼狈，湿透了的长发黏在脸上，裙子跟鞋子也都湿湿脏脏的，就好像是被丢在路边的流浪猫一样纤细瘦弱，还微微的发着抖。 褚天阔咬紧了牙关。 “擦干!”他从后座拿下条毛巾丢给她，可是没有碰到她，不像以前那样总会揉揉她的头发，现在他把她当成瘟疫一样远远避开。 “天阔……” 她试探的开口，但他没有应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上面一条条青筋浮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可怕，让她不由得瑟缩了下，可是想到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又鼓励自己开口。 “那个……刚开始确实是个错误，可是之后我们在一起，你对我那么好，我真的——” “闭嘴!” 他愤怒的打断她。 他不想听她说!不想要再从她的口中听到他是多好的人，她有多感谢他。那只会提醒他之前他作的那些美梦有多蠢，这就是他不想见她的原因。 他也想装做没事，没接过那通电话，她就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 只是他已经清楚她不爱他，她留下的原因不是爱只是咸激。 他想要的不是她的感谢。他想要的远远比那个多，可那是他得不到的。 既然得不到，他也不愿意妥协。 “我都知道了。没有关系，无所谓了。” “你说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他眼中的冰冷让她颤抖了起来。 “当初会开始交往是因为我以为你喜欢我。其实我也开始觉得烦了，现在这个误会解开刚好，我们就这样算了吧!”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吐出这些话。 “算……了?” 她觉得冷，不是因为淋雨的关系，而是打从心底升上来的冷意。 狠下心来，他决定再补一句，“反正我只是觉得对你有责任，也没有真的喜欢过你。”然而话一出口，他的心像撕裂般疼痛。 乔若曦瞠大眼，心好像被活生生切开一样难受，几乎无法呼吸。 是吗?原来……他没喜欢过她……她脑筋一片空白，只剩下心痛的感觉，还有就是他说的那句话……“到了，下车。” 他的催促唤醒了她，看到车子停在咖啡屋门口，她的心又是一沉。 她并没有马上下车，只是无助的凝视着他，一脸的茫然失措。 以前的褚天阔哪舍得让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毫无条件的给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认为他能给她她要的。 “下车。” 听到他冷漠的话语，她眼里最后一抹希望也消失了，大大的瞳眸好像突然失去光彩的宝石，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石头。 她终于开门，下车。 他立刻踩下油门，把车开走，远远离开咖啡屋，离开她。 但他却怎么也抛不开，最后那一眼她爬满泪水的脸……“若曦，你怎么回来了?” 看到女儿像游魂一样走进咖啡屋，乔家双亲都吓了一跳。 “哎呀，你怎么全身湿答答的?快上去换衣服。天阔呢?他没送你回来?” 听到这个名字，乔若曦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 乔妈一看，心一惊，跟乔爸交换了个眼神。 “有什么事我们上去再说。”乔妈带着乔若曦上楼。 “怎么了?小俩口吵架了?”乔妈试探着，一边帮女儿擦干头发。 但乔若曦的泪没断过，问话也不回，乔妈只能叹气。 就知道发生事情了，否则女儿这几天不会都不到店里来。 “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妈。” 乔若曦的泪落得更急了。乔妈正慌了手脚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又来添乱。 乔若曦急忙接起电话，心里还有一丁点的企盼，希望是褚天阔打来的，说他刚刚讲的都不是真心的，他是喜欢她的。 “喂?” “喂，若曦，我是咏欢。” 突来的失落感让她几乎承受不了。 “若曦?你怎么不讲话?我上次打电话给你你也都不讲话，还挂我电话!” “什么时候?”挂电话?乔若曦没有印象。 “星期一早上啊!我打电话问你跟那个熊男的事情解决了没有，结果讲到一半你就挂我电话。” 星期一早上——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那个早上……他把她赶走的那天早上……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 “若曦?”听到好友声音中浓浓的鼻音，叶咏欢担忧了起来。 “对不起，咏欢，我现在有点忙，下次再打给你。” 没有等她回答，乔若曦就把电话挂上。她知道这样不礼貌，可是她控制不了，现在她没有办法说话，她已经哽咽的无法成声了。 “若曦。”乔妈拍着女儿的肩，“到底怎么了?天阔那么疼你，怎么可能让你哭，一定是你的不对喔?” “是……是我的不对……” 她突然领悟了，这整件事情确实是她不对。是她跟他告白，是她造成他的误会。 他没有错。他一直很认真的跟她交往，是个尽责又疼爱女朋友的男人。她一直恬不知耻的接受着他的宠爱，其实她根本没有权利享受的。 他没有错。 他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喜欢她并不是他的错。 第八章 一切只是回到最初。