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多谋 卷三》 第一章 【正文开始】 贾弼将秦百户等人送至按察使卢大人处,卢大人诧异又愤怒,「李思雨即便真的谋害嫡母,也应公堂之上审明案情,定罪之后由朝廷依律处决,怎由得一个小小百户私刑处死?」喝令将秦百户、捕快等人拿下,严刑审问。 卢大人的公正严明贾弼是信得过的,这案子交给卢大人之后,贾弼留下两名心腹护卫在按察使衙门随时听命,之后便护送沈氏等一行人上路了。 常山一带确实有一股山匪出没,但贾弼这行人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兵强马壮,山匪不敢惹,一行人平平安安回到光州。 白熹见妻子、儿女回来了,自是欢喜,又见贾弼、贾冲亲自护送妻儿返家,更是满意万分。其实白熹对于和平阳侯府这样的人家联姻并不十分热衷,更愿意把白玉莹嫁入书香门第,不过沈氏实在喜欢贾冲,白熹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才勉强答应下来了。经过这一事件,白熹对贾弼、贾冲好感添了几成,终于也和沈氏一样,认为白玉莹和贾冲这是桩上好姻缘了。 白熹为贾弼、贾冲父子设了接风宴洗尘。宴席之上,沈氏几回想抱怨驿馆遇险之事,都被白玉莹和白玉格及时拦下了。白玉莹小声劝她,「爹爹见咱们回来了,满心欢喜,娘何苦这时候发话,扫了大家的兴呢?过后再说不迟。」白玉格也不答应,「三表舅和六表哥是贵客,这是贵客的接风宴,您提驿馆那些事煞不煞风景?」沈氏觉着他俩的话也有道理,只好暂时忍耐下来。 但沈氏心里憋着一股气呢,到了晚上,命侍女把白熹请过来,仔仔细细的把驿馆里的事讲了一遍。她是生平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回过头再想还是害怕,说着说着便眼泪汪汪的了,「老爷,你说小七这孩子多会惹事,她这是惹着了什么厉害对头啊?」 白熹听闻妻子儿女曾经历过这番惊险,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爷,你说小七这是惹着谁了?」沈氏苦恼。 白熹手微微发颤,「她一个小孩子能惹着谁?」心中迅速的把白玉茗进京前后的事想了想,越想越是后怕。 「老爷,小七这孩子得好好管管了。以后莫让她再和玉儿一起学文习武,还是让她和小六一样在府里做女红吧。」白熹额头已渗出汗珠,沈氏没注意到,在盘算着以后的事。 白玉格不爱读书写字,曾经令沈氏很头疼,但现在白玉格已经很上进,也就不需要白玉茗了。以白玉茗的身份地位,还是在家里做个淑女最合适。 白熹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太太,你远道回来累了,先歇着吧。」安慰沈氏几句,提起袍子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沈氏着急。 白熹是个文人,平时走路斯斯文文的,并不快,今天却好像有人在身后撵着他似的,没多大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你倒是把话说完了再走啊。」沈氏大为不满。 白熹对沈氏的怨念无知无觉,一路到了容姨娘处,才进院子,便听到屋子里的吹牛声,「我白小山何许人也,就这些个纨绔子弟,不管文比还是武比,我都胜过他们十倍!」 窗户纸上映出屋里的人影,白玉茗坐在中间吹牛,容姨娘和奶娘一边儿一个围着她,翠钱在旁服侍茶水。 隔着一堵墙,白熹仿佛都能看到白玉茗那跳脱张扬的小模样。 「傻孩子,唉,少不更事,真是个傻孩子啊。」白熹心疼的抱怨。 他有意放重了脚步,扬声道:「这是谁家不害羞的小姑娘在吹牛皮了啊。」 「爹爹来了!」白玉茗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老爷。」容姨娘、奶娘和翠钱也出来迎接。 白熹被这几个人簇拥着进了屋坐下,目光一一掠过容姨、白玉茗、奶娘、翠钱,知道这四个人一向是相依为命的,心里的话便说不出口,端起茶杯抿着清茶,和气的问着话。 「爹爹,我和弟弟大败京城众纨绔的事,讲给您听听?」白玉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大败京城众纨绔?好啊。」白熹微笑。 他留神听着白玉茗吹牛,看似随意,却很仔细的一个一个问清楚了和白玉茗、白玉格作对的是些什么人。 李大学士的孙子李霁,和李霁的两个朋友林明、陈冬生最早被白熹排除了。另外几个纨绔是娄佳的跟班,其父的身份地位远远比不上娄侍郎,白熹虽和他们不熟悉,但依常理推断,在驿馆弄鬼的不会是这几个人。 至于娄佳、娄侧妃,白熹就不敢断定了。娄佳现在还在狱里没出来,娄侍郎在家思过,起复遥遥无期,太子也没有保娄侍郎的意思,按理说娄家不该这么嚣张。可娄侧妃受宠多年,娄侧妃所生之子赵成又以乖戾闻名,他们母子二人能不能做出丧心病狂的事,谁知道呢。 白熹随口夸了几句,引导着白玉茗说她在京城遇到的人和事,白玉茗有了这样的机会哪肯放过,自然是大吹特吹,但凡是她露脸出风头的时候一个不肯放过。当然了,她在李家的那次大获全胜,书、画讲得多,琴和棋就略过不提了。 那是赵戈帮着她才赢了的,没法讲,一讲全露馅了。 「姑娘可真能干,书和画把京城那些娇小姐全赢了呢。」奶娘兴奋得红光满面。 「行了,别再夸她,再夸她要上天了。」容姨淡淡的道。 白玉茗知她面上虽冷,心里却是疼爱自己的,嘻嘻一笑,娴熟的扑到她怀里,勾着她的脖子摇晃着撒娇,「我不上天,天上的玉皇大帝就算来请我我也不去,我舍不得你呀。」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容姨嫌弃的推推她。 白玉茗挂在她身上荡来荡去,「就不下来。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再说了,就算我长大了,在你面前我一辈子都是孩子。」 「瞧瞧这小无赖。」容姨和奶娘都被她逗乐了。 白熹心里有事,笑容很是勉强。 他借口方才宴席上净顾着喝酒了,没吃饱,让容姨娘和奶娘亲自到厨房给他准备消夜去了。留下白玉茗和翠钱,白熹又把京城发生的事问了一遍,白玉茗还和方才讲的差不多。白熹沉吟片刻,心中烦燥,到院中踱步。 翠钱悄悄捏白玉茗的手,「姑娘,那几匹小玉马你怎么不说?」 白玉茗一脸讨好,「好翠翠,那个你先替我瞒着,好不好?」 翠钱板起脸。 替白玉茗瞒着白熹,她是肯的;但瞒着容姨和奶娘,翠钱肯定不干。姑娘年龄小爱胡闹,要是姑娘的事她连容姨也瞒了,那还得了? 翠钱先前已经写信回来过,现在是打定主意要告状了,要让容姨好好的管束姑娘,可不能让姑娘被坏人给骗了。 坏人就是坏人,长得好看也是坏人,身份高贵也是坏人。 白熹心里有事,容姨备好酒菜,他小酌了几杯,不知不觉已是微醺,当晚便没走,宿在了容姨娘处。 沈氏因为这个很是生了番闷气,「没见过正妻外出数月才回府,老爷当夜便宿在姨娘处的。」有心要闹腾一场,但贾弼和贾冲父子俩还在白府住着,闹开了亲戚面上不好看,只能咬牙忍了。 第二章 贾弼父子在白府盘桓数日,和白熹商量定了婚期。 六月初六,贾家到白府送了聘礼。 常山府那边传来消息,秦百户于狱中暴毙,这桩案子成了无头公案。秦百户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赶到驿馆,又为什么会私刑处死李思雨,再也无从得知了。 贾弼、贾冲以及白熹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都沉甸甸的。 背后有人在暗算白家,但这个人是谁,竟然查不到么? 贾冲本应回京任职的,但驿馆之事既然成了疑案,他放心不下白玉莹,放心不下白家,便托贾弼替他请了长假,暂时留在了光州。 白熹感慨的拍着贾冲的肩膀,心里真正认可了这个女婿。 沈氏既为贾冲的这份心备感欣慰,又忧心耽误了贾冲的前程,几次三番催着贾冲回京。贾冲不肯,「我实在放心不下表姑母。」沈氏感动之余,又抱怨起白玉茗,「不是因为小七,冲儿也不用这样。他还年轻,此举于他前程有碍啊。」 「都怪我。」白玉茗沮丧、自责,耷拉下小脑袋。 「怎么能怪你呢,都怪背后那个恶人。」白玉莹和白玉格极力反对。 有白玉莹和白玉格在,沈氏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抱怨几句便过去了。 白玉茗晚上躲被窝里和小玉马说话,「你们说说,到底谁要害我?小红你红艳艳的,一看就聪明,你先说。你不爱开口啊,那小黑先说呗,像我这样又聪明又可爱的姑娘,谁忍心害我呀?」 「嫉妒你的人喽。」容姨冷幽幽的声音。 白玉茗一呆。 下一刻,她的被子被掀起来了,呆呆的仰头看上去,是容姨那没有表情的脸。 「娘。」白玉茗讨好的、甜甜的叫道。 「叫容姨。」容姨皱眉训斥,「说过多少回了,不许叫我娘,要叫我容姨,又忘记了?」 「没忘。」白玉茗满脸陪笑。 忘是没忘,这不是做亏心事被抓着了,想套套近乎么…… 「小山,我和老爷商量好了,这便给你寻个江南乡下的俊秀少年,把你嫁过去。」容姨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不!」白玉茗一阵委屈,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看着就要哭了。 容姨狠狠心,「小山你不要怨我,你娘说过……不对,是我娘说过……」 白玉茗扑到容姨怀里哭泣,「我知道我知道,你娘交待过你,要你不许回京城,你的孩子也不许回京城,还要你的孩子嫁到江南乡下,过平静的日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 容姨满心满口全是苦涩,低低的道:「喜欢他是皇孙?喜欢他风流倜傥?喜欢他一往情深?傻孩子,这些全靠不住,情情爱爱对于皇室子弟来说不过是个消遣,可对你来说他就是全部了。‘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女子和男子不一样,懂么?你和世子爷也不一样。」 容姨指着排成一排的小红小黑和小青,「就像这几匹小玉马,在你来说是宝贝,天天晚上躲被窝里玩,和小玉马说话;可这小玉马对世子爷来说算什么?不过是随手便可以送人的平常物件儿罢了。小山,容姨是过来人,说这些全是为了你好,你听容姨的话吧,世子爷对你不可能是真心的。」 「不,我不信,我不信!」白玉茗拼命摇头。 「皇室子弟心最狠,莫盼着世子爷会儿女情长。」容姨叹道。 「如果他也像我在意他一样的在意我呢?」白玉茗扬起泪汪汪的小脸。 容姨虽面冷,可亲手养大的孩子伤心成这样,她也实在是不忍,伸手替她拭泪,柔声哄她道:「若他也在意你、喜欢你,容姨便不拦着你俩了,好不好?」 「好。」白玉茗哽咽点头,伏在容姨怀里哭泣不止。 容姨爱抚的拍着怀里的小姑娘,也红了眼圈。 白玉莹的婚事定下来之后,白熹开始为六姑娘白玉苹、七姑娘白玉茗择婿。 白府住进来两位十八九岁的年青人,一位姓连,是连姨娘的娘家侄子连令德;另一位姓钱,是白熹一位同年的族侄,江南人氏,名叫钱毅。 白熹亲自和这两个年轻人见了面,见连令德清秀,钱毅俊美,甚是满意。 连姨娘差点儿没气死,找到白熹哭诉,诉说连令德如何如何配不上白玉苹,白熹愕然,「尚县令为他儿子求婚,你不是不乐意么?说尚家那孩子还不如你侄子。你又一再求我照看那连令德。怎地要把他给苹儿做女婿,你这么看不上?」 连姨娘悔得肠子都青了,悔不该趁着沈氏不在家,拼命撺掇着白熹照看连家,竟使得白熹生出了连令德可做女婿的心思,「老爷,六姑娘不能嫁到连家,连家那么穷,六姑娘嫁过去会吃苦的。」 屋里断断续续传出白玉苹的哭声,显见得白玉苹也是不愿意的。 若放在别的官宦人家,女儿的婚事父亲定了便是定了,容不得更尽管。白熹却不是独断专行的性子,见连姨娘满脸的眼泪,白玉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叹息道:「苹儿的婚事,以后再议。」扫兴的走了。 连姨娘和白玉苹抱头痛哭,「你爹为什么这么狠心,把你五姐姐嫁到公侯府邸,把你打发回连家,过那种穷日子啊。」 白玉苹又气又急,「还不是因为你前阵子太照顾连家了么?你可长点儿心吧,娘家再重要,还重要得过我?」 「儿啊,娘这辈子只生了你一个,便是爹娘也及不上你重要啊。」连姨娘忙表白。 白玉苹越想越气,「昨儿个在花园遇着连家表哥,他也不知道避个嫌,就那么上上下下的打量我,羞死人了。他不能再在白府住着了,你的侄子,你打发他走啊。」 「好好好,我打发他走。」连姨娘知道白玉苹这回是真的气急了,不敢和她拗着,一迭声的答应。 连姨娘哄着白玉苹不哭了,重新洗脸匀面,到花园里散心。白玉茗在池水边钓鱼,白玉苹看到白玉茗那窈窕的身影便心生不快,「七妹本就生的好,从京里回来之后更是容光照人,我才不想跟她站在一起呢。」便扯了连姨娘要离开。 连姨娘瞪大眼睛,满脸诧异、惊奇。 白玉苹忙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这一看把她气了个半死。清清池水旁,连令德站在垂柳下骚首弄姿,卖弄风流,一再和白玉茗搭讪……要说不过是个没相干的表哥罢了,可白熹有许婚之意,连令德不可能不知道,明明和白家议着白玉苹的婚事,却暗中向白玉茗献起殷勤,这让人如何忍耐! 「轻薄小儿。」白玉苹气白了脸。 「这和你表哥没关系,全是小七不好。」连姨娘偏爱自家侄子,把脏水全往白玉茗身上泼,「你表哥多好的孩子啊,小七若是不勾引他,他能这样?」 好像是故意打连姨娘的脸,她话音才落,白玉茗便霍地站起身,鱼也不钓了,转身要走。连令德大急,跑过去想要拉她,白玉茗大恼,手里的钓鱼杆向连令德猛抽过去,抽得连令德连哭带喊,不住口的求饶,「小人再不敢了,求姑娘饶了我!」 第三章 白玉苹没脸再看下去,掩面跑走。 连姨娘心疼侄子,跺跺脚跑过去阻止,「七丫头你疯了,怎地打起客人来了?快放开你表哥!」 白玉茗连连冷笑,「我哪里来的这种表哥!」一向对连姨娘敬而远之的,这时心中大为恼怒,趁着抽连令德的时机也狠抽了连姨娘几下,抽得连姨娘大痛,哭都哭不出来。 「你,你敢打我,晚辈敢打长辈……」连姨娘过了好一会儿才揉着屁股,哼哼唧唧的出了声。 「哎呀,我是打这登徒子的,不小心打到了姨娘你身上,这是误伤,对不起了呀。」白玉茗故作惊讶,努力装出歉疚、过意不去的样子。 「七丫头,你等着。」连姨娘颤颤巍巍的威胁。 「我等着。」白玉茗一脸诚恳,「不就是在自家花园里被登徒子轻薄了几句,我便持钓鱼杆怒打登徒子么,些须小事,我爹爹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你……」连姨娘语塞。 连令德轻薄白玉茗在先,说起来总是她的娘家侄子没理…… 连姨娘扶起她的宝贝侄子,恨恨的走了。 连令德被打得不轻,边走边哎哟。 这件事是连令德没理,连姨娘思之再三,也没敢到白熹面前告状,只好暂时忍气吞声,拿出私房银子来给连令德治伤。 白玉茗才打发走连令德,又来了钱毅。 钱毅今年十九,凤目狭长,眉飞入鬓,言语作派中透着和他年龄不相趁的沉稳,「七姑娘,想必令尊也把钱家的情形跟你说过了。钱家是大家族,我五伯父那一支入仕,五伯父和令尊是同年;我三伯父那一支经商,商号遍布大江南北;我家这一支却是务农耕田的。令尊虽人在仕途,却喜欢江南乡下的悠闲生活,雅量高致,令人钦佩敬仰。」 白玉茗认真专注的看着水面。 年轻人的倒影清凌凌显在水中,看着倒是位俊美青年。 可是冰山世子爷比他好看多了呀,唉,赵雍到甘肃赈灾,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白玉茗忽然就没情没绪起来。 「七姑娘,你喜欢江南乡下的悠闲生活么?」钱毅温柔询问。 「不,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白玉茗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她和钱毅一起呆住了。 钱毅回味了许久,方缓缓开口,「七姑娘一点儿也不喜欢?」 「是。」白玉茗轻轻的道。 一阵沉默与静寂。 「打扰了。」不知过了多久,钱毅方深施一礼,彬彬有礼的道。 「哪里。」白玉茗盈盈还礼。 钱毅深深望了她一眼,满心遗撼的转身离去。 姑娘是很美,很合他心意,可这样的美女不愿在江南乡下平平淡淡度过一生,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白玉茗也没心思钓鱼了,扔下钓杆溜回房,心中惴惴。 钱毅一定会跟她父亲说的,这下了露馅了…… 白熹当晚便让人叫了白玉茗过去,「茗儿,你不想到江南乡下生活么?」 白玉茗一脸笑,绞尽脑汁儿的想借口,「那个,爹爹,他姓钱,这个姓太俗了……」 「还有么?」白熹皱眉。 白玉茗心中更是不安,嘿嘿笑道:「那个,他的名字字音不好,和爹爹的名字字音太像了呀……犯了爹爹的名讳……」 「你个小丫头还有理了。」白熹又好气又好笑。 他面带愁容,「茗儿,为父最近仕途不顺,在朝中接二连三的被人弹劾。也不知是不是为父多想了,这弹劾为父之人,和在驿馆暗害你的人,是不是一路的?」 「爹爹!」白玉茗紧张起来了。 白熹招手命她过来,温和的道:「茗儿,你去京城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告诉爹,一星半点儿也不要瞒着,好么?不知怎地,爹近来常常心惊肉跳的,总感觉咱们白家要出事。」 白熹容颜一向俊雅,可此时的他偏偏老了不少,几根白头发夹在他乌黑头发之间,异常醒目。 白玉茗鼻子一酸,「爹爹,我全部告诉您,一星半点儿也不隐瞒!」虽很是害羞,但还是吞吞吐吐的把她和赵戈的约定说了,「……爹爹,他说只等图罗公主择过驸马,他父王母妃便会来求亲的。」 「世子爷,图罗公主。」白熹喃喃。 他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一动不动,比方才更加显老。 白玉茗做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爹爹,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白熹似从梦中惊醒,「不,茗儿还是个孩子,发乎情止乎礼,在府中静静等着世子爷来提亲,并没做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白玉茗心慌。 白熹定下心神仔细想了想,嘴角牵起丝苦笑,「只是,为父莫名感觉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危险……」 白玉茗不安,「爹爹,我帮着赵戈查了反王案,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啊?」 白熹沉思,「也不是没有可能。反王势力大,安排驿馆之变,不算难事。」 白玉茗小心翼翼的出主意,「要不我给赵戈写封信,问问他?反王案按理说应该已经破了,可京城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白熹没有反对。 白玉茗生平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给赵戈写了信。她怕赵戈担心,所以着重问了反王案的结果,驿馆之变只在信末好像轻描淡写的提了提。 白熹亲自看过信,差心腹送往京城。但是这心腹到了京城雍王府之后,赵戈已经奉圣命出京赴甘州赈灾去了,见不着人。雍王府的门房奇怪的看着他,「你是哪家的人啊?给我家世子爷什么书信?交给我不行么?」心腹皱眉,「我家老爷和七姑娘说了,一定要见到世子爷本人,亲手交到他手里。」门房大奇,「你到底是哪家的人?」心腹没有隐瞒,「我是白家的人。」门房忙往上报了,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心腹被带入王府,雍王亲自接见。 虽然白熹和白玉茗交待的是必须亲手给赵戈,但赵戈不在京城,雍王又是赵戈的父亲,心腹便恭敬的把书信呈了上去。 雍王看过信,大惊,忙进去和雍王妃商议,「阿澜,这事不对啊。檀儿跟咱们说过,那个姓覃的贪官在外面还养有外室、儿女,檀儿把这外室并外室所生的儿女带到覃某人面前,他便撑不住招供了。同时那密盒也打开了,和覃某人招供的一样,都是庆王。庆王是父皇的幼弟,父皇心存怜悯,且不愿先帝在九泉之下不安,只赐死了庆王的爪牙,却没赐死庆王,只是秘密把他看管起来了。这已经被父皇看管起来的庆王,难道还害得了小山么?」 雍王妃略一思忖,问道:「你在京里呆着闷不闷?」 雍王不知她的用意,「闷啊。不对,有你在身边,我不闷,一点也不闷。」 雍王妃嫣然,「不管闷不闷,总之咱们出去转转吧,光州如何?」 「阿澜你的意思……」雍王又惊又喜。 雍王妃笑着点头。 雍王和雍王妃商议好了,命人给赵戈送了封急信,让赵戈看到信之后立即到光州和父母会合。然后他夫妻二人轻车简从悄悄出京,踏上了去光州的官道。 第四章 白熹久经官场,虽然温和斯文,却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虽然还没见到赵戈的回信,他已经做了决定,「茗儿,你五姐姐婚期提前,玉儿我明天便命人送他去山阳书院。」 「爹爹,我会牵连家里么?会牵连您么?」白玉茗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 白熹安抚的拍拍她,「茗儿莫慌。你五姐姐出嫁,玉儿去读书,苹儿也要早早的嫁人,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精挑细选了,至于你……」他目光落在白玉茗可怜巴巴的小脸蛋上,微微叹息,「世子爷既和你有那样的约定,你是没办法嫁给别人了。为父能保下你便罢,若实在保不下你,只有……唉,为父也不忍心,那是下下之策。」 白玉茗一再追问下下之策指的是什么,白熹只是微笑摇头,不肯告诉她。 很快,白玉茗便知道白熹的下下策是什么了。 如睛天霹雳一般,仕途一向平坦的白熹竟在贡品上出了岔子。隆治帝新宠幸的美人龙袖怀了身孕,本是天大的喜事,却因用了光州进贡的锦缎不慎滑胎。经御医会诊,确定锦缎由药水泡过,没有身孕的人穿着是没有妨碍的,有身孕的人穿了却会小产、滑胎。此事发生后,隆治帝大怒,差人锁白熹进京问罪。 知州白熹的府邸被京城来的钦差包围了。 钦差郝大宏胜券在握,如猫戏弄老鼠一般戏弄着白熹,「白熹啊,陛下命本官锁了你和你的家人入京。你儿子出门读书去了,暂且不论,稍后本官自会命人捉他归案。你这三个花朵般的闺女可怎么办?跟着你一起被捕么?」 白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犯官的五女儿已经许配给了贾家,求大人开恩,容许小女投奔夫家。」 郝大人哈哈大笑,「你家都这样了,难道贾家还肯要你的闺女?真是做梦不醒!」 「贾家当然愿意娶!」贾冲带着光州的通判等属官闻讯前来,大声的道。 「还真有这样的傻子。」郝大人面上无光,给了贾冲一个大白眼。 沈氏本已经六神无主了,见危急关头贾冲挺身而出,激动得热泪盈眶,「冲儿,莹儿以后就拜托给你了,白家败了,你多担待……」 「贤婿,贤婿。」白熹握了贾冲的手,感慨万千。 这个时候贾冲愿意娶白玉莹,不让白玉莹跟着入狱,白熹就很感激了。 白玉莹哭哭啼啼的被带过来,和贾冲一起拜了父母,两人就这么结成了夫妻。 「剩下的这两个呢?」郝大人贪婪的目光落在白玉苹、白玉茗身上。 「令德。」白熹叫连令德。 连令德被白玉茗打伤了,留在白府养伤,还没走。 连姨娘和白玉苹一千一万个的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她们也不想身陷囹圄,只有跟着连令德走了。嫁到连家总比进监狱强,总比死了强。 谁知连令德连连摇手,「我不娶,我不娶!我们连家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家,不娶犯官之女!」 白熹气极怒极,嗓子眼儿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混蛋!」贾冲一拳挥过去,连令德被打得疼极了,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白玉茗一脚踩在连令德脸上,「你娶不娶我六姐?敢不娶我六姐,我一脚踩瘪你的鼻子!」 「我娶,我娶还不行么?」连令德不娶白玉苹为的是避祸,可现在他被贾冲、白玉茗一前一后的这么收拾,命都快没了,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郝大人冷眼看着这一幕,一扬脖子又笑了,「很好,六姑娘也有着落了。跟着这姓连的小子走吧,本官成全你们。」 白玉苹哭得肝肠寸断,由连姨娘扶着拜别父母,一步三回头的随连令德走了。 郝大人大手一指,指向如一朵娇花般的白玉茗,那眼神如恶狼见到猎物一般,「白熹,你这个小女儿呢?她有没有夫家?她这个犯官之女想来也没人敢娶了,本官好人做到底,就收了她吧,如何?」 「狗官。」白玉莹、贾冲等人气得直发抖。 「呸,本姑娘宁愿一头撞死!」白玉茗大怒,愤愤的啐了一口。 郝大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纵声大笑,「你不嫁给本官,难道你跟着白熹进监狱不成?你可想好了,白熹说不定便是死罪,到时候你跟着白熹一起死了,花朵般的小姑娘,岂不可惜?」 白熹紧握双拳,竭力遏制住胸中的怒气,「郝大人,这个白玉茗是不嫁人的,但也不能跟着我走。因为,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郝大人大感惊慌,「不是你的女儿?」 白熹的语气异常笃定,「对,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几个月大了,我喜欢她的母亲,便连着这个孩子一起带回家,让她充做白家的七姑娘。但她不是我的骨血,求大人允许犯官这便将她驱逐出白家,以后不管她流落到哪里,都和我白家无关了。」 「爹爹!」白玉茗心乱如麻,哀求的叫道。 「她确实不是白家的孩子。」容姨也站了出来,脸色和白熹一样,没有半分血色,「我认识老爷之前便有了她,她怎会是老爷的骨血?求大人放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吧。」 「容姨。」白玉茗被钦差包围的时候没恐惧,这时却快要崩溃了。 白熹不是她的爹爹,这怎么可能? 「姑娘,你快别这样了。」翠钱心疼得不行,忙凑到她耳边,「老爷是不想把你胡乱嫁了,又不忍心让你跟着他一起被抓走,所以才这么说的啊。」 「对,爹和容姨是为了救我,他们全是为了救我。」白玉茗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这时的白玉茗,在外人看来已有些傻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有光州的众官员在,郝大人也不能做得太过份,况且白玉茗被驱逐出白家,从此以后就是个没身份的野丫头,再也不是官家小姐,郝大人也算完成了「上头」交待的事。 「赶走!」郝大人咬牙下了命令。 眼前这个小姑娘确是天姿国色,令人万分难以割舍。唉,以后再想办法吧,眼下白熹自陈家丑,只能暂时放人了。 「把这个女人给我一起赶走!」白熹看也不看容姨娘,狠下心喝道。 「你赶不走我。你在哪,我便在哪。」容姨眼中连泪花也没有,静静的看着他,「你替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时候离开你,我良心上怎么过的去。」 「阿容,你傻啊。」白熹顿足叹息。 「我走投无路之时你救我回家,我没什么报答你的,陪你过完这辈子也就是了。」容姨神色淡漠,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是别人的事。 郝大人发落完白家的女孩儿,命人把白熹、沈氏、容姨等人绑了。 光州的官员含泪相送,「清者自清。咱们光州的贡品是清清白白的,白大人也是清清白白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爹爹,容姨,你们不要走……」白玉茗眼见自己的父母要被押走,心如刀割。 第五章 一个眼窝深鼻子高的男子大踏步进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郝大人面前,傲慢的交待了几句话。郝大人一边听,一边点头哈腰,「是是是,下官一定照办。」 回过身,郝大人翻转面皮,「来人,把这白玉茗一起捉拿了!」 「凭什么?方才不是说放了我七妹么?」贾冲和白玉莹一起叫道。 郝大人一声狞笑,「这个白熹自认家丑,其实是想保全他的亲生骨肉,当本官看不出来么?这个白玉茗要么和她的两个姐姐一样当场嫁人,要么就随本官走,和她的父母一起入狱,没有第三条路!」 「可恶,太不讲理了!」白玉莹气得哭了。 白熹和容姨手拉着手,手心里全是汗,「郝大人为何出尔反尔?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光州的官员们也议论纷纷,「看样子郝大人是非要逼着七姑娘嫁人不可了。也不知他这是为何?」「是啊,白大人已经承认七姑娘不是他亲生的了,七姑娘从此以后也就没有前程了,也不知这郝大人为何硬抓着七姑娘不放?」 郝大人面对众人的责难,哈哈大笑,「诸位莫要不服气,本官是依律办事。这位白七姑娘除非此时此刻嫁了人,否则只有跟本官回去受审了……」 「此事不难。」清清洌洌的四个字,比冰雪更寒冷。 郝大人打了个寒噤。 白玉茗耳中听到这个声音,泪水充盈了双眼,「是冰山,冰山来了……」 泪眼糊模的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恍若乘风而来、谪仙一般的青年,可不正是冰山世子爷赵戈? 「世子爷。」白熹等人见到他,也是热泪盈眶。 「世,世子爷。」郝大人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光州的官员们纷纷跪倒行礼。 「诸位请起。」赵戈优雅的抬手,「本世子今天来迎亲来的,诸位恰巧在场,便给本世子做个见证吧。」 「迎,迎什么亲?」郝大人吓蒙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戈缓步走向白玉茗,温柔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白七姑娘,本世子的未婚妻。」 「不,这不可能。」郝大人脸上现出惊恐之极的神色,「世子爷,您的婚事并没长辈许可,不作数的……」 「谁说这桩婚事没有长辈许可?」雍王和雍王妃携手而入,分明是一对神仙眷属,「我们这做父王母妃的都同意了。」 「可,可陛下没同意……」郝大人结结巴巴。 是啊,众人也都有这个疑问。 隆治帝可没同意这桩婚事,也不可能同意这桩婚事。白七姑娘这个身份本身就低微了些,现在白熹又犯了事,白玉茗又不是白熹亲生的…… 「陛下不同意,那就私奔呗。」雍王负手一笑,洒脱之极,「檀儿带上他的小媳妇儿,私奔!本王和王妃只有檀儿这一个儿子,檀儿私奔必须得带上爹娘,这是毫无疑问的。」 众人都听傻了,雍王越说越得意,小声向王妃炫耀,「咱们成亲的时候太平淡了,都没这么玩过,得补补这个遗撼,你说对不对?」 赵戈:…… 白玉茗如在梦中,「冰山,咱们真私奔呀?」 赵戈握住她软绵绵的手掌,「小白山,跟我私奔吧。」 「对,带上爹娘一起私奔。」雍王兴高采烈。 雍王妃莞尔。 众人全体石化。 私奔这件事不算稀罕,也不骇人听闻,可带着爹娘一起私奔,闻所未闻。 雍王爷和世子爷这是认真的么? 「王爷,您老人家莫开玩笑……」郝大人笑得比哭得更难看。 「呸,你说谁是老人家?」雍王不高兴了。 「王爷如此青年英俊,竟被称为老人家?」雍王妃亦是不悦。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郝大人吓得语无伦次。 他是个识实务的人,见雍王和雍王妃生气了,忙跪下连连磕头,「小的失言,求王爷恕罪,求王妃恕罪!」 光州的众官员们恍如梦中。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钦差大人,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这位郝钦差丑态毕露,样子也真够瞧的了。 赵戈握了白玉茗的小手,两人相对傻笑。 「我爹爹和容姨……」白玉茗牵挂爹娘的安危。 「放心,一定不会有事。」赵戈握紧她的小手,柔声安慰。 他走到白熹身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白熹面色欣慰,「世子爷费心了。」 赵戈深施一礼,「哪里,大人客气。」 白玉茗满心不安的过来,「爹爹,容姨。」 赵戈纤长手指包住了白玉茗小小的手掌,「容姨,我会对小山好的。」 容姨定定看他许久,低缓的道:「依我的本心,实不愿小山和皇室子弟有什么瓜葛……但事已至此,也罢,你带小山走,远远的离开京城,不要再回去了。」 「容姨。」白玉茗扑到她怀里小声哭泣。 容姨轻抚她的头发,爱怜横溢,「小山,乖孩子,去吧。」 容姨把奶娘和翠钱叫过来,「小山离不开你母女二人,你们跟着小山。」 「我舍不得容姨。」翠钱眼泪汪汪。 「阿容,你和我们一起走。」奶娘拉着容姨不放。 容姨微笑,「不,你们走吧,我要跟着老爷。」 当年她和奶娘养不活小丫、小山两个孩子,眼看着四个人都要饿死了。是白熹带她们回家,抚养小山长大,这份情还没还,容姨怎么可能离白熹而去。 白玉茗抱着容姨不放,奶娘和翠钱也哭成了泪人,四人难舍难分。 赵戈拜托贾冲,「六少,回京这一路之上,要蒙你多多照看了。」 贾冲和白玉莹也要回京城,和郝大人、白熹他们一路。 「哪里,这是在下份内之事。」贾冲忙恭敬的道。 他和白玉莹还因为眼前的事迷糊着,神情都有些茫然。 世子爷要带着七妹私奔了?还要带雍王和王妃一起?这真是让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奇事啊。 赵戈叫了莫染尘、莫染霜兄妹二人过来,命他二人一个贴身服侍白熹,一个跟在容姨身边,两人自是领命。 莫染霜虽很早就认识白玉茗了,但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赵戈和白玉茗早已有了白头之约,倒身下拜,「属下拜见世子妃。」 白玉茗羞得捂住了小脸。 莫染霜又拜见容姨,「容姨但有差遣,属下万死不辞。」 容姨扶起她,「你叫染霜,是么?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啊。」 雍王府其余的人也来拜见世子妃,白玉茗羞不可抑,拉拉赵戈的衣襟,「又没成亲,这算什么?」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私奔么?」赵戈笑。 「对,私奔。」雍王这当爹的比要私奔的儿子都高兴,乐呵呵的,「小山啊,你和檀儿私奔了,父王母妃都承认,你就是雍王府的世子妃了。」 「咱们这便出发向东,扬帆出海。」雍王妃叫过白玉茗,「以后你就是檀儿的妻子,我的儿媳妇了。孩子,叫娘。」 她不像雍王似的那般开心,眉目之间却有着少有的温柔。 白玉茗感动之极,泪盈于睫。 第六章 沈氏是不会拿她当女儿看的,容姨待她面冷心热,虽处处为她着想,但不许她叫娘,一直命她叫容姨。白玉茗这辈子,还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唤谁一声「娘」。 「娘!」她哽咽的扑到雍王妃怀里。 「好孩子,你是我的儿媳妇,也是我的女儿了。」雍王妃微笑道。 雍王顿足叹息,「王妃,怪不得檀儿一直更信服你啊。」 看看他的王妃,雍王自愧不如。檀儿喜欢白家小闺女,王妃这便认了儿媳妇、亲闺女,相比较下,他这个当爹的便落后一步了。唉,怪不得檀儿更向着娘,这是有原因的! 「父王,您也有机会让孩儿信服的。」赵戈提醒他。 雍王拍拍脑袋,「可不是么?父王乃一家之主,大事不能忘了。」 他喝止住磕头赔罪的郝大宏,「你回京面圣,替本王向陛下告罪,便说本王和王妃带着檀儿和檀儿的新婚妻子白七姑娘私奔了。陛下什么时候赦免了雍王府的罪,承认了檀儿的世子妃,我们一家人便什么时候回京城。」 「王爷,小的不敢!」郝大人险些没吓死过去。 这些话大概能将陛下气着了吧?到陛下面前去传这些话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陛下焉能不迁怒? 「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雍王蛮横的道。 赵戈向雍王伸出大拇指。 雍王一乐,「檀儿不必向父王道谢了,咱爷儿俩谁和谁啊。」 雍王也不管郝大宏如何哀求,只管和王妃一起带了赵戈、白玉茗和众人告辞,驱车向东,「私奔」去了。 郝大宏呆了半晌,无计可施,只好带着白熹一行人上路返京。 雍王世子赵戈和白七姑娘「私奔」的消息,如龙卷风一般,很快就四散传开了。 世人多半是不相信,「什么,世子爷乃陛下长孙,和一个知州家的庶女私奔了?这庶女的爹还刚刚犯了事,被抓捕至京城问罪?这不可能!」但久而久之,也就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了,惊叹不已。 「人生自是有情痴!」书生们击节叹息。 「这白七姑娘得是什么样的绝世美女?」大姑娘小媳妇们对白七姑娘既羡慕不已,又异常好奇。 有人把这件事当作美谈,有人把这件事当作皇室丑闻,态度大相径庭。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钦差郝大宏一路之上愁眉苦脸,不知回京之后该如何交待。 「唉,早知如此,悔不该贪财,收了那人的万两黄金啊。」郝大宏悔得肠子都青了。 收了人家那么一大笔钱,事情却没办好。那人若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郝大宏并不确切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谁,但出得起这么一大笔钱来收买他做事,那人显然不平凡。收了钱却办不成事,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郝大宏打了个寒噤。 莫染尘带了几名能干的侍卫跟着郝大宏一行人返京,一路之上盯紧了郝大宏。 「莫大哥,一直没人和这姓郝的联系。」侍卫路生向莫染尘报告。 莫染尘凝眉道:「这幕后之人也算聪明,自打咱家王爷王妃和世子爷出现了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大概也知道世子爷必会和他们算帐。继续盯着,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是,兄弟们一定盯紧这王八蛋。」路生磨着牙道。 郝大宏那天在光州的言行惹怒了雍王府,路王等人忠心护主,恨不得立即找出郝大宏的罪证,好将他绳之以法。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郝大宏心中的恐惧一天比一天更浓重,脸色一天比一天比难看。 这晚他在房中借酒消愁,叫了他一个心腹小厮忠儿陪酒,莫染尘和莫染霜上了房,轻手轻脚揭开瓦片向下张望。 「忠儿,你说你家老爷回京之后,还活得成么?」郝大宏喝得醉了,拉着忠儿的手哭。 忠儿是个嘴甜的小厮,满嘴甜言蜜语,「老爷不光活得成,还能升官呢。」 「升个屁。」郝大宏啐了一口,抱头痛哭,「人家给了我万两黄金,就是要我当场把白七姑娘嫁出去,我没办到啊。」 忠儿不懂,「老爷,白七姑娘不是嫁了么?她跟着世子爷私奔了啊。」 「呸!」郝大宏又啐了一口,「人家是要我把白七姑娘嫁给贩人走卒、下贱之人,或是送人作妾、生不如死!哪是嫁给世子爷这般的尊贵人啊?」 「这样啊。」忠儿挠挠头。 郝大宏越想越愁,大力捶桌,「我为什么不早一天到光州,早一天把那白七姑娘嫁出去?若我能早上一天,赶在世子爷之前,早就大功告成了!」 莫染尘和莫染霜兄妹二人越听越怒。 莫染尘气得抽剑要下去杀了郝大宏,被莫染霜拦住了,「不可,他到底是钦差。」 兄妹二人按住性子继续往下听,郝大宏却只是痛哭流泪,一直没有说出幕后人是谁。 莫染尘当晚便把探听到的事写了密信,命人立即送了出去。 莫染霜随身服侍容姨,知道容姨是白玉茗最亲的人了,这事也不瞒她,夜间悄悄说给她听了。容姨沉默半晌,道:「看样子是有哪家的姑娘非嫁给世子爷不可了。」 逼白玉茗当场出嫁,这是那位姑娘在绝后患,让白玉茗永远没办法嫁赵戈为妻。 心思够毒辣,手腕够强硬,劲敌啊。 郝钦差恐惧得吃不好睡不好,吓得人都瘦了,但一路之上也没人动他,平平安安的到达了京城。 本来做钦差是很威风的,但郝大宏入宫复命,战战兢兢站在宫门前等候召见,双腿直发抖,「见了陛下该怎么说?该怎么说?」 雍王命他转达的话,他不敢不说,可他若说了,皇帝陛下一定勃然大怒。他这个传达坏消息的人,铁定是跟着遭殃啊。 郝大宏欲哭无泪。 赵戎和他的心腹侍从阚映栏经过此地,见郝大宏那一脸恐惧的模样,赵戎微晒,「这便是被差去光州拿人的钦差吧?看样子他差使办得不好。」 阚映栏对郝大宏没有丝毫好感,「这位郝大人本就风评不好,又办砸了差事,仕途堪忧了。」 郝大宏见武清郡王过来,忙行礼拜见,赵戎命他起身,不紧不慢的问道:「郝大人,你在光州遇到本王的二皇叔了,是么?」 提到雍王,郝大宏就想哭,「是,臣在光州见过雍王爷。」 「王爷都说过些什么?」阚映栏追问。 郝大宏像才吃过黄莲似的,一脸化不开的苦相,「回殿下,王爷说……王爷说……他和王妃带着世子爷、白七姑娘私奔了,什么时候陛下赦免了雍王府的罪,承认了白七姑娘是世子妃,他……他们一家人才会回京城……」 赵戎虽有所风闻,但真从郝大宏口中听到这些,还是有些吃惊,「你所言属实?」 「怎敢欺瞒殿下。」郝大宏诚惶诚恐。 赵戎微微叹息,「也不知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会……唉,不敢想像……」满面忧色,缓步离去。 阚映栏向郝大宏笑了笑,快步追上赵戎。 郝大宏本就腿脚发软,这时更是害怕得双腿抖个不停,那满脸的恐惧之色都让人同情起他了。 第七章 郝大宏吓得要死,偏偏这些皇孙们不肯放过他,一个接一个的过来询问,逼着他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赵威和赵戬一起过来的,赵威性子急,「郝大宏,王爷和世子爷去过光州,你见过面是么?王爷说了什么,世子爷又说了什么?」 郝大宏带着哭腔重复,「……除非陛下赦免雍王府,承认世子妃,王爷一家才肯回来……」 赵威惊讶万分,「二皇叔令人刮目相看了。」 赵戬惆怅万分,「大哥竟真的和白姑娘私奔了?」 赵威想到那位美丽慧黠的小姑娘,心中一阵憋闷,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咱们的大哥是位情种,哈哈哈。」 赵戬硬拉着赵威走了,到了僻静之处,方小声的、神秘的道:「二哥,大哥不一定是情种,此事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赵威眼中闪过亮光。 赵戬犹豫了下,「前些日子,不是说玉翎公主及笄之日,便会公布她的驸马人选么?可真到了她的十五岁生辰,礼部、鸿胪寺在礼宾院为她设宴庆祝,她却并没有依约宣布……」 「这事我也知道。三弟,你可知道原因是什么?」赵威忙问道。 赵戬声音更低了,「这还用问,因为大哥一直在外赈灾,没回来啊。大哥不在,玉翎公主便把择定驸马的日期推迟了。」 「她看中的果然是大哥。」赵威咬牙。 这些日子他没少向玉翎公主献殷勤,但收效甚微。赵威自以为英俊潇洒,文武全才,又是太子的长子,玉翎公主毫无疑问是应该选择他的,但多番示好都没有得到反应,赵威也便明白玉翎公主一颗芳心是另有所属了。 赵戬也曾像公孔雀对着母孔雀开屏似的讨好过玉翎公主,不过他没什么耐心,三两回之后便下气了,收了那番心思。他同情的看着赵威,「听说玉翎公主早就喜欢大哥了,所以咱们之前……唉,做的全是无用功。」 「大哥艳福不浅呢。」赵威皮笑肉不笑,语气阴冷,「既有玉翎公主倾心爱慕,又能拐了白家小姑娘私奔,难不成他想双美并收?」 想到赵戈既能娶到图罗公主,又能得到白玉茗那样举世无双的美女,赵威脸色铁青。 「那绝对不是。」赵戬忙道:「大哥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瞒二哥说,方才我说大哥未必是情种,便是因为这个了。依小弟看,大哥和白姑娘私奔,并不是因为他是情种,而是想避祸。」 「避祸?」赵威拧眉。 「对,避祸。」赵戬很是肯定,「二哥想想,玉翎公主若真的要嫁大哥,大哥岂不成了太子府的敌人?大哥定是不愿和太子府的弟弟们相争,更不愿被太子府猜忌,所以为了避祸,假借私奔之名离京,要躲过这场明争暗斗。」 「原来如此。」赵威听得很认真。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赵戬这话也有道理。是了,如果玉翎公主一定要嫁给赵戈,那太子会怎么看?太子会觉得这是玉翎公主一厢情愿么?未必啊。太子或许会认为赵戈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表面上做出礼让的样子,暗地里还是要和太子府的皇孙们相争。所以,赵戈为了避嫌,索性和白玉茗「私奔」了,以表清白。这样一来,太子再也不会怀疑他了。 「我才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咱们的二皇叔爱胡闹。」赵威叹气道:「可仔细想想,却觉得二皇叔实在是聪明人。三弟你说呢?」 赵戬也有同感,「我看也是。二皇叔其实是大智若愚。」 二人好一番感慨。 赵戫和阿直也从宫门前路过,又把郝大宏叫过去问了番话。 郝大宏重又把雍王的话重复了一遍,口中愈来愈苦。 玉泉王殿下性情多温和啊,他听了雍王爷的话都变了脸色,那陛下会是如何的盛怒? 郝大宏还没见着隆治帝,已经是满心惶恐,内侍官来带他进宫面圣,进了大殿,气氛异常凝重,他行过大礼,俯伏于地,头脑昏昏沉沉,眼前金星乱冒。 隆治帝带着怒意的声音响彻大殿,「赵祺那个混蛋原话是什么?」 郝大宏声音颤得像哭了一样,「回陛下,赵祺那个混……」 周围的内侍、宫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郝大人他是不是傻了啊,陛下可以说「赵祺那个混蛋」,难不成他也能跟着这么说? 郝大宏人都吓糊涂了,话都已经说了一大半才意识到不对,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冒冷汗,连忙改口,「臣失言,臣该死!