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不要太离谱》 第1章 元初八年六月 元初八年,六月初。 元帝临时决定到广宁王府中做客。 “不知陛下到访,微臣有失远迎,微臣有罪。”广宁王杜青洵带领一众奴仆家丁跪在正院前,恭敬道。 李景山一袭玄色龙袍,俊朗的脸上是平淡的神情,目光深邃。 他幼年登基,才过八年,却已有君主之势,不怒自威。 “爱卿何罪之有,平身吧。”说着他迈步而入。 杜青洵站起身,恭敬的跟随其后,进入厅堂。 两名奴仆分别端着托盘,上面盛着各种珍奇佳肴和香茗茶品。 李景山坐在主座之上,杜青洵则坐于右侧的位置,左侧的空着。 李景山端起杯盖拨弄杯壁,淡淡道:“朕听说锦州州府对朕下行的征令,颇有微词。” 杜青洵闻言心下一凛。 李景山又道:“听说那荆州知府是你门下,不知可有其事?” 杜青洵闻言一惊,心中顿时明白,自己这次算是栽在了这里。连忙道:“启禀陛下,微臣确实与荆州知府是旧识。” 李景山点点头,眸光一闪。 “既然是旧识,爱卿可否替朕问问,他们州府官员可有不满之处,若有,爱卿可帮朕做主。” 杜青洵面上浮现一丝苦笑。“微臣不敢逾矩。” 李景山微微叹息:“朕并无怪罪之意。只怕下令难传,上令不清,被小人蒙蔽朕的眼睛。朝中可信之人,唯有爱卿你了。” 杜青洵听罢,连声道:“微臣明白,定会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如此甚好。”说罢李景山放下茶盅,站起身道:“听闻爱卿园中,景色一绝。不知可否领朕去看看?” 杜青洵连连点头,起身引路,颔首道:“陛下请。” 二人携手而去,一路穿过庭院,来至花木扶疏的园子里。 杜青洵在前面引路,李景山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这苍竹养得极好。” “回陛下,这苍竹是我弟弟所植,日日尽心打理,才得此竹间胜景。” 提起弟弟杜青洵一脸骄傲。 “素问广宁王世子才情惊世,不知可否给朕引荐引荐。” “陛下请随我来。” 杜青洵带着李景山转过花丛假山,又走过一个拱形石桥,来到一个屋前。 透过窗扉,可见一少年,立在窗下。 他背脊挺拔,衣衫宽松,腰间束带,显得更加修长。 此刻他正手持书卷,低眉细读。 听见动静,少年抬眸,目光投来,一瞬即逝,快得仿佛一阵清风拂过。 他的面容很俊俏,眉宇间的气质温润如玉,朝李景山的方向点点头。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明明身着龙袍,难道他没看到他么? 可他却将他看入了心里。 君子若竹。 这是李景山对这位少年郎的唯一印象,却已足够令他永世难忘。 杜青洵见状,准备进屋去叫杜月璋。 李景山伸手拦住了他。 “爱卿休要打扰世子读书。咱们走吧。” “是,陛下。”杜青洵应声。 他们离开后,杜月璋仍坐在屋内,低垂着眼帘,目光始终未曾离开书卷半寸。 二人重回厅中,李景山依旧坐于主座,目光似乎在看着前方,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沉思。 …… “昨日青空云峰雾,泷烟白雪香如故。夜尽虚堂更闻起,残月孤灯烬天明。过去朕一直在想,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诗来。今日见到杜月璋才算明白。” 夜深雾重,长春宫里灯火长明。 李景山一袭月牙色锦缎长袍,长发高束,端坐于案几之侧。 他手持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瑞王李乐萧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目光却落在桌上那张宣纸上。 只见上面写道:【小苑阖窗夜渐深,银屏香烛影沉沉。】 李乐萧叹道:“皇兄好文采。” “是吗?”李景山将笔搁置于笔架上,抬起头来看向他,“你可读过杜月璋的诗?” 李乐萧答道:“读过一些。” 李景山目光幽远,轻轻吐了口气。 他缓声说道:“那你还诓骗朕,说朕好文采。你可知欺君有罪啊?” 李乐萧一脸惊愕,跪伏在地,连忙解释:“臣弟确实觉得皇兄文采过人,并无欺瞒,望皇兄明查。” “罢了。”李景山挥了挥手,“你起来吧,朕和你说笑的,你不必当真。” 李乐萧谢恩后站起身来。 李景山目光再次转向宣纸,继续说道:“你多说些杜月璋的事给朕听吧。” 李乐萧点头应了,将他所见之杜月璋,娓娓道来:“杜月璋年幼时,便已文才惊世。当朝学士王承业、韩琦等人皆以赞誉之语称赞其才学。最难得的是他骑射武功具精,可说是文武全才。唯一可惜的是……” 李景山目光一紧,问道:“何事可惜?” 李乐萧回答:“他自幼体弱,患有顽疾,一入冬便病着要到来年秋天才见好。好不了几日就又开始病了……因此广宁王对其格外宠溺,舍不得他入仕为官,让他承袭广宁王之位,就怕他身体吃不消。” 李景山打量着李乐萧,问道:“如此听来,你们私交甚好?” “回陛下话,臣与阿璋乃是至交,我对他亦颇为敬佩。”李乐萧恭敬答道。 李景山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光芒,似乎带着某种探寻:“明日宣他进宫,朕想见见他。” 李乐萧微怔片刻,随即应允。 “遵旨!” “退下吧!”李景山摆摆手。 “是。”李乐萧拱手行礼后,退下了。 夜深,屋中一片昏暗。只余下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线。 李景山靠坐于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章 奉召入宫 清晨,天上飘着雨水,天色阴沉得很。 街道上行人匆匆。 广宁王府的私轿从巷子里走出来,轿中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咳喘声。 随轿而行的王忠神色忧虑,问道:“往常不是要到九月才有症状吗?怎的这次这样早就开始咳了。” 轿中传来杜月璋轻柔的声音:“今年雨水重,昨夜开始就咳喘不止了,无碍的,我都习惯了。” “公子您……”王忠说着,说不出的心疼。 王忠是广宁王府的老人了,从小看着杜月璋长大,世子自幼聪慧,模样也生得好看,又出身贵重必定贵不可言。只可惜,主母孕中受惊,世子自出生就身体孱弱,加上骤然丧母大病了一场,身体就更加差了。 大夫断言世子过不了三十岁,他每每想起都会老泪纵横。 “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杜月璋的询问打断了王忠的思绪。 他这才想起杜月璋让他找的玉佩,这玉佩纹样特殊,做工精细不似寻常之物,他找了许多年都没有找到。 “还是没有消息,不过我一个同乡见了世子的画的图样,说此物像是宫中之物,老奴已经托人去查了,不日应该会有结果。” “如此就劳你多费心了。”杜月璋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涨红了脸,胸腔一阵抽痛。 这次的寒疾越发严重了。 “世子您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我无碍,你不必担忧。” 王忠闻言一阵感动,杜月璋就是这样的体贴,即使自己不舒服,也努力不让身边人担忧,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疼他,越觉得苍天不公,让这样的人染上这样的不治病症。 不多时轿子停在了宫门口。 杜月璋穿着一袭白袍从轿中迈步而出,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寒芒望向眼前巍峨高耸、金碧辉煌的长春宫。 他不知道这宫门内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际遇,心不受控的忐忑。 杜月璋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径直往宫中走去。 长春宫内殿内,李景山斜靠着闭目养神,他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瞧了瞧来人,见来人一身素衣却面若桃李,衣衫上挂着雨水,似江南烟雨朦胧诱人,他微愣片刻后,又合上眼眸继续休息。 “拜见陛下……”杜月璋恭敬行礼。 李景山缓缓睁开眼眸,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平身吧!”说完就阖上眼眸再度休息,并没有理会他。 杜月璋站立在原地,不由的皱眉,眼底掠过一抹暗流,他低垂着眼帘遮挡住自己的眼瞳。 半晌后,李景山终于睁开眼眸,瞥了一眼杜月璋:“听闻世子文采风流,不知昨日可曾去万月楼啊?” 万月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 闻言,杜月璋脸色骤变,眼里掠过怒气,但他强忍着怒气,恭恭敬敬地说:“回禀陛下,微臣昨夜得知今日要入宫当差,早早便睡下了,不曾去别处。” 李景山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杜月璋,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眼里射出狠戾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质问:“是吗?” 杜月璋感到十分疑惑,照兄长和李乐萧的说法,陛下应当是欣赏他的才对啊,怎会这样百般刁难呢? 李景山在见到杜月璋的第一眼就肯定,这人一定是妖孽,气质清寡,模样却光彩耀人,让人移不开眼,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口中的赞美之词。 就在快要顷刻而出时,他猛然想起杜月璋醉诗万月楼的传闻,忽然觉得很烦躁,连带着态度也冷淡几分。 李景山收回目光,转而望向窗台上摆放的盆栽,幽幽叹了一口气:“朕身边有个侍卫的空缺,你可愿意在朕身边当差?” 杜月璋顺着视线看去,果然发现盆栽边角处摆放着一颗小树苗,树叶枯黄凋零,枝桠稀疏。 他一时愣神,听到李景山的话后才收回心神,又记起父亲的叮咛,切勿违逆陛下旨意,虽有难处,亦应道:“臣任凭陛下安排。” 李景山挑起眼皮看向他,见他眉宇间透露着坚韧之色,心下满意点点头。 “不必这样拘谨,算起来我是你表兄。”语罢,李景山挥手赶走了杜月璋。 待杜月璋离开后,李景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拿过桌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下旨意。 第3章 太后的警告 世子入京做质的事古来便有,只是入宫当差却是头一遭,他尽可能斟酌措辞,害怕引得群臣不满。 半晌后,他躺在龙床上昏昏欲睡。 “陛下……陛下醒醒,杜大人来了。”贴身总管福海见皇上陷入梦乡,便小心翼翼地唤道。 李景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他抬眼看了福海一眼,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福海有些为难道:“陛下这不合规矩啊,这毕竟是陛下寝殿,即使是御前侍卫也不能随便进入啊。” 福海顿了顿又道:“何况这个杜大人……” 福海欲言又止,他实在搞不懂陛下为何对这个杜大人青睐有加。 李景山皱眉,不悦道:“福海,你逾越了。看来朕这个皇帝应当换你来当。” 李景山一番训斥,福海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道:“老奴该死。” “起来吧!朕不过开个玩笑,瞧你紧张的。”李景山疲倦地揉着额角。 “是……”福海领命退下。 过了一会杜月璋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内廷侍卫的制服,英俊挺拔、气势凛冽,与往常儒雅谦卑的形象判若两人。 他恭恭敬敬地跪在李景山跟前,拱手作揖:“参见陛下。” 李景山慵懒的掀了掀眼皮,示意他免礼。 杜月璋起身坐在李景山身旁的凳子上。 李景山打量他片刻,淡淡道:“今日是你当值?!” 闻言,杜月璋拱手道:“是。” 福海送茶水进屋后便识趣的退出房间,并将房门关好。 李景山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后,漫不经心的说:“身体可还吃得消,要不要朕免了你值夜之责。” 杜月璋怔忡地眨眼,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景山,脱口道:“多谢陛下关怀。臣身体无碍,可以当值。” 李景山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头一次遇到这般不知好歹的人。 他贵为天子,何曾关怀过下属,这人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你当真确定不需休息一段时间?”李景山看向他发白的脸色,耐着性子再次询问。 杜月璋颔首:“谢陛下厚爱,臣身体没问题。” 李景山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耐烦地道:“朕累了,退下吧!” 杜月璋恭敬的说:“是。”他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李景山阴霾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喃喃自语道:“这么不知好歹,看朕以后怎么收拾你。” 杜月璋刚迈出御书房就被守在门外的太监拦截下来。 那太监尖锐刺耳地嗓音响彻整个皇宫:“太后召杜大人觐见!” 杜月璋一听,心中一紧,太后找他?! 杜月璋一路狂奔到凤栖宫,心跳如鼓,浑身僵硬,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从胸腔蹦出来一样。 他在门口踌躇了好久,方推门而入。 杜月璋低着脑袋进入,恭恭敬敬地喊道:“臣叩见太后。” “平身。”太后淡淡的说完,目光落在他身上,“抬起头来。” 杜月璋犹豫了片刻,缓慢地抬起头。 太后看到的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肤色较之寻常男子更加苍白一些,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一汪深潭,令人窥探不到其内蕴含着什么。 太后微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惊讶的神色,问道:“你就是杜月璋?” 闻言,杜月璋立马站起身,恭敬行礼道:“是。” 太后抬头审视他片刻,不由嗤笑道:“果然长得好看,难怪陛下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 杜月璋低垂着眼眸,静默地站在原地,并未答话。 他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也不想明白,他只想好好当差。 太后见状笑了起来,她看向殿中苍竹覆现的屏风,思绪飘远:“你父亲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你大概不知道他是我哥哥吧。” 想到那段美好时光,她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杜月璋心中震颤,但仍旧保持冷静:“听兄长提起过。” 太后摇头轻叹一声:“如此算来,我还算你的姑母。” 杜月璋微愣,诚恳道:“臣惶恐,不敢高攀。” 太后失笑,她转移了话题:“你呀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你父亲。” 杜月璋垂下脑袋,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后敛去笑意,严肃道:“哀家找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守着分寸,陛下行事向来不计后果,你在他身边要劝着点。” 杜月璋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连忙道:“下臣不敢。” 太后挥手示意杜月璋坐下。 杜月璋忐忑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哀家知你一直养尊处优,可既然做了御前侍卫,就该放下你世子的架子,无论何时何地以陛下的安危为首要。” 杜月璋闻言起身拱手道:“太后放心下臣明白,下臣一届书生武艺不精,承蒙陛下抬爱护卫陛下安危,定当不辱使命,只要下臣不死,定不会让人伤害陛下。” “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只是若有一日,你负了今日所言,可别怪哀家无情。” “下臣明白。” “陛下这个江山坐得不安稳呐,朝中内宫想要他性命的多不胜数,希望你可以护好陛下,做好你的本分。” 杜月璋点头道:“下臣遵旨。” “你好好干!哀家定不会亏待你!” 杜月璋沉声道:“下臣不求富贵荣华,只求不负太后和陛下的恩泽。” “好了,你回去当差吧。” “微臣告退。”杜月璋告退离开了凤栖宫。 第4章 王府的秘密 杜月璋只身走在禁宫长长的回廊里,只觉心中负重万千,御前办差每一步都要斟酌再三,荣宠和危险总是相辅相成的。 他生来体弱,来日无多,只求寄情山水诗画,逍遥一世。却因缘际会到了这皇城宫墙之中,卷入波谲云诡里。 一想到日后肩负一国之君的安危,他就觉沉重难行,连带着隐隐叫嚣的胸腔更加的疼痛。 他忍着喉咙中涌出的腥甜,暗忖:只希望今年的冬来得晚一些,他的寒疾可以轻一些。 杜月璋走在路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出晋宫。 杜月璋抬头一瞧,心猛然抽搐了几下,这不是…… 他强撑着身子,等到那辆马车越行越近。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夫掀开窗帘对着杜月璋喊道:“你不在长春宫当值,你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上来。” 杜月璋连忙跑过去,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车厢布置奢华,装饰华丽的金漆雕花软榻上斜倚着一名俊朗英挺的青年,他身材修长,穿着墨蓝色的锦衣,衬托出他健硕的身躯,一头墨黑色短发柔顺乌亮,眉毛飞扬入鬓。 杜月璋低下头,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李景山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掠过他略显疲惫的脸色,问道:“不是叫你在宫外候着吗?在这傻愣着做什么?害朕一通好找。” 杜月璋低着头道:“太后召见,臣才擅离职守,请陛下恕罪。” 李景山闻言挑了挑眉:“太后召见你,可是说了什么吗?你一一告诉朕。” 杜月璋微愣片刻,抬眸看向高处的男人,轻缓应道:“回禀陛下,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臣安守本分,好好当差。” 李景山听后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又被兴奋取代,连忙追问:“真的是这样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吗?” 杜月璋不知道李景山想得到怎样的答案,有些手足无措,未免纠缠他扯开话题。 “不知陛下深夜出宫,所为何事?” 李景山收敛起喜悦的神色,正了正衣襟,语气肃穆:“朕问你的你不答,你反倒问起朕来。” 本来只是脱身之举,没想到会惹怒李景山,杜月璋连忙道:“臣失言了,陛下恕罪。” 李景山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很怕朕吗?” 杜月璋诚实的摇了摇头:“臣没有怕您。” 李景山哼笑一声:“那就老老实实回答朕!” 杜月璋垂着脑袋不再吭声,李景山皱起眉心,沉思片刻,突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抬头看着朕。” 杜月璋被迫仰起头。 李景山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杜月璋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朕叫你抬头看着朕!”李景山加重语气强调。 杜月璋不敢违抗,只能慢吞吞抬起头和他对视。 两人四目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不满和愤怒。 “你究竟在想什么?朕问你话呢!” “臣……”杜月璋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愣了一会,李景山的情绪随着车帘放下,被隐在黑暗里,他壮着胆子道:“太后对陛下关怀备至,臣以为陛下不该有所猜忌。” 李景山忽然松了禁锢他的手,声音更加冰冷。 “谁告诉你朕猜忌太后?” 杜月璋躬身道:“臣有罪不该擅自揣测圣意。” 李景山看了看杜月璋谦卑的模样,感到烦躁异常,嘲讽道:“真不知你这份卑躬屈膝的模样下,装着几分尊敬,若朕不是皇帝你还会这般俯首称臣吗?” 当然不会! 杜月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这位少年君主在他心中构建出的圣明已经所剩无几,有的只是喜怒无常,圣心难测。 可身份差距不允许他说真话,他只好将身子俯得更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起伏。 “陛下只能是陛下,臣永远只是臣,臣对陛下只有尊敬。” 李景山似笑非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总是畏畏缩缩的?” 杜月璋咬紧牙关,不敢辩驳,他的确不太适合站在李景山跟前说话。 李景山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他松开手道:“算了,希望你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不然你待在朕的身边会很危险。” 杜月璋不懂李景山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低沉的嗓音道:“陛下,到了 李景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杜月璋道:“你随朕来。” “是。”杜月璋低声回道,亦步亦趋的跟上李景山。 第5章 试探 两人走进书房,李景山挥退宫人,亲自动手煮茶。 茶香袅绕,清新甘冽,萦绕鼻尖久久不散。 李景山端坐在宽敞的紫檀木椅上,目光落在茶杯上,仿佛陷入某种回忆之中。 良久,李景山抬眸看了杜月璋一眼,指着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杜月璋犹豫半晌,仍旧遵循规矩坐了下去。 李景山喝了一口茶,徐徐道:“这是朕的故宅,想必你也听说过,朕并不是先帝的嫡系子弟,在入宫前朕也是世子,我的父王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他不希望我卷入纷争,就连让我世袭王位他都是斟酌再三艰难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有一日他入宫后回来告诉我,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我父王,我的父皇是晋安帝,我要继承大统。多可笑啊,只是一句话,我的父母就变成了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杜月璋静静的听着,这些宫廷轶事他是不感兴趣的,偶然听到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如今听到当事人真切的感受,他头一遭感觉到帝王家的残酷。 他不禁想起他宁愿自尽也不愿回宫的母亲,这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若那日母亲没有自尽,今日坐在龙椅上惶惶不安的会不会就是他。 如此说来李景山是在替他受罪,这样想着他对眼前这个人生出几丝愧疚来。 李景山见他不语又道:“人人都说朕幸运,作为旁系可以继承大统,却不知朕牺牲了原本安宁的生活,原本安定的一切。有时候朕真羡慕你,不用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只需做个闲散贵族逍遥快活就好。” 逍遥快活吗? 杜月璋暗自叹息,他这副也许活不过三十岁的身子,还有每年来得越来越早的顽疾,让他倍感煎熬,何来快活呢? 罢了,说出来陛下一定认为他是卖惨吧,这样想着他继续沉默着。 “怎么?你不信朕的话?” 李景山转过头来,漆黑幽深的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杜月璋,仿佛想要从他脸上读到什么,可杜月璋面无表情的任由他审视,坦荡荡的令人发毛。 李景山嗤笑一声,移开目光,淡淡道:“朕说这些并非想博同情,只是想让你明白,朕并不快活。皇帝是天下最苦的差事。” 杜月璋闻言惊道:“陛下请慎言。” 李景山眼神迷离的看着他道:“怕什么,朕信任你,在你面前不想掩饰,莫非你还会把朕说的话说出去不成。” 杜月璋垂首恭敬道:“臣不敢。” 李景山又呷了一口茶水,轻描淡写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帝王稳定君权踏过的都是白骨横尸,朕倚重你想你留在身边,不知你能不能承受这份残酷。” 杜月璋倒抽一口凉气,李景山说这番话的时候平静极了,他甚至感受不到李景山内心的悲痛或是怨恨,只觉得心寒和恐惧。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颤栗。 李景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缓缓道:“朕要守住皇权,绝不会让给其他人。所有妨碍朕君临天下的人,都必须铲除。朕不是不仁慈,而是要保证自己拥有足够的势力,否则朕就要被迫让贤。” 杜月璋微怔,颤声道:“臣愿誓死保卫陛下。” 李景山目光中闪过猜忌和轻蔑,从他入宫第一日开始,他就学会了猜疑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因而无论杜月璋说得有多忠心,他是一句不信的,除非他亲眼所见,而他今日带杜月璋出宫回到王府,远离禁军,远离护卫便是要试探他口中的忠心可以做到什么份上。 李景山淡淡道:“如此朕便放心了。” 他嘴里说着放心,神情却尤为严肃,因为他这句话是一个信号,是提醒门外伏击的人开始行动的信号。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黑衣人便冲了进来,手持刀剑朝着李景山刺去。 杜月璋心中大骇,想也不想便提剑上前迎战,还不忘对李景山道:“有刺客,请陛下先走。” 李景山站起身避到屏风后,冷漠地看着杜月璋奋勇杀敌。 “你们是谁!”杜月璋怒吼道。 “我们要的是狗皇帝的命,你让开。”黑衣人狞笑道。 话音落,黑衣人们齐齐拔出兵器扑向杜月璋,杜月璋一剑刺伤一个,正准备反攻,却发现他体内气血翻腾,双脚虚浮无力,竟使不出丝毫气劲。 该死,偏偏这个时候他寒疾发作。 可是陛下……他看了看屏风后的人,咬牙坚持住挥舞着宝剑拼死抵抗。 一柄长剑划破了李景山身前的屏风,杜月璋运气纵身越到李景山身前,生生提他挨下这一剑。 鲜血顺着他胸膛溅了出来,顺着宝剑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杜月璋低头看着那滴血,忽然有些恍惚,这是他的血…… 他闭了闭眼睛,强撑着身躯挡在李景山面前,黑衣人们已经逼近了屏风,李景山终于忍不住叫喊道:“来人!护驾!” 他的呼救声并未引来侍卫,因为在他喊完后,屋内烛火骤灭,殿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月色透过树叶洒入,勉强照亮室内。 李景山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屏退左右要试探杜月璋的,又怎会有护卫。 杜月璋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宝剑,小心翼翼的防御着四周突如其来的偷袭。 然而这些偷袭者似乎只想刺死他们两人,并不想要他性命,因而招式并不凌厉。 但即便如此,杜月璋依旧险象环生,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咳出一大摊鲜血,昏死过去。 第6章 重伤 李景山见状冲上前去,揽起倒地的身体,不住对黑衣人吼道:“朕不是说了让你们点到即止吗?为何出手这么重?” 黑衣人闻言吓得纷纷跪地,连忙回道:“回禀陛下,属下不敢有违圣令,以杜大人的身手不该应对不了才是,望陛下明查。” 另一个黑衣人附和道:“这位大人招式果敢凌厉,我等本不是对手,只是他突然脱力才会受伤,请陛下恕罪。” 李景山根本听不进去黑衣人的解释,只觉烦躁异常,留下句:“你们滚去内廷领罚。”说罢抱起昏厥的杜月璋向外走去。 李景山抱着越发死寂的身体,心越来越沉。 他头一次感觉到原来王府和皇宫的距离会这样远。 那条长长的巷道仿佛没有尽头,在夺取怀里人的性命。 他的鼻腔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怀中的人更加冰冷,仿若一具尸体,再也感觉不到半分的热度。 李景山的心狠狠地揪疼着,抱着杜月璋步履艰难地迈着步伐,终于到了长春宫。 他本可以将杜月璋送回王府,可他却完全没有萌生过这样的念头,不知为何他很想把这个人带回长春宫,一生一世不让他离开。 他没有发现昏迷的杜月璋手指微不可察的颤抖,他很想睁开眼,告诉李景山,是他的疏失,请他恕罪,只是他实在太累太困,根本睁不开眼睛。 李景山小心把杜月璋放在榻上,盖上薄衾,吩咐身后的内监总管去传太医。 待太医赶到,李景山立刻询问:“他的伤势如何了?” “回陛下,杜大人的伤没有伤在要害,并不致命,要命的是他失血过多加上寒疾发作,若是不及早调理,只怕……” 李景山脸色变得铁青,冷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治好他。” 太医擦了擦额头汗水,躬身道:“臣遵旨。” 李景山这才注意到杜月璋苍白的脸色,伸手抚摸他的额头,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眉头深皱:“头这么烫,身上为什么那么凉。” 李乐萧闻讯而来,没想到杜月璋第一天当值就遇到了刺客,他担心李景山会责怪他,故而连夜入宫,可当他到长春宫偏殿门口时,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李景山跪坐在塌前,杜月璋躺在塌上了无生气,而床边则是满地的鲜红,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李乐萧的心一下跌落谷底。 李乐萧缓缓抬腿跨过地上的鲜血走到榻边,轻唤了两声杜月璋。 杜月璋没有任何反应。他伸手想要探他的脉搏,结果却触碰到了杜月璋冰凉的皮肤。他浑身一僵,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景山听见动静,抬头望过去。 “你做什么?”李景山冷声质问道,语调中带着警惕。 李乐萧的心猛然一跳,急忙收回手,解释道:“回陛下,我……我只是担心阿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闪躲。 “你走吧,朕要为他上药,不希望别人打扰。”李景山淡淡道,“朕不会让他有事的,你放心。” “我……” “出去!”李景山的语调愈发清冷。 李乐萧只好转身出去,背影孤寂萧索。 李景山坐在杜月璋身边,目光复杂的盯着昏睡中的杜月璋。良久,他低声喃咛:“你醒来好不好,朕答应你,再也不试探你了。还不行吗?” 李景山说话的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够让杜月璋听见,杜月璋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却始终仿佛置身冰谭之中醒不过来。 这一幕落在李景山的眼中,他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道:“你、你醒了吗?” 杜月璋终究还是没有醒,李景山颓丧的看着床榻发傻。 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试探他呢? 他明明这样脆弱,杜青洵恨不得把他关起来养,他得到这样易碎的人,为什么没有好好疼惜,还出手试探呢? “冷……” 寒疾发作的杜月璋宛若置身寒潭无法抽身,胸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难以维继生息,他只有艰难的重复最直观的感受。 “冷……” “朕在这里陪着你。”李景山伸出胳膊抱着他,将身上的龙袍褪下披在他身上,“杜月璋,你冷吗?” “冷……” “这样抱着会不会好一点?”李景山说着收紧胳膊,怀抱一片冰凉,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还可以这么凉。 “嗯……”杜月璋含糊不清的回答,伸手去抓李景山的手,却只能摸到一片冰凉,他又缩回了手,蜷成一团。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的举动,眼眸幽暗莫测,他俯身贴近杜月璋耳朵,低声说道:“你是朕第一个主动抱的人。” 杜月璋闭着眼,没有反应。 李景山也不恼怒,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忽然萌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李景山慢慢的亲吻着他的鬓角,温柔的呢喃:“杜月璋,你快睁开眼看看朕好不好?” 不论他如何呼喊,杜月璋仍然紧闭双眼。 李景山渐渐停止了呼喊,将头埋在杜月璋肩窝处,轻声道:“杜月璋,朕舍不得你,朕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想你一辈子陪着朕,朕以为试过你不会害朕,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你这样,你让朕怎么办。”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悲恸与哀求,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哪里出错了,明明他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把杜月璋留在长春宫,长长久久的留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7章 不舍 李景山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往种种,他突然笑了,几年前他爱上了一个男宠,甚至不顾太后反对,强行把他留在长春宫。 如今他面对比那男宠还要让他心动的人。他不敢再轻易流露,他必须让太后相信,他让杜月璋入宫是做御前侍卫的。因此他不得不对他的忠诚进行测试,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伤他,为什么还是出了错。 “杜月璋,你醒过来啊……”李景山轻轻推搡杜月璋,“朕知道你没事,你快醒来……朕命令你醒来。” 李景山说了半晌,都不见杜月璋有苏醒的迹象。 李景山颓然的跌坐在榻旁,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一般。 “启禀陛下,太医院太医们都到齐了。” “宣。” 太医院的院判率先进屋,他跪拜在地叩首道:“老臣参见陛下。” 李景山抬了抬手:“平身,速速救治杜卿。” “是。” 太医院的太医们依次进来诊病,轮番替杜月璋把脉。 答案都是刀剑之伤好治,寒疾无药可治。这次伤重,破了元气,即使细心调理也不过三五年光景。 李景山沉默不言,脸色阴郁的站在一旁。 三五年实在太短了,他不甘只要他相伴三五年。 尽管心中万般牵挂,李景山还是狠下心肠去东殿休息,他害怕被太后发现,发现他喜爱男子的事实。 他害怕杜月璋会像那个男宠一样,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子的呢? 那一年李景山与生生父母变成陌路人,他十分沮丧。 恍惚间走到城郊的小树林里。然后他遇到了一个比女孩子还要可爱的男孩子。哭得比他还要伤心,他忍不住安慰了男孩,也答应了男孩那个名为大哥哥什么都可以扛的承诺。 正是那个男孩哭完之后的笑脸,支撑他从一次次险地里存活下来。 他登基之后一直在寻找那个男孩,可是一无所获。 之后他遇到了青鸾,那双琥珀色的眸,让他想起了幼时遇到的男孩。 只可惜不到一年,青鸾就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日在季府见到杜月璋的那一瞬,他才明白,青鸾只是有七分像那男孩,杜月璋才是他心中想要寻找的人,文武双全的贵公子,比起受人欺凌的男宠,更加令人心动。 他发誓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因为只要有他在,他就不会害怕帝王之道即将面对的背叛和孤独。 可三五年太短了,他发誓一定要治好杜月璋,他要他一生一世陪着自己。 杜月璋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他挣扎着爬起身,发现床上放置着厚厚的棉被,脚踏上垫着厚厚的锦毯,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他环顾一圈,发现房间布局华贵异常,一旁桌案上放着一盏茶壶和几碟糕点,显示了主人的精心准备。 杜月璋从未有过的茫然与惶恐涌上心头。 他记得他是陪陛下去王府,然后遇到了刺客。 那这里……莫非是在宫中! 他竟然晕过去了,那陛下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他心中一惊,准备起身,谁料牵动胸前和腹部的伤口,疼痛袭来,他又躺倒在榻上,额头沁出薄汗。 “杜大人,您醒了!” 门帘掀起,穿着绯红宫服的丫鬟走进来,她一眼便注意到杜月璋脸色惨白,神色慌张。 “大人,您是不是哪里难受,奴婢这就去通知陛下。” 其中一个掌事宫女边说边拿帕子擦拭杜月璋脸颊的汗水,并吩咐两名宫娥去通知陛下。 杜月璋摇摇头,虚弱的问道:“请问姑娘,这里是宫中吗?陛下呢?陛下他没事吧!” 宫女点点头搭道:“这里是陛下的长春宫!陛下安好。”她话锋一转,忧心忡忡道:“就是您受了伤,昏迷了几日,陛下忧心得茶饭不思。眼见着人都憔悴了。” “我没事了,劳烦姑娘带我去见陛下。”杜月璋挣扎着坐起身,刚要下床,突然眼前一黑,再度栽倒在榻上。 宫女忙扶着他,焦急道:“大人,您怎么样?” 福海端着药进屋,见状连忙阻拦,劝阻道:“你不要命了,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杜大人。若有差池,咱们可担待不起。” 宫女听罢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只能松开原本想要搀扶的手,迅速离去。 杜月璋失血过多,再度昏沉睡去,沉睡前他恍然看到一个影子在向自己靠近,可是他没有力气看清来人便昏睡过去。 杜月璋再度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他睁开眼睛,四周静悄悄的,看来已经睡很久了。他努力想坐起身,可惜胸前的剧烈疼痛让他皱起眉头。 正在他艰难移动时,有人端来一碗清粥,轻柔的道:“饿坏了吧,吃点东西。” 杜月璋见说话的是李景山,赶紧挣扎着起身,艰难道:“参见陛下……” “你身上有伤,不必拘礼。”李景山说完亲自喂他喝粥,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仿佛他们真是夫妻恩爱,而不是君臣关系。 杜月璋始终克制守礼,拒绝这让人不自然的恩宠。 “谢陛下关心,臣已经没事了。” 李景山悬在空中的手愣了愣,旋即笑道:“你救了朕,朕心中感激想照顾你,你不必推辞。” 杜月璋闻言惶恐道:“陛下言重了,保卫陛下是下臣的本分,当不起陛下一句谢。” 李景山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冷哼道:“朕抬举你,你却不领情,怎么,你觉得做奴才更自在吗?” 杜月璋不知错在何处,却还是跪下叩头认错,“陛下恕罪,是臣失言了。” 这次李景山没有拦他,而是冷冷的看他艰难行礼。 他要让杜月璋明白,做他身边的奴才有多苦,这样他才会求自己让他做个人。 “你先养好病,其它事等痊愈之后再说。” 李景山说着放下手中瓷碗退了出去,屋内立刻恢复寂静。 第8章 也许是他 杜月璋呆望着帐顶,暗暗叹息。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景山会这般对他。 思索间他注意到锦缎的背面下玉坠的一角,一时好奇抽出来一看,竟是他寻了几年的玉坠。 是他吗? 陛下是哪个树林里的大哥哥? 杜月璋怔住了,他没有料到会以这种方式再遇到他。 杜月璋将玉坠收好,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问问缘由。 接下来数日,李景山每天都会过来探视他。但杜月璋并不敢太过热络,免得逾越了臣子的本分。毕竟李景山对他的照顾实在是太暧昧了。 因此李景山过来时,杜月璋总是装作刚刚睡醒的迷糊样,待他离开才慢慢清醒。 如此反复了两三日,李景山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发现杜月璋变了,以往对他恭敬谦卑,现在却像躲避瘟疫似的躲着他,他甚至连一声陛下都不肯叫他。 这些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他恼火,他不能容忍他对自己表露出任何疏远和抗拒! 这一天,他再一次来到长春宫探望杜月璋,却发现寝殿内空无一人。 他怒气冲冲的跑出门,大喊:“杜月璋!” 没有回应。 李景山愤怒地踢翻了门口的花瓶,指着寝殿怒吼道:“滚出来!” 杜月璋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根本哪里都没去,只是李景山想找个由头责备他。 李景山怒气冲冲的质问:“你究竟什么意思!” 杜月璋低垂下眸子,淡淡道:“请陛下息怒,臣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李景山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朕对你的信任的!你是谁的奴才,竟敢违抗朕的旨意!你把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杜月璋沉默片刻,忽然噗通一声跪倒,语带歉疚道:“是臣失职,恳请陛下降罪。” 李景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杜月璋居然向他磕头了! 他以为杜月璋一定会抵赖或者狡辩,没想到他居然承认是自己失职,而且态度诚恳,这是什么状况? 杜月璋盯着李景山良久,满腹委屈,却不敢发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只希望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可以快点息怒不要太过苛责才好。 其实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只是记得父亲告诫他,伺候陛下不问对错,陛下只要生气,他就请罪这样准没错。 才不过短短几日,他便习惯了认罪,有时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像个奴才。 每每这样想着,心里就堵得慌,连带着呼吸一窒,咳嗽起来。 李景山忙帮他抚背顺气,神色略显紧张:“你说你,何苦和朕怄气呢?” 杜月璋一听再忍不住了! 怄气? 他哪有怄气!他已经卑躬屈膝千依百顺了! 还要他怎么样! 他怒道:“陛下若是嫌弃臣就罢免臣的职务,送我回家,不必这般折辱刁难。” 李景山顿了顿,神色变幻莫测。 半晌,他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杜月璋的肩膀,欣慰道:“原来你也有脾气啊。” 杜月璋不解其意的看向他,就听李景山继续道:“朕还担心你永远只会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呢,原来你也有发脾气的一天。” 李景山说着转过头去,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看来是朕小瞧了你。” 杜月璋不懂这话何意,不甘示弱的反驳道:“臣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臣只是尊重陛下,才不敢忤逆。” 李景山见他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眉头才算舒缓,杜月璋是享誉盛名的才子,总一副谦卑恭顺的模样,让他见了就生厌。 见李景山脸上挂着笑,杜月璋更加不悦,冷声问道:“陛下是觉得我可笑吗?明明人微言轻,却要和天下之主争长短。” 李景山不语,静静看着杜月璋。 杜月璋索性站了起来,这些天他算是忍够了,反正他本来就是希望陛下放他回家的,何必战战兢兢呢。只是他刚一起身,便觉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坐在了地上。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浑身颤抖起来,嘴唇哆嗦个不停,仿佛在隐忍极力克制着某种痛楚。 李景山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杜月璋,关怀的询问道:“怎么了?” 杜月璋摇摇头,努力想要控制住那股撕裂一般的疼痛。可只一瞬,他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李景山俯身将他捞起,那日心急如焚竟没注意到这人怎么这么轻,一点分量都没有。 他将杜月璋放在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烫的吓人! 这下子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杜月璋是病了,怪不得他进屋看到杜月璋时,发现他苍白憔悴的模样,原来是发烧了! 怪不得敢顶撞他,原来是烧糊涂了。 李景山立即吩咐人熬药,又拿了凉水替杜月璋降温。 杜月璋昏睡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才幽幽转醒。 杜月璋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李景山:“陛下……臣……陛下可有怪罪微臣。” 李景山被他问懵了,茫然道:“朕没有怪罪你呀。” 杜月璋松了一口气,虚脱的闭上眼睛,喃喃道:“那就好。” 李景山皱了皱眉,看他的神色颇为不悦:“你就这么怕朕罚你吗?” 杜月璋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臣不怕受罚,只是怕陛下怪罪。” “你这话说的有趣,不怕受罚却在意朕对你的看法。你是这个意思吗?”李景山挑了挑眉毛,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杜月璋低着头不吭声,他想问陛下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又怕知道答案无论是与不是对他都是煎熬。 如果是的话,他该怎么说呢? 告诉当今天子,他日日寻他,记挂他吗? 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见他不语李景山问道:“你在想什么?” 第9章 陛下可曾读过我的诗 杜月璋迟疑片刻,鼓足勇气抬眸望向李景山,一字一句道:“陛下可曾读过微臣的诗?” 李景山闻言先是怔忡,随后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你斗酒诗百篇,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杜月璋心中忐忑:“无觉海潮有信,最是愁怀情深。” 李景山眯起眼睛:“朕读过,怎么了?” 杜月璋心中暗升起一丝窃喜,又问道:“陛下相信一见如故吗?有的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却觉得已然相伴了漫长岁月。” 李景山闻言笑了笑:“难怪你能写出那样多的诗,感怀就是要比旁人多一些。”他说着看向窗外,语气冰冷无比,“朕从不轻易交付真心,因而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这句话就像锥子,刺入杜月璋的心中。 是啊! 他当真是病糊涂了,这个人可是天子啊! 这样想着他心念牵动,寒疾又一次复发,他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鲜血溢满指缝。却还是艰难开口:“是臣……失言了……陛下……恕罪……” 他克制窒息般的疼痛,只是想告诉眼前这个人,他不是故意冒犯,也是告诉天真的自己,这个人只能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不会是他记忆中绝望里唯一的救赎。 忽然他好想逃,好想回家。 李景山看到他吐血,慌忙上前搀扶:“你没事吧?” 杜月璋挣扎着推开他,虚弱道:“请陛下准臣回家。” 李景山一把抓住他胳膊,沉默片刻,才咬牙切齿道:“不行,你舍命救朕,朕要照顾你。况且朕已下旨你近身护卫,朕在哪你就得在哪。” 杜月璋心底涌出一阵怒火,他挣开李景山的手,冷漠而疏离:“臣谢过陛下厚爱,只是臣身体羸弱,恐难当大任。” 李景山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厉喝一声道:“你这是要抗旨吗?” 杜月璋垂眸,平静道:“陛下圣明!臣的确不敢违背陛下旨意,臣只是自知无能,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景山听完他的话,心头腾的升起一团怒火,从来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旨意。 他愤怒的瞪着杜月璋,一字一句道:“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杜月璋坦然的迎视李景山愤恨的目光,一双凤目透出凛冽的锋芒,令人不由心生寒凉。 “禀陛下,臣不怕死。” 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为何会突然这样,刚才还相聊甚欢,怎会突然视死如归想要弃他而去。 他的确舍不得杀他,也绝不能容忍有人撼动他君主威严。 但若不杀,他心里又憋屈的紧,总不能让杜月璋这样离去。 李景山心绪纷杂,脑袋嗡鸣,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 恰逢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李景山立即吩咐御医为杜月璋诊断。 御医查验伤势,发现杜月璋的伤势微重,如今更是高热不退。 李景山闻言松了口气,原来真是烧糊涂了。 知道杜月璋不是存心顶撞自己,他竟生出一丝喜悦来。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杜月璋成为唯一一个顶撞了李景山,却还能活着的人。 很快杜月璋顶撞陛下,陛下没有怪罪,还留宿长春宫的事,在宫中传开了。 后宫中的女人们再也坐不住了,全都聚到承欢殿中。 承欢殿的主人是当今皇后贺莲心。 今日承欢殿的女人们齐聚一堂,皆为同一件事而来。 那便是她们觉得杜月璋会和她们争宠。 贺莲心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觉烦闷,她不是争宠好胜的性子,对陛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她倒是巴不得李景山不来后宫。 可是当她听到杜月璋的名字时,她再坐不住了。 她是杜月璋的诗迷,也青睐杜月璋的风采,只是身为贺家的女人,她很小便知道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早早断了念头。 贺莲心神色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诸位妹妹,你们说得也太荒谬了吧。本宫听说是杜大人护驾受了伤,在长春宫养伤。怎会如你们猜测那般不堪。我劝各位还是慎言,否则传到陛下耳朵里,到时,遭罪的还不是你们。” 众人纷纷附和道:“姐姐教训的极是。” 贺莲心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她们连忙起身行礼,然后慢悠悠的往殿门外走去,临到门边时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还有事?”贺莲心眉梢带着浅浅的讥讽。 “娘娘,您也晓得臣妾等并非有意妄议,实在是担忧龙嗣传承啊。”柳妃娇俏道,“陛下这样晾着咱们姐妹,天天陪着一个男人,实在不成体统啊。您还是劝劝陛下吧。” 贺莲心闻言不禁蹙眉:“要劝你去劝啊。别老想着拿我当枪使。” 她的话让柳妃讪笑道:“姐姐教训得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便带着众人鱼贯而出,走到殿外又悄声嘀咕了两句。 待众人走远,贺莲心才缓缓放松,疲惫靠着椅子闭目休息。 第10章 一碗汤 柳妃回宫后,思量半晌,她起身穿戴整齐,来到长春宫门口。福海将她领到偏殿。 李景山抬头看到柳妃站在门口,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柳妃俯身行礼,柔婉道:“陛下,臣妾见陛下日日忧心国事,好生心疼,特意熬了些凝神补气的汤药,陛下进一些吧。” 李景山看了眼托盘对福海吩咐道:“拿去内殿给杜月璋,朕瞧他这几日总是没精神。” 柳妃闻言瞪大了眼,杜月璋竟住在长春宫内殿!!!!!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汤药有催情之效,她原本打算让陛下喝了可以在长春宫临幸她,怎么能给杜月璋呢! 她赶紧拦住福海,楚楚可怜的看着李景山,娇道:“这是臣妾专程熬给陛下的,怎能给旁人喝呢?” 李景山瞥了她一眼,皱眉道:“朕午膳进得多了些,喝不下,赏给杜月璋喝,倒也不算辜负了你的心意。” 柳妃羞涩地解释道:“这怎么一样呢?这是臣妾与陛下的夫妻情意,怎么能给别人呢?” 李景山耐着性子说道:“你不过是个嫔妾,竟敢和朕论夫妻之事?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柳妃咬唇,垂泪哽咽道,“臣妾不敢。” 李景山面露嫌恶,冷斥道:“你还有事吗?没事就退下吧。” “陛下……”柳妃还欲哀求,李景山却已不耐烦的挥袖道,“退下!” 福海应声,恭敬的请柳妃出殿。 过了一会,李景山心情烦躁,踌躇片刻,还是去了内殿。 李景山推开门,注意到他差人送来的汤药,杜月璋喝了。 他嘴角挂上一抹笑,又往里走去看到躺在床榻上的人,顿时惊呆了。 杜月璋面色潮红,衣衫凌乱,浑身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色,眼神迷离。 李景山走到榻边轻声唤道:“杜月璋?” 杜月璋睁开双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眸子闪了闪。 “好热。”他嗓音低沉沙哑,似是刚刚睡醒。 李景山走到床边,看到他微红的双颊,不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 杜月璋摇摇头,道:“没有。” “那怎么喊热?” “我……我也不知道。” 杜月璋摸索到枕头下面,取出一块帕子捂在额头上。 他的动作太急切,碰到伤处,疼痛令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李景山看到杜月璋的举动,眉头拧起,他伸出手覆盖住杜月璋滚烫的额头,试探道:“真的很烫。来人,快宣御医。” 杜月璋按住他的手臂,轻轻拉开他,虚弱道:“陛下,我没事的。不用叫御医。”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确定你没事?” 杜月璋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浑身燥热?” “这……我……”杜月璋的脸越来越红,额头布满了汗珠,他艰难的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还不让御医来瞧。”李景山温柔哄道。 眼前的杜月璋实在太诱人了,要不是想着他身上有伤,真想…… 他不禁声音都轻柔了好几个度:“还是让御医来瞧瞧吧,否则朕不放心。” 杜月璋含糊的嗯了一声,手胡乱将衣衫拉开,李景山赶紧用薄毯将人盖住。 这么个尤物,要是被旁人看了,就太亏了。 没过多久,御医来了。 他诊完脉,迟疑道:“启禀陛下,杜大人这是中了媚药。” 李景山皱眉,问道:“媚药?宫中怎么会有媚药?” 太医看了看桌上的空碗,拿起来闻了闻回道:“此汤药残羹中有媚药,依微臣之见,应该是有人将媚药下到汤药中,杜大人服用了媚药才中了毒。” 果真是那个女人…… 李景山心中有了答案,对众人道:“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御医心有疑惑:“陛下,不用给杜大人解毒吗?” 福海瞥到李景山充满杀意的眼神,迅速将太医拉了下去。 李景山冷声道:“今晚的事……” 福海赶紧回道:“奴才明白,一定不会让多嘴的把事传出去。” 李景山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下去吧。” 第11章 逃跑 等众人都散尽后,李景山才转身坐在榻边,仔细端详杜月璋的面容。 杜月璋昏沉的脑袋逐渐清明过来,见李景山正盯着自己瞧,他脸庞微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想起身跪拜,却牵扯到腹部的伤,疼得闷哼一声。 “嘶——” 李景山连忙扶住他,皱眉责怪道:“受了伤还这么不老实。” 杜月璋在迷糊中抽回一丝理智,努力与李景山保持距离。 “臣……臣……”想说的话,在药性影响下变成了,“热……好热……”他说着拉了拉衣衫。 李景山怕他着凉,想替他整理,却看见他肌肤上泛着淡粉的颜色,仿佛涂了胭脂一般,整个人像是染上一层朦胧雾霭,带着几分摄人心魂的美。 李景山突然觉得喉咙干渴,他凑近杜月璋耳畔,呼吸间喷洒着灼热的气息。 “让朕来帮你吧。”他的声线暗哑磁性,像是在蛊惑人心,引诱着听者犯错误。 杜月璋怔愣了一瞬,抬头看着李景山,眸光潋滟水光,仿若秋水般澄澈。 李景山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再次靠近他,轻啄了下他的唇瓣。 两人贴得极近,鼻尖触碰,气氛旖旎暧昧。 杜月璋眸子里的氤氲渐浓,眼底透出一股风情。他慢吞吞的伸手抱住李景山脖颈,主动献吻。 李景山被他的行为惊呆了,僵硬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唔……嗯……”李景山的喘息渐重,目光变得幽暗炽烈。 杜月璋闭上双眼,感觉体内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烧得他全身发烫,身体不断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山忽然一个翻身,将杜月璋禁锢在软垫上,他双眸柔和却带着侵战:“杜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杜月璋躁动难耐,睁开眼睛,望着李景山,眼神迷茫,喃喃道:“陛下……” 李景山已经被欲望蒙蔽双眼,俯身吻住他,疯狂亲吻。 “啊……嗯……”杜月璋的脸颊因欢愉而浮现出醉酒的嫣红。 他咬牙忍耐着,任由汗湿的秀发披散在枕头上。 二人相拥缱绻,就这样过了很久。 李景山感到身下一凉,才恍然惊醒。 他……失态了! 他几乎忘了杜月璋身上还有伤。 李景山猛地退开,从床榻上跳下去,慌张的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陛下?”杜月璋迷茫的唤着他,身体仍处于余韵中,声音沙哑。 李景山站在原地,背对着杜月璋不敢回头。 “你放心。”李景山强装镇定的道,“朕会对你好的。” “嗯……”杜月璋这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怔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眼角流下泪来。 他竟然被一个男人……这也太荒唐了…… 对未来的构建,那些才子佳人的句子,在此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眼前这个人,和对他怀抱的向往。 杜月璋不明白是什么让他这样眷恋一个男人,也无从去探究。 理智告诉他,对方是君主,是一个绝对不可能与自己相爱相知的人。 李景山回过神来回头看向杜月璋,他正擎着泪看着他,眼圈通红,眼泪在眶里打转。 李景山心中一揪,快步冲过去,将他拥进怀里,柔声哄道:“你,你别哭啊!我朝又不是没立过男妃,朕会负责的。” 杜月璋哽咽着,抽离李景山的怀抱。 他想要逃避这段畸形的感情,想要忘记李景山的模样,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他做不到,这人的怀抱有魔力,让他安心想要依赖。 他死死的攥着双手,指甲深陷进皮肉里,痛觉使他从一片迷乱中清醒过来。 李景山察觉杜月璋的异常,低头看着杜月璋,问:“你怎么了?” 杜月璋抽身俯首道:“求陛下,放我回家。” 李景山不悦的蹙起眉,抓住杜月璋的双手举至头顶,固定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杜月璋的手腕被他掐出淤青,痛楚令他皱起眉。 李景山逼视他,冷冰冰道:“怎么,事到如今,你竟然想回家。” 杜月璋决绝的点头。 李景山冷笑:“你不信朕?还是说你不稀罕朕的宠幸?” “臣不敢奢求陛下垂爱,只想回家,望陛下恩准。”杜月璋垂眸道。 李景山盯着杜月璋,目光锐利。 杜月璋不闪不躲的与他对视,眼里的坚毅和刚毅让李景山震撼。 李景山心中怒火消减了几分,松开了杜月璋。 他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事发突然,朕明白你需要时间,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朕改日来看你。”说罢,转身离开房间。 李景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只是一看到杜月璋那张悲痛的脸,他的心就好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第12章 惩罚 次日晚上,杜月璋正躺在床上睡觉,听到推门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李景山兴奋的凑上前道:“你醒啦?朕刚才看到你睡着了,没舍得叫醒你。朕特地给你准备了糕点。” 杜月璋看他双眼迷蒙,不由心里一紧。 他伸手将糕点取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块。 味道还不错。 李景山笑眯眯道:“喝点汤吧,你看你都瘦了。” 杜月璋本来不想喝,可看到李景山殷勤的眼神,只能默认了。 李景山盛了一碗汤递到杜月璋嘴边,他张开嘴喝了一口,然后便被烫到了,捂着嘴咳嗽起来。 李景山慌忙拿帕子替他擦拭嘴角,温柔道:“朕是不是弄疼你了。” 杜月璋摆摆手,示意他不碍事。 李景山放下碗,一把抱住杜月璋,语气中带有恳求:“待在朕身边,别离开行吗?一想到你要离开朕,朕就觉得好恐惧好害怕,朕不知道你若执意离开,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他这是在警告他吗? 本想说点什么,杜月璋只觉无力,李景山就是这样,稍微有人不顺着他,他就会发疯,这样的亏他吃过了,不想再吃。 杜月璋将万语千言咽回去,只轻轻回了句:“好。” 李景山猛的搂着杜月璋吻了下去。 他一点也没有掩饰,直接撬开他的齿关吮吸,灵巧的舌尖探入,肆意妄为。 杜月璋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撼。 李景山吻得极尽缠绵,仿佛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其中。 杜月璋感觉到胸腔里的空气渐渐稀薄,肺腑传来阵阵刺痛,忍不住咳嗽两声,挣扎着推搡李景山。 李景山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目光灼灼:“不如我们今晚……” “不,不要……我不舒服。” 杜月璋极力的推搡着,可显然不起作用。 李景山抓住他的胳膊,一字一句的强调:“阿璋,朕喜欢你,朕要你成为朕的人,朕再也等不了了。” 杜月璋愣愣的看着他,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李景山是在惩罚自己。 从刚才喝汤开始就是惩罚,告诫他不要违逆他的旨意。 李景山见他呆滞着不吭声,以为他不愿意,于是更用力的攥紧他的胳膊,迫切的问道:“我会轻轻的。” 杜月璋很想答应他,可不是现在,他觉得李景山不像是爱,更像是在警告自己,他胸腔一阵窒息,努力吐出字节:“求陛下,不要……” “求我?”李景山冷笑一声,突然俯身堵住了杜月璋的唇,凶残又霸道的掠夺。 杜月璋拼命的捶打李景山,想推开他,可他哪里是李景山的对手,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李景山肆虐,连喘息也困难起来。 李景山将他牢牢按在怀中,双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也不分离。 杜月璋的身子渐渐软化下来,他已经支撑不下去,背上的伤口和胸前的伤口都已经发出刺骨的疼痛,脑海中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昏厥过去,就在这危险的边缘徘徊。 就在他快要昏厥的前一秒,李景山终于放开了他,并且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杜月璋闭着眼睛瘫倒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喘气。 李景山痴痴望着杜月璋,他心中忽然升腾起巨大的愤怒和悲哀,他总觉得杜月璋正以他看不见的方式再离他而去。 李景山突然间变得暴躁易怒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摔碎,指着杜月璋吼道:“从来朕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杜月璋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不解。 李景山看着他茫然的模样,更加恼怒,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费劲心思的哄他,杜月璋还是冷冰冰的。 他想不明白,只能迁怒于杜月璋,于是他冲过来揪起杜月璋的衣领质问道:“你是不是想离开朕,你现在只是受伤了走不动,是不是只要你一好起来,你就会离开。” 李景山再清楚不过了,以杜月璋的轻功。只要他好起来,他想走,他是拦不住的。 杜月璋被摇晃得几乎要晕过去,但他仍旧死死盯着李景山的双眸,一字一句坚定道:“陛下既然知道又何苦再问?” 李景山怔了片刻,突然狂笑起来,笑完以后又恶狠狠掐住杜月璋的脖颈,一边使劲一边狰狞道:“朕宁愿废了你,也不会放了你。” “咳咳……”杜月璋呼吸不畅,整张脸憋得通红,艰难道,“这就是陛下的喜欢吗?微臣领教了。”他说话的嗓音嘶哑而低沉,透着无助的悲凉。 李景山心中一颤,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眶慢慢发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他只是太着急了,他太怕杜月璋离开自己了。 为什么明明想好不伤害他,好好对他会突然失控呢? 原本要维持的某种平衡正在分崩离析。 “对不起,阿璋。” 李景山愧疚不已,缓缓松开了掐着他脖颈的手。 杜月璋跌坐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李景山急忙给他抚着背顺气,一遍遍重复:“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我错了。” 杜月璋抬起眼眸看向他,眼底泛着泪花:“陛下折煞微臣了,微臣受不起。” 李景山低声道:“阿璋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凶你了。” “陛下不必保证什么,陛下也保证不了什么。”说罢杜月璋脱力瘫软下去。 李景山慌极了,立马俯下身抱住他,忽的他感觉手心一片温热,他这才发现杜月璋的伤口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渗出斑斑血渍。 他懊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怎么可以对浑身是伤的人,做出那么粗暴的事呢? 可他对杜月璋的执着与占有,却与日俱增,难以自控。 李景山急忙找来剪刀小心翼翼的将杜月璋后背的衣裳撕烂,露出里面鲜艳的红色。 杜月璋早已昏迷过去,因此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第13章 伤痕 李景山仔细检查过,熟练的替杜月璋上药。看着他苍白憔悴的睡颜,李景山满心酸楚,他曾经多希望他能够依赖他、粘着他,可是他却总是避着自己。 李景山叹息一声,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你知道吗?我多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 李景山刚回到长春宫,正准备去看杜月璋,便听到有人报: “陛下,礼部侍郎求见。” 李景山皱了皱眉,摆手道:“不见。”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响起一个略带尖细的嗓音:“陛下若不见微臣,那微臣便跪在殿外,直到陛下愿意见我为止。” 李景山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众侍卫退下,自己掀帘出去,看见杜盐亭穿了一件薄衫,站在门槛处。 他见了李景山,立马露出委屈柔弱的神色,眼眶泛泪,哽咽道:“陛下,你怎能这般狠心?竟真的数月不私下见微臣。” 李景山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微臣知晓您在这里,便匆匆赶了过来。”杜盐亭抽泣道,“微臣听闻陛下近来政务繁忙,所以特地炖了补汤送来。” “你有心了。”李景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累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陛下难道不喜欢微臣陪您吗?那杜月璋真有这么好吗?把陛下的魂都给勾去了。” 李景山闻言脸色一变,抓着他的手腕道:“是谁让你来说这些混账话的?” 杜盐亭吓坏了,连声道:“微臣失言,请陛下恕罪。其实并非微臣一人这样想,宫里人都说……” “都说什么?”李景山不耐烦冷声追问。 “都说杜月璋迷惑陛下,撼动国祚是狐媚妖孽,其罪当诛。”杜盐亭瑟缩道,“陛下,你要信微臣啊!那杜月璋真是祸国的妖孽,万万留不得啊。” “够了。”李景山怒喝道,“你不是阿璋的堂兄吗?怎么也跟着外人一样犯糊涂。朕不要再听到一句诋毁阿璋的话。否则休怪朕不念往日情分,朕一定重重治你的罪。” “陛下……”杜盐亭慌忙跪倒,“陛下明查啊!微臣一片丹心可都是为了陛下啊。” “滚出去。”李景山低吼一声,拂袖而去。 杜盐亭伏地痛哭,不停磕头哀求,但是李景山毫无怜悯,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看着李景山的背影,双目通红,眸中闪着愤恨。 夜半时分,宫殿灯火通明,杜盐亭趴在太后腿上撒娇:“姑母啊!您还是管管陛下吧,他日日守着杜月璋,不去后宫,长此以往,我怕皇嗣凋零啊。” 太后永远忘不了,他处置了那个男宠后,李景山那种决绝疯狂的眼神,那眼神她二十年前见过一次,而后她的夫君就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从那一刻她就明白,情之一字,当真是可以毁天灭地。因而她没有出手阻止李景山留杜月璋在身边当差,也任由他把人留在长春宫。 她明白杜盐亭对李景山的心思,可男宠之事,万不可开先河,有一个杜月璋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杜盐亭也来凑热闹。 太后顿了顿,耐着性子道:“罢了,陛下政务烦忙,想留个人在身边,就随他吧,况且那人也是我们杜家的人,不会影响到我们杜家在朝廷的地位。再说了,你是前朝的官员,后宫的事还是少议论。” 杜盐亭闻言愤恨难当,本想指望太后出手惩治杜月璋,如今就连太后都投降了,那还有谁能帮他呢? 不行这绝对不行。 这样想着杜盐亭又道:“其实若是陛下想留个人,自然也没什么。主要是前朝和城中百姓颇有微词啊。” 闻言太后神情严肃:“你倒说说是什么样的微词!” 杜盐亭见此招有效赶紧添油加醋:“那日陛下和大臣讨论军政要事,一听堂弟身体有恙,转身便走,置朝廷危亡于不顾,还有就是……侄儿不敢说。” 太后冷哼一声:“说!” 杜盐亭低垂着头小声道:“城中百姓私下议论,都说……都说……说陛下是昏君。” 太后猛然站起来,厉声道:“荒谬!” 杜盐亭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来,见太后怒不可遏,更是害怕,结结巴巴道:“侄儿、侄儿也是道听途说,不是侄儿的意思,姑母千万别误会啊。” 太后冷声道:“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杜盐亭奸计得逞,忙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太后坐回椅子里缓缓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 次日,沫儿匆匆走进来,神色慌张:“世子,您快更衣吧,太后要见您。” 沫儿是杜青洵送进宫的,得知杜月璋受伤,他心急如焚,奈何边关战事又起,他脱不开身,只好让一直照顾杜月璋的沫儿进宫。 “太后……太后见我做什么……”杜月璋惴惴不安地问。 沫儿道:“传话的没说,只说太后召见让您快去。” 杜月璋一想就明白了,应该是找他去问罪的。 怪罪他缠着陛下。 宫中流言能传到他耳里,肯定也能传到太后耳里。 这下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殿下!”沫儿见他迟疑便催促道,“太后还等着呢。” 杜月璋只好换上衣裳随她出去。 杜月璋跟着沫儿来到安宁宫门前,刚踏上台阶,就闻到浓烈刺鼻的香味,他微蹙眉,忍受了好久,才迈步跨进寝宫。 屋内陈设简朴,摆件虽不华丽,但极具古韵。 一位穿着紫色锦袍、梳着双螺髻的妇人坐在案前,神情严肃。 杜月璋走到她面前,恭敬的跪下磕了个头:“参见太后。” 太后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地望着杜月璋。 杜月璋看了她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目光不怎么和善啊。 “哀家不是警告过你,好好当差吗?”太后的语气冷冰冰的,“说,为何要迷惑陛下。” “回太后,微臣没有。”杜月璋小心翼翼的回答。 第14章 沫儿之死 太后冷冷的注视着杜月璋,心中愤恨难消,皆因他那双桃花眼,与他母亲一模一样。 “还敢狡辩,哀家听闻陛下天天陪着你,你可知魅惑君主是死罪?”太后冷声质问。 杜月璋心中一颤:“太后明查,我身上有伤,身在何处根本不由己,请恕臣不敢认下这等罪名。” 太后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陛下喜欢你,缠着你,你是无辜的?你可知陛下是天潢贵胄,岂会缠着你?” 杜月璋心里暗暗吐槽:是啊!我配不上啊,你管好你儿子啊,干嘛来凶我。 当然这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所以,太后是认准了我迷惑陛下?”杜月璋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自然,哀家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太后斜睨他一眼。 杜月璋垂眸轻轻摇头:“欲加之罪,臣是不会认的。” “好硬的嘴。”太后似乎来了些兴趣,吩咐道,“来啊,给哀家杖责三十。” 杖责三十! 杜月璋眼前一黑,这是要打死他的节奏啊! 正准备开口求饶,一旁的沫儿就开了口:“求太后饶命,世子身体不好,万万受不住啊!” 太后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来管哀家的事,来啊,先将这个小丫头杖毙。” 杜月璋闻言连忙求饶:“请太后饶过沫儿!请太后开恩。” “你倒是个护奴心切的。”太后瞥他一眼,“哀家今日就要你看看这宫中是谁说了算。” 她挥了挥手示意左右行刑,两名太监立即走上前,拿着棍棒就往沫儿身上招呼。 杜月璋吓坏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太后开恩啊!太后要打要杀冲我来,沫儿是无辜的!与她无关啊!” 太后皱了皱眉:“不过是个宫婢,哀家要杀便杀了!哪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杜月璋想拦,却被两个太监死死扣住,想运功,丹田又一阵刺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沫儿受刑。 沫儿被打得惨叫不止,那声音一下一下刺入杜月璋心中,令他呼吸一滞。 沫儿从小陪着他,他从未将沫儿当作丫鬟,早已将她视作家人,如今却因为替自己求了一句情,便遭此噩运。 这皇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沫儿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消失。 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受刑处一片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杜月璋作呕。 行刑的太监禀报道:“回禀太后,这丫头已经死了。” 太后看向杜月璋,厉声道:“她已经死了,现在轮到你了,给哀家打。” 杜月璋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太后眯了眯眼睛,道:“你是不是仗着皇帝宠爱你,就肆无忌惮了?哀家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道这宫中谁说了算。” 太监们立即把板凳摆好,用力敲响。 “啪啪啪啪——” 板子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杜月璋忍住不发出声音。闭了闭眼,默默承受下去。 杜月璋不想被太后看扁,硬挺着不发出声响,奈何自从受伤后,寒疾发作,提不起内力,无法运功,只能生扛着。 随着时间推移,他觉得背脊隐隐作痛,疼痛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浑身的骨头都碎裂掉。 “啊!”他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太后冷哼:“现在知道怕了吗?哀家问你认不认罪!” 杜月璋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紧咬着牙齿不吭声。 太后又道:“好,很好,既然你骨头这么硬,那便继续打,打到你肯认罪为止。” “啪啪啪——” 杜月璋咬紧牙关,脸颊涨红,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跳,却依旧一声不吭。 此时勤政殿外,贺莲心正焦急的踱步。 “陛下还要议事多久啊!” 内侍不敢怠慢赶紧回道:“禀告皇后娘娘,今日是临朝听政,百官入京的日子,陛下还有大半天才能下朝,皇后娘娘还是回宫等吧。” “这……”贺莲心心急如焚。 贺莲心是李景山亲封的皇后,其父是镇远大将军,她从小与李景山一起学武。 二人关系匪浅。 李景山为了亲政,需要娶妻,贺莲心就与他假成婚,做他的皇后,二人并无夫妻之实。 贺莲心知道杜月璋是李景山心尖上的人,听闻太后将人叫到安宁宫,赶紧跑来报信,只可惜她根本进不去,看来太后是安排好的,专挑了今日来惩治杜月璋。 贺莲心越想越心惊,就在这时她收下的宫婢匆匆赶来,在她耳边言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后那边用了刑,已经打死了一个丫头,如果陛下再不去救,恐怕世子也难逃一死。” 贺莲心闻言知道不能再等,直接向殿内冲过去。被几个太监拦住,不许她闯入。她急了,大喊道:“狗奴才给本宫滚开。” 她说罢直接冲了进去,满朝文武皆转过头来盯着她看,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对着殿上的李景山大喊:“太后把杜月璋带走了,你快去救他啊!” 李景山一怔,随即站了起来,提起衣袍就往外奔。 贺莲心见状,急得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留下群臣在殿中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好像又是那个杜月璋!” “真是狐媚惑主,陛下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 李景山一路疾驰,直奔安宁宫。 安宁宫内,太后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神色间一派悠闲。 杜月璋从起初的不愿叫喊,变为喊不出声,他的后背已经麻木了,只是胸腔钝痛泛着血腥,他忍着不让鲜血外涌。 他本就体弱,昨夜又犯过病,这样的重刑他是受不住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看来是快死了。 杜月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庞,不禁苦笑:“陛下。”他缓缓阖上眼帘,放弃了挣扎。 第15章 决不食言 李景山风尘仆仆赶来,正瞧见杜月璋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心中猛然一慌,急忙走过去扶起杜月璋唤道:“阿璋!阿璋!” 他拍打着杜月璋的脸颊,杜月璋仍旧一动不动。嘴角溢出汩汩鲜血。 “阿璋!阿璋!”李景山吓坏了。 李景山心凉了半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太后怒斥道:“母后!您到底要干什么?” “太后怒目圆瞪,“他迷惑君主,惹来朝中非议,哀家只是小惩大诫。” 李景山异常冷静,冷声道:“小惩大诫,就将人打成这样!要是阿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一定会追究到底。” “山儿!”太后怒道,“我们母子多年情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哀家!”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就走,刚迈出两步,忽然停住脚步回道:“你不是我母后,我母亲死了很久了。” “你!”太后气得脸色铁青。 她养育李景山多年,这孩子一直对她敬爱有加。 时间久了,她竟然忘了这孩子压根就不是她的。 她万万没想到李景山竟然会为了杜月璋对她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对杜月璋的憎恶更深了。 李景山带着杜月璋回了长春宫,命太医给他诊脉。 太医检查完后道:“杜大人身体虚弱,五脏六腑俱损,恐怕要落下病根了。” 李景山闻言愣了片刻,低叹一句:“你尽力医治,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他。阿璋不能再留什么病根了,他最怕苦,不喜欢吃药。” 御医点点头:“微臣定当尽力,只是杜大人这伤患处需要清洗上药,否则只怕会留下疤痕。还请陛下回避,让微臣来替杜大人上药。” 李景山看向杜月璋,心疼得无以复加:“朕知道了,你把药留下,朕会替他上药。” 御医犹豫道:“陛下这……您可是九五之尊,怎能……” 李景山实在无心再和谁争辩什么,只淡淡回了句:“你把药留下,退下吧。” 太医领旨退下。 李景山吩咐宫人准备汤药,然后脱下杜月璋的外袍,发现他的后背遍布伤痕,将里衣染红,触目惊心。 李景山看着心疼不已,恨不能替杜月璋承担所有痛楚。 杜月璋昏睡中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脊背,他艰难睁开眼睛,看到了李景山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孔。 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李景山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哄慰:“阿璋别怕,没事了,不疼的,很快就好,上了药不疼了。” 杜月璋摇了摇头:“不……不要!不要!” 李景山耐心解释:“阿璋别怕,朕只是给你清洗伤口,你乖很快就好。” 杜月璋咬住嘴唇,死死的将自己抱住,触碰到伤口,立马渗出血来,他却似不痛,反复强调:“不要!不要看我!我不要!”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李景山皱眉劝他:“阿璋乖,听话,把手松开,让朕看看你的伤势。” 杜月璋不肯松手,只是拼命摇头。 李景山没有办法,摸到他已经开始发热,怕伤口感染,再顾不得许多,便命宫人拿来了绳索,将杜月璋双臂捆绑在床柱上固定住。 杜月璋拼命挣扎。扯动伤口,痛得他阵阵昏厥,缺还是保持着仅剩的理智,说着:“不要……” 李景山心急如焚,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怕他伤口感染,他按捺住他的挣扎,温声道:“阿璋,别怕,只是上药。” “不要……我不要……” 李景山叹息着,除去杜月璋带血的里衣,诱哄道:“阿璋,别闹了,快放开,一会又弄伤了。” 杜月璋浑身僵硬,感觉到里衣被除去,一股酥麻感传至四肢,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闭上眼,任由泪水划过。 “不要……我不要……求求你……” “乖,不疼的。”李景山将他的腿拉开些,露出道道伤痕,他抬手抹了药覆盖在伤痕之上,轻轻的摩挲着。 这种奇怪的感觉使得杜月璋浑身颤抖。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他确信那并非愉悦,而是羞耻。 宫里人都说他狐媚祸主,他起初并不在意,还可以否认,可如今他这般袒露在李景山面前,他还有什么底气,去反驳那些羞辱他的言论。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屈辱,什么是痛彻骨髓的煎熬。 肩膀那道长长的疤,就这样露了出来。 这是杜月璋的秘密,是他绝不能被窥探的秘密。 这道疤是怎么来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大夫说他长年服药脑子糊涂是正常的,因此很多是他都不去深究,唯独是这道疤,即使不知道因何形成,都让他羞愧难当。 李景山是见过这道疤的,这样白璧无瑕的身体,被烙上这样丑陋的痕迹,他也曾叹息过,问杜月璋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那时的杜月璋只是轻描淡写的含糊过去,大抵是小时候淘气烫到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样脆弱的孩子,杜青洵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弟弟,怎么会让他烫到。 可这终究是烙印,在这个时代身体有疤就意味着,缺陷,从此仕途前程与此人无关。 面对这样的局面,李景山是心疼的。 可现在,他根本无暇顾及那道疤,只希望杜月璋伤痕遍布的背脊不要留疤。他再不能忍受这完美的人有一丝损害。 杜月璋紧咬住下唇,宛若凌迟,他的缺陷就这样暴露在李景山面前,他不敢去深究李景山此刻见到他身上有疤会作何感想。 即使他贵为世子,也时常会因为这道疤而感到自卑,那被称作不祥的象征的疤痕,在背地里成为他阻碍父亲仕途的证据。甚至说他是不祥人克死了他的母亲。 周围人有这样意无意的议论,伤害着他原本不强大的心。 可他却偏偏忘了这道疤从何而来。 第16章 很快就能好 大约真的是病入膏肓,糊涂极了吧,否则这样的事怎么会忘。 现在,那种厌恶的感觉又回来了,即使脑子糊涂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也依然厌恶的感觉,不与任何记忆牵连也依然让人痛苦的感觉。 恍然中他记起这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一次他被人这样缚住双手,脱光衣服任人宰割。 然而李景山并没有注意到杜月璋的眼眸正在变得空洞,他只是小心翼翼的上药,祈祷着这次的伤可以好的快一点,杜月璋不会再留下什么疤痕。 他知道他在意疤痕,却唯独忽视了,在杜月璋看来,他们没有那么亲密,这道疤痕是第一次展露。 渐渐的杜月璋不闹了,也不动了。 李景山仔细的给他擦拭身体,把药膏涂抹均匀。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脸上,似乎担心一转身,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了一样。 “朕一定要治好你。”他坚决的说道。 杜月璋睁开双眸。眼中的茫然瞬间变作冰冷刺骨,他缓慢坐起,拿来外袍穿戴整齐,走出寝宫。 宫人见状纷纷行礼,低着头退到两边,杜月璋一步不停,直接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一路上所遇的宫女太监皆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无一敢拦着杜月璋。 杜月璋来到一处假山旁,站立片刻,忽然伸手摸索着假山上凸起的石头,用力砸向自己胸膛。 鲜血涌出,顺着衣襟流淌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喃喃自语道:“不会好了……这样的我……连自己都想毁掉。” 他的脚下踉跄几步,跌撞在假山上,再次吐出几口鲜血,随后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杜月璋醒来已是三天之后,他躺在床上,怔愣的看着屋顶。 看来又被救了。 杜月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跌倒。 门吱呀一声推开,李景山进来,看到他满身狼狈,顿时吓得呆在原地。 李景山不敢靠近,他颤声道:“阿璋?” “出去!”杜月璋吼道。 李景山一哆嗦,试探道:“阿璋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杜月璋冷笑道:“陛下,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李景山神色微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杜月璋盯着李景山,一字一句道:“召我入宫,试探我刺伤我,给我下药,占有我,还告诉我这是爱。”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是啊,他的阿璋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李景山的头嗡嗡作响,他从来没有想过万一杜月璋知道他做的一切,他该如何应对。 “阿璋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陛下您玩够了没有?可以放我走了吗?” 李景山脸色煞白,额上渗出汗珠,他摇头否认:“对不起,阿璋,我只是试探,没想到你会受伤,药也不是我下的,你要相信我。” 杜月璋冷哼一声:“臣遵旨。” 李景山极力否认:“朕只是想试探你,没想过要弄伤你。当时情况太乱了。” 杜月璋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是臣失言了,陛下恕罪。” “阿璋你别这样,你没罪,是朕做错了。” 杜月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陛下,我不想见您,您出去吧!” “阿璋,我……” 杜月璋见他不走,挣扎着就要起身,李景山赶紧去扶他,责备道:“阿璋,你别胡闹了,你快起来。地上凉,一会伤又重了,你站不稳又摔倒,磕到伤口怎么办?” “我没有胡闹。”杜月璋淡漠道,“陛下误会了。臣不是摔倒,是臣自己撞上去的。” “阿璋!你别这样!”李景山抓住他的肩膀,眼里闪烁着悲愤。 杜月璋冷笑道:“陛下,我想死,您明白了吗?如果你不放我走,那就放我死吧。” 李景山怔忡片刻,随即露出痛楚难耐的神色,喃喃道:“阿璋,我会用余生来补偿你。” 杜月璋冷冷的看向李景山,嘲讽道:“陛下你还是不明白,我是一颗没有未来的人。” 李景山闻言,心疼得说不出话,过了好久才道:“阿璋。”李景山沙哑低沉道,“阿璋……求你留在朕身边好吗?” 杜月眸光冰冷的盯着他。 李景山伸手去抱他,杜月璋也不躲,一动不动的瘫坐在地上。 杜月璋冷冷道:“求陛下放了我吧。” 李景山愣了片刻,轻轻叹息:“别说傻话了,你知道朕是不会答应的。” 杜月璋闭上眼睛,掩饰掉眸中所有的感情,他不想再提及这件令他痛彻心扉的往事,他不想让自己再陷下去,他不想承认自己就算痛苦得绝望,也只是想了结自己,从没想过伤害李景山。 “陛下。”杜月璋缓缓睁开眼,语调平静,“我是一个男子,您可曾替我想过。天下人怎么看我?” 李景山张了张嘴,欲说点却发觉自己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他的贪婪害了杜月璋一辈子,而且永无翻身之日。 李景山重重道:“朕会对你好的,若朕负了你,你就杀了朕,朕绝不还手。” 杜月璋垂下眼睑,遮挡住眸中的痛楚:“你明知我舍不得,你就是吃定我了,你总是吃定我,我总是败给你。” “不是的,阿璋……” 杜月璋打断他,“既然陛下决心已定,臣遵旨。” 李景山闻言欣喜若狂:“真的?” “嗯。”杜月璋扯出一丝微笑,“向来只有陛下骗臣,臣不能欺君。” 李景山紧绷着身躯,终于松懈下来,他伸手抱住杜月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 “嗯。” 杜月璋原谅了李景山,不是因为他放下了,而是心死了,心死了就不会恨了,当然也不会爱。 “阿璋,我爱你。” “我累了。”杜月璋闭着眼睛轻声道,“想睡会。” 他说完,慢慢阖上眼睛,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仿佛做了一个甜蜜的梦。 李景山猛地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眶通红,颤抖着叫:“阿璋!” 杜月璋抓着他的手:“陛下,快睡吧。” 李景山这才松了口气,又看了看怀里的人,真的累极了睡着了。 “谢谢你。”李景山嘀咕了一句,将杜月璋抱上床榻,脱了外袍与他同眠。 杜月璋原谅了李景山,因为他明白这一切根本就不怪李景山,责怪李景山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真正恨的是自己,那个无力保护自己的软弱的自己。 杜月璋觉得累极了,无力的问道:“沫儿……沫儿……她……” 李景山明白杜月璋想问什么,赶紧回道:“那时你病着,我就做主厚葬了她。” “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带你去。” “好……”杜月璋喃喃道,“很快就能好了。” 第17章 生无可恋 这一年秋季的天空阴沉沉的,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不绝的落下,街上行人稀少,连卖瓜果的小贩都躲在屋檐底下避雨。 李景山撑着伞扶着杜月璋走进村庄,一直往西走,来到了沫儿墓碑前。 “沫儿,我来看你了。”杜月璋抚摸着墓碑,喃喃自语。 他站了许久,最后忍不住蹲下来,趴在石碑上大声哭泣。 “都怪我,如果我能强壮一点,你就不会死。” 李景山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阿璋,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摇头:“我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愚蠢。我以为我能保护她,才让她留在身边,结果我却害死了她……” 他捂着眼泪,哭得肝肠寸断。 “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只会连累别人,是不是没有我,大家都会好。” 李景山叹息一声,坐在旁边,轻拍他的肩膀:“胡说!这怎么能怪你呢?。” “不怪我吗?”杜月璋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李景山,“那该怪谁?” 李景山沉默片刻:“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李景山看向杜月璋,他好像更瘦了,精神也差了好多,他不止一次见到杜月璋伤害自己,他猜想他一定是旧病复发了。 他害怕了,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脆弱的杜月璋,仿佛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阿璋,不管你信不信,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李景山郑重承诺,“不管何时何地,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抛弃你的。” 杜月璋深情的望着他,缓缓闭上眼睛,两颗泪珠滚出眼眶,顺着脸颊滑入鬓间。 李景山替他擦干净,低声唤他名字:“阿璋?” “我没事。”杜月璋淡淡道,“只是太累了。” 李景山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说了句:“那我们回宫休息好不好?” 杜月璋点点头道:“好。” 杜月璋任由李景山搀扶着离开了沫儿墓前,沿着田埂朝前走。 这是一条乡间小路,四周栽种着几棵树,枝叶繁茂,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李景山扶着杜月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脚步声与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交错在一起,仿佛催眠曲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杜月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他浑身是血,周围的人都在指责他。 “世子怎么不求救啊,如果他喊人王妃就不会死。” “你不知道吧,世子是灾星,王妃就是他克死的。” “这样的孩子只有王爷愿意宠吧。” …… 他的哭声被接踵而来的议论声淹没,他的心仿佛被捏碎了,最后哭声哑了,连连声音都被抹杀了。 杜月璋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黑暗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眉宇间染上愁绪,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诉说。 杜月璋:“我在哪里?” “你做噩梦了吗?”李景山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现在在马车上,还有一会才到,你再休息会吧。” “我最近真的很爱睡觉。”杜月璋说着很是失落。 李景山也感觉到了,杜月璋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昏然睡去,情绪也很低落。 李景山担忧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回去叫御医来给你瞧瞧。” 杜月璋摇摇头,保持着分寸和距离:“不用麻烦。” 李景山感觉到杜月璋的疏离,莫名烦躁,还是耐着性子道:“你真的不用管别人说什么,母后那里也是,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别怕。” 想起太后杜月璋还是不由心惊,算起来也算是姑母,竟然当着他的面打死了沫儿,还差点打死他…… 杜月璋垂下头,苦涩一笑:“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这样别扭的人,你说不怕也不会马上就不怕。” 李景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又道:“阿璋,你……你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你怪怪的。” 杜月璋:“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他一定很快就会厌恶这样的自己。这样想着的杜月璋发现李景山竟没有动怒,只嗯了一声。 杜月璋叹口气,把手搭在李景山肩膀上,慢慢靠在他怀里。 他不再说话,只怔愣的看着马车外的风景,陷入沉思。 一路无言,二人回到长春宫,杜月璋径直进屋躺下了。 李景山跟着坐在床边,伸手探向杜月璋的额头。 杜月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想静一静。” 李景山抿紧嘴唇,盯了他半晌终究是没有强迫他,站起身离开了。 杜月璋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心脏猛然抽痛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脑海中一团混沌,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流逝,令他无措至极。 他捂住心口,蜷缩起身体,将脸深埋在臂弯。 …… 第二天,当杜月璋醒来时天色已经黑尽,屋外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杜月璋眨眨眼睛,看着窗外的朦胧夜空,他又一次梦到母亲。 母亲站在他面前,慈祥的看着他,温柔的问他:“璋儿,你过得好吗?” 杜月璋忍住流泪的冲动,哽咽道:“我很好。” 母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消失在视线里。 杜月璋一直追逐着她的脚步,可他跌倒在一片血泊里,周围的人围着他指指点点。 不同的是这次他梦到的不是小时候的自己,而是长大后的自己。 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母亲吗? 这个围绕了他近二十年的问题,在这个噩梦后他得到了答案。 就是他害死了母亲,该死的是他才对。 杜月璋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纱帐顶端和床沿。 他坐起身揉揉额角,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昨晚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他不在长春宫了,是李景山终于舍得放过他了吗? 这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可是为什么会有些失落呢?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穿鞋,可扯到胸前后背后的伤口,“嘶……”他立刻痛呼出声。 “公子您醒啦!” 一个圆脸丫鬟捧着饭菜走进来,见杜月璋已经苏醒,连忙放下托盘,蹲在他的跟前嘘寒问暖,顺势按住他欲撑地的胳膊。 “你是谁?”杜月璋缩开手,冷声问来人。 “我叫沫儿。” “沫儿?……” 怎么会这么巧。 “是陛下叫我来照顾你的。” 第18章 我其实都记得 宫女帮他把衣服换上,又梳洗整齐以后才退下,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道:“公子,您先吃些东西。” 杜月璋点点头,几乎没怎么嚼就塞进嘴里,噎得咳嗽起来。 “慢些,慢点吃。”李景山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关切的拍了拍他的背。 杜月璋放下筷子神情严肃:“那个沫儿是怎么回事?” 李景山愣了一下道:“沫儿死了,你身边总得有个照顾的吧。” 杜月璋声音冰冷:“陛下不会觉得随便找个丫头来,叫她沫儿她就是沫儿了吧。” 李景山摊手道:“这可不关朕的事,这丫头本来就叫沫儿,我总不能让她改了名字再来当差吧。” 李景山,你就是故意的! 认定这一点的杜月璋心中有怨,却不想和他争辩,身体越来越差,感觉坐着都费劲,像溺在泥塘里没有一丝力气。 李景山见他不问,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这里是哪里?” 杜月璋无力的摆摆手:“哪里都好,我不在乎。” “你……”李景山气极了,这可是他精心安排的住所,未来他要和杜月璋成婚的寝殿,而杜月璋竟然不在乎! “那是不是……”李景山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你也不在乎朕……” 这都是哪跟哪啊,身体疼痛精神欠佳的杜月璋根本没余力去思考李景山话里的含义。含糊的回了句:“是。” 李景山怔了一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圈微红。 杜月璋莫名其妙,皱眉瞪他。 李景山收敛笑容,语重心长的说:“杜月璋,朕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一直以来朕怎么对你的你感受不到吗?” 杜月璋摇摇头,不明白李景山究竟想干嘛。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既如此,你告诉朕,你喜欢朕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他明明从见到李景山的第一面就喜欢他了啊。 可越接近李景山越是发现,这人霸道的可怕,脾气还不好,耐心也不是很多。 否则怎么会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还舍得对他下手。 “你说呀!”李景山等了半晌没等到他的回应,急了,“你爱不爱朕!” 杜月璋缓缓睁开双眸,看着他道:“陛下,我爱不起了。” 李景山闻言顿时怒火攻心,一脚踢翻桌椅:“你说什么!什么叫爱不起?” 杜月璋低垂着头不敢反驳。 “你说啊!朕给你机会!” 杜月璋苦涩一笑:“我如今已是风中残烛,陛下留着我有什么意思呢?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多的是美貌康健的人陪在您身边。” 李景山一听,眼中闪过慌张。 他不介意杜月璋病弱,但是他不愿意杜月璋离开他,更别提他是因他而病弱的。 “朕……朕……” 杜月璋趁他犹豫,挣扎着起身,踉跄着往外走去,刚迈出两步就撞上了墙壁,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李景山吓坏了,赶紧上前抱起他,担忧的说:“你怎么样?” 杜月璋虚弱的拉着他的袖子,喘着粗气说:“你……你看我连路都走不好,要怎么伺候陛下呢?” 李景山将他扶稳靠在床榻上,又倒了杯水递给他。 杜月璋喝完一杯水后,稍稍恢复了一些。 李景山看着他神色有所缓和闷声道:“朕不需要你伺候。朕只想把你留在身边,对你好。” 杜月璋冷笑一声:“对我好?如何对我好,像那日那样吗?”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只是太喜欢你了。” 3 李景山见他不信,又一次强调:“朕是真的喜欢你。” 李景山不甘心被他忽视,抓着他的手道:“你相信朕,朕真的是……是太喜欢你了。撒别人抢走你。” “陛下不必解释,臣相信。”杜月璋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他怎么会不相信,从第一次见到李景山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他。 可是他的喜欢是建立在践踏他的尊严和骄傲上的。他绝不能让任何人轻贱他,只要他感到一丝不悦,就会狠狠的欺负他,让他痛彻心扉,知道乖顺的做到他的所有要求! “那你呢?你真的不喜欢朕了吗?” 杜月璋忽然有些想笑,他说了很多次爱李景山李景山不信,刚才只是因为他气他对他野蛮,随口说了一句,他反倒信了。 其实都无所谓了,反正李景山不会放了他,不如顺从一点,兴许还能快活几日。 杜月璋摇摇头道:“我爱陛下。” 李景山闻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你也爱朕,那你就待在朕身边,一辈子陪着朕好不好。” “好。”反正他的这辈子也不会很长了。 见杜月璋答应得爽快,李景山舒展了眉角:“这样就乖了嘛,前两日确实是朕冲动了,弄疼了你,你以后乖乖的,朕会很温柔的。” 杜月璋的心猛然一痛,果然前两日的遭遇是惩罚啊。 要多狠的心才能对一个遭受过轮番侮辱的人用强啊。 杜月璋闭上眼睛,疲惫的说道:“臣累了,想休息了。” 李景山抬起手想轻抚了一下杜月璋的脸,又不舍的放开。 他忽然觉得杜月璋离得好远,明明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他恨透了这种感受,脱去了外袍,躺了上去,将杜月璋揽入怀中。 觉察到有人触碰,杜月璋的身体猛然抖了一下,颤声问:“你做什么?” 李景山一阵心疼,懊悔自己之前的粗鲁对待,轻声哄道:“阿璋别怕,我只是想抱着你入睡,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杜月璋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一些,却没有回应。 李景山抱着日渐消瘦的身躯,充满愧疚,轻声道:“阿璋对不起,明明想好好爱你,却还是弄疼你了,原谅我好吗?” 次日清晨天刚亮,崔喜就在门外提醒:“陛下,今日是戍边大将述职的日子,您还是快些准备,别晚了。” “知道了。”李景山不耐烦的回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放开怀里还在睡梦中的人。 抬手抚了抚杜月璋紧皱的眉角,轻声道:“好好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 李景山边穿常服边往外走,急匆匆的赶到长春宫换朝服。 第19章 弥留 靖远阁是李景山送给杜月璋的礼物,因为前几日的事,他都没有机会好好带他参观一下,他为他精心准备的爱巢。 此刻他只想赶紧处理完政务,回到杜月璋身边,亲口告诉他,他是怎么一边想着他,一边布置靖远阁的。 他希望一切不算晚,他希望杜月璋明白,他对他是认真的。 杜月璋等他走远了才缓缓收回目光,神情痛苦,胃里的不适更重了,他到底是怎么了,虽然从小有心痛的毛病,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胃疼过啊。 杜月璋咬牙撑起身子,颤抖着拿过一旁桌案上的茶壶灌了两口茶水,结果越喝越难受,直接吐了出来,茶水里还混着血水。 他怔愣的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重重下坠。 看来到了快解脱的时候,除了身体的不适,他竟生出一丝愉悦来。很快就可以离开李景山了,离开他的控制,他的时不时的温柔,和侵占。 想到这他的心中又升出了一丝不舍,爱一个人这么多年,总要和他说一声才能离开吧。 可来不及多想,身体的痛楚便将他拉回现实,那真切的痛苦让他难以招架。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趴倒在床榻上,双手捂着腹部,痛的蜷缩起来。 杜月璋疼的满头冷汗,一时间连呼救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只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一块儿,恨不得马上死掉才好。 就在意识模糊之间,一道光照了进来。 开门的是沫儿,旁人都知道陛下待世子尤为特别,不敢靠近也不敢伺候。 沫儿却不同,他见杜月璋的第一面,就觉得特别喜欢,特别心动,即使知道不可能也会经常偷偷来看他,谁知这次,她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杜月璋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下更是染了斑驳血痕。 沫儿吓的脸色煞白。 “世、世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她慌忙走上前来,想要扶住杜月璋,又怕弄伤了他,只能干着急。 杜月璋勉强支起半截身子,哑着嗓子道:“我、我肚子好疼……好难受……”话没说完,又呕出一大口血。 沫儿急忙冲出去,跑去南书房找李景山。却被内廷总管崔喜挡在门外。 “你也是宫中老人了,陛下正在议事你怎么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往里闯,你不要命了。” “公公,世子殿下病的厉害,奴婢求您通报陛下一声!”沫儿焦急道。 崔喜叹口气:“世子?世子会有国事重要吗?你这个不分轻重的东西。陛下正烦心呢,你且莫打搅他。” “可是世子殿下……他……” “哎呀,你就不要吵了,万一惊扰了陛下,咱们谁也担不起。”崔喜说完转身进了南书房。 沫儿无奈,只能站在台阶外面对着书房里大喊:“陛下,不好了!世子殿下吐血了!您快去瞧瞧吧。” 李景山正在和戍边将领商量北伐之事,闻言立刻丢下众人,惹得朝臣议论纷纷。 他快步走出南书房,问道:“怎么回事?” 沫儿吓坏了,赶紧跪倒在地,嘴里也含糊不清:“陛下您快去救救世子吧。他吐了好多血,奴婢怕……怕他……” 崔喜冲过来,一脚踹在沫儿身上:“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里是南书房,你竟敢惊扰圣驾,你不要命了。” 李景山见状怒气冲天,一脚踹在崔喜胸口上:“朕看不要命的是你。” 他说着疾步朝长春宫而去。 崔喜摔了个狗啃屎,狼狈爬起来,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远去。 届时陛下因广宁王世子中断书房议事,还当众斥责内廷总管的事,迅速传开。 李景山恨不得脚下生风,能飞到长春宫。 他心急如焚,却在推开宫门的一瞬,迟疑了片刻,他害怕推门看到的是杜月璋死寂的脸。 殿中灯火微弱,他隐约见到一个身躯趴在床边,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他不由皱眉,走到床边,将杜月璋抱起来放到床上躺好。 杜月璋闭着眼睛,眉尖紧拧,嘴唇发紫,额角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阿璋,阿璋。”他拍了拍他的脸颊,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景山心下一惊,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杜月璋气息微弱,他双眼圆睁,面露痛苦神色。 “阿璋你不要吓朕!” 杜月璋的喉咙里溢出呜咽声,双目涣散,仿佛灵魂都脱壳而去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皮囊。 李景山心中大急,吼道:“御医呢!怎么还没到!快去催!” 李景山把杜月璋抱起来靠在他身上,杜月璋感觉自己的胸腔被挤压成一团,喘不过气来,他拼尽全力抬起胳膊护住胸膛,却没有丝毫作用,只能徒劳的张大嘴喘着粗气。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景山心里揪的厉害,低声喃喃:“阿璋,坚持一会儿,御医很快就到了。” 杜月璋艰难的抬起右手抓住李景山的衣袖。 李景山一顿,低头望向他。 杜月璋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似乎在告诉他,不要离开他,千万不要离开他。 李景山握住他的手:“朕在,朕不走。阿璋别怕,会没事的。” 杜月璋忽感胸腔一阵刺痛,呕出一大摊血来。 李景山呆滞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嘶吼一声,将杜月璋抱进怀里,疯狂摇晃:“阿璋,阿璋!” 杜月璋虚无力的垂下手,慢慢合上眼睛。 “来人!把御医全都给朕抓来!快叫他们来!”李景山歇斯底里的大叫,声音凄惨至极。 御医来诊治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以后,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杜月璋,又看了看李景山难看的脸色,叹了口气,摇头道:“回禀陛下,世子殿下中毒了。” 李景山心中一震,沉声问道:“中毒?怎么会中毒,朕的寝宫怎么会有毒。” 御医道:“依症状来看,是剧毒。而且毒性霸道,已经发作,世子……世子身体羸弱,恐怕挺不了多久了。” “什么叫挺不了多久了?”李景山怒喝一声,“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朕砍了你的脑袋!” 御医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恕罪,微臣无能。不能起死回生。” “朕让你治病,不是让你说废话。”李景山咬牙切齿,“治不好阿璋,你们也别活了。” “陛下息怒!”另一个御医战战兢兢。 第20章 失控 李景山勃然大怒,拔剑劈斩太医。 血水流淌一地,溅在杜月璋身上。 李景山颓然跌坐在地上,怔怔望着杜月璋,替他擦拭血污,他的阿璋不能沾染污秽的东西。 沫儿慌忙扶起李景山,泣道:“陛下,您不要伤心,世子殿下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 李景山仰头望着夜幕中璀璨星辰,心中悲凉:“阿璋啊,朕该怎么留下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杜月璋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呼吸微弱到近乎没有,李景山的心慢慢往下沉,他不想就这样失去他。 杜月璋从极度的痛楚中醒来,恹恹的看向李景山,他的意识渐渐清晰。 李景山见杜月璋醒来,还来不及开心,就被巨大的恐惧充斥。 杜月璋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李景山知道他在忍耐,于是俯身,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璋,你听清楚了,朕不要你死,朕不许你死。你若是死了,就算是寻到黄泉,朕都要把你找回来。” 他都已经这样了,这人还是这么霸道,一点都不温柔。 杜月璋轻咳几声,嘴角溢出鲜血,他哑声道:“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次吗?最后……一次……” 李景山握着他冰冷的手,轻抚着他的发顶:“不!不要!不会是最后一次!阿璋,朕一定会救你的,朕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辈子,不会食言。” 杜月璋笑了笑:“陛下......就算您是陛下,也不能掌控生死……大限来时……谁也无能为力……” “朕......朕可以......”李景山咬紧牙关,“朕可命令你活下去!” 杜月璋轻轻摇头:“不……你做不到......你......你......你留不住我的。” 李景山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不管怎样,朕要让你活着,陪着朕!”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你说。” “别来找我……我不想…不想见到你……这一生……遇到你一次就够了……下辈子……我不要……再……遇到你……了。” 杜月璋的声音断断续续,断断续续的说完一段话,又开始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了李景山满脸。 然后疲惫的阖上了眼睛。被李景山握在掌心的手也重重的垂了下去。 李景山大喊:“阿璋!你醒醒!阿璋!叫御医!快叫御医!” 御医就守在殿外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赶紧上前诊脉。 他一边检查,一边皱眉思索,良久终于壮着胆子道:“回陛下世子他已经归天了。” “什......什么!”李景山踉跄着倒退几步,不敢置信的摇头,“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李景山暴跳如雷,“阿璋才刚刚苏醒!他才刚刚醒过来,怎么可能死了?!” 御医哆嗦着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陛下......微臣说......说的都是真的......” “不......朕不信。” “陛下!“御医哭喊道,“请陛下节哀,世子殿下的确已经去了。” 李景山颓然坐在地上,一脸悲愤。 “不......不会......”李景山不停的摇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得转头对着杜月璋的尸体道,“阿璋!阿璋!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扔下朕一个人!” 杜月璋静悄悄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李景山跪坐在床榻边,看着杜月璋苍白瘦削的脸庞,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一遍又一遍的吻着杜月璋苍白如纸的唇,想象着他的温热气息拂过自己唇瓣的触感,眼眶一点点湿润。 “阿璋,你不能丢下朕。“李景山喃喃的道,“朕错了!你醒来好不好,朕对你温柔朕一定对你温柔,求求你看看朕好不好!” “不要死......阿璋,求求你。” “阿璋......你要朕做什么,你说!朕一定会答应!” 他一直哭,一直哭,哭的嗓子都哑了。 “阿璋,朕放你回家,朕投降了,你听到了吗?” 杜月璋没有反应,李景山更加伤心欲绝。 他趴在杜月璋身上放声痛哭,哭累了就抱着冰凉的身体入睡,醒来继续哭。 他知道,他的阿璋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李景山一直在自责,一直在忏悔。 李景山一句句说着,一声声诉说着他的爱意。 可是迟来的爱意,只能感动他自己,他最终还是失去了杜月璋,失去了那个用生命守护他的人。 一想到自己对杜月璋所做的一切,李景山悔恨不已。 恍恍惚惚的度过了七日,连定颜珠也定不住杜月璋的身体。 看着开始腐坏的身体,李景山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他的阿璋不会回来了。 终于他将杜月璋的尸身入了棺,而后他眷恋的看着那个无数次想要蹂进身体里的人,他才明白,眷恋的不是这幅皮囊,是早已失去的魂魄。 第21章 重生 杜月璋从一阵窒息的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自己的卧房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会回家了? 杜月璋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住床沿,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这是......”杜月璋惊讶的看着四周,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被毒药毒死的,怎么会躺在广宁王府的房间里呢? “殿下......”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杜月璋扭头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位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小丫鬟端着托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殿下,您睡了三日,奴婢给您准备的早餐您趁热吃吧,别饿坏了身子。” 杜月璋惊叹道:“沫儿!沫儿!你没事!” 沫儿明明被乱棍打死了,怎么会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很精神奕奕的模样。 “殿下......”沫儿眼睛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您总算是醒了。” “我......”杜月璋想要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话未出口就又忍住了。 杜月璋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阳光灿烂,天空碧蓝如洗。 杜月璋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认窗外的阳光的确是真实的存在,这不是幻觉。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了巨大的喜悦,一种重获新生的欣喜,他仿佛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肯定的是,一切回到了和李景山重遇之前。 “殿下,您怎么了?”沫儿疑惑的看向杜月璋。 杜月璋收回目光,微笑道:“我......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殿下您一定是病糊涂了吧。”沫儿将一碗粥递给杜月璋,轻声道:“先喝点粥,奴婢这就去叫大夫来。” “不用叫大夫,我没事了。”杜月璋接过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嘴里,细嚼慢咽,感受着粥的美味。 他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两块糕点,沫儿见状赶紧劝阻,“殿下您刚刚喝了那么多,还是先歇会儿吧。奴婢怕您脾胃受不住。” “没关系的,我饿嘛,多吃一点没事的。”杜月璋摆摆手,继续吃着东西。 一想起之前因为苦药吃不下东西,临了都没怎么吃过饱饭,杜月璋就觉得亏得慌,于是他决定不忌口,想吃就吃,死也要做饱死鬼。 “殿下......您这几天一直昏迷着,可把奴婢吓坏了。”沫儿忧心忡忡的道。 沫儿抬眸朝杜月璋望去,只见他脸颊消瘦的吓人,忍不住鼻子酸涩。 杜月璋察觉到沫儿的注视,放下筷子,抬头冲她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沫儿,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殿下......”沫儿哽咽了。 杜月璋抬手擦干眼泪,笑嘻嘻的道:“沫儿,别哭啦,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饿了,再给我吃一碗嘛。” “哦,好。”沫儿忙点点头。 杜月璋吃完饭,沫儿立马拿出帕子替杜月璋擦拭嘴角的残羹冷炙。 “沫儿,谢谢你。”杜月璋道。 沫儿摇摇头,“殿下您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沫儿还是这样忠心贴心,杜月璋暗下决心,绝不能让沫儿再有什么不测。 接下来的几日,杜月璋旁敲侧击,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竟然回到了几个月前,也就是李景山来广宁之前。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想办法避开李景山,只要他们不见面,李景山就不会接他进宫,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不怎么好,但至少可以多活几年。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见着就快到十月初五了,他记得就是这日,李景山突然驾临王府,没过多久,就召他进宫。 为了避免与李景山见面,杜月璋特意将出府看病的日子改到了初五,到时候只要顺利出府,他就可以去信阳投奔李乐萧。 以李乐萧的脾气,就算是李景山也很难将他从信阳带走。 多么完美的计划啊! 杜月璋不由的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广宁府大街上,少女们准备好水果鲜花,等待着广宁王府的马车出现。 广宁王的世子杜月璋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还是病弱限定款,他每月都会出门看病。 城中少女为了一睹玉貌,便会准备好新鲜的水果和鲜花,朝马车里扔,以此来表示对杜月璋的喜爱。 她们期盼着杜月璋能够看见自己,然而她们却失望了——他们等了很久,迟迟不见杜月璋身影没有出门! 广宁王府的随从又开始出来行走街道:“各位姑娘、公子,请让让!” “世子怎么还没出来?他不会已经回府了吧?” …… 少女们满怀期待地等了三日仍未看见杜月璋的影子,渐渐有些泄气了。 这时候,一个小厮骑马飞奔而至,扬声喊道:“世子来啦!各位请让路。”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把手中的东西往轿子里砸,少女们尖叫欢呼,兴奋异常。 杜月璋坐在马车里,心里十分紧张。 一方面是他怕不能顺利到信阳,另一方面是他听说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怕会引起骚乱,到时候万一惹来李景山就遭了。 从外面扔进来的水果和鲜花,还是如往常一样装满了车。 他从起初的劝阻抗拒,已经变为如今的欣然接受。 他伸手接了几片花瓣,突然发现这花瓣的颜色似乎有点不太一般。 他凑近嗅了嗅,花香扑鼻,隐约闻见淡淡的药草味。 久病成医,他从小身体不好,是从小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对医学药理略懂几分。 他皱眉将花瓣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这味道…… 分明是上等的天山雪莲。 会是谁扔的呢?这么大手笔。 杜月璋猛地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朝着四周观望。惹来街上不小的骚动。 只见街边停着一辆华丽马车,围着一群衣裳华贵的年轻护卫,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最中间那辆马车,装饰得富丽堂皇。 第22章 重遇 杜月璋认识这辆马车,是李景山的马车。 杜月璋不由得脸色一变。 完了完了这下该怎么办! 正准备吩咐车夫调头,就听车外有人道:“世子殿下,我家主人有请。” “带路吧。”杜月璋明白这次是走不掉了,深吸一口气,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李景山坐在马车里喝茶,忽然感受到马车剧烈晃动,他掀开车帘,抬眸一看,看见一张绝美的脸庞。 这张脸庞虽然瘦削苍白,但眉目清朗英俊,眼睛漆黑透亮,带着一种坚韧不屈的倔强和刚毅。 李景山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是阿璋!是他的阿璋! 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他压制住快要溢出的泪水,亲昵的对来人打招呼:“我送的花你收到了吗?我是你的表哥,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见过。” 杜月璋顿时愣住了,看来是难逃魔爪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躲开这人啊? “表弟。”李景山笑吟吟的,“你在发什么呆呀?” 杜月璋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参见陛下。” “不必行礼。”李景山拍拍旁边的空座,“快进来坐!” 杜月璋迟疑着,不愿意坐在李景山旁边,李景山却执意拉他入座,并且热络地问道:“听说你病了,身体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啊。” 杜月璋闻言白眼翻到了天上,他从小就病着,这人怎么一副刚刚听说的样子啊。 明显是没话找话说。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谢陛下关心。” “你怎么这么不爱笑?”李景山摇摇头,“我记得小时候见你,你笑得可甜了。” 杜月璋干咳两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看上去很虚弱啊。”李景山关心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杜月璋闷闷的应答一声。 他的话未免也太多了吧。 “既然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怎么还亲自去医馆看病,不把大夫请到王府啊!”李景山叮嘱,“你看看你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杜月璋干笑着,不想回答。 只希望快点到医馆,他实在不想单独和李景山待在马车里。 “不过你放心,你是我表弟嘛,我不会不管你的,”李景山笑嘻嘻地说,“不如你跟我回宫养病吧,等养好了咱们就成婚。” 杜月璋瞪圆眼睛。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跳车。 他不禁有些害怕,试探性的问道:“您……是认真的吗?” 李景山笑道:“当然了,我可是特意为了这事跑来广宁的。我先陪你去医馆看病,然后跟你一起去见你哥哥,你说好不好。” 杜月璋顿觉天旋地转,难道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想起现在应该是失忆的状态,他试探道:“陛下可知我是男子?” 李景山点点头,亲昵的搭上他的肩:“知道啊,你是我的表弟啊,我当然知道。” 杜月璋被突如其来的亲昵距离弄得浑身不适,想抽离又没有力气,干咳道:“男子要怎么和您成婚?” “我喜欢你,就行了啊!” 杜月璋心凉了半截:“陛下您确定您知道您在说什么?” 李景山郑重道:“叫我表哥,别叫我陛下。” 杜月璋忍无可忍,冷冷说道:“请陛……请您慎言。” “慎言?”李景山诧异地眨眨眼,“这有什么不对吗?” “您不觉得这太荒唐了吗?”他想说况且他喜欢女人,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李景山一脸委屈:“表弟,你难道不喜欢我吗?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杜月璋见他这幅模样,心瞬间就软了,回道:“微臣不敢。” 李景山笑嘻嘻道,“既然你不讨厌我,那我们就成亲吧。” 杜月璋被气得胸口一阵闷痛。 这个李景山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不要脸! 拿完药后,李景山执意要抱杜月璋回去,杜月璋不肯,二人又吵了半天还是以杜月璋妥协结束。 他实在不明白,这人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让他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终于他们回到了王府,王府大厅中,广宁王热情的接待了李景山。 李景山直入主题一见广宁王就说道:“舅舅,实不相瞒,这次我来广宁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杜月璋一听不由偷笑。 父亲肯定舍不得他离开王府。 广宁王闻言不敢怠慢忙回道:“陛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李景山道:“是这样的。朕想娶阿璋,舅舅放心,朕朕一定会对他好的。” 广宁王迟疑了片刻,问:“陛下,您是否已经想好了?” 李景山坚定道:“希望舅舅能够允准。” 杜月璋一阵激灵,他觉得广宁王的神色很奇怪,难道父亲真的要同意吗?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他在心中暗暗祈祷。 广宁王犹豫了许久,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老臣就放心了,不瞒陛下说,老臣一直有此意,只是怕陛下嫌弃,如今陛下主动提出,真是求之不得啊!” 什么! 他被卖了! 杜月璋如遭雷击,父亲竟然…… 就这样把他卖出去了!? 太荒唐了! 是梦!这一定是梦,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杜月璋拼命摇头,想让自己醒过来。 然而他猛然睁开双眼—— 这哪里是什么噩梦! 这根本就是真的。 他正躺在一辆马车上,旁边坐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他穿着一件紫红色袍子,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正温柔的凝视着他。 杜月璋吓傻了,愣怔着看着他,连眨眼睛都忘记了。 第23章 回宫 李景山抬手摸了摸他额头,温柔道:“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杜月璋呆呆的看着他,喃喃道:“这是哪里啊?” “这是马车上啊,你忘了要和我回宫吗?”李景山温声细语的哄着他。 杜月璋垂下眼帘,十分委屈。 车里空间很大,可以放下一张软榻,李景山将他安置在榻上,自己却坐在一旁,任谁都看得出陛下对这个表弟疼爱有加。 可尽管如此,杜月璋还是难受得紧,马车颠簸,他感到阵阵晕眩,胸口也十分闷痛,好像压了千斤巨石,喘气也变得困难起来。 他忍不住用力抓紧衣襟,指甲都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 李景山察觉到他的不适,急忙伸手按住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杜月璋看了他一眼,艰涩的开口:“嗯。” “来人呐!把御医给朕叫来。” 李景山话音未落,杜月璋就拉住他的手,焦急道:“不要,不要叫,我没事,就是车子太颠,过会就好了。” 杜月璋一想起上一世,李景山为了给他治病时常深夜召御医,而后这也成了他的罪过之一,才引得太后惩治他,他是真的怕的。 李景山见他这副模样很是心疼。 他柔声道:“没事的,阿璋,我现在已经……”意识到重生之事太荒唐,李景山斟酌措辞,“请你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好吗?” 他的目光灼灼,让杜月璋无法拒绝。 他缓缓松开李景山的手。 李景山松了口气。 这时宫人掀起车帘进来禀报道:“陛下,御医来了。” 李景山道:“让他进来。” 御医一见李景山,赶忙行礼,问:“陛下,有何吩咐?” 李景山道:“你快帮世子瞧瞧,怎么脸色这么差。” 御医仔细查看了杜月璋的脸色,皱眉道:“世子的体质太弱,前几日又大病了一场,这样颠簸他是受不住的,只怕会伤元气。” 李景山闻言沉默了一瞬。 原来上一世杜月璋进宫前就病过,怪不得到了宫里一直在生病,都怪自己疏忽,李景山后悔极了。 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李景山对连季道:“传令下去,到最近的驿站休息。” 连季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驿站条件简陋,实在不宜陛下休息啊,不如再赶半日的路,到行馆休息吧。” 杜月璋也劝他道:“不要紧,不要再折腾了,我真的没事。” 李景山转向他,目光灼灼。 “不行,你的身体最重要。”说罢他又对随从道:“连季朕调你来身边是护卫的,不是来与朕作对的。朕说去驿站歇息,你有异议吗?” 连季瞥了杜月璋一眼,俯首道:“微臣不敢,微臣这就去安排。” 连季离开马车吩咐随行兵士提前去驿站打点,副将十分不解忍不住问道:“连将军,属下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决定在驿站落脚,驿站条件简陋也不宜护卫啊,这不是很危险吗?” 还不是为了杜月璋。 连季跟随李景山多年,头一次见他这般不理智。 杜月璋…… 连季想着,神情逐渐愤怒。 副将小心道:“将军,您在想什么?” 连季回过神道:“没什么,你快去安排吧。陛下自有他的打算,你不必多问。” “是。”副将领命退下。 待副将走后,连季阴狠地盯着马车的方向。 杜月璋,你若敢迷惑君主,我一定会亲自动手清君侧。 李景山为了对抗杜太后,培植自己的势力,连季就是其中最忠诚的追随者。他以为有这样忠心的护卫,就可保杜月璋安全。 可他忘了,连季忠的是君,一但他发现杜月璋会影响李景山的圣明,他会比杜太后更加想除掉杜月璋。 马车里,李景山握住杜月璋冰凉的手,轻抚道:“阿璋,你不用害怕,朕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杜月璋不自然的将手抽了出来,正声道:“陛下请别这样。” 李景山这才想起对杜月璋而言,他只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表哥,并不是那个他深爱的人,他强笑道:“是我心急了,我们慢慢来。” 杜月璋道:“只可惜我不知情识趣,为必能如陛下所愿。” 他一口一个陛下,拉开两人的距离。 李景山笑容越来越僵硬,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他害怕自己情绪失控,做出伤害杜月璋的事,最终起身下了马车。 杜月璋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他也不忍伤害李景山,他只是经历过一次,他明白他们走得太近不会有好结果。 杜月璋闭上眼,努力平静下心绪。 这一次他绝不能心软。 即使他明显感觉到李景山不同了,也不能再次沉沦。 杜月璋下车,手被人抓了起来。 杜月璋一惊,对上李景山面带关切之色,“阿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把手给朕暖和一下。” 说完,他就将手贴在杜月璋的掌心,轻轻揉搓着。 这一幕刺痛了杜月璋的眼睛,他下意识的收回手。 “阿璋?”李景山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杜月璋垂眸道:“陛下......我自幼体寒,不喜欢热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碰触我,所以,陛下还是不要靠得太近,免得我会不习惯。” 李景山一顿,随即尴尬的笑了笑,道:“好,朕知道了。” 他将手收了回来,站起身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安排马匹,等到了行馆,朕再来找你。” 说罢,他便走远了。 杜月璋望着他的背影,眼眶湿润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又在害怕着什么,只是他越是这样关怀备至,她就越是惶恐不安。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 驿承听闻陛下到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皇帝出巡多是住在行馆或是行宫,哪里会到驿站这种地方呢? 驿承立刻带人迎出来,恭敬道:“卑职参见陛下。” 李景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免礼,然后道:“你先下去吧,带所有人撤出驿站,连将军的人会接管这里。” “是!卑职遵旨!”驿承道。 驿承带人退了下去,驿承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24章 三人行 驿承带人刚走,李景山就走到杜月璋身旁坐下。 杜月璋警惕的看着他,道:“你要干嘛?” “你放心,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李景山道,“朕就是想陪你说说话。” 杜月璋仍旧防备。 他对杜月璋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景山说着,只觉苦涩。“阿璋,你不要担心,我是你的表兄,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杜月璋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这样的疏离让李景山难受,可是一想到,那个毫无防备,一心一意爱着他的杜月璋是他自己弄丢的,他就觉得自己没有难受的资格。 另一边,驿承刚带人撤出就被一队人马围住。 那些人黑衣蒙面,腰间系着长剑,神情严肃的盯着驿承。 驿承一愣,心里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为首的黑衣人看向他目光肃杀:“我问你,李景山是不是在驿站里。” 驿承闻言心惊不已,普天之下会直呼陛下名讳的实在不多,这些人一定来者不善。 驿承颤声道:“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什么。” 黑衣人愣了一会,又对左右的黑衣人说了些什么,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驿承的心脏猛跳起来。 那些黑衣人的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将驿城的人包围起来。 他们举起长剑朝驿承冲了过去。 驿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往后躲闪,却没能逃脱,只觉脖子一凉。 随着一滴血落到地上,他的脑袋就像是被重物砸中了一般晕沉沉的。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驿承双腿发软,倒了下去。 ...... 杜月璋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屋内灯火通明。 他坐起来,看见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还有几碟精致小菜。 一张纸条躺在桌上,字迹工整。 “我出去一会,你待在此处不要乱走。” 李景山当然明白,以驿站的配置条件,是不足以隐藏他的行踪的。 如今南国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他此时出宫已是冒险,还给别人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他一想到,杜月璋被颠簸折磨得脸色苍白,他的心就好痛。 连季见李景山发愣又叫了他一声:“陛下,陛下您还在听吗?” 李景山回过神来道:“你继续说吧。” 连季继续道:“依照陛下的意思,已经安排妥当,驿站最好的房间,已经做了最严密的护卫。只是如此一来,世子殿下那边人手就不够了。” 李景山沉声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阿璋那边朕亲自护卫。” 连季闻言连忙劝道:“请陛下三思,此举万万不可,还是由微臣去护卫吧。” “不可。”李景山摇摇头,“你若在,不是告诉对方朕在哪吗?你还是依计在东厢护卫。” 连季犹豫不决。 李景山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道:“阿璋现在还未恢复记忆,朕不希望他再因为朕而受到任何威胁。“ 连季叹了口气。 他明白李景山的意思,可是他仍旧有些担心。 但他又想到,既然李景山如此坚持,那么,他就按照他的吩咐办吧。 于是,连季拱了拱手,道:“是,微臣遵命。” 李景山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 “世子殿下,您的药熬好了。” 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房间,里面摆着几副碗筷。 杜月璋点了点头,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这一次杜月璋没有带沫儿出来,他决不能让她有危险,如此看来这个宫女是李景山派来照顾他起居的。 “你叫什么名字?”杜月璋问道。 “奴婢叫秋叶。”秋叶低眉顺眼的回答。 “秋叶?”杜月璋皱了皱眉,“你姓秋啊?” “奴婢姓连。”秋叶答道。 “你和连将军……” “连将军是我哥哥。” 连季的妹妹,竟来给他做宫女? 杜月璋疑惑道:“原来是连小姐,多有得罪了。” 秋叶摇摇头:“回世子殿下,秋叶不是什么小姐,只是粗使的丫头,母亲……母亲……”她说着直接跪了下来,“若世子不留下我,我就没有出路了。” 杜月璋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心生恻隐之心,连忙扶起她,温声道:“你起来吧,我没有不留下你的意思,只是想你是连将军的妹妹,怕委屈了你。” 秋叶听到他这么说,擦了把泪,道:“连将军虽是兄长,但……” 秋叶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道:“但我只是庶出,留在将军府日子只会更难过。” 杜月璋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好,我明白了,你留下吧,近身即可,不必做粗活。”杜月璋道。 “多谢殿下。”秋叶感激涕零的行了一礼。 杜月璋叹息一声。 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真是可怜。 杜月璋的身体本就孱弱,加上一路颠簸,如今身体愈发虚弱。 杜月璋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他的精神好了许多。 杜月璋打开门,就见李景山坐在廊檐下的石凳上,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笑眯眯的道:“阿璋,醒了?” 杜月璋点点头,道:“你一直坐在这?” “饿不饿,朕吩咐厨房准备膳食去了。” 李景山没有回答杜月璋那个问题。 杜月璋心里暖暖的,这哪是陛下,分明是暗卫嘛,他在里头睡着,他竟就在外面候着。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沉沦,李景山的好太不明确,他一旦沉沦就会失望。 杜月璋摇摇头,“谢过陛下的美意了,胃还有些不舒服,吃不下饭,不必麻烦了。” “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多少要吃一些。”李景山坚持道。 感觉到杜月璋的防备和疏远,李景山难过极了,要是依照他的脾气恐怕早就会爆发,但是这一次他却一点发火的冲动都没有。 他明白杜月璋是真的怕了,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上一世,杜月璋总说不敢信了,不敢爱了。 那样深的伤害,需要时间磨平吧,这一次他决定耐着性子,慢慢来,他相信那个爱他的阿璋总会回来的。 第25章 遇袭 杜月璋看出李景山的执拗,他叹息一声,道:“既然陛下如此盛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景山笑得更欢快了,连忙让人把饭菜端上来。 这一次的菜肴和往日都大有不同,都是清淡的小菜和粥品,口味清淡。 杜月璋却难以下咽,这几日他吃什么吐什么,实在受不住这些东西了。 但又不好辜负李景山一片心意,喝了几口粥。 李景山见他没吃两口,劝道:“再多吃点吧。” 杜月璋摇摇头,道:“陛下,我已经饱了,不想吃了。” 李景山不死心,又给杜月璋夹了些菜。 杜月璋无奈,只得又多吃了几口。 李景山见状,终于满意了。 吃罢晚膳,杜月璋便躺在床上休息,李景山则在旁边守着他。 杜月璋看见李景山疲惫的模样,忍不住道:“陛下,您回去歇着吧,我不碍事的。” “朕不累,等你睡着了再走。”李景山温柔地摸了摸杜月璋的脸颊,低声道。 杜月璋不由的缩了一下,“陛下请别这样。” 李景山的手一僵,他苦涩地道:“阿璋......朕不逼你,你若是不喜欢,朕不勉强你。”他起身道:“你安心休息吧,朕不打扰你了,明天再来看你。” 杜月璋见李景山离开,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空落落的。 这段时间以来,杜月璋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李景山,而且越来越真切。 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一直存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在灼热着他。 杜月璋心底的恐惧愈发严重,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杜月璋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坐起身,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脑海中浮现出李景山强迫他的那些画面。 好不容易萌生的爱意又被压制回去。 杜月璋心乱如麻,他猛地掀翻了被子,踉跄着跑下床,跌跌撞撞地朝着窗户跑去。 窗外一片漆黑,隐约传来打斗声。 莫非有人行刺? 杜月璋不由一惊,立即出门查看。 他躲藏在一棵树后,他屏住呼吸看向前方。 他看见护卫正围攻一伙黑衣人。 那伙黑衣人武功奇高,一招一式都透露着狠辣与杀伐之气,一个个招数狠辣绝伦,一点留情都没有。 杜月璋四处寻找李景山踪影,心里十分担忧。 虽然李景山功夫不错,但黑衣人人数实在太多了,驿站的地势又易攻难守。 他害怕李景山有什么危险。 就在他四处查看时,黑衣人转头看向他,一个纵身向他扑来。 杜月璋的心顿时凉透了,他万万没想到,竟会被黑衣人看见。 杜月璋慌忙逃窜,他一溜烟儿钻进树林中。 黑衣人追着他到了一条河边,然后停住。 黑衣人将杜月璋包围在中央,他们都用锐利的眼光盯着杜月璋,像看猎物一般。 杜月璋不敢再乱跑,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奈何他寒疾发作,气血不畅,功力大打折扣,没打一会,就落入下风。 就在他计划着要怎么脱身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杜月璋,杜月璋拼命挣扎,但对方手劲奇大,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挣脱。 那人用手捂住了杜月璋的嘴巴,把他拖进草丛中。 杜月璋不停地挣扎反抗,可惜他的力气根本敌不过对方。 杜月璋抬起头,看见那人的一张脸时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李景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李景山看到杜月璋,赶紧道:“快走!” 说着,李景山拿出弓箭瞄准对面的黑衣人,对着对方就射了过去。 对面的黑衣人迅速躲闪。 李景山一连射出三支箭,对方都躲了过去。 李景山眉头一蹙,这些黑衣人的武功果然不容小觑。 黑衣人迅速分成两拨,各自从两侧绕向李景山,试图把他困住。 李景山冷哼一声,他拔出长剑迎上对面的黑衣人。 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还不忘对着身后的杜月璋喊:“你先走!” 就在这时,杜月璋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箭雨,他急忙蹲下,躲在草丛中不敢动弹。 李景山死死将他抱住,替他挡下箭雨。 杜月璋心头一紧,忙道:“你做什么!快让开。”他的声音抖得不像话,“你会受伤的。” 李景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我皮厚,射不穿的。” “你疯啦!你以为你是铜皮铁骨吗?” “阿璋,真的!没关系的!”李景山抓住杜月璋的胳膊,吃痛的闷哼一声,虽然有草丛做掩护,他还是中了一箭。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眼神中带着哀求,道:“我求你了,你快让开,你会死的。” 李景山微微垂眸,掩盖住眼中的痛楚,沉默良久,他抬起头,看向杜月璋,道:“阿璋,你是在关心我吗?“ 杜月璋心痛的不得了,他看着李景山,眼泪一滴滴滑落。 杜月璋咬住嘴唇,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我不想你为我受伤。” 杜月璋心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知道李景山一定受伤了,那样密集的箭雨,不可能射不中他。 李景山背后的伤口发出刺痛,但他不能倒下,因为他是杜月璋唯一的依靠,在连季带人找到他们之前,他不能倒下。 “阿璋,你还能跑吗?” 这时,箭雨终于停下,由于夜色太黑,黑衣人也无从寻找,感知到有人靠近,杜月璋示意李景山别说话。 黑衣人开始搜索草丛,杜月璋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他无法运功,只拼拳脚,胜算不大,可他没有选择,无论如何,他都想保护这个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 好在黑衣人在探寻了草丛之后终于撤走,并没有发现他们。 李景山松开了杜月璋道:“阿璋,你快回驿站去。” “那你呢?”夜色太黑杜月璋看不清李景山的脸色,心中满是担忧。 李景山淡淡道:“我走不动了。你快走。” 杜月璋决然道:“不行,要走一起走。”他说着就去扶起李景山,向前走去。 李景山努力迈开步子,背后的伤口叫嚣着:“阿璋,你别任性,带着我,你走不快的。” 杜月璋沉声道:“你还想和我成婚吗?” 李景山立刻回道:“想!” “想你就闭嘴,别说话。” 第26章 固执 李景山比杜月璋高大一些,加上李景山身上有伤,杜月璋体弱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力气去说话了。 李景山答了声好,身体却重重垂下去。杜月璋索性将他背起来,吃力得向前走去。 这是他头一次憎恶自己身体孱弱,若他内力如初,也许能更快到安全的地方。 夜色太黑他看不清李景山伤在哪里,可让这样逞强的人晕厥过去,他伤得一定很重。 杜月璋背着李景山,在黑暗中艰难地往前挪动,胸前闷痛,喉管涌出阵阵腥甜。他也受伤了,但他不想让李景山死在自己面前,只有咬牙坚持,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直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杜月璋听见前方传来打斗的声音。 那些声音听上去像是一群人,又似乎是许多人,很杂乱,听起来不像是同一批人。 杜月璋犹豫了一会儿,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把李景山放在地上。 李景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杜月璋心中一紧,他伸出双手,慢慢地摸向李景山的脉搏。 还好,还有气息。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他慢慢爬起来,走到李景山身旁,弯腰把李景山搀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待打斗声结束,天也亮了,他看向人群中的连季,头一次觉得连季这样高大威猛,阳光透在他脸上像天神下凡一样,他对着连季大喊:“连将军!