她回到家里，每天都把时间花在小兔咖啡屋。不同的是爸妈回来了，而应该要感谢的那个人，没有再跟她联络过，自那天之后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部分已经空了，而且可能永远都恢复不了。 昨天晚上她又作了那个梦。 梦到那个晚上他们做完爱，躺在床上，他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仿佛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那是他最喜欢的动作，也是她最喜欢的。她喜欢他的温柔轻抚，觉得好舒服，接下来她偎近他身边，抬起头，他也深情的看着她，然后她主动亲吻他的唇。 很淡很轻柔的吻，却持续了很久，两人感受着对方的气味，舍不得分开。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隔天会分开。 他们那么亲昵的吻着对方，以为未来的五十年，每个晚上他们都会这么做……她忽然醒来。床的另一边是冰冷的，她才突然领悟他不在的事实。 她又哭了，数不清第几次在泪眼婆娑中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下楼的时候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用冰水冰镇过红肿的眼睛。不能让爸妈担心——那是她的坚持。 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抱怨的理由。她始终认为会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因为她自己的错误，那是报应，她的苦没得诉说、也不应该得到安慰。 “爸妈，我去发传单了。” 九点，乔若曦走出咖啡屋，到附近的公司行号去发传单，她打算扩展咖啡屋的生意，光是店里卖简餐赚不了太多钱，因此想加做外送便当的服务。 她要赚更多的钱，尽量早点把钱还他。虽然知道自己欠他的太多太多，但她至少要想办法还，从钱开始还起。 有一天她一定要义正词严的告诉他，她跟他在一起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感激。 不知道那一天还要多久，但她得从现在开始努力。 一个早上走了好几栋办公大楼，每层每户去敲门，去跟人家鞠躬哈腰，很快的，她已是香汗淋漓，小腿也走得酸痛不已。 因为没有太多预算，传单只能印黑白的，看起来就很寒酸，所以目前得到的反应不是太好。 抹抹汗，她抓紧剩下的几张传单，强撑起微笑，走进一家银行。 “大嫂?”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熟悉的声音让她全身一僵。 她转头。“阿、阿丰?” “好久不见。”想到好久不见的原因，阿丰有些尴尬，抓着乱发。“呃，大嫂你也来银行办事啊?” 乔若曦垂下头。“不要叫我大嫂了。我不是来办事的，是来发传单的。” “传单?” 乔若曦点头。“我想做便当生意。” “噢，这样啊!可是忙得过来吗?” “有我爸妈一起做，应该还可以。” “那也给我几张吧!我们都很喜欢大嫂的手艺，再说工地里每天都需要订便当。 ” “不，不太好……”想了想，乔若曦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 她怕褚天阔看到她会不高兴，既然他已经明白表示过不想见到她，把她从他家赶了出来，那她也不想让他困扰，不想再看到他冰冷嫌恶的表情。 “唉，大嫂你不要想那么多。来来，给我几张，我明天就问好数量然后自己去拿。”阿丰抢过她手中的传单。“剩下的都给我，我去帮你发。” “阿——” 然而乔若曦话还没讲完，传单就都被阿丰拿走了。 “大嫂，明天早上我会打电话给你。”说完，摆摆手，阿丰一溜烟的离开了。 “老大，便当。” 褚天阔不是很在意的看了眼阿丰送上来的便当。现在对他来说，吃东西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以前那种每天中午期待着某人的出现，怀着幸福的感觉打开便当盒的心情，现在想起来简直跟作梦一样。 也许那真的是一场梦，他以为拥有过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 现在只是醒了，回到以前的生活而已。 “老大，这家便当是我们第一次订喔!你看好不好吃。” 阿丰的多言让他皱眉。“随便，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我。” “呃……是。” 褚天阔的脸却在打开便当时变了。 这摆放的方式、青菜的色泽，还有谁会在这种顶多七、八十块的便当里放烤牛排当主菜的? “老大，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褚天阔脸色陡变，抬头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嫂——呃，我是说乔小姐，那天我在银行碰到她，她说她现在开始做便当的生意，我想说帮帮她……” 褚天阔咬着牙根，不说一句话。 他沉下脸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一时猜测不出他的心意，阿丰只能缩缩脖子说：“对不起，老大，你不高兴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跟她订便当了。” “不!”