陛下,雍王爷的原话是……原话是……」一五一十把雍王的话给学了学,一个字没敢增加,一个字没敢减少。 大殿之中,一阵死一般的静寂。 郝大宏跪伏于地,被这静寂唬得心跳几乎停止。 过了不知多久,隆治帝方笑了一声,淡淡的道:「赵祺这混蛋长本事了,学会威胁朕了。」 郝大宏汗流夹背,连连叩头,「陛下明鉴,王爷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服侍了隆治帝多年的内侍金宝在旁陪笑道:「王爷志诚,世子爷孝顺,万万不敢威胁君上。陛下,此中或许另有隐情。」 隆治帝道:「都已经私奔了,还有什么隐情。赵祺就是狂妄胡闹,威胁朕。」 郝大宏这会儿是吓糊涂了,如果他还清醒着,便会发现隆治帝虽怒,但骂的一直是雍王赵祺,而不是世子赵戈。 「陛下,此中一定另有隐情。」郝大宏涕泪交流。 他可不敢在皇帝面前说雍王、世子爷的坏话。不管怎样,雍王是皇帝的亲儿子,世子爷是皇帝的亲孙子,他一个外臣在皇帝面前中伤皇子皇孙,还想不想活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说其中有隐情,那你们倒是说说,会是什么样的隐情?」隆治帝声音中又有了怒意。 郝大宏眼前一片茫然,只会连连叩头,金宝却殷勤的道:「王爷前阵子还跟奴婢说,想出海给陛下寻找不老仙药,或许他和世子爷扬帆出海,为陛下寻觅仙丹去了呢?陛下,王爷和世子爷这也是一片孝心。」 「世上哪有不老丹,哪有仙药?」隆治帝哼了一声。 虽在否认着金宝的话,隆治帝的语气却缓和多了。 郝大宏也是福至心灵,趁着这个机会忙谄媚的道:「陛下,王爷和世子爷是真孝顺,他们是奔着东海的方向去了!臣依稀记得,王爷说要去一个灵霞岛的地方!」 郝大宏趴在地上没敢抬头,也就没有看到隆治帝眼中隐约的泪光。 金宝却知道灵霞岛对皇帝陛下意味着什么,举起袖子擦拭湿润的眼眶。 「或许,赵祺真是出海为朕寻找仙药去了。」隆治帝再开口时,语气平静,「虽擅自行动,但孝心可嘉。朕便暂时不作处罚,等他回京之后,听听他本人怎么说。」 「陛下圣明。」金宝跪倒在地。 「陛下圣明。」内侍和宫女也一齐拜倒。 「陛下圣明。」郝大宏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躲过一劫,也随众一起俯伏山呼。 郝大宏被内侍带出大殿的时候,脑子还不太清醒。 第八章 「这人居然能全身则退?」有内侍冲着郝大宏努努嘴。 「算他聪明,提到了灵霞岛。」带他出来的内侍小声道。 郝大宏迷迷糊糊被带出宫,心中实在纳闷。灵霞岛这三个字,真这么管用?灵霞岛,那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海岛之上,雍王和王妃带白玉茗在岛上四处游玩,「小山瞧着这里好不好玩?这个岛,名叫灵霞岛。」 白玉茗捡起一个好看的贝壳,「好玩。」 「我这个好看。」赵戈捡了贝壳过来和她的比。 「我的好看。」白玉茗不服气。 两人跟小孩子似的。 雍王乐呵呵瞧着儿子、儿媳妇,「小山莫担心你的父母家人,他们一定没事的。」 「是,都来到灵霞岛了,必定平安无事。」赵戈很给他的父王面子。 「为什么来到灵霞岛了,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呀?」白玉茗不解。 雍王和王妃相对而笑,「小山这孩子还不知道咱家的事呢。」王妃向白玉茗招手,「小山过来,娘告诉你原由。」白玉茗忙跑过去,「娘快教教我。」王妃挽了她的小手,「小山你看,这海岛的景色多美。可你知道么?这个岛原来是被海盗的匪窝。四十多年前,这里被一拨亡命之徒占领,不只抢劫海上客商,还要到岸上劫掠良民,坏事作尽。」 「四十多年前。」白玉茗听得很是专注,「那应该是陛下年轻的时候了。这个岛是不是和陛下有关啊。」 「聪明孩子。」王妃赞道。 雍王眉花眼笑,「我就说了嘛,咱们檀儿的眼光一定不错。看看小山多聪明!」 白玉茗被雍王和王妃夸得小脸微红。 赵戈看着她笑,两人的脸庞都被阳光镶上了一道金光。 雍王和王妃把灵霞岛的故事告诉了他俩。白玉茗这才知道,原来隆治帝年轻时曾在东海游历,不慎被海盗抓到灵霞岛。孝原皇后,也就是太子和雍王的母后,女扮男装随其父平东将军庄镇剿灭海盗,在这灵霞岛上救出了隆治帝。隆治帝对孝原皇后一见钟情,二人情定灵霞岛。 「原来是这样。」白玉茗明白了。 怪不得雍王会带他们来到灵霞岛,怪不得冰山会说,都到灵霞岛了,一定平安无事。 「祖父听闻咱们私奔了,一定很生气,怒发冲冠。」赵戈告诉她,「但知道咱们来了灵霞岛,想到已经去世的祖母,他老人家心便软了,不会怪罪咱们一家人的。」 「对极,父皇陛下是一定不会怪罪咱们一家人的,更不会迁怒白家。小山安心在这岛上住一段时日,只当出门游玩了。」雍王笑咪咪的道。 「你父亲的案子,分明是有人蓄意陷害。小山放心,陛下会明察秋毫的。」王妃安慰白玉茗。 白玉茗心中很是感激。 白熹和容姨以及沈氏被钦差捉拿赴京,说她不担心那是假的。这一路上她随同雍王、王妃和赵戈一起从容到了海边,不像逃亡,倒像举家出游。可她常常笑着笑着神情便落寞了,雍王和王妃岂会不知她在担忧家人呢,时常出言安慰。雍王、王妃的这份关怀体贴,白玉茗感动又感激。 「谢谢王爷,谢谢娘。」白玉茗甜甜的道。 「一家人何必客气。」雍王和王妃都笑道。 赵戈拉拉白玉茗的小手,两人跑去捡贝壳了。 雍王虽没留胡子,却也煞有介事的摸了摸下巴,「王妃,为什么你就这么招孩子们喜欢呢?檀儿偏着你,小山也喜欢你,叫你娘,叫我王爷。」 雍王妃嫣然,「儿子儿媳妇都喜欢我,你嫉妒也没用。」 雍王呵呵笑,「王妃招人喜欢,为夫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赵戈和白玉茗一边捡贝壳一边打闹,很是孩子气,雍王踮着脚尖张望,「咱们檀儿生的这么好,小山也漂亮,以后他俩成了亲,生下孙子孙女,一准儿可爱得不得了。王妃,咱们说好了呀,孙子归我教养,孙女才归你。」 「成,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可别后悔。」雍王妃答应得痛快极了。 雍王没得意一会儿便省悟过来了,「王妃,为夫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孙子归他教养,孙女归王妃,这似乎不大对? 雍王妃微笑,「王爷没有听说过么?儿子像娘,女儿肖父。等檀儿和小山有了孩子,孙女大概会长得更像檀儿吧。」 「吃亏了,为夫吃亏了。」雍王顿足叹息。 才跺了两脚,雍王便及时停下了,一脸严肃的道:「不成,儿媳妇若看到了,会以为我没有做公爹的样子。公爹应该很威严。」清清嗓子,背起手,迈起四方步。 雍王妃被他逗乐,哧的笑出声。 赵戈白天可以和小白山一起玩耍,到了晚上,白玉茗却依旧被雍王妃叫了去,「小山,咱们娘儿俩一起睡。」 赵戈一脸幽怨。 雍王开解他,「一则你媳妇儿还小,二则白家的官司没了结,她父母还在狱中,此时不宜成亲。檀儿你再耐心等等。」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雍王力求把话说得生动形象,「迟饭是好饭,明白不?这饭做得越晚,吃起来就越香。」 赵戈:…… 赵戈面无表情的走了。 「儿子,你要想开些啊。」雍王同情的在身后交待、叮咛。 浪花拍打着海岸,如母亲轻拍着孩子一般。 赵戈吹着海风,扬头长叹,这算什么私奔呀,竟不能日日夜夜的小白山在一起……只能白天见小白山,晚上他的母妃便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把小白山带到身边,像防贼似的防着她的亲生儿子……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把白家的案子尽快了结掉,这样小白山没有心事,没有牵挂,便可以开开心心的嫁给他,朝朝暮暮守在一起。 「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呵呵,两情长久时,心心念念的就是朝朝暮暮! 「白家的案子如何了?」赵戈回去之后,叫来高鸿询问。 高鸿忙把卷宗翻开,「世子爷请看,按染尘从京城传过来的消息,那位穿着了光州进贡锦缎导致滑胎的美人身体已经复原。陛下责成有司清理内库中其余光州进贡的丝绸,以及从宫中赏赐出去的光州丝绸,还没有清理完毕。但截止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被药水浸泡过。」 「也就是说,只有那个女人穿的丝绸是有毒的。」赵戈眸中闪过丝厌恶。 他就知道,宫里这些女人的所谓小产、滑胎,其中的内幕黑暗污秽,不足为外人道也。 「是。或许是有人嫉妒她,故此专门向她下手。毕竟皇帝陛下的后宫之中,已多年没有妃嫔美人怀过身孕了。」高鸿恭敬的道。 赵戈略一沉吟,提笔写了几封书信,命高鸿立即差人送往京城。 必须尽快把白熹的案子了结,否则小白山好好的正玩耍着便想哭了,好不令人心疼。 京城浣花河畔,白家人这些天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唯恐惊着了上房的白老太太。 白大爷和大太太一直瞒着白老太太,但纸里包不住火,白老太太还是知道了,数落着大儿子、大儿媳妇,「二郎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告诉我!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九章 白大爷很是苦恼,「娘,儿子是怕您太过担忧,才和媳妇商量了要瞒着您的。」 白大太太竭力辩解,「是啊,娘,媳妇和大爷一样,是怕您老人家知道了二弟的事着急上火啊。您老人家万一急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 白大太太聪明,早在老太太发作之前便命人去请姑奶奶白微了。白微闻讯忙和靳学舟一起过来了,「娘,这怪不得大哥大嫂,是我们一起商量了,二哥的事暂且瞒着您。」 白老太太还是气呼呼的,靳学舟笑着伸出手,「小婿斗胆,先为岳母请脉。岳母,您老人家可生不得气,快笑一笑,天大的事也有解决的办法。」 女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白老太太勉强伸出手,靳学舟为她把了脉,见脉像平稳,便放了心笑道:「岳母大人身子康健的很。好,您可以接着骂人了,瞅谁不顺眼便骂谁。」说的白老太太笑了。 白老太太才笑了笑,便又板起脸,「老二现在怎样了?」 白大爷忙把案子的进展详细讲给她听,「虽然还没放出来,但肯定是没事的。至今为止,只有那位美人一人所用的丝绸是被药水浸泡过的,其余的丝绸都没有问题。这分明是有人要害那位美人,和二弟、和光州不相干。」 白熹的事才出来的时候,白大爷、白微等人都唬得魂飞魄散,现在案情一步一步明朗,白熹十有八九是被无辜牵连的,他们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白老太太便要亲自探监,「我看看老二。这会子他在狱里不知怎样受苦呢。」想到自己的儿子在监狱被人凌侮虐待,一阵阵心疼,泪落如雨。 「二哥在狱里没受苦。」白微忙告诉她,「我昨天才去看过二哥,给二哥送了几样他爱吃的饭菜。二哥在狱里读书下棋呢,除了暂时不得自由,和在家里是一样的。」 「确实没吃苦。」白大爷向老太太保证。 这话倒不是哄骗老太太的,是真的。从光州回京城,一路之是有雍王府的不眨眼的盯着,郝大宏等人根本不敢慢待白熹;回京之后,上头不知是谁发了话,更是没人为难白熹。白熹现关在大理寺狱,上上下下待他都很客气。 「上头有人保二哥,他没事。」靳学舟安慰的道。 「是谁啊?」白老太太疑惑,「你们的舅舅?」 她多少年了有事都是李大学士管,这回想也没想,以为还是她的娘家哥哥出面了。 「不是舅舅,应该是……」白微附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四个字。 白老太太呆了好一会儿,「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保老二?」 众人见瞒不了,只好把赵戈带着白玉茗「私奔」的事也一起说了。白老太太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点,先是惊喜,「世子爷对小七一往情深,非小七不娶啊。」继而很是生气,「他是雍王府的世子爷,也不能带着我的孙女私奔!聘则为妻奔则妾,小七必须明媒正娶,可不能给他作侧妃!」 「不会不会。」白微忙道:「雍王和王妃也一起的。这不是普通的私奔,是父母同意了的,名为私奔,看似胡闹,其实最正经不过。」 「这还差不多。」白老太太转怒为喜。 老太太一高兴,便想得远了,「这么说,小七以后要做世子妃了?很好,我的孙女比大嫂的孙女嫁得好,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说嘴。」 老太太这大半辈子父母宠爱,大哥包容,唯一不顺心的就是娘家大嫂跟她不和。现在她的孙女要嫁到雍王府做世子妃了,比李家的姑娘们嫁得都好,老太太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在孙女的婚事上,她赢了她那傲慢的大嫂。 白大爷和白微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您老人家都这么把年纪了,还惦记着和娘家大嫂争强好胜,还心心念念要压娘家大嫂一头啊。 不用这样吧…… 白熹这桩案子因为要清查所有的光州丝绸,费时颇久,不过白熹在狱中有人照看,并没吃苦头。到了十月底,所有的丝绸清查完毕,没有问题;宫里倒是暴毙了几个宫女,还有两个品级低的美人也被秘密处死,具体什么原因没人知道,推测应该是和美人龙袖前阵子的小产有关。 虽然宫里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基本可以肯定,这次的事件是后宫之间的明争暗斗,白熹纯属意外被牵连了。 钦差郝大宏在传旨之时以权谋私,贪脏枉法,逼迫白熹当场嫁女,理应关入大牢严审。不过这个郝大宏害人的时候很嚣张,回京之后很沮丧,才回京城不久,便在家中悄没声息的服毒自杀了。大理寺的差役奉命拿人,到了郝家,见到的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虽然郝大宏死了,但大理寺并没就此罢休,还在继续查郝大宏生前接触过的人,要找出幕后主使之人——虽然希望很渺茫。 不管郝大宏这个案子最后结果如何,总之白熹的嫌疑是洗清了。 隆治帝亲自下旨:光州知州白熹,无罪释放。 因朝廷早已另外委了官员接任光州知州,所以白熹被释放之后要另行任命。隆治帝也不知怎么考虑的,命白熹在太堂寺任奉礼郎,九品小官。 这道旨意一下,有心人纷纷猜测,说白熹公务上明明没有差错,却被贬官到九品,可见白家女儿拐走了皇帝陛下心爱的长孙,陛下还是生气了。更有人推测陛下这是不喜白七姑娘,故此有意苛待白家。 也对,白七姑娘家世不显,且是庶出,陛下怎可能认她为长孙媳妇? 因为这个猜测,没多少人和白熹亲近,和白家亲近。 陛下还在生白家的气,离白家远点儿,比较安全。 白大爷等人自然不在意这些,白熹能平安放出来便是不幸中的大幸。白大爷把白熹接回家,从头到脚沐浴过,换过新衣,到堂上拜见白老太太,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熹儿啊,你可把为娘吓坏了。」白老太太这辈子还是头回经历这样的事,之前还没觉着怎样,真见着了大难不死的白熹,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孩儿不孝,让娘操心了。」白熹备觉歉疚,几十岁的人了,眼泪哗哗的流。 全家人都陪着一起掉眼泪。 白微和靳学舟一家,以及白玉莹和贾冲也回来了。 白微虽也伤感,但她一向开朗豁达,忙吩咐丫头道:「没瞧见这帕子都哭湿两条了么,快多取几条帕子来给老太太预备着。老太太这儿足足两条泪河呢,三条五条帕子可不够使。」 靳学舟更是风趣,见白大爷、白大太太等人都劝别哭,忙笑道:「这劝法儿可不成。岳母和二舅兄竟是哭哭更好,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哭一哭解了毒……」 「有这样的常言么?」靳天冬听得睁大了眼睛。 「爹爹,女儿还是头回听说呢。」靳竹苓和平常一样严肃的板着小脸。 「妹夫,这是真的么?哭一哭解了毒?」白大爷知道靳学舟医术极好,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忙追着询问。 靳学舟煞有介事,「哭一哭确实可以解毒。大舅兄方才也哭过对不对?这会儿是不是头脑洁净、清醒,比没哭的时候舒服多了?」 第十章 「还真是。」白大爷仔细体会了下,觉得他哭过之后,还真比哭之前感觉好多了。 「哭一哭解了毒嘛。」靳学舟振振有辞。 「大哥莫听他胡说。」白微嗔怪的横了靳学舟一眼,「大哥还不知道他么?正经不过片刻,便要开始信口开河了。」 「我爹爹不是胡说。」靳竹苓认真极了,「我爹爹说的很对,哭完之后人是会觉得眼睛更明亮,身体更洁净的。」 「小丫头就会向着你爹。」白微怜爱捏捏她的小脸蛋。 「事实如此嘛。」靳竹苓奋力把母亲的手掌拨开,把她的小脸蛋解救出来。 白玉莹本来和大家一起劝老太太、白熹莫哭的,这时随着众人一起改口,「哭吧,哭吧。」 白老太太赌气的道:「哪有这样劝人的?不哭了!」 「我也不哭了。」白熹抹去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 宝哥儿和珠姐儿两个孩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越看越看不懂。为什么越劝不哭,越是哭;劝着继续哭,反倒笑了呀。 「我说的没错吧?」靳学舟拍掌,「岳母和二舅哥是不是头脑也清醒了,眼睛也明亮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了?笑一笑十年少,哭一哭解了毒,没错!」 众人不觉都笑了。 接下来众人也便不伤感了,纷纷庆幸白熹安然脱险。白大爷感慨的道:「二弟你人没事,这是要紧的。官位的事不必多想,不拘五品官或九品官,都是陛下的圣恩。」白熹忙笑道:「大哥说的是。大哥,弟弟虽降了级,但以后也是京官了,您说对不对?」 众人见白熹这么乐观,伤感更少,笑声更高。 白老太太不大高兴,「小七都嫁给世子爷了,陛下对老二怎地这样?怎么说也是亲家啊。」 沈氏一直闷着没说话,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娘,小七和世子爷并没正式成亲,他俩是私奔啊。」 沈氏不算是聪明人,但这些天来她是什么都想明白了,敢情驿馆历险也好,白熹被卷入的这桩案子也好,都是因为有人要对付白玉茗才会发生的。沈氏心中怨念已久,这时听到白老太太的话,什么也顾不得了,必要驳一驳。 白老太太沉下脸,「谁说小七和世子爷没有正式成亲,不是雍王和王妃带他俩一起走的么?父母之命都有了,这还不叫正式成亲?」 白老太太因为沈氏的话很生气,觉得沈氏是故意和她作对,明明她说的是小七都嫁给世子爷了,沈氏偏要说小七和世子爷没有正式成亲。可沈氏并不敢向老太太叫板,她只是对白玉茗太不满了而已。 白玉莹一直冲沈氏使眼色。 沈氏又委屈,又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老太太顶嘴,只好低眉顺眼的道:「娘说的是,媳妇知错了。」 这种违心的认错她这些年来也不知有过多少回,不过这回是最委屈的,也是最不甘心的。 白老太太也不爱多理沈氏,拉着白熹的手问长问短。 白玉莹把沈氏拉到一边,「娘,不要说扫兴的话好不好?」沈氏脸色黄黄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就是小七害的你爹,真相我还说不得了?」白玉莹又气又急,「是有人要害七妹,怎么就是七妹害爹了?这可大不一样。」沈氏固执,「这有什么不一样?总之因为小七,你爹可是吃苦了。」白玉莹也是服了,一时之间也讲不通道理,只好柔声细语哄沈氏暂时安静,沈氏无力的点头,「那是自然。你爹偏着小七,你祖母也被小七骗了,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白玉莹略微放心了些。 「莹儿你说说,咱家被小七连累成什么样了?」沈氏抱怨,「你爹坐牢,连降数级,你更可怜,匆匆忙忙的便嫁到了平阳侯府。你是这样嫁过去的,谁能看得起你?以后你在平阳侯府如何立足?」 白玉莹安慰她,「那倒不会。姨婆,不是,现在该叫祖母了,祖母待我是极好的,祖父也没说什么,公公婆婆还有表哥,待我都极好。娘不必忧心我,以为我嫁得匆忙,婆家便会慢待我。不是这样的,只要祖父祖母、公公婆婆和表哥都待我好,别人便不敢轻慢我。」 「这样娘还放心些。」沈氏心头虽还是一团阴云,但听白玉莹这么说,略觉得好受了些。 白大太太张罗好了团圆宴,正要开席,宫里来了个小内侍,传隆治帝的口谕,赐下几样赏赐。这小内侍传过口谕便走了,连口水也没喝,白熹等人忙把御赐之物取出来,见明黄绸缎中包裹的是四个盒子,打开盒子,白、红、黑、青四匹小玉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熹没上手,低下头仔细瞅了几眼,「那小内侍传的话,说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一脸迷惘,「按这话意,应该是从白家抄走的东西,可这几样东西我没见过啊。」 「这不是世子爷送给玉儿的小玉马么?」沈氏眼尖,一眼认出了那匹羊脂玉的小马,那是她一度打算给白玉莹作嫁妆的。 「这个是太太见过的么?」白熹忙问:「那另外三个呢?」 沈氏迟疑了下,摇摇头,「另外三个没见过,不知道。」 靳学舟笑,「不用问了,这小玉马一准儿是世子爷送给茗儿的。羊脂玉的那匹,是打着送玉儿和茗儿的旗号,另外三个是背地里偷偷摸摸。这东西必定是从茗儿屋里搜到的没错,二舅兄收着吧,这确实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白熹忙把容姨娘叫过来问了,知道确实是白玉茗的东西,众人惊喜不已,「陛下把这四匹小玉马赏还了,是不是不生小七的气了?」 白老太太满意的道:「这才像待亲家的样子嘛。」 众人:…… 您老人家这辈子是太顺遂了,太风平浪静了,明明二郎被陛下降了品级,只能做个九品小官,您还觉得陛下这是对亲家的礼数啊?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份赏赐,白家上上下下,确实安心不少。 但是接下来的事,白家人又看不懂了。隆治帝一个月之中向浣花河畔派了三回赏赐,且每回的赏赐都很丰厚,就连勋戚府邸也未必有这份荣耀,但一个月之中也把白熹宣入宫中面圣三回,每回都挑白熹的错处,连番斥责,就连白大爷也被宣入大殿下申斥了一回。当然了,隆治帝斥责的全是公事,和私事没关系,一句都没提过。 赵戈怎样了,和白家联系过没有,隆治帝根本没问,好像漠不关心似的。 「陛下这是加恩白家,还是对白家不满?」白大爷、白熹等人惴惴不安。 接二连三的赏赐丰厚,应该是对白家另眼相看。可公务上总挑毛病,吹毛求疵求全责备,白大爷就算了,好歹任洗马之职,白熹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奉礼郎,他公事上就算出了差错,哪用得着皇帝陛下亲自出面斥责啊?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心存不满。 白老太太得意,「这都不懂?陛下是做祖父的人,他想起他那大孙子便喜欢得不得了,自然要替他那大孙子结好亲家;可他大孙子背着他私奔了嘛,他这做祖父的恼怒,因公废私,挟怨报复,故此要训训你们兄弟俩,发泄发泄他的怒气。」 第十一章 白大爷:…… 白熹:…… 真的假的? 白老太太不理会两个儿子那惊愕的神情,越说越高兴,「陛下这会儿正天人交战呢,等他想清楚了,咱家的好日子便来了。哼,这些天许多人慢待咱家,前儿个你们舅舅来看我,宽慰了我许多好话,叫我不必放在心上。我便说,我才不在乎这些呢,世上或许有不疼儿子的父母,可不疼孙子的祖父祖母却是没有的。陛下迟早得让世子爷回来,到那时啊,咱家小七便是世子妃了!」 是,您和陛下还是亲家了呢。 白大爷和白熹这兄弟俩脾气禀性各不相同,这时却不约而同抬眼偷看老太太,心中暗暗说道。 白老太太兴致上来,畅想了许多未来的美好前景,「以后熹儿和雍王爷是亲家,咱们白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阔了!我大嫂是一品夫人,常对着我夸耀她进宫朝贺赴宴的荣光,以后我比她还强呢,世子爷见了我得叫岳祖母……」 白大爷和白熹面面相觑。 白熹既不敢扫了老太太的兴,又不愿让老太太继续这么说下去,忙设法打岔,「娘,茗儿有信过来。」 「真的?小七写信回家了啊,快拿来让我看看。」白老太太喜上眉梢。 白熹从袖中取过一封书信,「娘您放心,茗儿在一个名为灵霞岛的地方,很安全。」 他袖中不只一封书信,这一取,别的也带出来了,白老太太眼尖,「一并拿过来给我瞧瞧。」 白熹无奈,只好连着另外两封信也一起呈上,「娘,这两封是王爷和世子爷的,信中也没有特别的话,只说茗儿很好,让咱们不必担心。」 白老太太先把白玉茗的信看了,「王爷王妃待小七很好,亲闺女一般,这可真好。咦,小七每晚和王妃一起睡?她还没嫁给世子爷么?」 白熹忙道:「娘,王爷的意思是前段时日我的官司没了,茗儿不宜出阁。现在我没事了,茗儿和世子爷年龄也大了,这便要为他们举行婚礼了。」 「婚吧,婚吧。」白老太太乐呵呵的。 白大爷为人有些古板,「娘,二弟,依我的意思,还是等陛下同意了再让茗儿出阁。陛下是祖父,哪有祖父不点头便娶孙媳妇的?」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白老太太不高兴了,脸一沉,「自古以来都说儿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雍王和王妃同意了,咱们白家也同意了,小七和世子爷这便有了父母之命,正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雍王和王妃确实同意了,可是……」白大爷迟疑。 是,雍王和王妃是同意了,可这就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么?这好像不大对啊,皇帝陛下是嫡亲祖父,他老人家可还没点头呢。这就天造地设的好姻缘了? 「我说是,那便一定是。」白老太太不容违背的道。 「是,您老人家说的是。」白大爷唯唯。 「娘,我真心觉的是。从前不知道茗儿和世子爷的事,我也从来没想过;可是自打知道了两个孩子的事,我是怎么想怎么着觉着般配啊。」白熹也不知顺着老太太的话意说,还是真心觉得赵戈这个女婿不错,满口称赞。 「还是熹儿聪明。」白老太太满意了。 白大爷势单力孤,没一个人赞成他,只好闭上嘴,不言语了。 反正他是不支持赵戈和白玉茗在灵霞岛成亲的,非常非常的不支持。明媒正娶多好,私奔到海岛上成亲,这太离经叛道了。 白老太太笑咪咪的憧憬起小七出嫁后的情形,「咱家小七有福气,王爷王妃是好公婆,世子是好丈夫,小七成亲之后不会过于拘束,还和在娘家时候差不多,自由自在的。」 「对,和您老人家一样。」白熹笑道。 白熹人既聪明,又很体贴,知道白老太太这一生最骄傲自豪的便是嫁了人之后日子也逍遥快活,便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往下说,果然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只可惜这桩婚事眼下还不能大操大办。」白熹因为他前阵子入狱的事累得老太太不安,心中内疚,一直猜度着老太太的意思说话。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白老太太得意之极,「依我说,就是要这样才好呢。眼下别人都以为咱家倒霉了,被压趴下了,起不来了,都冷眼看咱们。可咱们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啊,看看这些人的嘴脸,想想以后的日子,有不有趣?」 白大爷和白熹一起陪笑脸。 您老人家说有趣,那就算有吧。您是老太太,您说了算。 白老太太和两个儿子说笑了一阵,把他俩撵走了,「你俩忙正事去吧,我也有我的正事。」命人把白大太太、沈氏叫了来,兴冲冲的吩咐,让两个儿媳妇替她留意着京里的老夫人们时兴什么首饰衣裳,早早的给她准备着,进宫的时候好穿戴。 白大太太恭敬的答应,「是,媳妇明后日便上鸿兴楼看首饰去,给您挑几样最时兴最漂亮的。」 沈氏心里这个郁闷就别提了。您老人家两个儿子,一个是从五品的洗马,一个才被降了九品,您连五品宜人的诰封都还没有,进的什么宫啊?这进宫的老太太们,至少也得有五品的封诰才行,您哪一个儿子也不够啊。 九品小官。想到白熹才知州降级成了小小的奉礼郎,沈氏就满心难受,再想到白熹这个降级全因为白玉茗,更是浑身不舒服。 沈氏借口要给老太太捶腿,单独留下来了。 沈氏少有这般殷勤的时候,白老太太半咪着眼睛,倒是挺享受的。 老太太只觉诸事顺心,前程美好,加上沈氏捶腿捶得舒服,大白天的做起美梦,嘴角含笑。 「娘,钦差到了光州的那天,二爷也不知怎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小七不是他亲生的。」沈氏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这件事媳妇一直憋在心里,也没敢跟您老人家说,也不敢追问二爷。当年小七可不是在家里出生的,是后来才抱回府的。唉,也不知小七究竟是不是咱们白家的孩子……」 「这还用问么?必须是。」白老太太直起腰身,老年之人,眼神竟还是明亮的,「小七不是在家里出生的又怎么了,不是自己的孩子,难道熹儿会随意抱回家?你当我儿子是糊涂虫不成?」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氏忙辩解,「娘,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白家好,现在二爷因为小七都被陛下贬为奉礼郎了啊。如果小七不是白家的女儿,那二爷自然也就不用贬官了……」 其实这未必是沈氏心中所想,但她骤然被老太太斥责,心里一慌,这些话不知不觉就滑出来了。 「你糊涂啊。」白老太太气得伸手捶着美人榻,「那天光州的事,我虽不在场,但许多细微之处也都听人说了。熹儿当时是说了小七不是他亲生的,可钦差因此便放过小七了么?并没有。还是要带小七走。你以为现在熹儿再说声小七不是他亲生的,陛下便会因此把他和小七分开,小七的事不会怪罪于他?你做梦呢。」 第十二章 「可小七和世子爷私奔了,陛下一定会迁怒白家的啊。」沈氏昏头昏脑的道。 「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想?以后小七嫁给世子爷,做了世子妃,咱们白家有了世子爷那样的乘龙快婿,和雍王府成了亲家,谁不羡慕?」白老太太板着脸训斥。 「哪会有这样的好事?」沈氏不相信。 她就是不相信以赵戈那样的身份,会真的娶白玉茗为世子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一位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孙,一位是白家庶女,身份地位天差地远。他俩若想结为夫妻,除非河水倒流,日头打西边出来。 白老太太哼了一声,「我老太太的话你还不信啊?那好,咱俩打赌。要是我说对了,你以后俯首贴耳,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许说半个不字,不许还一句嘴。要是你说对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二房的事,二房的事里里外外全是你当家。」 「媳妇不敢。」沈氏吓了一跳。 「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白老太太蛮横的道。 沈氏虽觉不妥,但她内心深处确实以为白玉茗身份低微,赵戈不可能明媒正娶,便低了头,没有再说话。 虽然沈氏是这个样子,但白老太太兴致不减,命人传了轿子,坐轿子回娘家了。她娘家哥哥李大学士不在府中,只有大嫂李老夫人在,两个年轻时便结了怨的老太太相对而坐,互相没有好脸色。 「我觉得我以后能和你一样进宫了。」白老太太耐不住先开了口。 「我也觉得你能。」李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那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老太太喜不自禁,「你说我怎地这般有福气,幼时有父母兄长疼宠,嫁人之后丈夫相敬如宾,这到了晚年吧,又有了小七这么个争气的孙女。」 李老夫人冷冷的,「对,有福气。」 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是命好,就是有福气。 李大学士的大儿媳妇平氏在旁服侍,听着这两位老太太话不投机,忙殷勤的劝着她们用点心,「母亲,姑母,这山药糕软软的,克化的动,尝尝味道如何?」 才劝得两位老太太不再针尖对麦芒,眼神放到点心上了,李雯、李雰等姐妹便来拜见姑婆了。李雰一直记得连着四局都输给了白玉茗的事,这时候提起来语气还是酸的,「我说为什么谭姑娘的字都被判不如七表妹,敢情世子爷早就喜欢上她了啊。」转头笑对李雯道:「大姐,那天你的画作输给了七表妹,这会子知道原由了吧?是否心服口服?」 「我一直心服口服。从那时到现在,没变过。」李雯比李雰通情达理多了,知道李雰方才的话不中听,忙替她掩饰,「我的画规规矩矩的,不及七表妹灵活,这个早就有公论了。」 李雰是在指责赵戈早就对白玉茗有意,因为书画比赛故意偏向白玉茗。这话若是让普通的老太太听了,或许会替白玉茗不好意思,可白老太太不是普通的老人家,闻言大喜,「真的么,书画比赛世子爷都偏着我家小七了?做的好,有眼色。」 白老太太从小就是被偏爱着长大的,她从来不觉得因为偏爱而向着她、向着她的儿孙,有什么不对。 李雯、李雰都被白老太太给僵住了。 这位姑婆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明明是要讽刺她家白小七的,怎么被她这么一说,跟夸奖白小七一样? 「姑母,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您。」李老夫人的二儿媳妇齐氏本是在旁默不作声的,见李雰脸色极差,心疼爱女,面带歉疚的道:「四表侄女玉萝不是嫁给林县令的儿子的林大郎了么?听说自打二表弟的案子出来,林家便待玉萝很不好,现在更是把玉萝休出门,连着玉萝所生的馨姐儿一起逐出家门了。」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 「唬谁呢?玉萝若是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会不写信知会白家?」白老太太很生气。 齐氏面色愈是为难,「玉萝那个孩子您也知道,一向最会为长辈着想。她哪舍得让您和二表弟为她这个出嫁的四姑娘操心啊?什么也不说,所有的苦都一个人咽了。现在她正一个人带着馨姐儿艰难度日,以泪洗面呢。」 李老夫人忙把齐氏叫过去,「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何不禀了我?」 齐氏忙回道:「母亲,儿媳也是今日接到娘家表妹的书信,方才得知这件事的。我姨表妹途中遇到玉萝和馨姐儿,想送她娘儿俩回京城,玉萝不愿意,说没脸回娘家。」 「她做错什么事了,会没脸回娘家?」白老太太气得跟什么似的,「那个不要脸的林大郎才应该没脸见人!发妻家中出了事,便连发妻连同亲生女儿一起赶出家门,又臭又贱!」 她坐不住了,「不行,我得立即回家,让大郎二郎差人接玉萝母女回来。」 「对,先把孩子接回来,慢慢再跟林家算帐。」李老夫人少见的没跟白老太太唱反调。 李雰虽也觉得白玉萝、馨姐儿母女二人可怜,但等了这好半天才能看白老太太的笑话,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姑婆,四表姐年纪轻轻的便被林家休了,往后她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白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不是也说了,你四表姐年纪轻轻的?既年纪轻轻的,自然踹开林家那又臭又贱又没眼光的挫男,另觅良人,这还用问?」 李雰:…… 李雯等人都听呆了。 敢情您就是亲孙女被休了,也没觉得面上无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啊?服了您了。 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可哪家姑娘被休也是颜面无光、丢人败兴的事啊,家规严厉的更会认为这会令祖宗蒙羞,全家人引为奇耻大辱。怎么到了白老太太这儿,好像不是个事儿一样?看看吧,她是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家,想也没想,便说要白玉萝踹开林大郎另觅良人,一点也不稳重。 「姑婆,这样不好吧?」李雰一幅温良淑恭的模样,「女子应从一而终啊。四表姐还是尽量设法和四表姐夫和好,回到林家;退一步说,便是林家坚持不许她回去,四表姐也该守着馨姐儿度日,没有事二夫的道理。」 白老太太嗤之以鼻,「什么女子要从一而终啦,什么烈女不事二夫啦,那都是礼法,和我们白家,和我的玉萝有什么关系?」 众人都被她说蒙了。 您都承认这是礼法了,为什么还说和白家、和白玉萝没关系呢? 还是李老夫人懂得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子,凉凉的道:「她高贵,她有福气,她了不起,礼法拘束不了她,也拘束不了她的儿孙。」 「这大半辈子了,你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白老太太拍掌,「礼法自是礼法,可礼法岂为我辈所设?」 礼法岂为我辈所设。 李雯、李雰等人都晕。 姑婆,您当自己是魏晋名士不成? 白老太太要走,平氏忙命人备轿,就在备轿的这会儿功夫里,白老太太把李雯、李雰等教训了一通,「你们爱从一而终,爱贤良淑德,爱遵守礼法,那是你们的事,莫拿着这些约束我白家的人。当年你们的曾祖父曾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便说过了,礼法是拘束俗人的,像我这般仙子般的姑娘可用不着那些。」 第十三章 「姑婆,那礼法只是为我们所设,不是为您所设了?您就这般超凡脱俗啊。」李雯忍不住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我和我大哥,你们的祖父,兄妹二人是不一样的。」白老太太得意,「我大哥是圣贤气象,做什么都要符合规矩,遵守礼仪;我是名士风度,礼法规矩束缚不了我。我的孙女也是一样,懂不懂?」 李雯、李雰脸色青中带紫,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为什么李家就是圣贤气象,人人要守规矩,凭什么您老人家就什么都不用管,过得这么舒服自在啊? 不公平! 齐氏好言相劝,「姑母请三思,毕竟有馨姐儿在呢,便是为了孩子着想,也是设法让玉萝回到林家为好。不管怎么着,也得让孩子父母双全啊。」 李雰纯是为了和白家人赌气作对,齐氏这话倒是真的为了白玉萝好。她是做母亲的人,从内心深处觉得母亲为了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既然有了馨姐儿,为了让馨姐儿父母双全,有个哪怕只是外表看起来完整的家,做母亲的都应该委屈自己,成全孩子。 白老太太冷笑,「林家把玉萝和馨姐儿一起赶出家门的时候,为馨姐儿着想过么?林大郎但凡有一丝慈父之爱,便是为了馨姐儿也不会对玉萝如此无情。他把玉萝母女二人赶出家门,显见得对馨姐儿毫不怜惜,这种贱男也配做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 齐氏被白老太太这一顿夹七夹八,骂得没话说。 轿子备好了,白老太太也不用侍女搀扶,昂首挺胸的走了。 「祖母,您看看姑婆……」李雰泪流两行,拉着李老夫人的手撒娇。 李老夫人拂开她,叫过平氏吩咐,「挑两个办事利落的人给白家,陪着一起把玉萝、馨姐儿接回来。母女俩这会儿不知可怜成什么样子了。」 「是,母亲。」平氏忙张罗这件事去了。 「祖母,您怎么也对姑婆这么好啊?」李雰撅起嘴。 李老夫人神色严厉,「亲戚之间,赌气归赌气,该帮忙的时候可不能含糊。玉萝有什么错?馨姐儿一个孩子有什么错?为了赌个气,还不管她母女二人的死活了?」 李雰见祖母真的生气了,哪还敢再说话?唯唯诺诺,脸现惧意,躲到了齐氏身后。 平氏回来禀报,说派了林胜之夫妻俩到白家去了。李老夫人微笑,「这个林胜之是咱家世仆,办事老到,他那媳妇九娘又是个泼辣能干的,你这两个人派得很对,很好。」 平氏陪笑,「媳妇想着,大表弟和二表弟虽忧心,但有官职在身,去不得同州,应该只是三个表侄动身去接玉萝。表侄们年轻,没出过远门,有林胜之和九娘这两口子跟着,许是能帮上忙。」 「你虑事很周到。」李老夫人赞许的笑道。 「母亲过奖了。」平氏喜欢不已。 李老夫人虽为白玉萝母女二人忧虑,但知道林胜之夫妻俩跟着一起去了,想来定能平安把人接回来,也便略微宽心。平氏和齐氏陪她说着话,提到林家,齐氏很是气闷,「这林家也太薄情了些。二表弟只是贬官而已,并没获罪,哪至于因为这个便休了玉萝呢?年轻小媳妇儿带着女儿被夫家休了,让她以后怎么过?」 「不光薄情,也太心急了些。熹儿的前程如何,白家的前途如何,眼下还未有定论。」李老夫人皱眉道。 平氏对林家的作派也很不满,「母亲说的是。毕竟雍王和王妃都已经承认了玉茗,若玉茗将来真做了世子妃,陛下必定照惯例加恩白家。到时候看林家是个什么嘴脸。」 「玉茗真能做世子妃?」齐氏半信半疑,「说起玉茗这个孩子,那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处处讨人喜欢,不过她的身份……」 唉,可惜了,是个庶女。 「身份低微怎么了,那也搁不住有人一心想求娶啊。」李老夫人微笑,「玉翎公主倒是身份高贵,却有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平氏和齐氏都露出会意的笑容。 是啊,玉翎公主身为图罗公主,身份高贵之极,可世子爷就是不愿娶她,避她都避到灵霞岛了…… 平氏料得不错,白大爷和白熹知道了玉萝、馨姐儿母女二人的事,心急如焚,但二人均有官职在身,且眼下正是非常时候,不便请病,便差了白玉树、白玉林、白玉森三兄弟去同州接人。李家送来了林胜之、九娘夫妇,白熹知道这夫妻俩是能干的,也没客气推辞。 白家三兄弟带着林胜之等人上路,一路晓行夜宿,到了同州。 「表少爷,咱们此行只为接表小姐母女,别的事暂且放放。」林胜之年近四十,性情沉稳,到了同州之后便提醒白玉树等。 林胜之虽是李家世仆,但年龄大,且一直跟着长辈做事,白家三兄弟并不敢怠慢,一直叫他林叔。白玉树见他善意提醒 ,忙道:「临行之前家父再三交待过,此行只要将舍妹和馨姐儿平平安安接回家便大功告成,不许横生枝节。林叔放心,我兄弟三人虽年轻,不会此时和林家置气。」 「是了,往后要收拾林家,有的是机会。」林胜之满意的笑道。 清晨时分,同州城还处于静谧之中,街上少有行人,商铺更是鲜有开门的,毕竟时辰尚早。位于城北万花巷的万花楼却是做特殊行业的,和别家不同,天色微明之示,接连不断的有人自楼中出来,或是打着呵欠,可是一脸春意,各自回家。 「林大郎,昨晚陪你的是小桃红吧?那小娘们儿如何?」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自万花楼出来,瘦的那个一脸邪笑,不怀好意的问着白胖的那个。 林大郎人虽白胖,步子却虚浮,笑容透着淫荡,「别的倒也罢了,爷独爱小桃红那管声音,咿咿呀呀,猫叫一般,又妖又骚。」 瘦子许三郎满眼羡慕和嫉妒,「唉,小桃花是万花楼红姑娘,太贵了,我可消受不起。还是你林大郎好,休了个娘子,把她的嫁妆弄过来随意花用,逍遥如同神仙。」 林大郎哼了一声,「早就该把那木头似的女人给休了!没一丝风情韵致,只会管着丈夫,从早到晚要我求学上进,烦都把人烦死了!」 许三郎拍手叫好,「大郎这话对极!能风流快活,谁要寒窗苦读?」 两人说得投机,见街边一家馄饨铺子早早的开了门,便到铺中坐下,各要了馄饨、烧麦等早点。两人忙了一晚上也累了饿了,馄饨上来埋头苦吃,填饱了肚子,却不急着走,继续高谈阔论。 「大郎,你那媳妇儿休了会不会有后患?」因这餐早点是林大郎结的帐,许三郎承他的情,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你媳妇儿的娘家不是有个大官舅公么?」 「别提了。李大学士是白玉萝的舅公不错,可她这个舅公冷情的很,白家的事从来不帮忙,连她爹的前程都不曾过问。这样的舅公,有和没有没什么不同。」林大郎很是不屑。 许三郎迟疑了下,「可是我听说……」 「你听说什么了?」林大郎不在意的问道。 第十四章 许三郎吞吞吐吐,「这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大郎,咱们同州离京城远,消息不灵通,咱们只知道你岳父白知州被贬了官,可最近我怎么听说,你媳妇儿的妹妹白七姑娘嫁到了雍王府,成了世子妃……」 「你就听人瞎说吧,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林大郎哈哈大笑,大力拍许三郎的肩膀,「白玉萝的七妹是歌姬所生,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出身,连嫁给我林大郎都不够资格,怎么可能做世子妃?」 「这样啊。」许三郎挠挠头皮。 天色尚早,吃早点的没几个人,馄饨铺老板亲自在擦桌子,「话不是这么说。林大爷,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令正的妹妹真做了世子妃,白家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对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许三郎连连点头。 