陛下在这里!” 连季闻声寻过去,见到晕厥的李景山大惊:“陛下!” 连季连忙走过来把李景山接住,一路背回驿站。 杜月璋一路跟在后面,看见李景山被连季背回去,他心中稍安。此刻胸腔的疼痛更明显了。 连季把李景山放在床榻上,请随行御医来检查李景山的伤势。 御医把李景山的外袍脱掉,把箭羽取出来,李景山疼得低哼一声。 随即又在伤口上撒上药粉,李景山紧皱的眉头才舒缓了一些。 御医对连季道:“陛下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养。” 御医离去后,连季也跟着出去,对驿站加强护卫,又通知了附近州府,加派了人手,这样严密的护卫下,他还是不敢放松,毕竟昨夜那帮人身防,谋划都是一等一的,令人防不胜防。 杜月璋静静地守候在李景山的床前。 目光始终落在李景山身上,一眨不眨。 本想和李景山保持距离,但此刻他承认他心软了。 这种时候,李景山最需要的是陪伴。而他,只希望能够留在李景山身边照顾他。 那样深切的爱慕,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李景山一直昏迷,不断做噩梦,梦中他被追杀,四处逃窜,眼看就要丧命在野兽口中,一个人突然闯入,救走了他。 李景山醒来的时候,杜月璋趴在床边睡着了,额头上沁出细汗。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杜月璋额头上的冷汗,动作极轻。 “你醒了。”杜月璋睁开了眼睛,看到李景山,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很快有掩藏下去。 李景山温柔地抚去杜月璋眼角的泪珠,笑道:“阿璋,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杜月璋点点头,“你救了我,我总不能不管你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御医来看看你?” 李景山摇摇头,“不用,有你陪着我,我什么伤都好了。” 杜月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还在发烧吗?怎么净说胡话。” 李景山握住他的手,感到一阵冰凉,关切道:“阿璋,你怎么了?怎么手这么凉?” 杜月璋抽出手,掩饰道:“因为我是冷血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受伤了?”李景山不信,索性坐起来想查看他的情况。 杜月璋立刻去扶他,责备道:“你要做什么,你不怕伤口裂开吗?” 李景山毫不在意,一门心思都在杜月璋身上,“我皮厚,已经不疼了,倒是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别硬撑啊。” “好了,自己虚弱得要命,还操心起我来。”杜月璋扶他躺下,“我没事的,你快休息吧。御医说你失血过多,要多修养。” 杜月璋说着,眼前一片模糊。他本就受了箭伤,又背李景山走了很远的路,回来也没休息一直在照顾他。 唯一让他坚持下来的就是李景山的伤势,现在见他苏醒,突然卸了力,直直的倒在李景山身上。 李景山吓了一跳,忙抱住他的腰:“阿璋?” 杜月璋闭着眼睛,微微喘息:“你……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第27章 凌乱 李景山抱着怀里没有分量的人,心里一紧,连忙叫道:“来人呐!” 秋叶走了进来见状问道:“陛下您醒了,世子他……” 李景山急切道:“快去叫御医来。” 秋叶一脸为难:“这个……这……” 她支吾道,“只怕御医暂时来不了。” 李景山一愣:“什么叫来不了,御医呢?” “御医…被连将军带到营中医治兵士去了。” “连季好大的胆子!”李景山怒火冲天,从床榻上翻起来,“朕还伤着,他竟敢带走御医?” 秋叶忙拦在李景山身前,劝道:“陛下,您刚刚醒来,别动怒。奴婢略懂医术,不如让奴婢帮世子瞧瞧吧。” 李景山想了想,便点头应允。 秋叶替杜月璋把脉,眉头紧锁,对李景山拱手道:“回禀陛下,世子殿下旧疾复发,又遇刺受惊,还衣不解带的照顾陛下,看来是累极了,晕过去了。”她顿了顿,斟酌言辞,“依脉象看来,世子殿下气血亏损,奴婢斗胆想查看一下世子殿下身体,请陛下准许。” 陛下和世子的关系,她是知道一些的,若是不得准许,擅自查看,只怕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李景山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松了口:“你看吧。” 秋叶解开杜月璋衣衫,露出肩头一处伤口,箭头深入皮肉。 秋叶虽然早就料到这些伤口不浅,可真正亲眼见到,仍然忍不住颤抖,她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触伤口,生怕弄疼了杜月璋。 李景山却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月璋。 秋叶替杜月璋换了一条干净的布巾,擦掉血迹,包扎好。 李景山颤声道:“他怎么样了?” “陛下有所不知,那日陛下受伤昏迷,是世子殿下将您背回来的。奴婢见他脸色不好,曾多番劝阻让他去休息,可世子他执意要照顾您。这箭头没入皮肉,世子殿下这样弱的身子,都不知是怎么撑这么久的。奴婢医术平平只能暂时处理伤口,其他的还要御医来诊治。” 李景山闻言,如遭雷击,他没想到杜月璋还是这样傻,一心为他从不考虑自己。 一想到杜月璋带着伤将自己背回来,还忍了这么多天没有医治,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怎么就没有保护好他呢? 怎么没有察觉到他受伤了呢? 李景山心里五味杂陈,愧疚、愤懑、悔恨交织。 秋叶见李景山表情凝重,担忧道:“陛下,您别担心。御医们一定会治好世子殿下的。” 杜月璋听见两人谈话,慢慢清醒过来,挣扎着爬下床,对李景山道:“我没事。” 李景山赶紧扶住他道:“怎么伤了也不让御医诊治,还带伤照顾我,你是要让我愧疚而死吗?” “陛下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思疗伤。” 李景山心中感动,道:“阿璋。” 杜月璋无力的别过头,再次陷入黑暗。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虚弱的模样,心疼极了。他一个侧身下了床,秋叶见状连忙道:“陛下您的伤还没好,还是先躺着休息吧。” 李景山冷声道:“朕亲自去把御医找来。” 秋叶知道一定是因为杜月璋的伤势,让李景山更加厌恶连季将御医带走的事。不敢怠慢,连忙道:“那奴婢帮您更衣。” “不必。”李景山摆了摆手,“你好好照顾世子。” “是。” 李景山穿好外袍,对秋叶道:“你那个禁武令,朕做主解除了,若有人伤害阿璋,你直接动手,不必在意对方身份。” 秋叶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不论是谁,就算是你兄长连季,你都可动手,不必留情。”说罢李景山已经走出厢房。 秋叶对着他的背影躬身道:“奴婢遵命。” 李景山一路急行,去到隔壁的房间。 刚才他的确是气极了,对连季也的确动了杀心。 只是他虽对杜月璋情根深种,倒也没有到达昏庸无道的地步。 他明白连季的忠心,也知道他带走御医,只是为了医治护驾的兵士,并非是为了自己。 “来人,去传连将军来见朕,再让御医去给世子疗伤。” 李景山很少用如此严肃的语调跟旁人讲话。 侍卫吓坏了,慌乱退下,去找连季。 片刻后,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迈步走进房中,朝李景山行礼道:“末将参见陛下。” “平身。”李景山看着他,端详了片刻问道,“连将军可知广宁王世子身上有伤?” 连季怔愣了一会道:“世子未曾告知,末将不知。” 李景山顿了顿又问:“那将军可知,你带走了御医,险些害死了世子?” 连季一凛,沉默半晌后,抬头看向李景山,“末将不知。” 李景山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连季迟疑地问:“陛下,您可知此次护驾折损多少兵士?” 李景山摆摆手打断他道:“护驾是他们的职责。” 连季低声道:“是指责不假,那些死去的兵士也算死得其所,那活着的呢?此番出行随行御医只有一名,末将带他去医治护驾功臣有何不妥。” 李景山闻言,怒不可遏:“明明是阿璋救了朕!是他将朕背回来了的!” “是他将陛下陷入险境,若不是他,陛下又怎会落驾驿站,若不是他,陛下怎会脱离末将的护卫去了树林!”连季提高音量反驳道,“陛下若要怪罪,最该怪罪的是他才对。” “够了!”李景山大吼道,“连季,你给朕听清楚了,是朕要在驿站歇息的!是朕要去树林救他的!也是朕执意要来广宁接他!是朕倾心于他,不顾他愿不愿意带他入京的!一切都是朕的错,你要怪就怪朕,你要恨就恨朕,要是朕再发现你擅作主张,越权犯上,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 连季神情微僵,缓缓垂下头,双拳握得咯吱响:“陛下的意思是您倾心男子!” 李景山冷哼一声:“朕爱杜月璋,朕不许有任何人伤害他,就算是太后朕也不会留情面,你听懂了吗?” 连季心中波涛汹涌,最终跪倒叩首:“末将知晓了。” 李景山冷声道:“你下去吧。” 连季垂首道:“是。” 他说完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李景山望着空荡荡的门帘,叹了一口气,连季的确是难得的将才,李景山也放纵他桀骜的性子,只要能为他所用,性子烈点倒也无妨。 可如今连季对杜月璋的态度不明,他不能容忍身边有危害杜月璋的存在。 第28章 无法离开 李景山收拾心绪,叫来暗卫首领荆溪。 “驿站行刺之事,是何人所为,你可有头绪?” 荆溪摇摇头,“属下查证过,那帮行事隐秘,自行刺失败后并未露面。” “嗯,继续查。” 荆溪犹豫道:“还有一事,只是属下的猜测不知当不当禀。” “说。” 荆溪斟酌了一番措辞道:“陛下到达广宁前三日,广宁王世子曾与信仰的瑞王通信,这当中会不会……” 李景山皱眉:“绝无这种可能,你别在这上面花费心思。” 荆溪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李景山虽然不信杜月璋会连同李乐萧谋害他,但听到杜月璋联系李乐萧还是觉得不快,又吩咐道:“派人去查,世子与瑞王的通信内容……” “是。”荆溪不敢多问,垂首应是。 李景山挥手示意他退下。 李景山想着之前杜月璋与李乐萧交往甚密,甚至还撇开自己单独说话,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嫉妒得发狂。 他可以给杜月璋所有,包括他的性命,包括这片江山,唯独不能容忍他心里有别人。 心里被他尘封已久的嫉妒,又开始悄悄的燃烧着。 李景山来到杜月璋居室前,推门走了进去。 杜月璋正倚靠着床柱坐着,嘴唇发白。 李景山走过去,轻声唤道:“阿璋。” 杜月璋睁眼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依恋与眷念。 李景山心软了。 他轻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怜惜道:“阿璋,等回了宫,一定为你请御医好好瞧瞧。调理好身体。” 杜月璋乖巧的点点头。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躺在床榻上,心疼道:“以后不许这么傻了知道吗?” “明明是你先犯傻,给我挡箭。” “快睡吧,明日咱们就启程回京。” 杜月璋应了一声,慢慢合上眼。 李景山似想起什么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车马颠簸受得了吗?要不我们再等几日出发?” 杜月璋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答:“我没事。” 李景山知道现在不是启程的好时机,也明白杜月璋的身子比之前还要糟糕,但他不敢再冒险,敌人在看不见的暗处,只有回到宫中才算安全。 次日马车离开驿站,宽大的马车内安置着软榻,杜月璋躺在榻上紧闭双目,自马车行驶开始,他的五脏六腑一会像置于冰窟,一会像置于熔炉,发出锥心的疼痛。 他强忍着,不想让李景山发现。 他明白上次李景山为了他,修改行程,引致刺客有机可乘,军中已经颇有微词,他不能再让李景山为了他得罪连季了。 好不容易撑到换马,可以稍微下车休整一下。 马车缓缓停下,李景山扶起杜月璋。 杜月璋浑身颤抖,脸色惨白,额上布满冷汗。 李景山握住他的手臂,沉声道:“阿璋,要是不舒服就说,别硬撑。” “我没事……”杜月璋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 李景山心疼极了:“要不我们先歇息两天,等你好些了再出发。” 杜月璋摇头:“不行!”他急促喘息着,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不能再为了我耽误行程了。” 李景山蹙眉,担忧的盯着他,欲言又止。 杜月璋艰难抬眸望向他,虚弱的说:“我真的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李景山迟疑一瞬,终究狠下心道:“那我扶你去行馆里休息一下。” 杜月璋点头。 李景山搀扶着杜月璋进屋,吩咐仆从准备汤药。 李景山端着托盘,拿了药碗,对杜月璋道:“阿璋,吃药了,趁热喝。” 杜月璋闻到淡淡药香,喉管里翻腾得更厉害,他捂住胸口干呕几声。 “阿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景山连忙扶起杜月璋,焦急询问。 “我没事。”杜月璋咳嗽一阵摆手拒绝李景山递来的药碗,转头吐出血来。 李景山慌张道:“我叫人去叫御医来瞧瞧你。” 杜月璋摇头阻拦:“都是老毛病,没事。不要惊动旁人。” “阿璋,你别逞强。”李景山将碗塞到他手中,语重心长的劝解道:“我是皇帝,你不用顾及旁人的,你这样委屈自己,显得朕好没用。” 杜月璋摆摆手,艰难道:“不是顾及旁人,是我真的没事,喝点药就好了。” 说罢他拿起药碗,勉强咽了药,涨红了脸。 李景山心疼极了,他明白杜月璋是替他考虑。 可是杜月璋的样子实在让他担忧,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手,“怎么这么烫!还是叫御医来看看吧。” 杜月璋再次摇头:“不必了。陛下要是不放心,就让秋叶来看看也就罢了。” 李景山心里难受得紧,嗓子发干,过了好一会才妥协道:“那让秋叶来瞧瞧,要是你身子不好,我们就休息两日再出发好不好。” 杜月璋点头默认。 第29章 是你叫他来的? 秋叶深知杜月璋在李景山心中的地位,不敢轻易开药,只让他喝了些御医开的汤药。 杜月璋感觉稍微恢复一点,李景山便扶着他向外走去。 这时一匹马就悄悄跟了上来。 马上男子身穿黑色劲装,气宇轩昂,他一个侧身下了马,将马停靠在路边的柳树旁。 杜月璋和李景山并肩站在车辕之处,等待车夫把马拉过来。 李景山身材挺拔;而杜月璋则显得有些消瘦,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马上男子见到二人,眼睛眯成一条线,旋即笑了起来,朝着杜月璋挥手:“阿璋!” 杜月璋回头看去,见到那男子,眼里露出欣喜,轻声叫了一声:“乐萧。” 李景山却是皱紧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李乐萧哈哈大笑:“皇兄,你还是这么严肃。“说罢他直接绕过李景山凑到杜月璋身侧,“我一收到你的信就出门了,一路都没见到你,又去了广宁王府才知道你和皇兄进京了。你不是要去信阳吗?怎么突然决定进京啊。” 杜月璋闻言,眼前一黑,完了他竟忘了先前为了躲避李景山,给李乐萧通过信。 现在李乐萧追来了,以李景山的脾气肯定又会多想,一想到之前李景山那些惩罚的伎俩,他就后背发凉,忍不住打量起李景山。 可李景山神色平常,只是直直的盯着李乐萧,眼里带着疑惑和探究。 李乐萧不顾李景山灼热的目光,攀上杜月璋的手臂,“你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怎么养了这么久的身体都没有起色。“ 杜月璋连忙摇头,低声道:“没...没事。“ 李景山这才移开视线,看向车夫:“你们聊,朕过去走走。“ 杜月璋鬼使神差的拽住他的袖子,“不必,我们说不了几句话。” 李景山愣住了,他本想着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嫉妒,只要杜月璋开心就好,没想到杜月璋竟主动拉住他。 杜月璋深知,既然已经选择了李景山就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猜疑,否则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转而对李乐萧道:“前些日子我在王府待得无聊,本想去信阳找你玩,没想到陛下来广宁找我,让我与他回京,我也就忘了和你的约定,抱歉啊,害你白走一趟。” 李乐萧反复打量两人,深感疑惑。 尴尬的挠了挠头,“倒也不算白跑,我正好进京去看看母后,咱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伴。” “不行!”他话音未落李景山就拒绝了。 “为什么!为什么?”李乐萧一脸委屈,“陛下难道不想我进京吗?” 李景山冷冷道:“你可以进京,但是自己走,不许和我们一起,朕不欢迎你。”说罢李景山拉着杜月璋就往马车里走去,杜月璋顺从的任他摆布。不好意思的对着李乐萧笑了笑。 李乐萧急了,冲过去扯住车帘大喊,“皇兄你真是的,我好歹是你弟弟啊,你不让我跟着,万一我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您得多不安啊。” 杜月璋也跟着搭腔:“要不就让乐萧一起吧,进京路途遥远,他一个人也没有个照应。”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撒娇似的握住杜月璋的手道:“那阿璋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杜月璋点点头。 “你是喜欢那个臭小子,还是我。” 杜月璋闻言笑开了花:“陛下这么大的人了还吃醋啊。” 李景山不死心又道:“你先回答我嘛,真的对我很重要。” 杜月璋想了想道:“我喜欢他。” 李景山闻言颓然了松了手,扭过身去,看不清神情,杜月璋又凑到他耳畔轻声道:“也喜欢你行了吧。” 听到最后三字,李景山猛然转过身来,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你刚才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两遍。”杜月璋双颊绯红,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 李景山抿嘴轻笑,又对车帘外的人道:“你跟着吧,朕准了。” 夕阳渐深,李乐萧手握缰绳在手掌勒出道道红印,传来一阵刺痛,他却不觉,因为心里的痛远比手心痛得多。 马车中杜月璋睡得好不安稳,李乐萧的出现让他想起了那段不堪的回忆,梦中他被李景山捆在塌上,狠狠地惩罚。 那双深沉的眸子不带情绪的盯着他,然后一双大手附上他的脖颈,令他难以喘息。 杜月璋用尽全力挣扎,可惜他太弱了,根本抵挡不了李景山的强势。 当李景山终于放开他的喉咙时,他已经快断气了。他拼命呼吸新鲜空气,可仍旧感受到肺部剧烈疼痛,仿佛随时会破裂。 他躺在榻上,一张俊俏的脸惨白无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从眼眶里涌出。 “阿璋……阿璋……”窒息的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带着怜惜与关切,杜月璋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看到一张模糊的面孔。 那人俯下身来贴近杜月璋,“阿璋,醒醒,醒醒。” 他伸手抚摸杜月璋的脸颊,“阿璋,你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呢,乖。”那人说罢将杜月璋搂进怀里。 杜月璋闭目躺在李景山的怀里,心里燃起忧虑,此番入宫,龙潭虎穴,九死一生,若他不想办法,必然会如上一世一般,惨死宫中。 这次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要利用李景山对他还有几分喜欢,好好保护自己。他决心再不忍气吞声,一定要让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这样才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他。 可是他手里一点筹码也没有,除了这幅随时会死去的身体,还有李景山那点随时会变成伤害的宠爱。 他心里没有底,却只能向前,从李景山去广宁找他那日起,他就没了选择的权利。 除了不择手段活下去,他没有别的路走。 至于李乐萧,他只能疏远,毕竟李景山的嫉妒,异于常人,他的惩罚他更是吃不消。 他偷偷看向那个抱着他的人,他忽然觉得迷茫,他不明白他究竟爱不爱李景山,他对他的情感太复杂了,有时候很想待在他身边,有时候又很想逃离。 “你若不是皇帝就好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裹挟在风中,根本听不真切。却不小心传进来李景山的耳里。 他亦轻声道:“我若不是皇帝就好了。” 第30章 挑衅 李景山看着怀中熟睡的杜月璋,心里酸涩不已,恨不得立刻就把杜月璋娶回家,永远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窥伺的机会。 “陛下,到行馆了。”车夫在马车外提醒。 李景山轻叹一声将人叫醒。 杜月璋迷茫的眨眨眼睛,半晌才缓缓恢复清明,“到哪儿了。” 李景山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柔声道:“已经到京城外的行馆了,明日就可以到宫里了。” 李景山的声音显得很兴奋,杜月璋却开心不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慢吞吞地爬下马车,脚踩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他才恍惚清醒过来,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抬眸,李乐萧正站在他对面等着他。“你还撑得住吗?要不要休息一晚,你身体弱,我担心你累坏了。” 杜月璋露齿一笑,“没事,你别担心,我不碍事。” 李乐萧无奈,牵着马往屋内走去。 李景山走过来看了看杜月璋道:“刚刚七弟和你说什么呐!” 杜月璋摇摇头道:“没说什么,就是寒暄两句。” 李景山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两人进了屋子,李景山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杜月璋去梳洗更衣,准备用膳,又吩咐厨房烧热水送进屋,生怕杜月璋太累了,连澡都不愿意让他自己洗。 杜月璋脸颊微红,垂下眼帘,低低道:“我、我自己来吧……” 李景山不由分说将人抱起放到浴桶里,然后伸手打湿毛巾覆盖在他光裸白皙的背脊上,仔细擦拭起来,边擦边说道:“这个伤口怎么这样深?” 杜月璋以为李景山说的是他肩头的伤痕,神色黯然:“从小的就跟着我的,并不知道来处。” 李景山本来说的是这次行刺他留下的伤口,却不想杜月璋始终在意肩头的疤痕,顿时哑口无言。 他沉默片刻,转而安慰道:“不难看的!真的!阿璋最好看了!” 杜月璋嗯了一声,闭目养神。 李景山帮他搓干净了身子,拿过宽大的浴袍裹住他,又端了温水来替他清理双足,动作十分温柔。 做完这些之后,李景山亲自喂他喝了药。 杜月璋吃饱喝足了,精力恢复了几分,但是还是没有太多精神,只能坐在榻上发呆。 李景山将药碗收拾妥当,又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翻阅了一遍,这才关上门出去,顺手掩上房门。 李景山刚走,原本躺在榻上的杜月璋忽然睁开眼,望向紧闭的房门,表情阴晴不定,最后化成浓重的失落。 次日一行人回到宫中,马车停在长春宫外,李景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杜月璋抱下马车,引得一阵骚乱,惊诧的视线纷纷投向杜月璋,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疑惑的,也有不屑的。 李景山对此毫不介意,只是径直抱着杜月璋进了寝殿。 皇帝回宫,宫中上上下下皆震动。 杜月璋被安置到东暖阁的软榻上,李景山则忙碌起来,先命人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物,再去御书房批改奏折。 李景山刚走,柳妃就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内侍刘喜一路阻拦。 “柳妃娘娘,这是长春宫,万不可硬闯啊!” 柳妃一脸跋扈:“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拦本宫!” 她穿戴华丽,妆容艳丽,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刘喜不敢得罪她,讪讪退到一旁,柳妃却根本不肯善罢甘休,继续朝前迈步,眼见就要冲破屏风进去了。 杜月璋从榻上坐起身。 听闻杜月璋的声音,柳妃吓了一跳,猛然刹住脚步。 “你是谁?怎么会在陛下寝殿?” 此言一出,杜月璋愣住了,是啊,他是谁啊?他算谁呢?怎么会在陛下寝宫,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柳妃打量道:“原来是你,就是你让陛下恋恋不忘亲自去广宁接回宫啊。今日一见,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杜月璋闻言很是不悦,皱眉道:“你是谁?” 柳妃嗤笑道:“你居然不认识本宫?本宫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柳妃。” 杜月璋哦了一声,又问:“你找这做什么?” 柳妃哼了一声:“我来长春宫自然是找陛下。” 杜月璋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可知这是陛下寝宫,后妃非召不得入内。” “你——”柳妃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那你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在陛下寝殿,还歇在陛下床上。” 杜月璋不耐烦道:“我也不想睡。是陛下要我睡这的,我又不敢抗旨。” “你!”柳妃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胸腔剧烈起伏了数秒,突然冷笑道,“好!好!来人啊!给本宫打!”话音落下,却没人敢动手,柳妃狠狠道:“没人敢打,本宫自己来。” 话毕,扬手就扇向杜月璋耳光。 杜月璋侧身躲过,反手抓住柳妃的手腕,一字一句小声道:“你若是再纠缠不休,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柳妃挣扎了几下,抽不出手,便张嘴骂道:“狗奴才!你竟敢对本宫无礼!” 她刚使力,杜月璋却突然脱力缩了手,那一巴掌打在杜月璋受伤的肩膀上,他借势倒了下去。疼得额角冒汗,脸色惨白,咬着唇瓣一言不发。 看得柳妃心虚不已,急忙甩掉宫女们搀扶的手,凑近道:“你、你没事吧?你刚刚不是很会躲吗?怎么突然又不躲了。” 杜月璋仍旧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他病没好,站都站不稳,要怎么躲啊。 柳妃害怕李景山突然回来,拂袖离去,临走前狠狠剜了杜月璋一眼。 杜月璋虚弱的趴在地上。 这时秋叶从殿外进来,赶紧扶起杜月璋,刘喜也吓坏了,赶紧凑过去道:“世……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杜月璋摆摆手:“我没事,今日的事不许对陛下说。” 刘喜闻言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他放疯女人进来,伤了他的心肝宝贝,陛下还不把他千刀万剐了。 “多谢世子。”刘喜忍不住施了一礼。 “你退下吧。”杜月璋疲惫的摆摆手。 刘喜闻言退出殿外。 第31章 伤口撕裂 秋叶见杜月璋里衣渗出血渍担忧道:“殿下,您伤口裂开了,让奴婢为您换药吧。” 杜月璋摇头,“不必了。” 秋叶点点头,扶杜月璋躺下。 她觉得杜月璋装了好多心事,压得自己无法喘息。 明明这人就在眼前,却觉得他很遥远,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李景山让她保护杜月璋,当初答应得爽快,如今她却觉得无从下手。 因为杜月璋身上的那种破碎是无法拼凑的,仿佛他根本就不属于人间。 深夜,李景山终于忙完政务,步履匆匆回到寝殿,刚到门口,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吓了他一跳。 “阿璋,你怎么了?”李景山急切地推开房门,见杜月璋蜷缩在床榻角落,满身是汗,呼吸粗喘。 李景山慌张地扑到床沿,随即皱起眉,喃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发着烧,眼前一片混沌,虚弱道:“疼。” 他咬着唇闭上眼,努力克制痛楚,可越克制,身体越难受,像针尖一般戳他每寸肌肤,直至他整颗心脏都在痉挛颤栗。 李景山看在眼里,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才半日过去怎会好好的人就变成了这样。 杜月璋强撑着睁开眼睛,双目通红,泪水滑落脸庞,顺着苍白的面颊滚滚而流。 李景山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温柔道:“阿璋,到底怎么了,到底是哪里疼,怎么疼得这么厉害。” 李景山吓坏了,印象中杜月璋很少哭。就连上次带着伤背他走了一夜都不曾落泪,心想他一定是疼极了。 杜月璋陷入昏迷中,根本不知道来人是谁。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眼前,用仅有的理智,重复着最直观的感受,“疼……” 李景山无计可施,觉得更加心酸了,将他揽入怀里,轻拍着背部安抚他的情绪,低沉道:“快来人,把御医给朕叫来。” 杜月璋悠悠转醒,就感觉落入一个热烈的怀抱,他隐约听到李景山要叫御医,病糊涂的他摇摇头,哑声道:“别叫御医,叫御医……御医会开苦药,不吃苦药。” 李景山听见杜月璋少有的撒娇语气。 心感疑惑,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极了,惊道:“怎么这么烫?你都烧糊涂了,怎么能不叫御医!” “唔……不要……”杜月璋软绵绵的推了他一下,随即瘫软下去。 李景山拉了他一把,杜月璋整个身子缩了一下,李景山感到手上黏腻,放在鼻尖一嗅,心里一紧。 是血! 他的阿璋流血了! 李景山吓得浑身哆嗦,急忙叫来刘喜:“传御医!” 片刻之后,御医被请了过来。他一进内殿就隐约闻到一阵血腥味,神色凝重地朝皇帝行了一礼,上前诊脉。 半晌,御医收回手,神情愈发严肃。 “怎么样?”李景山问。 御医拱了拱手道:“世子殿下伤口撕裂,加上高热,情况危急。” “伤口撕裂!好好的伤口怎么会撕裂!”李景山怒道,“有谁能告诉朕,为何朕离开时世子还好好的,回来伤口就裂开了!” 众人皆战战兢兢,低头不敢看向李景山。 李景山看向刘喜,怒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喜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是……是……是柳妃,柳妃午间来长春宫没见到陛下……心中愤恨……就……就…出手打了世子……” 李景山怒不可遏,“你们竟纵容她胡作非为!也不出手拦着?” “奴才知罪!”刘喜磕头求饶,“可柳妃娘娘身份尊贵,奴才们不敢拦啊!” “混账!”李景山怒极,一脚踹过去,“她身份贵重,阿璋身份就不贵重了吗?不知轻重的东西,去内务府领板子吧!” 刘喜被踹飞,撞上墙壁跌坐在地上。 “陛下,”王公公赶紧劝道,“千万不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啊。” 李景山平复一番心情,冷静下来,对御医道:“你好好医治世子,太重的话朕不想说,总之他不能有事。” “是。”御医连声称是。 李景山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月色,怒声道:“来人,去传柳妃来长春宫,她不是很喜欢来长春宫吗?朕就要让她知道擅闯长春宫的代价。” “陛下!”王公公阻止道,“现在已经三更天了,若是扰了太后娘娘休息就不妥了,还请陛下三思!” “哼,她都闹成什么样了,朕还管得了那么多吗?” 王公公苦笑:“柳妃娘娘毕竟是陛下的枕边人,陛下就算不顾及太后娘娘的感受,也该顾及后宫的颜面啊。” 李景山沉声道:“朕是不是处置个后妃,也要问你这个奴才乐不乐意啊!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偷偷收柳家的钱财。趁朕还不想连你一起处置,赶紧去叫柳妃来见朕。 王公公心中暗恨,但嘴上却不敢反驳:“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不大会柳妃还未穿戴整齐便被带到了偏殿,见到李景山,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委屈又怯懦的表情:“臣妾参见陛下。” 李景山瞥见她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的模样,眼神骤然变冷,质问道:“朕记得朕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踏足长春宫,你为何要违逆朕的命令!” 柳妃心中咯噔一声,垂眸不敢与他对视,小心翼翼道:“臣妾……臣妾是想念陛下,所以……才来了长春宫。” 李景山怒火攻心,喝斥道:“你来也就罢了,竟敢动手伤了阿璋。”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想轻轻扇他一耳光,让他心中生畏,没想过要伤他,是他自己躲闪不及撞上来的,臣妾冤枉啊!” “你这毒妇好生荒唐,你先动手打人,倒还怪被打之人躲闪不及。”李景山怒道,“朕真是瞎了眼才宠幸了你!” 柳妃一惊,抬起头来,眼含泪花地望着他:“陛下……” “闭嘴。”李景山厌恶地瞪她一眼,“好好跪着,朕不让你起身就不许起来。” 柳妃心中惶恐,再也不敢言语,老实地跪伏在地上。 第32章 情敌有孕 李景山见柳妃知道怕了,本打算放她一马,就在这时,秋叶闯了进来,急声道:“陛下,不好了,世子他突然呕血不止,御医都束手无策,还请陛下去看看。” 李景山猛地站起来:“吐血?” “是。”秋叶点头。 李景山眉头皱成川字,匆匆赶往寝宫。 留下句:“你最好祈祷阿璋没事,否则朕一定会让你陪葬。” 柳妃吓坏了,跪在地上,双目空洞。 李景山奔向寝宫,径自来到床榻旁。 李乐萧正在给杜月璋喂药,一勺接一勺,杜月璋始终昏迷不醒,嘴角鲜血直淌。 李景山顾不得李乐萧是怎么得到消息来此,也顾不得李乐萧喂杜月璋吃药是多么碍眼,只是记得李乐萧略懂医术,心中燃起了一些希望。 他看得揪心,颤声道:“快拿帕子来!” 李乐萧慌张应了声是,将手帕递到他手里,李景山忙用手帕沾了温水擦拭杜月璋的嘴角。 “呕——”杜月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一滩血沫。 李景山见状,顿时吓呆了,怔忪许久,转过头盯住御医,失态道:“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也吓了一跳,结巴道:“微臣……微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废物!”李景山怒道,“滚出去。” 御医如临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李乐萧责备道:“我就说阿璋不适合进宫,这才一日不到,人就成这样了,陛下认为您真能护得了他吗?” 李景山心烦意乱:“朕劝你还是趁早断了对阿璋的心思,只要朕在一天,阿璋就不可能与你有什么结果。” “陛下此话差矣。”李乐萧道,“阿璋年纪尚幼,正值青涩懵懂之际,哪儿分辨得出谁才是真心待他呢?总有一天他能看清谁才是真心待他。” “够了!”李景山暴喝,厉声呵斥,“别以为你是朕名义上的胞弟,朕就真的不敢动你。” “您敢!你当然敢!您有什么是不敢的呢?”李乐萧嘲讽道,“可是这人心偏就是这世间最难得到,纵然您是天子,却控制不了我心里有谁。” “你!”李景山气得胸口疼痛,“滚出去。” “陛下不必恼羞成怒。臣告辞。”李乐萧拂袖而去,走出寝宫。 柳妃不甘坐以待毙,竟冲到寝殿门口,站在门口喊道:“陛下,陛下,臣妾有话要说,陛下!” 王公公犹豫道:“柳妃娘娘,您还是别在这时候冲撞陛下为好。” “你走开不要拦着本宫,本宫有话要说。”柳妃说着直接冲进了寝殿。 李景山看着昏迷的杜月璋,满腔愤怒化作无力与悲凉,对宫人吼道:“平日里倒没瞧出你们这般没用,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柳妃瑟缩着靠近,柔弱的嗓音响起:“陛下,臣妾错了,臣妾真的错了。求您宽恕臣妾吧。” 李景山冷冷瞥她一眼,冷漠道:“你滚出去,别在这时候来惹朕!” “陛下……”柳妃哭喊道,凄惨不已,“陛下,难道忘了与臣妾春宵缱绻吗?陛下可知臣妾有多爱您!” 李景山冷笑,“就凭你,用药承宠的下贱伎俩,也配和朕说春宵。要不是看在柳丞相劳苦功高,朕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柳妃脸色刷的白了,颤抖问道:“陛下是因为臣妾使了媚术才喜欢上臣妾的吗?” “哼!若非如此,你以为朕为何每次都会宠幸你。” 柳妃身体发软,跌倒在地。 李景山厌恶至极:“你滚,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陛下……”柳妃泪流满面,楚楚可怜,“臣妾知道错了,您饶过臣妾这一次好不好?臣妾保证再也不敢了。陛下,您答应过臣妾,今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会相信臣妾,不会怪罪臣妾的……” 李景山沉默片刻,挥手道:“带她走。” 很快便有两名太监架起柳妃,把她扔到寝宫外。 柳妃瘫软在冰冷的地上,泪水顺颊而下,她喃喃低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李景山诉说衷肠。 “陛下,臣妾真的爱您。” 杜月璋挣扎着睁开双眼,伤口疼得厉害。 “唔……是什么声音…”他艰难开口,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掌。 李景山一把将他抱起:“阿璋,你终于醒了,你吓坏我了。” 杜月璋脑子迷糊极了,又听到门外哭喊声,问道:“外头,是谁在说话。” 李景山撇了一眼门框,厌恶道:“那个欺负你的贱妇,朕绝饶不了她。” 杜月璋思付道:“我想她已经知错了,陛下不如饶她一次吧。” “你啊,就是心软。这样的性子,别人不欺到你头上才怪。”李景山说着,点了点他的鼻尖。 杜月璋看向李景山目光灼灼:“她没有欺负我,我一个大男人被她打了。传出去,我还混不混呐。” 李景山笑开了花。 他的阿璋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上一世让他做侍卫就是一个错误,表弟阿璋要活泼可爱的多。 忽然他又似想到什么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杜月璋歪头想了想:“陛下?” 李景山摇摇头:“不对,再想。” “表……表哥?” 李景山握住他的手:“要叫夫君才行。” “夫君?”杜月璋脱口唤出两个字,随即懊悔,脸颊绯红。 李景山哈哈大笑,亲昵的捏捏他的脸蛋,道:“对嘛,这才乖。” “陛下……陛下……不好了!柳妃娘娘晕过去了。”就在这时,宫人突然大喊。 被打扰了兴致,李景山一脸不悦:“晕了就找御医去瞧,找朕做什么。” 宫人急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来打搅陛下,可是……陛下您先出来看看再说吧。” 李景山皱眉道:“朕不去,你就去告诉她。朕宽恕了她便是了。” 宫人哭丧着脸道:“是关于……皇嗣……柳妃娘娘好像身怀龙嗣。” 李景山神色陡变,立刻松开杜月璋,往外跑去,边跑边吩咐:“快,宣御医!” 宫人忙跟了过去。 寝殿内,杜月璋躺在龙榻上,静静注视着门口方向,眼神晦暗。 龙嗣吗?果然比他重要啊。 李景山推门冲了出去,一把将柳妃抱起,直奔偏殿而去,嘴里还喊着:“快叫御医来!” 第33章 醉酒 柳妃趴伏在李景山怀中,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御医很快被召了来,替杜月璋诊脉过后道:“启禀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柳妃娘娘确实有孕了。” 李景山怔住了,旋即惊呼:“有孕了?” “是的。” 李景山愣住了。 “陛下,这是喜讯啊。”御医狐疑道。 李景山猛然回神,大笑几声道:“好!好!好啊!” 他的孩子来了! “传旨下去,册封柳妃为柳贵妃,赐居景华宫。” 李景山激动万分,抱着柳妃舍不得放手,“朕终于有皇儿,朕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御医道:“只是陛下,柳妃娘娘刚刚动了胎气,需要好好调养。” “好。”李景山连声答应,小心翼翼扶着柳妃躺在床上。 柳妃虚弱一笑,娇弱道:“陛下……臣妾好困倦,能不能让臣妾睡会儿?” 李景山道:“睡吧。朕在这儿陪着你。” 柳妃安心闭上双眸,渐渐入眠。 *** 杜月璋醒来时,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李景山却没有过来。 他挣扎着起身,却扯痛了肩膀的伤处,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世子,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秋叶端着药进来,笑盈盈望着他。 杜月璋颓然道:“陛下呢?” 秋叶犹豫道:“陛下昨夜歇在柳贵妃那了。” 杜月璋闻言,胸口泛起钝痛,闷闷喘息了几下。 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后宫女人这样多,不是柳妃也会是别的,他怎么可能真能留住李景山呢? “你先喝药吧。”秋叶叹息着递给他碗药。 杜月璋勉强接过,仰头饮尽。 “柳妃是有孕了吗?”杜月璋问。 秋叶迟疑道:“是。” “挺好的。”杜月璋说着说不出的失落,“挺好的。” 李景山一连数日都没回过长春宫。 夜深露重,杜月璋在长春宫的回廊上从天亮坐到天黑,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李景山是不会为他一人停留的,而他身为男子,也实在不想去做邀宠献媚的事。 生气只会气着自己,既然上天给他重活一世的机会,兴许就是让他好好活下去的。 次日清晨,杜月璋一改往日愁苦面容,脸色也好了许多。 秋叶为他梳髻,见到铜镜中春风满面的少年郎,忍不住问:“世子可是遇到什么喜事吗?奴婢见您这气色红润,看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言,秋叶赶紧住了嘴。 杜月璋也没在意,回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不知世子所指是何事?” “人,要怎么快活怎么活。” 秋叶还在思量这句话,杜月璋却已走远了。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 刚到长春宫门口,就被刘喜拦了下来,“世子殿下,陛下有旨,您不能出宫。” 果然李景山就算不要他,也不会放了他。 早想到这点,杜月璋也不气恼,随手指了指守宫的内侍,“你,去给我弄两坛酒来。” 内侍甚为为难看向刘喜:“这……” 杜月璋不悦道:“陛下只是不许我出长春宫,可没说我不是你们的主子啊,本世子命令你,去找两坛酒来。” 那内侍只好领命去办了。 杜月璋靠着栏杆,吹着徐徐微风,惬意极了。 不一会儿,内侍拿了两坛酒过来。 杜月璋吩咐他放到殿中,又拿了放在窗下的古琴,一边弹琴,一边饮酒酒水顺着唇角滑下,流至脖颈,最后消失在衣襟间。 他随意抚了抚嘴角的酒渍言道: 清溪非陇借幽梦 冷露无声叶碧秋 寡欲多忌刚正立 淡极春光应无求” “痛快!痛快……” 秋叶见他饮酒,怕他的病加重,赶紧去禀告李景山。 李景山闻言心中一惊,快步向长春宫走去,刚打开殿门,便见杜月璋,身穿素袍,纵酒狂歌的模样。 酒顺着他的喉管而下,顺着脖颈滴落到衣襟,再沿着胸膛缓慢往下,最后消失在衣衫底下。 如此妖冶美艳的少年,竟让李景山觉得十分陌生。 他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与他之前认识的杜月璋截然不同。 李景山的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 直到耳畔响起杜月璋低沉迷离的声音,“本公子今日心情好,想抚琴一曲,你听吗?” 杜月璋的嗓音依旧柔和低沉,透着醉人的磁性,让李景山心跳不止。 杜月璋起身,缓步朝他走来。 李景山感受到莫名的压力袭来,他张了张嘴巴,想阻止他的举动,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杜月璋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腰肢,轻轻巧巧将他揽在怀中,凑近他的耳朵轻咬了一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垂。 李景山的心尖蓦地颤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杜月璋亲吻他的脖颈。 杜月璋抬起头看着他,眼波潋滟,语带暧昧:“我弹得好吗?” 李景山喉咙干涩的厉害,艰难吐字道:“好。” 杜月璋挑眉,眼尾染上一丝魅惑的笑:“说谎。” 李景山再忍不住俯身亲吻杜月璋的薄唇。 李景山全身绷紧,心脏噗咚乱跳,却不敢动作,生怕引火烧身。 李景山吻完他的唇,移向他修长的脖颈、优雅的锁骨,再逐寸往下。 杜月璋感受到他滚烫的气息,身体越来越软,李景山将他扣入怀中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知道。”杜月璋含糊的回道:“你是个骗子,混蛋……唔……” 杜月璋喋喋不休骂了半天,李景山却并未生气,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 “我爱你。”李景山沙哑的说出三个字,再度吻了上去。 杜月璋身子一僵,睁开了双眼,眼睛里蒙着水雾,看不清楚。 李景山将额头抵着他的,目光缱绻缠绵,声音充满磁性的诱哄道:“我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说心里话。” 杜月璋醉的厉害,只有身体的反应还是真切的,他贴上那个炙热的身体,目光迷离,手不安分的触碰着。 李景山满眼含笑:“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 “我不知道,但我好热……”杜月璋嘟囔着道。 李景山低低一笑,捉住他的手,拉到自己腰侧。 “嗯~”杜月璋呻吟一声,“你……” 李景山低头吻上他的唇,含糊道:“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第34章 宿命般的爱 杜月璋闭上了眼睛,皱了皱鼻子,哼唧几声。 李景山忍不住笑出声来,抱着他倒在床榻上,他爱极了这样主动承欢的杜月璋。 杜月璋面色潮红,衣衫凌乱,浑身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绯红色,眼神迷离。 李景山走到榻边轻声唤道:“阿璋,你真美。” 杜月璋睁开双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眸子闪了闪。 “陛下,你要喝酒吗?”他嗓音低沉沙哑,似是刚刚睡醒。 眼前的杜月璋实在太诱人了,要不是想着他身体不好,真想…… 李景山不禁声音都轻柔了好几个度:“阿璋,你要再这样,朕就要忍不住了。”说着他顺手顺走了杜月璋握在手中的酒坛子。 杜月璋含糊的嗯了一声,手胡乱将衣衫拉开,李景山赶紧用薄毯将人盖住。 这么个尤物,要是多看一眼,他就要克制不住了。 过了一会,杜月璋昏沉的脑袋逐渐清明过来,见李景山正盯着自己瞧,他脸庞微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想起身跪拜,却牵扯到翻搅的胃,疼得闷哼一声。 李景山连忙扶住他,皱眉责怪道:“身子不好,还喝这么多酒。” 杜月璋在迷糊中抽回一丝理智,努力与李景山保持距离。 “我……我……”想说的话,在月色和烈酒的影响下,吞了回去。只剩下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想去深究那低语的内容,眼前的杜月璋是那样的醉人,李景山突然喉咙干渴,他凑近杜月璋耳畔,呼吸间喷洒着灼热的气息。 “阿璋。”他的声线暗哑磁性,像是在蛊惑人心。 杜月璋怔愣了一瞬,抬头看着李景山,眸光潋滟水光,仿若秋水般澄澈。 李景山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再次靠近他,轻啄了下他的唇瓣。 两人贴得极近,鼻尖触碰,气氛旖旎暧昧。 杜月璋眸子里的氤氲渐浓,眼底透出风情。他慢吞吞的伸手抱住李景山脖颈,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李景山被萌化了,这样的宝贝一定要藏起来,不能被旁人发现了。 “阿璋,你喜欢我吗?” “唔……嗯…” 杜月璋闭上双眼,感觉体内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烧得他全身发烫。忘了这一世他们才遇见不久,他将心声说出。 习惯了李景山在身边,这几日他过得很不好。 “我想你了。”借着酒劲,他说出最真诚的话语。 “我爱你!”李景山强调着,加深了那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山忽然一个翻身,将杜月璋禁锢在软垫上,他双眸柔和。 杜月璋睁开眼睛,望着李景山,喃喃道:“陛下。” 李景山含糊的回了句:“嗯,我在。” 李景山沉浸在乖顺的杜月璋的美好里,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风拂过,将殿内的烛火吹得微微浮动,他才恍然惊醒。 轻轻的松开了杜月璋。 他心急了,万一吓到阿璋怎么办。 “陛下?”怀中骤然一空,杜月璋迷茫的唤着他,声音沙哑。 李景山站在原地,背对着杜月璋不敢回头。 “阿璋,对不起。”李景山强装镇定的道,“我不小心……我只是……” “表哥!”杜月璋轻声唤了他一声。 这几日,杜月璋终于想通了,上一世他就是太固执,才会落到无人照拂惨淡收场的下场。 既然和李景山纠缠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这一次他不想再做忠心的侍卫,只想做娇软的小表弟,他要成为被保护的那个。 这样才不辜负老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他顿放缓了声音,“表哥,你不喜欢我吗?” 那神情委屈得让人怜惜,眼眶中泪珠欲坠不坠。 “当然不是。”李景山转过身,大步朝着杜月璋而来,“我喜欢你。阿璋,你别哭,是我不好,不该弄伤了你。” 杜月璋抬眸看向李景山,抿嘴笑着摇头:“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要和我成婚吗?既然我们要成婚,这样不是很应该吗?” 这幅温柔小意的模样简直勾得李景山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将杜月璋拆吃入腹。 他再次抱住杜月璋,低声道:“既然表弟都主动了,表哥也不敢扫了你的兴啊。” 他将酒坛夺回扔到桌上,将杜月璋横抱而起往床榻上走去。 杜月璋仰头,目光幽暗,带着隐隐期待。 他的反应取悦了李景山,李景山抱住怀里的人。他一手撩开了杜月璋腰间的玉佩,露出了覆在他的腰上,攀上他的肩膀。他的指尖停留在杜月璋的肩膀处,轻揉捏着,一寸一寸的挑逗着杜月璋敏感的部位。 杜月璋身体绷紧,忍不住伸手揽住李景山的脖颈,迎合着,四周酒气围绕,甜蜜沁人。 “阿璋,你好香!”李景山失去思考的能力,忘了自己身于何处,只遵循心里的想法。 “嗯~~!”杜月璋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处,手指狠狠的握住他的臂膀,大脑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这种滋味真是美妙,比任何药都管用。 他怔愣的看着这个让他欢愉的男人,有一丝恐惧涌上心头,他害怕李景山对自己若即若离,一旦交付了真心就会衍生无尽的期待。 他朦胧着双眼问道:“陛下,你喜欢我什么呢?” 这一世,李景山几乎是在见到他第一面时,就表达了爱意。 他既没有在他面前表现惊世的才华,也没有在危难时护他周全。 这样没来由的喜爱很不寻常,让杜月璋很不安。 李景山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段感情,该怎么告诉杜月璋,他爱他爱到无法在失去他的世界存活。 “或许我上辈子就喜欢你了,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无法爱上别人。” 这番话,与重生的杜月璋心境相同,虽有些各种误会和伤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爱杜月璋的,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爱,宿命般的爱。 “表哥,我怕疼,怕苦,你可一定要对我好啊,这样的便是什么都交给你了。”杜月璋说着他前世难以启齿的话,脸颊绯红。 第35章 比李景山还要离谱的女人 上一世,因为被人下药,李景山后来还生了他的气,导致他的第一次很痛,而这一次有了不同的体验,他忽然觉得与李景山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李景山愣了下,随即明白了杜月璋话里的意思,他的脸上泛起愉快的微笑。 “我保证以后都轻轻的。” 杜月璋羞得烫红了脸,这实在是太令人害羞了,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他也是斗酒诗百篇,风流盖柳巷的翩翩公子啊,怎会这样不争气,喜欢李景山的侵占。 李景山很享受小猫害羞的表情。 现在的阿璋太温顺了,太乖了,他真的由衷感谢上苍,他还能拥有这样的妙人。 “阿璋,睡吧,已经很晚了。” “嗯。”杜月璋点头,心里充斥着幸福的泡泡,很甜蜜。 李景山握住他冰冷的手,将它包裹在手心,轻声细语的哄着:“睡吧。” “好。”杜月璋闭上眼,不一会儿就陷入梦乡中。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搂着一具火热滚烫的身体,而且身上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表哥……”他羞涩的叫了一声。 “嗯,阿璋醒啦,再睡会儿。我要去上朝,得先起身了。” 李景山的嗓子有些干,昨夜纵.情的画面涌入脑海,他的喉咙有些干涸,不断的舔舐着干涩的薄唇。 杜月璋却没察觉出李景山的异样,他只觉得浑身疲累,连动弹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他懒洋洋的靠在李景山怀中,贪贪恋的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阿璋,我得走了。”李景山的理智又回笼了,轻拍着杜月璋的背脊。 “我困,不想起来。”杜月璋撒娇似的把手臂搭在李景山的脖颈处,“等你下朝再叫醒我。” 他的声音软糯,透着刚睡醒的慵懒,特别诱人,李景山险些又失控。他急忙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匆匆起身穿好衣服,快步离去。 …… 杜月璋在床上赖了许久才慢吞吞起身,整个人如同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床上。他想要起身,却感觉双腿发麻,提不起半分劲道。 “嘶!”他皱眉抽了口气。 “唉。”杜月璋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想要站起来穿衣洗漱,奈何双腿酸软无力,完全提不上劲儿。 “你醒啦。” 杜月璋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华服陌生的女人。 他忙坐起来,急促的喘息着。 那女人扶着杜月璋躺下,帮他拉好被子。 杜月璋猛地打个激灵,想起之前来找茬的柳妃,心底升腾起强烈的防备。 “难怪李景山会这么喜欢你。”女子盯着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伸出手指,挑逗般碰触着他光滑如玉的肌肤。 “你是谁!”杜月璋怒问。 女子咯咯娇笑:“我叫贺莲心。” “贺莲心?”杜月璋反复思量起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贺莲心浅浅的笑着:“宫里人都叫我皇后。” 皇后?! 杜月璋心中很不是滋味,说完和他成婚的人。竟然有了皇后。冷声道:“不知皇后娘娘来,有何贵干?” 贺莲心似明白他的委屈,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和李景山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师兄妹。我也是看他可怜,才勉强和他假成婚的,我并不喜欢他,是他托我来照顾你的。” 杜月璋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鬼? 李景山竟然和皇后假成婚,这样太离谱了吧。 贺莲心看向杜月璋,“我来帮你沐浴吧。” 杜月璋死死的握住自己的衣衫,一副誓死扞卫贞洁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来替你沐浴更衣。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你想太多了!”贺莲心无奈的笑了笑,“我其实喜欢女人,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你想啊,我若喜欢男人,李景山也不会放心我来照顾你啊。” 杜月璋一脸震惊:“你喜欢女人?” 贺莲心一脸坦然:“怎么,只许李景山喜欢男人,就不许我喜欢女人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嘛,见到你以后,我开始后悔了。突然觉得喜欢男人也不错。” 杜月璋惊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止不住的咳喘。 贺莲心拍了拍他的背,“你瞧你,身子这么弱,为什么还要喝酒啊,是不是难受了。” 他这哪是难受啊,这分明是被她吓的。 “咳——”他咳嗽着,艰涩的道:“我……自己来……” 贺莲心将他扶起,柔声安慰道:“我又不吃了你。你不用害怕。我就给你擦一擦,很快的。” 贺莲心拿出帕子,慢慢的擦拭。擦着擦着,她的手忽然停住。 她眯着杏眸,目光落在他肩膀上,眼神变了变。 杜月璋被她看的毛骨悚然,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贺莲心收敛了目光,淡淡的道:“你别怕,我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杜月璋点点头,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间,他的心情骤变,瞳孔蓦地缩紧,一股巨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腾起来。 她竟然在撕扯他的衣裳。 “你做什么”杜月璋奋力挣扎。 但是,他一个病号,如何能敌得过练过武的贺莲心。 “你放开我,放开我!” 杜月璋发誓,等身体好一点一定要勤于练功,恢复功力,这人人都可以欺负他的日子真的是过够了。 贺莲心充耳未闻,动作飞快的拉了拉他仅剩的亵裤。玩味一笑:“你一个男子倒比我还害羞。” 杜月璋懵了,他竟然被一个女人…… “姑娘请自重。”羞愤欲绝的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别过头去。 贺莲心嗤笑一声:“我逗你的,瞧你这幅羞愤难当的样子。真是可爱,怪不得李景山对你这般着迷。快穿好衣服吧,一会要是冻坏了,李景山可绕不了我。” 杜月璋闻言睁开眼,赶紧整理好凌乱的衣裳,遮住自己裸露的肌肤。 贺莲心由衷道,“不如你从了我吧,我保证比李景山对你好。” “皇后娘娘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说话间,杜月璋已穿好衣服,神色恢复从容。 第36章 踪迹 阳光透过薄窗照进来,贺莲心看向窗扉的一角有些失神。 此时门开了,秋叶端着食盒走了进来。“殿下,该用膳了。” 她熟练的将碗碟摆好,抬头的一瞬,目光对上贺莲心,脸色僵了一瞬,随即镇定自若的行礼请安:“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秋叶?你怎么会在这?”贺莲心皱眉道,“你可知我寻了你多久?” 许多年前她曾经爱着那样一个人,她将她视作梦想,视作生命,她们同为将军的妹妹。 同为将军的妹妹…… 可贺莲心是嫡女,而连秋叶是庶出。 那年杏花疏影,连秋叶在柴房里做完工,准备去院子里凑热闹。 今日将军府众人都去了前院迎客,镇南王带着儿子女儿来将军府做客。 连秋叶远远就看到柴房外的小丫头手中端着茶水盘子站得笔直。 那丫鬟名唤彩云,平素与连秋叶关系要好些。 连秋叶见到她高兴地走过去:“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跑这儿干嘛呢?” 她刚说完话便听到彩云压低声音道:“大夫人派我来拿些糕点。” 秋叶显得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来不及准备。” 两人闲聊着走向大门口,路上碰到几位小姐和夫人。 “哟!这不是秋叶吗?”那群小姐打扮得华丽非凡,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道:“真是的,有贵客到访也不知躲起来,这般唐突,不怕冲撞了王爷吗?” 连秋叶皱眉看着那人。 那人穿戴贵重,言辞刻薄,左不过是旁系的亲戚家的女儿,如此言辞狂妄,不过是因为母亲是妻吧。 连秋叶冷笑一声。 为什么偏偏她的母亲,就是妾呢? 她抬头挺胸往前走去,并未搭理她,那女孩子被她忽略顿时恼羞成怒,伸手拦住她,恶狠狠地骂道:“贱婢!本姑娘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听到又怎么样?”秋叶回眸,目光犀利地望着她。 她虽然身世卑微,但从不受别人欺负! “贱婢,你敢跟我顶嘴?”那小姐气急败坏道:“给我掌她耳刮子!” 身后的仆妇闻言立即走上来扬起巴掌对着秋叶就扇过去! 就在她以为快要挨打时,却没有感觉疼痛,那仆妇的手被人狠狠握住。 “你这婆子,好恶毒,这样水灵的姑娘,你这粗手粗脚的打下去,还不给打坏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劲装的少女,虽没有华丽的服饰,却可从来人的气势看出身份非比寻常。 “奴才该死,请郡主饶命!” 那仆妇忙跪下磕头求饶。 连秋叶愣怔地看着少女,眼眶泛红,泪珠盈盈,像只受伤的小鹿。 “傻愣着做什么?”少女拉起她:“我瞧你长得好看,我看着欢喜,随我来,我有东西送你。” 少女说完拉着秋叶进了厢房。 连秋叶呆呆地任由她拉着进去,心情激动难以自制。 “郡、郡主……” “你叫什么名字?” “连秋叶。” “秋叶呀……”少女似乎很高兴,脸颊绯红道:“真美。” 她拉起连秋叶的手,将她按坐下,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她:“收下。” “这……” 连秋叶吓得连连摇头,推拒:“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珍贵了。” 少女拍了拍她的手:“你肤白,这翠玉衬你,给了你才不辜负美玉。” 连秋叶愣了一瞬,接过玉佩:“谢谢郡主。” 少女露出满足的笑容,拉起她的手:“别老郡主郡主的叫我,叫我莲心吧。我叫你秋叶,你叫我莲心好不好?” …… 莲心…… 秋叶张着嘴,差点就叫出了这个名字,却生吞了回去,“皇后娘娘要是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你等一下!”贺莲心急了,她找秋叶找了整整两年,如今人儿就在面前,她怎能放她离开。 她抓紧了她的手臂,轻声哀求:“秋叶,别走好不好?留下来陪我玩会儿好不好?” 秋叶的眼眶再次湿润,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忍着泪水道:“抱歉,奴婢还得回去帮忙。” 她说完挣脱她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莲心望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心中怅惘万分。 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她喃喃道:“秋叶,我终于把你找到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隔阂了。” 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回过身去见杜月璋直勾勾的看着她。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秋叶消失的方向问。 “秋叶是你从广宁带回来的吗?” 杜月璋突然来了兴致,就想逗逗她,谁让她先前逗自己来着。 “是啊,她呀可是我内房的丫头。” “什么?内房丫头!”贺莲心闻言急了,“她怎么会流落到广宁的,内房丫头?!那你们通房没有,你有没有欺负她!我告诉你杜月璋,你敢欺负她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我的皇后娘娘啊!”杜月璋无奈道,“你明知我和陛下的关系,你觉得我能和你的秋叶通房吗?” “什么我的秋叶,你别胡说。” 杜月璋挑眉道:“你难道不喜欢她?” “喜欢!当然喜欢!” 见贺莲心窘迫的模样,杜月璋不由暗喜,可算是找到她的把柄了,这样才公平嘛。 秋叶径直来到了厨房。 院子里的杂役正在扫地,见她过来连忙恭敬地行礼。 秋叶摆了摆手,朝灶台而去。 杂役连忙跟了过去:“秋叶姐姐,这是您要用的食材,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了。” 连秋叶将食材放在案板上,沉默片刻道:“麻烦帮我切些肉末、葱姜,蒜苗、花椒粉来……” 她记得贺莲心最爱吃她做的鸡蛋羹,只是她已有两年多没做,不知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秋叶在砧板上切着菜,一边想着,眼底掠过黯然。 …… 那日过后,贺莲心日日都来长春宫,李景山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很少回长春宫。 杜月璋喜欢贺莲心直爽的性子,时不时与她斗斗嘴也挺有意思的,因此并不抗拒她来陪自己。 只是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李景山,那个与自己极致缠绵过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第37章 花园风波 夜深了,广宁王府灯火熄灭,唯独杜青洵殿中还亮堂着。 他倚窗而立,遥望远处,神色悠远,仿佛在透过黑暗眺望某个人。 “公子,歇息吧。”随从劝道。 “嗯。”杜青洵低声应着,慢慢转身回寝室。忽然停下步子侧头问道:“阿璋去京多久了?” 随从愣了一下,回道:“有四五个月了吧。” 杜青洵沉吟片刻道:“明日启程去京城。” 随从有些为难劝道:“可是王爷……” “安排吧!”杜青洵强调着。 随从无奈,只得应允:“是,属下遵命。” …… “秋叶,你的手怎么了?”贺莲心无心去品尝秋叶做的鸡蛋羹,只注意到她包着纱布的左手。 “哦,这是我刚刚练习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秋叶慌乱地松开纱布。 贺莲心皱眉道:“以后别做饭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贺莲心的霸道令秋叶哑口无言。 “以后我做给你吃。”贺莲心握住她的手保证。 秋叶不自然的别过头,贺莲心的目光太炙热了。 她不敢去看,她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纷乱。 “留在我身边吧,让我照顾你。”贺莲心目光炙热,握住秋叶的手。 秋叶轻轻的将手抽开。“皇后娘娘请慎言。” 贺莲心怔住了,秋叶的拒绝出乎预料。 “你为何拒绝我。”贺莲心叹气。 秋叶笑着摇头,说道:“秋叶不过是个奴婢。”她顿了顿,“娘娘,天色晚了,您快回宫休息吧,奴婢先退下了。” 贺莲心点了点头。 秋叶走后,屋内静默半晌,贺莲心看向空中一弯明月,心中惆怅难消。 次日午后贺莲心还是忍不住跑到长春宫来,她也曾劝自己趁早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可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分分秒秒都见到秋叶。 贺莲心提议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杜月璋同意了,贺莲心忙着张罗了好半天,刚出门,发现忘了拿秋叶最爱吃的桂花糖糕。便叫杜月璋和秋叶先行一步,她折回去拿。 杜月璋带了两个小厮,秋叶跟在他身侧,秋叶看向杜月璋苍白的脸色,担忧道:“这两日,世子您的脸色更差了,要不要找御医来瞧瞧?” 杜月璋摇头道:“无事,大概是这几日没睡好觉罢了。” 话虽如此,但他脸色确实难看,秋叶知道他素日就不喜欢用药,只好由着他。 二人漫步在御花园里,赏玩风景。 杜月璋忽然停下脚步。 秋叶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发现柳妃正被一群人簇拥着,朝他们走来。 杜月璋想躲,却避无可避,只能生生站住。 柳妃走过来笑脸盈盈,“多日不见,世子身体可好些了。本宫怀着孩子,怕沾染了病气,不便探望。陛下也是紧张过头了,为了本宫和孩子,连他也避着,不回长春宫。” 杜月璋的脸色异常难看,原来李景山是怕沾染了病气才多日不回宫。 其实他根本不必这样,只需一句话,他就立刻回广宁,一刻钟都不耽误。 他的沉默惹恼了柳妃。她将脖子上的珠链拉断,珍珠滚了一地,故作姿态道:“哎呀,是本宫不小心。不知世子可否帮我捡起珠玉,这可是陛下赏赐的本宫最喜欢了。” 秋叶抢先道:“世子身子不适,不如让奴婢来捡吧。” 杜月璋拦住秋叶,“你手上有伤,就别动了。”说罢他弯腰下去替柳妃捡地上的珠玉。 其实这也没什么,左不过是个争宠的女人,他还不至于去和她计较。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时,李景山威严的声音传来,杜月璋心中一紧,冷汗直流。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柳妃娇嗔道:“臣妾笨手笨脚,弄断了珠链,世子殿下体恤臣妾身子不便,替臣妾捡珠玉。” 李景山这才看向,俯身拾玉的人。多日不见他的身子更单薄了。可一想起杜太后的警告,他又忍住了那颗怜悯杜月璋的心。 他揽过柳妃,柔声道:“不过是个珠链,断了就罢了。捡它做什么?” “这是陛下您送臣妾的,臣妾喜欢,自然要捡的,只是劳烦世子了。” 终于杜月璋将散落的珍珠捡完,捧在衣衫上,抵给了柳妃,他不敢抬头看李景山,心突突的跳着,头也阵阵发昏。 他咬牙道:“要是柳妃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告退了。” 他急切逃离的背影落入柳妃眼中。 她勾唇浅笑,对李景山说道:“世子殿下帮了臣妾这么大的忙,不如我们一起游园吧,陛下觉得可好?” 李景山亦望着那个背影,“罢了,由他去吧。” 秋叶扶住杜月璋,感觉他全身冰凉。“世子?” 杜月璋缓缓闭上双眼。他的嘴唇抖着,再不肯发出任何声响,直直的倒下去。 “世子?”秋叶惊呼。 贺莲心已飞奔过来,扶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李景山就奔了过来,他看着杜月璋虚弱的模样,过了好一会才发出声响:“阿璋,这是怎么了?” 贺莲心看向缓缓跟来的柳妃,恶狠狠道:“你不爱他就放了他,把人拘着这样折磨,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我……”李景山想反驳,却找不到言辞为自己开脱。 他记得上一世群臣入朝,杜太后杖责杜月璋,最终杜月璋病死,他不想悲剧重演,所以他远离杜月璋,答应杜太后照顾柳妃,他以为只要撑过了群臣入朝的日子,他便可以再无顾及,好好与杜月璋一起,却不想还是伤了他。 李景山心疼得揪成一团,伸手摸着杜月璋惨白的脸颊,泪水夺眶而出。 贺莲心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都是因为你,害了他。”说罢,不等李景山阻止,便冲着宫人喊道,“快,去找御医!” 李景山抱起杜月璋,朝长春宫奔去。 柳妃追了上来,满腹委屈的唤了一声,“陛下……” 李景山语气冰凉,“你先回宫去。” 这个语气她再熟悉不过,李景山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仿佛这些天的宠爱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她满腹的委屈怒火无从发泄,只好叫住跟在后面的秋叶,“你站住。” 映像中杜月璋好像挺维护这个宫婢的,不能向杜月璋发泄,惩治她来泄愤也是好的。 秋叶听到叫喊,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柳妃。 “贱婢。”柳妃扬起手掌扇了过去,力道之大,竟硬生生抽掉了她一片指甲。她咬牙切齿地盯着秋叶,目露凶光,似乎恨不得撕碎了她。 秋叶低头抿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并未吭一声。只希望柳妃消了这口气,不要再去找杜月璋发泄。 第38章 终于见面 秋叶低头抿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并未吭一声。 贺莲心闻声转头看去,只见柳妃恶狠狠的盯着秋叶,心中一紧,快步走了过去,她瞥了一眼秋叶红肿的脸,强忍着打人的冲动,冷声呵斥道:“平日里觉得你温婉,私底下见你这副模样,倒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柳妃不明白贺莲心为何会帮秋叶出头,正疑惑着,又听贺莲心道:“你只是怀了陛下的孩子,就当真把自己当做后宫之主了吗?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柳妃脸色变了又变,微微俯身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贺莲心瞪了她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她凑近她耳侧低声道:“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本宫可不吃你这套,留着去对陛下施展吧。只可惜,陛下大概是不会去找你了吧。” “不会的。”柳妃声音颤抖着,“陛下不会不管我的,我可是怀着他的孩子,陛下答应会陪我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在安慰自己。 “是吗?”贺莲心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拉着秋叶转身离去。 柳妃愣怔片刻,忽然大哭起来。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很快到了长春宫,杜月璋全身发烫,额角渗出细汗,看起来像是正遭受极大的痛苦 御医为他诊脉后,眉头拧成疙瘩,叹息一声,说道:“世子这是中了毒,且此毒凶险异常,请陛下恕臣无能为力,救不了世子。” “怎么会这样呢?”李景山握着杜月璋的手臂,神情激动,“长春宫是朕的寝宫,朕的寝宫怎会有毒!” 御医摇头叹气,“微臣实在无能为力,恐怕……” “胡说八道什么!” 李景山暴喝一声,随即颓败地跌坐在床边。 御医跪地,惶恐地磕着头,“微臣该死,微臣无能……” 李景山疲惫至极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御医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 “你不要怪御医,御医的确尽力了。”贺莲心解道,“不如去宫外寻寻名医吧。” 李景山的脑海中赫然浮现“林云帆”这个名字,看来有的事是躲不过的,为了救杜月璋,他也只好将这个隐患召进宫来。 希望这一世,杜月璋可以体恤他的难处,不要太气恼才好。 毕竟林云帆知道那个皇室最大的秘密,有关杜月璋身体虚弱,广宁王妃之死的秘密。 “莲心啊。”李景山的声音显得很无力,“你说如果有一日阿璋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会原谅我吗?” 贺莲心的眼睛蓦然睁大,惊愕万分的看着他,“那要看,你……你做了什么?” 李景山叹了口气,说,“比如说害了他一生。” 贺莲心震惊的捂住嘴巴。 半晌,贺莲心艰涩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阿璋会原谅你吧。” 李景山沉默着,眼底闪烁着晦暗不定的神色。“那如果我害了他母亲呢?” 贺莲心沉默半晌道:“我虽然不是很了解杜月璋,但是我知道母亲对他很重要,若是陛下真做了那样的事,还是趁早放他走吧。要是他知道你是害他母亲的人,他会死的。” 李景山明白贺莲心说的是对的,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放开杜月璋的手。“罢了,我也是随便说说。你可别说给阿璋听啊。” “臣妾明白,陛下放心。”说罢贺莲心叹了叹气,走了出去。 她想去看秋叶,越是看到杜月璋这样,她越怕失去心中重要的人。 “哎!”李景山又是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杜月璋脸上,“都怨父王,想出那个天命为皇的计划,苦了阿璋一生。” “来人,去召瑞王进宫。” …… 李乐萧听闻李景山宣召,即使在半夜也是忙不迭的进宫,他一路跟着内侍到了长春宫,心中越发不安。 照理说,李景山不会让他来长春宫,毕竟他不喜欢自己见杜月璋,如今这般又是为何呢? 李乐萧满腹狐疑的踏进长春宫,却见李景山站在门口迎接,脸色苍白,双眸通红,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他的视线移到床榻边,见躺在床上的人,顿时心疼万分。 “阿璋怎么了?” “他中毒了。”李景山抬眸瞧见他,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你去找你师兄来,看看能不能救他。” 李乐萧的脸瞬间阴寒起来,厉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景山并未怪罪李乐萧失礼,此刻他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他。”他说罢,径直走到床榻前,抓起杜月璋的手,紧张的唤道:“阿璋,阿璋你醒醒!” 杜月璋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李乐萧皱起剑眉,问向李景山,“你派御医来诊治过了?他们怎么说?” 李景山叹息一声,说:“他们只是说……说阿璋活不久了,让我……” 李乐萧怒吼一声,“阿璋不会死的。” 李景山吓了一跳,连忙噤声,不再言语。 李乐萧缓和语气道:“我这就去药王谷找林云帆,你一定要守着阿璋,别让他有事,我去去就来。” 说完,急匆匆地赶出了长春宫。 李乐萧疾步往宫外奔跑,心中焦灼不已。 御医说的对,杜月璋活不久了,这种感觉,让他心乱如麻,几乎无法停歇。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腔响起,喉咙传来火烧似的疼痛,血腥的味道在唇齿蔓延开来,他咬破舌尖,用刺痛逼迫自己清醒,拼尽全力的药王谷跑去。 远远的,药王谷中,一棵巨大的桂花树下,立着两位风姿卓绝的男子,一袭蓝衣胜雪,俊美非凡;另一人黑袍猎猎作舞,霸气凌然。 “你终于肯出来了。”蓝衣男子负手望着他,眼底掠过一抹幽深。 李乐萧脚步微滞,面上浮出一抹冷笑,“你倒是有耐性,这么多年了还守着药王谷。” 他的目光在桂花树与蓝衣男子间游移,眼底泛起冷意,“我以为以你的心性早就离开了。” 蓝衣男子嗤笑一声,“你明明知道我不离开是在等你,又何必挖苦我。” 第39章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是该谢谢你,等了我这么些年,不嫌累吗?”李乐萧的语调里透着嘲讽,“我不值得你等待。” 蓝衣男子摇了摇头,“不仅是因为你,更加是为了我的国家。” 提及齐国,李乐萧的面容陡然一变,周身散发出森冷的寒意,“你不该对我这样坦诚,你难道忘了我的身份吗?” “对你我从不愿隐藏。” 李乐萧眯起眸子。“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林云帆。” 林云帆抿紧薄唇,不置可否。 长春宫中,李景山屏退左右,宫人多次来报柳贵妃求见,他只是充耳不闻,满心满眼望着床上躺着的人,他害怕失去他,远胜过害怕失去这万里江山。 杜月璋的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御医院的御医们束手无策,每日只能喂他服食丹药,暂且压制毒性。 “唔……”突如其来的闷哼声打破屋内死寂的氛围。 李景山回神,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阿璋!你醒了吗?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说话间,他的眼泪落在了杜月璋的额前。 “咳咳……”杜月璋艰难地抬起手臂,想要将他推开,却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能干呕,嘴角溢出腥甜的血丝。 “别动!”李景山连忙扶住他,拿帕子替他擦掉鲜血。“阿璋,别怕再过几天你就没事了。” 杜月璋没有说话,只是柔柔的看着他,目光似水。 忽然,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双眼瞪大,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呃!”喉咙里迸发出沉闷而又尖锐的嘶吼。 “阿璋!”李景山吓坏了,抱住他,不断拍打着他后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阿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前世杜月璋死在他怀里的情景宛如重现,幕后看不见的黑手又一次遏制了他所有的幸福,李景山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甚至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救活他。 “噗——”一口乌黑的淤血吐出。 “阿璋,你怎么了?”李景山惊恐不已,不断用手指抹去他嘴角的血迹,生怕他会随时离开他,“你千万不要丢下我。”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君王的威仪。 许久之后,杜月璋渐渐恢复了知觉。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澈明亮,仿佛一池清泉,让人忍不住沉溺于其中。 “陛下,我想回家。” 李景山愣住了,不解他怎么突然会说这种傻话,“好,等你好了朕带你回去。”他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不,我不想留在这里。”杜月璋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李景山的胳膊,“我现在就想回家。” 听言,李景山的表情僵硬,眉头微皱。 “陛下,可以吗?表哥我求你了,我真的不想死在宫里。”杜月璋握紧拳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咬牙切齿。 一想到前世痛苦的死在宫里,他就觉得痛苦不堪,此刻他只想离开。 “求陛下让我离开,随便哪里都好,只要不在宫里。” 李景山沉默了片刻,“阿璋,你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通报声:“陛下,瑞王求见。” 闻言李景山欣喜不已,“阿璋没事了,七弟回来了,他会救你的。” 寝殿们被拉开,一袭白衣飘逸的男子与一袭蓝衣的男子走来。 “七弟你回来了。”李景山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嗯。”李乐萧应声,“这位就是我的师兄。”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寝殿内,李景山小心翼翼的扶着床上的人,担忧地询问着:“阿璋,你觉得怎么样?” “咳咳……”杜月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李景山赶紧给他顺背,“七弟快让你师兄来瞧瞧阿璋。” 杜月璋的呼吸急促起来,面色涨红。 “你快过来!”李景山催促着站在一旁的蓝衣男子。 林云帆迈步向前,探视了他一番,旋即取出银针刺入他的百汇穴,杜月璋的咳嗽才慢慢减轻,最终昏迷过去。 林云帆收回银针,转身看着身后的皇帝,“毒入肺腑,医治起来有些难度。” 李乐萧扯了扯他的衣袖,“要是简单,我让你来做什么。” 李景山心急如焚,“那要怎么做才能救他,无论要什么珍贵的药材朕都能寻来。” “我需要一味药引。”林云帆顿了顿,继续道,“一个天品高手的全部内力,若能有此药引,杜月璋的毒一定能解。” 李景山犹豫了片刻,“你确定只要有了这个药引,阿璋就有救了。” “只是……天品高手不好找吧。”林云帆撇了他一眼,“依草民看来陛下正是难得一遇的天品高手。只是陛下肯为了杜月璋舍去半条命吗?” “朕当然舍不得,可若是阿璋能够醒过来,付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景山坚毅的目光中闪烁着异彩。 “等等。”李乐萧拦住李景山,“此事万万不可,南域年年征战,北齐虎视眈眈,陛下若散了功,只怕江山不稳啊。” 李乐萧终于明白,林云帆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答应,来医治杜月璋。看来他是想借杜月璋,削弱燕国的实力从而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七弟,朕明白你一片忠心,只是此事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李景山斩钉截铁道。 “陛下!请三思。”李乐萧跪倒在地,“反正只需天品高手的内力也不一定是陛下,臣愿替陛下效劳。” “你不行。”林云帆果断拒绝,“你内力不纯,也未达天品你不行。” 李乐萧不服气道:“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是天品,不行你和我去比划比划不就知道了吗?” “不行,总之你不行。”林云帆强调道,“这事非陛下不可。” 李乐萧急了,怒道:“我说了陛下不行!” 林云帆凑到他耳畔低声道:“你难道不想救杜月璋了吗?” “你……”李乐萧噎住,愤懑地甩开林云帆的胳膊,扭头不再看他。 林云帆转头看向李景山,“陛下还是赶紧抉择,杜月璋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耽误了时辰,神仙难救。”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先生了。”李景山深叹一声,同意了林云帆的提议。 “谢陛下成全。”林云帆拱手作揖,尔后蹲下身子查探杜月璋的脉象。 李景山立刻吩咐宫女准备笔墨纸砚。 很快,一张宣纸摆放在桌案上。林云帆拿起毛笔蘸饱了朱砂,在宣纸上写下了药方,递给李景山。 李景山细细读完,抬眸看向他,“先生,这药为何不是今日熬制?” 林云帆颔首,“不过最近两日不宜用药,杜月璋身体虚弱难以承受药效,还得调理两日。” 李景山略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键,“多谢先生费心了,还希望您能早日将阿璋救醒。” “陛下客气了。”林云帆淡淡回道,“您也要多多休息,免得影响传功的效果。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辞。” 说罢他转身离开,李乐萧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偏殿。 “李乐萧停下脚步,严厉的责骂,“林云帆,你最好说清楚,你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第40章 一群疯狂的人 李景山立刻吩咐宫女准备笔墨纸砚。 很快,一张宣纸摆放在桌案上。 林云帆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药方,递给李景山。 李景山细细读完,抬眸看向他,“先生,这药为何不是今日熬制?” 林云凡颔首,“最近两日不宜用药,杜月璋身体虚弱难以承受药效,还得调理两日。” 李景山略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键,“多谢先生费心了,还希望您能早日将阿璋救醒。” “陛下客气了。”林云凡淡淡回道,“您也要多多休息,免得影响传功的效果。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辞。” 说罢他转身离开,李乐萧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偏殿。 “李乐萧停下脚步,严厉道,“林云凡,你最好说清楚,你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当然是治病救人的好药。”林云凡不慌不忙地回应,“你不是喜欢杜月璋吗?我帮你彻底治好他,让他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不好吗?” 李乐萧冷哼一声,“哼,你以为我看不出吗?你就是想削弱我大燕的实力,皇兄一旦失去了武功,你们攻打大燕会容易很多吧。”他转身瞪向林云凡,“怎么样,是你老实交代,还是等我的人查到。” “还是等你查吧。”林云凡笑嘻嘻道,“反正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李乐萧气结,却又奈何他不得。 “好了好了,别生气嘛。我保证,绝不伤害你的心肝杜月璋,也不对付你得宝贝皇兄你这样可以吗?”林云凡讨好似的搂住李乐萧的胳膊撒娇道。 李乐萧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少哄骗我,我可不吃这套。” 林云凡伸手捏住他的鼻尖,笑眯眯道,“我是不是哄你,你很快就知道了。” 李乐萧怔愣了许久,伸手推开他。 林云凡嘴角勾起温柔的笑容,双臂环抱住他劲瘦的腰杆,静静的靠着他。 “求你,不要推开我,就让我静静抱一会,一会就好。” 李乐萧僵硬地任由他抱着。良久他开口问道,“你们齐国真的想吞并燕国吗?” 林云凡点头,“嗯。” “那你可曾想过,若有一日,你我战场相遇。” 李乐萧语气平缓,仿佛在谈论家常琐事,可林云凡却感觉到他压抑着情绪。 林云凡摇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乐萧皱眉,“怎么不会?” “因为……”林云凡抬眸看向他,“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那若是我对你刀剑相向呢?”李乐萧追问。 “嗯。”林云凡苦笑一声,“那你就杀了我吧,总之我不会还手的。” 李乐萧突然松开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林云凡垂下眼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猜到他的想法。 半晌,李乐萧开口,嗓音沙哑,“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得情。” “我不会食言的。”林云帆望着他的背影强调着。 李乐萧已经走远,林云凡重复着,“我不会食言的。” ………… 次日,一封信送至京城郊区一处破庙中。 一名灰袍男子打开信笺,飞速浏览一遍,而后将信折叠起来放入袖袋中,策马离去。 与此同时,另一座山峰上,杜青洵负手而立,悠闲地晒太阳,手边还捧着一壶美酒。 白皙修长的指骨分明,手背青筋暴露,指甲盖更显苍白。但丝毫不损那张俊秀脱俗的面庞,甚至有种诡异的邪魅气质。 一阵风吹过,拂动他鬓旁的碎发,更增添几分邪魅之态。 杜青洵抬眸看向西侧,嘴角挂着一抹妖娆的弧度,幽幽说道:“我已经有两年没有来京城了,湿气还是这么重,让人不喜欢。” 说罢,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闭着眼睛陶醉地闻了一下。 “王爷,我们该走了。”一个黑衣护卫来报。 “嗯。”杜青洵睁开了双眸,瞳孔漆黑幽暗,透着令人惊颤的寒芒。 “惠宁,你觉得阿璋喜欢我吗?”他问道。 被称作惠宁的黑衣人单膝跪在杜青洵面前,恭敬回答,“王爷与世子情意深厚,世子自然是喜欢您的。” “是吗?”杜青洵低笑,眼眸中掠过一抹狠戾的光,“那你觉得他是喜欢我比较多,还是喜欢李景山比较多呢?” 惠宁一窒,不敢回话。 他虽然是杜青洵的贴身护卫,却只是他众多护卫中的一个,不过是个小喽啰。 他从未见过杜青洵如此愤怒阴森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将毁灭。 “出发吧。”杜青洵挥挥手。 惠宁退下,刚才的震慑和威严顷刻间消失无踪。 杜青洵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襟,迈步朝京城而去。 “杜青洵,好久不见啊。”一个熟悉且冰冷的声音从斜刺里钻出来。 紧接着,一名身材高挑、穿着红裙的美貌女子拦在他身前,巧笑嫣然,“我亲爱的师弟。” “贺莲心?”杜青洵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抿成一线。“你怎么在这?” 贺莲心掩唇咯咯一笑,“哎呀呀,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爱,都已经说了很多次了,要叫我师姐。” 杜青洵嗤笑,“你倒是想得美。” 贺莲心俏皮地吐舌,“啧啧啧,本来想告诉你有关阿璋的事的,可是你不肯叫我师姐,我又不想说了。” 杜青洵眯起眸子,“阿璋……阿璋他怎么了?” 贺莲心故作神秘地摆摆手,“你叫我师姐我就告诉你。” “呵呵,”杜青洵笑容嘲讽,“贺莲心,你现在是想用这些事来逼迫我就范吗?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贺莲心撇撇嘴,“那你想不想知道呢?” 杜青洵盯着她看了许久,咬牙道“师姐,请你告诉我。” “果然!你弟弟是你最大的弱点。” “快说!阿璋究竟怎么了?” 贺莲心凑近他耳朵,压低声音道,“他中毒了,快死了。” 杜青洵脸色顿变,转身朝宫中奔去。 望着他的背影,贺莲心露出满意的微笑,她知道她赌赢了,杜月璋对杜青洵而言很重要。这便意味着,杜青洵会散功救他弟弟。这样李景山就不必冒险,至少这样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 可这样的和平又能有多久呢? 多日的相处,就连她也觉得杜月璋是很好的人,可是偏偏,恨他的爱他的,都是可以倾覆天下的人物。所以,这天下终归会毁在他们这群疯狂的人手中吧? 这是注定逃不掉的劫数啊…… 第41章 变卦 杜青洵骑马赶到皇宫,直闯长春宫,正碰上匆忙回宫的李景山。 “陛下!”杜青洵停住马,翻身下来,焦急问道,“阿璋怎么样了?” 李景山沉吟片刻,缓声道:“你怎么来了。” 杜青洵攥紧拳头,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怒火,勉强扯了个微笑,“我不放心阿璋,便想着来探望他。” 李景山知道杜青洵是杜月璋的哥哥,可他很不喜欢这个人,尤其是他看杜月璋的眼神,充满了侵占和爱慕,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哥哥对弟弟的,令他很在意。他甚至怀疑,这个杜青洵根本就没有把杜月璋当做弟弟,否则也不会有那样赤\/裸裸的欲\/念。 他是皇帝,不可能允许别人对自己喜欢的人产生那样的欲\/念。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杜月璋,哪怕是杜月璋的兄长也不行。 想通这层,他淡淡扫视杜青洵,道:“他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去看看他。”杜青洵道。 李景山皱眉,语带警告,“你不能进去,朕说过不准任何人打扰阿璋。” 杜青洵眼神黯淡下来,“我就站在门外看看他。” “不行。”李景山坚决拒绝,不给任何余地。 杜青洵深吸口气,转身离去,脚步踉跄,似乎受到极大的冲击。 李景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 翌日。天蒙蒙亮时,皇帝突然召见杜青洵。 杜青洵匆匆走进御书房,跪倒在李景山面前,“臣杜青洵参见陛下。” “起来吧。”李景山淡漠地瞥向杜青洵,目露精芒,威严而又霸气,令人无法逼视。 “谢陛下。”杜青洵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恭敬等待李景山发话。 李景山端坐在龙椅上,手执玉玺,轻敲龙案,“你到京究竟所为何事?” “我是来探望阿璋的。”杜青洵低声回答。 闻言,李景山放松了些,脸色缓和几分,“朕与你有约定,希望你遵守约定,不要做出糊涂事来。” “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此言一出,李景山顿时勃然变色,拍桌子喝道:“你不知道最好,不要试图在朕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杜青洵暗暗叹口气,他早该料到会被皇帝提防的,只是他没料到皇帝竟连半点情面都不讲。 李景山很担忧,他要传功救杜月璋,偏偏这个时候野心勃勃的杜青洵出现在皇宫里,这让他十分不安,总觉得杜青洵的出现跟他传授武功之事有关。他不愿多想,却控制不住,越想越烦躁。 几番思付后,他传召了林云凡,而此刻林云凡正在长春宫中照看杜月璋。 在林云凡的治疗下,杜月璋慢慢转醒。 “你是谁?”虚弱的声音透着浓重疲惫,杜月璋挣扎着要起床。 林云凡扶住他,“我是乐萧的师兄,来给你瞧病的。” 杜月璋靠在软枕上,苍白干涸的唇瓣微微颤抖,沙哑着声音道:“原来如此,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林云凡温柔一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 “不疼。”杜月璋摇摇头,“只是有点渴。” 林云凡给杜月璋倒了杯水递过去。 杜月璋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空掉的茶盏交给林云凡。 林云凡立即伸手搀扶杜月璋,却听他痛苦呻吟一声,额角青筋暴露。 “怎么了?”林云凡紧张问道。 “肚子痛。”杜月璋咬牙切齿。他的伤势很重,昨晚又吐了血,身体非常差。 林云凡忙道:“你的毒只是暂时压制,没有清除,还要过几日才能好。” 杜月璋嗯了一声,吃力地撑起上半身。 林云凡用双臂托着杜月璋的腰侧,尽量不弄痛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叹道:“解你得毒,需要天品高手的内力,若是帮你逼毒需要耗尽那人一身功力。整个京城能有此功力的只有陛下。好在他愿意救你,再过一日,明日你的毒便可清了。” 闻言杜月璋淡淡一笑,笃定道:“陛下,他不会救我的。” “或许他比你想的要在乎你。”林云帆轻声道,“他已经答应了,明日给你传功。” “是吗?”杜月璋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真是难以置信啊,他居然肯答应传功给我。” 林云凡抿唇不语,因为他也不相信李景山会因为儿女私情,放弃唾手可及的江山。 杜月璋闭上眼睛,喃喃道:“他不舍得我死,自然会答应,可一旦他恢复理智,他就会变卦的。” 杜月璋虽然身体羸弱,但并不代表他脑袋愚笨,恰恰相反,他很聪明,而且有谋略。 他太了解皇帝了,他是个极度谨慎之人,更是个极度冷酷无情之人。 “若公子有旁的方法救我,还请另寻他法吧。若是没有,就放我去吧,至少可以在死前少吃点苦。”杜月璋艰涩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嘶哑,仿佛用尽浑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林云凡心口堵闷,握紧了拳头。良久,林云凡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不必绝望,就算陛下不肯,乐萧也会为你驱毒。” “乐萧?”杜月璋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林云凡,“乐萧不行!他需要保护自己的力量。” 过去林云凡只觉李乐萧单恋杜月璋,如今看来,杜月璋真是个极温柔的人,他是打从心底里为了李乐萧考虑。 他正思虑着,又听杜月璋道:“不知乐萧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太后的亲子,陛下对他一直有所忌惮,不过是碍于他信阳兵强马壮才没有动作,一旦乐萧失去了可以与陛下匹敌的武艺,那他就危险了。请您务必劝劝乐萧,千万不可为了我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 杜月璋的一席话令林云帆震撼不已,他怔愣良久道:“如今只有指望陛下不要变卦。” 杜月璋沉默不语,他其实也不舍得李景山为了他散去一身功力,不加劝阻只不过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李景山会为了他那样做。毕竟江山可比他这半死不活的人有价值多了。 第42章 道歉 李景山召见林云凡,他思前想后,他还是不能散功,哪怕是为了救杜月璋,也不行。 毕竟他需要坚守江山的绝对能力,以及保护副作用的武力,一想到一旦失去武功,任何人都有可能抢走杜月璋他就无法承受。 他必须得承认,他宁愿杜月璋死,也不愿他离开他。 他希望林云凡可以让李乐萧试试,或者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总之他能想出办法,江山和杜月璋他都不想放弃。 李乐萧十分愤怒,他怎么也没料到李景山会出尔反尔。 林云凡有些不快,杜月璋却很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期待过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可解毒之事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李乐萧虽然痛恨李景山出尔反尔,也担忧自己的处境,可这些和失去即将要杜月璋的恐惧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将林云凡拉出寝殿,想要商量出个结果。 “还是让我来吧,我真的是天品高手。” 面对李乐萧义无反顾的付出,林云凡用不容商榷的语气道:“不行,绝对不行。” “你明白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璋死去。”李乐萧的语调很无力,“正是因为有阿璋在,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那年我初到信阳,内忧外患,加上皇兄的打压,若不是他来帮我劝我陪着我,我早就已经死了。” 林云凡闻言只觉烦躁,他爱李乐萧。 可偏偏李乐萧对杜月璋一往情深。 他还要被迫一次又一次的听李乐萧说,他有多爱杜月璋。 “乐萧,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感激不是爱。你对杜月璋是感激,不是爱!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感激就不能成为爱吗?”李乐萧忽然抬眸盯着林云凡,目光灼热,“那你喜欢我,是感激还是喜欢?你分的清吗?” 林云凡一惊,脸色煞白。 李乐萧见状心中猛然抽搐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慌乱,声音带着哽咽和痛苦: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你觉得只需要说喜欢我,我就会忙不迭的答应。你总是这样自负,自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可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男人!你在对我说喜欢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困扰,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样对我,我又怎会喜欢上男人!林云凡你听着,我即使喜欢男人,也绝不会是你,我只喜欢阿璋那样的男人!” 林云凡心脏剧烈收缩,脸色惨白地后退两步,踉跄了一步后才站稳身形,神色茫然地问:“杜月璋那样的男人?” 李乐萧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时已恢复镇定,道:“对,他那样温柔体贴,不强势不霸道,不会逼迫我的男人。” 林云凡怔怔地望着李乐萧。 李乐萧苦涩一笑,低垂眼睑掩盖眼眶中的湿润,道:“所以,请你不要再说出那种我对阿璋不是爱的浑话!我爱他!我不能失去他,为了他我可以倾其所有。” 林云凡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林云凡终于抬头看向李乐萧:“你明日不用散功,我会救杜月璋。” 闻言李乐萧慌了,“你救?你要怎么救,不是一定要天品高手的内力吗?皇兄不救,我不救,你要怎么救?” “你别忘了,我也是天品高手。”林云凡淡淡地笑道,“我的武功,远比你和你的皇兄高。” “不!”李乐萧拼命摇头,“林云凡你疯了,你这样算什么,阿璋为什么你来救,你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林云凡看向他一脸坦然,“因为我爱你。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散去可以保护你的功力。” 李乐萧愣住,他呆呆的,半晌后露出悲怆的苦笑。 “爱我?爱我你就该离我远远的。”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李乐萧道,“我们注定走不到最后,你还是放手吧。” 林云凡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会救杜月璋。记住,你欠我一条命,我随时会讨。”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乐萧在原地僵硬片刻,然后突然捂着嘴哭起来。 “林云凡!你就是个傻子!” …… 长春宫寝殿内,李景山坐在塌边,看着杜月璋,良久,开口道:“很抱歉,阿璋,是我食言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寻高手了,我一定能找到一个肯散功的天品高手救你的。” “不必了。”杜月璋闭着双眼,“你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 李景山脸色铁青,他忍住怒火,继续道:“阿璋你应当知晓我的难处,我不能为了儿女私情,乱了国本。” “我又没怪你,你急着辩驳什么。”杜月璋没有睁眼,只是嘲讽一般嗤笑一声,而后便没了动静。 李景山咬牙切齿,“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好像很体谅的样子,又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充满了负罪感。我难道对你不好吗?为了你,我甚至不惜放下君王的架子。我去求母后,求权臣,求一切有可能会伤害你的人,我只不过想好好保护你,为什么,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为什么你好像总是无所谓,你就不在乎你的生死吗?”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杜月璋缓慢地张开双眸,目光冰冷刺骨,“怪我没有和你哭和你闹,没有逼你为我散功吗?李景山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李景山大骇,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目光,仿佛是在看蝼蚁一般俯瞰众生。 他的心狠狠颤抖了几下。 李景山脸色变幻莫测,心里挣扎许久后,他最后只是长叹一声,疲惫道:“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既然你不觉得你有错,又何必逼迫自己道歉呢?”杜月璋淡漠地勾唇,“你需要道歉的事难道不是,那日那样粗暴的对待我,还不顾而去,然后几天几夜不见踪影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觉得那样对待我,需要感到抱歉。” 李景山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我知道你很委屈。可是我……” “我不委屈。”杜月璋微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陛下会救我。” 第43章 杜家的秘密 李景山很想告诉杜月璋,他很抱歉,他很后悔。上一世,他在他死后第七天,就因愧疚而无法活下去。 这样想着,李景山道:“阿璋,你难道不明白吗?我需要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我不能让你置于危险之中,我曾经失去过你,我不能让那样的事再次发生。你可以体谅我吗?” 杜月璋根本没有听李景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一股脑的说出了心中的委屈,突然好累,身体好重,不一样的事,心轻松了不少,再没有那种烦闷拥堵的感觉,使他呼吸不畅,胸腔似乎要炸裂一般。 他想睡觉了。 “我想睡了,陛下请出去吧。”杜月璋说罢闭上眼睛。 他很快陷入深眠。 李景山叹叹气为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他不想去深究杜月璋是否记得上一世的事,他只在乎这一世能不能留住这个人,他决心如果明天没人救他,他就一定会救。 然后他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和杜月璋道歉。 一生那么长,杜月璋一定会原谅他的。 …… 杜月璋醒来时,还是深夜。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他迷茫地眨眨眼,想要起身,但全身酸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但肚子已经不疼了,胸口也舒畅许多。 “阿璋!” “阿璋!” “阿璋——!” “阿璋!”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守在床前的杜青洵。 杜青洵面容憔悴,鬓角泛白。 李景山抓住杜月璋的胳膊,急声道:“阿璋,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怔怔地望着他:“阿哥……你……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杜青洵欣慰地道,“好在赶上了。” 杜月璋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借着烛火打量了一下杜青洵,忙问道:“阿哥,你的头发怎么……怎么白了……” 杜青洵摸了摸发梢含糊道:“没事,过些时日就好了。” 杜月璋想起林云凡说过,要高手用内力才能帮他驱毒,而那个高手几乎要散掉所有的功力,他现在毒解了,那是不是意味着…… 思至此,杜月璋猜测道:“阿哥,你是不是散功帮我解毒了……” 杜青洵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杜月璋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一般,“你怎么可以为了我…散功啊!我总是连累你,我……” “好了,乖。别胡思乱想了,你是我弟弟,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杜青洵打断了他的话,“再睡一会吧,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嗯。” 杜青洵替杜月璋盖好被子,提醒道:“我帮你解毒的事,不要说出去,对外你就说是那个林大夫为你散功驱毒的。” 杜月璋明白杜青洵武功卓绝的事,是广宁王府最大的秘密,郑重的点点头。 “真乖。”杜青洵摸了摸他的头发,“阿璋,其实那日我并非故意凶你。”杜青洵斟酌半晌之后终于把话说开,“只是……只是……” “阿哥你别说了。”杜月璋摇摇头,“我知道,我都懂。” “好了,你乖乖休息,我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要处处小心啊。”月琛嘱咐道,随即起身离开。 刚走到长廊拐角,林云凡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调侃道:“真是兄弟情深啊,要不是我知道是你给他下的毒,我都要误会你是一个好哥哥了。” 杜青洵瞪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想让他认清李景山的真面目。” “不对。”林云凡摆摆手,“你分明是想让他觉得,你为了他不惜付出生命,好让他心存愧疚,更加听你摆布。” 被说中了心事,杜青洵目光寒凉,提醒道:“你别忘了,这件事,你是最大得益者,李乐萧以为你为了他散功救阿璋,还不得对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啊,毕竟他是那种容易因为感激爱上别人的性格。” “闭嘴…”林云凡被戳中痛处,激动异常,那因欺骗李乐萧而滋生的罪恶感令他无法呼吸,“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有心骗他,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想他留在我身边,哪怕是因为感激。 一想到若不是因为这个计划,李乐萧兴许就不会去找他,林云凡就心痛不已。 “你怎么想,我不在乎。”杜青洵冷冷的打断他,“只是希望你看好你的小情人,他要是对阿璋还存有什么非分之想,休怪我不客气。” “你……” “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杜青洵转身便要离开。 林云凡咬牙切齿道:“你等一下!” 杜青洵停步,侧首看向他。 “你的阿璋好像开始分化了,你说我要告诉李景山吗?虽然他不懂什么是分化,但是我只要告诉他阴阳逆转之法奏效了,他应该能听懂吧。” 杜青洵眯起双眸,危险地盯着他。“我警告你,别做多余的事,别说多余的话。”他缓慢地吐字,每个字里,都蕴藏着极度冰寒的杀机。 林云凡目露讥讽,嗤笑道:“可是我好像是记错了,我给他把脉的时候,他分明已经过了易感期。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他在易感期的时候被李景山碰过了。” “不可能!”杜月璋怒不可遏,掐着林云凡的脖子,“阿璋和我不一样,不可能有易感期,看来你还是对我的家族不太了解啊。” “可是我知道桂花酒……”林云凡艰难吐字。“我闻到了桂花酒的味道,清淡又诱人。” “你说什么?”杜青洵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我说你的阿璋弟弟信息素是混合着酒味。你知道的,旦凡混有酒味的信息素,没有人可以拒绝。应该没有人可以忍住不碰他吧。更何况李景山原本就很爱他。” “你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两人目光相撞,火花四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 林云凡毫不畏惧,直视着杜青洵,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交付在杜青洵手里。 “杀了我,就没有人帮他抑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总归会有段时间散发那个味道吧,还是说你希望李景山来替他发泄?” 杜青洵松开手,退后了两步,脸色铁青:“滚!” 林云帆虽然没有完全了解,但也猜得差不多,如果阿璋在fq期遇到李景山的话……杜青洵简直不敢往下想。 “你还是这样容易生气,你还是搞不清状况吗?现在是你需要我,而我不是我需要你。”林云凡说着,抬头望着杜青洵,语带警告,“希望下次你能学会好好和我说话。”说罢,擦拭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迹,抬脚往外走去。 第44章 为什么不逃 李景山一夜未眠,在长春宫殿外的回廊里徘徊,他将杜月璋一切的愤怒与冷漠归结为误会,并认为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修复裂痕,却忘了思考他们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从一开始本就是他擅自召他入宫强迫他承欢君下的,在这样强势的逼迫和凌辱下,爱能有几分。 天,终于亮了,在漫长等待过后,他还是决定救杜月璋,尽管代价可能是失去他,他也不想让他就此离世。 迟来的深情,总比较轻贱一些,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讲要救他,他就已经获救,是那个名叫林云帆的人散功救了他。 之后的几天杜月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起来,而他却像是一个窥探者,悄悄的注视着他的改变。 李景山站在窗口,看到院内杜月璋正在和李乐萧练武,一招一式虎虎生风,显示着他健康的身躯,以及满腔的热血。他心神一荡,恍若那年他出入宫闱,一袭长衫的清风傲骨的模样。 “皇上,您在看什么呢?” 李景山回过神来,掩饰般的咳嗽一声,“哦,没什么,朕突然想喝茶,吩咐御膳房沏一壶龙井来。” 太监躬身领命离去。 杜月璋收了拳势,一跃上树,盘膝坐在枝头,眺望远处,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乐萧见他心绪低落,走到他旁边,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杜月璋随口答道。 他看到了,那个隐在阴影里的长身,可他却不想去探究李景山的想法,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这副因兄长牺牲才好起来的身体,再不能被人折腾了,他要想办法离开。 他必须离开,越快越好,否则李景山一定会再次利用他,或者是把他抓回来囚禁,他受够了! “阿璋。”李乐萧忽然握紧了他的手腕。 “嗯?”杜月璋扭头。 他凝视着杜月璋的眼睛,沉声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杜月璋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你还是很喜欢皇兄对不对?” 杜月璋抿唇,不言不语。 “跟我走吧,我们回信阳,让我来保护你。” 杜月璋猛然抬头,震惊的看着李乐萧。 “我们一起离开,永远不回来了好不好?”李乐萧握紧他的手,诚恳地邀请道。 杜月璋愣怔片刻,旋即摇头,“陛下是不会放我走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乐萧的态度无比坚定。 杜月璋苦涩地扬起一抹笑,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额前的碎发,“不行的。他是皇帝,天下人都不能忤逆他,他也不允许任何人违背他的心意。我是逃不掉的。” “是逃不掉,还是根本不想逃。” 杜月璋没有回答他,只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离开吧。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拍拍李乐萧的肩膀,站起来朝着自己居所的方向而去。 李乐萧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流连,双腿却像灌了铅挪不开步子。 李景山早已等在屋中,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不堪。 “参见陛下。”他跪在李景山面前。 李景山蹲下来,抚摸着他的脑袋,叹道:“才几日不见,怎就对我如此疏远。快起来吧。我记得你不喜欢行礼。” 杜月璋垂着眼帘,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总不能坏了君臣礼仪。” 李景山扯笑道:“你不肯陪我喝杯茶吗?”他的声音里透着哀求。 “好。”杜月璋犹豫一瞬,点点头,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递给李景山。 李景山捧着茶盏,眼神幽暗地盯着茶水,久久不曾饮下。 “陛下。”杜月璋唤他。 “恩?” “茶凉了,快喝吧。” 李景山闻言,眼眸闪烁,心脏骤停一秒,随后又恢复跳动。但是脸上依旧是一派温柔,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怨朕。” “不敢。”杜月璋垂首应道。 李景山放下茶碗,轻抚他眉眼,柔声细语地说道:“是朕错了,朕不对,朕不该一次又一次的伤你的心,你可以把那个粘人乖巧的表弟还给朕吗?” “陛下,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杜月璋惶恐的说,“从来没有什么粘人乖巧的表弟,杜月璋始终是杜月璋,也只能是杜月璋。” “那之前我们的温情缠绵都是假的吗?你对我就没有半分真心?” “杜月璋从不掺假,过去依恋陛下的种种,全是出自真心。” 李景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现在呢?现在你的疏远隔阂又是真是假。” 杜月璋不甘地反驳:“没有依恋就不会有隔阂。” “好一句没有依恋就不会有隔阂。”李景山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你可知普天之下,你是第一个让朕没有办法的人。” 杜月璋咬紧牙关。 两人僵持不下的局面,被秋叶打破。她端着一盅莲子羹,笑容甜美,“陛下,汤羹熬好了。” 李景山接过汤盅,轻啜了一口,便递给杜月璋,“尝尝味道怎么样,这是朕特意让人炖了半宿的,可好喝了,朕一直舍不得吃呢。” “谢陛下赏赐。”杜月璋小心翼翼接过汤匙,轻轻舀了一勺喂到嘴里,眉间皱起一条深深沟壑,勉强咽下去,露出一丝难色。 李景山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忍不住担忧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陛下,”杜月璋将剩余的汤水推回到李景山面前,“这汤不适合我,您慢慢享用。” 李景山挑挑眉毛,没有说话。 “我出去走走,陛下自便吧。”杜月璋说着已经起身。 李景山怔愣的看了他半晌道:“外面风大,你披件披风去,林云帆说你的身子还是弱的很,别着了凉。” 杜月璋点点头,转身离去。 李景山这才惊觉,他已经抓不住杜月璋了,他在一天天的强健起来,终有一天他会飞出这高高的宫墙离他远远的。 杜月璋走出院子后拐到了花园里,坐在石凳上,望着满湖碧波粼粼,陷入沉思。 “世子,你在看什么?”林云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没什么。”杜月璋收回视线。 林云帆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世子既然不愿意留下,就别勉强自己了,如今你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若非陛下亲自出手,寻常守卫是拦不住你的。” 第45章 冰释前嫌 林云帆说的对,寻常守卫拦不住他,即使李景山亲自出手也未必拦得住,只要他想走的话,是一定可以走的。可是他却没想好走不走,或者说是逃离了李景山之后该去哪。他是一个痴情的人,认定的人只能有一个,且不会改变。即使李景山对他不是那样的毫无保留,他还是不想离开他,宁愿继续着这种爱恨交织的日子。 或许等李景山再狠心一点,或许他的心凉透了,他就会走吧。 杜月璋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是阿哥的人吗?” 杜月璋低下头,喃喃说道:“我与王爷只是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却对阿哥言听计从。” 林云帆不由得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世子该知道,王爷他的确有这种让人言听计从的王者之气。” 杜月璋冷笑一声:“可惜这是陛下才能有的东西。” 林云帆垂眸,“世子是在说王爷不配吗?” “不是不配,是不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世子还真是清醒啊。” “林公子说笑了,我只是一个糊涂人。阿哥想做的事,我不懂,也不会干预。” “可若有一日他与陛下对立,你帮谁。” 杜月璋呼吸一滞,看了看皎洁的月色,沉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林公子自便。” 林云帆亦看了看月色,拱手道:“世子慢走。” …… 夜晚,李景山独自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李景山一向是个喜静的人,他的卧房布置奢华典雅,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寝殿里燃烧的香料也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不刺鼻,反而沁人心脾。这是专属于杜月璋的味道,可今日定是想他想得紧了,仅凭这味道不足以让他安眠。 窗户微微打开了一丝缝隙,吹进来阵阵寒风,烛火摇曳几次熄灭,又点燃,再熄灭。室内光影绰绰,忽明忽暗。 李景山翻了个身,抬起右脚踢掉鞋子,伸长胳膊拉开衣柜,拿出一套雪白色锦缎里衣穿戴整齐,走到屏风旁边的浴池洗漱更衣。 他走到屏风后准备宽衣解带,却发现屏风上映出一片黑影,吓得他差点叫出声。 “谁?!”他厉声呵斥。 “参见陛下,陛下恕罪。” 李景山看见是杜月璋,松口气说道:“原来是阿璋啊,你怎么沐浴也不点灯啊!” 这场面太诡异了,此刻杜月璋已是一丝不挂,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的脸正逐渐烫红,他张着口,喉头干涩,“怕扰了陛下,就没……没点灯。” 李景山也不急,而是动手开始除去衣物。他本就是睡不着想来沐浴,如今杜月璋在此正好可以一起洗。 杜月璋急忙背过身去,双腿夹紧,双手护胸,“陛下快请穿好衣服。” 李景山低咳一声,“我要沐浴,穿好衣服怎么洗?阿璋你就放心吧,我真的只是沐浴,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 杜月璋心中腹诽:你都把裤子脱了,你还敢说你不会乘机占便宜?! 李景山见杜月璋站着不动,就直奔浴池,“阿璋,你快来,我帮你洗。” “臣不敢劳烦陛下,臣自己来就好。”杜月璋退到浴池另一侧,眼睁睁的看着李景山跨入浴池。 李景山舒服的叹息一声,扭头对杜月璋招招手:“阿璋,你也快来呀,这水温刚刚好。” “谢陛下恩赐,臣不敢劳累陛下,臣自己洗。”杜月璋连连摆手。 “唉,你怕什么,朕又不做什么。”李景山哀叹一句。 “还是臣帮陛下洗吧。”杜月璋无奈,只好跳进浴池,坐在李景山身边搓澡。两人都穿着中衣泡在热腾腾的水中,感觉格外惬意。 洗了一会儿,李景山突然冒出一句话:“阿璋,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以再原谅我一次吗?我保证日后定不负你。” “好。”杜月璋轻轻回了一声。 既然逃不掉走不了,又何苦陷在责备里呢?他很懂得劝自己,也很擅长给李景山机会。只有经历的多了,才能学会成熟。 “阿璋,你真好。”李景山搂住杜月璋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柔声说道。 “嗯。”杜月璋应答。 “我们成亲吧,等柳妃的孩子生下来,我们就成婚。”李景山突然提议。 杜月璋顿了一下才回答,“好。” 他其实隐隐的在意李景山和另一个女人有孩子,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呢?寻常百姓都可三妻四妾,何况他是君王。只是不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妻还是妾,这样想着杜月璋只觉可笑,他是男子,却要想这种问题。 “阿璋,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你会不会怪我?怪想和柳妃……” “不会,”杜月璋轻声道:“陛下是君主,三宫六院是常事,我不敢责怪……”他停住不说了。 李景山握住他的左手,“我的心中只有你。”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说道:“好。” “柳妃的事,是为了给朝臣一个交代,我毕竟是君主,若膝下无子,实在很难立你为后。”李景山神情忧虑,“如果一切顺利,待我们成亲之后,朕会遣散后宫。” 陛下,这样不妥吧?”杜月璋担忧的问。 李景山坚决地说道:“没什么不妥的,你不必担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杜月璋不语。 李景山拍了拍他的手,“快点洗吧,我们早点休息。” “嗯。” 两人相拥而眠,第二日一早,杜月璋就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嘈杂声。他揉揉额角,睁开了眼睛,就见李景山也醒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回陛下是柳贵妃,她吵着要见陛下。” 李景山皱眉,他昨天才拒绝柳妃侍寝,今天她就找上门来,真够不识趣的。 “让他们滚!” “是,陛下。”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吵闹声。 “陛下,您别这样,臣妾求您了……” “陛下……” “陛下,您别忘记,您说过要补偿臣妾的!” “……” 李景山捂住脑袋,心道,这些女人真烦! “陛下,您不理臣妾,臣妾该怎么办……” 外面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声,令李景山头疼万分。 杜月璋倒是悠哉的靠在塌边,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听到这些声音。 李景山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 “阿璋……”他唤了一声。 杜月璋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说:“嗯,有什么事?” 李景山咬咬牙,豁出去般的说道:“我去看看吧,你不要生气。” 李景山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坐拥三宫六院的君主,竟在和一个臣子报备。 也许是昨夜的缱绻太撩人,他不想破坏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 第46章 担心杜月璋跑了 杜月璋怔愣了一会,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在意又有什么用呢?身为男子总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拘着李景山不让他走吧。 忽然他萌生了一个念头,他不想成为谁的附属,他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于是他开口道:“陛下,有没有想过我的未来?” 闻言李景山慌了,误以为杜月璋是吃醋了,连忙解释道:“阿璋,你别伤心,我心里只有你,我对那女人真的只是逢场作戏。” 杜月璋摇摇头,“我不是指这个,而是我在陛下身边是什么身份呢?男宠?侍妾?我饱读圣贤书,也有经世报国的宏愿,实在不愿就此惶惶度日。” 李景山这才意识到,他的确一直拘着杜月璋,让他的才华黯淡无光。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让杜月璋去抛头露面,他必须承认,他就是想让杜月璋做他专属的…… 想到这,他自己都惊讶了,难道真的想让他做男宠吗? 可那又有什么不行呢? 只要能日日夜夜与他相伴,就算卑鄙,就算下地狱他都不会在乎的,阿璋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可面对那双诚恳真挚的眼,他又怎么忍心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阿璋,我明白你的意思,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妥善安排。” 不明白李景山心中想法的杜月璋,只觉他是接纳了自己的意见,不疑有他,点头道:“我等陛下安排。” “乖。” 杜月璋嘴角微扬,他的原则,他的固执,他的坚持,在李景山面前都不值一提。这大概就是爱吧,因为爱,所以包容,因为喜欢,所以放纵。 因而他不去探究李景山说的那些空话,不去思考他那些根本经不起推敲的承诺。他甚至觉得只要他还愿意认真回应自己,便代表着在乎。 妥协久了,连他自己也习惯了,那些热切的盼望,就这样被隐藏在心中。 李景山匆匆离去。 杜月璋独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有些怅然。 他曾经向往江湖,渴望仗剑天涯,可如今却被拘在宫墙之中,看不见院外的天地辽阔。 杜月璋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襟处,他摸着那枚印记,心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就快要失去所有的抱负和理想了。 他曾希望能上阵杀敌,建立不世之功,让大燕成为睥睨天下的存在,让父亲和兄长以他为荣,可如今他都做了些什么。 思至此杜月璋的手紧握成拳。 ** 李景山走出御书房,正准备叫人把柳妃请出去,就见到柳妃迎面扑来。 “陛下,求您见见臣妾吧。” 她跪伏在李景山脚下,泪水涟涟。 李景山厌恶的退后半步,冷漠道:“朕很忙,没事你就别来打扰了。” “陛下……” “柳妃,你不要再缠着朕了!”他喝道:“否则,别怪朕翻脸无情!” 他说完,甩袖就走。 柳妃呆滞片刻,突然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陛下,求您陪陪臣妾吧,臣妾已经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的血脉,您怎么能不顾及他的性命呢!” 李景山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柳妃隆起的腹部,脸色阴晴变幻,终究转身向她走去。 “朕……”他伸手扶起柳妃,说道:“朕答应你不会亏待你们母子俩,这种行了吧。你先回宫,朕很忙。” 柳妃满足的笑了,轻柔的依偎在他的胸膛,小声说道:“多谢陛下,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李景山沉默不语。 “陛下,我们什么时候能像普通夫妻一样过日子?”柳妃问道,眼底透着期待。 “……”李景山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大步走远。 柳妃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呵,她早该料到了,李景山满心满眼都是杜月璋,又怎么可能注意她呢? 该死的杜月璋,竟然和她抢男人,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李景山回到长春宫时已经是深夜了,可他毫无睡意。 他想到在柳妃身上闻到的香味,越发肯定他的确不喜欢女人,甚至连靠近都很勉强。 他的手紧握成拳,暗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宫里。 杜月璋等了他一天,而他好不容易来了又板着一张脸离开。虽然他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但杜月璋还是有些失落。 不知何时起,他竟然学会依赖李景山了。 李景山来到柳妃寝殿,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柳妃,心里莫名的烦躁,挥手让奴仆都退下。他掀开被子上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都是有关杜月璋的。 这些画面让他烦躁异常,他索性披上外套起身,来到花园里赏月,不经意间看到一抹身影闪过,似曾相识。他追随着那道身影而去,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 杜月璋为何会在这里? 杜月璋武功极高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不来与他打照面分明是躲避他,不想见他。 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腾而起,让李景山更加恼怒,他大步追上去拦住他的去路,厉声质问道:“你在干嘛?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杜月璋抬头看到李景山,神色慌张的说道:“我、我……我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撒谎,你是不是约了谁。”他眯起眼睛盯着杜月璋,眼中寒芒乍现,仿佛要将他凌迟。 杜月璋吓得一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喃喃说道:“我、我……我没有约谁,我真的只是出来散心。”他偷瞄着李景山,见他脸上带着怒意,心中有些害怕,又急又恼:“陛下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李景山冷哼一声,嘲讽的笑道:“你的自由是朕赋予你的,你有资格拒绝吗?况且,你也配说自由二字。” 杜月璋愤恨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站住,”李景山喊道,“你去哪儿?” 杜月璋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离去,背脊挺的笔直,仿佛一杆傲骨长枪。 李景山皱眉,看来是他太过纵容他了,让他忘记了自己的位置,不禁冷哼一声,吩咐下人道:“派几个人跟着他,看他去见谁,做了些什么,回来和朕禀报。”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道女声响起,带着嘲弄:“陛下这是担心杜月璋跑了。” 第47章 修罗场!阿璋危! 李景山猛地回头,看到身穿华服,雍容华贵的贺莲心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 “臣妾是来给陛下送汤药的。” 贺莲心笑着递过一碗汤药,又道:“刚才臣妾看到了,阿璋似乎并不是很乐意留在长春宫。” 她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景山,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令他无所遁形。 “阿璋只是气朕抛下他去找柳妃,在和朕闹脾气。”李景山淡淡说道。 杜贺莲心轻哼,“可是杜月璋从不闹脾气。” 她是何等精明睿智的女子,李景山对杜月璋的态度已经告诉了她结论。 “你的话太多了。” “臣妾只是提醒陛下而已,阿璋是男子,不会甘心一方宫墙之中,祈盼圣恩,陛下要么就成全他,要么就毁了他。” “够了!”李景山暴怒。他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不懂为什么连贺莲心也明白了。真的是他做的太过分了嘛,思至此他心中烦闷异常。 “臣妾言尽于此,还请陛下好好思量。” 贺莲心转身要走,李景山叫道:“慢着。” 贺莲心转过身望向他,静等下文。 李景山沉吟片刻,说道:“以后朕不希望再听到类似的话。” 贺莲心微微一笑:“陛下不愿听,我便不说了。只是有的话即使所有人都不说,陛下心里也该明白。”说完便带人离开。 李景山独坐许久,心情越来越烦躁,终究忍耐不住,起身往院外。他要亲自查查杜月璋今晚究竟做了什么? 李景山一直守株待兔的等在杜月璋附近。 他一直在院中等到快五更天,天蒙蒙亮时听到墙外传来脚步声,便悄悄藏在柱子后面,果然见到黑衣人抱着包袱从墙外跳进来。 杜月璋一边打量黑衣人一边小声嘀咕:“阿哥怎么这么晚了进宫找我?为什么不白天来。” 杜青洵面带苦涩,“陛下看得紧,根本不让我入宫探视。”他说着将包袱递给杜月璋,“先不说这么多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蜜饯,你怕药苦总是不喝,有了这个,你喝药要轻松一些。” 杜月璋看着那个包裹,又瞥到月光下,杜青洵头上的银丝,心中泛起苦涩,兄长如此记挂他,他却连光明正大的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杜月璋鼻头发酸,哽咽道:“阿哥。” 杜青洵拍拍杜月璋的肩膀,笑道:“别哭,你身子不好,一定要身心舒畅,经常哭很伤身的。” “阿兄放心吧,我没事。”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笑容。 “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阿哥一定想办法接你出宫。” 闻言杜月璋慌了,连忙劝阻,“我很好,阿哥不必记挂,无谓再为我得罪陛下了。” 一想到杜青洵为了他散去一身功力,他就担忧杜青洵的安危,更是愧疚难当。 杜青洵怔愣了片刻,他在掂量杜月璋这句话,是在乎他安危多一点,还是舍不得李景山多一点,几番思量后,他摸了摸杜月璋的头,“傻孩子,阿哥不记挂你记挂谁呀,总之阿哥一定带你回家,你相信阿哥吗?” 月色中李景山看不真切,怕被发现离得远,他也听不真切,只是隐约看见那人摸了杜月璋的头,顿时怒气攻心,一个俯身从假山上跃下,声音冰凉不带一丝情感。 “阁下是谁啊,敢动朕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闻言杜青洵微微勾了勾唇角,李景山终于上钩了。 以他的身手,想走,李景山绝对拦不住,可是他现在突然不想走了,他想落到李景山手上,他想试试,在杜月璋心中,是他这个舍命相救的兄长重要,还是一再伤害他的李景山重要。 杜月璋不明就里,认定杜青洵失去了内力,不可能逃掉,他抓着李景山的手恳求道:“求陛下,放他走。” “你竟敢护着他!”李景山怒吼,一把推开杜月璋。 杜月璋出手阻拦,他不想伤李景山,只想制造机会让杜青洵离开。 李景山更加愤怒,“你竟为了他与朕动手。” “求陛下,放他走。”杜月璋话语里是李景山从未见过的不容商榷,这刺痛了他。 杜青洵冷眼睨着李景山,讥讽道:“陛下不让臣探望幼弟,臣只好深夜探访,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你——”李景山指着杜青洵,胸膛急剧起伏,脸涨红,额角青筋毕露,半晌才憋出一句,“来人啊,拿下这个刺客。” 立刻有侍卫涌进来把两人团团围住,刀剑齐出,对准杜青洵。 杜月璋慌了一个箭步挡在杜青洵身前,冷声道:“我看谁敢动他。” 侍卫迟疑了一下,望着皇帝。 “阿璋,你让开。”杜青洵拉了拉杜月璋的袖子,“他们会伤到你的。” 见状,李景山双目喷火,恨恨瞪着杜月璋,咬牙切齿地问道:“朕再问一遍,你让不让开?” 杜月璋坚决地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一旦让开,杜青洵便凶险万分。 “既然如此,朕成全你!”他一挥手,众侍卫扑向杜青洵,杜月璋奋力抵抗,他虽恢复功力,又得杜青洵内力相助,可缠绵病榻,早已坏了根基,身子虚弱,不一会便开始脱力。 “阿璋!” “阿璋!” 两道凄厉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李景山出的,另一道则是杜青洵的呼唤,只不过前者更为焦急担忧,而后者则充满悲痛哀伤,犹豫不决。 杜青洵看得心急如焚,他知道杜月璋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肯躲闪,这样下去杜月璋会受伤的。 他运气提气纵身跃上屋顶,一个飞旋落下,手中短刃朝李景山刺去,擒贼先擒王,只要钳制住李景山,才有可能破局。 杜青洵的武艺比李景山高强,一招一式凌厉狠辣,毫不留情。 “陛下,您没事吧。”侍卫见势不妙,纷纷拔出腰间佩刀护驾。 杜青洵不退反进,手持利器继续猛烈进攻。 李景山暗叹了口气,抬腿踢翻一名冲在前面的侍卫,抽出随行配备的宝剑,迎战杜青洵。 二人瞬间打成一团,杜青洵一招招狠毒无比,招招致命,招式精巧凌厉。 一想到杜月璋被李景山拘在长春宫里,夜夜承欢,他就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第48章 短兵相接,水火不容 李景山不敢大意,应付得小心翼翼,渐渐落在了下风。 杜青洵嘴角扬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一击得手,趁势欺身而上,短刃刺向李景山。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飞身过来,挡在二人中间,短刃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杜青洵吓得呆住了,李景山则捂着嘴,难以置信。 血液顺着衣裳滴滴答答流淌,染红了他脚边的雪白,那鲜红的颜色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仿佛看见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美丽却又诡异,让人觉得恐惧。 “阿、阿璋。你为什么?”李景山喃喃,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幕。 杜青洵眼底浮上一层寒霜,他慢慢转过身,看向杜月璋。 杜月璋张了张嘴,刚说出一个字便倒在血泊中。 “阿璋!” “阿璋!” 两声凄厉的叫喊响起。 杜月璋躺在李景山怀里,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李景山心跳漏了一拍,脸上阴云密布,冷酷地吐出两个字:“拿下!” 侍卫们得令后迅速举起长剑,刺向杜青洵。 杜青洵本想反抗,可身子一软跪坐在地,被一群侍卫按住。 杜月璋只觉胸口痛得难以呼吸,低头看着自己插入自己胸腔的短刃,艰难的想发出声音,替杜青洵求情,可张着口,除了鲜血涌出发不出一个字节。 杜青洵心痛得无以复加,挣脱开禁锢,飞奔过来扶着杜月璋,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庞,泪水忍不住滚下,“阿璋,对不起,我不是想要伤你的。”他颤抖着手抚向杜月璋,只觉剜心的疼。 杜月璋睁着空洞的眼睛,任凭泪珠顺着眼角滑下,“阿兄,别怕……我……没事……”话音未落,他又呕出血来。 李景山抱紧了他,眼中含着浓郁化不开的悲伤,轻柔道:“阿璋你撑住啊,朕抱你回宫,林云帆一定会治好你的很快就没事了。” 杜月璋抓着他的手,艰难道:“求陛下……放了……阿哥……” “不行!”李景山斩钉截铁地拒绝,“他深夜闯宫是死罪,又伤了你,朕绝对不会放过他。” 杜月璋用尽所有力量握紧了他的手臂,“求……求陛下放了……他,他……是我哥哥啊……是我唯一的亲人……” 李景山不为所动,沉声吩咐道:“将杜青洵押送天牢,等候发落。” 杜月璋怔怔的望着李景山决绝的面容,只觉胸前如大山压下,疼痛比外伤来得更惨烈,他不敢想象若是杜青洵与李景山相斗,他该如何是好。或许会拼死保护其中一个,就像现在,只要先离开,就不会有知觉,也就不用承受失去的痛苦。 “不!”他嘶吼,剧烈咳嗽几下,终于吐出一滩黑血。 血腥味刺激得李景山胃部翻腾,他忙移开视线不去瞧杜月璋的血迹斑斑的胸膛。 杜青洵心急如焚,伸出手指探了探他鼻尖的脉搏,确认他只是晕厥了过去才松了口气。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属下马上派人去请御医。”侍卫领命走出屋外找寻太医。 李景山将杜月璋横抱起来往长春宫走。 杜青洵也被侍卫押解向天牢走去,他不想反抗,在短刃刺进杜月璋身体的那一刻,他就恨不得立刻死去。 杜月璋陷入很深的黑暗,身体重重往下坠 去,周围一片漆黑,他努力想抓住点什么,但什么都没碰到,整个世界变得虚无缥缈。 忽然间,耳旁传来阵阵喧嚣的人语声,他想听清楚些,却听不真切,迷糊中感觉有温热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 “带去天牢。” 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景山关切的脸。 不行,一定要救兄长。 杜月璋挣扎着起身,李景山慌忙去扶,杜月璋虚挡他靠近的身影,李景山手中一空,只见杜月璋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阿璋,你要干嘛?”李景山赶紧跟了出去,一把拉住他。 杜月璋甩开他的手,“我要去天牢,救兄长。” 李景山强压住怒火,拦在他身前,劝道:“你现在已经没力气了,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杜月璋看向自己胸前的匕首,心一横,用手握住将其拔出,顿时血流了下来。 李景山震惊得双唇哆嗦,“阿璋,你这是做什么。” “别管我!”杜月璋目眦欲裂,眼眶通红,宛若恶魔。 他不能让杜青洵被处死,哪怕豁出性命,他也要救他。 他的执拗超乎李景山的想象,李景山怕伤到他,不敢妄动,沉声道:“他行刺朕,万死难辞,你怎么救他?” 杜月璋猛地抬眸盯向他,眼中满是愤恨,看得李景山心中一惊。 “他是我唯一的兄长。陛下真的要处置他吗?”杜月璋沙哑着嗓子问。 李景山眉头皱得紧紧的,杜月璋眼中的坚韧令他犹豫不决,他并非真的想杀杜青洵,只不过他不能容忍杜月璋心中有比他更重要的人。 “陛下,求您了,放兄长一马好吗?”杜月璋哀求道,眼神充满渴求,他哽咽着,喉咙酸涩,泪水止不住地滑落,“陛下……” 李景山张着口,过了半晌才找回声音,心中妒火难消,低声道:“他罪无可恕。” 杜月璋怔怔的看着李景山,收起泪水,“陛下说他行刺,可是他伤到陛下了吗?” “他伤到你。” “我不追究。”杜月璋摇摇晃晃站直身体,擦去嘴边的血迹,继续朝前走。 “朕要你停下!”李景山笑得冷冰冰的,阴恻恻地看着他,“你拿什么带走他?” 杜月璋攥着衣服的两根手指慢慢弯曲起来,“用我这条命,杀出去。” 李景山眯起凤眸,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突然大步走到杜月璋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竟为了他要与朕作对?” 杜月璋仰起头,倔强的迎视他,“我不想和谁作对,只想兄长平安无事。” “你竟敢忤逆朕!”李景山毫不留情的推开他,转瞬又抓住他另一条手臂。 杜月璋脚下踩空摔倒在地,右腿撞到了床柱,鲜血瞬间染湿了衣衫。 “阿璋!”李景山惊呼。 杜月璋咬牙站起来,左手捂住伤口,“陛下放开我吧,我要去天牢救我兄长。” 李景山怕再伤到他,松了手,“好,朕不拦你,你当心,慢慢走。” 第49章 这么快就厌了 杜月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他必须要甩开李景山,这样想着他一跃上了房梁。李景山快速追上去,杜月璋已不见踪影,他懊恼不已,自己明明武功高强,为何连一个受伤的人都看不住。 杜月璋一路疾驰,终于赶到天牢门口。狱卒正准备锁上铁链,被杜月璋一拳砸飞。 他顾不上身上的伤,一鼓作气闯了进去,看到躺在稻草堆里的杜青洵,他扑到杜青洵身边,撕掉绑住杜青洵四肢的绳索,脱下身上的衣袍盖在他身上。 杜青洵看到面色憔悴的杜月璋,心疼的道:“阿璋,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杜月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安慰:“阿哥,我没事,你放心。我带你出去。”他的话刚说完便晕了过去。 杜青洵急得叫狱卒帮忙。却叫来了跟上来的李景山。 这是杜青洵第一次感觉事态不在他计算之内,他害怕到声音都在颤抖,他祈求道:“陛下,千错万错都是罪臣一人之错,求求您救救阿璋,他流了好多血。我怕他撑不住。”他语带哭腔,声音尽处只剩呜咽。 杜月璋这一身病痛是他亲自调理的,前些时日还中了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失血,便会要了他的命。 李景山看着杜青洵,心中升腾起莫名的烦躁。但他看到杜月璋,又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一路跟来,路上斑斑的血迹,都在剜着他的心。 李景山俯身抱起杜月璋。 杜青洵见状,立刻跪倒,苦苦央求,“陛下,请您饶过小弟吧。” 李景山脚下未停,径直离开,他不屑解释。 “陛下,等等!” 李景山脚下一顿,侧身望向杜青洵,杜青洵跪在地上,恳求他,“陛下,求您了,求您放过阿璋。”说罢他便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立即肿起来。 “够了。”李景山喝住杜青洵,杜青洵立即停住,抬头望向李景山。 李景山冷冷道:“朕爱他,自然会好好待他,哪轮得到你来求?” 杜青洵浑身僵硬,心里涌起愤怒,他的阿璋怎么能属于李景山,绝对不行。但是他现在不能发作,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他强压着情绪,恭顺道:“多谢陛下。” 李景山有些后悔,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杜青洵进宫探望杜月璋而已,是他的嫉妒和醋意,让事态走到这个地步。 他瞥了一眼杜青洵冷冷道:“算了,今夜的事朕不想闹大,看在阿璋的份上,你先回去吧,日后务必规行矩步,安守本分,若你再有什么错漏,朕一并治罪。” 杜青洵微垂的眼睛中闪烁着阴沉的光芒,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他恭敬的说:“罪臣遵旨。”随即退下,心中默念,“李景山,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 杜月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揉了揉昏沉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身上传来阵阵钝痛,他嘶了口气。 “你醒了?”李景山坐在椅子上,目光幽远的看着他。 杜月璋看了一眼李景山,淡淡道:“嗯。”他的声音很干涩,听得李景山有些不适应。 “饿了吗?朕让御膳房给你送点吃食来?” “求陛下放了兄长。”杜月璋斩钉截铁道。 李景山心中一痛,他衣不解带的照顾杜月璋,他失血过多真气不调,他还给他输了大半的真气,他为了他甚至放过了想要弑君的人。而杜月璋呢?好不容易醒过来,口口声声都在关心别人,这让他很气恼。 “你满心满眼就只有那大逆不道的罪臣吗?” 不明白李景山心中所想,杜月璋只觉他在生气,忙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我与兄长相依为命,我是兄长带大的,遇到我的事他总会失了分寸理智,万幸的事陛下没有损伤,还请陛下给他一次机会。” 李景山闻言更是怒火难消,他冷冷哼笑道:“朕已经把他放了,你满意了吧。”说罢拂袖离去,不再管杜月璋悲伤的眼神。 杜月璋瘫软在地上,喃喃低语:“陛下,陛下……多谢陛下。”说罢又继续咳喘起来,仿佛胸中的皮肉被撕裂的疼痛。嘴角溢出鲜血,而他竟开始享受这种痛,起码兄长和陛下没事。 还好痛的是他。 一想起李景山转身前那个悲伤的眼神,他就好心痛,他不想就此与他疏远,决定亲自解释,实在不行他就把小时候的事和盘托出,以及兄长是为了救他才会满头银丝,这样的话,李景山应该会谅解的吧,应该会明白,他为何把杜青洵看得这样重。 李景山回到自己的寝宫,将身上沾染了杜月璋气息的外套扔到桌上,他烦闷的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殿下,您累坏了吧,奴婢伺候您洗漱休息吧。”小桃走到李景山面前柔声说道。她穿着粉红色的纱裙,娇嫩欲滴,脸蛋上带着甜美温婉的笑容。 李景山睁开眼,看了一眼小桃,忽然伸出手抓紧了她的胳膊,“朕问你,你喜欢朕吗?” 小桃一愣,她心跳得很快。她含羞带怯的低声道:“奴婢不敢。”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敢是何意?”他执拗的问道。 “陛下,奴婢是您的人,整个天下都是您的人,自然不敢不喜欢您。” “那你爱朕吗?” “爱。”小桃低声答道。 “你想不想做朕的女人?”李景山问道。 小桃的脸颊立刻飞起两朵红晕,她低声道:“奴婢……奴婢愿意。” 李景山满意一笑,他松开小桃,躺在床上,“那朕今晚留宿此间,你伺候朕沐浴更衣吧。” “是,陛下。” 小桃转身走了出去,她脸颊绯红,兴奋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陛下竟主动提出和她一同沐浴!她终于可以和陛下肌肤相触了! 她走入浴池中,撩起水花浇淋着自己,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战栗。 她仰着脖子,任由热水洒在身上,心底泛滥的爱意让她几乎疯狂。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她慌张的转头,看见来者是杜月璋,她赶忙屈膝施礼。 李景山没理他,直勾勾的盯着水中的小桃。小桃察觉到他炽热的视线,她心跳加速,羞赧道:“陛下……” 李景山慢慢脱掉衣物跨进浴桶中,他双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拉近自己怀中,看向杜月璋,“这是朕的新宠,只要朕愿意,愿意伺候朕的人很多。你别以为朕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杜月璋并不意外,意料之中的情形,他知道李景山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必定很快厌弃他,只是他没料到,他竟这么快就厌了。 第50章 真正的杜月璋 杜月璋被眼前的情形刺痛了,突然好想逃,可悲的是他无路可退。就在这时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声音,“真是没出息啊!” “是不是又想哭啊!” “难过吗?想逃吗?那就闭上眼吧,把身体交给我。” “把身体交给我,你就解脱了。” “对,就是这样。” 杜月璋缓缓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嘴里喃喃道:“你究竟是谁?” 那个声音又响起:“我是杜月璋。” “那我是谁?”杜月璋抬眸望着他。 “你是胆小鬼,胆小鬼就应该躲起来的吧。” 他的话刚落,杜月璋就感觉浑身燥热异常,仿佛有股暖洋洋的东西在四处游移。 “啊!”杜月璋发出一声尖叫。 李景山听到他的惨叫声,连忙起身披衣,走到他跟前,看见他正双眼迷蒙的望着自己。 