褚天阔立刻吼道，然后觉得自己反应过头，冷静了一下才抿着嘴说： “你还是跟她订，不过以后不要买我的份。” “老大你不喜欢喔?” “罗唆!”他又吼了声。 “是。”阿丰偷偷看了褚天阔一眼。老大似乎还是很关心大嫂的嘛!就不知道他们俩是在闹什么别扭。 “那老大你慢用，我出去了。”他随即离去。 只剩下褚天阔一人在办公室里，看着眼前诱人的便当，他忍不住夹起牛排咬下一口咀嚼，阿丰怀疑他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味道太好，好到让他心烦意乱。 下一秒，他咒骂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够了!他不要再想她了!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放不下的，不过是个不爱他的女人。 撇开眼不再看那个便当，他离开办公室，大步走进工地中。现在他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忙碌，忙碌到脑袋自动停摆。 “老大!小心!” 耳朵听到有人惊慌的大吼，可是等褚天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脑袋乱烘烘的他竟没有看清楚前方的路况，一个踩空掉进两层楼高的地下室。 “老大!” 几个兄弟跟工人往他的方向冲过去。 褚天阔只觉得全身剧痛，胸口像被巨石堵住，开不了口。 该死!自己在工地做事那么久了，怎么会出这种错？ “老大!你怎样了?” “我们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哎哎——不要移动老大!骨折不能乱动的!” 身旁是七嘴八舌的吵闹声，褚天阔咬牙忍耐一阵阵疼痛，想到他得在手下面前表现出这种孬样就呕得要命。 只因一个女人就让他整个人像失了魂似的，真是够了! 救护车来了，光是把他搬到担架上的折腾就让他汗水涔涔，失血让他眼前一阵晕眩。 “对了，得赶快通知大嫂!”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声叫着。 “不准——” 咬牙切齿，费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之后，楮天阔被送上了救护车。 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的乔若曦，在看到褚天阔紧闭着眼睛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差点虚脱倒地。 左手骨折跟多处挫伤，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看到病床上的他那一圈圈的绷带，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一定很痛吧? 她的手颤抖的抚摸他的绷带，心狠狠的发疼。 他高大的身子虽然躺在病床上，却一点也不显得虚弱。棱角分明的脸孔跟黝黑的皮肤，都是她所熟悉却好久不曾见到的。 虽然很想待在他身边，一直看着他、陪着他，可是乔若曦不想要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啊! 突然，床上的人拧紧了眉，随后张开眼。 “你醒了!太好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褚天阔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乔若曦。她红肿的眼睛跟鼻头显示才刚哭过，她那焦急难过的模样，让他下意识想要把她搂进怀中安慰，告诉她没事了。 然而回过神，他才想起他们已经结束了。 他硬生生压下要抬起的手。“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乔若曦眨着泪眼。 “请你离开。” “你受伤了，刚开完刀，我想照顾你。” “不用了，你走。”他冷声道。 这又是她的报答吗?以前是当他的女朋友，现在是照顾受伤的他。这种报答他已经受够了。 他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 “我叫你走!” 被他这么一吼，她整颗心都碎了。“嗯……对不起，你保重。” 低着头，含着不想被他看到的泪水，乔若曦狼狈的走出病房。 她身后的褚天阔则一脸阴霾。 乔若曦手里提着保温壶，里面装着她一大早就起来炖的鸡汤。这碗汤不容易做，一边要注意火候，一边还要不时过滤掉杂质跟多余的油花。 鸡汤应该对病人很有帮助。她一心只想着这个，却没有想到她该怎么拿去给他。 快十一点时她兴匆匆的来到医院，却被挡在病房门外。 “大嫂，对不起。” 看到阿丰那带着歉意的表情，她的心沉了沉。“我只是想拿鸡汤给他喝。” 阿丰搔搔头，还是只有苦笑。 她咬着下唇。“那么……可以帮我拿给他吗?他刚开完刀，应该补充点营养，这鸡汤我熬了很久。” 听了她的话，阿丰脸上全是为难。 “大嫂你还是回去吧。老大现在受了伤，脾气也更暴躁，所以还是顺着他一点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老大的。” 乔若曦低下头。 她知道阿丰说的有道理，他其实也不需要她照顾，但她只是想看看他，想尽一点力量……她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抗拒会那么深。 “嗯。” 勉强对阿丰挤出一点笑容，她沮丧的转身，抱着显得更沉重的保温壶回去。 走向电梯的时候，她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然后她的肩膀撞到一个人，手上的保温壶差点掉到地上。 “啊!”小小的惊呼一声，她抬头，发现撞上的竟是认识的人。“洪小姐。” 年轻女子看着她的表情充满嫌恶。 “天阔哥在哪间病房?” “503。 ” 问出想要的答案，洪小琦连一句话也不打算跟她多说的扭头就走。 乔若曦却突然扬声叫住她，“洪小姐，等等好吗?” “干么?”虽然语气不悦，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可不可以请你顺便把这锅鸡汤带去给他喝?” 洪小琦扬起眉。“你在玩什么把戏?干么不自己送去?” 乔若曦难过的低下头。“他不肯见我，我们分手了。” 一听这话，洪小琦的脸都亮了起来。“真的?” “嗯。所以这鸡汤可不可以麻烦你，就说是你自己炖的。别说是我……我怕他知道以后不高兴。” 低着头的乔若曦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让洪小琦看了就不高兴。人家天阔哥根本就不想见你了，还傻傻的炖什么鸡汤，真是笨蛋! “好啊!我就帮你这个忙。”用施舍似的语气，一把抢过乔若曦手中的保温壶，洪小琦心里暗自窃喜。 “谢谢。”如释重负的乔若曦连连跟她道谢。 第二天乔若曦依然是早上就来了，带着一锅清炖牛肉汤等在医院大门前。她看到洪小琦，连忙迎上前去，很高兴等到她。否则这锅汤还不知道怎么送上去呢! “洪小姐，你好。” “你怎么还来?” “呃……”面对她不耐烦的态度，乔若曦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昨天的鸡汤，他有喝吧?” “是啊!”洪小琦得意的笑。“天阔哥还称赞我，说不知道我那么体贴呢!我看以后他不会再把我当小女孩，会开始注意到我的好，可能会爱上我喔!” 她本来讲这话是要气气乔若曦，让她呕说自己辛苦付出却被人抢去功劳，可是乔若曦的反应跟她想像的差很多——她像松了口气似的说：“是吗?他喝了，那就太好了。” 这女人是傻子吗?洪小琦皱眉。 “那今天可以麻烦你再拿这锅汤给他吗?” 乔若曦恭敬的献上手里的汤，仿佛怕她不同意似的还乞求的仰望着她。 既然有人自愿当枪手，她可不会客气占这送上门的便宜。 “好啊!” 看着洪小琦扭头走进医院的背影，乔若曦的眼里充满羡慕。 她多么希望自己是那个能够光明正大走进天阔病房的人，她好想见他，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不过至少他喝了汤应该会快点好……能够提供这点小小的帮助让乔若曦感到欣慰，她高兴又苦涩的微笑，一边想着明天得炖什么样的补汤才好……被困在医院的日子让褚天阔烦闷至极。 身上那些伤困扰不了他，让他烦躁的原因是小琦每天都来看他；然而困扰他的不是小琦，而是她每天拿来的那些汤。 他怎么会喝不出来那是谁做的。 就算喝不出来，他也看得出来。那个笨女人一定不知道他的单人病房有绝佳的视野，可以看到医院大门，当然也看得到每天早上十点多就在那里等着小琦的人……“喂，大熊，我跟你讲话你有没有听到?怎么，你是摔坏脑子了不成?” 一个声音把他的视线从窗口唤回来。 他绷着脸看着徐士凯，看着好友那张英俊得让人妒忌的脸孔。 以前身为朋友不会特别注意，但现在仔细一想，他的条件确实拥有吸引女人注意的本钱——出身世家，高学历，长相俊美；身材结实又不至于太壮硕，最重要的是讲话幽默风趣，又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要好太多，也难怪若曦会喜欢他。 当初就应该发现的，怎么会以为有徐上凯在旁边，她还会看上他呢? “怎么不讲话?干么这样看我?很吓人耶!大熊，你不会真的脑袋不清楚吧?”徐士凯被瞪得莫名其妙。好友的眼神阴沉锐利，看得他一阵胆颤心惊，仿佛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没什么，谢谢你的关心。” 他终于移开视线，那像巨石般沉甸甸压在肩头的压力也顿时消失了，徐士凯松了口气。“对了，怎么没看到你女朋友?她没来照顾你吗?” 闻言，褚天阔抿紧唇。 又来了，徐士凯暗自叫苦。 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讲什么话都不对?徐士凯咽了口口水。大熊平常是很沉默寡言没错，可是从来没有用黑道大哥那一面对待他过，可是今天他确实领教了他天生惊人的压迫感。 “你觉得她怎样?” “谁?噢，你说你女朋友?很好啊!嗯……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大美人，不过跟她在一起应该感觉很舒服，贤慧又温柔，是那种让人想要娶回家的类型。” 他以为赞美他的女朋友会让他心情好些，可是显然不是，因为褚天阔的表情此刚刚更可怕。 “阿丰!”褚天阔扬声把阿丰叫过来。 “老大，什么事?” “让她进来。” 老大没头没脑突然这么说，阿丰一下子还会意不过来，直到褚天阔不耐烦的说：“现在站在医院门口的那个人，你下去把她叫上来!” “噢、好!”没敢再多问，阿丰连忙出去办老大交代的事了。 到了医院门口，阿丰睁大眼睛，他知道老大说的人是谁了。不过最厉害的是老大，他没有离开过病房，是怎么知道大嫂站在这边的? “大嫂，老大请你上去见他。” 原本在等洪小琦的乔若曦又惊又喜。“他让我见他?真的?” “是啊，你快上来吧!是老大自己说的。” “好、好。” 