「这怕什么?」林大郎一脸得色,轻蔑的伸出小指头勾了勾,「白家那个婆娘读书读傻了,张口闭口三从四德。这种女人最贱,只要本大爷招招手,她便跟条离不得主人的狗一样回来了。白家飞黄腾达又如何?到时候本大爷只需勾勾结小手指头,怕她不乖乖的跟我回家?我还是白家的娇客,白家还得客客气气的待我。」 「高明,高明!」许三郎倒吸冷气,对林大郎佩服到了极处。 馄饨铺老板直摇头,但转念一想,叹气道:「也是,令正还带着个孩子呢。为了孩子,你让她回来,她便是心里委屈,也只有忍了。」 「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拿那个哭娃威胁她,她什么都肯干。」林大郎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她生的那个赔钱货整天就会哭,家母听不得哭声,早嫌弃得不行了,巴不得早日撵她母女出门。她可倒好,拿着个赔钱货当宝贝了。」 许三郎连连拍案,「大郎,小弟越想,越觉得你高明!」 林大郎打的这才叫如意算盘呢。现在看白玉萝不顺眼,看白玉萝生的赔钱货不顺眼,便将这母女二人赶出家门,眼不见为净,横竖白家现在正倒霉,谅来也不敢生事;将来白家一直倒霉,没啥可说的,万一白家起来了,招招手便能把白玉萝叫回来,稳赚不赔的买卖。 馄饨铺客人不多,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在窗前的小桌上默默吃早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许三郎大拍马屁,林大郎得意,拍案狂笑。 天光放亮,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了。 外面涌进来三个年轻人,「林大郎你个没良心的贱男,今天不打你一顿替我四妹出气,我就不配当哥哥!」一个扑过去揪起林大郎的衣领,另外两个一人扭住林大郎一条胳膊,反剪到身后。 三人都杀气腾腾的。 林大郎大叫,「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得罪我?信不信我回去便把白玉萝的脸抽肿了……」 白玉森闻言哪里能忍,「啪啪啪啪」四记耳光抽在林大郎脸上,抽得他眼中嗡嗡耳鸣,眼冒金花。 「你们,你们敢打人……」林大郎口中冒血,吐字都不清楚了。 「呸,老子打的就是你这混账王八蛋!」白玉森迎面唾了他一口。 许三郎吓得直啰嗦,矮了身子,哈着腰悄悄溜了。 馄饨铺老板叹道:「这几位是白家的少爷吧?你们要打林大爷,倒也……倒也……」想说倒也应该,但他认得林大郎,这位不便出口,委婉求情道:「小店本小利薄,几位少爷若是在小店打架,小老儿可承担不起啊。」 「走,出去打。」白家三兄弟也是不爱连累人,推搡着林大郎便出去了,上了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了,见了这打架的场面,不少人来看热闹。 林大郎一边和白家三兄弟撕打,一边气急败坏的叫道:「白家小子,莫说大爷没有提醒你们,这可是同州,我是土生土长的同州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就凭你们三个毛头小子,就想在同州随便打人了?大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大郎还真的不是吹牛,许三郎跑回林家报信,林家的管家带了仆人、请了族人,一行几十号人雄纠纠气昂昂各执棍棒赶来,「没王法了!在同州地界敢欺负同州人,快把这些人拿了送官究办!」 闹得越来越大,眼看着白家三兄弟抛单力孤,要吃亏。 林胜之到同州后便到衙门去了,听说这里出事,匆匆忙忙赶了来。 「三位表少爷还是没忍住啊。」林胜之叹气道。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和林大郎算账,而是顺利平安的把白玉萝、馨姐儿母女接回京。白家三兄弟这么一闹,事情复杂了。 「把他抓起来,这小子打的我!」林大郎捂着被抽肿的脸,指着白玉森怒气冲冲的大叫。 林胜之心中叫苦。 林大郎若逮着白玉森打人的事不放,还真是麻烦了…… 「你糊涂了吧,明明是本大爷打的你,这么快便忘了?」冷嗖嗖的男子声音。 所有围观着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很冷,有的甚至打了寒噤。 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自馄饨铺出来,一身黑衣,步子格外沉稳。 林大郎本来要带着管家、仆人等冲上来抓白玉森的,但见了这两名黑衣男子,不知怎地望而生畏,往后连退数步,「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打你的人。」 「抽你的人。」 这两人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向林大郎逼近。 林大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打人,打人是要抓去见官的……」 「有本事来抓。」这两人言简意赅。 林大郎自己不肯上,拎过两名家丁命他们上前。两名家丁壮着胆了冲上去,被那两个黑衣人一人抓住一个,面无表情的伸手便抽,「啪啪啪啪」,打耳光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两名黑衣人抓着家丁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 这耳光明明是打在家丁脸上,林大郎却莫名觉得脸疼;家丁每挨一耳光,他便下意识的挤挤眼睛,好像跟抽他一样。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两名黑衣人抽完家丁,用力抛出去,「还有谁要替林大郎出头的,尽管上来。」 林家的管家、家丁没一个敢上来的,猫着腰后退,一个比一个更怕挨打。 林大郎也想往后退,却被一个黑衣人伸手抓住了,「本大爷方才打你没过瘾,要再打一顿。」 另一人郎声道:「大家伙可看清楚了,打林大郎是我们哥儿俩,与旁人无干。」 林大郎吓得直发抖,黑衣人凝视着他,「小子,记清楚了,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路生。今天是本大爷打的你!」 抬起手,狠狠冲着林大郎的耳光,「本大爷今天当众教训你,是警告世人,若要做抛妻弃女的恶人,便是你这样的下场!」 不少人闭上了眼睛。 那抽耳光的声音实在是……听着就疼啊…… 林大郎的哀嚎声,更像是杀猪一样…… 路生抽完,把林大郎抛给另一人,「该你了。」 林大郎双眼已被打肿,那人强迫他睁开眼睛,「小子,看清楚了,现在换老子打你。老子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很好记,路平。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路平。」 第十五章 林大郎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哀求的道:「路爷,小的哪里得罪您了?」 「打你便打你,还要理由么?」路平呸了一声,挥起蒲扇般的大手掌,毫无留情的向林大郎的脸猛抽,抽得林大郎哇哇乱叫。 白家三兄弟又惊又喜,真不知道这两位侠客般的人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胜之挤过来拉了他三人,「表少爷,还好有这两位相助,不然今天咱们未必能平然脱身。」 「不知这两位侠士是什么来头。」白玉森激动的道。 白玉树和白玉林也奇怪,「果真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可这打林大郎也打得太狠了些了。」 林家有仆人机灵,看情形不对,跑到官府报案,官府的捕快吆喝着过来了,「闪开闪开,抓拿人犯。」看热闹的人忙给让开了一条路,十几个衙役到了近前,「谁打人了?」 「在下。」 「我。」 路生和路平话都很金贵。 「好小子,当街打人你们还有理了不成?来人,把这两人带回衙门!」捕快大大咧咧的。 「这可不成。」路生笑道:「本大爷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我们不赖账。」路平很诚恳,「等我们办完事,便来贵衙门报到,或者贵衙门到我家主人的府上拿人,也是一样。」 「你家主人府上哪里啊?」捕快见这两人镇定得不像话,心中犯起嘀咕,说话客气多了。 「京城,王府大街。」路生道。 众人皆惊。 王府大街可不是胡乱叫的,那条街上住的全是各府王爷,没有一个平民百姓! 「贵上是……」捕快啰嗦了。 「我家主人乃当今陛下二皇子,雍王殿下。」路平客气的介绍。 捕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雍王府,这两位是雍王府的人…… 「原来这两位是雍王府的侍卫!」白家三兄弟又惊又喜。 林胜之一颗心登时踏实了。他行事老到,一到同州便拿贴子去拜了知州安大人,这安大人和李家、白家并无来往,虽收下贴子,说了些客气话,但林胜之估计着安大人更多的会偏向林家,不会为白玉萝出头。毕竟林家是本地大族,树大根深,安大人犯不上为了毫无交情的李家和白家,和本地土豪作对。但是路生、路平这两个雍王府的人一出现,林胜之便知道来了大靠山,这回赢定了。 方才林胜之心头阴云密布,唯恐林大郎逮着白家三兄弟打人的事不放,弄得不仅白玉萝接不走,白家三兄弟也会滞留同州。这会儿他知道绝对不会出现设想中的情况了,笑容满面,笑呵呵的道:「早知雍王府的人会来,小人先前便不必多嘴嘱咐三位表少爷了。三位表少爷想打便打,想骂便骂,由着心意狠狠收拾林大郎才好。」 「林叔也是为了我们好。」白玉树忙道。 「这一路上多亏林叔帮忙,否则我兄弟三人头回出远门,不要要吃多少闷亏。」白玉林也彬彬有礼的道。 「咱们事先也不知道雍王府来人了啊。若是这两位路兄不出现,此时咱们便被动了,林叔交待的没错,正是老成之言。」白玉森平时嘻嘻哈哈的,这时也很诚恳。 「三位表少爷客气了。」林胜之满意之极。 白家这三位少爷挺谦虚和气的,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是白老太太的孙子。唉,也不知道那位目中无人的老姑奶奶,是怎么教养出如此谦逊有礼的孙儿的。 捕快真是后悔来这一趟了,「两位路爷,小的多有得罪,路爷勿怪。」 林大郎也不知是不是被打傻了,居然梗着脖子讲理,「你们是雍王爷的属下,那也不能随便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啊,你们是雍王府的人,也不能跑到我们同州随便欺负人吧?」林家的管人、仆人架是不敢帮着打的,却可以躲到远处,探出脑袋向着这边喊话。 路生稳稳的站着,说话也异常沉稳,「我们雍王府的人可不会随随便便欺负人,不过见到恶人总要给以相应的惩罚。诸位可知道方才这林大郎说过些什么话?」把林大郎那些无耻不要脸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声问众人,「敢问这可是同州的风气,岳父获罪贬官,做丈夫的便要休弃发妻、抛弃亲女了?」 「不仅如此,还霸占发妻的嫁妆,拿发妻的嫁妆之资逛青楼;还打算岳父贬官的时候休妻,岳父若飞黄腾达了便招招手让发妻回来,继续替他林家作牛作马。你们同州便是这样的风气么?」路平不紧不慢的接着往下说,语气威严中带着责备。 「我们同州人才不这样呢!」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觉脸上发烧,不少人嚷嚷,「像林大郎这样的败类,同州人个个看不起他!」 「娘家才有个风吹草动便把发妻休了,这让我们做女人的怎么过?」看热闹的大娘们更是生气。 这些女人正好是在早市上买了菜的,心中生气,纷纷举起鸡蛋、菜帮子等往林大郎脸上砸,「让你不要脸,让你不要脸!」 一个胖大娘撸撸袖子,怪叫道:「女人一心为了家,男人就会犯贱往青楼送钱!这贱男和我家那个死鬼一样,我看见他便想打!」她菜篮子里有几个白萝卜,恨恨的抓起来,「反正萝卜便宜,打死这贱人!」冲着林大郎一通猛砸,林大郎头上被砸了个大包,鬼哭狼嚎。 「哎,你家那死鬼不是人,你回家打他去呀,砸我家大郎算怎么回事。」林家的仆人着急跳脚。 「呸,这都不懂?老娘自家的男人再坏也舍不得打,就拿这个犯贱又走霉运的林大郎出气了!」那胖大娘呸了一声道。 众人哄堂大笑。 刚才还质问路生、路平为什么随意打人欺负人的声音,现在是一个也听不到了。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林大郎。 毕竟林大郎做的事实在拿不上台面,不管谁来评判都是他没理。 林大郎头脸、身上不是鸡蛋清就是菜帮子,狼狈极了。「劳烦你再过三个月,到雍王府拿人。」路生对捕快倒还客气。 捕快勉强咧咧嘴,「小的哪有那个胆子。路爷,这个万万不敢。」 「可我确实打人了。」路生笑道。 捕快也算机灵,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把拽过林大郎,「你做缺德事犯了众怒,打你的人这么多,让我们抓哪一个才好?林大郎,与其报官要抓打你的人,不如你以后修修德,做个好人吧!」 「就是,你还有脸报官要抓人啊?像你这样的就该活活打死!」大娘们都冲着林大郎吐口水。 「你还告不告了?」捕快大声的问。 一边大声问,一边小声警告,「林大郎你可想好了,这两位是雍王府的人,真要告他俩,你这可是和雍王府结仇。雍王爷是什么人?万岁爷的二皇子,见都见不着的贵人。雍王爷是天上的云,你是地上的泥,你还想和雍王爷作对,要命不要命了?」 「我不告了。」林大郎哭丧着脸,「我不告了,我谁也不告了。」 别说路生、路平他不敢惹,就是这些冲他扔鸡蛋烂菜叶的他也没办法追究啊。法不责众,这么多骂他打他砸他的人,找谁算账去?今天这个打算是白挨了,连个赔药费药费的都没有。 第十六章 「林大郎不告了!」捕快大喜,一跃而起,「路爷,林大郎不告了,两位请便。」 「打了人,苦主居然不告。」路生摸摸下巴,「既如此,索性打得再重些。」 「还要打?」林大郎魂飞天外。 白玉森也是个调皮的,忙到了路生、路平身边,大声叫道:「两位路爷,在下方才听到几句话,不敢不如实相告。」指着林大郎,一脸厌恶憎恨,「这个林大郎方才恶言诋毁雍王殿下,说王爷和世子爷不足为虑,他林大郎都不放在眼里!」 「我哪里说过?」林大郎急了,「白玉森,你不要血口喷人!」 白玉森冷笑,「你自然说过!你若是把王爷和世子爷放在眼里,又如何敢明知白家和雍王府有亲,还休弃发妻、抛弃亲女?」 「是啊,这摆明了是没把雍王爷、世子爷放在眼里啊。」不明真相的路人最好煽动,白玉森这么「有理有据」的一说,不少人相信了,纷纷附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林大郎急得浑身冒汗。 白玉树和白玉林见状火上浇油,「两位路爷,不如咱们押着这个林大郎,一路宣示他的恶迹,让全安州的人都来唾骂他,这比打他更解气、更能羞辱他,路爷以为如何?也算替雍王爷和世子爷出气了。」 「白爷高明。」路氏兄弟竖起大拇指。 白家三兄弟呵呵笑,「过奖,过奖。」 路生和路平便押了林大郎上路,「大家请奔走相告,凡安州人看不惯林大郎这种败类的,都出来骂他、砸他、羞燥羞燥他。这厮在家里不能保护妻子女儿,出了门却敢诋毁国之亲王、陛下爱子,这是目无君父了。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看热闹的人一则确实不喜林大郎,二则也觉得新鲜好玩,真的有人奔走相告,又叫了许多亲朋好友过来围观。所以林大郎这趟回家之路走得艰难之极,走不了两步便有人迎面砸他臭鸡蛋烂萝卜,更有小孩子跑跳着过来往他脸上吐唾沫,还比赛谁吐得最准,林大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许三郎眼瞅着不对,早悄悄溜了,到林家向林大郎的母亲林太太报信,「大郎被京里来的人给打了。林太太,您那儿媳妇娘家似乎没败,厉害着呢,要不然您赶紧求求您儿媳妇,让您儿媳妇去求求情?」 「呸,我求她?她也配?」林太太一听就恼了。 「那怎么办?大郎被打得厉害。」许三郎犯愁了。 林太太气得直发抖,「光天化日的便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叫来她的两个陪嫁婆子,「老王,老章,去把白家那贱人弄来,一起到馄饨铺救大郎!」 王婆子和章婆子平时是欺负惯白玉萝的,听了这话,便一阵风似的出了林家到了街后的小巷,小巷尽头有一个低矮灰败的房子,那便是白玉萝和馨姐儿的住处了。 「白氏,快跟我们走,一起去救大少爷!」王婆子和章婆子像从前似的直接闯了进门。 白玉萝清秀文雅,眉目间浓浓的书卷气,正抱着一岁多的馨姐儿哄她睡觉,王婆子和章婆子这一闯进来,本来快要睡着的馨姐儿哇的一声便哭了。 「王妈妈,章妈妈,你们这般大吼大叫作甚?吓着馨姐儿了。」白玉萝责备。 王婆子撇撇嘴,「一个赔钱货,吓着又怎么了?白氏,太太有吩咐,你快跟我们走,去救大少爷回家。」 章婆子见白玉萝不动,便要上前拉扯,「磨蹭什么?快走!」 章婆子人高马大,白玉萝瘦得好像一阵风便能吹跑似的,眼看着白玉萝便要被章婆子大力拉走了。这时旁边有人冷哼一声,「哪里来的野婆娘,我家表姑娘也是你这种婆娘动得的?」骂得章婆子一呆。 两个婆子这才注意到了白玉萝身边还有人,这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上身穿深青色锦衫,下着墨绿色缎裙,穿戴得很讲究,和白玉萝这寒碜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你是谁啊?」两个婆子齐声问。 九娘皱眉,「馨姐儿在哭,两个婆娘还这般大声,着实无礼。阿桃,阿杏,把这两个婆娘叉出去。」 「是,九娘。」两个丫头自旁边过来,先拿布堵住了两个婆子的嘴,然后便扯到院子里绑了起来。 两个婆子口中唔唔着拼命挣扎,脸上满是恐惧愤怒之色。 白玉萝一边哄馨姐儿不哭,一边不安的道:「真的在打林大郎么?莫要打出什么事才好。」 「表姑娘还心疼林家那恶人么?」九娘微笑。 白玉萝神色黯然,「他都对我这样了,我还心疼他做什么?我是怕惹出事来,让爹爹、舅公难做。」 「表姑娘放心,我当家的让人传了口信过来,说有雍王府的人在,咱们只管放心大胆打林家的脸,怎么痛快怎么来。」九娘安慰的道。 白玉萝拍着怀里的小女儿,如做梦一般,「万万想不到,七妹竟嫁到了雍王府。」 九娘帮她拍哄着抽噎哭泣的馨姐儿,「谁说不是呢?这桩姻缘实是让人意想不到。表姑娘安心回京,以后白家好了,表姑娘和姐儿也跟着过好日子。」 白玉萝苦笑摇头,「我这出了阁的女儿,哪有脸回娘家?况且林家极是歹毒,虽把我休了,把我和馨姐儿赶出林家,却不许我离得远了,更不许我离开安州,声称我若离开安州,林家便要抢回馨姐儿,这是逼得我一辈子要在这小房子里终老了。」 「抢馨姐儿?让他们试试啊,」九娘冷笑。 她就知道,要平安带走白玉萝和馨姐儿不容易。林大郎那种无赖把白玉萝休了,还借着馨姐儿威胁白玉萝、控制白玉萝,要把白玉萝牢牢的攥在手掌心。 「孩子总是属于林家的。」白玉萝低头亲吻馨姐儿的小脸蛋,柔肠寸断。 就算林大郎休了她,馨姐儿也姓林,是林家人。林家什么时候想从她身边抢走,便可以什么时候抢走,每每想到这一点,白玉萝便不寒而栗。 她是宁死也不会放弃馨姐儿的。馨姐儿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放心,馨姐儿肯定能跟咱们一起走。」九娘笑道。 「真的能这样,那就太好了。」白玉萝喃喃。 屋子里暗沉沉的,九娘的话语却给白玉萝带来了一丝阳光。 她真的能带着馨姐儿回京城、回白家?林太太、林大郎那对虎狼般的母子能轻易放过她? 馨姐儿抽泣着睡着了,白玉萝拍着怀里病猫似的女儿,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一辆大马车停在门前。 林胜之从车上跳下,快步进来,和白玉萝见过礼,小声和九娘商量了两句,道:「表姑娘,趁着雍王府的两位路爷在,咱们赶紧上车,立即离开安州。表姑娘可有要紧的行李?若没什么要紧东西,这便直接上车吧。」 「我这里家徒四壁,也没什么要带的。」白玉萝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馨姐儿交给九娘抱着,自己胡乱卷了几件衣物包起来,又拿起件绣了一半的炕屏,「这是胡家要给老太爷的寿礼,说好这月底绣完,我看是来不及了。」 第十七章 「表姑娘离开林家之后,就靠着给人刺绣维持生计?」九娘鼻子一酸,低声问道。 白玉萝浑然不觉,「也不是离开林家之后才这样的。很早之前,我婆婆林太太便知道我绣工好,给我派了不少绣活儿,好卖了钱贴补家用。」 这下子不光九娘,连林胜之也眼睛一酸,差点儿流下泪来。 四表姑娘嫁的这是户什么人家啊。 「快上车。」林胜之一个大男人不愿让别人看到他流泪,转过身子,粗声说道。 白玉萝把没绣完的炕屏,还有胡家给的定金取出来交给丫头,命她送到胡家,「跟胡太太说声对不住,我要回娘家,这炕屏实在完不成了,烦她另请绣娘绣完吧。」 九娘和阿桃阿杏等人陪着白玉萝出了门,正要上车,林太太带着仆妇丫头气势汹汹的来了,「我说为什么老王和老章一直没回家,敢情是你这贱人不听话!」 「贱人骂谁?」九娘大怒,指着林太太高声道。 「你敢骂我?」林太太养尊处多年,被九娘这么指鼻子骂,登时脸红脖子粗。 「我骂的明明是贱人,你自己跑出来认领,看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贱人啊。」九娘语含讥讽。 林太太眼冒金星,「你,你,你大胆……你是什么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胜之快步过来笑道:「这位是内人,名唤九娘。林太太,在下跟你同姓,也姓林,是李大学士府的仆人。」 「跟我同姓,李家的仆人。」林太太气得更厉害。 「我们是来接表姑娘和馨姐回家的。」九娘笑盈盈的道。 林太太精神一振,「白氏,你要走只管走,把馨姐儿留下!馨姐儿是林家的!」 她知道馨姐儿是白玉萝的心头肉,只要留下馨姐儿,白玉萝一准儿走不了,脸上泛起得意的、可恶的笑容。 白玉萝果然脸色发白,抱紧了熟睡的女儿,「不,馨姐儿是我女儿,谁也不能抢走她……」 林太太见白玉萝果然是她意料中的反应,得意狞笑,「馨姐儿她姓林,是我林家的孩子,你要走便走,馨姐儿林家是不肯放的!」挥挥手,命仆妇丫头把马车围起来,「今天不放下我林家的孙女,休想离开!」 白玉萝瑟瑟发抖,如风中摇摆的稻草人。 林胜之不慌不忙,自怀里取出一张大红纸,「这是我家四表姑娘的嫁妆单子。林太太,这些年来你们林家花用了四表姑娘多少嫁妆,你心里有数。」 「我做婆婆的便是真用了儿媳妇的嫁妆又怎么了?儿媳妇孝顺婆婆难道不是应该的?」林太太丝毫不觉得她错,还很有理。 林胜之心生鄙夷,大笑道:「四表姑娘嫁到你们林家的时候,有这么长长的一张嫁妆单子;离开你们林家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林太太,你这做婆婆是穷疯了么?这是吞了儿媳妇多少嫁妆?来来来,林太太,咱们到衙门找官老爷评评理,看看天底下有没有这个道理。」 「我才不跟你经官见府。」林太太慌了。 这件事若是真的声张开来,对她可是很不利啊。 「不经官见府也行,那便让出一条道路,让四表姑娘和馨姐儿平平安安的离开。」林胜之步步进逼。 「不行,馨姐儿一定不能放走!」林太太气急败坏的道。 她和林大郎母子俩早就合计过,她不喜欢白玉萝,林大郎也不喜欢白玉萝,既母子俩都看着白玉萝不顺眼,不如休了,图个清净。可万一李大学士发怒了呢?万一白熹东山再起了呢?这也不能不考虑,所以白玉萝不能离开安州,不能离开他们的掌控。 要掌握白玉萝很好办,留下馨姐儿就行了。只要留下馨姐儿,白玉萝就算是孙猴子,也翻不出林家母子的五指山。 「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林家一名仆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会不会说话?什么不好了?」林太太没好气的怒喝。 仆妇苦着一张脸,「太太,大少爷让两个外地蛮子押着游街呢,就要游到咱家门前了。」 「什么?」林太太尖叫,「谁敢押着我儿子游街?谁这么大胆?」 「雍王府的人。」林胜之笑容可掬的告诉她。 「雍王府的人。」林太太脸色大变,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许三郎说过,白家那个庶出的七丫头做了雍王府的世子妃。我还以为许三郎是胡说八道,原来竟是真的么?」 如果白七姑娘真嫁到了雍王府,那雍王府的人会为白玉萝出头,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游街的来了,游街的来了。」不少孩子飞跑过来,一个比一个兴奋,比过年都兴奋。 林太太鼓起勇气望过去,险些没把她心疼死。 她的宝贝儿子林大郎被两个黑衣人押着,无数人围在两旁唾骂、撕打,林大郎已被折磨得不像样了。可说是不像样了吧,偏偏林太太还一眼能认出来,那确实是她的亲生儿子。 「你们这些人,心是不是肉长的?」林太太颤巍巍举起手臂。 「你把四表姑娘和馨姐儿赶出家门,囚在这又破又小的陋室之中,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九娘毫不留情。 林太太心如刀绞,却还在垂死挣扎,「我就是不放馨姐儿走!不管怎么说,馨姐儿是林家的孩子,我不放,馨姐儿就走不了!」 林太太再笨也知道,这时候馨姐儿就成了她和林大郎的护身符了。有馨姐儿在,白玉萝就不会走;白玉萝只要留下来,林太太和林大郎随便哄上两句,便能哄得白玉萝这傻子回心转意。 九娘早把白玉萝和馨姐儿扶到车上坐下,车门关严实,外面的嘈杂声车里听得并不真切。 林太太不顾一切冲到车前猛拍车门,「白玉萝你下来!你男人快被人打死了,馨姐儿的爹快被人打死了,你也不管么?你这种人不配做大郎的妻子,不配当馨姐儿的娘,你把馨姐儿还给我!」 林家有人进去放了王婆子和章婆子出来,王婆子拨出嘴里的破布,呼呼喘粗气,「快去请族长。只有族长才能拦得住白氏了。」 路生、路平和白家三兄弟押着林大郎一路游街过来,林家族长也到了,知州安大人也到了。 没法不到,这事闹得太大,他们就是想装聋作哑也办不到。 林家族长是个清瘦的老头子,老眼昏花,自以为有理,「无论如何,馨姐儿是林家的。白氏不许带走。」 九娘向来泼辣大胆,当着这些人的面也不怯场,笑着问道:「馨姐儿是林家的么?那敢问族长大人,四表姑娘的嫁妆是不是林家的?林家能不能扣留了不给?」 「这个……」族长知道林太太、林大郎已经把白玉萝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还不上了,于是九娘的话便把他给问住了。 白玉森冷笑,「我四姐的嫁妆林家非归还不可!在林家还了嫁妆之前,馨姐儿便暂且由我们白家带走,什么时候嫁妆凑齐了,再到白家来接人吧。」 「你还想拿我们林家的孙女当人质不成?」林太太不服气的嚷嚷。 「到底是谁想拿馨姐儿当人质,你心里清楚!」白玉森年轻气盛,不客气的讽刺。 第十八章 林太太闹了个大红脸。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要拿馨姐儿当人质的正是她和她的宝贝儿子,白家只要自家骨肉团圆,可没想拿馨姐儿当人质,更没想拿馨姐儿换什么利益。 知州安大人非常为难。 按常理说,馨姐儿是林家的孩子,白玉萝就算和离也带不走。但是林家确实把白玉萝的嫁妆给花了,填补不上,而且将来也填补不上,那白玉萝的嫁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总要有个说法的。 族长帮着林太太、林大郎,不让白玉萝把馨姐儿带走。九娘连讥刺带挖苦,「怎么,这会儿全成了爱孩子的人了?馨姐儿跟着她娘被林家赶出来,在小破屋吃苦受罪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儿啊?都为馨姐儿做什么了?」 林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脸红脖子粗。 苛待馨姐儿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哄得了谁啊? 即便如此,林太太和林大郎深知没了馨姐儿便留不住白玉萝,也知道白玉萝走后便没了牵制白家、李家、雍王府的筹码,厚着脸皮就是不放馨姐儿。 「无耻之徒!」白家三兄弟气极。 路生冷眼旁观许久,笑了笑,问白玉森道:「兄台方才听到这林大郎诋毁我家王爷和世子爷了,是么?」 「是!」白玉森心中一亮,大声应道。 路生熟练的自怀中取过一幅镣铐,「林大郎,跟路爷我走一趟吧。到了王爷面前,你该定什么罪,自有分晓。」 「不,你不能抓走我儿子。」林太太看到路生要抓林大郎,唬得魂飞魄散。 路生铐住林大郎,向安大人咧嘴笑了笑,「知州大人,我大周律法,若有诋毁亲王者,王府可自行抓捕讯问,只需知会当地官府便可。大人,我现在便知会你一声。」 「请便,请便。」安大人嘿嘿笑。 路生说的没错,安大人可没理由不让路生抓林大郎。 雍王爷和世子爷不错是「私奔」了,可隆治帝并没加罪雍王,更没有褫夺或降低雍王的品级,那雍王还是一品亲王,王府有这个权力。 「你不能抓我的儿子啊。」林太太这会儿是真害怕了,痛哭流涕的哀求。 族长也傻了眼。 路生像猫抓耗子似的戏弄够了这拨人,方才笑问:「你林家还要留下馨姐儿么?」 「不留了,不留了。」林太太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保住林大郎,违心的哽咽道。 她不敢真让路生把林大郎带走,唯恐这凶神恶煞般的人路上便把林大郎给害死了,让她痛失爱子。到时候她可找谁哭呢?难道进京告御状不成?就算她真敢上京告御状,陛下还能不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雍王,反向着她么? 林太太答应放馨姐儿,族长也答应放馨姐儿。林家都答应了,安大人自然没有异议,「那便请白四姑娘带馨姐儿回京。」 路生呸了一声,把林大郎放开了,「凭你也想跟路爷我斗?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白家三兄弟带白玉萝和馨姐上了车,车辆缓缓驶动。 林大郎在路边喘息片刻,拼着一口气爬起来,追着马车跑,「玉萝,玉萝你停下啊,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你真的不念一丝旧情么?玉萝你留下吧,你带着馨姐儿留下,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跟你过日子,咱们夫妻俩一起疼爱馨姐儿,馨姐儿有爹也有娘,你说好不好?」 车跑得越来越快了,他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一直跟着车跑,满口嚷嚷,只求白玉萝留下。 白玉萝心乱如麻,「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若他真的痛改前非,馨姐儿有爹有娘,岂不比我被休回娘家好?我被休回娘家,爹娘面上无光……」 林大郎鞋子跑掉了,脚跑出血了,还追着马车狂奔,「玉萝,玉萝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咱们的馨姐儿……」 马车速度放慢,在街头缓缓停下。 林大郎心头狂喜,「玉萝,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舍不得让咱们的馨姐儿没爹!」 林太太及林家的人在后面看着,也是激动万分。 留下好啊,只要白玉萝留下来,那林大郎还是白家的娇客,林家和白家还是亲家,亲戚间重修旧好,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真的都改了么?」车里探出一张清瘦的面庞。 「改,我改,我一定改。」林大郎喜得泪流满面。 好了好了,白玉萝被骗回来了,他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还可以和雍王爷、世子爷攀上亲戚,青云直上。 路平和路生本是骑马跟着的,这时一齐跳下马,大踏步过来了。 「两位路爷,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林大郎低声下气的央求,「我和妻子女儿团聚,以后一定会好好做人,痛改前非,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只管央求,路生理也不理,沉声对白玉萝道:「四姑奶奶,属下受我家世子爷严命,必需护送您和馨姐儿回京城。世子爷说了,这事若办不成,要属下的项上人头。您不想看着我人头落地吧?」 路平紧跟着也过来了,「四姑奶奶,我家世子爷和世子妃直到现在还没成亲呢。一开始是白二爷在狱里,世子妃整日忧心,后来是知道您这里出了事,世子妃觉得是她害了您,从早到晚的闷闷不乐。您不回京,我家世子妃还是放不下这颗心,不知哪天才能和世子爷成亲,王爷和王妃该急坏了。」 「有这等事?」白玉萝懵了。 「有。」路生和路平一起严肃的点头。 「玉萝,别听他们的,你要想想我,想想咱们的馨姐儿……」林大郎眼见到嘴的肥鸭子要飞,慌了,急了。 「呸,你写休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馨姐儿?这会儿你成慈父了?」白玉森唾了他一脸。 林大郎狼狈的伸手乱抹,「白玉森,没你这样的。我是白家的娇客……」 「呸,白家哪有你这样的娇客。」白玉树和白玉森一齐唾他。 林大郎都抹不过来了,「无礼,太过无礼,信不信我以后把……」威胁的话到了嘴边,心中一凛,连咽两口口水,给咽了回去。 白玉萝根本不关心这些,「两位路爷,你们说的是真的么?我七妹真的很为我担心?」 「是。世子妃饭都吃不好,人都瘦了。」路生和路平异口同声。 「走。」白玉萝下了决心,「不能因为我,误了七妹的大好姻缘。」 白玉茗都和赵戈私奔了,却因为白家接二连三的事至今没成亲,这让白玉萝如何放心得下。无论如何,她做姐姐的不能误了妹妹的好姻缘。 「走。」路生路平及白家三兄弟大喜。 这回再走,不管林大郎在外面如何苦苦哀求,也是不管用的了。 车辆马匹消失在前方,林大郎眼前空空,膝盖一软,软绵绵的跪了下来。 完了,他完了,林家也完了…… 白玉萝被接回浣花河畔,亲人见面,抱头痛哭。 白老太太拉着白玉萝仔仔细细打量,越看越不满,「怎么瘦成这样了?」嗔怪沈氏道:「看你怎么养的孩子,把四丫头养得这么瘦,一阵风都能吹走了。」 第十九章 白老太太这话其实是冤枉沈氏了,毕竟白玉萝已经出嫁数年,真瘦了也不是沈氏的错。可她和沈氏婆媳之间多年不和,就是看沈氏不顺眼,哪怕明知不是沈氏的错,也要逮着沈氏说一通。 沈氏本就看着清瘦的白玉萝和病猫似的馨姐儿心里难受,这时更是红了眼眶。 白熹忙解释道:「娘,这倒怪不得她。萝儿出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瘦。」 馨姐儿认生,怯怯的蜷在白玉萝怀里,谁也不让抱,白玉萝轻轻拍着女儿,心酸的道:「爹爹说的对,我出嫁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祖母,我这都是……我自从嫁到林家,就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婆婆把我当绣娘使唤……」 「那你怎么不写信回来?怎么一个字不说?」白熹大惊。 「你这孩子傻啊,遇着事不跟娘家人说,让夫家活活欺负死?」白老太太恨铁不成钢。 有馨姐儿在场,虽心中气愤,白老太太和白熹也是压着声音,不想吓着了孩子。 白玉萝忍不住又哭了,「可是出阁之前娘跟我说了,让我到了林家之后不要太娇气了,要孝顺婆婆尊敬丈夫,做个贤惠媳妇,不要给白家丢脸。我娘还说了,女人出嫁之后就是会比娘家日子苦,新媳妇尤其要吃苦,人人都这样,没有例外……」 众人刷的一下子,都盯紧沈氏。 哪有这么教女儿的?就只会让她死忍啊。 「怪不得四丫头被林家欺负成这样的。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教傻了!」白老太太气得不行。 沈氏看着白玉萝和馨姐儿也后悔,「这些是前半段,我还有后半段没说呢……萝儿出嫁的时候家里事情多,后面的话我没来得及告诉她……」 白大爷、白大太太等人无语。 什么事能比交待女儿更重要啊,你做娘的这样告诉玉萝,玉萝这老实孩子在林家不就遇事死忍了么?唉,可怜玉萝,也可怜馨姐儿了。 白微不由的摇头,「二嫂太过贤良淑德,把玉萝这孩子教得有些呆了。」 「萝儿,是爹娘没照顾好你。」白熹心中歉疚。 「不是这样的,爹和娘都疼我。」白玉萝拼命摇头。 白熹泪光闪闪,向馨姐儿伸出手,「馨姐儿乖,外祖父抱。」 白玉萝忙把馨姐儿往前送,「馨姐儿,这是外祖父,让外祖父抱抱好不好?」 馨姐儿胆怯又好奇的偷眼瞅着白熹,小脸上露出丝笑容,害羞的把小脑袋埋到了母亲怀里。 白老太太不屑,「一个一个的都不会哄孩子。告诉你们吧,孩子是要跟孩子一起玩的,馨姐儿不让大人抱,来个小孩子你看她高不高兴?」 把宝哥儿和珠姐儿叫了过来,「去跟小表妹玩儿。」 宝哥儿和珠姐儿手牵着手,仰起小脸呼唤,「小表妹,下来一起玩儿。」 馨姐儿果然不在白玉萝怀里躲着了,探出小脑袋往下看。看到宝哥儿和珠姐儿,她的眼睛便亮了。 「要不要下来和表哥表姐一起玩?」白玉萝柔声问她。 「要。」馨姐儿细声细气的道。 白玉萝把馨姐儿放下,宝哥儿和珠姐儿热心的拉过她,「小表妹快来。」三个孩子跑到一边玩耍了。 「馨姐儿在林家是没人陪她玩的。」白玉萝又欣慰,又心酸。 「还是娘最厉害。」白大太太、沈氏、白微等都道。 白老太太得意,「那还用说?我老人家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呢。」 她吩咐奶娘好生看着孩子们玩耍,叫过白玉萝,细细问了在林家的事。知道林家是得知白熹入狱便给了白玉萝休书,把她和馨姐儿逐出家门,沈氏心疼不已,「这都是七丫头惹出来的事。若没有她,萝儿便不用吃这番辛苦。」 「娘,这不怪七妹。」白玉萝忙道:「婆婆从一开始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儿的,后来我生下馨姐儿,她更是骂得难听,说馨姐儿是赔钱货,说我……说我……」 「说你什么?」沈氏着急的追问。 白玉萝老实,虽知话不好听,还是如实说了出来,「说我和您一样,怕是只会生女儿……」 白老太太哼了一声,「听到了吧?四丫头吃苦,不是因为小七惹事,是因为你连生五个女儿,林家那恶婆娘怕四丫头和你一样。瞎冤枉小七。」 沈氏弄了个大红脸。 白老太太也不管沈氏多难堪,叫过白大爷、白熹吩咐,「眼下两件事,你兄弟俩得上上心。一个是不能轻轻放过林家,至少得把四丫头的嫁妆都要回来;另一个是赶紧给玉萝物色新女婿,这新女婿得样样胜过林家,最重要的是人品一定要好,不能是个狼心狗肺抛妻弃女的!」 「是,娘。」白大爷和白熹向来孝顺,唯唯答应。 靳竹苓听得稀奇,问白微道:「娘,大舅舅前几天还正经八百的跟我讲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呢,怎地这般痛快便答应给四表姐挑新女婿啊?」 白微一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话是程颐说的。这位程先生有位外甥女,青年丧夫,这外甥女是程颐亲姐姐的爱女,他怕姐姐伤心,便把外甥女接回家,还精心为外甥女挑了新女婿。」 「如此。」靳竹苓小脸依旧严肃,似懂非懂的点头。 程颐一边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边为丧夫的外甥女挑新婿,因为他怕姐姐伤心……耐人寻味啊…… 沈氏心慌,思之再三,还是陪笑请示白老太太,「娘,暂时不逼迫林家可好?这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若林大郎能痛改前非,诚恳赔罪,让他和萝儿破镜重圆,岂不美满?」 「不可能!」白大爷、白熹、白微兄妹三人异口同声。 白熹皱眉,「太太,林大郎都这样对萝儿了,还想什么破镜重圆?断断不可。」 「弟妹,林大郎抛妻弃女,本性不好,这种人是不会悔改的。」白大爷性情温和,说话最客气。 白微不悦,「玉萝好容易从火坑跳出来了,还要咱们至亲之人能逼她再跳回去?」 「可这女子应从一而终,事二夫终究名声不好……」沈氏心中犹豫挣扎,还是认为逼林大郎悔改悔过,和白玉萝白头偕老,才是最好的办法。 一个女人先后嫁了两个男人,就算后来嫁的男人还行,那人生也是不圆满的了。一女岂能事二夫。 「萝儿二嫁,能嫁着什么好的?不如还是原配吧。」沈氏这性情也真是有些执拗。 「嫁不着便招婿在家。反正咱们只有玉儿一个儿子,原本也冷清了些。萝儿招婿在家,热闹多了。」白熹语气温和却又坚定,显然不是在和沈氏商量,已经有了决定。 白老太太没好气,「微儿你从前还说我对你二嫂不好,你看看她这样子,让我怎么对她好?你说她烦人不烦人。」 白微嘴角抽了抽,心里虽赞成,却不好附和,呵呵笑了两声,把话岔开了。 白微以前确实劝过白老太太,让她对沈氏客气些。这时白微都想对沈氏不客气了,玉萝都这样了,还让玉萝和林大郎复合,是嫌自己亲闺女死得不快么。 「让萝儿招婿,那怎么成?」沈氏大惊失色。 第二十章 明明有儿子,却要让女儿招婿 ,这个道理沈氏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我意已决。」白熹不许沈氏再往下说。 眼瞅着老太太脸色越来越不好,白大太太和白微忙一边一个拉着沈氏,「馨姐儿笑得多高兴啊,来,咱们看看孩子们去。」把沈氏给拉走了。 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不时传过来,这又是少有的团聚日子,白老太太没一会儿也就气平了。 算了,不值当和沈氏这种人生气。 白玉树、白玉林、白玉森三兄弟见老太太脸色好了,忙把一路之上多亏林胜之、九娘夫妇帮忙的事说了。林胜之夫妇是李家派来的,白老太太听到娘家人给出了力,脸上有光,乐呵呵的,「我们李家世仆多,能干的人是很多的。赶明儿见了大哥,我要好好的夸夸这两个人。」 白大爷、白熹一则要讨老太太的欢心,二则也确实感谢李家,命人把林胜之、九娘请进来当面道谢。林胜之再三推辞,「小人没什么功劳。若不是雍王府的两位路爷出手,能不能平安把四表姑娘、馨姐儿接回来,还两说呢。」 白玉萝也想起了路生的话,「那位路爷说了,若不把我平安接回京,世子爷便要他的项上人头。唉,我这心里也真是过意不去,劳烦这么多人为我操心。」 「王爷和世子爷有心了。」知道是雍王爷、世子爷派人帮的忙,白家从老太太开始,人人心中喜欢。 「也不知小七怎样了。」白老太太想起聪明伶俐的小孙女,很是惦念。 「是啊,不知茗儿怎样,和世子爷过得好不好?」白熹也是牵挂。 「俩孩子都年轻,不知有没有吵架打架。」白微小声嘀咕。 水边坐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穿了渔民的衣裳,头戴斗笠,煞有介事的坐着钓鱼。 赵戈信心满满的道:「本世子要钓条小白鱼。」 白玉茗一乐,调侃的道:「我打算钓只金龟。」 赵戈故作惊讶,「世子妃,金龟婿不就在你身边坐着么?」 「呸,谁是世子妃。」白玉茗虽和他相处久了,听到这三个字还是红了小脸。 「我是世子,你嫁给了我,可不就是世子妃。」赵戈挑挑眉毛,眼神中满是深意。 「哼,我还没嫁给你呢。」白玉茗傲娇的哼了一声。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会喜欢她的全部,只是一声轻哼而已,赵戈听来又娇俏又可爱,备觉销魂,「小白山,你哼的这声真好听。」 「你就会调戏我。」白玉茗娇嗔,「我哼一声你说好听,那我要是咬你一口,你会不会说咬得好咬得妙,咬得……」 赵戈心怦怦跳,一张俊脸探了过来,「小白山,你咬啊。」声音微微暗哑。 「赵雍,你又这样了。」白玉茗往后仰着身子,脸色酡红如醉。 「莫客气,咬。」赵戈声音愈是低沉。 眼看着他和她就要靠在一起了,沙滩上有人飞奔过来,「世子爷,好消息!」 白玉茗如梦初醒,忙推了赵戈一把,「坐好!」 赵戈笑,回到原地坐了。 那侍卫把信送来便不敢打扰,飞速离开了。赵戈取过信看了,「小白山,你不用再担心,你四姐姐和她的女儿已经回到京城了。」 「真的?」白玉茗眉眼弯弯。 她忙抢过信从头到尾看了看,「四姐姐一切安好,馨姐儿也是,母女俩只是身子虚弱,慢慢休养都会好起来的。」 「这下子放心了吧?」赵戈又把脸凑过来了。 清新好闻的男子气息围绕过来,白玉茗脸红心跳,往旁边躲了躲,「嗯,放心了。」 她机灵的跳起来,「冰山,我觉着咱们不能轻易饶过林家那可恶可恨的母子俩,你说呢?」 「小白山说不能,那必须不能。」赵戈笑。 白玉茗琢磨着整治那对母子的办法,「要收拾他们,还要收拾得合理合法,不能让人家说咱们雍王府仗势欺人嘛。有了,林家那对母子不是把四姐姐的嫁妆都给挥霍了么?让他俩还钱。让林母织布,林大郎耕田,还我四姐姐的钱!」 「好主意!」赵戈拍掌叫好,「这般好的主意,从哪里想来!」 「我知道你这话太夸张了,不过你这么夸我,我很高兴。」白玉茗笑咪咪。 赵戈有意哄他的小白山欢喜,「这林家的底细我早让人打听过了,他们家祖上是磨豆腐起家的。依我说,就让林母和林大磨重操祖业,磨豆腐去,你瞧这样好不好?」 白玉茗激动,「磨豆腐我见过呀,小时候我和玉格随爹爹下乡,见过乡民磨豆腐的。哎,磨豆腐是不是一个石磨,很沉的,前面有头驴拉着,后面有人在用力推?」 「林母在前头拉着,林大在后面用力推。」赵戈淡定的道。 「太好了!」白玉茗欢呼。 她想像了一下林母和林大两个辛辛苦苦从早到晚磨豆腐的情形,心里乐开了花。 甚好甚好,赵戈这个计策可既可以替白玉萝、馨姐儿母女俩报仇,又可以借此束缚住林家母子,使得他们没办法上京找白玉萝生事。一箭双雕,简直完美。 「小白山喜欢不?」赵戈问。 「喜欢,喜欢。」白玉茗连连点头。 「那就这样定了。」赵戈洒脱的挥挥手。 林家是个大家族,但林家既然能纵容林母和林大郎虐待馨姐儿,可见这个家族的人没甚廉耻心。这样的家族畏惧权势,最好对付。 商量好了白玉萝的事,白玉茗心事全没有了,笑容欢快。 「小白山,你好像长高了些,长大了些。」