李景山顿时脸色铁青,担忧道:“阿璋,你怎么了?” 杜月璋渐渐恢复了神志,当他看到李景山担忧的表情时,他不由得一怔。随即心中升腾起强烈的厌恶,他微微勾起嘴角,越过李景山走到小桃身侧低声道:“美人,你不如跟我吧,我比李景山温柔,你试过就知道了。” 李景山见状先是愤怒,再就是疑惑,他的阿璋绝不可能这样轻佻。 他连忙扶住杜月璋,焦急问道:“阿璋,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你不明白吗?这个小美人我也看上了。”杜月璋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抱着小桃往外走去,小桃羞涩的伏在他的胸膛上,娇羞道:“殿下……您别这样,陛下生气了。” 李景山站在原地愣住了,他不相信阿璋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等杜月璋带着小桃离开,李景山才反应过来,匆匆穿戴完毕,追出去。 杜月璋带着小桃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将她安置在铜镜前,自己半躺在榻上直直的望着她。 小桃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杜月璋,羞涩的问:“殿下,您真的喜欢奴婢吗?” 杜月璋深吸口气,目光变得阴沉。 “你过来。”他招呼小桃道。 小桃迟疑一下,乖巧的站起身,朝他走去,却不想脚下一滑摔倒在他怀里,碰到了杜月璋的伤口,她吓了一跳,想起身却被杜月璋狠狠箍住,她连忙颤巍巍的说道:“殿下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杜月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你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小桃心头一震,她猛然抬头看向杜月璋,“殿下,你好坏……” 李景山看着眼前的情景,再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小桃从那人怀里拉出来,沉声道:“杜月璋,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看不懂吗?我是男人,你有需求,我也有。”杜月璋的语气神情都是那样的陌生。 李景山愣了片刻,随即大怒,“我警告你,这种事只许我做,你敢碰其他女人试试。” 杜月璋哈哈大笑,笑的歇斯底里:“告诉你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杜月璋,威胁对我没用。你有能耐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违背你的。” “你!”李景山无计可施,扬起手就是一拳打在杜月璋脸上,杜月璋吐出一口血来,眼睛死死的瞪着李景山,似要吃了他,“这样是打不死的,要往要害处打。” 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凶,可以威慑杜月璋,可他竟一点也不害怕。 李景山冷哼一声,“你别忘了,你是朕的人,你只能和朕在一起。” 杜月璋擦去嘴边的血迹,冷笑道:“我都说了我不是那个胆小鬼,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在乎。” “你……”李景山脸色骤然变幻,咬牙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阿璋,那你到底是谁?” 杜月璋嗤鼻道:“我是真正的杜月璋,他不过是杜青洵调教出来的逆来顺受的废物。”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景山指着杜月璋,满眼的不可思议。 杜月璋淡淡一笑,伸手摸着他俊逸非凡的脸庞,眼底透出浓重的鄙夷和嘲讽,“你听说过的吧,我风流的名号,我不信你不打听就敢把人接进宫。你难道就不奇怪,素来风流成性的人,怎么到了你的身边就老实了,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是我。” 李景山摇头道:“不可能,不会的不是这样。”李景山害怕极了,声音里满是恳求,“求你,把阿璋还给我。” 杜月璋挑眉道:“没有阿璋了,那个胆小鬼已经躲起来了,现在这个身体归我。” 李景山努力消化着杜月璋的话,眼前的人明明是杜月璋,却又和他认识的杜月璋截然相反,那样强势,那样张扬,的确更像传闻中的杜月璋。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那个乖顺温柔的杜月璋是杜青洵调教出来的吗? 李景山不敢往下想,他无法承受杜月璋这样的转变。 他拉着杜月璋的肩膀重重道:“朕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朕的人,朕不许你胡闹。” 杜月璋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道:“那就各凭本事了。” “你放肆!”李景山勃然大怒,抓住杜月璋的脖子,恨声道:“杜月璋,你要是敢碰她,朕饶不了你。” 杜月璋面色一寒,毫不示弱的迎视着他,也不求饶。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李景山终究松开了手,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他捂住额头,痛苦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杜月璋不屑的撇撇嘴,懒得理他,只顾着逗弄怀里的小桃。 小桃红着脸颊,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景山一眼,然后怯怯道:“奴婢是陛下的人,不敢违逆陛下,请殿下放过奴婢吧。” “哦,是这样啊。”杜月璋轻抚着小桃光洁的脸蛋,戏谑道:“那我呢?你愿意陪伴左右吗?” “奴婢……奴婢……”小桃犹豫的垂下头,不敢说话。 杜月璋微眯起眼眸,眼底闪过危险的光芒,他慢条斯理的解开腰间束带,一颗一颗脱掉外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来。 小桃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杜月璋突然握住小桃的双肩,让她与自己对视,缓缓的靠近她的耳朵,呵出一股热气,暧昧的舔舐着她细嫩的耳廓。小桃浑身战栗,不敢动弹分毫。 “你不爱我吗?”杜月璋继续道:“你好好看看我,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第51章 你对我好我就不走 小桃抿唇不语,他即使低着头也感觉到了李景山的低气压。 “既然你不说,那我帮你选吧。”杜月璋轻佻的拍了拍她的脸蛋,笑容妖冶,“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李景山大怒,上前一步分开两人,恶狠狠的盯着杜月璋,“朕说过,你不许碰别人,不要逼朕杀了她。” 小桃闻言赶紧求饶:“求陛下饶命。” 杜月璋勾唇一笑,走到榻边坐下,一派悠闲,“嘶……“他抽痛一喊,抚了抚胸前的伤口,看来是裂开了,真疼。心中烦躁异常,冷冷道:“你要杀就杀,与我何干。” 李景山皱眉,上前仔细查看他的伤口,柔声道:“伤这么重还不老实,一直乱动,你不想要命了。” 杜月璋不答,闭目养神。 李景山叹息一声,吩咐道:“去太医院叫个御医来。” 小桃如获新生,应声退下,不一会儿御医急匆匆的来了。 杜月璋睁开双眼,见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不由得皱眉,暗道:李景山竟然没叫林云帆来,真是奇怪。 老御医给杜月璋把脉,半晌后抬又,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李景山担忧道。 老御医迟疑着道:“奇怪真是奇怪。先前老臣替世子把脉,只觉世子体虚病弱,宛如半条命入了土。如今倒是强健了不少。至于胸前的伤,只要好生调养,并无大碍。” 李景山顿时欣喜万分,连忙问道:“那就好,那就好。” “世子之前吃过什么灵丹妙药吗?或者是得过奇遇?”御医不死心问道。 杜月璋愣了愣,随后道:“本世子武功盖世,身强体健,哪里用得着吃什么灵丹妙药。” 御医凝重道:“即使如此,世子还是要小心调养,否则后患无穷。” 他当然知道这副身体有多糟,不过是前段时日杜青洵输了点真气给他,才略有好转。 想起杜青洵,他心里不由发怵,再打量了下李景山。 虽然李景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归比回到杜青洵身边强,至少刚才他那样闹,他也没有真的惩治他。 御医又叮嘱了几句后,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二人,空气中气氛凝固, 杜月璋突然站起来往窗户走去。 李景山吓得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他,怒道:“你做什么!” 杜月璋推开他,居高临下的俯瞰他,淡淡道:“我不过是透透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说完便翻身出了窗,落地后轻巧敏捷的往远处掠去。 李景山气坏了,指责道:“朕不会让你离开的。” 杜月璋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他并未停下来,而是迅速的向着一座高塔上掠去。 等李景山追过来,杜月璋早已经坐在高处吹风了。 李景山正要质问他,杜月璋便挥了挥手,“你的轻功比我想象中差了一些。” 李景山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杜月璋又道:“你要过来坐坐吗?” 李景山点点头,走到杜月璋身侧坐下,抬头看向天边一弯明月,的确平静了不少。 杜月璋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那个长春宫什么都好,就是房梁太低,压得人难受。” 李景山面色尴尬,沉默半响后才幽幽道:“对不起,朕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一直把你关在那里。” 杜月璋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你这话可别对我说,我不是那个笨蛋。你关不住我的。” 李景山打断他,急切道:“所以你要离开是吗?你要离开我对不对。” “我不走,你放心吧。”杜月璋哈哈大笑,“若我要走,刚刚就走了,你轻功太差,根本追不上我。” 李景山松口气,随即又警惕道:“朕怎么相信你,你现在这么有主意,朕很怕突然有一天回宫,你就不见了。” 杜月璋挑眉道:“放心,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不走。” 李景山狐疑的盯着他看了片刻,想起他对杜月璋,虽然不差但也称不上好,总是留他一个人在长春宫里。 又听杜月璋道:“我这个人没什么的,就是怕闷,闷了就想找人玩,你如果没空陪我,我就找别人,总之我不会像你的那些女人那样,傻傻的等你来找我。你如果不看紧我,保不齐我就跟着哪个小妖精走了。” 李景山一阵心酸,愧疚不已。 杜月璋看着月亮渐渐隐去的圆盘,自言自语的说道:“今晚星星挺亮堂的嘛。” 李景山顺着望去,见天幕上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杜月璋伸手抓了一颗枝丫,放在鼻间嗅了嗅,然后递到李景山鼻尖下。 李景山立刻屏住呼吸,一副嫌弃的模样,“什么味道?” “怎么啦?”杜月璋诧异道。 “没什么。”李景山不悦的摆摆手。 杜月璋就是故意给他闻的,要他刚刚掐自己脖子,这只是小小的惩罚。 李景山勉强挤出一抹笑,说道:“你放心吧,朕会对你好的。” 杜月璋哦了一声,继续仰首看天。 “你在看什么?”李景山也抬头望着夜空,“天上什么也没有。” 杜月璋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他揉揉额头,“我睡一会儿,你抱我回去吧。刚刚运功走得急,现在没力气。” 李景山宠溺的笑了笑,将他横抱起来。 怀中的人柔软温暖,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清香味,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他,让他情不自禁凑近了,深深嗅了一口。 这种清香味他曾经闻过,是杜月璋在床榻上散发出来的。 杜月璋的皮肤细腻滑嫩,肌理匀称有型,让他忍不住想抚摸一番。他不敢触碰,生怕破坏了美丽的画面。 他抱着杜月璋回了屋子,轻轻的把他放在床榻上。杜月璋却突然搂住他的腰,将他拉向自己。 两唇交合的瞬间,李景山浑身颤栗,一股电流从他脑海涌遍全身,酥麻舒爽的感觉让他险些呻吟出声,赶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杜月璋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嘴上冷哼一声,“假正经,明明你就很喜欢这样。” 第52章 丑得想吐? 李景山脸红的厉害,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不愿承认,这样热情直接的杜月璋,虽然有些刺,却比原来乖顺温和的他,更加吸引他,他几乎快要失去理智。 “阿璋。”他试探的唤了一声。 “嗯。”杜月璋懒洋洋的应了声。 “你想不想……” “我身上有伤,你还是有点人性行不行,要把我弄死才开心嘛。”杜月璋张牙舞爪的说着,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李景山心中升起一丝怜悯,叹息一声将手从他身上移开,躺到另外一边,忍得很难受,但又不敢动。生怕激怒杜月璋。 杜月璋满足的勾了勾嘴角,转身看了他一眼,他决定以后要多逗逗这个呆瓜,免得他不知道珍稀。 不多时,杜月璋便传来了鼾声。 李景山转过身去看他,见他双目微阖,嘴角含笑,睡得极熟。 李景山无奈的摇摇头,面对这样的尤物,他实在是心痒难耐。看来只有去偏殿对付一晚了。 可谁知道他刚想抽手,杜月璋便睁开眼睛看向他,一副迷糊懵懂的神色,“你去哪?我不伺候你,你就要去找你的三宫六院吗?” 李景山顿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做的事情,忙解释道:“没有的事,快睡吧,我保证只有你。” 杜月璋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他失血过多,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不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李景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阿璋好像更迷人了,可是他不让碰怎么办啊! 翌日天未亮,杜月璋就醒了,他穿戴整齐,准备回去。 他站在窗台边看了一眼李景山,只见他仍旧睡得香甜,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看来暂时待在这也不错,李景山目前来说,还算听话。他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推门走出屋子,往院外走去。 他刚跨出去没多远,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扭头望去,见李景山匆匆朝他走来。 “你去哪里?”李景山喘着粗气问。 他吓坏了,现在的杜月璋难以掌控,他深怕一眨眼人就离开了。 “我不跑真的,你别怕。”杜月璋眨眨眼,一派纯真,“我就是随便走走,屋子里太闷了,弄得我心口堵得难受。” 李景山狐疑的盯着他。 杜月璋催促道:“你快去上早朝,不用管我,我就到处逛逛而已,绝不会乱跑。” 李景山犹豫片刻,终于答应。 杜月璋兴奋的蹦跳起来,朝李景山挥挥手,就往御花园方向跑去。 李景山追了几步,终究舍不得离开。万一他再次消失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就到御花园逛逛,不会四处乱走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叫人跟着。” 李景山迟疑了一下,对秋叶吩咐道:“你就跟着世子。” “是。”秋叶应道。 说罢李景山向杜月璋解释道:“不是怕你走,只是你不舒服,有人看着我放心点。” 杜月璋点点头。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李景山的想法,他也根本不用解释。 杜月璋来到御花园,这里花团锦簇,绿草如茵,鲜花争相斗艳。一座座亭台楼阁依山而建,环境优雅宜人。 这时候,柳贵妃迎了上来。 杜月璋问道:“这个丑女人是谁?” 秋叶愣了一下回道:“这是柳贵妃,怀有龙裔,咱们还是别惹他为妙。” 杜月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突然好想吐,难道是被这丑女人丑吐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自打李景山走后,柳妃对杜月璋的嫉妒就到达了顶点,她一直想找机会害杜月璋,她要让李景山恨他一辈子,可杜月璋总是不出门,她找不到机会。现在他可算找到机会了,一定不会放过。 她直直向杜月璋走来,杜月璋强忍着翻涌的胃,想避开她。只见她在离杜月璋几步的距离,突然整个人朝他扑来,杜月璋避无可避直接被柳妃压在地上。她重重的摔在杜月璋身上,撞到他胸前的伤口上,痛苦的惨叫起来。 秋叶立马尖叫着跑过来扶起杜月璋,“世子,您的伤口裂开了,我去叫御医。” 杜月璋被撞得七荤八素,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 “疼,好疼啊……我的肚子疼……我的孩子……救命啊,来人啊……快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呀!”柳妃抱着肚子凄厉的嚎叫起来。 杜月璋看她这幅德性,差点恶心的吐出来。 秋叶慌忙抬头对周围的宫娥说:“还不赶快去请太医。” “最好是不要请太医吧。”杜月璋挣扎着要爬起来。 秋叶不敢忤逆他,只好硬着头皮将他搀扶起来,杜月璋捂着胸口不停干呕。 “杜月璋你好恶毒啊!你竟然想害陛下的孩子。快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柳妃仍不停的哀求。 杜月璋被她撞得又痛又想吐,失了好脸色,怒道:“你闭嘴,丑女人。” “你说什么?你叫本宫什么?”柳妃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杜月璋又强调了一遍,“丑女人。” 柳妃怒得忘了装疼,大吼道:“本宫是柳贵妃,你竟敢这样说本宫,你大胆!” 杜月璋瞪了她一眼道:“本大爷是广宁王世子,陛下的心肝宝贝,你敢带球撞伤本大爷,你才是不知死活。” 柳妃闻言来了劲嚷道:“那就去找陛下,让他评评理,看是你撞掉龙裔罪名大,还是本宫撞你罪名大。” 杜月璋阴恻恻的看向她,看得她后背发凉,“好啊,你去试啊。看看李景山是在意你肚子里的那块肉还是我。但是你不要忘了,陛下是肯定舍不得杀我的,可是你要是没了肚子里的那块肉,你猜李景山还会去你那里吗?” 闻言柳妃怔住了,不得不承认杜月璋说得对,要不是怀有龙子,陛下怕是不愿多看她一眼更别说宠幸她了。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李景山,所以她必须稳固地位。 思考良久,她低垂着眼眸,缓慢的说:“今天就饶了你。” 杜月璋没有回应,只是侧着身开始干呕起来,早上只是觉得胸闷,从看到这个女人开始,变得好想吐。他的身体明明很正常,却总是莫名其妙的犯恶心,这是怎么回事? 秋叶轻拍他的背,关切的询问:“世子,你何必和柳贵妃置气呢,万一她的龙裔真有什么问题,到时您和陛下又免不了嫌隙。” “不对。”杜月璋喃喃道,“触感不对。” 秋叶狐疑道:“殿下在说什么?” 第53章 阿璋有了? 杜月璋也奇怪,若柳妃铁了心害他,怎么会听他三言两语就肯罢休,而且那肚子收放自如,说不痛就不痛了。 他想了想用手抚上秋叶的肚子,秋叶害羞的瑟缩了一下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倒是比你这要软多了。”杜月璋自言自语。 秋叶只当他是疼糊涂了,连忙扶着他坐下,关切道:“殿下还能走吗?您的伤口裂开了必须赶紧回去叫御医来包扎一下。” “疼……”杜月璋突然撒起娇来,一脸委屈,“我走不了了,我好疼,你快去叫李景山来,就说丑女人要把他宝贝撞死了,让他来抱我回去。” “这……”秋叶迟疑着。她觉得杜月璋变得很不一样,之前他有什么总是自己扛,疼得快晕了,也会坚持自己回去,还叮嘱不要告诉陛下,今天是怎么了。 又软又萌的,还有点凶,真是好可爱。 见秋叶没有动,他又哀嚎道:“你快去啊!我真的疼,快疼死了。” 秋叶看向他,故意问道:“殿下是要奴婢原话带给陛下嘛。” 杜月璋眨眨眼,“当然了!一个字都不要改。” “包括宝贝和丑女人?还有……李景山?”秋叶不死心再次确认。 嗯。”杜月璋点点头。 “好嘞,殿下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叫陛下。”秋叶似乎很高兴,说完,便转身离开。 杜月璋不禁感叹道,这个傻丫头,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我都快痛死了。 杜月璋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觉得胸口更加痛了。 不行,万一李景山不来怎么办,他要想办法自救,这样想着他挣扎着站起来,刚迈出一步,他就踉跄着跌落在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暗暗祈祷:“李景山。你一定要来啊!我好像真的走不动了……” 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额角沁出密集的汗珠。这一阵阵的刺痛令他的神经绷紧,随时准备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他不禁庆幸自己曾经学武,否则现在一定没命了。 此刻秋叶正站在勤政殿外,苦无没有办法进入。好在见她来王公公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不一会李景山走了出来,急声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阿璋出什么事了?” 秋叶咽了咽口水,壮了壮胆道:“世子殿下有几句话让奴婢带给陛下,奴婢不敢胡说,接下来说的是世子殿下的原话。”秋叶努力学着杜月璋的口吻,“那个丑女人快把你的宝贝撞死了,李景山你快来抱我回去。” “什么丑女人?什么撞死了?”李景山不明就里,只想到杜月璋说这话时的神情,就觉得好可爱。根本没有想到背后的事。 见他不明白。秋叶赶紧道:“是柳贵妃,殿下在花园遇到柳贵妃,她整个人撞过来,她整个人压在殿下身上,殿下胸前的伤口血流不止,已然痛得神志不清。” 李景山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快带朕去。” 话未说完,他突然愣住了,脸色微沉,转身往外走。 秋叶见状赶忙跟上道:“陛下这边请。” 杜月璋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双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惨白,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 李景山匆匆走来,见他痛成这般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赶紧跑了过去。 杜月璋看到李景山来了,露出欣喜的笑容道:“李景山,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阿璋。”他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这就带你回去。” 杜月璋恹恹的点点头,目光迷离,嘴里不停喊疼,李景山的心揪在了一块。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对身旁的太监吩咐道:“赶快找林云帆来。” 这事和柳妃有关,柳妃又和太后沆瀣一气,他不信任宫里的御医。 太监答应一声便去了。 他抱着杜月璋往长春宫走去,走了半晌,怀里的杜月璋迷茫的看着他,揪着他的衣衫,嘴里喃喃道:“好痛……” 李景山温和的看着他安慰道:“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就不痛了。” 杜月璋摇头道:“我难受,我不想坚持,我坚持不了。” 他这分明是耍赖嘛,真是太可爱了! “好好好,那就不坚持,痛你就咬我。”李景山笑道,伸手抚摸他俊美的五官,眼中满是怜爱。 “不要,把你咬坏了,谁来照顾我啊!” 见他这幅模样,李景山的心都快化开了。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 杜月璋又含糊的说了几句:“我是真的好痛,我最怕痛了……” 李景山这才想起杜月璋的确和他说过,他怕疼怕苦,让自己好好待他,只是过去杜月璋习惯忍受,他竟真的忽略了他的感受,他心疼的无以复加,柔声道:“没事了,很快回家了,我以后再不让你受伤。” 杜月璋却依旧痛得直抽搐,嘴里哼唧哼唧的说着胡话。 到了长春宫外面,林云帆已经侯在门口,见杜月璋胸前大片的血迹,忙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他伸手探了一下杜月璋的脉息,顿时吓了一跳,“好浓烈的血腥味。”他立马将杜月璋横抱起,疾步进了寝殿。 李景山无心计较他无理的行为,跟着走进去,问林云帆:“他现在如何?” 林云帆将杜月璋放在床榻上,解开他身上的衣物查看,果然如他所料一般,胸膛处的皮肤红肿得厉害,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 李景山见状胸前一痛,撞得这么厉害,难怪杜月璋一直喊疼。 林云帆皱着眉头,沉吟良久才缓缓道:“他的伤口化脓了,我必须赶紧替他清理腐肉。” “用麻沸散吧,阿璋最怕疼了。”李景山担忧的问。 “不行。他的情况很复杂,不能用麻沸散。” “可是他会痛死的。” 林云帆道:“他有了身孕,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李景山震惊道:“这怎么可能,昨天御医还替他把过脉,再说了他是男子啊,怎么会?当年阴阳逆转之法,朕亲自下旨停止了。怎么可能!” 林云帆本不想说的,可李景山始终会知道,再加上他想到杜青洵知道这件事的表情,他就迫不及待想告诉李景山。 “他不过才有不足一月,寻常大夫看不出来。杜家血脉特殊,男子有的可以生育,这点陛下应该听过吧。” 第54章 我负责养 这个李景山是听过的,据说杜家的男子会在成年后,分化成两种属性,一种是骁勇善战的男子,一种是温柔似水的男子,而温柔似水的男子可以生育。 杜月璋武艺超凡,李景山从来没想过他会分化成可以生子的男子。 他的阿璋有了他的孩子,李景山不由开心起来。 林云帆却将他拉回现实,“他现在已经开始发烧了,必须赶快清理,拖久了,他受不住。” 他站在床榻前等着,看着林云帆拿剪刀剪开杜月璋胸口的衣裳,将他胸前的烂肉挑开,再敷药包扎。 杜月璋痛得哀嚎不止,李景山的手都抖了。 “忍着些,你的伤口必须尽快清理干净。否则感染了,会留疤痕的。”林云帆一边给他缠纱布一边说道。 李景山心痛不已,“你轻点,他怕疼。” 杜月璋更痛了,他闭着眼睛,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好痛!李景山救我,我好痛!” “好了好了,”林云帆急忙说道:“我轻了轻了。” 李景山松口气。 他抬眸看向杜月璋,见他脸颊通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心中暗暗叹息。他从来没想到他的阿璋竟然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原来他并非钢铁之躯啊。 他想要抱抱他,但又怕自己会弄痛他,便低声安抚道:“乖啦,马上就不痛了。” 杜月璋嘤咛了一声,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李景山,你是故意的,你在惩罚我伤了你的爱妃,你故意让我痛你想痛死我。” 李景山心中酸涩,连忙哄道:“怎么会呢?我恨不得替你痛,怎么会舍得罚你。” 杜月璋却似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着,“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不要再折磨我了,真的好痛,我好难受。” 李景山听着他带着哭腔软糯的嗓音,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捏碎了般痛楚,他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阿璋别怕,我保证再也不让你痛了好不好,你乖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嗯。”杜月璋闷哼一声。 林云帆见差不多了,便道:“终于好了。” 杜月璋已经疼的晕了过去,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个人在他身边说了好多话,他想听清说的是什么,可就是抬不起眼皮,慢慢睡了过去。 *** 杜月璋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深邃的双眸,正温柔地凝视着他。 “你醒了。”见他睁开了眼睛,李景山笑着坐近,“饿了吧,我吩咐人做了饭菜给你吃,你先喝口水,润润喉咙。”说完,便将杯盏递到他唇边喂他喝水。 杜月璋张了张嘴巴刚准备喝水,突然感觉腹部传来阵阵剧痛。他猛的缩回脖子,捂着肚子叫起来。 李景山大惊失色:“阿璋,怎么了?” 杜月璋脸涨得紫红,“肚子怪怪的。” “林少侠说你醒来会腹痛一会,你忍耐一下,过会就好了。”李景山将他扶到软塌上,然后倒了杯热茶放在床沿上。 杜月璋蜷缩着,疼得冷汗淋漓,浑身颤栗。 他的身体极其虚弱,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疼得他牙齿咯咯作响,“他给我吃了什么药啊?怎么这么痛?” 李景山看着这样的他,眼眶发热,眼底泛红,他握住杜月璋的手,哽咽道:“对不起。” 杜月璋疑惑的看向他,“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道歉?” 李景山道:“阿璋,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承受这样的罪过。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杜月璋愣住,艰难地露出个苦笑:“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我都痛懵了你说话还绕弯子。” “你……”李景山伸手摸了摸杜月璋的鬓角,“你有孩子了?” 有孩子了?杜月璋极力消化这句话。 “有孩子了是什么意思?” 李景山指了指他的肚子,垂着眸道:“这里,有我们的孩子!” 杜月璋闻言不顾腹中刺痛,一下跳了起来,激动道:“李景山你疯了。我是男人怎么可能有孩子?你要生孩子去找你的妃子去,别来烦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发现自己的腿脚绵软无力,险些摔了下去。 “阿璋!”李景山立刻扶住他。 “我说我是男人,绝对不能有孩子,李景山你放开我!”他推搡着李景山的胳膊,怒斥道:“你再敢碰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景山急忙解释,“阿璋,你别激动,是真的。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是在不久之后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杜月璋挣脱李景山的束缚,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走去,“胡扯!你骗我,我是男人,不可能有孩子更不可能生孩子。” “阿璋!”李景山追上去紧紧拽住他的胳膊,“阿璋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请你相信我好吗?” 杜月璋闻言非但不感动,甚至有点想吐,他想了想犹豫道:“可是我是男人,要怎么生孩子啊?从嘴里吐出来吗?这一定是噩梦,我肯定还在睡对不对,醒来就没事了,一定是在做梦。” 说着他闭上眼睛,嘴里嘟囔着:“我要睡了,谁都不许吵我睡觉。我睡醒了就没事了。” 杜月璋又躺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李景山无奈的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感叹:真可爱。 等他醒过来后已经夜深了,窗外星光灿烂,月华流泻。 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李景山正靠在榻旁打盹儿,听他这么说,忙直起身子道:“睡了一会了,你醒啦,那正好,我让他们来换个床榻。” “换床榻?做什么?” “咱们不是有了孩子吗?换个软一点的床榻,免得你腰疼。” 杜月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天呐!这是什么噩梦啊!为什么醒不了!啊啊啊!我不要啊!我是男的怎么生啊,万一真的从我嘴巴里跑出来怎么办啊!” 李景山忙抱住他,安慰道:“没事的阿璋,你别怕林大侠会照顾你的,不会痛的。你生下来也不用你管,我来养,你就负责乖乖的吃饭睡觉好不好?” 杜月璋一副欲死不活的模样,“你说的倒是轻松,又不是你生,又不是你痛,我看那些女人生孩子都叫得和杀猪一样,我最怕痛的,你知道的。” 第55章 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 李景山抱着他不撒手,“阿璋,求你了,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很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杜月璋拼命挣扎,“放开我!快放开我,你是混蛋,你骗我,骗我给你生孩子。你欺负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两人闹腾半晌,杜月璋累得气喘吁吁,他趴在李景山肩膀上,小声嘀咕道:“你是坏人,你是骗子,你欺负我,我不管,我不要,我不要孩子。” 李景山轻笑出声,“那我们就不要他了,我让林云帆来帮你打掉他。” “李景山,你疯了!”杜月璋坚决摇头,“这是你的孩子,你要杀他?” “不是你不想要吗?”李景山语气轻柔,像哄小孩似的,“我是顺着你的意思啊!” 杜月璋咬着唇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我是太害怕了,我胡说的。你又不害怕,你跟着胡说什么?” 李景山见他同意了,心中窃喜,紧紧的抱住他,“阿璋,你最好了,我一定好好对你。” “李景山,我告诉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再给你生孩子了。”杜月璋恶狠狠的警告他。 “阿璋放心吧,以后咱俩再也不生了。”李景山低头吻了吻他额头。 杜月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坐了起来,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李景山,“我差点忘了,那个丑女人撞我,你有没有罚她替我报仇?她现在不仅撞我,还撞我们的孩子,你不会就这么放过她吧!” 李景山脸色顿时变得阴冷,他冷哼一声:“我不会放过她的,只是她现在怀着孩子,我实在不好处置她啊。” “哦。”杜月璋神情黯淡了几分。 杜月璋当然没有天真的以为李景山会处置柳妃,他只是不甘心,毕竟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要不是他不打女人,他一定会亲自动手。 见他神情黯淡,李景山心中一痛,忙问道:“阿璋,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困了我要睡觉。”说罢,杜月璋用被子蒙着头,不去看李景山。 李景山轻抚他的背部,温柔道:“那我陪你睡好不好?” 杜月璋依旧闷闷不乐,李景山也不强迫他,静静坐在床边。 半响,忽而听到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整个皇宫都是你的,你爱睡哪睡哪,我管不着。” 李景山忍俊不禁,把他翻过来搂在怀中,“阿璋,你放心,你的东西永远属于你。我绝不会亏待你,我发誓。” 杜月璋哼唧了两声,不说话了。 翌日一早,李景山吩咐小厮准备热水,他先伺候杜月璋沐浴,再穿衣洗漱,之后带他去花园散步。 杜月璋一路走着一路欣赏周围美丽的景致,心里的烦躁渐渐消退,心境平复下来后,才想起来问李景山,“你不去上朝吗?” “我陪你不好吗?”李景山反问。 杜月璋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微笑,“得,我又成祸水了。” 李景山看了他一会道:“对,你就是祸水,有了你谁还上朝啊。” 杜月璋愤愤道:“太不公平了,你欲求不满却要我背锅。” 李景山将他拢在怀中,“我哪舍得让你背锅啊,我明日就去上朝,你放心吧。” 杜月璋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反正他不是那个胆小鬼,别人说什么狐媚惑主啊,迷惑君王啊,他根本不在乎。 两人聊天的时候,有侍卫来禀报,柳妃求见。 杜月璋一怔,“她来干嘛?”随即道,“快去吧,你的爱妃来找你了。” 李景山拍了拍他的脑袋瓜,宠溺的说道:“我不见她,你别生气好不好。” “见吧,见吧,一会又说我霸着你,我更招人恨了。” 李景山沉声对侍卫道:“让她过来吧。” 柳妃走来见二人并肩而立,妒火中烧。凭什么这个男人能得到陛下的垂青,她哪儿比不上这个男子?明明她的相貌更美艳,性格更妩媚,更适合做妻妾,而且还会讨他欢心。 杜月璋察觉到柳妃嫉恨的目光,眉梢一挑,抬脚走向柳妃。 柳妃吓了一跳,赶紧收敛目光,努力摆出笑脸。 杜月璋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柳贵妃今日可站稳了?不会再扑到本世子怀里来了吧。” “昨日臣妾大动胎气才会口不择言责备世子的,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怪罪。”柳妃不会傻到在李景山面前发难,她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这样既说明了她是大体,又让李景山知道她动了胎气,她尽量放缓语气,饱含委屈。 杜月璋闻言险些将早膳呕出来,明明女子是那样的柔弱惹人怜爱,他也经常作诗赞美女子,在广宁的时候也有过几个红粉知己,她们或温柔或坚韧,不是女中丈夫,就是闺中妙人。偏这个柳妃,他一见就想吐,连风度都顾不得了,就是想骂她。 柳妃心里恼怒万分,面上仍维持着恭敬谦卑,等候李景山的反应。 李景山见她这娇嗔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怀着身孕,怎么还到处走动?” “臣妾担心陛下。”柳妃娇滴滴的说道,“昨晚臣妾听闻陛下今日身子不适,没上朝,担心陛下身子,就来看看。” “没事,你不用担心。”李景山不咸不淡的说完,又转而嘱咐道,“你如今怀着龙种,就不要到处走了,免得动了胎气。朕刚刚已经派人通知御医,一会儿便到了。你回去歇着吧。” “谢陛下关心。”柳妃抿着唇,眸底闪烁不定,“只是臣妾腹中孩子实在思念陛下,日日闹得臣妾难以安寝,想必御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知陛下能不能去陪陪臣妾腹中的孩儿,望陛下垂怜。” 李景山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你不舒服就找御医,朕又不是大夫能帮你什么?” 他说话间,柳妃忽然低呼一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疼得额头冷汗淋漓,一旁的婢女慌张的扶住她,焦急的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柳妃咬着牙忍耐片刻,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众奴仆顿时乱做一团。 李景山见状立马命人传御医。 “娘娘的身子素来康健,这次是因为昨日摔倒受惊所致。陛下,你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李景山蹙了蹙眉:“做什么主?” 婢女哭诉道:“奴婢不敢隐瞒,昨日娘娘撞到了世子,世子身强体健,娘娘却是受了不小的撞击,又不肯请御医来瞧,才会……” 第56章 告状 杜月璋一脸难以置信,现在是在说他高大魁梧,撞坏了柳妃吗?他明明才是被压在地上的那个啊! 正准备撕下这女人的丑恶嘴脸,就见李景山弯身抱起柳妃往园外走去。 他怔怔的看着李景山远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看来李景山这是又把他忘了啊,果然就不该对狗男人有美好的幻想。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李景山后悔才行。 杜月璋眯起双眼,眼底射出危险的光芒。 李景山带着柳妃回到寝宫,让人请来御医诊脉开药。御医仔细检查了柳妃的伤势后,说道:“启禀陛下,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吃几剂调养的汤药就好。” 李景山吩咐御医去煎药,又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御医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回禀陛下,娘娘身子娇嫩,怕是一时半会很难苏醒。” 李景山神情一凛,沉声道:“你是何意?” 李景山脸色阴沉如铁,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御医忙告退离开。 李景山坐在床边看着柳妃苍白的容颜,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自己对她到底是厌恶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亦或者都有,总之不管是厌恶还是愧疚都没有多少。 柳妃躺了许久,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李景山的态度,却又不敢睁开双眼,害怕李景山见她醒来就会离开。 她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又恐他躲避,心底矛盾极了。 突然感觉到李景山握住了她纤瘦的手指,柳妃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 “陛下。”柳妃轻唤,泪水滑落眼角。她不能再继续装下去,她要让景山明白她是多么的爱他,希望他给予她一个机会。 李景山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起身道:“朕还有政务处理,先走了,晚膳会叫人送到殿中,你不用等朕。” 李景山走了,柳妃颓丧至极,呆愣愣的看着帷帐顶部,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整颗心都跟着飞了。 “娘娘,娘娘。” 柳妃贴身婢女正满脸焦虑的喊她。 “娘娘,您可算醒了,御医说您动了胎气,让奴婢伺候您喝药呢。” 柳妃摸着凸起的小腹,脸色骤然一沉,“没分寸的东西,我肚子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喝什么药?快拿走。” 她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婢女赶紧扶住她,“娘娘这是要去哪?” 柳妃眼神中晃过一丝狠辣,“去凤栖宫,本宫已经很久没给太后请安了。” “那奴婢给娘娘梳妆。” “不必了,你给本宫更衣就行了,本宫要让太后看看陛下是怎么对我的。” 婢女不敢怠慢,赶紧遵命行事。 柳妃来到太后的凤栖宫,见太后正在闭目养神,连忙屈膝行礼,柔声道:“参见母后。” 柳氏不过贵妃之位,照理是不能称太后为母后的。可她父亲是当朝宰相,太后有意拉拢,早在她是妃嫔的时候,就称她儿媳,让她称自己母后,以视亲近。 “你怎么来了,哀家不是说你有身孕,不必请安吗?你看你的脸白的哟,是怎么回事?”太后懒洋洋的问,语气透着几分关切。 柳妃眼含泪水,“都是儿媳不孝,让母后忧心。”说罢,她掩唇咳嗽两声,“儿媳实在,实在是委屈。陛下他……总是护着长春宫里的那位,臣妾日前被他撞到动了胎气,陛下也是不闻不问。臣妾实在是……臣妾不想怪陛下,只是……呜……” “那龙胎没事吧!”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又道:“既然你怀着龙嗣,身子骨重要,可得仔细养着才行。别动气。” “多谢母后关怀,太医说虽然惊险,但好在是保住了,还请母后替儿媳做主。” “你放心,哀家自有打算。你别忧心,安心养着,哀家自会给你交代。” 就听丫鬟道:“太后,杜大人求见。” 太后抬眸看去,只见一俊朗英挺、风流倜傥的青年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过来。 柳妃心里一震,这不是杜月璋的堂兄嘛,他来后宫做什么? “亭儿,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太后欢喜的迎了出去。 “侄子特地来给姑母请安的。” 太后拉着他的手进了屋,笑着招呼道:“坐下说话,今儿个哀家让人炖了乌鸡汤,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侄子多谢姑母。”杜盐亭恭敬有加的向太后行礼,随即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杜盐亭看了眼柳妃,微微皱眉道:“柳贵妃也在啊?” 他心悦李景山,自然见不惯这个怀着李景山孩子的女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实在是太碍眼了。 太后看了一眼柳妃叮嘱道:“你快回宫休息吧,你的事哀家会为你做主的。” “谢谢母后,那儿媳告辞了。”柳妃温顺的起身告退。 柳妃刚出了太后的院子就碰到了李景山。柳妃面露欣喜,快步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道:“陛下,您也来和太后请安吗?让臣妾陪您吧。” 李景山冷淡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冷冰冰的说道:“不必了,你回去休息吧。”说完拂袖离去。 李景山本就担忧太后对杜月璋的态度,如今见柳妃在这,想必她又说了杜月璋不少坏话,他没功夫耽误,只有赶紧进殿中去。 柳妃僵立在原地,心像被针刺一般疼痛,眼泪刷的掉了下来。陛下果然好狠心。不对,不能怪陛下,都是杜月璋,是他怂恿陛下的,如果没有他,陛下会对她很好。 这样想着,她对杜月璋的恨又加深几分, 李景山走远了,转过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脚步猛然停顿下来。 李景山身形笔直的盯着那个人,一瞬不瞬,似乎想将人看透。 杜盐亭被李景山炙热的眼神看的有些尴尬,讪讪的低下头。 李景山缓步走过来,定定的看着杜盐亭。 杜盐亭不敢与他对视,垂着脑袋。 “宫门已经落锁,你一个臣子进后宫做什么?”李景山沉声质问。 “我,我是想来拜访姑母。” 李景山哼了一声,“朕提醒过你,没事少来母后面前搬弄是非,你是全都忘了吗?” 第57章 验药 杜盐亭吓了一跳,跪下认错,“陛下恕罪,臣弟绝没有冒犯之意,臣弟只是想……想来探望一下姑母。” 李景山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揪住杜盐亭胸前的衣襟,厉声喝问,“你是觉得朕眼盲心瞎,会被你糊弄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朕劝你迟早断了那份心思,若阿璋有分毫损伤,朕必定会在你身上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杜盐亭被他吓傻了,怔怔的看着他,忘记反抗。 片刻,李景山甩开他的衣襟,冷酷的道:“滚!”说罢扬长而去,不再理会杜盐亭。 杜盐亭愣在原地许久,才爬起来踉跄的追出去,可他却找不到李景山的踪影,只有大声喊:“陛下误会了!告状的不是我,是柳贵妃。” 果然他的话引得李景山的注意,他走过来质问:“她都说了什么了?” 杜盐亭却答非所问,“臣弟纵有千般错,万般错,也是真的心悦陛下的,明知杜月璋是陛下心尖的人,他若损伤,陛下必定肝肠寸断,臣弟又怎么舍得让陛下心痛呢?陛下可以不爱我,但绝不能冤了我。” 李景山眯了眯眸子,“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臣弟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欺瞒。”杜盐亭急忙保证,随即又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见他并未恼怒,便壮着胆子道:“况且阿璋是我堂弟,骨肉血亲,我又怎会伤害他呢?” 李景山见杜盐亭态度诚恳,语气和缓了不少,“刚刚是朕太心急了,你别怪朕。宫门已经落锁了,你今日就在朝房歇息吧。” 杜盐亭大喜,急忙谢恩。 他心中暗道,看来李景山对他还是有些情意的,杜月璋不急,先把那个有身子的解决了,再慢慢对付他。 杜月璋回到长春宫,烦闷难捱,本以为可以依靠李景山做个快乐无忧的傻子,谁知今天李景山竟然扔下他,跟着丑女人走了。越想越气,他决定还是要靠自己,于是叫来李乐萧,他不打算偷偷见李乐萧,就算李景山撞到也不要紧,大不了就撕破脸嘛,那样他就自由了。 杜月璋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李乐萧进来了,他指着桌上的糕点说道:“这个挺香的,你要不要吃点。”说着拿起一块递到李乐萧嘴边。 李乐萧看着近在咫尺的点心,犹豫了一下张口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味道真不错。” “那你多吃点。” 李乐萧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不禁抬头向杜月璋看过去。 “你突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李乐萧试探的问。 杜月璋点点头,又叫来秋叶,只见秋叶将大小不一的罐子放到他跟前,然后又退了出去。 李乐萧心下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杜月璋淡淡道:“这是药渣,你帮我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 李乐萧见他神情严肃,不像说笑,建议道:“我学艺不精,怕看不好。不如我去叫师兄来。” 杜月璋拦住他,“不必,我不信任他,我只信你,你大胆的说,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李乐萧心中一暖,打开罐子闻了闻,先是第一个,“这是治疗外伤的方子,并无不妥。只是其中有一味药药性比较霸道。是师兄开给你的吗?” “嗯。” “我听说过这种药材,它主治肺部疾病,用量极重,普通人承受不住这么多,轻则患者昏迷吐血不醒,重则死亡。”李乐萧皱眉说完,又看向另外两个罐子,“这里装的应该是调养身体的方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乐萧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一个罐子,最后道:“你这有纸笔吗?” “是发现了什么吗?”杜月璋不敢怠慢,赶紧去案前取来笔墨纸砚。 李乐萧将有问题的几味药,写在纸上,脸色铁青,“这是……” “怎么了吗?”杜月璋连忙问。 “这几位药分是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若是混在一起,就会让人腹痛。而且入腹之后会散发一股奇臭味,闻多了会让人恶心呕吐,甚至晕倒。” “那会致命?”杜月璋又问。 李乐萧摇摇头,“这几味药虽然相克,却不足以致命,师兄医术精湛,不会没发现各中端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月璋震惊的看向那几个罐子,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也许他不想害我性命,只是想离间我和一个人的感情。” 李乐萧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月璋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发出声音时有些颤抖,“你帮我看看。我究竟是不是怀孕了。” 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他是男子,却说出这样的话。 李乐萧难以置信的看向杜月璋,“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是男子怎么可能怀孕呢?” 杜月璋苦涩一笑,“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可是……你帮我验一下吧。” 李乐萧半信半疑的看着杜月璋,伸手替杜月璋把脉,脸色变幻莫测。片刻之后,叹了口气,道:“你的脉象不像有孕,应该是因为药物相克导致,才会有腹痛恶心头晕的症状。” 杜月璋愣了一下,喃喃的道:“原来是药物的关系。” 他本来就不想生孩子,可当听到李乐萧说没有孩子时,还是不由的失望了。本来可以和李景山有个家的,冥冥之中,他们的建议又少了几分。 李乐萧疑惑道:“虽有症状,却没有脉象,到底是谁说你有孕的。” 杜月璋沉声道:“林云帆。” 李乐萧重重道:“那极有可能是时日太短,我瞧不出来,师兄不会开这种玩笑,他若说是有就应该是有吧。” 杜月璋的心情忽上忽下,“可是那相冲的药方不是他开的吗?我要怎么相信他。” 李乐萧碍于不能把林云帆的身份告诉杜月璋,解释道:“师兄为什么用那些药,我去问他。至于孩子的事,你先别急,等到两个月自见分晓。你可千万要小心身体,万一是真的呢?千万别伤到孩子。” “可是……” 杜月璋还想说什么李乐萧却打断他,“我知道你不信任师兄,可是你想啊,他若要害你,为什么要散功救你呢?” 自从知道林云帆为了救杜月璋散了功,李乐萧和他的关系缓和不少。杜月璋不能说出救他的人是杜青洵并非林云帆,只好点点头,不做声。 第58章 李景山误会杜月璋 从凤栖宫出来,李景山的眉头紧蹙。太后是铁了心要惩治杜月璋,他好不容易劝下来,代价是他必须要好好陪伴柳妃。 想起上午离开花园时,杜月璋失望的眼神,可是他却不能早点去长春宫看他。李景山心底莫名升起烦躁感。他迈步踏入寝殿,看到一抹娇美的身影伏在桌案上,正嘤嘤哭泣,背部一颤一颤的。 李景山忍不住叹息一声,真是个大麻烦。 唉! 早知道就该把她杀了的。 “陛下……”柔媚的声音传入耳畔,柳妃扭头看向他,委屈的道:“陛下……臣妾心里苦呀。”她慢慢靠过去,抱住李景山的腰,将整个身体贴在他的怀中,用力吸取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是故意的,故意挑逗他。 “爱妃,别胡闹。”李景山一个侧身躲开她。 柳妃的心仿佛被重物击中,疼的厉害,眼圈更红了,她咬着唇抬头凝视着李景山道:“陛下不愿宠幸臣妾吗?” “你身体虚弱,不宜行事,你懂吗?”李景山尽量放软了语气,哄骗她,他希望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那陛下可以抱抱臣妾吗?”柳妃哀求,她想借机赖上他,哪怕他现在对她冷漠疏离,她也无怨无悔。她相信,总有一天,他的心会属于她的。 “嗯。”李景山轻轻的应了一声。 柳妃破涕为笑,“陛下,您最好了。”说完主动扑过去吻上他的薄唇。 柳妃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陛下,今晚留宿臣妾宫中吧?” 李景山睁开双眼,静静的看着她。 “陛下,臣妾想要您了。”柳妃娇羞的低下头。 李景山皱了皱眉头,推开她,站起来径自往外走去。 柳妃见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顿觉受辱,一股邪火涌遍全身,她愤然掀开锦被坐起身,赤脚踩在光滑的青石板上,一瘸一拐的往李景山身后跟过去,嘴里不依不饶的叫唤着:“陛下,你去哪儿呀?臣妾等了您一夜,您就这样对臣妾吗?” 李景山闻言停住,转过身看着她,冷冷的道:“你怀有身孕,这样做对孩子不好。臣还有国事处理,你早些休息。” 柳妃还想说点什么,可李景山已经走远了。她愤愤的看着李景山的背影,喃喃道:“你是去他那吧,我就算用尽手段也是留不住你的吧。” 李景山心烦意乱,回到长春宫,他隐约看到杜月璋屋中有人,心里一紧,强烈的占有欲翻涌而出,他不允许有人亲近杜月璋。 “你们在做什么?”他疾步走过去,一掌拍过去,直接把那个人打飞出去,撞到墙上落地。 “谁让你来的,朕不想再见到你。”李景山怒喝,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被打的是李乐萧,他躺在地上咳嗽几声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问道:“皇兄就这样不信阿璋吗?” 杜月璋上前来拦住李景山,怒道:“李景山你在发什么疯?” 李景山瞪着他,冷哼道:“你和他在做什么,竟还说朕发疯。朕真是对你太好了,你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 杜月璋不想在李乐萧面前和李景山吵,他低声道:“乐萧你先走。” 李乐萧摇摇头,目露忧虑之色。 杜月璋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李景山一个箭步拦在李乐萧身前,“朕说你能走了吗?敢觊觎朕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杜月璋彻底怒了,李景山根本就不讲理嘛。他挡在二人中间,直直的盯着李景山,一字一句道:“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那个笨蛋才会死得那么惨。” 李景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颤抖道:“你说什么?” 杜月璋没有理他,转而对李乐萧道:“你先走吧,今天的事对不起,你别怪你皇兄。” 李乐萧还是不放心,害怕盛怒的李景山会伤害杜月璋,担忧道:“可是你……” 杜月璋淡淡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李景山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压住怒火,直到李乐萧退了出去,他才发作。他揪住杜月璋的衣领,恶狠狠的质问道:“我对你这么好,我恨不得怕心的挖给你,为什么你就是这样不安分,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杜月璋沉默不语。这样的李景山令他愤怒,也令他失望,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世界,他已经学会如何面对,没想到还是没有改变。 他的冷漠令李景山越发的恼怒、愤恨,一拳打在杜月璋的脸颊上,痛的他呲牙咧嘴,“杜月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这么喜欢你。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你不肯看我一眼,你凭什么对我这么绝情,我究竟有哪里比不上他。” 李景山歇斯底里的吼叫,双眸充满戾气。 “我讨厌你。”杜月璋咬着牙关,硬扛着痛楚,怒声反驳。 “你说什么,你竟敢讨厌我。枉我对你这么好。”李景山扬手又是一拳揍在杜月璋胸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砰。” 门被撞开,秋叶冲了进来。她们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的狼藉,吓得她跪在了地上。 “陛下,请息怒。” 李景山停下手,阴恻恻的看着她,冷笑着,“怎么?你想护他?连你也喜欢他?” “你简直是个疯子。”杜月璋愤愤的骂了一句,他不想和李景山动手,但他实在欺人太甚了,说着杜月璋运气一个侧身,震开李景山的钳制,拉开门,冲了出去。 “站住!”李景山暴跳如雷。 杜月璋听到了,却不愿意理睬,更不屑于停留片刻,他才不会傻傻的待在一个随时会伤害自己的人身边。 他承认他是有一些喜欢李景山的,可哪有如何,喜欢的人还会遇到的,还有很多,他的命可只有一条。 “你要去哪?”李景山追了出来。 杜月璋猛地加快速度,甩开了他。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心慌。 他急忙吩咐道:“来人啊!紧锁宫门,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 第59章 我也是疯的 李景山是真的怕了,怕杜月璋离他而去,怕他会不理他。 李景山焦躁的在寝殿里踱着步,他心神不宁,总感觉像是丢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终于侍卫不负重任,将杜月璋押了回来,杜月璋奋力的摆脱侍卫的钳制,却无济于事,恨恨道:“若不是我身上有伤,凭你们也想抓住我?” “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说话的是连季,他以为李景山终于下定决心除掉杜月璋,不甚欣喜,“你敢忤逆陛下,纵然你有通天本领,上天入地,本将军还是会把你抓回来。” “狗奴才。”杜月璋鄙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连季也不生气,忙着向李景山复命,他拱手道:“回禀陛下,人犯已经擒获,请陛下处置。” 岂料李景山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杜月璋身前,一把将他抱住,“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该打你的,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杜月璋呆愣的看着他,脑袋嗡嗡响,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他一时无措。 连季尴尬的杵在一旁,这算怎么回事,他刚才说了半天话,竟然一句都没听见吗? 李景山轻抚着他的背部,喃喃的说:“你明明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 杜月璋推开他,冷声道:“滚开,别碰我。” 连季闻言怒道:“大胆,竟敢对陛下无礼。”做势就要拔剑。 李景山拦住了他,“你们退下吧。” 连季见杜月璋的态度,怕他伤害李景山,劝道:“可是陛下,他……” “朕让你们全部退下!”李景山打断了他的话,冷冽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 连季等人见李景山坚持,不敢违抗他的旨意,纷纷躬身退出去。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去,尽量平静的与李景山周旋,“你还是当我走吧,我们不合适,强行在一起只会万劫不复,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去见我娘。你要是真喜欢我,就放了我。” 李景山闻言心里抽疼,他还是伤到杜月璋了,但是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他要补偿他,只要他不气了就不走了,这样想着,他柔声道:“阿璋,你流血了,你别动,我给你换药。” 杜月璋又好气又好笑,伤口不是他打裂的吗?现在又想起来关心,这算什么。 李景山蹑手蹑脚的替他脱去外衣,撩开里衣,检查伤口。他的伤口裂开了,渗出了许多鲜血。 李景山拿出药瓶,准备撒到伤口上,结果洒落了几滴,疼的他皱眉。 李景山的泪一下就滴落了下来,“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见他突然哭了,杜月璋吓懵了,这还是那个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李景山嘛,像个大姑娘似的。 他一脸无奈道:“伤口在我身上,你哭什么?要哭也该我哭。” “见你受苦,我心如刀割。”李景山伸手擦拭泪水,哽咽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打你了。” 杜月璋撇撇嘴,谁稀罕。 “你不生气啦?”李景山忐忑的问道。 杜月璋哼了一声,转过头,傲娇道:“我才懒得跟你生气呢,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气多了死得更早。” 李景山心中一喜,忙凑近了说道:“不许说死字,朕不许你死。” 杜月璋嗤笑道:“可是人都是要死的啊。你不许说也会死。” 李景山面色微窘,耍赖道:“我不管我就是不许,你要是敢死,碧落黄泉我都要把你寻回来。” 杜月璋由衷感叹:“李景山,你真是个疯子。” 李景山闻言脸色发青,试探道:“我承认,我的确喜怒无常,做事有冲动,经常会伤害身边的人,特别是你的事,我只要想到你和别人单独待在一起就会发疯。” 杜月璋也不急,直勾勾的看着他,等他认罪自白。 见杜月璋不语,李景山鼓起勇气问道:“我这样,你会讨厌我吗?” “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疯的,咱们正好相配不是吗?”杜月璋淡淡的笑了笑,“我也挺喜欢你的脾性。” 李景山大喜,“你原谅我啦?” 杜月璋摇摇头,“看你表现。” 李景山立刻拉着他坐下,温声细语的哄着。 杜月璋虽然不情愿但仍旧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听他说些幼稚的话题。 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那句他也是疯的的含义,毕竟在他心中,杜月璋是那样的宽松,温柔,和“疯”这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的伤口很长时间了,不能拖下去,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李景山取出金疮药给他抹了药膏,随即又撕破衣服帮他缠住伤口。 李景山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忧心忡忡的说道:“阿璋,若我以后再发疯,你就打我吧,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依你。” 杜月璋挑了挑眉,“打你?还是算了吧,你疯起来我不反抗你都想杀了我,我要是打你你肯定会杀了我的。还是跑比较安全。” 李景山想说什么,又无从反驳,杜月璋说得对,他在气头上,下手没轻重,经常弄伤杜月璋,他越想越难过,垂着头。 杜月璋见他这幅模样,哄道:“但是我答应你,我不跑远,你若是消了气,你就叫我,我就回来。” 李景山闻言眼睛亮了亮,抬头道:“你说真的?” 杜月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从不骗人。” 李景山顿时满心欢喜,抱住他,在他额角亲了一下,激动的说:“阿璋!谢谢你。”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儿,杜月璋终于舍得离开李景山的怀抱,躺下闭目养神。 李景山也累坏了,陪着他躺了片刻,便趴在床沿睡着了。 杜月璋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睁开眼睛侧身盯着李景山,眼珠子转呀转,忽地翻身坐了起来。 李景山迷糊的睁开双眸看着杜月璋,茫然道:“怎么了?” 杜月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睡会吧,我去查点事情。” “去查什么?”李景山忙握住他的手,深怕他再离开自己。 杜月璋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我去查我喝的药是谁动的手脚,你不会真以为我叫乐萧来是幽会的吧。” “你是让他来帮你看你喝的药?” “当然了。” “你的药有什么问题?” “我和你说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控制好自己,不许发疯。” 第60章 友好交谈 李景山的心突突的跳着,一听到杜月璋的药有问题,怕他会出什么事,就激动得快要疯掉,又听杜月璋这样讲,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道:“我保证不发疯。” 杜月璋点点头,将李乐萧验药的事告诉李景山,李景山听后有些失望,问道:“所以你是怀疑,你根本没有怀孕,只是药物所致?” 他的语气抑制不住的失望,他期待这个孩子,他和杜月璋的孩子。 “你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准备去哪查。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啊,如果是有人给你下药,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不通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杜月璋无奈看向他,他知道李景山一定很失落,才会这样混乱,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假的真不了,他是男子,根本就不想也不会生孩子,杜青洵更不允许他留子嗣。 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李景山。 李景山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要不先别查了,无论你要去哪查,我怕你有危险。是不是真的有了过些时日,肯定会见分晓的。” 杜月璋点头,他是觉得闷得慌,整天呆在屋子里,想找点事做。 “好吧,那就不查了,我听你的。” 两个人说完这件事就陷入沉思,谁也没有再开口。 半晌,杜月璋才低声道:“我们还像往常一样好不好?” 李景山愣住了,呆滞的看向杜月璋,他从未想到杜月璋会提这样的要求,心里五味杂陈,酸涩、苦楚、甜蜜、悔恨、懊恼各种滋味交错,搅得他痛苦万分。 李景山咬紧牙齿,努力忍耐,却始终无法抵挡住那股酸楚,慢慢流出泪来。 李景山哽咽的道:“阿璋,是不是我太任性,我让你受委屈了。” 杜月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轻笑道:“受委屈的是我,你哭什么?” 李景山抓着杜月璋的胳膊,颤声道:“你还会理睬我吗?” “当然。”杜月璋笑得灿烂,“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一辈子陪着你。” “嗯,我保证。” 杜月璋搂住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胸口处,低声呢喃道:“不如让我试试吧,也不能总是你舒服啊。” 杜月璋仰起头来看他。 李景山盯着他,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杜月璋见耍赖没用,又蹭了蹭他,说道:“好困,我想睡了。” 李景山不乐意了,翻身将他抱住,“撩了火就想睡吗?阿璋,你要对我负责啊?” 杜月璋眨眨眼睛,装作不懂,“负什么责?” “此事有关社稷安危,你可不能不管。” 杜月璋瞪大眼睛,震惊道:“你要我怎么管?” 李景山哼哼唧唧的说:“你负责让我舒服就行。” 杜月璋挣扎不开,只好说:“那好吧,我负责,你先放开我。” 李景山立马松手,杜月璋揉着脖子站起,“我怕你了,我去偏殿睡。” 李景山一把将他拉入怀里,在他耳边低喃:“宝贝,你是跑不掉的。” 杜月璋认命似的点点头,“好吧,李景山这可是你自找的。”他说着,横~在李景山tui上,贴在他耳根道,“我可是很厉害的,我怕你一会受不住,求饶。” 李景山嘴角噙着笑意,将杜月璋的衣裳tuo掉,吻在他耳垂上,“你尽管使劲来,我不怕。” 杜月璋眯缝着眼睛,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他俯shen去tanxun李景山的唇瓣,勾勒他喉结上凸起的曲线,低声说道:“怎么样?这样舒服了吗?” 李景山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道:“阿璋……我……” 杜月璋笑眯眯的道:“乖,张开嘴。” 李景山按照他的指示,微启红肿的嘴唇,杜月璋立即献出自己的shejian温柔而强硬的卷起他的舌头。p> 两人吻的热烈缠绵,李景山浑身发烫,随着杜月璋的动作juliebaidong,几乎就要失控。 他在他耳旁道:“阿璋……我不是什么好人,每次见到你,我都想要你,你会怕我吗?”p> 杜月璋的脸上爬满红晕,他用双臂紧紧的扣住李景山,从嘴里不住的……还不忘道:“想被你欺负,我其实也很坏的,再来,要更多,想要更多……” 李景山被刺激得疯狂起来,他猛地坐起来,将杜月璋死死的摁在榻上,粗暴的拉开着他的衣裳。 这个夜晚,杜月璋彻底臣服在李景山身下,承受着李景山狂风骤雨般的爱。他的嘴里溢出破碎的字节,眼眸泛起迷离的水光,呼吸急促,汗水滴答滴答滑落在床单上,在暗淡的灯光下。 李景山的动作停顿下来,杜月璋趴伏在杜月璋身上chuanxi着,李景山的手指抚摸着他汗津津的额头,杜月璋哑声道:“不来了,你要坏掉了,李景山。” >李景山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杜月璋诚恳的说,“但是不能再继续了,我怕你受不了。” 李景山低声笑起来,将手抽了出来。 杜月璋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李景山也不急,侧身等他均匀呼吸,凑过去低声道:“到底是谁受不了?” 杜月璋睁开眼,看着李景山,轻声说:“是我,是我,受不了。”<\/p> 李景山挑眉:“好吧,那今天就放过你了。” 杜月璋小声说:“要不是我身上有伤,一定让你多舒服一会。” 李景山一怔,心中涌起浓浓的怜爱之情。他亲了亲杜月璋的鼻尖,低声道:“下次,下次也让你舒服。” 杜月璋笑笑,顾不得开心,疲倦的闭上眼睛。 他真的太累了。 第二天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杜月璋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屋顶发了一会儿呆,发现思绪异常混沌,提不起精神。 第61章 皇后的计策 “殿下,您起身了吗?”秋叶推门进来,见到杜月璋躺在床上,愣了愣,赶忙收敛表情走过来帮他穿衣洗漱,“奴婢叫人准备了吃食,您快来吃一些吧。” 杜月璋摇摇头,头晕眼花,实在没有胃口。 秋叶拿起桌上的碗筷递给他,杜月璋却不伸手去接,秋叶诧异的看着他。 “不饿。”杜月璋极力压制不适,回道。 秋叶无奈,只好拿勺喂他,杜月璋一口一口吞咽,偶尔咳嗽几声。 秋叶忍不住担忧:“要不请御医来瞧瞧吧?” 杜月璋摇头:“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可是……”秋叶还是很担忧,想说些什么,杜月璋就已倦倦的睡去,秋叶叹了一口气,默默退出去。 李景山几日前突然不许贺莲心来长春宫,主要是前几日小桃的事,让李景山觉得杜月璋对女人也有感觉,故而贺莲心就成了头号防范对象。 这可苦了贺莲心了,日日挂着秋叶,茶不思,饭不想。终于熬到李景山和守将商量军备部署没有那么快回来,她才找到机会来长春宫找杜月璋,说是找杜月璋,其实是为了秋叶。 早春的花开的少,只有枝叶郁郁葱葱的,贺莲心远远的见秋叶站在树荫下,背影纤弱,牵动着贺莲心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她又瘦了,这样的人儿,应该带回家好好养着,怎么能做伺候人的丫鬟呢? 贺莲心缓步走向秋叶,轻轻唤道:“小秋。” 秋叶回过头,看到贺莲心,微微一愣,随即屈膝行礼,恭敬道:“皇后娘娘万福。” 她行礼的身形,刺痛了贺莲心,她扶起她,关切道:“近来可好?在宫里当差是不是很辛苦?” 秋叶有意避开她的触碰,连忙否认,道:“殿下待奴婢很好。” 贺莲心手里一空,心像是丢失了一角,二人僵持着,半晌才听她道:“我来,就是想看看你。” 秋叶抬头看了她一眼,垂首道:“那皇后娘娘看过了,就请快些回去吧。” 贺莲心抿唇,目光复杂的望着她。 “你……” 秋叶不敢与贺莲心直视,匆匆转身道:“奴婢先告退了。” 贺莲心张了张口,忽的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为何总是这样刻意疏远我?” 秋叶脚步一滞。 “过去种种,你都忘了吗?”贺莲心道,“还是说你从未对我用过真心,一直在……”她拖长音调,“一直在敷衍我。” 秋叶沉默片刻,低声道:“皇后娘娘这样说是在侮辱秋叶。” “那你告诉我啊。”贺莲心急切的,“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躲我,为什么明明站在我面前却还是随时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秋叶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是这样的钟情你。”贺莲心道,“我从未试过将一个人这样放在心上,你可以不爱我,但能不能别躲着我,让我看看你也好。” 秋叶终于开口,“您已经是皇后了呀,见与不见,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分别呢?” 贺莲心一窒,嘴唇颤抖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娘娘……”秋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请恕奴婢不能奉陪了,奴婢……”她跪地行礼。 贺莲心脸色煞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露出痛苦之态。 “娘娘!”秋叶吓的六神无主,赶紧上前搀扶,慌乱的喊道,“贺莲心,你到底怎么了?!” 秋叶慌乱之间撞翻了桌案,瓷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汤汁四溅,一滴滴洒在贺莲心洁白的绣鞋上,瞬间污秽不堪。 秋叶看着那块脏污,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脸色更加惨白。 她慌乱的把贺莲心拉进偏厅坐好,又命人取了热水给她净面擦拭,自己则跪在地上收拾残局。 “你在干什么?”一双靴履立在秋叶身边,李景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可知罪?” 秋叶低下头,语速飞快:“奴婢知罪,求陛下责罚。” 李景山冷哼一声,转而看向躺着的贺莲心,沉声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贺莲心听到李景山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的,怕李景山欺负秋叶,可是她要是不装病,秋叶就不理她了,到底要不要醒来呢? 贺莲心纠结了好久,最终咬牙闭眼假寐,假装昏迷。 “皇后?”李景山蹲下身,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充满了戏谑,“怎么了?听说你病了?” 秋叶跪在地上阻拦道:“陛下,请让皇后娘娘好好休息吧。” 李景山瞥了秋叶一眼,淡漠道:“既然皇后病了,朕怎能置之不理。你且去传太医来。” 秋叶迟疑道:“可……” “还不快去?!”李景山怒喝一声。 秋叶浑身一凛,不敢再犹豫,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跑。 贺莲心悄悄睁开一条缝,偷窥他们,见李景山正盯着秋叶的背影,目光阴晴不定。 “李景山”贺莲心轻轻唤了他一声,“我警告你,对秋叶温柔一点。” 李景山转过头看她,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又是闹得哪出啊?” 贺莲心一脸愁容,“我也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秋叶口口声声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只要装病装晕,不去听她那些理智得绝情的话。” 李景山索性坐在塌边,调侃道:“你演技不错啊,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贺莲心似想到什么,突然愤愤的看向李景山,“都怪你!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要不是你让我进宫来帮你占着皇后的位子,秋叶怎么会这样避着我。” 李景山一脸震惊,“哇,你这个女人,你怎么过河拆桥啊,当时不是你来求我的吗?让我帮你救连秋叶,只要救了她,你就给我当牛做马绝无怨言,当皇后不比当牛做马好啊!你反倒怪起我来。” 贺莲心气鼓鼓的,正准备发作,突然神色凝重,“别吵,有脚步声,她回来了。”说着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吃了几颗。 李景山一脸好奇,忙问道:“这是什么?” 贺莲心忙着演戏,没空理他,“你别吵,晚点再告诉你。”她飞快的躺会榻上,还不忘警告李景山,“不许出卖我,听到没有。” 李景山扶额,对贺莲心无计可施,毕竟她要是疯起来,他可招架不住。 思索间,秋叶领着御医走了进来,还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看不出情绪。 李景山一直都不明白,像贺莲心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连秋叶。她是这样的平静温婉,存在感极低,又没有个性,和个性张扬,行为大胆的贺莲心实在差太远了。 第62章 套路得人心 李景山耸耸肩,一副懒得管闲事的样子。 贺莲心满意的闭眼继续装病。 门外响起脚步声,秋叶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贺莲心,“娘娘,太医来了。” “嗯。”贺莲心虚弱的应了一声。 秋叶走出去,把门关好,带着太医进屋。 太医进来替贺莲心诊脉。 “怎么样?”秋叶迫不及待的问。 太医皱眉道:“娘娘脉象虚浮,若有若无,想是是心疾折磨已久,所谓心病无药可治,恕臣无能为力,只能开些缓解疼痛的方子。” “心疾?”李景山狐疑道,“你可瞧清楚了?朕怎么觉得你医术不行啊。” 太医闻言有些震惊解释道:“陛下若不信可请其他太医太诊治,老臣家族世代行医,陛下若不喜欢臣的说法可以杀了臣,但请别质疑臣的医术。” “怎么会这样呢?”李景山喃喃,“朕看她身体挺康健的。” 太医摇头,“臣也不知,臣学艺不精,不敢断言,陛下另择高明吧。” 说罢告辞离去。 这人还挺有脾气的,李景山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又转过头看向贺莲心,暗道:“厉害啊,装病装的太医都看不出来。” 贺莲心睁开眼睛,眼角余光扫到李景山的衣袖,投以一个警告的眼神,又继续对着秋叶装可怜,“我这个病,已经很久了,我知道是治不好了,就是想着活到哪天算哪天罢了,可是一想到你,就忍不住想多见你几面,以免我哪天到了黄泉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做鬼也不得安宁。” 秋叶闻言心疼得无以复加,又碍于李景山在,只好小声道:“娘娘慎言,陛下还在这呢。” 贺莲心瞥了李景山一眼,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竟还不走,随即又一副虚弱模样,“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怕他做什么,他想杀便杀吧。” 李景山一脸黑线,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才行。 他凑到她耳畔吹了一口热气,用暧昧的嗓音说道:“莲心,你怎会这样,我们夫妻恩爱,朕怎么舍得你死去。” “你……”贺莲心羞愤交集,狠狠瞪他一眼,在他耳畔小声道:“你要是吓走了秋叶,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拐走你的杜月璋。” 李景山闻言忙收了手,他知道贺莲心做得出来。 “朕还有国事处理,秋叶你留下照顾皇后,朕先走了。”说罢李景山退出房间。 房里终于只剩下二人,秋叶看着贺莲心神色复杂,贺莲心娇道:“秋叶,你来抱抱我好吗?我好难受。” 秋叶犹豫片刻,伸手环住她纤瘦单薄的腰肢,低声劝慰道:“娘娘放宽心,奴婢一直陪在您身边。” “唉——”贺莲心深吸一口气,长叹道,“秋叶,你这样好,让我好舍不得,一想到我会死,会失去你。我就好难过,我……”她哽咽着落下泪来,“你还怪我吗?还气我吗?会不会还是像过去那样不理我,把我当陌生人。” 秋叶咬着嘴唇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抬手擦掉她的泪水,坚定的点头,“不会了”她眼圈红红的望着她,“莲心你放心,我不会躲你了。你安心养病,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们就出宫去,去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 “好、好,”贺莲心破涕而笑,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你说的,你记牢了,不许食言哦。”她说完又咳嗽起来。 秋叶忙拍打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决不食言,我们还有一生一世要过,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贺莲心含泪笑笑,“秋叶,若有一日我做了对不起你得事,你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不可以。”秋叶斩钉截铁的,“因为我舍不得怪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秋叶,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贺莲心说着,忍不住吻上她的薄唇。 但是我是疯的,我会做出好多出格的事,若不小心伤害了你,请看在我爱你的份上谅解我。 秋叶微怔,慢慢地搂住她柔软的腰身,任由贺莲心肆意妄为。 李景山来到寝殿,杜月璋还在睡着,见他睡得甜,不忍心打扰,坐在床边凝视床上的人,他的目光温柔缱绻,似乎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再不分离。 杜月璋双颊绯红一片。 李景山看得怦然心动,低头覆盖住他的朱唇。 他贪婪的吸取她身上的香气。 突然,怀里人儿嘤咛一声,睁开了眼,含糊道:“你回来了。”语调慵懒沙哑。 李景山听得心痒难耐,低头含住他的粉嫩耳垂轻轻啃噬。 “唔,你……”杜月璋不满的推拒,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丝力气,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的反抗在李景山眼中变成欲迎还拒的挑逗。 李景山更加兴奋,含住他敏感的锁骨,重重一咬。 “嘶——”杜月璋痛苦呻吟,“快放开……放开我……”他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烧了起来。 李景山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专注的享受美味的食物。 他不仅舔舐,还轻轻撕咬,引起怀中人颤栗的抽搐。 “别…我……我疼……”杜月璋痛苦的哀求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李景山闻言立马松开他的唇瓣,紧张的询问道:“哪儿疼?快给朕看看。”说着掀开他的里衣,看了看胸前的伤口,还好没有裂开,才放心了些。 杜月璋困极了,努力甩了甩头才从混沌中,找回点精神。 李景山见他这幅迷迷糊糊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放过他。 “醒了,饿了吧。”李景山笑着捏捏他的鼻尖。 杜月璋迷茫的眨眨眼,不确定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好累,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膀,脑袋昏沉沉的,浑身无力,整个人提不起劲,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见杜月璋如此疲惫的模样,李景山有些心疼,他轻柔的扶他靠在枕头上,拿来温度适宜的湿毛巾给他拭汗。 “现在什么时辰了?”杜月璋哑声问。 “天都快黑了,小懒猫,你都睡了一天了。”李景山顿了顿,又道,“晚膳准备好了,快吃吧。” “哦。”杜月璋淡漠应一声,没精打采的跟着李景山往外走。 第63章 杜月璋vs杜太后 李景山索性转过身来,将他横抱起来。 这一闹杜月璋清醒了不少,挣扎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李景山笑眯眯的凑近他的脸庞,用拇指摩挲他的面颊,轻佻道:“乖,叫我一声夫君,朕就放你下来。” 杜月璋愣住,随即恼怒道:“不可能,要叫也是你叫我夫君。” 他挣扎着要跳下去,谁料身上软绵绵的,根本无法挣脱。 李景山也不急,将他抱到前厅,圈在自己怀里。 杜月璋气急败坏,“你不放我下来,我怎么吃饭。” 李景山将他按回腿上,“我喂你不就行了。” 杜月璋冷哼一声,别开头不去看他。 李景山也不管他,径自夹菜喂到他口中。 “唔……”杜月璋嚼了一口,忍不住道:“你真不讲理。” 李景山贴在他的耳畔,声音低哑,“你忘了,我是疯子。更不讲理的事我都做得出。”说着,他夹了一口菜放入自己嘴里,又渡到杜月璋口中。 “你真恶心。”杜月璋嫌弃的撇撇嘴,不过还是张嘴咽下。 李景山见状哈哈大笑,“你瞧你这副样子,真是蠢透了!” 杜月璋瞪他,“你才蠢呢!” “好好好,朕蠢。”李景山哄他,继续喂他。 吃饱喝足了,两人便相拥而眠。 夜色深沉,月华如水,照耀着大地万物,繁星璀璨。 第二天早晨,杜月璋醒来已经是巳时末。 他昨晚睡得特别香甜,几乎没有醒过来。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见身旁空无一人,忽然想起昨晚两人的缠绵,不禁羞涩一笑。昨晚他虽然很累,却也非常快乐,李景山还算有些用处。 正想着王公公便推门而入,神色凝重,“殿下快梳洗一下,随奴才去凤栖宫吧,太后召见。” 该来的还是会来,上一世太后召见就把他的命给捡丢了,这一次他才不会傻傻的任人宰割。 只是祈祷,李景山能快点去救他,毕竟那个是太后,他拖不了多久。 他示意王公公先下去,又叫来秋叶,让她去找贺莲心,去朝堂上把李景山叫到凤栖宫去救他。 安排好了一切,他才换上最华丽的衣服,去见杜太后。所谓输人不输阵,既然说他狐媚君主,他就不能穿得太素雅寒酸。况且他也没打算去太后那里吃亏,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以免太后再对他纠缠不休。 等他赶到的时候柳妃跪在太后寝宫的院子里,太后则倚坐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杜月璋站在台阶下,看见柳妃这副狼狈的模样,差点笑场。 这家伙居然穿着大红色绣牡丹长袍,跪在院子里像是在祭祀。 他暗自摇摇头,这女人品味真的一般。 他上前几步向杜太后请安。 杜太后睁开眼,见到杜月璋,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冷声吩咐道:“赐座。” 杜月璋谢恩后,在右落座,他不禁疑惑道:“不知太后召见我,所为何事?” “皇帝昨晚歇在哪里了?”杜太后直视他的双眸。 杜月璋皱起眉头,“自然是长春宫。” 杜太后闻言,冷笑道:“你可知陛下膝下无子,皇嗣凋零?” 杜月璋反驳道:“臣知道,可臣一不会生,二也不能替陛下找旁人生,臣也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杜太后挑挑眉毛,嘲讽道:“你既知道你不能生,还霸着皇帝,是要我大燕千秋国祚毁于一旦吗?” 杜月璋冷哼道:“陛下是君主,他对臣强取豪夺,臣为男子要匍匐身下,满心的委屈冤枉无处诉苦,若是太后有办法,请让陛下别再来找我了,毕竟此事非我所愿。” “好一句非你所愿。”杜太后嗤笑道,“那你说说,你对皇帝有几分情意?” 杜月璋一怔,没想到杜太后居然敢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他。 他迟疑片刻,斟酌措辞回答道:“有,但比起生家性命而言,微不足道。” 杜太后冷冷一笑,“哀家怎么听说,你为了救皇帝可是命都差点丢了,怎么又变得微不足道了。” “救君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是根深蒂固的教条,事出突然,臣无力也无时间去思考利弊得失。”杜月璋倔强道,“可若要臣沉下心来想,侍奉君主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太后可以做主,免了这份苦差,臣必投效朝堂,鞠躬尽瘁,这才是臣想回报陛下的爱。” 杜太后气极而笑,“你这孩子倒还坦诚,的确,你文韬武略,拘在宫殿之中,确实大材小用了。” 杜月璋不敢妄言,他与太后你来我往,说了这许多,不经意间他倒是暴露不少真实想法,太后却是态度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太后指了指跪在院中的柳妃道:“你瞧见跪在那的人了吗?” 杜月璋点点头,“是柳贵妃,只是臣不明白,柳贵妃身怀龙裔,太后为何罚她跪在那里。” 杜太后叹息一声,“柳贵妃腹中胎儿原本健康,却不幸小产。” 杜月璋看着跪在庭院中的柳妃,轻声道:“臣不懂,柳贵妃小产已是不幸,太后为何要罚她。” “因为她的肚子是假的,她竟敢愚弄陛下,愚弄哀家,哀家杀了她也不为过。” “太后,臣妾知罪了,求太后宽恕。臣妾只是太爱陛下了,一时迷了心智,绝非有意欺瞒陛下,求太后恕罪。”柳妃哭泣道。 她脸颊上泪珠晶莹剔透,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杜太后见了,脸色稍缓,淡淡的看向杜月璋,“她本是想将小产的事赖在你的头上。” 杜月璋闻言并不震惊,这确实柳妃能做出来的事,只是静待太后下文。 杜太后又道:“哀家今日找你来,就是在想,你和她哀家该杀谁,该保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如你来告诉哀家该怎么做?” 杜月璋明白杜太后的意思,若是保他,就把柳妃欺君的事公告天下。若是保柳妃,就得把皇嗣小产的锅扣在他头上。 杜月璋还没开口,柳妃便激动道:“太后开恩呐!杜月璋心狠手辣,又与臣妾不和,您这样不是送臣妾上绝路吗?” 见太后不理她,她又对着杜月璋恶狠狠的喊道:“杜月璋,你别得意,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64章 阿璋的变化 杜月璋虽然看不惯柳妃,但是让一个柔弱女子香消玉殒,也绝非君子所为。他不顾柳妃满口的怨毒诅咒,污言秽语,缓缓道:“臣以为都不妥。” “哦?”杜太后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这是何意?” “柳丞相贵为丞相,又是三朝元老,功在社稷,柳妃德虽有缺失,但幸好没有扰乱皇室血脉,大可不必让柳丞相承受丧女之痛。至于我,我是宗亲,又是太后侄子,父亲兄长皆为一方王侯,手握兵权。而父亲兄长又对我宠爱有加,我若冤死宫中,他们必定会起谋逆之心,故而这个伤害龙裔的罪过,臣是背不得的。” 太后盯着杜月璋良久道:“依你之言,你确实比女人有用得多,哀家决定了,舍她保你。” 柳妃闻言,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破灭,正准备求饶,却听杜月璋道:“看来太后还是没有听清啊,臣说的是我和她都不能杀。” 有一瞬,柳妃觉得她听错了,杜月璋竟然真的在帮她求情? 太后冷冷道:“她可是打算陷害你,哀家看你不像以德报怨的人啊。” “我自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君子。”杜月璋笑了笑,“不瞒太后,那日花园柳妃挺着肚子撞过来,臣就知她的肚子是假的,不说出来是为了陛下。” “为了陛下?”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欺瞒陛下,你帮她隐瞒竟还是为了陛下。” “正如太所言,陛下子嗣凋零,郡王亲王早有不臣之心,柳贵妃有孕,陛下又昭告天下,若拆穿这是一个谎言,恐怕会引来谋逆小人的注意,大做文章。不如就让她怀着,且看她怎么收场,皇宫这么大,养个孩子不难,不做太子不继承皇位,也无伤大雅。因而臣原本打算是,万一柳妃这孩子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再偷偷告诉陛下其中真相,如若不然,臣就不会多嘴。” 杜太后不得不承认,杜月璋说得对。只是她没有想到,杜月璋竟这么坦荡,什么都和她说。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陛下?你就没有私心吗?”太后不死心又问。 杜月璋不知道的是,李景山在得知他来了凤栖宫,就着急忙慌的跑来,可走到院外,正听见他说对自己的爱微不足道,就忍不住站在院外偷听,听到太后这样问,他也不由的紧张起来,是啊,看似一心一意为了燕国,难道他就没有半分私心吗? “自然是有的。”杜月璋点点头,“陛下很期待这个孩子,我心悦陛下,不忍见他失望伤心。” 杜太后沉默片刻,忽然道:“罢了,你回吧。” 杜月璋看了看一旁的柳妃问道:“那她……?” 杜太后叹了叹气道:“也下去吧,以后规矩点,别再胆大妄为了。” 柳妃哭得梨花带雨,连连谢恩,退了出去,刚走到宫门口,她就凑到杜月璋身畔道:“别以为你替我求了情,我就会罢休,咱们的恩怨还没完呢。” 恶毒的人杜月璋见多了,这般愚蠢的还是第一次,他不甘示弱,回以一个极和善的笑容,“我救你不是想讨好你,只是不想你这么快玩完,我要你活着,慢慢折磨你,这样才有趣啊。” “你……”柳妃被杜月璋眼底的恨意吓到,她不明白,自己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杜月璋怎么还想着折磨自己。 杜月璋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笑道:“想玩,陪你玩便是了。只是到时你别后悔就行。” “你这个魔鬼。”柳妃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抽筋剥皮。” “呵,随你。”杜月璋轻蔑一笑,拂袖离开。 他刚走没两步,就撞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杜月璋转身抬头,看见了李景山深邃的眸子。 “你怎么才来?”他扬唇一笑,露出雪白的贝齿,宛若盛开的昙花,语气委屈带有责备,却透着几分撒娇的韵味,叫李景山差点溺毙其中。 他不禁低声喃咛道:“来了有一会了,见你应对自如就没有进去打扰……” 他话未说完,就被杜月璋吻住双唇,四瓣相贴,彼此的呼吸交融纠缠,李景山脑袋轰隆作响,整颗心都化了,只觉胸腔内一阵酥麻感袭向四肢百骸,他情不自禁伸手揽住杜月璋的腰,与他激烈拥吻。 一旁的贺莲心备受冲击,难道她是透明的吗?怎么从头到尾没有人发现她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啊。 若是秋叶有杜月璋一半的风情就好了,她已经好久没有缠绵悱恻的生活了,道路阻且长,她的幸福生活遥遥无期,她叹息了一阵,决定继续去秋叶居住的院子装可怜。 …… 李杜二人忘情相拥许久,等杜月璋放开李景山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倒在软榻上,而李景山则压在自己身上,两人姿势暧昧,他甚至能察觉李景山身上灼热的温度。 李景山目光迷蒙的盯着他,喘息渐重:“阿璋……”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自己衣衫的扣子,杜月璋赶忙制止道:“陛下,别……” 李景山哪里还能听他说话,俯首就含住他的唇瓣,大力吮吸。 杜月璋被迫迎合,他心知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偏偏身体又不听使唤,竟任由李景山摆布,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然推开李景山。 李景山喘息道:“杜月璋,你这个妖孽。” 杜月璋脸色涨红,怒瞪着李景山。 李景山不管他,反而又靠近他,将他压倒在床榻上,伸手扯掉他的衣衫。 杜月璋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舒服。”他怕他不信又加重了语气,“是真的,我不骗你。” 李景山闻言停住手,担忧的问道:“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摇摇头,翻身坐起,拉过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不知道,就是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 这段时间杜月璋变化太大了,那样的热情主动,让李景山几乎忘了他是个病弱的人。再看看他苍白的脸色,的确算不上健康,才开始反思,他的确是有些索取过度了,他的确该克制一些了。 第65章 无力挣脱的爱 杜月璋见李景山终于恢复理智,暗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隐有种怅惘若失的失落感,不过很快又消散了。 他很想满足李景山,但是李景山是填不满的,他每天都处在极度的疲乏之中,让身体的疼痛开始麻痹,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怔怔的看着李景山,想告诉他,他对他的爱,不一定要靠日日贪欢来证明,可他发不出声音。 呼吸……好像不顺畅了…… 接着杜月璋耳畔是李景山急切的呼唤,然后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不断呼喊,试图唤醒昏睡过去的人,直到他的嗓子都沙哑了,杜月璋依旧毫无反应。 他的脸上挂着泪水,心脏揪紧,他害怕,恐惧,茫然。 “来人!快去把林云帆给朕叫来,快!”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林云帆有个计划,他要攻陷李乐萧,数年的明恋,已经让他备受煎熬,他再不愿等待,他一定要让李乐萧属于自己,就在今晚,就在此刻,捆也好,绑也好,下药也好,得到了就最好。 他不得不承认,多年在药王谷,他众多杰作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玲珑骰,此药可帮人脱胎换骨,纵然是莽夫粗汉,也能塑得娇软温顺。 他虽然在杜青洵对杜月璋用药时,狠狠的鄙视过他。觉得这样太无耻了,可随着李乐萧在他面前,那种看得到得不到的情绪折磨了他太久,他发现他开始懂杜青洵了——只有占有,才能抚慰自己空虚寂寞的心灵。 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成功,立马带走李乐萧,然后找地方隐蔽起来,永远不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李乐萧依时赴约,对于林云帆,他是心怀愧疚的。他知道林云帆心悦他,可是他就是无法将林云帆当做爱人对待,他觉得只有杜月璋那样的人才能做他的爱人,因为他想把他捆在床榻上,狠狠的侵占,而林云帆这样的,他无欲无求,有时候气极了,甚至想和他打一架。 林云帆见到李乐萧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他没想到李乐萧竟比他想象中更美貌几分,他不由舔舔嘴角,露出垂涎的神态。 李乐萧厌恶的皱了皱眉,道:“你这是什么神情。” 林云帆微笑道:“你今晚真漂亮。”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李乐萧靠近,并抬脚踢飞桌案上的酒壶茶杯,一把抓住李乐萧纤细的腕子,“陪我喝一杯吧。” “行。”李乐萧轻轻抽回自己的胳膊,“喝酒就好好喝,别动手动脚的。” 林云帆笑吟吟的点点头,拿起酒瓶给李乐萧斟了一杯酒。 李乐萧仰脖将酒饮尽,辛辣的滋味刺激的他喉咙火烧似的疼,他皱眉将酒杯递回去:“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 林云帆不以为然,“英豪就该配烈酒啊!还是说你承认你比我娇软了?”他拿起另外一只酒壶,给李乐萧倒了一杯。 李乐萧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这个酒不够烈,我平时喝得更烈一些。” 林云帆低笑道:“那你怕什么,来,继续喝。” 李乐萧犹豫了一下,端起酒杯,与林云帆碰了一下,两人仰头饮尽杯中酒。 林云帆又倒了一杯,递给李乐萧:“再喝。” 李乐萧迟疑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又是一干二净,连续三杯下肚,整张脸通红通红的,双眸迷离,显得愈发楚楚动人。 林云帆盯着李乐萧,忽然笑了:“我发现原来你醉了挺好的,这样我才能肆意妄为的欺负你。” 李乐萧咬牙忍着酒劲儿,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混蛋。” 林云帆哈哈笑出声来,“你骂得对,我就是混蛋,我发现做混蛋没什么不好的。过去我就是不够混蛋,才苦苦相思这样多年。” “你……”李乐萧刚开口,胃部却突然绞痛起来,他弯下腰捂着胸口蹲下身,额头冒汗,“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别怕。”林云帆慌忙扶起他,“过几天就不会难受了,我会治好你的,不会让你难受的。” 李乐萧按住腹部,强撑着道:“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 “嘘。”林云帆凑到他耳朵旁低语,“乖乖的,让师兄好好疼疼你。” “你……”李乐萧瞪圆眼睛。 “你听话,乖。”林云帆拍了拍李乐萧的背,“我会对你很好的,我爱慕你多年,你是知道的。我们会很幸福。” 李乐萧愤恨不已,挣扎的力量越发小了,他咬着牙道:“你……你休想……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林云帆摇晃着他,柔声哄劝:“别闹,乖。” 李乐萧推搡他的手慢慢变得绵软,整个人软趴趴的倒向林云帆怀中,晕厥了过去。 林云帆小心翼翼的把他横抱起来,往寝殿走去,将李乐萧放到宽大的床上,用铁链将了手脚锁住,他俯身凑到李乐萧耳畔低语:“乖乖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我不知道我疯起来会做出什么。” 他说完转身走到门边,将门锁死。 李乐萧渐渐苏醒过来。 李乐萧睁开眼睛,看见林云帆站在窗前,正望着外面发呆,听到响动,林云帆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顿时闪了一下,目光灼热起来。 李乐萧穿着雪白的中衣,乌丝披洒肩上,肌肤如玉般透明,五官精致得宛如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尤其是那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令人心动。 林云帆深深咽了一口唾沫。他曾经想象过很多次他们在一起的场景,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林云帆缓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乐萧,你真美。” 李乐萧气得双唇抖动,狠狠道:“呸……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快放开我。” 林云帆笑眯眯的看向他手上的铁链,摸了摸被铁链缚住的手腕,感叹道:“这样倔的性子,还是锁起来比较好看,乐萧我发现,你这样更美了,好想毁掉你,让你娇软无力,这样除了我,你就别无依靠。”他说着,将李乐萧拥在怀里,“这样你才没有力气离开我,没有力气去找别人。” 第66章 挑拨 李乐萧浑身一震,他从未听过这样赤果果的威胁。 李乐萧用力推开林云帆,怒视他:“你敢!” 林云帆耸耸肩,“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李乐萧紧握拳头,眼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撕烂林云帆那张可憎的脸庞。 林云帆见他如此反应,心中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他伸出手,抚摸着李乐萧白皙滑腻的肌肤,低声笑道:“你越生气,我就越喜欢,怎么办?” 李乐萧咬牙切齿:“卑鄙的家伙,快放开我,否则我不客气了。” 林云帆一把捏住李乐萧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他对视,“不用客气,你现在就可以不客气。” 李乐萧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林云帆的俊脸撞了过去。 林云帆眼疾手快连忙托住他,将他拉入怀中。 李乐萧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林云帆的束缚,却始终敌不过林云帆。 “不要动,再乱动,我可保不准我做出什么来。”林云帆恶狠狠道。 李乐萧浑身颤抖,脸颊泛红。 林云帆轻哼一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笑眯眯的道:“乖,别动,不然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你滚开,我讨厌你!”李乐萧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吼道。 “呵呵,你现在讨厌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李乐萧气急败坏:“你这个疯子!” 林云帆不理会李乐萧的辱骂,他伸出手,将李乐萧的衣衫撩至肩膀处,露出他漂亮的肩膀和纤细修长的脖颈。 李乐萧用尽力气捶打着林云帆,“放开我!你个混蛋!” 林云帆抓住李乐萧的两只手腕,压在头顶,他的嘴唇在李乐萧脖颈上印下浅浅一吻。 李乐萧只觉得浑身一阵战栗,脑海中似乎传来了某种异常奇妙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你......你个禽兽,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李乐萧咬牙切齿,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要杀了你。” 林云帆笑得很邪魅,“等你有机会再说吧,我会等你来杀我的那一日。” 李乐萧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林云帆松开他,将他扔到床上盖好锦被,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李乐萧闭上眼睛,任由眼泪肆虐在枕巾上。 他从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被人囚禁在这种地方。 林云帆小心将门锁好,才放心离去,他不怕李乐萧反抗,他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和他慢慢耗着,直到他接受自己。 等林云帆进宫时,天已经快亮了,李景山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林云帆不想李景山知道他做的事,岔开话题,“杜月璋又怎么了?你这么晚叫我来。” 李景山打量了他一会才道:“你去看看他吧,这几天他看起来挺好的,下午的时候突然晕了。你去瞧瞧怎么回事。” 其实李景山等不了林云帆来,御医已经来过了,他才可以这样心平气和的和林云帆说话。现在叫林云帆去瞧,只是想证实心中的猜测。他对这个人,没有太多的信任,用起来也不放心。 林云帆也注意到了李景山的异常,凡是有关杜月璋的事,他最挂心,怎会如此冷静他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不妥,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林云帆刚踏进内殿,李景山就叫住了他。 林云帆转过头去,看向李景山。 “你医术高明,一定要仔细的瞧,别的庸医说的我不信。”李景山目光凛冽。 林云帆心中微微一惊,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我知道了。” 李景山道:“那你快去瞧吧。” 林云帆微微颔首,径直走向榻边,他坐在榻沿,掀开薄毯,探了探杜月璋的额头,最后搭上他的手腕。 李景山跟着走进来,站在一侧紧张道:“怎么样?瞧出什么问题了吗?” 林云帆收回手,眉宇微蹙:“他一直都没有吃药吗?怎会这样严重了才让我来瞧。” 李景山闻言,全身冰凉,御医说的他不信,他以为林云帆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谁知,是一样的,他努力找回声音,“这几日他精神很好,又嫌药苦,我见他没什么不舒服的,就依着他没吃。” 林云帆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景山,“他是为你挡了一剑,才伤的。你也是亲眼瞧见的,那剑直入胸口,深入皮肉,而后伤口还崩开过,你竟然能依着他不吃药?” 李景山一时不知作何解释,这段时间杜月璋确实看起来太精神了,太健康了,让他几乎忘了他是一个身上带伤的病人。 又过了一阵,林云帆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挑开杜月璋的里衣,李景山的目光骤然狠辣,“你做什么?” 林云帆没有理他,继续检查,发现全是咬痕,闻痕,调侃道:“陛下就连几日都等不了吗?您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人。” 李景山自知理亏,没有动怒,干咳了一声道:“那,能治吗?” 林云帆点点头强调,“能是能,就是孩子肯定保不了。” 闻言李景山不乐意了,御医明明告诉他孩子没事,声音骤然低沉,“你是说真的?还是说你不想保这个孩子?” 林云帆不知这个孩子对李景山很重要,只觉得他莫名其妙,“陛下何出此言?” “御医说孩子没事。” 李景山把人折磨成这样,竟然还要杜月璋给他生孩子。 林云帆只觉得荒唐。要不是怕杜青洵发疯,他真想任由杜月璋去死,等李景山后悔。 “你可知男子生子有多凶险,他身体有多糟我不想再说了,我看你也是不信。你要是想要他这个人,你就让我把孩子打掉,我可以保他的命。你要是想要这个孩子,你就让你的御医来治,等到时孩子出生,杜月璋必死无疑。你自己选吧。” 李景山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云帆深吸一口气,有些生气,忍不住质问道:“你竟然要想,你太可笑了,你不是口口声声很爱他吗?为什么你在犹豫?你要孩子那个女人不能生,为什么一定要和他?” 李景山沉默许久道:“我只想和他生。” 林云帆冷哼道:“他生不了呢?你怎么办?你是皇帝你要孩子,他生不了,你会放了他吗?你不会,你当然不会,你会想办法要他生,不然也不会有那个所谓的逆转阴阳之法。” “林云帆,你的话太多了。”李景山面色阴郁,慌乱的看向床榻。 第67章 什么都愿意做 杜月璋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景山,看得他心慌。 李景山慌忙走向床前,轻抚着他苍白的面容,急促道:“阿璋,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问什么就问我,我都会答你的。求你了,别离开我好不好?”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得很纯粹,只是笑而已,没有委屈没有心酸,甚至没有不悦。 林云帆觉得这场戏太好看了,值得他撇下李乐萧来这一趟。 李景山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你怎么了?阿璋你说话好不好,你别吓我。” 杜月璋摆摆手,“你不觉得好笑吗?我竟然有一刻相信了那个胆小鬼的判断,差一点爱上了你这个混蛋。” 李景山心中大骇,“阿璋,我是真心待你,绝不是玩弄你的感情,我不是......” 杜月璋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事到如今,你还在愚弄我,你是真的觉得我笨得无可救药吗?” 李景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杜月璋看着他的脸色,笑着道:“李景山,从今天起我和你再无瓜葛。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报仇。” 李景山愣愣的看着他,半晌,猛地摇摇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阿璋你别闹了!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孩子你不想要就不要了。” “我不想要?”杜月璋白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竟然觉得是我的错?是我不想要?你太不要脸了。” 李景山哑口无言。 他刚才的犹豫不是不在乎杜月璋,只是他在打量林云帆的话。他是天之骄子,从来想得到的,就没有失去过,他只是太贪心,他什么都不想舍弃。 “李景山,你走吧,想演戏扮深情,明天再来吧,我累了,想休息。” 杜月璋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 李景山心慌不安,“求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杜月璋的声音传来,透着浓浓的疲倦,“随便你吧,反正这是你的地盘。只是你别碰我就行。” 李景山心中一痛,“阿璋不行,不碰你,我会死的。” “我管你死不死。”杜月璋的语气很冰冷,像刀子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林云帆见状不由的笑了一声。 杜月璋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没好气的,“你怎么还在啊?” 林云帆没想到杜月璋会这样问,不知该怎么说。 “挑拨也挑拨了,戏也看完了,你还杵在这做什么?”杜月璋不耐烦的催促道。 林云帆忽然来了兴致,不顾李景山杀人的目光道:“他这样对你,你难道不想离开他吗?” “林云帆。”李景山低吼一声。 “怎么?恼羞成怒了吗?”林云帆嘲讽一笑,“还是说你怕我真把你的宝贝劝跑了?” 李景山正要发作,杜月璋拦住了他,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劝跑我?” 林云帆疑惑,“他这样对你,你不想离开他吗?” 杜月璋笑了笑,将李景山揽在怀里,“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我爱他还来不及呢。我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李景山愣住了,他不明白杜月璋这是何意。 林云帆懵了,他不明白杜月璋为什么要这样,过了一会才道:“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杜月璋得意一笑,“你说对了,我就是疯子。你知道的,我全家都是疯的。”他说着在李景山嘴上啄了一口,“你还不走,是要在这看我们亲热吗?我不介意你留下来欣赏,只是我怕你看了受刺激。” 杜月璋这话看似在气林云帆,实际是在警告他,他很清楚林云帆和杜青洵的关系。 林云帆总觉得杜月璋变了,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他恨恨地看着两人,愤然离去。 李景山松了一口气,抱紧杜月璋,柔声道:“阿璋,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爱我。” 见林云帆走了,杜月璋的脸一下冷了下来,“谁说我原谅你了。” “可是你刚刚,明明…”李景山说到这,不敢继续说下去。 “我那是故意气林云帆的。”杜月璋打断他的话,“在我面前玩反间计,什么东西。” “阿璋。”李景山试图耍赖,整个人圈在他身上,“我真的错了,求你了给我一次机会吧。” 杜月璋瞥了他一眼,“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李景山见有戏连忙道:“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原谅我。” 杜月璋挑了挑眉问:“真的?” 李景山连连点头,“真的!不论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以去做,只要你原谅我。” 杜月璋笑容更甚,凑到他耳畔,“倒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哪舍得上你上刀山下火海啊。”他伸出手按住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会,“你好好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自然就不舍得怪你了。” “怎么伺候?”李景山还没明白杜月璋是什么意思。 “像我让你舒服那样,让我舒服。”杜月璋说着将他按在身下,握住他的手腕。 李景山顿时傻眼了,他万万没料到杜月璋居然提出这种要求。但他又不敢拒绝,若是拒绝了,他怕杜月璋会立马翻脸。 杜月璋抚了抚他散乱的发丝,勾唇道:“这个角度看你,才发现,你还真是诱人啊。” 李景山顿时面红耳赤,又惊又恐的盯着杜月璋,“阿璋,你、你要做什么?” 杜月璋邪魅一笑,俯□吻住了他的唇,手掌沿着他结实的肌肉向上摸索。 李景山浑身一阵酥麻,脑袋一片空白。 杜月璋的唇瓣贴着他的唇,含糊不清的吐字,“叫我,嗯?” 李景山的舌尖被咬破了,血腥味充斥口腔,他终于回神,“阿璋,不、不可以。” 杜月璋抬眸看着他,眼中透着怒气,“我让你叫我。” 李景山被他撩拨得又燥又热,声线迷乱,“叫你什么?” “叫我相公,叫我,我就饶了你。”杜月璋说着,狠狠的抓了一把。 “啊……叫……”李景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大脑一片空白。 杜月璋盯了他一会,叹了一口气,翻身躺到床边,“还说什么都肯做,原来都是骗我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失落和悲伤,听得李景山揪心不已,“不是的,阿璋,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杜月璋猛地掀开被子,将李景山压住,“还是说你真的觉得,我会甘心被你压一辈子?” 李景山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我……” 第68章 专属于他的惩罚 杜月璋的的语气带有浓烈的警告,“李景山,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着你了。” 李景山倒吸一口凉气,却又不敢阻止,生怕再惹怒了杜月璋。 “阿璋……”李景山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杜月璋仿佛要将他揉碎一般,李景山的呼吸渐沉,杜月璋借机轻轻地靠了过来。 李景山头皮发麻,却不敢挪动。 半晌后,杜月璋低声道:“我不是那种温柔的人。” 李景山的眼眶有些泛湿,“阿璋,我爱你。” 杜月璋抿唇微笑,“真乖。”他将唇附上他的唇。 李景山双臂环绕上他的脖颈,意识到下来的事,略带祈求的说道:“不要………” 他还没说完,杜月璋眯着眼睛盯着他,“我说了,我不温柔。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李景山怔愣的看着杜月璋,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样过了一会,李景山强忍住想逃跑的冲动,任由他摆弄。 “疼吗?”杜月璋抬起头问他。 “不疼……”李景山扯出一个微笑。 杜月璋笑得邪肆,“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啊。” 又过了一会,杜月璋又问:“疼吗?” 李景山颤抖着,“疼!” 杜月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要记住这种疼,这样以后你就不会犯错了。” 杜月璋说着手在他身上游弋,一路往上,最后在他喉结处停住。 杜月璋盯着他看了许久,低哑的笑了起来,道:“真好看。” 李景山吓了一跳,本能的躲闪,颤声道:“别看。” “怎么,你怕我看?”杜月璋嘲讽道。 李景山慌张解释,“没有,我没有。” 杜月璋冷哼一声,“别做出这副表情,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控制不住的。” 李景山瞪圆了双目,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杜月璋伏在他耳旁,轻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问:“舒服吗?” “嗯!”李景山哆嗦着回答,声音沙哑。 “记住,这就是我爱一个人的方式。” “求你……不要……” “别急啊,这才刚刚开始呢。” “阿璋……啊!” 杜月璋不理会他的哀求,继续折磨着他,直到李景山晕厥过去,他才满意的放开了李景山。 他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昏睡的人,轻声叹道:“你看你,这就受不了了,可是我的气还没消,怎么办?” 天刚亮,王公公就来叫早让李景山上朝,他实在太累了,根本没有听到,杜月璋倒是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起身,随意披了件外袍就去开门。 王公公见到杜月璋,愣了好一会才道:“参见世子,不知陛下醒了吗?快到朝会的时辰了。” 杜月璋淡淡道:“他今天不去了。” 王公公有些为难道:“还是让陛下……” 不等他说完,杜月璋就打断他,“他病了,起不来,去不了了。” 王公公闻言大惊,“那老奴这就去请御医。” 杜月璋拦住他,“他这病御医治不了。而且如果你让御医来瞧他,你和御医都会被灭口的。” 王公公愣神了好一会,暗叹:这两个主子真是越玩花样越多,还是少管为妙。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王公公走后,杜月璋关好门,回床榻上休息。 一夜的疯狂,他确实有些疲惫,他侧卧在床榻上,伸手抚摸着李景山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手掌缓缓向下,停留在他平坦结实的胸肌上。 杜月璋忽然觉得好满足,感觉留在这人身边好像也不错。 李景山醒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看来是错过了早朝,不过内侍没来惊扰,一定是杜月璋替他推了朝会。 他突然想到禁宫里都在传,说杜月璋迷惑君主,的确,抱着这样的人,谁愿意天不亮就起身呢? 李景山想起身,只觉全身酸痛,腰部更像是断掉一般的疼痛,他睁开双眼,映入视野的便是杜月璋动人的睡颜。 此刻,杜月璋正趴在他的身上。 李景山皱了皱眉头,扯来被子为他盖上,柔声道:“睡觉怎么不盖被子?” 杜月璋抬头,眼睛还未睁开,嘟囔道:“唔……我太累了,就睡着了。” 李景山见他这样,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脸,问道:“很累吗?昨晚不是还精力旺盛,嚷着要我求饶嘛。” 杜月璋转了转眼珠,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我饿了。” 李景山跟着坐起,却不由得愣住了。 杜月璋竟赤条条的什么都没穿,而他不知什么时候穿好了衣服,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 “你想吃什么?”杜月璋说着下床。 李景山连忙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杜月璋扭头看他,不明所以。 李景山犹豫了片刻,开口,“阿璋,你先穿好衣服。要是别人看到了,我多吃亏啊。” 杜月璋疑惑的瞥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勾起嘴角,俯下身,“差点忘了。” 杜月璋换好衣服重新坐回床边,“现在可以了吧。” 李景山咽了一口唾沫,艰涩道:“早前王喜来叫早,你不会也是这样出去的吧。” 杜月璋怔住,“我记不清了。” “这怎么能记不清,你再好好想想。” “怕什么?”杜月璋挑眉问他,“王喜是太监,你不会连这种醋都吃吧。” “不管是谁。”李景山说着又拉了拉他的衣领,“你这个不好好穿衣服的习惯,我得想办法给你纠正一下。” 杜月璋握住他的手,二人离得很近,“可是我如果好好穿衣服了,你想看的时候怎么办?” 李景山的心漏跳半拍,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杜月璋穿着白色亵衣,□□着上半身,躺在床榻上,诱人至极…… “我会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李景山贴在杜月璋耳畔,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一丝撩拨人心的味道,似乎能把人引诱到地狱深处。 “……”杜月璋喉咙发干,他吞了口唾液,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道,“不是吧,你还来,你不累吗?” 第69章 感知不到一切的世界 李景山玩味一笑,“昨晚我都没怎么动,怎么会累呢?”他说着抱住杜月璋,“宝贝,看在我昨晚这么努力伺候你的份上,你是不是该伺候我了。” “可是我饿了。”杜月璋说着就想溜。 李景山将他圈在怀里,捏捏他的脸颊,“我喂饱你。” “别闹了……” 李景山不顾杜月璋反抗,强硬的压住他,吻住了他的嘴唇,舌尖探进他的口腔,霸道的缠绕他的舌头。 杜月璋挣扎不得,渐渐软化了。 李景山见他终于安分下来,放开了他,舔了舔他的嘴唇,哑声道:“阿璋,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杜月璋瞪圆眼,拒绝道:“不来了。” “为什么?” “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杜月璋说得极不确定,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几乎感觉不到痛感,每次都是觉得难受,或者头晕,才意识到自己生病或者受伤。 李景山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明明身体虚弱,却像是有用不完的精神。他神色凝重,“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有点……晕。” 李景山听罢,立马翻身下床,“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来。” 杜月璋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道:“别去。” “为什么?” “我不要吃药。”杜月璋抿了抿唇,“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应该没大碍的。” 李景山盯着他,“不可以任性,林云帆也说了,你的情况很危险。昨夜那样一闹,我差点忘了还有重要的事没解决。” 杜月璋一脸疑惑,“什么事啊?”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道:“你身体的事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杜月璋呆住了。这就是李景山的想法吗?这就是他想对自己说的话。突然有点感动怎么办?好像那颗从出生开始就不会爱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你听话,乖乖喝药休息,让御医诊治。”李景山轻抚他的额头,语调温和。 杜月璋眨眨眼,“李景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景山微笑道:“因为我爱你啊。” 杜月璋咬了咬牙,道:“可是我不爱你啊,爱你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李景山望着他,良久不语。 他隐约感觉到了,杜月璋的变化,也明白杜月璋之所以会突然变得这样迷人的原因,大约就是对他少了几分上心和在意,才会这样任性张扬。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比起失去他,爱不爱有多爱真的重要吗? 李景山发现他好像病了,那种让对方全身心属于自己的执念,淡了好多,他开始越来越在意,杜月璋喜不喜欢他这样,他甚至会故意去讨好他。昨晚也是这样,他被他压得很难受,也有过想反压过去的念头,可一想到,杜月璋一闪而过的落寞。就觉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能让他出气就好。 李景山郑重道:“让我爱你好不好?” 杜月璋扑到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会努力爱你的,就算我不是那个温顺的杜月璋,就算我对爱没有那么深刻的感知,就算是作为一个没有情感的怪物,也想为了你去问一问那个胆小鬼,什么是爱。” 杜月璋从来没有对人袒露过,他感知不到情感的这个秘密。即使母亲死在他面前,他也能做到面无表情。周围的人都说他是怪物,是恶魔,没有心,他也不会难过,父亲觉得他冷漠,将他关在小黑屋里毒打,他也没有感觉,没有恐惧,没有伤心,甚至感觉不到痛。 直到杜青洵喂他吃了药,那个情感丰富的杜月璋取代了他,大家都很喜欢他,所有人都很关心他,在沉睡的日子里并不是完全的无知无觉。他开始渴望关怀,开始幻想,如果是他的话,会不会有机会变成一个温柔的人呢? 又过了一会,杜月璋道:“如果你……如果你,还是喜欢那个杜月璋,我会把他还给你。” 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的挣扎,对他而言,杜月璋就是杜月璋,不存在这个杜月璋,那个杜月璋。他只是觉得是自己对他不好,他心灰意冷,才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他抱着杜月璋安慰道:“不论是怎样的你,都让我爱得不可自拔。” 杜月璋低低地嗯了一声,心底涌起复杂的滋味。就这样再一阵吧,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任性会伤害到这个人,就把那个杜月璋还给他吧。或许只有那颗不染尘俗的心,才配得上这样的钟爱。 李景山抱紧他,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乖,睡吧,我一直都在。” 杜月璋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熟睡过去。 李景山静静坐了一阵,确认杜月璋已经陷入睡眠后,才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找来御医替杜月璋检查。 御医诊断完毕后,向李景山恭敬道:“启禀陛下,这药,给世子喝下,再养个两三天就可以痊愈。只是此事事关皇嗣,是不是该和太后商量一下?” 李景山闻言松了口气,又嘱咐道:“这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太后也不行。” “臣遵旨。” 李景山挥手让御医退下,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光出神。接下来只要等杜月璋醒来,喝了药,一切就会恢复如初。他一定要养好杜月璋的身体,他想要长长久久的厮守。 “太后驾到。”内侍的声音打断了李景山的思绪。 太后鲜少来长春宫,这时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转身,迎了出去。 太后进殿后,先环视了四周一圈,问道:“杜月璋呢?” 李景山答道:“他身体不好,还在睡着。” “可我怎么听说是皇儿你病了。”太后叹了口气,“你日日和他待在一起,哀家已经不过问了,可怎么能耽误国事呢?” 李景山明白一定又是哪个搬弄是非的小人,告了什么状。 他不甘示弱的回道:“前朝的事,朕自会处理,母后还是少插手为妙。” 第70章 欲来的风雨 “你!”太后脸色铁青,指着他骂道:“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连哀家的话都敢违抗,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李景山冷冷的盯着她,道:“朕劝您收敛一点,这里是长春宫。” “长春宫怎么了?哀家可是皇帝唯一的母妃!” “母后忘了吗?儿臣的生母已经去世很久了,这还是你比儿臣记住的。”李景山嘲讽道,“若是母后再这么无礼,莫怪儿臣不敬孝义。” 太后愣住了,她万万想不到李景山竟然会跟她翻旧账。她怔愣片刻,怒极攻心,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你、你——” 李景山道:“朕还有奏折需批阅,请恕儿臣失陪了。” “你、你简直混账!你给我滚——滚——”太后气得不停颤抖,指着李景山的背影怒吼,却被李景山忽略了。 “娘娘——” 太后捂着胸口,瘫软在椅子上,满眼怨恨地瞪着李景山的背影。 “去叫定北大将军来,哀家与他有事商讨。” 李景山一路快步往寝殿走去,他明白此举定然得罪了太后,但是他不在乎。 李景山推门进屋,杜月璋正半趴在床榻上,双目迷茫的盯着某处。 李景山轻笑道:“在看什么呢?” 杜月璋转眸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我在想孩子会不会恨我。” 李景山俯身抱住他,“不会的,要恨也是恨我,不关你的事。” 杜月璋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肩胛,喃喃道:“完了,我好像变矫情了,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景山心里泛起丝丝暖流,“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一样喜欢。” 杜月璋抬眼看着他的侧颜,“你不许喜欢别人哦,你要是敢喜欢别人,我会发疯的。” 李景山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放心,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杜月璋的表情终于舒缓,他靠在李景山怀里,深深嗅着属于他的气息,渐渐地睡着了。 李景山抱着他躺了许久,一动未动,直至天黑。 另一头东苑里,贺莲心像是赖在长春宫一样,已经住了几日了,秋叶觉得这样不妥,想劝贺莲心回自己寝宫,可每次刚开口,贺莲心的病情便会骤然加重,看得她一脸心疼,也就顾不得闲言闲语了。 秋叶忧心忡忡,趁着夜色偷偷跑来看贺莲心:“娘娘,你呆在这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外面都在传……我怕……” “你叫我什么?”贺莲心打断了她,“别怕,随他们怎么说好了,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可是……陛下那里也是……您这……现在都在传,陛下好男色,您好女色,大燕会毁于……”后面的话她不敢说。 贺莲心摇摇晃晃的从桌上取过茶杯,抿了一口水,“你很怕闲言闲语吗?” “没有,”秋叶摇摇头,“我只是担心您……” 贺莲心看着秋叶无意露出的手臂上挂着的伤,眼眶湿润了,哽咽道:“秋叶,你这是怎么弄的!李景山打你吗?还是杜月璋?” 见贺莲心误会,秋叶连忙解释:“没有。陛下和世子对我很好。” 贺莲心愤愤道:“你别怕他们,我来替你做主。” 说罢不听秋叶解释,拉着秋叶就往李景山寝殿里冲。 杜月璋吃过药,身体不舒服,闹得厉害,李景山好不容易将他哄睡着,就 听到脚步声,他掀起帐幔,惊讶的看着贺莲心,又看了眼秋叶:“你们来干嘛?” 贺莲心不客气的坐在杜月璋床榻旁,道:“你们是不是欺负秋叶了。” “你小点声。”李景山慌张的看了眼杜月璋,他睡得极不安稳,皱着眉哼了两声,“别吵到阿璋。” 贺莲心压低嗓音道:“你是不是责罚秋叶了?” 李景山沉默片刻,道:“你在胡说什么?秋叶不是天天陪着你吗?我怎么罚她?” 贺莲心又激动了起来,拉着秋叶的手道:“你看她胳膊上的伤,不是你,那就是杜月璋咯。” 秋叶连忙道:“真的不是的!世子没有打我。” “你还护着他!”贺莲心恼怒的道,“你怕他做什么!” “我……”秋叶急红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真的不是啊!” “你能不能出去说,一会把阿璋吵醒了。”李景山看不下去,打断道。 “你们在说什么?谁打秋叶啊?”杜月璋迷迷糊糊的听到贺莲心的声音,又听到有人打秋叶,一时好奇坐了起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杜月璋面色潮红,只挂了件里衣,神态慵懒而魅惑,让人移不开眼。 李景山警惕的看了眼二人呆愣的眼神,赶紧冲过去用被子将杜月璋裹起来,“天色渐凉,快穿上衣裳!” 杜月璋乖顺的任由李景山帮自己套上外衫,他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秋叶,“秋叶,你怎么了?” 秋叶回过神,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 她支支吾吾,最后咬牙道:“世子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杜月璋一脸疑惑。感觉大家怪怪的。 贺莲心不由咽了咽口水,她那个多年未对男子跳动的心,似乎有了反应。 李景山警惕的瞪了贺莲心一眼,捏捏杜月璋的脸蛋,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诱|人,不许看她们。” 杜月璋不甚在意的撇撇嘴,“李景山,你怎么了?那是贺莲心诶,她喜欢的是秋叶,我又不是她的菜,你怕什么?” “谁告诉你的!”李景山板起脸道,“她可是男女不忌的。” 贺莲心闻言慌张道:“李景山,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男女不忌了,我心里就只有秋叶。” “没有吗?那张家那个小公子是怎么回事?”李景山眯着眼道,“我记得那个张文渊长得挺好看的。” 贺莲心脸色瞬间惨白,“李景山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话。” 秋叶俯身施了一礼,“奴婢先行告退。” 贺莲心抓住秋叶的袖子,道:“秋叶你别走,不是那样的,你别听李景山胡说。” 秋叶道:“主子们有话要聊,奴婢不方便留在此处。” 第71章 他的另一面 杜月璋瞪了李景山一眼,他才有所收敛,他走过去拦住秋叶,柔声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你当做奴婢,这里的人除了李景山也没有人把你当做奴婢,你又何必轻贱自己呢?” 秋叶抬眼看向杜月璋,眸光清澈如泉,她微微笑道:“世子对我好,我明白。” “陛下刚刚是胡说的,你别当真。”杜月璋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李景山,示意他解释一下。 李景山摸摸鼻子,咳嗽两声,道:“朕只是跟她开玩笑。你别当真。”李景山甚为无奈,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和一个奴婢解释了。 秋叶愣住了。她其实没有生气,她也明白自己没有资格生气,她只是突然觉得好自卑,她根本就配不上贺莲心,她始终是奴婢。既然知道不可能又何必纠缠呢? 杜月璋见秋叶神色缓和,才问道:“可以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吗?” “是……我……”秋叶迟疑。 杜月璋催促道:“说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会替你做主的。” “是兄长打的。”秋叶垂首,声若蚊蝇道,“兄长他……” 杜月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连季竟然敢打你,我去找他算账!” 杜月璋气势汹汹的跑出屋外,秋叶连忙追上去劝阻:“世子殿下,求您了,别管好吗?千错万错都是千叶的错,千万不要为了我和兄长起冲突。” “你让开!”杜月璋推开她,冷哼道,“我平生最恨打女人的窝囊废了,枉他还是将军,真是不要脸,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求饶。” 贺莲心怔住了,忙问李景山,“他怎么比我还激动。” 李景山摇摇头,“阿璋最近脾气是挺火爆的,得赶紧拦住他,他身体还没好,我怕他吃亏。” 贺莲心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喂,你等等我。” “阿璋,你冷静一点。”李景山伸手准备拉住杜月璋。 “放手,老子要杀了姓连的混蛋!”杜月璋挥开李景山的手,“滚开!” 李景山不顾杜月璋挣扎,强行抱住了他。 贺莲心赶过来时,正巧撞见了这一幕,惊呼一声,捂住了嘴巴。 杜月璋愤怒道:“你干什么!快松手!你抓着我干嘛!” “你别叫,我带你回房!”李景山不理杜月璋,拉着他往寝房走去。 贺莲心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快步跟了进去。 杜月璋被丢进床上,挣扎着爬起来,骂道:“李景山!你拉我做什么?” 李景山将门关上,将贺莲心和秋叶都拦在了外面。 贺莲心连忙道:“秋叶,这房间有钥匙什么的吗?得想办法进去,李景山眼神不对,我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秋叶闻言不敢怠慢,连忙道:“从偏殿可以绕过去,你跟我来。” 李景山冷冷盯着杜月璋。 杜月璋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李景山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喜欢上秋叶了?” “你在胡说什么?”杜月璋一脸莫名,直视他愤怒的目光。 李景山冷哼一声,一掌拍在床头上,“那你这样激动做什么!” “我激动了吗?我怎么不觉得,姓连的那个混蛋,处处针对我,我想揍他很久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 李景山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他红着眼,扣住杜月璋的脖子,沉声道:“我说过,你不许对别人好,不许看别人,要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杜月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动也不挣扎,任由他扣紧自己的喉管,努力发出声音,“我讨厌你。” 李景山的手指渐渐收紧,双眸赤红,仿佛要喷出火焰来。 杜月璋死死咬牙坚持着,不肯低头,不肯认输。 “放开他!”贺莲心焦急喊道,拼命拍门。 “嘭——” 贺莲心用尽全力推开了房门,大吼道:“你给我放开他!李景山,你疯了吗?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李景山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杜月璋。 杜月璋剧烈咳嗽着,喘息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贺莲心立即扑倒他的身边,紧张的检查他的情况:“你怎么样了?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被他掐住喉咙而已。”杜月璋喘匀了气,勉强露出笑容,“还死不了。” 秋叶哭泣着跪在床脚,哀求道:“陛下,求您别怪世子,都是奴婢的错。” “你……你……你……”李景山指着杜月璋,颤抖了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你没事吧。” 杜月璋不屑的嗤笑一声:“还死不了,你很失望吧。” “你……”李景山胸腔内翻腾着怒气,但他忍住了,深吸了口气,压抑着语调说道,“我只是太在意你了,我不能容忍你对别人好。” 杜月璋正欲反驳,胸口一阵抽痛,他天生无知无感,从来没有感觉到痛的滋味,他很恐惧,捂着胸口,泪水不自觉的流下来,“怎么办,这里好难受,我这是怎么了,这里好难受……” 李景山慌乱的握住杜月璋的肩膀,“阿璋,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杜月璋却像是陷入了魔障一般,哭泣着重复道:“这里好难受,我这里好难受啊……” 贺莲心连忙扶着他坐起来,“阿璋,你醒醒,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杜月璋恍惚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贺莲心,“贺莲心,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里好难受。” 贺莲心见状也跟着难受起来,这样的杜月璋就像一个从未经历痛苦的孩子,他的恐惧他的痛苦,都深深刻到她的心里。“这里是心,你这是心痛了。” “痛吗?这就是痛吗?”杜月璋痛得浑身颤抖,却不知这种感觉叫痛。 李景山也跟着难受起来,“阿璋……对不起……” 杜月璋突然又尖锐的嘶喊起来:“不要叫我阿璋,我不是他!我不要做你的阿璋!!”他说着嘴角溢出斑斑血迹,他痛苦的闭上眼,浑身抽搐。 李景山大骇,抱住他颤声安慰:“阿璋,阿璋,你别激动……你怎么了?你究竟怎么了……” 杜月璋忽然停止了抽搐,他瞪圆了眼睛,缓缓地垂下头,眼神涣散无神。 第72章 连夜逃走 李景山吓坏了,连忙唤内侍进来,把杜月璋搬回了自己床上躺好,替他擦掉唇边的鲜血,安抚道:“别怕,阿璋,你会没事的,太医一会就来了。” 杜月璋怔怔地望着李景山,喃喃道:“我……不是他……我……不是……我不要做杜月璋,好痛……不要痛……” “好好好,不做他,你不是他,你乖好不好,别乱动了,不要弄伤自己。”贺莲心轻柔的摸着他冰凉的额头,温柔的哄着他睡着。 秋叶守在旁边,忧伤的叹了口气。 “我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李景山懊悔极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杜月璋的表现太奇怪了,完全不像他以前的性格。贺莲心觉得疑惑,问道:“阿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李景山愧疚道:“都怪我,我明明答应了要好好对他的,偏偏又伤害了他。” 贺莲心还想说什么,秋叶拉了拉她的衣袖轻轻摇摇头,她也就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夜色昏暗,小屋中没有点蜡,更加黑不见光,李乐萧被束在床榻上,两眼无神。起初他还会骂林云帆,后来连骂都懒得骂了,整个人颓废到极致,仿佛失去灵魂。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林云帆来给他送吃的,他只是淡淡的问道,没有丝毫情绪丝毫情绪。 “很快了。”林云帆坐到床边,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涌出一阵烦躁,却仍强迫自己忍耐住,尽量用最平静的语调和他交流,“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我很快就放你出去。” 李乐萧沉默半晌,忽然冷笑一声,“你也就剩这点伎俩了。” 林云帆眉毛微蹙,但没跟他计较,而是站起身转身离去,临出门前丢下一句,“不要试图离开我。” 房门重新关闭,小屋陷入寂静,只余李乐萧低低的喘息声,听起来悲愤极了。 他抬手抓紧胸前的锦带,指尖深深嵌入布料里,眼眶泛红,泪水溢满眼眶却始终没流下来,嘴里呢喃道:“一定要活着出去,无论多难熬,一定要活着。” 次日午后,连季站在凤栖宫外,神色复杂,他不懂太后为何会突然召见他 太后召他过来之后便吩咐他跪下等候,并未提及其他。连季虽然忐忑,但依旧恭敬地遵从太后的意思跪下。 “臣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连季抬起头,目光触及龙案前端庄美丽的太后娘娘,立即垂眸敛目,毕恭毕敬的站好,不敢再乱瞟。 太后扫视了他几秒,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辅佐陛下的,他荒唐至此,你也不谏言规劝吗?” 连季闻言,惊愕地瞪大双眼,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 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老实交代:“启禀太后,陛下是君主,想做什么岂是我一个臣子管得了的。” “管不了陛下,那杜月璋呢?你就任由他魅惑君上吗?”太后质问道。 连季一愣,急切辩解道:“太后,此事微臣曾多次规劝,可惜陛下一意孤行,微臣也没有办法。” “罢了,哀家叫你来也不是为了问罪的,既然事情已然发生,咱们总得想办法解决,将军认为如何?” 连季一脸茫然的望向她,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哀家要将军出手,杀了杜月璋,你可有把握?只是这件事陛下追究起来,将军难免会受牵连,不知你可愿意?” 连季心中激动莫名,太后居然主动提及此事。他当然愿意,只要能除掉杜月璋,让他做什么都值了,他连忙抱拳道:“臣领旨。为保江山社稷,末将万死不辞。” 太后笑笑:“将军忠肝义胆,哀家甚欣慰。” “太后言重了。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哀家替大燕千万子民谢过将军了。” 连季抱拳,恭恭敬敬的告退。 待连季离开后,太后收敛笑容,露出疲惫的神色。 这一次,她是下了狠心,要除掉杜月璋,绝不会让他继续留在李景山身边。 杜月璋醒来后,便不言不语,仍有李景山说什么也没有反应,只呆滞的盯着天花板,似乎已经没了生机。 李景山心有愧疚,不厌其烦的哄着,反复认错,可杜月璋根本不理睬他,也不肯吃饭喝药,就这么傻傻的发呆,仿若木偶。 这个晚上,李景山彻夜未眠,心中郁结难舒。他走到杜月璋身前,激动道:“你若恨我就打我一顿,不够解恨就杀了我,这样不吃不喝折磨自己算什么?” 杜月璋缓缓侧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景山苦涩一笑,伸手抚上他苍白消瘦的面颊,轻声道:“阿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了,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杜月璋怔怔的望着他,片刻后忽然嗤笑了一声。 李景山心疼极了,将他搂进怀里,“阿璋,你说句话行吗?你这样我真的好怕。” 杜月璋忽然挣脱开他,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李景山大喊着去追他,可是杜月璋速度飞快,他很快就追不上了。 杜月璋逃出小院,沿途遇到宫人侍卫,不敢出手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月璋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远了。 “拦住他!”李景山焦虑大吼,“拦住他!” 宫人们怕伤了杜月璋,犹豫着不敢动弹。 “拦住他啊——”李景山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们这群蠢货,朕养你们何用!” 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出手阻拦。 杜月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足京城一步! 他拼命往外跑,一颗心砰砰直跳,浑身僵硬。 “拦住他,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四周响起嘈杂喧闹的喊叫声。 杜月璋被逼无路,猛地停住脚步,背靠墙壁大口呼吸。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捉回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他绝不能死在这儿。 “你们给我滚开!”他嘶哑的吼叫。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一柄长剑破空袭来,精准的刺入杜月璋胸膛。 鲜血喷溅,染红了白衣。 第73章 死心 杜月璋倒在地上,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面前那张阴沉的脸。 他艰难地扯起唇角,虚弱道:“是你?!你终于出手了!” 连季有些惊讶望着杜月璋,“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手?” 杜月璋只是认命的闭着眼,“给我个痛快吧,死在你手上也不算冤。” 这下连季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质问道:“你这是什么诡计?休想我上你的当。” 杜月璋自嘲一笑,“哪有什么诡计,不敢动手的孬种。你不动手,我可就走了。” 连季慌忙出手,大喝一声,“站住!” 二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寒芒乍现。 杜月璋身受重伤,力量渐渐流失,但他依旧咬紧牙关,不放弃丝毫抵抗的机会。 就在这时李景山追了上来,见二人打斗,他怒火中烧,大吼道:“杜月璋,你果然对秋叶用情至深啊!朕以为你是想逃走,没想到你是来找连季给秋叶报仇。” 杜月璋闻言胸口一阵钝痛,比连季刺他那剑都还要痛,他不顾连季的攻势,生生的吃下他一掌,一步一顿的朝李景山走去,他满嘴腥甜,吐出一口血,又笑了,笑得格外凄厉。 连季顺水推舟,深知这是除掉杜月璋的好机会,大喊道:“快护驾。” 奈何护卫深知李杜二人关系都僵在原地,不敢出手。连季一剑刺去,正巧捅进杜月璋腰腹部。 杜月璋闷哼一声,却似不觉疼痛,长剑穿肚而过,他却继续朝前走。 李景山大骇,忙对连季道:“不许伤害他。” 鲜血倾涌而出,杜月璋步履蹒跚,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每跨一步,都会踩到带血的脚印。 他终究是走到了李景山面前,仰头凝视着李景山的双眼,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淡漠的弧度。他抓着李景山的肩膀,在他耳侧道:“李景山,你眼盲心瞎,不配得到我的爱。”说罢,他松开握着李景山肩膀的手,口中喷出大口鲜血,任凭身体软绵绵滑落在地。 