开心的跟着阿丰走进电梯，乔若曦原本苍白的小脸染上兴奋的嫣红。他终于肯见她了，等会见到他，她得先看看他的伤怎样了，问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想吃什么。还有，她得趁这个机会跟他把误会解开……“老大，人来了。” 阿丰敲开病房的门，乔若曦脸上的微笑在看见病房里的另外一个人时稍稍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心急的想关心褚天阔的伤。 胡乱跟徐上凯点了点头，她快步走近褚天阔。“你还好吗?现在怎么样?” “谢谢你的关心。”他的声音冷淡疏远，就像是陌生人一样的客气。 她强压下受伤的感觉，鼓励自己他愿意见她，表示一切就有转机了。 “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吃些营养的东西身体也好得比较快。” “不用麻烦了。”依然是冷淡的拒绝，褚天阔转头看向徐士凯。“喂，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帮我送她回去吧!” “我?”徐士凯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这大熊怎么转性了?上次他多跟他女朋友讲两句话还被他瞪半天，现在他居然放心把女朋友交给他? 乔若曦感觉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身体冷了，心也冻结住了。 她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让她进来，他想撮合她跟另一个男人吗?因为他知道了她原本想告白的对象是他? 他就这么大方?还是说……他根本完全不在意她，所以可以轻易把她推给另一个人? 她捂住唇，却掩不住逸出口的呜咽，她伤心欲绝的看他一眼，然后低头转身离开。 “咦?怎么了?等等——”搞不清发生什么事的徐士凯匆匆的追着她出去。 病房里的褚天阔紧咬牙关，阻止自己开口唤回她。 她最后那惊愕、凄楚、控诉的目光刺痛了他的心，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一样。她喜欢的不是士凯吗?他给他们机会独处，她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可是她那么伤心，眼泪一下子就涌进眼眶，可怜的样子让他好心疼……急切的目光锁在窗外，没多久就看到她脚步虚浮的身影走出医院大门。她低着头像在擦眼泪，而徐士凯在她身旁，用手搂着她的肩……看见这一幕，他没受伤的手几乎要把病床的栏杆给捏断。 阿丰随着老大的视线望出去，终于知道老大为什么会知道大嫂在医院门口了，也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唉，老大，你这是何苦呢?大嫂这么好的女人你偏偏要往外推，人被你赶走以后你又放不下。”阿丰实在忍不住了，这几天看老大这样他都憋得快疯了。 “她喜欢的人是他。” “啥?不会吧？怎么可能!” 褚天阔脸色难看。“其实她要告白的对象不是我，从头到尾是个错误。” 阿丰皱眉。“是吗?可是在我们看来大嫂对老大你是真心的，再说就算刚开始是个错误，可是两个人交往久了总是会产生感情的嘛!老大你是不是太武断了?” 是吗? 阿丰的话让他产生了些许的动摇，心底深处他想要相信阿丰。 “老大你再这样固执下去，小心以后后悔喔!”看到褚天阔的犹豫，阿丰语重心长的道。 后悔? 楼下的徐士凯正搂着他最心爱的女人走向停车场。 不用阿丰说，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第九章 她再也不曾来看过他。 小琦来的时候也没有再带过炖汤给他，他终于成功把她赶走了。 可是他却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 两个星期以后他出院，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她也没有再来公司找过他。知道阿丰都会固定跟小兔咖啡屋订便当，他却拉不下脸来跟阿丰说他后悔了，给他也订一份。 本来就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如果一方刻意躲避或者不联络，久而久之，也就淡了，没有关系了。 不知道她跟士凯后来怎样。 可能发展的不错，所以她没空再来找他。 这个想法使他连续几天情绪都宛如火药库一样，手下们都躲着他。 几天后，阿丰交给他一个信封，说是“乔小姐”要他转交的。 阿丰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最近这个小弟越来越没大没小，他也不去计较。接过信封的那一刻，他的手微微颤抖。 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让他这么激动，他想自己也许没有想像中豁达。 然而里面没有信，只有十万块的现钞。 “这是怎么回事?” ““乔小姐”说要还你的钱。她说跟你借了那么多很过意不去，她会努力赚钱还你，不过请你给她一点时间。” 褚天阔蹙紧眉心。“我没要她还。” “可是她坚持不想欠你。老大，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啦!”阿丰好像忍了很久终于爆发。“你都不知道大嫂她现在为了赚钱每天过得多辛苦!