赵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目光从她光洁的面颊一直向下,一直信留在了胸前…… 这里也长大了。 「我不来,你坏死了。」白玉茗娇嗔着跑了。 「我明明是个大好人,哪里坏了?」赵戈笑道。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沙滩上留下两行脚印,和两行快乐的笑声。 「咦,有船过来。」白玉茗看到远方有个黑点儿,兴奋叫道。 赵戈举目张望,「是有一艘船向这边驶过来。」 举起一个金色的哨子吹了六声,哨声激越。哨声过后,岛上高墙上升起旗帜,号角齐鸣,这是在全岛戒备了。 白玉茗满怀希望的眺望,「不知会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爹娘想我,来看我了?」 赵戈心疼,「小白山想家了对不对?我答应你,尽快带你回京城见他们。」 两人牵手返还,登上城墙,向下观望。 赵戈眼神很好,「来的是艘大船,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也不会是寻常海盗。」白玉茗专注的盯着前方。 虽然还不知道来者是友是敌,但赵戈听了白玉茗的话也不禁微笑,「又想出海抓大海盗了?」 「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也可以呀。」白玉茗向往的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赵戈向她许诺,「以后我带你游览名山大川,铲尽人间不平。」 「好呀。」白玉茗眼睛弯成了天边月牙。 大船越来越近,赵戈和白玉茗看到船头有人来往奔走,之后架起架子。 赵戈道:「是炮架子。」吩咐雍王府的侍卫严阵以待。 第二十一章 「是要放炮轰咱们么?」白玉茗有些紧张。 「放心,咱们有对策。」赵戈安慰的道。 侍卫水生、水波等人这些天在灵霞岛天天下海,水性极好,这时脱了上衣下水,各别武器在腰间,向着大船潜游过去了。 大船若要朝岛上开炮,水生等人便要凿穿船底,设法弄沉了这艘船。 雍王和王妃闻报匆匆赶来,王妃柳眉微蹙,「谁敢向灵霞岛开炮,吃了熊心豹子胆么?这绝不可能是大周官员,看来只会是海上大盗、亡命之徒了。」 雍王安慰妻儿,「不会。本王出海之前见过钱塘将军,这一带海域他派兵巡视,并没有海盗出没。海盗也不敢公然向大周皇族宣战。」 「不是海盗,会是谁?」王妃纳闷。 不光王妃纳闷,雍王、赵戈父子俩也想不出来,这架炮要轰岛的会是什么人。 「快看,他们点火了!」白玉茗叫道。 雍王、赵戈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道金色的艳光直飞向天,轰的一声在天空绽开,金龙狂舞。 「烟花?」白玉茗惊呼出声。 敢情这大船上架好了架子,却不是放炮轰岛,而是放起了烟花。随着「轰轰轰」的声音,大朵大朵的烟花自蔚蓝天空倾泄而下,如五颜六色的瀑布一般,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势。 「白天放烟花竟然也这么好看。」白玉茗又惊又喜,「以前我只在夜里见过烟花。」 「那以后白天放烟花给你看。」赵戈此时已经知道这大船上来的是什么人了,疑虑全消,浑身轻快。 雍王和王妃莞尔。 唉,他们从前真的不知道,檀儿对小姑娘原来是可以这般体贴入微的。 「谁这么好,特地坐了大船过来,放烟花给咱们看呀?」白玉茗高兴得拍手笑。 赵戈指着烟花给她看,「看到那边没有?那是一个檀字,这是陛下放给我的。从前他便给我放过。」 「小时候哄你玩的呗。」白玉茗最初以为是有敌人来犯,这时知道是隆治帝差人给赵戈放烟花的,心事一下子全没了,笑嘻嘻的。 赵戈眼角抽了抽。 其实也不光是小时候,前年他还放过…… 灵霞岛海水蔚蓝,天空亦是蔚蓝,这烟花把灵霞岛的上空装点得格外绚烂。 「一般有好事才会放烟花庆祝吧?」白玉茗仰起小脸看漫天美丽的烟花,兴致勃勃的问道:「那岛上这是有什么喜事,陛下才会放烟花给你看啊?」 她光洁如玉的面颊被火花一映,愈是鲜艳欲滴,娇美无限。 赵戈一颗心快要化了,摒住呼吸靠近她,「小白山,这还用猜么?祖父自然是知道我要成亲了,要做新郎了,赐给我的新婚贺礼啊。」 「你又胡说。冰山你坏死了。」白玉茗娇羞满面。 王妃忍笑拉拉雍王,两人轻手轻脚的走了。 「咱们檀儿原来是很会讲情话的。」王妃这做母亲的很是感慨。 「那是。也不看看他爹是谁。」雍王吹嘘。 王妃嫣然。 大船越来越近了,船上高扬着大周的旗帜,更有兵士在甲板下拜,向岛上行礼。 水生自大船前冒出头,笑着和船上的人打招呼,「韩将军,久违了。」 船上一名将军大笑,「是水兄弟么?陛下差张大学士前来慰劳王爷、世子爷,末将是奉命保护张大学士的。」命人放小船接水生等上来。 水生等人上船拜见了张大学士,张大学士纳闷,「你们怎地这幅打扮?」知道岛上以为要架炮轰岛,水生等人来是凿船的,不由的粲然而笑。 上了岸,和雍王、赵戈等人见了面,因为这事又大笑一通。 「怎么可能是放炮轰岛呢?这是陛下赐给世子爷的生日礼。」张大学士道。 「唉,父皇陛下虽生檀儿的气,但想起檀儿就要过生日了,还是命张大学士来赐生日礼。檀儿违抗圣命私奔,还能有这个待遇,若换了本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雍王大发感慨。 「违抗圣命私奔么?下官闻所未闻。」张大学士微笑道:「下官只知道,王爷和世子爷一片孝心,出海为陛下寻觅长生不老仙药。不管最后仙药能不能找到,这份孝顺之情,感天动地。」 雍王和赵戈又有些哭笑不得,又觉感动。 隆治帝这是在替他们父子二人想借口想理由了。在寻常民间的父亲来说,这样可能还不算什么,但隆治帝独掌朝纲多年,还能允许儿子、孙子违抗他的旨意,可以说是异常宽容了。 「惭愧,惭愧。」雍王连声道。 雍王和赵戈将张大学士、韩将军一行人让到大厅,品茗闲谈。张大学士一直替雍王、赵戈父子俩宽心,不仅暗示隆治帝已经快要消气,还把朝臣中的风向也大略讲了讲。 私奔对于赵戈这位皇长孙来说是很不名誉的事。但是,有不少人说雍王世子赵戈并非私德不修,而是不愿因玉翎公主和太子府的堂弟们生出隔阂,故有意自污,借私奔之名躲避和玉翎公主联姻。所以赵戈的这次私奔并没让他声名狼籍,反让他得到了不少大臣和文人的赞美。 张大学士透露了这些消息,赵戈也便直言相告,「不瞒世伯说,我曾在龙潭寺遇见过一个疯和尚,嘴里胡说八道,什么娶了真正图罗公主的人,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虽说这是疯话,智者不过听听而已,如风过耳,但我身为大哥,自应友爱弟弟,宁愿背上私奔之名,也要避避这个疑了。」 「血脉亲情是人世间最值得珍惜的,民间如此,皇家也是一样。」雍王叹息。 张大学士深受感动,「王爷和世子爷一片赤胆忠心,下官回朝之后,自应启奏陛下。」 赵戈亲自为张大学士斟茶,「陛下若为四弟赐婚便好了。」 虽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张大学士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赵戈这是认为赵戎才是太子嫡长子、帝位继承人了。 张大学士作为赵戎的舅舅,虽一心为公,自然也领赵戈的情,举起茶盏道:「世子爷对武清王的关爱之情,下官铭记于心。」 几人正在说话,外面传来炮声。 「这回不会真的有人架炮轰岛吧?」雍王笑道。 「怎么会?谁敢如此大胆?」张大学士愕然。 「父王,孩儿出去看看。」赵戈请示。 雍王点头,赵戈快步出厅,水生等人又准备下海,「世子爷,属下潜水过去,探探究竟。」 赵戈吩咐,「切勿大意,小心行事。」 水生等人答应着去了。 王府侍卫又是全体戒备。 白玉茗披了甲胄,「我也和你一起打仗去。」 她换了戎装,有别样的妩媚,赵戈简直不敢多看,只怕自己再也舍不得移开眼睛,「小白山你在家里等着,打仗是男人的事。况且也未必会打仗,或许像张大学士一样,只是个误会。」 「我不管。总之不管怎样,咱们都要在一起。」白玉茗任性又认真。 赵戈胸中一热,「好,不管怎样,咱们都要在一起。」 两人一起到了海边。 第二十二章 这艘后来的也是大船,船上也架着炮架子,这回是真的放炮了,不过却不是向着灵霞岛的方向放的,而是向着船的两边。 这不像是炮轰海岛,倒像是鸣锣开道,耍威风的。 「谁呀,跑灵霞岛显摆来了?」白玉茗好奇。 赵戈猜到来人是谁,眉头微皱。 都避到灵霞岛了,还躲不开那位了不起的公主么? 侍从、侍女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名贵女走向船头。 「公主,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望月替玉翎公主抱屈,「皇孙们争着迎娶您,争着向您献媚讨好,您为什么要乘船出海,千里迢迢追过来呢?」 「大道理我全知道,可我就是忘不了他。」玉翎公主清瘦了不少,笑容凄婉。 她声音愈来愈低,渐渐低不可闻,「我要试一试。无论如何,我要最后试一试。」 即便赵戈和白家那位姑娘私奔了,她也要再试一次,否则死也不甘心。 「可世子爷他已经成亲了啊。」望月替玉翎公主抱不平。 「什么成亲,私奔而已。」玉翎公主语气生硬,「聘则为妻奔则妾,你没有听过说?」 玉翎公主神气不善,望月畏缩低头,「公主您真是太痴情,太让人心疼了。奴婢快心疼死了。」 玉翎公主无语凝视前方。 海岛已然在望。 岸上整整齐齐立着雍王府的侍卫,正中间的两人一人长身玉立,是玉翎公主朝思暮想的赵戈;另一人身材修长窈窕,却是位戎装俏佳人。 「檀哥哥。」见到赵戈,玉翎公主心神激荡,樱唇微颤。 「玉翎,你清醒清醒。」突律王子昂首阔步自后过来,「你睁大眼睛看看,赵戈身旁站着什么人?是那个出身微贱的白家丫头!」 船渐渐靠岸,岸上的人越来越清晰,白玉茗那绝美的容颜映入眼帘,玉翎公主一阵阵心痛。 这位白姑娘出身低微,可生得真美,怪不得檀哥哥被她迷惑了、诱惑了。 果真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突律王子不知喝了多少酒,连吼出的话里也满满全是酒气,「赵戈这个睁眼瞎宁愿和个小官儿家的庶女在一起,也不回应你的美意,这种不识抬举的臭男人你要他做什么?做什么?」 「不许你侮辱我的檀哥哥。」玉翎公主骤然变色,「你再胡言乱语,我便不要你再跟着我了,把你撵回图罗!」 「我全是为了你好!」突律王子气得哇哇乱叫。 「是,你全是为了我好,驿馆的事,白家的官司,你全是为了我好。」玉翎公主提到这些事,怒气更盛,「你一口一个为了我好,可你把我害成什么样子了?不是你设计害白家,檀哥哥能和白七姑娘私奔么?」 突律王子确实不止一次要害白玉茗都没害成,也确实是他的行为间接导致赵戈和白玉茗私奔,玉翎公主含泪质问,他哑口无言。 玉翎公主恨得牙庠庠,「你害人不成反留下痕迹,檀哥哥一定以为幕后使坏的人是我,他一定是误会我了。你让开,我要向檀哥哥解释清楚这个误会,让他明白我的心。」 「明白你的心,呵呵。」突律王子冷笑,「他心里只有那位白姑娘,哪在乎你的心?你的心里有他没他,你的心是黑是白是红,他关心么?在乎么?」 突律王子是个粗人,说话毫不委婉,这几句话像一把把尖刀似的戳在玉翎公主心上,扎的她那颗芳心鲜血淋漓。 「你闭嘴。」玉翎公主容颜惨淡,低喝道:「你敢再说一句话,我便写信给父王,说你欺负我、坑害我!」 「我说到做到。」玉翎公主瞪着她的堂哥,眼神锋利如刀。 突律王子怒极,「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一阵风似的冲回船仓倒在榻上,举起酒坛子,仰头饮起烈酒。 他真是快要被玉翎这个妹妹给气死了。堂堂图罗公主,追赵戈一直追到了灵霞岛,真没有男人要了么? 不光追着赵戈到了这海岛,还为了赵戈这个不要她的男人威胁嫡亲堂哥!从小便宠着她护着她一心为她着想的嫡亲堂哥! 「玉翎,我做这么多,真的全是为你好!」突律王子将酒坛子摔碎在地上,痛哭失声。 他不是怕玉翎公主写信回图罗告状,他是真的心疼玉翎这个妹妹。他也真不明白,为什么赵威、赵戬、赵戎等人千方百计的示好,玉翎公主一概不理,就看上那个对她不理不睬的赵戈了呢? 礼炮声停了,两拨乐手出现在甲板上,奏起悠扬的乐曲。 「这位公主气派够大的呀。」白玉茗啧啧赞叹。 赵戈反对,「如果咱们在岸上放礼炮、奏乐曲欢迎她,她才叫气派大。小白山,这位公主就是个笑话,自己奉承自己。」 白玉茗乐了,「冰山,我觉着这位公主弄这么在场面,不像是她自己奉承自己,倒像是来示威宣战,要抢人的。」 「抢谁?」赵戈明知故问。 「还能抢谁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白玉茗横了他一眼。 「是你眼前这位天下第一美少年么?」赵戈抬高了下巴。 白玉茗笑靥如花,「天下第一美少年,世子爷你可真是不谦虚呀。」 赵戈毫不脸红,施施然道:「这可不是我自封的,是陛下夸我的。我觉得陛下还是很有眼光的,所言不差,小白山你说呢?」 白玉茗扮鬼脸羞他。 赵戈勾唇浅笑。 船渐渐靠岸,玉翎公主把这两人的亲密情形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小白山,有人抢我,说明我重要。」赵戈自抬身价。 「就算没人抢你,你在我心目当中也很重要呀。」白玉茗甜蜜的道。 海风吹得赵戈心都醉了,「小白山,咱俩彼此彼此。你在我心目当中,也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有多重呀。」白玉茗指指岸边一块巨石,「有那块石头重不?」 「岂止。」赵戈深情款款,「整个灵霞岛加起来,也及不上你在我心目当中的份量。」 赵戈和白玉茗两旁的侍卫忽然不约不同的往旁边退了退。 还是往后退退吧,这小两口的话……好像不大方便外人听…… 玉翎公主由众多婢女服侍着下了船,珠围翠绕,如天上神女,可她含情脉脉向赵戈走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温柔情话,一颗心碎成了十七八片。 这话真动听,他的侧颜更是美如画,可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是对着另外一位姑娘…… 「檀哥哥。」玉翎公主强作欢颜。 「檀哥哥?」白玉茗气鼓鼓的瞅着赵戈,明亮如水的双眸中满是警告之意。 赵戈一边用眼神安抚白玉茗,一边冷淡的道:「玉翎公主,请称呼在下世子。」 这是拒绝玉翎公主叫他檀哥哥了。 玉翎公主又伤心又难堪,泪水迷蒙了双眼,「檀哥哥,咱们小时候的情份,难道你都忘了么?」 「 你小时候和她怎样了?」白玉茗扭住了赵戈的胳膊。 「轻点儿,轻点儿。」赵戈夸张的咧嘴,「小时候的事我哪里还记得?我是真的不知道和这位公主殿下有什么情份……」 第二十三章 白玉茗扭着赵戈的胳膊押他回去,「回家跟父王、母妃告状去,你伙同外人来欺负我。」 「我哪舍得欺负你?我宁可欺负自己也不能欺负你啊。」赵戈一路被白玉茗扭着走,一路表忠心。 他俩打情骂俏的走了,留下玉翎公主一行人凌乱在风中。 「赵戈,你欺人太甚!」突律王子酒气醺天的从船上冲下来,要和赵戈算帐。 水生等王府侍卫哪容得他上前,笑着迎上前,「这位是图罗的突律王子吧?虽然雍王府没有邀请阁下,不过上门就是客,请到厅中待茶。」 突律王子两只又粗又长的胳膊胡乱挥舞,水生等人拦着他不许上前,有些混乱。 「突律王子,玉翎公主,两位客人不请自至,本王有失远迎。」雍王和张大学士一起出来了,话说得好像挺客气,其实对不请自至的两位「贵客」并不满意。 张大学士是真的客气,「王子是陪着公主在大周四处游历么?大周山河壮美,王子、公主游览得可还尽兴?」 玉翎公主委屈无限,柔声道:「王爷,张大人,我不是游山玩水,是特地来见檀哥哥向他解释一件要紧事的。请让我和檀哥哥单独说会儿话,可以么?」 张大学士微微皱眉。 雍王也不快,「犬子和公主之间,恐怕并没有必须要解释的事。况且公主乃闺中贵女,犬子乃有妇之夫,单独会面多有不便。公主若真的有话要说,请到霞厅待茶,当着本王、王妃和世子妃的面,把话说开吧。」 「哪里来的世子妃?」玉翎公主脸色一白。 「本王的儿媳妇,自然便是世子妃了。」雍王自然而然的道。 玉翎公主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望月忙扶住了她。 「公主不必着急,咱们远来是客,先在岛上住下来,慢慢找机会见到世子爷,把前后原委向他说明。他会明白公主的一片真心的。王爷说的什么世子妃之语,公主更不必放在心上。公主想想,大周皇帝陛下还在盛怒之中,并没有招王爷、世子爷回朝,当然更没有承认白家那丫头为世子妃了。陛下不承认,王爷认可有什么用?」望月为玉翎公主出着主意。 「也好,咱们先住下来,慢慢找机会。」过了好一会儿,玉翎公主方喘过一口气,虚弱点头。 望月说的有道理。雍王承认白玉茗没用,隆治帝没承认。只要隆治帝一天没下旨,白玉茗就不是世子妃,不是赵戈明媒正娶的妻室。 雍王无情,赵戈被白玉茗这心机深重的女子拉走了,那也没有关系。她会住下来,静待时机。 「喂,你们怎么对我妹妹的?」突律王子甩脱水生等人,大踏步向这边闯过来。 雍王府的侍卫见突律无礼,刀剑一齐出鞘。 雍王摆摆手,「收起来,此非待客之道。」 「是,王爷。」侍卫们齐声应答,刀剑一齐归鞘,气壮山河。 雍王笑,「虽然王子和公主是不请自来,可本王也要以待相礼。本王招待玉翎公主,自然是客人的礼数,突律王子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么?」 赵戈和白玉茗本已打闹着跑远了,这时又打闹着跑回来,嘻嘻哈哈的,连身影里都透着和谐甜蜜。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突律王子指指赵戈和白玉茗,大声质问。 「本王的儿子、儿媳妇在自己家里打闹嬉戏,难道有什么不妥?」雍王拂然。 突律王子厉声道:「王爷此言差矣!世子爷虽是王爷亲生,可世子爷的亲事王爷却做不得主,娶谁做儿媳妇,也不是王爷能当家的!王爷,您是英宗皇帝的子孙,英宗皇帝的遗言您没忘记吧?图罗公主若要嫁大周皇室子孙,赵家不得拒绝。」 「哥哥,不要再说了……」玉翎公主央求。 突律王子一把拉过她,声音高得把海浪的啸声都压下去了,「我妹妹乃图罗王爱女,她看上了王爷的爱子赵戈。王爷,请遵守英宗皇帝的遗命,让赵戈娶我妹妹为世子妃!」 雍王愕然。 张大学士也惊呆了。 诚然英宗皇帝确实有那样的遗言,可婚姻之事何等重大,依常理来说必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男主不愿娶女方硬要嫁的道理。毕竟成婚之后的漫长岁月夫妻双方要一起度过,若做丈夫的心不甘情不愿,妻子又能过什么顺心如意的日子了?突律王子违背常理,忽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这番话,令人震惊。 「婚姻之事,还是你情我愿最好。」雍王冷冷的道。 「突律王子说笑了。婚姻大事,万勿戏言。」张大学士打圆场。 突律王子冷笑,「我没有说笑,没有戏言,反正我妹妹就是要嫁给赵戈!」 「哥哥,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玉翎公主一遍又一遍的央求。 这时的玉翎公主,就像一个柔弱的、任由哥哥作主的妹妹。 突律王子怒气更盛,「我妹妹要嫁给赵戈,有英宗皇帝的遗言在,你们答应也得不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英宗皇帝说过,图罗公主若要嫁,赵氏子孙不得拒绝……」 「若我自愿被驱逐出赵氏皇族呢?」赵戈冷幽幽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自愿被驱逐出赵氏皇族。 生在帝王家,生在皇室,这是何等的荣耀,赵戈为了不娶玉翎公主为妃,竟然自愿被逐出皇族? 玉翎公主脸色雪白,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檀哥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为了不娶我,你甚至可以放弃皇室子弟身份,甚至可以不做赵家人……」 「我对你无谓喜欢或是讨厌,我是为了她。」赵戈拉过白玉茗,「我赵戈唯一爱的姑娘便是她,为了迎娶她为妻,宁愿被驱逐出皇族。」 赵戈俊美眉目间满是坚毅。 白玉茗明艳面容中尽是欢喜。 这两人携手站在那里,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泪水模糊了玉翎公主的双眸。 赵戈为了白玉茗宁愿远走天涯,宁愿被驱逐出皇家…… 玉翎公主心痛到无法呼吸,蓦然抽开突律王子的手,向海边疾奔,纵身投入碧波之中。 「玉翎!」突律王子大惊,连衣裳也来不及脱,紧接着也跳下海。 图罗的侍卫、侍女们见公主王子先后跳海,方寸大乱,不管会水还是不会水的,也纷纷往海里跳。 「公主,公主!」望月就是不会水的,一边哭一边往海里跑,海浪把她浑身都打湿了。 「会水的下去救人,不会水的原地站着,不许添乱!」雍王喝道。 「不会水的原地站着,不许添乱!」王府侍卫一齐呼喝。 还别说,人在慌乱之时容易接受外界的指令,这么一呼喝,那些不会水的图罗侍从大都停下了,少了添乱的,也少了送死的。 雍王命会水的侍卫下去救人。 这些侍卫驻守灵霞岛多时,水性都不错,不久之后便把玉翎公主和突律王子救上来了。 「这个王子身子又笨重,又爱乱抓乱挠,我差点儿被他拉海里一起淹死。」水生把突律王子救上来的,上岸之后抹抹脸上的水珠,气得够呛,「得亏我机灵,一拳头把他打晕了,然后再扛上来,否则真被他坑死了。」 第二十四章 「水下救人最怕遇着这号不识相的。」众人对水生都很同情。 雍王吩咐人把玉翎公主、突律王子等送到房中静养。 「公主,您死了心吧,白七姑娘已经把世子爷给迷惑住了啊。」望月苦口婆心的劝玉翎公主。 玉翎公主本身是会水的,虽喝了些海水,却没大碍,只是心事重重,脸色极差,「不,我不甘心。我堂堂图罗公主,怎会比不了一个小官儿家的庶女?我能带给檀哥哥的尊荣和利益数也数不清,那个白七姑娘只会毁了檀哥哥。」 「公主,您太痴情了。」望月又怜惜又有些佩服,佩服玉翎公主痴心不改,情深似海。 「你去想办法,我要见见这位白七姑娘。」玉翎公主疲惫的闭上眼睛。 「是,公主。」望月低声答应。 都在灵霞岛上,玉翎公主想见白玉茗并不难。次日清晨白玉茗由奶娘和翠钱陪着在吃早点,玉翎公主不请自来,白玉茗好心好意的请她坐下一起吃,玉翎公主却道:「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单独说。」 白玉茗摇头,「其实吧,我觉得世上再没什么事能把享用美味早点更重要的事了。不过,你来到了我大周朝便是客人,既然你执意如此,这次我便依了你。」让奶娘和翠钱暂时出去了。 奶娘不放心的低声问,「姑娘,这位公主会不会使坏?」 翠钱也不放心,「不行,我不能让姑娘与狼共舞。」把玉翎公主当成狼了。 「你怎么说话的?谁是狼?」望月大怒。 「谁是狼还用我说么。」翠钱是个胆大机灵的,望月自恃是公主的婢女,气势凌人,翠钱比她更厉害,言语如刀,「驿馆的命案是怎么回事,光州丝绸案是怎么回事,谁做的谁心里清楚!」 「你血口喷人!」望月又是惊慌,又是害怕,色厉内荏的向翠钱喊道。 「我不是说了么,谁做的谁心里清楚,没做的瞎激动什么?」翠钱轻蔑的道。 「你可真是伶牙利齿。」望月又气又急,眼中冒火。 翠钱越说越气,「哼,驿馆那桩命案后来虽不了了之,可这背后黑手是谁,在场的人全部心知肚明!光州丝绸案更是好笑,不光没把白家整垮,反倒促成了我家姑娘和世子爷,世子爷公告天下,私奔了!」 玉翎公主本就脸黄黄的,这时脸色更差,白中带青,灰中透紫。 「白七姑娘,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玉翎公主忍耐着性子,语气生硬。 「我只想安安静静享用我的早餐罢了。」白玉茗叹气。 她叫过翠钱,「翠翠,你和奶娘真不放心,也不用出去了,就在门口盯着我好不好?放心啦,我包准不会出事。」 翠钱心中暗松一口气,「是,姑娘。」扶了奶娘,母女二人到门口找凳子坐了,四只眼睛盯紧白玉茗和玉翎公主,唯恐玉翎公主对她们的好姑娘不利。 望月也被玉翎公主支使过来了。 翠钱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望月竟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但随即想道自己是公主的侍女,可比翠钱身份高多了,哪能怕她呢?挺胸抬头,一脸傲慢模样,只是这会儿已经翠钱已经不再看她了,她架子摆得再足也没人看,这行为简直是冲瞎子抛媚眼儿,纯属浪费。 「白姑娘,爱一个人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你说对么?」玉翎公主坐姿端庄,神色庄严,言词诚恳。 玉翎公主想,白玉茗肯定会回答,「对,爱一个人自然是要全心一意为他着想」,玉翎公主早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也早已经把接下来的话想好了,自信一定能说服白玉茗,让白玉茗让出世子妃之位。 白玉茗殷勤让着玉翎公主喝粥,玉翎公主推辞不肯,她也就不再客气,津津有味的自己享用,「今天的粥和小菜都很好,饼也做得好,真好吃。」 玉翎公主的问话,她像没有听到一样。 玉翎公主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爱一个人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你说对不对?」 白玉茗喝完粥,擦擦嘴角,甜甜笑道:「玉翎公主,这话不大对呢。」 「这话哪里不对了?」玉翎公主心里咯登一下。 她还准备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等着要说出来呢,可白玉茗若把这句话反驳了,接下来的话还如何说得出口?这句话就像地基,接下来的话就像房子,地基没打好,房子根本没法盖。 白玉茗笑得更甜了,「玉翎公主,你说爱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这话确实不大对,你爱一个人,你自以为是为他着想,可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想要的什么?你怎么知道你真的是为他好?所以,你自以为的为他着想,或许令他很厌烦,或许会带给他极大的困扰。」 「是么?」白玉茗的话把玉翎公主说得都懵了。 「当然是了。」白玉茗口才绝佳,舌灿莲花,「所以,一个人爱另一个人,自以为是的要为他着想,这是不可取的。最好是两个人彼此相爱,坦诚相待,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把他真正想要的给他,这样才算美满了。」 白玉茗还是给玉翎公主留了面子的,暗示玉翎公主单相思是没用的,单相思更可能让赵戈很讨厌很为难。玉翎公主也不是知是没有听懂,还是自视太高,神色依旧是傲慢的,「白七姑娘,我能带给檀哥哥的一切,对他来说至关重要。而你能带给他什么呢?你家世不显,还是庶出,你对檀哥哥不会是任何助力……」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翠钱和奶娘惊喜回头,才要开口,见赵戈向她俩摆摆手,知道世子爷是要她俩不要出声,忙掩住了口。 望月后知后觉的发现赵戈来了,正想要行礼拜见,赵戈一记凌厉的眼神飞过去,望月惊出一身冷汗,不敢作声。 赵戈缓缓走过去。 玉翎公主还在侃侃而谈,白玉茗小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瞅着她。 「……丽阳公主的事,你一定听说过对不对?自从丽阳公主成为大周皇后,朝中便有了传言,能娶到图罗公主的皇子皇孙,才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皇子皇孙。」玉翎公主语气中满是自豪和自负。 「这传言不对。」白玉茗笑咪咪的摇头,「太没道理了。皇子皇孙是否前途不可限量,看人品,看德行,看能为,看形势,和他娶谁为妻有甚相干?难道大周皇族子弟的未来系到了女子的裙带上了么?笑话。」 「我知道你不服气,可事实便是如此。」玉翎公主觉得白玉茗未免太过愚昧,却不得不耐下性子告诉她最浅显的道理,「娶谁为妻对大周皇孙来说,差别可大了去。举个例子,若娶白姑娘为妃,便无甚利益可言……」 白玉茗忽然露出惊喜的神色。 那是少女看到深爱之人时才会有的神色,自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喜悦、娇羞、妩媚、婉丽,让她面容间有霞色,眼眸中有星光,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玉翎公主一惊,手足冰凉。 本想私下里劝说这位白姑娘,难道檀哥哥他……他也来了么…… 一道浅青的人影飘然而过,坐到了白玉茗身边。 第二十五章 「我娶她不是为了利益。」赵戈一字一字,稳稳的道。 玉翎公主脸色青白。 「可是,可是你若娶别人,会有很大的好处……」玉翎公主胸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想劝说。 「那些所谓的好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赵戈握起白玉茗的小手,「她便是我的锦。有了她,好处多多益善,锦上添花,我自然也喜欢;可若是没有她,我的锦便没有了,那些花于我何用?若没有了她,我的心便如沙漠一般,花花草草到了我这里也枯萎了。」 白玉茗欢喜无限,明眸含情,和赵戈四目相对,目光舍不得离开他那俊美的面庞,「我是你的锦么?」 「你是我的心肝。」赵戈浅浅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玉翎公主一颗心仿佛掉入冰窟,被冻硬了,冻僵了。 她再也没有勇气留在这里,再也没有勇气面对眼前这恩爱的一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而逃。 「公主,公主!」望月提起裙子便追。 「总算走了。」翠钱撇撇嘴。 「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奶娘叹气,「巴巴的找上门来,亲眼见着世子爷对姑娘有多好,非要这样才死心?」 翠钱这时的注意力已不在玉翎公主身上了,拉拉奶娘努努嘴道:「娘,您看。」 奶娘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见赵戈和白玉茗痴痴对望,目光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 「快背过身。」奶娘忙吩咐翠钱。 「不,我就看着。」翠钱紧盯着他俩,「我就不信看不羞世子爷。」 奶娘不由的笑了,「世子爷哪知道你在盯着他呀?他这会儿魂灵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小丫你不用白费功夫,这会儿是没什么能把他俩分开了。」 雍王妃的侍女雄红笑吟吟的来了,「快请世子妃出来,白府的容姨来了。」 「容姨?」奶娘和翠钱惊呼出声。 「对,容姨。」雄红笑着点头。 奶娘和容姨多年来相依为命,闻言喜得落下泪来,「姑娘,容姨来了,容姨来看你了。」 「容姨在哪儿?」白玉茗仿佛从梦中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 「回世子妃,这会儿容姨正上岸呢。」雄红忙曲膝道。 白玉茗喜孜孜,「快去接容姨!我想死她了!」 翠钱一乐,低声的对奶娘道:「娘,您方才说错了,还是有人能把他俩分开的。」 奶娘又好气又好笑,「傻丫头知道跟娘犟嘴了啊,那容姨跟别人能一样么?」 赵戈以手支额,也不知是不是翠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眼神颇为幽怨。 翠钱幸灾乐祸的笑笑,陪着白玉茗出去了。 她也很想念容姨。 岸边,一条船正要离开,一条船却刚刚靠岸。 玉翎公主一刻也不愿多待,也不管突律王子如何发怒,执意要走。突律王子哪里拗得过她?恨恨的骂了赵戈几句,也不和雍王、张大学士等人告辞,陪玉翎公主上船。 容姨由侍女扶着下了船,看到一位妙龄少女由众多侍女围绕着过来。 「这位是……」容姨没见过玉翎公主,不认得她。 侍女忙道:「容姨,这是图罗的玉翎公主。」 容姨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原来这位便是图罗公主。她的母亲是大周人氏么?我瞧她的面庞神态,和大周姑娘很相似。」 望月脚步匆匆自旁边经过,忿忿回头,「我家公主的母亲乃图罗王后,图罗哲忽部贵女,才不是什么大周人氏呢!」 「如此。」容姨微微一笑。 望月语气不好,容姨不在意,侍女却训斥道:「这位是我家世子爷世子妃的贵客,请你尊重些!」喝斥过望月,侍女又殷勤的向容姨道:「容姨,您大人有大量,莫和这婢女一般见识。」 望月恍然,「容姨,那不就是白七姑娘的生母么?」 她一则为玉翎公主抱不平,二则恼怒这侍女对她无礼,有意放肆的上下打量容姨,阴阳怪气的道:「容姨身材如此苗条多姿,是从前常常跳舞的原因么?」 她这是在讽刺容姨从前是舞姬了。 「你住口!」侍女大怒。 「我说错了么?」望月冷笑。 容姨神色淡然,望月的话仿佛一点儿也没有激怒她,没有刺伤她,「我从前何止做过舞姬,还进过教坊司。」 望月见容姨如此淡定,用漫不经心提到舞姬、教坊司,不由的呆了呆。 容姨的眼神重又落在玉翎公主身上,喃喃道:「像,真像,看到这位公主,令我忆及一位故人,一位曾同在教坊司的故人……」 「我们公主怎会和你这样的人有相干!」望月又惊又怒。 侍女机灵的回嘴,「谁和你家那尊贵了不起的公主有相干了?我们容姨回忆故人,还要你允许不成?」 「她原也不配和我家公主相提并论。」望月忿然。 侍女哧的一笑,「容姨是世子爷的客人,是世子爷诚心诚意请回来的。你家公主也是世子爷请来的么?」 这侍女也是调皮,问到最后,故意托长了声音,讥讽之意愈是明显。 「你……」望月气恼顿足。 望月吵不过侍女,那边又有人在呼唤她,她怒气冲冲的瞪瞪容姨和侍女,飞快的跑了。 这望月跑到玉翎公主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玉翎公主淡漠的转过脸,向这边张望。 望月小声和玉翎公主在说着什么。 路生快步过来,「敢问容姨,方才那图罗婢女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么?」 「并没有。」容姨摇头,神色怅然,「无事,我只是忆及一位故人罢了。」 「容姨!」白玉茗快活的向这边跑过来。 她跑得很快,步态间却有着少女特有的娇美,轻灵可爱。 「小山。」容姨虽向来冷情,看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是泪光盈盈。 她向白玉茗张开手臂,白玉茗像只小燕子般的投入她怀中,「容姨,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呀,你是来给我送药的么?」 「送什么药,小山你怎么了?」容姨心中一沉。 白玉茗笑得调皮狡黠,「我想你嘛,那就是相思病喽。你来了,我的相思病就治好了,所以你肯定是来给我送解药的,我没说错吧?」 「顽皮丫头。」容姨松了口气,含笑捏她的脸颊。 玉翎公主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实在堵在慌。 她的檀哥哥宁可和这舞姬生下的女儿一起,也不要她这位天之娇女、图罗公主,没天理啊。 「不行,我要回去,檀哥哥一定是被那位白姑娘用了媚术给迷惑的,我要救醒他。」玉翎公主想回头。 「玉翎你醒醒,赵戈他根本对你就没有感情,你回去也是自取其辱!」突律王子快被自己的妹妹给气疯了。 望月也苦苦相劝,「公主,不如咱们暂且回京城,求陛下做主。陛下一定会向着公主的。」 玉翎公主被望月哄着劝着上了船。 容姨则被白玉茗及随后出来的赵戈一起迎上灵霞岛。 容姨远道而来很疲惫,雍王和王妃要设宴要她洗尘,容姨婉言推辞了。 第二十六章 白玉茗陪容姨安置下来之后,悄悄溜出来,不好意思的向雍王妃解释,「她一直想把我嫁到江南乡下的,说最好人清秀文雅,家里再有几亩田……」 「我到江南买田了。」赵戈不请自来,严肃的表白。 雍王妃嫣然而笑,白玉茗红了小脸。 「不要当着娘的面这么说嘛。」白玉茗小声埋怨。 「是咱们的娘,又不是别人。」赵戈声音也低低的。 小儿女的情话,真诚动人,但总有些好笑。 雍王妃涵养也算好的了,但久而久之也坐不住,起身进了里间,一个人无声的掩口笑。 雍王稍后回来,听了王妃的转述,感慨万千,「本王做梦也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做岳母的会不喜欢檀儿,嫌我的檀儿不是江南乡下人的。」 他是个乐天派,感慨了没两句,便兴奋拍案,「幸亏私奔了!小白的娘亲不乐意也没法子了,哈哈哈哈!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哈哈哈哈!」 可怜王妃本来已经笑得差不多了,被他这么一逗,又笑得肚子疼。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么?」赵戈自外一闪而入,幽幽问道。 雍王呆了呆,「檀儿你的意思是……」 赵戈板起脸不理他。 王妃微笑,「最初是因为白知州的官司,后来是因为白家四姑娘的家务事,小山心里不清静,自然成不得亲。如今白家安宁,小山也长大了,故此……」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 赵戈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娘,您接着说啊。」 雍王意气风发,「王妃,别逗咱们檀儿了。他的心思咱们做父母的还知道么?不如趁着他生日这一天,便把他和小山的婚事给办了吧,王妃以为如何?」 「赞成!」赵戈举起两只手。 「我也赞成!」雍王乐呵呵的也举起两只手。 王妃面有难色,「要说这婚事也确实是该办了,不过么……」 「不过什么?」赵戈追问。 雍王向王妃使眼色,示意她别再逗檀儿玩耍了。 王妃幽幽叹气,「唉,娘也想让你成亲,只是担心你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不会。」赵戈飞快的道:「娘,我娶了媳妇儿不会忘了娘的,以后我和小山一起孝顺您!」 王妃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赵戈。 赵戈信誓旦旦,「真的,娘,我和小山一起孝顺您,再给您生可爱的小孙子小孙女……」 「几个?」王妃来兴致了。 「您说几个便是几个。」赵戈这时特别慷慨。 「一个小孙子,一个小孙女。」雍王忙道:「檀儿,我和你娘商量好了,小孙子我来教,小孙女归她管。」 「一言为定。」赵戈满口答应。 一家三口响亮击掌,都笑得很开心。 雍王妃体贴的道:「婚期就定在你生日这天吧,好不好?又过生日,又娶媳妇儿,美的很。」 「好!」赵戈容光焕发。 雍王取笑,「檀儿你太不矜持了。」 赵戈面色淡定,「换作是您,矜持得起来么?」 雍王大乐,「若换作是父王,矜持虽矜持不起来,却要小小的害羞一下的。」 他翘起兰花指,作出「娇羞」模样,王妃和赵戈忍俊不禁。 「好了,要做公爹的人了,得庄重些。」王妃提醒。 「做了公爹,很快便要做祖父。做祖父的人要教养小孙子,得有一颗童心。」雍王振振有辞。 「言之有理。」王妃嫣然。 他夫妻二人言笑晏晏,赵戈一脸严肃的坐在那儿,两眼闪闪发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妃最是善解人意,「檀儿,母妃会亲自和小山的娘亲商量婚事,你放心。」 赵戈脸色端庄,「父王,母妃,那天在光州我把小白山从她爹娘面前带走,事出突然,太仓促了。现在容姨在,我想亲自去跟容姨商量婚事,让容姨放心把小白山嫁给我。」 「去吧。」雍王和王妃异口同声。 赵戈换了身竹绿色贡锦长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春风又绿江南岸。看到这身绿色,会让容姨觉得我和江南有关吧?」 他越看越觉得镜中的自己颇有江南才子的气韵,又想到自己在江南有田,踌躇满志,认为他自己完全符合容姨的择婿要求,是容姨理想的女婿。 真见到容姨,赵戈心中添了几分不安,言辞异常诚恳,「虽然我不是江南乡下人,不过我会让小山过安稳生活的。容姨,请您相信我,我和小山一定会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容姨凝视他良久,徐徐道:「但愿如此。」 赵戈在容姨看来并非白玉茗的良人,但事已至此,容姨也唯有祝福了。 两家商量好了在赵戈生日这天举行婚礼,成就良缘。雍王请张大学士为主婚人,张大学士盛情难却,答应了。 赵戈和白玉茗这对有情人自是满心欢喜,不过按照风俗习惯成亲之前他俩不能见面,赵戈见不到心上人,饱受相思之苦。他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成亲前夜,偷偷到了白玉茗房里。 「你怎么来了?被容姨和奶娘看到要唠叨的呀。」白玉茗又惊又喜,又是嗔怪。 「小白山,我太想你了,等不到明天。」赵戈一脸委屈。 白玉茗心软了,声音也软了,「冰山,我也想你呀。」 她做贼似的探出头四处张望,见四下里无人,忙把门关住,上了门闩。 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许久,不知是谁先向前跨出了一步,四臂相拥,紧紧抱在一起。 赵戈一抱住小白山娇软的身体,就再也不想放开了,「小白山,我抱着你真舒服。」 白玉茗心里甜丝丝的,「你抱着我,我也很舒服呀。」 两人甜甜蜜蜜的抱在一起,说了许多情话、傻话,快乐得都忘记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我真有先见之明,早早的便让翠翠和奶娘去睡了。」难得白玉茗这会儿还能想起来夸自己。 「小白山太聪明啦。」赵戈低声喟叹着,亲吻她柔嫩面颊。 两人也是太陶醉了,外面响起脚步声,他俩还浑然不觉。 「小山,是我。」叩门声,呼唤声。 「怎么办?容姨来了。」白玉茗从赵戈怀里钻出来,慌里慌张。 赵戈也急,「容姨说过成亲之前不准咱俩见面,真见着我,她肯定会生气……」 「小山,怎么不开门?」容姨提高了声音。 白玉茗急得团团转,「把你藏哪儿好?」眼睛一亮,指指床底下,「要不你钻床底吧?」 「不要,钻床底太没气质了。」赵戈不干。 他四处看看,最后相中了衣柜,「小白山,我到柜子里躲躲。」 「嗯,柜子有气质,快进去吧。」白玉茗这会儿只求他能躲起来,别的都管不了了。 赵戈拉开衣柜门,一闪而入。 透过缝隙,他看到白玉茗并没立即去开门,而是趴到了桌子上装睡,过了一会儿,外面拍门声愈急,她才如梦方醒般抬头,「来了,来了。」打着呵欠去开门。 「小山,怎地这么会儿才来开门?」容姨面带疑惑。 白玉茗呵欠连天,「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嘛。」 第二十七章 她头发有些散乱,面色潮红,脸上还有趴着睡的印子,容姨仔细看了看她,再不起疑,柔声道:「趴着睡容易着凉,说过多少回了,你就是不改。小山,你这样子嫁人,让我怎么放心?」 「王爷王妃会照顾我的,他也会照顾我的。」白玉茗语气中满是信赖。 容姨微笑,「都说女生外相,我从前还不相信。唉,我的小山这还没出嫁,已经对夫家的人如此信任了呢。」 「我这个人吧,既外相,又内相,我信任他家的人,也信任咱家的人,我最喜欢你还有奶娘,还有翠翠了。」白玉茗一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她也不管容姨乐意不乐意,扑到容姨怀里,只管撒娇。 容姨轻轻拍着她,像普通的母亲一样,交待了许多成亲之后要注意的事。 白玉茗乖巧的一一点头,「我多聪明呀,记住了,你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容姨的话很长很长,赵戈若不是在衣柜里站着,可能都要睡过去了。 「小山,这是我一位姐姐。」容姨的声音出乎寻常的温柔、深情,不光白玉茗,连柜子里的赵戈都一个激灵。 容姨取出幅画相徐徐展开。 「真美!」白玉茗惊呼。 赵戈听到心上人的惊呼声,心中好奇,将衣柜缓缓推开条缝向外张望,只见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中的女子体态纤丽淑婉,轻盈修长,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高逸之美。 「这是我一位姐姐。」容姨柔声道:「她救过我的命,若没有她,这世上也就没有我了。」 「那也就没有我了。」白玉茗道。 容姨语气柔和,好像白玉茗还是小孩子一样,「小山,你就是要出阁了,过来拜拜她,好让她放心。」 「是。」白玉茗自然从命。 她跪下拜了四拜,合起手掌,虔诚的望着画中人,「容姨说你救了她,没有你就没有她,那这世上更加没有我了。谢谢你啊,容姨已经把我养大,我明天就要出嫁了。檀郎哥哥和我情投意合,我和他会互敬互爱,白头偕老的,你一定会替我高兴、替容姨高兴的,对么?」 容姨强自隐忍,泪水还是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姐姐,小山她长大了,要出阁了。她是个好孩子,要嫁过去的也是好人家……虽然,虽然……」 容姨双手掩面,泪珠不停滚落。 白玉茗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画中女子,心中涌起哀伤之情。 容姨让她跪拜这位姨姨的画像,那她一定是不在人世了。白玉茗不知她是如何去世的,也不敢细问容姨,可她莫名觉得和这画中的姨姨很亲近,很亲近…… 「姨姨,我会很好的,一定会很好很好的。」白玉茗轻声的、温柔的一再保证。 画中女子一定很关心她,非常非常关心她…… 白玉茗眼睛酸酸的,泪珠迸出眼眶。 「小白山莫哭。」赵戈心痛,衣柜门开得更大了些。 他真想过去安慰小白山,让她别再哭了,他看不得她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容姨才止住眼泪,把白玉茗拉起来,「小山,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正要交待白玉茗,耳中却听得吱的一声,蓦然回头,只见衣角闪过,柜门猛的合上了。 