李景山吓坏了,扑过去跪在杜月璋面前,颤抖着唤道:“阿璋,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呀!” 杜月璋没有半点反应,只有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李景山这才终于看清,不仅是腰伤,他胸前也有伤。 “阿璋!!!” 李景山悲恸欲绝,撕心裂肺的哀嚎,“阿璋!” 连季趁乱冲了进来,扶着摇摇欲坠的李景山安慰道:“陛下,他多番顶撞陛下,其罪当诛。” 李景山茫然抬眸,望向连季,眼神冰冷,“他要是有什么事,朕要你一家陪葬。” 连季被他这么瞧着,不由一愣。 他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陛下,仿佛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的狠毒和戾气,令人毛骨悚然。 李景山挥袖拂开他的手,转头看向侍卫:“传御医,还有林云帆,全都给朕叫来,让他们赶紧进宫!快去啊!” “遵旨。”几名侍卫连忙领命离开。 连季目送他们远去,心里有些忐忑。 李景山的目光实在太可怕了,若杜月璋有什么万一,恐怕他整个家族难逃厄运。 连季眉头紧锁,低垂着脑袋,掩饰眼中的忧色。 过了约莫一炷香工夫,两名御医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李景山指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月璋,吩咐御医道:“救活他,无论用什么办法,不许说没有救,朕不想听。” 御医战战兢兢上前诊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对李景山摇头叹息。 李景山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厥过去。 御医撞了撞胆又道:“伤致肺腑,回天乏术,陛下请节哀。” 李景山面如土色,抓着宫人问:“林云帆呢?林云帆怎么还没来,如果是林云帆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快去叫林云帆来。” 林云帆姗姗来迟,李景山似抓到救命稻草,拉着他的衣袖,声音都在颤抖,“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林云帆看着杜月璋浑身是血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我尽力而为。” 御医闻言纷纷退下,把空间留给林云帆。 林云帆拿出金针,扎入杜月璋周身各处穴位,同时运气助他恢复。 他额上渗出细汗,脸色愈加苍白,但效果显着,杜月璋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片刻后,林云帆收针,缓缓舒了口气。 李景山急迫的询问道:“如何了?” 林云帆擦拭了额头汗水,疲倦的坐到椅子上,“血已经止住了,就是伤到了内脏,看来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伤?这次是运气好,救回来,下次呢?我不是次次都能救得了他的。” 李景山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悔恨之色。 “唉。”林云帆叹息道,“算了,先让他歇着吧,明日看他能不能醒来,再做打算。” 李景山点点头,命人伺候着杜月璋睡下,自己则去了御书房,询问今夜的情况,侍卫不敢怠慢,将连季偷袭杜月璋的事和盘托出,李景山才意识到他错怪了杜月璋,是连季先出手刺伤他,他才还手的,根本就与替秋叶出头无关,难怪杜月璋会说他眼盲心瞎。李景山想通后懊恼不迭,心里愧疚难当。 命人将连季压入大牢,等候发落。 翌日,杜月璋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纱帐幔帐,还有床边的烛火。 这个屋子…… 他挣扎着坐起身,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牵扯到腰间的伤口,立马呲牙咧嘴。 “你醒啦?” 李景山端着碗粥,站在床边,惊喜交集。 “你……”杜月璋瞪圆眼睛,不敢置信,“你在这做什么?” 李景山笑容满面的答:“我在这儿照顾你呀。” 杜月璋怒喝:“出去!我不需要你可怜。” 李景山不理他,径自坐在床沿上,舀起勺子喂他吃粥,“阿璋,你别激动,先吃点东西,你伤得很重,别动怒。” 杜月璋不肯张口,只是冷眼瞪着他。 李景山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杜月璋仍旧不买账,依旧瞪着他。 李景山苦涩的笑了笑,放下勺子:“阿璋,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我知道错了。” 杜月璋抿唇不说话。 第74章 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李景山又道:“阿璋,你不愿见我,我不勉强你,我明早再来看你。” 杜月璋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忽而道:“等等!” 李景山欣喜的回头,“阿璋,你愿意原谅我吗?” 杜月璋轻咳一声,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到墙壁上,虚弱道:“那个连季呢?你准备怎么处置?” 李景山愣了一下道:“已经收押了,等候发落。” “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你会杀了他吗?”杜月璋不死心,追问道。 “这个……”李景山犹豫了,连季是难得的将才又手握重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妄动杀念。 “好,我明白了。”杜月璋看了他一会,冷声道:“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李景山叹息了一声,“阿璋,对不起,你要好好休息,别动怒。” “滚!” 杜月璋愤怒至极,破口骂了出来。 李景山不敢再逗留,带着侍卫离去。 待殿门合上,杜月璋摸着胸膛,感受着里面的跳动,忍不住失望,喃喃道:“看来他对我的爱也不过如此。” 他闭上双眸,陷入深层昏迷。 …… 杜月璋的伤势并未痊愈,又耗费精力,昏迷几天才悠悠转醒。 这期间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每隔三四天就有太医进来查探他的情况,并且向李景山汇报,以免耽误病情。 杜月璋醒来后没有找茬或者闹脾气,反倒安静了不少,只是每日独自待在寝殿,谁也不见。 杜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只知道他受了重伤,正在疗伤。 杜青洵深知李景山不会轻易让他见杜月璋,只好写书给老王爷,希望他能出马将杜月璋接出宫来。 广宁王心急如焚,急忙从广宁赶到京城,刚到皇城就马不停蹄的求见李景山,杜月璋是他最宝贝的儿子,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李景山见到他,心情颇为复杂,喊了声,“舅舅。” “陛下,本王听说犬子被歹人所害,特地赶来探视。”广宁王抱拳道,他不顾李景山的神色,故意用言语划开距离。 李景山沉吟道:“阿璋受了很严重的外伤,现下不宜探视。” “还请陛下恩准本王带犬子回去疗伤,以免烦扰陛下。””广宁王提议。 “舅舅是不放心朕吗?!”李景山断然拒绝。 “陛下!”广宁王急得跺脚,“阿璋是我心头肉,这您是知道的吧,他如今重伤未愈,我总要亲自照拂才会安心。请陛下体恤老臣爱子情切,求陛下开恩。” 李景山淡淡道:“罢了,让朕想一想,阿璋现在也不宜挪动,待朕想好了再答复舅舅吧。” 广宁王松了一口气,拱手告辞。 待广宁王走后,李景山的目光落在杜月璋的寝宫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广宁王来了,杜月璋应该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他会怎么选择呢? 李景山摇了摇头,不管杜月璋会不会跟他走,他都不会让杜月璋走。 杜月璋自知道广宁王到京后,就担忧不已,那被尘封的记忆被狠狠划开,血肉模糊,痛得他无法喘息,也是这样他才对痛无知觉,毕竟如果有只觉的话,他肯定早就痛死了。 那年他八岁,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知道不会回来了,他们都在说母亲不会回来了,大学不会回来了就代表着死亡。 流言四起,就没有断过。人们都在指责他,说他是妖孽,说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起初父亲很温柔,会抱着他轻声安慰他,说母亲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他乖乖听话,母亲就会回来。 后来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流言挺多了就变成了真相,父亲开始打骂他,质问他,开始他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因为鞭打和棍棒实在太痛了,他只知道大喊大叫,那质问被他的惨叫声掩盖。 后来他开始习惯被打,甚至享受那种痛感,他变得安静不再发出响动,才发现父亲问他,是不是故意带母亲去吊楼,是不是故意推母亲下楼,是不是……故意等母亲断气了才开始哭,是不是他这个八岁的孩子蓄意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心一下一下的被剥开,痛得来不及叫喊,只是默默的承受,流泪,时间久了,他连哭也不会了。可是一切还没有结束,父亲的指责还远远没完,甚至父亲亲手用烫红的铁钳,在他的肩上烙下罪人两个字。他用匕首疯狂的刮上去,想掩盖那两个字,最后变成一道又长又宽的疤痕。 在那个黑黑的小屋子里,他足足待了五年,兄长把他带了出去,他以为可以重获新生,却没想到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地狱。这些痛苦的经历,连带着他不光彩的过去,随着他的沉睡而埋葬。那个乖巧温柔的杜月璋,好似从没有经历黑暗,被王府里的每一个人宠爱着。那样美好,那样幸福,就好像他这个肮脏的灵魂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会送我回去吗?”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主动和李景山说话。问完之后他全身战栗,他不敢去听那个答案。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回家,他更喜欢待在李景山身边,尽管也会受伤,可李景山不同。每一次伤害他,他都会道歉。就算再犯也没关系,只要道歉就好了,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奈何从来没有得到过。 李景山愣了一会回道:“你想回去吗?” 他没有看到他眼底闪烁着的惊恐,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景山不愿意答应? 他的回答令杜月璋感到失望。 “如果你想,我就让你回去。” “我不想。”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求你不要让我回去,我不能回去,我会死的。” “……”李景山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好。” 李景山的沉默刺痛了杜月璋,他红着眼问:“你是不是想让我走,只是碍于我的请求在可怜我。你是不是烦我了?” 李景山抬头凝视他,缓缓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让你回家会对你比较好,我是不是不该这样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 第75章 生离作死别 “李景山,你没听到吗?我会死的!你听不明白吗?明知这样,你还是有想放我回去的念头吗?”杜月璋抽泣着问他,呼吸一滞。 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为什么会这样说,只当他又在发脾气,哄道:“怎么会呢?舅舅不是挺宠爱你的吗?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吧。” “是……”杜月璋笑了一声,眼泪簌簌掉了下来,“是啊,他很疼爱我的!”杜月璋想和他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有附和着他的话,他虽然不想回家,却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怜,若李景山不需要他,他留下也是自取其辱。想到这,他忽然笑了,“李景山,和我再见吧,以后想见可就难了。” 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的意思,只觉烦躁。他不过是想让他回去好好养伤,之后他一定会想办法接他来的。为什么杜月璋说的像是诀别一样,他不想离开他。 “阿璋……” “如果你,如果你后悔了,早点来接我,我撑不了多久的。”杜月璋哽咽着说,“怎么办,我好像有点舍不得你……” 李景山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紧张的问:“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你不想走就别走了,留下好不好。” 杜月璋的目光恢复神采,“你想留我吗?” 李景山强调道:“你想留就留下。” 杜月璋摆摆手,“你不想留我,我就不留。等你想留我了来找我,我尽量等着你。” 多年以后,李景山仍忘不了那个夜晚,杜月璋破碎的模样,仿佛只是一道残影,随时会被吹散。 杜月璋离宫那天,天上下着小雨,与他独自入宫那天一样,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他身上。李景山站在高台上,遥遥的望着他,目光充满眷恋,可坐在马车中的杜月璋看不见,他只是奋力的咳喘着,希望李景山会心软,会来拦住他。 可惜,他没等到他的挽留,只能任由马车慢慢向广宁逼近。 在被关了十天之后,李乐萧学乖了,他不再反抗,装作乖顺的样子,林云帆也终于放了他,重获自由,他顾不得回府洗漱,直接冲到长春宫去。他听说广宁王亲自来带走了杜月璋,一想到这,他就担忧的不能自已。 他知道杜月璋的秘密,他也明白在广宁王的眼中只有那个柔顺乖巧的阿璋,是他的儿子。而真正的杜月璋一身反骨,只会与他作对,是祸害是妖孽,这样的杜月璋,回到王府,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李景山看到李乐萧时,愣住了,他衣衫凌乱,脸色蜡黄,胡须拉碴,哪里像平常那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 “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放阿璋走了。”李乐萧不顾李景山的询问,自顾自道:“你会害死他的。” 李景山闻言慌了,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说清楚。” 李乐萧明白若是不说清楚,李景山是不会出手救杜月璋的,甚至还会觉得自己伟大,放他回家。于是他将他知道的,有关两个杜月璋的事告诉了李景山。 李景山一时间难以消化,“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两个阿璋?” 李乐萧急得要命,李景山竟还在纠结这个,“你感受不到吗?分明是那样强烈,那样不同的两个灵魂,你和他朝夕相对,你感觉不到他们是不同的吗?” 李景山其实感觉到了,可这样荒谬的事谁又能想到呢?“我以为他是生气才性情大变,耍性子,根本没想那么多。” 李乐萧只觉自己在浪费时间,冷声道:“那你喜欢谁,你分得清吗?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杜月璋,还是任性妄为的杜月璋。” 李景山哑口无言。 他从未想过有两个杜月璋,也从来没有思考过究竟喜欢谁,他早就分不清了,分不清是因为喜欢杜月璋而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还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喜欢他。他原以为这不重要,只要他喜欢这个人就行了,可如今这变得重要了。他先认识的是那个乖顺的杜月璋,也是为了他坚持到今天的,而那个任意妄为的他又是那样的吸引,那样的让人沉沦。他不会选,也根本选不出来。 “算了,我也是多余问你。”李乐萧叹息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赶紧追到广宁去,不能再让阿璋受伤害了。” “舅舅。”李景山问着声音都在颤抖,“舅舅真的会伤害阿璋吗?” 李乐萧失了好语气,“我说了半天,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吗?阿璋肩膀上的伤疤就是他做的。” 李景山如遭雷击,那伤疤那么长那么宽,那样触目惊心,每到下雨转凉都会疼痛刺骨,炎热干燥时又瘙痒难耐。那样可怕的伤疤,竟是阿璋父亲做的,他不敢想象杜月璋究竟承受了什么。 李景山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追到广宁王府,却看到奠仪白帐,广宁王说归路颠簸,杜月璋死在了路上。 李景山不信,多番查证,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 他的阿璋死了,不论是那个乖顺的,还是那个任性的,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颓然回京,每晚都会梦到杜月璋哭着问他,会去接他吗? 他无数次的回答,去接他,可终究醒来面对的是茫茫夜色,和无止尽的孤独。 就这样,他熬了三年,山河动荡,战事四起,而他这个曾扬言要问鼎天下的君主,却沉迷酒色,荒废朝纲。禁宫守卫也是一塌糊涂,边疆战乱,诸国乱事,几乎隔几日就会有人来刺杀,而李景山不仅不防范,甚至还调离暗卫,他内心渴望一个了断,渴望一个绝顶高手可以拿走他的性命。 这日来刺杀的人功夫不错,贴身护卫不出三招就被制服,而李景山日夜笙歌,身体已经外强中干,只要他站着不还手,就一定会死在刺客剑下,他闭上了双眼,他几乎见到杜月璋正站在不远处来接他,可就在寒光靠近身体的一瞬,窗外飞掠而入一道身影,他一掌打掉刺客的佩刀,抓起李景山的肩膀便往外跃去。 来人内息沉稳,武功极高只是瞬息,刺客便感觉到压制,却还是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第76章 似是故人来 那人轻功了得,很快就甩开了刺客。但刺客人数众多,禁军集结又需要时间,另一批刺客的脚步声迫在眉睫,他环顾四周,,一把将李景山推进水中,低声道:“游到对岸去,我拦住刺客他们过不去。” 冰冷的湖水包裹住李景山的全身,冻得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但此时他却笑了起来。 那人的声音,好像阿璋。 这是他在梦里听了无数次的声音,他不会听错,他的阿璋来救他了。不论多么不可能,他这样坚信着,竟开始想要活下来。 刺客果然围了过来,那人怒喝一声,“全部一起上吧。”拔出佩剑与黑衣人交手起来。他内力浑厚,剑法精湛,一人挡下十几个黑衣人毫不吃力,反倒是黑衣人渐渐抵不住了。 黑衣人首领不甘心地吼叫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声音清冷,在夜晚更加清明,“杜月璋。” 刺客首领瞳孔猛缩,不由分说带着剩下的人退走。 “等等!”杜月璋拭了拭剑锋上的血痕,阻止道。 刺客首领顿住脚步,冷漠地看着他,“我等自知不是敌手,甘拜下风,你为何苦苦相逼。” 杜月璋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淡漠道:“我的确不杀投降的人。” “可惜啊,弑君可是死罪。”杜月璋冷漠的语气令人胆怯,“你们若供出幕后主使,或许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个全尸。” 这句话充满威胁,却也充满诱惑,可惜,他们只忠于自己的主子,即使是死也不愿泄露一丝一毫。 “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他,替我们兄弟报仇。” 话刚落,一股劲风袭来,杜月璋侧身避开了致命的攻势,却仍旧被擦破了脸颊。 他抬头一瞧,面色骤然凶狠,“真是不懂事,竟敢划破我的脸。” 一个青衫俊逸的年轻男子手握宝剑指向他。 “你是谁?”杜月璋眯起双眸,警惕地看着他。 “杜月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青衫男子说完,挥舞宝剑再次袭来,这一剑速度奇快,剑锋锐利无比,似乎可穿透空间阻碍。 杜月璋冷哼一声,“快剑,倒是好久没有讨教过了,你如果不划破我的脸,或许可以留你一命。”他提剑迎上,两柄宝剑撞在一起,火花四射。 两个人的武功都非常好,杜月璋一身功夫深厚,但他毕竟年少,而且这具身体太虚弱,不足二十岁便已经油灯枯竭。而青衫男子武功极其厉害,显然在杜月璋之上。 一盏茶后,杜月璋败了,虽不至于丧命,却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喘息。 青衫男子收剑,居高临下道:“杜月璋,我乃北疆大将军霍元戎,我敬你武艺超群,报上名号也不算你枉死。” “霍元戎,”杜月璋冷笑,“听起来像条狗。你要杀便杀,哪这么多废话。” 霍元戎脸色阴沉,他堂堂一代名将,竟被骂作狗。 “你一路从南到北,杀害我军英勇密探,如今还口出恶言,真是该死。”霍元戎冷声喝斥。 “哈哈哈哈。”杜月璋仰天大笑,笑够了道:“背地里刺杀偷袭的无耻之徒,还英勇,真是不要脸。” 霍元戎恼羞成怒,一剑砍来,李景山心中大骇冲上前去阻拦,杜月璋惊道:“你来做什么?”忙拉开他,堪堪躲过那一剑,可剑锋还是划破了李景山的手臂。 这一闹,霍元戎明白杜月璋是故意束手就擒的,他是在拖延时间等禁军到,赶紧道:“不好,有埋伏,快撤。” 他转身便跑,杜月璋急忙追击上去,李景山把他拉住,泪水止不住的滴落,“阿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杜月璋冷声道:“你不是也没找我嘛。” “他们说你死了,我……我真笨竟然相信了他们,对不起,我应该去找你的。”李景山悔恨莫及,“你受伤了吗?疼不疼?” “我没事?”杜月璋冷着脸,“倒是你,快回去包扎一下吧。” 李景山摇摇头,“我不去,我怕你再走了。” 杜月璋白了他一眼,“我送你回去总行了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护卫也调走,暗卫也不要,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你知不知道想杀你的人有多少。” “对,我就是不想活了,他们说你死了,我根本不想活,要不是太后拦着,我早就随你而去了。” 杜月璋见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那些责备怪罪的话,都咽了回去。 “行了行了,别哭了,我送你回去,我不走,行了吧。” 李景山闻言终于停止了流泪,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嗯,好。” 杜月璋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才纵身跃上屋顶,往宫门方向疾驰。 杜月璋扶着李景山回了他的寝宫,吩咐侍女拿来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李景山忍着剧烈的疼痛,抓住杜月璋的手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杜月璋垂目不语。想起这些年受的折磨,他一时也有些愣神,不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这样久了才来找我?”李景山焦急的问。 “都过去了。”杜月璋抽出手道。 他的举动惹得李景山微微皱眉,“你怎么对我这样生疏。” “你是君,我是臣。”杜月璋打断他的话道:“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李景山一愣,赶紧道,“阿璋!我们只是君臣吗?你难道忘了,我要娶你啊。” “你就不怕我是父王派来害你的?”杜月璋叹了口气,认真道:“你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你还是李景山吗?” “我永远不会防备你。”李景山肯定道。 杜月璋的心骤然一沉,“你这句话,若是早个三年对我说,那该有多好啊。” 李景山笑嘻嘻的拦住他,“现在说也不晚啊。” 杜月璋抽离这个怀抱,有些眷恋的拉了拉他的手,“太晚了,你不懂,一切都太迟了。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杜月璋了,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俯身跪在地上道:“微臣杜月璋,受信王命来助陛下重建暗卫,特来向陛下复命。” 第77章 与君别 李景山一怔,握住他的手,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一些爱意,可他望过去只是一片寒凉,李景山的声音透着哀愁,“你……是要和朕生分吗?” 杜月璋闭着眼睛咬牙道:“微臣只是臣子,不敢僭越君上。还请陛下放手。” “我不放。”李景山低哑着嗓音,伸手摸向杜月璋的脸,“我不信你不爱我了。”他的手颤抖起来,忽然捂嘴咳嗽起来,血丝顺着指缝溢出来。 “你怎么样?”杜月璋慌了,“来人,快传御医!” 李景山按住他的胳膊,苦涩道:“你既然不爱我又何苦管我。” “陛下失言了。可是龙体有恙?” 李景山笑道:“你还真是厉害啊,说是君臣就能一瞬退到君臣的关系,我们那些誓言,那些过去你全忘了吗?” 杜月璋的鼻尖涌上一阵酸涩,他别开眼,“微臣不敢。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臣去看看御医何时能来。” 李景山摇头,一把拉住他的手,言辞恳切,“不要走,求你陪我待一会。” 杜月璋拗不过他,索性不管了,任由他倚着自己。 他的胸膛让李景山感到安稳。他贪婪的嗅着熟悉的味道,这种感觉,仿佛曾经历过千百遍似的。 “你瘦了,”他抚摸着杜月璋削瘦的脸庞,“是不是吃苦了?” 杜月璋淡漠道:“漂泊江湖,早已习惯,不觉得苦。” 李景山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闷声道:“体魄倒是更强健了。”随即又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倒是我,身体差了好多,你会嫌弃我吗?” “陛下奉天庇佑,必定洪福齐天,龙体康泰。”杜月璋僵直的移开身体,不去看他炙热的目光。 李景山怀里一空,失神道:“你一定要这般与我说话吗?” 杜月璋垂首道:“君臣纲纪,臣不敢逾越。” 气氛骤然凝结,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为何会这样,只觉得他是在闹脾气,颤声问:“你是在怪朕没去接你吗?还是在怪朕放你走,朕知错了,真的,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杜月璋的身形有一瞬倾斜,连带着心也跟着动摇,但也只是一瞬,他收敛心神正声道:“陛下好好休息吧,微臣先行告退,御医应该快来了,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说罢便毫无留念的起身走出了房间。 杜月璋刚迈出门槛,身后响起了砰地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脚步微顿,继续朝前走去。 杜月璋走后许久,屋内静悄悄的,李景山坐在床上呆滞半晌,突然狠狠捶着床板大叫:“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杜月璋说是告退,却不放心李景山身体,躲在窗角暗中观察。只见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给李景山号脉后,恭敬的禀报道:“陛下,手臂上只是皮外伤,只要按时换药不日便可痊愈。只是这内里的顽疾,陛下还需放开胸怀,切记忧思过虑。” “朕知道了。”李景山摆摆手,无力道,“你下去吧。” 御医领命告退,李景山遣走了宫人,坐在榻上,时不时传出咳喘声,一声一声传入杜月璋耳中,他强忍着想冲进去的冲动,又在窗外站了一会。 听里面咳嗽声更急促了,还有杯子摔落的声音,杜月璋叹了口气,轻轻推开窗户飞进了屋内,走到床边拍拍李景山的肩膀,柔声道:“陛下身上有伤,还请好好歇息。” 李景山抬起通红的眼眸瞪视杜月璋,“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还来管我做什么?” 杜月璋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递给他。 李景山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喘着粗气道:“你为何这般疏离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改?” 杜月璋闻言心中一痛,摇摇头,“陛下不曾做错什么。错的是微臣,陛下不必多虑。” 李景山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过去种种是微臣不安分,越过了君臣底线,连累了陛下。如今微臣已经知罪,只想护卫陛下安康,望陛下成全。” “你……”李景山一时语塞,他的心乱作一团,杜月璋竟是想脱离他了! 他猛地抓住杜月璋的衣袖,“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我保证我会对你很好的,求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陛下。”杜月璋的声音变得冷清,“臣不愿承欢榻上,只想忠心报君,还请陛下成全。” “你……真的对朕半分留恋都没有了吗?” 杜月璋甩开他的手,平静道:“陛下还有其他吩咐吗?若是没有,微臣就告退了。” “你就非走不可吗?”李景山的脸色变得苍白。 杜月璋点点头,转身欲走。 李景山忽的扑上来抱住他,“朕的关怀,朕的爱慕,朕对龙床,在你看来就真的那样不堪吗?” 杜月璋被他勒得呼吸困难,艰难道:“陛下,还请自重。” 李景山松开他,双膝跪地,仰着头盯着杜月璋的眼睛道:“阿璋,你不愿做朕的爱人,那我们做表兄弟好不好,我还是你的表哥,你是我的表弟,求你不要这样生分行不行。” 杜月璋的双手微微颤动,长叹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臣不愿,臣只想做好本分,请陛下成全。” 李景山颓然松开他的腰肢,踉跄着后退两步,喃喃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对吗?” 杜月璋背对李景山,泪水夺眶而出,他几乎就要心软,可一想起杜青洵的狼子野心,他不敢赌,他不敢磨灭李景山的斗志。一个沉溺情爱的李景山是斗不过杜青洵的,唯有爱而不得,唯有失去才能使人清醒。 “对。”杜月璋缓慢而坚定的答道。 李景山愣了片刻,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朕明白了。你走吧。” 杜月璋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他不敢回头,怕自己控制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 李景山缓缓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嘴中含糊不清的喊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第78章 雷雨交加的夜 杜月璋深呼一口气,始终没有回头。 他走出几步,身后发出一阵声响。 杜月璋走近他,发现李景山已经晕厥了过去。 “陛下——”他慌忙上前查看,李景山的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御医——”杜月璋大吼一声,立刻有宫人冲了进来。 “快,快去叫御医。” 御医赶紧进了房,替李景山诊治。 杜月璋在旁边等待,他的脑海中仍在浮现方才李景山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杜月璋,你好狠心。” 杜月璋握紧拳头,心脏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疼痛至极。 良久,太医从里面走出,道:“陛下的伤势并不严重,只需要静养几日就能恢复,只是……”他迟疑片刻,才斟酌着道,“心病难医,还是不要让陛下妄动心神才好。” 杜月璋愣愣的点头,不动心神吗?看来是上天都不让他们在一起。 记得他身体最差的时候,遇到恩公,恩公为他驱毒治病,说的也是,让他保持心态平和,不要心神激荡,现在倒好李景山也犯了这毛病,看来是适合结束这个错误了。杜月璋暗暗苦笑,原来他和李景山注定是不可能的,他只怕知错太晚,即便他用尽一辈子努力,也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反而会害了李景山。 当晚李景山高烧不止,太医院所有御医轮流值夜,都没办法让李景山退热。杜月璋守在一旁寸步不离,不停的给李景山擦拭着额头和脖颈。李景山睡得极为不安稳,呓语连连。 杜月璋一直陪在李景山的榻侧,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顶着一双熊猫眼去朝房记册,刚写完,就被太监领到李景山榻前。 他看见躺在床榻上的李景山,目光一闪,“陛下,您醒了?” 李景山睁开双眼,见到杜月璋,露出温暖的笑容:“我没事。”复又局促道,“你可以喂朕进些粥水吗?朕腹中空空如也,药也是极苦的……” “好。”他话音未落,杜月璋就拿起小碗盛了一勺,吹凉喂到他唇边,“陛下请用粥。” 李景山直勾勾的盯着那双手,那个人,张口把粥吞进肚子里,杜月璋又舀了一勺。 李景山问:“你昨晚一直守在朕身边吗?” “这是臣的职责。”杜月璋被他盯得心慌,不自然的别过头。 李景山抽回悬在半空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触碰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吗?还是死死的将他抱在怀里,或是用枷锁禁锢起来,各种各样的想法充斥着他的思绪,最终消散在杜月璋温软的嗓音中。 他几乎快要因为他照顾了他一晚,而愉悦的死掉,却又无法再说出一句不合乎身份的话。 “你……”他的声音变得扭曲,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在说什么,“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昨夜辛苦了。” 奇的是杜月璋竟然听懂了,留下一个字,“好。”便飞快的跑出去。 他几乎是逃,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他不能再这样自私的圈住他。 早春的露水很重,混杂着绿叶繁花的生机,行走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杜月璋却觉得呼吸仿佛被人禁锢,一呼一吸间都隔着阻碍,这幅拼命要活下去的身体,好像开始疲倦。 他自认不是一个矫情的人,面对感情也带着几分潇洒,幼时读诗,对那些至情至性的诗词,总是少了几分理解。 直到另一个人格觉醒,写了那样许多关于情爱和相思的词句,一切开始不一样了。 他后来读了那些诗句,眼眶的泪水会不自觉的滴落,饱尝肝肠寸断之苦。每当思绪迷乱,脑海一片混沌的时候,只有一个名字清晰着——李景山。 疯了一样的想见到他,见不到就是分分秒秒的相思惆怅,仿佛得了一种病,在这世间活着只为了见到一个人,也是想见到那个人的念头,让他想活着。 可如今他见到了李景山,却发现那种想活着的念头被冲淡了,见他日渐憔悴,病容满面,突然觉得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了。 三年前,他被带回广宁王府,广宁王请出家法呵斥他,说他迷惑君上大逆不道。他生性顽劣不想辩驳,也根本无从辩驳,自以为少年人的一腔孤勇,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他不仅不领罚,还在祠堂内大喊,他要和李景山一生一世。 他不怕家法,反正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怕李景山不来接他,他只怕再见不了那个人。 可是广宁王没有打他,那一刻,他才明白,真正的惩罚不是皮肉之苦。 自从在宫里喝了那次酒,主动承欢后,每过一段时间,身体就会燥热难耐。他在那个黑黑的屋子,待了很多天,直到身上的伤口变成渐渐的疤。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道除了送吃的就再没打开过的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鬼魅般的身影, 披着漆黑的长袍,脸庞笼罩在阴影之中,只能隐约辨认出轮廓。他似乎受了伤,胸膛起伏,喘息声沉重而紊乱,像是随时要爆炸一般。 杜月璋呆愣在那儿,看着他一言不发。 男人抬脚跨进来,径直向杜月璋走过来,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杜月璋吓坏了,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男人低咳两声,弯腰把他拉起来:“阿璋,我好想你!” 杜月璋惊骇的瞪大双眼,看到那个人慢慢揭开帽子,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喃喃道:“杜青洵。”意识到这个称呼或许不妥,他顿了顿又唤了声,“阿哥。” “嘘——”杜青洵捂住他的嘴巴,凑到他耳畔轻声道,“是我,阿璋。” 杜月璋警惕着,始终没有像过去那样与他亲昵,毕竟他可不是那个被杜青洵调教过的杜月璋。 杜青洵也不急,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颈后,声音低沉撩人,“很辛苦吧,让阿哥来帮你。” 随着一道闪电劈下,杜月璋只觉头脑发昏,明明抗拒着,身体却因一股不知名的香味而变得迷乱。 杜青洵一把扣住杜月璋的后脑勺,把他压近自己,吻了上去,舌尖撬开他紧闭的牙齿探入,缠绵缱绻,辗转厮磨。 第79章 求不得 杜月璋被他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他奋力挣扎,却换来杜青洵更加凶狠的索取。他甚至听到他粗糙的指甲刮破他的衣裳,在他裸.露的背部留下一条道道红痕。他愤怒异常,咬住他的唇瓣,狠狠的咬,恨不得把杜青洵咬成碎渣。 杜青洵吃痛,放开了他的唇。 杜月璋趁此机会翻身坐起,恶狠狠的盯着他。 杜青洵微笑着说:“放弃吧,你抵抗不了多久的。你需要我。” 杜月璋厌恶的躲开他的视线,冷冰冰的说:“我不需要你。” 是错觉吗?杜青洵盛怒,那股异香更浓烈了,杜月璋只觉全身瘫软无力,整个人倒在了床上,再也爬不起来。 杜青洵俯身将他搂入怀中,手掌抚上他的脊背,顺势往下滑到他腿上,缓缓揉捏。 杜月璋闷哼出声,双拳捶在枕头上。 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李景山,救救我! 然而,雨越下越大,雷声盖住了他的哀鸣,李景山没有来。 杜月璋像一个坏掉的木偶,双眼失去神采,呆愣的任由杜青洵为他沐浴更衣。 失交的视线模糊着,看不清杜青洵,也辨不清自己,直到听到杜青洵说,“你会需要我的,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双眼恢复了焦距,却茫然无措,他不明白杜青洵说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病着,身体比起之前更加娇弱。迷迷糊糊间,他听林云帆说。 他的腺体不是天生的,是后天改造的,杜青洵不能强制永久标记。 这是什么? 正疑惑着,他又听到杜青洵说,可是他已经标记了。林云帆只管保住他的命就可以了。 太荒谬了,分明他在很小的时候,族长就说过,他父亲是a母亲也是a。他和杜青洵都是a。很遗憾不能为皇室诞育优秀的子嗣。 他怎么可能有腺体,怎么可能被标记。 他坚信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默默祈祷着,直到下一个躁动不安的夜来临,他难受得恨不得立刻死掉。 却被杜青洵的一个拥抱,安抚了。 然后他不知廉耻的,一次又一次。 他被诅咒了,杜青洵说得对。他越来越享受,也越来越喜欢,并且只能接受杜青洵。 心里爱着的是李景山,可身体只能接受杜青洵,这样的他还配站在李景山身边吗?还配做李景山口中苦苦哀求的爱人吗? 他不敢想也不能想,因为那样会动摇那颗好不容易才有勇气回到,李景山身边的心。 见一面就好了,只要护他周全就别无所求,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一道闷雷劈下,春雷来迟,一场大雨将下未下,京城外出现一辆马车,杜青洵坐在车中,阵阵雷声入耳,他不由蹙了蹙眉,喃喃自语:“阿璋,好像很久没找我了。还真是硬骨头,一个人生扛过去。还真是用情至深呐。” 不过既然他追来了,就没有让他硬扛的道理。 起初杜青洵是不喜欢杜月璋的,作为王府里的孩子,他们从小就被告知,只有更优秀的那个可以世袭王位。 他文韬武略都要盖杜月璋一头才肯罢休,偏杜月璋也是个不服输的脾气,以至二人之间屡屡争斗。 直到一个叫做阴阳逆转之法的东西出现,一切都不同了。 由于年纪较小,加上容貌秀丽,杜月璋被选中为皇嗣绵延子嗣。小小的年纪,每天就要喝各种各样的汤药。 杜月璋很倔,身体不适也硬抗着习武,可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格外柔弱,时常体力不支。 望着杜月璋泛红还挂着汗珠的白嫩脸庞,杜青洵发现他好像病了。 那一晚他梦到了杜月璋,那样令人向往,令人情动,他与他缠绵交欢。醒来后,他仍浸在那不可言说的梦中。连带着他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炙热。 就在他以为杜月璋真要变成他喜欢的那样之时,新帝登基,突然终止了逆转阴阳之法,停止吃药的杜月璋,又变回那个嚣张跋扈,处处与他作对的人。 杜青洵很不喜欢这样,他找到药王谷的天才药师,林云帆。毕竟阴阳逆转之法是林云帆的师父调配的药,他应该了解不少。 不得不说林云帆是个天才,没有让他失望。经林云帆汤药调教后的杜月璋,变得安静乖顺,明媚动人,更绝额是沉稳温柔的性子。还有追在他身后一脸崇拜,这一切让杜青洵陷入疯狂。 他抚着那颗一靠近杜月璋就会疯狂跳动的心脏,几乎癫狂,“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阿璋。” 林云帆和杜青洵是一类人,尽管林云帆不愿意承认。但他骨子里是这样的,因而他强迫了李乐萧。 事后他后悔过,不过后悔的是那天一时心软,放了李乐萧。 不得不承认,那天回去他见到李乐萧,双目无光,垂着头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他很怕就此失去李乐萧。再确定他还有鼻息之后,哪怕李乐萧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是要拿下来的,何况是放了他。 那张本该绽放笑容的脸,失了原本的样子。也是那天起,林云帆心中的太阳陨落了。他亲手毁灭的。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的心至此之后有多冷,他没有资格叫苦,毕竟是他亲手禁锢了李乐萧,他不敢喊痛,只有默默承受。仿佛那样,他的太阳就还在。可是他知道,他的心太冷了,冷得他烈日当空时,也裹紧衣衫,不住的发抖。 李乐萧原谅了他的卑劣,说是看在他散功救杜月璋,不忍他流落江湖受人欺凌。可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一旦李乐萧知道真相,他就会死,因为那一刻,他的心一定会被覆上万里寒冰,他的心将不再跳动,他的血脉也会静止。 每每想到终将面临的结局,他都会提前进入寒冬。 果然,人是不能犯错的,虽然人人都能犯错。 他错在不该潜伏敌国,好奇他国皇子,那个草长莺飞的时节,望林子里多望了那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之前的一切原则礼教化为乌有,自此天地之间,除了那人,别无所求。 第80章 相思人不知 林云帆不知不觉间来到李乐萧房门口,他犹豫着不敢敲门,他怕看到那双干净清澈的眼,更突显他的不堪。 他害怕自己在李乐萧眼中的印象,就如同他自己所厌恶的一般。 他害怕自己再次重蹈覆辙,不敢触碰自己的底线。 可是…… 可是…… 他抬起手,终究抵挡不住心里的渴望,敲响了那扇门。他希望李乐萧还愿意见他,即便是恨,他也甘愿。 他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不愿意他忘记他。他只想让那个人永远记住他,永远! “咚咚咚——”门被打开了。 “师兄。”李乐萧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防备,“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我……”林云帆的话卡在喉咙口,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情绪。 李乐萧皱着眉头,似有嫌弃,“师兄,你先坐吧。” 李乐萧关上房门,回屋换了一件衣裳,才走出房门。 林云帆坐在石凳上等着他,眼睛盯着地板,视线游移。 李乐萧叹了口气,走到林云帆跟前,轻拍他肩膀:“这么晚来有事?” 林云帆低着头没吭声。 “师兄……”李乐萧唤着,却听到林云帆猛然抬起头,他眼神惊恐:“乐萧……我……” 李乐萧微愣,随即露齿一笑:“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你怎么了?” “我……我没有啊……” 这时李乐萧的声音响起,他的心不受控的突突跳着,“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别来找我了。我其实不太想见你。” 林云帆认命的闭上眼,终于,他的审判来了,当年的事李乐萧没有再提,也很少和他说话,他根本不敢问他对自己是个什么看法,如今得到了答案,他却觉得寒凉一般,仿佛最后一点体温都被人夺走。 “我……”林云帆张嘴欲言,李乐萧伸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师兄,你若是真的对我存有感情,就请尊重一下我。” 林云帆闭上嘴,半晌才问:“我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师兄,你是我师兄,我一直很尊敬你,但是那件事以后,我实在无法再把你当做师兄了。” “……我只想守着你。”他没有道歉,只是固执的阐述初衷和本意。 李乐萧摇头拒绝:“我不需要你守着我,说真的你在我身边待着我都觉得很不自在。” 林云帆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指尖泛白。 “好,那我走。”他站起身离去。 “师兄!”李乐萧忽然唤道。 林云帆停步转身,就见到李乐萧走到桌边,斟满两杯酒递给他一杯,“喝一杯再走吧。” 林云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 李乐萧笑着送他出门,林云帆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五味陈杂,“你早点睡吧。” 李乐萧颔首。就像在师门时,他们彻夜饮酒聊天的寻常夜晚。 林云帆离开,李乐萧关上了房门,转身走向床榻,坐了下来,仰头望着床顶,怔忡了许久,他慢吞吞的脱掉鞋袜,爬上床,躺下睡意全无。 刚才有一瞬,他差一点就心软了,林云帆的小心翼翼,林云帆的尽心弥补,他看在眼里。可每每夜深人静,四下漆黑时,他都会重复那些天的噩梦。 那个囚禁他的黑色空间,成为无法逾越的鸿沟,横跨在原本就无法更亲密的两人中间。可笑的是,三年了,他连林云帆一句正式的道歉都没有收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林云帆后悔的是与他相逢,痴心不改,却从没为囚禁他的事感到后悔。 李乐萧翻了个身,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是……他也不想让自己陷进沼泽里,拔不出来。 林云帆独自在外徘徊许久,才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躺下,辗转反侧,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他们在一起生活的场景。李乐萧喜欢吃肉丸,却不喜欢大口吞咽,每次都要他捣碎了吃。他喜欢玩水,却不喜欢游泳,只是喜欢坐在溪边。 他的世界是纯粹的,他爱笑爱闹,总是喜欢缠着他讲故事,缠着他陪他喝酒。 林云帆伸手摸着怀里的玉佩,眼中有泪滚落。 他不知道自己该怪谁,或者应该说,他不知道如何去怪。他明知晓李乐萧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去幻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之间隔阂了太多太多东西,连回到师兄弟的关系都很困难。 林云帆在这一夜,失眠了。 第二日醒来,李乐萧已经不在房间了。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心中莫名升腾出一丝失望。 他呆呆地看着床铺,脑海中闪烁的画面依旧是昨夜与他的对话。 他知道李乐萧一定是不放心杜月璋,进京了。 这世上大概只有杜月璋能让他牵肠挂肚吧,这场爱,还没开始,他就输了个彻底。 若是能与李乐萧共度余生,他愿意服下杜月璋服过的药,变成李乐萧喜欢的样子。他有过这样的念头,可很快就打消了。 因为李乐萧知道杜月璋本来的面目,他明明说过喜欢娇软的男子,可为什么…… 那时,林云帆终于明白,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与娇软还是硬朗无关,喜欢的无论是什么样都喜欢,相对的厌恶的,就算变成喜欢的样子,也不过是招人恶心罢了。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呢?脚步还是不自觉的追随,只是这次他要离得远一点,不能让李乐萧知道他跟来。 他不想他再讨厌他了,虽然一点讨厌和十分厌恶结局差不多,他还是贪心的拉扯,想让那种厌恶少一些。 杜月璋来到京城的日子,并没有比在广宁或者信阳好一点,那种每天穿梭云霄的感觉几乎使他丧失了一个武者本能的判断。 见到李景山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只有不断的告诉自己,他是君主你是臣子,保持距离。可还是不自觉的插手,不自觉的从暗卫变成明卫。 迟早会被发现的吧,他的秘密,如果李景山知道了,肯定会恨他甚至放弃他,那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可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是会惊出一身大汗。他发现即使不希望沉沦,他也不想让李景山讨厌自己,一想到李景山会恨他,他就无法存活。 第81章 看不见的情敌 在离开李景山的第二年,他发现他病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联想到他,后来他逃走去了信阳,李乐萧告诉他,这种情绪叫爱。那是他第一次体会爱,他记得母亲说过爱是甜的,像是腻在糖罐里,醒着睡着都是美梦。 可他体会的爱却是苦的,除了无尽的相思,就是担忧和恐惧,担忧自己的丑态被对方发现,恐惧有一日李景山不再爱他,害怕从头到尾李景山喜欢的都是那个乖顺的自己。 如果他喜欢的话,他可以把那个杜月璋还给他,这句话是骗人的。实际上他嫉妒的发疯,他曾经想过自残,他想杀死那个隐藏在身体某处的另一个自己。 李乐萧说他只是病了,其实没有两个他,两个都是他。可李乐萧越是这样说,他越是觉得心底里有个声音总在叫嚣。 放弃吧,你配不上李景山,他喜欢的是不染尘俗的干净的人,你不配。 不知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那个声音又开始回响。今日是他当值,他应该再专注一点的,可是为什么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说得他心虚,说得他害怕。 “杜大人,陛下召您。”王公公恭敬的敲了敲他的窗户,提醒他。 杜月璋恍惚了片刻,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 他喘息片刻,平稳气息,整理衣冠,走了出去。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李景山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微微蹙眉。 杜月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描淡写道:“没事,只是昨夜没休息好。” 李景山顿了又顿,将原本要给他处理的急务丢到一边,就是这极细微的动作,引起了杜月璋的注意,他蹙着眉问:“不知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景山原本想让他去监视柳丞相,可看到他的脸色,想着要日夜监视,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杜月璋目光灼灼看过来,分明是注意到了他刚才放公函的动作,他欲盖弥彰又将急报盖了盖,才道:“你会骑马吗?” 杜月璋怔愣原地,李景山问完也后悔,这不是废话吗?想了想他又道:“朕的意思是你骑射功夫怎么样?” 杜月璋回过神来忙回道:“学过,但是不算精通。” 李景山点点头,“会就行了。明日朕约了齐国质子围猎,你随朕同行吧。到时你与他比试一番,也不是要你拔得头筹,不负我国威名就行。” 李景山说完,注意到杜月璋难看的脸色,反复掂量自己刚才的话,应该没有给他造成压力吧,而且杜月璋武功超群,为猎应该不难啊,何以脸色如此难看,神情这般为难。 围猎杜月璋是不惧的,可李景山话语中隐隐的期待让他有些无措,转眼又到了他最难熬的日子,他夜里睡不好,身上也提不起劲,就连站着也是阵阵晕眩,加上早春他的寒疾还没有复原。 这样,真的可以替燕国立威吗?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见他久久不语,李景山补充道:“你不必有压力,朕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你没有赢,也不影响什么。” 此话一出,杜月璋神情更难看了。 李景山也是一阵懊悔。他这是在做什么啊,杜月璋那样骄傲,他这样说不是在轻视他吗? 正欲解释什么,就见杜月璋拱手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李景山见状,双目胀疼,这样的人儿,就应该张扬跋扈,嚣张妄为,见他这般恭敬守礼,竟觉得胸闷气短,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一般。 回过神来的时候,杜月璋已经领命退下。 李景山心中莫名烦躁,空气中还飘荡着专属于杜月璋的气味,那样甘醇诱人,比美酒还要醉人,这样的妙人自己只能每天变着法的用公事见他,还要离那么远。想想就觉得亏。 说起来,他受伤的时候,杜月璋照顾他好像还靠得挺近的。 李景山心生一计,忙唤内侍传御医。 李景山独坐半晌,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嗓子喊道:“陛下,御医来了。” 李景山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示意人进来。 这段时间宫中御医轮流请脉,他们也是无奈,每次请脉后总是被训斥,可谁敢拒绝陛下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这位御医是新任的院首,姓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御医。 “启禀陛下,臣前来为陛下诊脉。” “嗯。” 陈御医低垂着眼帘,伸出三根指头搭向了李景山的脉搏,过了许久,陈御医抬起眼帘道:“陛下,陛下龙体康健。” “你说朕龙体康健?”李景山挑高了眉毛。他不仅没生病,他还健康得很呢!这怎么可以。 陈御医也不明白,他为何动怒,连忙跪地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不用了,朕知晓。”李景山摆摆手,想了想又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是药能让朕龙体欠佳。” 陈御医闻言更是面露恐惧,“陛下,陛下龙体关乎社稷,岂能损坏。” “既然没有办法就别啰嗦了。”李景山烦躁的赶走御医。 “微臣告退。”陈御医抹掉额头渗透出的冷汗,默默告辞。 想起装病,他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笑容逐渐展开,急忙出门。 杜月璋正当值连忙跟了上去,发现李景山竟是去贺莲心寝宫,印象中他来了这样久,李景山根本没有去过后宫,为何会突然来找贺莲心呢? 想到这,杜月璋自嘲一笑,真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恐惧到连贺莲心都容不下了,明明知道贺莲心是喜欢女人的。 李景山反复确认杜月璋没有跟上来,才走入正殿。 贺莲心正在和秋叶腻歪,见李景山来,秋叶赶紧从贺莲心怀里抽身,忙退了出去。 贺莲心怀里一空,怒视李景山,“你没事来我这里做什么?还不让人通传,秋叶胆子小,脸皮薄要是吓坏了我媳妇,你负责啊?” 李景山对她怒吼的模样视若无睹,径直坐在桌旁喝茶,慢悠悠地道:“不是,大姐。是你自己遣走宫人的,还怪我不让人通传,你讲不讲理!” 第82章 取药 贺莲心连忙捂住他的嘴,又看了看门外,确定秋叶不在才稍稍放心,“你小点声!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贺莲心闻言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故意问:“你的阿璋不是回来了吗?是不是他不理你,你太寂寞了没地方去才跑到我这来的。是就直说,姐姐不会笑你的。” “才不是,我们好着呢。” 贺莲心撇了撇嘴,不信。 李景山说完自己也不信,顿了一会道:“你上次那个药,还有没有啊?” “药?”贺莲心第一反应是李景山求不得,准备给杜月璋下药,赶紧道:“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有,况且我和秋叶两情相悦不需要用药。” 李景山明白她是误会了,不禁白了她一眼,“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成天想的都是荤事。我问你的是那个吃了会吐血的药,还有没有?” 贺莲心连忙捂住他的嘴,又看了看门外,确定秋叶不在才稍稍放心,“你小点声!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李景山见她神经兮兮的样儿忍俊不禁。 贺莲心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骂他:“你真无聊。” “我不无聊,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贺莲心若有所思,“可是你要那个来做什么。” “这个……”李景山面露难色。 如果说出来会被贺莲心笑吧。 会的吧这个疯女人,最喜欢嘲笑他了。 可是要脸干嘛,幸福重要啊! 一番挣扎后,李景山道:“阿璋都不和我亲近,每天都要借着公事见阿璋好辛苦,想生病想他照顾,所以拜托给我吧!” 贺莲心怔住了,这还是他认识的李景山吗? “叫声姐姐来听听。” 果然李景山闻言,面色铁青,语带警告,“你差不多就得了,别太过分啊。” 贺莲心一脸无所谓,“哦,你不想叫啊,不想叫算了,那我也没药。” 李景山灵机一动,凑到贺莲心近侧。 贺莲心立刻警惕的向后缩了缩,“你干嘛?” 李景山一脸坏笑,“还能干嘛,做点夫妻间该做的事呗。” 贺莲心惊得声音都不稳了,“你疯了,快起来。” 李景山低声道,“快把药拿出来,要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秋叶会不会看到。” 贺莲心白了他一眼,“你看你至于嘛,不就叫声姐姐嘛,还这样威胁我。” 李景山满意的点点头,又催促道,“快拿来。” 贺莲心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个瓷瓶递给他,“诺,你拿去吧,就这么点了,你省着点。” 李景山飞快的拿过瓷瓶,才讪讪道,“谢了。”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提醒,“你的秋叶好像看到了哦。” 看他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贺莲心忍着想杀人的冲动,怒吼道,“知道了,快滚吧!没事别来了!” 李景山乐呵呵的走了。 他一走,贺莲心便坐了下来,气恼的踢了桌腿一脚,心里恨恨的骂着他混蛋王八蛋。 她正生着气,秋叶走了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替她倒茶,平静道,“陛下走了?” 贺莲心立刻抓着她的手,“秋叶你别多想啊,他不是来找我的,我和他真的没有关系。” 秋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赔贺莲心疯,两个女子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况且贺莲心还是皇后。她突然觉得好累,轻轻推开她的手,“可是你们是夫妻啊,还是天下夫妻的表率,即使你心里觉得和他没关系,那天下人呢?天下人会信你们没关系吗?” 贺莲心沉默,半晌才缓缓抬头,盯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她和李景山都是极度自我,极度任性的人,加上出生贵族,他们从不觉得夫妻是一生一世的牵绊,更多的时候是用以交换的筹码。她张着口,说着,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你和在乎天下人怎么看吗?” “不是我在乎……”秋叶刚开口便哽咽,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而是所有人都处在天下之中啊,我们可以例外吗?” 见她流泪,贺莲心慌张道:“秋叶对不起,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求你别哭。” “不,贺莲心,你没有错。”秋叶拭掉眼泪,摇摇头,“是我的错,是我贪恋你的爱,贪恋你的好,是我麻痹自己做了一场美梦,可是我觉得现在梦该醒了。我从小就很艰难,长这么大连一个安慰都没有得到过,这几年对我而言就像是做梦一样,可是现在我想清醒了。我是普通人,我不像你有那样多的筹码,可以不在乎所有人,我输不起,我只要走错一步,我娘可能就连牌位都没有,我真的很害怕,我赌不起。” “秋叶!”贺莲心急得跺了跺脚,她觉得秋叶好像要离开她了,她一把将她揉在怀里,轻声哄,“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秋叶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秋叶擦了擦脸颊的泪,勉强扯唇微笑,“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些睡吧。” “秋叶——” “皇后娘娘晚安。” 望着秋叶离开的背影,贺莲心叹了口气。 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生于武将之家,又是家主的掌上明珠,长房嫡孙,她从来没有因为嫡庶的问题苦恼过,享受着最好的生活,最多的关注和宠爱。她甚至不记得她家庶出的姊妹是谁。连秋叶是一个变数,她的存在推翻了贺莲心对于一个女子在这个世上活着的全部构想,她是那样的辛苦,那样的可怜,不受重视,受尽羞辱。她真的很想把她保护起来,围在怀里,不让任何人触碰。可偏偏秋叶是一个倔到骨子里的人,她母亲去世,差点被卖去做官奴都没来找过她,她明明知道的只要她一句话,变没有人敢欺负她。 贺莲心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轻叹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第83章 他从来都是掌控者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秋叶已经起床收拾行李准备搬走。 贺莲心披散着头发,穿着薄衫,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秋叶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她很不舍,可是她回答不了秋叶的问题,也改变不了世人对女子的轻视。在找到答案以前,她没有留住她的立场。 她没有耍赖,没有胡闹,没有撒泼,也没有大吼大叫,一切平时她会做的挽留她都没做,她平静的就像是辞别一个晚上还会归来的恋人。可是她心底明白,她不会来了。深宫的夜那样冷,那么长,即使她盖着棉被都捂不暖。 突然,她想放她走了,去哪里都好,别在宫里就好,一想到她不管怎么搬都搬不出这个皇宫,贺莲心的心就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难以喘息。 秋叶回眸朝贺莲心浅浅一笑,随后抱着包袱转身走了出去。 贺莲心追了几步,终究停了下来。 “莲心!”秋叶唤了她一声。 她感觉她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她不想听她害怕她会说出更决绝的话。 可是秋叶只是温柔的笑着,像极了每一个苏醒在她身边的清晨。 贺莲心试图打开耳朵去听,听她的秋叶想告诉她什么。 而后她听到她说,“这不是一个好的世道,我不想你跌入谷底,更不想你受尽唾弃。你该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永远受人崇拜的女子。我不想用我的不幸去裹挟你,让你变得偏执固执。你该是洒脱随性的。所以等待吧,莲心,等到适当的时候,等到我配得上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如果那时你还愿意和我这个不是很好的人在一起的话,我来找你。因为,我也想要保护你啊!这是我的骄傲,你可以理解我吗?” 贺莲心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秋叶消失在门口。她的嘴巴微张着,却一字也吐露不出来。 她才发现,秋叶从来不可怜,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如果她想要的话,以她的性子,会得到很多人的关怀吧。可她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最孤独的路,就是为了保存她作为连秋叶这个人的尊严,这样的秋叶在发光。 直到秋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贺莲心才自嘲道:“原是我配不上你。你品行高洁,而我满心满手都是谎言和阴谋。所以等待吧,等我变成一个更纯粹的人,我去找你,向你袒露我所有的卑鄙,如果那时你还愿意原谅我的话,我会不顾一切,就算不再高高在上,就算受尽世人白眼唾弃,我也会站在你的身边。” 可是会有那一天吗? 贺莲心没了底气。 李乐萧回到宫里就被太后叫去了,出凤栖宫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走在红墙绿瓦之中,突然觉得好孤独,没有皈依。可是这里明明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啊,为什么他一点家的感觉都感受不到。 就在他郁郁不安时,空气中传来一股令人心神清明的檀木香,他抬头就见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艳艳的灯笼,杜月璋正坐在廊柱旁的栏杆上喝酒,他穿着玄衣广袖,乌黑长发垂肩,双腿悬在半空,晃呀晃。 一下一下激荡着他的心神。 比起那股妖冶的他辨不清明的花香混着酒味,他更喜欢阿璋身上散发这种淡淡的檀木香味。一如他当年潦倒入信阳,那个白马少年意气风发,以睥睨天下之态,告诉他,要罩着他,让他以后跟着他混。 那时他初离京城,又见不到母亲,正是伤心时,呆呆的愣在原处,恢复神智时已经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味,让他忐忑了长发数月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以至于他忘记了置身马背上,沉沉的睡去,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梦中白马少年与他把臂同游,两人并驾齐驱,笑容灿烂,无忧无虑。他们在湖畔漫步,湖面泛舟,偶尔低语嬉戏。 而后即使美梦醒来,有他所在的日月星辰,山河水渠都美好得宛如仙境,几乎使他忘却,他到过人间。 此时回廊灯下,他望向那双清澈明亮的眸,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檀木香气,他怅惘的望着那人,好久好久,仿佛是要将他刻入心里。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样柔柔的看着他。 依稀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岁月变得不再有意义,天地间万物尽散,只剩下这一方土地,这一个回夜长廊,和那个廊上的人。 在久久的沉默之后,杜月璋轻轻的笑了,转了转手中的酒壶,递过来问道,“要喝吗?” 李乐萧久久的沉默,也没有伸手去接,低声道,“你瘦了。”而后他接过酒壶,饮了一口,酒气晕开,他又道,“但是更强大了。” 杜月璋不明所以,过了一会才道,“你这算是夸我?” “算是嘲讽。”李乐萧摇摇头,笑眯眯的说道。 杜月璋闻言眉梢一挑,目光灼热,笑得有些邪魅,故意靠近,压低声音道,“我觉得是挑衅。” “……”李乐萧脸颊微烫,推开他,瞪了他一眼,骂道,“滚蛋。” 杜月璋也不气恼,拿起他放在一旁的酒坛,喝了一口,“好久不见。” 李乐萧木然的点点头,恍如隔世,“嗯,好久不见。阿璋表哥。” 杜月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将脸凑了过来,那魅惑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叫阿璋了?” 李乐萧摇摇头,“酒香味的是阿璋,檀木香的是表哥。” 李乐萧此话一出,杜月璋才意识到,他又开始散发香味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杜青洵快找来了。 可是李乐萧说他身上的味道是檀木香。 “真的是檀木香吗?你能确定吗?” 李乐萧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紧张,还是答道,“我不会闻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种檀木香,绝对不会错。” “该死。”杜月璋低声咒骂,“杜青洵那个骗子,竟敢耍我。” 这下李乐萧才有点明白杜月璋在说什么,他担忧道,“味道不一样差别会很大吗?” “当然了。”杜月璋笑得张狂,“酒香味意味着我要求着杜青洵,可如果是檀木香的话……” “檀木香怎么样?”李乐萧一脸好奇。 杜月璋凑到他的眼前,鼻息打在他的脸上,他瞬间被一阵酒气包裹,而后听到他说,“你想试试吗?” 第84章 对峙 李乐萧的心狂乱的跳动着,他一把推开他,恼道,“你又开始不正经了。” 杜月璋一脸无辜,“要是正经,就不是我了。” 李乐萧白了他一眼,“可是之前我接你回信阳的时候,你就很正经,还很严肃,嗯……有点悲伤。” 杜月璋想起那段日子,不由的后腰一疼,“那是当然了,隔几个月就要被杜青洵压,我简直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杜青洵敢来找我试试,看我不弄死他。” 对于杜家的血统,身体的味道,还有杜青洵和杜月璋很在意的谁压谁的问题,李乐萧一知半解,只是觉得杜青洵阴沉的厉害,劝道,“你还是别招惹他了,能躲则躲吧,你不是有香味的时候身体会变差吗?” 杜月璋一脸坦然,“你看我身体变差了吗?或者你亲自试试?” 李乐萧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你别总拿这个问题开玩笑。”李乐萧恨透了他这样玩世不恭的样子,语调带着怒气,“我会当真的。” 杜月璋见他面色涨红,整个人站在月光中,扬起好看的下颌,忽然他好想吃掉他,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他环住李乐萧的腰,将头贴在他的后颈,声音低哑,“虽然没有信息素,但是你好香啊!好想吃掉你怎么办?” 李乐萧浑身僵硬,他想要挣脱杜月璋的桎梏,可是杜月璋根本不给他机会,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乐萧,我们试试吧,我好想要你。” 李乐萧一瞬间就沉沦了,溺死在这样的泥沼里。就此沉沦吧,就算万劫不复,他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很快理智又占了上风,这不是杜月璋的想法,是血脉的本能,他不能,他不能让杜月璋清醒之后后悔。 可笑的是,即使在现在,他想的依然不是自己。 李乐萧咬牙切齿的说,“松手,否则我不客气了!” 杜月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李乐萧抵在廊柱上吻了起来。他的唇软软的滑腻,像是最上等的丝绸般细滑,舌尖轻舔着李乐萧的嘴角,他的呼吸渐重,手指在他腰间摩挲,一边含糊不清的喊着,“乐萧,乖,别动,我怕我会弄伤你。” 李乐萧被他撩拨得全身燥热,他猛烈地喘着气,用力推开他,“杜月璋,你醒一醒!” 杜月璋被他骤然的怒吼镇住了,神智也清明了一些,他忘了檀木香带来的是易感期。他不仅不会体弱,反而会有用不完的精力,这样的他会渐渐的变成野兽,侵占一切想侵占的,毁灭一切侵占他的。 思至此他对着李乐萧喊道,“快走!离我远一点!” 李乐萧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杜月璋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平稳内心翻涌的情绪,“快走吧,这几天离我远一点。” 李乐萧怔了许久,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杜月璋,轻声问,“你是在生气吗?因为我刚刚拒绝了你?” 杜月璋皱着眉,他刚才太失控了,“我……” 他的话尚未出口,李乐萧便已经转过身,脚步蹒跚的离开了这个院子,背影落寞。 杜月璋握紧了拳头,心底一痛,想追出去解释,可是脚步又停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他不能追上去,他怕他会忍不住伤害李乐萧。因为易感期的他会撕碎一切试图逃跑的猎物。 撕碎猎物…… 那些咒骂声又开始传入耳中,父亲的鞭打,父亲打他时说了什么,到底说的是什么? 觊觎,野兽,恶魔,怎么下得去手,他的人。 会是什么呢?那些残缺的片段,母亲去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是优等的a,拥有最高等级的信息素,一出生就封了世子,父亲对他的文韬武略都是那样的满意,却甘愿用药物把他变成体弱的需要被保护的o。他想不明白,尽管如此每到易感期快到时,这个问题就会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本来他很想找个屋子把自己关起来,可回归血脉的他,那强大的感知力告诉他,有一个劣质的气味正在入侵,杜青洵的味道,无论闻多少次都是这样的难闻,这样的人竟敢标记他,太可笑了。最可笑的是,他以为那些垃圾药物,可以把一个优质a的腺体变成o。 是时候去回回兄长了。那个趁他忘掉一切控制他玩弄他的混蛋。顺便他还可以问一问母亲去世的真相。 他不怕他不说,因为在优等信息素压制下,他不敢不服从他。 与生俱来的压制,真是想想就让人兴奋。 杜月璋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直到此刻他才有了重生的喜悦。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如果真的以那副可怜的悲哀的被人欺凌的姿态死去,真是想想就无法容忍。 还好重生了,还好他想起来了,那个弱鸡不是他。 该死又想到李景山了,这不对,一个优秀的引领者伴侣绝对不是李景山那样的。 他只是受了药物影响,他只是受那段软弱的日子的影响,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然后他会找一个听话乖巧的人,就像那个被改造的他那样的人。那才是可以配得上他的伴侣。 真是让人兴奋,那股劣质低下的味道,更加近了。 京城近郊一辆马车驶入,马匹突然一惊,一阵嘶鸣过后,马夫将马勒停。 杜青洵坐在车中,杜青洵坐在车中,掀开帘子望向外面,微眯着眼睛看去。 马车正前方,来人负剑而立,周身散发肃杀之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檀木香,杜青洵已经许多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他沉声道,“阿璋?你怎么来了?” 杜月璋挑开车帘走进去,看着杜青洵的目光冷冽极了,仿佛两柄利刃,“好久不见,兄长。” 他的话音刚落,四名蒙面黑衣人就窜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他们的身法极快,武功不俗。 杜月璋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好特别的欢迎仪式,看来兄长在防我啊。” 第85章 兄弟 杜青洵阴恻恻的笑道:“没办法,仇家太多难免谨慎了些。” “那我是阿哥的仇家吗?” 杜青洵看着他的笑容,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他故意扯开话题,“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啊?” 杜月璋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额头,慢条斯理道,“我好像易感期快到了。” “什、什么?”杜青洵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易感期?” 杜月璋嗤笑,“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以为我会跪下求你安抚我,没想到情势逆转了。” 杜青洵张口结舌,半晌才道,“也未必会逆转,毕竟我标记了你。” 杜月璋冷冷的盯着他,“你难道没有闻到吗?我的信息素变了。”他的语调里带着一股淡漠的讽刺,“我变成了一个alpha,比任何alpha都厉害的alpha。” 杜青洵的瞳孔缩了缩,随即哈哈大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要以为你弄了点檀木香在身上我就会上当。” 杜月璋讥笑一声,“你真的觉得我在骗你吗?”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暗而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还是说你在害怕。”他的唇边泛起嗜血的弧度,“你当然不是那种因为害怕就不敢动的人,你是动不了吧,面对比你高等级的信息素压制。” 杜青洵的眼神瞬间冰冷,他的表情狰狞扭曲,“动手!” 黑衣人们应声扑向杜月璋,杜月璋却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黑衣人们冲向杜月璋,他却毫不犹豫的出手,双臂展开,双腿一屈,一个旋转,一拳击向其中一个人的胸膛,那个人顿时倒飞出去撞上另一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摔倒在地上。 杜月璋皱着眉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拿衣摆蹭了蹭手上的血渍,“真难闻,易感期就是控制不了力道,好麻烦。” 杜青洵拔出腰间佩戴的剑朝杜月璋刺去,杜月璋侧过身避开他的攻击,一脚踢开杜青洵的剑,同时掐住他的脖颈,将杜青洵狠狠摔向地面,“嘭”的一声,尘土飞扬。 杜月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眼神充满嘲讽和厌恶,杜青洵愤恨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对兄长出手是多大的罪吗?” 杜月璋捏着他的喉咙将他提起来,“可是是你先喊动手的,我这叫还手。” 杜青洵冷笑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杜月璋冷笑一声,手掌一收,将杜青洵放下,“你生气了?”他说着替杜青洵整理一下衣衫,“别生气,我只是控制不住力道,不过你的人确实不抗揍。” 杜青洵沉着脸看向他,这个弟弟无论怎么看都是这样的不顺眼,可如今却又莫名的和记忆中的人重合,这种情绪太矛盾了。他的心乱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强自镇定道,“你既不能杀我,却这般挑衅,到底是为了什么,直接说吧,别绕弯子。” 杜月璋笑着,“你猜呢?” 杜青洵看着他的笑,心中隐约涌现不好的预感,但仍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月璋轻叹一声,“哎呀,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呢?” 杜青洵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杜月璋摇摇头,啧啧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会都忘了吧,总要先了结旧怨啊。你是知道我的,我不记仇,只要你让我睡一晚,我的气就消了。父亲也希望我们好好相处的吧。” 杜青洵愣了,随后怒吼一声,“胡闹!” “你标记我的时候,可不觉得是胡闹呀。”杜月璋笑嘻嘻的说道。 杜青洵深吸一口气,“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你如果做出越界的事,宗祠的长辈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只是易感期行事冲动,我这是为你好。” “那宗祠的长辈知道你改造我的事吗?”杜月璋冷哼一声,“还是说根本就是他们授意的?” “你明知道这是机密,我不会告诉你的。”杜青洵冷冷道。 杜月璋的目光骤然凶狠,“就因为我的母亲是女人?而我比你优秀?他们就要毁掉我,还杀了我的母亲,是不是这样。” 杜青洵的眸光有一瞬波动,他知道杜月璋一直在为母亲的死难过,这成为了他的执念。他的语调柔了下来,“阿璋,你听话,不要再问了好不好。你忘了小时候你吃了多少苦吗?” 杜月璋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杜青洵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杜月璋缓缓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喃,“因为你明明是他们那边的人,却又总是摆出一副心疼我的嘴脸,你真让我恶心。” 杜青洵抬起头,看向杜月璋,“过去许多事,我身不由己。未来也许还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是这世上最爱惜你的人,对你的不得已的伤害,也是一种保护。如果我不改造你,不让你变成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样子,你会死的。” “那就让我去死啊!好过这样活着,身体里就像住着两个人,明明都是我,却都不是我。”杜月璋的声音渐渐低哑,“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承受这样的折磨。” 杜青洵痛苦道,“对不起。” 杜月璋猛然松开手,退后几步远远地看着杜青洵,“我不怪你,我恨你。” 杜青洵怔怔的望着杜月璋,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杜月璋,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戾气。 杜青洵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你的确该恨我。” 杜月璋冷冷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底探究些什么,可除了幽暗,他什么也看不见,“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来对我的那些好,那些关怀是真心的吗?” 杜青洵垂眸片刻,慢慢走向杜月璋,他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轻抚他的脊背,“当然是真心的,我们是兄弟啊,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第86章 是敌是友 杜月璋面色阴沉了几分,死死的握住他的手,抽离那个怀抱“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是抑制剂。”杜青洵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阿璋乖,用了这个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杜月璋推开他,“滚,我不需要!”他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忍耐下来,“希望你不要骗我,我真的不想变回之前那样。又弱小又可怜,靠着别人的怜悯和庇护才能活下来。” 他的话一字一句传到杜青洵耳中,似利刃一般划过他的胸膛。早知道这条路会让他这样痛苦,他一定会选择让他做自己,然后替他承担责难和后果。 杜青洵轻抚他的脸,用过抑制剂后,杜月璋安静了不少,“阿哥答应你,再不改变你,也不强迫你,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如果宗祠要怪罪,阿哥替你担着,阿哥只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装作嗜血疯狂的样子,你本该纯洁善良的活着。” 杜月璋听了他的话,呼吸平稳了不少,再久久的沉默后,他忽然道,“我想杀了那些人,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操控我的那些人。” 杜青洵明白他说的是宗祠的长辈,还有他们的父亲。与杜月璋不同,杜青洵原本和他们是相同的立场,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家族的繁荣。可是对立面是阿璋,他早已舍不得牺牲他。 “好,阿哥替你做,你不要难为自己冷下心肠。也不要排斥自己的温柔和善念。阿璋啊,即使那段日子信息素变了,可是仍然是你啊,不要排斥自己的另一面好不好?他们都是你。” 此话一出,杜月璋的后背猛然一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杜青洵赶紧安抚他,柔声问道,“别怕,阿哥会陪着你的。” “我好累。”杜月璋疲惫的闭上双眼,“我好累,真的好累……” 杜青洵感觉到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杜月璋,突然不动了。他的神经绷得极紧,把手搭在他的额头上,触手冰凉。 是抑制剂的问题吗? 杜青洵很是费解,决定将杜月璋带回他落脚的客栈再做打算。 杜月璋睡得极其不安稳,他翻来覆去,偶尔会露出惊恐愤懑之色,嘴唇微张,似乎在呓语。 杜青洵坐在一旁,他伸手试图按压杜月璋的太阳穴,试图帮助他舒缓痛楚。可是效果不佳,反倒让杜月璋痛苦的呻吟一声,挣扎的更加厉害。 杜青洵连忙收回手,生怕弄疼他,可是夜还很长。 长春宫的烛火依然亮着,虽然只有借着公事才能见面,可李景山总是偷偷观察杜月璋在做什么,有时他会在房梁上坐着,有时会在廊前喝酒。可现在,杜月璋不在,明明今日是他当值他竟然不在。 李景山越想越烦躁,就在这时寝殿的门开了,一道身影款步而来,借着微弱的烛光,他见到了一袭淡紫色的长袍,那是杜月璋最喜欢穿的颜色。他几乎没有多想,移步到那人身前,一把抱住,口中不住的唤道,“阿璋…” 来人瑟缩了一下,哑声道,“陛下,我是盐亭。” 李景山愣了愣,松开了怀里的人,“你怎么来了?” 盐亭垂首恭敬道,“陛下已经好久没有找我了,我想您,忍不住来看看。” 李景山皱眉,“那现在看过了,你走吧。” “是因为他吗?”杜盐亭颤声道,“是因为他回来了,您才赶我走吗?” 李景山看向杜盐亭,心中更加烦闷了。 杜盐亭与杜月璋眉宇间有几分相似,杜月璋离开的那几年,他一时没有把持住,又受了他的蛊惑,与他共床共枕。那时他以为杜月璋死了,只当作一种慰藉,可是他忽略了杜盐亭有多么的难缠,如今又黏上了他,他不知该如何摆脱。 李景山不耐烦道,“夜深了朕要就寝,你出去。” 杜盐亭跪在李景山跟前哀求,“请陛下让臣伺候您就寝吧。” “不需要。”李景山怒视他,“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身为朝廷命官,深夜来朕寝殿,成何体统。” 杜盐亭咬了咬唇,“那他呢?杜月璋呢?他算什么?他在这里就顾全体统了?” 李景山嘲讽的笑了笑,“你凭什么和他比?你算个什么东西。” 杜盐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哀求,“陛下我错了,我不是想这样说的,我只是太着急见陛下了,我不是有意说阿璋堂弟坏话的,陛下请您相信我。” 见他这般认错,李景山心软了,“你先下去吧,过些时日朕会找你。” 杜盐亭犹豫了半晌,躬身道,“陛下就让微臣留下吧,陛下难道不想我吗?” 李景山看了看杜盐亭,又想起杜月璋擅离职守,一瞬失去了理智,他一把捞起地上的人,“既然如此,你就留下吧。朕也不是非他不可。” 他这样强调着,心里却更堵了。 翌日,天蒙蒙亮时,杜月璋从噩梦中醒来。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半晌才恢复了镇定,他睁大眼睛盯着漆黑的屋顶,一点点冷静下来,他想起昨晚的事,他又变得异常暴躁起来。 杜月璋站起身,一步步往外走,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坚定。 杜青洵的声音悠悠的响起,“阿璋,你准备去哪?” 杜月璋顿住脚,他转过身看向杜青洵,冷冷道,“我该回宫当差了,昨日我不见了,陛下一定在找我。” 杜青洵的眸色暗沉了一瞬,他轻声叹气,“看来你很喜欢他啊。” 杜月璋摇头,“没有,只是因为这是我的职责。” “你对他仅仅是职责而已?”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杜青洵闻言,心中一震,他怔忪许久,慢慢点了头,“好,既然你说我就信。” “宗祠的人还是忠于陛下的,你和他们的立场是一样的吧,我需不需要防备你。” 杜青洵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你永远不必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的意思是,你要确保不会伤害陛下。” 杜青洵的脸色变了又变,“看来在你心中表哥比我这个兄长亲啊。” 第87章 隐瞒 杜月璋沉着眸子,咬牙道,“我说过,我恨你,这点不会改变。” 杜青洵淡然一笑,“若是我不答应呢?” 杜月璋怒道,“我恨你就恨你,管你答不答应。” 杜青洵盯了他一会道,“我说的是不答应不伤害李景山。” “你什么意思?”杜月璋眯着眼睛望着他,警惕的问道。 杜青洵笑了笑,“字面意思,我看他不爽想拉他下马行不行。” “你是认真的吗?” 杜青洵哈哈一笑,随即目光阴狠起来,“我从来不说笑。” “你可知我现在的身份。”杜月璋握紧拳头,“你是在向我宣战吗?” “不是。”杜青洵顿了顿,“你为什么就不能帮我一次呢?” 杜月璋怒瞪他片刻,随后冷哼一声离开了。 杜青洵站在原地,直至他消失后,才慢慢转过身。 “看来你们聊的不愉快。” 杜青洵抬头看向窗边的身影,淡淡道,“我没想过他会认同我。”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在意他。” 杜青洵道,“其实我也不懂。” “明明他才是猎物啊。”来人嗤笑,“现在反倒像是你被他控制了。” 杜青洵摇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希望你不要影响我们的计划。”林云帆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大王的事。” 杜青洵抿了抿嘴角,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 一夜缠绵过后,杜盐亭苏醒在李景山怀里,他贪恋这个拥抱,即便是偷来的也不愿归还,即便知道李景山对他那一丝的疼惜随时会消散。 李景山早就醒了,却不愿起身。今日原本是去狩猎的日子,不用上朝。可杜月璋没回来,他不想去。明明已经叫了内侍只要见到杜月璋就让他赶紧来见驾。可此刻天已经亮了,那人还是没回来。暗探来报他和杜青洵进了客栈。杜青洵来做什么?杜月璋和他进客栈整整一夜做了什么? 李景山越发觉得心烦气燥,索性闭上了眼睛。 杜盐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情绪,试探性的喊道,“陛下。” “嗯。”李景山应道。 “您要起身吗?”杜盐亭小心询问。 “不起。” “那您要用膳吗?” “不用。” 杜盐亭又问,“您要不要喝水。” 李景山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你要是睡醒了就滚,别烦朕。” 杜盐亭吓了一跳,眼眶裹着泪,“陛下莫恼,气大伤身,都是我的错,我只是关心陛下身体,我……” 见他这般模样,李景山心有不忍,这么多年的情分说完全不在乎杜盐亭,也是不可能的。 他的怒火稍减,揉揉额头,重新躺下,疲惫的吐了两个字,“朕心烦意乱才会这般,你莫要伤心。” 杜盐亭连忙凑上前去替他按摩头部,“陛下,在烦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我想替陛下分忧。” “没什么,都是一些琐事。”李景山懒懒的说道,“朕该起身了。” “是,那我伺候您更衣。”杜盐亭殷勤的服侍起来。 待穿戴整齐后,李景山刚准备起身,门就开了。杜月璋一回到长春宫外,王公公就跑了一脸凝重的告诉他,陛下找了他一夜,让他赶紧见驾。 他不敢迟疑匆匆赶来,走到门口,本准备让人通传。可习惯了直接进门的他,一时忘了规矩,见是他来守卫也不敢阻拦,就这样门开了。 他见杜盐亭衣衫不整的在给李景山更衣,心中有些不快,不知该作何反应,愣在原地。 李景山听见动静,缓缓抬头,见是杜月璋,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终被愤怒掩盖。那个说好会护卫他的人,那个说好要尽忠职守的人,却擅离职守。他想了他三年,也被折磨了三年,好不容易再见到他,却是怎么也回不去。 他越想越烦躁,失了好语气,“你终于来了,朕等了你一夜。”说着还一把将杜盐亭揽在怀中,举止亲密。 杜月璋呆呆看着,脑袋嗡嗡的响,似有雷鸣。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微臣参见陛下。”杜月璋俯身行礼,尽量低着头,将脸上的神色藏起来。 李景山见他毫无反应,只觉杜月璋已不在意自己,他将杜盐亭搂得更紧了,淡淡道,“平身。” 杜月璋谢恩后缓缓站起来,垂首恭敬的站着,不曾抬头。 “你昨夜去哪了?”李景山沉声问道,“为何一夜未归。” “微臣……”杜月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李景山见状愈加生气,他厉喝一声,“看来杜大人对朕有所隐瞒啊。” “微臣不敢。”杜月璋连连否认,“回禀陛下,微臣身子不适,昨夜就没有值守,还望陛下恕罪。” 闻言李景山紧张起来,声音放缓了几个度,“你身子不适?哪里不适?快告诉朕。” 杜月璋见他如此关切,又不忍让他挂心,解释道,“并非是病症,只是喝醉了,歇了一晚已经没事了。” “你说你喝醉了?”李景山蹙眉,极力压制住怒火,“当真是喝醉了吗?可对朕有所隐瞒?” 杜月璋低头轻声道,“是。” 见他不说真话,李景山怒不可遏,却不愿意点明,“朕不是和你说过今日陪朕狩猎吗?你为何还要去喝酒?” 杜月璋不知该如何解释,毕竟易感期什么的都是不能和李景山说的。只好硬着头皮,“是臣疏忽,请陛下降罪。” “朕不明白,你为何变得没有一句实话。”李景山盯着他,想看透那双清澈的瞳。 杜月璋这才明白,李景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他家族的秘密又实在不能说出来,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解释,索性跪了下来,希望李景山早日消气。 李景山见他跪着,有些不忍,但只是一瞬,他心中认定了杜月璋隐瞒他,他又与杜青洵剑拔弩张,猜忌一但形成便很难消除。 “你这是何意?朕只是问你话,你好端端的跪什么?” 杜月璋俯身道,“臣有罪,臣欺瞒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李景山冷哼一声,“你这是愿意说真话了?” 第88章 隔断别人挑拨的可能 杜月璋抬眸,深深看向李景山,他很想告诉他所谓的真话,可遗憾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所知的从来不是事态的原貌,大部分的真相都掌握在宗祠那些长辈的手中。最糟的是,闭口不言家族的秘密,是祖训的第一条。 还是不够信任吧,等到适当的时候他会说的,但不是现在。 “臣不能说。” 等到这个答案,李景山只觉天旋地转。他从来都是一个多疑的人,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唯独面对杜月璋,即使是知道杜青洵狼子野心,即使知道杜家有不臣之心,即使他和杜青洵单独待了一夜,他还是好想听他说,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说了,他的会信的吧。 杜盐亭看了看两人,他不甘心焦灼的气氛,有冷下来的可能。 他趴在李景山怀里道,“既然阿璋不说,就一定是有不能告诉陛下的事,陛下就别再问了吧。” “不能告诉朕的事?”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李景山,“朕是天子,一国之君,普天之下,朕要谁说谁就必须说!没有人敢忤逆朕。”他怒瞪杜月璋,“说,你和杜青洵见面谋划了什么?” 杜月璋白了杜盐亭一眼,这人还是那样的惹人讨厌,喜欢搬弄是非,还对李景山投怀送抱,实在是太碍眼了。 好想冲过去把他撕碎,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他努力压制这股冲动,深吸一口气道:“臣昨夜醉酒身体不适,偶遇兄长,兄长将臣扶回客栈休息,并无谋划。” “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何不照实说。”李景山逼视杜月璋,后者沉默不语。 李景山怒气难消,冲上前去拽起杜月璋的衣领。就在四目相对的一瞬,杜月璋眼冒猩红,一股杀意腾起,这是易感期对威胁的本能反应,他再不是那个任由他欺凌的人。 意识到体内那股原始的本能在叫嚣,杜月璋一把拍开李景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唯恐伤到他。 李景山不敢相信那是杜月璋的眼神,那样凶狠,就好像是想杀了他一般,他突然觉得好难受。 是啊,杜月璋从不是软柿子,他可是高手啊,之前之所以会被他钳制,或许是因为爱,才没有还手吧。 李景山感觉他快要失去杜月璋了。 “你刚才……”李景山的嗓音骤然悲痛,“是对朕起了杀心?”他说着向他靠近了两步,他想看清他深爱的人,是否真的狠心至此。 杜月璋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镇静,他死死的扣住自己的拳,想以此来清醒。 见李景山正走来,他慌了,又往后退了几步,“请陛下不要再靠近了。” “朕若是偏要呢?”李景山逼近他,抓起他的手臂,他想从他沉着的眸子中捕捉一份柔情。 “是因为朕昨夜和杜盐亭同床共枕,你生气了吗?” 杜月璋拼命挣脱他的钳制,急促喘息道:“不是,我没有,请陛下放手。” “那是什么!”李景山崩溃的大吼,“你离开了我整整三年,一想到这三年我不知道你在哪,经历了什么,有没有想起过我,有没有变心。我就快要疯了。而你却三番五次隐瞒我,有那样多的不可告人。”说完用力将杜月璋推开。 杜月璋踉跄跌落在地。见他摔倒在地上,李景山的态度缓和下来,俯身道,“我不知道还该不该相信你,还该不该爱你。或者说,你有没有爱过我?” 闻言杜月璋彻底清醒了,原来李景山是这样想的。 他本以为回到李景山的身边就可以得到一个答案,就可以知道不善情爱的他,是否真的爱上了一个人。 可当他得到这个答案,却无法轻松,只觉周身冰冷,连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燥热也消失了。 或许母亲说的对,这是诅咒,获得更好的天赋才能的代价是,不懂得怎么去爱。 他或许只是吃药吃傻了,或许只是体内的那个傻瓜又在干扰他了,否则为什么会放过这个一次又一次遏住自己喉管的人。 他抬头,对上李景山悲伤的眸子,尽量平静道,“我一直都是自私的人,从不曾真心待过谁,陛下既然认清了,不如早些斩断前缘吧。” “这就是你一直想对朕说的?”李景山不敢相信眼前的杜月璋是真的,“这就是你对思念了你整整三年的人想说的话?”李景山自嘲一笑,“你果真没有半分真心。亏朕还曾经因为觉得亏欠你,恨不得立刻死去。原来在你看来都是可以斩断的。” 面对他的质问,杜月璋未退半分,平缓的说出所受的委屈,“一直都是陛下要与我在一起,是陛下强迫我做了您的人,陛下可曾想过我是否愿意?” “不可能。”李景山极力否认,“你在说谎,不可能是假的,我们曾经明明那样相爱。”他激动的握住杜月璋的肩膀,语调哀求,“求你,不要否认我们曾经的爱,你已经不给我未来了,连过去也要夺走吗?” 杜月璋闭上眼睛,不想去看李景山哀求的模样。 李景山松开了他,颓然坐下,喃喃自语道,“原来是真的,原来这么多年我只不过是在自作多情。你从未爱过我,从来就没有,我对你而言,根本不重要。” 面对他的埋怨,杜月璋心痛不已,可他却不想回应。 他累了不想在和这个喜怒无常的人纠缠,以后只做君臣就好,他反复提醒自己。 见他不语,李景山突然转头看着杜月璋,眼里带着恨,“可是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爱我,你明明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那些都是假的吗?” “陛下!”杜盐亭听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扑通跪了下来,哽咽着说,“陛下千万保重啊,阿璋他从小性子就凉薄了些,当年王妃去世他也未曾哭过。长辈们都说,他是没有感情的,陛下又何必执着?” 他的话在李景山耳边炸响,没有感情的?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会以诗表情写到天下尽知吗?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会寒光逼来之际,用身体来阻挡刀锋吗? 可若有感情,又怎会面对他这样的哀求,崩溃都无动于衷呢? 明明他曾经是世间最心软的人啊,到底是何时变成了这样。 第89章 我喜欢有话直说 杜月璋狠狠的瞪了杜盐亭一眼,只觉恶心,这个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小人,总是装作一副温顺贤良的模样,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过去就没少在族亲面前说他坏话,竟然还敢在李景山面前大放厥词。 这样想着,心底涌出一个念头,撕碎他。而后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算了,不要引起无谓的纷争。 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就好像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无所顾忌,一个思虑周全。一个肆无忌惮,一个委曲求全。他整个人像是被割裂一般,头痛欲裂。 终于他忍不住低吼,“你闭嘴!” 杜盐亭和李景山皆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怒。 杜月璋忍够了,每次做了让步委屈的事,他都会气得睡不着。 李乐萧和杜青洵都说,不存在两个人,都是他,听了这种话,害他经常用胆小鬼的方式去思考,真是不可理喻。 没有人可以控制他,更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做自己,杜月璋从来只有一个,他再也不要克制自己的天性,就算知道会做错事,也要去做。 与其在自我拉扯中割裂,不如彻底扼杀那个让自己不安的一面,让自己吃亏的一面。 想清楚后,杜月璋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周身散发着寒气,他怒视杜盐亭,“居心叵测的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我告诉你,就算不是我也绝不可能是你,从现在起,我不会让你再靠近李景山一步。” 杜月璋的眼神很冷,冷得令人窒息。他的语气更是毫无温度,仿佛刀尖抵在喉咙口,令人心惊肉跳。 杜盐亭愣在当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壮着胆子道,“你凭什么,陛下想留谁在身边,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变化,震撼之余心中燃烧起希望,他的阿璋果真没有忘记他,还是爱着他的。 杜盐亭一脸委屈的看向李景山,双眼挤出泪花来,“陛下,我不是那样的人呐,我不明白堂弟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李景山笑而不语,静待杜月璋的反应。 杜月璋看向李景山,又看回杜盐亭,淡淡道,“都是男人,成天哭哭唧唧婆婆妈妈的让人恶心,你问他做什么,他说了不算。” 杜盐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道,“你竟敢说陛下说的不算?” 杜月璋挑眉道,“这是自然。我若不让你接近他,不管他再喜欢你也没戏,不信你试试?” 杜盐亭转而对李景山道,“陛下,他狂妄至此,您都不管他的吗?” 李景山才不想管,他只觉杜月璋这样都是吃醋,都是为了他,心里美滋滋的,“我觉得阿璋说得对,你走吧,朕以后都不会见你了。” “陛下,您是认真的。”杜盐亭声泪俱下,看得杜月璋一阵反胃,拱手道,“你们慢慢说吧,我先出去了。” 李景山见状连忙拉住他,忙道,“阿璋,你别走嘛,让他走。”说罢又怒视杜盐亭道,“还不快出去!” 杜盐亭不甘心的狠狠瞪了杜月璋一眼,退出门外。 等杜盐亭走远,李景山紧张兮兮的盯着杜月璋,“阿璋,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我也是这样想的。”杜月璋皱眉打断他的话,“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睡一会,昨夜没睡好,现在头感觉快炸了。” 易感期放大了他所有的情绪和感观,现在他只觉头疼欲裂。 李景山张了张口,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把杜月璋拉到床边道,“你睡吧,我守着你,等你醒来我们就谈好不好?” 杜月璋点了点头,疲惫到了极点,倒头就睡,连李景山坐在床沿盯着他看都睡得着。 他睡得很不安稳,李景山用指腹覆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按压,“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唔——”他迷糊的哼了几声,却并不睁眼,只是呢喃道,“舒服。” 不同于对杜青洵的排斥,李景山的按压让他轻松不少。 “那就好。”李景山继续按着,坐在床沿凝视着他,满足道:“阿璋,我爱你,真的好爱。” 杜月璋睡得很沉,李景山的话他听得断断续续的。直到夜半三更才醒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李景山托腮望着他,目光专注深情。 “阿璋,我们可以谈谈吗?” 杜月璋也不起身,趴在床上回了声,“好。” “我……”二人同时开口,随即尴尬一笑,李景山道,“你先睡吧。” “嗯。”杜月璋点点头,“关于我家的事,我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答应你等我查清楚了,一定告诉你。” 李景山愣住了,他没想到杜月璋会这样直接的说出他心中的疑虑。 杜月璋又道,“我只能保证,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他们做出危害你的事。这一点,我昨天已经和杜青洵说清楚了。” 李景山怔忡了半晌,重重的点头,“好!我信你!还有想和我说的吗?”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至于我们两的事,我本来的打算是在我整理清楚之前保持君臣关系。可是我又不想给小人有机可乘,挑拨我们的机会。所以我只好先暂时以混乱的状态和你相处。嗯……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有两种性格,前段时间我在想办法综合他们,可是没有办法,或许我以后会变得野蛮无力,霸道独断,还会任性胡为,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就还是算了吧。” 闻言李景山赶紧道,“不会!不会不能接受,我很喜欢你这样,真的。” 杜月璋抿唇,“你能不能接受我这个人?” “当然!”李景山肯定的回答。 “我这个人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动手,你会讨厌吗?”杜月璋追问道。 “不会!”李景山摇了摇头,“阿璋,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杜月璋微眯双眸,露出些许笑容,“那就行。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希望我们以后如果有什么都说出来,不要猜忌不要试探。就算是生气不开心也要说,大不了就吵一架,不行就打一架,不要憋着。你让我猜你在想什么,言外之意什么的,我猜不出来的,你就直接和我说,有一天厌烦了我也要直接说,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第90章 这种发热不是病 李景山呆了呆,似乎没想到杜月璋会这样跟他说话。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杜月璋好特别,好让人安心,好坦诚,只是他能做到坦诚吗?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这个资格,一场有预谋的爱,接近个目的,动真心只是意外。 这样想着,他心里打起了鼓,嘴上答应着,“好。” 杜月璋笑弯了眼,“我没什么问题了。” 李景山顿了顿道,“那,我们算是……” 杜月璋仰起头,看向李景山,神情认真,“我其实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抱歉我暂时还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不过我保证我一定会以爱你为目的和你相处。你愿意和我这样相处吗?” 虽然听到杜月璋无法确定是不是爱,李景山感到失望,但又为他的真诚而感动,他重重的点头,“愿意,当然愿意,那接下来就让我们以成婚为目的来相处吧。” “嗯。”杜月璋点点头,转而问他,“你呢?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李景山揽住杜月璋的腰,坐到他的身旁低声道,“我对杜盐亭,没什么感情,你不要生气。” 他突然的靠近,让杜月璋浑身一颤,体内暗流汹涌,他连忙推开李景山,慌乱道,“这两天你暂时不要接近我。” “为什么?”李景山一脸委屈,“我想你了!”他强调着又要往上扑。 “不行!”杜月璋急促喘息,见他失落的样子又道,“过两天,随你怎么亲热,这两天不行。”他说着像是在克制什么。 李景山耍赖道,“我不要,我想你了,我现在就要抱着你。” 杜月璋无奈扶额,“真的,别过来,我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景山惊恐地瞪圆眼睛,“那,那行吧。”气氛一时凝结,又过了一会李景山道,“那我可以抱着你睡吧,就单纯的抱着。” 杜月璋翻过身睡了过去。他想说不的,可是一想到李景山想了他三年,他就不忍心,“行吧。你尽量老实点。” “好。”李景山看着他背影傻笑了片刻,然后躺到了他身侧搂住他。 杜月璋彻夜未眠,李景山就在身侧,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叫嚣,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不可以在易感期碰李景山,会吓走李景山的。他只觉胸口堵得紧,头也一下一下的抽痛,恨不得立刻死掉。他的心跳快得吓人,血管仿佛要爆炸般跳跃着,全身肌肉紧绷,他不敢乱动,只怕自己的异常被李景山察觉。 久别重逢,佳人在怀,李景山睡得格外踏实,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样香了,梦里还有杜月璋温柔缱绻的吻,他伸出舌尖舔舐着自己的脖颈,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着自己的皮肤,痒痒的、麻麻的。 他情不自禁的发出愉悦的呻|吟,手脚都缠绕上了他的身体,将脑袋埋进了杜月璋的肩窝,蹭啊蹭,蹭了片刻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杜月璋,他睡颜宁静,睫毛长翘,嘴角勾勒出淡淡的浅笑。这么多年的思念终于有了归宿,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凑过去亲吻杜月璋。 然而就在他快亲到杜月璋时,杜月璋突然猛地睁开眼,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狠狠吻了他,将他吻得透不过气来,他的呼吸瞬间变粗了,双手紧攥着拳头,身子因激烈的挣扎抖得厉害,他咬破了牙齿,疼痛让他恢复神志,这才慢慢停止,将他缓缓松开,“抱歉,刚才……我……失控了。” 李景山不可置信,他不明白杜月璋为何道歉,这种滋味让他兴奋难耐,“我喜欢你失控。” 气氛凝结一瞬,李景山侧目看向杜月璋道,“今日我不用上朝,不如我们出宫走走吧。” 杜月璋垂着眼帘,“抱歉,我去不了,下次吧,你难得不用上朝,我应该陪你的,可是我……真的去不了,去不了。对不起,下次一定和你去,我……” 杜月璋有一搭没一搭的解释,神智有些混乱,极力的压制和忍耐使他精疲力尽,他闭上眼,不愿再面对李景山的灼热眼神。 李景山凑了过去,急切道,“阿璋你到底怎么了?” 杜月璋含糊道,“没什么的,再过两三天就好了,你等我两三天,到时我陪你出宫打猎。” 李景山感觉奇怪,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烫得吓人,他柔声问,“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杜月璋推开他的手,拉高被子,将整张脸捂住,“你别理我,让我自己睡会就好了,真的。” 李景山见他不对劲,连忙掀开被子,将他的脑袋拨开,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和满脸潮红,他皱眉道,“我怎么可能不理你?” “来人,把御医给朕叫来。” 听到御医两个字,杜月璋瞬间清醒,连忙拉住李景山的手,“不能叫御医,不用叫御医,我真的没事,就是身体有点烫,不是生病我保证。” 李景山担忧道,“烧成这样,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发热,叫御医来瞧瞧我才放心啊。” 杜月璋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妥协道,“那行吧,听你的。” 李景山喊人去找御医。又退回床边,看向杜月璋,发现他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里充斥着浓郁的红丝,额间甚满了汗珠。 他的心蓦地收紧了,握住杜月璋的手臂轻轻摇晃,“阿璋,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不若有事可不能瞒着我啊。” 杜月璋看了李景山半晌,才微弱道:“你放心吧,我的身体比过去好多了,真的没事的。” 一直以来杜月璋的身体都是他心中的大石,一想到他受病痛之苦,他就心疼的无以复加。 “好,那就好。”李景山心中升腾起巨大的喜悦,这种喜悦甚至盖过了杜月璋生病的震撼,他给他掖好被子,“那你先睡会儿,等御医来了,我叫你,我就在这守着你。” 杜月璋呼吸一滞,就是他在这他才会这样难受啊!但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支开李景山,只好用被子蒙住头。 该死,就连被子里都是浓郁的专属于李景山的气味,让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他狠狠的咬住嘴唇,想以此来保持清醒。 第91章 天生一对 李景山担忧道,“烧成这样,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发热,叫御医来瞧瞧我才放心啊。” 杜月璋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妥协道,“那行吧,听你的。” 李景山喊人去找御医。又退回床边,看向杜月璋,发现他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里充斥着浓郁的红丝,额间甚满了汗珠。 他的心蓦地收紧了,握住杜月璋的手臂轻轻摇晃,“阿璋,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不若有事可不能瞒着我啊。” 杜月璋看了李景山半晌,才微弱道:“你放心吧,我的身体比过去好多了,真的没事的。” 一直以来杜月璋的身体都是他心中的大石,一想到他受病痛之苦,他就心疼的无以复加。 “好,那就好。”李景山心中升腾起巨大的喜悦,这种喜悦甚至盖过了杜月璋生病的震撼,他给他掖好被子,“那你先睡会儿,等御医来了,我叫你,我就在这守着你。” 杜月璋呼吸一滞,就是他在这他才会这样难受啊!但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支开李景山,只好用被子蒙住头。 该死,就连被子里都是浓郁的专属于李景山的气味让他几乎窒息。 李景山站在原地,盯着杜月璋露出的一截脖子,心绪翻涌,意乱情迷,不知从何时开始,屋中弥漫着一股沁人的檀木香气,一下一下的刺激着李景山的神经。 不行! 不可以! 阿璋不舒服! 他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可是渐渐的理智消散在这份旖旎的氛围中,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作了空茫,眼前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他努力的辨认着,想要靠近,却总也够不着。 “阿璋,”他喃喃道,“你好香。”他低头贴上杜月璋的嘴巴,深深地印上了一吻,而后又伸手抓住了杜月璋的手腕,低头便要再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双唇。 杜月璋先是一惊,随即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渴望,他的手指甲插入他的掌心,留下几条鲜红的血痕。 李景山毫不自知,继续深吻着,而后将他的手拉至自己的腰间,隔着内衫揉捏着,另一只手则摸索了许久,竟然扯下了杜月璋的衣物,顺势将他压倒在床上。 那被杜月璋抛至深渊的本能,一瞬燃起,他的眸光变得兴奋,思绪空洞,只剩下要得到眼前这人的念头,他迫切的撕碎他的衣物,俯□去,杜月璋忽的一个翻转,将他压在了身下,双手捧着李景山的脑袋,一下吻了上去,并且开始疯狂的啃噬。 “唔唔……唔唔……嗯……阿璋……你……”李景山完全措手不及,被他压在身下喘不过气来。 杜月璋太热情了,像一团火似的要把他烤熟,令李景山浑身酥软无力,只能任凭他予取予求。 当他被送上云端时,他只觉得浑身虚脱,瘫坐在杜月璋身上,他搂着杜月璋的脖子,眼睛湿润,喃喃道,“阿璋……我爱你……你呢,是不是也很爱我……” “我爱你。”杜月璋的声音变得低哑,舔舐他的耳蜗,檀木香变得越发浓郁,将李景山包裹其中。 “嗯……”李景山的喉结滚动着,身体更加敏感,他已经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痒麻麻的感觉蔓延四肢百骸,他的腿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王公公的声音响起,“陛下,御医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杜月璋,他像失去猎物的野兽一般瞪着双眼怒吼,“滚!快滚!” 王公公闻言一惊,他仔细辨认这是杜月璋的声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杜月璋,映像中他总是和善温柔的,他担忧陛下安危,壮着胆子道,“可是是陛下让奴才传御医的。” 杜月璋沉着眸子看向李景山,从缱绻中脱力,一阵失落涌入李景山的心头,他不禁恼羞成怒,“朕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吗?快滚。” 王公公只得带着御医匆匆的跑掉了。 杜月璋看着躺在他怀里的男人,心中烦躁不堪。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他一直在克制自己,易感期的情绪被无限放大,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真正遇到李景山的诱惑,他才发现他根本抵抗不住,不论是谁被谁压制,他只是想拥有这个人,然后将四周围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准任何人染指。这样想着他更加烦躁。 杜月璋抱紧李景山,将他压倒在榻上。沉声问着,“说,你还碰过谁?” 李景山不明白杜月璋为什么问这个,可他正挑动着令他不安之处,他只好实话实说。 “除了你,其他人都非我所愿。” “都有谁?” “柳妃……杜盐亭……没了,真的没了。” “该死!”他咬牙切齿,语调冰冷,“好想杀了他们。” 李景山吓了一跳,唤了他一声,“阿璋?” 杜月璋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过去的既往不咎,日后你要是敢碰别人,我就杀了你们。” 虽然很享受杜月璋在乎自己,可他这话也太偏激了吧,李景山试图商量,“若是不得已的原因呢?” 杜月璋停下咬他的动作,目光变得危险,“不论什么原因,我都不原谅。” “阿璋!”李景山不死心问,“你真舍得杀我吗?” “那是你因受的惩罚。” 杜月璋语调冰冷,令李景山心中一痛,险些哭出来,而后他又听杜月璋说,“杀了你,我再陪你一起死。” “你真是个疯子。”李景山气极骂道。 杜月璋满意的笑了,“对啊,我就是个疯子,所以你千万别背叛我。” 李景山不敢置信,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甘愿同归于尽。 这宿命般的无法挣脱的纠缠和束缚,竟让他生出愉悦,他必须得承认,他也是疯的。 “正好,我也是疯的。我们天生一对。” 杜月璋亲昵的抚摸着他的脸庞,“我爱你。” 这句话令李景山彻底沦陷。 两个人的肌肤相触带着微凉的触感,令彼此更为贪婪的亲密接触。 杜月璋的大拇指摩挲着李景山的薄唇,缓缓滑进他的口腔,扫过他的牙关与舌苔,在口腔中横冲直撞。 李景山被他弄得浑身燥热,身体不断升温,呼吸急促,他握住了杜月璋的手,“阿璋……” “我也爱你。” 他们交颈相吻,忘记了身边发生的一切。 第92章 复苏 次日清晨,杜月璋醒来,看到自己的怀里睡着一个人,而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李景山,他的面颊绯红,眉梢带春,一副沉浸美梦之中的表情。 杜月璋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念头,本来因为信息素的改变想整理清楚再找李景山的,突然发现这样也不错。 吃了李景山之后,他的易感期好像没有那么难熬了。 即使不能标记也让他满足的人吗? 还真是个宝贝。 等把他哄好了,适当的也要喂饱他,这样易感期再来的时候,就可以为他所用。 然而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喧哗声。 李景山皱了皱眉,伸手推了推杜月璋,“门外是什么动静?为何没有宫人来通报。” 杜月璋沉着眸子听了听,屋外的响动戛然而止,门外的呼吸伴有间隔,不像是内侍在外。而廊上的护卫巡查的脚步声也停止了。意识到不寻常,他看了看屋外,天色已暗,心情更加凝重。 “我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说罢,他披上袍子下床,随手抓起桌上的长剑,走出寝殿。 寝殿外空旷的院子里点燃了灯笼,远处有几个黑影在晃动。杜月璋举剑指着前方,厉喝道,“什么人?” 一名黑衣人闪电般飞掠至杜月璋跟前,手持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杜月璋眯着眼睛审视着来者,“不论阁下要做什么,我劝还是趁着断了念头为妙。” “快说,皇帝在哪?不说现在就杀了你。” 杜月璋勾了勾嘴角,冷笑道,“这里是禁宫,你们可知闯宫是死罪?” 那人并不答话,眼神却透着阴冷。 “还是说你们不是闯宫进来的?”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说出陛下行踪就行了。”那人恶狠狠的说道。 这话刚落下,他只觉肩膀一疼,匕首掉到地上,紧接着腹部被踢了一脚,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捂住肚子,半晌,吐出一口血。 杜月璋冷眼瞧着他,淡漠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射出来,“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闯过我安排的层层护卫。快说,你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内应是谁?” 说完便扬起手臂朝着黑衣人砍去,刀锋凌厉,寒芒闪烁。黑衣人避开了他致命的攻击,反应奇快的退到了墙角。 “身法不错嘛,看来也不完全没有本事。”杜月璋嘲讽道。 黑衣人没有搭理他,转身跃上屋顶,逃离现场。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杜月璋的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想跑?”他纵身追了上去。 黑衣人武功确实不弱,但是比起杜月璋还差了不少,很快便被追上了,一脚踢在膝盖弯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落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为何潜入宫中。”杜月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冷冷的逼问。 黑衣人咬牙不吭声。 杜月璋冷冷的盯着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直到黑衣人喘不过气来,他松手站直了身子,俯瞰着他,“告诉我,我饶你不死。” “你休想。” “敬酒不吃吃罚酒。”杜月璋抬起手,正欲给黑衣人一巴掌,忽然察觉到不妥,低头一看,他身下流淌出鲜红刺目的液体。他脸色铁青,猛地甩开黑衣人。 “我现在突然不想知道了。”突如其来的痛感,冲破了他的克制,强烈的愤怒占据理智,他将黑衣人提了起来,“去死吧。” 他一拳打在黑衣人的鼻梁上,鼻血瞬间飙涌出来,喷溅在他的白色锦袍上,晕染开大片大片的红。黑衣人瞪圆双眼,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声音,显示他此刻的艰难,杜月璋毫不怜悯的将人丢在地上。 他就冷冷的看着黑衣人挣扎,抽搐,那种生死间徘徊的无济于事的努力,让他兴奋。血液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涌,连血液也开始滚烫起来。他出拳一下一下的砸在那人头上,鲜血涌出,腥甜充斥着他的鼻腔,似许多年前母亲逝去的那个夜晚,他站在血腥的夜空下,仿若无知觉的修罗。因为感知不到疼痛,而无法产生怜悯。 杜月璋舔舐了一下沾着血的手指,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兴奋,仿佛猎人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神觉空灵,天地万物仿佛一瞬消散,只有那风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在萦绕,似梦魇一般将他束缚。 这束缚让他想起八岁的那个夜晚,母亲跪地求饶,祈求那人的原谅,那个人看不见脸,只是一双极精美的靴子印在他的心中,他死死的盯着那双靴子,母亲说着什么已经记不清了,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听清。 因为一把精致的利刃刺入了母亲的腹中,一下,一下,他没有数是几下, 也无暇计算,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母亲绝望的叫喊与那双靴子的倒影。 直到他被关进黑暗的屋子,父亲不停的抽打质问,都没有唤醒他沉浸的思绪,他的神识仿佛随着母亲的离去停留在了那一夜,至此他没有情绪,没有知觉,成了没有魂魄的木偶。直到有人来到他的房间,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了他的床边,他才恢复了一丝神智,却依旧无知觉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子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舀起一勺,轻轻吹拂,然后送到了他的唇边。 他机械的张开嘴,喝下那一碗苦涩的汤水,那个男人就会抚摸他的额头和耳朵,温柔的对他讲述这段时光以来的经历,他甚至能猜出对方讲述的故事,那些他曾经渴望过却又害怕听到的事。 最终,他得到的不是温柔的安慰,而是那个人责骂和冷落。 那个男人……他过去以为是杜青洵,今日才记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是,杜彦锋,他的父亲,刚刚在上的广宁王,那个亲口封他做世子的男人。 骤然复苏的记忆,使他无力招架,他跪在地上干呕,胃酸翻腾。可是除了苦涩的液体,再无别的东西,就连泪珠儿也未流下来。 杜月璋跌坐在冰凉的地上,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第93章 噩梦 杜彦锋说是他杀了他的母亲,所以他必须活在地狱。 他痛苦的嘶吼,明明他才是这个世上唯一爱着母亲的人,凭什么在失去最亲的人之后,还要受到这样的指责和冤枉,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不是那个人生的吗? 那个人是杜青洵的另一个父亲,表面上是父亲的弟弟,其实他才是广宁王府真正的王妃,而母亲只是被选中拿来遮挡丑闻的不幸女人。他只是那个不幸之中的一个意外。可却戏剧般的觉醒了最强的能力,所以,受到关注。 可关注不是关爱,在成长中,只有待在母亲身边时,才能感受到一丝爱的感觉。 随着那一夜,他的人间消失了,连带着他的感知也消失了。 原本以为不会再有感觉的那颗心,迟到了十几年后,开始撕裂般的疼痛。 杜月璋抱住头,痛苦不堪。 而后他突然意识到,他成为了和杜彦锋一样的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被抽干,变得僵硬麻木起来,浑身的汗毛竖起,一股恐慌席卷他的整个心脏,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想要逃离这里,可却怎么也无法站起来。 泪水越涌越多,眼前只剩一片朦胧。 李景山不放心杜月璋,很快跟了出去,见他和黑衣人打斗心惊不已,一路追来,远远的见到杜月璋跪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他心底一阵钝痛。 疾步奔向杜月璋,对上杜月璋流泪的眼睛,他愣住了,他虽然在哭,眼神却是那样的空洞,仿佛不属于人间。 杜月璋睁着眼睛看着他,泪水滑落眼角,模糊了视线,他缓缓勾唇,只剩下呜咽。 想说的话在见到李景山的那一瞬,变得更加难以开口,他只觉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连带着呼吸都困难起来,他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巨大的恐惧,令他忍不住颤抖。 李景山用力抱住眼前的人,他甚至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那满天弥漫的悲伤和绝望,将他也笼罩其中,他不忍问,也不舍问,只想让他怀里的人停止这种绝望的挣扎。 杜月璋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滴答滴答落到了地板上。他紧紧的攥住李景山的衣襟,像溺水的孩童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好怕……我好痛……唔……父王,为什么怪我……为什么恨我……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要关着我……” 杜月璋的话断断续续的,李景山听不分明,却感觉到了他的脆弱和无力,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很重,但吸入的动作又很轻,轻到他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放弃呼吸。 他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背脊,低声哄着:“没事了,不怕,不怕……没事了……” “唔……” 当李景山再抬眸看时,杜月璋已经昏迷了过去,李景山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湿热,原来风中的血腥味不止是刺客的,还有杜月璋的。 李景山连忙将杜月璋拦腰抱起,匆忙往院外走去。 等候在院外的荆溪立即迎上来,担忧道:“世子这是……” 李景山脚步微顿,他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你去把杜青洵叫来,若他不肯来你就直接告诉他阿璋受伤了。” “是,陛下”荆溪恭敬应声,转身离去。 杜青洵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躺在榻上的杜月璋,他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气息,让他忍不住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 “你来了,”李景山淡漠的目光扫向杜青洵,“朕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可是朕不知道该问谁。” 杜青洵皱眉,看着昏睡在床上的杜月璋:“臣不明白陛下是何意。” 李景山垂下睫毛:“朕记得那年朕去广宁,是你亲口说的,阿璋很受宠,你和你的父亲将最好的都给了他。可是为什么他病得迷迷糊糊的,都还在向舅舅求饶。” “微臣不知,微臣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杜青洵起身欲走,李景山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杜青洵,不要逼朕用皇权来压你。” 杜青洵回过身看向李景山:“所以现在陛下是仅凭阿璋的胡话,要问罪整个广宁王府吗?” “我知道你不怕朕。”李景山毫不避讳的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背地里在谋划什么,不发难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做。” 杜青洵嗤笑道:“陛下以为我要做什么?” “朕不想和你争辩,朕现在只想知道阿璋的事,他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怕,说痛,还说舅舅不放过他。” 杜青洵深深的凝视着李景山,许久,他慢慢松开握拳的双掌,平静的吐出一句:“父王认为是阿璋杀了王妃。” 这句话不长,却在李景山的心中炸开,他不可置信的抓着杜青洵的手,“这怎么可能,他当时只有八岁!他明明那么小,舅舅怎么会把罪责怪到一个小孩子头上?” “这不重要。”杜青洵说着神情悲怆,“他有没有做过不重要,父亲怎么认为才最重要。若不是忘了那段被父亲折磨的日子,阿璋一定活不到现在。依陛下所言,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那么陛下就要做好准备去迎接一个生无可恋的杜月璋,一个只剩下空壳的杜月璋。” 李景山怔在那里,脑海里反复出现杜月璋悲痛又无助的脸。 “朕知道了,”半晌,李景山才恢复冷静,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舅舅。” “我明白怎么做,毕竟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关心他。”杜青洵施礼,转身离去。 杜月璋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从床上爬起来,茫然四顾。 李景山推门进来,瞧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皱了下眉头,“怎么起身了,御医说你精神不好要多休息。” 杜月璋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的,哪有那么娇气。”说罢,他摸索着下床。 “我扶你吧。”李景山将他按回床上,“你刚刚醒来,不要乱动。” 杜月璋点点头:“陛下昨夜歇得好吗?有没有用膳。” “嗯,”李景山替他掖了掖被子,忽然落下泪来,“明明你已经破碎得不像话了,为什么还想着关心我。” 杜月璋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笑容:“因为我不舍得你难过啊。” 李景山叹口气,揉揉他的头:“那你的难过呢?你的绝望该怎么办?” 第94章 以为就要拥有幸福 杜月璋凝视了他半晌,语气平和,“每一次,我认为我可以拥有幸福的时候,都会被过去狠狠击碎,所以我开始不再期待快乐和幸福,只要不再有感觉了,就不会痛苦了。你不必担心我,我感觉不到的。身体也好,心里也好,我是没有感觉的,从小宗祠的长辈都说我是怪物。我总是很生气,会躲起来哭。后来长大了,他们再说什么我都没有感觉,因为的的确就是怪物。一个不被认可而出生的怪物,这是我全部的过去。在知道了这个之后,你还愿意爱我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失去底气,“因为连我自己都很不喜欢自己,我不知道哪一天我会崩溃,也不知道哪一天我会彻底沦为怪物,如果你嫌弃我不要我了,我不会怪你的。” 他的表情太过于坦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结局,所以不管是悲哀、愤怒亦或者其他,都不曾在他脸上展露过。 这种坦然,令人感觉陌生。 “阿璋!”李景山猛的站起身,他一把搂住杜月璋,哽咽着唤道:“我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我知道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杜月璋趴伏在李景山胸膛上,轻轻的抽噎:“我想吃甜的。” “好,朕马上去买,”李景山擦了擦眼睛,温柔的对他笑道,“好,朕这就吩咐他们去做点甜的来。你乖乖的待在这,今日就别去当差了,我去处理下公务,晚点回来。” “嗯,”杜月璋乖巧的点点头,“我会乖乖等你的。” 李景山走到殿外吩咐内侍通知御厨传膳,随后才带着侍卫离去。 杜月璋靠坐在软垫上,目送李景山离去的方向出神。片刻后,他拿起一枚玉佩仔细端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景山时,他给自己的玉佩,也是因为这块玉,他几乎不假思索的相信李景山,义无反顾的答应他做他的爱人。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变成了他最厌恶的样子,喜欢男人,与男人相爱,为了男人不惜付出一切,不惜憎恶所有人。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占有欲,就像是血统一样,自出生开始如影随形。 杜月璋摩挲着玉佩,目光变得悠远,似乎陷入了某些沉思。 “主子,您醒了?”秋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群宫女,手上端着各式糕点粉果。 杜月璋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抬头看着她们问道:“你不是去了贺莲心那里吗?怎么回来了。” 秋叶一愣,随即平静道:“一些明知不可为的事,就该在还没发生前停止……” “我饿了。”杜月璋摇摇头打断她,目光落到那一堆食盒上,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食盒前,拿出两盘点心,一盘递给秋叶,一盘摆到桌案旁,自己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品尝,偶尔夹一块放到嘴里。他不敢听下去,他害怕他会找回理智,就这样就好,不清不楚也好,能待在那人身边就好。 秋叶呆立原地,她不明白杜月璋这是怎么了,总觉得他变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直到一碟桂花糯米糍被塞进她怀里,秋叶才恍惚回神,低下头,眼眶瞬间红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主子居然还会给她吃东西。 “吃点甜的吧,这样心里就不苦了。” 秋叶忙摇头拒绝:“可是这样不合规矩。” 杜月璋笑了笑,“你我都是血肉之躯,我没有比你高贵,你也没有比我低下,所谓规矩只是上位者驯服别人的手段。我不喜欢,你也不要被它束着。你是好人,应该活得更自在一点。” “主子……” “吃吧,别辜负我的一番美意。” 秋叶迟疑许久,终究没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然后咬了一小口糯米糍。 桂花的香气弥漫口腔,甜腻的味道充斥鼻腔,令人心情愉悦。这样的日子虽然枯燥乏味了一点,但却让人觉得踏实,不会再迷茫。 “谢谢主子。”她抬眸冲他笑。 杜月璋也笑了起来。 ***** 杜月璋在房里躺了整整三天,他的身体仍旧没有起色,甚至愈演愈烈,时不时就会咳嗽几声。 李景山说不出的忧心,所以除了喝药什么都不让他做。只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任由他一直衰败下去。 李景山正在书房闭目养神,突然听见声响。 “谁?”他懒洋洋的问道。 “陛下,太后来了。”屋外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李景山顿了顿,随即睁开双眼,“快请。” 片刻后,老太后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穿着厚重的衣裳,戴着沉重华丽的凤冠,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探望。 李景山迎上去行礼:“参见母后。” 太后虚虚的抬了抬手:“免礼。” 李景山起身后退一步,微微颔首示意。 “哀家听闻那杜月璋又住到长春宫了。”太后坐定,“陛下是铁了心要和他纠缠不清了?” 李景山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太后冷哼:“哀家真是不明白,这样多温婉贤淑的女子,陛下不闻不问。为何偏就看重他。” “母后慎言,”李景山皱眉提醒道,“就算没有阿璋,朕对女子也没有兴趣。母后忘了吗?是您亲口告诉朕朕将来要和男子共谐连理,是您让我对女子断了念想,为何现在又这般容不下阿璋。” “他若按杜家规矩可以为陛下传宗接代便罢,可他偏偏不会生育。陛下这般与他难舍难分,难道是铁了心不要皇嗣吗?”太后满眼怒火的盯着他,“你要是喜欢男子,盐亭不是挺好的嘛,杜家宗祠的长老说,他可以生育,陛下何不看看他。也好确保皇位稳固啊。” 李景山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是朕的天命人是杜月璋。” “胡说!”太后怒不可遏,“数年前,你一意孤行停了逆转阴阳之法,现在还拿天命人来搪塞哀家,真当哀家会一再纵容你吗?” 李景山淡淡道:“朕的天命人就是他,无关有没有后嗣。” “胡闹!”老太后勃然大怒,“你身为国君,居然这般不顾国本肆意妄为,你真当哀家不敢废了你吗?” 第95章 潜藏的杀机 李景山垂下眼帘,而后对上太后怒火中烧的眸:“您当然敢,可您不会那样做。如今战事四起,江山动荡,朕不信您舍得让您的亲儿当政,况且北方战事他根本平息不了,如今可以坐稳这把龙椅的,依然还是朕。” “你果然是豺狼!”太后愤恨道,“哀家当初千挑万选,为何偏偏选中了你?” “是天命选中了朕。”李景山语调和缓的说道:“而您只是想获得太后的殊荣,才不得已选择了朕。” 太后脸色微变,她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着李景山。 她没有料到,有朝一日李景山会这般挑明他们的关系。她颤抖着手指向李景山,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你……你这个孽障!你真是疯了,为了个杜月璋你简直不知所谓。” 李景山轻嗤:“无关杜月璋,就算没有他朕也依然不会是您想要的那副,听话孝顺的姿态。所以母后还是请回吧。” 太后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恶毒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很好,非常好,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不顾念母子情分,就休怪哀家心狠手辣。” 李景山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她,眼底一派坦然。 “哀家倒要看看,哀家要杀的人,你能否拦得住!”太后说完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哀家希望你能一直这样颐指气使的与哀家说话。” 李景山站在原地未曾言语,过了片刻后施礼道,“恭送母后。” 太后已经走远,李景山的心却无法平静。他明白太后不是在说气话,他是真的会那样做,如此一来,杜月璋就危险了。 这样想着,他加派了人手,将长春宫围得水泄不通,又让秋叶寸步不离的跟着杜月璋。他仔细的思索着每一个细节,恐有疏漏。这好不容易换来的局面,他不想就此付之东流。 只要杜月璋能在他身边,只要他可以完全得到他的心,他就可以开启那个机关,获得问鼎天下的力量。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不容有失。 至于杜月璋,既然是他的爱人就必须理解他,就算是利用也无妨,等他得到了天下,再慢慢和他解释。 可杜月璋现在的情况,似乎又要拖延一些时日,如何能让他更加的在乎自己呢? 李景山握紧手中的瓷瓶,犹豫着要不要吞下。 **** 杜月璋每日睡的昏沉,浑浑噩噩,梦境里,他看到一团浓雾包裹了自己,渐渐散开后露出一张俊逸的容颜。 他看不清他的五官,朦胧中,只记得他的声音格外好听,仿佛带着蛊惑之力。 “你是朕的天命人,就该与朕相爱,助朕获得天下。” 然后,他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眼前一黑,他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空气中隐约飘散着浓郁的药味,弄得他脾胃一阵翻搅。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已经许多天没去暗阁了,今日他必须去一趟,今日前的刺客来得蹊跷,侍卫也就罢了,就连暗卫也毫无察觉,这样的疏漏,根本不像是皇宫的禁卫,这事事关李景山的安危,不容有失。 他推开窗户,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皇宫,透出几分萧条寂寥。 他的心沉了几分,推门走了出去。刚走了一步,内侍便拦住了他,王公公一脸为难道,“陛下口谕,您不得离开寝殿。” 杜月璋皱起了眉头,不悦道:“陛下这是何意?” 王公公低头道:“奴才等不敢妄言,还是等陛下下了朝,您亲自问他吧。” 杜月璋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殿下息怒,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王公公赔笑道。 杜月璋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王公公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杜月璋并没有睡熟,他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了王公公出去后,又蹑手蹑足的走进来,放轻了脚步走到床榻边。 正准备下手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他悚然一惊,扭头一瞧,只见杜月璋神采奕奕,眼神锐利的看着他。 王公公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哆嗦着道:“世子殿下您……” 杜月璋从床上跳下来,抓着他的衣襟逼问道:“王公公这是要杀我?” 王公公被他掐住喉咙,呼吸困难,脸涨得紫红紫红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挣扎道:“咳咳……奴才……不……不敢……” 杜月璋松开手,王公公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胸口因缺氧而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你隐藏会武的事,潜伏在陛下身边究竟有何图谋?” “是……”王公公咬牙,抬头看向杜月璋。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如果他说出实情,他必定会受尽酷刑,他怕死。他活了这把年纪,享受惯了,哪里愿意吃苦。 可他又没办法抗旨不尊。只好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杜月璋眯了眯眼,手腕猛的一挥。 一阵破风声响起,王公公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腹部挨了重重一击,他捂住肚子,跪趴在地上痛苦不堪。 “你、你……”他惊恐的看着杜月璋,“你不是一直病着吗?” “哦是病着不假,但也还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杜月璋一字一句的道,伸手揪住他领子,一拳砸了下去。王公公嘴角吐血,脑袋嗡鸣作响,眼冒金星,“快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或者说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王公公疼的浑身痉挛,断断续续的道:“是……” 杜月璋一把拎起他,厉喝道:“说——” 王公公双眼翻白,舌头都打结了,“是……是陛下。” 杜月璋愣了一下,随即愤怒的一巴掌甩在王公公脸上,将他打的鼻青脸肿。他捏着王公公的脖颈,阴森道:“你竟敢污蔑陛下。” “不,奴才……没有,是陛下……逼……逼奴才的……不然……奴才哪敢对您动手……” 杜月璋手上一用力,王公公两眼暴突,满脸涨红,舌头吐了出来,眼瞅着要没命了,杜月璋突然松手,王公公顿时瘫软在地。 杜月璋喘息着,一手扶着床沿,慢慢坐起身,脸上闪过挣扎犹豫之色,但仅持续了数秒,又坚毅的抬眸,“真的是陛下让你来杀我的?” 第96章 执念、执迷 王公公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的说:“是……是……是……”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忽然被踹开,李景山疾步跑了进来,“这是怎么回事?”他急忙蹲下去,替王公公抚摸着脉搏,确认王公公只是暂时脱力昏迷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他害怕杜月璋又杀了人,激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阿璋你怎么了?他为何倒在地上,是你做的吗?”李景山转身盯着杜月璋,脸色很难看。 杜月璋深深地望着他,那种无力感又涌上了心头,曾经他以为父亲是世间最可信的人,可后来父亲却成为这世上最想杀他的人。他恐惧他愤怒,他的挣扎和哀求被无尽的黑夜包裹。终于他逃了出来,却发现无处可逃,他走到溪边想要了此残生,却遇到一个温柔可靠的大哥哥。 大哥哥鼓励他要活下去,才能查明母亲去世的真相,就这样窝囊的死去根本不会改变父亲的偏见和看法。 临别时,那个大哥哥还赠了他一枚玉佩,说这玉佩本是一对,如今分一块给他,从此他们的烦恼就有人分担了。 他曾认为那个大哥哥是世间最美好的人,因而在发现李景山有另一枚玉佩时,他便决定舍生忘死的保护他,即使自己不懂爱,不能给他海誓山盟,也依然可以用最笨拙最真诚的方式去感谢那个点亮黑夜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个人要杀他,他该怎么办。 明明说好了有话直说,可当他真的要开口问他是不是要杀自己时,他才发现他根本开不了口。 他只是感觉无力,不想反抗,反正他早已生无可恋了啊。 他颤抖着,从喉管挤出几个字,“陛下说爱我,可是真心的?” 李景山愣了一下,“当然了,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杜月璋凄惨一笑,“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我相信……我信……” 李景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来。 杜月璋垂着眼睑道:“他要杀我,我就还了手。” 李景山叹了一口气,对上他毫无血色的脸,只当是他遇到刺杀吓坏了。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没事了。这里交给我我处理,你去休息吧。” 杜月璋怔怔地看着李景山,许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忽然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哽咽着叫道:“我只有你了,求你不要背弃我……” 李景山身体僵硬,眼眶微酸。他拍着杜月璋的背,温和道:“乖,没事了,别怕。” 他安慰完杜月璋,吩咐侍卫看住杜月璋,便带着王公公匆匆走了。 杜月璋颓废的靠在枕头上,望着帐顶,目光呆滞。 他终究没有问,他害怕听到答案。 毕竟那个答案十几年前他得到过一次,至今心都还在撕裂。 不问就不会破裂,不问表面上起码什么都没变。 明明最喜欢坦诚的他,此刻竟变得无法开口,因为李景山的爱是他续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李景山要杀他,那他一定会坠入深渊。 没过多久,李景山便回来了,杜月璋没有问他审问王公公的结果,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本来就用得少的膳食,更加是一点没动。 “陛下,我想回暗阁当值。” 李景山愣了半晌,点头道,“好,但是得等你身子好一些再去。” 杜月璋点点头,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道,“我累了,想歇息了。” 李景山赶紧扶他去床上休息,他心里肯定不舒服,却无可奈何,只得轻叹一声离开。 杜月璋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他的人生就仿佛笼罩着浓浓的灰雾,除非彻底解开,否则永远看不到一丝阳光。 他躺下去,盖好被子,将整颗心沉进被窝里,试图寻找一丝暖意,可惜,没有用。 今年的寒疾来得要早一些,以至于他还来不及御寒。 又过了几日,杜月璋精神了许多,他再次向李景山提出他想去暗阁。他知道他需要找一点事做,如果一直这样待着,闷也会闷出病的。 “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说。” 意料中的答案,杜月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总归会好的吧,等到开春就好了,这样想着他按时作息,药再苦也逼自己喝下去,没有胃口也强迫自己吃东西。 这日李景山回来的很早,他们一起用了膳,他再次提出,“陛下,明日我想去暗阁,可以吗?”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看向杜月璋,他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但病的确是好了,他要怎么留住他?他是真的不想杜月璋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那样太危险,太令他忧心,可如今再没有理由不让他出去了。 思索间李景山摸了摸腰间的瓷瓶,那是从贺莲心那要来,原本他要给自己用的,但如今,他必须要给杜月璋用。 他伸手拿出瓷瓶,倒了一粒,递给杜月璋,“这是我寻了很久获得的丹药,可以治愈你的寒疾,你试试有没有用。” 杜月璋低眉顺眼的把药吞了下去,然后抬眸看着他。 李景山握了握拳头,道:“阿璋,朕会照顾好你。你一定要相信朕好吗?无论朕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杜月璋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但他没有问,毕竟连李景山要杀他这样的事都可以不在乎了,他找不出他还会怕什么。 