她中午要做便当，晚上还出去摆摊子卖卤味，每天做到半夜一、两点，我都不知道她在赌什么气，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累倒的!” “你说什么？”褚天阔揪住阿丰的领子。 阿丰快不能呼吸了，都忘了老大的力道有多大。“哎呀!反正你快去看看她啦!你们有什么问题就摊开来讲，老大你再这么恰下去，以后会后悔的啦!” 不用他说，褚天阔也忍不住了，他丢下阿丰，大步就往外走。 开着车子来到小兔咖啡屋，可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立场进去找她，只得一直坐在车上迟疑着，直到过了傍晚，他看到她推着一个小摊子出现。 瘦弱的身子要推动一个不算轻的摊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却推过了好几条街，来到热闹的街区，而他也开着车偷偷跟在她身后。 附近有捷运站，也有ktv等娱乐中心，所以人潮还不算少。 褚天阔坐在车里，看着她叫卖。几天没见，她该死的又更瘦了一些，那苍白的脸色跟大大的眼睛底下的阴影，让他内心煎熬着心疼跟气愤。 他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究竟是怎么过的，于是他隐忍下情绪，努力压抑下车去找她的冲动，继续坐在车里默默的守候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渐渐稀少了，最后连捷运都停驶了，她仍然没有离开。 十二点……一点……两点……她坐在小椅子上，路灯下的影子显得分外瘦小，孤零零的。 没有客人的时候，她受不了疲惫，有时候会不小心闭上眼睛睡着，过没几秒又猛然惊醒，甩甩头，强打起精神。 然后没有几分钟，又再睡着……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她不爱他也好，她其实喜欢的是别的男人也罢，他都没有办法放着她不管。 下车，甩上车门，他大步向她走去。 他还没靠近她时，ktv里突然出来几个男人走近她的摊子围着她，她露出不安的表情。 “小姐，不用在这里卖卤味了啦!跟我们一起去唱歌，我们给你两千块怎样?比卖卤味好赚对不对?” “不要!你们走开!” 一个男人抓住了她的手，她害怕的直哆嗦，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男人的手劲，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天阔!救我! 这时候她脑袋里只出现这个名字，可是她立刻又想到现在已经不能依靠他了。 他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走开!你们这些坏蛋!” 拔高的尖叫在深夜没发生什么效果，只徒增男人们的讪笑。 她又急又气，挣扎得更用力，可突然间，手上的压力消失了，刚刚还抓着她的男人不知怎么地就摔倒在地上。 砰、砰!肉体被拳头撞击的声音显得异常血腥。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褚天阔把人给打倒在地上。 “滚!”他发出让人胆寒的低沉怒吼。 那几个男人用畏惧的眼光看着高大壮硕的他，拉起受伤的同伴，狼狈的转身逃走。 乔若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直到褚天阔抓住她的手。 “跟我回去!” “不、不要!”她回过神来，拼命的往后躲。 没想过她会拒绝的他皱紧眉头。“你说什么?” 她拒绝看他，转过头。“你不要管我，我还有生意要做。” “做什么生意，现在都几点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气炸了。一想到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日子，遇过多少次危险，他就快要疯掉。 “不关你的事。”她倔强的吐出这句话。 “什么？” “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了。”乔若曦终于转头直视他，恨恨的说：“我已经不是你的女朋友了，这点你不是表达的很清楚了吗?你还好心的把我介绍给别人不是吗?” 他错愕、愤怒，却无法反驳。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了?温顺的小兔子什么时候开始会咬人了? 不是她变了，就是她真的被激怒了。而她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着他无法承受的怨愤。 “请你走开。”她甩开他的手，回到自己的小摊子。 褚天阔呆站着，第一次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总算见识了她顽固起来可以多么坚持。已经是第五天了，她每天晚上都来摆摊，他也一直默默的开车跟着她，在街角守候着她。 深夜时分，她眼底的黑眼圈比前几日更深了，打盹的次数也变多了，那张小脸现在削瘦的两颊都凹陷下去。 他沉郁的眼锁在她身上，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会撑不下去的。他焦急、烦躁，可是却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她拿他的话来堵他的嘴。要分手的人是他，他再也没有权利管她。 