容姨放开白玉茗,顺手拿起桌上一个茶壶,不慌不忙的走过去。 「容姨,柜子里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白玉茗拼命想拦着她。 容姨冷静的推开她,一把将柜门拉开。 柜子里是自上而下一方长长的大红纱缎。 白玉茗长长松了口气,瘫在容姨身上,「我就说了嘛,柜子里什么也没有。」 容姨哼了一声,蓦然伸出胳膊扯下红纱,「真的么?」 赵戈俊美面容上满是尴尬之色,「容姨,我,我是怕小山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给她守夜的……」 容姨挑眉,「在柜子里守夜么?」 「是。」赵戈硬着头皮点头 「容姨。」白玉茗央求的叫道:「都是我的错,你别骂他,骂我好了……」 容姨看看赵戈,看看白玉茗,「明天就成亲了,一晚上也等不了?」 「真的等不了。」赵戈低声道。 容姨无语。 这个世子爷,还真是不害羞啊。 「是我的错,你别骂他。」白玉茗还在央求。 容姨沉默片刻,叫过赵戈,「你来的正好,和小山一起拜拜她,让她放心。」 赵戈并不知画中女子是谁,可他天性聪敏,知道这画中女子和小白山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立即应允,「是,容姨。」 「你都不知道她是谁,就愿意拜她呀?」白玉茗和他一起跪在地上,小小声的问他。 白玉茗是容姨生养的孩子,容姨让她拜谁,她自然拜谁。赵戈却是皇孙、世子爷,他岂是肯随意向人跪拜的。 「是和你一起的啊。」赵戈柔声道。 对她重要的人,对他自然也重要。 只要是和她一起的,就算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又怎样?他愿意。 赵戈和白玉茗一起虔诚、尊敬的拜了画中女子。 这对有情人并不明白真相是什么,却隐隐觉得,画中这美丽超凡的女子和他俩有莫大干系。 容姨泪盈于睫。 她拉起一对新人,把白玉茗的小手交到赵戈手中,「世子爷,我把小山交给你了。」 「我一定好好待她。」赵戈庄重承诺。 白玉茗又是流泪,又是笑。 容姨温柔拍拍他俩,走了。 白玉茗嘤咛一声,投入赵戈怀中,恍如梦中。 两人又是激动又是快乐,反正也睡不着了,索性披上厚斗篷到了海边。 太阳先是露出了小半边脸,继而冲破云霞,完全跃出了海面,那一刹那间夺目的亮光,照亮了大海,也照亮了海边相偎相依的一对有情人。 「看,日出!多美啊!」她一脸欣喜。 「真美。」他怕她冷,紧紧抱着她。 「明天咱们就要成亲了呀。」她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是今天。」他笑着低头亲吻她,俊美面容在晨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对呀,是今天。」她这才醒悟过来。 大手握小手,两人眼前是满天霞光,心中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这么快便要成亲了。」她甜甜笑。 「哪里快了?」他抱怨。 这还快啊,慢死了,他都急坏了。 清晨天气冷,他怕她着凉,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小白山,咱们成了亲便是夫妻,明媒正娶,光明正大,没人能再挡着咱们拦着咱们在一起了。」 「嗯,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夜夜在一起。」她想着今后的美好前景,神情陶醉。 他得意的低笑道:「以后咱们再被容姨抓着也不用担惊受怕,反正咱们成亲了……」 「眼下还没拜堂呢。」背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赵戈身子一僵。 白玉茗本是舒舒服服靠在赵戈肩头的,这时忙直起身子,裹紧斗篷,堆起一脸笑,声音甜得像喝了蜜似的,「翠翠你来啦。翠翠,我早上睡不着,便来看日出了。日出真的很美,很难得一看,你说对不对?」 第二十八章 「姑娘快跟我回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翠钱柔声道。 白玉茗不好意思的呵呵笑,「知道,我知道。」 她向赵戈摆手,「哎,我先走了。」 赵戈起身送她,眸中是海一般的深情,「晚上咱们便见面了。这次见面之后,再也不分开。」 「嗯,再也不分开。」白玉茗温柔似水。 翠钱陪着白玉茗回去,「姑娘,你别这么一步三回头,弄得我跟棒打鸳鸯的坏人似的。」 「你就是棒打鸳鸯。」白玉茗小声嘀咕。 翠钱眼角直抽抽。 水生、路生等人也来请赵戈,「世子爷,您今天是新郎官儿,要回去沐浴更衣、祭拜祖先的。」 赵戈今天脾气特别好,很配合的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他脸上一直挂着迷醉般的微笑,魂灵仿佛离开了躯体,若不是水生、路生在旁护着,他恐怕连路都要走错,要迈向广阔无际的大海了。 「看世子爷这样,我也想娶个媳妇儿了。」水生羡慕的不得了,「神魂颠倒的,一定美极了。」 「废话,谁不想娶媳妇儿?」路生低声笑。 赵戈才回房,雍王便来看他了,「檀儿,你昨晚一晚上没在房里睡么?唉,一晚上不睡怎么行,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睡好哪有精神?」 「我有精神。」赵戈俊脸之上红晕片片,及时的打断雍王,「莫说一晚不睡,便是连着两晚三晚不睡,我也精神。好了父王,我要沐浴更衣了,您先回去。」 扶着雍王的肩,不由分说把雍王送出门。 之后门便关上了。 雍王返身回来,「儿子,父王还有话跟你说……」 「我要沐浴了。」一件长袍飞过来,搭到了雍王身上。 「这孩子。」雍王笑着摇头。 他乐呵了一会儿,把赵戈的长袍放下,转身出来,很体贴的把门给带上了。 赵戈沐浴更衣出来,身穿大红地金丝绣线吉服,一张如冰似雪的面庞被火焰般的大红色映得愈发俊美无俦。 「我檀儿多俊。」雍王眉花眼笑。 「今年檀儿娶妻,明年后年,最晚大后年,小孙子小孙女出生,咱们可以含饴弄孙了。」王妃满心欢喜。 唯一爱子娶妻成亲,雍王这做父亲的太激动了,到了行醮戒礼时,他竟然忘了词。 赵戈在父母面前下拜,一直没等到父亲的命令,心中纳闷。 「王爷,该你说话了。」王妃提醒。 雍王额头有汗,「王妃,本王该说什么来着?」 王妃嗔怪,「两三千年了,每户人家娶亲之时,父亲都是那般醮戒的,这会子你竟然忘了?」 雍王更着急,「我打小便背熟了的,这几天更是背了好些遍,要说真是不应该忘记……可我一紧张便想不起来了,越急越想不起来……」 王妃又好气又好笑,低声提醒了一句。 雍王恍然,面色庄严的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率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赵戈终于等到了他父王的这句话,心中长长松了口气,恭敬的道:「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赵戈由众侍从拥着出门上马迎亲去了,雍王抹抹额头的汗,「独生爱子的婚礼,我竟然忘词了。王妃,这情有可原吧?我这是头回娶儿媳妇,不熟悉……」 「情有可原。」王妃一本正经的点头。 雍王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忙取过一张红色的锦笺,「这些话可要背好了,不能再忘词了。这是要对儿媳妇说的,儿媳妇虽然也是一家人,毕竟才认识不久,不像檀儿那么熟,若再失误了,很不好意思的。我得多背几遍。」 王妃忍笑点头,腹中隐隐作痛。 背了那么多遍还忘词,笑死人了…… 灵霞岛上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白玉茗住得很近,赵戈迎她上轿之后,鼓乐手在前开道,侍从、侍女持灯笼环绕,围着灵霞岛绕了一周,方回到喜堂。 日色已暮,海浪轻柔拍打海岸,大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犹如一条火龙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白玉茗坐在凤轿之中,又羞又喜。 八人大轿是很稳的,偶遇路上有不平,还是会颠一下。她的心情便如这颠簸的轿子般上下起伏了。 绕岛一周,到了喜堂之时正是吉时,一对新人由张大学士主持着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夫妻对拜、饮了合卺酒,之后便被送入洞房。 岛上没有需要招待的客人,赵戈也无需出去敬酒。进了洞房之后,一对新人便脱了喜服,各自到净房沐浴更衣,再出来的时候,白玉茗换了玫瑰红色轻便衣裳,赵戈则是淡蓝长袍,柔亮如水。 她才沐浴过,脸色白里透粉,娇嫩得好像轻轻一捏便会破了。 他长身玉立,长袍松松披着,前胸半露,如一片玉山。 她才看了他一眼,心便怦怦直跳,不敢再看他,四处张望着找人,「翠翠呢?我要翠翠……」 他笑声低沉,「找她做什么?世子妃,我来服侍你。」轻轻揽住了她的小蛮腰。 他气息灼热,身子灼热,她忽然害怕,呜了一声想逃,「我,我要睡了……」他由着她往床上逃,并不阻止,自己也随后一跃而上,「小白山,我陪你睡。」 「不用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白玉茗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了。 「我陪你。」他眼角眉梢全是情意。 白玉茗也并不是第一回和他同床共枕了,这会儿却是小脸酡红,心跳得厉害,「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不用你陪。」 她声音格外软糯,说的是「不用你陪」,但半分不像拒绝。 他往她身边挪了挪,「小白山,咱们拜过天地,是夫妻了。你知道做夫妻是怎样的?」 她红着脸摇头,腼腆的道:「我哪知道?我头回成亲……」 他俊美的脸庞凑过来,「巧了,我也是头回成亲。不过小白山,我知道夫妻是怎么做的,知道新婚之夜应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要不要我教你?」 「我不用你教我。」她不服气了,「我不用你教我应该怎么说话。我可会说话了,口才一流,嘴皮子功夫特别好……」 她的唇是自然、水润的粉色,牙齿洁白如雪,粉唇一张一合间,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他心跳如雷,声音暗哑的道:「嘴皮子功夫特别好么?我不信,我要试一试……」他喘息着捧起她的小脸,吻上她粉嫩的樱唇。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一脸娇羞的往后躲,娇喘微微,「真的不是这个呀……」 嘴皮子功夫好,指的是口才绝佳,常常把人说得哑口无言,不是指的这个…… 「乖,就是这个。」他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亲吻如雨点般落在她脸颊上、眉眼间。 「你坏,不要……」她胳膊软软的推他。 他喜欢这份柔软,更加贪婪的吸吮着她的芬芳,「小白山乖,檀哥哥教你怎么做夫妻……」 他身上的灼热和坚硬吓到了她,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要,冰山我不要……」 「叫我檀郎。」他吻着她,霸道的命令。 她分明没喝酒,却像醉了酒似的,小脸绯红,眼神迷离。 第二十九章 「檀郎。」她温柔的回应他。 她这声檀郎格外缠绵,格外销魂,他愈是血脉贲张,幽深如墨的眼眸中有了血色。 「檀郎哥哥。」她一声一声呼唤着他,从轻柔婉转,到低泣央求。 这天是她和他成亲的日子,也是她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她好像一直在坐轿子,颠过来颠过去,有时摇摇晃晃的很舒服,可有时候真的很累了,想停下来歇息。 又好像在坐船,如一叶小舟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飘泊,起起伏伏,无止无休。 「檀郎,咱们像以前那样斯斯文文的不好么?」她央求的问。 他低笑,「小白山,咱们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啦。」 头回和你同床共枕,中间放着把宝剑,难道你想以后一直这样? 傻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白玉茗轻轻唔了一声,「以后再说。」 她觉得他说得不对,可这会儿没精神了,等她睡醒了再和他好生理论。 她又困又乏,闭上眼睛打算睡觉了,「先睡觉。」 「一起睡。」他一脸餍足笑意,把她抱入怀中。 她想各睡各的,可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便很随和的伏在他胸前睡着了。 这晚她睡得不踏实,一直梦来梦去,时而在温泉中洗浴,时而在火山前眺望,总之一直热气腾腾的,半分不冷清。 「太热了,太暖了。」她在睡梦中软语呢喃。 「那你还叫人家冰山。」他在睡梦中委屈的回应。 两人也不是头回同床共枕了,说起梦话都这般默契。 次日清晨,两人差不多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是一张少女吹弹可破的娇嫩面庞,她眼前是张男子的俊脸,精致绝伦,无可挑剔。 他看着她在发呆,她的目光也痴痴的。 眼前这张脸真好看,看再久也不会腻啊。 外面响起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她惊呼一声,想要坐起来,「该起床了。」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不由的皱起眉头,「哎,昨晚咱俩是不是打架了?我怎么腰酸背痛的,哪里都不舒服啊。」 他张开双臂抱着她,低低笑着,害羞的道:「昨晚咱俩确实打架来着……」 她一张小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捞过一方锦缎枕巾盖在了头上。 没脸见人了,大白天的这坏蛋在说什么呀。 他笑声愈是低沉欢悦,「小白山,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扑到我怀里的时候,头上便盖着个盖头?」 她揭开锦帕,露出半张粉面,「哎,我那是为了躲坏人,不是对你投怀送抱。」 他亲吻着她的发丝,嗅着她的发香,「好了小白山,咱们都成亲了,一家人,你就坦白承认了吧。我是你的夫君,你对我投怀送抱又怎么了?」 「可我明明没有……」她撅起小嘴。 她丰满的樱唇格外有诱惑力,他忍不住俯下头轻轻啄了啄,「小白山,你嘴皮子功夫很好。」 她的脸腾的一下子又红了,「嘴皮子功夫好说的是口才,并不是别的,你千万不要想歪了,一定一定不要想歪了……」 她义正辞严的说着话,害羞的躲到了被子里。 外面的叩门声又响起来了。 他笑,隔着被子抱抱她,披衣下床过去开了门。 她耳中听到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应答声,之后屋里有窸窸碎碎的声响,又有了流水的声音。而她也不知是不是太困了,竟然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床上抱起来,泡到了温热的水中。 努力睁开眼,她已经坐在浴桶中了,面前是氤氲水气和一张近在眼前的俊脸。 「冰山,你对我挺好的呀。」她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身体舒服了,笑容甜蜜了。 「经过了临夜,我还是冰山么?」他俯身下来,眸中有柔情,有挑逗。 也不知是水太热还是怎么的,她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 「你不是冰山是什么。」她小小声的说着话,也不知是和他理论,还是在自言自语。 「难道我不是火山?」他声音里带着笑。 她害羞得不敢看他,双手拍打水面,「太热了,哎呀真的太热了……」 也不知是感慨水太热,还是在回答他是不是火山。 他含笑用目光追逐着她,她娇羞闪躲,水气氤氲,气氛暧昧。 「姑娘,水太热了么?」翠钱在外面扬声问道。 暧昧的气氛一下子便没有了,两人眼神同时清明。 「你出去吧。翠翠要进来了。」她慌张的小声催促。 「进来便进来。咱们成亲了。」他理直气壮。 「咱们成亲了,我怎么还是作贼心虚?」她小声嘀咕。 「乖,以后不要心虚了,咱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光明正大的。」他柔声提醒。 「嗯,光明正大。」她乖巧的重复。 「姑娘,不好洗太久的,洗太久水都凉了。」奶娘在外面唠叨。 「你快出去吧。」白玉茗听见奶娘的声音还是心虚了,催赵戈快出去。 「昨晚的称呼,再叫我一声。」赵戈凑近她,如鸦羽般的头发垂到了她香肩之上。 她心怦怦跳,朱唇轻启,小小声的在他耳畔叫了声「檀郎」。他轻笑,「这般敷衍。」替她加了瓢热水,施施然出去了。 翠钱很快进来了,白玉茗不容翠钱出言询问,咧开小嘴笑得欢快,「翠翠你来啦,快来替我洗头发。」递了一个小玉瓢过去。翠钱接过玉瓢,舀起温热的清水一瓢一瓢浇在她头发上,白玉茗双眼微闭,舒服的呻吟出声。 「姑娘,你身上这是怎么了?」翠钱眼尖,看到白玉茗本该白里透着粉的肌肤上竟有片片红色痕迹,大惊失色。 「没事,没事。」白玉茗心里咯登一下,下意识的伸出双臂抱着自己,「翠翠,我真的没事。那个,我洗好了,哎呀今天事还很多,丑媳妇要见公婆……」 「姑娘可不丑。」翠钱扶着她出了浴桶。 白玉茗和翠钱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也不瞒着她,这会儿却不肯让她接近自己,硬是把翠钱撵出去,自己擦干身子换好了衣裳,方才出来。 饶是这样,翠钱替她擦干头发的时候还是往她后颈、前胸看了又看,见处处是红色吻痕,偷偷瞪了赵戈好几眼。 一对新人由翠钱等人服侍着换好衣裳,到堂上拜见雍王、王妃。雍王看到儿子、儿媳妇,喜之不尽,「王妃,咱们檀儿和小山多般配啊,像不像一对金童玉女?」王妃比他更满意,「金童玉女可不及上咱们檀儿和小山,天上人间,再也找不出这样的一对璧人了。」雍王大乐。 新婚夫妇拜见父母,新妇向公婆献枣栗盘,雍王一高兴,原先准备的一篇扬扬洒洒骈四俪六的祝福词全给忘了,乐呵呵的道:「檀儿,小山,以后你俩互敬互爱,谁也不许欺负谁。」 王妃说不激动也激动了,原来准备的词也想不起来了,拉起白玉茗说了四个字,「早生贵子。」白玉茗红了脸。 王妃给了白玉茗一对发钗。这发钗作工精巧,且上面各嵌有一朵由极品白玉雕成的山茶花,正合了白玉茗的名字。白玉茗很是喜欢。 第三十章 雍王给了儿媳妇一顶由猫睛、祖母绿等名贵宝石镶嵌而成的发冠,璀璨耀眼,华美之极。白玉茗谢过公婆,喜孜孜的道:「我阔气了呢,有这般名贵的珠宝了。」 「这都是因为我。」赵戈非常不谦虚,「父王母妃喜欢我,爱屋及乌,也便待你好了。」 「错。」雍王和王妃异口同声,「我们待小山好,是因为小山讨人喜欢,不是因为你。」 赵戈愕然,「这才新婚第二天,新妇才拜见过公婆,我便要靠后了么?」 王妃顺手拨开他,「你靠后了,小山比你小,比你招人疼,以后她便是母妃最疼的孩子了。」白玉茗依偎在王妃怀里,又是笑,又是感动。 赵戈将自己的新婚小娇妻从母亲那里抢了回来,「父王,母妃,我决定了,不早生贵子。小山比我小,你们都这么向着她了,若有了比小山更小的,我该是什么位置?」 雍王笑得合不拢嘴,「儿子,这是可以商量的,可以商量。」 王妃粲然。 一家四口共用早膳,之后雍王和王妃便体贴的命小两口回房歇着了。 赵戈欣然从命,拉着白玉茗的小手出了门,低声问她:「小白山,你抢了我爹我娘,拿什么来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呀。」白玉茗软软糯糯的问。 赵戈凑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白玉茗脸如红玉,甩开他的手一脸正气的走了。 她决定不和这个坏蛋一起了,大白天的净说这些羞人的话,会不会分时候分场合啊。 「小白山,你生我的气了?」赵戈腿长,三步两步追上她。 「大白天的,你就这样。」白玉茗抱怨。 赵戈恍然,知错就改,「我知道了,下回我改到晚上说。」 「这还差不多。」白玉茗满意了。 「到了晚上,咱们……」赵戈意味深长的望着她。 白玉茗红着脸转过头。 这人可真坏啊。 两人回房换下礼服,上床小憩,午膳后赵戈带白玉茗去钓鱼。从前钓鱼两个人各钓各的,今天赵戈却把白玉茗抱在怀里,两个人四只手,执着一只钓杆,「小白山,咱俩夫妻同心,一定能钓着条大鱼。」 「你这是钓鱼,还是调情。」白玉茗疑惑。 「钓鱼和调情兼有。」赵戈温柔亲吻她的脸颊。 白玉茗想躲,「唔,鱼好像上钩了……」 「管它上不上钩呢。」他微微喘息着,嘴唇滑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 「不要,庠,嘻嘻。」她想推开他,「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没人敢看到。」他气息愈是粗重,从她手里拿过钓杆放到一边。 她还想说什么,唇却被他堵住了,娇喘微微。 新婚小夫妻去钓鱼的时候,是光明正大去的。 回来的时候,是趁着天黑,偷偷摸摸回来的。 白玉茗一路上见人就躲,赵戈则是俊眉一扬,闲人勿近。 一开始雍王府的人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很快众人便心里有数了,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避开世子爷和世子妃。 「都怪你。」白玉茗提心吊胆的溜回房,坐到妆梳台前,望着自己肿起的红唇,很是怨念。 见不得人了啊。 「这哪能怪我呢?全怪你。」赵戈自身后揽着她,笑得温柔又无赖,「这都怪你生的太美啦,让你的新婚夫婿如何把持得住?」 白玉茗娇嗔的横了他一眼,取过一方锦帕抛过去,「我都替你害羞,快盖上吧。」 她是随手抛出来的,抛的并不准,正常来说抛不到赵戈头上。赵戈存心哄她高兴,身子向前探了探,这方锦帕正好盖在他头顶。 「嘻嘻。」白玉茗不用回头,在镜中看到了赵戈的样子,眉眼弯弯,「你也盖上盖头了,真好玩。」 「娘子,快来替为夫揭开盖头呀。」赵戈捏细了嗓子,扭扭捏捏的道。 白玉茗笑得前仰后合,「赵雍你要笑死人了,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 「我替你揉揉。」赵戈也笑,体贴的伸出手。 又是缠绵的一夜。 新婚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虽然白家远在京城,但有容姨在,白玉茗还是由赵戈「回门」了。 说是回门,其实就是从他俩的新房走到容姨的住处而已。 白玉茗容光焕发,娇羞美丽,容姨看在眼里,非常满意。 「我们小山嫁了户好人家啊。」容姨不是感情外露的人,这时也情不自禁的微笑。 「就可惜不是江南人氏。」白玉茗想起这个,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容姨神情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傻孩子,不管嫁到江南还是京城,或是嫁到这灵霞岛,只要你过的好就行了。」 「我过的很好,父王母妃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他对我也很好,很让着我。」白玉茗卖力的夸起赵戈。 赵戈彬彬有礼,「父王母妃说了,小山比我小,我应该让着她才对。」一幅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必夸奖的谦虚模样。 容姨笑意愈浓。 虽然如此,午膳后白玉茗小憩,容姨还是把奶娘和翠钱叫去问了番话。奶娘乐呵呵的说了许多,无非是王爷和王妃对儿媳妇多么好,世子爷多体贴新妇,翠钱却向容姨告状,说世子爷是如何如何欺负姑娘的。容姨和奶娘大惊,忙细细问了问具体是什么事,听完之后都笑了,「傻翠翠,这个不算欺负,你成亲之后便会明白的。」翠钱不大懂,又不好多问,心中很是纳闷。 同在灵霞岛上,但白玉茗到了容姨这里感觉就是回娘家了,小憩醒来之后缠着容姨说话,一直赖着不想走。 容姨听她叽叽咕咕孩子气的说东道西,指南言北,心软成了一瘫水。 赵戈在旁坐着相陪,一脸纵容笑意,非常的有耐心。 「容姨,你以后就在这里住着陪我吧,别回京城了,好不好?」白玉茗晃着容姨的胳膊央求。 容姨无可无不可,「你若不嫌弃,我便留下。」 白熹已经安全了,没事了,白家有她不多没她不少,她自然是可以留在小山身边的。 「真的啊?太好了!」白玉茗高兴得差点儿没蹦起来。 赵戈很会凑趣,「小山,你不是一直想浪迹天涯行侠仗义么?我陪你。」 「好呀,咱们两个还有容姨,还有奶娘、翠翠,一起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白玉茗高兴得不得了。 赵戈心中微酸。 他就想和他的小白山一起,小白山心里却装着这么多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位…… 之后小两口回家提起这件事,雍王和王妃当即表示也要一起,白玉茗自然是非常欢迎。赵戈算了算,除了他和小白山之外还要带上父母双亲大人、容姨、奶娘、翠钱,这人也太多了吧? 「拖家带口的,没半分游侠气质。」赵戈道。 雍王罕见的反驳起他的独生爱子,「玉皇大帝还有家人呢,拖家带口怎么了?」 王妃很是淡定,「檀儿你莫说离家远行了,不管做什么都要带上爹娘的。」 「对,必须带上爹娘。」雍王大力赞成,「哪怕你出家当和尚,也得带上爹娘!」 「我为什么要带出家当和尚?」 「檀儿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 「檀郎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 第三十一章 赵戈和王妃、白玉茗同时惊讶问道。 雍王知道嘴滑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就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檀儿你也不能抛下爹娘……」 赵戈无语。 王妃和白玉茗掩口笑。 雍王竭力想弥补他的失误,「檀儿啊,你相貌如此出众,如天上仙人一般,便是递了光头也会很俊美的……」 「我为什么要递光头?」赵戈板起脸。 「父王就是打个比方嘛。」白玉茗笑咪咪的打圆场,「父王就是夸你长得好看,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也觉得你秀异出尘,霞姿月韵,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啦。」 笑意在赵戈瞳眸中荡漾。 他的小白山多会说话,多讨人喜欢。 「小白山,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自得的、不谦虚的微笑道。 「夫妻同心嘛,咱俩的看法都是一样的。」白玉茗笑得比蜜更甜。 赵戈眸色幽深,「父王,母妃,天色不早,孩儿告辞了。」辞别父母,携了白玉茗出来,一脸正色。 雍王在后踮着脚尖探头,「明明是我说错话了,为什么却是檀儿急着走了?」 王妃在雍王耳边小声说了句话,雍王这才恍然大悟的笑骂,「臭小子,这臭小子。」 到了无人之处,赵戈便拥着小娇妻深深亲吻,「方才你笑得那么甜,我早就想亲你了。」 海风徐吹,花树摇曳,小两口一起陶醉了。 岛上的新婚时光,美好又悠闲。 张大学士启程回京,临行前笑道:「请王爷、王妃、世子爷准备准备,依下官的愚见,陛下怕是不久之后便要召王爷、世子爷回京了。」 隆治帝特地差他这位大学士来给赵戈过生日,可见对这个孙子还是很喜爱、很宽容的。只需一个契机,或许隆治帝便会赦免赵戈,召雍王府回京。 「承您吉言。」雍王、赵戈父子把张大学士一直送到了船上。 张大学士一行人扬帆远去。 张大学士的预料不错,两个月之后,隆治帝差内侍金福至灵霞岛传口谕,先是把雍王、赵戈父子二人痛骂了一顿,之后还是宽赦这不孝儿孙,命雍王一家人回京面圣。 雍王不放心,「金福啊,陛下承认了我雍王府的世子妃没有?若没有承认,我们一家人是不会回京城的。」 金福白白胖胖的,堆着一脸笑,「王爷,您就莫难为奴婢,这就回京吧。世子爷和世子妃的婚事,陛下倒是没提,可世子爷这都成亲了,陛下也不是棒打鸳鸯的狠心祖父,您说对不对?」 「玉翎公主如何了?」王妃关心的是玉翎公主嫁人没有。 如果玉翎公主没嫁人,王妃还是不愿意回京城的,担心玉翎公主以英宗皇帝遗命相要胁,坚持嫁给赵戈;如果玉翎公主嫁人了,那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直接回京了。毕竟雍王是先皇后嫡出的小儿子,隆治帝还是很疼爱他的,赵戈更是隆治帝心爱的长孙,在赵戈的婚事上,隆治帝最后拗不过儿子和孙子。 「回王妃的话,玉翎公主回图罗了。」金福恭敬的道。 「回图罗了?」雍王和王妃都有些吃惊。 赵威、赵戎等人都没有立妃,这位玉翎公主并没有在赵威等人之中择婿,回图罗去了。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白玉茗脸色微变。 赵戈一颗心全在她身上,她脸上的一点点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忙柔声告诉她,「小白山,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白玉茗气咻咻的,「我才不怕那个玉翎公主呢,咱俩天生一对,她想抢你也抢不走。」 「对,咱俩天生一对。」赵戈心中柔情无限。 隆治帝既有口谕,这灵霞岛也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雍王和王妃命人收拾行李,三日之后,一家人坐上大船,离了海岛。 白玉茗虽然从小胆子就大,这会儿也有些不安,「陛下会召见我吧?他会不会冲我发脾气啊?」想到隆治帝乃九五之尊,明明天子,不知会是如何的威仪,心里着实没底。 「陛下为什么要冲你发脾气?不会的。」赵戈安慰她。 「我把你拐走了呀。」白玉茗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胡说,明明是我把你拐走的。好好的官家千金,贤良温淑,硬是被我诱惑着私奔了。」赵戈声音低沉又温柔。 「不对吧?明明是我诱惑你的。」白玉茗一脸认真,「赵雍,你是我钓到的金龟婿。」 她扬手做着钓鱼的样子,「我就这样,在池塘边一钓,就把你钓到手了呀。」 「那是我自己愿意上钩。」他含笑亲亲她的脸颊。 他俩在甲板上卿卿我我,其余的人全躲船仓里了。 唉,这对新婚小夫妻太傻了,太没羞了,没法看,也没法听啊。 宫殿巍峨,屋宇华丽。 白玉茗和赵戈一起被宣往景福殿面圣,离隆治帝越近,白玉茗越不安。 「檀郎,我害怕。」她悄悄握住赵戈的手。 「莫怕,有我在。」赵戈安慰她。 白玉茗信服的点头。 可到了高高的台阶前,她又开始担心了,「陛下脾气不大好对不对?他会不会骂我?」 「小白山,你不用害怕,陛下虽没见过你,但他肯定会喜欢你的。」赵戈柔声提醒,「你忘了么?我讲你的笑话给陛下听,陛下开怀大笑,给了我许多赏赐。」 「对极了。」白玉茗精神一振,双眼弯弯,「我多会说笑话呀,多讨人喜欢呀,陛下看见我是气不起来的。」 满怀信心的上了台阶,殿门在望,她又可怜巴巴的了,「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把你拐走,在陛下眼里还不是坏人……」 「莫胡思乱想了,是我拐的你。陛下明察秋毫,要怪也是怪我。」赵戈安慰。 「是我拐的你。」白玉茗不服气的道。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拌嘴,赵戈不觉好笑,嘴角轻扬。 御座之上的隆治帝虽已是花甲之年,目力依旧极好,赵戈在殿下门口一出现,他便捕捉到了赵戈唇角的这抹浅笑。 「臭小子还挺开心。」隆治帝哼了一声。 内侍金宝哈着腰,笑容真诚,「陛下,世子爷许久不见您,久别重逢,这一定是高兴的。」 隆治帝眸中笑意一闪而过,随即便板起脸,面罩寒霜。 赵戈和白玉茗在殿门口站了片刻,声音小小的在说些什么。 金宝揣摩着隆治帝的心思,「世子爷这回太胡闹了,必是心中害怕,不敢进来见您呢。」 「他还知道害怕?」隆治帝语气中犹有怒意。 赵戈和白玉茗一前一后进了殿,跪下行礼,隆治帝带着怒气一言不发,殿中气氛凝重,小两口跪在地上不敢动,白玉茗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所有的内侍宫女摒声敛气,如履薄冰。 胆小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私奔啊,世子爷这是私奔回来了。莫说尊贵无比的皇室了,便是放在民间的大户人家,私奔也是为长辈所不容的啊。 不知世子爷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也不知陛下会发多大的脾气…… 殿内充溢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和沉闷。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隆治帝大发雷霆。 第三十二章 过了不知多久,隆治帝缓缓开口,语气竟然很平静,「赵戈,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内侍、宫女等都是脑子发蒙。 都知道世子爷是陛下的长孙,一向受宠爱,可总不能私奔回来了,陛下会不生气吧?不可能。就算是地主家的孙子私奔了,做祖父的也要打一顿骂几声,表示对这种行为的愤怒和不齿的。 赵戈恭敬的道:「回陛下,臣过得既好,又不好。」 隆治帝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赵戈毕恭毕敬,「陛下,臣在灵霞岛游历了金沙巷、幽鸣谷、桃花源等处名胜,想到先祖母曾在这里游玩,好像和她老人家见了面似的,备感欣慰。这是好处。不过臣远在东海,不能在陛下身边朝夕服侍,这却是不好之处。」 金宝在旁悄悄挥去额头的汗水。 隆治帝眸中亮光闪过,哼了一声道:「巧言令色,言不由衷。」 赵戈语气诚恳,「祖父,孙儿所言,句句属实。孙儿在灵霞岛捡了许多灵霞石,把最漂亮的都给您带回来了。」 灵霞石是灵霞岛上一种天然的珍贵宝石,有美丽的色彩和花纹,可供观赏。当年隆治帝和昭成皇后在灵霞岛上也曾一起捡拾宝石,听到灵霞石这三个字,四十多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原本坚硬的心也变软了。 隆治帝微微点头,金宝会意,忙走下台阶从赵戈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呈到隆治帝面前。隆治帝看着盒子里的花形之石、石质之花,感慨万千,「赵戈,你虽然没良心,眼光还不错。这些灵霞石,你果然挑了最漂亮的。」 「孙儿对祖父是一片孝心。」赵戈信誓旦旦。 隆治帝把玩良久,把盒子交给金宝,正色庄容道:「你的初衷是为出海为朕寻觅仙丹,虽然仙丹没有觅来,可有了这灵霞石,朕也记你一件功劳。你任性胡闹的事,朕暂时不追究。」 隆治帝已经很宽容了。不管放到哪户人家,长孙和姑娘私奔了,做祖父的都没有不生气的。赵戈私奔已是奇事一桩,私奔回来能够不受严惩,更是奇上加奇。 「谢祖父宽容赦免。」赵戈立即谢恩,「孙儿和孙媳白氏,谢祖父大恩。」 「孙媳谢祖父大恩。」白玉茗跟着拜倒。 「什么孙媳。」隆治帝大怒,「朕只是一时心软,赦免了你这个小混蛋,什么时候承认了白氏这个孙媳妇了?」 隆治帝方才赦免赵戈,所有的内侍宫女暗暗松了口气,到了这时,所有的人又都紧张起来了。 隆治帝越说越怒,「这个白氏的祖父乃一名孤儿,家族不显,她自己是白家庶女,身份尤其低微。这样的女子,哪有资格做你的世子妃,做朕的孙媳妇?」 白玉茗绷紧小脸,眼珠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赵戈心痛爱妻,直言相抗,「祖父,您召我们回京的时候便已经承认了这个孙媳妇了!我父王早就托人转告于您,您承认了白姑娘为世子妃,我们一家人才会回到京城!」 「赵戈你大胆!」隆治帝被赵戈当面顶撞,怒而拍案。 「总之我是一定要和小山在一起的!」赵戈抱紧了白玉茗。 白玉茗伏在他怀里,泪盈于睫。 隆治帝气得跟什么似的,「金宝你瞧瞧,这个臭小子一脸悲愤的瞅着朕,好像朕是棒打鸳鸯的恶人似的。朕有那么坏么?」 金宝不敢大声说话,小声提醒,「陛下,您方才说世子……说白姑娘的话激烈了些,世子爷年少之人,血气方刚,和世子……和白姑娘又是新婚燕尔,情深义重,故此才激动了些……」 隆治帝:「朕激烈了,赵戈激动了?」 金宝啰啰嗦嗦往下面看,「陛下您瞧,世子爷和世子……和白姑娘这个样子,就像戏台上演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似的……」 隆治帝厉声道:「闭嘴!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 金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失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位公公,虽然咱们素不相识,可我大胆说一句,您方才确实失言了。」脆生生的女子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内侍宫女等都偷偷的瞧向白玉茗。 怪不得世子爷会和她私奔,长得已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声音又这么好听,春风拂面般令人迷醉啊。 隆治帝的目光也向这边看过来。 金宝诚惶诚恐,「请白姑娘指教。」 白玉茗非常认真,「世子爷和我绝不可能是梁祝。梁祝家里的长辈不聪明,一意孤行,既蠢笨又不慈爱,最后硬是把自己家的孩子给逼死了。可世子爷和我家里的长辈都很慈爱,又是世间绝顶聪明之人,怎会对自己的骨肉痛下杀手?这位公公你拿我俩比梁祝自然是不对的,你确实失言了。」 「谢白姑娘指点。」金宝心服口服。 内侍宫女们都听得呆了。 这位白姑娘可真敢说啊,在陛下面前还敢这么侃侃而谈的姑娘,她好像还是第一个……不对,陛下这些年来也没召见过几位年轻姑娘,寻常人家的姑娘哪到得了陛下面前? 隆治帝也不知是喜是怒,「白氏,你口才不错。」 白玉茗只当皇帝陛下是真的在夸她,笑容甜美,「陛下,虽然世子爷和我身份天差地远,可我俩年貌相当,志趣相投,我们两家也很相似。白家没什么家世地位,却长辈慈爱,子女孝顺,和和美美,世子爷家里也一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疼爱他,他也很孝顺啊。」 内侍宫女们开了眼界。 雍王府的世子爷和白府庶出的七姑娘,在世人看来这两个人自然是天差地远,可在这位白姑娘看来,她和世子爷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这么说,你觉得你和朕的檀儿很般配了?」隆治帝扬眉。 「那是自然。」赵戈抢在了白玉茗前面。 「是我高攀了。」白玉茗很谦虚。 「哪里高攀了?」赵戈不同意。 白玉茗甜甜笑,手臂调皮的往上伸,「你那么高,我个头可及不上你,自然是我高攀了呀。」 隆治帝:…… 众人也晕。 敢情是这么个高攀么。 隆治帝打量着白玉茗,蓦然问道:「白氏,你可知错?」 一男一女私奔了,男子固然不对,女子更是错得离谱。隆治帝得让白玉茗明白这个道理。 白玉茗恭顺的道:「知错。」 「错哪儿了?」隆治帝见这慧黠女子竟老实认错,有些意外。 白玉茗一本正经,「我错了。晚上饿了要忍着,不应该出去钓鱼烤鱼果腹。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出去钓鱼,我就不会遇到世子,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 赵戈比白玉茗更正经,「祖父,这是一个意外。她只是想钓条鱼,没想到把我钓到手了。」 隆治帝:…… 没法跟这小两口说话了,想把他俩一起撵出去…… 隆治帝仔细打量着白玉茗,「白氏,若朕的檀儿不是亲王世子,不是皇室贵胄,你还会如此敬他爱他么?」 白玉茗面有难色,「陛下,我第一次见到世子的时候,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啊。我没有办法设想假如他不是他,他是平民百姓,我对他的感情会怎样。」 第三十三章 赵戈含情脉脉,「我一开始以为傻女阿弃,那时候便喜欢你了。小山,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 「你对我真好。」白玉茗感动极了,思量一阵,慷慨大方的道:「那我也和你一样好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对你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不会变!」 赵戈心中喜悦,眉目都变生动了。 隆治帝越看越气。 赵戈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朕是在问她的话,不是要你向她表白! 「赵戈,朕只是暂且不治你的罪,你不许太嚣张。」隆治帝忍耐的道。 赵戈据理力争,「祖父,您治不治孙儿的罪,在您一念之间;可小山这个孙媳妇您得承认,我们已经成亲了!」 「朕没有下旨意,你成的什么亲?」隆治帝厉声道。 长孙的婚事竟然不是他这嫡亲祖父赐婚,隆治帝想起来就怒气上涌,「趁着朕还没有改变主意,赵戈你废话少说,立即回雍王府。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朕一定予以严惩!」 赵戈声音也高了,「祖父,孙儿已经成亲娶妻,您不承认孙媳妇怎么能行?」 隆治帝怒而拍案,「没有朕的旨意,你的婚事便不作数!」 赵戈正义凛然,「祖父,孙儿头可断,血可流,这件事上可不能含糊。您得承认孙媳妇。要不然以后我们生下儿女,孩子没名没份的,那岂不委屈死了么?」 隆治帝冷笑,「以后你娶了名门贵女为妃,一样能生孩子。那才是你的嫡子嫡女。赵戈,你不用拿孩子来要胁朕,你的妻妾,不拘谁生下的孩子都是朕的曾孙,有什么分别?」 「我只要小山一个,就像我父王只有我母妃一样。」赵戈握住白玉茗的手,「祖父,您不承认小山,以后我的孩子便没有身份,名不正言不顺了。」 「赵戈你敢威胁朕。」隆治帝大怒,「你以为朕真的舍不得罚你?真的舍不得把你驱逐出皇族?」 「您舍得便罚好了,我不怕。」赵戈毫不示弱。 隆治帝怒目瞪着赵戈,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内侍宫女等吓得呼吸暂停。 「陛下,您真的要把世子驱逐出皇族、贬为庶人,以此来考验我?」白玉茗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其实我真的没有嫌贫爱富,也不会贪慕虚荣,我之所以对世子有情,是因为他太出众了,有天人之姿……」 「朕的檀儿自是天人之姿,这还用你说?」隆治帝心里舒坦了些,但还是怒气未息,「赵戈,朕若真的将你驱逐出皇族,贬为庶人,你可怎么办?」 赵戈不假思索的道;「您若真把孙儿逐出皇族,孙儿便往白家做个上门女婿好了。」 「赵戈你……」隆治帝气得指着赵戈,说不出话来。 金宝在旁看着,心中对隆治帝同情之极。唉,陛下贵为天下至尊,可在他宠爱的大孙子面前,也就是一位慈爱祖父罢了,和民间的老太爷一样,拿他的宝贝孙子没办法啊。 「别到白家当上门女婿了吧。」白玉茗反对,「上门女婿的名声不好听,你会被人看不起。不如咱俩自立门户。」 「好,自立门户。小山,咱们也不在京城待着了,我陪你浪迹天涯,行侠仗义。」赵戈体贴的道。 「我梦寐以求的啊。」白玉茗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隆治帝鼻子差点儿冒了烟儿,「赵戈,你给朕滚出去!」 赵戈拉起白玉茗便走,「陛下,臣这便滚到白家做上门女婿。」 「滚回雍王府闭门思过!」隆治帝在他身后怒吼。 赵戈两手掩着白玉茗的耳朵,匆匆出了大殿。 隆治帝气得不得,「上门女婿,这臭小子要到白家做上门女婿。」 见赵戈掩着白玉茗的耳朵,更是气上加气,「臭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朕声音大了,吓着了他的心上人?」 金宝心中惶恐,搜肠刮肚的替赵戈说话,「陛下,世子爷年轻,又正值新婚时节,或许是一时情急……」 隆治帝重重一拳砸在御案上,墨汁四溅,金宝一惊,剩下的话全咽回去了。 「赵戈,你给朕滚回来!」赵戈和白玉茗才出门,隆治帝又是一声怒吼。 赵戈停下脚步,「小白山,你在这里等我,莫担心,我很快回来。」 白玉茗脸色发白,「陛下真的生气了对么?」 赵戈安慰的道:「放心,他气一阵子便过去了,不会骂人、打人,更不会吃人的。」 「肯定不会吃人啊,人肉酸。」白玉茗小声嘀咕。 赵戈不由的一笑。 「等我,莫怕。」匆匆交待过后,赵戈转身进殿。 隆治帝见他一个人回来的,心里不是滋味,气哼哼的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媳妇儿呢?怕朕吃了她不成?」 赵戈神情激动,「祖父,您方才说‘你媳妇儿呢’,这是承认了小山是我的媳妇儿、您的孙媳妇,对不对?」 不等隆治帝说话,他便跪下谢恩,「多谢祖父成全。」 「小山,快进来,祖父承认咱们了。」他大声的道。 白玉茗一直在殿外张望,听到这一声,她像只蝴蝶似的飞进来,和赵戈一起下拜,「孙媳拜见祖父。多谢祖父成全。」 拜了四拜抬起头,两张喜气洋洋的面庞,满面春风,欢天喜地。 「祖父,您太好了。」两个人异口同声。 隆治帝这个气,「谁承认你们了?」 赵戈笑,「祖父,方才您可是金口御言问我‘你媳妇儿呢’,这是您老人家亲口承认的,君无戏言,您不能改口,不能收回去。」 「祖父。」白玉茗叫得别提多甜了。 隆治帝无语。 这两人还真的是天生一对,耍起无赖这般有默契…… 「祖父,君无戏言。」