不一会杜月璋感到一阵晕眩,胸口开始剧烈的抽痛,他捂住胸口跪坐起来,额角冒汗,痛呼不断。 李景山立马上前帮忙,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杜月璋浑身发冷,牙齿打战,他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着。 可他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仅仅一炷香功夫,他便撑不下去了。他的眼睛逐渐变得迷糊起来,耳边响起李景山焦急关切的询问,“阿璋,你还好吗?阿璋!” 他摇晃着头颅,“没事……”话音未落喉头涌出一阵腥甜,他呕出一大摊血。 第97章 依赖 李景山见状,心中顿时慌乱起来,他没想到这个药的药效会这样厉害,连忙喊道:“传太医。再把皇后叫来,快去!” 杜月璋闭上双眼,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李景山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的伪装了,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一个心头大患了,这样好像也不错。 “阿璋!” 李景山悲痛欲绝地吼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拼命的捶打着床柱,发泄着心中的悔恨。 “阿璋,你醒醒,你醒醒啊!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杜月璋听着他哀伤的哭泣,缓慢而艰难的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一片,看到的只有一团虚影。 李景山喜极而泣,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阿璋,我在呢,我陪着你,我会保护你的,你不会有事。” 杜月璋费尽全身力气,勾了勾唇角,眼皮重得睁不开,最终陷入黑暗中,昏了过去。 贺莲心走进来,看着满地鲜红的血迹,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这么多血?”她赶紧跑上前探了探杜月璋的鼻息,松了口气。幸亏还活着,要不是她探到了鼻息,那样惨白的脸,任谁看了都不像活着。 李景山抹了一把脸,道:“你给我的那个药,有解药吗?” 贺莲心蹙了蹙眉,“你可别告诉我,你给他吃了那个药。” 李景山重重的点头。 贺莲心心头一颤,“你疯了吗?那药是毒药啊!身体无恙吃了尚且吐血昏厥,他从小病痛缠身,你给他吃,你是要毒死他吗?” “不是的!”李景山低声怒吼,“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后要杀他,他又想去做差事,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见他这样,贺莲心的心软了下来,他与李景山一同长大,她太明白他了,他们是同一种人,从小被阴谋诡计包裹,学了太多算计和欺瞒,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也不懂得怎样去爱惜,只一味想要那人待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却没有想过这样做是否是对方所愿。 可即使知道会被唾弃,也无法忍受所爱的人超脱自己的控制,就算变得卑鄙,就算被憎恨,也想用这种错误的方式保护。 “我懂,我明白。”贺莲心声音软了下来,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先让御医来瞧瞧吧,他武功不错,挨过这一阵,毒素排出去了,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 李景山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 没过多久,御医来了。 御医仔细替杜月璋诊了脉,摇摇头,“世子殿下这是犯了寒疾,除了温养没有别的法子。”” 李景山面若冰霜,语气冰冷地道:“你这个庸医,他明明误食毒药,你竟看不出。” 御医惶恐的垂下头,哆嗦道:“禀陛下,微臣看不出世子殿下中了毒啊。” 贺莲心担忧地拉了拉李景山的衣袖,“这个毒诊脉是诊不出的,你别怪他。” 她说罢转而对御医道,“你下去吧,开些温养的方子来。” 御医如释重负,谢恩离去。 李景山重重道,“现在该怎么办,御医瞧不出来,该怎么解毒。” 贺莲心想了想道,“没事的,既然御医说他犯了寒疾,就按寒疾治,等他醒来,他可以自行运功逼毒。” “可是那样……”李景山张了张口,不敢继续说下去。 贺莲心接道,“那样就代表,你得告诉他,你给他下了毒。或者你选择隐瞒他,让这个毒跟着他,折磨他。” 李景山闻言沉默了,他想选择后者,可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分明前者是对的。 又过了一会,他道,“我不想失去他,我怕他恨我,我怕我再没有资格陪着他……” “相信我,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懂你的感受。我也曾这样执意想留住秋叶,但是我不忍伤害她,我选择伤害我自己。我告诉自己,就算我死,也要把她留在身边,就算我化为灰烬,也要住进她的心里。一想到与她分开,我就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李景山怔愣的看向她,他从不知贺莲心看似温柔的爱,包含了这样多的占有。 贺莲心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我还是放她走了,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过她想过的生活。曾经我以为她离开我的那天,我会死。可事实上,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平静也是最清醒的一天。离开我这样糟糕的人,她才能幸福,这句话是支持我直到今日都没来找她的信念。我的爱不纯粹,因而失去了霸占她的权利,我不冤。” “可是……” 李景山想说些什么,被贺莲心打断,“你的情况我不了解,也许你对杜月璋的爱更加的复杂,参杂的东西更多,因而你有绝对不能失去他的理由,可是你必须得明白,如果你现在不说,他日等他自己发现,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他不会发现的。”李景山冷声道,“我不会让他发现。只要你保证这个药不会损害性命,那又何妨,我可以照顾他一辈子。” 贺莲心抿了抿嘴角,道:“行吧,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你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 杜月璋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乏累,仿佛刚从水池里捞起来似的,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忽略了心底涌上来的酸涩,挣扎着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屋内漆黑,窗户半掩,光线透过窗帘洒落在桌案上,映照着他身上青紫的瘀痕,显然是受到了酷刑。 他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胸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他明明记得他已经好多了,怎么突然又开始难受,看来想去暗阁是不可能了。 说来也奇怪,好像只要待在李景山身边,他就变得好软弱,随便一个小病都会病得起不来,要知道不在他身边时,他可是病着都能从塞北赶回京城,浑身是伤都可以从王府里逃出来的人。何以到了他身边就这样娇弱呢?许是觉得他值得依靠吧。 第98章 这一局没算上你 李景山听到动静后推门而入,“阿璋,你终于醒了。” 杜月璋看到李景山,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我……”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李景山扶着他躺下,“你好好休息,御医说你身体亏损太多,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杜月璋目光深邃的凝望着李景山,他忽然想通了,李景山绝不可能要杀他,他要杀他太容易了,机会也很多,用那样迂回的办法实在没必要。 真是蠢死了,这样轻易被人挑拨。 这样想着杜月璋有些愧疚,不管是出于对李景山的愧疚,还是为了自己,他都不该怀疑李景山。 他闭了闭眼,“抱歉。” 李景山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杜月璋,“你说什么?” 杜月璋睁眼看向李景山,郑重其事道:“对不起,我为我曾经猜疑过你,差点受奸人挑拨向你道歉。” 李景山愣住了,他不明白杜月璋在说什么,可他真的好坦诚,杜月璋的坦诚正印证了他的卑鄙,令他无地自容。 李景山苦涩的低下了头,“你、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杜月璋看着他苍白的脸,“那我们就不要去纠结谁对不起谁了好不好。” 李景山叹气道,“阿璋,你太好了,好到让我愧疚。” 杜月璋笑了笑,没有否认。 李景山握紧拳头,艰难道:“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能不能看在我只是不想失去你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 杜月璋一愣,回忆片刻,他连李景山三宫六院,和杜盐亭睡过这样的事都可以忍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他有些窘迫的咳嗽两声,“好。” 李乐萧从未想过有一日竟会主动来找杜青洵,他站在客栈门口十分犹豫,踌躇良久,咬了咬牙还是迈步走进了大堂。 掌柜的见状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道:“公子快请坐,您是要喝茶,还是吃饭?” “我找一位姓杜的公子!” 掌柜的面露惊讶,不过很快收敛了情绪,带着他往楼上走。 杜青洵此时正在雅座,见李乐萧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沉了沉眸子:“稀客啊,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李乐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杯盏猛灌了几口茶水,才道:“边境的粮仓被劫了。” “哦,是吗?”杜青洵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那陛下可有得烦了。” “你少给我装傻,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手笔?” 杜青洵放下茶盏,淡漠的看着他,“我为何要这样做?” “杜青洵!”李乐萧拍桌怒吼道,“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现在南蛮入侵战事正是胜负攸关的时刻,你现在阻断我军补给,难道是想让我大燕割地让城吗?你别忘了,若江山倾覆,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你还是这样沉不住气。”杜青洵轻蔑一笑,“你可曾想过若真是我所为,你这般不知进退来找我,会将自己置于何种险境。” 李乐萧咬牙切齿,“我就不信你敢在天子脚下动我分毫。” 杜青洵冷哼一声,“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事不是我做的,若是我来做,痕迹不会这样做。” “真的不是你?” 杜青洵淡淡道,“我与李景山不论是何仇怨都是内斗,我还不至于勾结外敌来破坏我的故土。” 李乐萧沉默不语,杜青洵这个人,太难猜,他根本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只知道,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杜青洵懒洋洋道:“你应该清楚,李景山之所以答应让你驻守信阳,不过是因为你是先帝之子,而不是你有这个能力。而我,之所以能在广宁王府有世子的情况下,做了小王爷,绝非因为我是广宁王的儿子,而是我有这个实力。” 李乐萧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杜青洵冷笑一声,“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这局棋你也别妄图加入。杜家那群老匹夫怎么和你谈的我不知道,但我不吃你那一套,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李乐萧瞳孔微缩,“你还有别的图谋?” “图谋谈不上,一点私心吧。”杜青洵端起茶盅吹了吹漂浮在表面的茶叶,“你听过浮世盒吗?” 李乐萧狐疑的问道,“你竟然知道浮世盒?” “我不仅知道它的存在,更加知道使用它的方法。”杜青洵道。 李乐萧迟疑了一瞬,“你拿浮世盒想做什么?” 杜青洵笑了笑,“无可奉告。” 浮世盒的存在是皇族的机密,相传盒中藏有神力,若得此盒便可心想事成。李乐萧虽为皇族中人,知道的也只有一星半点,当今天下知道浮世盒具体用途的只有李景山一人。可杜青洵竟然知道使用的方法,这太危险了。 “原来你早有不臣之心。”李乐萧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准备出招,却被杜青洵抬手拦住了,他轻描淡写的说:“你这样是想与我动手?” 李乐萧顿时僵住,他知道杜青洵武艺高强,他确实打不过他。 杜青洵垂眸浅笑,“你最好安分些,这样我或许还能帮你保住性命。” “杜青洵,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宣扬出去吗?”李乐萧威胁道。 杜青洵抬眼看他,似笑非笑道:“你可以试试,我既然敢告诉你,就不担心你去宣扬。” 李乐萧愤恨的瞪着杜青洵,转身摔门而去。 杜青洵并未理会他,继续慢条斯理的品茶,直到茶凉了才起身离开。 李乐萧直奔皇宫而去,他要去找李景山,杜青洵一定有什么阴谋,他必须提醒他防范。 李景山看到李乐萧,眉头皱了皱,“你怎么来了?” “我!”李乐萧扑通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李景山瞥了他一眼,“平身吧,好端端的何故行这么大的礼?” 李乐萧站直身子,对上李景山清冷的眸,那样疏离,那样清冷,心中一凉,连杜青洵那样狠毒的人,都尚且存有一分兄弟情谊,李景山对他就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他不禁自问,想提醒他防范的话卡在喉管里,一句也说不出。 “你有什么事?”李景山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李乐萧张了张嘴,终究一字也吐不出来。 他颓败的垂下了头。 李景山看着他的模样,心底升腾起一丝不悦,“有什么话就快说。” “我想问,皇兄你近来可好。”李乐萧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问道。 李景山蹙起了眉,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压低声音厉声斥责道:“你从信阳跑来宫中就是为了问朕好不好?” “皇兄……”李乐萧欲言又止,李景山心中一跳,“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乐萧苦涩的摇摇头,“没什么。” 李景山见他满腹惆怅的样子,越发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我没事。”李乐萧勉强一笑,“臣弟告退。”他匆忙行了礼,逃似的离开。 李景山望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眉头皱成川字,“来人,叫荆钦来见朕。” 第99章 几番试探 长春宫中,杜月璋一袭黑衣,静静的站在屋檐上,凝视着远处的夕阳,神色复杂的望了望宫殿的位置,手中的字条赫然写着,“入夜,树林一叙。” 今早李景山是收到边军粮仓被劫的消息匆匆离去的,在这个关口,他本该更加安分才不会引来猜忌,何以那个男人会执意要他出宫见面。 他越想越担忧,只希望李景山政务缠身,他可以赶在他回去前回去。 想起李景山,他嘴角微扬,抚了抚胸口,本想运功将毒逼出。 不惜下毒也要将他拘在身边吗? 一想到李景山那天欲言又止,想道歉又怕他不原谅的样子,他就有点舍不得。总之也无碍性命,他喜欢他病弱,那他就病弱好了,可今晚不行,因为他要去见那个人,那个他曾经视为榜样,崇拜过的人。 想起一切的他真能平静的面对那个人吗? 杜月璋心里忐忑极了。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赴约。 杜月璋纵身飞掠出去,朝着目标地点飞跃而去。 他刚落下,便瞧见那个男人坐在林中亭子中饮酒赏景,他穿着一身素袍,腰间系着白玉带,墨发披散,俊朗的五官隐藏在暗处。他手持酒盏,懒懒的喝着,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即使是到了中年,也依然丰神俊逸,风采不减当年。 杜月璋缓步走到他身侧,拱手道,“父王怎么亲自来了。” 广宁王放下酒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来看看你啊,你身上的寒疾好些了吗?” 杜月璋抿唇笑道:“偶有发作,暂无大碍。” 广宁王看了看他,微微蹙眉:“来陪本王喝一杯吧。” 杜月璋举起酒盏与广宁王轻碰,垂着眸子不敢看他。 广宁王喝尽手中的美酒,漫不经心的说:“你回到陛下身边有段时日了吧,为父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杜月璋微微一怔,“暂时还没有机会。” 广宁王笑道:“是没有机会还是不舍得啊。” 杜月璋低头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广宁王。两人目光相对,一触即分,各自移开。 “三年前,他害我差点丢了命。对他只有怨恨,没有不舍。” 广宁王盯着他似要将他看透,“到底你和他也有一份恩情在,你也不必做得太绝。” 杜月璋明白广宁王是在试探他,连忙表示:“我与陛下没有恩情,只有胁迫和威压,请父亲放心。” 广宁王盯着杜月璋的双眼,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你是本王的儿子,应当心怀天下,儿女情长的事,看似美好,却不值得深陷。你是父亲唯一的指望,父亲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将来。若不是李景山对不起你在先,为父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杜月璋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父亲,是在警告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想起了之前的事,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杜月璋深呼吸一口气,艰难的吐字,“父亲这样做当真是为了我吗?” …… “回禀陛下,杜月璋出了宫,去往城郊树林。”荆钦禀报。 李景山望着空荡的回廊,他真希望荆钦说的是假的,可空荡的寝殿又在提醒他这一切是真的,“你说,若一个人中了毒,还有伤病在身,却可以自由出入朕的寝宫,而朕的亲卫,暗卫,巡查护卫都没有发现。这样的人若想取朕性命,朕有可能逃脱吗?” 荆钦为人忠直,直言道,“他取您性命易如反掌。” “那他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是什么呢?”李景山兀自问着,一种一片凄凉,“有时候朕真不想当这个皇帝,身边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朕抱着他,明明抱得那么紧,却也像是远在天涯,仿佛他只是一道幻影,从不曾存在。” 荆钦始终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 过了一会李景山问道,“朕让你去查阿璋那三年去了哪,你查到了吗?” “头先八个月,他一直在王府里,之后突然去了信阳,但不到一个月他便去了漠北,而后一路从漠北游历回京,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途间也除去了不少想刺杀陛下的刺客。” 荆钦顿了顿,继续道,“属下派人暗中跟踪调查过,他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广宁王的事,他应该不知道。” 李景山闻言眯起双眼,喃喃道:“其实朕倒是希望他痛快的动手,好过这般让朕猜忌。” 荆钦微惊,“陛下这是何意?” 李景山笑了笑,“你看人的本领差了些,不过好在你够忠心。” 荆钦心头一震,随后道,“荆钦自问不会看错,起码他对陛下没有杀意。” “你就这么肯定吗?” “一流的剑客,瞬息间就能察觉杀念,他对陛下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李景山暗自窃喜,摆摆手,“去继续小心跟着。” “是。” …… 杜月璋离开树林后,直奔城中。 刚出林子,便感受到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他脚步停住,目露警惕。 树叶簌簌颤抖,随着他慢慢靠近,一阵沙哑的嗓音传入耳中,“你来了!” 杜月璋循声望去,便见一名青衫儒雅、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轮椅上看向他,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像是毒蛇般令人心悸。 他是谁? 为何自己从未见过? 他的腿是怎么了? 他看着杜月璋疑惑不解的目光,轻咳几声,说道:“我叫杜若,你是我所生。” 杜月璋愣住,随后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说:“不可能,你骗我。” 他不可置信的摇晃脑袋,怎么会这样? 杜若笑得苦涩,“我没有骗你,你的确是我所生。” 杜月璋瞪大双眼,眼眶通红,“你胡说,我娘是广宁王妃!不可能是你。” 杜若叹息一声:“那时你刚出生就被抱走了,我还来不及看清你的模样,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杜月璋死死咬着牙,双拳握得咯吱作响,额际暴涨的青筋显示出此时他内心强烈的愤怒,甚至比他的双手还要用力。 “你只怕是找错了人,广宁王的儿子,可不止我一个。”他的声音尤为冷漠,那双鞋的主人就是杜若,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害死了他的母亲。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极力的忍耐,因为他知道杜彦锋肯定在附近。 现在还不行,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让杜彦锋知道他记起了一切,他一遍遍的提醒自己。 杜若的神情越发哀戚,他静静的望着杜月璋,说道:“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早晚会证明给你看的。” 克制着强烈的愤怒与仇恨,杜月璋尽量平静道:“你的儿子是杜青洵,不是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要走。 杜若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决绝的味道:“我等了你五六年,你总该兑现承诺了吧。” 他蓦地转身,看着杜若,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寒光,他看到广宁王从远处走来,带着与那张脸格格不入的温柔神情。 第100章 我们去大漠吧 杜月璋的瞳孔骤缩,心里涌起无限悔恨与憎恶,这些负面的情绪,很多年都没在他心中泛滥过,可这一次,却犹如滔滔洪水,汹涌澎湃。 广宁王好似不差杜月璋在场,蹲在杜若身侧,亲昵的抚了抚他的面颊,柔声道,“夜深风凉,你跑出来做什么?” 离得太远杜月璋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那柔和的目光,交织的两条身影,像鬼魅一样刻入了他的心中,突然他觉得好恶心,这样的关系真让人恶心,他恨不得冲过去打碎杜彦锋那虚伪的面具,狠狠抽打那个禽兽! 但他最终没有那样做,一步步走到这里,他牺牲了太多,他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让杜彦锋有所察觉,他只好装作一个局外人,转身离去。 望着杜月的背影,闭上了眼睛,压抑着胸中狂乱翻滚的思绪,再睁开眼眸,已经恢复了淡然,“屋子里太闷,我想出来透透气。” 杜彦锋闻言眉毛皱起,“你想出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杜若轻声道。 “我不是想怪你,我只是怕你有事,那个孩子性子古怪,你以后最好还是别见他了。” “嗯。”杜若点点头,随即道:“你去忙吧,不必守着我。” “我陪陪你吧,事情差不多办完了。”杜彦锋站起来推着他往山中的小屋走去,“这里虽偏僻,却很安全,你待在这里我才安心。” 杜若点头,事实上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自认识杜彦锋起,他的一切都是杜彦锋安排的。大到前途未来,小到饮食起居,他都不能自己做主。时间久了他也就不会做主了。 他们所在的院落,四周都布满了侍卫,任何人都闯不进来,这也是杜彦锋敢把他留在京城的底气。 屋内燃烧着熏香,香味并不浓郁,闻久了反而觉得浑身舒爽。 杜彦锋躺在床榻上,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熟睡的杜若,只觉天地万物都在这方床榻上了,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杜若两个人,他的唇角微勾,心里充满了快乐和幸福。 “阿若。“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去塞外吧。” 杜若缓缓的睁开眼,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写满了期盼,还带着一丝忐忑和紧张,让他的心猛地一跳,他连忙别过脸去。 他的举动让杜彦锋有些慌乱,急道:“阿若,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吗?” “我这样要怎么去?”杜若淡淡问。 “我背着你,抱着你,总之不用你自己走,只要你想天涯海角我都会带你去的。” 杜若轻笑了一声,说道:“可是我想自己走,若走不了,我哪都不想去。” 杜彦锋愣怔片刻,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良久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怪我害你没了双腿,可是我也是不想失去你啊!” “我不是怪你害我不能行走,我是在怪你明明我已经承担了痛苦,你还要将痛苦延续给阿璋。”杜若坚定的说。 杜彦锋痛苦道:“可是我不知道若我不怪他,我还能怪谁?” 杜若冷哼一声,“可你是他的父亲啊,你这样不觉得对孩子很不公平吗?” 杜彦锋的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对他公平,那谁又来对我公平。若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就是个祸害,当初我就不想把他生下来,如果不是你坚持……我就不该听你的,就该在他出生前毁掉他。” 杜若一愣,这样的话从杜彦锋口中吐出来,令他的心像被针扎一般难受,他不该这样对待阿璋的。他是阿璋的亲爹,他有什么资格责怪阿璋? 可是他现在说得理直气壮,却又无比荒唐,阿璋本该是无辜的,却因为他的愚蠢而备受煎熬,杜若的心情无比烦躁,“其实是我错了,我应该早点狠心离开你的,也不至于这样纠缠半生,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阿若,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彦锋的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里满是焦灼,“我不该对你说那些的,对不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他的,我只是害怕,我怕他有一天会毁了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 “好了,别说了。我累了,想休息了。”杜若不想听他解释,他说什么,他都无所谓了。从他强制将一切罪孽怪责到一个孩子身上时,我就已经对这个人死心了。 杜彦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为他轻轻掖了掖被子,轻声道,“睡吧。” 杜月璋回到长春宫时已是深夜,但他却没有心思去担忧李景山会不会怪他。亲眼见到父亲和那个男人亲热,他除了恶心,没有别的感觉。 寝殿一片漆黑,连守夜的宫人也不在,他仔细辨认屋中并无气息,也就意味着李景山不在。 他松了一口气,走进殿中,连衣服也顾不得换,直接躺下,吐了许久,他腹中空空如也,可那反胃的感觉却没有消减半分。 他翻了个身,想起今日的事,不禁心头一阵恼怒,恨不得将杜彦锋碎尸万段。 “陛下回宫。”突然一道尖锐的通报声响彻整座长春宫,吓得杜月璋一哆嗦,赶紧起身迎驾。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李景山回宫从不通传,都是悄悄的走进寝殿,有时他睡着了,根本就察觉不到李景山是何时回来的。 如今这番通传是为了什么?他不想去猜,也根本猜不到。 “你竟然在啊,朕还以为你不在。”李景山的声音冷冷传来。 “参见陛下。”杜月璋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李景山挥了挥手,径自走到床边坐下。 他盯着杜月璋的脸庞,冷声道:“朕刚才回来过,那时你不在,朕想着你兴许是去赏月了,围着宫院找了一圈,竟都没有你的踪影。没想到爱卿你病着精神都这样好,还真是让朕另眼相看啊。” 杜月璋连忙道:“请陛下恕罪。” “你有罪吗?”李景山打断他,神色阴沉,“你哪里会有罪,是朕的罪,是朕对你太心软,舍不得拘着你,才让你有了想走就走的机会。” 第101章 陛下,消气了吗? 杜月璋吓坏了,连忙解释,“我真的没想过离开,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哼!”李景山冷哼一声,“说得很好听,可惜朕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了。” 李景山的目光变得危险,不多时屋中的灯被点亮,杜月璋这才看清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两条粗粗的铁链,他的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李景山走到链子边,提起铁链,冷笑道:“怎么样,这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更结实?” 杜月璋心中一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朕很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太顺从了事情就没趣了。“ “你想用它锁我?”杜月璋难以置信,又问了一次。 “你觉得呢?”李景山将链子往前伸了探了探,“你可知边境的粮仓失窃了,粮仓的位置甚为隐秘,能泄露秘密的只有朕身边的人,而你又刚好不知去向,你实在太不乖了,只有锁住你,你才不会闯祸。” 杜月璋的眼睛瞪得滚圆,脸色苍白如雪,“你觉得是我做的?你认为我背叛了你?” “不是你还能有谁!“李景山冷笑连连,“你敢说你没见过杜青洵,至于今日你见得是谁,朕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一定也是替你传递消息的人。” “你这算是肯定了是我背叛你,对吗?” “难道不是吗?”李景山怒斥道,“你可知道朕每日谋划,忙到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还想着抽空陪你,朕是这样的爱你,这样的信任你,你为什么不珍惜!” “你说够了吗?”杜月璋忍无可忍,“你爱我?你信任我?所以给我下毒吗?” “朕给你下毒?”李景山冷哼道,“对,没错,朕就是给你下毒了,谁知下毒都困不住你,只有锁着你了。” 杜月璋简直要疯了,那股反胃恶心的感觉更浓烈了,真的好恶心,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纠缠不休,这样的情形,让他不住的想起父亲和那个男人,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从喉咙涌出,再也克制不住。 “呕~~~呕~~~呕~~~~”他终于抑制不住干呕起来,他慌忙的用手背擦了擦嘴,可他的嘴角却沾染了鲜红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李景山冷冷的看着,这是他第一次不顾杜月璋的死活,在他看来这个人满口谎言,来他身边只是为了探听情报,这样的叛徒死了反倒干净。 杜月璋不停的干呕,他感到自己胃部仿佛撕裂般的痛,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拼命压抑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的干呕着。 良久,他终于停了下来,靠在床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咳咳咳。”杜月璋不停的咳嗽着,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正常。他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满是怨怼,声音也很轻,“你若不信我,就让我走。想锁住我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杀了我。” “朕不杀你。”李景山皱眉道,“朕要你留在朕的身边,一步也别想离开。” 杜月璋冷哼一声,“李景山,你真以为我会逆来顺受吗?过去许多事,不反抗不过是因为你是陛下,仅此而已,不表示我没有反抗的能力。” “你想反抗?”李景山笑了笑,“那你尽管试试!” 杜月璋看着他,眼中闪过绝望之色,他从没想过和李景山动手,更加不想伤害他,可如今,却是不得不这样做了。 想到这里,他缓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李景山走去,眼神中带着决然。 李景山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动手吧。”杜月璋淡漠的应了一声。 李景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万万没想到杜月璋会如此的冷静。 他的脑袋里一片混沌,完全不明白他的意图,他只好先出手,一掌狠狠的拍在他的左肩膀上。 杜月璋闷哼一声,但并没有叫出声来,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疼痛,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始终没有流下。 李景山惊讶的看着他,“你、你居然不躲?” “你是君,我是臣,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我会开始还手。” “你这是自找苦吃!”李景山厉喝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杜月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颤抖着,显然是痛得难以忍耐。 李景山松了松手,见杜月璋仍旧倔强的挺着胸膛,不禁叹了口气,“你就不怕第三招会要了你的命。” “还有一招,请陛下赐教。” 李景山突然出拳攻击,杜月璋生接下这一拳,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差点跌坐到地上,幸亏他及时扶住墙壁,勉强支撑住。 李景山沉着眸子,“你伤成这样,还想与朕动手吗?” 杜月璋苦涩一笑,“事关自由,总得尽力一试。” 李景山犹豫着出招,手中的力道轻了不少,杜月璋迎上他的攻势,虽然有伤,却应对自如。 李景山不禁惊诧,没想到杜月璋的身手这样了得,若是尽全力,他未必有胜算。 李景山中盘大空,杜月璋找到空荡,一掌攻去,却在掌风逼近时突然收了手,虽然李景山这样对他,他还是舍不得伤他。 李景山怕输给杜月璋,根本没有收力,他错开杜月璋的攻势,惊讶于杜月璋突然收势,可他却来不及收手,拳头重重的砸在杜月璋的胸口上。 杜月璋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好在他及时稳住,没有摔倒在地上,但也受了很重的内伤,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李景山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他很快掩饰了起来。 杜月璋微微一笑,“陛下,您消气了吗?” 李景山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杜月璋就没想过要和自己动手,说要动手,让他三招,都只是为了让他发泄,要他消气? 他不理解,若他真是探子,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难道真的不怕他杀了他吗?还是他在赌,赌他会不忍心动手。 李景山思绪混乱,别过头不去看那双勾人的眸,“你胆敢背叛朕,想这样就搪塞过去,简直异想天开。” 第102章 要怎么证明我爱你 杜月璋的笑容变得惨淡,“我是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你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去证明很爱一个人吗?要怎么证明跋山涉水只为回到他身边,要怎么证明明明自己难过得快死掉,却不想把这份难过分享给他的心情,要怎么证明,宁愿背叛从前的自己,宁愿背负这一生都不愿做的举动,也想和他在一起。要怎么证明,明明见到两个男人在一起会恶心的想吐,却想回到他身边任他欺凌。要怎么证明,即使你已经对我出了杀招,我却仍旧不舍损你分毫。” 李景山震惊的看着他,这些话从杜月璋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不想反驳,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这样病入膏肓过,过去的病不论药再苦,吃过药都会好起来,可唯有你,唯有你是我怎么都医不好的病。我很想逃的,我知道的在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会死,可即使知道会死,也无法离开。这不像我啊!我是这世间最会趋利避害的人呐,为什么在你这行不通呢?“ 李景山的眼中闪过慌乱,他急忙转移视线,不敢再看向杜月璋的眼睛。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会觉得我在编理由骗你,好再谋划什么。“杜月璋继续道,“可是你知道吗?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我根本不用委屈自己待在你身边。“ 李景山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杜月璋的脖颈。 “你终于忍不住说实话了,觉得待在朕身边委屈,你还待下去不是为了做内应,那是为了什么?“ 杜月璋被掐得几乎窒息,但他仍旧努力保持镇定,“我说是因为爱你,你会相信吗?“ 李景山的目光变得阴冷,“若边境粮仓没有失窃,朕会信,可是现在你说的每一个字,朕都不信。” 杜月璋的眼神黯淡下来,“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除非你告诉朕你和杜青洵说了什么,否则朕不会相信。“ 杜月璋突然仰天长啸,声音里充满了悲怆,“既然你不信,我又何必说呢?“ “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放弃了挣扎。 李景山突然愣住,他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杜月璋渐渐变得瘫软的身体,一股浓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接住了杜月璋,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阿璋?“他极不确定的叫了他一声,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刚才会那样对他。 他不停的呼唤,可是杜月璋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而他也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一点点下降。 李景山吓坏了,赶紧命人去找御医。 御医诊断后,面色凝重,跪地禀报:“启奏陛下,杜大人暂时无恙,只是恐怕要落下病根了。“ “什么病根?” 御医沉默了一会道,“伤到了喉珠,恐怕日后说话会困难一些。或者不能说话,一切要等杜大人醒来才可判断。”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颤抖着唇瓣问:“一直都好不了吗?” 御医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恕罪。” 李景山怒吼一声,“滚。” 御医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李景山呆坐在椅子上,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他瞪大了眼睛,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迟钝,明明杜月璋刚才的神态、眼神、语气,哪怕他只是稍微流露出一点点对自己的怨恨,他都应该怀疑他的居心,可他偏偏没有,甚至因为他的演技好而更加坚定他是个奸细,这样的误判是他一辈子都洗脱不了的污名。 他刚才竟然真的想杀了杜月璋,这怎么可能,这不会是他会有的想法。 最近国事繁重,他几乎日夜难眠,可即使这样,也会觉得有杜月璋在的地方是那样的美好,他怎么可能会动了杀他的念头。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使得他刚才就像是失了心智一般。 他仔细回忆着今日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想找出令他伤害杜月璋的始作俑者,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 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信任过杜月璋,从三年前发现他其实没有死开始,他就认定了杜月璋在自己身边说的做的,都是假的。 他以为他好了,他以为这些日子足够让他冲淡那种怀疑,然而没有,疑心一旦产生,便会在心里落地生根,他根本无从剔除,只得任由他滋长。 就在他烦躁不安时,天微微泛白,八百里快骑传书,洛安十六郡接连失守。 “该死的,连季到底会不会打仗。”李景山愤怒的拍桌咆哮,“洛安十六郡本已是囊中之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将密函扔在桌案上,“来人,立刻拟旨,命洛安十六郡总督杨永志领兵增援,不得有误。“ “遵旨。“ 李景山揉揉眉心,他最担忧的就是洛安十六郡失守,如今看来,这场战争是免不了了。 他叹息了一声,准备起身去上朝。 刚走到门口,一个太监突然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跪下道:“陛下不好了,前线急报金下关失守了。“ 李景山浑身剧颤,整个人僵硬在了当场。金下关是突破京师的要塞,若失守,恐怕京城也会有危险。 到底该怎么办,李景山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中。 他站在御书房里许久都没有动弹,半晌,他咬牙下了决定。 “摆驾勤政殿。“ 李景山大步迈入勤政殿。 大臣们早就候在了那里,看见他进来纷纷拜倒。 “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李景山扫视众人一圈后问道:“诸位可知金下关丢了?” 一位武官站出来道:“陛下,金下关距离京师约莫七十里,金下关守军皆是精锐,且易守难攻。敌军虽强,却也不可能短期内拿下它。依老夫愚见,敌军主帅定是趁机偷袭金下关,取得奇效后,这才乘胜追击,占领了它。” 李景山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么,敌军主帅是谁?“ 武官道:“据斥侯回报,敌军主帅乃是名誉天下的大将秦越,且敌军主力也在他率的军中,而我军主力又随连将军远赴洛安,故而难以抵御。” 武将继续道:“陛下,请您速速调动京郊的禁卫军前往救援,否则洛安凶多吉少,而金下关也必然保不住。” 第103章 执意守护 李景山沉思片刻后下旨召陈安回来。 陈安是禁军副统领,负责皇城守卫,得知陛下召见,很快就来到了勤政殿。 李景山打量片刻道,“金下关失守,而守军数量又不够,朕命你领禁军去增援,务必收复失地。金下关地处要塞,不容有失。” “这……”陈安拱手,定在原地。 李景山蹙眉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抗旨。” “微臣不敢。”陈安俯首道,“微臣斗胆请陛下派统领大人去打这一仗,胜算会大许多,微臣自知不是秦越对手,故而不敢领命。” 杜月璋,李景山几乎都快忘了,杜月璋回京之后任命的是禁军统领的职务。 他沉着眸子,低声道,“朕记得杜月璋从未上过战场,你为何这样肯定他可以打败秦越。” “陛下圣明。”陈安道:“微臣听说统领大人一路从漠北打回京师,身手不凡,在江湖上早有名气,况且,在六临峰时他曾与秦越交过手,还断了秦越一臂,微臣猜想他的武艺定在秦越之上。” “胡言乱语!”李景山怒喝一声,“军政大事岂可儿戏。武艺高地和领兵打仗怎可同日而语。” 陈安躬身道:“微臣不敢妄论军政要事,可统领自幼研习兵法,想必是有这个能力的。” 李景山脸色铁青,指着他冷笑道:“够了,此事不容再议。朕还没有沦落到要从未上过战场的人领兵的地步。朕命你现在就出发去增援金下关,你若再推辞就算抗旨。” 陈安闻言,眼神一凛,抱拳恭敬道:“微臣遵旨。” 他转身就走,没有再迟疑。 等他走后,李景山坐回椅子上,目光凝滞。 无论杜月璋是否是杜青洵派来的奸细,兵权都不可能交到他手中。杜青洵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他不能冒这个险。 夜朗星稀,长春宫中一片寂静,杜月璋醒后变得格外安静,他喉珠损伤说不了话,加上他经常坐着一动不动,所以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秋叶悄悄的走进来,她手里捧着一碗药,放下后便行礼退了下去。 她不是没有试过和杜月璋说话,但一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她的心就像被大石压住,她怕再伤了他的嗓子,所以尽量避免交谈。 “世子殿下。”一个太医模样的人进了屋子,他穿着一件灰色袍子,看起来普通至极,但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他衣衫的袖口绣着龙纹。 “父王派你来的吧。”杜月璋的声音嘶哑难听,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 来人点点头忙给杜月璋把脉,片刻后摇头道:“陛下恕罪,属下无能,殿下的嗓子受损严重,恐怕以后都不能正常说话了。” 杜月璋闭上双眼,喃喃道:“说不说话不重要。” 他的声音太轻,以至于来人都没听清楚,他抬眸看向杜月璋,“殿下刚才说什么?” 杜月璋睁开眼睛道:“你是父王的人还是兄长的人,你叫什么?” 来人顿时明白过来,笑呵呵的答应道:“属下叫莫衷,是小王爷的人。” 杜月璋点点头,想来也是,杜彦锋怎么可能会顾他死活呢? 莫衷顿了顿,“小王爷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杜月璋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小王爷让殿下好好保重,再过不久他就会来救您,让伤害您的人付出代价。” 杜月璋闻言心里一震:“你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莫衷道:“不需要动手,李景山倒行逆施,如今燕军节节败退,连金下关都失守了。” 杜月璋猛的抓紧床单,咬牙道:“金下关失守?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李景山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时只需等老王爷按捺不住动手,待他们鹬蚌相争,小王爷就会出兵平乱,很快世子就可以摆脱困境了。” 杜月璋的眸光骤然一变,露出骇人的神色,“你不是杜青洵的人,说,你来这和我说这些有何目的。” 莫衷叹息道:“世子殿下多虑了,属下确是小王爷的人。和你说这番话是因为小王爷相信,您再受了这么多苦之后,应该会趋利避害,不会再帮着李景山了。” 他说完便行了一礼,慢悠悠的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刹那,杜月璋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掉入冰窟窿一般寒凉。 他怎么可能不会再帮着李景山,而杜青洵也知道他是固执的人。来告诉他这些一定有问题。可是会是什么呢?金下关失守,京中没有良将,杜彦锋动手,杜青洵平乱。 无论杜月璋怎么想都是这样的顺理成章,可分明是陷阱才对。通过他给李景山布下陷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请命去金下关,李景山不信任他势必不让他去,而后便是…… 杜月璋越想越头疼,喉管干涩的疼痛,使他根本无法静心思考,他挣扎着下床来到桌边,拿起笔写了一封密函,又用火漆封上。这封密函一定要亲手交到李乐萧手上,可如今他身上有伤,要怎么去呢? 他咬咬牙,强忍着剧烈的疼痛,颤抖着站起来,扶墙出门,他要找李景山商讨,无论他是否信任自己,他也必须让李景山当心。绝不能让别人抢占先机,他要提前部署,做两手准备。 他来到李景山的寝殿门前,伸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响动,不多时门被打开。 李景山推开门见到杜月璋狼狈虚弱的模样皱眉道:“谁允许你擅自离开寝殿的,赶紧回去,是不是真要朕锁着你。” “陛下。”杜月璋回避他冷漠疏离的眼神,努力发出声音:“我有要事相告,还请陛下听我一言。” 李景山盯着杜月璋沉默半晌才挥了挥手让侍卫出去并关上了门。 杜月璋松了口气,缓缓说出自己刚收到消息的事情。 李景山面色骤变,“果然是杜青洵干得好事。”他勃然大怒,一脚将杜月璋踹翻在地上,愤恨的道:“朕还在想为什么陈安会莫名其妙的推荐你领兵,原来你们都是商量好的。见陈安没有得逞,你又来求。” “陛下!”杜月璋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地上道:“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想帮你。我不想你成为亡国之君,陈安真的不是秦越的对手,求你让我去吧。” 第104章 罪人 李景山脸色瞬间苍白,他瞪大双眼望向杜月璋,“你、你敢说朕是亡国之君?你好大的胆子!” 杜月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求陛下让我去。”他说着抬起头恳求的望着他,“我愿立下军令状,不夺回金下关,提头来见。” 李景山愣住,怔怔的看着杜月璋,“你、你说真的?” 杜月璋郑重的点头道:“我杜月璋说到做到,只要陛下肯相信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会助陛下一臂之力。” 李景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杜月璋道:“你的诺言早就一文不值了,你不知道吗?朕这样伤你,朕就不信你心中一点怨恨都没有,还愿意帮朕,你想和杜青洵联合起来害朕,门都没有。朕告诉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回去待着,你要是再敢乱跑一步,朕一定会亲手废了你的双腿。” 李景山转身进屋,随即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杜月璋瘫软在地,脑袋里轰隆作响,眼泪却毫无征兆的落下,滴落在地上。他捂着脸痛苦的抽搐起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鲜艳刺眼极了。 太像了,李景山这番话让他想起了杜彦锋和杜若。废了双腿就不会乱走,这样的爱真的好恶心。 李景山,你真让我恶心。 他哑着嗓子发出低吼。 *** 李景山将杜月璋锁在寝殿中,重重的铁链套在他的手腕上,他只要稍有移动,铁链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 秦越没有停止对燕国攻击,反而更加猛烈,似乎是在逼迫李景山投降。 陈安坐镇北疆防线,虽无进展,但勉强算是守下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入冬,皇宫内一片凄凉,打了败仗原本要进行的岁末宴会也取消了。 入冬后的宫殿更加阴冷潮湿,杜月璋被关在寝殿中,渐渐瘦弱憔悴起来,眼窝深陷,双颊凹陷下去,形同枯槁。他一夜未眠,一直睁着眼睛呆坐着,直至东方微微放亮,窗外飘洒进几缕晨曦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他才恍惚的眨眨眼。 杜月璋轻轻吐出胸腔内闷堵的浊气,终于等到黎明。他闭上眼睛养神,直到太阳升起,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秋叶走了进来,“殿下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杜月璋看着托盘上冒着热气的粥碗,食欲全无。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看到秋叶欲言又止,便猜到她要说什么,淡淡道:“我饿了再叫你。” 秋叶闻言,只得将托盘收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您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吗?奴婢替您转达。” 杜月璋摇摇头道:“事到如今,我对他无话可说。” 秋叶闻言迟疑片刻,才道:“金下关守下来了,陛下御驾亲征打了胜仗,明日可能就回朝了,想必他会来找您,到时候您就服个软,陛下心里有您,到时兴许就把您放了。” 杜月璋扯了扯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他何尝不想服个软,何尝不想保命,只是他的身份决定他不能服软,更不能妥协。如今的局势非常糟糕,他只要走错一步,所有人都会万劫不复。 杜彦锋已经彻底疯狂,不顾一切的报复燕国,甚至连江山社稷也不顾及。 他不能让他这么做,他必须得让李景山待着一份怀疑,一份戒备,或者仇恨都好。只要他心中有恨,他才会防范所有人,所有事,那样他才有可能赢过杜彦锋那个老狐狸。 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他已经放下了,现在想起李景山和杜彦锋如出一辙的行径,他就想吐。 “殿下,奴婢看您这样实在担心啊。”秋叶担忧的劝说。 杜月璋苦涩一笑,“我没事的,这点苦我还是吃得了的。只希望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可以得到我真正想要的。” 秋叶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叹口气退下。 杜月璋慢慢躺倒在床上,望着雕花的梁柱发呆,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死死咬紧牙根不让它掉下来,可眼泪还是一颗颗的往下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脸庞,麻木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起来,他忍不住仰面嘶吼了一声,双手用力捶打着床榻,整座寝殿似乎都在跟着颤抖。 等他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双手撑着地板,慢慢的挪到床沿,便见到李景山半靠在椅子上打瞌睡,身旁放着两杯茶。 不一会,李景山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又阖上眼睛,“你还真能睡,朕在这坐了一天了。” 杜月璋沉默,他不想和李景山说话,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便干脆的别过头去。 他这种态度激怒了李景山,李景山拍案而起,“你这样是在给朕脸色看吗?朕打了几个月的仗,就想来看你一眼,你就不能有个好脸色?” “陛下恕罪,我只是累了,没有力气应付陛下。”杜月璋揉着额角,他确实很累。 李景山眉峰一挑,“你的意思是你过去都在应付朕?” 杜月璋皱皱眉,有些厌烦的说:“是!这难道不是陛下的想法吗?而如今我累了,应付不动了,请陛下放过我吧。” 李景山被他顶撞了一句,顿时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朕为了保住你,不惜和丞相翻脸,若不是你贺家怎会不出手相助,朕又何必亲自前去,而你天天养在宫里,还敢说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袖袍狠狠的摔了桌上的茶壶,滚烫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杜月璋被喷了一脸,他擦拭一下脸,抬眸瞪向他,“我的确很累!在你身边即使什么都不用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都会耗光我所有的心力。” “你说什么?你在朕身边是煎熬?” 杜月璋撇撇嘴,“岂止是煎熬,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最大的错就是奋不顾身回到你身边!” 李景山气结,他瞪圆了双目,咬着牙齿一字一字道:“杜月璋!你做了这样多的错事,现在还敢来指责朕?朕对你不好吗?你凭什么在背叛了朕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朕不值得。” 闻言杜月璋毫无波澜,他本以为他会难过的,他会想辩驳的。 可在绝望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后,他释然了,他一脸平静的对上李景山愤怒的脸,“既然我是罪人,那就杀了我吧。” 第105章 乖乖听话 李景山怒气冲冲的指着他,“你……真以为朕舍不得杀你吗?” 杜月璋重重道:“杀了我吧,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舍得,求你快动手吧。”他的心里早已经麻木,再也不想听任何反驳。 李景山眯着眼睛盯着他,像是想要透过这张陌生的脸看清楚他灵魂深处究竟隐藏着一张怎样冷漠、残酷、阴暗的面孔。良久后,他突然哈哈大笑,“好啊,朕现在就成全你。” 他举起腰间的佩剑猛地砍在杜月璋身侧的矮桌上,瞬间矮桌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杜月璋却依旧神情淡漠,好像受伤的并非是他,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身侧,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李景山看到这副模样的杜月璋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你就不怕死吗?” 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矮桌,然后低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求之不得。” 他不想苟且偷生,更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种压抑、惶恐的环境中。 他想离开,可李景山不会让他离开,既然逃不掉,就解脱吧。那样至少还可以保留仅剩的美好回忆,在一切被李景山摧毁前,他想离开。 李景山冷哼一声,将长剑抵在杜月璋的脖颈处,他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有一丝不忍心,但他很快把这丝不忍抛诸脑后,用尽力气刺入他的皮肉,鲜血汩汩而出染湿了杜月璋雪白的衣衫,他的眼睛始终未曾眨一下,甚至连闷哼一声都没有。 李景山抽出长剑丢在地上,转身朝外走去,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杜月璋,“朕不会杀你,朕不想成全你,你背叛了朕,朕就让你好好活在朕身边,受尽煎熬。” 杜月璋低垂着眼睑,没有答话。 李景山又道:“若,若你有一日想通了,好好和朕认错,朕兴许能把铁链去了。” 他说完便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出了屋子。 杜月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冰凉,原来不知何时天空已布上了乌云,雨滴越来越密集,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认错,他不明白他要认什么错,记得许多年前,也是这样黑黑的屋子,重重的铁链,也是这样一个冷漠的疯子,反反复复的让他认错,杜彦锋,李景山根本都是一样的,他们只会逼他为根本没有做过的事认错。 他不会认错的,哪怕死了,也不会认错。 他伸出手抚摸上自己被割破的脖子,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疼痛感蔓延整个身体,可是杜月璋却觉得异常的轻松。 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吧,等他死后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杜月璋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就在他准备迎接痛苦之时,秋叶捧着药碗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伺候杜月璋喝药。 杜月璋皱眉,“太苦了,不想喝。” 他刚说完就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急促了,连忙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温柔的道:“你放着吧,我等会喝。” 秋叶愣愣的站着,没动。 杜月璋的耐心耗费殆尽,不悦的瞪着秋叶,“你为什么还要来管我,我已经这样了喝不喝药重要吗?” “殿下。”秋叶哀求般唤了一句。 “你走吧,别再伺候我了,李景山恨我,他会迁怒你的。” “我不怕,殿下您受得委屈,我明白,若我在这时候舍您而去,那我这一生都会不安宁的。” 杜月璋怔住,眼神黯淡下来,喃喃道:“别犯傻了,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你应该聪明些。你看我如今这个下场,你还敢犯傻吗?去找贺莲心吧,她会保护你的。” “殿下,我……”秋叶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她跪倒在杜月璋身边,仰望着他,恳求道:“请您答应我吧,让奴婢照顾您。不要赶奴婢走。” 杜月璋摇摇头,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像是被砂纸磨过的一般,令人心底发寒,“我横竖都是要死的,你又何必在我这个死人身上耗费心思呢?” 秋叶摇摇头,坚持道:“不,殿下!您不要死,我不会让你死的!”她说着抬起胳膊抱紧杜月璋,“殿下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自从被铁链锁住,杜月璋每晚都做噩梦,嘴里叫着娘,看得秋叶心疼不已,她很想抱住他,很想保护他,很想安抚他不安的心绪。 杜月璋愣了一下,随即沉溺于这个温柔的怀抱,这个怀抱让他想起多年前依在母亲怀里的感觉,真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这样抱着他,让他不要怕了。 两行热泪从秋叶脸颊滑落,她轻轻拍着杜月璋的后背,一遍遍的说:“不怕不怕,没事的……没事了,好好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月璋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垮塌,伏在秋叶的怀里放肆的嚎啕大哭,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悲愤、不甘和绝望都倾泻出来。 秋叶抱着他,默默地擦拭眼角的泪水。 杜月璋哭了一阵,哭累了,渐渐睡去。 秋叶见他睡熟后,拿出手帕替他细心地抹干净泪水,再轻轻地将他放下盖好被子,方才离去。 杜月璋昏昏沉沉地睡着,朦胧间,隐约听到争吵声,隐约间,他听到了杜彦锋的名字,顿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猛然睁开双目。 他想要坐起来,却牵扯到肩膀的伤口,他嘶了一声又跌躺下来。将铁链碰撞出不小的声响,他才恍然梦醒,他现在根本哪里都去不了,他怎么可能逃得掉,怎么可能逃得出这座牢笼? 这时,屋顶传来吱呀的响声,有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杜月璋心中警铃大作,挣扎着爬起来靠墙壁坐下。 对方冷笑一声,嘲讽道:“多年不见,世子别来无恙啊。” 杜月璋咬牙道:“林云帆?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要进来,自然有我的方法。”林云帆笑了笑,道:“我倒是比较感兴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杜月璋咬牙不答,林云帆也不生气,慢悠悠地道:“其实我一直都挺欣赏你的,若是你早点跟我合作,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抬起一脚踹向杜月璋,正巧踹在杜月璋的腹部,杜月璋闷哼一声,蜷缩着身躯滚到地上。 “别怪我,我也不想伤你。只是你的嘴太硬,连杜青洵都问不出来,我不用点手段怎么可能会知道。” 杜月璋趴在地上喘息半晌后缓过气,艰难道,“你死心吧,我不会说的。” 第106章 天命 林云帆微微一笑,俯视着他,“你猜李景山若是知道了你承欢杜青洵的样子,他会怎么想。” “不,”杜月璋祈求道:“求你别告诉他。” “哦?”林云帆诧异挑眉,“那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帮你隐瞒你不想他知道的。” 杜月璋垂眸,不肯说话。 “没想到你的嘴这么硬。”林云帆似乎是想起什么美妙的往事,愉快道:“你注意到了吧,李景山在偏,你猜他正在和谁说话。” 杜月璋脸色苍白,身子忍不住哆嗦,他颤声问:“谁?” 林云帆笑眯眯的回答道:“沫儿。” “不——不!”杜月璋咬牙切齿,眼眶泛红,额头上暴出一条条青筋。 林云帆摊手,笑道:“看来他差不多都知道了,包括你和杜青洵的关系。那丫头单纯得很,还以为这样做是在帮你。” 杜月璋深呼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冷静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天命为皇的命格就是这样,你若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你要怪只能怪命。”林云帆语调惋惜,“你现在后悔吗?承担了那个后果,回到他身边。”他说着抓起杜月璋的手腕。 杜月璋低吼一声,“不!” 林云帆蹙着眉不顾他的反抗,将他肩上的衣物滑下,露出狰狞的疤,杜月璋的声音变成恳求,“求你,不要。” 林云帆端详着那道面目狰狞的疤,疤痕上添了许多新的印记,却依旧盖不住疤痕下的七星连珠的印记。“多么明显啊,任谁都能看到吧。李景山应该也注意到了。看你现在这样,我想他应该看到了吧。” 闻言,杜月璋才恍然大悟,李景山的怀疑,猜忌,根本就与他是否信任自己无关,无非就是看到了他日渐显现的天命印记。 七星入主帝星陨落。 原来他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命。 他突然觉得好无力,只因为生辰八字,他作为人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 他好恨,好恨这样命由天定的感觉。 他从来都没想过倾覆天下,也不想得到江山,为什么命运要将他逼到这步田地。 “你不用在这危言耸听了。”杜月璋怒道,他的脸因为极度的憎恨扭曲的有些吓人,他几次想要挣脱手腕处的铁链,拉扯着皮肉鲜血模糊,也无劳无功,最终只能握拳放弃,他的声意干哑撕裂,“我不会与他斗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你想和天命抗衡?”林云帆哈哈大笑:“你忘了吗?你死过了呀,可现在你还好端端的在这里,是为什么呢?” 杜月璋脸色骤变。 林云帆阴森森地笑道:“就算你死了也会重来一次,直到你依照天命的安排。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你怎么会知道?”杜月璋慌张地吼道。 林云帆笑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怎么样现在想和我合作了吗?” 杜月璋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摇头,“不可能,我不会和你合作的,你休想在我这得到什么。” 林云帆嗤笑,“你瞧你现在多狼狈啊。为什么就不愿背弃自以为的真情呢?你命中就不该有情,情只会束缚你,影响你的判断。你难道不想报仇吗?只有仇恨才能让你强大。” “报仇?”杜月璋像疯魔了一般狂吼:“我要报仇!对撕碎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不!”杜月璋双手捂着耳朵,痛苦地嘶吼:“不可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不想……我不能……” 杜月璋突然跪下来抱住林云帆的腿,哀声道:“我不想和他斗,求你了,别逼我,我不想毁掉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林云帆叹口气,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温声哄劝:“乖,遵从命运的安排吧,结束这无休止的折磨,做你该做的事。” “做过该做的事?”杜月璋望向林云帆,目光空洞。 林云帆摸摸他的脑袋,郑重保证:“对,彻底毁了燕国,毁了诸国,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王。” 杜月璋茫然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王。” “对!”林云帆笑道:“唯一的王,这是你的宿命。” 杜月璋猛然抬头,震惊又愤怒的盯着林云帆,“不!你休想蛊惑我……” 林云帆神秘一笑,转而道:“别抗拒你的本性,去破坏撕毁所有阻碍你的,这才是你的本性。” 杜月璋跌坐在床榻上,浑身发抖,“不是!不是的!你别再说了。” 林云帆皱眉,“不要再压制了,那个本来的你,你原本不必畏惧这世间任何人和事的。”他顿了顿,继续蛊惑道:“遵从你的本心吧,彻底毁掉那个妄图毁掉你的人。” “毁掉!”杜月璋咬牙切齿的道,“彻底毁掉!我要毁掉他。” 林云帆笑了,“对了!这才是原本的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顾虑。” 杜月璋怔怔地望着林云帆,眼眶慢慢湿润。 林云帆笑了笑,离开了屋子。 杜月璋呆滞地坐在床榻上,久久无法回神。他缓缓伸手抚过脖颈上那块斑驳的疤痕,喃喃道:“可是,我为什么会哭?” *** 杜青洵站在窗边,远眺窗外的灯火辉煌。 他已经很长时间未曾踏出屋子,整日躲在院子里研究各种古籍。 他知道,父亲的存在对于杜月璋来说就像噩梦一样,他必须尽快找到破解的方法,免得他的存在让杜月璋越陷越深,直至失去理智。 杜月璋的命数早已改写,但他还是不相信,即便是命运也可以改变。 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命运是可以改写的,不论它是什么样子的。 杜月璋不仅命数奇特,且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毅力,不管遭遇了多少苦难,总是咬紧牙关熬下来,哪怕遍体鳞伤也不吭一声。 杜月璋是他见过最顽强的人,他相信如果是他的话肯定能破除命运的桎梏。 可就在这时,天降异象,流星划过,紫微帝星骤然暗淡,北斗七星光芒四射。仿佛受到牵引一般纷纷朝南飞去,七颗星围绕太阳旋转,似乎在追随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第107章 他们说他没有心 杜青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凝重地走进密室,推开一扇石门,里面堆满了古旧的竹简,他拿出其中一块竹简翻阅,只见一行蝇头小楷赫然映入眼帘。 “天星变,天象有变,万物皆有劫难,众人皆为天道之傀儡。逆天者,必遭天谴,灰飞烟灭。” “逆天者,必遭天谴。灰飞烟灭。” “逆天者,必遭天谴。灰飞烟灭。” “逆天者,必遭天谴,灰飞烟灭。” 他心念急闪,立刻想到,杜月璋的劫难到了。 他命格里潜藏的东西,终归要冲破桎梏了。 杜青洵闭眼,他想到了杜月璋身上最隐晦、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天降异象,流星划破虚空,这意味着天命已经开始转移,杜月璋的命盘已经发生变化。而这一点恰恰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他担心的不是杜月璋的劫难,而是天命转移到了别人身上,那样的话,走向毁灭的一定就是杜月璋。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他? 杜青洵沉吟半晌,仔细回想部署的每一步,到底是谁,是谁破坏了他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 他紧握双拳,眸露凶光。 杜月半夜被冻醒,他感觉自己置身冰窟,浑身冷得瑟瑟发抖,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他用力摇晃着头,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犹如千斤重,怎么也挣脱不开。 “冷……谁能救救我……” 杜月璋忍耐不住,发出凄厉绝望的呼救,可是周围静悄悄的,无一丝回应。 “娘……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拼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命,可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终于,他放弃了反抗,昏厥过去。 李景山听完沫儿的话,久久不能平静。杜月璋竟和杜青洵有苟且的关系,在狠狠的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后,还回到他身边就是为了帮助杜青洵吗? 李景山恨得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几乎要气炸了。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景山冷冷吩咐道,语调森寒刺骨。 沫儿颤了一下,忙低下头答应了,还不忘提醒,“求陛下放世子回家。” 李景山的声音更冰凉了,“朕会看着办的。” 沫儿心中忐忑,可她又知之甚少,只有退下。 李景山无法抑制胸中的怒火,急步向杜月璋的寝殿走去。 刚一进殿,就见杜月璋正躺在床榻上,他脸颊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哆嗦不停。 “你怎么了?”李景山不耐问道。 他不喜欢这样的杜月璋,这让他根本狠不下心来。 杜月璋艰难地张开嘴巴,断断续续道:“放过我,求求你……我不想……我不要……不是我……” 他害怕极了。 这段时间来,他总觉得有一条阴影笼罩在他脑海中挥之不散,他明知道这不是真的,可他依然恐惧着,惶惑着。 李景山眉心拧起,他俯下|身来抱起杜月璋,将他轻柔的放进被褥,然后替他掖好锦被,便带着一肚子的愤懑坐在榻边。 翌日早晨,杜月璋从睡梦中醒来,他猛的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抬头揉揉酸痛的眉心,目光迷茫地盯着帐顶,良久没有动作。 他记起昨晚的梦境,他梦到自己死在杜彦锋的刀剑之下。 那把刀插入他心脏,瞬间鲜血淋漓。 “你终于醒了。”耳旁响起一声叹息。 他蓦地回过头去,发现李景山不知何时已坐在床边,他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杜月璋愣了愣,眼底一片空洞。 李景山的神色僵硬片刻,垂眸看向杜月璋,他神情严肃,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郑重。 他缓缓伸手触摸杜月璋惨白的俊颜,温声道:“你终于醒了。” 杜月璋眨了眨酸涩的眸子,呆滞地看着李景山。 李景山神色严肃,目光犀利,直直地望着杜月璋,似要看穿他的灵魂,看透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杜月璋的视线与他交汇,不禁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质问。 李景山忽然抚|摸他的脸庞,“你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看,就连最吸引人的眸子都变得黯淡无光。” 杜月璋没有任何反应,他仍然处于梦中,并没有清醒。 李景山叹了口气,“可为什么即便是这样,我也爱你爱到发疯。” 他的指尖拂过杜月璋的眉毛,眼睑,鼻尖,最后落在杜月璋的薄唇上,“我想吻你,吻你的唇瓣,亲吻你的眼睛,吻你的脸颊,吻你的鼻梁,吻你的脖颈……吻遍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我曾以为,这样我就能拥有你了……” 杜月璋怔怔地看着他。 李景山笑了一声,他的笑声中充满悲哀和嘲弄。 “你想要我的心,对吧?” 杜月璋的心咯噔一下,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李景山。 李景山的神态更加悲伤。 “我爱你,所以想要给你心,给你整颗心。可是,你的心在哪儿呢?你的心不属于我。”他幽幽道,“它在杜青洵那儿,你一直都是他的人,却骗走了我的心。” 他的话仿佛针尖,狠狠的扎在杜月璋的心口,疼得他撕心裂肺。 “不,我没有。我不爱他,不是那样的。”杜月璋抓着李景山的胳膊激动地辩驳。 李景山苦涩一笑,“我其实早就该明白的,早就该离你远一点,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摆脱你对我的吸引。” 杜月璋拼命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我真的是被逼的,求你相信我,我只愿意跟你。” 李景山骤然握住他的手腕,覆上他被铁链划伤的伤口,杜月璋痛得浑身颤抖,李景山轻抚那道疤痕,“你瞧你都流血了还乱动,不痛吗?” 杜月璋痛的快要晕厥过去,却不敢喊痛,只是拼命摇头。 李景山松开他的手腕,用手指蘸取一滴血液,送到唇边细细品尝。他喃喃念叨:“我忘了,你是不会痛的。他们说你是天命人,天命人命格硬,无心无痛。但我看到你流血,还是会痛,这是为什么呢?” 杜月璋心慌意乱,想要解释,可原本受伤的嗓子,再此刻更加的干哑,他半晌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是无力的瘫倒在李景山怀里,双眼睁圆看着他。 李景山的神情突然变得狰狞,他紧扣杜月璋的下颚,“明明我是抱着即使会毁灭也不后悔的决心和你在一起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你没有心不会痛,可是我会啊!” 第108章 溺海 杜月璋呼吸一滞,连反抗都忘记了,只是木然的看着李景山,直到李景山的手掌覆上他的脸,他才恍悟,他哭了,泪水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李景山的手微微顿住,他低头看着杜月璋,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怜悯。 “你哭了,他们说你没有心,没有心的人会哭吗?” 杜月璋抽泣着,他的声音沙哑哽咽:“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我有心,我爱你,我也会痛。” 李景山慢慢收回手掌,静默片刻,他站起身来,“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我真的很想相信你。” “求,你不要离开我。”杜月璋扑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求求你,不要在这时候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不想,不想真的变成他们说的那样。” 李景山转过头来,眼眶湿润了几分。 他凝视着杜月璋,声音低沉而嘶哑:“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从没爱过你。”他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语调坚定,“那样,我就不会这样犹豫不决,一次又一次的让你破坏我的谋划。” 杜月璋呆呆地望着他,眼前一阵模糊。 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杜月璋操着额头撑起身子,觉得脑袋昏沉,四肢乏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劲力。他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双臂双腿都软绵绵提不起力道,只能勉强挪动双脚,刚迈出小半步,两条腿便像灌铅似的再也动弹不得,他索性躺了回去。 屋内的灯光柔和,散漫的照射下来,显得异常暖融。 他仰面朝天的看着帐顶,脑海里不断浮现今天李景山说的话。 他说他没有心,不会痛。 可是他明明很痛,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和李景山都认为,他没有心,不会痛。 他的眼前浮现出母亲临终前含笑的脸,她在弥留之际依旧惦记着他。 他怔怔的看着母亲慢慢阖上眼,慢慢变得冰冷,他痛苦得无法呼吸,却没有哭。 可只是因为没有哭,人们就认定他没有心,不会痛。 而今日他哭了,哭得那样不能自已,可李景山依然认定他没有心不会痛。 这到底为什么?他不明白,过去的杜月璋不明白,如今的杜月璋更加不明白。 回报了更加多的爱意后,他收获的是更加冰冷的世界。 杜月璋闭了闭眼,将痛苦和绝望隐去。 李景山推门而入,拿来药膏涂抹他身上的鞭伤。 杜月璋的手臂因为挨打留下淤青红肿,胸口也有许多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景山仔细的帮他擦拭完伤口,然后俯身替他盖好被褥,又拿过桌上的汤药递给杜月璋。 杜月璋看看碗里的药,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不想喝药,这些药虽然闻着有药香味儿,可味道却令他作呕。 他摇头。 李景山见状,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捏开杜月璋的嘴巴,把药一股脑儿的灌下去。 杜月璋呛咳不断,却依旧没有吐掉,他看着李景山,眼圈通红,“你,你为什么?” 李景山极不自然的撇开脸,“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让你在我眼前死去,这算理由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你没有心又怎样?就算七星真的会冲帝星,我也想抱着你死去。那样至少在死亡来临前,你依然在我怀里。你说对吧?”杜月璋听懂了李景山话中深意,他猛然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震撼与恐惧。他不愿承认这种事,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他和李景山,注定纠缠一生。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们之间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他们注定要互相伤害,互相伤害一辈子。 杜月璋捂着疼痛的心口,艰涩的开口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李景山点点头,“是,所以我舍不得你死。” 杜月璋惨淡的笑道:“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李景山沉默不言。 杜月璋看向李景山,淡淡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再忍忍吧,很快你就能解脱了。” 李景山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溺在一片沉默里。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的眸子深邃黝黑,“我说过的,我不懂得爱,也不会去爱,但我会努力爱上你。我做到了,因此我对你问心无愧。至于你认为我做的那些事。我没有做过,无论你信不信,最终时间会证明一切。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这样痛苦,我愿意用我的死换取你的平静。只是想担心,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像我这样护你了,没有人愿意舍弃性命救你,没有人能陪伴你,让你安心。我怕真相和悔恨会让你随我而去,所以你能答应我,就算你发现是你误会了我,也不要心存悔恨吗?” 李景山怔怔地听着,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下来,他咬牙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月璋摸了摸他的鬓角,“我希望你坚定不移的相信是我对不起你,背叛了你,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在没有我的岁月中,永远的恨我。” “然后呢?”李景山慌乱的问着,心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然后。”杜月璋强调着,痛苦的闭上那双干净的眸子,“然后漫长的岁月会让你逐渐忘记,曾经爱过我。” “别再说了!”李景山厉声制止道。 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他抬手轻抚李景山的侧颊,眼神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喃喃道:“我知道我不该回来,在你眼中我已经配不上你了,只是……我舍不得离开你,我真的很想你……总奢望着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曾经是那样的不堪。” 李景山抓紧了他的手。 杜月璋反握住李景山的手,“所以求你,在我死去前,不要放弃我好不好?不要让我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不想彻底沦为他们口中的魔鬼。” 李景山的眼眶泛红,眼泪夺眶而出。 他狠狠的吻住杜月璋的唇,用行动告诉他答案,不管未来会怎样,他都不会再放手。 杜月璋伸舌舔舐了一下李景山眼角的泪痕,轻叹道:“其实我也有心,我也会疼,你遏住我的喉珠时,我也会无法呼吸,只是心更痛一些,也就忘了其他地方的痛。” 第109章 我们都不懂爱 李景山哽咽道:“我不想伤害你的,我只是害怕,我怕你会摧毁我穷尽一生想得到的一切。” 杜月璋垂眸,掩饰掉眼中的悲凉和苦楚。 良久杜月璋低叹,“我从未想过要争夺什么,更不会摧毁什么。真可笑啊,我的一生竟会被虚无缥缈的命格左右。”他轻笑一声,笑容凄凉,“会饮流途入酒家,当时只道赴风雅。而今才道当时错,不识迷途万念灰。” 李景山握着杜月璋的手越收越紧,印象中杜月璋已经许久没有作诗了,回想起当时还是因为他的诗作喜欢他的,他便觉得心里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 “阿璋。”李景山颤抖着,不敢去看杜月璋的双眼,害怕他眼中的哀伤,“你别这样,你还有我,我会……”他想说相信他,可他始终说不出口,最是无情帝王家,他花了半生的时间学会防备所有人,猜忌所有人,却学不会相信。 杜月璋轻轻推开李景山,他别过身,背对着李景山。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或许下一刻,他就会倒下,永远睡过去。他不想再拖累任何人,尤其是眼前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人,他本想着哪怕是将他拉入深渊,他也绝不松手。可真的站在深渊前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舍不得。 杜月璋仰头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我其实不怪你不相信我。你能坐到这个位子,或许你的心早就不会相信了吧。其实我也是这样,所以我理解你,因为我们是一种人。” 李景山的心隐隐抽痛,他想告诉杜月璋,他从不曾怀疑过他,即使他骗了他,他仍旧会毫不犹豫的原谅他。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利益纠葛,他早该明白杜月璋没有骗他的必要。 李景山张了张嘴,终究没把话说出来。 杜月璋又转回身面对李景山,“你记住一个名字,杜念山,等一切过去之后,你一定要去信阳找到那个孩子,他性情温顺,你会喜欢的。” 李景山点点头,根本就没有用心去听,他一心只想告诉杜月璋另一件事,“再等一段时日,等战事平定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杜月璋摇摇头,“不必了。” 李景山脸色煞白,“为什么不必?你难道不想和我成亲了吗?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李景山。”杜月璋极认真的唤了他一声,正当他以为杜月璋会说重要的事时,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累了,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他的语气虽淡,却透露着决绝。 李景山心如刀绞般痛苦,他抱住杜月璋,“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杜月璋闭着眼睛,没有挣扎。 李景山慢慢冷静下来,他放开杜月璋,“你不是说你不怪我吗?你不怪我又我为什么要赶我走。” “可是你没说相信我,在你眼中我依然是罪人……”杜月璋闭着眼,感受着李景山的拥抱,过去的温柔眷恋,如今只剩惨淡一片。 李景山的心抽痛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他想说,你不是罪人,我不会这样认为,我只是太在乎你才患得患失。 可他就是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机率,他害怕被欺骗害怕被愚弄。 李景山颓唐的靠在床边,眼角溢出晶莹的光泽。 杜月璋缓缓的睁开眼,目光沉寂的看着李景山,“陛下,我们还是做君臣吧,我帮你训练禁军守卫皇城,也算我对你尽忠了。” 李景山猛地瞪圆眼睛,他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还是只做君臣吧。” 李景山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杜月璋在说什么,他愤怒不已,咬牙切齿道:“我不许你这么说。” 杜月璋淡淡一笑,“你不能相信我,却要我相信你,你真的好不讲理。” “不是这样的,月璋,不是这样的。”李景山急忙道:“我只是担忧你的身子,怕你支持不住,我不忍心让你出去受苦。我想照顾你。” 杜月璋眼睛湿润起来,“你只是想囚禁我,让我摆脱不了你的掌控。” 李景山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沉默,他无法反驳,这的确是他的目的。 良久的沉默后,杜月璋忽然道,“你也想知道浮世盒的下落吧,你接近我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我累了不想再纠缠了,只要你坦白告诉我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我立刻告诉你它在哪,我只求你不要再打扰我,不要来逼我成为我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的确,他起初接近杜月璋就是为了浮世盒,可如今早已没有起初那样纯粹了,他对杜月璋的感情太复杂了,有防备,有爱慕,有疼惜,有猜疑,还有恐惧。 他呆愣了半晌才道,“我承认,起初接近你,的确是为了浮世盒,可是……” “行了。”杜月璋打断了他,“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说罢艰难的用带着铁链的手,拉开肩上的里衣,一道狰狞的疤露了出来,“它的下落,就在这道疤下面,是杜彦锋亲手烙上去的,为了掩盖它,他又划了好几道疤,你只需把表面的皮肉剔除就能看到。他用了蚀骨粉,很清晰,不用担心刮开之后看不清。” 李景山伸手摸着伤疤,“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有必要骗你。” 李景山沉吟了一阵,突然拿过匕首试探着割了上去,他要看到那个印记,那样起码可以证明杜月璋没有骗他。 杜月璋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李景山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问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 杜月璋紧抿唇瓣,一言不发。 李景山心痛不已,“我做不到,浮世盒我不要了。我不想你受苦。” 杜月璋不顾流血的肩膀,盯着他良久,“再等等吧,等我死了你就不怕我痛了。” 李景山浑身僵硬,双目赤红,“别胡说,我不要听到那个字。” 杜月璋扯着嘴角轻轻一笑,“你为什么要回避呢?明明我死了你会比较安心。你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你说什么呢!”李景山抓住杜月璋的手,“我不答应,你给我好好活着。” 第110章 我如果爱你就好了 杜月璋叹口气,“你答应我,一定要去信阳找那个孩子,你真的会喜欢他的。” “好,我答应你,等战事平息,我们一起去。”李景山郑重其事的向杜月璋保证。 杜月璋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我想睡了,你出去吧。” 李景山迟疑片刻,“好,你睡,我在外面守着你。”他说完站起来往门外走去,临出屋子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他真希望自己能够多陪伴他一会儿。 杜月璋怔怔的看着门口,又看向手腕厚重的枷锁,不由哀伤,看来李景山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看来他又要死在这冰冷的宫殿里了。忽然他好怀念离开李景山那三年,他策马逍遥,纵横天地,说不出的快活,唯一的烦恼便是思念李景山。如今虽然在李景山身边,但除了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心酸和无奈,还有喝不完的药,止不住的痛。 爱,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它是痛苦的,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向往它呢? 这是杜盐亭第二次见杜彦锋,尽管他在来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可在看到杜彦锋的一瞬,还是不自觉被他那种摄人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仿佛他随时都会爆发似的。 杜彦锋的眼睛像极了杜月璋,深邃、犀利,充满侵略性,只是看他一眼,他的心脏都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 杜彦锋微眯着眼眸,仔细审视面前的男人。 这就是杜若的儿子吗? 只可惜没有养在身边,心智气节都略显普通了一些。不过模样还是生得极好的。与他父亲相似,尤其是眉宇之间透出的清澈明亮,让他不由多看两眼。 杜彦峰淡淡的扫视杜盐亭一眼,“坐。” 杜盐亭连忙坐下,低垂眉眼道:“不知伯父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阿璋病了。”杜彦峰漫不经心的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事找他派人传话,听说他病了,宫里的情况你比较清楚,就找你来问问。” 杜盐亭抬眸,“这个我不清楚,他的事陛下不让人过问。”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对他上心得很呐。”杜彦峰指着桌上的茶杯道:“不急,先喝茶,喝口茶再慢慢想,有没有在哪里听到过什么消息。” 杜盐亭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一口。 这是凉茶,一入喉咙,整个人顿时凉爽了许多。 杜彦锋勾着嘴角,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杜盐亭的窘态。 杜盐亭抹了把汗珠,“我想起来了,先前听长春宫里伺候的人说过,堂弟他得罪了陛下,被软禁起来了。” “哦。原是这样啊。”杜彦峰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你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改日再聚。” “小侄告辞。”杜盐亭长松了口气。 杜彦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直到杜盐亭走远了,他才冷笑道:“软禁啊,看来陛下的心胸也不是很宽广啊。” ** 杜月璋的伤口因为伤得太重,又没及时上药,有些化脓。 这一幕恰巧被来帮他上药的李乐萧看到,他心疼的厉害,恨不得替他挡掉一刀,“你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没关系,不疼的。”杜月璋很开心李景山能让李乐萧来,虽然他狼狈的处境没有本质的改善,但有个朋友聊聊天还是好的。 李乐萧擦拭干净杜月璋伤口周围的腐肉,又换上新的绷带,包扎的严实,才放心了些。 杜月璋躺在床上,感慨万千,“乐萧,我想吃广德苑的栗子糕了,好想吃。” 广德苑远在信阳,李乐萧知道杜月璋是想离开这里,奈何他又帮不了他,酸涩道,“等开春了,等你好些我们去吃好不好?” “可是开春还要好几个月。”杜月璋苦涩的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那么久。” 李乐萧心里更加难受,强笑道,“肯定可以的。” 他说完沉默了片刻,才又缓缓道,“如果当初你没有回来就好了。” 杜月璋侧脸看他,“是啊,如果没回来现在我们一定在忙着晒书,或者给念山做木马,上次做了一半,答应他回去接着给他做的。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李乐萧闻言,泪水险些滑落,可他不能哭,他吸了吸鼻子,叹道,“如果你爱的人是我就好了。” 杜月璋由衷道,“是啊,我如果爱你就好了。” 李乐萧心底抽搐了一下,他用力握紧拳头,将涌上眼眶的湿润逼退,笑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将世间美好全都奉献给你,用我的一切去爱你。” 杜月璋皱着眉,认真看着他,目光坦诚,“只可惜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懂爱,懂得的时候已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李乐萧抿紧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突然轻声道:“如果当时我能勇敢一点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抢在你爱上他之前,先得到你的心。”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李乐萧嘲讽一笑,“那你呢?你能放下了吗?” 杜月璋摇头道:“我不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想放下。” “如果可以放下,就不是爱了。” 李乐萧眼神黯然的看向窗外,喃喃的道:“是啊爱是不能放弃的。” 杜月璋愣了一下,转过头盯着他看,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刚才是看到什么人了吗?”杜月璋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声音有些缥缈的说:“林云帆来找过我,如果你遇到他的话,最好还是做个了断吧,如果我没估计错,他要准备动手了。” “你是说……” 杜月璋抢先道:“当然,这只是假设罢了,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 李乐萧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杜月璋这句话并不像是假设。可他又不能确认,便沉思起来。 杜月璋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他精神不济,常常会突然睡过去,而且睡得特别沉。 第111章 暗流涌动 李景山站在外面,听着屋里的动静渐渐地停下来才推门进来,就看到杜月璋呼吸均匀的熟睡着。 他伸手摸了摸杜月璋的额头,发热还没有褪下。 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李景山微微蹙眉,招来管事吩咐,“去请太医。” 李景山将他手上的铁链取下,剐到原本结痂的伤口,杜月璋在睡梦中轻哼一声,李景山再忍不住满溢的疼惜,抱起杜月璋走进内室,将他放在大大的床上,盖好锦被,目光眷恋的望着他。 李乐萧正在院子里看着树枝发呆,就见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往宫门而去,其中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 他不由疑惑,“这是谁呀,这么晚了还要出宫。” 他偷偷跟上马车,就见车夫驾驶马车朝着京郊行去。 李乐萧心中纳闷不已,难道这是哪位贵族子弟深夜遛弯? 可这马车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儿呢! 车夫似乎对京城很熟悉,很快就将马车赶到京郊的一座庄园中。车厢内传出一阵喧哗声,李乐萧悄无声息的潜伏在草丛中,躲避着巡逻的御林军。 马车终于停下,随即车帘掀开,走出三人来,李乐萧仔细辨认了一下,居然是太后和柳妃! 他震惊极了,这么晚了太后和柳妃出宫做什么。 李乐萧立即屏蔽自己的所有想法,继续观察。 她们进了一间房,没一会儿就听到屋里有争吵的声音,李乐萧听不清两人说什么,隐约觉得他们谈论的对象与杜月璋相关。 他不由凑近了些,透过窗纱往里看,才发现柳丞相也在,他坐在椅子上喝茶,脸色阴郁,看起来非常生气。 他看了一会儿,太后怒气冲冲的走出来,狠狠摔上了门。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宫。 翌日早朝时,柳丞相突然提及杜青洵刺杀陛下的案子,众臣皆惊。 刑部尚书急匆匆的进殿奏禀,“陛下,此案当时已然证实是一场误会,又何必旧事重提。” “陛下。”柳丞相跪倒在大殿中央,“广宁王府狼子野心,从朝野渗透进宫闱,怕早有不臣之心。请陛下严惩,以正君威。” 李景山看了看柳丞相,他不明白他的用意,不敢顺着他的话走,恐防有更大的阴谋,“此事既已查明,就不必再提了?” 柳丞相抬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冷冷的道:“臣以为此事还未有结果。” 李景山眯眼道:“哦?那柳相想如何处置?” “自然是依照律法审判,不能因一句误会就免罪,”柳丞相道。 “笑话。”李景山隐隐感到不安,语气凝重,“此事并无实证,又何来依律审判一说。” “自古欺君大罪视同谋反,宁杀勿纵。广宁王是功勋卓着,不宜追究,但杜青洵与杜月璋,串谋欺君里应外合,论罪当诛。” 李景山心中咯噔一声,“柳相这是要朕杀了舅舅两个儿子?” “老臣一心为了社稷安危,忠心可昭日月。此举实在是为了陛下呀!”柳丞相低垂着头道:“若陛下心有不忍,体恤广宁王年迈,不如就留其长子,杀其幼子,以此来威慑,也好打消他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李景山沉吟片刻,“你就不怕此举会激怒广宁王,进而直接挥军进攻?” “陛下深恩厚德,留其一子,他本该感恩戴德,若胆敢挥军进攻,贺将军手下数十万铁骑。定能平定叛乱。” 李景山嘴角抽了抽,“柳丞相好大的面子啊,当日国战危难,朕御驾亲征都请不动贺将军,柳相倒是胸有成竹啊。”他顿了顿,语含警告道:“还是说朕这个皇帝名存实亡,实则已经是柳相掌控国事了?” 柳丞相闻言一惊,忙叩首道:“臣惶恐,臣不敢,请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李景山摆手,叹息道:“朕知道你也是忠心为国,就是手段过激了些,难免有铲除异己之嫌啊。” 他心中隐隐猜测柳丞相的目标或许是杜月璋。但他不好明着维护他,那样只会把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顿了顿又道,“此事不得再议,今日就退朝吧。” 李景山带着一肚子的火气离开,柳丞相却露出势在必得的模样。 ********************* 李乐萧策马,远远的吊在队伍尾巴后面,听到马蹄声响,他飞快的爬上另一匹马,紧贴着队伍向前奔驰,一边疾驰一边寻找机会靠近马队。 等到离开皇宫,他翻身下马,小心翼翼的跟着前面的马车。 只觉告诉他车中的人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待马车拐过街角,李乐萧便发现了他的踪迹。他连忙躲藏在暗处,准备伺机行动,谁料却发现一辆马车驶向自己这边。 “停!”他连忙跳下马,躲在一边装作路过。 “公子,您没事吧?”马背上的壮汉问了句。 马车中的人撩起车帘探出半个脑袋来,回了一句,“没事,还有多久到啊。” 他见那辆马车离开了,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马蹄声,吓得他差点摔下马,慌忙拔腿狂奔。 他拼命向前跑去,忽然撞进了人怀里,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是一张陌生的俊美少年。 李乐萧愣了一瞬,连忙赔礼道歉,“对不住,无意冒犯。” “无妨。”那少年摇了摇头。 李乐萧松了口气,连忙绕过他,匆匆往前跑去。 他一路上左右观望,想找到马车。但是马车已经走远,他只好作罢。 “你是在追马车里的人吗?”那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乐萧脚步微顿,扭头看去,“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马车是我的。” “……”李乐萧呆滞的站在原地。 少年看着他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别担心,马车上没有恶徒,只有我,可是我现在下来了。” 李乐萧看着他慢慢悠悠的走了几步,似乎有些累了,干脆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 少年迟疑着走过去,问道:“你不好奇我是谁?” 李乐萧恍惚,“你是谁?” 少年轻轻一笑,“岳青阳,我是你们陛下国战胜利的战利品。” 李乐萧怔愣了一下,“什么战利品?” 岳青阳一脸天真,“你们陛下亲自带病,打了胜仗,按理降国应该要赔款献礼,我就是那个礼物。” 李乐萧眨了眨眼,“礼物?用人来做礼物?” “嗯,我仰慕他,我是自愿献身给他的。”岳青阳肯定的点点头,“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乐萧震惊于少年的话,恍惚回了句,“李乐萧。” 岳青阳皱眉思索,喃喃道:“李乐萧?怎么这么耳熟呢?哦,我想起来了,李景山…陛下叫李景山,你叫李乐萧,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吧!” 第112章 原谅他最后一次 李乐萧嘴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嗯,他是我皇兄。” “太好了。”岳青阳突然兴奋的拍拍他的肩膀,“他是你皇兄,你这般英俊,他肯定更加好看!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乐萧苦恼的揉了揉额角,“你竟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要献身给他?”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很强,他打败了我们那最强的武士,我立志要和最强的人在一起,所以我来找他。”岳青阳理所当然的道。 李乐萧扶额,这都是什么鬼逻辑!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皇兄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比你好看一百倍,你很难有机会的。” 岳青阳歪了歪脑袋,“他有喜欢的人,我不介意,我可以和他一起喜欢他喜欢的人,我会一直陪着他,理解他,照顾他,直到他喜欢我。” 李乐萧无力吐槽了,这简直就是个疯子嘛。 岳青阳突然凑上前,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谁告诉你他喜欢姑娘?” “原来他也不喜欢姑娘!”岳青阳眯了眯眼睛,“太好了,这样我又离目标近了些。” 李乐萧白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却被岳青阳拉住,“你别走啊,我不认识路,你走了我怎么办。” 李乐萧耐着性子道,“你本来是要去哪的?” 岳青阳沉吟片刻,“好像是叫什么殿,我忘了,要不你带我去今晚夜宴的地方吧。” “可是现在连中午都还没到啊!”李乐萧无声的叹息,“算了,你跟我来吧。” 两人穿过一条小巷子,李乐萧将岳青阳领到了御花园附近的湖边亭台处。 李乐萧让侍卫在岸边守护,自己与岳青阳一同走入亭子。 湖水倒映着两人的影子,一人丰姿如玉、一人潇洒俊朗,倒也赏心悦目。 岳青阳看向李乐萧,“这可真美啊,看来你们陛下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 李乐萧愣了一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岳青阳笑了笑,“你可以告诉我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李乐萧摇了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 “哦。”岳青阳淡淡应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去探究吧。” 李乐萧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轻一叹,“你最好不要爱上他,这是忠告。” 岳青阳道,“你很怕我喜欢他?” “你会受伤的。” 闻言岳青阳沉默了一会,转而道,“总要试试吧,我不喜欢还没有尝试就放弃。” “随你吧。” 又一个不知死活,妄图和帝王谈情说爱的人,李乐萧这样想着倍感烦躁。 李景山下了朝,直奔长春宫,他很想见到杜月璋,尤其在今日。 他忽然想通了,过去他总在防备,害怕杜月璋背叛他,更怕朝中人害杜月璋。可现在看来无论他怎么做,猜忌和谋害都是存在的,那倒不如遵从自己的心,那样起码可以确定自己也有心,也会爱。 他决心要把那个意气风发的杜月璋找回来。 杜月璋已经不是少年了,可看着还很年轻,他一袭白衣,病容满面,却也盖不住容貌倾城,整个人犹如火焰一般灼热,即便冷漠的站在人群中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灼热气场,吸引众人目光。 李景山看着他,心头涌上一股怒气,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气什么。 “阿璋。”李景山温柔的唤他。 四周瞬间静谧下来,杜月璋抬眸望去,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陛下,您怎么来了。” 已经好久没见过李景山了,杜月璋有些不适应。一觉醒来他从偏殿被搬到内殿,还撤去了铁链和枷锁。 李景山笑容温柔,走到他身边,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亲昵的蹭着他的肩,“想你了,一刻也等不了,下了朝就赶来了。” 杜月璋垂眸,淡淡的道:“嗯。” 李景山不禁一窒,随即笑道:“你身子好些了吗?我看你精神了许多。” “我挺好的,劳烦陛下费心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僵硬下来。 李景山握紧拳头,深呼吸口气,勉强维持着微笑。 杜月璋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妥,开口问道:“陛下有什么事吗?” “嗯。”李景山笑得有些牵强,“你若精神好些了,今晚和我去夜宴吧,招待晋国来使的,我想你去散散心,关了这么久……” 杜月璋点点头,“我去。”他适时的截断李景山的话,他不想再听到有关被囚禁的那段日子的事。 见他这样抗拒,李景山不由得心疼道:“对不起,我以后不提了。” “没事。” “你明明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害怕我吗?” 杜月璋沉默下来,李景山不禁急了,忙哄着,“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那样伤害了你,又希望你尽快好起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歉意,我从来不会认错,君主不会错也不能有错,你能理解我吗?” 杜月璋缓慢的抬头,“我可以相信你吗?” 李景山怔愣半响,“当,当然了。” “你会突然不相信我,冷落我,把我关起来,或者直接杀了我吗?” 李景山心中狂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杜月璋所做的有多么过分,“当然不会了。” 杜月璋笑了,“好,那我再相信你一次。”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最后一次。” 李景山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杜月璋没有回应,也没有特别的心情。只是他注定摆脱不了李景山,除了原谅他给他机会,根本别无选择。 过了一会,秋叶进来替杜月璋更衣梳妆。她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李景山,眼里浮现出几分不屑。 杜月璋换下了素净的衣衫, 穿戴华丽。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眼睛里没有了往昔的光芒。 不同于秋叶的感受,李景山直接看痴了,消瘦的杜月璋眼底难掩倦容,配上他亲自挑选的玄青芍药花纹的衣衫,竟生出一丝病态的美。 他心中一痛,恨不得立马将杜月璋搂入怀中。 “陛下,您先去处理政事吧。别耽误了。”秋叶适时的开口。 李景山心中一滞,嘴唇抿得紧紧的,最终挤出一句话来:“朕先走了,晚点见。”说完,恋恋不舍的离开。 秋叶撇撇嘴,低声道:“装模作样!” “他是陛下。”杜月璋轻喝。 秋叶吓了一跳,忙屈膝道:“是奴婢失仪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好久没有出去了。” 秋叶愣了一会点点头。 第113章 贺莲心的秘密花园 杜月璋起身,刚踏出一步,脚下一软,险些摔倒,秋叶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扶他,颤抖着嗓音叫道:“殿下,您没事吧?陛下也是您好没好,就急着让您去赴宴。” 杜月璋虚弱的喘息着,艰涩的道:“没事,只是太久没走动了。” 李景山疾步来到御书房,一脚踢翻了茶盏,狠狠的砸向墙壁。 刘德海忙劝慰道:“陛下莫气坏了身子。” 李景山冷哼一声,“朕才是皇帝,看来朕还是对这个名义上的母后太仁慈了。” 太后在听说李景山安排杜月璋赴宴后,便称病不去,她这样做无非是想告诉内宫中的人,她不待见杜月璋,过后后妃除了贺莲心,都不敢去。 李景山火冒三丈,却无处发作,只得生闷气。 秋叶扶着杜月璋踏出长春宫,走过长廊,穿过院子,最后停在一座院外,他看了一会儿院门,推开虚掩的门,忍不住迈步踏入。 院中花木繁盛,鸟语花香,正值秋季,院中遍种各种奇花异草,姹紫嫣红的争艳夺色,令人赏心悦目。 院中央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枝干虬劲,树冠茂密遮挡了天空中飘荡的细碎雨点。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走入屋内。 房间陈设简单典雅,墙上挂了不少字画,桌案上摆着一盆兰花,淡绿色的幽香弥漫在室内,令人精神愉悦。 屋内燃着檀香,香气浓郁沁脾,驱散了阴寒。 院子的主人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见有人来访,睁开眼看了看,瞧着是杜月璋,惊喜不已,连忙招呼,“阿璋,好久不见啊!” 见院子是贺莲心的,杜月璋不由愣了一会,没想到她这样的性子,也有这样娴静的一面。 秋叶不似他这般惊讶,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不多时,秋叶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他。 “谢谢。”杜月璋接过来喝了口。 贺莲心笑道:“许久不见了,我想去看你李景山不让。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瞧你又瘦了不少。” 杜月璋摇摇头,没有回答。 “不用怕,他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去。” “我没事,我挺好的。”杜月璋微笑着,眉宇间带了几分疲惫。 贺莲心叹了口气,“唉,你就是太惯着他了。”顿了顿,她又道:“这要是换了我不扒了他的皮才怪,大不了同归于尽嘛。” 杜月璋心中感触颇深,“还是你的性子好。” 贺莲心笑了,“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娇纵妄为,没想到你这么惯着李景山,我觉得你还是张扬跋扈的样子好些,总这样病恹恹的,让人心疼。” 杜月璋垂眸不语。 贺莲心拉着杜月璋手腕,“走,跟我到院子里逛逛去。” 杜月璋点点头。 杜月璋站在梅花树下仰着头望着树枝上绽放的鲜花,脑袋有些眩晕,他赶紧闭上眼睛,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缓缓睁开,转身朝贺莲心走去,“你这里有酒吗?我想喝一杯。” 贺莲心闻言皱了下眉,不赞成的说道:“你现在病着,不能饮酒。喝茶吧。” 杜月璋坚持,“我想喝一杯。”他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他只是想用酒来麻痹痛觉,不似原来感知不到痛觉,他现在连呼吸都伴着锥心的疼。 杜月璋从未像现在这般强势过,贺莲心拗不过他,只好让下人拿来酒,斟了一杯送到杜月璋的手里,担心的叮嘱,“你少喝一些。” 杜月璋接过,仰脖灌下去,呛咳不断,但他却露出了欢快的笑容,仿佛喝到了什么极美味的东西。 贺莲心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渐渐浮现了血色,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松了一口气。 喝过了酒,杜月璋很快累了,贺莲心安排他在长椅上小睡,看着熟睡中的杜月璋不禁露出怜悯之色,“你这样的人,本该无拘无束的活着呀。” 杜月璋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一场厮杀。 他梦见他和李景山决斗,他和李景山两败俱伤,奄奄一息,李景山突然变了脸,一刀刺入他的胸膛,他想从他的眼中捕捉一丝爱意,可却没有半分。 杜月璋醒来,满身冷汗,眼角还噙着泪水。 “阿璋,你怎么啦,做恶梦了?”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杜月璋抬头,看到了贺莲心温婉秀丽的面庞,他怔了怔,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天快黑了,我们该去颐庆殿了。” “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他愧疚道。 贺莲心拉住他的胳膊,笑着道:“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去吧。” “好。” 两人手牵着手往颐庆殿而去,路上遇到了李景山。 李景山看到贺莲心挽着杜月璋的胳膊走过来,不禁眯了眯眼,脸上闪过嫉妒之色,但片刻后又恢复如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贺莲心自然察觉到李景山的敌视,但并未理会。 还故意拉着杜月璋的手离开。 李景山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颐庆殿里,宾客早就到齐了。 三人最后入席,引来众人瞩目,这场景实在太诡异了,皇后拉着杜月璋,陛下跟在后面目光焦灼。 杜月璋对众人投过来探究的眼光视若不见,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贺莲心则是坦然受之。 这是杜月璋第二次参加夜宴,依旧有种如坠梦中的恍惚。 他打量了片刻,朝着侧坐走去,可还没迈出步子,就被一道力量拉了回去,转头对上李景山灼热的目光。 他不自然的摆动了一下身躯,低声道,“陛下,别这样,有人在看。” 李景山轻轻松开他,安排他坐在自己旁边,“别慌,太后没来,没人敢说什么。” 贺莲心看了二人一眼,坐在了他的另外一边。 “今日的晚宴来的只有外臣,贺莲心是不请自来的。”李景山含笑解释道。 “哦,是吗?”杜月璋挑了下眉毛。看下去,他看到了李乐萧,还有杜盐亭,看起来果然是招呼外臣的晚宴,这样他会轻松不少。 贺莲心瞪了李景山一眼道:“你就当做是庆祝你身体康复的晚宴。” 第114章 夜宴风波 杜月璋点点头,朝李乐萧看去,注意到他身旁坐着一个少年,朝气蓬勃、俊朗帅气,看上去和李乐萧年纪相差不多,不由多看了几眼,随即收回了视线,暗想,莫非他便是那位王公贵族之后?听说李乐萧是皇帝的胞弟呢。 岳青阳对上他的瞩目,不仅没有移开,反倒带着打量。 杜月璋极不自然的移开眸光。 岳青阳心里暗叹,难道这就是燕帝爱的人!模样果真好看,就是憔悴了一些。 李景山看在眼里,眼底滑过阴霾,但很快消散,笑吟吟的对杜月璋道,“阿璋,你尝尝这个,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在座的人纷纷露出吃惊之色,看杜月璋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陛下竟然会给人夹菜???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陛下对杜月璋真的是格外宠爱呀。 岳青阳握紧了拳头,他不信燕帝会如此重视一个男人。 杜月璋不习惯李景山殷勤的服侍,推辞道,“我吃不下了。” “那你再尝尝这道汤。” 杜月璋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我真的吃不下。” 李景山的笑容越发深刻了。 贺莲心不悦道:“阿璋刚醒来,身体虚弱,你一直灌他吃东西做什么。” 李景山看了她一眼,笑道:“阿璋都没说什么,你这疯女人少管。” 贺莲心不服气道,“你这个可恶的臭男人你有种再说一遍。” 众人愣住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陛下和皇后吵架?听说齐皇后在维护杜月璋而不是吃醋?有的人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没有睡醒,毕竟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李乐萧始终看着杜月璋,神色复杂。那个人身边的位置,应该是他才对啊,好不甘心。这样想着他猛灌了几口酒。 杜月璋连忙拉住要发飙的李景山,小声道:“陛下,你就让让莲心吧,她毕竟是女孩子。” 李景山不甘心的瞪了贺莲心一眼,咬牙道,“她可不是什么女孩子,她是疯婆子。” “嘿,我这暴脾气。”贺莲心被李景山激怒,站起来就想打他,“你看我不打得你跪地求饶。” 杜月璋连忙拦住她,“好了,大家都在看呐。” 李景山得意洋洋的盯着贺莲心,贺莲心气急败坏,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只好作罢,还不忘招呼众人,“大家举杯畅饮啊,不用拘束。” 众人闻言皆举杯道,“多谢皇后娘娘。” 岳青阳将一切尽收眼底,神色错杂,李景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究竟要怎样的人才能走进他的心中呢?他不禁开始思索。 正闹腾着,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嗓音,“太后驾到。”所有人望向殿门处,只见太后带着大批宫女,气势汹汹的走来。 杜月璋的心一下抽紧,瑟缩了一下,李景山微微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他却忙不迭的抽离他的手,起身行礼。 贺莲心一脸凝重的对上李景山更为凝重的脸。他们都知道,太后本说了不来,如今突然出现,绝不是心血来潮。 众人行礼,太后微笑着摆手免礼。 待落座,太后道:“哀家听闻陛下今日宴请夏国使臣特来瞧瞧。” 岳青阳闻言忙恭敬道,“夏国二皇子岳青阳拜见燕国太后,祝太后千秋万岁。”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愣,自古只有皇帝才呼万岁。岳青阳此举究竟是何意。 太后很受用,却故作姿态道,“二皇子怕是说错了吧,哀家最多也就千岁,该万岁的是咱们陛下。” “太后此言差矣,在我们夏国女子地位高于男子,太后永远尊于君主,也只有太后万岁了,陛下才能安心,陛下您说是吗?”岳青阳转而朝李景山问道。 李景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牙道,“二皇子所言甚是,朕也是这般认为的。” 太后一脸欣喜的看向岳青阳,“二皇子,通晓情理,哀家甚为喜欢,不如就留在宫中多待些时日吧。” 岳青阳闻言大喜,连忙道,“回太后,青阳此行一心想与陛下成婚,好共筑两国邦交,请太后准许。” 李景山顿觉脸皮一热,狠狠地瞪了岳青阳一眼,岳青阳丝毫不惧,依然淡定自若的等候太后答复。 李乐萧闻言一惊,险些洒了杯中的酒。他知道岳青阳此行的目的,却不像这个少年这样大胆,竟这样公然提出。 太后迟疑片刻,看向杜月璋,又看了看李景山,“陛下以为如何?” 李景山有些心虚的看向杜月璋,果然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眼睛红红的,仿佛随时会流泪。 李景山的心揪起来了,“此事不妥。二皇子乃堂堂夏国皇子,怎能入朕的后宫,这样太委屈二皇子了。” 太后很满意李景山这样慌乱的样子,淡淡道,“陛下此言差矣,二皇子此行是为了邦交,两国联姻古来有之,哀家认为并无不妥。” 李景山冷哼道,“朕不愿娶男子为妃。” “哦,是吗?”太后饶有兴致的看向杜月璋,“那陛下倒是说说,杜月璋算什么?”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观其变,他们隐约猜到太后的意图,却不敢妄议皇室私密事,更不敢插嘴。 李乐萧却突然开口,“母后,这是皇兄自己的事,母后还是别插手了。” 这是李乐萧头一次忤逆太后,太后心有不悦,怒道,“哀家只是就事论事,皇帝都还没着急呐,你倒急起来,且不说那杜月璋和皇帝关系亲密根本轮不到你管,即使是你想管,恐怕皇儿也不愿意吧。”她说着又看向李景山。 她心中对李乐萧一直有亏欠,从不曾说过重话,如今恶语相向,她根本不敢看李乐萧的神色。 李乐萧吃瘪,闷声道,“母后所言甚是,是儿臣失言了。” 杜月璋大脑一片空白,他和李景山的事虽然闹得人尽皆知,可那毕竟是讳莫如深的深宫秘闻,这般端到台面上来说,加深了他内心的自卑和羞耻。 太后说得对,他算什么。 男宠吗? 杜月璋低垂着头,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指甲嵌入肉里,疼痛袭来,他才慢慢恢复了理智,抬头看向李景山,他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正好抬头望向他,两个人四目相对,杜月璋的脸色惨白,他轻颤了一下。他的双眸幽暗沉静,他的眼神中似乎含了一层水汽,朦胧中透着悲伤、难堪和决绝。 第115章 我不会输 李景山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爆炸似的,他死死忍住,双拳紧捏。他恨不得立即杀了岳青阳。 岳青阳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惧他。 “朕不喜欢他!”李景山斩钉截铁的说道,“朕也不必和败军之国联姻。” 岳青阳闻言,心中一沉,他太着急了,没想到会激怒李景山。 太后脸色骤然阴沉,“皇帝这般不顾大局,是想边境再乱一次吗?” “边境乱不乱是军政大事!是朕的事,不必母后操心。”李景山再无法忍受杜太后明里暗里的掣肘他揽权,重重道,“朕可以平乱一次,也就不会在乎再平一次,若夏国因此想发兵就发吧。” 李景山正在气头上,已然是不管不顾,杜月璋却因平乱二次被拉回了理智。他是从漠北游历回京城的,战事纷扰,民不聊生,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再不愿又任何战乱,尤其是在杜彦锋很有可能已经和齐国联合的此刻。 “陛下!”他倏然跪下,因喉管有伤,他的声音喑哑撕裂,“边境之事并非陛下一人之事,夏国皇子既这般诚意满满,陛下又何必拒绝伤了两国的和气呢?请陛下三思。” “阿璋!”见他这般委曲求全,李景山不由痛心,想扶他起来,杜月璋轻轻躲开,李景山凑到他耳畔,语气委屈,“你为什么不愿相信我可以保护你呢?” 杜月璋避开他的深情软语,俯首道,“请陛下答应。” 岳青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杜月璋会帮他说话,这让他既愧疚又惊讶,但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很快便被嫉妒淹没。 李景山终于松了口,“好,朕答应你,你先起来。” 杜月璋如释重负,“谢陛下恩典……”余下的话还未说完,便陷入黑暗之中,他身体未愈,哪里经得起一番波折,一口血喷在地上,晕倒在地。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的身体焦急的唤道:“阿璋。” 太后皱着眉,心生不悦,嘟囔道,“真会装可怜……”话音未落,对上李乐萧凶狠的眸光,瞧得她心中一惊,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的亲生儿子会露出的眼神。 霎时间,李乐萧已经走到台阶上,他是在场唯一略懂医术的人,他不停告诫自己冷静,可手还是不自觉的颤抖,好不容易才搭上杜月璋的脉,杜月璋气血两亏,又郁结难疏,加上寒气入体,每一次呕血都有性命之忧,这次怕是…… “他怎么样了?”李景山焦急万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像鼓槌击在擂鼓,咚咚作响,他几乎无法呼吸了,他害怕得浑身冒冷汗。 李乐萧神色变了又变,半晌才放下他的手腕,“情况凶险,我治不了,最好把我师兄找来。” 李景山闻言大喊,“荆钦!”荆钦是暗卫,而李景山境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他,显然已经方寸大乱。 荆钦不敢怠慢,迅速出现,李景山吩咐他去找林云帆,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来。荆钦闪电般飞奔出殿,眨眼便消失不见。 李景山一把将杜月璋捞起,向殿外奔去,留下一屋子的人神色错杂。 太后怒喝,“陛下,你真的一点大局都不顾吗?” 李景山驻足,转身语调冰冷,“母后最好祈祷阿璋没事,否则朕不知朕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太后惊得连退三步,宫娥扶住她才稳住步伐,那样凶狠决绝的眼神,她多年前见过一次,时隔多年再看见,还是那样的让人心惊。她此刻才明白杜月璋对李景山是何等的重要,若她执意除掉杜月璋,恐怕整个燕国都要倾覆。 太后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至脊背,令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杜盐亭走到一旁,拉住她,“姑母,您可不能动摇啊,陛下受杜月璋蛊惑,若您要是动摇了,大燕的江山就完了。” “你住口!”太后喝止,“若哀家再错下去,哀家和陛下的母子恩情就真的断了。” 杜盐亭叹了一口气,“姑母,您别忘了,陛下是因您扶持才获得王位的,且您对他有养育恩情,哪能说断就断啊,您别被陛下的态度吓住了,乱了章法。” 听到这句话,太后的脸色瞬息数变,犹豫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 杜盐亭嘴角勾起,露出胜利者的笑容,随后对身后一名侍婢使了个眼色。 侍婢悄无声息的离开,很快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的眼神越发得意,“姑母,既然杜月璋都松口了,您何不顺水推舟,您可没说什么啊,都是他劝陛下的。” 太后猛然睁眼,“你知道他为什么劝陛下答应婚事吗?” 杜盐亭笑容阴狠,“自然是显得他稳重识大体,让陛下更心疼呗。” “你错了。”太后愤懑,“哀家今日才明白为什么你爬上龙床这么多年,就是得不到陛下的心。” “姑母,您这是在折辱侄儿吗?”杜盐亭委屈道,“我自认论样貌论才学没有哪里输给杜月璋。” “可你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性子也不如他,山儿有了他,自然瞧不上你。”太后毫不客气戳穿他,“所以他不惜拿自己的命换来你的命,可你呢?”她指着杜盐亭,厉声斥责,“枉费哀家教导你多年,到头来你连个人都拴不住。” 杜盐亭垂眸,不敢直视太后的目光,心虚道:“姑母,我已经尽力了,是杜月璋缠着陛下侄儿才没有机会,他若是不回来陛下早就爱上我了。” 太后嘲讽的笑了一声,“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眉眼有三分像杜月璋,山儿太想他了拿你来代替吗?” 杜盐亭脸色微僵,“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只要杜月璋死了,陛下只能要我来替代不是吗?只要能得到陛下,他把我当成谁,我不在乎。” “你以为陛下是傻子吗?”太后冷哼一声,“他心思这样重,怎会受你摆布?” 太后的话如同一记闷雷,劈在杜盐亭脑袋上,他呆立许久,面色渐渐恢复正常,冷冷笑道:“原来我这一生都是错的,原来就连姑母也认为我不如他。都是他,都是杜月璋,让我原本辉煌的人生,变得黯淡无光。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黯然失色,不论做什么都得不到旁人的青睐。可我明明比他好看啊!我不明白!我不甘心!姑母你要认输就认吧,我不会认输的,我不会输,我生来就是要赢的!陛下只能是我的!您就等着看吧,我会让杜月璋彻底消失!” 第116章 最恐惧的事 杜月璋似泡在深潭中,身体重重的往下坠,隐约听到林云帆的名字,心中警钟大作,他努力苏醒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黑暗,黑暗中他不知握着谁的手,不停重复道,“不要……不能……不可以找林云帆。” 黑暗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柔如水,带着些许哽咽和焦急,“阿璋,别怕,我在这。” 这一句仿佛天籁之音,瞬间唤回了杜月璋涣散的神志,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目的是一张俊美非凡的脸,“表哥。”他伸出双臂环抱住李景山,“不要找林云帆来,他不是好人。” “好,你放心。”李景山紧紧拥着他。两人相拥片刻,李景山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你会没事的。”他轻抚着杜月璋的长发,温暖的手掌抚摸他的脊背。杜月璋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变软。 杜月璋陷入昏迷。 长春宫一夜灯火通明。 李景山一直陪在杜月璋身边。 杜月璋做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在一座华丽奢侈的皇宫里,坐在金碧辉煌的御案后,俯瞰众臣跪拜。他是九五至尊,万民敬仰的天子。忽然,李景山的声音响起,他转身去寻找李景山,李景山怒红着双眼,说他窃取了自己的江山。 他想解释可喉咙像刀割一般疼痛,发不出声响。 他拼命挣扎着,可是四肢无力,浑身绵软,根本挣脱不开束缚。 他害怕极了,眼泪簌簌滑落,他朝李景山呼救,但李景山站在远处冷漠的看着他,并未上前来救他。杜月璋慌乱中朝他爬去,可刚刚迈开步子,眼前便出现了杜彦锋的身影。 他的模样依旧英俊,唇角含笑,温文尔雅的看着他,“是你害了你母亲。” 杜月璋瞪大眼睛,他拼命反抗着,却被禁锢住动弹不得,眼见着杜彦锋的手就要掐到他脖子上,一柄锋利匕首飞速刺向他胸膛…… 他吓得惊叫一声,蓦地睁开双眼,大汗淋漓,浑身颤抖。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一阵香风袭来,杜月璋扭过头,看见李景山坐在他身边,急切的望着他。 他鼻尖微酸,眼眶泛起湿润,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表哥,你会一直爱我吗?” 杜月璋从未像现在一般卑微过,卑贱到尘埃里。 他极少叫李景山表哥,那是属于他们最亲昵的称谓,可见他此刻有多么的无助 、恐惧,多么希望能得到对方的保证。 李景山犹豫半晌,郑重其事的承诺道:“会的。” 杜月璋再次扑进李景山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你不要骗我好不好,我真的只有你了,你不要不理我。” “别怕!”李景山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不会的。我不会不理你的。” “谢谢你。”杜月璋猛的抬头,双目灼灼闪亮。 李景山信誓旦旦,“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 杜月璋露出甜蜜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睡去。 第二天早晨,他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景山关怀备至的面孔,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仍躺在床榻上,松了口气。他昨晚做噩梦了,还是那个噩梦。他害怕,他想离开,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过去的一切就像是一道枷锁,狠狠将他束缚,让他永远也无法触碰幸福快乐。 他不想再被囚禁,更不愿再回到那种阴郁的环境中。他想要获得新生。 “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李景山关怀的语调让杜月璋倍感温馨,他点头应允:“嗯。” 他低垂着眸,掩饰住眼里的异样情绪。 李景山检查了下他的额头,“终于退烧了,你睡了整整三天,吓死我了。” 他试探性的推拒,李景山却很坚持的搀扶他坐起来靠在枕头上,随即又倒了杯热茶给他喝,杜月璋接过,“谢谢。”他抿了口热茶,顿觉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你一直守着我嘛。” “这是自然了,我怎么放心得下。”李景山皱着眉头担忧的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样难看。” “不是,”杜月璋摇头否决,“真的已经好多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李景山借势攀上他的肩,“怎么不叫我表哥了,这三日你可天天叫我,拉着我让我不要离开你。” 杜月璋沉默半响,道:“我……我病得迷迷糊糊的,记不清了。” 李景山看了他一会,转而道,“先喝药吧,之前你睡着药都没喝下去多少。” 他将碗递给杜月璋,杜月璋迟疑了下,接了过来,“好苦。” “乖,快喝吧,喝了才能好啊,我给你准备了蜜饯。”李景山耐心的哄着。 杜月璋这才努力吞下一口,药味又苦又涩,弄得他胃里一阵翻搅,差点吐出来,又听李景山道,“还是林云帆有办法,宫里太医都说你没救了,他给你施了针开了几副药,你就醒了。” 听到林云帆的名字,杜月璋心头一惊。开始俯在床边干呕,把苦胆水都吐了出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李景山忙给他擦拭嘴角。 “没,没事。”杜月璋虚弱的摆手,“林云帆不是好人,他的药不能吃,之前我就让乐萧帮我验过,他开给我的药,药性相冲。”杜月璋犹豫着,还是没将那日林云帆蛊惑他的事说出来。 李景山担心的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他开给你的药我都叫人验过,不会有问题的。” 杜月璋闻言怔愣许久,“不是的,他是用药高手,寻常大夫验不出来。” “可是你现在的确是醒了啊。”李景山说完叹了口气。 杜月璋的脸瞬间苍白如纸,他几乎预设到了李景山不信任他的样子,他不要这样,他沉默片刻,终于道,“我被锁在内殿时,林云帆来过,他管我要浮世盒的下落,我不给,他就在我耳边蛊惑我,要我毁了你,毁了你的江山。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邪术,但真的有一段时间,毁掉你这个念头在我脑海萦绕,我害怕这个人,我怕他把我变成一个怪物。”他痛苦万分,抱住头,蜷缩成团,喃喃呓语道:“我不要被他控制,我不要伤害你。”他抬头望向李景山,“我害怕变成杜彦锋说得那样,没有感情的怪物。” 第117章 他不习惯依赖 他的话令李景山震惊又愤怒。 他心疼的抚摸他的鬓角,轻轻吻着他的眼睛、唇,呢喃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我会保护你的。” 杜月璋抓紧他的衣襟,“我怕他会利用我害你。”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会忘记曾经的美好,会沦陷在那段黑暗的岁月中。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他宁可自暴自弃,也不想回到那个令他窒息的地狱。 “别怕,我不会让他再靠近你了。”李景山拥抱住他,心疼又怜惜的说道。 杜月璋伏在他胸膛上,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他肩窝处,已经割舍不开了,他也有了必须要守护的人,可这并不轻松,让他如履薄冰,成日提心吊胆。 自那之后,杜月璋就开始吃不下任何东西,勉强吃下去的也会吐出来,人瘦得皮包骨似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李景山日夜忧心,几乎每天都陪着他。 杜月璋知道他是因为他才如此坚定,他也劝过李景山去休息,可李景山却执拗不肯。 他心底涌起淡淡酸楚与愧疚,对李景山的更加的言听计从,想以此来回报他无尽的爱。 这天杜月璋刚起身,李景山身边的宫人就来告诉他,李景山约他去抱月亭,他虽然觉得奇怪,可这人是李景山身边的人应该不会有错,他便没有多想,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去了抱月亭。 可他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上午,李景山不见踪影。秋叶劝他先回去,可他想到是李景山约他来的,就不舍离去,执意等下去。 李景山回来时,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他熟悉的人影。 “陛下,世子殿下出了宫,属下不敢惊动他,派人偷偷跟着。”李景山派人盯着杜月璋,自然知晓他的动静。 他蹙眉,心想他病着,还执意出宫做什么。 李景山很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杜月璋不肯相信他可以保护他,总要自作主张任性妄为,总是什么都自己解决不能依靠他,难道他就这样不值得依靠吗? 他头一次遇到杜月璋这样的难题,他贵为天子身边的人总是奉承依附,只有杜月璋他掌控不了,无论陷入怎样的绝境,他都习惯独自面对,只有病得迷迷糊糊时才会拉着他撒娇,叫他表哥。 他觉得十分苦闷,思绪混乱间来到一座陌生的宫殿前。这里很偏僻,他记不清安置的是谁,而后他听到里院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他站在院外聆听。 “公子,您弹的越来越好了。”一位身穿绿衫的姑姑笑眯眯的夸赞道。 岳青阳停下舞步,笑盈盈道,“哪有,姑姑谬赞了。我的功夫还远未学精呢,姑姑可不要笑话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响,岳青阳立即敛眸低眉,规规矩矩的朝来人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他的声音甜软温婉,透着一股纯净与善良。像极了杜月璋嗓子哑之前的声线。 李景山微微颔首,随后坐到桌旁。 岳青阳见状便退后几步,坐到李景山的另一侧,继续弹琴。李景山虽然听得不太懂,但是岳青阳弹奏出的旋律,却像是春雨细润,让他舒服。过去杜月璋也喜欢弹琴,只是他好久不弹了,李景山几乎忘了他弹琴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你通音律。”李景山突兀道。 岳青阳神色一僵,低垂着眼帘,小声道:“陛下眼里只有杜月璋,旁人的事您哪会注意啊。” “你这是在吃醋吗?”李景山皱眉。 “对啊。”岳青阳毫不掩饰,“我心悦陛下,自然会吃醋。” 李景山心头顿时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他忽略了这份异样,反问他,“你这样毫不掩饰,不怕朕怪罪你吗?” “怕啊。”岳青阳理所应当的回答,“但我更怕陛下不明白我的心意,一直冷落我。” 李景山眼睛亮了,他的直白他的崇拜正是自己所求而不可得的,“你的性子真有趣。” 岳青阳腼腆一笑,“只是因为是陛下,我才这般。” 李景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岳青阳的肩膀,“你真的喜欢朕吗?” 岳青阳愣了愣,他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他激动得红了脸颊,双手颤抖着握紧拳头,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对,我很喜欢您。” 李景山瞧着他的模样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近了些,鼻尖贴在他的脸颊上嗅闻,“你知道朕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吗?”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你看起来还小,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这个味道确实很特别,岳青阳羞涩的低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我虽然年幼,可还是懂的,只要陛下愿意我随时可以伺候陛下。” 李景山满怀期待的问道:“那你知道该怎么伺候吗?”他的鼻翼微扇,带着一股少年人独有的清爽气息,他不由痴了,忍不住伸手搂过他,在他耳畔柔声说道,“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陛下。”岳青阳全身一阵酥麻,“我不会求饶,是陛下的话,我不会逃。” “你真的很特别。”李景山的声音沙哑低醇,犹如酒醇厚浓烈,令人陶醉,“让朕好好瞧瞧你。” 岳青阳急促的呼吸,脸上浮现两抹艳丽的绯色,他闭上双眸仰起头迎合,轻启朱唇,等待他采撷。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周围的环境都变成了虚幻,只有他们彼此,眼前的男人是帝王,而他只能臣服。 他们缠绵悱恻了半晌,岳青阳的脸庞滚烫发烫,呼吸急促,李景山才将手抽离他的颈项,抚摸他的胸口,感受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的目光落在他嫣红的薄唇上,心念一转俯身含住他的双唇,辗转舔舐,轻咬啃噬。 他的舌头滑进他的口腔,纠缠他的丁香小舍,肆意搅拌。 一股强烈的刺激席卷岳青阳,他浑身战栗,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山恋恋不舍的松开岳青阳,他额头抵着岳青阳的额头喘着粗气,目光炙热的望着他。 “我们再来!”岳青阳被吻得晕头转向,他用力推搡李景山,“陛下。” 第118章 一场大雨将下 李景山勾唇邪魅一笑,抓住岳青阳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似笑非笑道,“才刚刚开始,你就害怕了吗?”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可是现在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岳青阳摇摇头,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回应。 李景山的手滑到他腰间,轻轻的撩拨着,“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岳青阳摇摇头,神情很是无辜。 李景山轻蔑的勾唇,“让朕来告诉你。” 李景山的手缓缓往下移,引发岳青阳阵阵战栗。他的脸颊变得更红,仿佛要滴出血,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定,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岳青阳的脑海里闪现一幕幕画面,他浑身都燥热,恨不得立刻将李景山扑倒在地,狠狠占有。他的眼底泛起一片水雾,他抬起头,目光迷离的凝望着李景山,“陛下。” 他轻唤道,眼波似流光溢彩的湖泊,深邃美丽得令人心醉。他的脸颊染着诱人的胭脂红,像初夏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李景山的喉咙发紧,他猛然低头吻向他的唇,岳青阳仰着脖颈迎合他,两颗火热的心交缠在一起,岳青阳用力抱紧李景山,渴望他更多的爱抚。 岳青阳的双臂紧紧箍着李景山的背部,整个人几乎嵌入他的胸膛。 “嗯……”岳青阳忍不住——出声,他的身子紧绷,——。 “陛下,您弄疼我了。”他撒娇似的说了一句。 李景山挑衅一笑,“夜还很长。” 岳青阳闻言浑身一震。 李景山很温柔,让岳青阳忘乎所以。 岳青阳舒服的哼唧了一声,李景山感觉手掌传来一股电流,他忍不住加重了力道,“岳青阳,记住,这辈子,你永远是朕的人。” “记住了。”岳青阳双眼含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我永远是陛下的人。” 李景山满意的笑笑,拥住这缕春光。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少年动心,只是想去思考时,已然置身其中无法自拔。 这一夜,两人纵情享乐,沉浸于对方的温情中,李景山实在是克制了太久,加上少年清澈明亮的目光像极了那时的那人,他一时情动竟忘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 他总是熬不尽相思,化作悠然梦回的缱绻梦伴,一半是期待,一半是迷惘,原本剩不下什么,却偏留下爱而不得的惆怅,而后我连思念都是无声的。 杜若依在窗边,看向窗外那轮孤悬的月,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那一夜改变了他的命运,让他深陷杜彦锋的掌控。 那是一个仲夏的夜晚,杜彦锋去关外点兵,他在院子里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他爱慕了许多年的女人。她叫姜怜月是杜彦锋名义上的妻子,是一个温婉贤淑,才貌兼备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无论嫁给谁都会得到丈夫的爱慕和尊重,可却偏偏嫁给了杜彦锋,一个根本对女人没有兴趣的男人。 长年累月的寂寞让她备受煎熬,时常在府中的院子里赏月,一看就是一夜。那一晚杜若没敢上前,只是偷偷的注视着她赏月的背影,他想上前去与她交谈,可一想起自己妻子死去的惨状,他止住了步子。他害怕他不能保护她,反倒害了她一生 。 她在窗户旁站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悄悄地退走了。 杜若不知何时已经湿了眼圈。他的妻子死去之时,他也伤痛欲绝。 那一夜,姜怜月独坐在窗前,静静凝视月光,仿佛在等待什么人。他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她的身姿是他见过最美丽的风景,即便已过了三十年,她的容颜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杜若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慢慢靠近,小心翼翼的询问:“夫人在此地,可是在等什么人吗?” 姜怜月闻言回过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水光,脸庞浮上淡淡的笑意,温柔如斯,“我在等我的夫君,虽然我知道他就算是回来也不会来见我。” 杜若一时激动脱口而出,“那你又何苦等他呢?” 姜怜月垂着眸子,“你是来找我吗?” 杜若用力的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贪婪呼吸她身上散发的幽香,“是,我是来找你的。” 姜怜月闭上眼,浑身僵直,“我是你兄长的女人,你这样做他会发疯的。” 杜若的心咯噔一下,抬头看向她,她的眼神太过复杂,他看不懂。 姜怜月推开他,冷漠地说:“我们不该这样!” 杜若呆愣住了,“对不起,我只是……” 姜怜月摇摇头:“既然他喜欢你,你又何必为了报复他这样做呢?” 杜若紧咬着牙关,双拳攥紧,恨极了自己。 姜怜月转身准备离开。 “我如果说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我仰慕你,你会相信吗?”杜若急迫的问。 “我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在这幢幽森的古宅里,任何情爱都是奢侈的。””姜怜月强颜欢笑,心却疼的快裂开了。 “我想试一试,为了我们试一试,让这幢幽森的古宅生出情爱来。”杜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月儿,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我们曾经奋不顾身的爱过。” 姜怜月沉默片刻,缓缓颔首。 她答应他了。 *** 两人在榻上缠绵悱恻,杜若紧紧地拥抱着怀中的美人,似乎恨不得揉入骨血。 “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危险,请让我挡在你的前面,不要再为了保护我,离开我了。”杜若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处,“月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姜怜月闭着眼,眼泪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落下来,“不逃了,我不会再逃了,我想留在你身边。” 