该死的!她这么顽固干什么?他无法理解她坚持要赚钱还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说了不用她还，可是她却不听。 今天晚上她的生意不太好，可能是因为下起毛毛细雨的关系，街上的人并不多。 她不知道第几次疲惫的睡着后，看看手表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收拾起摊子。 褚天阔松了口气。她决定回家了，很好，今天比往常要早了一个小时。 每当看她拿起那沉重的保温箱的吃力摸样，他都很想冲下车去帮她。可是那只会换来她的拒绝跟怒视，之前他好几次想帮，但她根本不肯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可恶的女人! 她推起摊车往回家的路上走。雨打在她身上，她没有穿雨衣，一下子就淋湿了，加上今天卖掉的东西不多，车子更重，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好像快要承受不住那重量似的。 褚天阔再也受不了了。被拒绝也好、她抗拒也好，他没有办法看她这么折磨自己——他下了车，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听到刺耳的煞车声，眼前所见的景象瞬间夺走了他的呼吸。 一辆卡车在雨夜里疾驶而来，没看到正缓慢通过马路的摊车，就这样撞了上去。 巨大的撞击声之后，那木头跟铁架组合而成的摊车已经扭曲变形，被撞得稀烂。 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去力气，他跌跌撞撞的冲向她，她倒在地上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他这一生中从没那么害怕过。 “若……若曦!” 趴在地上的她脸色惨白，张着惊惶的双眼看着他。 她没死!感谢老天她没死! 突然的释然让他全身虚脱，振作精神后，他开始检查她的身体。幸好除了摔倒在地的皮肉伤之外似乎没有大碍，可能是摊车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力道。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的他，如今却感谢着所有的神明。 褚天阔把她抱起来时，她还微弱的挣扎。“我的摊子……” “管什么摊子!跟我去医院!” 他朝她大吼，紧紧抱住她，无论如何都再也不放开了。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做了一连串的检查，包扎伤口以后，褚天阔把她带回家。 不是小兔咖啡屋，而是回他自己的家。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以后哪里都不能去，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他满脸阴霾，恼怒的宣布。 “为什么?当初是你把我赶出去的。” 他看着她，如此弱不禁风，身上又裹了纱布，看起来更加可怜的模样，好像他不好好顾着，就会消失不见。想起刚刚以为她被车撞了那时心中的恐惧，他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在死亡面前，什么尊严、什么爱不爱的都不重要了……“现在我要你回来，你得安全的在我眼皮底下，不许再折磨自己，也不准说什么要赚钱了。” 乔若曦不解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管我怎样过日子?我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你对我不需要有什么责任。而且你不是说过……反正你也没有很喜欢我。” 想起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上眼眶。 他一直都拿她的眼泪没辙，现在他也已经放弃抵抗内心对她的真正感觉。 她是不是爱他无所谓，他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就好了。 他终于认输了。最终他还是抵抗不了想念她、放不下她的感情。 “别哭。对不起，我说了那样的谎话，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很爱你，你难道没有感觉吗?我那时只是知道真相以后打击太大，才拉不下脸来承认。”他抚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她。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让她的泪更是止不住了。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念他，想念那个会温柔抚摸她头的男人，想念那个宠爱她的男人。他又回来了，又回到她身边了。 呜咽一声，过去那些日子所受的孤单跟苦楚仿佛都化为泪水，她躲进他怀里，放声痛哭。 她哭得没有办法控制，褚天阔又心疼又内疚，只好拥着她拼命抚摸她的背。 “别哭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我去拿水给你喝好吗?” 他要起身，她却紧紧抓住他不让他走。 “喜欢……”红着眼睛，瘪着嘴，她对他说。 “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赚钱?”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听不清楚她刚说了什么，因为完全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只能配合着问下去。 “为什么?” “我不想欠你钱，也不想欠你人情。那些钱我可能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还得完，不过不管多久我都要还完。因为我想要跟你说——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感激，我想抬头挺胸对你说：“我喜欢你!”” 听到这番告白，褚天阔震惊的无以复加，拥抱她的双臂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降临在他身上。 看他沉默，乔若曦以为他不相信，于是更急切的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刚开始可能是误会，但是越跟你相处，我就越清楚自己对你已经产生感情了。相信我好不好?求求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褚天阔感动地拥紧了她。 不需要再多的保证，他都已经有了就算她不爱他他也不放她走的打算了，更何况她竟然也喜欢他。 “我会一辈子珍惜你的。”他颤着声对她保证。 她搂住他的腰，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落下，接着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主动给了他一个吻。 那个吻湿湿的，带着滚烫的泪水。 “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小兔咖啡屋来了一个俊朗高大的客人。 “徐先生你好。” 咖啡屋的老板娘对这熟客亲切的打招呼，脸上的微笑不再腼腆，而是甜甜的，很幸福的样子。 “今天怎么有空来?” “想念你的手艺了。” “是吗?真是谢谢你了。” 送上餐点之后，徐士凯跟她攀谈。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而且感觉越来越漂亮了喔!”不由自主的展现桃花性格，露出完美的笑容，他自然的说出赞美的话。 乔若曦还来不及说谢谢，开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进门来的褚天阔看到好友脸色却很难看。“你来干么?” “吃饭啊!不然呢?” 不悦的皱起眉，他把乔若曦搂进怀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吃饭可以，不准跟她讲话，她是我的。” 仿佛这样的宣示还不够似的，他抬起她的左手给他看，一颗亮闪闪的钻石戒指正安稳的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咦?你们已经……哇塞!大熊你手脚很快喔!” 褚天阁一脸得意，乔若曦却有些羞窘的垂下头。 “放开我啦!成什么样。” “我就是要给他看。你不会还喜欢这家伙吧?” 乔若曦嗔怒的瞪他一眼。“你又讲这件事!我都跟你讲过好几次了，我喜欢的只有你啦!” 说完，意识到自己竟抬高声量说出这种话来，她的脸迅速涨红，一跺脚，羞怒的躲回厨房去了。 褚天阔黝黑刚硬的男性脸庞上露出一点都不符合形象的得意傻笑，而且还久久不退。 徐士凯看了只想翻白眼。“大熊你没救了你，我看你以后会被老婆吃得死死的。” “无所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等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会发现那是种幸福。” 抖抖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徐上凯不赞同的摇摇头。“我才不会那么倒楣放弃整座森林，只专情一朵小花呢!” 是吗? 褚天阔挑眉。他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什么事都有可能，而且话最好不要说的太满。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等着看将来有一天，当出现那个让他甘愿放弃整座森林的小花时，他该怎么办。 徐士凯潇洒的扬唇微笑，拿起筷子优雅的夹了一颗虾球，虾球却滑溜的从他的掌控中掉落，喷起的糖醋酱还把他的名牌衬衫给弄脏了。 他皱眉。 怎么这么不顺?最近好像老是心神不宁，难不成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的预感是对的，属于他的人生正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转弯处…… 【全书完】 *欲知冷酷大哥苏劲沧如何用尽三十六计，追回变身冰山帮佣的傻气前妻叶咏欢，请看大哥的情人之一 《傻气前妻》。 *欲知风流情圣徐士凯如何遇上那朵让他甘愿放弃整座森林的小花，请见大哥的情人之三《秀气老婆》!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