赵戈朗声提醒。 隆治帝叫过金宝,「朕方才说了那几个字么?」 金宝战战兢兢,硬着头皮道:「陛下,您方才……您方才问世子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媳妇儿呢?」 「你呢?」隆治帝又问内侍金福。 金福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您好像真的说了……」 隆治帝沉默片刻。 所有的人提心吊胆。 「祖父,您就承认了我们吧,难道您真舍得我到白家做上门女婿?」赵戈央求的道。 隆治帝心中一软。 赵戈的脾气他知道,骄傲的很,几时肯这般诚恳央求? 「也罢,朕一时失言,只好认下白氏这个孙媳妇了。」隆治帝宽宏大量的道:「不过,你夫妇二人私奔在先,朕虽承认了这桩婚事,若立即册白氏为世子妃,难以服众。赵戈你戴罪立功吧,将来若建奇功,妻凭夫贵。」 赵戈心有不甘,「可是祖父……」 隆治帝打断他,「朕意已决。赵戈,朕不仅不罚你,还承认了你的妻子,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你不许太贪心了。」 「谢陛下圣恩。」赵戈和白玉茗一起谢恩。 所有的内侍宫女都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一场风波过去了…… 隆治帝也不知是不高兴,还是没面子,承认了白玉茗这个孙媳妇之后脸板了起来,没留小两口再说话,命他俩回雍王府闭门思过。赵戈自然从命,临行之前却殷勤问道:「祖父,我能陪小山回娘家么?」 第三十四章 降治帝没好气,「只要你不是到白家做上门女婿就行!」 赵戈:…… 从大殿出来,小两口喜上眉梢。 「没挨打,嘻嘻。」白玉茗对这结果满意极了。 皇帝祖父虽然发了通脾性,可是既没骂人也没打人,也没有什么严厉的惩罚,太好啦。 赵戈心中歉疚,「小白山,我一定立下奇功,让你尽快有封号。」 不能让隆治帝立即同意册封世子妃,赵戈觉得很对不起小白山。不过他和白玉茗是私奔的,现在白玉茗能叫隆治帝一声祖父已是万幸,其余的事,来日方长。 白玉茗兴致勃勃,「咱俩一起呗。檀郎,你说做什么能立奇功?破个案子什么的行不行啊?咱俩双剑合璧,一定无坚不催。」 「这是男人的事。」赵戈柔声道。 白玉茗快活又认真,「不,这是咱俩的事。檀郎,你不是总告诉我,咱俩成亲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么?这个也是一样的,咱俩成亲了,是一家人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咱俩要一起面对啊。」 她笑得欢快,赵戈却可疑的红了脸。 自成亲之后,他确实经常告诉小白山,咱们成亲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那大多是在他想要亲热的时候,在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候…… 白玉茗笑咪咪的在计划盘算,「陛下这里算是过关啦。那咱们是先回雍王府,还是先到浣花河畔看看?我还是挺想到浣花河畔看看的,也好让祖母、大伯、爹爹放心……」 「小白山,咱们回家。」赵戈蓦然打断她。 「不着急吧?」白玉茗还是想先回娘家。 「着急。」赵戈不由分说拉起她,「有急事,马上回家。」 「什么急事啊?」白玉茗疑惑不解。 皇帝祖父都承认她这个孙媳妇了,白玉茗真想不到立即回雍王府,能有什么急事。 「回去便知道了。」赵戈一脸严肃。 白玉茗见他这样,也紧张起来了,「好,马上回家。」 小两口急着回雍王府,可才出景福殿不久便遇到了太子及赵威、赵戫一行人。 「檀儿。」太子大喜,快走几步握了赵戈的手,「许久不见,孤甚是想念。」 赵戈浅笑,「侄儿也一直思念伯父。我父王甚是惦记您,不过陛下不肯见他,他回京之后陛下便命他回雍王府思过了,恐怕不能到太子府向您问好了。」 太子感慨,「难怪陛下生气。檀儿你年轻气盛也便罢了,你父王人到中年,做事还如此冲动,公然允许你私奔,陛下岂能不处罚?」 「还请伯父在陛下面前为我父王美言几句。」赵戈恳求。 太子笑着拍拍赵戈的肩,「孤和你父王同母兄弟,何等亲近,这还用你说?檀儿只管放心。」 太子说着话,眼光有意无意的落到白玉茗身上。 虽然他早就听说过白玉茗相貌出众,可真的见着了本人,还是大大的惊讶了,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赵戈有些傻,过于痴情,这一刻他却忽然理解赵戈了。 像白玉茗这样世间罕有的绝色女子,赵戈这年少轻狂之人为她痴迷、和她私奔,情理之中啊。 「伯父,这是侄儿的发妻白氏。」赵戈提及爱妻,语气都温柔了,「我和她方才拜见过了祖父,按理说应该到太子府正式拜见您的,不过祖父命我夫妇二人在府中思过,除回娘家之外,别的地方都不许去。只好就在这里给您行礼了,伯父莫怪我夫妇二人失礼才好。」 「孤只要知道你们小两口恩爱和睦,便放心了。」太子笑道。 赵戈和白玉茗便在宫道上拜见了太子,太子笑容满面,「快起来。」扬手示意,有侍从捧过一只檀木首饰盒,这是太子给白玉茗的见面礼。 太子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那是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他们的了。 「多谢伯父。」白玉茗笑盈盈的道谢。 她本就天生丽质,这一笑更是明艳生动,衬得一旁的名花异卉都没了颜色。 赵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虽然他一心想娶的是玉翎公主,可他也曾妄想过两美俱收啊。如今美梦破灭,他心仪的女子嫁了他的大哥,他只能呼他为大嫂了…… 赵威心里酸溜溜的,但有赵戈这尊冰神在,他连一丝爱慕之情也不敢表露出来,恭敬的行礼叫「大嫂」。 赵戫紧随其后,也来向大嫂行礼问好。 赵戫和赵威不同,虽然也有嫉妒之意,也心酸,却也替白玉茗高兴。 赵戈对诸皇孙明争暗夺的玉翎公主视而不见,可见对白玉名用情之深。有赵戈这样的夫君,难道不是白玉茗的福气么? 「大嫂。」赵戫深深一礼。 白玉茗对赵戫的印象不错,而且今天她是以新妇的身份和太子、赵威、赵戫等人见面,心情愉快,笑容灿烂,「五弟。」 赵戈本就急着回府,却被太子这一行人给拦下了,心中不爽快,白玉茗的这抹笑容更令他警觉,伸手一带,把白玉茗带回到他身侧。 「陛下有旨,命咱们回府思过,咱们不好在此地逗留太久,回府吧。」他温柔体贴的低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走?」 「不要。」白玉茗小脸绯红,「我自己走,不用你背。」 赵威、赵戫一齐低下头,赵威心乱如麻,赵戫专心看路旁的蚂蚁搬家。 大哥的话太肉麻了,没法听啊,只好装没听到啊。 太子朗声大笑,「是了,陛下有旨,檀儿你不宜在此逗留,快快回府去吧。孤这两日事忙,大概来不及过去看望你父王,檀儿告诉你父王,让他安心在府中静养,过不了几日,陛下便会召见他的。」 赵戈恭敬答应了,和白玉茗一起辞别太子。 本来就要走了,偏偏赵威这时壮着胆子偷眼看白玉茗,目光中满是贪婪和留恋。 赵戈大怒,让白玉茗先走几步,他招手叫过赵威,「二弟,听说玉翎公主回图罗了,是么?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赵威虽好色,却更看重利益和地位,忙告诉赵戈,「玉翎公主确实回图罗去了,并没有选定驸马。小弟对她虽爱慕依旧,却不知该如何取悦于她。大哥能不能教教我,我该怎么做才好?」 同样的话,赵威绝不会问他其余的兄弟,却会问赵戈。无他,赵戈已经成亲了,又对白玉茗一往情深,那赵威要娶玉翎公主,赵戈自然乐见其成,不会给他出馊主意。若换了其余的兄弟,怎么可能?他们也一心要求娶玉翎公主,真有好办法也是留着自己用。 赵戈一则不会和赵威争竞,二则赵戈既能获取玉翎公主的芳心,又能娶得白玉茗这样的绝色佳人为妻,肯定有他的独家妙方。赵威还真的想跟赵戈这位大哥取取经,学学他是如何取悦美女的。 赵戈语重心长,「女子所求的,无非是有情郎。玉翎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想要一位有情郎的心思,和普通女子无异。你在京城傻等着玉翎公主是看不到你的诚意的,若真心想求娶,何不亲赴图罗,表明心迹?」 赵威有些不安,「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外露,没有回旋余地?」 第三十五章 赵戈大摇其头,「你真心爱她,没有她便生不如死,还要给自己留什么颜面,留什么余地?她是你的一切,没有了她,你还活得下去么?」 赵威眼中异光闪现,激动的道:「大哥说的是!」 是啊,大家都在京城待着,玉翎公主左挑右选,做不了决定。可若是他不惜翻越千山万水至图罗求婚,告诉玉翎公主,没有她的日子,他生不如死,他度日如年,难道他的真情还打动不了玉翎公主?不会。玉翎公主的心又不是铁打的。 他赵威是皇孙,是郡王,且年轻英俊,文武全才,玉翎公主凭什么不要他?以他的身份地位、容貌才华,再加上他有行动,敢于热烈大胆表白他的一片真情,何愁不感动了玉翎公主?到时他娶了玉翎公主,天命所归,病弱的赵戎一定赢不了他,他和他的母亲徐侧妃都可以扬眉吐气了。 「多谢大哥指点!」赵威越想越兴奋,对赵戈感激之极。 「兄弟之间,何必言谢。」赵戈洒脱挥手,飘然而去。 赵威激动的搓着手,幻想起他远赴图罗之后,玉翎公主为他的一片真情所感动,含情脉脉看着他的情形…… 白玉茗在前面慢悠悠晃了一会儿,赵戈才追上来。 「你和赵威说什么了?」白玉茗问道。 「把他支到图罗求婚。」赵戈把方才的事大略讲了讲,面有得色。 白玉茗双手合十,「让那位玉翎公主快些嫁了吧,嫁给赵威可以,嫁给别人也行。」 赵戈好笑,「小白山你瞎想什么了?无论如何她也抢不走我的,你莫要胡思乱想。」 白玉茗苦着张小脸,「唉,虽然咱俩情比金坚,可有这么位公主在,我心里总归还是不安生。就怕她有朝一日杀回来,举着英宗皇帝遗命这面大旗,明目张胆的来跟我抢你。她还是早日出嫁为好,天下太平,风平浪静。」 「净瞎想。」赵戈微笑责备。 白玉茗叹气,「世上男子千千万万,一人分一个不好么?为什么偏要两个人来抢?」 赵戈又好气又好笑,命宫女等人远远避开,抓过白玉茗打屁股,「净会胡说。什么叫世上男子千千万万,一人分一个?」 白玉茗嘻嘻笑着躲闪,「我说错了,不是一人分一个,是一人钓一个……」 两人嘻笑打闹,白玉茗跑动之后肤色更是白里透粉,娇美无匹,赵戈凑头过去想要亲吻,白玉茗忙伸出小手挡住,「不行不行,檀郎,这是在宫里呢,不如咱们快些回家……」 赵戈瞳眸漆黑,亮如星辰,「小白山,这是你头回和我一样想快些回家……」 他眼中的内容很丰富,话里的意思也很丰富。 白玉茗娇羞嗔怪,「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只是快些回家,没有别的。」 赵戈甩甩衣袖,负手站着,一脸正色,「我的意思和你一样,也只是快些回家,没有别的。」 「坏蛋。」白玉茗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娇媚横生。 赵戈心跳加快,拉了白玉茗便走。 这回他可学聪明了,差人在前边探路,若遇到前边有人,即刻折入小路。如此这般,他和白玉茗顺利出宫乘车,回到了雍王府。 回府之后,以沐浴更衣为名带他的小娇妻进了寝殿。 他俩这个沐浴更的衣时候可是太久了,半下午进去的,天快黑了还没忙完,没出来。 雍王和王妃这做父母的看似洒脱,其实到了赵戈、白玉茗的事情上也是操碎了心。王妃虽不便出府,便有隆治帝的话,和白家来往是可以的,王妃便命奶娘、翠钱回浣花河畔报了平安。 容姨是直接回了白家的,白家上上下下对灵霞上的事都已经是问清楚了。不过奶娘、翠钱回来,白老太太、白大太太、沈氏还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王爷和王妃在府中思过?世子爷也是?陛下是否龙颜大怒?」「茗儿在雍王府住得习惯不习惯?府中下人如何称呼她?」「陛下真的承认茗儿为孙媳妇了?」「陛下真的说了茗儿别的地方不能去,但是可以回娘家?」 沈氏尤其忧心忡忡,「王爷和王妃闭门思过,有没有迁怒于小七?毕竟这事全是因小七而起。」 奶娘不善言辞,翠钱口齿却伶俐,忙笑着说道:「太太多虑了。王爷和王妃待姑娘像亲生女儿一样,绝不会因为闭门思过的事迁怒姑娘。王爷还说,闭门思过好,他长途跋涉回京,正想歇息一段时日,不耐烦见人呢。」 「这样很好。」白老太太很是欣慰。 「小七有福气啊。」白大太太也很满意。 只有沈氏脸色一直不大好。 奶娘和翠钱报了平安,又说了赵戈和白玉茗明天会回白家向长辈请安,之后便告辞了。 容姨差小丫头过来,奶娘和翠钱去和容姨说了会儿话,方回了雍王府。 她俩回到雍王府时,华灯初上,赵戈和白玉茗总算沐浴更衣完毕,陪雍王、王妃用晚膳去了。 雍王、王妃这做父母的也真是为小两口着想,用过晚膳不久,便让儿子儿媳妇回房了,「大老远的从灵霞岛回来,又进宫见了陛下,担惊受怕的,早点回去歇着。」 「娘,我再陪您说会儿话。」白玉茗撒娇的道。 「改天再陪娘说话。」赵戈不由分说,拉白玉茗走了。 王妃又是笑,又是摇头,「瞧瞧咱们檀儿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 雍王乐呵呵的回忆起往事,「当年咱俩才成亲,我好像也是这样,天不黑就想拉着你回房……」 王妃脸微红,从盘子里拿了块点心送入雍王口中。 雍王剩下的话被堵住了,一边咀嚼着点心,一边望着王妃笑。 赵戈和白玉茗出门之后便上了同一乘轿子,赵戈抱着白玉茗亲热,白玉茗小声抱怨,「急着回去做啥?明明今天下午才那个过……」 「什么过?」赵戈笑声低沉。 「坏死了。」白玉茗咬牙。 赵戈鼻尖闻得她身上淡而好闻的幽香,心中一荡,声音愈是低哑,「你生气就咬我啊,我心甘情愿给你咬。」 「美的你。」白玉茗凶巴巴的横了他一眼。 赵戈笑,「想咬就咬,不用跟为夫客气。」 白玉茗气的用伸手掐他,「我很累了呢,所以今天晚上你不许再……」 「今天晚上我就抱着你说话,什么也不干。」赵戈宠溺的笑着,打断了她。 「这还差不多。」白玉茗满意了,小猫般乖巧的偎依到了他怀里。 亲吻着妻子柔软的发丝,赵戈心中亦是柔软。 赵戈一心想和小娇妻独处,不过回去之后白玉茗便被翠钱占住了。翠钱嘀嘀咕咕和白玉茗说了许久的话,说得白玉茗面有愁容。 「翠翠,我连累了这么多人呀。」白玉茗很过意不去。 翠钱替她梳理着瀑布般的长发,「姑娘知道这些,明天见了面若太太问起来,也不至于没说话,彼此尴尬。」 「知道了。」白玉茗双手托腮,面带幽怨。 白玉茗精神不大好,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赵戈柔声问她。 第三十六章 白玉茗闷闷不乐,「我把几位姐姐连累得很惨。四姐因为我被林家休了,三姐的婆婆也要休她,三姐夫宁死不肯,千里迢迢陪着三姐和岚姐儿回了京城,二姐本和二姐夫在乐州乡下住得好好的,日子宁静,因为白家的事为族人所不容,在乐州安身不得,现在也住在浣花河畔。只有大姐还好,她远嫁琼州,得着消息的时候爹爹已经出狱了,没什么影响。」 她越说越下气,往赵戈怀里拱了拱,翁声翁气的道:「太太总共生了五位千金,二姐三姐和四姐都被我给连累了,都回了娘家。太太不得恨死我啊?」 「这也值得你愁眉苦脸。」赵戈修长手指划过她的眉峰,「小事一桩,小白山你对我好一点,这些事我保管替你办得妥妥当当。」 白玉茗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却还是愁眉不展,「能有什么办法?三位姐姐呢。」 赵戈好笑,「这事还不好办?二姐和三姐有姐夫陪着,儿女也在身边,只要给二姐夫、三姐夫各谋一个好差使,置栋宅院,不就天下太平了么。四姐只要愿意另觅良人,也不难办,这京城的青年才俊难道还少了?」 「可是,青年才俊愿意娶四姐么?四姐嫁过人,还带了小馨姐儿。」白玉茗顾虑重重。 赵戈捧起她的小脸,「小白山你怎地变呆了?不说别的,只凭四姐是我赵戈的大姨子,还愁没人求娶?」 「对啊,四姐是你的大姨子。」白玉茗之前好像一直在做梦,现在终于醒了,喜盈盈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有你在,四姐的婚事不犯愁,说不定再嫁的人比林家那个瞎了狗眼的人还强呢。」 「必须更强,否则我太没面子了。」赵戈很有自信。 白玉茗越想越高兴,在床上开心的滚过来滚过去,「你这么一说,我心中豁然开郎,不犯愁啦。咦,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之前为什么会想不开呀?」 赵戈心里庠庠,自己倚在床边,防着她滚来滚去的会掉下去,「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过小白山你还是经常会忘记。咱们已经成亲了,你是我妻子,是雍王府的世子妃,手中既有权,又有钱,从前你觉得很难办的事,现在轻而易举便能做成。」 「对呀,二姐三姐四姐现在全回了娘家,若是放到从前,可要把我给愁死了。现在不一样了,有檀郎你,这些事都不愁啦。」白玉茗高兴的勾住了赵戈的脖子。 眼前是小娇妻花朵般的面庞,赵戈哪里忍得住,低头吻上她的樱唇,「小白山,你对我越好,明天我便卖力气……」 「坏蛋。」白玉茗被他吸吮得酥麻酸软,无力的捶打着他。 他笑着圈起白嫩柔软的双臂,「小白山乖,咱们试个新样子……」 夜风吟哦,一个令人沉醉的晚上。 次日赵戈陪着白玉茗回娘家,雍王和王妃提前替他们准备了一满满一车的回门礼,「这是小山头回回娘家,算是回门,娘家长辈、亲人都得送回门礼。」 白玉茗看了礼单,见礼品丰厚,且白家从老太太起人人都有,连住在浣花河畔的二姐三姐四姐都没一个遗漏,非常感动,「父王,母妃,你们替我想得太周到了。」 「就一个儿媳妇,不对你好,对谁好?」王妃嫣然。 雍王笑咪咪的交待,「檀儿,小山,你俩回娘家这件事是陛下特许的,之后咱们一家人便要在王府闭门思过了,不便外出。今天回娘家多待待,赶在宵禁之前回府便可。」 白玉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是,多谢父王,多谢母妃。」 小两口辞了父母出门,盛带仆从,去了浣花河畔。翠钱昨天特地回白家知会过,白大爷、白熹兄弟俩知道小两口今天回门,都请了假在家,白玉茗进了家门,见到久违的祖母、大伯、父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平时伶牙利齿的一个人,竟无语凝噎。 白熹见到爱女,也流下喜悦的泪水,「茗儿,你长高了些,是大孩子了。」 「爹爹,我不是孩子,是大人了。」白玉茗和父亲阔别多日,格外思念,撒娇的道。 「对,茗儿成亲了,是大人了。」白大爷乐呵呵的。 亲人重逢,人人兴奋激动,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拭去泪水,白玉茗和赵戈这对新人拜见了长辈。 「世子爷,这可当不起。」小两口先拜的白老太太,白老太太眉花眼笑,谦虚推辞。 白老太太口中谦虚推辞,却任由小两口下拜磕头,并没让人拦着。 「世子爷这皇孙也给我磕头了,回头见了大嫂,我得好好显摆显摆。」白老太太得意之极,心里是这么想的。 「祖母,您老人家叫我檀儿吧,我祖母在世的时候,便是这般唤我的。」赵戈彬彬有礼。 白老太太听赵戈把她和昭成皇后相提并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那我老太婆便不客气,唤你一声檀儿了。」 「祖母,我是您老人家的孙女婿,您跟我客气什么?」赵戈微笑。 白老太太泰然受了赵戈的礼,沈氏在旁着急上火。唉,这位可是世子爷,陛下的亲孙子,老太太这么大喇喇的,合适么? 沈氏哪里知道白老太太的心思?白老太太这辈子太顺了,人虽老了,童心未泯,这会儿就惦记着回头怎么跟她娘家大嫂李老夫人吹牛呢,别的想都没想。 小两口又拜见了白熹,白熹忙把赵戈扶起来,听赵戈口称「岳父」,很是感慨,「当日茗儿随世子爷私奔之时,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 当时白熹只想把白玉茗从官司里摘出来,没想到这个私奔的孙媳妇隆治帝居然承认了,真是意外之喜。 「岳父,叫我檀儿吧。」赵戈微笑。 「这不大好吧?」白熹生性谦逊,很有几分犹豫。 白玉茗嗔怪,「爹爹,您叫二姐夫三姐夫不都是这样的么,怎么到了他便不行了呢?难不成您是跟我生份?」 白熹忙摇头,「自然不是。茗儿,为父不是跟你生份,只是你这个女婿身份与众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白玉茗甜甜笑。 「是,岳父当我半个儿子好了。」赵戈也不知是不是和白玉茗一起生活得久了,嘴也甜了。 「好,好。」白熹既高兴,又有几分受宠若惊。 回想初见赵戈时那高贵冷漠不好接近的俊美青年,真不敢相信就是眼前这位娇客。 白玉茗又要拜见沈氏,沈氏一脸惶恐,「世子爷是何等的身份,我怎敢受他的礼?只怕会折了我的寿啊。」 白玉茗还要再劝,赵戈暗中捏了她一把,冷淡的道:「本该行礼的,不过太太既这么说,我们便不客气了。」 沈氏脸色一僵。 怎么白老太太、白熹都推辞了,赵戈坚持行礼,到了她这里,赵戈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呢? 赵戈称呼白熹「岳父」,到了她沈氏这里,却是冷淡疏远的「太太」,半分不热络。 沈氏脸上挂不住,有些讪讪的。 第三十七章 小两口又拜见了白大爷、白大太太和白微、靳学舟,之后和白家三兄弟、姐姐姐夫等一一相见。侍女将回门礼一一奉上,大人的礼物皆是珍品,这倒也不必提了,给宝哥儿、珠姐儿、馨姐儿、岚姐儿、胜姐儿的却是自西洋运过来的各色玩器,稀奇古怪,孩子们一见就爱上了,喜笑颜开。 「茗儿真的长大了,送起礼来,面面俱到啊。」白熹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 白玉茗笑嘻嘻的告诉他,「爹爹,说来惭愧,这些全是母妃替我准备的,我自己都没花什么心思,对不起您啦。」 白熹大喜,「全是王妃准备的么?茗儿,王妃对你太好了。」 「那是,我招人喜欢嘛。」白玉茗不害羞的吹嘘。 「调皮丫头。」白熹不禁笑了。 赵戈冷眼旁观,见白玉茗和白熹说话的时候活泼调皮,可一旦遇上沈氏的目光便拘谨了,便知沈氏待白玉茗苛待,心中冷笑。 白玉茗浑然不觉,和几位姐姐亲热的说着话。 沈氏的二女儿名白玉蕾,相貌更像白熹,斯文清秀,笑起来的时候也和白熹相像,温暖和煦。她的夫婿是乐州人,姓姜名瀚,身量不高,清清瘦瘦,和白玉蕾颇有夫妻相。 白玉蕾和姜瀚生有一女,名姜胜男,家里都叫胜姐儿。 姜父已经去世,姜瀚在族中并无亲支近族,白熹入狱的消息传到乐州之后,姜氏族中逼姜瀚休妻。姜瀚和族人并不亲近,和白玉蕾的感情却还好,况且又疼爱女儿胜男,自然不肯应允。族人逼得紧了,夫妻二人商量了下,索性贱卖了家产,携女儿胜男进京,远远的离了那帮贪婪族人。 白玉茗的三姐白玉菲眉目纤长,容颜秀美,她的夫婿是安州人,名叫王杭。王杭生母早逝,家里是继母当家,一向待他和白玉菲刻薄挑剔,白熹入狱,继母便挑唆了王杭父亲,要王杭休妻,不许连累她的亲生儿子。王杭哪里肯?和王父、继母据理力争,宁肯和白玉菲、女儿岚姐儿一起被赶出王家也不肯休妻,最后带了妻子女儿进京,暂时依附岳家。 白玉茗的四姐白玉萝被林家休了,费尽周折才带了女儿馨姐儿脱离了林家那个狼窝。回到浣花河畔之后,将养一段时日,她已不似从前那般消瘦,不过眉目间一直有忧郁之色,便是和大家一起笑起来的时候,也不开朗。 白玉茗的五姐白玉莹已经怀了身孕,由贾冲陪着,脸庞圆润,一脸满足笑容。 「几个月了,小外甥何时出生啊?」白玉茗和五姐最好,低头瞅着她的大肚子,又好奇又喜欢。 「再过三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白玉莹双手轻轻放在肚子上,笑着告诉妹妹。 「七妹,你怎知会是小外甥。」白玉萝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啊,那如果不是小外甥,便是小外甥女呗。」白玉茗不甚在意。 白玉萝幽幽叹气,「唉,母亲当年一连生了咱们姐妹五个,大姐二姐三姐和我生的又都是女儿……」 白家大女儿白玉苏出嫁最早,现在已生了两个女儿,还没有儿子。 白玉莹搭在肚子上的手指颤了颤。 白玉茗笑咪咪抚上她的肚子,「姐姐们生女儿,不见得五姐也生女儿,况且生女儿也很好啊,乖巧可爱,和父母最贴心。爹爹便说过,他喜欢女儿,不待见儿子。」 「噗,那是爹爹骗你的。」白玉菲不由的笑了,「你还真的相信啊?爹爹最疼爱的肯定是弟弟,咱们这七位姐姐都要往后排。」 白玉菲也抚抚大肚子,「五妹,我还是盼着你生儿子。不拘哪家,都是稀罕男丁。」 「我才不信呢。」白玉茗冲白玉菲眨眼睛,「三姐姐生的是女儿,那三姐夫不是也为了你宁愿被赶出家门么?」 「七妹再调皮,姐姐不和你说话了。」白玉菲嗔怪。 虽是嗔怪,白玉菲却是笑容满面,显然白玉茗这话说到了她心坎儿里。 白玉萝鼻子一酸,想哭又怕别人看见,忙转过了头。 和白玉菲一比,她就太可怜了,白家才出事,林大郎就把她给休了,连亲生女儿馨姐儿也不多看一眼。 白玉蕾眼尖,看到白玉萝黯然神伤,忙温柔揽过她,「四妹,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了,往前看。」 白玉萝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馨姐儿难过,小小年纪便没了亲爹……」 大家都安慰白玉萝,白玉茗给她出主意,「四姐姐,趁着馨姐儿还小,不记事,你再嫁良人,馨姐儿不就有爹爹了?」 「女子没有事二夫的道理。」白玉萝摇头,「这样会败坏白家门风的。我不能只顾着我自己,把白家的名声给败坏了,让姐妹们在夫家难做人。」 「我和你二姐夫已被姜氏族中撵出来,是不在意这个的。」白玉蕾忙道。 「我也不在意这个。」白玉菲附和。 白玉莹柔声相劝,「四姐姐,姨婆说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守在娘家不是个办法。」 平阳侯夫人是不赞成白玉萝为林大郎那种人守节的,不过这是白家的家事,平阳侯夫人也只是委婉提过而已,不便多说。 大家都这么劝说,白玉萝心里很乱,苦恼皱眉,「可是,可是七妹嫁入皇家,若有个二嫁的姐姐,她岂不是颜面无光?」 「不会不会。」白玉茗忙道:「四姐姐,不是这样的。我和母妃说了你的事,母妃说她闲在府中反正也没事,要把亲戚朋友家的青年才俊梳理一遍,替你寻觅良缘呢。」 白玉萝含泪摇头,「不行。娘说过了,再嫁他人究竟还是不好,不如……」 「不如什么?」白玉茗等一齐追问。 白玉萝却吞吞吐吐,不肯再往下说了。 白玉茗聪慧过人,猜到定是沈氏顾虑重重,不肯让白玉萝另觅良人,要让白玉萝依旧回到林家,心里便有小火苗蹭蹭蹭的在燃烧,对沈氏不满之极。 林大郎人品奇差,林母更不是好人,让白玉萝重新回到林家,这是嫌白玉萝死得不够快么? 亲生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让白玉萝回到林家,分明是羊入虎口。 「娘说,如果林大郎真心悔过,诚恳央求,不如还是回去吧。」白玉萝低声的、心酸的说道。 她也不喜林家,提到要回林家,一阵心悸。 白玉茗急了,「四姐姐,你好不容易才跳出了火坑,为什么要重新跳回去?」她气呼呼的挽住白玉萝,「不行,我不让四姐姐跳火坑。」 白玉萝幽幽叹息,「我知道七妹是为了我好。可是七妹,我一个出嫁有孩子的姑娘,总住在娘家也不是办法啊。」 「再成个家好了,京城里有的是青年才俊。」白玉茗鼓励她。 白玉萝苦笑,「谁家的青年才俊能愿意娶个二婚女子。」 翠钱捧着厚厚的一打画像过来了,「这是王妃才差人送过来的。」 白玉茗忙接过来看了,抿嘴笑道:「四姐姐快看看,还有个顺眼的没有?」将画像交到了白玉萝手中。 第三十八章 白玉萝只看了一眼,见上面的男子英气勃勃,心怦怦直跳,忙转过头去,「七妹,这不是闹着玩的。」 「这肯定不是闹着玩的,是真的。」白玉茗调皮的把画像举起来,「四姐姐莫害羞,快放出眼光挑一挑。」 白玉萝还要说什么,可白玉蕾等人已经开始帮她指指点点了。 白微也扶了白老太太过来,一起帮着出主意。 沈氏脸色发白,「女子二嫁,这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白大太太叹气,「女子嫁人,自然是从一而终的好。可四丫头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总要再往前走一步的,难道还在娘家终老不成?她还这么年轻。」 白大太太其实也是不赞成白玉萝二嫁的,可白家是老太太当家,老太太同意,大太太便不敢拗着。沈氏却不及大太太有眼色,偏要和老太太作对。 白玉茗等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评价着哪家儿郎俊朗,哪家儿郎风度翩翩。 沈氏再也忍不住,走过去陪着笑脸,「娘,这画像还是别看了……」 白老太太正在兴头上,沈氏这话就像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别提多煞风景了。 白老太太狠狠的瞪了沈氏一眼,那目光跟刀子似的,沈氏不由的心里发毛。 「你是四丫头的亲娘么?」白老太太板着脸训斥,「别以为我老太婆不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背地里教给四丫头,让她莫要记恨林家,将来再回林家去。林家就是个狼窝,难道你不知道?明知道林大郎和他那个恶毒狠心的娘不可靠,还硬要把四丫头推回去,你不害死她不甘心是吧?你到底是四丫头的亲娘,还是她前世的仇人?」 白老太太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不留情面,沈氏脸上火辣辣的,羞惭之极。 白老太太越说越气,「你若还想做我白家的儿媳妇,以后四丫头的事你少管!四丫头有我这个嫡亲祖母在,轮不到你来害她,有我这老太婆守着她护着她呢!」 白大太太见老太太气得不行,忙陪笑劝解,「您老人家莫气,弟妹她也是一时糊涂,并不是不疼四丫头……」 「她不是一时糊涂,她是一世糊涂,一直糊涂!」白老太太厌恶又轻蔑,「她什么时候清醒过?四丫头才回家,我老太婆便主张另觅良缘,熹儿也不忍心误了四丫头的终身,就只有她这个亲娘,唯恐四丫头过得舒坦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四丫头往火坑里堆!」 白老太太脾气上来,把沈氏一通数落,犀利言辞如一记记耳光抽在沈氏脸上,沈氏颜面扫地,恨不得地上裂出条地缝,好让她纵身跳下去,掩过眼前这场羞燥。 白微等人虽不同意沈氏的做法,可沈氏毕竟已经人到中年,是五女一子之母,便是看在儿女的份上也不便置之不理,委婉的帮沈氏说情,「娘,二嫂也是疼萝儿的,不过她的想法左了,以后慢慢的劝说便是。」 白玉萝万分难过,哽咽的道:「这都是因为我,这都是我弄出来的事……」 「萝儿,你别这样。」白微苦恼皱眉。 白微也真是服气了。沈氏一开口便是「这都是因为小七」,白玉萝常常自责「这都是因为我」,还真是亲母女,说起话来语气口吻都是一模一样的…… 「祖母,对不起。娘,对不起。」白玉萝眼中含泪。 白玉茗不好意思,「怎么会是四姐姐你说对不起呢?要说也应该是我呀。如果不是因为我,爹爹没有那场官司,几位姐姐也就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 「对,就是因为你。」沈氏气不打一处来,「小七,你总算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娘,不要这样。」白玉莹小声提醒,「七妹现在都已经出嫁了,您不要还像从前一样待她。她现在是雍王的儿媳妇,世子爷的妻子,您以为她还是白家的庶女么?」 「她又没有世子妃的封号!」沈氏不满的道。 在沈氏看来,就算赵戈以女婿的礼节回门,白玉茗也不是雍王府的正经儿媳妇。只要白玉茗没有世子妃的封号,就证明皇家没有承认她,那白家自然也不用抬举她了。 「娘!」白玉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沈氏了。 白玉莹只有暗中庆幸,幸亏沈氏声音压得很低,白老太太年龄又大了,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要不然又是一场风波。 白玉茗却听得清清楚楚,轻咬嘴唇,「太太,我会补偿姐姐们的。」 沈氏没好气,「你怎么补偿?你有什么本事补偿?」 翠钱又拿了两幅图过来,「世子爷说,请二姑娘、三姑娘挑挑,看看更喜欢哪个宅子。」 「这是何意?」白玉蕾和白玉菲听到挑宅子这样的话凭直觉便在是好事,却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一头雾水。 翠钱笑盈盈的,「世子爷推荐二姑爷到司天台任职,三姑爷到尚宝司任职,这两个衙门都是有官舍的,且空闲房舍不少,尽可以挑一挑。世子爷说了,二姑爷、三姑爷就职之后,继续住在浣花河畔自然好,若要搬过去,也极方便。」 白玉蕾、白玉菲姐妹二人又惊又喜,简直不敢这是真的,捧着图看了又看,心花怒放。 白玉萝既为两个姐姐高兴,又为她自己伤心。唉,如果林大郎也能和姜瀚、王杭一样忠贞不移,现在职位也有了,官舍也有了,一家人和美度日,岂不是神仙一样的好日子? 「七妹,这真是意外之喜。」白玉蕾不知该说什么了。 「七妹,替我们一家人谢谢世子爷。」白玉菲笑吟吟。 沈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白玉茗方才说了要补偿姐姐们,真的不是随口胡说…… 「谢什么呀,二姐姐,三姐姐,你们都是受我连累的,就让我尽力补偿你们吧,好不好?」白玉茗在姐姐面前是很爱撒娇的,说话甜甜软软。 「傻孩子。」白玉蕾亲呢的笑。 白玉菲感慨,「当初我口中那半个人都长成大姑娘了,出嫁了,能帮着姐姐姐夫了,想想真是神奇。」 「噗……」听懂她话的人都笑了。 白老太太和白微都不明白,「菲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玉菲指着七妹,忍笑解释,「七妹小时候吧,个子不高,就一点点大,偏偏家里什么事她都想管,遇着事她便热心出主意。有一回我正忙着,顺手把她拨一边儿了,‘半个人,别捣乱’,她气得都跳起来了,‘人家只是小,怎么就是半个人了?’」 说着话,白玉菲自己先笑软了。 众人也是好笑,「不讲道理啊,人家是个小孩子,也不能说人家是半个人吧。」 白玉茗伏在三姐怀里,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现在是整个人了。」白玉蕾、白玉莹一起笑话的道。 白玉茗调皮的冲姐姐们扮鬼脸,众人笑得越发开怀。 沈氏看到她的亲生女儿都和白玉茗好,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沈氏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女儿都这么傻,对一个异母的妹妹掏心掏肺的。 「姑母,小表妹怎地没来?」白玉茗问着白微,「我只能今天出来,回府之后就要闭门思过,出不了门了。今天见不着小表妹,不知哪天才能见面。」 第三十九章 白微笑道:「苓儿她姐姐去看个病人,苓儿听说是个疑难杂症,那是再也不肯放过的,跟着她姐姐一起去了。那家人离得不算远,应该能赶回来。放心,今天你和苓儿一定能见着。」 白大太太忙道:「这幸亏是苓儿不在,要是苓儿方才也在场,一见世了爷便要给人家诊诊脉,瞧瞧病,那可如何是好?」 说得大家都笑了。 白玉茗慷慨表示,「小表妹只要爱给他瞧病,他肯定是愿意的。这没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众人正在说笑,靳竹苓和她哥哥靳天冬一起来了。 兄妹二人才围观了一个疑难杂症,靳竹苓小脸发光,平时很严肃的人这时一脸兴奋。 「七表姐,许久不见,我还是挺想你的。」她认真的告诉白玉茗。 「小表妹,我也想你呀。」白玉茗眉眼弯弯。 靳天冬在旁听着表姐妹两个互诉离情,心里难受,都没敢抬头看白玉茗。 虽然他早就知道表兄妹血缘太近,不能成亲,但这时白玉茗嫁了人,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唉,离白玉茗更近的人明明是他,可离得太近了也不行,姑表兄妹,注定没有缘份…… 「七表姐夫呢?我得见见。」靳竹苓道。 白微和白大太太同时抽了抽。 看苓儿这个样子,对七表姐夫还是很有好感的,那她会不会还和从前一样,喜欢谁便要给谁把把脉…… 白玉茗笑,「你七表姐夫他们在外厅喝酒,稍后给你引见吧,好不好?」 靳竹苓并无异议,「好啊。」 午宴后,白玉茗让人请了赵戈过来,殷勤介绍,「这是苓儿,我姑母的宝贝女儿,我的小表妹。」 「你的小表妹,自然也是我的小表妹了。」赵戈微笑。 靳竹苓仔细打量赵戈,「我从前见过你的,第一眼惊为天人,第二眼觉得冰冷不可接近,现在我看你是第三眼,越看越顺眼啦。」 「荣幸之至。」赵戈对这个小表妹很是纵容。 靳竹苓认认真真的看了赵戈好一会儿,赵戈莫名其妙。 「七表姐夫,手给我。」靳竹苓一脸讨债模样,伸出了她的小手掌。 赵戈微感诧异,负手站着,玉树临风,「小表妹,除了你七表姐,别的女子的手,我是不碰的。」 白玉蕾、白玉莹等人又是欣慰,又是羡慕,瞧瞧世子爷待七妹多好啊,何等的忠诚。 沈氏心里堵得慌。 在她看来赵戈能娶白玉茗,白玉茗算是烧了高香了。赵戈还能对白玉茗这么好,她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玉茗心中欢喜,笑靥如花,「小表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替你把把脉。她只有遇到喜欢的人才会这样,讨厌的人她是不理会的。你就配合一下她嘛。」 赵戈这才明白靳竹苓要做什么,却面有难色,「可我方才说过了,不便食言。」 他眼神中带着调侃,分明是在和白玉茗逗趣玩耍。 白玉茗一乐,「我都听到了呀。你说不碰别的女子的手,这当然是对的,不过小表妹还是个孩子,而且小表妹是以大夫的身份为你把脉的,这又不同了。」 「那就劳烦小表妹了。」赵戈慷慨伸出手。 他手指修长有力,白皙细致中又透着力量感。 靳竹苓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严肃认真的为他把着脉,不知她遇上了什么疑难杂症,「咦」了一声,向前探了探脑袋,侧耳倾听。 「小表妹,他,他没事吧?」白玉茗有些不安了。 赵戈身体应该是很好的,可小表妹这个样子,这是有哪里不对么? 靳竹苓把靳学舟叫过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靳学舟眉头挑了挑,「让我来看看。」凝神替赵戈把脉,双眼微闭,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姑父,他身体很好啊。」白玉茗愈是牵挂,忐忑的看着靳学舟。 众人也都关心,不敢出声打扰靳学舟,屋里静悄悄的。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靳学舟才慢慢睁开眼,客气的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吃多了……」 靳学舟说的很克制,不过他这个「吃多了」总是引什么遐想,让人往饮食之外的方向想…… 白玉茗脸腾的一下子红了。 她和小表妹第一回见面,小表妹便诊出她「吃多了」;赵戈这新女婿头回登门,诊断结果也是「吃多了」…… 「姑母,姑父怎么不说得含蓄些。」白玉茗委屈的向白微告状。 白微张张口,不知该说啥。 小七,这已经说得很有含蓄了好不好? 白微委婉的道:「吃多了也没什么吧?」 白玉茗还是委屈,「姑父就不能换个好听的词么,可以说他积食了啊。「 白微:…… 小七,你还以为真的是吃多了啊,你个傻孩子。 白熹咳了一声,「妹夫,快给开些消食丹。」 白大爷老实,又近视得厉害,什么也没看出来,还以为真的是吃多了,「对对对,妹夫,快给世子爷开些消食之类的药方。」又催着白大太太,「我记得家里还有山楂丸,命人取过来。」 白大太太忙让人取山楂丸,白玉茗亲手递给赵戈,「快吃了。」 「对症么?」白熹悄声问靳学舟。 靳学舟笑,「反正山楂丸吃了没啥坏处。」 白玉茗亲手递过来的药,赵戈不爱吃也吃了。白家的山楂丸是棕红色大蜜丸,由山楂、六神曲、麦芽等制成,那个味道可说不上好。 「酸不酸?」白玉茗看着赵戈把大蜜丸放入口中,替他觉着酸。 「不酸。」赵戈嘴角噙着笑,「你递给我的药怎么会酸?你手上有蜜。」 白玉茗又觉甜蜜,又有些着急,小小声的埋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不能含蓄一些呀。」偷眼看了看,见白老太太和白微母女二人在窃窃私语,白大爷和白熹兄弟两个在认真的谈论着什么,其余的人也各自手头有事,没人往这些看,心里才踏实了:幸亏没人听见,没人注意。要是大家都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白微和老太太咬着耳朵,「别人家的闺女回门,娘家人总得悄悄问问闺女,夫婿对她好不好。咱家小七根本用不着,瞧瞧小两口这样,做长辈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问什么都多余。」白老太太笑得跟什么似的。 白玉茗的这桩婚事她太满意了,够她和亲戚朋友吹个十年八年的。 「小七,过来。」白老太太冲白玉茗招手。 白玉茗正小脸发烫不好意思呢,闻言赶紧到了老太太身边,「祖母,我来了。」 白老太太乐呵呵的,「祖母还从来没去过灵霞岛呢,岛上有什么好玩的事,你讲给祖母听听,让祖母也开开眼界。」 白玉茗得意一笑,自荷包里取出一块好看的小石头,绘声绘色的讲起来,「灵霞上好玩的东西可多了,祖母您瞧瞧这块灵霞石,是不是漂亮得像云霞一样?它不光好看,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一开始是白老太太、白微在听,后来白大太太和白家姐妹及陈氏程氏也来了,孩子们也来凑热闹。 第四十章 白玉茗眉飞色舞的讲着新鲜事,白微等人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孩子们还小,还不懂事,不过每当白玉蕾等人笑了,他们便很有眼色的蹦跳欢呼,这让讲故事的白玉茗极有成就感,越讲越开心。 白大爷和白熹坐得虽远,却支着耳朵,一个字也不肯放过。 沈氏不肯放下架子也围着白玉茗转,可合家团聚的时候她又不便离开,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好不凄凉冷淡。 她心里委屈极了。 可她的委屈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于是她更难过了。 白大爷听得津津有味,「茗儿这日子过得可真有意思,听得我都想扬帆出海了。」 白熹道:「我倒没想扬帆出海,只想玉儿早日回家,合家团聚,便心满意足了。」 白玉格被白熹提前送到山阳书院读书,躲过了那场官司。官司过后白熹多次派人去接他,他却说要读书求取功名,一直不肯回京。白熹只有他一个儿子,岂能不牵肠挂肚,就盼着早日见到他了。 「年轻人求上进想读书是好事。」白大爷开导他。 「大哥说的是。」白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白玉茗不知讲了件什么趣事,白玉莹等人笑得前仰后合,白熹拍掌,「讲得好!」 珠姐儿跑过来靠在白熹身边,奶声奶气的问:「小姑姑说的啥呀?」 白熹微笑,「方才叔祖父走神儿了,没听清楚,不知道你小姑姑在讲什么……」 珠姐儿诧异的瞅了白熹好几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询问,「你都不知道小姑姑讲了什么,就说小姑姑讲得好啊?」 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珠姐儿年龄小,还说不了这么长的话就是了。 珠姐儿板起小脸,转身走了。 白大爷乐的不行,「二弟,你在珠姐儿面前没有威信了。」 白熹忍俊不禁,「这个道理回头我得跟珠姐儿好好讲讲,做父亲的偏爱子女,就算没听清楚茗儿讲了什么,我也可以为她拍掌叫好的,这无可厚非。」 翠钱拿了个盒子进来,白玉茗挨个分发,也发到白大爷和白熹这边儿了,「大伯,爹爹,这是灵霞石,很漂亮的,来挑一枚。」她殷勤的让着大伯和父亲挑灵霞石,还忘不了向白熹显摆,「爹爹,这个灵霞石功劳可大了,救过我和檀郎,让我俩在皇帝祖父面前躲过一劫。」 「这般灵物,一定要好好欣赏。」白大爷和白熹各自挑了喜欢的。 白玉茗和白喜咭咭咕咕的说着话,父女之间很是亲密,白大爷看得眼热,「有闺女就是好。唉,我之前还想把茗儿过继到大房呢,可惜没成。」 白大太太听在耳中,不由的一怔。是啊,当初白大爷是有过继白玉茗的意思,她一则不愿担那个责任,二则不愿赔幅妆奁,所以便劝白大爷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谁知道白玉茗的婚事根本不用做父母的操心,会有赵戈这位高不可攀的世子爷诚意求娶?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不会拦着白大爷,和雍王府做亲家的人就是她了。 白大太太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白玉茗许久没见父亲,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白熹却没有丝毫厌烦之意,微笑听着,一脸溺爱笑容。 「茗儿,你有没有看过阿容?」白熹问。 白玉茗一乐,「在灵霞上我天天见她,天天缠着她,她都烦我了呢。」 嘴上这么说,白玉茗还是牵挂容姨的,带着奶娘、翠钱一起回去,陪容姨说了半晌话。 白玉茗和赵戈只能回来这一天,之后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所以这天白家一直留小两口用了晚膳,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上了车,白玉茗便取出一粒大蜜丸递了过去,「檀郎,吃药。」 赵戈哭笑不得。 这个傻丫头,她以为他真的是吃多了,积食了…… 「快吃啊,不好吃也得吃,有病就得吃药。」白玉茗催促。 