她的语气充满了悲凉和哀怨,却又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杜若收回思绪,忽然见到空中明月被乌云笼罩,一场大雨将下,连带着这些日的沉闷也压了下来,阴暗潮湿,让人透不过气。 这样的日子会让他想起那个如月一般的人,他明白杜彦锋也会想起她,尽管知道这会激怒杜彦锋,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这是他仅剩的自由了,杜彦锋控制了他的一切,却无法控制他的心。 第119章 不止一瞬的心动 屋内的蜡烛灭掉了,室内黑漆漆一片。杜若摸索到桌边拿起油灯点燃,火苗照亮了昏黄的烛台,他望着手中的蜡烛叹息一声,他现在只希望这盏烛火永远也不要熄灭。 杜彦锋不知何时进了屋,从身后攀上他的肩膀,“这么晚了怎么还坐着这吹风,快下雨了,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吧。” 杜若转身抱住他,低喃,“我想再坐会。” 他轻抚杜若的头发,嘴角噙笑,“乖,别坐了,快睡吧,听话好吗?” 杜若松开他,点点头,杜彦锋的话从来都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杜彦锋将他抱到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吹熄了他好不容易点燃的烛火。 杜若睡得很不安稳,他是被一道惊雷惊醒的,屋外狂风大作,屋子里却很安静,除了烛芯偶尔轻微的爆响,再听不到其他声音,他的心突然漏掉了一拍,一阵恐慌袭遍四肢百骸,让他觉得窒息,他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身子软得像棉花,提不起任何劲,脑袋也晕晕的,浑身乏力。 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又中毒了,是杜彦锋给他下的毒,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不听劝告。 他的嘴唇干涸发白,喉咙像针刺般难受。这一次的毒比上次更加厉害,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传来剧烈的酸麻疼痛。他努力的思索着是哪件事惹怒了杜彦锋,可思绪一片混沌。 他越来越困顿,一切都是模糊的,他努力睁着眼睛,可是眼皮像黏在了一起,无论怎么挣扎都睁不开,他甚至忘记了呻吟,只剩下艰难的喘息,像濒临死亡的鱼。他感觉胸腔像烧红了一般炽热滚烫,呼吸变得粗糙沉重。他伸出胳膊想够到桌上的茶杯,可手刚碰触到冰冷的瓷器,整条胳膊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跌在被褥上,随后陷入了黑暗。 杜彦锋走进屋子,看到杜若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青紫,他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他眉头蹙得更深了,责备道,“你为什么要乱动,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舒服就不要乱动。” 杜彦锋那接近疯狂的占有欲,恨不得杜若变成一个废人,只能依靠他生存的废人,他怎么允许他乱动,就是觉得他乱动才会给他下毒的啊。 杜若的脸色由白变紫,由紫转青。杜彦锋的眼底闪过几分焦虑之色,他忙解开杜若腰间的绳子,小心翼翼的扶起他,“你等等,你乖乖的我一会就给你喝药,等下你就没事了。” “咳咳!” 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 杜彦锋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若轩,你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你知不知道看你这样难受,我的心有多疼。” 杜若艰难的睁开眼睛,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不敢了,求兄长给我解药。” 他熟练的求饶,这让杜彦锋很满意,他不喜欢杜若问为什么,只需要他知道服软,知道求饶就行了。 杜彦锋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抹他额头上的汗珠,将手中捧着的汤碗递到杜若唇畔,“快喝吧。” 杜若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神迷茫,良久,他张开嘴,含住杜彦锋递来的勺子,慢慢喝着。这碗汤药苦涩无比,但他知道只有服下,他才能摆脱这生不如死的疼痛。 杜彦锋喂完杜若后,替他擦拭了额上的汗珠,又将他塞回了被子中。杜若的双手仍抓紧锦缎枕头,指节泛白。 杜彦锋凝视着杜若,目光温柔而深情,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烙印在灵魂中。 他关上门,躺在另一侧,并没有急着躺下。过了半晌,听到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他悄然下床,穿上鞋子离开卧房,走向自己的寝殿,他推开窗户,望着夜幕中被乌云遮盖的明月,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这样的月光总会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知道杜若也会想起她,所以每当这样的天气他都会忍不住折磨杜若一番,毕竟那是最彻底最无情的背叛,若做这事的人不是杜若,现在肯定已经身首异处。 可无论他怎么憎恶,月色依旧凄冷而寂寥,孤独的悬挂于空中,散发着幽幽寒芒。 杜彦锋负手而立,目光悠远,仿佛透过月光,看向遥远的地方。 此刻抱月亭中,杜月璋还在等待,等待根本不会来的李景山,秋叶见雨势越来越大,杜月璋单薄的身子开始颤抖,她急切的劝道,“这么大的雨,陛下肯定不会来了,咱们先回去吧。” “再等等吧。”他语气平淡坚定,他坚信李景山会来的,只是因为有事耽误了,他坚信只要他等,他就会来,这样的执念让他坚持在这等了一天。 秋叶不明白他在等什么,也没办法劝他不要等,只能默默地站在杜月璋身边陪伴着他。 夜风越来越凉,雨势越来越大,杜月璋的脸颊开始沁出冷汗,他咬牙忍耐,终究是撑不住倒了下去,秋叶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她叫来侍卫,将杜月璋送回去。长春宫中漆黑一片,李景山根本没有回来。 ****************************************************************************************************************************** 第二日一早,李景山醒来发现岳青阳仍睡在自己身边。他才如梦初醒,他昨夜竟然动了岳青阳,他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思念着杜月璋,怎么能和别人。 岳青阳睁开眼睛,望见床幔顶端的纱帐,怔忡片刻,他记起昨夜的事情,他不敢奢望李景山对自己动情,毕竟李景山那样爱杜月璋。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李景山翻脸不认,他就当做了一场梦。 想到这儿,岳青阳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李景山察觉到异样,连忙握住他的肩膀,担忧的问道:“你怎么啦?” 岳青阳扭过头看向李景山,眼眶泛红,泪珠从睫毛滑落,他颤抖着嘴角,哽咽的问道:“我害怕陛下会离开我。” “傻瓜。”李景山毫不迟疑的说。他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的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感觉,“朕就这么像翻脸无情的人吗?” 岳青阳眼睛一亮,露出灿烂的笑容,眼角眉梢尽是幸福。 “你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朕的人了,朕会对你好的。” “陛下。”岳青阳又叫了一遍,眼神痴迷的望着他。 “嗯?” 岳青阳羞涩的垂下眸子,“陛下……我是在做梦吗?” 第120章 为什么这样对我 李景山的身体顿时酥软,他搂住他的腰,低头寻找到他的唇,两人相拥在一起,忘乎所以的拥吻。 “唔……”岳青阳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他,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青阳,你真乖……”李景山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感叹道,“比他乖多了。” 岳青阳脸色微变,“陛下是在想他吗?能不能专心一点不要想别人。” 李景山笑着说:“嗯,不想了。朕只想着你。” 李景山不得不承认,岳青阳对他的吸引,几乎令他忘了忧心杜月璋,他实在忍耐了很久了,一切压抑在岳青阳这得到了释放,他不去探究这是否是出于真心,毕竟他是皇帝,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一个人,能让他身心愉悦的都可以留在身边,总归他养得起。 他完全忘记了,杜月璋曾说过,如果他碰了别人,他会发疯,他会杀了他,再杀了自己。 又或者他根本只当做玩笑而已。 杜月璋一直高烧不退,连带着原本受伤的喉咙更是像火烧一般的疼痛,他难以张口说话,嗓子沙哑干燥,浑身无力酸痛,身体虚脱似的蜷缩在床角。 秋叶找不到李景山,只好连夜去找贺莲心,不好惊动当值御医,怕惊扰太后,直到天亮贺莲心才找来御医给杜月璋诊治,可御医却都束手无策。 御医摇头道:“世子殿下喉珠受创,加上高热灼烧,一定疼痛难耐,老臣学艺不精,实在没有止痛良方,只有等等看,看世子殿下能不能熬到高热退去,或许就没事了。” 贺莲心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许久,她才缓缓说道:“来人呐,派人去把信王请来。” 侍卫有些为难,“可如今天色尚早,只怕……” “怕什么,本宫让你去,你去便是了。”贺莲心语气坚定不容商榷。 侍卫只好抱拳退下。 不多时,李乐萧就匆忙赶来了。他见杜月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浮起焦急之色,急声询问御医,得知御医束手无策时,脸色瞬间煞白,忙替他把脉。 “怎么样了?”贺莲心焦急道。 李乐萧摇摇头,又是一阵叹息,“看来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忍受这锥心的痛了,我们帮不了他。” “世子殿下身体虚弱,只怕……”御医欲言又止,“恐怕性命堪虞。” “怎么会!”贺莲心不禁捂住胸口,脸上浮起悲恸之色,“你别胡说,一会被陛下听到了,你当心人头不保。” 御医吓得连忙告退。 李乐萧沉吟半晌后说:“我先用针灸之术试试,或许能让他舒服些。” 贺莲心点头答允:“那快试吧,看他这样我真的好害怕。” 李乐萧吩咐御医准备一套金针和一瓶药丸,他坐在榻沿上,取出银针慢慢扎入杜月璋的几处穴位。 随着他的动作,杜月璋渐渐恢复了呼吸,但他并未苏醒。他的脸庞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李乐萧停下手来,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水。 贺莲心忙递上帕子,李乐萧接过擦拭额头,抬头见贺莲心目光深邃,仿佛透过他在思索着谁,他收起了擦拭汗水的帕子,轻声问道:“皇兄呢?” 贺莲心淡然的瞥了李乐萧一眼:“他约阿璋去凉亭,自己却没出现,我懒得管他,这是他寝宫,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呃……”李乐萧忧心忡忡,“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贺莲心又道:“算了,别管他了,真是个没心肝的,想到他就来气。” 直到晌午杜月璋才醒来,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贺莲心回宫休息,李乐萧则去给杜月璋抓药,这时,一夜没回寝宫的李景山回到内殿。 他远远的就见到杜月璋恹恹的依在床边,顿时脸色铁青,他走过去揉了揉眉心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去不复返呐。” 杜月璋闻言一阵莫名,他想解释,干涩的喉管火烧般的疼痛,他根本无法发出声响,只能努力推动声带,接着便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他手足无措,只好用手掌死死的扼住喉管,再用指尖抓破,可疼痛依旧没有分毫缓解。 李景山见状大骇,“你在干嘛?!” 杜月璋双眼充满委屈和哀伤,无奈说不了话,只能弱弱的望着李景山像是在求助。 李景山一愣,旋即恍然,冷笑道:“你这样是在博同情吗?昨日不还能私自出宫吗?今日做出这幅病殃殃的姿态给谁看!” 杜月璋眼里满是焦灼,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委屈和无奈涌上心头,他恨不得咬断舌头自尽,奈何舌尖刚触到牙齿,剧烈的疼痛立刻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心脏好像被人撕裂,疼得他恨不能立刻死去,可偏偏死不掉,只能痛苦的承受着这种痛楚。 李景山冷冷的盯着他,“我以为你变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善于作戏,你不是喜欢装可怜吗?不如让我成全你!”他抽出佩剑就要刺向杜月璋。 这一剑是必死的,可李景山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敢挥下。 他转而拔出旁边的蜡烛,用蜡烛烫着杜月璋的皮肉,鲜红的液体流淌在雪白的枕巾上,他的脸庞狰狞扭曲,嘴唇被咬破,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儿。 李景山突然笑了,“其实我也舍不得伤害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杜月璋只觉羞辱,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可偏偏他受尽百般折磨就是不死,他已无力去追究李景山突如其来的埋怨了,他现在连开口辩解都做不到,他只觉肺腑一阵翻涌,开始剧烈的咳嗽,他喉珠有伤,嘞得时候撕裂般的疼痛,血腥上涌,他一面咳嗽一面用手捂住翻涌的血液,可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了下来,然而咳嗽还没有停止,他只觉胸腔钝痛,喉珠痛到麻木,可那哑然的咳嗽声还是响彻大殿。 他很痛苦,可这种痛苦并不能阻止他绝望,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 第121章 痛不欲生 李景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猛地凑近杜月璋的耳边低声说:“你只要认错,发誓再也不私自出宫,朕就原谅你,叫御医来瞧你。” 杜月璋的心一寸寸往下沉,他拼命的张合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角泪水汩汩滑落,滴在他的脸颊上,顺着鼻尖滚落下去,他想要伸手抹去,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他知道自己完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阴谋,他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因为李景山的误会,性命不保,这实在太荒唐了,可却是他入宫以来一直面对的。 杜月璋绝望了。 李景山看着他悲怆而凄婉的神情,心底隐隐有些酸痛,但更多的却是快意与兴奋,因为杜月璋在向他臣服。这种胜利的滋味令他愉悦至极。 李乐萧煎好药走来,远远的便见到李景山坐在床边,杜月璋木然的望着他,泪流不止。李乐萧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说什么,但看到两人相对时的诡异气氛,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放轻脚步走了上去。 见他走来李景山面色不悦,“你来做什么?” 李乐萧愣了一下,生怕李景山误会,加重杜月璋的痛苦,他耐着性子,详尽的解释,“阿璋病了,御医束手无策,皇后娘娘才召臣弟入宫。” 李景山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目光紧盯着杜月璋。 杜月璋仍旧呆滞的盯着李景山,眼神空洞而茫然,看着有些吓人。 李景山忍住心底的怒气,柔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李乐萧急忙说道:“昨日淋了雨,高热不退,烧坏了嗓子,疼痛难耐,我给他施了针也没见好,只有靠他自己熬过去了。” 李景山蹙眉道,“什么叫昨日淋了雨,他不是出宫了吗?” 李乐萧叹息道,“据我所知他没有出宫,而是去了抱月亭等皇兄,可是等了一天一夜您都没去,昨夜又下了雨,他才受了凉。” “你说什么?”李景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抓着他的手道,“你再说一次,你能肯定吗?他没有私自出宫?他去了抱月亭是等我?谁让他去的?你能肯定吗?” 他的反应让李乐萧有点摸不准,但还是答道:“确实如此,秋叶姑娘一直陪着他,她可以做证。他确实在抱月亭等了您一整晚,直到凌晨晕厥,是侍卫送回来的,侍卫也可以作证。” 李景山不由松开握着他的手,怔怔的站在原地,心跳骤然漏掉半拍,他刚刚都做了什么!他对杜月璋做了什么。 他已经听不清李乐萧在说什么了,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人,反复道,“阿璋,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杜月璋颤抖了一下,本能的想推开他,奈何体力不支,他费力的挣扎着,心中焦急,又咳嗽起来,这下子吐出来的不仅仅是血块,还带着些许暗红的内脏碎末,他的脸上布满灰烬,像极了厉鬼。 他的咳声像是刀子一样戳在李景山心头。 李景山心慌不已,他急忙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又用厚厚的被子将他裹住,可他的身体还是好冷,根本不像活人的身体。 杜月璋双眸瞪圆,不敢置信的瞪视李景山,他浑身冰寒,几乎喘不上气,只想挣脱他,可是他的身体虚弱到了极致,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李乐萧见状赶紧替他搭脉,发现他脉象虚浮微弱 ,他的心咯噔一声,他的脸色也苍白起来,急忙对李景山道:“皇兄,我马上传御医,阿璋……阿璋……”李乐萧的声音哽在喉咙口。 李景山吩咐宫人去请御医来,然后他将杜月璋抱进内室。 又派人弄了很多炭火盆,屋子里暖融融的,可杜月璋的身体却越来越冷,李景山的心重重往下坠。 “阿璋,”李景山轻轻的唤他,“对不起,我又……我又伤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杜月璋望着他,眼神涣散,毫无生机。突然他全身战栗,开始用双手去抓自己的脖子,不一会就抓出几道骇人的血痕。 李景山见状,连忙拉住他的双手制止他,“别抓,别抓,阿璋你这样会弄伤自己的。” 杜月璋不停的扭动着身体,喉间发出野兽般嘶吼,双手越收越紧,脖子上青筋暴起,显示着他的痛楚。 “痛,痛……”他奋力发出一个字,脑海中也只剩下这一个字。 李景山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对李乐萧道,“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李乐萧摇摇头,他确实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希望宫里有医术精湛的御医能缓解他的痛苦。 李景山站在一旁看着杜月璋惨烈的模样,心疼万分,可他却只能默默的看着。 御医来后,先给杜月璋施针治疗,可效果甚微,杜月璋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御医无可奈何,只能开一些温补退热的药。 几乎每个医者的答案都是得靠他自己熬过去,李景山见他如此痛苦,心痛得几乎窒息恨不得代他受过。 他不敢离开,更不愿离开,只能寸步不移的守在杜月璋床前,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不一会,杜月璋因疼痛将自己的皮肉抓破 ,渗出鲜红的液体,触目惊心,李乐萧与李景山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残酷的情形,也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人儿。 杜月璋的衣服渐渐染上了鲜红色,御医擦汗,低语道:“殿下,他的身体太差了,这样下去恐怕……” 李景山一个激灵,猛的转头死死的盯着他。 御医被这一记目光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杜月璋突然拉住李景山的手,用撕裂的嗓音断断续续道,“杀……杀了我……求你……杀……” 李景山愣住了,呆呆的看向他,随即泪流满面的摇头,“不,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你。” “杀了我……痛……”杜月璋痛苦的哀嚎着,他的手指已经插入血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李景山眼圈通红,他慢慢弯腰,将人抱起放在腿上,轻抚他额间的碎发,喃喃道:“阿璋,求你了,再忍忍,熬过去就好了。” “杀了我……杀了我……”杜月璋依旧喃喃的重复这句话,他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划出深深地血痕。 第122章 战事再起 李景山的心仿佛被千斤巨石碾碎,他的喉咙哽咽,眼泪不由滑落脸庞,泣道:“你不能死,朕不让你死,求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沙哑难耐,眼睛酸涩得睁不开,眼角有温热液体滑落,烫得他的心都跟着发痛。 李景山的眼眶湿润,他强忍悲痛,柔声道:“我该怎么才能让你好起来。” 杜月璋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胸膛一上一下的起伏,他的双目赤红,仿佛要喷火似的盯着李景山。 李景山被他盯着,感觉心都要被他烧穿。 他的右手对准李景山就抓下来,指甲刮破他的肌肤,带出汩汩血迹。 李景山闷哼一声,咬牙硬扛着,“阿璋,别这样。” 杜月璋疯狂的叫喊,眼底迸射出嗜血的光芒。 李景山一愣,不顾一切的抱紧杜月璋,低声呢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杜月璋拼命的挣扎着,他感觉自己快死了,身体仿佛不属于他,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影,却只能看到他的一片朦胧,仿佛隔了一层纱。 李景山见状,伸手握住杜月璋的手,颤抖着道:“阿璋,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别伤害自己,要是痛就打我吧。” 他的手被李景山紧紧地握着,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好痛,”然后便晕厥过去。 *********************************************************************** 李景山跪倒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杜月璋,久久沉浸在懊悔中,。 杜月璋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御医们说他体质较弱,体内寒气郁结,不易恢复,一定要静养。 等他病情好转时,整个人瘦骨嶙峋,脸色蜡黄,像纸片人一样脆弱。 李景山看到他这副凄凉的样子,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璋,你饿吗?要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杜月璋摇头,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对这世间已经绝望。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多少吃一点吧。” 杜月璋继续摇头,自醒来后他便很少说话,许是喉咙太疼,许是他对李景山已经无话可说。 李景山看向御医,御医叹口气道:“殿下胃部受创严重,加之喉珠受创,进食会加剧疼痛,自然是吃不下的。” 李景山闻言眉头紧锁,眼见着杜月璋越来越瘦,不吃东西怎么行。 李景山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朝堂内外议论纷纷,皆认为杜月璋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迟早会败坏朝纲。 李景山知道这对杜月璋很不利,才终于动了去上朝的念头,他仍旧很不放心留杜月璋一人,于是安排贺莲心来照顾他。 他刚刚收拾完毕,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乐萧推开寝室的门走了进来,“皇兄。”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奏折,脸色异常的凝重,他快速上前,单膝跪地道:“皇兄,北疆王叛乱,三日已攻破三座城池,且北疆王与广宁王来往甚密,柳丞相联合十数位重臣联名上书,要求处置杜月璋,以做警示广宁王之用。” 李景山浑身一震,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兄,皇兄?你不能乱啊,这事还得靠你来平息。” 李景山恍惚了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真是不留余力的要害阿璋。” 李乐山抬眸瞥他一眼,神色凝重:“这事只怕不好应付,北疆战乱,民怨四起,柳丞相以此为据,断不会善罢甘休。” “柳琴君这个老匹夫,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李景山勃然大怒,愤怒道:“朕看是朕平时太礼遇他们了,让他们忘了谁是大燕的主人。”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君臣之间剑拔弩张,任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朕说的话你们敢不遵从吗?”李景山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问出声来。他已经等候多时,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 “微臣以为丞相所言甚至,如今北疆虎视眈眈,若广宁王随之响应,我朝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刑部尚书赵远率先出列发表自己的观点。 “赵尚书慎言,北疆是北疆,广宁是广宁,到底广宁王没做谋逆之事,这样擅自处置广宁世子,只怕君逼臣反,到时广宁王反倒非反不可了。”吏部尚书杨振华反驳。 “杨大人此言差矣,国战之时,广宁王袖手旁观,足以证明其态度,那时就该严惩,陛下仁德,并未加罪,以致广宁王肆无忌惮,更加胆大妄为。”礼部侍郎刘文昌紧接着说道。 “依刘大人之言,国战之时不论文武重臣,凡不参战的都有谋逆之心咯。如此蛮横无理,真是有违礼部之名。”刑部尚书赵远针锋相对。 两人互瞪,火药味渐浓,而另外三名官员则站立不语,冷眼旁观。 李景山听罢,脸色愈发阴郁,他知道再吵下去恐怕只会让局势越来越糟糕。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杜月璋分毫。他缓缓起身,双眸环视众位大臣一圈。 “好,既然诸卿觉得朕处置广宁世子有失公允,那此事就此作罢休得再议。” “陛下英明!”四名官员连忙行礼附和,他们皆松了口气,这件棘手的事总算摆脱了。 李景山坐回原位,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些争论与他丝毫关系也无。 柳丞相走到殿中,拱手向李景山禀报:“启奏陛下,陛下这般包庇广宁王,只怕会带来忧患呐。” 李景山闻言,眉峰微皱,睁开了双眸,犀利的眸光投射到柳丞相身上:“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微臣只是提醒陛下广宁王的狼子野心,请陛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轻信了佞臣之言。” 柳丞相的话让殿中气温骤降,空气变得凝滞,一股寒气袭来。 李景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柳爱卿朕敬你为丞相,凡事礼让三分,但这并不代表朕要对你言听计从。” 第123章 迟来的真心 “陛下,微臣并无犯上之心,只是想为陛下排忧解难而已。”柳丞相恭敬的跪拜下去,态度诚恳。 李景山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如此一来,反倒成了蛮不讲理了,“即便柳丞相所言非虚,广宁王果真有谋逆之心,那又与广宁王世子何干?你为何觉得朕处决了他,广宁王便会安分守己,不再作乱。” “陛下,自古以来谋逆罪连九族,不论世子有无谋逆,其罪都不可免,这是国本,不可动摇。”柳丞相义愤填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可广宁王是否谋逆尚待调查,丞相又何须如此急切?” “且不论谋逆,单是那杜月璋迷惑君上,扰乱国祚,早就该处以极刑。” 李景山闻言心头一紧,怒视柳丞相,后者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惧他的君威,他勃然大怒吼道,“是朕爱慕他,是朕囚着他不放,是朕对他情根深种,一切皆与他无关,他厌恶朕想离开朕,是朕一次又一次的抓他回来,丞相若想治罪就治朕的罪吧。”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叹息,这是何苦呢? “臣等不敢。” “退朝——”李景山甩袖而去,留给众位大臣一抹孤独落寞的背影。 李景山离开朝堂直奔寝宫,此时杜月璋正躺在床榻上看书,见皇帝驾临,他赶紧起身迎接,俯身行礼,依旧没有说话。 李景山赶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略带责备道,“朕说了很多次了。你不必行礼,怎么就是记不住。” 杜月璋垂首,任由他将自己扶到床边坐下。“你一个人在这太闷,朕来陪陪你,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 李景山望着他,斟酌言辞,“北疆王作乱,他与你父亲关系甚密,朝中官员认为你父亲会谋逆,对此你怎么看。” 杜月璋一时无言以对,他不明白李景山问他是何目的,他打量着他,想从他的神情中捕捉点什么,却什么也觉察不出,他努力开口,喉咙像割裂般的痛:“臣……不明白。” 李景山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可知若广宁王真的谋逆,朝中官员势必会逼朕杀了你祭旗,到时朕就保不住你了。” “可……我……根本不知道他……他要做什么。”杜月璋说着,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恨意。 “朕知道,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在家中时,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你父亲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杀……便杀吧……” 李景山伸出手指抵在他唇瓣,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不许说这样的话,朕不会杀你的,也不会让别人杀你。” “陛下……知道的吧,杀了我才是稳固江山的做法。” 杜月璋的声音含糊不清,可却一字一句的传入李景山耳中,他双拳紧握,“若朕要靠牺牲你来稳固江山,那这江山要来何用?” “我不明白,你的愿望难道不是一统天下吗?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的人,犯傻。”杜月璋抬头,双眸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你是朕爱的人。”李景山咬牙切齿。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李景山闻言心中一痛,“我知道。可是这些都不妨碍我爱你。” 杜月璋嘴角露出淡淡笑意,随即又沉默了下来。他突然抬手抚摸李景山俊逸的面庞,痴痴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如星辰般璀璨,他的鼻子如剑削般挺拔,他的嘴唇似樱花般娇嫩欲滴,他的肌肤细腻光滑,让人忍不住亲吻。 “你……”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李景山已经堵上了他的唇,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唔……唔……”他使劲挣扎,想要挣脱,却怎奈力不敌人,终于在李景山霸道攻势下,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李景山贪恋地吮\/吸着他柔软甜蜜的唇舌,他忘记一切,尽情享受着他的甜美。这种感觉令他沉醉、疯狂。 他的手臂缠绕在他的腰间,用力抱紧,仿佛这辈子再也不愿松开。 杜月璋不懂,为什么明明恨他冤枉自己,伤害自己,还是会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感到为难,甚至连推开这人,拒绝一个吻的力量都没有。 良久,两人分开时,彼此的脸颊通红通红,呼吸紊乱。 李景山满足的笑了笑,温热的手指轻触他湿润水亮的双眼,“阿璋,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杜月璋不说话,闭上眼睛,不想看他自欺欺人的神色。 李景山却坚持不懈的追问,“阿璋,你快说,是不是还爱着我?” 杜月璋终于睁开双眼,望着李景山期盼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不、爱。” 李景山呼吸一窒,捧起杜月璋的脸,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将他按在怀中,忘情的索取他的味道,一阵风吹开窗户,将室内浓郁暧昧的气氛吹散。 良久之后,杜月璋瘫软在他怀中,喘息道,“你这样不累吗?” 李景山抚摸着他汗津津的鬓角,低喃道:“我不累……而是怕……” “怕什么?”杜月璋仰起头看向他。 李景山笑道,“怕没有机会爱你。” 杜月璋微微皱眉,他不懂李景山说的话。 “怕万里江山,满朝文武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 杜月璋怔愣半晌,慢慢转醒,冷笑道,“身为君王本就不该被情所困。” 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李景山拉住他,“可我已经被困住了,我谈不了也不想逃。” “放手吧,不要葬送你苦心经营的权势地位。”杜月璋斩钉截铁的道。 “放不了了,我已经回不不了头了。”李景山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像从那淡漠的琥珀眸子里捕捉爱意,“前几日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那种痛比军临城下,山河倾覆要痛上一百倍。” “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任谁听了都会感动的话,在杜月璋听来却是那样的可笑,他说过再给李景山最后一次机会,而那次机会被他浪费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机会给过了就不会再给。 “朕知道你不相信,但你一定要相信,朕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他深邃的双眸凝视着杜月璋,语气认真。 第124章 与我无关 杜月璋静静地望了他片刻,突然笑了。这一次是由衷的笑,虽然带了些嘲讽。 李景山有些茫然,“为什么笑?” 杜月璋缓缓开口,“你如果早些时候说这些话,我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可现在,我只会觉得你可笑。” 他的话刺激到了李景山,李景山抓紧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有机会让你重新相信我。” 杜月璋摇摇头,正色道,“你是九五之尊,注定拥有千万子民,你不属于这儿,你该走了,你该去做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 “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 杜月璋点点头,“不论我是否还爱你,我都希望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君王。” 李景山眼睛眨了眨,“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想做。” “现在也许你会这样想,可时间长了你会后悔的,你现在对我的执着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得到我,等有一天你完全得到我,对我失去了兴趣,你会后悔,后悔曾经为了征服我,做出那样多的蠢事。” 杜月璋的声音比之前更哑,可他的话语透着冷静和睿智,李景山明白这是局外人的口吻,这是不是意味着杜月璋已经不再爱他。 他突然有些慌张,“阿璋,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厌弃你,只爱你!” 杜月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搭在李景山肩上,“别闹了,放开我吧,你该走了。” “你……” “走吧!”杜月璋猛的将李景山推开,“去做你应该做的,成为你本该成为的那种人。” 李景山踉跄退了数步,眼中满是震惊与悲哀,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喃喃道:“你太无情了。你对我就连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你不值得我用情。”杜月璋说道。 他的话让李景山越发愤怒,不值得? “你……你既然如此无情,就别怪我狠心。”李景山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杜月璋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夜幕里,直到看不见了,才垂下眸子,掩饰掉眼底的伤感。 他何尝不知道,李景山说的是真的,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是个人,不是一件东西或者物件,是有思维、有感觉的,他会疼、会伤心、会落泪,会难过……会失望。 李景山,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他每一次的相信换来的只有失望。 他很清楚,李景山对他的占有欲是多么强烈。他根本无法去任何地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与他纠缠。 “主子,你刚才怎么了?”秋叶端来洗漱用具,担忧的问。 杜月璋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晚的月亮挺特别的。” “奴婢觉得今晚的月亮不好,黑漆漆的,跟墨汁似的。透不出一点光亮。” 杜月璋笑了笑,拿起毛巾浸湿,擦拭脸颊。 翌日,阳光灿烂的照射在屋顶上,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 杜月璋迷糊中翻了个身,突然坐起,盯着帐幔出神。 一名小太监敲响房门,恭敬的道:“世子,您起床了吗?陛下派奴才过来请您去伴驾。” 他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杜月璋揉着额角,“你去回陛下,我梳洗了就去。” “那您赶快收拾一下,马车就停在外面了。” 杜月璋穿好衣衫走出寝殿,随着小太监去往太和殿。 太和殿里摆着香炉,袅袅升起缕缕烟雾,熏香弥漫在空中,使整座宫殿都充斥着淡雅的清香,闻了令人心旷神怡。 太和殿里布置的富丽堂皇,雕栏玉砌,金银堆砌的假山旁栽植着各种奇珍异花,有紫藤萝、海棠、牡丹……一丛丛鲜艳的绿意盎然,衬托着奢华的宫殿愈加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 李景山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上,身上坐着一个样貌出众的少年。杜月璋认识他,他便是岳青阳。 杜月璋踏入大殿,立即跪拜行礼,“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杜月璋谢恩起身,站在了原处。 李景山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随便坐吧。”说完便继续低头喝茶。 “谢陛下。” 李景山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昨夜可睡得好。” “谢陛下关怀,还好。” 李景山慢悠悠的把茶碗搁在御案上,抬起头来,目光凌厉的望向他,“可朕睡得不好,一夜未眠。” 杜月璋心中一凛,暗道一声果然。 “朕一直在想朕是否真的非你不可。” 杜月璋坦然迎视李景山锐利的双眸,“陛下是天子,身边自然不会缺人。” 李景山嗤笑,“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即使没有我,陛下也能很快找到体己的人。”杜月璋说着看向岳青阳。 李景山眯起眼睛打量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哦?是吗?” “陛下怀中的人,就比我好千百倍。” 李景山笑了,“你这话说得不错。青阳确实比你好得多。” 杜月璋微愣,“陛下……圣明。” 李景山颔首道:“他性子比你软,声音也很清明。” 杜月璋苦涩的抿了抿唇,“是啊,还很年轻,充满了朝气。” 李景山冷哼,“你就不辩驳吗?任凭朕轻看你?” 杜月璋沉吟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陛下,所言皆为事实,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你什么意思?”李景山顿时恼羞成怒,“你居然不在意朕对你的看法。”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心绪,“我既不解风情,又不识礼数。一身病痛,嗓子也废了,这样的人拿什么与风华正茂的少年比?” 他说得坦然,却刺痛了李景山,他颤声道,“朕不许你这样轻看自己。” 杜月璋闭上双眸,苦笑,“陛下叫我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看清现实吗?” “不,朕不允许你这么妄自菲薄。”李景山激动的站起来,“你是朕心仪的人,你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杜月璋紧握拳头,忍耐的低吼,“陛下,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是的。”李景山斩钉截铁的说道,“朕让你来是想让你看清你对朕的情,你会吃醋,你还在乎我对不对。” “不对,我没有吃醋,也不配吃醋,陛下宠爱谁与我无关。” 第125章 处罚 “杜月璋!”李景山大喝,“你就真的这般狠心,对朕的真心不屑一顾吗?” 杜月璋嘲讽一笑,“李景山,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一面抱着别人,一面说对我真心。” 李景山怒火中烧,扬手指向他,咬牙切齿,“朕若不是没有办法了,怎会出此下策。” 杜月璋冷漠的摇摇头,“所以你就抱着别人,还让我承认我爱你吗?你真让我恶心。” “你大胆!”李景山怒吼,“朕要杀你易如反掌。” 杜月璋毫无畏惧的望着他,“动手吧,那正是我想要的。” 李景山愤怒至极,“好,你够狠。”他瞪了他良久,重新坐回龙椅上。 岳青阳见状连忙道:“杜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和陛下说话?快给陛下赔罪。” 杜月璋皱眉道:“你住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岳青阳气结。 杜月璋直直的看着他,“我说错了吗?你明知他不喜欢你,却这般不知羞耻的讨好,你自问你可有半分尊严。” “你……你——”岳青阳语塞,憋屈的转头看向李景山。 李景山冷哼道:“杜月璋,你不稀罕朕的宠爱,不代表别人不稀罕,你又何必恶言相向。” “我的确不稀罕你的宠爱。”杜月璋神情悲痛,“我要的是你的真心,可是你有吗?” 李景山脸色发青,“朕不曾骗你,朕是真心待你。” “真心?呵呵……你只是玩弄我罢了。” “放肆!” “我说的是事实。” 李景山猛地拍桌而起,“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是。” 两名禁军立刻走上来抓住杜月璋。 李景山盯着他,阴恻恻的说:“你不仅冒犯朕,而且侮辱朕的皇室威仪,朕不但要罚你,而且要罚得你永世难忘。” “陛下息怒,世子殿下身子不好,经不住这样的责罚。”岳青阳急忙上前求情。 “滚开,朕的事轮不到你管!”李景山冷声喝道。 岳青阳退到一旁看着杜月璋受刑,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杜月璋被五花大绑的按在木桩上。 李景山一挥手,两名太监走上前,将棍棒交给其中一人,那人提着棍子狠狠抽下。 杜月璋闷哼一声,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淌下来。 杜月璋死死咬着牙,忍受这钻心的疼痛,一声不吭,只因为他知道,越是痛苦,他才能更加清醒。 “再用力些,让他记得这辈子绝不能背叛朕。”李景山命令道。 杜月璋死死盯着李景山,“背叛?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我背叛了你?” “你怎么想不重要,朕怎么想才重要。” 杜月璋讥讽道:“可惜,你选错人了。我从来不会顺从。” “错?哈哈哈……”李景山狂笑,“朕不怕你不顺从,朕会有法子让你顺从。” 杜月璋默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强迫是得不到真心的。” “真心?朕不稀罕。”李景山突然停下笑,目光变得凌厉,“朕只要你乖乖听话就可以了。” “可惜我不会乖乖听话的。” “那你就试试!”李景山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给朕狠狠的打。打到他不敢胡言乱语为止。” 杜月璋闷哼一声,鲜血喷溅出来,滴落在金砖上,染红一片。 李景山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把他拖下去,好生照料着,千万别出差池。” 岳青阳担忧的说:“陛下,世子伤得不轻啊……” 李景山道:“你倒挺关心他。” 杜月璋被抬走了,留下满地鲜血和一地狼藉。 岳青阳恭敬道:“我是怕陛下您心疼。” “朕才不会心疼不知好歹的人,你先退下吧。”李景山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批阅奏章。 岳青阳不敢造次,只能悻悻离开。 杜月璋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记得不久前,李景山才抱着他道歉,发誓再不伤害他。如今却用这般重刑,想来真是好笑。 秋叶吓坏了,杜月璋被抬进来时满身是血,她不由得哭出声,“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杜月璋虚弱道,随即闭上了眼睛。 秋叶趴在床边,泪流满面,心里恨毒了李景山。 “别哭,放心我死不了的。” “世子,我……”秋叶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坚定的说:“世子,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带你逃出去。” 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谢谢你。但是不必了。我逃不掉,也不想逃。离开了这里,不过是到另一个牢笼,对我而言,没有分别。” 秋叶感觉到他的手慢慢松了,不禁紧张起来,“殿下!” 他昏迷过去了。 由于是陛下亲自处罚,御医不敢来给杜月璋治疗,秋叶无计可施,只有去找李景山希望他可以心软,救救杜月璋。 李景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是说他病得快死了?可是朕瞧着他嘴硬得很,没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陛下,奴婢知道,陛下您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李景山微眯双眸,“秋叶,你跟朕已经很多年了吧。” “嗯。” “可你却帮着外人。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秋叶跪伏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的主子只有陛下。” 李景山叹口气,“可朕怎么瞧着你对阿璋倒比对朕忠心许多。” “世子是好人,奴婢不忍他受屈。” 李景山微微颔首,“罢了,带朕的口谕去传御医吧。朕也舍不得他死。” 秋叶激动的说:“陛下英明,多想陛下。” “朕并非圣贤,也会冲动,也会做错事。”李景山淡淡道:“朕只是气他说不爱朕。加上朝上的压力。并不是存心要处罚他。罢了,你好好照顾他吧,好好劝劝他,希望他可以想通。” 秋叶连忙应道:“奴婢遵旨。” 杜月璋躺在床上,身上疼的要死,可他依旧倔强的撑着,他现在还不能死,浮世盒的秘密不能断送在他这里。 然而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眼前渐渐模糊不清,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有人靠近,有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他终于熬不住昏睡过去。 李景山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帐,走入寝室,坐在床沿边握着他的手,低喃着:“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朕怎么活呢?” 第126章 不是非我不可 李景山伸出指尖轻触杜月璋惨白的脸颊,心里难受极了。 要不是朝内朝外日日逼他处置杜月璋,他哪狠得下心打他呢? 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帝位,他必须这样做。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平衡朝廷各方势力,他想得到足够的专权,可情势复杂,他越是急于揽权,越是收效甚微,外有柳丞相,内有杜太后,他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尤其是广宁王野心暴露后,他发现他渐渐的快要连杜月璋都保不住了,他越是宠信他,他们越要毁掉他。 无奈之下,他只有率先处置他,那样起码可以保住他的命。 阿璋,你会怪朕吗?可是朕也是没有办法啊! 李景山轻抚杜月璋的额头,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阿璋,再忍耐一下吧。快了,马上朕就可以昭告天下,这一生非你不可。” ****** 秋叶端来膳食赶到杜月璋的屋中,见杜月璋正靠在枕头上发呆,顿时大喜,“世子,你终于醒了。” 秋叶擦了擦泪水,哽咽道:“您吃点东西吧。这么久不吃饭怎么受得了?” “好。”杜月璋的嗓子又沙哑又干涩,仿佛有刀割一样,令人听了难受不已。 秋叶慌忙打开食盒。 杜月璋强忍着喉咙的疼痛,和胃中的翻搅,咽下粥水,他需要吃东西,补充体力,那样才能恢复能力,起码那样不会这般任人宰割。 等杜月璋喝完粥后,秋叶拿帕子擦拭他嘴角残留的汤汁,又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心疼道:“又发热了。一定是伤口没有处理好。” 杜月璋扯了扯唇角,“没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奴婢这就派人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杜月璋摇头阻止,“不用,我不想惊动旁人。” 秋叶犹豫着点了点头,将空碗交给内侍,让他送去厨房,然后站在一旁伺候。 杜月璋斜倚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想着事情。 “陛下驾到——”太监高亢洪亮的叫嚷响彻云霄,秋叶吓了一跳,抬眸向外望去,只见陛下龙行虎步而来。 “参见陛下。”秋叶连忙躬身。 李景山摆摆手示意他免礼。目光落在杜月璋的身上,皱了皱眉头,问道:“阿璋,感觉如何?” 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漠然,挣扎着行礼,“参见陛下。” 李景山暗忖,他的语气怎么这般疏离?看来是怨他了。 “咳咳咳~” 杜月璋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捂着胸膛,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歇下来。 他苍白的脸庞泛红,嘴唇发紫,喘息着。 “阿璋,你的身子骨真不经折腾,不要行礼了。”李景山关心道:“都怪朕不好,不该打你的。” 杜月璋沉默着没有搭话。 李景山静静的盯着他,目光深邃。 杜月璋心里难受,他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脸颊瞬间涨的青紫,浑身颤抖。 “快把御医叫来。”李景山焦灼万分,他担忧道:“阿璋,别怕,没事的。” 片刻功夫,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李景山紧张询问太医杜月璋怎么了? 太医面有难色,“启禀陛下,世子的身子本来就很羸弱,今日旧疾复发,臣只能暂且稳住世子的情况。”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景山追问。 太医思索了一番,说道:“按理说只要静心调养,半年便可痊愈,但是世子这次伤到了元气,恐怕过不了两个春秋” “你说什么?”李景山怒火中烧,“什么叫过不了两个春秋。” 太医吓坏了,扑通跪倒在地,战栗着磕头求饶,“陛下恕罪。” 李景山冷笑,“恕罪?朕不想听,朕只要你保住他的命。” 太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陛下息怒。两个春秋是在静心调养的前提下,若再有伤患,恐怕连两个春秋都熬不住。” 李景山愣住了,他从未想过有一日杜月璋会离开他。无论他去到哪,他总会把他找回来,可倘若死了呢?他该如何把他留在身边。他无力的垂下手,忽然发现自己谋划的未来很可笑,因为他从没想过杜月璋在这样百般折磨下,还有没有未来。 杜月璋虚弱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更不知李景山的决定,也不想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他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在听到自己熬不过两个春秋时,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毕竟他是个男人,不想永远窝囊的生活在一个男人的羽翼下。 杜月璋慢慢转过头去,他看着窗外,透过玻璃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心情却像阴霾一般笼罩着整颗心,沉重得令人窒息。 “阿璋,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李景山温柔的问。 杜月璋扭头,淡淡的扫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凝视着窗户,没有说话。 秋叶在一旁小声劝道:“陛下,世子身上有伤,不便行走。” 李景山道:“朕明白,朕只是想他出去透透气。他最怕被关着了。” 秋叶叹息着退了出去,她明白杜月璋是逃不掉的,看李景山的态度对他还有情,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相处。 杜月璋仍然一言不发,不愿多说一句话。 李景山也不恼,径直坐到榻沿上,伸手握住杜月璋的胳膊。 杜月璋微蹙眉头,想要甩开他,但是奈何力气太小,根本使不上劲儿,只得放弃,冷冷道:“你和他睡过吗?你和岳青阳,你碰过他吗?” 李景山道:“你很想知道吗?” 杜月璋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想知道。” 李景山轻拍他的肩膀,“阿璋,别胡思乱想了。你需要静养。” 杜月璋迷茫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喃喃道:“你和他睡过对不对?他是不是比我乖顺?” 李景山的心骤然一紧,重重道:“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我只是……” “我不是想问这个。” “那阿璋你想问什么?” 杜月璋抿着薄唇,眼眶有些湿润,“你好像并不是非我不可,随便是谁,柳贵妃也好,杜盐亭也罢,就算是岳青阳都可以满足你对不对?” 第127章 无力挣脱 “阿璋,我是喜欢你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李景山急于辩解。 杜月璋苦涩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你的爱和我的爱不一样。”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打我其实一点都不疼,因为一想到你睡过岳青阳,我的心就好痛!” 李景山猛的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箍着他,激动地说:“阿璋,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碰别人了好不好?” 杜月璋拼尽全力推开他,冷笑道:“我不敢相信了。” 他用尽全力推开李景山,踉跄着跌倒,痛苦的呻吟出声,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疼得他直哆嗦。 “阿璋!”李景山慌忙扶起他,焦虑的呼唤道。 杜月璋靠在他的怀里,咬牙道:“你是骗我的,你总是骗我。”他忍耐许久的泪水终于滑下来,“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总是相信你。” 李景山怔忡的望着他,“阿璋,对不起。” 杜月璋闭了闭眼,“你总是说对不起,你以为说过了伤害就不存在了,然后下一次你会更加肆无忌惮的伤我。” 李景山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或许你连自己也骗了。”杜月璋笑了,笑得凄凉悲怆,他不顾伤势,艰难的站起来,踉跄着朝窗口走去,“在你身边我连两个春秋都觉得长。” 李景山立即跟了上去,拦在窗户前。杜月璋撞向了他的胸膛,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阿璋,你别这样,我答应你,以后不碰除了你以外任何人。”李景山抓住他的胳膊,强硬的将他拉到床上,“你好好休息。别碰伤了。” 杜月璋挣扎,“我熬不住了,太难熬了,我不想爱你了。” “不行。”李景山厉色道:“朕不许,不许你不爱我。” “呵呵呵~~~~”杜月璋惨然而笑,“李景山,你真的好不讲理。” 李景山沉默片刻,点头道:“是。” 杜月璋怒吼:“你走开,我不爱你了,你不要再来找我。” 李景山愣了愣,脸上浮现浓郁的愧疚之色,他弯腰将杜月璋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俯身,目光幽深的望着杜月璋,缓缓抬起右手,修长的指尖抚摸过他略带苍白的脸颊。 杜月璋浑身颤抖起来,惊恐的瞪大双眸。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脱下。杜月璋剧烈的反抗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啊!” “别动!”李景山皱眉,粗暴的压抑着杜月璋的反抗,“我要向你证明,只有你才可以满足我。” “李景山,你混蛋,你放开我。”杜月璋的眼神充斥着绝望。 李景山毫无怜惜,狠狠的吻上他的嘴唇。 杜月璋张开口,死咬着他的舌头不肯松开,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李景山吃痛,却没有停止。 撕裂般的痛楚传遍杜月璋的全身,他奋力抵挡,但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李景山。 他不断哀求着:“你放开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 “阿璋,你是我唯一的男人,永远是。所以我不允许你离开我,我会好好的宠爱你的,你要相信我。” 李景山的话令杜月璋绝望至极,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那是他们曾经的美好岁月,他们曾经那么甜蜜、恩爱,可是如今,却成了陌路人…… 杜月璋痛苦的呜咽着,眼泪顺着脸庞淌落,滴在了枕头上,浸染了那朵娇艳欲滴的花瓣。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心疼,他的手掌轻轻拂过他脸上的眼泪,“阿璋,我会补偿你的。” “我不稀罕……唔……” 杜月璋痛苦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李景山霸道的占有了他。 “不要再做这种恶心的举动了。”杜月璋嘶哑着嗓音道,他厌恶他的触碰,“这只会让我越来越恨你。” 李景山道:“阿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李景山没有说谎。他还没有混蛋到在杜月璋受伤时做那样的事,只是因为屋中弥漫的醉人香味,让他失去理智。 “你不需要向我说对不起,你对我做过很多的坏事。”杜月璋虚弱的喘息道,“也说过很多对不起,我不会分也分不清,我不敢相信你了。” 李景山张着口不知该作何解释。 “我好累,想休息了,陛下,您先出去吧。” “嗯。”李景山轻柔的擦拭掉他嘴角的血丝,帮他掖了掖被褥。 杜月璋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等李景山关门退出房间,杜月璋睁开眼,眼眶微湿。 李景山并未离开寝殿,坐在床沿处盯着杜月璋看,一瞬不瞬,仿佛要把他牢牢记在心上似的。 过了许久,杜月璋迷蒙的睁开眼睛,蓦然发现李景山还在床边,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躲避。 李景山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入怀中,低声道:“我也不想再惹你生厌,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好爱你,一想到你不爱我了,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向你靠近。” 杜月璋僵硬的躺在他怀里,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淡漠道:“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甚至透着几分疏离。 李景山垂下眸,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累了就睡吧,我陪着你。” 又一次他的渴望他的诉求,败在他毫无道理的霸道之下,杜月璋无力反抗,只能周而复始的被伤害,被迫原谅李景山的荒唐。 夜渐渐深了,屋内灯火通明,两具交缠的躯体紧贴着,互相取暖。 第二天,杜月璋醒来已经日晒三竿。 “醒了?”李景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将汤药递给他。 杜月璋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李景山叹气,放柔声音哄道:“乖,喝完它,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呢。” 杜月璋抿着唇,倔强的不肯喝药,“喝不喝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不会好。” 李景山愣了一下,重新挂上笑容。用勺子舀了一勺喂进他口中,“乖,喝一口吧。我亲自熬的。熬了好久。” 杜月璋愤懑的吞了下去。 第128章 信任与不信任 喝完药,李景山将空碗拿到桌上搁置。 “怎么样了?还疼吗?”李景山询问道。 杜月璋嘲讽的笑了笑,“不疼了。我已经习惯了。” 李景山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而后耍赖般的说道,“不能习惯不许习惯,不要习惯。” 杜月璋冷笑道,“可是不是你让我习惯的吗?现在又来说这些,你不觉得好笑吗?” “阿璋……”李景山委屈道。 杜月璋不耐烦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没打算伤害你,阿璋,我会好好待你的。”李景山温柔的抚摸着杜月璋的额头。 杜月璋讥讽道:“是么,那昨晚是谁趁人之危。” 李景山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化作了浓郁的悲伤,眼眶泛红的盯着杜月璋,一副要哭的表情,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童。 杜月璋心软了。毕竟跟随他多年的人,他也不忍看到他伤心难过。 杜月璋沉默片刻,终于妥协道:“行吧,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阿璋……”李景山惊喜道,他抱住杜月璋的腰,埋首在杜月璋怀中激动道,“谢谢你,阿璋。谢谢你给我一次机会。” 杜月璋推开他,冷漠道:“你去梳洗一下吧,你发髻都乱了。” “好,阿璋,我马上回来陪你。” 李景山急忙跑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逐渐消散,杜月璋抬头看了看屋顶,神色黯淡的收回视线,继续睡去。 …………………………………… “阿璋,这是御厨刚做的早膳。”李景山端着托盘进来,“快趁热吃吧。” 杜月璋皱眉道,“陛下,我吃不下,我想休息了。” 李景山摇了摇头,坚持道:“不行,我知道你怨我,我会慢慢弥补你,所以你必须填饱肚子,否则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听朕的话!” 杜月璋不甘不愿的从榻上爬了起来,“那我先去沐浴。” “乖,去吧。”李景山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强忍着想帮他洗的冲动,目送杜月璋进了浴桶沐浴。 杜月璋沐浴完,李景山立即将他扶出来,细致的替他穿衣服,还准备替他梳头,杜月璋嫌弃的挥开他的手,“不必,我自己穿就好。” 李景山笑着应道:“已经穿好了。” “陛下,你不用去议政吗?”杜月璋冷漠的扫了李景山一眼。 “阿璋,你的衣服都旧了。”李景山蹙眉道,“不如穿朕的袍子如何?” 杜月璋沉吟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李景山欣喜若狂的牵着他去了内室,找了半天才翻出一件白色长袍,上面绣着金龙腾云,奢华而尊贵。 “这是我最喜欢的袍子,你穿着肯定好看。”李景山将衣裳披在杜月璋身上,“阿璋,快试试吧。” 杜月璋怔愣片刻,拒绝的话哽在喉咙口,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你试一下吧。”李景山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的失态。 杜月璋犹豫了半晌,目光始终盯着袍子上的龙纹,缓缓点头道,“好。” 李景山站在镜台前,看着自己面前俊逸清隽的男子,嘴角噙着满足的微笑。 李景山心中充满感慨,“阿璋,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呆在我身边吧。” “好。” 至那以后杜月璋听话多了,不论李景山说什么他都会说好。李景山很满足,可又觉得不够,他总觉得这样的杜月璋虽然乖巧却缺少点什么。 时间久了,他放心多了。便不像之前那样盯着杜月璋,开始去上朝,去议政,一般要天黑了才回宫。 这日李景山刚离开长春宫,原本说自己要休息的杜月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要去一个地方,他有不得不做的事,不得不报的仇。连日来他已经摸清了李景山回宫的时辰,只要赶在李景山回宫前处理好回来,就不会被发现。 这样想着,他运功调息了一会儿,等精力恢复了一些。 他起床,换了身衣物,戴上帽兜,走了出去。 杜月璋轻车熟路的躲避宫娥太监们的追查,悄悄离开长春宫,绕了一圈往东南走去。 这里有一座小湖泊,湖泊中央建立着一座假山,假山四周种植着大量的荷花,此刻荷花盛开,美丽绚烂。 杜月璋停留在假山附近。 突然,假山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似乎有人正在爬上假山。 杜月璋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假山上的人显然并没有察觉到假山下面隐藏着的人。 他费劲全身力气攀登到了假山最高处,然后跳了下来,扑通落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杜月璋皱了皱眉,低喃道:“这是什么情况。” “噗——”落水的人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他挣扎几番,大喊,“救命啊!” “该死的!”杜月璋低咒了声,迅速脱掉外套,将那人裹了起来,那人费力的挣扎,依然不停的大喊。杜月璋不敢停下,一路腾步而去,走到偏僻处才将那人放了下来。 他冷着脸打量落水的人,语气冰冷,“说说吧,你进宫来到底什么目的,爬这么高做什么?” 岳青阳咳嗽两声,虚弱的抬头望向杜月璋:“你果然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你在等我?”杜月璋冷漠的回道,“你等我做什么?” 岳青阳瞳孔骤缩,“当然是等你来找我,再彻底的让你跌入谷底。” “有意思。”杜月璋冷冷道,“你倒是说说你怎么让我跌入谷底。” 岳青阳闻言一愣,随即道:“只要你来找我,而我受了伤,我就可以和陛下说,你因妒杀人,这样陛下就会彻底讨厌你。” 杜月璋眯起眸子,“是个不错的点子,现在我来了,你准备怎么做呢?” 岳青阳苦涩一笑:“虽然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但也差不多。既然我落水没有被宫人发现,那别的伤也是一样的。” “真是不错的计谋。”杜月璋冷漠道,“动手吧,让我看看你能狠到什么地步。” 岳青阳咬牙,狠心拔出匕首插在自己胸膛上。 杜月璋有一瞬惊讶,很快便消散,“不错,你对自己确实挺狠的。”他说着走到岳青阳身侧,低声道,“可是你知道吗?我要是想杀一个人,是不会留下活口的,若是想让李景山相信你,你还得再狠一点才行。” 第129章 试探在他心中的地位 岳青阳震惊的瞪圆双目。 杜月璋冷淡的收回视线,伸手拍了拍岳青阳的肩膀。 “好好享受疼痛吧,千万别死了,一定要记得告诉李景山,是我伤的你。我还挺期待他的反应的。” 杜月璋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杜月璋回到寝殿,将衣服换下来扔到一旁的木盆里。他躺在床上,他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真是太荒诞了。他本是去杀岳青阳泄愤的,却不想岳青阳想出了更有趣的点子,因此他将计就计,他想看看李景山是真的会一改前态信任他,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可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得继续演好他的戏码。他泄了真气,任由疼痛游走全身,这样任谁也不会相信,他能起身去捅伤岳青阳。 其实他的身体早已羸弱不堪,支撑他出去的,只有无尽的怨恨和愤怒。卸了真气后,他感受锥心般的疼痛,额头渗出汗珠,血腥从嘴角溢出他闭着眼睛,忍耐着痛楚。 忽然,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剧烈的痉挛。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啊!!!” 杜月璋痛的叫出声音,他捂住肚子,蜷缩在地上。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如纸,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靠在墙壁上喘了口粗气,整张脸煞白如雪。 他的脸颊上布满细汗,深邃的眸中闪烁着阴郁。 守在门外的秋叶听到响动,赶紧走了进来,“世子!你怎么了!”她看见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杜月璋,吓坏了,急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又拿毛巾给他擦汗。 杜月璋咬紧牙关,努力克制自己的痛苦。 “您到底哪里痛,快告诉奴婢。”秋叶焦急的问道。 杜月璋缓过气,哑声道:“我没事……” 秋叶闻言慌了神,哭道:“您这样怎么会没事呢?您等着,奴婢马上就去禀报陛下。”说完便冲了出去。 杜月璋瘫软在床榻上,他微阖双眸,掩盖眸中的痛苦。 另一边,岳青阳浑身颤抖着,他忍耐不住体内翻滚的剧烈疼痛,昏了过去。 李景山到入夜才去看他,看见岳青阳脸色苍白,吓坏了。 “快来人,宣御医来!”李景山焦急的大叫,随后吩咐宫女去请御医。 很快御医被带来,给岳青阳诊断完毕后,沉吟了片刻,恭敬道:“陛下,岳公子伤势严重,好在及时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景山沉默着,看向床上虚弱的人,心中有无数疑问。 御医将他的伤口好好包扎,又开了药方这才离去。 御医走后,岳青阳睁开双眸,眼眸里充斥着恨意和绝望。 “杜月璋。”他恨恨道,眼底浮现出狰狞之色。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众人跪了一地。 李景山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轻抚岳青阳苍白憔悴的容颜,叹息道:“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是谁干的,你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岳青阳摇了摇头:“不必了。”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犹如濒临死亡的兽吼,“就算说了陛下也不会信的。” 李景山心中疑惑,耐着性子道,“你先说出来,你不说怎么知道朕不信。” 岳青阳抬起眸,盯着李景山许久,终于说了实话。 “是……杜月璋。” 他的声音刚落,李景山就猛地站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景山气愤道,“阿璋病着,连床都下不了,他怎么可能伤你。” 岳青阳苦笑道:“我就说不说的,反正陛下也不会信。” 他不愿承认,杜月璋比他聪明多了。他想利用杜月璋来扳倒皇帝,最后反倒是被杜月璋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不甘心,他只能选择假装受害者,博取李景山的同情,希望借此机会扳倒杜月璋。 李景山皱眉道:“不是不信,是绝对不可能。” “我就知道陛下不会信。”岳青阳垂眸,甚为委屈。 李景山脸色铁青,有一瞬动摇,莫非真是阿璋?他是因为吃醋?这样想着心里竟然甜丝丝的。 就在这时,满宫寻找李景山的秋叶寻了过来,一见李景山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陛下,您快去看看吧,世子不好了。奴婢找了您好久,如今天都黑了,不知世子怎么样了!陛下快去瞧瞧吧。” 李景山闻言,脸色骤变,“阿璋他怎么了?!” 秋叶抽泣着,“世子突然病重,吐血昏厥,奴婢请不了太医,只好找陛下,可找了许多地方陛下都不在……” “行了,别说了,赶紧去瞧瞧。” 李景山顾不得岳青阳,跟着秋叶急匆匆的赶往杜长春宫,刚走进内殿,看到杜月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景山心疼不已,急忙奔了过去,抱起杜月璋放到床上,立即传来御医给他查看。 御医检查了半晌,对李景山说道:“启禀陛下,世子五脏俱损,身体虚弱,臣除了开方调理,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李景山心痛不已,“那就快去开方子来,减轻他的痛楚啊。” “是,遵旨。”御医领旨退下,不敢去看李景山难看的面色。 杜月璋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费力的喘息。 李景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很高,烧的厉害。 他的心狠狠揪了一把。 他低声唤道:“阿璋!很疼吗?” 床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李景山担忧的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些乱,一旁的秋叶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药熬好了。” 李景山冷着脸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秋叶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李景山坐在床沿凝视着杜月璋。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杜月璋的眉宇,叹了口气,轻喃,“阿璋,快起来喝药了。” “咳咳——”杜月璋轻咳几声,咳出一大口鲜血。他挣扎的爬起来,靠在床架上,李景山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又喂他喝下药,这才平复下来,但脸色依旧惨白,嘴唇乌紫,似乎随时都要咽气。 “陛下……咳咳……” 李景山连忙扶起他,拍打他的背部让他顺气。 他拿起桌案上的水杯递到杜月璋嘴边,“喝些水。” 第130章 当面对质 杜月璋喝了水,感觉好了些,却仍然虚弱。 “陛下,我……”他张口欲言,却被李景山挥手打断,“先别说话,好好休息。”他深呼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会治好你的,相信我好吗?” 杜月璋听着,脸色愈加苍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强撑着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李景山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愧疚,“阿璋,都怪朕。都怪朕不信你,折磨你,你得身体才会这样差,都是我的错,该死的应该是我啊! 说着说着,泪珠滴落。 他哭的像个孩子,悲戚哀恸。 杜月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他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拭去李景山眼角的泪痕。 “现在探讨是谁的错还有什么意义吗?”他的嗓子仿佛被火烧灼过,沙哑的吓人。 李景山抓住他的手贴在脸庞,“可是……可是我!” 杜月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事到如今谁也没错,只是我们都变了。” 他的话令李景山心里一痛。 “陛下……”杜月璋忽然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鲜红刺目的血液,“我们不要再争论了好吗?我真的累了,辩不动了,我只想安稳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李景山眼睛湿润了,哽咽着说道:“好,朕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都听你的,你也答应我不要放弃好吗?” “嗯……”杜月璋缓缓闭上眼睛,“好。” “你安心睡吧,我陪着你,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景山守候在床边,寸步不离。 夜幕降临,月华倾洒下来,映照在杜月璋苍白的容颜,显得他更加孱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李景山瞧着心疼,又忍不住去瞧,仿佛少看一眼,杜月璋就会消失。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吵闹,李景山极其不悦的唤来宫人问道,“外面在吵什么?” “岳公子求见陛下,他身上有伤,奴才们不敢拦,又不敢让他进来,故而发生了些争执。” 李景山眉头深锁,“他来做什么,快叫他回去,别惊扰了阿璋。” “岳公子说,若是陛下执意不肯召见他,那么他便要撞死在门槛上,恳求陛下召见他。” “混账东西!”李景山怒骂一声,吩咐道:“把他给朕抬回去。” 杜月璋悠悠转醒,睁开眸子,看向门外,“外面是什么声音……咳咳。” “阿璋……”李景山满是关切的望着他,“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杜月璋摇了摇头,“好多了。” 李景山轻轻抚摸杜月璋的脸颊,柔声说道:“再睡会吧,朕去处理,让他们别出声。” 杜月璋苦涩的笑了笑,“是谁求见啊,怎么这么大动静。” “阿璋,这事你别管了,朕去处理。”李景山沉声保证。 杜月璋微眯双眸,闪烁着冰寒之光,“让他进来吧,他不见到您是不会罢休的。” “你猜是谁了。”李景山有些局促,“都怪朕,不该招惹他。” 杜月璋苦笑道,“既然已经招惹了,总有份恩情在,不理不顾显得陛下薄情。” 李景山有些犹豫,“那朕让他进来,你答应朕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动气,也不要当真,他说的朕一句也不信,你一定不要不开心啊。” 杜月璋点头应允,其实他清楚岳青阳是来告状的,他正好想看看李景山所谓的信任能做到什么份上。 李景山这才吩咐人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穿墨色衣衫的男人被推搡着走进来。 此人五官俊朗,眉清目秀,只是神情有些阴郁,透着股诡谲邪魅,整个人散发出阴森森的气场。 “你找朕何事?”李景山不耐烦地询问。 “陛下不请我坐下吗?”岳青阳挑衅似的反问,他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我身上有伤,站不住。”他说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全然没有刚才张扬跋扈的姿态。 李景山的眸中闪过一瞬的疼惜,“坐吧。”他示意太监搬椅子来给岳青阳坐下。 岳青阳坐下后并未急于回答,反而四处查看杜月璋的病况。 他看着躺在床榻上,毫无精神的杜月璋,眼底流淌着兴奋和狠厉。 “说吧,你这么晚来做什么?”李景山打量着岳青阳,神色凝重,深怕他说出什么刺激杜月璋的话来。 岳青阳收敛神情,认真道:“陛下,还记得那日您与我同床共枕,您曾说过,我比杜月璋好吗?” 李景山愣了片刻,很快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顿感厌恶。又转头看向杜月璋,他弓着身子,轻咳了两声,咳得李景山心中一痛。 “那是朕醉酒的胡话,岂能作数。”李景山冷哼,“倒是你,处处针对阿璋,你到底要做什么?” 岳青阳闻言讥讽地说道:“果真如此,陛下说得果然都是假话,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护着他,明明是他捅伤了我您也不替我做主。” 李景山面上掠过尴尬,沉默半晌才恼羞成怒,呵斥道:“住口,莫要污蔑阿璋,他病得这样重,朕天天守着他,他怎么捅伤你?” 岳青阳轻哼一声,“陛下,您确定您一直守着他吗?难道他就没有出宫的可能?” 李景山皱眉,沉喝道:“够了!朕让你住口。” 杜月璋的剧烈的咳起来,他用手捂着胸口,喘息着说道:“咳咳……陛下,岳公子说我捅伤你,可有证据。” 李景山连忙道,“阿璋,你别理他,朕一句都不会信。” 岳青阳嘲弄的说道:“他根本就是装病骗你的,亏陛下还担心他。他一点事都没有,下午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身手敏捷,一点事都没有。” “住口!”李景山震怒,他一巴掌扇在岳青阳的脸上,怒吼道:“朕不许你污蔑阿璋!” 岳青阳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脑袋嗡嗡响,耳朵嗡嗡鸣响。他呆滞了几秒钟,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伸手捂着脸颊,愤恨地盯着李景山。 “岳青阳,朕警告你,你要再胡言乱语,朕一定严惩不贷。”李景山厉声喝止,深怕杜月璋受刺激,病情加重。 第131章 不爱他时他爱我 岳青阳咬牙切齿地问道:“陛下,你果真一点情分都不讲?” “朕和你一点情分都没有。” “哈……”岳青阳凄凉地笑了笑,“陛下,您真的好无情。”他说罢愤愤的看向杜月璋,“都是你,都怪你,若不是你陛下就不会变!陛下是喜欢我的,都是因为你,若没有你陛下一定会爱上我!我要杀了你。”岳青阳突然冲向杜月璋,手中不知何时握着尖锐的匕首。 杜月璋看到了,也可以躲开,可他却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处,他想看岳青阳刺伤他的话,李景山会不会舍得杀了他。 就在刀锋快到杜月璋时,李景山惊叫一声,扑到杜月璋的身上,挡下了岳青阳的攻击。 “噗嗤——”匕首贯穿李景山左肩胛骨,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锦绣龙袍。 岳青阳惊慌道,“陛下,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伤你。” “你疯了!”李景山忍痛咆哮着,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露,“来人,把他给朕拿下。” 门外立即涌入一群禁卫军,抓住了失去力气的岳青阳,将他带了出去,收押监牢。 杜月璋挣扎着要爬起来,但他现在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他虚弱地靠在李景山怀中,喃喃道:“陛下,你受伤了。” “阿璋……”李景山心中充满了愧疚,低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杜月璋轻轻摇头,“你流血了……咳咳……”他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李景山心痛如绞,他抱紧了杜月璋,不停地抚摸他苍白削瘦的脸庞,柔声说道:“阿璋别怕,我真的没事,你不能激动,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杜月璋艰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恨不得代你受伤。” “阿璋……”李景山哽咽,“你对我真好。” 杜月璋沉默着,不知作何回应,这要是过去,李景山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受伤,无论多么危急的情况,他一定会替他挡下所有的伤害,可如今,他不仅不挡,反倒觉得他活该,努力装作关心的样子,心里却觉得他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他恹恹的躺在李景山怀里,疲倦的睡去,他装得太累了,累到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李景山抱着怀里骤然昏睡的人,心里焦急万分, 吩咐宫女道:“传御医。” 杜月璋醒来后,李景山已经派人送走了御医,正陪在他的身边。 见到杜月璋苏醒,李景山欣慰的松了口气,温声道:“阿璋,你终于醒了。” 杜月璋眨眨眼,视线逐渐聚焦,看向李景山苍白的面色,看来只是简单包扎了伤口,一直守着自己没有休息。 可一想到他背着自己和岳青阳,还有一堆人都有关系,他就好恨,关怀的话被他咽了下去,他撒娇似的道,“表哥,我好累,想让你抱着我睡。你别走,我会做噩梦的。” “好好好。”李景山闻言很受用,他温柔道,他扶着杜月璋坐起来,端起一碗药递到他嘴边,“但是要先喝药,你身子太弱了,必须按时喝药。” 杜月璋微蹙着眉头,“可是我怕苦。” 李景山哄孩子似的安抚道:“乖,先喝药,喝了就吃点甜的。”说着举着汤匙送到他口里。 杜月璋犹豫的喝了一口,便不愿意吃了,任性的说道:“不喝了,太苦了,不要喝。” “那就不喝了。”李景山放软态度,耐心询问着,“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去做,你都没好好吃东西。” 杜月璋想了片刻,说道:“栗子糕。想吃栗子糕。” 李景山有些为难,栗子糕是信阳的特产,宫中根本没有。 杜月璋撇着小嘴,委屈道:“我过去想吃乐萧都会给我做。要不你让乐萧进宫来给我做吧。” 李景山闻言醋意大增,“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杜月璋乖巧的点头,“我等你哦,我想表哥做的肯定比乐萧做的好吃。” “好。”李景山闻言笑开了眼,连身上有伤都忘了,也忘了自己根本不会下厨。他温柔一笑,揉了揉杜月璋的头顶,“你先睡会,我很快回来。” 待李景山离开之后,杜月璋的眼底闪过冷光,他不由感叹: 原来爱真的会消失的。 原来不爱他时才会舍得让他为自己奔波。 李景山犯了难,他根本不会做什么栗子糕,好在他想起贺莲心在信阳待过,于是他转向贺莲心的院子,他到时已是深夜了,贺莲心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敲门声,她不悦的皱眉,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贺莲心的院子没有宫人伺候,李景山只有不厌其烦的敲门,希望她能快点开门。 贺莲心继续睡觉,可敲门声并未停止,她烦躁地起床打开房门,见到的人竟是李景山,她惊讶道:“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李景山见贺莲心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歉疚的说道:“你会做栗子糕吗?” “啊?”贺莲心震惊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来让我给你做栗子糕?李景山你真的有病啊!” 李景山不悦地蹙起眉头,催促道:“不是你做,是你教我做。” 贺莲心的睡意去了大半,她摸了摸李景山的额头,调侃道,“你做?你连厨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你做?你是李景山吗?还是说我在做梦?” 李景山闻言强调道,“你没有做梦,我也真的是李景山,我想学做栗子糕,阿璋想吃,我想做给他吃。” 贺莲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阿璋想吃,怪不得你愿意做。可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做吧。我要睡觉。” “不许睡。”李景山整个人拦在她身前,“现在就做,马上做。” 贺莲心恼怒的推开李景山,指责他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大半夜的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啊。” 李景山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不教我我就不许你睡。” 贺莲心瞪圆了杏眸,“李景山,你够了啊!诶别逼我发火。” 李景山固执道:“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得做。”他抓住贺莲心的手腕,往屋内拖拽。 “你干嘛呀!放开我!”贺莲心挣脱不开李景山的禁锢,愤怒的叫嚷着。 第132章 一碟栗子糕 贺莲心发现李景山没有还手,只是闷闷的捂着左肩。 她试探道,“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李景山毫不在乎,“求你教我做栗子糕。” 贺莲心愣住了,从未见过这样落寞的李景山,带着伤请求她,贺莲心的心一下就软了,“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记得昨晚好好休息啊!” “那你是答应教我做栗子糕了吗?”李景山期盼的问道。 贺莲心垂下眸子,淡漠地回道:“对。” “谢谢你。”李景山露出了愉悦的神色,仿佛重获新生般,他高兴得像个傻瓜,“你等着我,我这就命人去取食材。” “嗯。” 李景山立即吩咐人去准备,他则是急冲冲地跑出宫殿。 贺莲心独自站在窗户旁发呆,目不转睛的盯着外头的灯笼发呆。 她曾经很喜欢看花灯,每次宫宴上她都要看很久,甚至有时会偷溜出去玩,可惜父亲总是严厉的阻止她。 如果当初不嫁给李景山,或许她还能活得潇洒肆意一点。可如今,却进入了更大的囚笼,也许秋叶说得对,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她们的期许她们的追求,都会被这个时代淹没。 等李景山准备好食材已经三更天了,贺莲心强打起精神教他做栗子糕,她不明白这个男人哪来的精神,明明身上有伤还是这样不知疲倦的揉面打糕 。 “你这么累,不如早点休息吧。”贺莲心轻声劝告道。 李景山笑了笑,“我不累。” 李景山不断的忙碌,贺莲心只能帮忙揉面,一边揉一边和李景山聊天,“你怎么突然对阿璋这样言听计从啊,这可不像你。” 李景山专注地揉捏着面团,头也不抬道:“对他,我有太多亏欠,他好不容易想吃东西了,我想亲自做。” 贺莲心忍不住又问道:“那万一你辛苦做了他吃不下呢?” 李景山顿了下,说道:“哪怕他吃一口,也不算白做。” 贺莲心不再说话,静静地陪伴着他。因为她清楚杜月璋对他是怎样的失望,她不忍打碎他美好的构想,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你歇息一会儿吧。”贺莲心见他满头大汗,“做得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拿个食盒。” 贺莲心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回首看着李景山,“李景山,你就没想过杜月璋或许已经对你失望了吗?” “我……我没想过这件事。”李景山沉默了一会,说道,“就算是失望了,我也想爱他。” “你说你要是早点明白多好。”贺莲心叹息了句,走出门槛。 李景山怔怔地看着她走远,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 李景山带上栗子糕回到寝殿,见杜月璋正睡着,他就坐在一旁等,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好,时光仿佛静止了,只剩下相爱的两颗心。 杜月璋睁开朦胧的双眼,茫然的看向他,“表哥……” 这一句表哥,简直把李景山的心都软化了,只是见到杜月璋难看的脸色,他还来不及高兴的心又沉了下去,担忧地问道:“你醒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杜月璋抿了下唇瓣,低低道:“做了噩梦。” 李景山皱起了浓眉,“什么样的噩梦?” “记不清了。”杜月璋摇摇头,“只是觉得好难过。” 李景山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温柔的安慰道:“别怕,现在你已经醒了。” 杜月璋微弱的声音说道:“是啊,醒了就不怕了。” “快来尝尝栗子糕吧。”李景山拍了拍杜月璋的背部,“我亲自做的。” “好。”杜月璋缓缓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李景山见状赶忙扶住他,将鞋袜递给他。 杜月璋触碰到他的手,感到一阵冰凉,心中升起一丝怜惜,略带责备道,“你一夜没睡都在做这个吗?” 李景山将装着栗子糕的盘子递给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说,“尝一块吧。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杜月璋小小地咬了一口,嚼了片刻,便吞咽下去。 “怎么样?”李景山期待的看着他。 杜月璋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态,“好吃,特别好吃。” 李景山欣喜若狂,激动道:“太好了,你喜欢吃我天天做给你吃。” “表哥……”杜月璋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景山疑惑道。 “我有点吃不下。”杜月璋脸色难看,又不忍扫他的兴,解释道,“不是不好吃,只是我吃不下东西,吃一点东西就难受。对不起……我……”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疚的心情,语气越加无助。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李景山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吃不下就先不吃了,等你想吃了我再给你做。” 杜月璋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害怕自己的心思瞒不住对方,所以才想尽办法躲避对方的关怀,结果…… 他不仅骗不了任何人,反倒是陷在这无尽的柔情之中,进而忘记他本该憎恨李景山。他又一次输得彻底,他会担心他累不累,好不好,伤口疼不疼,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李景山将盘子放在桌案上,用手帕擦掉他嘴角残留的栗子糕沫子,温声说:“我扶你躺着休息。” 杜月璋乖顺地点了下脑袋,他不想看到对方失望的样子,更不愿意看到对方为他而伤心。 杜月璋回屋后便躺在榻上,但他怎么也睡不着。心突突的跳着。 半晌,李景山推门走了进来,走到塌边,俯视着他的侧脸,目光温柔而深情,“阿璋,我爱你,我该怎么才能让你好起来。” 杜月璋再忍不住,关怀道,“你去休息一会吧,你身上还有伤呢。” “我没事。”李景山摇头,轻抚着他的长发,低喃道,“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我遭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杜月璋眼眶一热,哽咽道:“即使你罪有应得,我也不忍看你受罪。” “阿璋。”李景山抓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你还很爱我,你还在意我对不对。” 杜月璋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这个答案过去我很清楚,现在我分不清,我不想骗你,我真的不知道还爱不爱你,该怎么爱你。” 第133章 为有暗香来 李景山抱住他,低声说道:“这就够了,这样就行了,你偶尔的关怀已经足够安慰我所有的苦痛了。” “曾经我愿为你挡下一切的苦痛,可你选择将我推开。”杜月璋颓然道,“现在你虽然要的不多,我却不见得给得起。” 李景山轻轻地吻了下他额角,“对不起,是我弄丢了最爱我的你。” 杜月璋抬起头看着他,眼眸里透着挣扎和迷惘。 良久,杜月璋缓缓道:“杜彦锋是因为一个男人才背叛母亲的,当我想起这一切时,我挣扎过,我想离开你,想离开这种让我恶心的关系,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是那样的爱你,胜过我的信仰,我的喜恶我的感受,那时我就在想,能为你奉献我的一切,那将是我最向往的终结。可现在我不知道该信仰什么,那令人窒息的厌恶如影随形,连带着和你拥有的曾经,也变得肮脏不堪。我讨厌那个没有你就不行的自己,也恨现在这个连恨你也做不到的自己。” 李景山闷声道:“对不起,我不想伤你,却不想伤你这样深。” 杜月璋垂着眸,心绪复杂。 李景山见他迟迟未语,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璋,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杜月璋张了张嘴巴,艰涩道:“即使我不要你,你也不会放我走吧。” 李景山浑身颤抖,眼泪滑落下来,他紧紧盯着杜月璋,哑声问:“那你呢?抛开我放不放你,你还愿意要我吗?” 杜月璋顿了片刻,说道:“总之我只剩两年,在哪里都没有分别。” “不!”李景山喉咙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杜月璋继续说道:“我其实很恨你碰了岳青阳,也确实想杀他,可是我还没有动手,他就按捺不住了,在这个皇宫里,恨我害我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无从防备,尤其是你,每当我以为我们可以幸福的时候,你都会狠狠的打破我的幻想,用最残酷的手段让我明白,我是多么无药可救,才会想拥有你的信任和爱。即使今日你就在我的面前,这样深情的抱着我,我也不敢松懈,我害怕明日你又会冷眼相对,刀剑相向。我真的很不安,每分每秒都害怕失去你的爱,所以我只有选择先割舍,这样,你翻脸无情时,我就不会有感觉了。” 李景山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仿佛被雷电击中般呆若木鸡,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到地上。 他哑声道,“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多的伤害。” “让我上战场吧。让我去平定北疆的战乱,我窝囊了半辈子,不想就这样病死在宫里,我想建功立业,让那些逼迫你处置我的人再找不到借口。”杜月璋咬牙道,“如此,我也就不算依附权势的男宠了,也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说对吗?” 李景山摇头拒绝,“不行,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去打仗。” 杜月璋坚持道:“你就忍心让我郁郁而终吗?” “不行,绝对不行。”李景山态度强硬的说道。 杜月璋抿唇,“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李景山犹豫着,他知道杜月璋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他不能答应,他坚决不能答应,一想到杜月璋可能会死在外面,不在自己身边他就无法忍受。 “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没有了,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 李景山心情沉重的站起来,拿起衣服,“我帮你沐浴吧,洗一洗身上会暖和一些。”说罢他不等杜月璋回答,便自顾自的去忙碌,他在逃避,他害怕杜月璋苦苦哀求,他会心软。 他刚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李景山,你真的爱我吗?” 李景山脚步一滞,僵硬地点了点头。 杜月璋勾了勾嘴角,淡淡笑着:“那就行,我答应你不去北疆了,以后也不提了,就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李景山猛地回过身来,眼睛瞪大的几乎充血,“阿璋你…” 杜月璋微微一笑,“你看,我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只要有你的爱,就算做世人口中狐媚惑主的低贱男宠我也不在乎。” 李景山心头涌上一股怒气,但看到杜月璋苍白憔悴的脸颊,怒气瞬间散去。 “我去浴池等你。”杜月璋转移话题,径直朝屏风走去。 “等下。”李景山叫住他,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至胸膛,“我抱你过去吧。” 杜月璋愣了愣,旋即笑着颔首,“行,你抱吧。” 李景山将杜月璋抱起放到浴池内,自己则退到屏风旁,脱下衣物,露出精壮的躯体。 杜月璋闭目躺在水池内,听着耳畔哗啦啦的流水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阿璋,你好像更瘦了,我肩上有伤抱你都毫不费力。”李景山柔声道。 杜月璋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忽而勾唇笑了起来,“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李景山温和地点了点头,弯腰凑近杜月璋,轻嗅着他发丝间的味道,眼底闪过一疼惜,“这样美好的人,怎么就这样憔悴了呢?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罪人。” 杜月璋缓缓抬起手臂揽住李景山的脖颈,将脑袋靠近他的怀里。 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平静的时光了,仿佛世界就只剩下他和李景山两人 。 李景山搂紧杜月璋,心中升腾起阵阵怜惜。 杜月璋突然说:“我累了,想睡了。” “好,累了就休息吧。”李景山抚摸着杜月璋的长发,低头吻在他的额头上。 杜月璋闭上眼睛,陷入梦乡。 李景山凝视着杜月璋恬静的睡颜,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穿戴整齐,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 他并没有回寝殿睡觉,而是去了御花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御花园的假山石上坐着一位红衣男子,男子容貌俊逸,眉宇之间有一抹忧郁,令他看起来颇为孤单寂寥。 李景山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男子似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眼瞥了李景山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景山问。 “我想陛下了,就想远远看一眼,没想到会遇见您。”男子说。 “云香……你真的没死,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第134章 十步之内分辨得宜 被叫做云香的男子淡漠地收回目光,“既然陛下这样认为,就当我从没来过吧。” 李景山一把将他抓住,拥入怀里,“母后说你死了,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没想到……”他的语气激动,却又透着一丝悲凉,最后化作叹息。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冷云香,喃喃问道:“感谢上苍,你还活着。” “陛下现在有了挚爱之人又何必来招惹我呢?”冷云香推开他,站起来背过身子,冷淡道:“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李景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冷云香转过身去,眼眶湿润了起来,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对,若他不是出身卑贱,若他不是寻常男宠,若他不是害怕连累他而离开他,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冷云香自嘲一笑,擦掉眼泪继续往前走。 “云香”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惊醒了正欲离开的冷云香。 李景山疾步跑上前来,一把抱住冷云香,“求你,不要走。” “我不得不走。”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垂眸盯着冷云香苍白的面庞,“云香,留在我身边吧,我们成亲吧。” 冷云香闻言,诧异地扬起头看向李景山,“成亲?” 李景山郑重的点了点头,“对,成亲,这是我曾经答应你却做不到的事,而现在我已经成为一个强健的君主,我有能力做我想做的事。” 李景山说完,伸手撩起冷云香鬓间的碎发,温柔一笑。 这一刻,冷云香竟觉得恍惚。 记忆中的少年已经褪去青涩,如今是个顶天立地的帝王,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越发遥远了,他们再也无法像当初那般相依偎取暖。 “云香,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那杜月璋怎么办?”冷云香冷声提醒,“你既然已经对他许下了永志不灭的爱,又何必来招惹我。” “那你呢?”李景山沉默半晌,突然反问,“你总说他怎么办,那你怎么办?” 冷云香摇头,“我是一个薄命的人,今日遇到你只是意外,你不必为我做什么。” “可是我爱你啊!”李景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承认我爱他,可是我也爱你。” “陛下。”冷云香轻声唤道,他缓缓挣脱了李景山的禁锢,双眼含泪,“可是我无法和别人分享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的,我保证就你们两个,再不会有别人,我真的无法放弃你。” “那他呢?他愿意和别人分享你吗?”冷云香质问,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颤抖着唇瓣,努力抑制自己,不让它滴落下来。 “他?”李景山微微蹙眉。 “他对你很重要吗?你真的爱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举动,对我和他都是残忍的。”冷云香哽咽的质问道。 “我……我……”李景山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太让我失望了。”冷云香甩袖准备离开,“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不——”李景山大吼一声,拉住了他的衣襟,“你不许走,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可以留住我的人。”冷云香怒吼道:“可是我的心呢?除非我愿意留下,否则你什么都留不住。” “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好好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我便觉得安稳。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狠心离开我。”李景山苦苦哀求。 “你太任性了,你这样只会失去所有人。”冷云香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知道他伤了他的心,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和别人分享爱人,他知道杜月璋也一样。他读过他的诗,他知道他是怎样骄傲的人,又是怎样的看重感情。他明白纠缠下去只会是所有人的悲剧。 “云香……”李景山追了几步,最终停下脚步。 他颓废的跌坐在冰冷坚硬的玉石地板上,双手抱膝。 这么多年,他一直忘不了冷云香,他仿佛成为他心头上的一点装暇既疼痛又隐约带着快感,思念让他对他的执念越来越深,即使在最爱杜月璋时,他也会忍不住想起他,想起那道孤单固执的背影。 不比杜月璋的迁就,冷云香是一个极度刚烈的人,他不会为了他做一丝一毫的改变,即使如此,他还是爱着他那份固执。 为什么他们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李景山不懂,他明明可以同时爱好多人,为什么冷云香和杜月璋都在强调,爱里面不能有旁人呢?他想不通,索性回到长春宫,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他身边还有人陪着,他就不会孤独。 ******* “你回来了。”他刚进寝殿,就听到杜月璋清朗的声音,只有一些低哑,比起前些日的干裂的嗓音,已经好了许多。李景山有些心驰,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杜月璋一袭玄色长袍,腰间挂着玉佩,配合着乌黑顺滑的头发,整个人俊朗儒雅,气宇轩昂,恍惚让人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丰神俊秀的少年。 李景山眼眶酸热,忍不住红了眼圈。 “嗯,你怎么起身了?”他压抑内心激荡的情绪,关心询问。 杜月璋微微勾唇,抬眼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迷离,似乎蕴藏了千言万语,“睡醒了见你不在,准备出去找你。” 李景山怔忡了片刻,才露出欣慰的笑容,走至床榻前,坐在杜月璋对面,握住他的手,“我想你了。” “想我什么?”杜月璋反问,漆黑的眸子流光四溢,闪耀着璀璨的亮彩,令人炫目。 “想你的全部,你的一切都让我爱慕不已。”李景山凝视着杜月璋,眼中充满柔情蜜意。 杜月璋淡淡一笑,轻叹口气,“你总是挑好听的来骗我。” “不,我没有。”李景山苦笑着摇头,眼底泛起一抹浓浓的忧愁,“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杜月璋静静的聆听,脸色并没有丝毫波澜。 李景山继续诉说,“我最牵挂和最爱的人始终是你,阿璋,我真的好爱你。我是爱你的!”他反复强调,像是在对杜月璋说,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第135章 不忍让他损伤分毫 李景山伸手摸向杜月璋的脸颊,温润如玉般的肌肤细腻而富有弹性,触感极佳,他痴恋的看着他,舍不得收手。 杜月璋皱着眉头,握住他不安分的手,“你还记得我轻功不错吧。” 杜月璋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李景山不安,他楞楞道,“记得,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提起?” 杜月璋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只是躺太久了,怕你忘了我武功不错。” 他顿了顿,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你呢?十步之内你能分辨对方呼吸的间隙吗?” 李景山垂眸不答,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天品高手都能,不过我倒是没认真听过。” “你应该好好利用你的天赋的。”杜月璋轻声道:“那样许多事或许你就明白了。” “阿璋……”李景山紧抿双唇,喉咙干涩得厉害。 “别多想,我只是提醒你随时运功保护自己而已。” “我……”李景山张嘴,欲言又止。 杜月璋轻叹一声,“其实你说的话每一句我都想相信的,真的特别相信你,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如果你真能那样爱我,你说多好。” 他的表情很平静,仿若谈论着今晚吃什么,可是这平静背后却透露着一股浓郁的忧伤。 李景山心疼了。 他猛然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吻,“阿璋……你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好慌。” “傻瓜。”杜月璋反手握住他的手,微笑道:“你慌什么,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李景山的手抖动着,泪水从眼角流淌而出,滴落在杜月璋苍白如雪的脸颊。 李景山紧紧抱住杜月璋,心疼的喃喃自语,“阿璋…对不起,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惹你伤心了?” “等你什么时候认真听我在说什么,你就不会慌了。”杜月璋拍着李景山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心底却涌起一阵厌恶。 他的心情瞬息万变,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十步之内天品高手可以凭借呼吸的间隔,来分辨是否有敌入侵,李景山在御花园时,他分明没有隐藏气息,甚至因他几乎哭着求另一个男人留下,而愤怒,呼吸又重又粗,可是他竟然浑然不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真的很爱那个人,很害怕失去他,以至于周遭的一切他都感知不到了。 明白这一点,他忽然觉得好轻松,如果李景山不是非他不可,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一日李景山会放他离开。 可为什么一想到李景山会放弃自己,会这样心痛呢?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李景山察觉到杜月璋身体的僵硬,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在一起好像很久了,你对我的一切应该很熟悉吧。那如果我在人群中,你能找到我吗?” 杜月璋缓缓闭上眼睛,遮掩了眸底的挣扎和痛楚。 “那是当然了。”李景山温柔抚了抚他的脸,“我的阿璋这样好看,不论在哪我都可以一眼认出你的。” 杜月璋轻声嗯了一声,心里却暖不起来,“我累了,想休息了。” 杜月璋淡漠的扫了他一眼,转身朝床边走去。 李景山立马跟了上去,“阿璋,我扶你上.床歇着吧,你看你身子也没好,这样起身,万一加重病情,我会心疼的。” “你会变心吗?”杜月璋停住脚步,转头幽怨地盯着李景山。 “当然不会了。”李景山郑重的说道,拉着杜月璋往床榻走去。 两人靠在一起躺在床榻上,他低声哄着,“乖啊,快点休息。” 杜月璋顺从的阖上眸,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撞破了。 一名蒙面人从屋顶跳进屋内。 蒙面人举剑刺向李景山的胸膛,李景山侧身躲避,同时挥掌劈向蒙面人。 “啪——”一道劲风袭来,击中蒙面人手臂。 蒙面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李景山看向杜月璋,“阿璋,你没事吧。”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蒙面人再次攻上来,打中李景山受伤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令李景山跌坐在地。 蒙面人乘胜追击,飞跃而起,长剑刺向李景山胸口。 电光石火间,杜月璋运功挡开蒙面人的攻势,将李景山推到一旁,自己迎了上去,冷冷的道:“阁下深夜擅闯禁宫所为何事。” 蒙面人冷笑一声,“我是来杀狗皇帝的,识相的就快躲开。” “抱歉,恕难从命。”杜月璋一掌攻向蒙面人,招招致命。 蒙面人闪身避过他的攻击,抽剑反杀,两人交战数百回合,仍未分出胜负。 蒙面人见久久拿不下杜月璋,恼羞成怒道:“我本不想伤害无辜,可阁下不领情,我就只好送你归西了。” “噗呲!”蒙面人忽然把出匕首,刺进杜月璋的腹部,鲜血溅射出来,滴在地上。 李景山这才开始喊,“有刺客。快护驾。” 杜月璋这才明白从刚才开始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且先不说禁宫守卫森严,刺客很难闯入,李景山受了伤都还没叫护卫护驾这点很奇怪,只是他当时担心李景山的安危无暇去想。 杜月璋忍痛抬腿狠踹向蒙面人的腹部,逼迫他连连后退几米,而后翻窗而出,杜月璋翻身爬起,捂着腹部追了出去。 杜月璋一路追去,来到花园中央的假山处,他倚墙喘息,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心脏犹如针扎一样疼痛,他想起了李景山的那次试探,忽然觉得自己好蠢,明明趴在一旁装作无力对敌,根本不会有人怪他的,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李景山受伤,真的好没出息。 果然又是试探吗?这个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对禁宫的路这样熟悉,又使得是青城派的身法,说他不是禁军营的人都没人信。 如今他已朝不保夕还有什么值得李景山试探的呢? 他想不懂,也无力去想,腹部的伤口还在滴血,却不及心中的痛半分。 蒙面人摸上假山,踏步朝凤栖宫而去,凤栖宫深处的大殿点着微弱的烛火,杜太后坐在殿中悠闲的品着茶。 直到蒙面人进入她才缓缓放下茶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第136章 不允许背叛 蒙面人身形略微晃动,片刻后道,“属下无能,只是刺伤了陛下,并未……” “废物!”太后勃然大怒,摔碎了茶杯。 蒙面人又道,“本来属下已经得手,只是那杜月璋突然出手阻止,属下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 “荒唐!”太后一脸疑惑,“那杜月璋久病缠身,你竟说你不是他的对手?莫非他真有三头六臂?” 蒙面人沉吟道,“杜月璋内力奇高,仅凭一掌之力,便已让属下难以招架,若不是属下暗算了,此刻也不能回来向太后复命。” 杜太后忽然想起杜彦锋说过,杜月璋是天命人,注定会成为杜家最锋利的利刃,猜想杜彦锋肯定悉心调教过他的武力,这样的人若为李景山所用,那她想除掉李景山,另立新君的计划便难以实现。 太后皱眉沉思,良久才道:“罢了,你且暂且回去养伤,此事不必再过问。” “属下遵命。”蒙面人恭敬的说完,便悄悄潜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杜月璋捂着受伤的腹部一瘸一拐的走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家已不能回,李景山又怀疑他,他突然觉得好无助,走着走着他感觉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苦,额头冒出细汗。 不知为何,他现在总觉得心口闷得慌,呼吸也困难,整颗心仿佛被掏空,脑海中尽是和李景山初遇时的画面,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两人在荷塘旁的小亭子中谈话,他说要爱他一辈子…… 在陷入黑暗之际,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样焦急慌乱的神情,真的全是假的吗?他已无力再想,陷入黑暗之中。 李景山亲自带队寻找杜月璋,见到地上零星的血迹,他的心越来越慌。直到他看见杜月璋步履蹒跚的走了,才稍稍安心,可他还来不及放心,就见那人身体瘫软下去,他冲上去抱住他,却没有实感,只觉得眼前的人如幻影一般,随时会消散。 安顿了杜月璋,确定他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后,他本想守着他,可他现在不得不去见另一个人,今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让他几乎忘了叫人护驾,那个自六岁就跟着他的人真会背叛他吗?他不敢想,只是用烽火令召来荆钦,无论如何他想亲自问个明白。 果然烽火一出,荆钦就出现在夜色中,他明白李景山认出了他,也不想隐瞒,直接道,“陛下召我,难道不怕我动手杀您吗?” “果真是你!”李景山因愤怒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是你,朕真不愿是你,即使在暗卫谎报了阿璋行踪后,朕都没有怀疑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行刺朕?” 荆钦愣了半晌后,方才道,“身不由己。” 李景山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审视他这句身不由己是否属实。 荆钦坦然回视他,“陛下,属下在追随您之前就有了不得不听命的主人,您也知道暗卫一生只认一个主。” 李景山怒道:“是太后吧,朕早该想到你是她安排的,可你明明对朕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荆钦听后笑了笑,眼眶泛红,悲怆道:“陛下既已知道属下做过什么,请陛下给属下一个痛快。” 李景山闻言,心中一惊,“荆钦,你……” 荆钦淡笑道:“荆钦从没想过伤害陛下,即使在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取陛下性命,如果是这样陛下会好过一点吗?” 李景山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不会。” 荆钦道,“陛下,属下虽背叛了您,可仍旧希望您可以给属下一次机会。” 李景山睁开双眸,低吼道:“朕最讨厌被人欺骗。”李景山说罢,拔剑刺进荆钦胸口。 荆钦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缓缓倒在李景山脚边,鲜血流淌,染红了他的靴尖。 李景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吩咐随行侍卫,“沉湖喂鱼。” “喏!” 杜月璋慢慢恢复了意识,恍若躺在冰冷的湖水中,四周漆黑一片,寒冷彻骨。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磁性的嗓音,“你终于醒了?” 杜月璋看过去,只见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浮现,他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举手一投足充满贵气。 “陛下?”他找回声音,极不确认的唤了一声。 “你醒了。”李景山应声,语气轻柔,“你还记得昨夜的事吗?” 昨日…… 杜月璋猛地瞪大了眼睛,当时他疼痛昏迷,依稀见到李景山朝他走来。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跳依旧急促而激烈,胸腔仿佛缺氧,憋得厉害,双唇颤抖着,一股腥甜从喉咙涌出,嘴角溢出丝丝猩红的血液,染湿了衣襟。 他用力咽了咽唾沫,努力克制住喉间的腥甜味道,楞声道,“记得。” 李景山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连忙关切道,“怎么了,流这么多汗,是伤口还疼吗?” 他无力分辨李景山的关怀是真是假,也无从考究昨日的遭遇是意外还是试探。 杜月璋摇摇头,目光闪烁不停,“陛下……我……我没事。” “你怎么不叫表哥了,记得你难受的时候总喜欢叫我表哥。”李景山打断了他,微笑道:“你刚刚醒来,我命御医过来替你检查一下伤势,这样我才放心。” “嗯。”杜月璋垂着眼睑,遮掩住内心的不平静,又补了一句,“表哥。” 李景山这才舒展了眉头,命人去叫御医过来。 御医来了后,替杜月璋检查了伤势,确认他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内脏,叮嘱了一番便退了下去。 “阿璋,昨日真的多亏你了。”李景山坐在床沿,摸着他苍白的面庞,眼底划过一抹心疼,“要不是你舍命救我,我现在都不知还能不能活着。” “我自然不愿陛下有事。” 李景山听后心里暖洋洋的,温声说道:“可是我也不想你有事,你流了好多血,心疼死我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亲手把那个刺客杀了,替你报了仇。” “杀了刺客?”杜月璋闻言很震惊,“陛下知道刺客是谁?” “是我的暗卫。”提起这个李景山神情阴冷,“是太后派他来的,我早该防着那个老贱人,果然她对我已生杀心。” 第137章 深入骨髓的疼惜 杜月璋怔了怔,茫然道,“可是暗卫怎么会刺杀主人呢?” “他在跟随朕之前,已经认了那老贱人做主人。” “那你杀了他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我不在乎!”李景山说着握着杜月璋的手,“他刺伤了你,害你流了这么多血,我恨不得把他的肉一刀一刀的割下来,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杜月璋感觉李景山的掌心滚烫,他的眼眶也热了,心底却莫名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阿璋,你放心,这件事让我来处理。”李景山说完后又补了一句,“你现在需要休息,等养好伤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吗?” “我想去漠北。”杜月璋抿了抿干裂的唇瓣。 “好,等你好了,咱们就去漠北。”李景山温声道。 杜月璋曾到过漠北,他很喜欢那里广阔的天地,朴实的民风,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辈子待在那,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李景山是皇帝,除了皇城,他不会待在别处,而他,不过两个春秋的命,等得到李景山抽出空兑现这个诺言吗? 这样想着,他心中一阵酸楚。 杜太后得知荆钦被李景山杀了之后,思忖许久,她坐上轿辇去往偏僻的宫殿,他决定去找冷云香,那个她为了控制李景山而囚禁起来的人,她前几日故意放他出去也是在等这刻。 这世上或许只有这个人可以离间李景山和杜月璋的关系,如今也是她启用这步棋的最佳时刻,她要利用冷云香,在二人中间建立不可逾越的鸿沟,甚至是仇恨,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马车驶向郊区的宫苑,一路畅通无阻。 冷云香早就收拾妥当等在院子里。 “参见太后。”看到她进门,冷云香迎了上去扶她下了轿辇。 冷云香抬眼环视着四周,幽幽叹了一口气,问道,“你那日见到陛下他怎么说。” “陛下对我已无情意。”冷云香低下头,眼神晦涩,“还请太后开恩,放我出宫。” 冷云香淡淡扫了他一眼,“可哀家怎么听说,他对你余情未了,抓着你不放啊。” 冷云香顿了顿,说道:“我与陛下真的已无可能,请太后明查。” 太后看向冷云香,问道:“你难道不在乎你家人的性命吗?” 冷云香蹙眉道:“请太后开恩,放了我的家人。” “你设法让山儿重新迷恋你,不惜为了你抛弃杜月璋,等你做到了,哀家就放了你的家人,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哀家狠心,杀了他们。”太后眼神阴沉的威胁道。 冷云香咬牙,忍辱负重道:“听从太后吩咐。” 太后满意地露出一抹浅笑,语气缓和下来,“你好好歇着吧,晚些时候哀家安排你们见面,别让他瞧出端倪。” “是。”冷云香跪伏在地上,眸中隐含泪光,“请太后善待我的家人。” “你放心。”太后虚扶了他一把,轻描淡写道:“你好好替哀家办事,哀家不会亏待他们。” 当晚杜太后宴请后宫,还专门让李景山带上杜月璋,李景山虽心存疑惑,可又不得不赴宴 李景山犹豫着,回到寝宫中,杜月璋躺在塌上睡熟。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薄衾,伸出手指抚着杜月璋的脸颊,目光复杂。 “陛下,您喝醉了,奴婢服侍您去休息吧。”宫女柔媚娇俏的嗓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一双软玉温香抱满怀。 “你下去吧。”李景山推开身边的女人,大步走向床榻。 宫女似乎没料到他这般粗鲁,愣了愣,连忙站起来追了上去。 “陛下……” 李景山一脚踢开她,转身躺下盖上被子,背对她睡下。 “陛下……”宫女委屈道:“奴婢服侍您洗漱更衣吧。” 李景山皱着眉头,厌恶道:“你给朕滚出去。” “陛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宫女凑了上去,“要不要宣御医?” 李景山怒吼道:“滚出去!” 宫女吓了一跳,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委屈巴巴的跑了出去。 李景山看着床幔,对着熟睡的杜月璋道,“他们总想办法勾引朕,可朕心中只有你。” 本是趁着熟睡的表白,却被杜月璋听见了,他一把抓住李景山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陛下刚才说什么?” 李景山没料到他突然醒了,他微愣之后,便反应过来道:“朕说,只有你可以勾引朕。” 杜月璋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还没有吗?你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勾引我,我上辈子一定是和尚,才能这般定力惊人,忍住不把你吃掉。” “你哪有像你说的那样。”杜月璋不死心强调着。 “不是勾引是什么。”李景山握着他的手,轻吻了下,笑道,“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的存在让我沉迷,让我欲罢不能。” “是么。”杜月璋若有所思,脑海里浮现出两人缠绵的画面,脸上飞上红晕。 “嗯,你还在诱惑朕,你每次都撩拨得朕欲火焚身……然后又不喂饱我。”李景山的眼睛眯了眯。 “不是我。”杜月璋否认道,可话一出口,他又飞速的脸红了。 “呵呵。”李景山忽的笑了起来,“阿璋,你这是害羞了吗?” “谁,谁说我害羞了!”杜月璋恼怒道。 “好啦,不逗你了。”李景山搂着他的腰肢,“其实我这时候叫醒你是有事想和你商量,太后宴请我,还让我带着你,你想去吗?” “我……我不想。”杜月璋极委屈的摇摇头,“可是我能不去吗?” “去吧,朕护着你,她不敢对你怎样的。”李景山哄着他。 杜月璋抿抿唇,“好吧。” 李景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而起。 这段日子以来,杜月璋似乎变得粘人了,而他也对杜月璋越发疼爱,一刻也不愿离开。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他不想杜月璋受到任何伤害,可越是这样想,心中的不安就越重。 过了一会杜月璋梳洗一番后,李景山扶着他上了轿撵,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李景山一阵心疼,若不是他想知道杜太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真舍不得让杜月璋费神去赴什么宴。 第138章 故人重遇 “阿璋,等会到了太后那儿,你就坐在我身边,朕不许任何人欺负你,懂吗?” 杜月璋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半个时辰后,轿辇落下,李景山带着他进了寿安殿。 “参见母后。” “参见太后。” 众人纷纷行礼道。 李景山坐下后,对杜月璋招手道:“快过来,坐朕身边。” “是陛下。” 杜月璋挨着李景山坐下,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杜太后。 杜太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恢复平静。 “陛下,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送你一个礼物。”太后说道。 “是什么?”李景山问道。 杜月璋也很期待的睁圆了眼睛看着杜太后。 太后笑着说道:“你猜猜?” “猜不出,还请母后言明。” 杜太后笑着摇摇头,“哀家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看一段歌舞。” 此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屏息凝视,静默不语。 不一会一群舞姬走了进来,为首的人蒙着面纱,虽体态纤柔却能一眼看出是个男子,他缓缓从台阶上迈步走了下来。 他穿梭在场地之中,翩然婉约,如同一朵莲花般绽放于众人面前。 杜月璋一眼认出这是那日和李景山在御花园幽会的男子,却忍不住赞叹,“好美。” “阿璋,好看吗?”李景山捏了捏他的手掌,问道。 杜月璋猛地清醒过来,意有所指,“陛下瞧不出他是谁吗?” “朕只看得出他长得漂亮。”李景山说道,却在心中想起一个人来,但碍于杜月璋在场,他只有不动声色。 杜月璋低头浅笑,掩饰住眼中的冷光。 “这位是冷云香,陛下最钟意的伶人,前些日子生了病,哀家命人替他调理,如今身体好了,便急着来献舞给陛下,哀家见他一片真心,便成全了他。”杜太后笑道。 李景山闻言看了眼杜月璋,见他兴趣缺缺。 杜月璋装作困倦的模样趴在李景山的怀中,昏昏欲睡。 片刻之后,舞蹈演完,冷云香摘下面纱,含情的双眸望着李景山,“陛下多日不见,可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李景山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张脸,除了你再无旁人。” 冷云香心花怒放,娇滴滴的唤道:“陛下~” 杜月璋皱眉,厌恶的闭上眼睛。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冷云香担忧道,“前几日不还说要迎娶我吗,怎么现在如此冷淡。” “没有。”李景山敷衍的答道,一心只怕杜月璋动气,“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此,有些惊喜。” 杜月璋听此,睁大了双眸盯着李景山,这二人果然是有旧情。 “陛下?”冷云香撒娇道,“那您那日说的话还作数吗?” 杜月璋气呼呼的瞪着李景山,心隐隐作痛,好怕他就此把自己抛诸脑后,他屏息等待,等待李景山的回答 。 “当然作数。”李景山笑了笑,握紧了冷云香冰凉的手,“朕既已承诺,定当做到。” 杜月璋的目光闪烁不停,他终究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了句,“陛下和他早就认识吗?” “我与云香早已相识,后来我以为他死了,才会……”李景山犹豫着,不知怎么说。 杜月璋的心彻底碎掉了,颤声道,“才会和我相识是吗?”他咬牙忍住泪水,强颜欢笑,“如今他回来了,我是不是该识趣的离开。” “阿璋,朕不是这个意思。”李景山轻抚他的肩膀。 冷云香见状嫉妒得双目赤红,狠狠的捏着帕子。果然在陛下心中还是他比较重要。这也激起了他对李景山的占有,他一定要将李景山夺回自己身边。 宴席结束后,李景山安置冷云香去承欢殿暂居,带着杜月璋离开寿安殿。 杜太后有些不满,她没想到冷云香出现后,李景山还是对杜月璋这样伤心,不过她撇到冷云香不甘的神情甚为满意,这会趋势他更卖力的破坏二人关系。 一路上,杜月璋始终沉默,李景山小心观察他的神情,不敢说话。 轿撵上,杜月璋忽然捂住胸口,痛苦万分。 李景山忙询问道:“阿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好疼……”杜月璋惨白着脸,虚弱的说道。 “传太医!快传太医!”李景山焦急的大喊。 杜月璋气糊涂了也病糊涂了,一改常态,奋力的推开李景山,“你别碰我,我不要你管,你这个骗子,你早有爱人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我讨厌你!你就是个骗子!” 说罢,他踉跄着跳下车跑向一处湖泊,噗通跳下了湖里。 “扑通——”一声落水,水花四溅。 “来人,快救阿璋!”李景山大喊道。 侍卫匆匆赶来,连滚带爬的冲过来,冲入湖中捞人。 杜月璋却冷静的游了一圈自己上了岸,他通水性,跳水只是想驱散胸中燃烧的愤怒,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李景山看着他湿透的衣裳,心疼的拿起衣袖擦拭他额头上的水珠,“阿璋,是朕的错,朕不应该瞒着你。” “我恨你!”杜月璋一拳捶在李景山的胸膛上。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在答应了只有你之后再和别人,可是云香不一样,云香他……” “我明白的,你先答应的他,这样算起来我才是多余的。” “阿璋,朕……”李景山哑口无言,愧疚不已,只觉心脏像被针刺一样的痛着。 他曾经说过,这辈子绝不负杜月璋。 如今食言,叫他情何以堪。 “不必解释了,这件事怪不得你,是我傻,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你去找他吧,不必顾及我。” 杜月璋转身朝着寝宫走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刃上。 李景山心疼的看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发狂似的追了上去,发现杜月璋根本没有走多远,就靠着宫墙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湿漉漉,嘴角挂着鲜血。 “阿璋!”李景山慌了手脚,忙从侍卫手中抢过披风裹住杜月璋,用手拍打着他潮湿冰冷的脸颊。 “阿璋!你醒醒,快醒醒!” 第139章 背叛与投诚 杜月璋缓缓睁开朦胧的眼睛,迷茫又脆弱,喃喃道,“你不要和我说话,不要让我心软,我知道你都是在骗我的,你都是骗我的。” 李景山鼻尖酸涩难耐,“阿璋,别说了,你坚持住,御医马上就到,你会没事的。”说罢他将他捞起,抱回长春宫。 御医很快赶到,替杜月璋诊治。 “启禀陛下,世子受寒引致寒疾复发,还是那句话,要静养,别让世子受刺激。” 御医恭敬的说道。 李景山挥手让御医退下,“你去熬药给阿璋喝吧。” 御医领命退下了,房内只剩李景山和昏睡的杜月璋。 杜月璋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他闭目躺着,眉头微蹙。 李景山怜惜的抚摸他的脸庞,心疼极了。 “阿璋,不许胡闹,乖乖的吃完药就能好了。” 李景山端着药喂他喝下,杜月璋艰难的吞咽了两口。 “咳咳……”他突然剧烈的咳嗽着。 李景山吓得忙放下碗,替他顺气,“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呕……”杜月璋吐出一口血,整张俊美无双的脸霎时变得惨白无色。 “阿璋!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李景山惊呼。 “快宣御医。” 李景山紧紧握着杜月璋苍白的手掌,“阿璋,你不会有事的,求你不要有事。朕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杜月璋的唇瓣逐渐恢复血色,他抬眸,看着床帐顶部,喃喃道,“我还活着吗?”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和冷云香在一起了。”他说完,再次晕倒在李景山怀中。 李景山搂着他的腰肢,感觉怀中温暖的体温,心疼的低语,“阿璋,我不会和冷云香在一起的。”他深吸口气,继续道,“我早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对他最多只是喜欢。你知道吗,上辈子你离开了我,我根本活不下去,很快就随你去了。可是这些你都不知道,我总希望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害怕你再次离开我,可是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好像都留不住你。” “阿璋……”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阿璋,我爱你。” 李景山把杜月璋平放在床榻上,坐在榻边握着杜月璋的手,痴痴地盯着他,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半晌,杜月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李景山一怔,随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抓着杜月璋的手激动的道:“阿璋,你醒了!” “嗯。”杜月璋皱着眉头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 “阿璋,我们不吵了好不好?你要是累就再休息一会儿。”李景山小心翼翼的道。 “陛下,臣听说阿璋病了,特来探望。” 门外传来柔婉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 杜月璋眼神黯淡下去,“我累了,想休息。让她出去。” “好,朕去打发她。” 杜月璋没有反驳,重新闭上眼睛装作熟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映入李景山眼帘的是许久未见的杜盐亭。 “陛下……”杜盐亭轻移,来到李景山面前福了福礼。 李景山扶起他的手臂,不耐道:“你怎么来了。” 杜盐亭笑容温柔,“臣听闻阿璋一直病着特来探望。” “朕记得你们没有什么交情,你怎么突然这样关心他了。”李景山警惕道。 杜盐亭笑容依旧,“毕竟臣是他的堂兄,于情于理斗该来看看。” “是吗?朕怎么觉得你是有所图谋呢!”李景山狐疑的审视着他。 “陛下,您多虑了,臣只是担忧阿璋的身体。” 杜盐亭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听闻陛下正在找给阿璋下毒的人。” 李景山蹙眉道,“你连这个都知道,看来没少在朕身边安插耳目啊。” 杜盐亭并没有否认,继续道,“此事不简单,能再禁宫下毒的人,敢在禁宫下毒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依你所言,你似乎有了眉目。”李景山惊诧的挑挑眉。 杜盐亭点点头,沉思片刻,方道,“臣查到了几条线索,但需要证据才行。” “你尽管说来。”李景山满含期待的望着他。 杜盐亭清咳一声,娓娓道来,“首先,臣调查到给陛下下毒的人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翠萍。这件事恐怕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可依陛下和太后的关系,臣觉得陛下还是先按兵不动比较好。” 杜盐亭分析的条条在理,听的李景山一阵心悸。 “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呢?”李景山问道。 杜盐亭沉吟道,“陛下不妨先疏远阿璋顺着太后,以防她做出更加残忍的事。”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李景山眯着眼睛盯着杜盐亭,不悦的质问。 杜盐亭垂首道,“臣只是希望陛下可以保住阿璋。” 李景山嗤笑一声,“混账,你真当朕昏庸无能什么都查不到吗?你与太后根本就是沆瀣一气,如今来者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根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陛下,我们同床共枕多日,您难道对我就没有半点情谊?”杜盐亭连退几步,颤声道。 李景山怒斥道,“你背叛朕,愚弄朕,还敢和朕提情谊?” 杜盐亭咬牙,豁出去般说,“陛下,臣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臣这样做,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啊!臣是在帮陛下!” 杜盐亭一副为民请命的姿态,可惜在李景山的心里却是罪恶至极。 “哼!你说你在帮朕?” “陛下,臣只是听信太后之言,以为阿璋是奸细才会帮太后的,臣明白其中有误会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去探望姑母了。” 李景山眼睛危险的眯了眯,“哦,是这样吗?” 杜盐亭抿嘴不语,李景山不耐烦的拍桌喝道,“还是说你想不出托词来骗朕了。” 杜盐亭想了又想重重道,“陛下可曾听过天命人的事。臣这里有个故事,是关于天命人关于阿璋的,若你听了自然就会明白,为什么太后非除掉阿璋不可,为什么臣会受她指使,陛下想听吗?” 第140章 突来变故 天命人三个字让李景山愣住了,他紧张的追问道,“天命人?” 杜盐亭勾唇冷笑,“那是上苍降临的预示,预示着阿璋是灾星转世。陛下应该清楚,灾星降世必将带来厄运,若陛下不杀阿璋便会遭遇不测,所以阿璋绝对不能留,只能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李景山脸色惨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你少在这妖言惑众。” 杜盐亭微叹口气,语重心长道:“陛下,可以不信,但其实陛下也知道的吧,他就是那个预言会颠覆大燕江山的人。” “朕说了,让你住口。”李景山仍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杜盐亭暗自叹了口气,劝道:“陛下,您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朕说了让你住口,你难道不怕朕杀了你吗?” 杜盐亭跪倒在李景山跟前,“请陛下恕罪。” “滚,滚出去!”李景山暴躁的吼道,双拳捏紧,骨骼嘎巴响。 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狰狞吓人。 杜盐亭低垂着眸子走出殿外。 等他走远了,李景山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阿璋不会不会是,不可能是,阿璋这样爱我不会的。” ** “陛下,您怎么了?”刘公公小心翼翼地站在李景山身旁问道。 李景山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剧烈地喘息着。 他刚才感觉到胸腔内传来撕裂的疼痛,像是被万箭穿心般难以忍受。 这种痛苦仿佛从灵魂深处钻了出来。 李景山额头渗出豆大汗珠。 “陛下。”刘公公见势,立马拿了块帕子递给李景山。 李景山伸手接过,狠狠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虚弱的摆了摆手。 “你退下。” 刘公公恭敬的颔首,悄然退出。 李景山躺回床榻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太后与杜盐亭密谋的画面。 “阿璋,朕一定会保护你的。” ** 凤栖宫。 杜杜太后端坐上位,杜盐亭与冷云香恭敬的候在侧座上。 “盐亭事到如今你还来做什么?”杜太后严肃道。 杜盐亭答道,“姑母当真将侄儿当做棋子,弃之不顾吗?” “哀家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只是你不珍惜,你知道的哀家不会再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杜太后寒声道。 “所以姑母就选了他吗?一个下九流的伶人?”杜盐亭轻描淡写的道。 杜太后神色骤变,“伶人也好下九流也罢,山儿喜欢他,他就是有用的。” “姑母,可知我已告知陛下杜月璋就是天命人,而陛下却依旧舍不得杀他,这足以证明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绝非区区一个伶人可以比的。”杜盐亭循序善诱。 杜太后眼神闪烁犹豫,显然已经动摇了。 “哦,是吗?哀家怎么不觉得。” 杜太后咬着牙,似乎在做某种决定。 杜盐亭见状心底暗喜,继续添油加醋道,“姑母,您仔细想一想。若陛下真的在意他,怎会这样久了看也不看一眼。” 杜太后闻言沉默片刻,终究抵不过心里的私欲,“依你之言,哀家应该怎么做。” “是。”杜盐亭应声,嘴角浮现一抹诡谲的笑容,“依侄儿之见,陛下最在乎的无外乎江山国祚,若以国祚做要挟,还怕陛下不挥剑斩情丝吗?” 杜太后目光阴毒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只不过哀家要先试一试,若能逼他杀死杜月璋最好。若是逼迫不得……” 杜太后顿了顿,眼睛闪烁出凶戾的光芒,“就把他废掉,以免哀家寝食难安。” 杜盐亭心中不舍,表面赞同,“姑母说得极是。” 杜太后又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杜盐亭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侄儿会让陛下心甘情愿杀了阿璋。” 杜太后满意的笑了,“嗯,哀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 夜幕降临。 苏凉城郊。 一群黑衣人包围住李乐萧,领头之人道:“信阳王,识趣的话束手就擒吧。” 李乐萧神情冰冷,“休想。” 领头人厉喝道:“既然你不肯乖乖合作,兄弟们一起上!” 李乐萧抽出佩剑冲进敌阵,和敌人打斗起来。 很快李乐萧寡不敌众,身上挨了两刀,鲜血淋漓的倒在血泊中。 “乐萧——”林云帆嘶喊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李乐萧。 “乐萧,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啊。” 李乐萧艰难的抬起头,视线模糊的看到林云帆,一瞬惊讶。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快走。” 林云帆慌乱的抱住他,“我不走,你伤得很重,我带你杀出重围。” 他挣扎着爬到李乐萧跟前,握着他冰冷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你不是恨我吗?那就活下去来找我报仇。” “林云帆,你不许死!” 林云帆扬唇笑了起来,“快走,别忘了来找我报仇。” 说完,林云帆松开李乐萧,转身奋力拼杀。 李乐萧想抓住林云帆,却连碰触都没法碰触到他。 “啊……”林云帆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一名黑衣人举剑朝他刺去。 “小心!”李乐萧凄厉悲痛的吼叫着,奋力爬起来扑向黑衣人,挡在林云帆身上。 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刺破了李乐萧的背部,李乐萧闷哼一声,鲜血飞溅出来,洒落在林云帆的身上、脸上,林云帆怔愣住了。 “乐萧!”林云帆颤抖着手抚摸上李乐萧的眉宇、鼻梁、嘴唇、喉结,眼眶泛泪,“乐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是恨我吗?” 李乐萧缓缓勾起嘴角,“我恨你,所以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林云帆哽咽道:“你这个傻子,傻子。” “你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李乐萧的身体渐渐变冷,呼吸越发薄弱。 “乐,”林云帆紧紧抱住李乐萧,双眸充满了悲愤,“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坏,老天爷为何不惩罚我!” “我好累……想睡一会儿……”李乐萧艰难的说道。 听着他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林云帆浑身剧烈颤抖着,“不,乐萧,你不能死,你答应我好好活着的……你不要丢下我……” 第141章 噩耗 林云帆紧紧抱着李乐萧,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下来,滚烫的泪滴沾湿了李乐萧的衣衫,“我答应你,我不会死。你千万不要死,我不想再失去……”他终究是没有勇气说出心中所言,晦涩难言的过往是隔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李乐萧的眼帘缓缓阖上,陷入昏迷中。 林云帆紧紧拥着他,心里痛的窒息。 深夜杜太后从昏睡中惊醒,木然的落着泪,心像被什么揪住一般,痛到无法呼吸。 片刻之后,速报传到长春宫,信阳王前往北疆途中遇伏,殁。 传信人的声音不大,还有些颤抖,可内容却一字一句的灌入李景山耳中,他不信李乐萧就这样死了,他不信。 杜月璋闻言更是悲痛欲绝,他和李乐萧的关系太特殊了,李乐萧不仅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更是他的亲人,他最值得依靠的人,他过了好一会才找回生音,“是谁?是谁伏击了他,我要替他报仇。” 信使跪倒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声音微微颤抖,“卑职无能,请殿下责罚。” 李景山的身躯摇晃了两下,差点站立不稳。 “朕要你们有何用,给我查,一定要查清楚!” “是。” 信使退了出去。 杜月璋坐在软榻上,眼前全是李乐萧的影子。 “不会的,乐萧不会死的。他武艺高强,又精通医术,怎么可能就此殒命!一定是假的,都是谣言,都是骗人的!”杜月璋不断呢喃着,眼泪顺着眼角流淌。 杜月璋相信李乐萧死了,但是,他的心却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似的疼痛难当。 “阿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乐萧报仇雪恨!”李景山狠辣的盯着虚空,双拳攥的紧紧的。 “山儿。”杜太后急匆匆赶来,不顾内侍阻拦,直接进到内殿,他顾不得许多,眼眶通红的走到李景山身边,“乐萧他、他……”她捂住嘴巴,忍不住呜咽出声,“我该怎么办,他是哀家唯一的孩子。” 李景山扶住太后,安慰道:“母后放心,一定不会让乐萧白死。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一旦找到凶手必定严惩不贷,让其偿命。” 杜太后擦干净泪水,沉思道:“是他,一定是他,是杜青洵,只有杜青洵可以伤到乐萧性命,别人没有这么好的武艺。”她转而看向愣在一旁的杜月璋,失了仪态,“都是你,都怪你,若不是为了你,乐萧怎会去北疆平乱,都是你害了他,都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杜太后的话如同利箭般,狠狠插入杜月璋的胸口,痛彻骨髓。 杜月璋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心里仿佛堵着什么东西,憋屈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杜太后哭泣着指责着他,怒骂着他,他的心一阵钝痛。 他明白杜太后说得对,李乐萧没有理由主动去水深火热之中,他是为了自己,为了让那些说他误国的人闭嘴。 是他害了李乐萧,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害的。 这样想着他的眼眶渐渐模糊了,可他却觉得眼睛干涩难耐,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泪涌出来。心像被巨石压着,无法喘息。 李景山皱起眉头,“母后,这怎么能怪阿璋呢?” “不怪他?”杜太后怒气冲冲道:“那怪谁?你告诉哀家不是因为他是因为谁?乐萧是哀家最宝贝的儿子,他害了乐萧,哀家绕不了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冲向杜月璋,一顿捶打,杜月璋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心痛到麻木,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够了。”李景山握住杜太后的手腕,语气冰冷,“母后,您闹够了吗?” 杜太后挣脱李景山,尖叫道:“哀家恨不得杀了他!” 杜月璋面露苦笑。 “够了,”李景山厉喝道:“母后,您冷静一点。” “你就这么宝贝他吗?哀家的孩子为他而死,哀家连碰一下他你都心疼吗?你不觉得这样对乐萧很不公平吗?你别忘了乐萧才是你弟弟啊。”杜太后歇斯底里的喊叫,眼神阴毒。 李景山咬牙,脸色铁青,额头暴突出条条青筋。 杜太后见状,眼底划过一丝讥讽之色,轻飘飘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皇上心里只有他,哀家又能如何。” 杜太后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出寝宫。 李景山目送着杜太后离开,他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伺候的内侍退下,独留下自己和杜月璋。 “阿璋,你别听她的,这事不怪你。”他温柔的摸了摸李月璋的脑袋。 杜月璋抬起头,望着李景山,“太后说的对,是我害了乐萧,以后我还会害了你,你实在不应该留我这样的祸害在身边。” 李景山瞳孔猛缩,抓住杜月璋的肩膀,激烈的摇晃着他,咆哮道:“不准说这种话,你是我的宝贝,怎么会是祸害,” 杜月璋任由李景山摇晃着,毫无反应。 李景山心里慌乱,不禁升起一股恐惧。 “阿璋,我求求你,不要责备自己。”李景山语带哽咽的祈求着,希冀杜月璋不要想不开做傻事。 “都是我的错,所有人都是我害死的,母亲是这样,乐萧也是,我不想不想再害死任何人了。”杜月璋忽然说道。 李景山浑身一僵,怔怔的看着杜月璋。 从未想过杜月璋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李景山的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他惊讶的问道:“阿璋,你别胡说。” 李月璋望着他,眼眸闪烁着莫名光芒,“我只剩下你了,你也不会舍得把我丢下不管,不是吗?” 李景山心里咯噔一下,他感受到危险逼近。 “阿璋,求你不要想那些事了好不好。”李景山强装镇定道:“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以后会很好的。” 李景山的语气坚定,眼神认真。 “陛下其实也知道的不是吗?”杜月璋轻嘲一声,“杜盐亭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听他的除掉我这个祸根。” “不会的,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除掉你。” 杜月璋仰天长啸,悲愤至极,“你为什么不明白,我是你最大的隐患。杀了我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的。” “不!”李景山眼眶里满含泪珠,“我不可能,杀你的。” 第142章 对世界没有眷恋 杜月璋看向李景山,似有千言万语要讲,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他热爱的一切终将毁灭,我期待的未来不会发生,他这一生注定苦不堪言,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吧。 杜月璋缓缓站起来,“陛下,我不值得。”他不敢看李景山,他怕自己忍不住会落泪。 李景山拉住杜月璋的衣袖,低喃道:“我不是说了不要叫我陛下吗?在你面前我不愿做陛下。” 杜月璋的脚步一滞,垂首敛眉,掩盖住眼角的泪花。 “阿璋,”李景山放软语气劝慰道:“你能不能少想一点不开心的事。” 杜月璋抬眸看着李景山,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我这半生没有一件事值得开心。” 李景山微怔,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事实如此。”杜月璋重复道:“从我出生开始不幸就一直伴随着我,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心。” 李景山沉默半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和朕在一起不开心吗?” “每当快要开学的时候。”杜月璋道:“都会落入深渊。” 李景山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杜月璋眼眸漆黑幽深,犹如两汪寒潭,深不可测,让人望不到尽头,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杜月璋勾唇一笑,笑容邪魅妖冶,“如何结束这不堪回首的一生。” 李景山倒吸一口凉气,心底涌起阵阵寒气。 这样的杜月璋太陌生了,像是另外一个人,让他完全看不透。 杜月璋轻笑,“陛下,你会成全我的,对不对?” “……不,不会。”李景山咬紧牙关,艰涩的说道。 杜月璋伸手抚摸上李景山俊美刚毅的五官,低沉沙哑的嗓音响彻在耳畔,“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开心呢?” 杜月璋转身,朝门口走去,他背脊挺拔,仿佛要乘风破浪,飞向无穷的远方。 李景山望着杜月璋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过片刻,李景山便恢复理智,他快步追了上去,“阿璋,等等我。” 杜月璋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却很快消失不见。 李景山松了一口气,跟上杜月璋。 杜月璋走出宫殿,抬眸看向蔚蓝高悬的天空,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显出一抹淡漠疏离之色。 “表哥。”杜月璋轻唤一声。 李景山立马回神,快步跑上前握住杜月璋冰冷刺骨的手掌,焦急道:“阿璋,你身体不好不要乱走了好不好,我,我会照顾你的,你再相信我一次。” “可是乐萧死了。”杜月璋抽回手,淡淡说道:“我没有资格拥有幸福。” 李景山呆住了。 “是我害了他,真的是我,我在遇到他时就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选择装傻,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他的付出。”杜月璋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他一步迈出,身体就像被撕裂般剧痛起来,杜月璋闷哼一声跪坐下来。 他用力撑住膝盖,试图站起来。 李景山冲过去扶住他,担忧道:“阿璋,你怎么了,我这就派御医去给你诊治。” 杜月璋推开他,摇摇头,虚弱的说道:“不用了,我不想治了。” 李景山蹲下来,握着杜月璋的双臂,迫使他正视自己。 “什么叫不想治了,怎么可以不治。你为了乐萧当真就不想活了吗?” 杜月璋闭上眼睛,“不是因为他。” “阿璋,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我只是担心你。”李景山颤抖着声音问道。 杜月璋睁开眼,盯着李景山,嘴角流出鲜血,“陛下,我不怪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 李景山的目光黯淡下去,“阿璋。” 杜月璋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凄厉又绝望。 他伸出手,抚摸着李景山鬓边的白发,柔顺的触感令人怀念。 杜月璋笑着说:“陛下,你都有白发了,是不是我让你很烦恼,是不是没有我你会活得轻松一点。” 李景山喉咙哽咽,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开口。 “阿璋!”李景山抓住杜月璋的胳膊,“阿璋,你不要丢下朕一个人。”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无助的模样还是心软了,他淡淡回了句,“好。”而后无力的靠在李景山怀里,半分力气也抽不出来。 “阿璋。”李景山抱紧杜月璋,心疼得不得了。 “我好累。”杜月璋虚弱道:“我想睡会,” “好,你睡吧,我守着你。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月璋挣扎了一番,仍是抵挡不住困倦的袭击,昏迷了过去。 李景山把杜月璋打横抱进内室,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 他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杜月璋唇边的鲜血,眼眶微红,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阿璋,我们成婚吧。” ** 翌日清晨,杜月璋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胸口传来剧烈的绞痛,他捂着伤处,额头沁出汗水。 他大口喘息着,缓解疼痛,可惜效果甚微,本以为春天到了寒疾就会有好转,如今却越发难受了。 “阿璋?”李景山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杜月璋愣了一下,旋即收敛情绪,平静的应了一声,“嗯。” 李景山坐到杜月璋旁边,握着他的手,温声道:“既然是恶梦,那就不要再想了,现在你需要休养。” “嗯。”杜月璋垂下长睫,掩饰眼中的悲哀与愤怒,“陛下,我想出去走走。” 李景山迟疑片刻,“想去哪?我带你去。”李景山说着,想起先前御医说杜月璋心肺受损,时日无多,便顾不得他身体不宜操劳,只想满足他的愿望。 杜月璋抿了抿薄唇,“我想去看桃花。” “可是你病重未愈,我怕马车颠簸你受不住。”李景山皱眉。 杜月璋坚持道:“可是我怕明年我看不到了。” 李景山闻言心一阵刺痛,良久才道,“好,我陪你去。” 二人换了衣服,乘车去城郊。 杜月璋一路上不断咳嗽,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李景山不停地递水给他喝,却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惹得杜月璋咳得更加厉害。 李景山心抽痛着,却没有办法替他受过。 第143章 桃林之约 杜月璋咳了许久才渐渐止住,面颊通红,他疲惫的靠在李景山怀里,低声道:“我,我们歇一会儿吧。” “好。”李景山连忙叫停马车,搂着怀里的人,深怕一个分神他就会消失。 两人靠在一起,耳鬓厮磨,谁也不肯放手。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苍白的脸颊,忍不住吻上他的唇。 杜月璋浑身一僵,下意识躲避李景山的索吻,但是很快又放弃了挣扎,乖巧的任由李景山亲吻他,直至他呼吸不畅才放过他。 李景山怜惜的抚摸杜月璋湿润的唇瓣,哑声说道:“阿璋,你在躲我吗?” 杜月璋沉默不语。 李景山叹息道:“阿璋,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又何尝不是,我只是想保护你,可是我总是搞砸了,你能原谅我吗?” 杜月璋轻轻点了下头。 李景山欣慰一笑,“阿璋你知道吗?我其实上辈子就遇到你了,那次我不懂珍惜,在试探和糊涂里失去了你,我以为重来一次我会做得比上次好,谁知还是一塌糊涂。” 杜月璋听罢,抬眸认真的看向他,“上辈子的事,我也记得。” 李景山怔忡了片刻,忽然露出释然的笑意,“原来我们都已经爱了两辈子了。” 杜月璋勉强扯出一个笑,“你可以看在我爱了你两世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吗?” 李景山郑重的点头,“你说。” “不要任性,不要随我来,做一个伟大强健的君主。” 李景山蹙起眉毛,犹豫了片刻,才点点头,“好!” “谢谢。” “傻瓜。”李景山揉了揉杜月璋的头发,“你就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嗯。”杜月璋怅惘的笑了,“我这一生活得一塌糊涂,早已无欲无求。” 李景山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轻叹一声,说道:“阿璋,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放弃,尽量医治好吗?” 杜月璋笑了,“好。” “陛下,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杜月璋取出一块玉佩,正是他和李景山初遇时李景山送给他的那块,他一直随身携带,小心保管,“把这个送给冷云香吧,他可以陪你更久。”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目光灼热,像是恨不得把他融化在自己的视线中。 “阿璋。”他捧起杜月璋的脸,“你知道我最庆幸什么吗?” 杜月璋摇摇头。 “我最庆幸的是,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幸福。”李景山笑容满面,“所以不要把我推给别人好吗?他不是你,更不可能替代你。” “我知道。”杜月璋也扬起嘴角,“可是……” 李景山轻吻他的嘴角,“没有可是,我承认我与他有过感情,可如今只剩下一份亏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爱了你两辈子,怎么可能在你走后与别人相守白头呢?”他说着将玉佩放入杜月璋手中,拿出自己的玉佩,他将玉佩放在一起,裂缝和在了一起,“他们是一对的,代表了我们,若你不在我宁愿碎了他,也绝不找旁的替代。” 杜月璋喉咙哽咽,他伸手抱住李景山,将头埋进他怀里,“你真固执。” “你在我眼里无价,你的付出亦是无价,你是我心里唯一完美的存在,谁也比不上你。”李景山低喃,“阿璋,答应我吧。” 杜月璋闭上双眸,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答在李景山胸膛。 “好。” 马车继续朝城郊而去,一番颠簸后终于停了下来。 “阿璋,到了。”李景山轻声唤他。 杜月璋听到了,可眼皮很重,怎么都睁不开 。 李景山扶着他的肩膀,“阿璋,醒醒。” 杜月璋缓缓睁开双眼,迷蒙的看着他,“到了?” “是。”李景山轻柔的擦拭掉他额上的汗珠,“我们下车吧。” 马车外的侍卫已经准备好了踏凳,等候在马车边上。 杜月璋被搀扶着下了马车,李景山紧紧搂着他,才稍有动作,杜月璋便微微喘气,李景山的心揪在了一起,“阿璋,你累坏了吧?” 杜月璋摇了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杜月璋和李景山一同踏入桃林。 李景山拉着杜月璋的手,一步一步朝桃树走去。 杜月璋走几步便要停下休息,还不时的咳血,李景山不懂为何他病得这样重还要执意看桃花。 “阿璋,你很喜欢桃花吗?我们每年都来好不好?”李景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杜月璋不置可否,又往前走了几步,扶着树干躬身喘息,他指了指眼前的桃树,“等我走了,把我葬在这里吧。” 李景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正是他们初遇时的那棵树,他们当时在树干上做了记号,如今树已经长高,记号也变得模糊不清,可杜月璋依旧能一眼在桃林中,将那棵树认出。 他突然觉得眼眶好辣,胸口好闷,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他冲上去,将杜月璋紧紧抱在怀中,一遍遍的重复道,“不,不要死,不许死,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他像孩童一般,一遍遍的祈求。 杜月璋静静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味,耳畔传来他温暖厚重的呼吸,杜月璋忍住想流泪的冲动,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你别哭,我没说现在要死,我是说将来,人都是要死的不是吗?” “那你不许比我先死。”李景山固执得不讲道理。 杜月璋苍白着一张脸,望着他,柔柔的唤了一句,“表哥。” 这一声表哥,听得李景山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然后杜月璋又道,“都说留下来的人,才是最难过的,你就让我一次嘛,让我先走好不好?”他用哄小孩儿的语气撒娇,叫李景山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好。”李景山艰难地吐出一字。 “表哥,你真好。”杜月璋露出灿烂的笑容。 李景山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太快离开我,没有你的日子,我坚持不了多久的。” 杜月璋点头如捣蒜,“好。” 李景山牵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第144章 白首共盟 杜月璋的手掌冰凉僵硬,李景山不由握紧了一分。 桃花漫天飞舞,落英缤纷,宛如雪蝶在空中翩跹飞舞。 杜月璋抬头,看向眼前的桃树,树梢挂着红艳艳的果子,隐约飘散着桃花的芬芳。 “阿璋,我们摘一束桃枝回去吧。”李景山见他走得吃力,索性将他打横抱起。 杜月璋环顾四周,并没有其它路径可供选择,只好搂着李景山的脖颈,仰头看着他,“不必了,桃花好好的开在这,我们不要破坏它。” 李景山轻咬了咬唇,眼神坚定,“可是,我想你随时都能看到它,就摘一枝不会有影响的。” 杜月璋闻言愣怔片刻,旋即笑开了,“真拿你没办法。” 李景山弯腰将杜月璋放在地面,然后蹲下身,取下他脚踝上绑着的软剑,抽出一支桃枝,站起身递给他,“我帮你摘。” 杜月璋接过桃枝,却不肯动,“算了,这么重的东西我怕会伤到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李景山执意要为他摘下来,“我们走吧。” 杜月璋拗不过他,任由他将桃枝从腿弯处抽出。 桃枝很细,刚好能够插入泥土中,杜月璋握着它,目光凝视着桃树上粉嫩鲜妍的桃花瓣。 “表哥,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你送的桃枝。”他轻声呢喃。 李景山心里一阵钝痛,握紧了手心。 “好。”他强扯出一抹笑容。 二人携手走了一段路程,李景山突然问道:“阿璋,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杜月璋沉默了,“我怕许多人都不会答应吧。” “我们成婚为何管别人答不答应。” 杜月璋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早已是你的人,成不成婚很重要吗?” “我想给你一个名分。” “名分?”杜月璋苦涩的扬起嘴角,“我现在的状态,配得上什么名分。” 李景山握着桃枝,郑重的承诺,“我会找到办法医治好你,再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不需要。”杜月璋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李景山不知该怎么劝说他,只能无声陪伴在他左右,陪他欣赏着满园春色。 两人回到寝殿后,杜月璋躺倒在床榻之上,闭着眼睛假寐。 “阿璋。”李景山坐在他旁边,轻轻唤他的名字。 杜月璋没有吭声。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想拥有你,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李景山期待的望着他。 杜月璋仍旧保持着睡着的姿势,半晌没有开口,仿若陷入梦乡。 李景山失望至极,转身准备离开,却感受到一阵冷风袭来,他猛地转过身。 杜月璋站在门口,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无神。 “阿璋!”李景山慌忙跑过去将杜月璋揽入怀中。 杜月璋推开李景山,跌坐在床沿,“不行,我们不能这样,不可以,我会害了你的。”他的声音沙哑颤抖。 李景山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质疑。 杜月璋捂住脸,呜咽出声。 李景山心中升腾起一股不详预兆,“阿璋,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抗拒。” 杜月璋摇摇头,“是诅咒,我会毁了你拥有的一切,我们不能在一起。” “胡说八道!”李景山愤怒而又绝望,“我根本不信那些天理命数之言,你又何必在意呢?” “是真的,”杜月璋睁开双眼,眼中已布满血丝,“我亲眼看到的,那个诅咒,就在想母亲死的时候,她诅咒男子与男子相爱,不得善终,天人永隔,我听到了,我就在她旁边,我看到了,杜彦锋喜欢的是男人,母亲……母亲感好绝望。” “阿璋——”李景山抓住他的肩膀,激动的反驳道,“那不是真的,你只是在做梦。” 杜月璋推开他,冷漠的看着他,“不,是真的,我都想起来了。” “阿璋,你只是病了,你在发烧,那只是一个梦,我们忘了它好不好。”李景山伸出手试图碰触他的脸颊。 “不!。”杜月甩开他,“不是梦真的不是,母亲就死在面前我亲眼看见的,他们,他们在一起,抱在一起,不是一个人,原来不是一个人,他们我看到了杜彦锋,他一定是怕我说出去,才给我喂药的,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他打我只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忘了。呜……原来是他杀了母亲,原来是他…” 杜月璋崩溃般的哭泣着,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阿璋……阿璋。”李景山扑通跪在地上,抱住了杜月璋,“你振作起来好不好,不要吓我,你快点醒来。” “我恨他……我恨他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啊——!他们都在害我,他们想想死。”杜月璋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李景山用力将他拉进怀里,“乖,别想那些了好不好,你会受不住的,现在没事了,他们威胁不了你了。” “我逃不掉的,他会找到我的,他不会放过我。”杜月璋颓然的趴伏在李景山胸膛。 他不是不想杀杜彦锋,他也想过无数次将杜彦锋千刀万剐,可是他做不到,那毕竟是他的父亲。 李景山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安慰着他,“阿璋,没事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我会保护你的。” 李景山不断的给杜月璋加油鼓劲,他的内心充斥着巨大的恐惧,担心杜月璋被刺激太狠,精神崩溃。 “不!”杜月璋突然挣脱他的怀抱,捂着胸口似承担着很大的痛楚,“不会的,不会有人保护我,最终都会离开我的,最终都会背弃我,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啊!” 李景山愣在远处,不敢动,也发不出声音,直到他见到杜月璋的身子瘫软下去才恢复神智 ,立刻扑向他,“阿璋,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咳咳,咳咳咳!”杜月璋剧烈的咳嗽,吐出几口鲜血。 李景山心疼的抱紧他,急切道:“御医,御医,快把御医请过来!” “陛下,微臣来迟,罪该万死。”御医匆忙赶到。 第145章 欺君谋逆 李景山吩咐道:“快瞧瞧,阿璋怎么突然昏迷了。” “微臣遵旨。”御医俯首行了一礼,仔细检查过杜月璋后,松了口气,说道:“陛下不必担忧,世子并无大碍,只是郁结于心罢了,只需服些安神汤即可。” “哦?如此便好。” “陛下,臣先告退了。”御医恭敬退下。 李景山坐在床边守着杜月璋,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秋叶煎了药走进来,李景山望着她放下的药碗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觉得阿璋这样,会没有大碍吗?可为什么这几次请来御医都说他没有大碍。” 秋叶点点头,“奴婢也觉得奇怪,只是想必御医不会断错症吧。” 李景山想了想,秋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端起药碗小心喂杜月璋喝下,杜月璋迷迷糊糊间边喝边吐,没喝下多少,片刻后却剧烈的咳嗽起来,随着咳嗽嘴角溢出血沫,李景山惊骇莫名,连忙倒水递过去。 杜月璋咳的撕心裂肺,喉咙仿佛被堵住了,喘息的厉害,一口接一口呕血。 他知道他的病还未痊愈,但也没想到会恶化的如此严重。 杜月璋咳了半炷香,才终于停止了咳嗽,虚弱的躺在李景山的臂弯中,闭着眼睛喘息。 “陛下……”秋叶看着李景山惨白的脸色,忍不住劝道,“您也吃些东西吧,不然身体会垮掉的。” 李景山看着手中空空的药碗,叹了口气,“朕吃不下。” “陛下……”秋叶欲言又止。 李景山摆摆手,“去宫外找大夫来,一定要小心,秘密行事。” “喏,”秋叶应道,转身离开。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李景山才缓步走到窗户边,透过窗缝往外眺望,目光深沉。 “咳咳!”杜月璋忽然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 李景山赶紧坐回床边,将他揽入怀中,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烧了起来,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际。 “陛下!”门帘再度被掀开,秋叶带着一位老者冲了进来。 “大人,你快帮殿下诊治一番。”秋叶慌张的喊道。 大夫赶紧替杜月璋把脉。 “如何?”李景山迫不及待的问道, “依老朽看来,世子大人是中了毒,且一直喝一些药性猛烈的药,才会导致心肺受损,咳喘不止。”老者拱手行了一礼道。 “中毒!”李景山皱眉道,“谁给他下毒?!” “陛下,老朽暂且不清楚。”老者摇摇头,“不过若是寻常的药材,世子大人不会这样咳嗽的。” “那他这个病还有救吗?” “世子大人身子骨本就孱弱,如今又心肺受损,怕是……”老者面露难色。 “什么!”秋叶瞪大双眸。 李景山心头一震,面容凝重,他不愿听到杜月璋的身体状况恶劣下去。 老者继续道:“世子大人的病虽然棘手,但老朽先试着给他开些温和滋补的方子,尽人事听天命吧。” “那就拜托大夫了。”李景山恳求道。 老者点头称是,提笔开始写方子。 “陛下……”杜月璋轻唤道。 李景山回头,柔声哄道:“阿璋,你醒了?感觉如何?” 杜月璋靠在李景山的怀里,低语道:“我梦见娘亲了,他们都离开我了,只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人管我,没有人陪伴我,我每日都在绝望中徘徊,活在地狱里……” 李景山搂紧杜月璋的肩膀,温柔道:“阿璋乖,那只是梦,醒了就没事了。” 杜月璋眨了眨眼睛,“我也希望会没事。” 李景山轻拍杜月璋的背部,“睡吧,好好休息,你很累了。” “嗯。”杜月璋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 李景山看了他片刻,伸手拂去他脸颊边散乱的碎发,轻吻着他苍白的唇瓣。 杜月璋呼吸平稳,已经熟睡过去。 李景山收回手,看着他憔悴疲惫的模样,心里既愧疚又怜惜。 但他不得不离开片刻,因为有些事他必须处理。 勤政殿上,李景山身着金丝玄色朝服,目光阴冷,御医跪了一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朕的人下毒,说,是谁指使你们的。”李景山的声音像冰锥般尖锐刺耳。 “陛下明鉴,我等冤枉啊!”几个御医叩头喊冤。 “你们冤枉?”李景山怒极反笑,“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人!还是说一定要朕治你们欺君之罪,你们才肯说。” 御医们吓坏了,颤巍巍道,“是太后懿旨,微臣等不敢不从。” 李景山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乍现,“所以你们认为太后的懿旨要遵从,朕的圣旨就不重要了吗?简直混账,你们到底是谁的奴才!” 众御医噤若寒蝉,瑟缩着身子,恨不能将脑袋扎进地板里。 “滚!统统给朕滚出去!”李景山愤怒的咆哮道,“朕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御医们如蒙大赦,立即退出大殿,唯恐晚了一秒就惹恼皇帝,丢官弃职。 秋叶跟在最后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暗咬牙,却无计可施。 李景山坐到桌案旁,取出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表情渐渐阴冷,“来人!” “陛下。”小福子匆忙进来。 李景山道:“传召刑部尚书进宫觐见。” “是。” ** 李景山站在龙椅前,负手而立,神色肃穆,目视下方。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刑部尚书高声唱诺。 李景山淡淡瞥向他,“朕命令彻查太医院下毒误诊一事,依法办理,无论主谋是谁,你都必须秉公办理,不得延误。!” 刑部尚书一愣,心里隐约察觉到危险,但仍硬着头皮领命:“是。” “退下吧。”李景山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刑部尚书躬身告退。 刚走了两步,李景山的声音传来,“朕的意思是,就算你查出那人的身份尊如太后,你也必须依法处置。” 刑部尚书赶紧回头躬身道,“陛下的意思是……?” “脉案上是长春宫,药也是送入长春宫,谋害君主罪同谋逆,这样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吗?”李景山缓缓吐字。 第146章 天子之怒 刑部尚书恍然大悟,“可是……” 李景山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没有可是,无论牵扯多少人,要要多少人的脑袋,你都必须彻查到底,若有遗漏,朕就治你的罪。” “微,微臣明白。” “退下吧。” ** 刑部尚书拿着脉案,匆匆来到太后宫中。 太后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 “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她淡淡的询问道。 “启禀太后,”刑部尚书跪伏在地上,呈上脉案,“陛下命臣彻查一事,以欺君谋逆罪处,此案关系太后,微臣不敢怠慢,特来请示。” 太后挑眉,“哦?呈上来。” 她接过脉案,翻阅一遍后,秀眉微蹙。 “那你准备怎么办哀家呢?”太后放下脉案,沉吟道。 “微臣不敢。”刑部尚书赶紧俯首跪地。 “好。”太后勾起嘴角,“还算你有几分忠心。” “可陛下那该如何交代。”刑部尚书忐忑不安的问道。 “哀家既然敢做,就不怕他查。”太后摆弄着腕间的佛珠,“你如实禀告便是。” “可是……”刑部尚书抬眸,“若陛下要处置您呢?” 太后嗤笑一声,“你以为他有那个胆子吗?” “可是陛下他……” 太后打断他,“哀家就不信他真敢动哀家。” 刑部尚书心惊肉跳,“可万一陛下要是……” 太后幽幽道,“那哀家就废了他,另立明主。” 刑部尚书叹口气,“微臣遵命。” 他只能选择相信太后,不然连性命都堪忧,何况其他? 太后笑了笑,道:“去吧,记住,一定要如实禀告陛下,包括哀家说要废了他。” “是。” 待刑部尚书走后,太后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晦涩莫名。 …… 刑部尚书来到皇帝面前复命,李景山冷哼一声,“看来你认为太后才是这方国土的主人。” 刑部尚书低垂着头,诚惶诚恐道:“臣不敢臣万万不敢。” “你不敢?”李景山狠狠地拍案,“朕看你简直胆大包天,朕让你彻查此事,你竟去询问太后的意思,是朕的圣令不起作用了,还是你们真的认为这宫里是太后说了算。” 刑部尚书被训斥的满脸通红,羞愧至极,“臣知罪,请陛下息怒。” “此事不用你去办了。”李景山厉声喝道,“以后谨慎为官,别逼朕废了你!” “谢陛下恩典。”刑部尚书磕头谢恩,恭敬地退了出去。 …… 夜幕降临,整座皇城笼罩在朦胧的黑暗中,犹如深海一般深邃、寂静。 连季带着两卷行文,悄悄摸索着走出长春宫,往凤栖宫行去。 “砰——” 忽然间,他撞到了一堵墙,差点摔倒。 “谁?”连季警惕的四顾,“快出来!” 话音落下,一股劲力袭来,连季瞬间吃痛,瘫软的跌在了地上。 李景山缓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嘴角勾勒出残忍冰凉的弧度。 “来人啊。”他朝门外喊道。 立刻便有禁卫军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连季私闯禁宫,盗取公文,送去刑部处置。” 连季想说些什么,还来不及开口便被禁卫带走。 “关入死牢,任何人都不得探望。”李景山冷酷无情的吩咐完,转身离开。 连季浑浑噩噩的醒来,就被一桶冷水泼醒。 “陛下,您……”他瞪大双眸,死死的盯着李景山。 李景山淡漠的看着他,语气平和,“你三番五次背叛朕,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北疆之乱还未平定,朝中将才稀缺,陛下是明君,不会在这时处置我这个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连季挣扎着爬起来,却没有半分狼狈,脸上挂着从容和桀骜。 他这幅模样落入李景山眼中,使得他眸色骤寒。 “啪——”李景山扬掌甩向他,重重的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将他扇飞出去。 “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 连季吐出一颗碎牙,擦掉唇边溢出鲜血,冷冷的凝视他,“陛下可以试试,如今军权外泄,光是贺元帅掌握的兵力就已是举国的一半,陛下还得靠我来制衡他,陛下不会拿江山冒险的。” “这就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视朕为无物的底气?”李景山站在他面前,冷漠的睥睨着他,“不管是你,还是贺宗元都这般目无君上,你觉得朕还能容忍多久。” “哈……”连季嘲讽一笑,“形势比人强,陛下不想忍也得忍。” “混账东西,朕看你是找死。”李景山怒吼,挥手又要给他一掌。 连季咬咬牙,闭上眼等待疼痛,耳畔却突然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一柄利剑刺穿他的胸膛,贯穿身体。 连季愕然的看着插在胸口的长剑,瞳孔缩小,眼中充斥着浓烈的震惊。 “噗通——”他的身躯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喷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他的脑袋歪斜,眼中依旧写满了难以置信。 李景山冷漠的拔出剑刃,血液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像朵盛开的梅花,凄艳而妖冶。 李景山看了看沾血的宝剑,轻轻地叹口气。 “来人,将尸体拖出去,丢尽乱葬岗喂狗。”李景山冷声吩咐。 “是。”侍卫应声,抬起尸体迅速消失。 “陛下,现在怎么办?” “皇城戒严,加强守备,封锁连季的死讯。” “是。” 深夜,李景山独自坐在龙椅上,手指揉捏着眉心。 诛杀连季他的确是冲动了,许多地方都未谋划好,他因愤怒给敌人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破绽,他思索该怎么补救,可无奈手中无良将,军中迟早会发现连季不见了,一切事情终会暴露出来,到时他该如何收编连季麾下的兵将,实在令人头疼。 “陛下。”内监总管走了进来。 “何事?” “杜大人求见。” 李景山皱起眉,“哪个杜大人。” “杜月璋杜大人。” “阿璋?”李景山闻言一阵疑惑,杜大人这个称呼他真的好久不曾听到了,自从杜月璋卸了禁军副统领的职务,留在他身边,整个长春宫的人都不再称呼他为杜大人,如今怎么会…… “让他进来吧。” “喏。”内侍总管退了出去。 第147章 收营复地 正值深夜,李景山坐在大殿中,只点了两盏灯,门开了,月光透过门缝照了进来。杜月璋身穿禁军铠甲,缓步而来,夜色掩盖了他的病容,只剩下英勇不凡,威风凛凛,李景山看痴了,他从未见过杜月璋穿铠甲,没想到是这般的适合。 杜月璋站定在大殿中央,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李景山忙扶他起来,笑道:“快起来!你还病着,跑来做什么?” 杜月璋抬眼瞧着李景山,淡声说道:“请命出征。” 李景山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低头咳嗽了几声,厉声道,“不行。” 而后走向龙案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拿起一本奏折翻阅。 杜月璋冷冷盯着李景山,目光如刀似剑:“陛下已经无人可用了不是吗?为何不肯用我,我在漠北时打过仗,我有把握。” 李景山放下手中奏折,回答说:“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 “今日禁军做了不寻常的调配,一定是有事发生,陛下您在防备什么?是不是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要颠覆江山了。”杜月璋问。 李景山叹了口气:“此事你不许再管,回去好好休养。”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的病养不好了,为什么不让我在还能动的时候,用我这一身武艺,为你安定局势。我也是个男人呐,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后,我也想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平定天下。为什么你总让我做个废人。” 李景山摇了摇头,“不行,万万不行。” 杜月璋皱紧眉头,沉声说:“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是个废人。” 李景山却依旧坚持:“不论你说什么都好,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陛下——” 李景山摆摆手:“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北疆局势复杂,一旦你卷入其中,我必忧心不已,到时心神大乱,岂不是给那些想逼宫的人可乘之机?” 杜月璋握拳忍耐,片刻后,终于咬牙道:“那请陛下允许我复职,让我来替你负责守卫皇城。” 李景山的神色有一丝动摇,“你真的想替我做点什么吗?” 杜月璋重重地点头。 李景山思忖半晌,最终松了口,“你去西郊收编连季的军队,切记兵符不在想手上,你能带去的只有圣旨,若他们负隅顽抗,你便撤出来不必勉强。” 杜月璋疑惑道:“收编连季军队,那连季……”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道,“朕杀了他。” 杜月璋微怔:“好,我去整编军队,务必兵甲不少。” 李景山露出苦涩的神情,轻轻叹息道:“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杀他吗?” 杜月璋默了默,说道:“定是他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死有余辜。” 李景山愣了一会,那因冲动诛杀连季的恐惧荡然无存,只因为杜月璋的坚信和笃定,他重重道,“切记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不可勉强,不行就退出来,不要受伤。” 杜月璋点点头,转身出去,李景山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在宫里等你回来!就算做不到也没有人会怪你,我做好栗子糕等你。” “好。”杜月璋轻声回了句,他不知李景山是否能听到,但他实在无法清楚的回答他,皆因双目滚烫,有泪珠滴落下来。 内忧外患,李景山的皇位并不安稳,如今又缺了连季这块兵符,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他真的有可能在没有军功没有兵符的情况下,收编别人的军队吗? 他没有答案,他只知道他不能慌,他也许是李景山最后的指望,若他慌了,李景山便会陷入绝境,一定有办法的,军人血勇为先,以国之大义,加上武力压制,许有几分胜算。 李景山独坐在空旷幽寂的大殿里,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连季狂悖的模样,他想要立君威,整朝纲,就必须手握兵权,这是最紧要的一步,也是最没有把握的一步,其中变数太多了。 可他不能输,输了,就全完了。 次日清晨,城郊军营,校尉连星被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四肢百骸仿佛被铁链束缚住,无处逃脱,他惊惶失措,拼尽全力扭动身体,却怎样都挣脱不掉。 一匹战马飞驰而至,停在营帐外。 杜月璋跃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副官,阔步踏进校尉的营帐。 他环顾一圈,见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唯有校尉瘫软在椅子上,双目圆睁,瞪视着他。 “你就是连星?”杜月璋冷声问着,受过伤的喉咙带着嘶哑,平添几分冷漠疏离。 连星吓了一跳,抬眸看了看来人,顿时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是连将军的堂弟,你竟敢抓老子,老子一定砍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杜月璋扬鞭一挥,啪的抽在校尉腿上。 校尉吃痛,倒地哀嚎。 杜月璋居高临下俯瞰着他:“想砍我的脑袋?你倒是试试看!” “你——”校尉怒火攻心,“有种你就放了我,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和我打?哈哈哈——”杜月璋仰首大笑,“你还不够资格。” 校尉气得浑身颤抖,“哪里来的小白脸,好生狂妄。” “来呀,给他松绑。” 禁军得令给连星松了绑,连星立即爬向一旁的弓箭架,抽出长剑,狠狠刺向杜月璋,杜月璋侧身避开,长鞭一甩,缠住了连星的脖颈。 杜月璋猛地提起长鞭,将连星甩向墙角,摔得鼻青脸肿。 禁军纷纷围拢过来,拔出兵器,团团将杜月璋围在中央。 杜月璋面不改色:“都别插手,我可以应付。” 禁军犹豫不决,毕竟眼前这位是陛下的心头宝,若是被这群当兵的弄伤了,等回了宫,陛下追究起来他们可就完了,可杜月璋好歹是副统领,他的命令他们又不敢不听,只好按兵不动。 连星捂着胸口喘息,恶狠狠道:“你们怕他作甚,他就是小白脸,根本就是个废物!快拿下他!” 众人闻言,胆气稍壮,拔刀围了上来,将杜月璋围困在中央。 杜月璋一脚踹翻了身边一名士卒,夺过他手里的长矛,将矛尖抵住了连星的喉咙:“服不服。” 连星被他凌厉的目光骇得肝胆俱裂,但是又不肯低头,“不服,要老子服你这个小白脸,简直做梦。” 第148章 大战即发 连星话音未落,杜月璋抬手刀锋没入三分,不致命却伤及皮肉,鲜红的血从连星胸前溢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杜月璋将沾满鲜血的长刀往地上狠狠一丢,冷声喝道:“还有谁不服?”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让他们不由得垂下了脑袋,不敢与之对视。 “很好。”杜月璋勾唇冷笑,“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接管!” “什、什么?!”连星不甘示弱,“凭你也配做主帅?!” “凭什么?”杜月璋挑眉,“就凭我手握陛下圣旨。” 连星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我们的主帅是连季连将军。”“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还不是仗势欺人?”连星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嘴角流着血,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两下。 “连季已经死了。”杜月璋冷漠的开口,“陛下派我来接管军营,所有不服者,便来找我比试,若能赢我,我就去陛下那请辞,军营也交由那人掌管。” 连星瞳孔骤缩,惊恐的摇头:“你说谎,我哥才没有死!你休想骗我!” 他突然明白杜月璋的用意,他想取代自己哥哥在军营中的地位,他要当主帅。 “连季确实死了。”杜月璋走过去解开他身上的枷锁,语重心长的劝道,“不是我要急于取代他,只是北疆战事一触即发。实在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我知你们份属连家军,不愿外人来掌管兵权,我只整肃军队,之后我会交由连季的妹妹连秋叶来掌管军营,这样既保住了连家军的番号,也可平定北疆之乱。” 他这番话说得极具煽动性,连星渐渐动摇了。 杜月璋趁热打铁,继续游说道:“若是你们执意顽抗,只怕陛下以雷霆之势收回兵权,到时连家军就不复存在了。” 连星心思浮动:“你真的愿意把兵符交给秋叶?” “当然,”杜月璋颔首,“我杜月璋绝不食言。” 杜月璋此举虽然冒险,但是他有自信,连秋叶是个聪明人,绝对知道该如何选择,况且,连氏族人也会支持她。 果然,连星犹豫片刻后,最终妥协了:“好,我同意归顺你。希望你遵守承诺!” 杜月璋轻笑一声,“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连星打量了他片刻,旋即笑道,“没想到你看起来病殃殃的,倒有几分英雄气概,倒有些像我日前在漠北遇到的一个蒙面军师。不知你……” 杜月璋知道连星已经认出他是帮助李乐萧平定漠北的人,赶紧打断他,“我从未去过漠北。” “可惜啊。”连星不由叹息,“我与那军师缘悭一面,有机会真想与他把酒言欢。” “会有机会的,江湖无处不相逢。”杜月璋微微笑道。 连星点头赞许:“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杜月璋。” “原是举世闻名的才子啊,只是没想到你武功也这样高,果真是文武全才,实在佩服。” “连校尉谬赞了。”杜月璋谦逊道。 两人达成共识,杜月璋扶起连星,让他先回营房养伤,“今日之事抱歉了。”他说着轻磕两声。 连星关切道,“我见统领您面带病容,可是有伤在身。” “不碍事。”杜月璋摆手,“只是旧疾而已。” “那我先告退了。” “请便。” 送走了连星,杜月璋转身进入营帐。 “世子,连校尉答应了吗?”秋叶迎上来询问。 “嗯,”杜月璋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暂时答应了,只是我也答应他日后将兵权交于你。” 秋叶担忧道,“我怎能担此大任,况且我是庶出又是女子……” “以你的才能,留在皇宫当宫女未免太可惜了,再说,你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贺莲心并肩而立吧。” 秋叶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是那样渴望有机会可以建功立业,与男子并肩,却苦无没有机会,还有便是贺莲心,她是那样的高贵,那样的耀眼,衬托得她好渺小,如此一来一旦她坐稳了连家军主帅的位置,便有机会与贺莲心有一个未来。思至此,她无尽感激,连声道:“世子大恩,秋叶无以为报。” “你我相识一场,我亦希望你得偿所愿。”杜月璋放下茶盏,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脸色白了白。 “世子,你的脸色好难看,可是身子不适,要我找军医来瞧瞧吗?” 杜月璋摆摆手:“不必了,我调息一会就没事了。还有许多事要做,我没时间看大夫。” 秋叶神色黯淡:“怎么会没时间,殿下又在胡说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月璋温柔道,“你放心吧,我没有消极求死,至少现在我还不能死。” “殿下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杜月璋沉默良久,说道:“我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老天可以多给我点时间。” “殿下不会有事的。”秋叶垂眸掩饰掉眸中的悲伤,“一定不会的。” 杜月璋深深凝视她片刻,“你先去熟悉一下周围环境人事吧,我回宫就去和陛下商量。” 秋叶颔首道,“殿下保重,有事叫我。” “放心,没事。杜月璋挥挥手叫她退下。 等秋叶走后,杜月璋独自待在空荡荡的营帐中,静默了许久。 “唉……” “唉……” 叹息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每一声都饱含惆怅、不舍与哀凉。 “不知还有多久时间。”杜月璋喃喃道。 他闭上眼睛,双唇颤抖:“还没有见到念山,答应他的木马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做,如今乐萧也……不知念山未来该怎么办。” 他的心仿佛被一块千斤巨石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底掠过一丝坚毅之色。 他抬手抚上左边胸口,那里跳动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杜月璋握拳低吼:“至少要先解决北疆之乱。” *** 李景山正在书房处理政事,忽听门外传来侍卫的禀告:“陛下,杜大人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片刻就该到了。” “知道了,朕去宫门口接他。” 第149章 温情缱绻 李景山穿戴齐整后,来到宫门口,片刻后,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由于杜月璋病情反复,实在受不住马匹颠簸,秋叶担心他有事,便派人通知李景山,李景山赶紧派马车去接,如今马车驶来,他心中只剩忐忑,他害怕看见杜月璋苍白的脸,那样会显得他更加没用,。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秋叶搀扶杜月璋出来,“殿下……到了。”话未说完就哽咽了。 李景山忙迎上去,伸手去扶杜月璋,杜月璋对着他无力笑了笑:“我无事,只是有点累罢了。” 李景山皱眉道:“你身体这么弱,还这么操劳,我真的没用。”他拉过杜月璋另一边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走吧,咱们回宫。” 杜月璋见他这般,心中很不是滋味,李景山是天之骄子,曾经是那样的骄傲自信,如今却这般颓丧,怎能不让人心伤。 回到寝宫,杜月璋躺在床榻上休息,李景山替他掖好被角,柔声细语:“睡吧。” 杜月璋累极了,可一想到军营中事该对李景山交代,便强打着精神支撑起身子,对李景山道:“我还有几件事跟你说。” 李景山连忙俯身聆听,杜月璋顿了顿道,“您一定要小心漠北游兵的动向,今日我与连星交谈,他似乎很清楚漠北的事,您一定要有所防备。” 杜月璋说得条条是道,李景山听得认真,他早已习惯了杜月璋的睿智聪慧,但他总觉得今晚杜月璋格外疲惫,眼圈乌黑,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令人担忧。 杜月璋继续道:“还有就是连家军为保番号一定会归顺朝廷,只是我不适合做主帅,我与连星已经说好,会由秋叶担当,她虽为女子,但毕竟是陛下的人,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只是我未请示陛下,便答应他,还请陛下恕罪。咳咳……” 李景山点头称是,又道:“好了我明白,我不会怪你的。”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病情是不是加重了?不要瞒我,一定要告诉我。” “没什么,没事……”杜月璋摇头,“只是累了……咳咳……” 他再次咳嗽起来,面容扭曲,像是隐忍到极限。 李景山立即唤道:“来人!” 守候在门外的太医慌忙冲进来,把药碗端到杜月璋面前,劝道:“杜大人,您心肺受损,不能操劳一定要多多休息。” 杜月璋苦涩的扯了扯唇角,拿过药碗仰头灌下,苦涩的药汁从喉咙滑落到胃部,带来阵阵刺痛。 “好,我知道了。”杜月璋勉力起身。 “等等!”李景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舒服就别起身了。” “我想起营地有一处布防有问题,想画下来明日让秋叶带去做调整。”杜月璋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我没事的,真的。” 李景山松开他,轻声道:“你看你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这么倔。” 杜月璋蹙眉道,“可军情大事不容耽误,还有我在古书上看过一个阵法,也想写出来,好让军队操练。” 李景山叹道,“真拿你没办法。”他说罢,将杜月璋抱到桌案旁,“既然你有这么多事想办,我陪你。” 李景山走到御案后坐下,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心烦意乱。 杜月璋亦点点头,开始拿笔作画,见杜月埋案写字的侧影,李景山简直看痴了,这样俊逸的背影,若是他…… 他蓦地晃了晃脑袋,自嘲一笑。 杜月璋察觉到他的异常,转头看过来:“陛下?” 李景山收敛思绪,笑了笑道:“你继续,我帮你磨墨。” “好。”杜月璋轻轻一笑。 两人分工明确,李景山负责磨墨,杜月璋则埋首挥毫。 夜幕降临,屋内烛火昏暗,空气中散播着一种静谧安详的氛围。 “阿璋。”李景山关切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擦了擦汗水,温和的微笑道:“没事,都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李景山道:“写完这个,你就好好歇息,不必管其它事了。” “嗯。” 杜月璋难得的听话,李景山有些发愣凝视着杜月璋的侧颜,欲言又止。 “陛下盯着我做什么?”杜月璋疑惑的看着他。 李景山斟酌许久才道:“你的病真的没事了吗?” “自从陛下替我换了大夫真的好多了。”杜月璋怕他不信强调道,“我现在只是有些累才会这样虚弱,休息两天很快就会恢复,况且我的病是治不好的,陛下还是不要为我费心。” “怎么可能不费心,只要一想到连宫外的神医都说,你的病治不好,我就难过得恨不得替你受过。”李景山说着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阿璋。” 杜月璋浑身僵硬。 片刻后,他拍拍李景山的肩膀,温和道:“表哥,你放心吧,我会尽量养好身体的,我们不是还要长长久久吗?” “嗯,一定要长长久久,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李景山万般不舍,怀中又抱紧几分。 杜月璋淡笑道:“表哥,我有些累了,想睡了。” “好,我们赶紧休息吧。”李景山说罢,将杜月璋抱到床榻,二人相拥而眠,李景山抱着杜月璋寒凉的身子,怎么也捂不热。 深夜,李景山已经睡熟。 此时正值夏季,夜晚炎热,但杜月璋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仿佛置身冰窖。他不停颤抖,牙齿打架,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猛地睁开双眸,翻身而起,跌跌撞撞跑到窗口,掀开帘幕往楼下张望。 下面并无任何人,灯笼依旧高悬,映照着庭院里的草木树枝,显出诡谲阴森之感。 杜月璋的心怦怦跳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呼吸。 这时,他耳畔传来李景山的声音:“阿璋,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杜月璋尽量轻松的回应。 李景山闻言放下心来,他走到床边握住杜月璋的手:“你不舒服一定要跟朕说,别逞强。刚才醒来发现你不在,我快被吓死了。” 第150章 长巷惨案 “我只是想喝杯水,你不用担心。”杜月璋抽出手,倒了一杯茶喝下,压了压心底的恐惧。 “那就好,快躺下睡觉吧。” 李景山拉着杜月璋躺下,将被褥盖在二人身上,低头吻了吻杜月璋的额头:“乖,睡吧。” 杜月璋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他的心脏跳动逐渐缓慢,最终归于平静。 黑漆漆的房梁顶,挂着两盏油灯,光线朦胧,使得房间透露出一股幽暗森冷的气息。 “陛下,陛下。” 忽然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李景山皱起眉头,不悦道:“谁啊?吵什么!” 外面的侍卫小心翼翼禀报道:“陛下,臣是巡逻的侍卫,刚才在巡逻途中发现城西街巷中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所以……” 李景山不耐烦道:“发生什么了,赶紧说清楚,朕不想听废话。” 李景山不满的语气令侍卫不敢隐瞒,只好硬着头皮说:“柳贵妃死在长巷中,而且,身着红衣,十分骇人,还是请陛下去看看吧。” 李景山顿时惊得睡意全消,忙穿衣起身,带上护卫匆匆赶到城西的长巷中。 当他抵达时,发现巷中尸横遍野,鲜血淋漓。 “陛下!” 侍卫们纷纷跪地,“参见陛下。” 李景山站在尸堆中央,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不可思议地呢喃:“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先把衣裳披上。”侍卫递给李景山一件宽袍子,“这些死者都是伺候柳贵妃的宫人太监。” “一个活口都没有。”李景山见惯杀戮,可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是让他眉头一蹙,“仵作来了吗?看过伤口了吗?可有端倪。” “回禀陛下。”闻言仵作赶紧回报,“这些人包括柳贵妃都是死于高手之手,且手段毒辣,一招毙命。” “查,给朕查。”李景山眯起眸子,“禁宫之中发生如此惨案,朕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 翌日,杜月璋垂着眸子,很没精神,像是没有睡好。 吃早饭时,李景山忍不住询问:“阿璋,昨夜侍卫通报,可曾惊扰你了?” “隐约听到了一些,但很快就睡了。”杜月璋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这样问。 李景山不疑有他,关心道:“宫里出了点事,你最近就不要四处走动了,不安全。”李景山抬眸瞥了眼他身旁的贴身侍卫。 侍卫立即上前一步道:“陛下,奴才保证会照顾好殿下,绝对不让他受到伤害。” 杜月璋摇摇头:“不用了,我不会到处乱走的。” “这怎么行,朕怎么能放心。”李景山沉声道,“必须有人贴身护卫,我怕有高手混进宫中了,我……” 杜月璋握住他的手,“好,我都听你的。” “只有你能抚平我的不安。”李景山笑呵呵道,“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回来见到你,我就会好安心。” 他心里琢磨着,一定要让杜月璋远离这些纷扰,不能再让他梦魇了。 用完早膳后,李景山便带着一队人马出发去长巷探寻真相。 半个时辰后,李景山等人来到柳贵妃的寝宫外,她的灵柩被安置在这。 侍卫推开房门,李景山进入房间,灵柩中上躺着一具尸体。 她身材娇小纤细,肤色苍白,身穿华丽的宫装,乌发盘在头顶插着金簪和珍珠发钗,五官艳丽夺目。已然收拾妥当。 一夜夫妻百日恩,虽没有情,但李景山还是忍不住的惋惜。 就在这时柳丞相闻讯赶来,爱女骤然离世,他伤心不已。 柳丞相扑到棺椁前,老泪纵横,哭喊道:“我的女儿啊,是爹对不起你啊!要是爹不送你进宫,你也不至如此啊。” 李景山看到柳丞相,立即吩咐侍卫:“快把柳相扶起来。” “陛下,还请陛下明察,一定要查明真凶啊!” 李景山安抚道:“柳相放心,朕一定会查明真相,以慰柳妃在天之灵。” 侍卫扶着柳丞相退出寝殿。 “陛下……” “陛下,您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啊!微臣的女儿死得冤啊!” 李景山听罢转过身,朝外走去。 战事未平,宫中又出惨案,内忧外患,让他喘不过气。 一连数日,李景山没有踏足长春宫,甚至都没有去探视杜月璋。 杜月璋坚持每天早晚会来送膳,他看起来比往常更憔悴,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杜月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叫李景山心疼又担忧。 李景山握住杜月璋摆放餐碗的手,“暑气这样重,怎么你的手却这样凉。” “我没事,倒是陛下消瘦了许多。”杜月璋扯出一抹笑容。 “坐下和我一起吃一点吧。”李景山提议,“你总是给我送餐也不见你吃。” 杜月璋犹豫片刻,应道:“好。” 李景山握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侧坐下,又为他夹了菜,“多吃一点。” “嗯。”杜月璋温顺乖巧的坐在李景山的身侧,想用碗去接,李景山却直接将菜送入他口中,杜月璋刚吃了一口,便难掩胃中翻搅,捂着嘴干呕起来 。 李景山吓坏了:“阿璋!” 杜月璋吐了好几次,终究是没能吐出什么东西,却将早饭吐尽。 “你……你怎么了!”李景山慌张不已。 杜月璋强忍恶心,擦掉嘴边残留的污秽,“陛下莫担心,我没事。” 他低着头,眼角泛湿,心里酸涩无比,他真的不想在李景山焦头烂额的时候,再增添他的烦恼。 李景山急得团团转:“来人!去把御医叫来。” “不用麻烦了。”杜月璋拉住他,“都是小毛病,过会就好。” “这怎么行!”李景山温声劝道,“御医瞧瞧,我才放心,听话,不要让我忧心好吗?” 杜月璋迟疑了片刻,答应道:“好。” 两名侍卫领命而去,李景山又命其他宫人去熬参汤,务必要补充营养,好好调理一番。 杜月璋坐在桌案边,静静地看着忙碌的李景山,脸色苍白,心里苦楚万分。 他的身体不知还能陪伴李景山多久,怎么办开始有点舍不得他了。 第151章 我们有一个孩子 “不必了。”李景山喜出望外,他和阿璋又有孩子了,他被这种愉悦冲昏了头脑,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杜月璋闻言则是忧心忡忡。 李景山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上一个孩子,杜月璋偷偷生了下来,可他没有产道是生剖出来的,那种痛楚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实在太痛苦了,一想到要再经历一次,他就充满了恐惧。况且如今李乐萧已死,不会再有人帮他做剖腹产子这样危险的事,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可转念一想,念山是那样的可爱乖巧,他每次看见他都感谢上苍,他没有被那碗去子药打掉。况且如今他已命不久矣,大不了直接划开肚子取出孩子,也算是留了个人陪李景山,省得留他一人孤苦。这样想着他轻松了不少。 李景山高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记住此事不得与他人提起。” “臣遵旨。” 自从李景山整肃过太医院后,御医换了一批,医术虽不是一等一的,可胜在听话。 御医离开后,李景山走到杜月璋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道:“你身体很虚弱,这段日子最好卧床静养,还有就是一定要尽量多吃一些,你瞧你这样瘦弱。” 杜月璋抬眸看着他:“陛下,我想喝水。” 李景山连忙端来杯热茶递给他:“喝吧。” 杜月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皱眉道:“我想漱口。” “漱口?”李景山愣了愣,旋即恍悟,连忙命人去准备漱盂。 杜月璋漱完口后,面露疲惫,靠着椅背闭目休憩。 李景山凝视他良久,心底涌现一丝柔情,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阿璋,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陛下,你在说什么?”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李景山,“我怎么会不要我们的孩子。” “可上次……”李景山欲言又止,上一个孩子成为他和杜月璋之间的禁忌,他们都默认不去提他。 杜月璋明白此刻已经是说出上一个孩子的事的时机,但他实在疲累,怕一旦说起念山他根本收不住,恨不得向李景山将那两年的事,说得清清楚楚,遂道,“我有些累了,我先睡会,你陪我好不好,等我醒来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好。”李景山扶着他躺下,又替他盖好薄毯,“好好睡吧,我就在这守着你哪也不去。” 杜月璋阖眼浅眠。 李景山心中忐忑,他误以为杜月璋所说的重要的事,是不要孩子,而他又实在无法开口让杜月璋以男子之躯替他生孩子,又看着他这样瘦弱单薄的身体,更加不忍,遂暗自决定,若杜月璋不想要,便不要吧。毕竟没有什么比杜月璋陪着他更加重要了。 就这样李景山不知煎熬了多久, 杜月璋终于悠悠转醒。 “你醒啦。”李景山欣喜不已,“感觉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好多了。”杜月璋摇了摇头,“陛下,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 李景山握紧他的手:“嗯,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若你不想要……” “陛下。”杜月璋打断了他,“若是孩子生出来了,你觉得他长得像谁?” “我想啊……”李景山沉吟片刻,“长得像你比较好,你好看些。” 杜月璋微怔,半晌道:“可是他很像你,非常像,我时常见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缩小的表哥,可有趣了。” 李景山一怔:“他?他是谁?” 杜月璋淡淡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有过孩子吗?” 李景山沉默片刻,道:“可是你不是喝了去子汤吗?而且我记得连季捅刺过你的腹部。”想起这事,李景山双拳紧握,他杀连季不仅是因为他目中无君,更加因为李景山断定连季那一剑会断了他和杜月璋的血脉。 杜月璋握着他攥紧的手:“他没死,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乐萧说因为我体质不是女子,所以去子汤没用,那一剑没有刺到我们的孩子,他活下来了,他叫杜念山,你还记得吗?我向你提过的,你会喜欢他的。” “念山……”李景山喃喃重复一遍这个名字,似乎想把它铭刻进骨髓深处,“他在哪儿?” 杜月璋道:“他在信阳,有人照顾妥当。” 李景山心中震动,他万万没想到,杜月璋居然保住了这个孩子还生了下来。 李景山激动地问:“是个儿子吗?” 杜月璋点点头:“对,他很像你,就像是缩小版的你,又凶又乖。”说着脸上浮现笑容。 李景山抚摸着他光滑细腻的皮肤,笑道:“什么叫又凶又乖。” “长得像你看起来很凶。”杜月璋顿了顿继续道,“性格像我很乖顺,所以就是又凶又乖啊。” “我们把他接回来吧。”李景山低声道,“我想亲自抚养他。” “陛下。”杜月璋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恳求,“我怕他身份不正,难以立足。” “我的儿子怎么可能身份不正。” “他始终是我生的。”杜月璋正色道,“天下人会接受一个男子生的孩子吗?” 李景山盯着他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傻瓜,他是我们的孩子,为何要天下人接受,你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况且你肯定也很想他吧,你不想见他吗?” 杜月璋闻言泪水夺眶而出,“想!怎么不想!我时常梦到他,我真的很怕,很怕我到死都不能见他一面。” “不会的。”李景山抱住他,“我会尽快将他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杜月璋趴在李景山怀中,哭了一场才渐渐停歇,最后伏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李景山怜惜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情。 李景山轻轻摩挲着杜月璋的鬓角,呢喃道,“睡吧,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翌日,杜月璋再度昏迷,这回昏厥得更加厉害,甚至陷入了深度昏迷,李景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太医们诊治了几天后,却依旧束手无策,最后不得不找来那日入宫医治他的大夫,才勉强压抑住杜月璋的病势,暂时稳住了病情。 第152章 这个孩子不能要 杜月璋被安置在寝殿中静养,李景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探视,并叮嘱宫人小心照顾。又派人去信阳接念山回宫,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那位白发大夫带来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杜月璋病情虽有起色可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为了孩子他努力吃东西,可惜吃什么吐什么,有时还会吐出的东西里还有血沫,李景山忧心战事又要调查宫中惨案,他怕他担心,就一直瞒着没告诉他。 李景山站起来,缓步走向床边,俯下\/身,凝望着他苍白的侧颜,低声唤道:“阿璋” 杜月璋眉头紧皱,似乎很不舒服,但依旧没睁开眼睛。 “阿璋……”李景山抓住杜月璋冰冷的指尖,眼眸泛红,“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好怕失去你。” “咳咳……”一阵咳嗽从杜月璋嘴中溢出,李景山忙擦掉他唇边的污渍,轻柔地帮他拍背。 等杜月璋止住咳嗽后,李景山拿帕子帮他拭去嘴边的鲜血,柔声道:“你听着,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外走。 门关上的刹那,杜月璋突然抬起右臂,猛烈咳嗽起来,嘴角流出一抹猩红的血液,他却浑然未觉,仍旧剧烈咳嗽着。 李景山扶着杜月璋躺好,他坐在床榻旁边,痴痴注视着他。 杜月璋喘着气,额上布满薄汗,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你……”李景山吓坏了,他拼命按住杜月璋,大喊道,“御医,传御医!” 大夫匆匆赶来,替杜月璋号脉,脸色大变:“陛下,这……” “快救他!”李景山催促道,“朕要他活着,快!” 大夫犹豫片刻,道:“陛下,别慌,世子只是身子亏损,难以承担妊娠反应才会这般难受,挨过前几月慢慢会有好转。” 李景山松了口气,将杜月璋揽在怀中,又吩咐大夫退下,他看着杜月璋难受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唔……”杜月璋虚弱地睁开眼睛,喘息两句后艰难道,“我……好累……” 李景山慌忙坐直身子:“累了?要不要休息?” 杜月璋倦极了,还没回应便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李景山握着他的手,静静陪伴他良久,才吩咐宫人准备洗浴用具,沐浴完毕,他换上干净的袍子,又亲吻了一下杜月璋的额头,然后推门走了出去,准备去询问一下宫中惨案的调查结果。 “陛下。”一个青衫老者迎了上来,“您来了,我等候多时了。” 李景山点点头:“原是欧阳神医,可是阿璋的病情有什么变化。” “陛下请随我来。”欧阳青引领着李景山往御花园中走去,一路上他解释道:“老朽有一事想问陛下,不知陛下与世子刑房之事,世子的身子与男子可有什么不同?” 李景山一愣:“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遭了。”欧阳青语速极快地说道,“若是没有不同便没有产道,那世子生子时必然没有办法顺利产下胎儿。” 李景山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道:“可是,我与他之前有过一个孩子。” 这下换欧阳青愣住了,过了良久才道,“不知是哪位名医接生的,现在可还能找到他,最好是叫他前来,这孩子才保得住啊。” 李景山这才意识到,他只是听杜月璋轻描淡写的说他们有个孩子,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怎样将孩子生下来的,看来这事只能去问杜月璋了,思至此他道,“待我去问问阿璋,在此之前阿璋的身体还是要托付给神医。” 欧阳青郑重道,“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劳烦神医了。” 李景山离开后,杜月璋已经醒了。 他倚靠在床头,脸色比刚才还差,目光呆滞地盯着帐顶发呆。 “阿璋。”李景山端着碗粥走进来,“你饿不饿,喝点粥暖暖身子。” 杜月璋怔怔地盯着他,“我吃不下,看着就想吐。” “那就先不吃了,等一会饿了再吃。”李景山放下碗,伸出双臂环住他瘦削的身躯,“可以告诉我念山出生的过程吗?” 杜月璋垂下睫毛,避开他的拥抱,沙哑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李景山微微蹙眉,耐心地劝慰道:“今日欧阳神医找过我,你当时生产的过程一定凶险异常吧,是林云帆替你接生的吗?” “不是。”杜月璋摇摇头,想起李乐萧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是乐萧帮我的。” “竟然是乐萧。”李景山想了想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帮你的。” “这个……”杜月璋面露难色,“他……” 意识到杜月璋有难言之处,李景山劝道,“阿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才可以告诉欧阳神医,那样才能保全你啊,若是这个孩子会影响你,我宁愿不要他。” 杜月璋怔怔的望着他,眼泪滴下,“你,你怎么可以不要他!他是我们的孩子啊!呜呜……你不可以不要他。” 他似笃定李景山不会要这个孩子,拼命哀求,这更加让李景山心慌,他努力平复心绪,尽量平和道,“很危险吗?会危及你性命吗?快告诉我啊!” “你,你答应我不会不要他,我才告诉你。”杜月璋抓着李景山的衣服,哭泣道。 李景山急促道,“快说啊!” “你答应我了吗?”杜月璋仰起头,含着泪水望着他,“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李景山叹口气:“我不是答应,而是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阿璋,我不能失去你。” “可是我也不能失去孩子。” 李景山呼吸一滞,低声道,“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这个孩子。” 杜月璋这才低声道,“我没有产道,孩子无法正常产出,因此是剖腹取出来的。我肚子上的疤并不完全是连季刺的,还有剖腹的伤痕。” “剖腹?”李景山吓了一跳,“你是剖腹取子?” “嗯。”杜月璋道,“只有这样别无他法” 李景山心脏砰砰乱跳,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剖腹,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这个孩子不能要!” 第153章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情 “不,不痛的!只是有点麻,用了麻沸散,我不痛真的。”杜月璋怕他不信又补充道,“其实我只记得我昏迷过去,然后好孩子就出来了。” “剖腹,居然是剖腹!”李景山喃喃自语,仿佛被雷劈中,脸色煞白,“如今乐萧不在,你打算怎么生?” “用麻沸散,然后剖腹就行了,不一定要乐萧在。”杜月璋尽量平静的说着生怕李景山看出端倪。 李景山深吸口气,“你觉得我是傻瓜吗?不管你说的再怎么轻松,寻常人剖开肚子怎么可能没有生命危险,更何况你的身体这样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拿命去换这个孩子,我若不问你便一直瞒着我,直到你用命去换孩子我还被蒙在鼓里,意外你生孩子很轻松,阿璋,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杜月璋嘴唇颤抖了一下,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紧张地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信我我真的可以撑住的,这是我们的孩子,求你,求你不要放弃他。” 李景山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可是他会要了你的命。” 杜月璋低下头,眼角挂着泪珠,小声哽咽道:“不会的,我不会死的,求你相信我。求你了表哥!” 李景山的喉咙干涩起来,他想摸摸杜月璋的脑袋安抚他,但是手指碰触到他的发梢,立刻就缩了回去,“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由着你。” “林云帆。”杜月璋抬眸,“还可以找林云帆,如果乐萧乐萧剖腹取子,那他一定也可以,求你了去找林云帆吧,找到他想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李景山一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杜月璋病重,是怎么抓着他的手,拼命说不要相信林云帆的,如今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他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李景山开始明白他想生下孩子的决心,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啊,不论杜月璋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都绝不能被残忍的剖开肚子死去。 “我不会同意的。”李景山斩钉截铁道,“孩子不能留。” “你!”杜月璋大惊失色,“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他毕竟是你的骨肉!” “可是我不能失去你。” “他是你的孩子!” “我只要你活下去!你听话,我会让欧阳神医治好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求你不要放弃他好不好。” “你乖乖躺下来,别太激动。”李景山扶着杜月璋坐下,“阿璋你听话,等你身体好些了,孩子还会有的,到时候再要好不好,况且我们还有念山啊,我们一起带大他好不好,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杜月璋握拳,“我不能这么做!我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阿璋!你不要固执!”李景山压抑怒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任何折腾!” 杜月璋挣扎道:“我不要,你给我滚开!” 他一边喊着一边挣脱开李景山的桎梏跑掉了。 “阿璋!”李景山站起来追了出去。 杜月璋跑进房内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喘息,额头渗出细汗,他不敢停歇片刻,他想迈步往前走,可身体却瘫软无力,无法挪动一步,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他缓缓跪倒在地上,双臂环抱自己,蜷缩成团。 这几天他从未如此恐惧过,每日惶惶不安,担心李景山会强迫他吃下去子药,担心自己无法顺利诞下孩子,更担心他一旦死亡,孩子会被抛弃。 这种担忧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令他痛苦万分。 杜月璋咬牙,眼眶酸胀的厉害。 他不知该怪谁,只恨自己不争气,连孩子都怀不好。 他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浑身止不住发抖。 李景山推开门闯进来,焦急地说道:“阿璋,你别躲开我,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要孩子的,你听话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你身体虚弱,经不住折腾。” 杜月璋猛然抬起头,泪流满面,他呼吸过速,艰难喘息,没一呼一吸间都有阻隔,艰难道,“求你,不要,伤害,孩子!表哥,求你,我只能依靠你了,如果,你要,伤害,伤害孩子,我就活不成了!求你了,表哥!” 他一字一句都说得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要费上极大的劲才能完整的吐出来,最终化作哭泣和哀求。 李景山怔愣地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景山心脏骤缩,他捂住胸口,疼的弯下腰来。 他的心跳的飞快,似乎要破膛而出,他感到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窒息,整个人摇摇欲坠。 “阿璋!阿璋你怎么样了?”李景山伸手去拉他,却使不上劲儿。 杜月璋伸手拽住他衣袖,哭着祈求道:“表哥,求你了!我不能,不能……” “我答应你。”李景山叹气道,“不会伤害他。” 杜月璋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瘫软在李景山怀里,轻声说了句,“谢谢。” 李景山摇头,目光复杂的凝视他,“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 杜月璋忙点头。 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愿先开口,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悲伤味道。 良久之后,李景山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愣了下,迟疑道:“有点难受。” 李景山无奈的看着他,“难受了就要告诉我,不要有顾虑,我答应你不会伤害孩子,你也要答应我养好身子,有哪里不舒服不许瞒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杜月璋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李景山松了口气,又问:“饿了吗?” 杜月璋摸摸瘪瘪的肚子,垂下睫毛,脸颊微红,“有一点。” “我马上让人端汤过来。”李景山说着将杜月璋抱回床榻上,转身走了出去,杜月璋倚在床榻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底浮起浓浓的落寞。 他其实不怕死,但是却怕孤单,他希望能有人陪伴,他希望孩子降临,即便没办法享受天伦之乐,他至少也要让李景山有人陪。因为他知道孤独的滋味,他不忍心李景山承受。 他希望李景山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第154章 京城惨案 杜月璋想起李乐萧曾经说过。 ——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它就像水一样润物无声。 ——如果你真的深爱着一个人,就算不说出口,你也会知道他的想法。 ——所以爱不一定要那人回应,只要尽心为那人着想,看他过得幸福,自己也会获得幸福。因为在爱人获得幸福之前,自己是无法幸福的。 杜月璋明白李景山很爱他,他这样做是无视了李景山的感受。可他别无选择,只有逼迫自己违背初衷了。 杜月璋闭上眼睛,努力平静着心绪。 他并非圣贤,他也怕死,他也想和李景山天长地久,儿女相伴,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不幸一直萦绕着他,他只能屈从命运的安排,在不幸之中去寻找那一丝的幸运,他不贪心真的只要一点甜头就好。 他睁开眼,眼神坚毅。 …… 夜幕笼罩下的京城,华灯初上,热闹的街市上人潮涌动。 繁华的街道上有三五结群的男人围在一起谈论八卦消遣。 忽然,其中一位高壮汉子指着不远处,惊叫道:“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二层包厢窗户旁,一名美丽妇人躺在地上,她身下全是血,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她身旁站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副胆怯懦弱的模样,瑟瑟发抖的抓着妇人的手臂,嘴巴微张,显示出惊慌失措。 这场景太触目惊心了,周遭顿时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指责声四起。 “怎么回事?她还活着吗?” “看样子是死了,快通知官府。” “哎呀,她死的好惨啊!” “是啊,我看着挺可怜的。”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 “我记得这女人姓赵吧,她夫家姓贺,好像是将军。” “大将军的家人都敢动,这匪徒好大的胆子。” “这算什么,听说丞相的女儿都被杀了,还是个贵妃呢!” “嘶!”众人倒抽口冷气,唏嘘不已。 “这么凶残,该抓起来治罪才是。” “你懂什么,那可是权势滔天的大将军啊!我们能把他怎么样!” “唉,真可惜,好端端一条命。” “就是啊!这女人也是活该,谁让她乱跑,撞上了歹徒。” “……”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小姑娘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她咬牙扶着妇人,哽咽的说道:“娘……娘……娘,你别吓阿香……你醒一醒……阿香求求你,你别丢下我……娘……” 小姑娘的声音凄厉,带着几分哀求。 妇人的手臂垂在半空,鲜血仍旧汩汩流淌。 众人面露同情,窃窃私语。 “真可怜,看着这么娇滴滴的一个美人,竟死在这种地方……啧啧。” “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为什么会跑来青楼里喝花酒。” “莫不是那个将军在这?”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哈哈哈!” 小姑娘低头抹泪,眼眶泛红,“呜呜……娘……我们赶快去请大夫……” 她正准备搀扶起妇人,一个身影闪电般冲向妇人。 “娘,娘你醒醒……你快睁开眼睛看看阿香……娘,求您了……您醒一醒啊!” 小姑娘哭喊不止。 那人却是飞奔而去,蹲在妇人身边紧张的检查着妇人的状况。 这个人正是杜青洵手下护卫,名唤秦川。 秦川的医术颇精湛,他拿起妇人的手腕给她诊脉,片刻后放下她的手腕,眉头皱的老紧。 “怎么样了?”小姑娘满怀期待的询问。 秦川叹息了一声,“她没救了,断气了。” “呜哇~~!”小姑娘嚎啕大哭。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不由得惋惜,暗暗同情小姑娘。 “小姑娘,快去报官吧,让衙役把那个坏蛋抓住。” 杜青洵站在一旁也不忍心,劝慰道:“小妹妹别哭了,娘已经死了,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吗?我送你回家。” 小姑娘抬起头来,双眸通红,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泪,“爹爹,爹爹不要我们了,我没有家。” 杜青洵闻言愣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川走过去拉了拉小姑娘的衣袖,“节哀顺便。” 小姑娘擦干净眼泪,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可以跟你们走吗?” …… “恐怕不方便吧。”秦川说着看了一眼杜青洵,征询他的意见。 杜青洵思索了许久,他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辈,也不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唯独这一次他却狠不下心肠拒绝,终于他道,“好吧,你跟着吧。” “谢谢!”小姑娘感激涕零。 “你叫什么名字。” “贺欣。” “贺……”杜青洵反复咀嚼着这个姓氏,他不知道他今日的一时恻隐,竟为他日的祸患铺陈开端。 “我们的马车就在前面,你随我来吧。”秦川淡笑道。 “嗯嗯。”贺欣连忙跟上,小脸充满警惕。 秦川带着她上了马车。 “公子,现在怎么办?”秦川掀开帘子,询问道。 “先带着她,找一个合适的客栈落脚,再想办法解决掉这件事。”杜青洵说完,吩咐车夫加快速度离去。 …… 秦川和贺欣在客栈落脚后,秦川又仔细询问了一遍贺欣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当年我娘带兵打仗,途中遇袭重伤,昏迷数天未曾苏醒,后来她被一位大侠所救,大侠答应替她保守秘密。我娘伤愈痊愈后,就留下银两离开了,她说她要嫁给那位大侠。可惜后来她嫁给了爹爹,她如果嫁给那个大侠就好了。” 贺欣说话间眼里带着一股怨恨。 “大侠?哪位大侠?”秦川追问。 “就是……”贺欣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羞涩。 杜青洵看到小姑娘的表情,立即明白过来,“你说的可是人称剑仙的曲中合。” 杜青洵虽出生王府,但他常年混迹江湖,消息灵通,对江湖中武林高手传闻轶事了解不少。如此就错不了了,这小姑娘姓贺,娘和曲中合。那他爹必然是 大元帅贺如勤,当朝皇后贺莲心的哥哥。 贺欣微微惊讶的瞥了杜青洵一眼,旋即乖巧的点点头。 杜青洵轻咳一声,“贺姑娘放心,我会好好安顿你的。” 第155章 我会保护你的 杜青洵本来想让丫鬟送她出城的,既然这位姑娘是贺如勤的女儿,那就让她在京郊安置下来。 等贺如勤得到消息,肯定会派人来寻她。到时候就能证明她的清白,还可借机探查贺如勤的虚实。 “谢谢。”贺欣很诚恳的感激他。 杜青洵轻笑,“你倒是信任我们。” “因为你们都是好人。” 杜青洵挑眉,“你是头一个这样说的人。” “你难道是坏人吗?”贺欣目光坚定的望着窗外的景色。 杜青洵望着他良久没有开口,马车停下,杜青洵撩起车帘,“到了,我们进去休息吧。” “我可以睡床吗?” 杜青洵点头:“当然可以,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休息吧。” 杜青洵吩咐小二将饭菜摆上桌子。 “谢谢公子。”贺欣坐下来,用筷子夹菜,“你们吃饭了吗?” “刚吃了,你慢用。”杜青洵温柔浅笑,退出房门。 “公子,属下不懂,您此番冒险进京不就是为了要挟贺如勤与我们合作吗?为何不借此机会要挟他。”秦川疑惑。 “她说我是好人。”杜青洵说道:“我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有人说我是好人。” 秦川沉吟片刻,说道:“公子难道对这姑娘起同情。” 杜青洵淡淡看了秦川一眼,“争斗久了,有时真的觉得有点累。” “公子……您……”秦川见杜青洵斗志全无,有些担忧, “没事,我只是随便发个牢骚,你全当没听过。”杜青洵说罢,掩盖眼底的疲惫,转身进了另一个屋子。 秦川跟了杜青洵许多年,从没见过他像今日这般愁怀满心,也从未听他说过累。他明白,或许是到了该分胜负的时候,杜家与朝廷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很累了。 长春宫中灯火微黄,宫人偷偷进了内殿更换烛火,李景山俯在案前小憩,始终面朝杜月璋的床榻,深怕他少看一眼,杜月璋会消失一般。 此时已是深夜,宫门已经落了锁,可京兆府尹还是不顾阻拦,执意求见李景山。 侍卫拦着他,不让他进寝殿半步。 “滚开。” “刘大人,陛下已歇下了,有什么事请明早再来。”长春宫内侍总管拦住他。 “你让我进去,我有急事禀告陛下。”刘文涛神情焦急。 “你若再敢往前踏出一步,别怪老奴不客气。” 李景山睡得香甜,突兀的传来一阵吵闹声,李景山皱紧眉头,不悦的睁开眼睛,“吵吵嚷嚷做什么呢,都给朕闭嘴。” 刘文涛跪在地上,“陛下,出事了。” 李景山眯着眸子盯着他,“什么事?” “京城发生惨案,女尸死状可怖,像极了柳贵妃,微臣怕当中有什么关联,才不顾规矩,闯宫禀报,望陛下恕罪。”刘文涛低垂着脑袋,恭敬的把消息报上。 李景山猛地翻身而起,厉声喝问:“是谁,死者是谁?” “听说是贺元帅夫人。” “什么?”李景山大怒,拂袖下床,“废物!京城天子脚下,连番发生惨案,你是怎么做事的。” “陛下饶命啊。”刘文涛慌张磕头,“这几桩杀人凶案太过诡异,凶手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臣等已派人严密调查,一旦发现蛛丝马迹,臣定会抓住凶犯。” 李景山阴郁着脸,“朕命你给朕彻查清楚!缉拿真凶。” “臣遵旨。陛下,您还没有穿衣服,赶快披上龙袍,这是朝堂重地,岂容乱走动。”刘文涛提醒道。 李景山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凌乱,他迅速披上龙袍,迈着匆忙的步伐往宫外赶去。 …… 翌日天亮,京城各方势力纷纷出动,调查京城最近频繁发生的命案。 李景山上完朝才回到长春宫中,刚进内殿,就见杜月璋呆坐在床榻上。 李景山蹙眉,“阿璋,你怎么了?” “是,是,是我父王做的,我见过,和我母亲的死状一样,她们都是他杀的!”杜月璋似受了什么刺激反复说着。 “你怎么没吃饭?”李景山语气冷冽下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 李景山似故意回避他说的话题,故意提及其他。 杜月璋抬眼望向他,“你相信我,真的是他,我可以肯定,他,他……” “阿璋,乖别想了。”李景山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外面的事,你别管了,现在你需要静心调养,好好安胎,没有什么比你和我们孩子重要,你明白吗?” “他,他是冲着我来的,他恨我,他不会放过我的。”杜月璋似困在噩梦里,根本没有听到李景山在说什么。 李景山握住他冰凉的手掌,轻声说道:“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让我保护你。” 杜月璋茫然摇头,“我……我怕他会伤害你,我怕你有危险。” 李景山知道杜彦锋对于杜月璋来说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他无法消除他内心的恐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阿璋,不论他是谁,我都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答应我别再胡思乱想了,养好身体好吗?” 李景山缓缓靠近,在杜月璋唇边印下一吻,轻柔又霸道。 杜月璋怔愣,似乎被吓到了。 “你是我毕生所爱。”李景山抱住他,“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杜月璋的眼泪滑落下来,他扑倒在李景山怀里哭泣:“我害怕……我害怕他伤害你。”杜月璋固执的强调。 “你放心,他伤害不了我的,毕竟我是君他是臣,他不会做得太过分的。” 杜月璋哽咽道:“嗯。” 李景山拍抚着他的脊背,“吃些东西吧,你这样不吃东西,孩子也长不大啊,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知道吗?” 杜月璋擦掉眼角的泪珠儿,“好。” 李景山松开他,唤来宫娥伺候他用膳,自己则站在旁边看着他。 杜月璋胃口很差,吃的食物很寡淡,他吃了几口便停止用餐。 李景山担忧的望着他,“阿璋,你怎么不吃了?” 杜月璋抿着嘴巴,低垂着眼眸,“我吃不下。” 第156章 情难自控 李景山温柔的笑着,伸手抚摸杜月璋的额头,“乖,吃不下咱们不勉强,你先躺一会儿,朕陪着你。” “陛下……”杜月璋迟疑叫道。 李景山挑起眉峰,“嗯?” 杜月璋低声询问:“昨晚你去哪儿了?” “朕去了一趟御书房,处理一些奏折。”李景山漫不经心的敷衍。 “哦……”杜月璋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今晚你留下陪我。” 李景山闻言,立即答应下来。 “好。” *** 杜月璋醒来后,精神萎靡,他靠在床头,神色木讷,仿佛没有灵魂。 李景山端着药碗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扶着他起来喂药。 杜月璋乖乖的任由李景山喂他喝药。 李景山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杜月璋张口吞咽,苦涩的味道涌入口腔,他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 “怎么了?是不是苦了?”李景山心疼的看着他,“来人呐,快去弄点蜜饯来。” 杜月璋却摇头拒绝,“不要,不想喝药了,我要吃甜的。” “那你先把这碗药喝了,朕就命人取蜜饯来。”李景山哄骗他,“乖阿璋,不喝药就没有蜜饯吃。” “你就知道欺负我。”杜月璋一脸委屈,“如今我连吃蜜饯都要看你脸色。” 本来是逗弄,却不想杜月璋这般认真。 “朕不是欺负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朕愿意宠着你。”李景山柔声哄慰道。 “真的吗?”杜月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李景山郑重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不许欺负我。” “我不敢,不敢,我永远不会欺负你。”李景山笑道。 “好啦,乖乖吃药,我不会再逼你了。” “恩恩~”杜月璋高兴的笑起来,像一只小猫咪。 李景山眼神暗了暗,他突然觉得杜月璋像个孩子。 杜月璋的病情并没有得到有效抑制,他依旧时常犯病。 杜月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李景山心疼他,便允诺他,无论他要做什么都会答应。 杜青洵来京一段时日后,终于收到杜彦锋的密令。深夜他绕开寻城的守卫,来到京郊的宅子中,杜彦锋早早的等在院里。 看着眼前的男人,杜青洵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杜彦锋一袭黑衣,从容不迫的坐在椅子上。 看到杜青洵进来,微微扬起嘴角。 杜青洵走近杜彦锋,恭敬地朝他行礼:“参见父王。” 杜彦锋挥手示意杜青洵起身,沉默片刻后开口,“来了,坐吧。” “不知您找我何事?”杜青洵态度谦卑,环顾四周,终究没有坐下。 杜彦锋目光灼灼的盯着杜青洵,“阿璋的命牌,在你那吧。” 杜青洵皱眉,“不知父王何出此言。” 杜彦锋沉默半晌,幽幽叹息一声,“我找过了,也问了许多人,除了你这里别无其他可能。” 杜青洵蹙眉,“孩儿确实没见过。” “你变了。”杜彦锋喃喃道,变得天真了。 命牌是杜月璋出生时便打造好的,方便在关键时催动天命控制杜月璋,其实杜青洵知道所谓天命不过是杜彦锋编造出来的谎言,为了给杜家造反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而催动天命其实只是利用邪术操控杜月璋,杜彦锋精心谋划让李景山对杜月璋爱的难舍难分,就是为了再关联时候,用杜月璋之手除掉李景山,可是那样,杜月璋一旦清醒,必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悔恨难当,为了助杜月璋摆脱控制,杜青洵只好暗中拿走那块施了咒的命牌。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杜青洵问着声音颤抖,这是他头一次质问父亲,也是他头一次质问父亲,他显得很局促。 杜青洵也是一脸震惊,他没想到这个一直听话的儿子会起了忤逆之心,“所以命牌真是你拿走的?” 杜青洵不敢否认,轻声嗯了一句。 杜彦锋双唇紧闭,脸颊绷的紧紧的,眼底翻腾着怒火和恨意。 杜青洵垂首静待杜彦锋发火,可是杜彦锋却没有。 “为什么?”良久,杜彦锋才艰难吐字。 杜青洵抬眸对视杜彦锋,语气平淡的回答:“我不忍阿璋受伤害。” 他的话落在杜彦锋耳朵里显得苍白无力,他嘲讽一笑,“呵,真是有趣,我居然能在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杜青洵没吭声。 “你知道我为了这个谋划牺牲了多少吗?我不惜欺骗杜若,不惜赔上自己的骨肉,而你,尽然因为不忍,要破坏我的计划?”杜彦锋怒瞪双眼,厉声指责。 “父亲,你,您难道对阿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他,他毕竟是您的儿子啊。” 杜彦锋握紧双拳,咬牙切齿的回答,“他不是!他是孽种。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儿子,我的希望,就算是为了杜家你都不该为了一个孽种背叛你的父亲。” 杜青洵被杜彦锋的话刺激,面色铁青。 “父王,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杜青洵压制着胸膛里的愤懑和仇恨,尽量保持平稳的声调,“小时候,是你抓着我的衣领,一遍一遍的告诉我,杜月璋是我的弟弟,我不可以喜欢他,不可以占有他,现在你又这般义正辞严的说他是孽种,不是我的弟弟,我到底该相信什么!”杜青洵眼眶红了一圈,哽咽道:“阿璋是你的儿子,我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够如此冷血无情,对他做出那样禽兽的事情。” 杜彦锋面色惨白,身躯晃荡几下,踉跄向后倒退两步,扶着桌子站稳后,双眸赤红死死的盯着杜青洵。 杜青洵不敢迎视杜彦锋,低下头躲避他锐利的眼神。 “父亲,你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去了。”杜青洵急忙转移话题。 “不许走!”杜彦锋伸出手臂挡在门边,阻止他的脚步,声嘶力竭道,“你不准离开这里。” 杜青洵不满地拧眉,“父亲,您想干什么?” “是我唯一的儿子,那又怎样?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忤逆我。”杜彦锋一针见血的质问。 第157章 自请死罪 杜青洵抿紧薄唇不说话。 他不甘心,他想报仇,但他又畏惧杜彦锋,怕激怒他,最终失去一切。 “把命牌交出来,别逼我用强。”杜彦锋咄咄逼人的说道。 杜青洵不明白为何杜彦锋对杜月璋抱有这样强烈的怨念,但他早已认定他不会伤害杜月璋,遂冷冷道,“父亲知晓我是怎样的人吧,若我不想说,即便用尽天下酷刑都没用,况且命牌已经被我毁了,您找不到他。” “好!真好!”杜彦锋怒极反笑,“不愧是我的儿子。只可惜,即使没有命牌,我也有别的办法让阿璋就范,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我最开始选择的路,才是对他最仁慈的。” 杜青洵心头发毛,他明白杜彦锋没有在说笑,一定是有更残忍的方法控制杜月璋,他慌乱极了。 “父亲,请你不要再对阿璋做任何事了,他从未伤害过谁,您不该伤害他。”杜青洵试图劝服杜彦锋放弃这个可怕的计划,“阿璋他只是一个孩子啊。” “哈哈……”杜彦锋大笑,“你现在才知后悔会不会太晚了。” “父王,您收手吧,求您了。” 杜彦锋笑着摇头,“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一旦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杜青洵浑身冰凉,看着杜彦森充斥着阴狠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杜月璋了。 这是一场赌博,杜青洵不愿意输。 杜彦锋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 杜彦锋离开后,杜青洵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捂着额头。 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和杜月璋一同嬉戏打闹的情形,他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追着喊哥哥,那时的画面仿佛还在昨日,可如今,他要怎样才能保护杜月璋呢? 杜青洵仰着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奋精神,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要保护他,总要尽心尽力才不算辜负,他决定去见一个人,那个抢走杜月璋的人,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见那个人,可如今能救杜月璋的只有他,纵使赔上自己和整个家族他也想救杜月璋,他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他本该和杜彦锋是意中人,可杜月璋不知何时住进了他心里,软化了他那颗冰冷残忍的心。 他本就身处地狱,至少要把杜月璋救出去,到那时,他们肯定不复相见了,毕竟深渊里不能有他。 次日,怀着沉重的心绪,他入了宫,他没有选择偷偷潜入,而是大张旗鼓的求见,一时间流言四起,多是对杜家不利之言,更有大臣劝李景山不要见他,称他狼子野心,可李景山还是见了,他不懂,今时今日,广宁王府占尽上风,杜青洵这样恭顺的求见他,所谓何意,越是不懂就越想探究,就这样,他在勤政殿召见了杜青洵。 大殿威仪肃穆,李景山高踞龙椅上,目光睥睨的注视着跪伏在地上的男子。 杜青洵缓缓抬头看了李景山一眼,又快速低下头,恭敬的行礼:“罪臣杜青洵拜见陛下。” 李景山不置可否,“平身罢。” 杜青洵依言谢恩,“谢陛下。” “多日不见,小王爷倒是恭顺了不少。”李景山语气淡漠。 杜青洵迟疑片刻,抬起头,坚毅的目光直射向李景山,郑重其事道:“君臣纲常不可违背,过去是臣太过狂悖了,还请陛下宽恕。” 闻言,李景山惊愕瞪圆了眼睛,“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朕宽恕?” “是的。”杜青洵颔首。 李景山不解道:“为何?突然想通了?你这算是投诚?” “不是投诚。”杜青洵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继续道:“是托孤。” “托孤?”李景山皱着眉头,脸色阴郁难堪,“你这是何意?” 杜青洵垂眸轻叹,“罪臣今日除了来认罪,还要状告家父,不通纲常,妄图谋反,只是如此一来杜家满门不保,还请陛下可以念在罪臣自请罪责的份上饶恕阿璋,他是无辜的,对谋逆一时浑然不知。日后杜家剩他一人,还请陛下垂怜照拂,如此便是托孤。” “你这是突然疯了吗?”李景山紧皱眉头,他确实不懂杜青洵此举是何意。明明占尽上风,却突然来认罪伏法,世上真有这样傻的人吗? 他冷声道,“告诉朕,你在谋划什么?” 杜青洵无奈摇摇头,“不曾有谋划,臣愿奉上杜家根基,只为保杜月璋一命。” “你当朕这样好糊弄吗?”李景山一脸不信,“以你的为人,怎可能为了阿璋舍弃一切。” “为什么不会。”杜青洵一脸坦荡,“我爱慕他,怜惜他,不忍他夹在杜家和陛下之间左右为难,为了他我愿意背叛君父,成为家族的罪人,这一切不是因为我突然疯了,我是疯了很久了,从他出生时,我见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疯了,我过去所习的一切礼教,宗法至此荡然无存,天地之大,我只能看到他,他受的苦,受的罪我疼在心里,如今实在不愿他再受煎熬,我只想让他有个安定的未来,而可以给他未来的只有你,因为我知道他爱你,就像我爱他那样不可救药。” 听完这番话,李景山怔愣半响。 他没有想到,杜青洵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这样的杜青洵又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 李景山盯着杜青洵看了许久,他看不出那双眸子在谋划什么。只看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痴心疯狂。 “为了杜月璋,你居然甘愿做到如此地步!” 杜青洵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保护阿璋啊,求陛下成全。” 李景山陷入沉默,他也爱杜月璋,但正因如此,他更加不能容忍一个觊觎他爱人的男子存在,这种感觉太过强烈,杜青洵越是这样甘愿为杜月璋牺牲,他就越是嫉妒,嫉妒杜青洵可以看着杜月璋长大,可以和他朝夕相对陪伴他成长。 “若朕不答应呢。” 杜青洵双手撑地,叩了三个响头,“陛下,请相信我,这是唯一可以救阿璋的机会。”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如果不说明白,休想朕会被你牵着走。” 第158章 所谓成全 杜青洵用力点了一下头,“我明白陛下的顾虑,请恕臣实在不能交代各种原由,况且这事对陛下而言并无损失啊。” “呵……”李景山怒极反笑,“你还在妄图愚弄朕!” 杜青洵闭上双眼,心底一阵悲哀,“陛下,您这般犹豫,到底是为什么,处置杜家永绝后患,不正是您希望的吗?” 李景山冷嗤道:“是朕所愿,却不愿是你拱手相让,朕要处置你们,自我亲自出马,不需要你自投罗网。” “陛下……”杜青洵猛地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您的骄傲难道比阿璋的性命重要吗?” 李景山眼神凌厉道:“所以你就告诉朕,这一切究竟和阿璋有什么关联。” 杜青洵怔怔的看着李景山,眼眶红了,“好,既然陛下执意想听,我就告诉您,只是请您答应我,无论过去我与阿璋有过什么,他都是被逼的,请您不要迁怒于他。” 杜青洵缓缓开口,诉说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他语气和缓,平静的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一年我五岁,我记得别院里的桃花开得特别好,我下了学无事可做,一时好奇闯入了别院,姨娘很温柔,给我吃了许多好吃的糕点。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阿璋,那时他才两岁多,刚刚会说一些话,成日里缠着我要果子吃,我每天下学都会去给他带好吃的果子。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一辈子都不会分离,他会永远跟在想后面要果子吃,而我,不仅是果子会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直到那天,我下了学,去到别院里发现姨娘和阿璋都不见了,我很害怕,到处找他,第二天府里所有的人都穿上了丧服,父亲说姨娘死了,我问他阿璋去哪了,阿璋病了。 我没有见到阿璋,那时的我太弱小了,我之后一直在想,如果那时我可以再强大一点是不是之后的事都不会发生。 我没有放弃寻找阿璋,我一直在找他,有一日我跟着父亲一路出府,走进一个小宅院里,那是一间很黑很黑的屋子,不知为何,我有预感,阿璋就在里面。他最怕黑了,又时常做噩梦,那样黑的屋子,他就一直待在里面吗?我不敢往下想。 害怕惊动父亲,我就躲在门外偷看,阿璋瘦了好多,圆圆的脸也消失了,他的眼神没有生气,那不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该有的眼神,是的我很弱小,找到的他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对此我无比憎恨弱小的自己。 后来我看见父亲在阿璋后背用刀在划,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听见阿璋的惨叫声,我捂着嘴不敢发出声响,我甚至不敢进去阻止父亲,就这样过了好久,阿璋的惨叫声变成呜咽,最后连细微的呜咽声都没了。 终于,我等到父亲出了屋子,害怕他折返,我又等了一会才敢进去,阿璋躺倒在血泊中,身体像是干枯的树木,皮包骨头,没有丝毫生机。我冲上去抱住他,叫了他好久,他才缓缓睁开眼,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要打他,关他,折磨他。 我回答不了,也无法回答,只是抱着他不断的安慰,虽然我知道他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他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父亲口口声声说他有罪,他的罪究竟是什么。 带着疑问,我又跟踪了父亲几天,我听到他对神医说,他想要一种药,一种能让阿璋变得乖巧的药,最好是能让他身体虚弱,不能自理生活的药,就像是他给谁吃过的那种,我没有听清他说的是谁,但是一定有个人被他喂了那种药。我无暇顾及,我只想救阿璋。 我找到了林云帆,我希望在阿璋吃下那种药前做点什么,林云帆是用药天才,他给了我一种药,那药吃下去虽然可以达到父亲要的效果,却不会伤害内里,阿璋依旧是那个让杜家宗祠骄傲的掌控者。 我听信了他的谎言,林云帆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魔头,那药改变了阿璋的体质,甚至把他变成可以生育的男子。那时我才知道父亲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他,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因为如果是他去喂阿璋吃药,阿璋是不会吃的。 就这样,在阿璋眼中,我是父亲的同伙,我害了他,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吃下药后,阿璋一直病着,病了整整半年,一次高烧后,他忘记了一切,变回了那个喜欢跟着我,叫我阿哥的阿璋。而我也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他,来弥补我犯下的罪。 是的,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占有了他,我的弟弟,我控制不住对他的执念,我为此疯狂,即使堕入地狱,也在所不惜。也许是受了太大的刺激,阿璋什么都记得,就是忘了那些痛苦,例如姨娘是怎么死的,例如父亲是怎么折磨他的,例如我是怎么欺负他的。 就这样他成了外人眼中,集万千宠爱的世子,父亲也一改常态,对他宠爱有加,就在我以为他的苦难结束之时,陛下您出现了,你带走了他,也唤起了他遗忘的记忆,阿璋变得弑杀失控。 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近日来的惨案是阿璋做的,可是你不要怪他,他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像当年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是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说他体内有恶魔,随时可能爆发,只有彻底毁掉他,那个恶魔才不会出来。 我明白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因为阿璋在极度受刺激时,就会变得嗜血残忍,我明白这不是恶魔,他只是病了,我想治好他,我试了许多年,发现,他需要的不是我。 因为,在他离开你的那三年,他病得严重的时候,情绪崩塌的时候,都只会叫表哥,那时,我明白是我输了,他的心里只有陛下你,可是你可以接受他吗?这个随时有可能崩溃,有可能伤害别人的他,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你还愿意和他共度余生吗?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也愿意赌上我的性命,和杜家的未来,来成全你们。 第159章 去路迢迢 杜青洵的故事说完了,李景山陷入良久的沉默,他的故事不复杂也不精彩,却残忍又绝望,那个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崩溃的阿璋,是因为他,而失控吗?是他又让他伤心失望了吗?李景山不敢细想,只觉得突然好想抱抱他,抱抱那个脆弱的人。 他忽略了,合理性,杜青洵的故事并不全是真的,李景山又犯了不相信杜月璋的错,明明他已经告诉他了,杀人的是杜彦锋,可李景山还是选择相信杜青洵的故事,因为他开的条件太诱人了,只要他答应,就可以同时拥有杜月璋,处置了杜家,还可以除掉杜青洵这个心腹大患。 “你先下去吧,朕会考虑你的提议。”李景山揉了揉眉心,挥手示意他退下。 “陛下,你要快些决定!”杜青洵跪在殿下,语气恳切,仿佛他是忠臣,忠心耿耿为皇帝排忧解难。 李景山抬眸看向他:“你很急吗?” “难道陛下不想赶紧解决北疆之乱吗?处置了父王北疆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李景山面色阴晴不定。 “朕不傻。”李景山叹了口气,“舅舅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可总要断了他发兵的念头。” “够了!”李景山低喝一声,脸上浮现出浓烈的疲倦,他摆摆手,“朕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提醒。” “我想见见阿璋。”杜青洵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李景山看着他良久才应道,“你去吧,不该说的别对他说,他身体不好。” “是。”杜青洵欲言又止,躬身退了出去。 李景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杜青洵的话扰乱了他的心神,他不敢想象若真凶真是杜月璋,朝中大臣会怎么逼迫他处置杜月璋,如今杜青洵愿意出面顶罪,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思索良久,从内廷绕回长春宫,躲在门外偷听杜青洵与杜月璋的谈话。 杜月璋的状况看起来确实不大好,他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看起来毫无生机,见杜青洵进来,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掩盖过去,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杜青洵注意到杜月璋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愣了许久才道,“你的嗓子……怎么这样了?” “没事。” 杜青洵皱了皱眉,看到一桌子的饭菜根本没有动过,他伸出手指探向杜月璋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令他猛地缩回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怒问道,“是谁伤了你?是陛下吗?” 杜月璋摇摇头:“不关他的事。” 杜青洵怔忡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冷笑了一声,“你还是这样护着他,”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杜月璋的脾气似乎比从前暴躁,不愿多与他说一句。 杜青洵看着他良久,最终败下阵来,垂下眼帘,低声说:“阿璋,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样说,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想你了。” 杜月璋抿住嘴唇,没有回应他。 杜青洵站起身,走到杜月璋面前,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凑到杜月璋耳边小声地说道:“我会把你厌恶的一切全部毁灭,包括我自己。” “你什么意思?”杜月璋的眼睛陡然睁圆。 “再等等吧,再过不久一切都解决了。”杜青洵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到时我身首异处,身死魂消,你愿意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青洵一脸委屈,“我要的不多,就只要你一滴眼泪,这样也不行吗?” 杜月璋的脸刷地白了,他不明白也猜不透杜青洵要做什么,他慌乱的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微颤,“你到底想做什么?” 杜青洵微微勾唇:“阿璋,你是恨我的吧,我知道比起父王你更恨的是我,我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可是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不想魂到九泉还心有不甘缠着你。” 杜月璋咬紧牙,眼眶通红地瞪着杜青洵,“你,你别做傻事。” “阿璋,其实……”杜青洵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站在你身边,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推开了你,你,你可以原谅阿哥一次吗?最后一次。” 杜月璋用力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松手,“你……你想做什么?” “阿哥想给阿璋找一个知道托付终身的人。”杜青洵轻轻拨弄他鬓角的碎发,“你很爱他吧,你有了爱的人,也有了爱你的人,这样我才能放心离开。” “我不要,你不要走。”杜月璋无法否认他对杜青洵始终有一份依赖,他无法想象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哥哥,真的死去他会怎么样。 “阿璋……”杜青洵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你长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不要再困在天命里了,去寻找你的幸福吧,命牌我已经烧了,你不用再担忧了。” 杜月璋的表情坚毅且悲哀,“你烧了命牌,父亲不会绕过你的。” “你放心,阿哥有办法。”杜青洵愣了片刻,忽然露出释怀的笑容,“我得走了,你可以再叫我一次阿哥吗?我好久没听了,好想听。” “阿,阿哥。”时隔多年再叫出这个称呼,杜月璋只觉心头一痛,往事浮现心头,那个一直用大手牵着他的大哥哥,好像从未离去。 “对不起。”杜青洵轻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杜月璋看着杜青洵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圈泛酸,心脏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般喘不过气,胸腔剧烈地疼痛,连呼吸都带着窒息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莫名的恐惧和绝望,或许是因为杜青洵方才的眼神,亦或者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他或许不会再出现了,他就要失去他了。 “阿哥!”他大声的喊道,撕裂的喉咙滴出血来。 杜青洵脚步一停,没有回头,却仿佛听到杜月璋凄厉的哭泣,他的眼角湿润了,可依旧向前走去,因为这是一条他一旦犹豫就再也无法前行的路。 第160章 消失的人 杜月璋跪坐在床榻上,双臂抱膝,埋着脑袋痛苦地抽搐。 他不敢相信,他的大哥哥居然真的抛弃了他。 杜月璋的眼泪浸透被褥,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打湿了一片。 杜青洵从寝殿出来,站在院中,目光沉寂而阴郁。 他看着天空中渐渐亮起来的朝阳,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小王爷,我们该启程了。” 杜青洵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秦川躲在暗处,目送杜青洵乘车离去,整颗心都像泡进了水中,冰冷得发寒,甚至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痛。 他明白杜青洵此一去便算是彻底和王爷结了仇,也是彻底得罪了朝廷,可他却不能阻止,他没有立场,只能任由他走向灭亡。 次日杜青洵是惊动全场的惨案凶手的消息,传遍京城,刑部和吏部一同发出追捕令,一夜间,杜青洵由小王爷变为众矢之的。 杜月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明白杜青洵究竟要做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告诉李景山,凶手不是杜青洵。 李景山每日下了朝便会回宫陪他,尤其在他怀有身孕后更加不曾改变,可今日李景山下了朝却没有回宫,因为他遇到了冷云香,这个许久不见的旧爱。冷云香红着一双眼,求他去自己宫里坐会。 面对他的祈求,李景山别无选择,他跟着冷云香到了他的宫里。 冷云香是一个极骄傲的人,他不愿也不屑和别人争抢李景山,可他今日却非去不可,因为杜太后用他的家人要挟,必须要他带走李景山,让他无法回宫,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拖到天黑。 “陛下,我……”冷云香张嘴欲言,李景山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他低着头,静静的坐着,似乎陷入了思绪中。 冷云香不安的搓着手,半晌才鼓足勇气问:“我如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李景山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例如什么样的事?”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莫要当真。”冷云香急忙摇头否认,“我这样爱你,怎会忍心伤你。” “是这样吗?”李景山眉峰微挑。 “你知道我的,不会耍心眼,也不懂你那么多弦外之音,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冷云香握着李景山的手腕撒娇,“还是说你已经不爱我了,你不信我。” 李景山盯着他,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冷云香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但是她还是努力维持镇定,继续恳求他。 李景山叹了口气,揉揉眉心道:“罢了,既然你不愿说就不说吧,我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 冷云香差一点就对李景山说出真相了,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的家人还在太后手上,他不可以冒险。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坐了一会儿,李景山突然想起来杜月璋的事情,于是道:“朕还有事先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陛下可以陪我吃过晚膳再走吗?”冷云香说,“我要求不多,只吃了晚膳就好。” “行吧。”李景山说。 冷云香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们正聊得投机,外面忽然冲进一队士兵,将整个宫室团团围住,为首的是禁卫军统领。 他带着人闯入宫室,二话不说就对李景山道:“陛下不好了,世子殿下不见了。” 李景山闻言心头一震,转头看向冷云香,冷云香被他盯得心慌,不自觉的别过头去。 他的眼神太锋利了,让他感到害怕,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而是一位帝王了。 “仔细找过没有。”李景山深吸一口气,平复激荡的心跳。 禁卫军统领道:“整个长春宫都找过了,毫无头绪,卑职无能请陛下降罪。” “朕亲自去找。”李景山顾不得与冷云香解释,快步向门外走去。 望着李景山的背影冷云香开始明白,这个人的心不再属于自己了,他根本无法争也争不过。 杜月璋躺在地上,满身泥泞,身边还散落着几支箭,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汗,显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不知这里是哪,只是眼前一黑醒来便再此处,他不敢妄动,死死的护住腹部,深怕孩子受到损伤。 杜太后的声音幽幽响起,在幽暗的房间中更让人心寒 胆颤。 “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慢条斯理的说,语调轻柔却透露着浓郁的杀机,“说出山儿的命门!否则你这细皮嫩肉的可要受苦。” “我不知道。求你放过我。”杜月璋虚弱道,他不想跟她废话,他只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呵……”杜太后轻蔑一笑,缓缓站起身来,“你不知道?你与他这样亲密,你会不知道?”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把他留在这,哀家到要看看,无水无粮他可以支持多久。” 没过多久声音就消失了,杜月璋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寒疾复发,他的身体忽冷忽热仿佛置身冰窟,又像被丢在火炉中炙烤,疼痛难忍。他咬牙坚挺,不肯发出任何声响,他绝对不能放弃希望! 他还有孩子,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一定要支持到李景山找到他,他暗暗祈祷李景山一定要找到他。 另一头李景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亲自带着禁军搜宫,可杜月璋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明白晚一天杜月璋就会多一分的危险,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一无所获。 陛下,您歇息一会吧。”内侍扶着李景山坐到椅子上,劝慰道,“您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奴婢瞧着实在担忧啊!” 李景山摇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地图上,思索着从什么角度寻找杜月璋的藏身之处。 “陛下,您先喝点汤暖暖胃吧。”内侍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李景山勉强接过来喝了两勺,就推掉了碗。 “陛下,您若是不吃饭,身体如何撑得住呢?” “不必管我。”李景山摆了摆手,“继续寻找。” “是,奴婢遵旨。”内侍叹口气退下。 第161章 失而复得 李景山坐在桌案前,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眉宇紧锁。 他不愿相信杜月璋已经死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杜月璋已经凶多吉少。 李景山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深究,他怕一旦确定了结果,他就无法承受,就无法继续坚持下去。 他闭上眼睛,一滴泪落下,心跌入谷底,“阿璋,你究竟在哪里?”他绝望的呼喊。 杜月璋的身体越来越冷,腹部也开始一阵阵的抽痛,他害怕孩子有事,拼命运转所剩无几的内力,护住胎心,可是他知道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如果再出不去,他一定会和腹中的孩子一起死在这。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打开了,光线从门缝里倾泻而下,杜月璋眯起双眸,适应了好半晌才勉强看清楚。 李景山提着灯笼大步流星的走近,看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时,顿时呆愣原地。 他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瞬,随即疯狂的涌现出喜悦、惊惶、恐惧种种情绪,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可是他不能逃避,他必须勇敢的去面对。 “阿璋!”李景山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杜月璋扶起来,“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杜月璋艰难的抬起头,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一张布满焦虑与疲倦的俊美容颜,嘴角扬起,艰涩吐字:“陛下……表哥……” “阿璋……”李景山将杜月璋拥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我来迟了,没事了,别怕。” 杜月璋的眼眶蓦地湿润了,喉咙里溢出一串低沉沙哑的呜咽,他抓住李景山衣襟,哽咽道:“陛下,救救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肚子好痛!” “别怕。”李景山擦干杜月璋眼角的泪珠,温柔道,“会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出去。” 杜月璋的脸色愈加惨淡,他费劲的睁开眼,望着李景山,喃喃道:“我们的孩子……救孩子,好痛!”杜月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鲜血喷洒在李景山身上,溅得他浑身都是,触目惊心。 李景山吓得六神无主,赶忙拿帕子帮他擦拭。 杜月璋抓着他的手,恳切道:“陛下,你答应我的……救孩子,救孩子……”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说话了。”李景山连连答应,眼眶泛红。 他的心揪作一团,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杜月璋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杜月璋握住李景山的手腕,微弱的脉搏跳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安静,他眼睑垂下,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嘶哑:“陛下,谢谢……你……还有念山……” “我在。”李景山的眼泪滚滚滑落,他抱紧杜月璋,恨不得揉碎在骨血里。 “你一定要……照顾他,教养他……”杜月璋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唇瓣哆嗦,“我……” “不许睡,你不许睡!”李景山厉声道,“阿璋,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你答应过我的。” 杜月璋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好,我不睡,我乖,我最乖。” “对!阿璋最乖了!”李景山感觉胸膛被利刃穿过,痛得说不出话来,杜月璋就这样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仿佛没了生机。 “阿璋,我们马上出去,咱们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李景山抱着杜月璋踉跄向外跑去,可刚跑到门边,他脚下猛地一绊,重新跌倒在地。 李景山慌乱的爬起来,却被门槛挡住了去路,他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真该早些找到他,真该早些来救他。他那时候究竟做了什么蠢事啊! 李景山强忍心中酸楚,将杜月璋抱回宫中,又请来欧阳青为他诊治,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抱住他的性命,可欧阳青说他随时有死去的可能,李景山就这样守着他,不顾流血的膝盖,也不顾几日没有休息的身体,他不敢休息,他害怕他一醒来他的阿璋,他的孩子都会离他而去。 杜月璋躺在床榻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棉被,可是他仍觉得冷,整个房间充斥着刺鼻的药味,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努力挣扎,试图起身。 “你别动。”李景山按住他的肩膀,“你伤势极其严重,不能乱动。” 杜月璋喘着粗气,额头冒出汗水,他努力让自己清醒。 “孩子,孩子还在吗?”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他的意志越来越薄弱,他很快便昏迷过去了。 李景山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他的身子冰凉冰凉的,就像是一具尸体。 “在!孩子还在!阿璋好厉害!保护了我们的孩子,求你再坚强一点好不好,不要离开我。”李景山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畔轻声诉说,“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我而去!” 他说着说着,语调突然拔高了,“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他猛地抱紧杜月璋,“阿璋,我爱你,我爱你啊!” 李景山发泄完后,颓然坐在地板上,他仰起头,任由泪水顺颊而下。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捉弄他们? 为什么…… “陛下!信阳王求见。” “你说谁?快让他进来。”李景山猛地抬头,只见李乐萧疾步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让我来给阿璋瞧瞧吧。”李乐萧躬身施礼。 “嗯。好”李景山站起身,有些愣神。还是把杜月璋交给了李乐萧,他则负手立于一旁,等待着他检查。 片刻后,李乐萧放下银针,摇头叹息:“阿璋体弱,孩子有需要营养,对他的消耗太大了。” 李景山闻言,心头陡然一紧,“可是他不愿放弃这个孩子。” 李乐萧犹豫了一下,道:“他就是这样,上次也是,明明那么脆弱,却把念山养得那样好,念山出生的时候足足有八斤呐。” 李景山怔愣当场,眼中的光亮骤然熄灭,他缓缓转身,背对李乐萧,颤抖道:“他,他生念山的时候,很凶险吗?” 第162章 你们在一起了 李乐萧思索片刻,他仔细掂量着李景山这话的意思,他不知李景山和杜月璋如今的关系,只是杜月璋又有了孩子,想必应该关系不错,遂决定将杜月璋受的苦告知一二。 “当然了,他身体不好,又有伤,连季那一剑穿腹而过,他怕影响孩子,硬是连止疼药都没有服。”又见李景山难看的脸色又补充道,“他这般坚强这次也一定可以熬过。” 李景山慢慢走回到塌前,盯着杜月璋苍白憔悴的脸庞,喃喃道:“我从未想过会失去他,我更不知道失去他,我该怎么办……” “阿璋已经没事了。”李乐萧宽慰道,“我给他疏通了经脉,一会再喂他进点膳,慢慢调养应该会没事的。” “阿璋,我的阿璋……”李景山伸手抚摸杜月璋的脸,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杜月璋终于睁开双眸,眼神茫然的环顾四周,最后停留在李景山身上。 “阿璋……”李景山哽咽,“阿璋,你没事吧?” 杜月璋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孩子呢?” “孩子没事。” 闻言杜月璋倦倦的点点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李乐萧,激动道,“乐萧!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快死了,有了幻觉。” “不是,你没事。”李乐萧走过来,握住杜月璋的手,“我也没事,上次刺杀只是受了点伤,你看我养好伤不就回来了吗?” 杜月璋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气若游丝。 李景山听罢,悲从中来,他扑到杜月璋的身边,紧紧搂住他,泣道:“阿璋,你要坚持住啊,我不可以没有你啊,还有念山,去接念山的人回信,他们已经到京郊了,你要赶紧好起来,念山见你生病会害怕的。” “嗯,我会好起来的。”杜月璋低沉的嗓音透着疲惫和虚弱,“你去休息会吧,你得脸色也不好看。” “不!我要陪着你,让我陪着你。”李景山急切道。 杜月璋苦涩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你陪着我我也不会一下好起来啊,不如你也去好好休息。”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林云帆举着托盘走了进来,李景山侧身望向他充满了打量。 李乐萧撇了他一眼,极不耐烦的接过托盘,“见到我皇兄也不行礼嘛。” 林云帆看向他一脸宠溺,连声道歉又对李景山行礼道,“参见陛下。” 见状李景山愣了,林云帆这是被夺舍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恭敬,他有些疑惑,摆了摆手,“平身吧。” 林云帆起身整个人挂在李乐萧身上,“你还要多久啊,我想你了,这里有陛下陪着就行了,我们去休息会吧。” 李景山:“……”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他用力掐了掐掌心,直至痛感传递过来,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都是真实的,并非他的臆想。 “你们?”杜月璋问。 李乐萧皱眉道:“他救了我,然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林云帆一脸委屈,“你还不是喜欢我粘着的,你忘了我们……” 李乐萧赶紧打断他,怕他说出更荒唐的事来,“你要是再说,这辈子都别想碰我了。” 林云帆立刻站直身体,保证道,“我不说,我再也不说了,都听你的。” 李景山见状迅速整理了一下,“你们在一起了?” 林云帆连连点头。 李乐萧连忙道,“我还在考虑。” 林云帆哀嚎,“怎么还要考虑啊,你这都考虑多久了。” “闭嘴!”李乐萧狠狠瞪他。 “咳咳。”李景山尴尬的干咳两声,提示道,“乐萧你去休息一会吧,阿璋这里还需要长久有人照顾。” 李乐萧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拉着林云帆走了出去。 杜月璋无奈的笑了笑,他扭头望向李景山,轻声道:“他们看起来挺合适的。” “我觉得一般,还是我们最合适。”李景山拍了拍杜月璋的胳膊,将他揽入怀中。 杜月璋闭目靠在他胸口上,阖上眼睛,“怎么办,我又累了。”他说着一下子抽身出来,将李景山推开,伏在床榻边干呕。 李景山吓坏了,他凑近杜月璋,担忧道,“阿璋,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难受的捂着肚子,额间冒汗,半晌后,他才缓了过来,摇摇头道,“没事,就是犯恶心,怀念山的时候也这样,后面就不会了。” 李景山仍旧不放心,他抓住杜月璋的手臂,将他翻过来细细帮他揉肚子。 杜月璋面露赧色,微微挣扎了一下,李景山便松开了手,他垂眸扫视他身体,忽然发现他腰腹处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似乎是刚包扎好的。 他蹙眉,“阿璋,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杜月璋知道瞒不过,只好交代,“这两日肚子大了许多,撑开了之前的伤口。”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忍着…”李景山心疼万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关系。”杜月璋安慰道,“我早已习惯了。” 李景山抬眸凝视他,目光深邃而温柔,“不许习惯!你为什么不依靠我。” 杜月璋抿唇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带着少年特有的天真,“因为我是男子汉呀,不需要保护。” 李景山眼眶泛红,他俯□亲吻他的脸颊,声音沙哑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永远都可以依靠我。” 杜月璋笑着抱住了他的脖颈,“那我要看看你靠不靠得住了。”见他心情低落,杜月璋强打起精神和他玩闹一番。 待到傍晚,杜月璋的高烧退了,李景山才命人准备饭菜。 李景山端着汤碗坐在杜月璋床前,“吃点东西吧。” 杜月璋喝了小半碗粥便摇头拒绝了,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吃什么吐什么。 “再吃点吧。”李景山劝道,“我熬了很久才做成的。” “我吃不下,真的。”杜月璋推拒道,“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李景山叹口气,替他掖好被角道:“那你好好休息,醒来再吃。” 杜月璋点点头,“嗯。” 第163章 岁月静好 杜月璋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李景山坐在一侧仔细打量他,似乎更瘦了,显得肚子更加的大,明明只是四个月却已经很明显的 凸起了,他心疼不已,伸手摸了摸那隆起的部位,喃喃自语,“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给你补回来。” 夜幕降临。 林云帆趴在窗台上望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李乐萧倚靠在墙根处,冷冷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回去,不要在这烦我。” 林云帆转身,朝他勾唇一笑,“乐萧,你还是这样口是心非,你分明是想我留下来。” “谁想你留下来了,”李乐萧嫌弃道,“你少自作多情。” 林云帆笑意愈甚,“我的乐萧就是可爱。”他走到李乐萧跟前,“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李乐萧脸色骤冷,抬脚踹他膝盖,林云帆顺势倒地,躺在地上哀嚎,“完了完了,伤口肯定裂开了。” 李乐萧吓坏了,连忙躬身去检查,焦急道,“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有没有流血。” 林云帆一把将他抱住,“严重怎么不严重,你不理我,我心痛的快死了,伤口也裂开了,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李乐萧哭笑不得,“你骗人!” 林云帆趁机咬住他耳朵,含糊道:“我说真的呢,你摸摸,我都能感觉到它跳动的多厉害了。” “胡扯!”李乐萧脸颊通红。 林云帆轻轻吮吸他的耳珠,“那你摸摸,看我是不是在骗人。” 李乐萧羞愤不已,偏偏躲避不及,任由他为所欲为,片刻后便瘫软在地,全身无力,只能仰头喘息。 林云帆满足的舔舔嘴巴,“这种感觉真美妙。” 李乐萧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拳揍在林云帆肩膀上,“混蛋!” “哎呦!”林云帆叫唤道,“谋杀亲夫啦!” 李乐萧哼道,“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我就宰了你!” 林云帆挑眉,笑眯眯道,“你舍不得。” 李乐萧气不打一处来,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唔。”他痛得蹲了下来。 林云帆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紧张道,“怎么了?” “胸口疼…”李乐萧闷闷的哼了声,脸色煞白,双腿也颤抖起来。 林云帆一阵慌乱,连忙道,“都怪我,不该逗你的,害你又动到伤口了,对不起。” 李乐萧按住他的手,“我,我没事,你扶我去躺一会就好了。” “好。”林云帆答应下来,扶着他坐到床沿,“让我看看吧?” 李乐萧摇头,“不必了。” “真的不疼吗?”林云帆皱眉道,“我看你脸色这么差,肯定很疼,还是让我看看吧。” “不用,”李乐萧摆手,“不用看,真的不用看。” 林云帆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不要,我不想你看,我也是医者,我自己会解决的。”李乐萧固执道,“我要睡觉了,你别吵。” 林云帆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没拗过他,于是在旁坐下道,“你好好睡吧,我不吵你。” 李乐萧躺下后便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绵长。 林云帆静静看着他,心情异常复杂,又过了一会他拿出银针,刺了李乐萧的睡穴,再确定他不会醒来之后,他轻轻撩开他的衣服检查他胸前的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但是周围仍旧有淤青,并且颜色比较暗沉,看起来格外狰狞。 “傻瓜。”林云帆抚了抚伤痕,低声道,“何苦逞强呢,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治呢?” 李乐萧睡得太熟,压根听不到他的话,林云帆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一看就是一晚。 第二天清晨,李乐萧睁眼时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正坐在桌边,手中捧着本书,认真阅读。 他愣了片刻,“你昨天一直守在这。” 林云帆合拢手中的书卷,“你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没什么事了。”李乐萧从床榻上爬下来,岂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林云帆眼疾手快捞起他,“你先别动,你现在需要休息。” “好。”李乐萧点头,又道,“你昨晚一宿没睡吗?” “你的伤口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愈合?”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李乐萧闻言低着头,“我,我不小心碰到了。” “那也不能这么拖着啊,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林云帆道,“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嗯,谢谢。”李乐萧面带愧疚。 林云帆微笑道:“你我之间怎么需要谢啊。” 李乐萧心头一暖,抿嘴微笑。 林云帆将伤药涂抹在他胸膛上,李乐萧疼得蹙眉,他立即放轻了力度,轻柔的替他揉捏。 李乐萧道,“你每次都这样,总是这样温柔的照顾我。我怕我会习惯,离不开你。” “你这么好,能留在你身边是我的幸运。”林云帆道,“如果真的离不开我,那我们便一辈子绑在一起吧。” 李乐萧笑而不语。 林云帆道,“我刚才进厨房炖了骨头汤,我去给你盛一碗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受伤了。”李乐萧阻止道,“还是算了吧。” “我没事,只是一条缝而已,不碍事。”林云帆笑道,“我记忆中你最讨厌骨头汤,我还特意换了个方式呢。” 李乐萧道:“既然这样,我就尝尝。” ,慢吞吞吃了下去,“挺好喝的,很香。” “喜欢喝就好。”林云帆道,“以后我每天早上都给你熬汤喝,等我们老了以后,可以一块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李乐萧眼眶忽然湿润了,“我会努力活到一百岁,和你一起。” 林云帆握住他的手,“傻瓜。” 李乐萧低头,将额头抵在他掌心。 两个人相拥良久。 “今天有空吗?”李乐萧突然道。 “做什么?”林云帆问。 “帮我沐浴吧。”李乐萧眨眨眼睛,“我身上有伤不方便。” “好,”林云帆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求之不得。” 李乐萧扶额果然不能对林云帆抱有美好的幻想,“我是说单纯的沐浴。” “你放心绝对单纯。”林云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便提了桶热水过来。 第164章 漩涡之中 林云帆端着盆,李乐萧站在镜前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林云帆站在门口目不斜视的望着他的背影。 “看够了没有?”李乐萧回眸,瞪了他一眼。 林云帆咳嗽一声,将木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转身去打来一盆凉水。 李乐萧脱完衣服后就光溜溜的钻入浴桶当中,林云帆也跟着坐下,拧干毛巾给他擦拭背部。 李乐萧舒服的叹口气,“舒坦。” “我帮你洗洗正面。”林云帆道。 “不要。”李乐萧拒绝道,“我自己可以的。” 林云帆却不管,抓起毛巾往他背上抹了两把,李乐萧顿时惊叫一声,急忙抓住林云帆的胳膊制止他,“你别闹,痒死了!” 林云帆哈哈大笑,故意调戏他,“我帮你洗澡,你却喊痒,难道是嫌弃我?” 李乐萧被噎住,涨红着脸道:“我、我哪有……” “没有就让我洗嘛,反正我都是你男人了,你又不吃亏。”林云帆继续调侃。 李乐萧窘迫的不行,“不、不是,我是怕痒。” “那我帮你搓一搓,保证不挠你痒。”林云帆哄骗道,“你就让我帮你搓搓背吧,这么久了,你肯定憋坏了,对不对。” “我没有……唔……”李乐萧话音未落,整个人都被林云帆扑倒,唇瞬间被堵住,林云帆趁机伸出舌头在他嘴里攻城略地。 李乐萧浑身酥麻,脑袋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了,身体也逐渐软成一摊泥,任由他予取予夺。 许久,他感觉身上的肌肤都泛着粉红色,这才缓过劲来。 林云帆满足的亲吻他的脖颈,“乐萧,我好爱你。” 李乐萧喘着粗气,“你,你轻点儿,我……我疼……” “好,我轻点,”林云帆道,“你忍忍,马上就好了。” 随后,他开始替李乐萧擦洗背脊。 这是第一次与林云帆共浴,加上木桶不大,他们贴得很近,李乐萧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耻感。 他咬着牙,身体僵硬的厉害。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肢体接触。他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激动感和羞耻感,他承认他要收回对林云帆的身体没感觉那句话。 林云帆见他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 洗了半天,李乐萧全身酸痛,终于摆脱他,裹着毯子跑了出去。 林云帆在身后追了几步,“你去哪儿?” “找衣服穿!”李乐萧丢下一句话就冲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此时,另一头李景山也正在帮杜月璋沐浴,连日来的高烧终于退了,杜月璋显得很没精神,软绵绵的靠在李景山怀里,李景山看向浴池中的人,忍不住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些。” 杜月璋不服气捧着肚子道,“哪有瘦,你看我肚子好大。” 李景山顺势覆上去,感觉一阵胎动,他惊奇道,“好像在动。” “这是孩子在踢我。”杜月璋笑嘻嘻道。 “疼不疼?”李景山笑着又抚了抚。 杜月璋道,“会有一点,但是可以忍受。” 李景山愣了愣,随即露出欣慰的表情,“真是辛苦你了。” 杜月璋摇摇头,“不辛苦。” “你先休息会,我再帮你擦擦身子,洗久了怕你着凉。”李景山说道。 “嗯。”杜月璋闭上双眼。 李景山拿着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的肩膀和腰腹。 杜月璋虽然瘦,但并不孱弱,身材比例堪称完美,皮肤白皙光滑,就是有几道骇人的疤。 李景山心里不是滋味,却忍不住郑重的抚摸他每一条伤疤。 “怎么了?”杜月璋发现他似乎有些失神。 李景山笑了笑,“没事,擦干了,我抱你去睡吧。” 杜月璋点点头,乖巧的阖上眼睛。 夜幕降临。 屋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枝咯吱作响。 “砰——” 一道巨大的响声划破寂静的夜晚。 李乐萧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穿好衣服,推开窗户看向隔壁。 隔壁房间亮着灯,传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你在洗澡?” 林云帆也不躲,坦诚的转过了,答了句,“没办法啊,你完全不满足我,我只有洗凉水澡清醒一下。” 李乐萧耳根发烫,骂道,“流氓!” 说完,啪嗒一声合上窗户。 “呵呵。” 听着他仓促离开的脚步声,林云帆笑着摇了摇头,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换好衣服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李乐萧已经躺在床上了,侧着身子背朝他。 林云帆轻声咳嗽一声,“我来陪你睡,好不好?” 李乐萧没有吭声。 林云帆掀开薄被爬了上去,从后面搂住他。 李乐萧身体微颤,“我们……还是分床睡吧。” “可我不想跟你分开。”林云帆道。 “可是……”李乐萧扭头看向他,“你该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 林云帆凑上前吻住他,“我不需要你回应。” 李乐萧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一直是我一个人的事。”林云帆道。 李乐萧一怔。 林云帆抬起头道,“前阵子我差点失去你,我才明白,比起失去你的痛苦,我那点自尊不值一提。” “原来你也有尊严呐!”李乐萧立刻否认。 林云帆轻笑,“在你面前我没有。” “我……”李乐萧结巴道,“我,我会努力回应你的。” “乐萧,你说什么?”林云帆以为他听错了不死心追问。 “我说,我会努力回应你的。”李乐萧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耳朵尖红透了。 