虽明知大蜜丸难吃,可是小白山惦记着他的「病」,关心着他,赵戈觉得很是受用,取过大蜜丸剥开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药很难吃,他心里却很甜。 小白山对他多好,随身替他带着药呢。 白玉茗看着他吃过药便放心了,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今天我说了好多话,说得我都累了呢。不过我今天太高兴了,还是回家好,多热闹啊。」 「对,白家很热闹。」赵戈柔声道。 雍王府在这一点儿上就不行了,赵戈是独生子,雍王、王妃只有他一个儿子,府里总归是显得冷清了些。 「我喜欢热闹,嘻嘻。」白玉茗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 赵戈心中一动,「小白山,你想不想让咱们雍王府也这般热闹?」 「当然想啊。」白玉茗不假思索,「可是家里就父王母妃和咱们,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啊。」 赵戈低笑道:「咱们多生几个孩子,雍王府不就热闹了么?」 白玉茗这才明白他方才的话意,伸出拳头打了他几下,伏在他怀里抬不起头了。 坏蛋,他就是个没羞没燥的坏蛋…… 白玉茗和赵戈回门之后,便在雍王府闭门思过,不再外出。 姜瀚、王杭先后上任履新,也先后搬出白家,住进了官舍。 沈氏先前很为白玉蕾、白玉菲发愁,现在见姑爷有了差使,又有官舍可住,二女儿、三女儿一家有着落了,倒也欢喜。 白玉蕾和白玉菲算是不用她操心了,可白玉萝还在家里住着呢,她免不了摒退侍女,于内室之中一遍又一遍的交待白玉萝,「咱们也不能轻易的便回了林家,必定得要林大郎和林母三催四请,诚恳赔罪,才能原谅他。你放心,你爹虽然官小,可这是暂时的,以后必能高升。林大郎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之人,他见白家起来了便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上门央求你。你安心等着便是。」 白玉萝无所适从,「祖母让我另觅良人,娘让我等着林大郎,我,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另觅什么良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沈氏不悦,「你祖母一辈子过得肆意,就以为人人可以像她一样了,这哪里行得通?萝儿你想想,你若二嫁,白家的名声便不好了,玉儿哪里还能讨着好媳妇?」 沈氏只有白玉格一个儿子,白玉格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是事事要为白玉格着想的。她想让白玉格功成名就,还想要白玉格娶一位名门淑女为妻。名门淑女怎么可能嫁入名声不好的人家?为了白玉格的婚事,白玉萝不能二嫁,一定不能二嫁。 白玉萝柔肠寸断,掩面哭泣。 沈氏叹气,「莫哭了。你就记着娘的话,一定要为林大郎守着,为了白家的名声、为了玉儿的将来,你一定得为林大郎守着……」 「你在胡说什么?」门被从外面踹开了,白熹铁青着脸,一向温润和气的他脸色难得得吓人。 沈氏吃了一惊,「你,你怎地来了?」 白熹难掩怒气,生硬的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一直阳奉阴违,当着我的面答应让萝儿再走一步,背着我你便说出这番鬼话了!」 第四十一章 「这怎么是鬼话了?」沈氏脸涨得通红,声音也高了,「我说的分明是正理!萝儿若二嫁,就是会败坏白家的名声,会让玉儿娶不到名门贵妻!」 白熹怒气更盛,「萝儿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母亲细说。」 白玉萝忐忑不安,「爹,娘,你们不要吵架啊。」见白熹、沈氏脸色都很差,不敢多说,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门从里面关上了。 屋里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 白玉萝在外面转来转去,心里七上八下。 「啪」的一声脆响传入耳中,白玉萝呆住了。 这是……这是父亲打了母亲么?不会吧,父亲和母亲多年来相敬如宾,吵架都很少,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白玉萝身子发颤,趴在门上,侧耳倾听。 「你,你打我,咱俩从小的夫妻,你竟然打我……」沈氏声音发颤,快气糊涂了。 白熹压抑不住的怒气,「我是不应该打你,你也不应该明知是火坑硬要女儿跳,毕竟还是你错得多!」 「你打了我,还说我错得更多。」沈氏伤心欲绝。 白熹烦恼,「我竟不知你是两面三刀之人,当着我的面你说什么?背着你和萝儿说的又是什么?」 沈氏哭泣,「我还不是为玉儿好,还不是为了白家好……」 白熹声音变冷,「为了玉儿好,为了白家好,就能牺牲女儿了?」 沈氏哭得变了声调,「女儿到底是别人家的人……」 白熹忍无可忍,「没错,女儿出嫁了就是外姓人,可她还是咱们亲生的!亲生的骨肉,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么?」 沈氏不服气的辩解,「我怎么不管女儿的死活了?萝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疼她,难道我不疼?我也不是轻易就让女儿回林家的,林大郎母子必要真心悔过,诚恳央求,我才会让萝儿回林家的。」 「真心悔过,呵呵。」白熹冷笑,「林大郎那样的人,我才不过遭了官司,罪名未定,他就忍耐不了要休弃我的女儿了。这样的卑劣小人,你以为他会真心悔过?」 「那还不是因为你遭了官司么?」沈氏气愤,「若咱家没这场官司,不就没事了?说起这个,我还满肚子气呢,小七是你外室生下的孩子,她把全家人连累成这样,我说什么了?」 白玉萝越听越惊,悄悄推开门缝往里张望,只见白熹伸手指着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氏以为自己有理,腰杆儿挺直了,「不是因为小七,我能在驿馆历险?你能遭官司、被贬职?二丫头三丫头四丫头能被夫家赶出来?所有的这些,还不全是因为小七!」 白熹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子不发抖,耐下性子和沈氏讲道理,「你不说驿馆的事还罢了,既说到这个,我就得问问你了。平时你待茗儿也不错,为什么那天一定要茗儿像个婢女一样替你拿饭菜?你不作贱茗儿,哪来的驿馆风波?」 沈氏哭出声来,「你说话有没有良心啊,有没有王法啊,哪家的夫人太太不苛待庶女,怎么到了我这里,让小七拿个饭菜就把她当婢女使唤了?你把小七和平僚同科家的庶女比比,小七在我这儿是不是掉到蜜罐里了?」 白熹强压着怒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待茗儿尚可,那是因为有了茗儿在旁比着,玉儿才用功读书的!」 「我就是利用小七又怎么了?」沈氏被白熹揭穿,恼羞成怒,也不藏着掖着了,声音也高了,「我就玉儿这么一个儿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小七聪明伶俐,能推着玉儿上进,我尚能容她;可她若给白家带来灾祸,我还忍她作甚?」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白熹失望透顶。 白老太爷是孤儿,自幼被寺庙的僧人收养,性情平和温良。白大爷、白熹、白微三兄妹受老太爷、老太太的教养长大,也是心地善良之人,沈氏心底的话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在白熹看来,简直丑陋不堪。 白玉茗对沈氏有用,沈氏便能好吃好喝的养着;一旦有了变故,沈氏立即便要翻脸。十几年了,莫说养个孩子,便是养个猫儿也该有感情了,为什么沈氏的心就这么硬。 白玉萝没有力气再听下去,以手掩面,哭着跑了。 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为了白家的名声,为了白玉格能娶名门贵妻,母亲要她再回林家那个狼窝…… 白玉萝发生的声响不小,白熹和沈氏却根本没发觉。 「我一直以为你心地良善。」白熹疲惫的道。 沈氏脸如死灰,声音也嘶哑了,「就因为你一个庶出的女儿,你连我这结发妻子的品性都怀疑了,都不相信了……」 白熹不愿再和沈氏说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沈氏忙上前拉住他,「别走,把话说清楚!难不成为了个出了阁的庶女,你还和我生份了不成?」 白熹没回头,拨开了沈氏的手,「我累了。」不想和沈氏多说话。 沈氏本就挨了一耳光,又被白熹如此冷漠对待,心中的愤怒不满压也压不住,尖声道:「你也几十岁的人了,怎地如此无礼,为个庶女便如此对待发妻了?你莫要想着小七以后做了世子妃,就能带着你飞黄腾达,她怎么可能做世子妃?一个庶女凭什么做世子妃?皇室丢得起这个人么?你别做梦了,她就是给世子爷作妾的命……」 白熹怒不可遏,转身重重一记耳光又抽在沈氏脸上,「你闭嘴!」 他狂怒之下,下手甚重,沈氏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血迹顺着嘴角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沈氏伸手捂面,瞪大眼睛看着白熹,「你,你又打我……」 白熹咬牙,「你竟用如此恶毒的心思来猜测我,竟这般咒我的女儿!」 白熹怒气冲冲推门离去。 沈氏捂着热辣辣的面颊,痛哭不止。 她恨她怨,怨恨白熹为什么不顾夫妻之情。她又隐隐有些后悔,有些话心里知道便好,声张出来作什么?有什么好处? 这之后白熹便借口公务忙,一直住在书房没回来。白玉萝和馨姐儿也搬去和白老太太一起住了,沈氏这里备显凄凉。 沈氏更加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些话心知肚明就行,说出来做甚?宁吃过头饭莫说过头话啊。 沈氏和白熹恩爱夫妻多年,想着白熹过两天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白熹之后升了工部主事,督办迎福殿重修的工程去了,经常不着家。莫说沈氏了,连白老太太都三五天的见不着他的人影。夫妻俩常常见不着面,便是见了面也是淡淡两句话,不冷不热的,这下子沈氏可难受了,寝食不安。 白玉蕾、白玉菲、白玉莹回家看望她,沈氏便要女儿们到白熹面前替她说话,让白熹回家。白玉菲口齿伶俐,笑着打趣她,「娘,您不是说女儿是别人家的人么?那您有事别找我们,找您的宝贝儿子啊。」 沈氏咬牙,「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们,辛辛苦苦养大,哪点儿对不起你们了?没良心。」 白玉蕾忙道:「三妹她是开玩笑的,娘您别当真。我们会想办法的,见了爹爹一定替您美言。」 第四十二章 白玉莹抚摸着大肚子,委婉的劝道:「娘,您以后就别在爹爹面前说七妹的坏话了。爹爹自然是盼着七妹好的,您若和爹爹拗着,他不生气才怪。」 「是啊,反正七妹都已经嫁到雍王府了,再纠结之前的事有什么用?」白玉蕾也劝。 白玉菲纳闷,「娘,您说说您,七妹都嫁给世子爷了,您硬要说她不配当世子妃,说她只能作妾,我爹爹他能高兴么?」 别说白熹了,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他女儿已经嫁人了,你说他女儿不配做正妻,只配做小妾,那当爹的也不会有脸色吧。 「我气急了,失言了。」沈氏讪讪的。 她当时也是气昏了头,才会冲口说出那些话。若放在平时,她只会心里想想,断断不会说出来的。 白家三姐妹劝了沈氏许多好话,沈氏心里松快不少,白玉菲调侃,「娘,别人家的人也是有点儿用处的吧?」 沈氏的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白家姐妹虽答应了劝白熹,但她们一个接一个的出马,白熹只是打哈哈敷衍,就是不和沈氏和好。沈氏这时才知事态严重。 她也派人去接白玉格了,可不管她在书信中如何央求,白玉格就是不肯回京城,就是要在书院读书。儿子不在身边,女儿们说话不管用,沈氏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整个人瘦了何止一圈。 太子府里,先是赵威启程北上,美其名曰巡视边境;接着赵成也出发了,打的是出使图罗的旗号。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两人是向玉翎公主求婚去的。 赵戈和白玉茗是从早到晚待在一起也不会腻的小夫妻,在雍王府闭门思过的日子对他俩来说不是惩罚,而是恩惠。一起到花园摘花,同在书房读书,一起骑马射箭比试功夫,晚上再一起做些不可描述之事,快活如神仙。 赵戈倚着栏杆,抛鱼食入水,「也不知赵威和赵成谁能如愿。」 「玉翎公主一定会在他俩当中选一个么?」白玉茗随口问。 赵戈一笑,「玉翎公主现在正颜面无光,这时候赵威、赵成千里迢迢前往图罗求婚,她会被感动的。」 玉翎公主来大周就是择婿的,结果没选着驸马,铩羽而归。她是一国公主,婚事虽可自主,但过了年龄不嫁,图罗王和图罗大臣们都不会答应。赵戈和白玉茗回到京城的消息会传到图罗,玉翎公主只要对赵戈死了心,选定驸马是迟早的事。赵威、赵成皇室子弟,相貌出众,玉翎公主会从他俩当中选中一个来,情理之中。 「那就好了。」白玉茗真盼着玉翎公主能快点嫁出去,「她还是嫁给赵威要好一点,赵威好色,但人还不错,赵成不行,阴森森的……」 赵戈抛鱼食的手停下了,「赵威好色,但人还不错?」 鱼儿争相来吃鱼食,白玉茗瞧得开心,笑容很美,「对啊。」 白玉茗和赵威头回见面,赵威是对白玉茗怀有不轨之心的,可白玉茗把话说清楚之后,赵威便把轻狂之态收起来了,俨然一位守礼君子。所以,白玉茗觉得赵威还行,并非不可救药之人。 赵戈把鱼食全部抛下,「小白山过来,檀哥哥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呀?」白玉茗问。 赵戈似笑非笑,「过来便知道了。」 白玉茗警觉,「咱们可是说好了,白天在外面的时候要正正经经的。」 「再正经不过。」赵戈许诺。 白玉茗嫣然一笑,玉蝴蝶一般到了他身边,「我来啦,有什么要紧的话,请讲。」 赵戈顺手一带,白玉茗一声惊呼,滑入他怀中。 赵戈低笑,温柔又无赖,「小白山,咱们说好白天要正正经经的,你为什么对我投怀送抱?软玉温香抱满怀,你让为夫如何抵御诱惑?」 白玉茗嗔道:「谁对你投怀送抱了?明明是你拉我过来的。」 她小脸蛋成了酡红色,像喝醉了酒一样,耳朵也粉粉的了。 赵戈亲吻着她的耳垂,声音低沉魅惑,「对自己的夫君投怀送抱没什么的,小白山,你承认吧。」 「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不要,唔,不要。」白玉茗被他亲吻得心软了,身子也软了,声音不知不觉软糯妩媚,娇喘微微。 听到她自己的声音,白玉茗羞得捂住了脸颊。 太羞人了,夜半无人之时还好,白天听到这样的声音太差人了…… 「檀郎,不要。」她软语央求。 赵戈沉醉于她好闻的香气中,呼吸渐渐粗重,「小白山,我要……」 「啾啾,啾啾。」一对鸳鸯顺着水流游了过来。 鸳鸯常常是沉默的,并不爱叫,今天的这对鸳鸯也不知是逢了喜事还是别的原因,叫声不停。 岸上沉迷陶醉的小两口被这啾啾声给叫醒了,从美梦中回到尘世。 白玉茗伸手捂住赵戈的嘴,不许他再亲,「檀郎,晚上咱们再……现在不行,我要生气啦……」 赵戈笑声低沉,「那咱们说好了,晚上你得连本带利赔我。」 白玉茗红着小脸点头。 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谁也没动弹。 这一刻的温馨安宁,和方才的旖旎风情相比,别有令人动心之处。 「对了,你方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白玉茗柔声问他。 「没什么。」赵戈微笑。 方才想问她的话,现在想想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小白山说赵威人还不错,也只是说说而已。 小两口在这里喂鱼,并没带侍女,也没人来打扰。 雍王沿河岸快步而来,远远的看到赵戈的身影,便要喜悦大呼「檀儿」,走近几步,却看到赵戈和白玉茗亲呢的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立即转过身,走了。 两个孩子说得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不知在说什么紧要之极的事情呢,莫扰了他们。 雍王这做父亲的很体贴儿子儿媳妇,翠钱就没那么善解人意了。她喜气洋洋的捧了个盒子过来,大老远的便笑道:「姑娘,这是老太太到清源寺礼佛带回来的素点心,很是美味,特地让人送来给姑娘尝尝的。」 听到声音,赵戈和白玉茗立即便分开了,白玉茗正襟危坐,赵戈钓鱼去了。 白玉茗很高兴,「祖母去礼佛了?到郊外散散,想必心情愉快。」接过盒子看了看,「都是我爱吃的点心,翠翠你帮我留着吧。」 翠钱笑容可掬,小声跟白玉茗说了几句话。 白玉茗大喜,「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翠钱抿嘴笑,「可不是么,就是这么巧。姑娘,你一直因为四姑娘的事心里不安,有亏欠之感,现在知道四姑娘的好姻缘到了,心里可轻松了吧?」 白玉茗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四姐姐和祖母一起礼佛,收获不小啊。」 翠钱乐,「要不怎么说佛祖神通广大呢。」 白玉茗吃吃笑,赵戈闲闲的握着渔杆,「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凑到他面前,一脸喜孜孜的笑,「四姐姐陪祖母礼佛,在寺里遇着了望江侯府的太夫人和九公子沈器。沈九公子曾娶他的表妹为妻,不幸发妻病故,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小女儿。沈九公子很疼爱他的小女儿,唯恐娶了不好的女子进门,后娘会凌虐,所以一直没有续娶。太夫人和我祖母叙起话来,都是想给自家的孙子孙女续弦,不求别的,但求对孩子好。两位老太太越说越投机……」 第四十三章 「婚事定下了?」赵戈问。 「哪有那么快。」白玉茗双手托腮,满怀憧憬,「四姐姐和沈九公子也见着了,他俩脸都红了,一定是彼此有意,嘻嘻。」 望江侯府出了名的家风好,白玉萝如果和沈器成了,不比林家那个既没出息又没良心的林大郎强多了? 「甚好。」赵戈道:「四姐姐和沈器各有一个小女儿,合成一家,甚好甚好。」 「不知馨姐儿和沈家小姑娘能不能合得来。」白玉茗越想越远,连白玉萝和沈器成婚之后,两个小姑娘能不能好好相处都想到了。 「一定合得来。」翠钱笑道:「姑娘可知道,四姑娘和沈九公子是如何认识的?就是馨姐儿和沈家的萱姐儿一起玩的好,所以两家大人才见了面啊。」 「原来如此。」白玉茗恍然。 两家人同去礼佛,大人在佛像前逐一礼拜,小孩子跑出去玩耍。两个孩子玩得高兴了不回去,大人出来找,这不就见面了么? 「敢情馨姐儿是四姐姐的媒人。」白玉茗拍手笑。 翠钱知道白玉茗一直因为四姐姐的事过意不去,也格外兴奋,「有些爱嚼舌根的人非说馨姐儿是拖油瓶,是累赘,都不知道馨姐儿本事多大!」 白玉茗和翠钱越说越开心,明明白玉萝和沈器只是第一天见面,两人却已开始展望白玉萝婚后的美好生活了。 白玉茗还盘算起要送给四姐姐添箱,「望江侯府是大户人家,四姐姐这妆奁若是少了,会没面子的。我得好好挑选挑选,送几样好东西给四姐姐,给她添嫁妆。翠翠,咱们有什么好东西?你想我想想。」 翠钱热心的出着主意,「依我说,送什么都不如送地好。地是最踏实的,最稳当的,有房子有地,人心里就底了啊。」 白玉茗热烈赞成,「对对对,送地最好。四姐姐出嫁的时候太太给过她地契,四姐姐可喜欢了,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两个人说得热火朝天。 赵戈摇头。 唉,小白山说起她四姐姐要嫁人的事,简直比她自己要嫁人还兴奋啊。 鱼咬线了,赵戈抬手,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青鱼到了翠钱面前,「拿去厨房,晚上喝鲜鱼汤。」 翠钱人逢喜事精神爽,捧了大青鱼,笑咪咪的往厨房去了。 白玉茗心庠难耐,「我真想飞回浣花河畔,和四姐姐好好商量商量她的终身大事啊。我真想知道四姐姐现在是什么心情啊。」 「小白山对四姐姐真好。」赵戈语气微酸。 白玉茗浑然不觉,「我也没见过那位沈九公子,不知他长什么样子,和四姐姐般配不般配?四姐姐脾气太好了,四姐夫还是性情温和为好,这样他就不会欺负四姐姐了……」 赵戈神情幽怨。 唉,小白山念叨了半天,全是她四姐姐。 一个大活人就坐在她身边,她跟没看到一样。 「小白山你看。」赵戈示意白玉茗看他。 白玉茗回过头,「看什么呀?」 一条漂亮的锦鱼跃出水面,白玉茗喜悦的道:「瞧这小鱼多可爱!」 赵戈:…… 我还及不上一条小鱼?我还没有小鱼讨人喜欢? 赵戈扔下渔杆,「小白山,咱们回去,檀哥哥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白玉茗纳闷,「什么重要的事情呀。」 赵戈暧昧的笑,「回去便知道了。」 香风轻吹,锦帐春暖,她娇喘微微,「不要,唔,不要,咱们说好晚上才这样的……」 「天已经晚了,天都黑了,不信你看……」他取下帐钩,床帷垂地,遮住了日光,遮住了羞涩。 白老太太和沈太夫人自从在清源寺认识了,之后一直来往不断。 沈太夫人亲自到浣花河畔拜访过,白老太太也曾到望江侯府做客。 每回都带上了馨姐儿、萱姐儿,两个小姑娘同年同月出生,玩的很好,回回分别的时候都舍不得分开,要搂抱着哭上一场。 「缘份啊。」沈太夫人叹息,「我还没见萱姐儿和谁家的孩子这么要好过。」 「馨姐儿有表姐表妹,也没见她这样过。」白老太太深有同感。 两位做祖母的都很有结亲的意思。 沈器性情温和,又疼孩子,这样的人品比林大郎强了何止千倍万倍,白老太太自然是情愿的。而望江侯夫人见过白玉萝陪馨姐儿、萱姐儿玩耍的样子,白玉萝温柔入骨,对孩子是真心疼爱的,绝不可能是别有用心的继母。单这一点,便让沈太夫人很动心。 沈器这样的侯府子弟,就算是二婚,想嫁给他的姑娘也为数不少。可沈太夫人冷眼旁观,并没有一位和萱姐儿格外投缘的。那些姑娘要么不在意萱姐儿,要么对萱姐儿敷衍应酬,真进了门,顶多对萱姐儿表面上过得去,真心疼爱那是不可能的。 萱姐儿还小,沈太夫人想为沈器迎娶的是能心地善良,性情温柔,能把萱姐儿当亲生孩子的姑娘。就像白玉萝这样。 「阿器,白四姑娘温柔善良,不过她膝下有个女儿,若再嫁是要带着女儿的。你可想清楚了?」婚姻大事,沈太夫人自然也是慎重的。 沈器道:「她能待萱姐儿如亲生,难道我不能善待馨姐儿?」 忆及清源寺的事,沈器脸红了,「那日萱姐儿摔了一跤,她忙跑过去抱着萱姐儿温柔拍哄,萱姐儿趴在她怀里抽抽搭搭的哭,小手搂着她的脖子不放……」 沈太夫人点头叹息,「明白了。」 就从那一刻起,沈器心里已经有了白玉萝。 沈太夫人共有两个亲生儿子,一个是望江侯沈群,另一个就是沈器的父亲沈羡。沈羡早亡,沈器是太夫人一手养大的,他的婚事,太夫人和望江侯夫妇说了,望江侯夫妇这做伯父伯母的都无异议。 沈太夫人央了白玉莹的婆婆周氏到浣花河畔提亲。 周氏自然答应了。 但周氏心中略觉奇怪,笑着把这事跟平阳侯夫人说了,「娘,没想到望江侯府愿意为九公子聘白四姑娘。当然四姑娘很好,不过到底嫁过人,还有个馨姐儿。」 平阳侯夫人微笑,「这也在情理之中。萝儿软弱了些,心地却善良,性情又温顺,沈家的萱姐儿能有萝儿做继母,可以无忧无虑长大了。」 周氏忙道:「娘说的是。只是媳妇的浅见,九公子那样的身份、人才,便是黄花闺女也娶得着,没想到会娶二婚女子。」 平阳侯夫人道:「萝儿人才好,性情好,便是二婚也强似许多闺中少女。」 周氏知道平阳侯夫人这是偏向自家的亲戚,忙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说,「正是呢,沈家那位九公子我见过,是个斯文人,和萝儿相般配。娘,媳妇这个媒若是做成了,可是积了大德了,这不光给沈九公子和萝儿牵了线,还让馨姐儿和萱姐儿有爹有娘了啊。」 平阳侯夫人赞叹点头,「一桩婚事,倒成全了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各得其所。」 「六少奶奶,您慢着点儿。」小丫头殷勤的声音。 「莹儿来了。这孩子也真是的,说过她多少回了,大着肚子也不在房里歇着。」平阳侯夫人忙命丫头小心服侍。 第四十四章 白玉莹被两个丫头小心的搀扶着进来了。 「祖母,娘。」白玉莹笑得很甜。 「别多礼了,快坐下。」平阳侯夫人慈爱的吩咐白玉莹坐到她身边。 周氏对白玉莹的大肚子瞅了又瞅,「肚子是尖的,应该生男孩儿。」 平阳侯夫人微笑,「男孩儿自然好,女孩儿也不错。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身子康健,活泼可爱,我这做曾祖母的已是心满意足。」 白玉莹心生感激。 白玉莹的四个姐姐先后都生了女儿,白玉莹的这一胎,沈氏也唯恐是女儿,不知忧心忡忡的说了多少回,「莫要生个女孩儿才好。这是冲儿第一个孩子,你姑婆第一个曾孙,肯定都盼着生男孩儿的。」平阳侯夫人却没有,一直告诉白玉莹,不拘男孩儿女孩儿,最要紧是母子平安。 周氏也顺着平阳侯夫人的话意,「添人进口都是好事,娘固然想要孙子,可孙女也是喜欢的。」 「谢谢娘。」白玉莹忙道谢。 周氏笑,「莹儿,眼下有件事要麻烦我,这件事你才是要谢谢我的。」把望江侯太夫人央她做媒的事说了说。 白玉莹又惊又喜,「望江侯府是名门旺族,太夫人很慈爱啊。」 知道四姐姐有望结这样一门好亲事,白玉莹这份喜悦,非同小可。 「娘,这个媒您若是保成了,媳妇会一辈子感激您的。」白玉莹殷勤拜托。 周氏笑道:「娘不用你一辈子感激,你好好保养身子,平平安安把我的宝贝孙子生出来就行了。」 说着家常,祖孙三代都是心中欢喜。 原来有胡氏在,平阳侯夫人和周氏婆媳二人束手束脚,且常常要和胡氏生气。后来胡氏被关起来了,贾弘没了世子之位,沦为酒鬼。平阳侯虽溺爱贾弘,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狠下心肠把贾弘、贾准父子扔到边关去了,命这父子二人不建奇功,不许回京。大房落得这样的下场,二房的贾弗也便缩起头过日子,再不敢对平阳侯夫人丝毫不敬。如今的平阳侯府可以说是很太平了,平阳侯夫人和周氏日子空前的舒心。 这一切都和白玉茗有脱不开的干系,可以说没有白玉茗,便没有平阳侯府的今天。故此不仅平阳侯夫人,连周氏也对白玉莹格外宽容。白玉莹过门之后,太婆婆、婆婆宠爱,和贾冲更是伉俪情深,真是掉到蜜罐里了。 周氏命人到浣花河畔送了拜贴。浣花河畔很快差人回复,「随时恭候」。周氏次日便去了白家,见了白老太太、白大太太、沈氏,笑容可掬的道恭喜,白大太太便知道提亲来的,忙叫过侍女悄声吩咐,把无关人等清理出去,屋里只留下几个心腹下人。 「喜从何来啊?」白老太太已经猜是什么事了,却故意笑咪咪的问道。 周氏抿嘴笑,「亲家老太太,我这回是专程来为四姑娘提亲的。您老人家和望江侯府的太夫人熟识,您觉着沈家的九公子如何?」 「九公子人斯文,脾气好,难得的好父亲啊。」白老太太的猜测被证实,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笑得脸上起了褶子。 白大太太惊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说实话,白大太太虽不反对白玉萝再嫁,但也没指望白玉萝这二婚女了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只希望人品比林大郎强些,公公婆婆不作贱,丰衣足食的,也就烧了高香了。哪想到望江侯府竟会央周氏来提亲,沈九公子可是侯府子弟,青年有为,续弦也有姑娘家上赶着,怎么会相中了白玉萝? 震惊过后,白大太太渐渐回过味儿来,也便欢喜了。 和望江侯府这样的豪门世家结亲,对白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弟妹,恭喜你了。」白大太太含笑向沈氏道喜。 沈氏勉强笑了笑,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白玉萝有人求娶,她这做母亲的若说有三分欢喜,倒有七分担忧。担忧白玉萝真的嫁到望江侯府,白家出了二嫁之女,门风被玷污,白玉格以后便娶不到清贵人家的女儿为妻了。 沈氏一直盼着白玉茗科举高中,踏入仕途。若要走这样的路子,有个清贵文官的岳父是最好的,可以提携女婿。清贵文官必是熟读圣贤书的,怎能容忍女子失节改嫁?沈氏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都是痛的。 沈氏生了五个女儿之后才有了白玉格,白玉格就是她的命根子。但凡有一丁点儿可能不利于白玉格前途的事,沈氏都不希望发生。 望江侯府的婚事好不好?当然好,太好了,若白玉萝是初嫁,沈氏求之不得。可现在白玉萝是二嫁,沈氏便不支持了。无他,二嫁的名声不好听,影响白家,影响白玉格。 沈心满心不乐意,但有白老太太在,也轮不着她说话,只好硬憋着。 沈氏心里这口气可不小,憋得她脸都青了。 周氏和白老太太谈得很是投机,知道自己这个媒已是十拿九稳能做成了,愈是谈笑风生,「瞧瞧亲家太太这脸色,这是太高兴了,不敢相信是真的?」 白老太太一记不满的眼神瞪过来,沈氏一个激灵。 「可不是么?我就是太高兴了。」沈氏堆起苦涩笑脸。 「也难怪亲家太太这样,若换做我,恐怕也是如此。」周氏叹道:「望江侯府的名望暂且不说,单说九公子这个人,真是少见的好人品,疼女儿的好父亲,闺女嫁了他,娘家长辈多放心啊。」 「萝儿经过了林大郎那个混蛋,更显得九公子这样的人好了。」白老太太叹道。 沈氏心里更不舒服。 白玉萝嫁过林大郎,这是抹杀不了的事实。这个事实会跟着白玉萝一辈子。白玉萝就算真能嫁到望江侯府又怎样,别人说起她来,还不是被林大郎休弃不要的可怜女子。 白老太太和周氏相谈甚欢,不过婚姻大事也不可能一面便定下来,约好了三日之后听回信儿。 送走周氏,白老太太便兴冲冲的吩咐白大太太和沈氏,「四丫头的嫁妆该准备起来了。」 白大太太忙笑道:「四丫头有了好姻缘,媳妇先恭喜您老人家了。娘,您最疼四丫头,不如四丫头的嫁妆您老人家私房给拿了,岂不是好?」 白老太太装着生气的样子,「这就打起我老太婆婆私房钱的主意了?我偏不拿钱出来,就逼着你给四丫头出嫁妆!」 这婆媳俩人逢喜事精神爽,言语风趣,屋子里的侍女婆子等都陪着笑个不停。 白老太太命了叫了白玉萝过来,「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你看不看得上沈家九郎,说句话。」 白玉萝羞得满面通红,低头拨弄衣带,一个字不肯说。 「瞧瞧,萝儿害羞了。」白大太太打趣。 沈氏再也忍耐不住,「萝儿,你要想清楚了。以后你若真嫁到了望江侯府,一定会有人对着你指指点点,说你是二婚嫁过来的;也一定会有人瞧不起馨姐儿,说馨姐儿是拖油瓶。望江侯府是富贵,可做人不能嫌贫爱富,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你住口!」白老太太大怒。 第四十五章 白玉萝泪落如雨,大太太看着心疼,扶着白玉萝走了。 白老太太把侍女等全撵出去,单留下沈氏好一通教训,「这是四丫头嫌贫爱富么?分明是林家不要脸,熹儿才遇着官司他们便翻脸了。我们白家没有对不起林家,四丫头没有对不起林家!」 沈氏着急,「萝儿是我亲生的,我能不为她着想么?从林家出来改嫁沈家,她被人戳脊梁骨,馨姐儿被人瞧不起,白家也会被人笑话……」 「嫁的不好潦倒落魄才会被人笑话。嫁的好过的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白老太太训斥道。 沈氏认死理,「萝儿嫁到沈家,也不能叫嫁得好。和原夫破镜重圆,才是一段佳话。」 「你就不怕四丫头回林家吃苦受罪?」白老太太质问。 沈氏道:「世间吃苦受罪的女子多了,何止萝儿一个?生为女子,本来就苦。」 白老太太怒气再也忍不住,抬手一记耳光抽在沈氏脸上,「呸,你这种人就不配当娘!若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罪也便罢了,眼前明明有大道可走,偏要亲生骨肉走独木桥,你安的什么心!」 沈氏倒退几步坐在地上,又羞又愧,又是愤怒生气,眼泪流了满脸。 白老太太实在是气得不行了,这天白熹一回来,就被白老太太叫了去,「让你媳妇儿速速离了我的眼,四丫头成亲之前,不许她在白家捣乱。」 白熹是把沈氏送回娘家也好,送到哪个亲戚家或是寺庙也好,反正白老太太是不想看到她了,不能让她把白玉萝的婚事搅了。 白熹才回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愕然道:「娘,这是怎么了?玉儿的娘怎么惹您生气了?」 白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都没听到白熹说什么,又自顾自气冲冲的吩咐,「还有,等四丫头出嫁之后,我就给你们兄弟俩分家。你和你媳妇儿搬出去住,我不想天天看到她了,影响食欲。」 白熹慌了。 一家人日子过得好好的,老太太突然说要给两兄弟分家,让他和沈氏搬出去住,事情很严重啊。 「沈氏这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您恼成这样?」白熹不安的问。 白老太太很是嫌弃,「因为不喜欢她,我连你也不待见了,不想见你。」 白熹被白老太太给轰出来了。 白熹在院子里呆呆的站了许久,回去质问沈氏,「你做什么了,把老太太气成那样?」 沈氏哭成了泪人儿,「我还不是为了白家好,为了玉儿好,为了萝儿和馨姐儿好。萝儿真嫁到沈家,馨姐儿成了拖油瓶,还不知要受多少气呢。咱们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家,不能因为望江侯府门第高,就逼着萝儿抛弃本夫另嫁他人啊。」 白熹是个好脾气的人,这时也快被沈氏气死了,「什么叫萝儿抛弃本夫另嫁他人?林家早把萝儿休了,萝儿和林大郎不是夫妻。她回了娘家,再嫁人是光明正大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是什么对不起林家,对不起林大郎。」 「女人还是从一而终最好……」沈氏抹着眼泪。 白熹头隐隐作痛。 他现在很理解老太太为什么气成那样了。 沈氏这个样子,真让人忍耐不了。 她认死理,抱着「女子应从一而终」这些话不放,是铁了心要反对白玉萝再嫁的。 白玉萝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白熹这做父亲的哪忍心耽误了她。 白熹也觉得应该送走沈氏,不能让沈氏在家里添乱了,坏了白玉萝的姻缘。 老太太的安排是对的,先把沈氏送走,让白玉萝顺利出嫁;之后两兄弟分家,老太太不用天天见着沈氏,也少生些气。 「太太,我最近心里不清静,想到西山住几天。」白熹很快有了决定,「你陪我一起去。」 白老太太嫁妆丰厚,除了浣花河畔的这栋宅子,在西山还有一处别院。那别院虽不大,风景却优美,且有温泉可以洗涤身心。白熹觉得沈氏是鬼迷心窍了,不如带她到山里清静些时日,耐下心给她讲道理,或许她便醒悟过来了。 沈氏呆了呆,「你不得上衙门么?」 白熹道:「我请假。」 他宁愿请几天假,也不能让沈氏再在家里跟老太太作对,跟白玉萝作对,弄得母亲、女儿以至人家人都不欢喜。沈氏是肯定要送走的,但若让沈氏一个人走,白熹又不忍心。沈氏虽糊涂,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毕竟给他生了五女一子。 沈氏着急,「你好不容易才升了主事,无端请假做什么?」 白熹不答,「你收拾下东西,咱们明天便出发。」 白熹不给沈氏说话的机会,急匆匆的走了,沈氏气得跌会在椅子上直喘粗气。 白熹亲到上司家请准了假,次日便带着沈氏一起出城,到别院泡温泉修养去了。本来白熹请的是五天假,但沈氏心里有气,憋不住,一直缠着白熹讲大道理。白熹烦不胜烦,只待了两天便逃跑似的回了城,沈氏落了单。 沈氏独自带着常嬷嬷等仆妇住在别院,备极无聊。白熹也算为她着想,怕她闲着没事胡思乱想,特地从梅花庵请了位有名望的师太替沈氏讲解佛法,开阔心胸。沈氏一则听得乏味,二则在别院住得烦了,便到梅花庵小住了几天。 这一住,住出麻烦来了。 梅花庵和杏花庵离得不远,杏花庵中有个叫圆性的老尼姑偶尔在路上遇着沈氏,之后便常过来和沈氏说话。这老尼姑惯会巴结讨好,一见沈氏就拍马屁,拍得沈氏舒服之极,沈氏跟这老尼姑吐露了许多心事。老尼姑知道她生了五个女儿,女儿们出嫁之后生的也是女孩儿,呵呵笑道:「太太这是没遇着贫尼,若早些遇着贫尼,想生男孩儿岂是难事?」 沈氏半辈子的心病就在男孩儿女孩儿上了,听老尼姑这么说,又惊又喜,忙问究竟。老尼姑神神秘秘的取出瓶药丸,「这是转子丹。但凡怀了女孩儿的,吃了这灵丹,便变成男胎了。太太家的五姑奶奶不是怀了身孕么?吃下这灵丹,保管生男孩儿。」 沈氏半信半疑,「当真?」老尼姑作出生气的样子,「太太若不信我,那就算了。」劈手来夺。沈氏忙收了瓶子,陪笑道:「我方才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哪能信不过师太呢?」老尼姑也转怒为喜,「太太才回京城不久,怪不得没听说过这个。」详详细细的说了说,哪家的太太,哪家的少奶奶,吃了她这个转子丹之后便生下男孩儿,沈氏越听越相信。 老尼姑呵呵笑,「太太家的五姑奶奶吃了这个灵丹,为平阳侯夫人生下金孙,以后在贾家的地位不就固若金汤了么?」 沈氏怦然心动。 可不是么,白玉莹如果为贾家生下金孙,在贾家的地位可就稳了。而她沈氏也可以一雪前耻,让这世上的人知道,她沈氏的女儿并不是只会生女孩儿,也会给夫家添男孙! 沈氏花大价钱跟老尼姑买了「灵丹」。 老尼姑卖过这「灵丹」之后便逃之夭夭了,沈氏浑然不觉,命人将这「灵丹」送到平阳侯府,只说是强身健体之药,叮嘱白玉莹务必及时服下。亲生母亲送来的药,白玉莹不疑有他,便命侍女倒水。 第四十六章 她才端起水,正把药丸往嘴里送,贾冲回来了。 「表哥,你怎地这时候回来了?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当值么?」白玉莹又觉意外,又觉喜悦。 贾冲一脸笑,「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白玉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大夫说可能这两天就要生了。贾冲头回当爹,想起妻子要生产的事便七上八下,魂不守舍,上司取笑他一通,提前放他回家了。 白玉莹见贾冲回来自是欢喜的,拿起药瓶炫耀,「娘身子不好,在泡温泉修养,还没忘了我,特地让人送了这强身健体的灵药过来。」 贾冲顺着妻子的话意夸赞,「岳母一片爱女之心,令人感动。」顺手接过药瓶看了看,「表妹,岳母赐的这味药丸是什么?」 「不知道呢,娘只说了是强身健体的灵丹,没说药名。」白玉莹道。 贾冲眸中闪过惊讶之色,「不知道药名?」 「是啊。」白玉莹不知怎地也有些不安了,「表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娘命人送来药丸的时候,真的没说药名……」 贾冲倒了两粒药丸在手里,仔细闻了闻,「这药丸味道可不好闻啊。表妹,岳母送来的药自然是好的,不这岳母不知请的哪位大夫开的药方,大夫没见过你,没为你把过脉,这药丸也不知对你是不是合用,小心些为好。」 贾冲神情郑重,白玉莹不由的心慌了,「表哥,我听你的话。」 贾冲温柔笑笑,把药瓶拢入袖中收好,小心翼翼的扶白玉莹坐下,「我陪你说说话。」 这药瓶贾冲拿给一位熟识的大夫看了,请教这是什么药。大夫倒出来闻了闻,呸了一声,「这等虎狼之药是哪个庸医配的?」 「这药,这药能给孕妇吃么?」贾冲声音发颤。 大夫惊讶不已,「都说了是虎狼之药,还敢给孕妇吃,是嫌孕妇命太长么?」 贾冲惊出了一身冷汗。 假如他没有早回来,假如白玉莹把这药丸吃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晚天黑透了贾冲才回房,见了面便抱住白玉莹,许久没有说话。 白玉莹什么都明白了,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母亲送来的灵药,亲生母亲送来的灵药…… 「我娘不会害我,她一定不会害我。」白玉莹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在说起贾冲听,还是在说服她自己,「我是她亲生的女儿啊,她怎么可能害我?」 「也许岳母只是被人蒙蔽了。」贾冲小心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白玉莹含泪点头。 对,被蒙蔽了,母亲一定是被小人蒙蔽了。 贾冲带人去了西山,见到沈氏,沈氏大惊,「这是老尼姑给我的转子丹,可以把女胎转为男胎,很灵验的!」 贾冲不及听她细说,忙问了老尼姑的姓名、住所,然后带人直扑杏花庵。杏花庵的庵主叫屈,「庵里从来没有什么圆性老尼姑,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啊。」贾冲又问了沈氏,果然沈氏是在路上遇到这老尼姑,老尼姑自称是杏花庵的,沈氏没怀疑。但沈氏并没去过杏花庵,这老尼姑是不是杏花庵的,沈氏也没核实。 杏花庵有多少尼姑是瞒不了人的,贾冲报官搜查,杏花庵的名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圆性。贾冲这一气非同小可,到顺天府托了人情,使了银子,发下海捕文书,非把这个老骗子抓捕归案不可。 白玉莹本来就快到日子了,又受了这个刺激,提前发动,疼了一天一夜,生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贾冲初人为父,平阳侯夫人有了曾孙,贾弼、周氏做了祖父祖母,人人欢天喜地。 平阳侯夫人张罗着要请沈氏过府看望外孙,「她做了外祖母,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了呢。」贾冲再也忍不住,悄悄把「转子丹」的事跟平阳侯夫人说了,平阳侯夫人惊得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贾冲至今想起来还是后怕,低声央求,「祖母,以后还是让表妹少和岳母来往吧。」 平阳侯夫人沉默许久,苦笑点头。 是应该远着些。转子丹,她居然会相信这世上有什么转子丹,这样的母亲,就算她一片好心,可她犯起蠢来,真是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活活坑死啊。 白玉莹平安生下儿子,白玉萝也和沈器定下婚事,就等着沈家来迎娶了。 虽说是二婚,不过望江侯府丝毫没有轻导的意思,一切都是按规矩来的,六礼齐备。 雍王府里,赵戈提笔作画,白玉茗凑过去看,不禁笑了出声,「你都闲得长毛了,嘻嘻嘻。」赵戈也笑,待画干了,亲手封好,命人送进宫去。 「祖父会不会放咱们出来呀?」白玉茗对隆治帝不熟悉,不知道这幅画呈上之后,隆治帝会不会放了雍王府一家人。 一开始关在府里还是很自在的,时日长了,白玉茗便想出门游玩了。 「会。」赵戈浅笑,「算算时日,祖父该消气了,也早就想我了。」 白玉茗眉眼弯弯,「那敢情好。五姐姐的宝宝要办满月酒了,四姐姐快要出阁了,这些大事若少了我,便不热闹了。」 「小白山,檀哥哥一定能让你给五姐的宝宝办满月,让你送四姐姐出阁。」赵戈欣然许诺。 「大哥,大哥!」焦急的呼唤声。 赵戈和白玉茗一起看过去,只见赵戬脸色惶急的正往这边来。 「咦,太子府的人敢上门了?」白玉茗很是惊讶。 太子行事谨慎,隆治帝命雍王一家人闭门思过,太子并没有来看望,他的儿子们也没有上门。赵戬这时候来了雍王府,透着奇怪。 赵戬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差点儿跌倒。 「赵戬遇着事了。」赵戈冷声道。 「这个事看来还不小。」白玉茗满是好奇。 赵戬见了赵戈,脸色沉痛,「大哥,二哥和六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唉……」一声长叹。 「此话怎讲?」赵戈沉声道。 赵戬抹去脸上的泪水,「二哥和六弟先后去了图罗,我知道他俩都是想向玉翎公主求婚。可他俩运气实在不好,图罗内乱,图罗王的异母弟弟右贤王发动宫变,现在图罗王城已在右贤王的控制之下,二哥和六弟下落不明!」 「怎会这样?就算右贤王想要篡位,和大周皇孙有何相干?难道右贤王不想和大周和睦相处了么?」白玉茗惊呼。 赵戬忙道:「见过大嫂。大嫂有所不知,图罗王一向是亲近大周的,右贤王的母亲却是北漠人氏,这回右贤王的叛乱也正是因为有北漠人的支持才能够成功的。北漠和大周本就不和,况且二哥和六弟都是向玉翎公主求婚的,右贤王自然以为他们支持图罗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大哥,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保全二哥和六弟?」 赵戈沉声道:「不只赵威和赵成,还有我大周的边境。」 北漠对大周一向虎视眈眈,大周和图罗结盟,北漠才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让右贤王成功篡位,图罗沦为北漠的属国,北漠王定会挥师南下,大周边境就危险了。 赵戈俊美面目间现出坚毅之色。 白玉茗只看了赵戈一眼,已知他心意,「檀郎,我和你一起去!」 第四十七章 赵戈摇头,温柔又坚定,「不,打仗是男人的事。」 赵戬愕然,「大哥,你的意思是?」 赵戈淡然道:「还不明白么?事到如今,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 赵戬呆在那里。 赵戈也不理会他,和白玉茗快步出去,吩咐人备马,他要立即进宫面圣。雍王和王妃闻讯赶来,「怎么回事?檀儿你跟父王母妃说清楚。」 「王爷,王妃,太子府的徐侧妃和娄侧妃一起来了!」侍从匆匆来报。 「世子爷,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女人扯着嗓子的哭叫声。 赵威的母亲徐侧妃和赵成的生母娄侧妃一向不和,这会儿两人却是一样哭得泣不成声,哭喊着声讨赵戈,「若不是你撺掇,我的儿子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图罗,也就不会有这场灾祸了!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害我儿子……」 白玉茗勃然大怒,「难道不是赵威赵成的野心害了他们么?怎么就成了世子爷的错了?」 王妃冷笑,「他们远赴图罗无非是向玉翎公主求婚,向玉翎公主求婚的最终目的,要不要当着陛下的面、当着太子殿下的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徐侧妃还在哀哀痛哭,娄侧妃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如果不是世子爷给出主意,我的儿子是不会远赴图罗的……」 「你太高看赵成了。」白玉茗伶牙利齿的打断她,「世子爷从来没给赵成出过什么主意。岂止没有出过主意,世子爷连多看赵成一眼都没功夫!」 徐侧妃哭得直打嗝,「世子爷是给我儿子出的主意,你儿子瞧着眼热也跟着去了图罗……」 娄侧妃尖叫,「你什么意思?我儿子难道是人云亦云的傻子不成?」 这两个女人闹得正厉害,太子来了,厉声喝止,「徐氏,娄氏,立即回太子府!此时不回,以后永远不必回太子府了!」 徐侧妃还是很害怕太子的,掩面大哭,由侍女扶着走了;娄侧妃却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太子殿下,你要为成儿做主啊,如果不是世子爷挑唆,成儿不会落到这一步!」 雍王脾气是最好的,可哪里受得了娄侧妃这般污蔑他的唯一爱子?哈哈一笑,讥讽的道:「大哥,你两个儿子都被我雍王府害了,大哥这是上门兴师问罪的吧?来来来,咱们同母兄弟,弟弟任凭大哥发落。」双手伸到太子面前,「大哥把我抓起来吧,不管怎么处置我都行。若要放任他人侮辱我的爱子,那可不成。」 太子脸上火辣辣,「二弟说的哪里话,大哥绝无此意。」 娄侧妃还在没眼色的哭诉,太子本就脸上挂不住,这时更是心头邪火没处撒,抬起一脚踹在娄侧妃腿上,「闭嘴!」他带着怒气,这一脚使尽全力,娄侧妃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伴随着娄侧妃的惨叫,其实还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不过娄侧妃这声惨叫太刺激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没被人注意到。 「拖走。」太子面沉似水。 侍从不敢怠慢,忙上前拖着娄侧妃给拖走了。 娄侧妃也不知哪根骨头断了,疼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都哭不出声了。 「二弟,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莫和她们一般见识。」太子安抚雍王。 雍王怫然,「怎么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咱们过世的母后见识高不高?我的王妃见识高不高?我的儿媳妇见识高不高?高啊,很高啊。大哥,有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譬如你这两个侧妃。有些女子却不是,譬如咱们母后,我的王妃,我的儿媳妇。」 太子被雍王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若反驳壅王,一个不小说就把过世的昭成皇后、他和雍王的母后也带出来了;若不反驳雍王,岂不是承认雍王妃、白玉茗和昭成皇后的见识是一样的?那他怎么愿意。 捧雍王妃、白玉茗,就是捧雍王、赵戈父子。 「大伯,侄儿确实给阿威出过主意,建议他若真想迎娶玉翎公主,不妨远赴图罗。现在阿威被困在图罗王城,侄儿愿带兵前往,救阿威回京。」赵戈诚恳的道。 太子万分感慨,「檀儿,你是有担当的好孩子!」 太子不愿承认雍王方才的话,不过把赵戈和他的儿子们比比,太子不得不承认,赵戈比他的儿子们强多了。赵威和赵成急功近利,自不量力,为讨得玉翎公主的芳心远赴图罗,赵戬匹夫之勇遇事惊慌,赵戎身体病弱,哪个能及得上文武双全的赵戈。 「我陪檀儿一起。」雍王不甘落后。 太子和雍王、赵戈便要一起进宫面圣了。 白玉茗着急,「我也去!大伯,父王,我精于骑射,可以和檀郎并肩作战……」 太子打个哈哈,「侄媳妇,你的心意大伯领了,可我大周皇族没有这个先例。你在府里静侯佳音。」 「小白山,在家里等我。」赵戈握握白玉茗的小手,和太子、雍王一起离去。 白玉茗望着他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王妃温柔替她拭泪,「小山,檀儿便真的去了图罗,也会带领精兵强将,不会有危险的。」 「我,我是不想和他分开……」白玉茗哽咽。 王妃喟叹,「新婚小夫妻,怎忍分离?」爱抚的把白玉茗揽入怀中。 白玉茗伏在王妃肩头,轻声哭泣。 她不想让赵戈走,她想和赵戈一起出发,形影不离。 白玉茗的想法终究还是泡影,她没能和赵戈并肩同行,被留在了京城。 朝廷分派三路大军挺进图罗,赵戈任右军元帅,雍王一向闲散,这时也任了押粮官,为右路军押运粮草。雍王府总共四口人,一下子走了一半,王妃和白玉茗挥泪送走雍王、赵戈父子,日夜盼望他们早日凯旋。 赵戈向隆治帝辞行之时,还不忘提醒他的皇帝祖父,「您可是答应过,若孙儿立了功,您便册封小山为世子妃。祖父,君无戏言。」 隆治帝骂他,「赵戈你有点出息!你出征图罗就为了给你的小娇妻要封号么?」 赵戈不假思索,「正是。」 隆治帝气坏了,「若不是你此时要出征异域,祖父真要赏你一顿好打!」 「攒着吧。」赵戈微笑,「祖父您攒着些力气,等孙儿回来,您一并打了。」 「臭小子快滚。」隆治帝不耐烦的挥手。 待赵戈真的率军出发,隆治帝却召来死士暗卫,命他们随身护卫雍王、赵戈父子,不许有失。 自从转子丹事件之后,沈氏便被从梅花庵接出来,住进别院,这回是有老成管事守着,不许她再外出了。沈氏心中也有些后悔,可她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一再喊冤,「分明是我的丹药管用,莹儿才会生儿子的啊。要不然她的姐姐们生的全是女孩儿,怎么偏偏到了她这儿,便生男孩儿了?」 白熹把沈氏送来别院之时,心中对她尚存怜惜,转子丹事件之后,恼怒之极,一度想休了她。白老太太把白熹骂了一顿,「休了她,玉儿怎么出门见人,几个孙女在婆家还能抬得起头?你只顾一时之气,却没为自己的儿女考虑!」白熹知道老太太骂得在理,灰头土脸,无话可说。 第四十八章 老太太没骂错,休沈氏不过是句气话。真休了沈氏,五女一子,人人脸上无光。 赵戈出征,老太太心疼起白玉茗,「小七这才出嫁多久,便和檀儿分开了。她一定很难受。」带了白大太太、白微、靳竹苓,到雍王府看白玉茗。白玉茗是个乐天性子,心里难过,当着祖母、姑母的面偏偏不肯流露出来,笑咪咪的道:「过不了多久世子便回来了,到时小别胜新婚,我和他会更好的!」 「这没羞的孩子。」白大太太和白微都笑了。 「小别胜新婚,是真的么?」靳竹苓很有求学好问的精神请教。 白玉茗笑,「我也没有小别过,不知是不是真的胜新婚。不过俗话是这么说的,那应该有几分道理吧。」 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白玉茗温柔的笑了。 和他重逢之时,那滋味一定很美,美极了…… 「七表姐本来就特别好看,现在更美了。」靳竹苓对白玉茗的现状很满意。 白大太太笑,「你七表姐嫁的好,日子舒心,所以皮肤越来越好。瞧瞧小七保养的多好,这小脸蛋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靳竹苓便想伸手,「真的么?」 白微忙拦住她,笑着嗔怪,「你大舅母的话是在形容你七表姐的皮肤有多嫩,你还真想掐掐呀?」 白玉茗乐得伸手在靳竹苓脸上亲呢的捏了捏,「小表妹你真是太可爱了!」 「苓儿就是孩子气。」白老太太看着花朵般的孙女和外孙女,笑得合不拢嘴。 靳竹苓不笑,很认真,「七表姐是成了亲才越来越美的么?」 白大太太和她开着玩笑,「我们苓儿以后也会这样的,嫁个好姑爷,越来越水灵。」 一般女孩子听到这话总要害羞一下的,靳竹苓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我要医术好的。」 她痴迷于医药之道,如果嫁人,必须是杏林高手,她才有兴趣。 「好好好,以后到太医院给咱们苓儿寻个好夫婿。」白大太太笑道。 「不要,太医院的大夫没几个好看的,而且太老了。」靳竹苓不乐意。 白玉茗笑咪咪,「小表妹,像你七表姐夫这样的人品相貌行不?」 「这个可以。」靳竹苓略思忖了下,点头。 白老太太、白大太太和白微都乐得不行了,「两个傻孩子,你们以为像世子爷这样的人品,这世上很多么?苓儿将来的夫婿若照着世子爷这样的去寻,怕是一辈子也寻不着。」 「这样啊,那像我爹爹便可以了,不过要比我爹爹年轻二十岁。」靳竹苓倒是不执着,很听人劝。 「成,就依苓儿。」白微等人忍笑答应。 白老太太一行人在雍王府用了午宴,席间见王府侍女、婆子对白玉茗毕恭毕敬的,便知白玉茗在府中地位很高,人人放心。 午宴后白玉茗把众人让至偏厅待茶,白老太太午后犯困,在罗汉榻上歪着,其余的人围坐一旁,说着家常闲话。 「小七这是掉进蜜罐里了。」白大太太由衷的道。 白微点头,「可不是么?王妃知道咱们要来,特地挑今天回了娘家,不就是想让小七和娘家人自在说话么?这样的婆婆,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靳竹苓自然而然的道:「娘,以后我也要一个这样的婆婆。」 「好好好,给我们苓儿挑个俊俏斯文医术好的小女婿,再挑个善解人意的好婆婆。」白微抿嘴笑。 靳竹苓一脸严肃的点头,白微、白玉茗等人偷偷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随意聊着家常,不知怎地便说到沈氏了。白大太太担忧,「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弟妹的事万一传出去,玉儿说不着好媳妇了。」 有沈氏这样的婆婆,哪户人家敢把爱女嫁过来?到时候沈氏再弄幅转子丹给白玉格的媳妇吃了,活活能把人坑死。 「听天由命吧。」白老太太提起沈氏就头疼。 白玉茗为沈氏说好话,「太太一直对我很好,和爹爹同僚们家中的庶女相比,我简直是天堂般的好日子。能读书,能习武,老师一直请最好的,太太没耽误我。」 白微柔声道:「茗儿是惜福的好孩子。」 沈氏是因为白玉格才对白玉茗另眼看待的,也是因为要督促白玉格读书上进,才给了白玉茗种种方便的。白玉茗不理会这些,只记得沈氏的好,这便是白玉茗的厚道之处了。 「小七人品贵重,所以才有福气啊。」白老太太也不咪着了,拉白玉茗坐在她身边,摸娑着孙女的小手,一脸慈爱。 白老太太肆意过活了大半辈子,但她却深知,人越是厚道,越能积下福气。待人刻薄的,便是原本好命,后来也都消磨了。 白玉茗被长辈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蛋粉扑扑的,「这都是祖母教的好。对了祖母,那个可恶的老尼姑抓到了没有啊?」 白老太太性情单纯,提到那个差点儿害了白玉莹的老尼姑便没好气,「这老贱人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顺天府发下海捕文书,现在还没抓着人。」 白玉茗自告奋勇,「祖母,我来帮忙!」 白玉茗派了雍王府的画师到别院看望沈氏,依据沈氏的描述,再三修改,画出了那老尼姑的画像。之后雍王府出资将这画像绘制上千幅在京城、各州府张贴,且雍王府悬赏千两白银捉拿人犯。白玉茗给出的条件十分宽松,不光是直接抓到人送交官府的有重赏,便是知道了老尼姑的行踪,至官府报信的,只要所报属实,不管结果如何,便有不菲的赏银。 世人哪有不爱财的?白玉茗把这画像分发下去,把悬赏公布出去,许多百姓看了之后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能抓了这老贼尼进官府,既为民除害,又能得一注大大的赏银。因为这个悬赏,不管是小商小贩抑或是读书人、习武之人,大批的人想赚这个钱,都不用人催,自动的对周围的人一一筛查。各地官府也对这个案子格外重视,抓捕了不少尼姑,先后送到别院让沈氏辨认。 沈氏气得不行,「小七什么意思?我做太太的犯了个错,她一个出嫁女硬是抓着不放,一定要出我的丑!」 每逢有尼姑被押过来让沈氏辨认,沈氏都要生一场气,责怪白玉茗得理不饶人,故意要看她的笑话。 「我不就是误信匪人,给莹儿送了转子丹么?我也是一片好心。难道我为了这件事,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沈氏泣不成声。 常嬷嬷在旁陪着掉眼泪,「七姑娘这是在使坏呢,您大半辈子就办错这一件事情,七姑娘抓着不放,故意丢您的丑。她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就算她把太太斗倒了,难不成她那个舞姬出身的生母还能被扶正?白日做梦!」 沈氏怒极咬牙,「莫说她那个舞姬亲娘不可能被扶正,她自己还没有世子妃的封号呢!」 常嬷嬷顺着沈氏的话意往下说,「她就做不了世子妃!太太您想想,这雍王府的世子妃就是将来的雍王妃,就凭七姑娘那个出身,那个作派,她也配?她是白家的庶女,又是和世子爷私奔的,并非明媒正娶,这两点便是她的硬伤。有这两点,她注定做不了世子妃,将来世子爷一定另娶名门贵女过门。等她人老珠黄了,世子爷也就不待见她了。她在您面前也威风不起来了。」 第四十九章 沈氏假惺惺的叹气,「我也盼着小七好。可她出身又低,行事作派又上不得台面,做出和世子爷私奔这样的丑事……唉……」摇着头,好像很可惜白玉茗的样子。 主仆二人议论着白玉茗,沈氏赌气道:「那老尼姑是经年的老骗子 ,我就不信小七这么大张声势的便能抓到她。你跟人说,以后再有人送过来,我不再辨认了……」 沈氏还没说完,侍女木香进来回禀,「太太,又有一个老尼姑送过来了。」 「不见!」沈氏没好气的道。 木香迟疑了下,陪着笑脸,「可是太太,奴婢瞅了一眼,那老尼姑还真像是圆性……」 「当真?」沈氏大惊。 沈氏疼爱白玉莹也不是假的,对老尼姑也是恨之入骨,听木香说了可能真是老贼尼,按捺不住,一迭声的命人带进来。待见了面,老尼姑低垂着头,瑟缩着身子,沈氏眼中冒火,「老贼尼,我的亲生女儿险些被你害了!」恨到极处,沈氏拿起鸡毛掸子没头没脑的抽了老尼姑一顿,老尼姑嗷嗷直叫。 常嬷嬷也恨得要死,口中嚷嚷道:「我家太太全是被你这贼尼害的!」扑将过去,死命咬住老尼姑的脸,硬生生的咬下块肉来,老尼姑杀猪般的哭嚎。 「找到了,找到了!」木香等侍女热泪盈眶。 这个险些害得白玉莹母子一尸两命的恶人,众人早就恨不得生啖其肉,现在恶人落网,真是大快人心。 沈氏认出了老尼姑,接下来贾弼、贾冲父子亲自赶来把老尼姑押到顺天府。顺天府尹最恨这种三姑六婆,一上堂就用了大刑,老尼姑行骗大半生,没吃过苦,看见刑具便吓得魂飞魄散,「大人开恩,莫动大刑,我招,我招!」 老尼姑说出一番话来,顺天府尹惊出一身冷汗。 这事太过离奇,顺天府尹踌躇再三,把平阳侯给请过来了。平阳侯旁听了没一会儿,脸色紫中带青,「老贼尼胡扯!」拎起他坐的太师椅便向老尼姑狠狠的砸了过去。 这把太师椅乃老红木所制,很沉,平阳侯又是武将,这一下若是砸过去,老尼姑大概也就血溅当场,一命归西了。 「老侯爷不可!」顺天府尹大惊。 平阳侯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砸,满心指望砸死老尼姑,让这件事死无对证;顺天府尹、衙役们也以为接下来的一刻便是椅子砸到老尼姑身上,老尼姑倒在血泊之中。谁知就在平阳侯奋力砸下的同时,一个人影自旁闪过,冒着生命危险抱起老尼姑,就地一滚,带老尼姑躲过这场大劫。 老尼姑方才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吓得失声尖叫,叫声异常刺耳。 顺天府尹、衙役们目瞪口呆。 那个奋不顾身抱着老尼姑的捕快站起身,心有余悸,脸色苍白,「贾侯爷,这是小的不远千里抓回来的人犯,还没到雍王府领赏呢!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婴儿,全家老小就指望着领了雍王府的赏银,好有口饭吃……」 原来这是抓捕老尼姑归案的捕快。因为贪恋雍王府给出的悬赏,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出人犯,不让平阳侯灭口。 平阳侯面如死灰。 这一下砸不死老尼姑,以后再想得手就难了,顺天府尹一定有防备了。 平阳侯颓然坐下。 顺天府尹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心中大怒。好嘛,平阳侯你为了替你那没出息的大儿子遮掩,你就想在我顺天府的大堂上杀人灭口了!嚣张,太嚣张了! 顺天府尹也不是吃素的,皮笑肉不笑的送走平阳侯,之后命令将老尼姑严密关押,他自己进宫面圣去了。这个离奇的案子令得隆治帝大怒,将平阳侯当面申斥过后,下旨顺天府、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 顺天府尹咬牙,三司会审,我看你平阳侯还敢不敢杀人灭口! 这案子并不复杂,顺天府尹和大理寺卿、刑部侍郎一起审理,老尼姑供称她这举动是受平阳侯长子贾弘的唆使,并拿出了贾弘给她的定金。三司将远在边关的贾弘召回,之后单独关押,不许平阳侯探监。 贾弘既没能力,也没骨头,顺天府尹和大理寺卿、刑部侍郎三个老狐狸三审两审,贾弘便无所遁形,哭着把实情招了。原来他被平阳侯扔到边关之后一直受苦,却立不了功,又得知白玉莹有了身孕,唯恐白玉莹生出男婴,平阳侯会让贾弼继承侯府,便生出了毒害白玉莹的心思。平阳侯府被管得如铁桶一般,他无处下手,便重金收买了老尼姑,要借沈氏的手,除去他的心腹大患。 贾弘认罪的供状拿到平阳侯面前,平阳侯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步履蹒跚,连路都走不稳了。 贾弘谋害贾家骨血,既触犯刑律,又德行有失,永远丧失了恢复世子之位的资格,被判流放边疆。平阳侯有意包庇亲子,意图杀人灭口,隆治帝责令他解甲归田,夺其爵位。 平阳侯府的牌子被摘下了,贾家的人却没有被勒令搬离侯府,依旧住在原处。 「五姐姐莫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玉茗亲自写了封信,命人送去给白玉莹。 白玉莹和贾冲一起看信,「七妹说会好起来,怎么个好法?」 贾冲只笑,不说话。 「到底怎么个好法啊?」白玉莹催促。 贾冲取笑,「表妹,你原来很聪明的,怎地近来有些笨拙了?」 白玉莹嗔怪,「生了孩子人是会变傻一点的嘛。表哥快说,会怎么好起来?」 贾冲笑着在她脸颊上深深一吻,「恭喜表妹,你可能要做平阳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啊?」白玉莹张大了嘴巴。 贾冲见她吃惊成这样,不由的微笑,「看来真是生孩子会变笨,这般简单的道理,表妹也想不通了。表妹你想想,咱们贾家这个爵位是先祖传下来的,世袭罔替,若因为贾氏子孙犯罪便夺了爵,岂不显得陛下无情么?」 「对啊,大伯犯了罪,祖父包庇大伯了,可父亲没错,咱们这一房没错啊。」白玉莹经贾冲这么一提醒,也有些明白了。 贾冲眼中闪过厌恶之色。 什么大伯,那个意图害他妻儿的贾弘,谁要再认他做大伯! 因着白玉莹遇险的事不只牵涉到贾弘,还牵涉到沈氏,贾冲恐白玉莹多心,不肯深谈,柔声道:「表妹说的是,咱们这一房没有过错。不光没有过错,父亲多年来履立功勋,曾多次得到朝廷嘉奖。陛下宽厚,不会就这样把贾家的爵位夺了,把贾氏先祖的功勋抹了,平阳侯这个爵位,迟早是父亲的。」 世袭罔替的一等侯爵位,因贾弘犯罪、平阳侯包庇暂时夺了,之后还会开恩赏还的。当然这个爵位不可能还给平阳侯,也绝不可能是贾弘,只会是和贾弘同为嫡子的贾弼。 贾弼成为平阳侯,贾冲理所当然被立为世子,白玉莹便是世子夫人了。 白玉莹心中欢喜,「怪不得七妹说会好起来的。」 贾冲由衷的道:「这回全亏了七妹。若不是七妹悬赏捉拿,那老贼尼怎会落入法网?」 第五十章 「七妹是一心为了我好。」白玉莹低叹,「为了帮我,她不惜得罪我娘。表哥你知道么?七妹是不怕爹爹的,在爹爹面前总是振振有辞,到了我娘面前却谨小慎微。」 「白家兄弟姐妹之间,很是友爱。」贾冲温和的道。 白玉茗对白玉莹好,白玉莹也善待妹妹,你帮我我帮你,亲密无间。 白玉莹眉间笼上忧色,「我娘知道了,或许会怪七妹多事……」 贾冲不愿让爱妻操心,低笑道:「表妹真的是生了孩子变笨了。表妹,现在的七妹可不是以前的七妹,她在雍王府,难道岳母还管得了她么?」 白玉莹恍然大悟,「可不是么?现在的七妹,我娘管不了。」 贾冲很是取笑白玉莹了几句,白玉莹嗔怪着和他不依,宝宝这时候醒了大哭,登时乳母、丫头、婆子和小夫妻都忙乱起来。 知母莫若女,白玉莹还真的没猜错,沈氏果然责怪起白玉茗,「小七胡闹,把平阳侯府的爵位给闹掉了!我的莹儿好不容易才嫁入侯府,小七这是嫉妒莹儿嫁的好,故意和莹儿为难啊。」 常嬷嬷在旁抹眼泪,「太太亲生的这几位姑娘,就数五姑娘嫁的最好,还让七姑娘给害了,呜呜呜。」 主仆二人把白玉茗骂了又骂,怪白玉茗把平阳侯府的爵位给弄没了,怪白玉茗把唯一嫁得好的白玉莹给害惨了。 沈氏气不过,让人给白熹送了封信,求白熹管管白玉茗,别让白玉茗再胡闹了。 雍王府里,白玉茗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王妃在和她下棋,「谁敢骂我家小山?」 白玉茗一脸笑,「母妃您对我真好。和我下棋是苦差,若换了我爹爹,他早找借口走了。您真有耐心,和我下了好半天了,也不嫌弃我。」 王妃玉手纤纤拈起一枚棋子,「小山的棋路与众不同,和你下棋挺有意思的。」 「真的么?」白玉茗笑成了一朵花。 王妃这个夸奖,让白玉茗高兴得多吃了半碗饭。 王妃欣慰不已。 白玉茗和赵戈少年夫妻,正是情浓如蜜的时候,猛的一分开,白玉茗脸上不显什么,其实饮食都减了,清瘦了不少。王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知道白玉茗爱下棋,但棋力很低,她也不嫌弃,陪白玉茗下了半天的棋,把白玉茗哄得很是开心。 「母妃,明天我陪您到太子府赴宴。」白玉茗乖巧的道。 明天是太子妃的寿辰。因现在有战事,并没张扬,可王妃是嫡亲弟妹,这种场合必定要到场的。 王妃凝眉,「小山,你不去也可以。」 因为赵威、赵成的事,徐侧妃娄侧妃都来雍王府闹过。雍王妃这样的身份,自是不惧徐、娄二人。白玉茗是小辈,若徐侧妃娄侧妃有意刁难,还有些不易对付。 白玉茗笑容狡黠,「母妃,我是您的儿媳妇,也是您的女儿,哪能不跟您一起呢?您放心,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人。我这个人吧,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白玉茗笑得跟小狐狸似的,王妃打心眼儿里喜欢,亲呢的道:「甚好。小山便跟母妃一起去好了。」 到了次日,雍王妃和白玉茗婆媳二人便一同去了太子府。太子妃张氏为人谨慎,唯恐国家有战事的时候过寿会让隆治帝不满,只请了廖廖十几位客人,或是太子妃的娘家至亲,或是皇室王妃。 雍王妃向她的妯娌们一一介绍白玉茗,众人皆现出惊艳之色。桂王妃快人快语,「怪道檀儿会和他媳妇儿私奔,这样的绝色佳人,换做我是檀儿也一样,哄着骗着也要娶回家的!」说的众人都笑。 「这孩子相貌绝美,和檀儿正是天生一对。」庆王妃也满口赞叹。 太子妃握了白玉茗柔软的小手,「二弟妹,从前我羡慕你有檀儿那样的好儿子,现在我多了一条,羡慕你有这样美貌温柔的儿媳妇啊。」 桂王妃爱开玩笑,忙道:「侄媳妇美貌,有目共睹,温柔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向端庄的太子妃也不大正经,「摸出来的。三弟妹你来摸摸侄媳妇的小手,便知道了。」 「哎呀,柔若无骨丰若有余啊,真温柔啊。」桂王妃还没摸着白玉茗的小手,便夸张的笑道。 众人忍俊不禁。 白玉茗也是嫣然。 徐侧妃和娄侧妃限于身份,这种场合是没有座位的,在太子妃身边服侍。徐侧妃胆小,被太子痛骂一顿之后敢怒不敢言,最多悄悄瞪白玉茗两眼;娄侧妃却是受宠多年,嚣张惯了,就算太子现在对她粗暴了许多,她还是死性不改,见众王妃夸奖白玉茗,心中不忿,叫来一名侍女小声吩咐了几句。 过了没多久,侍女捧来一个精致的盖碗。 娄侧妃揭开盖碗瞧了瞧,得意一笑,亲自捧着盖碗送到了白玉茗面前,「瞧瞧世子爷新娶的小媳妇儿多招人喜欢,连我瞧着都眼热呢。你脸色微红,看样子是上火了,这是败火的,快喝了吧。」 一股泔水似的味道呛到了白玉茗鼻中。 白玉茗皱眉。 这应该是绿豆汁儿,确实有养胃、解毒、败火的功效,可味道这叫一个难闻啊。娄侧妃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来难为人的。 「这真的解毒败火。」娄侧妃很是殷勤。 雍王妃不悦,淡淡的道:「放着吧。我儿媳妇若爱喝,过会子自然会喝。」 「放着吧。」太子妃也吩咐。 娄侧妃一脸委屈,「怎么,我亲自捧过来的,也不肯赏脸喝一口么?我虽微贱,到底也算是长辈……」 桂王妃性子好,爱和稀泥,便想劝劝白玉茗,谁知白玉茗厌恶的看了那碗绿豆汁几眼,「哇」的一声,吐了娄侧妃一身。 娄侧妃最是爱美,惊得碗跌落在地上,高声尖叫,「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这是江南最新的彩霞锦,宫中也没有几匹,太子殿下特地赏给我的!」 雍王妃忙扶住白玉茗,「小山,你怎么了?这东西真的很难闻么?」 白玉茗苦着一张小脸,「母妃,我不舒服……」歉意的抬眼看看娄侧妃,立即嫌弃的转过头,难受的不想看第二眼,「侧妃娘娘,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真的心太恶心了。」 「小山,你哪里不舒服?」雍王妃焦急。 「侄媳妇,哪里不舒服?」桂王妃等人也很是关切。 太子妃忙命人召太医。 众人都围着白玉茗忙活,娄侧妃狼狈不堪的站在那里,一颗心快要结冰了。 不公平,这不公平,明明受害的是她,她第一次上身的漂亮衣裳被弄脏了,难得之极的彩霞锦被弄脏了…… 娄侧妃正失魂落魄欲哭无泪,太子来了。娄侧妃的这幅尊容映入太子眼帘,太子皱眉转过头,不愿再看娄侧妃一眼。 娄侧妃惶急得身子都麻木了。她再笨也知道她是以色事人的,现在这个狼狈丑陋的样子让太子看到了,太子以后怎么还会再宠她?恐怕看到她就觉得恶心吧? 「太子殿下,不是您看到的这样……」娄侧妃弱弱的为她自己辩解。 第五十一章 太子憎恶到了极处,「快把这个女人带下去!」 侍女不敢怠慢,忙把娄侧妃半拉半扶的弄出去了。到了外厢,娄侧妃痛哭失声。 她一向以美貌自负,可她今天出了丑,让太子看到了她丑陋不堪的一面,这是多么大的打击! 娄侧妃痛哭不止,她的婢女给出主意,「娘娘,您和贵妃娘娘是远房亲戚,贵妃娘娘又一向宠爱六少爷,不如您向贵妃告个状,让贵妃训斥白氏,也算为您出气了。这件事说起来总是白氏无礼,毕竟您是长辈,您一片好心亲自给她端了解毒败火的汤水,她这样岂不是打您的脸么?」 娄侧妃觉得这话有道理,便差人到宫中求了贵妃。贵妃方氏一则喜欢赵成,二则认为白玉茗太过狂妄无礼,便打算依了娄侧妃,真的把白玉茗宣入宫中训斥。 方贵妃为隆治帝熬了参汤,亲自送过去,顺便把这件事委婉的提了提。隆治帝正为前线战事操心,听到这种琐碎小事,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陛下,大喜啊。」金宝脸色激动的进来,向隆治帝道喜。 「喜从何来?」隆治帝目光不离军事图。 金宝跪下磕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世子爷之妻白夫人有喜了!」 「当真?」隆冶帝终于抬起了头,一脸惊喜。 金宝忙道:「是于老太医确诊的,确是有喜了。」 「檀儿要当爹了。」隆治帝心花怒放。 金宝把太子府的事说了说,「……白夫人不知闻了什么不好闻的味儿,当场便吐了。雍王妃心疼儿媳妇,立即召了太医,方知有喜。」 隆治帝大悦,「多日以来,朕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金宝趁机替白玉茗说话,「可怜白夫人至今未有封号,她腹中的孩子生出来,也不知算是世子爷嫡出呢,还是庶出?她是世子爷之妻,是王爷王妃的儿媳妇,是陛下您的孙媳妇,可她没有世子妃的封号……」 隆治帝怫然,「怎能算是庶出?那岂不是委屈了没出世的孩子么?」 方贵妃在旁听得已是呆了。 同一天,前线传来捷报,赵戈在黑盘城大败入侵的北漠铁骑。隆治帝龙颜大悦,「朕曾答应过赵戈,若他能为国立功,便册封其妻白氏为世子妃。现在赵戈当真立了功,君无戏言,朕自然践诺。」 隆治帝下了旨意。 白玉茗捧着世子妃的册印,开心嘻笑,「母凭子贵啊。」 王妃欢喜无限,「小山终于名正言顺了。」 虽说世子妃只不过是个封号,可有没有这个封号大不相同。有了这个封号,白玉茗就有身份了,能上皇室玉碟,能享受赵戈之妻应有的礼遇,以及世子妃的俸禄。 白玉茗才怀孕不过两个月,王妃情不自禁摸摸她平坦的小腹,「小山要生宝宝,檀儿要当爹了。」 见白玉茗笑吟吟的脸颊现出忧色,知道她又在思念远方的赵戈了,心中怜惜,柔声道:「白家上上下下一定欢喜的不得了,对么?」 白玉茗连连点头,「我爹爹高兴得都哭了,被祖母和姑母好一通笑话。」 白熹知道白玉茗有身孕,喜极而泣,不过他并没有来王府看望白玉茗,他喜极流泪的样子,白玉茗没见着。 「亲家真是疼女儿。」王妃感动。 「主要是我可人疼。」白玉茗不害羞的吹牛。 「没错,小山可人疼。」王妃宠溺的把白玉茗抱入怀中。 白玉茗偎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如果檀郎在身边,不知他会欢喜成什么模样。他好么,安全么,是不是也在千里之外思念着她? 「王妃娘娘,世子妃娘娘,亲家老爷差人送来一幅亲笔画。」侍女笑盈盈的行礼回禀。 白玉茗怀孕,世子妃册封,双喜临门,王府下人皆是喜气洋洋的。王妃又下令府中下人多发三个月月钱,那更是人人喜上眉梢了。 「快打开看看。」白玉茗大喜,「我爹爹画画很传神的。」 侍女将画卷徐徐展开,一幅活灵活现的童子图呈现在面前。 「亲家老爷果然画得传神。」王妃赞叹。 「爹爹这是盼着我生男孩儿啊。」白玉茗笑咪咪的端详着画中笑容可掬的童儿。 王妃心里咯登一下。 前阵子沈氏闹出来的事历历在目,当然雍王府是不在意男孩儿女孩儿的,可小山会不会多心? 不行,正怀着孩子呢,不能让小山心里难受。 王妃叫来侍女低声吩咐几句,侍女会意去了。 没过多久,侍女去而复返,抿嘴笑道:「王妃娘娘,这可巧了,亲家老爷也唯恐世子妃多心,又命人送来一幅女婴图。」 「如比甚好。」王妃喜之不尽。 侍女又把女婴图捧进来,白玉茗咦了一声,「这女婴似乎有几分像我。」 王妃笑道:「把似乎两个字去掉就对了。」 这幅女婴图明显是照着白玉茗画的。 「爹爹也喜欢女孩儿。」白玉茗笑弯了眉眼。 一名机灵的侍女忙笑道:「亲家老爷送了童子童女图,可见世子妃娘娘要生龙凤胎啊。恭喜王妃娘娘,孙子孙女双全了!」 其余的侍女也纷纷道喜,王妃连连摆手,「一次生两个,不得把世子妃累着啊?一次生一个便好,母子平安,便是万千之喜。」 「王妃太疼儿媳妇了。」众侍女齐声颂赞。 方才说话的那机灵侍女故意作出沮丧的样子,「婢子用了吃奶的力气想拍马屁,也没拍上啊。」 众人都被这侍女逗笑了,厅中一片欢声笑语。 白玉萝即将出嫁,白玉茗到浣花河畔为她添妆。 白玉萝很有几分不安,「七妹,这些太贵重了。你送我两件首饰便好,这些实在不敢当。」 白玉茗送的添妆礼丰厚,有两厘子珠宝,各色锦缎丝绸,另有现银千两。这确实太多了,以白家的财力,嫁个女儿总共的陪嫁也不过一千两银子左右。 白玉茗一脸笑,「四姐姐,我这是慷他人之慨,这些全是我母妃准备的。我母妃说了,望江侯府是名门旺族,府里月钱虽足,儿媳妇还是要有私房钱傍身,否则极易捉襟见肘。」 「王妃这份恩情,教我如何回报。」白玉萝红了眼圈。 「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啊。」白玉茗柔声道。 孩子们的嘻笑声。 馨姐儿和宝哥儿等孩子跑过来了,馨姐儿衣裳红艳艳的,笑着往红绸缎里钻,「红的,好看,嘻嘻。」 白玉萝眼中有疼爱,有担忧。 白玉茗知她心中所想,「四姐姐,你想嫁一位视馨姐儿如亲女的夫君,沈公子也想娶位能善待萱姐儿的妻子。你只要对萱姐儿好,不做狠心继母,为人处事大方得体,在沈家一定能过得很好。」 白玉萝含泪点头。 没有沈氏阻挠,白玉萝顺利嫁到了望江侯府。 毕竟白玉萝是二婚,白老太太和白熹等人还是悬着心的。 三朝回门,白玉萝脸色娇艳,沈器温柔体贴,两个小女孩儿手牵手形影不离。白老太太等人见了这一家四口,算是放了心。 白玉萝回门这天,白玉茗也回娘家了。 第五十二章 白熹见了小女儿,喜得眼睛咪成了一条线。 「爹爹都没去王府看我。」白玉茗撒娇。 白熹不好意思,「老规矩做父亲的不便常去看出嫁女儿。」 白玉茗狡黠的笑,「您是怕哭了被笑话吧?」 白熹更不好意思,呵呵笑了。 「茗儿,封号的事,出乎为父的预料。为父本以为,要等玉翎公主嫁人之后,你才会名正言顺。」白熹道。 「她赶紧嫁人吧。」白玉茗一脸嫌弃。 白玉茗很不喜欢玉翎公主。 说来也奇,就在白玉茗说过这个话之后,图罗传来消息,赵威勇救玉翎公主,玉翎公主感动之下,愿结百年之好。 「玉翎公主总算嫁了,普天同庆。」翠钱喜得想去放鞭炮。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奶娘立即便想到寺庙烧香。 「你们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么?」白玉茗啼笑皆非。 「当然至于了。」奶娘和翠钱齐声道。 白玉茗被这母女俩给逗笑了。 虽觉得奶娘、翠钱的反应夸张了些,白玉茗却也是欢喜的,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浑身轻快。 毕竟玉翎公主是有资格在赵氏皇族中挑选夫君的,她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赵戈安全了。 白玉茗晚上陪王妃吃饭的时候,笑容格外甜美。王妃亲手替她盛了碗鱼汤,「以后玉翎公主要呼你为大嫂了。」 婚姻真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意义至关重大。成亲之前,白玉茗和玉翎公主一个是人微言轻的小庶女,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成亲之后,白玉茗是大嫂,玉翎公主是二弟妹,白玉茗这个亲王府世子妃的品级犹在玉翎公主之上,因为玉翎公主嫁到大周,品级随夫,只是郡王妃。 「我会做个好大嫂的。」白玉茗乐不可支。 王妃温柔看着白玉茗喝汤,并没有说出她心中的忧虑。 玉翎公主傲慢自负,嫁给赵威是形势所迫,未必甘心。况且玉翎公主是输给白玉茗的,一定不服气,将来肯定还有风波。 王妃心中如明镜一般,不过白玉茗怀着身孕,王妃恐她多思多虑,半句也没说出口。 前线战事还在继续,玉翎公主受了惊吓,由赵威陪伴先回了京城。 隆治帝下旨册封玉翎公主为郡王妃。 翠钱乘马车外出办事,路上遇到玉翎公主的侍女望月的马车,望月傲慢无礼要翠钱让路,翠钱不肯,双方大吵一架。 望月寒碜翠钱,「你只不过是白家的丫头罢了,神气什么!」 翠钱反唇相讥,「说的好像你不是丫头,是主子似的。你是太子府什么位份的主子啊,说出来听听。」 望月气白了脸,脱,「我虽是丫头,可我主子是有身份的!」 翠钱一笑,「我家姑娘是雍王府世子妃,比起你的主子,身份只高不低。」 亲王世子妃的品级当然比郡王妃高,这是人人知道的。 望月气极,口不择言,「亲王世子妃又如何,册封仪式还没有我家公主的仪式隆重。」 望月这话倒是事实,玉翎公主的册封仪式隆重得多了。 翠钱自小跟着白玉茗,口齿也是伶俐的,「我家世子妃怀了身孕,册封仪式简略,是在怜惜体恤她!」 望月吵架没吵过翠钱,气呼呼的吩咐车夫掉头走了。 回到太子府,望月哭着告状,玉翎公主清减了不少,冷声道:「争这些闲气做甚?有何意趣?」 望月见玉翎公主神气不对,不敢再大哭,小声抽泣着,眼珠乱转,一千一万个不甘心。 金夫人把望月拉到一旁,小声说了几句话,望月又惊又喜,忙恭维道:「还是夫人您老到啊。」 金夫人自负一笑。 白玉萝婚后夫妻恩爱,两个女儿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异常美满。白玉萝性子有些柔弱,太夫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比之前强了不少,可当前夫林大郎找上门索要女儿,白玉萝还是慌了。 「怎么办,林家真把女儿要走,我就活不成了。」白玉萝六神无主。 白玉萝的陪嫁侍女灵香不忍见她如此,悄悄去白家说了。白大爷和白熹大惊。 翠钱正好回家给容姨送东西,知道白玉茗关心兄弟姐妹,忙回去跟白玉茗说了。白玉茗当时便想过去帮忙,被王妃拦住了。 王妃道:「不急。咱们先看你四姐夫如何应对。毕竟你四姐姐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 白玉茗想了想,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听到四姐姐遇到事就着急,忘记现在已经有四姐夫了。四姐夫很能干,他会保护姐姐的。」 「小山这是关心则乱。」王妃微笑道。 沈器没让人失望,果然表现得很好。 「我二女儿是随着内子嫁过来的,是内子的嫁妆之一。世上再没有夫妻二人好好过着日子,嫁妆要收回去的道理。」 林大郎跳脚,「我女儿是活生生的人,怎会是嫁妆?!」 沈器不紧不慢,「既是你的女儿,怎不待在林家,反随内子回了京城?」 林大郎目光躲闪,吱吱唔唔,「那时我欠了白玉萝的嫁妆,没办法……」 沈器惊讶,「这世上还有没出息到要花用妻子嫁妆的男人?」 林大郎虽无耻,也被骂得满面羞红,低着头离开了望江侯府。 林大郎离开望江侯府,回到客栈,少气无力把情况说了说,林母气得跳脚大骂,「这厮莫不是个傻子,饶是娶了个带拖油瓶的残花败柳,他还当宝似的护着!他还有脸奚落你,也不看看白玉萝是什么货色!」 林母破口大骂,唾沫横飞,林大郎沮丧的伸手抹脸,「算了,咱还回家吧。那望江侯府我是真不敢去了,那样的高门大户,哪有咱说话的地方。」 「呸,怎么回。」林母急了,「咱们是怎么到的京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把贵人交待的事办成,贵人饶得了咱娘俩?」 林大郎打个寒噤。 是啊,这时候打退堂鼓,带他母子进京的贵人怎肯善罢甘休。 「可我不敢再到侯府去了。」林大郎愁眉苦脸。 望江侯府的富贵,沈器的气势,把他给吓住了。想到那雕梁画柱的府邸,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公子,自惭形秽。 「你个没出息的。」林母恨得牙痒痒。 林母那出张字条,「这是贵人送来的地址,让事情不顺便去找他。你快求求贵人去。」 林大郎虽怕望江侯府和沈器,但利欲熏心,还是拿着地址出门了。 他初到京城,路不熟,被狡猾的车夫给骗了,绕了许多冤枉路,半天也没到地方。 林大郎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人生地不熟,连车夫也不敢发作,一脸茫然的坐在车上兜圈子。 车夫心中窃喜,话格外多,路过高门大户总要殷勤介绍一番,「瞧见没有,这是平阳侯府,阔气吧?」「这条街再往里,是雍王府。雍王府世子爷娶的是白家姑娘,听说是庶出的。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位世子妃娘娘哪,说她有福气!」 林大郎心里不是滋味,愁眉苦脸。唉,若他当年没有休妻,现在他和世子爷、平阳侯世子便是连襟了,何愁没有前途?不行,得听贵人的,设法把妻子女儿都带回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便齐全了。 第五十三章 林大郎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 车夫拉着林大郎转了半个京城,狠狠敲了笔车钱,才把林大郎拉到了地方。 林大郎见到这里的高门,先就矮了。他壮着胆子给门房作揖,陪笑说了个人名,门房扫了他一眼,「等着。」进去通报了。 不知过了多久,府中才出来了一位中年嬷嬷。林大郎忙上前见礼,满面羞愧把望江侯府的事说了。中年妇人不屑一笑,把一个轻飘飘的荷包扔给林大郎,「就知道你办不成事。拿着这个,找白家要人去吧。无论如何,女儿总是你的。」 「可我欠白家的嫁妆……」林大郎底气不足。 「看看荷包里的东西就明白了。」中年妇人不耐烦的道。 林大郎忙把荷包打开,见里面是张一千两的银票,大喜过望,「是,是,小人这就去白家要人!」 千恩万谢,林大郎揣着银票兴冲冲的走了。 中年妇人呸了一口,「无耻贱男。」对林大郎万分鄙夷。 林大郎回到客栈,兴奋的拿出银票给林母看了,打起主意,「有了这一千两,咱们回家做个地主岂不是很好?别找白家了吧。」 林母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贵人这银票白给你的不成?人家是让你要回妻女啊。你要不回白玉萝母女俩,贵人饶不了你。人家一个小手指就能捏死咱们,知道不知道?再说了,你把白玉萝弄回来,咱和雍王府成了亲戚,你什么前程没有,还差这一千两银子了?」 「娘说的是。」林大郎心悦诚服。 林大郎带着银票去了浣花河畔。他这时有钱了,且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白家人斯文好说话,态度十分嚣张,「林爷我有钱了!这是白玉萝的嫁妆钱,钱我还给你们,快把小馨姐儿还我!」 林大郎露出得意狞笑。 馨姐儿就是白玉萝的命根子。只要能要回馨姐儿,白玉萝就得乖乖跟他回林家,让他成为世子爷的姐夫,带给他泼天富贵! 白家上上下下都被气得不行。 「四丫头日子才好了,林家这贱男便来捣乱。」白老太太恨恨。 「儿子自有对付林大郎的法子。」白熹很冷静。 他是做惯地方官的人,林大郎这样的无赖见多了,淡然告诉林大郎 「我女儿的嫁妆单子在此,你照这个样子还了来,白家才收。」把一个大红单子给了林大郎。 林大郎面红耳赤,「总之白玉萝的嫁妆不会超过一千两。我还了银子,难道还不行?」 姜瀚笑道:「自然不行。林大郎难道不知道四妹的嫁妆中有红木家具 ,红木价格大涨,现在花两倍的银子也未必买得到么?」 林大郎厚着脸皮央求,「同为白家女婿,二姐夫替我说句话可好?」 「不好。」姜瀚眸光变冷,「姜某虽不才,至少是正经人,怎肯和你这抛弃妻女之人为伍!」 林大郎闹了个大红脸。 白熹咬死了定要原嫁妆才行,林大郎无奈,气冲冲的离开了白家。 姜瀚及白玉树等人都很佩服白熹,「这样一来,可以拖延许多时日。」 白熹道:「拖延时日还在其次,主要是想引出林大郎背后的那个人。」 姜瀚等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对啊,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支持,本来在乐州磨豆腐的林家母子为什么突然到了京城,还能拿出千两白银呢? 必须把林大郎背后的那个坏人给找出来。 白熹守老规矩,认为做父亲的不便经常看望出嫁女儿,但这段时日却去了雍王府好几回,「茗儿小心,这人的心腹大患是你。」 白玉茗过意不去,「我又连累四姐姐了。」 白熹温和的道:「姐妹之间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茗儿小心提防便好。」 白熹虽这么说,白玉茗还是内疚,亲自去了望江侯府安慰白玉萝,「四姐姐放心,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一定把林家母子给抓了。」 林大郎还嫁妆,索要馨姐儿,还真是师出有名。大周律法,儿女是属于夫家的,做妻子的不管休离或和离,都不得带走儿女。但凡事都有例外,若夫家不要孩子,或夫家人死绝了、入狱了,母亲也是能带走儿女的。 毕竟官府也不可能把小孩子养起来,父亲这边实在没人,只能交给母亲。 白玉萝日夜担心受怕,瘦了许多,「七妹,林大郎虽无赖,到底是馨姐儿的亲生父亲……」 「知道,知道。」白玉茗嘻嘻笑,「林大郎这样的人吧 ,可恶归可恶,罪不至死。我心里有数。」 「怎么对付他?」白玉萝追问。 「不告诉你。」白玉茗笑靥如花。 白熹把林大郎告到了顺天府。两个罪名 ,一个是林大郎身为秀才,竟然到青楼嫖宿,有辱斯文;另一个是林大郎不孝顺,纵容林母和他人私通。 林大郎到青楼嫖宿是有证人的,赖也赖不了。更何况嫖妓也不是大事,林大郎痛快的承认了。 林母和人私通的事太丢人,林大郎咬牙硬撑,无奈白熹早有准备,把林母在乐州和在京城的相好都带上公堂,林大郎狼狈之级。 「大人明鉴,一个品行不端的父亲,一个荒唐淫_贱的祖母,如何能教养好小女孩儿?」白熹诚恳央求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深以为然,「小小女童被这样的父亲和祖母带着,哪有带不坏的。」 林大郎眼见馨姐儿不能判给他,急得发下毒誓,「小人必定痛改前非,若有违背,不得好死!求大人开恩,把小女断还林家,馨姐儿她姓林啊。」 府尹有些犹豫。 父亲健在 ,女儿判给母亲抚养,容易被人诟病。林大郎有错,难道还不让他悔改了? 白熹早和白玉茗等人商量好了对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当年小女返京,林家欠小女嫁妆还不了,故此林家才放了馨姐儿。一千两银子虽不是大数目,却也不是唾手可得。这林大郎是怎样发的横财,还求大人查查。」 「白大人这话对极了。」通判大为赞叹,「最近捕得江湖大盗数人,酷刑用尽,也不肯交待盗来的财物藏匿何处。焉知这姓林的不是窝脏之人。」 「不是,我不是!」林大郎魂飞魄散。 「那你是哪里飞来的横财?」府尹怒拍惊堂木。 林大郎浑身流冷汗,瘫到了地上。 【卷三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闺秀多谋 卷一》作者:玲珑 02、《闺秀多谋 卷二》作者:玲珑 03、《闺秀多谋 卷三》作者:玲珑 04、《闺秀多谋 卷四》作者:玲珑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