林云帆低笑着吻上他的耳垂,“你刚刚说,你会努力回应我,我不信你能做到,除非你主动亲我,或者,让我亲你,我才会相信。” 李乐萧瞪圆了眸子。 林云帆挑了挑眉,“不愿意吗?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李乐萧犹豫片刻,忽而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恶狠狠道,“老子豁出去了!” “这才乖嘛。”林云帆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乐萧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暴风雨。 谁料等待许久,他预想中的热情却迟迟未至。 “嗯?”李乐萧疑惑的睁开眼睛,就撞进一双幽邃的黑眸中。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何况我也不舍得欺负你。”林云帆温柔的笑道。 第16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你……”李乐萧哑着嗓子道,“是不想和我……” 林云帆捏住他的下巴,“既然你今天都主动送上门了,我总不能辜负你。” 林云帆靠近他吻了上去,一瞬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带给他难言的刺激。 李乐萧被他撩拨得不行,身体里仿佛蹿入了一股电流,使得他四肢发软,身躯也变得滚烫。 林云帆一边吻他,一边沉浸在这段醉人的甜蜜 “唔……”李乐萧闷哼一声,“等、等一下……” 林云帆顿了顿,“怎么了?” 李乐萧脸颊绯红,“不要弄那里……” “这样吗?”林云帆伸出舌尖舔了一圈他的脖子,细细品尝。 李乐萧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直。 林云帆坏心眼的逗弄他,“这样,舒服吗?” 李乐萧低声叫他“云帆……云帆……” 林云帆看了他一眼,低头抱了上去,然后埋头吻住了他的胸膛。 “唔……”李乐萧仰着头,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身体变得滚烫,思绪纷繁,仿若置身云端。 “我好想你。”林云帆的声音沙哑极了,充满了诱惑。 他抬起头,望着李乐萧迷离的眼神,轻轻咬了他一口,“乐萧,我要你,给我,好不好?” 他说完,便褪下李乐萧最后的遮蔽物,与他紧密相贴,交缠在一起。 一番激烈的亲.吻之后,李乐萧已经浑身瘫软无力,任由林云帆摆布,甚至还勾住了他的脖颈,主动迎合,林云帆眼底闪烁着炙热的火焰,他开始不受控的行动,理智霎时间荡然无存,他只想拥有李乐萧,完完全全的拥有。 李乐萧痛得猛地抓紧了枕头,“嘶……” “疼吗?”林云帆低道,“我会温柔的。” “还好……”李乐萧咬着唇,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林云帆见状,慌乱的擦着他的泪痕。 “对不起……”林云帆急切道,“你不舒服的话我就不碰你了……” “不是。”李乐萧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有点害怕。” 林云帆愣了一下,“怕什么?”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李乐萧盯着他。 “当然。”林云帆道,“我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嗯。”李乐萧握住他的手,“不许反悔。” 林云帆叹了口气,将他拥入怀中,“我不会的,永远都不会。” “你真好……”李乐萧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谢谢你,云帆……谢谢你愿意等我……” “傻瓜,我不等你还能等谁呢?”林云帆抚摸着他的头发。 李乐萧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是这么傻。” 林云帆一边揉搓,一边故意调侃,“错了吗?还敢不敢说我傻?” 李乐萧脸色涨红,“唔!不敢了,师兄饶命。” “嘘……别闹。”林云帆按住他的肩膀,“好好享受。” 李乐萧:“……” 他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乐萧被折腾得够呛,但是身心愉悦,一整晚都像个孩子一样粘着林云帆,不肯放开。 林云帆也很享受,对李乐萧的爱意更加浓烈。 次日天还没亮,李景山就坐了起来,反复试穿衣服,斟酌发髻,杜月璋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问,“你今日不是不上朝嘛,起这么早做什么?” “你忘了今日念山就到京了。”李景山一脸严肃,“第一次见儿子我当然要好好打扮。” 杜月璋无奈,“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才两岁根本不懂这些。” 李景山正欲回答,卧房的门却忽然响了,“叩叩叩!” “进来。”李景山道。 房门被推开,内侍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陛下,您要的东西。” “嗯,放着吧。”李景山点了点头。 内侍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杜月璋看了看托盘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给咱们儿子准备的见面礼。”李景山道。 “哦?”杜月璋笑嘻嘻的凑近了一看,“你还真是大手笔,居然用黄金雕了一座小塔给他?。” “我还嫌太一般呐。”李景山一拍桌案,“毕竟我第一次见他,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杜月璋笑道,“他还小,真的不懂这些。” 李景山走到床边,握住杜月璋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蹙了蹙眉,“对他,我总有些亏欠,他从出生到现在我都不曾尽过心。” 杜月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你别多想了,他不会怪你的。” “希望如此吧。”李景山叹了口气,“不说了,我先去换衣裳,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杜月璋颔首,目光始终追随着李景山。 等李景山的身影消失之后,杜月璋才收回视线躺了回去。 他拿起枕边的玉佩,指腹摩挲着它精致的纹路,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与李乐萧抵死缠绵的画面,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李景山匆匆走进来,脸色微变,望着杜月璋欲言又止。 杜月璋一下紧张起来,半撑着身子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见他不语又道,“别瞒我告诉我。” “你……你先吃药。”李景山将药碗递了过去。 “吃药?”杜月璋狐疑,“这个时候吃什么药?快说啊到底怎么了,是念山有事吗?求你了别瞒我。” “嗯。”李景山硬着头皮道,“念山他,他被人掳走了。” 杜月璋呆滞了片刻,旋即脸色煞白,药碗掉在了地上。 药汁泼洒一地,冒着袅袅青烟。 李景山被吓得魂飞魄散,“阿璋,你先别慌,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念山,怎么会?到底是谁要害他。”杜月璋心如刀割血气翻涌,一阵腥甜涌了上来,他捂住嘴唇,险些吐出血来。 李景山连忙替他顺气,“你先缓一缓,不要急……” “念山……”杜月璋哭着扑到李景山怀里,“不行我要去救他……” 李景山搂着他的腰,安抚道,“你先听我说,你别担心。我派了最拔尖的护卫他们一定能找到念山的。” 第166章 救援 “可是我不能在这等,我要去救他,他一定很害怕。”杜月璋试图坐直身体,可一阵腹痛令他跌了回去。 “别乱动!”李景山怒斥了一句,抱住他的腰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先别急,等念山找到了,你却病倒了要怎么见他。” 杜月璋伏在李景山胸前呜咽了起来,他双目通红,几乎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我会那么没用,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去救自己的儿子都做不到。” “都怪我。”李景山轻抚他的脊背,“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应该提前派人保护念山的。” “我该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杜月璋心绪激荡,腹部疼痛更加剧烈,几乎令他难以呼吸,“念山不能有事,我不能没有他。” “阿璋!”李景山怕他动了胎气,心里着急厉喝了一声,“你冷静点。阿璋,你别激动啊,你胎象不稳定万一你要有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杜月璋被他吼得浑身僵住。 李景山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放柔,“你听我说。” 杜月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李景山道,“我已经让所有禁军出城搜寻念山的踪迹了,他们都武艺高强,一定能找到他,你乖乖待在宫里别乱跑,一定会找到他的。” 杜月璋睁开眼,满含期盼的看着他,“真的,可以找到吗?” “我向你保证。”李景山道,“绝对会毫发无损的把他带回来,好吗?” 杜月璋抿着嘴角没有吭声,只是眼神愈渐黯淡。 李景山沉默了良久,伸手抱住了他,“我不能让你再出事了,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我亲自去找,只是你要乖乖的休息,别让我担心。” 杜月璋迟疑了一瞬,点点头。 “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李景山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念山的。” 李景山亲自喂他喝完汤药,叮嘱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的出了房间。 杜月璋坐在铜镜前,呆愣的望着自己苍白的面容,又抚了抚已经凸起弧度的肚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现在这般模样,纵使他能忍着腹痛出去找念山,也一定会被当做怪物吧。 “世子,你要相信陛下呀。”碧桃在旁劝解道,“陛下一定可以救回小皇子的。” 杜月璋低下头没有作声。 他不是不相信李景山,他只是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他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纵着,看不见眼前的迷雾,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而他最不愿受到伤害的两个人,此刻都离危险很近,可悲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 李景山离开了皇宫,骑马赶往郊外,刚拐过一条街巷便停了下来,皱眉盯着远处的山脉。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那里有些古怪,于是命手下留在原地,他则独自策马前行。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直至到了山脚下才遇到了几名刺客,李景山挥剑杀了几人,继续前行。 突然间,一道破空而来的利箭擦着他的肩膀划了过去,鲜血溅了他一身,李景山转身望去,见远方树林里站着三四个黑衣蒙面男子,每个人手里都持着弓箭,对准了自己。 李景山勒住缰绳,“你们是谁?” “要你命的人!”其中一人扬起长臂,数支羽箭朝李景山疾射而去,李景山侧身躲避,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宝剑,与众刺客交战起来。 那伙刺客虽然武功高超,但李景山毕竟是天品高手,寻常刺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很快就落入下风。 李景山乘胜追击,几剑劈断了领头那人手中的弓箭。 对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随即迅速逃窜。 李景山正想要追过去,却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他心中一凛,立刻循着声音奔了过去。 这座山名唤云雾峰,山势陡峭险峻,常年被浓密的雾气笼罩,从未有人登上顶端。 因此,山中多毒蛇猛兽,极少有人敢涉足。 李景山绕着山坡走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伙刺客的身影。 而另一边,杜月璋躺在床上昏睡着,忽然觉得鼻腔内钻进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随即整个意识都混沌了起来,眼睛慢慢合拢,陷入了昏睡。 杜月璋仍旧在熟睡着。 “世子。”碧桃低声唤了一声,杜月璋却毫无反应。 碧桃伸手摸了摸杜月璋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她不敢怠慢立即去找御医,却撞上了来探望杜月璋的李乐萧,李乐萧蹙着眉,“你冒冒失失的是要去哪?” 碧桃焦急道,“殿下发烧了,太医呢?快请太医过来!” “我去看看吧。”李乐萧瞥了她一眼,抬步走进屋里。 杜月璋躺在床榻上,脸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李乐萧拿手指碰了碰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实是在发热。” 碧桃紧张道,“殿下会不会有事啊?” “我给他开副退烧的药吃吃就好。”李乐萧道,“你在这守着。” “可是……” 李乐萧转过身,微眯起眼看向她,“陛下不在宫中,太医院的人总有疏漏,除了我开的药什么都不要给阿璋吃,你明白吗?” 碧桃怔了怔。 “宫里办事,还是少探究比较好,”李乐萧丢下这话就出了屋子,去配药。 碧桃咬住嘴唇,犹豫了半晌,最终没跟出去,而是守在了门口。 *** 杜月璋醒过来时,天色已晚,窗外的雨还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夜风夹杂着湿润的凉气吹拂在脸上。 “水。”他虚弱的呻吟。 李乐萧立刻将温水递给他,“你总算醒了,天都黑了。”他说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热度退下来了。” 杜月璋捧着茶盏,低头抿了一口,问,“陛下呢?陛下还没有回来吗?” 李乐萧轻咳一声,垂眸道,“还没有。” “还没有吗?”杜月璋猛地抓紧了杯子,“可是天已经黑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李乐萧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不会的,皇兄武艺高强不会有危险的,你就放心吧。” 杜月璋蓦地松了手,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滚烫的水洒了他一鞋底。 “阿璋!”李乐萧连忙扶住他,替他拍着背顺气,“你怎么了?” 第167章 前往 杜月璋摇了摇头,哑声道,“若是遇上绝顶高手呢?若对方是杜彦锋呢?” “这个……”李乐萧安慰道,“不会的,哪有这么多万一。” 杜月璋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恢复了情绪,抬眸看着他,“我想去看看,你可以帮我吗?” “不行…”李乐萧道,“你胎象不稳,不宜乱动。” “我知道。”杜月璋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意,“可是我怕是杜彦锋掳走念山,他的闭气法门天下无双,只有我可以对付。” “阿璋你……”李乐萧欲言又止,“你,很爱皇兄对吗?” 杜月璋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变得幽邃。 他怎么可能忘记,他是如此喜欢这个人,喜欢到骨髓,爱到灵魂深处。 李乐萧又道,“为了他你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你们的孩子呢?他是无辜的,他就在你的肚子里,我还没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你真的要因为一个猜测拿他的命去冒险吗?” 杜月璋犹豫了,为了李景山他万死不辞,可是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杜彦锋,一想到杜彦锋,他由心底里散发恐惧和寒意,他看向李乐萧重重道,“我不能就坐在这里等着,他是我……” 李乐萧打断他,皆因他不想听到杜月璋说李景山是他的谁,他叹息道,“罢了,既然你坚持要去,我陪你去。” 杜月璋点了点头,挣扎着坐起身,“谢谢你,乐萧。” 李乐萧替他施针缓解疼痛,又给他服了两粒药丸。 两人换上一身夜行衣后,趁夜离开了皇城。 他们先去了城郊,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李乐萧道,“看来皇兄去别处搜寻了,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杜月璋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可是我们这一路走来,怎么会连一个禁军都没看到。” 他们紧接着又去附近的村庄,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我们去山里看看。”李乐萧建议道。 杜月璋点点头,撑着伞带着他一路狂奔,不顾及自己身体状况,一路上腹痛数次,他都忍着没告诉李乐萧,他怕李乐萧劝他回去。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想见李景山,他要亲自见到他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阿璋。”李乐萧拉住了他,“别再往前走了。” 杜月璋推开他的手:“为什么?” “你的呼吸很乱。”李乐萧说着握着他的手腕,“脉息也很乱,前方是云雾峰,野兽横行,你这样的身体很难全身而退,要不我们等天亮了再去找吧。” 杜月璋喘着粗气,“不行,正因为前方是云雾峰,才必须要尽快进去确定陛下和念山都不在里面我才能放心。” 李乐萧皱眉道,“你不能冲动。以你现在的身体,进去了就是送死啊,先不说野兽,就是里面的瘴气都会要了你的命。” 杜月璋攥拳,“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阿璋。”李乐萧语气严肃,“你不能再胡闹了,你知道吗?” 杜月璋沉默着看着他。 他当然知道,李乐萧说的没错,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进去。 可是他不能等。 “你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清晨再进去。”李乐萧道,“我怕我护不了你。” “不必了。”杜月璋摆了摆手,“你留在外面等我便是。” “阿璋!”李乐萧神色凝重,“你要是执意要进去,就把我也带上。” “你别跟了。”杜月璋道,“太危险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怎么能让你自己进去,万一皇兄不在里面呢?你让我怎么向他交代。”李乐萧突然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杜月璋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我之前的伤没好透。”李乐萧苦笑着,“所以我没有把握把你带进去再带出来,求你了别任性了好吗?先回去,明日我们带人回来搜寻。” 杜月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乐萧。” “嗯?” “对不起。”杜月璋沙哑着嗓音,“你这样关心我,而我却连你伤还没好都没看出来。” “傻瓜。”李乐萧认真道,“你又不是医者,看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啊。” “不……”杜月璋摇摇头,眼睛泛红,“是我太自私了,总是要你对我好,根本没有关心过你。” “谁说的。”李乐萧望着他,“信阳那段日子,若不是你陪着我,我早就熬不住了。” 杜月璋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注定要辜负李乐萧,他无法回应他任何。 “好了,你别难过了,成日里愁眉苦脸的,当心到时生个丑孩子。” 杜月璋打断他,“会吗?有这种说法吗?” 李乐萧摇了摇头,继续道,“没有,我逗你的,你这样好看,你生的孩子一定很好看,他会和念山一样可爱。” 杜月璋蹙眉看着他,似乎有些诧异他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乐萧。”他不知所措又喊了他一声。 “你不要可怜我好不好。也不要有负罪感。”李乐萧淡淡笑了笑,“没了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啊,只怪我们没缘分吧,你不用为这个感到自责。 “为什么?”杜月璋问,“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明明……明明都没为你做什么。” 李乐萧闻言微怔,垂下眼睑轻咳了一声道:“阿璋,其实我们本来就是亲人啊,又何必去纠结那样多呢?” “也许你说的对。”杜月璋咬唇,“可是我,我明明在信阳的时候答应过你的,我又……你……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怪我吗?” “没有。”李乐萧否认,“我知道你始终会走的,你的心不在想这。” “乐萧。”杜月璋苦涩道,“原来你知道。 李乐萧顿时语塞,半晌后低声道:“在决定接受林云帆之后我开始明白,一个人的心和身体不一定皈依到一处,其实和他在一起也不错,他对我挺好的。” 杜月璋喉咙堵得厉害。 “阿璋,我不恨你,也不恨皇兄。我祝福你们。”李乐萧抬眸,“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啊,不是吗?” 第168章 双双遇险 杜月璋看向李乐萧,他不懂为什么李乐萧可以这般的体贴,事到如今也不愿以他曾经的承诺来威胁的,他总是选择成全。跟这样的李乐萧比起来,他显得好渺小,渺小到几乎不存在了。 杜月璋眼眶湿润,“是。” “那就好。”李乐萧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我相信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 “ 杜月璋脚下一阵虚浮,险些摔倒。 “阿璋!”他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我、我……”杜月璋双手捂住小腹,额角冷汗涔涔。 李乐萧急忙将他扶起来,大惊失色,“阿璋你流血了。” 杜月璋咬牙道:“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李景山从未如此惧怕过一个人,此刻他眼前是他未曾谋面的儿子,他才两岁多,被挂在崖边的树上,李景山几乎不敢喘气,生怕不小心震动了树枝,孩子就掉下去了。 可就算如此,李景山仍旧听到了耳畔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哭啼。 那是他的孩子。 那声婴儿的哭泣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李景山心中。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的同时已经拿起旁边的长剑。 他抬头,目光穿越重重叠嶂,落在了悬崖下那棵大柳树上。 树上坐着一个男子,他一手拿着长枪,另一只手拿着根绳子,绳子绑在了树干上。 李景山猛然站起身朝他扑过去,却被树枝的轻微晃动,吓得不敢动。 “你想干什么!”李景山嘶吼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对他不利,我饶不了你!” 树上的男人笑道:“我很好奇,像陛下这样的人,会不会有舍弃生命也要守护的人,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孩子呢?” “你不许伤害他!”李景山怒瞪着他,“你若是伤他一根寒毛,我绝不饶你!” 此时天光破晓,李景山与这人对峙了一夜,有些疲惫,口唇发干,随着时间推移耐心消磨殆尽,他显得更加惊惶不安。 树上的男人嗤笑道:“不愧是陛下,这份狠辣劲儿,我喜欢。放心,我不会杀他,他对我来说可太有用了。” “你混账!你给我滚下来!”李景山怒喝。 “等人到齐了,我自然会下来。”树上的男人笑道,“我不是陛下对手,只好出此下策了。” “阿璋!”李乐萧见状慌了,推搡着昏迷的杜月璋,他救治了一夜,也给他输了真气,“快醒醒阿璋,他要跑了!” 他使尽浑身力气,却发现杜月璋的身体像一个无底洞,吸收着他的真气,却一丝好转也没有。 “你怎么了?”李乐萧伸手探向杜月璋的鼻尖,触手冰凉,他心里咯噔一下,“你……” 杜月璋眼皮微颤,缓缓掀起眼帘,露出了苍白而空洞的眼。 “好痛……” 李乐萧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他喃喃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他慢慢收紧手指,“阿璋……阿璋,没事了,你又闯过了一关。” 他努力的抱住杜月璋,想把体温过给他,可他的身子太凉了,凉得让他打颤。 “阿璋,阿璋你振作点!”李乐萧拍拍他的脸颊,“天亮了,虎啸营的禁军也到了,等他们找到皇兄,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你会没事的。” “我……”杜月璋抓住李乐萧的衣襟,费力地挤出了一个字,“疼。” 李乐萧慌张地擦拭他的汗水,“忍着点,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说完便背起杜月璋往山下走去。 “阿璋,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李乐萧哽咽道,“再坚持一下就回宫了。” “我……” “阿璋,别睡。”李乐萧抹着他脸上的汗珠,“我求你了,千万不要睡。” “我不走……”杜月璋强撑着,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我要在这等表哥……咳咳……”他边说边喘,嘴角溢出鲜血。 “乖。”李乐萧含糊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你的身体太弱了,受不住的。” 杜月璋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不……要……我……要……等……等……咳咳咳……等……咳……” 李乐萧察觉到他的异样,将他放在树下,连忙搭上他的脉,连忙问:“阿璋你怎么了,突然这样咳喘。” 杜月璋咳得呼吸困难,根本就说不出话,只能无力的摇摇头,表示没事,但是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李乐萧担忧地问:“是胸口疼吗?还是嗓子,是腹痛呕血还是胸口疼痛。” 杜月璋按住胸口,低哑道,“我……好困。” 李乐萧心里一酸,眼圈瞬间便红了:“阿璋你别说,你的身体太凉了,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第169章 濒死之际 “我……要等……等表……”杜月璋断断续续道,“表……我……不能……睡……他…………” “阿璋。”李乐萧慌乱的叫他,“阿璋,快起来和我说话啊。” “我……不能……还有……孩子……救……救孩子……”杜月璋吃力地解释,“我……要等……等表哥……” 李乐萧怔愣了片刻,“阿璋,阿璋你怎么了,阿璋!” 杜月璋大口喘息着,胸腔的空气似被抽空了一般,他死死的抓着李乐萧的手,肚子也开始像撕裂般疼痛起来。 李乐萧眼神陡然凝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将手指搭在了杜月璋的腕间。 脉象…… 太乱了! “阿璋——!”李乐萧大喊一声,将杜月璋平稳的躺在了地上,他的呼吸依旧急促,眉头皱成了川字,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痛!痛!痛!痛!啊!好痛!救我……救我的……孩子!……啊!”杜月璋痛苦至极,喉咙里发出野兽濒临绝境时的嚎叫,他的手指紧紧揪住胸口的衣衫,五官因为剧烈的痛楚扭曲起来。 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双目圆睁,像是要将眼眶撑爆,眼球充斥着血丝。 他的身体不住的抽动,进而开始剧烈的咳喘,每一次呼吸都似把胸腔的空气抽干一般,胸口的刺痛使他抽吸着呼不出来,腹中的孩子感知到他在衰弱,拼命的胎动,令他腹部也传来钻心的疼。 “啊……咳……咳……唔……”杜月璋捂住嘴,压抑地低泣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喉咙里涌出来,却被堵在了他的喉管内,只能闷哼着。 “呜哇……”一股浓郁的腥甜之气从他的口中喷出,“咳咳咳……”还来不及反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喘。 他的身躯痉挛着,仿佛随时会窒息,他咬住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眸望着远处的黑暗,喃喃道:“表哥,你……快……来……我……咳咳咳……我……咳……”话音未落,又呕出一大口血,连起来他身体的亏损,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费力的呼吸着,直到胸腔的气被抽干,“哈……哈……咳……”费力的呼吸夹杂着费力的咳喘,他的身体抽搐着,咳喘的声音也逐渐变小,他用尽全力握住李乐萧的手,声音微弱,“救……孩子……就……呃……”话音未落就已断绝,只是嘴角的血还在流淌着,凌乱的衣衫和苍白的面容,显示着他是如何呃痛苦。 如同凋零的花朵般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没有生机。 “阿璋!”李乐萧失控地跪倒在地上,仰面悲鸣。 杜月璋的身体冰冷,眼睛紧闭,长睫轻垂,他的手臂垂在地上,手掌心沾满了泥泞和尘土,衬托得那只手格外纤细修长。 李乐萧小心翼翼地捧起杜月璋的手,轻抚他的面庞,眼泪滑落下来,滴入了他的肌肤。 李乐萧呆立当场,整颗心仿佛沉进了冰湖,他的手抖个不停,半天才摸上杜月璋的手腕,泪水模糊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我摸不到脉搏,阿璋为什么我摸不到你的脉搏。” 杜月璋的手臂垂在一侧,没有任何反应。 李乐萧的声音抖得不像话:“阿璋,你乖,你不要吓我啊,快醒醒啊!” 杜月璋毫无反应,原本冰凉的体温还在流逝。 李乐萧抱着他,眼泪汹涌而出,“阿璋你别睡,求求你……”嗓音早已沙哑,“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从未如此恐惧,这是他最珍视的人,他要怎么忍受没有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轰然崩塌,只剩黑暗。 “阿璋,阿璋!”他扶起杜月璋,继续灌输真气,“你快醒过来,你会没事的……阿璋……我一定可以救你……一定可以的…” 杜月璋并没有因为他灌输真气而有所反应,李乐萧却还是不死心,继续灌输真气,他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落。 忽然,杜月璋剧烈抽搐几下,嘴角渗出血迹,又晕了过去。 李乐萧浑身一震,手脚冰凉,泣不成声:“阿璋……”好在有了微弱的呼吸。 *** 李乐萧抱着杜月璋,忧心忡忡。 “王爷。”禁军赶到时正巧遇上了李乐萧,他急匆匆地冲过去,“王爷,您没事吧?” 李乐萧抱着杜月璋的身体,仰头望着远处的山谷:“阿璋……不好了。” “怎么会这样?!”禁军神情愕然。 李乐萧咬牙道:“找到陛下了吗?” 禁军闻言,顿时变色:“进去的都是虎啸营的高手,竟一个也没出来。” 李乐萧闭了闭眼,“你先派人去追,其余人跟我去那座山谷。” “是。” 第170章 不祥的预兆 李乐萧一步三踉跄的往山谷的方向走去,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全身被撕裂般的剧痛,可他依旧咬牙忍耐,直至跌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李乐萧脑海里浮现出杜月璋痛苦的模样,现在他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找到李景山。 *** 京郊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杜青洵一路飞奔,不曾歇脚,就为了及时赶回京城救杜月璋,他紧紧握着缰绳,暗下决心:阿璋,你一定要等我啊! 李景山在山谷之中,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的心被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阿璋! 阿璋出事了! 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无法再等下去,他决定冒险出手。 他观察了一下地势,孩子虽然靠近悬崖树枝,还在有麻绳系着,只要他出手足够快,可以拉住绳子便可以顺利救下念山崖,然后带上孩子逃离,只是万一他有一步踏错,他和孩子便会粉身碎骨。 李景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催动内力,他的双腿一蹬马背,跃上了树顶,双手伸向了那根粗壮的麻绳,然后猛地收拢手掌,猛然一拽! 那麻绳瞬间绷直! 李景山一扯,一条绳索就被他扯断,他一个翻身跳下了马背。 “嘭--”马儿摔下悬崖,发出哀鸣的嘶吼。 李景山则是一个侧身,将昏睡中的孩子抱入怀中,再一个腾步转身退了几步。 树上的男子只是阴恻恻的看着他,并未出手阻止。 李景山不禁疑惑,“你为什么不……” “我从来都没想过对一个不到两岁的孩童下手。”只见那人不紧不慢的说着,“与你纠缠这一夜,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拖延时间? 李景山心中警觉,不由冷汗连连,“拖延时间做什么?” 那人不回答他反倒说起别的,“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李景山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我是小王爷的人。小王爷前几天去看过世子吧,你猜他做了什么?”那人问道。 李景山的眉头微皱。 “他给世子下了毒。“他顿了顿,“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这些日子,世子身体越来越差? 难道是......杜青洵果然不是好人。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人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满意,“小王爷爱极了世子,而世子又只看你。“他说完,看向李景山,眼中露出一抹嘲讽,“他得不到的,从来不会让他人得到。就算是他最喜欢的他也会毁掉。” 李景山脸色铁青。 “我想世子现在已经复发身亡了吧。“那人笑着道,“拖延这一夜,只是为了不让你们一家团聚。” 不让他们一家团聚? 李景山从未如此惧怕过一个人,他由心底里生出寒意。 杜青洵,他竟然,假意投诚,不惜认罪,任他处置,仅仅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他才可以顺利见到杜月璋。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信了杜青洵的鬼话,竟以为他会和他联手对付杜彦锋,就这样放虎归山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杜青洵那日恭顺拜服的诚恳模样,说着为了阿璋不惜对抗父子纲常这样的话,还说要把阿璋托给他,如今看来他的确是中计了。 李景山越想越慌,顾不得想杀了眼前人泄愤的想法,抱着孩子就往山谷外奔去。 他的阿璋! 他的阿璋不能有事! 李景山心急如焚,不断加快步伐,可惜他还是不够快。 李景山心中焦虑更甚,眼睁睁看着山谷出口就在眼前,可就是触不到也摸不着。 就在此刻,远远传来马蹄声,李景山抬眸看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领头者正是李乐萧! 李乐萧看见李景山,勒马停住。 他怀里靠着杜月璋,他的脸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样子。 “阿璋!“李景山心中一惊,“阿璋!“ 杜月璋面无血色,眼睛微阖,他的唇角溢出鲜血,衣裳上沾染了点点斑斑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 李乐萧轻叹着,将杜月璋抱下马,他这才发现这人简直轻得不像话,除了怀孕的肚子是凸起的,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 他强忍着心中悲痛,轻声道,“阿璋想见你,我不忍拒绝,就带他来了,他……”余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阿璋!“李景山一声低唤,将独沉睡的杜念山递给李乐萧,哑声道,“孩子应该只是昏睡,你帮我照顾他。” 他注意到下了马的杜月璋一直伴靠着李乐萧才能站稳,他只是轻轻瞥了一眼杜念山,便抬头望向李景山,用那双一如少年的清澈眸光,然后用极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表哥。” 李景山的心在此刻,简直被揉碎了,他红了眼眶。一把抱起杜月璋,杜月璋靠在他的胸口,喘息着,似乎一声表哥就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可李景山还是休息到他笑了,他的阿璋笑了,笑得那样温柔,那样让人窝心。 第171章 眷恋与不舍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走到林间的湖边坐下,这里幽静清灵杜月璋喜欢这样的地方。 可此刻他只是靠在李景山怀中半阖着眼,连喘息的力气也没了,可他突然觉得好满足,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这样的岁月是他一直追求渴望的,安宁平静,却没想到待他拥有时已是生命的最后。 李景山感知不到怀中人的动静,伸出手去探杜月璋鼻息,却只感觉到一股淡薄的呼吸,令他不安。 “别怕,我还没死……咳咳……”杜月璋微弱的声音传来,他要靠着他的嘴边才能听清。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已觉肺部一阵绞痛,连带着胸腔里的空气也被抽走了一般。他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神采,但依旧努力撑开眼皮,看着李景山,“我、我的......表哥……就是厉害……咳咳...我就知道……知道你可……可以救出……念山……我……我不担心……就……就是……就是太想你了……才……才过来……等……等不了……你回去……找我…….“ 他费力说话的模样落入李景山眼中,那样刺目,锋利如刀,直从眼眶刺入心尖,他的心一时鲜血淋漓,支离破碎,他握住杜月璋冰凉的手,靠到唇畔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他顿了顿道,“阿璋,别怕,我回来了,没事了。“他说着抚了抚他额间的发丝,却发现他时常发热的额头,此刻竟是一片冰冷,他的心又狠狠的跌进冰窖里,冻得他浑身战栗。 “我……不怕。“杜月璋摇摇头,“我……只是……好痛……好累……可是我,我知道我不能睡……我……我怕……见……见不到你。“ 他费力的望向李景山,脸上竟浮现一丝微红,又立马被苍白的脸色盖住,“表哥……还……还不知道吧……我……我……对你……是一见……钟情……那年……你召我入宫,我记得……你坐在偏殿……在龙椅上批奏折,我……不敢抬头看你,只是……看……到个模糊的影子……你一开口……我便移不开目光——那时我在想——你若是……少时与我……玉石盟婚……的大哥哥……就好了,后来……我发现……是你时……我……欢喜了很久……” 李景山抱着他,眼泪夺眶而出,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想起他那欢喜没过多久便被自己磨灭,他就愧疚不已,“真是傻瓜,你就这样容易爱上别人,也不怕爱错人吗?” 杜月璋恍惚了一下,“说实话,我后悔过,却不曾动摇,你是我即使后悔也想抓住的人……我……我就缠着你……不放了。” 他似撒娇般的,往李景山怀里蹭了蹭。 李景山的泪水流进他脖颈中,冰凉湿润,“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杜月璋轻声道:“我其实......都知道,你不......不是不爱我,只是,你,不懂得怎么信任......你……你是皇帝……你走在刀锋之上……一失足……便是……万丈深渊……我……我愿意……愿意等……等你……真正……真正放心……我……的那天……可惜……我……体弱……我……好像……好像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了……“他说着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眼角滑出一滴泪珠,那泪珠落在李景山手指上,他愣了一瞬,望向近咫咫尺的人,心中涌起巨浪,心跳的频率快得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怔怔的看着杜月璋,他的喉咙像是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阿璋。“李景山艰难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杜月璋微微一笑,“我......不想......带......孩子走.....我……想生下来……让……让他陪你……好不好……“ 李景山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张了张嘴,却只是发出,“好。“ 杜月璋微微露出满足的笑容,他轻声道:“我......还有一件事......忘......忘了跟你......说......你......我......我......“他似乎有些急切的想说什么,可是一口气未顺畅,竟又吐出血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别急,慢慢说,我听着呢。“李景山忙安慰他。 “咳咳......要.....小心......杜青洵.....他.....好斗......从不......认.....认输......你要......小心....提防……“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你累了,先休息一会,晚点我们回宫,我给你做栗子糕好不好。“李景山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再说话,只是不停的拍打他的背部,希望他能舒服一些,杜月璋轻轻拉住李景山的衣襟,道,“好。“ 说完这两个字,他的手缓缓垂下,闭着双眸沉沉的睡去,再没有了声响。 第172章 热爱与挚爱 李景山呆呆望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庞,心脏仿佛被人用针扎着般的疼痛,他望着杜月璋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心中百转千回,他一时间,悲伤的大口喘息,直到把胸腔的空气抽干,才得以吸入下一口,他艰难的呼吸着,知道肺部胀疼,却不及心疼半分。 “阿璋,对不起。“李景山低喃,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的抱着杜月璋,他的双眼泛着晶莹的水雾,他知道他两辈子欠了他两条命,他就算是到了下辈子,都无法偿还了。 李景山从小就多疑,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身边的人,他习惯猜忌,习惯提防,皆因他自幼不再亲母身边,对身边人少了一份信任,他必须时时提防杜太后会害他,才让他这样难以给杜月璋同等的信任。 可是他越是去探究这个问题,就越是发现,他的心中有一块空白,那里是空的,没有想念的人,没有珍惜的人,冷漠疏离的对待这个世界。 知道杜月璋出现,那片空白被填满了,可惜他没有意识到,他还是不习惯相信,他还在学习如何相信,只可惜他现在愿意了,杜月璋却无法等了。 现在那空白里还多了念山和杜月璋肚子里的孩子。他伸手轻抚杜月璋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的胎动,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大吼起来,他无法想象杜月璋这样瘦弱的身体,要怎样去孕育一个生命,他现在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思至此,他的心一阵抽痛,他大吼着,想把心中的痛苦宣泄出去,可惜只剩下山谷里的回声与他相和,心里的痛却没有轻减半分。 此刻李乐萧正站在林外守着,他听到李景山叫喊,那样凄怆,那样悲凉,心中不免跟着悲痛。 这场感情,他输了,输个彻底,他根本没有和李景山争抢的资格。 这时,发现京城变故匆匆赶来的林云帆将披风披到他身上,担忧道:“他这个叫法……是不是杜月璋……”他说着,紧张的注意李乐萧的反应。 李乐萧只是淡淡的回道:“不会的,我给阿璋吃了百葛丸,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死。” “你疯了!”林云帆惊呼,“那个是毒药!” “可是他已经中毒了。”李乐萧转过头来,泪水忍不住落下来,是我没用我学艺不精。”他说着扑到林云帆怀里,“都怪我,如果我通知你和我一起来,你一定能救他,我……眼睁睁看他毒发,毒入肺腑,他求我保他的孩子,他想等孩子生下来,我没办法,只好给他吃百葛丸,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是我害了他,我……” 这是林云帆认识李乐萧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主动依靠他,他却来不及高兴,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他轻抚李乐萧的背脊,“你已经很厉害了,起码抱住了他的命,不要责怪自己,我答应你,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还有几个月呢,你先不要绝望。” 嗯。“李乐萧哽咽着点点头,他紧紧抱着林云帆,“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需要理由吗?“林云帆反问道。 李乐萧的手渐渐松懈下来,林云帆将李乐萧轻轻推开,望着他,眼中满是怜悯与无奈,“可是我们立场不同,终有一日是要对立的。” 林云帆苦涩的摇头,“放心不会的。“他说着抬起头,握着他的手,“我不回去了。” 李乐萧仰头望向天空,眼神飘忽,“可是那是你的家啊。” “家......“林云帆苦涩的勾唇,他低下头,目光深邃幽远,“我从来都没有家,若我有家又怎么流落异国他乡呢。那次你遭遇刺杀,差点在我眼前死去,我才明白,我是多么渴望待在你身边。感谢上苍没有带走你,我还有机会和你在一起。我不回去了,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李乐萧怔了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他望着林云帆,倒不是不信他说的,只是他不敢相信谋划了这样久的部署,真的会这样轻易挣脱吗?他们会轻易放过林云帆吗?” 我选择不如追问,毕竟那是还没有发生的事,尽管他还不能确定对林云帆是怎样的感情,起码他现在可以肯定他已经放下杜月璋了,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开始的机会,又或者他始终只会被动的接受林云帆为他做的一切,对待感情他一向的怯懦的,因为他的一腔孤勇都给了杜月璋。 第173章 一段不堪往事 杜月璋陷入极深沉的黑暗,沉睡中他回到了多年前的老宅,一切如当年一样,他被安排在回廊尽头的房间中,屋子里没有窗户,不见天日,连灯也是昏暗的。 他瑟缩在墙角,双手抱膝,小小的身躯布满了伤痕。他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又冷又饿,他的肚子咕噜噜作响,他却丝毫感觉不到饥饿,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掉进了万丈寒窟。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道身影走了进来,他不由分说,连声道歉。 \\\"呜呜......\\\"他放声哭泣起来,\\\"父亲,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好疼。\\\" 他哭得泣不成声,声音哽咽,\\\"爹爹......\\\"他喊道,\\\"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呜呜呜......\\\" 杜月璋哭得伤心欲绝,哭到最后他的喉咙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他的哭声越来越微弱,直到他再也哭不出声音,只是蜷缩在墙角,无助而绝望。 他的眼中,渐渐没有了光彩,只有着对生存强烈的渴望,他拼命求饶。 \\\"和你说了多少次,道歉没有用,示弱没有用,那样只会让敌人抓住你的弱点。\\\"那道身影的声音冷漠而残酷。 \\\"唔,我真的好难受。求求您了,放了我吧。\\\"杜月璋的嘴唇干裂,“或者杀了我,太煎熬了,我受不了了。” \\\"我不会杀了你的。\\\"那个声音讥讽的笑着,\\\"我要改造你,把你变成比杜若还要美的尤物,让天下男人见了你,连路都走不动。\\\" 杜月璋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他的眼神迷茫而恐惧,\\\"可,可我……可是我。\\\" \\\"在那之前我们先玩点特别的。\\\"那道身影的话像一把刀,直接戳穿了杜月璋的内心,他的脸色煞白一片。 \\\"我......\\\"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爬起来,跪倒在那道身影脚边,哀求道,“求您放了我吧,我真的会听话,求求您了,我不要不要!\\\" 杜彦锋低头望着他,眼中充斥着阴狠的笑容,他一步步逼近,杜月璋吓得往后退,可他还是抵挡不住身后的墙壁,整个人直直撞了上去。 他的额头撞击在石板上,顿时血液涌出,鲜红的**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你......你要做什么.....\\\"杜月璋颤抖着问道。 \\\"别怕。\\\"杜彦锋蹲□,伸出舌尖舔舐掉他脸颊上的血迹,\\\"只要你听话,不会很疼的。\\\" 杜月璋的瞳孔剧烈收缩,眼底的恐惧愈演愈烈,\\\"不,不要,求你,不要..\\\"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开始不住的咳喘,呼吸困难。 杜彦锋冷哼一声,\\\"听话。\\\"他说着站起身,走到杜月璋面前,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瞧,多好看的脸啊,都哭花了。\\\" 他的手指用力,杜月璋的嘴巴被迫张开,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齿缝里溢出,顺着牙关滑入嘴巴中,他的眼睛因疼痛而变得血红。 杜月璋不停的咳嗽,眼泪和鲜血顺着他的下颌滴到他胸口的伤口处,他痛得几乎晕厥过去,杜彦锋却不肯善罢甘休,继续用力。 \\\"啊......\\\"杜月璋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身体抽搐了几下,便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杜彦锋松开手,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指,慢慢的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他放肆的笑了起来,\\\"真是不中用。\\\" 杜彦锋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重新被关上,室内一片漆黑,除了杜月璋的呻吟和呼吸,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喘息声。 这些声音,伴随着杜月璋的呻吟,不断回**在房间里,让人毛骨悚然。 第二日清晨,杜月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他挣扎着坐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他跌倒在地上,他摸索着,想要找一块干净的布料擦拭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艰难。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刚一站起身,眼前的景象就晃得他眼冒金星。 这时杜彦锋又来了,可他已经没有力气求饶,只得任凭他处置,杜彦锋将他抱到床上,脱下他的里衣,用细针在他的肩上刺图了几下,杜月璋疼得闷哼出声,可是他连喊痛都做不到了,只是细哼着,声音微弱。 \\\"你这样的妖孽,就该这般才会更美。\\\"杜彦锋拿出一把匕首,在杜月璋的胳膊上轻轻滑动,杜月璋疼得冷汗直流。 \\\"阿璋乖,别动。\\\"杜彦锋笑着说道,\\\"等爹爹刺好了图,就放了你好不好。\\\" “唔……”杜月璋痛得意识模糊,只是隐约听到杜彦锋要放他,随意答了一声。 就在这时,杜彦锋的手指突然用力,针狠狠划破了杜月璋的皮肤,一滴鲜血溅落在杜月璋的身体上,他立刻放开手,在他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一条条长长的口子,殷虹的血液汩汩流淌,最后汇成收藏浮世盒的地图。 杜月璋的身体抖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知道胸腔的空气全部被抽空,他开始干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杜彦锋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脊,\\\"别怕,很快就好。\\\" 杜月璋的眼睛瞪得滚圆,无力的望着他,试图从那双残忍的眸里寻找一丝温情,可惜他失败了。 见他濒死的模样,杜彦锋笑了,他的脸扭曲变形,看起来格外狰狞。 \\\"阿璋。\\\"杜彦锋突然靠近他,凑近他的耳畔轻轻吹着热气,\\\"你知道吗?你现在好美,你简直美得就连我,都快把持不住了。\\\" 杜月璋搭拢着脑袋,倦倦的看着他,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 \\\"不如先让我来试试你的滋味。\\\" 杜月璋的意识骤然回溯,咬着牙,\\\".不....不要!.\\\" \\\"你这样我可是会更兴奋的哦。\\\"杜彦锋的语调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愉悦,他的笑声更加猖狂,\\\"不要急,马上你就会很舒服的。\\\" 第174章 难以忍耐的痛苦 杜彦锋俯下身,吻上了杜月璋的脖颈,杜月璋拼命的躲闪,却被杜彦锋压制住了,他的手臂紧紧圈住杜月璋,杜月璋只能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杜彦锋的手指在她身上轻轻抚摸着,杜月璋的喉咙滚动了两下,\\\"你要做什么......\\\" 杜彦锋邪魅一笑,\\\"别动。\\\"他的手掌探向她的衣襟,用力一拉,杜月璋的衣裳碎成一堆布片散落在他的身下,他的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杜月璋惊讶得睁大眼睛,\\\"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 杜彦锋却不再理会他,他的手指游弋到杜月璋的腰侧,用力将他的裤子拉到膝盖以下。 杜月璋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可是杜彦锋的手指已经覆在了他的腿根上,杜月璋的心一沉,绝望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房间的木门被敲响,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屋子。 \\\"父王,您在里面吗?\\\" 杜彦峰的身体猛然一震,他停止了动作,迅速整理好衣物,\\\"进来吧。\\\" 杜月璋闻言,松了口气。 杜彦锋站起身,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好,走向门边。 房门被推开,杜月璋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男人,他正站在门口,眉目俊朗,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正是杜青洵。 杜彦峰笑容温暖如春风,\\\"你怎么来了?\\\" \\\"我不小心打碎了父王最心爱的花瓶,还请父王责罚。\\\"杜青洵跪下磕头。 \\\"小事一桩,你又何必行此大礼。\\\"杜彦锋淡淡一笑,\\\"你先退下。\\\" 杜彦峰看着儿子,眼神柔和,可是在他的眸子深处,却藏匿着一股杀机。 杜青洵抬头,看了杜月璋一眼,那苍白的面色了无生机,他心中一痛,不知哪来的勇气,对杜彦锋道,“阿璋一直病着不见好,不如让我来照顾他吧。” 杜彦锋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他,似要看穿他的心思。 杜青洵硬着头皮接下他的打量,\\\"阿璋,你还好吧。\\\"杜青洵走到床边,扶起杜月璋,帮他将身上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却不由的瞄到他身上的伤痕,拉上衣衫的手颤抖了一瞬,又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他心中泛起杀意。 杜月璋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他静静的躺着,任由杜青洵替他穿戴好衣服,他一直盯着他,直到杜青洵走了出去。 杜彦锋关上房门,走到窗户跟前。 他看见杜青洵正站在门外,手握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是很快,他还是毅然决定离开。 杜彦峰站在原地,目光阴冷如冰,不愧是我的儿子,心思如此之重。 他看到了杜青洵极力隐藏的杀意,这让他很兴奋,作为他的儿子,他王位的接班人,杜青洵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些果决和狠辣,如今看来杜月璋是可以激发他杀念的人,事情开始有趣起来。 ...... 杜月璋睁开眼睛,就看见杜彦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你和青洵关系很好?\\\"杜彦峰问道。 杜月璋抿唇,没有说话。 杜彦峰眯起眼睛,伸手扼住了杜月璋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回答我。\\\" \\\"你......\\\"杜月璋刚张嘴,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的眼角也溢出鲜红的血迹,他伸手捂住嘴巴,\\\"咳咳......你......\\\" 杜彦峰松开手,\\\"不要在我面前装可怜,你知道的我不会可怜你。\\\" 杜月璋捂着心脏,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你......咳咳......咳......\\\" \\\"不管谁觊觎你,你都是我的。\\\"杜彦峰恶狠狠的警告,眼底满是凶残和疯狂,\\\"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杜月璋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置一般难受,他艰难的抬起手臂,一拳朝着杜彦峰打过去,却不料被他抓住手腕,一扯,他跌坐在杜彦峰的怀里。 杜彦峰一把捏住杜月璋的脸颊,“很好。\\\" \\\"咳咳......你......你杀了我吧.....\\\"杜月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哈哈哈..\\\"杜彦峰大笑,手指捏着杜月璋的下颚,强迫他与他对视,\\\"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咳咳.....咳......\\\"杜月璋不断的咳嗽,他的心脏仿佛已经停止跳动了,疼痛已经侵蚀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杜彦峰看着他痛苦难当的模样,心中竟升起一阵快、感。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应该很愿意配合我。\\\"杜彦峰放肆的大笑起来,杜月璋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拼命挣脱杜彦峰的束缚,\\\"你想干什么?不要碰我!\\\" \\\"不要激怒我。\\\"杜彦峰捏住杜月璋的手腕,将他按在**,\\\"我给你一次选择,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杜月璋的脸颊因疼痛涨的通红,他紧紧咬住嘴唇,\\\"我不想......\\\" \\\"呵。\\\"杜彦峰笑得更欢了,\\\"那你最好祈祷你的身体能够撑到那个时候,不过我可是很期待那个时候。\\\" \\\"啊!\\\"杜月璋惨叫了一声,身体被杜彦峰压在身下。 杜彦峰低下头,用舌尖挑逗着杜月璋,杜月璋拼尽全力想要躲避,杜彦峰却不肯放过他,杜月璋的手脚被牢牢钳制住,杜彦峰不断的吻他,杜月璋的脸被他弄的肿胀难堪。 待杜彦锋回过神来,杜月璋已经昏死过去,他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睛微阖着,睫毛沾染上泪水,显得楚楚可怜,杜彦峰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将他眼泪轻轻拭去,\\\"你说你要是一直这样乖乖的不动,该有多好啊。\\\" 他俯身吻住杜月璋的唇,冰冷的身子毫无反应,胸腔的起伏也变得弱不可闻。杜彦锋这才意识到,或许自己下手太重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去探查杜月璋微弱的呼吸。 他心中大骇,连忙叫人去找大夫。 杜彦峰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看来是时候用那个药了。 第175章 大梦初醒 杜青洵站在院落里,他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这样矛盾,这样犹豫,这样不知所措。 他无力对抗杜彦锋,也无法解救杜月璋,他不知道还可以做些什么,或许那个可以让他忘却一切痛苦的药,是他唯一可以帮他做的。 杜彦峰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杜月璋注定会成为牺牲品。可是他怎么能忍受,忍受自己疼爱的弟弟受苦。 杜青洵的脸色越来越差,杜彦峰的手段实在太残忍了,竟然让杜月璋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那么,他要为杜月璋报仇吗?可是,那是父亲啊。 \\\"你在想什么呢?\\\"杜彦峰突然出现,他拍了拍杜青洵的肩膀。 杜青洵的心中一颤,\\\" 啊......没想什么......\\\" \\\"真的?\\\"杜彦峰的表情不相信。 杜青洵垂下眼帘,\\\"真的。\\\" 杜彦峰盯着杜青洵半晌,终是没有说什么,转头离去了。 ......... 几日后。 杜月璋醒来的时候,杜青洵正端着一碗粥喂他吃饭,杜月璋看到杜彦峰的那刻,眼泪再度掉下来,\\\"哥......\\\"他哽咽着叫他,却没有说话。 杜青洵将粥递到杜月璋嘴边,\\\"喝粥,喝完了再说。\\\" \\\"嗯。\\\"杜月璋乖巧的听话,一口气把一整碗粥都喝光了,这才看着杜青洵,\\\"我想......\\\" \\\"不行!\\\"杜青洵一口拒绝。 \\\"为什么?你都还没听是什么事呢?” \\\"因为......我害怕。\\\"杜青洵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杜月璋怔愣,\\\"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你受到伤害......\\\"杜青洵的声音很小,带着明显的畏惧。 杜月璋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涩,他从未见过杜青洵这样恐惧的神情。低声安慰道:\\\"我没事的,这里是我家不会有人害我的。\\\" \\\"很多事,你忘了。\\\"杜青洵欲言又止,“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杜月璋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忘记的事很重要吗?\\\" \\\"不重要。”杜青洵抱紧他反复强调,“忘了最好,忘了最好。” 杜月璋闭上眼,不再说话。 杜青洵见状,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吩咐下人好生照顾杜月璋,便回房去了。 杜月璋望着他的背影,思绪万千,渐渐陷入沉睡,这一睡便是一梦经年,再醒来时他已分不清是做了个梦回到从前,还是那一觉睡到了现在。 只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动着,他的神思才稍微清明一些。 李景山在他身边守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他虽生犹死,根本不知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躺着的人时常低声呜咽,还有微弱的呼吸,他差点就以为他已死去。 杜月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景山焦急的脸。 他抬起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扯到胸口的疼痛,他皱起眉头,闷哼一声。 李景山急忙跑到床边扶起他,\\\"你别乱动,你现在身子还很虚。” \\\"我这是在哪儿?\\\"杜月璋问道。 李景山叹了口气,\\\"这是长春宫,你的寝室,你还记得吗?\\\" \\\"哦......\\\"杜月璋松了口气,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有些恍惚。 \\\"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我不饿。\\\" \\\"那也必须吃,\\\"李景山不容置喙,\\\"你现在身子虚弱,不吃东西怎么行。\\\" 杜月璋拗不过他,也只能乖乖躺好,李景山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脑袋,\\\"乖乖等我。\\\" 杜月璋笑笑,\\\"好。\\\" 直到李景山转身离去,杜月璋还是有些恍惚,李景山和李景山的一切,都恍若隔世般遥远,这到底是怎么了? 李景山走到门外,看到杜青洵正站在廊檐之下,似乎是在等他。 他走到杜青洵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杜杜青洵淡淡地说。 \\\"什么事?\\\"李景山有些警惕地看着杜青洵,他的直觉告诉他,杜青洵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个。 杜青洵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我会带走阿璋的。\\\" \\\"你说什么?”李景山问。 杜青洵重重道,\\\"阿璋是我的,就连父亲都不可以和我抢,你以为你是谁?\\\" 李景山握紧拳头,眼神阴狠,\\\"你又以为你是谁?身为朝廷钦犯竟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禁宫!\\\" \\\"陛下想抓我随时可以动手。\\\"杜青洵轻蔑的看着李景山。 李景山一滞他明白杜青洵不可能真的毫无准备的出现在这,他能在这,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可他又实在想不出,他准备做什么。这种敌暗我明的局势令他心慌,面对这样的人,他毫无胜算。 第176章 关于那个过去 “你不会得逞的。\\\"李景山冷静下来,淡淡地说道。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二人陷入僵持。 ...... 李景山走后,杜月璋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透了,他才勉强平稳了气息。 他抬眸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到正中。 他不由得想起有关那个天命人的预言,若他弱李景山就会强,这样想着仿佛没有那样难受了。 杜月璋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他的嘴角浮现一抹讽刺的笑。他又一次被命运掌控,又一次无法控制内心的欲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痛。 \\\"杜月璋,你给我听着!\\\" \\\"你想要的,我偏不给你!\\\" “我不但要夺回浮世盒,我还要毁了你! “杜月璋,你是我的!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你想要什么?\\\" 杜月璋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杜青洵的身子一震,猛地转过头去,杜彦锋面色阴沉,站在门口处。 \\\"父亲......\\\"杜月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杜彦锋的眼睛,眼底的光芒一片晦暗。 \\\"你怎么来了?\\\"杜月璋问道,\\\"你为什么可以来。” 杜彦锋的眉头蹙了蹙,走近杜月璋。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还想逃到哪去…\\\"杜彦锋说完,身影便消散了。 幻觉!又是这该死的幻觉,那样真实,那样令人窒息,他几乎就要因为杜彦锋幻觉的威胁,而立刻停止心跳。 杜月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的手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鲜血流了出来,却仿若不觉。 他的眼底满是恨意,他恨杜彦锋对自己的伤害,也恨这个害怕杜彦锋的自己。 杜月璋用力的咬牙,双目赤红。 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跳,他恨他们,他恨他们! 杜月璋不断地喘着粗气,他想起了李景山,想起了那个唯一能让他平静的存在。 杜月璋跪倒在地上,腹部因剧烈的震动而疼痛,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的踢打着他的小腹,让他更加痛苦,让他感到无比难堪。 \\\"啊!\\\"他大叫一声,一把抓住桌脚,用力往下掰。 杜月璋跌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额上布满细密的汗水,他的视线模糊了,脑海里也变得混沌,他的脑海里浮现了李景山的脸庞,李景山的身体,李景山的笑,以及李景山说过的那句,\\\"我们要天长地久。 \\\"啊!!\\\" 杜月璋仰天嘶吼,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啊啊!!\\\" 杜青洵站在窗户外,眼睁睁看着杜月璋痛苦,他的瞳孔微缩,心底有股强烈的不甘,他想冲进去,却被理智压抑。 他的双拳攥得咯吱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只知道出了宫后他才发觉,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曾想过。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杜月璋。 ...... 李景山进到屋子里,正对上杜月璋痛苦的嘶吼,她的双眼通红,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陛下!\\\"李景山惊呼一声,急步走到杜月璋面前,他扶起杜月璋,声音抖得不像话,\\\"阿璋,你怎么了?\\\" 杜月璋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他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 \\\"我没事。\\\"杜月璋摇了摇头,他不愿再提那段过去,不愿再回首,那是他这一生最黑暗的过往,是他最难以启齿的秘密。 李景山的心猛地揪紧,几乎不假思的将杜月璋揽进怀中,低头吻上杜月璋的唇,将他所有的痛苦都封锁在喉咙里。 杜月璋浑身剧颤,眼泪簌簌落下,\\\"唔!唔……\\\"最后只剩下细微的呜咽。 李景山不顾一切地抱住杜月璋,就像是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接纳他所有的过往,无论是怎样的不堪、屈辱,他都要将它们封锁。 这种不舍的心情,杜月璋不懂。 他只觉得自己是在被一条毒蛇缠绕着,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的灵魂。 这种恐惧与绝望的滋味,让他几乎崩溃。 李景山的心里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很担忧,很担忧这种恐惧会失去杜月璋...... \\\"陛下,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请您无论如何,请一定要相信我。\\\"杜月璋在李景山怀里哭泣。 \\\"嗯,好。\\\"李景山答应一声,他抱得更紧了,心里涌起巨大的不安。 杜月璋的双臂渐渐松开,他闭上了眼睛,任凭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阿璋!\\\"李景山轻轻叫了一声。 \\\"我没事,我没事。\\\"杜月璋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得可怕,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真的,我没事。\\\" 李景山的心稍稍平缓,他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李景山突然问道。 杜月璋愣了一下,他没有回答李景山的话,而是道:\\\"你不会想听的。\\\" 李景山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杜月璋道:“我不是你心目中那个纯洁美好的人,我早已污秽不堪,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获得幸福的吧。” \\\"阿璋!\\\" 杜月璋冷冷道:\\\"你放开我吧。\\\" 李景山松开了手,他盯着杜月璋,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破绽,然而他失败了,他没有看见半点异常。 李景山抿着唇,沉默了片刻,道:\\\"我不在乎。\\\" 杜月璋的身体一颤,他抬起头看向李景山,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李景山叹了口气,道:\\\"阿璋,我不在乎你是怎样的人,你明白吗?\\\" 杜月璋的笑容愈发浓烈。 他不需要他的怜悯和施舍,他只希望,这份怜悯和施舍,能够给予他爱情和幸福。 然而,他不配得到。 杜月璋垂下眼帘,掩盖了他的情绪。 \\\"你先休息一下吧。\\\"李景山道,\\\"我去找御医。\\\" 李景山说完就要离开。 \\\"等一下。\\\"杜月璋突然开口。 第177章 我想要你的心 李景山的背脊一僵,他慢慢转过身,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有事吗?\\\"李景山轻声问道。 \\\"关于。\\\"杜月璋的语调很淡漠,\\\"关于那个过去,你想知道吗?如果你想,我,我愿意说。\\\" 李景山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阿璋。\\\"李景山试探着唤了杜月璋的名字,\\\"我不想知道,因为他使你痛苦,我便不想你提及,我不舍得你不开心。\\\" 杜月璋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容,道:\\\"我原以为你很想知道。\\\" 李景山道:\\\"曾经的我会想知道,而现在我只想你好好的。\\\" 杜月璋笑了,他道:\\\"若有一日,别人告诉你,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的脸颊,他伸出右手,将杜月璋的左脸颊贴近自己,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道:\\\"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杜月璋的心脏狠狠一抽。 \\\"我只想你快乐。\\\"李景山低声道。 \\\"表哥......\\\" \\\"嘘,不要说话。\\\"李景山的食指按在杜月璋的唇瓣上,道,\\\"好好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 杜月璋没有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拥抱着彼此。 深夜内侍通传冷云香求见,这也是李景山第一次放下杜月璋去见别人,他抱着杜月璋轻声呢喃了好一会,方才离开,可他刚踏出屋子,杜月璋便睁开了眼,他望着李景山的背影,心中思绪繁复。 冷云香,印象中那个人很好看,起码比现在的自己好看许多,果然要那样的人才配得上李景山吧,而他不过是一个随时会死去会离开的病秧子,又有什么资格去留住李景山呢? 强烈的自卑和绝望包裹着他,令他感到一阵凉意,他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自己,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身体还是一片冰凉。 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他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里,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他的心仿佛被撕扯般疼痛起来,他不甘心啊,他不甘心!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他还没有得到幸福。 杜月璋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恐惧。 ...... \\\"陛下,真的许久没来我这里看看了。\\\"冷云香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李景山,神情复杂。 李景山的视线落在窗外,道:\\\"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除了幸福对吗?除了你得心,你什么都可以给我,可你知道吗?除了你的心,我什么都不想要。\\\" \\\"云香,\\\"李景山打断了冷云香的话,\\\"你知道的,我的心已经给了阿璋。\\\" \\\"我知道。\\\"冷云香皱眉道,“我知道的,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能留一个角落给我,就一点点位置就好。这样也不行吗?” 李景山没有说话,他的眼眸沉沉的望着窗外,眼前却不断闪现着杜月璋的面孔。 \\\"陛下,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冷云香道,“是愿意还是不愿。\\\" 李景山终于转过头来,他看向冷云香,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冷云香,道:\\\"我不是一个多情的人,我的心给了他就不能再给你。\\\" 冷云香愣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 \\\"是吗?\\\"他道,\\\"那为什么多年前你的心给了我,现在却能给他。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 \\\"感情本来就没有公不公平。\\\"李景山道,\\\"我承认我曾经以为你是我想要的,可我现在明白了,那时对你的情感不是爱。\\\" \\\"原来我与你一起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冷云香道,\\\"事到如今我只要要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要你一辈子记住我。\\\" 李景山愣住了。 冷云香走近一步,道:\\\"我要你永远都忘不了我。\\\" 他说着脸色骤然发紫,身体剧烈的抽搐,嘴角溢出血来他的双手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滴答答掉落,他的脸庞扭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不停颤抖,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而虚弱的呻吟,身体渐渐抽搐起来,最后一动不动倒了下去。 李景山将他揽入怀中,鲜血刺红了他的双眼,他张着口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冷云香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揉碎了一般的疼,努力发出字节,“我无法……无法……没有……您的爱……没有您……您的心……我活不下去……您既然不爱我了……就……就放我走吧……” 李景山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他紧紧抱着冷云香,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咳咳......\\\"冷云香吐出几大口黑血,他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声音微弱地道,\\\"您......您别哭,我......很......开心......\\\" 李景山的眼眶更红了,他低下头吻住了冷云香的嘴巴,将自己口中的清甜渡入冷云香的口中,用内力将他体内的毒吸了出来,这是他从未用过的秘术,连杜月璋快要死去时,他都不曾用,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无法让冷云香死在自己面前。 冷云香吃力的睁开眼睛,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了下来,他的眼睛缓缓合上。 李景山松开他,看着他的脸,低声呢喃道:\\\"云香,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会没事的。\\\" 冷云香的脸颊上浮现一抹微笑,然后闭上了双眼。 这一幕被尾随而来的杜月璋看在眼里,月光下他挺着比自己单薄的身躯要突出许多的大肚子,孤单的身影显得更加窘迫,他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略显笨拙的身子,可惜他失败了,他就这样狼狈的暴露在李景山面前。 李景山缓缓抬起头,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杜月璋,杜月璋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的脚边好像有一滩血渍。 他的身体不由颤栗了起来。 杜月璋一步步朝他走过来,他看着杜月璋,竟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第178章 误坠城楼 \\\"陛下。\\\"杜月璋停住脚步,他的身子晃了晃,差一点摔倒,但他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李景山面前。 \\\"阿璋,你听我说。\\\"李景山艰难的发声。 \\\"没关系,\\\"杜月璋笑道,\\\"我知道的,你们本来很好,是我的出现才改变了。现在什么都没变,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景山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对他我只有愧疚。\\\" 杜月璋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双眸。 李景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知道他现在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微弱的叹息,“不要,不要再骗我了,我,我会当真的!”杜月璋笑容凄惨,转身跑走。 李景山想也不想,将冷云香放在椅子上便追了出去,一路上他注意到月光下,杜月璋脚步旁零星的血迹他的心顿时揪紧。 \\\"你别跑。\\\" 杜月璋不理会他的呼唤。 李景山急忙跟了上去,他不敢再让杜月璋乱跑了,一旦杜月璋再遇见危险,他会后悔终生! 他不敢再耽搁,拼命往前跑去。 杜月璋听到李景山的喊叫,心中一惊,他停住脚步,身形踉跄地回过头,看到了满地鲜血。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圆,瞳孔收缩,身体僵硬。 他迷茫的双眼映不出任何事物,恍若失了魂一般,李景山见他站在城墙边,不敢惊扰他,只揪着一颗心,怕他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 \\\"阿璋!\\\" 杜月璋猛地抬起头,看到了月光下,李景山焦急又担忧的神情。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李景山的脸,却只抓了一把空气,他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咽的哭泣。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爱你。\\\"李景山跪在他面前,伸手捧起他的脸,道,\\\"我爱你,我爱你啊,真的。\\\" \\\"我没有骗你,\\\"李景山哭诉,\\\"真的,真的,你别离开我。\\\" \\\"你骗我。\\\"杜月璋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便散去了。 李景山一愣,继续道:\\\"不,我没有骗你,我不能没有你。\\\" \\\"你一直在骗我,\\\"杜月璋的声音有些哽咽,\\\"全是假的,你们说的都是假的,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 杜月璋喃喃自语,不顾李景山的阻拦攀上城楼,风自正前方袭来,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站在城楼边缘,仰起头,闭着眼睛深呼吸。 城楼底下,被笼罩在漆黑的月色中。 \\\"阿璋,阿璋,\\\"李景山急切的呼唤道,\\\"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求你,我知道你很恨我,但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快过来那里太高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用孩子来威胁我。”杜月璋说着,双手缓缓垂下,整个人慢慢坠落。 \\\"阿璋!\\\" 李景山大喊,他拼尽所有的力气冲上去拉住杜月璋,可惜他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将杜月璋抱在怀中。 \\\"砰\\\"地一声闷响,二人坠落城下,李景山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坚硬的石块上,鲜血从背部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衫,将他的衣袍和他的脸沾湿。 \\\"阿璋!\\\"李景山抱紧怀里的杜月璋,焦急询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杜月璋看着周身的血迹发愣,“血,好多血……你流血了……” 李景山低下头,只见自己胸前染满了血,他的手臂上也是血,两人的衣服都被血液浸透,粘稠的粘在他们身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 杜月璋的脸埋进李景山的胸膛,他颤抖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好多血......\\\" 李景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他的手紧紧攥住杜月璋的手臂,\\\"别怕,没事的,一点都不痛。\\\" 杜月璋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肚子好痛,孩子,孩子是表哥的,不可以掉,你可以带我去找我表哥吗?你救了我他会很感谢你的。\\\" 李景山愣住了,忙道,“阿璋,你看看我,我是你表哥啊!\\\" \\\"你不是,你不是表哥。\\\"杜月璋喃喃道,\\\"我的表哥不会救我的,他总是把自己看得重一些。.\\\" 李景山无言以对。 \\\"可是......\\\"杜月璋迟疑着道,\\\"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他啊,怎么办?\\\" 李景山怔怔的看着杜月璋,心中有些酸涩,他伸出手,想要抚平杜月璋眉宇间的皱纹,却在半途停下,然后轻轻地放下。 \\\"好,我带你去找你的表哥。\\\"李景山认真的看着杜月璋,郑重的保证道。 杜月璋看着他,眼泪一滴滴落在李景山的脸上,他的心脏猛地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可是你受伤了,我没有力气,我们走不掉的。\\\"杜月璋道。 “我还有力气,我带你走吧。”李景山说着强忍着剧痛站起来,将杜月璋抱起,\\\"这样,就可以走了。\\\" 杜月璋窝在李景山的肩膀上,没有挣扎,任凭他抱着,他的肩膀宽阔温暖,让他舍不得离开。 \\\"你真是个好人。\\\"杜月璋轻声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李景山道,\\\"我愿意这样抱着你,一辈子抱着。\\\" \\\"可是……\\\"杜月璋道,\\\"可是那样表哥会不开心。\\\" \\\"你那个表哥对你不好,要不你别要他了吧。\\\"李景山轻声道。 \\\"不行。\\\"杜月璋道,\\\"不可以不要他,我很喜欢他的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的。\\\" \\\"你的表哥真幸福,我好羡慕他啊。” 杜月璋闻言,忽然抬起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耀眼,\\\"真的吗?\\\" \\\"真的。\\\"李景山道。 \\\"不用羡慕他,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找到喜欢你的人的。” ……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一路回到长春宫,背上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只是头晕眩的厉害,身体也开始发冷。 杜月璋在半路就开始说肚子疼,李景山一心想赶紧召林云帆入宫,可他还没开口吩咐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179章 最重要的人 李景山的身体渐渐冰凉,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传来杜月璋的呼唤声,李景山勉强撑开眼皮,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怜悯与不舍。 \\\"你怎么啦?\\\" 杜月璋的声音变得尖锐,\\\"来人呐!快来救人啊!\\\" \\\"阿璋......\\\"李景山虚弱地说,\\\"不用担心......\\\" \\\"你别说话了,我找人来救你,你会没事的。\\\"杜月璋急道,\\\"你快醒醒啊,你别睡。\\\" 李景山微微勾起嘴角,\\\"我不会死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陷入昏厥。 \\\"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杜月璋哭喊着,声嘶力竭。 ...... 李乐萧赶到长春宫的时候,杜月璋正蜷缩成一团坐在墙角,他的手里还拿着李景山的衣裳,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惨白。 李景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身上满是血迹,触目惊心。 杜月璋在看到李乐萧时,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哭腔,\\\"快救救他,他流了好多血.....\\\"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身体发冷,肚子的抽痛变得越来越微弱。 李乐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李景山,“他倒没事,反而是你,你流了很多血,肚子很痛吗?痛了多久了。” \\\"现在已经不痛了。\\\"杜月璋强笑道,\\\"你快救救他吧,他快死了。\\\" \\\"你放心他没事的,\\\"李乐萧叹息道,\\\"我先给你止血,要不孩子就保不住了。\\\" \\\"嗯。\\\"杜月璋应了一声,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摸向自己的腹部。 杜月璋还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便彻底晕倒在李乐萧怀里。 李乐萧将杜月璋放到床上,盖好被褥,转头对门外道:\\\"来人。\\\" 立刻有小厮匆匆跑进来,\\\"殿下。\\\" \\\"去请御医过来。\\\"李乐萧吩咐道。 小厮应诺一声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御医便来了,替李景山诊脉,随即取出银针,在他的身上刺破数处大穴,然后又在他的伤口附近包扎,止住血流。 \\\"陛下没事吧。\\\"李乐萧问道。 \\\"陛下身强体健,不过是皮外伤,养几日便好。\\\"御医道。 \\\"哦,那就好。\\\"李乐萧点点头,\\\"你先回去吧。\\\" \\\"是。\\\"御医行礼退下。 等所有御医都走光,房间内只剩下李乐萧和昏迷不醒的杜月璋时,他才缓步踱至床边,低头看着杜月璋。 他的眉毛很浓密,眉宇间尽是坚毅和刚硬,鼻梁高挺,五官精致,此刻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整张脸都瘦了一圈,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憔悴。 李乐萧叹了口气,将手覆在他凸起的肚子上,轻轻揉了揉,\\\"你们两个啊,为什么要折磨你父亲?\\\" 李乐萧的语气很温柔,却隐约能听出一种淡淡的忧郁。 李乐萧轻声说完,低下头,在杜月璋额头印下一吻,\\\"你要好好的,一定要顺利生下孩子。” 杜月璋在梦中不断呓语着什么,李乐萧听不清楚,但是看样子是在说着李景山的名字,而且似乎是因为太痛苦,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 李乐萧伸手握住杜月璋冰凉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被子里面,又为他掖了掖被角,然后俯□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悄然离开。 ...... 翌日,李景山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全是汗水。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这是他的寝宫,那杜月璋呢?他在哪。 李景山连忙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结果身体一软直直摔倒在床上。 李景山捂着胸口,觉得浑身无力,仿佛被车轮碾压过似的,身上的骨骼都在作响。 李景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他的身体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林云帆端着药碗进来,见他这样,放下药碗赶紧去扶他。 李景山抓着他的胳膊急切道,“阿璋呢?他有没有事?他在哪?” 林云帆扶着他重新躺回床上,又将药碗递给他,\\\"你先喝药,喝完我再告诉你。\\\" 李景山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快说,阿璋怎么样了?” 林云帆道,\\\"他还没醒,乐萧在照顾他。\\\" 李景山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我要去看他。” \\\"你别急。\\\"林云帆说道,\\\"你的伤势太重,要好好调养才行。你现在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只会添乱。\\\" 李景山喘着粗气,\\\"可是我不放心阿璋......\\\" 林云帆道,\\\"他暂时没事,乐萧在照顾他,你放心。\\\" 李景山道,\\\"我知道,可是我想去守着他,我要他一醒来就能看到我。\\\" \\\"那就好好歇着,你好了才能照顾他。\\\"林云帆说道,\\\"你虽然受的是皮外伤,可不好好调理也是要落下病根的,你都不知道你突然晕了,杜月璋吓坏了,你不养好身体怎么照顾他。\\\" 李景山摇了摇头,\\\"不行,我真的不放心阿璋,我想看看他,就看一眼。\\\" 林云帆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那我带你去看他,说好的只是一眼,看了你就赶紧回来休息。\\\" 李景山点点头,\\\"我知道了。\\\" ...... 李景山和林云帆一同来到偏殿,他们走进去,便看到李乐萧坐在床沿边,手里捧着本医术,正细心研读着。 李景山见状,心中稍安,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璋怎么样了?\\\" 李乐萧抬头,看到李景山,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道,\\\"参见皇兄。\\\" \\\"不必多礼,\\\"李景山摆摆手,\\\"阿璋怎么样了?\\\" \\\"他还没醒。\\\"李乐萧道,\\\"昨夜他流了很多血,孩子差点就保不住了,现在还在睡着,一时半会醒不来。\\\" \\\"我去看看他。\\\"李景山掀开帐幔进屋,看到杜月璋躺在那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他的心一阵抽痛,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 \\\"皇兄,你不用担心,他,他只是太累了。\\\"李乐萧见李景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些难过。 李景山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杜月璋,眼眶泛红。 第180章 哀莫大于心死 “他一直以来都有喘症,过去又都当肺病调理,心脉微弱,今天又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才会这般……。\\\"李乐萧继续道,\\\"所以,皇兄以后千万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了。\\\" \\\"朕明白。\\\"李景山垂眸轻声答道,\\\"都怪我,都怪我害他伤心了。\\\" 李乐萧点点头,看到他脸色苍白,神情疲惫,又问道,\\\"皇兄昨晚没休息好吗?\\\" 李景山闻言,摇摇头,没有说话。 李乐萧见状,欲言又止。 \\\"我先出去了。\\\"李乐萧轻声说道,\\\"皇兄你也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了,才有精力照顾他。\\\" \\\"嗯。\\\"李景山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在杜月璋身上,不曾移开。 \\\"皇兄,你不能这么守着阿璋,你身上有伤,容易受风寒,还是赶紧躺下好好休息吧。\\\"李乐萧说道。 李景山依旧不肯收回视线,\\\"我就想这样守着他,看不见他我更无法安心养伤。\\\" 李乐萧见劝不动李景山,无奈叹了口气,\\\"好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李景山的眼睛又湿润了。 \\\"阿璋,对不起,我错了。\\\"李景山低喃着,\\\"我以为我能控制一切,我以为我对你只是喜爱,我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不能失去你。\\\" 房间里,李景山哭得像个泪人。 李乐萧从偏殿里出来,见林云帆一直在廊檐下等待着他,于是道:\\\"我们去接念山过来吧,也许他来了阿璋就醒了。\\\" \\\"好。\\\"林云帆点点头。 路途遥远,两人都不免有些累了。 李乐萧见林云帆面色有些倦色,于是建议道,“你休息一会我抱念山过去吧。\\\" \\\"也好。\\\"林云帆点点头,\\\"你先去吧。\\\" \\\"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李乐萧看了看他道。 林云帆愣了一下道,“没,没有。” 李乐萧虽有疑虑,还是抱着杜念山先走了。 林云帆望着李乐萧远去的背影,长久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迈步朝前走去。 ...... 李乐萧抱着杜念山来到李景山的寝宫,刚把他交到李景山怀里,杜月璋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李景山,有片刻的呆滞。 \\\"你醒啦?\\\"李景山欣喜道,\\\"你感觉怎么样?\\\" 杜月璋看到他怀里的杜念山,眼睛一亮。 \\\"我没事。\\\"杜月璋疲惫道。 \\\"爹爹,爹爹,抱抱!”杜念山奶声奶气的张开手臂要杜月璋抱他。 李景山微微蹙眉,对杜念山道,“念山乖,爹爹不舒服,让父王抱你好不好?” 杜念山噘着嘴,抽泣起来,“要爹爹,要爹爹抱抱!” 杜月璋伸出手,抱住他,眼角含笑,\\\"乖,不哭。\\\" \\\"爹爹,爹爹......\\\"杜念山一直叫着杜月璋的名字,小嘴巴不停的亲吻杜月璋的脸颊和脖颈。 李景山也不阻止他,任由杜念山在杜月璋身上胡闹。 杜月璋一边抚摸着杜念山柔软的黑色头发,一边问道,\\\"念山想爹爹吗?” \\\"想!\\\"杜念山用力点头,小手摸了摸杜月璋凸起的肚子。\\\"爹爹肚子好大!爹爹长胖了吗?\\\" \\\"爹爹要给念山生弟弟妹妹,念山喜欢吗?\\\"杜月璋道。 李景山闻言,不由自主的弯唇浅笑,眼底却闪烁着泪花。 杜念山摇摇头,\\\"不要,念山只要爹爹,爹爹也只要念山好不好?\\\" 杜月璋闻言,眼眶也有些发热,\\\"爹爹也只要念山。\\\" \\\"嗯!\\\"杜念山重重的点头。 杜月璋将杜念山抱在胸前,轻声哄着他,一遍遍的叫着念山的名字。 李景山在旁边看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过了半晌,李景山见杜月璋略显吃力,额头冒出虚汗,一把将杜念山抱过来,杜念山一脸委屈的看着李景山,\\\"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该用膳了。\\\" \\\"哦。\\\"杜月璋回过神来,\\\"好。\\\" 杜念山被抱开他的确轻松不少,他的身子太弱了,抱起杜念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李乐萧适时的抱走杜念山,他闹了一会要爹爹,而后李景山答应明天带他去骑马,就欢欢喜喜的和李乐萧离开了。 李乐萧抱着杜念山暂时住在偏殿,这样也省的他奔波。 屋中只剩下二人,两人一同来到桌案旁。 杜月璋喝了药之后,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看上去气色不错。 李景山看着他,心里的愧疚更深,\\\"阿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病得更重了......\\\" \\\"我没事。\\\"杜月璋道,\\\"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 闻言李景山心里更不是滋味,杜月璋的确没有闹也没有问,相反的他的反应太冷淡了,冷淡得令李景山心慌,这仿佛证明杜月璋不在乎他了。 第181章 开始破局 就在这时宫人来报,“陛下,冷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李景山抬眼看向杜月璋,却是问宫人,\\\"他找我做什么?\\\" 宫人有些为难道,“他身子不好,有些凶险,想陛下去看看他。” 杜月璋看向李景山,\\\"你去看看吧。\\\" 李景山有些犹豫,“可是……” 杜月璋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去吧。” “那我快去快回。”李景山说罢匆忙离去。 \\\"世子。\\\"宫女端着药进屋来,\\\"您快喝药吧,都凉了。\\\" 杜月璋点点头,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放进口中,眼中的温暖渐渐散去,化作冰霜。 杜月璋心中苦涩,全在这碗药中了,他留不住任何人,也无法留住任何人,李景山终会是别人的,他和天下第一人说爱,说独占,这原本就是一个笑话。 \\\"世子,喝完药早些休息吧。\\\"宫女低声劝道。 杜月璋摇摇头,\\\"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宫女犹豫了一下,\\\"奴婢告退。\\\" 杜月璋拿起汤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慢慢咽了下去,然后将空碗递给了宫女,带了出去。 屋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自从有孕以来他便时常感到孤独,现在那种难挨的孤独感又涌了上来,他失了抵御它的力气,只得任由孤独侵袭,而后他开始大口的喘息,不知何时开始,他的喘症更加的严重。 那不是肺病,李乐萧是这样说的,是心病,心生病了才会咳喘不止,可他已经吃了十几年的治疗肺病的药,他已经分不清这世上有什么是可信的,例如李景山说会永远爱他,他很想相信,就像他从小相信自己有肺病那样,可事实不会因为你相信而有任何的改变。 李景山一路往冷云香的住处赶,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和宫女都恭敬的向他行礼,他心情烦闷,懒得理会,一路飞驰到冷云香的住处门前,推门而入。 冷云香正躺在榻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目光触及他,不由惊讶道:\\\"陛下?\\\" 他没想到李景山会来,他以为他今晚不会再来了呢。 \\\"你来了?\\\"冷云香坐起来道。 \\\"你怎么样了?\\\"李景山问道。 \\\"我好像快死了。\\\"冷云香一脸委屈,\\\"你都不来看看我。\\\" 李景山走近她道,\\\"我这不回来了吗?\\\" \\\"你......\\\"冷云香怔怔的看着他,“那你还走吗?” 李景山走近床沿,在他身旁坐下,道:\\\"我陪陪你。\\\" 冷云香垂眸道:\\\"那晚点呢?还是要走对不对。\\\" 李景山没有回答,两人静默良久,冷云香忽然抬起头来,\\\"景山,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直爱着你。\\\" \\\"我知道。\\\"李景山打断他,\\\"可是我……\\\" \\\"那你......\\\"冷云香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李景山看着他,目光中带有打量。 \\\"那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冷云香试探道,\\\"如果你介意的话......\\\" \\\"我……\\\"李景山道,\\\"我已经放下你了,我爱上了阿璋,我想我不能爱你了。\\\" \\\"你说谎!\\\"冷云香猛地站起身来,激动的道,\\\"你明明还爱着我,明明就是你放不下,否则你为什么会救我。\\\" \\\"我救你只是因为。\\\"李景山叹了口气道,“只是因为我欠你太多。\\\" 冷云香闻言不由愣住。 \\\"别再纠缠了!\\\"李景山苦恼道,“放下吧云香。” \\\"我做不到啊!\\\"冷云香激动道,“你如果不爱我,我就要去死。” 李景山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为什么,我不爱你,你就要去死?\\\" 冷云香怔怔地看着李景山,半晌,道:\\\"我无法忍受你不爱我,这样想活不下去。。\\\" 李景山闻言,眼中闪过痛楚,\\\"你又何必这样呢?\\\" \\\"非这样不可,求你了景山,再爱我一次吧。\\\"冷云香坚决道。 李景山皱眉,\\\"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非这样不可!\\\"冷云香斩钉截铁道,\\\"要么你就杀了我。\\\" 李景山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冷云香看到他的表情,不由苦笑一声,\\\"景山,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没有退路了,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吧,我受不了了。” 李景山了解冷云香不是这般低声下气的人,他言辞中的闪烁和恐惧分明是受人威胁。 他怔愣了片刻问道,“是有人威胁你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让我帮你。” “为什么觉得有人威胁我。”冷云香说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第182章 何必 杜月璋躺在榻上,呼吸困难他已经病了这么长时间,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了,如今已经开始咳血了,看着桌上放着的苦药,他忽然不想喝了,他不想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也许就在此刻结束,对他而言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时,门开了,禁宫守卫形同虚设,两道人影走了进来,杜月璋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来人,他剧烈的喘息着,嘴角溢出鲜红的液体,他努力睁开眼睛,勉强辨认出来人是杜青洵和林云帆。 杜青洵走近他道,\\\"你怎么病成这样?\\\" 杜月璋听到来人是杜青洵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杜青洵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杜月璋隆起的腹部发愣,过了许久才道,“是,他的吗?” 杜月璋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摸了摸肚子,点点头 道,“嗯。” 杜青洵面色顿时苍白无比,手脚冰凉,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岁,他踉跄了一步,“你的身子这样差,生得下来吗?” 杜月璋闻言咬紧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想说话,但杜青洵偏要逼他说,“你当初执意要跟着李景山,就是为了替他生孩子吗?” 杜月璋深深吸了口气道:“与你何干。” 杜青洵怒极反笑,“我这样爱你,我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为了你我甚至不惜和父王决裂,就因为你说不想生子,我宁愿毁了自己都不舍你受苦,你竟然为了他,这样糟践自己,你把我置于何地?” 杜月璋闭上眼,缓缓道:\\\"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现在的事我也解释不清,总之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你又何必执着。\\\" \\\"何必执着?\\\"杜青洵怒极反笑道,\\\"我为了你从西域一路奔袭,我不惜与宗族为敌,你却劝我何必?!\\\" 杜月璋睁开双眸,神色漠然道:\\\"我从未要你为我做什么。\\\" 杜青洵冷冷道:\\\"你的确没有要我做什么,你说得对,我……的确是自作自受。\\\"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连看都不曾看杜月璋一眼,他知道,杜月璋绝不会挽留他,他巴不得他立即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用再碍眼了。 杜月璋看着杜青洵离去的背影,心里百味陈陈,他本来以为自己终究还是亏欠了他,但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一切根源在这里,是他给了杜青洵希望,才让他这般泥足深陷,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想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碗,准备继续喝药,可是碗刚碰到嘴,就滑落掉在地上摔碎了。 杜月璋呆了片刻,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凄厉,笑声充满了悲凉,林云帆听到他的哭腔,急忙矮身,颤抖着抚慰他。 可是他越哭越惨,越哭越大声,伴着强烈的喘息,最后喘息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林云帆慌乱喊道:\\\"来人!来人!” 瞬息间已搭上他的脉搏,脉象又轻又弱,几乎察觉不到。 林云帆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杜月璋命不久矣,可是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突然,猝不及防之下,林云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侍女们推开殿门跑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杜月璋,都惊叫起来,“世子!” “快去通知陛下。” 李乐萧听到外边的骚动,从屋里冲了出来,见到倒在床上的杜月璋时,脸色变了一变,问道,\\\"怎么回事!\\\" 林云帆摇摇头,“状况不大好。” 李乐萧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道:“是不是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林云帆吃力道:“我……我没有。” 李乐萧怒道:\\\"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肯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林云帆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李乐萧松开他,转身朝杜月璋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肩膀,哀戚道:\\\"阿璋,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他哭的像个孩子,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杜月璋胸口,湿了衣襟。 杜月璋感受到胸口的湿热,心脏微微抽疼了一下,他伸出手,覆盖在李乐萧的脑袋上轻柔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李乐萧抹了把脸,哽咽道:\\\"你总说没事,可有哪次是真的没事。\\\" 杜月璋轻笑道:\\\"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乐萧闻言一震,旋即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那你可要好好养好身体,我们还要一起回信阳呢,你答应过我的不许食言。\\\" 第183章 大限来时 杜月璋握住他的手道,\\\"不会,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兑现过?\\\" \\\"你千万不要骗我,我真的会生气的。\\\"李乐萧擦了擦眼泪,笑眯眯道,“我去皇兄来,你一定很想见他吧。” 杜月璋点点头。 李景山还未等到冷云香的答案,反倒是被冷云香伴在身边,寸步难行,眼见着天快黑了,他却找不到离开的借口,就在这时宫人匆匆来报。 “陛下,您快回宫看看吧,杜大人不好了,吐了好多血,恐怕……”宫人战战兢兢的跪下磕头,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样子。 李景山一怔,旋即拔腿往寝宫赶去,他走了没几步,冷云香就追了上来,冷云香拦住他道:“你要去哪?” 李景山皱眉道:“朕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你不能去吗?” 李景山沉默片刻,道:“让开。” 冷云香冷哼一声,“你若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李景山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冷云香冷嗤道,“你没发现吗?我是这样害怕你离开,你难道就不问问我原由吗?” 李景山沉着脸道:“你终于肯说了吗?” 冷云香冷笑一声道:\\\"只怕我现在肯说,你却未必想听。\\\" 李景山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冷云香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李景山!你若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听到了吗?”李景山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并没有回头。 冷云香道:“李景山!李景山!你听到了吗?” 李景山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冷云香咬牙道:“李景山!你今日若是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可李景山已经走远,根本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入,那人目光犀利,吓得冷云香连退几步,“你,你要做什么。” 来人一脸冷漠,“奉太后之命,来取你性命。” 话音方落,他手中长剑便刺向他胸口。 冷云香尖叫一声,捂住伤口倒在地上,拼尽全力将身旁的花瓶掷向他。 那人侧身躲过,手腕一翻,剑刃便划破他脖颈,鲜血汩汩涌出。 冷云香不甘心的望着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他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近,俯身捡起那把沾染鲜血的剑,然后一把拧断了他的喉咙,冷云香两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张嘴吐出最后一句话,\\\"放……过……我……的……呕……家人……\\\" 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死状惨烈,鲜血染红了地毯 。 那人嫌恶的瞥了一眼他,转身走到窗户前,将插在窗台上的剑拔出,然后迅速跳窗逃走。 李景山在半路遇到了李乐萧和林云帆。 林云帆见他神情焦急,便猜到了些什么,急声问:“陛下可是去看了世子?” 李景山颔首道:“嗯。”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乐萧叹了一声,道:“不大好,我和师兄现在去煎药,希望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你们快去吧。”李景山说罢,快步走入房间。 正对上杜月璋苍白的脸,他半坐在长榻上,看着门廊的方向,见李景山进来虚弱一笑。 李景山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将杜月璋小心翼翼地放到软榻上,吩咐宫人端来热水替他清洗。 李景山坐在床沿上,双眸复杂的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庞。 杜月璋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唇角挂着一丝血迹,他躺在床上,似乎睡梦中都在蹙眉呻|吟着。 “咳咳——” 杜月璋剧烈的咳嗽着,李景山心疼地帮他拭去唇角血液。 他伸手摸了摸杜月璋额头,发觉温度比刚才更烫了,又用手帕按住他的鼻息,果然有细微的呼吸声传来。 李景山松了口气,将杜月璋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缓慢而坚决地吻了吻他的手指,喃喃道:“朕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杜月璋努力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艰难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若我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李景山愣了片刻,低声道:“我不许你胡说。” 杜月璋道:“我病了这样久,你难道还没有做好准备吗?” 李景山紧抿薄唇,道:“我舍不得你。” “表哥” “嗯?” “你知道吗?”杜月璋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其实我很舍不得你,我真的好希望我可以活下来,一直陪在你身边。” 李景山道:“那你就好好活着,” “可是。”杜月璋认真道,“大限来时,谁也挡不住啊。” 李景山闻言,眼眶蓦然红了,他紧紧抱着杜月璋,痛苦道:“我不管,我不要你离开我,阿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舍不得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第184章 凶手是他 “好。”杜月璋拉着他想说着什么,感觉胸口一阵闷痛,痛得他说不出话来,眼前逐渐模糊,他费力地眨了眨眼,强忍着眩晕感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可惜我不能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李景山哽咽道:“你别说了,别说了!你休息吧。” 杜月璋却执拗地望着他,“我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有机会说。” 李景山迟疑了片刻,摇头,“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杜月璋勉强撑起精神,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或者说你不能只喜欢我对吗?” 李景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是喜欢你的你相信我好吗?”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眼神茫然而空洞,仿佛透支了所有的力量,他无助极了,像个无措的小孩,喃喃道:“我一生所求,无非是一心人而已,可偏偏不能如愿。” 李景山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拥入怀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保证以后只有你好不好。” 杜月璋靠在他怀里,静静的哭泣着,泪水浸湿了李景山的衣襟。 李景山对杜月璋的愧疚越发浓重,恨不得倾尽所有来弥补他。 就在这时林云帆和李乐萧进来了,李乐萧走到榻前喂杜月璋喝药,林云帆拉着李景山退到屋外。 李乐萧拿着汤匙的手微微颤抖,“阿璋,你想好了吗?这剂药下去,就不能回头了,生下孩子后,你必死无疑,不如,不如再等等吧,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 “不能再等了。”杜月璋忍着剧痛艰难道,“我已经撑不住了,若此刻不吃这药,恐怕我就要带着孩子死去了。” 李乐萧犹豫道:“那……” 杜月璋打断他的话,语调沉稳,“不要犹豫了乐萧。” 李乐萧道,“可是我……” “把药给我吧。”杜月璋露出了微笑,“你也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嗯。”李乐萧点点头,叮嘱道,“你记得多休息。” “嗯。” 待李乐萧离开后,杜月璋才合上眼帘,昏迷过去。 李景山刚退到门口,宫人便来报,说冷云香惨死宫中,李景山心生疑惑,赶紧前去查探,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微微蹙眉。 只见一具尸体横陈在屋内,脖子被人划开,胸前也中了一剑,鲜血流淌了整个屋子。 李景山瞳孔猛缩,面无血色的往里走,见冷云香狰狞着瞪着双目,他连忙将冷云香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取了干净的衣裳盖住他,并用手抚了抚他的眼帘,喃喃自语:“究竟是谁,是谁杀了你。” 李景山将冷云香抱在怀里,脚步匆匆地朝长春宫行去,一路上遇到的宫人皆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吭声,唯恐触怒天颜。 禁卫军和仵作守候在殿外,见李景山抱着冷云香疾步冲进来,众人纷纷跪地迎驾。 李景山沉着脸将冷云香平放在软榻上,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一位白须老者身上,沉声道:“给朕查。” 白须老者恭敬答应,上前替冷云香验尸,随即皱紧眉头,“回禀陛下,冷公子是死在内力深厚的高手手里。” “什么?”李景山震惊,“可看得出是哪一路的武功。” 这时林云帆走了过来,他查看了冷云香的伤口,冷冷道,“依我所见,他是死在凌霜剑法之下。” “那不是阿璋祖传的剑法吗?这怎么可能!”李景山脱口而出,“一定是杜青洵,朕前几日在宫中见过他。” 林云帆摇摇头道,“不可能是他,据我所知杜青洵不会凌霜剑法,当今世上会此剑法的只有广宁王和广宁王世子。” 李景山似想到什么,“不可能,绝不可能是阿璋,他站都站不起来,你也看到的。” 林云帆道,“若是用了我师门的奇药,或可行动自如,刚才师弟给他煎的正是那个药。” “不会的,不会是他,不会的”李景山喃喃道,“阿璋不会这么狠毒的,一定不是他。”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李景山才去看正殿里的杜月璋,他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瘦削的面庞上,心疼不已,“阿璋,真的是你吗?” 夜色愈加深沉,屋檐下的风铃轻响。 李景山独坐在床沿上,怔怔地看着熟睡中的杜月璋,突然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他伸出手指拂过他冰凉的嘴唇,低低地念道:“阿璋,如果是你,我该怎么办?” 杜月璋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第185章 误会 杜月璋睁开双眼,怔忡了片刻,忽然惊慌失措地往周围看去,却看到李景山正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盛着一碗药汁,他正要扶自己坐起身,杜月璋立刻制止了他,道:“我自己来。” 李景山担忧道:“你身体这么弱,不要硬撑着。” “我没事。”杜月璋坐起来,端过药,仰头喝掉了。 李景山见他喝完后,又道:“你果然喝了这个药。” 杜月璋不明白李景山为何如此,害怕李景山发现他用毒药续命,有些心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喝了这个药,你是不是就能恢复体力。” 被李景山说中,杜月璋有些慌乱,掩饰道,“哪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药。” 李景山突然激动的拉过他的肩膀,扣住他的脖子,“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杜月璋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双腿拼命挣扎着,“咳咳咳,你快松手啊——” 李景山终于察觉到异常,慢慢松开手,杜月璋趴在枕边咳嗽半晌,才抬起头来,满含歉意地看着李景山,“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够了!”李景山暴怒地捂住耳朵,“我什么都不想听!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杜月璋抓着李景山的手臂道,“你听我解释。” 李景山一掌拍开杜月璋,怒吼道:“你还想怎样!?朕不想听你解释,朕只问你,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杜月璋张了张嘴巴,喉咙涌上腥甜之感,他吐出一口鲜血,缓缓道:“他?我杀了谁?” “冷云香!”李景山狠狠道,“你杀了他,用的凌霜剑法。” “我没有!”杜月璋抹掉唇角的鲜血,凄惶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李景山愣愣地盯着杜月璋,眼眶通红,一言未发。 杜月璋见他不说话,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连活着都已经很勉强了,你觉得我还能杀谁?” “证据确凿。”李景山哑着嗓音道,“你为什么还要狡辩,在你眼中我就是这般的愚蠢吗?” “你……”杜月璋心中一窒,咬牙切齿道,“你居然认为我会杀人。” “除了你,还有谁。”李景山愤恨道,“况且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泄愤了,你只是不该动冷云香!” 杜月璋闭了闭眼睛,“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般心狠手辣的人。” “你难道不是吗?!”李景山悲怆道,“过去种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我太爱你了,选择不如追究。” 杜月璋心如刀割,胸口一阵闷痛,一时没有坐稳跌坐在地上,腹部一阵剧烈的抽痛袭来,杜月璋忍不住弓腰,蜷成一团,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下来,他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李景山大惊失色,连忙俯下身去,将杜月璋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却发现他的右手垂落在身侧,根本使不上劲儿。 李景山心急如焚,“怎么会这样,御医,叫御医过来!” 杜月璋艰难地扯开唇,“你不是认定我杀了你的云香吗?那你管我做什么,我死了不是正好给他填命。” 李景山被激得哑口无言,怔愣了片刻,松开手,“你骗我,你就是要我愧疚对不对。” 杜月璋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承认,“对,我就是骗你,我一点事都没有,我就是在博取你的同情,你千万别信?” 李景山神情木讷,怔怔地望着杜月璋,许久,他才转过身去,“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也无话可说。我会好好照顾念山,你以后就别见他了,你把孩子生下来,你就走吧,我不能和这样恶毒的人共度一生。” 杜月璋呆立了半响,猛然冲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不,你不能不让我见念山,他是我的命,求你了,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求你了让我在最后的日子见见他。” 李景山反握住他的手腕,“放手!” 杜月璋死死拽住不肯放开,李景山恼火之极,一脚踹向他胸膛,他眉间又一瞬不忍,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了,“你这样狠毒,我不能让念山跟着你学坏。” 杜月璋吃痛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仍旧不肯松手,“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求你不要抢走念山,我只有他了,我什么都没了。” “呵……”李景山嗤笑一声,“阿璋,你不必再装模作样了,我已经不会被你这幅可怜的模样若影响了。” “李,李景山。”杜月璋哽咽道,“你真的对我这样狠吗?你对我就连一丝不舍也没有吗?” “你不要怪我,是你自作自受。” 第186章 他杀了他 杜月璋苦涩地笑道:“我为什么偏偏喜欢你啊,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表哥,”杜月璋抬眸看他,眼底尽是哀求之色,“既然你要夺走我所拥有的全部,就请你现在杀了我吧,我不想再煎熬了,我熬不住了,给我个痛快,看在我们爱过一场的份上。” “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你死?”李景山目光冰寒,“你想多了!”他拔出长剑,毫不犹豫地刺进杜月璋的胸口。 杜月璋闷哼一声,紧抿的薄唇渗出血迹,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早料到了结局似的。 李景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悔恨,但更多的还是憎恶。 他恨透了这副伪善的皮囊,恨透了这个虚伪而残忍的男人! 杜月璋低声道:“这是我的梦……没……没……没想到……唔……是真的。” 杜月璋说着死死的抓着剑锋,猛得刺深了几寸。 李景山本只想吓唬他,没想伤他,刺得极浅,如今杜月璋这般,吓到了他,他猛的松了剑柄,“你何必如此……” 话未说完,杜月璋便倒了下去。 李景山吓坏了,连忙扑过去,接住了他,杜月璋费力的睁开眼,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觉到他的悲伤,开始疯狂的踢打他的肚子,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两腿间流了出来,他张着口又吐了一大口血。 李景山慌乱地擦掉他嘴边的血渍,“阿璋,你撑住,御医马上就来了!” 杜月璋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泪水滑过指尖,浸润到了他手背上。 李景山喃喃自语,“你不会有事的。” 杜月璋轻笑了笑,“我快死了……你现在……愿意……愿意……相信我……我……没有……真的没有……没有杀……唔……杀……冷……冷云香……” 李景山拼命点头,“我信,我相信你,阿璋,我相信你,你听到了吗?” “我……好担心……念山……念山怎么办。”杜月璋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景山道:“我们一起照顾他,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照顾他好不好。” “嗯……你让我见他了……”杜月璋微弱道,“那就好……” 李景山急切道,“所以你要好起来,不然念山找不到你会伤心的。” 杜月璋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你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念山,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我答应你。”李景山应了一声,“阿璋,你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 杜月璋双眸涣散,努力开口,“我……好痛……找……乐萧来……保孩子……剖开我的……肚子……把孩子救……救出来……” “我,我不要……我不会让人剖开你的肚子的!绝对不会。” 李景山不记得杜月璋流了多少血,只是他怎么擦也擦不完,一想到那是他们的孩子,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什么会相信林云帆的一面之词,为什么要怀疑杜月璋,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 杜月璋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无比焦急,抓着李景山的手,急切道,“快!……快让乐萧来……来不及了……孩子……孩子……要……快让他来……”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的肩膀,嘶喊出声,“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你坚持住,马上就有人带药来了!阿璋,你挺住,我们还要活下去呢,你不能丢下念山一个人,念山会害怕的。” 杜月璋眼皮渐沉,“你……你为什么……我都快……快死了……你都不能听我一次……” “不,你不会死的。”李景山抹干净杜月璋嘴角的血,“我不会让你死的。” 杜月璋艰难的摇了摇头,断续道:“我不知道该……孩子……快……剖开……肚子……救孩子……”他的声音愈发虚弱,陷入昏迷。 李景山伏在床沿哭得撕心裂肺,“阿璋,你醒醒啊!阿璋!”他使劲晃着杜月璋的肩膀,却始终唤不醒他。 李景山心中忽然涌起恐惧,他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摇晃杜月璋,颤抖着道:“阿璋……阿璋!”他惊叫起来,眼眶通红,“御医!御医!” 门外有人匆忙赶来,为杜月璋诊治。 “他怎么样了,孩子孩子怎么样了?”李景山焦虑道,“阿璋,你醒醒,醒醒!” 御医摇摇头不敢说话,生怕激怒李景山,这时李乐萧走了进来,他见到满地的血迹,和胸前裹着厚厚的纱布的杜月璋,心猛烈的跳动着,“这,这是怎么了?” 第187章 保住阿璋 李景山见到他,眼中恢复了神采,赶紧道,“你快来看看阿璋怎么样了。” 李乐萧不敢怠慢,赶紧走上前去替杜月璋把脉,怎么会这么微弱,又注意到他肚腹下的血迹,赶紧趴在他的肚子上听了好一会,随后道,“不行,他失血太多,孩子快憋死了,必须赶紧生下来。” “可……可是还没足月。”御医忍不住插嘴道。 李乐萧坚持道,“用催产药,必须要生下来,不然阿璋没法止血,他和孩子都得死。你们让开,让我来。” 御医识趣得退了下去。 李乐萧拉开杜月璋身上的棉被,瞬间看到鲜血从他腿间汩汩涌出,他不自觉的双手有些颤抖,“快来个人去煎药。”他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 宫人接过药方快步走出房间。 随后李乐萧又脱下杜月璋的裤子,看了看,还好这次他看到了产道,男子生子最为凶险,若没有产道,只有剖腹,那样便是九死一生。 李景山在一旁终于忍不住问道,“怎,怎么样了?” 李乐萧皱眉道:“还好找到了产道,只是这孩子还未足月,加上阿璋失血太多,没有力气,恐怕有危险。但是已经比剖腹要好多了。” 李景山握紧拳头,咬牙道,“一定要尽量保住阿璋。” “这……”李乐萧转向李景山道,“这太困难了,要先生下孩子才能给他止血,只要孩子能很快生下来,他应该能没事。一会我喂他吃催产药,你从后面抱住他,他会很痛,但是他神智不清醒,会挣扎,你一定要抱紧他,别让他乱动。” 李景山点点头,目光落到杜月璋身上。 李乐萧将药丸塞进杜月璋的嘴里,杜月璋本能的含住了,咽了下去。 李景山松了口气,抱住了杜月璋,低声安慰他,“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在,我不会离开你的。” 李乐萧又拿出银针,刺破杜月璋的指尖,挤出几滴鲜红的血,涂抹在杜月璋脖颈的大动脉处,随即又用剪刀剪开杜月璋的衣襟,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他取出金针在他身上的穴位扎了数针,再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把金针消毒。 李景山在一旁看着,“乐萧,你这是……” “这叫引魂针,”李乐萧解释道,“施展引魂术需要用特制的银针刺中穴位,将其逼至心脏周围,可以抱住他的气血和心脉。” 他将银针一根根刺进穴位,随后又拔出银针,重新刺进另一个穴位。片刻功夫,杜月璋额头上沁出汗珠。 李景山心疼极了,“阿璋,你受苦了,对不起,让你受了这样的罪,是我不好……” 杜月璋的手臂垂了下来,李乐萧又继续用金针封住他的穴道,随即将杜月璋的上衣剥掉,只穿一条亵裤,然后扶他坐稳,轻抚着他的背脊,“阿璋,吸气……呼气……” 杜月璋缓缓吐气,又长长叹息一声,仿佛是要把积压在胸腔内的浊气吐出来,然而胸腹间依旧剧烈抽搐着,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心跳般令人胆战心惊。 李景山的脸色变成灰白,喃喃道,“这样下去,阿璋会撑不住的……” 李乐萧道:“现在只能拼了,不生下来他和孩子都会死。”说罢,他又拿出银针,飞快在杜月璋身上扎了几下,杜月璋顿时浑身僵硬,不能动弹了。 这时宫人端来了催产药,御医在屋外焦灼的等待着,屋内的两人则紧张万分。 杜月璋躺在床上,李乐萧坐在床榻一侧,用汤匙舀了勺催产药送入杜月璋口中。 “唔……”催产药灌下肚,杜月璋喉咙鼓起,呛咳起来。 李乐萧慌忙拍抚他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杜月璋才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喘息,李景山提着一颗心。 昏迷中的杜月璋感受到腹部剧烈的疼痛,不由叫出声来,他剧烈的挣扎着,“痛……放开我……啊——!好痛…” 他疼得全身痉挛,冷汗淋漓,连声惨叫。 李乐萧也跟着揪心,他伸手按住杜月璋的小腹,想要帮助他减轻疼痛,却无济于事,杜月璋似乎更痛了。 李景山站起身,急切道,“阿璋……阿璋……” 杜月璋睁开眼睛,瞳孔涣散。 李景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如刀割,哽咽道,“阿璋,阿璋……乖……很快就没事了。” 李乐萧没办法,只好整个人压在杜月璋的肚子上,用力往下按压,他知道,此时若是不能尽快把杜月璋的羊水推出来,杜月璋便活不久了。 “唔……啊……!” 杜月璋的叫声越来越微弱,连挣扎也是轻微的,他只是全身颤抖,他的眼角渗出泪水,脸颊因为疼痛而扭曲,然而他的意识还没清醒,只能本能的挣扎着,叫喊着,“痛!……啊……放开……放开我……好痛!” 第188章 是个女儿 李景山从后面重新抱住杜月璋,抓住杜月璋的手臂,不断的喊道:“阿璋,阿璋……”他抬头望向李乐萧,“阿璋怎么样了?阿璋……受不住了……” 李乐萧沉吟片刻,缓缓道,“还差一点,我们再试试……” “还有一点吗?阿璋他还要受多少苦……”李景山悲恸的哭泣道。 “再试试。”李乐萧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李景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屋内灯光摇曳,李乐萧的汗水浸透了衣衫,他的神色凝重无比,眼神专注认真,似乎是在完成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一丝不苟。 他不允许自己失败,不仅为了他自己,同样也是为了他心爱之人。 这时杜月璋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喷出一大口血来,血液溅湿了枕头,染黑了锦被。李乐萧见状立马收回手,将杜月璋翻转过身来,只见杜月璋面容扭曲,青筋暴起,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呃啊——!” 他大叫一声,猛地坐起身,身体因巨大的疼痛不停抽搐着。 李景山见状,吓得跪倒在床前,哀求道:“阿璋,阿璋,你撑住!” 血溅在了李乐萧的脸上,李乐萧的心骤然收缩,眼眶发酸。 他立马伸手捂住杜月璋的伤口,却见他又吐出了几口淤血,脸色煞白。 杜月璋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像是在承受某种非人的酷刑,李乐萧知道他撑不住了,赶紧将他翻身平放在床上,随即拿出银针刺入他百汇、合谷、神阙、丹田四处穴道,杜月璋的身体开始痉挛起来,他双手握拳,蜷缩在一团,仿佛是被人用铁锤砸过的鸡蛋,骨骼咯吱作响。 李乐萧咬紧牙关,额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水,一边用手掌按压着杜月璋的小腹,防止他再次呕血,另一边又用银针刺入杜月璋的各大穴位。 杜月璋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泛出血色。 李乐萧暗松一口气,正欲将银针从杜月璋体内取出来,却忽然听到杜月璋发出一阵凄厉嘶哑的叫喊。 那叫喊撕裂着耳膜,让李乐萧的手腕忍不住发软,险些跌倒在床上。 这声音不绝于耳,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李乐萧的心头,让他的心瞬间崩塌。 “阿璋……” 杜月璋没有回答,仍旧在剧烈抽搐。 李乐萧不敢贸然行针了,他不顾手腕酸麻,用力掐住杜月璋的人中,想让他苏醒。 然而杜月璋却毫无反应,他眼睑颤抖了几下,慢慢闭上眼睛,身体软绵绵的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璋!”一把搂住了杜月璋,“阿璋……” 李乐萧的脸色惨淡,怔怔的坐在地毯上,不知所措。 半晌,李乐萧才道:“他生不下来,我们还要再试一次,这样放任下去,他和孩子都会死。” 李乐萧振作精神,再次压上杜月璋的肚子,然而杜月璋的挣扎却更加激烈了,李景山抱紧他,哭道:“阿璋……再忍忍……” 杜月璋嘴唇颤抖,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痛……我痛……好痛……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死的,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李景山安慰道。 “啊啊——!”杜月璋的嗓子里溢出沙哑的低吼,他的眼眶布满血丝,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他奋力挥舞着手脚,想挣脱桎梏,可李景山怎么可能会放开他,他的手指几乎抠进李景山的肉里。 “阿璋,阿璋……”李景山不顾一切的抱着他,“阿璋……再坚持一下……” 杜月璋尖叫着,身体剧烈颤抖,“救我!好痛!” 李景山心里一痛,抱住杜月璋,“阿璋,你挺住,我们就好了!” “救……命!我痛……”杜月璋的嗓子已经沙哑到极致,但他仍旧在竭力呼喊,“救孩子……” “好,好,”李景山抹掉脸上的泪水,“孩子,没事!你也要没事!” 杜月璋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喃喃道:“……我的孩子……救孩子……救孩子!” 李乐萧看了眼床单上斑驳的血迹,他犹豫片刻后,用力一压。 伴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哇哇——!” 李景山目光落在他怀中尚未褪去红晕的婴儿身上。 “恭喜皇兄!是女儿。” 李景山顾不得看孩子一眼,“快救阿璋。” “阿璋!”李景山将杜月璋扶起,“阿璋!” 杜月璋艰难的抬眸看了眼,然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伸出手,轻抚在孩子的脸上。 第189章 爱之深,恨之切 “阿璋,”李景山握着杜月璋冰凉的手,说道,“咱们的孩子平安降生了,以后他一定会健康幸福长大。” 杜月璋手一滑,垂落下去。 李景山吓坏了,连忙对李乐萧道,“快救他啊!” 孩子未足月,还很虚弱,李乐萧将她交给门口守着的御医,便赶紧回来查看杜月璋的情况。 他蹙紧了眉头,“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一个!” “孩子,还有一个孩子。”李乐萧浑身颤抖,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阿璋就来不及止血了,” 李景山闻言愣了愣,他看向床上,只见床单上依稀沾染了一滩血迹。 李景山呆住了,他不知所措,“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李乐萧深吸了一口气,道:“阿璋彻底没有力气了,唯一能保住阿璋性命的方法就是剖腹。” “剖腹?”李景山茫然道,“怎么能剖腹!” 李乐萧看着杜月璋苍白的脸颊,心里也很难过,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孩子不取出来,阿璋止不住血还是会死的,那样至少……至少孩子或许可以活下来。” 李景山睁大眼睛,惊慌道:“那阿璋会死吗?” 李乐萧点点头,“本来阿璋就是在用命保胎,他吃了我师门特制的毒药无药可救,就算今日顺利止血,他还是会……会死的。” 李景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他问道:“阿璋……他,他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李乐萧道:“来不及了,皇兄快决定吧,至少保住孩子是阿璋的愿望啊。” 李景山叹息,“你做吧。” 李乐萧没有理睬李景山的颓丧,直接走到桌前写药方,并且吩咐人去抓药。 李景山看着他写好药方递给门外守候的太监,嘱咐道:“速快去熬药,尽量快些。” 太监躬身退下。 李乐萧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杜月璋,叹道:“阿璋,你一定要坚持住啊,至少你要看看你辛苦生下的孩子啊。”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终于宫人将汤药送了进来,李乐萧立即将药灌进了杜月璋的嘴巴里。 然而杜月璋却猛地翻转过身,张开嘴吐出药汁。 李乐萧手里捏着针,僵在了原处,李乐萧皱起眉,战战兢兢的举起针,颤巍巍的扎在杜月璋胸腔内,加速麻沸散的药力。 杜月璋的身体痉挛起来,李景山紧张的看着,只觉得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李乐萧消毒了刀具,掀开杜月璋的肚子,直到杜月璋停止动作,李乐萧才开始动刀,小心翼翼的划开一条细缝。 鲜血从伤口涌出来,迅速浸湿衣裳。 李乐萧屏住呼吸,飞快的抱出孩子,然后把孩子塞到李景山的怀里。 李景山刚抱稳襁褓中的孩子,便听见李乐萧说:“阿璋快撑不住了,必须赶紧止血。” 此时杜月璋躺在榻上,刚才剖腹取子他竟毫无反应,只是紧闭着双眼,呼吸微不可闻。 李景山看着怀里的孩子,紧张起来,“孩子,怎么,不哭。” 李乐萧无暇顾及孩子,他必须赶紧给杜月璋止血,可那血却像是流不尽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阿璋……”李景山急得额头冒汗,他抱着孩子跪倒在床边,哀求道,“你别睡!阿璋!” 李乐萧又往杜月璋嘴里塞了两颗药丸,可惜效果甚微。 “这可如何是好!”李景山绝望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杜月璋。 “阿璋!你喝一点!喝一点!”李乐萧将装满温水的碗送到杜月璋嘴边,“快,喝下去!喝下去把药吃下去。” “阿璋……”李景山眼中闪烁着泪花,他不敢催促杜月璋喝下,怕刺激到他。 杜月璋的意识模糊,他勉强睁开眼,视线里映入的是一片漆黑,但他仿佛听见李景山焦灼的呼唤。 杜月璋费劲全部的力气,将药碗推远了一些。 “你喝点!你喝一点吧!”李景山急得直跺脚,“阿璋!你喝一点吧!我求求你了……” 杜月璋突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撕扯着,他努力喘息,却发现肺腑之间空荡荡的,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 他感受到一股热液冲破身体,缓慢的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 李景山看着他渐渐恢复生机的面孔,不由喜极而泣,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道:“阿璋,你醒了,你没事了,太好了。” 杜月璋睁开双眼,他想坐起来,李景山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哽咽道:“你别乱动,你刚刚剖腹取子耗损太多精力,好好休息。” 杜月璋摇摇头,接过李景山手里的孩子,他突然惊恐起来,挣扎着起身。 第190章 他给的爱 李景山阻止他道:“你先别动,我让人拿件外套披上。” 李景山说完便打开门出去,他站在门口,吩咐门口守卫的侍卫道:“你们几个,去找一件外袍来。” 侍卫领命去了,屋内,杜月璋不顾自己衣衫凌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抱着孩子就要往外走。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阿璋!”李景山看着他虚脱的背影,心疼万分。 杜月璋踉跄的迈着步伐,李景山跟在他身后,他看着杜月璋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了。 杜月璋,他想带走孩子! 李景山怒火攻心,冲上前一把揪住杜月璋的领子,怒吼道:“你要去哪?” 杜月璋回过头泪流满面,看得李景山心头一痛,杜月璋的声音很是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可他还是用尽全力喊道,“孩子,孩子没有呼吸,为什么……孩子……没有呼吸……” 李景山怔住了,他不信邪的伸手探向婴儿鼻尖,触手冰冷。 李景山喃喃道:“不会的……” 杜月璋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胳膊,指着李乐萧,断断续续道:“孩子……救救孩子……” 李景山不忍的松开了手,杜月璋跌落在地。 李乐萧怔住了,接过孩子,查看一番后,他绝望的摇摇头。 杜月璋明白了他的意思,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孩子,我的孩子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死!”他看向李景山,恨恨道,“都怪你,都是你害死了他,你还想杀了我,我恨你。” 李景山颓然的松开了手,杜月璋重新跌落在了地上,他捂着肚子蜷缩成团,嘴唇乌紫,显然是失血过多,他痛苦的呻吟起来,李景山连忙伸手扶住他,却被杜月璋推开。 杜月璋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孩子身旁,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孩子的小脸蛋,“孩子,你怎么不笑呢……你怎么这么乖,你怎么不笑呢……” 李乐萧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安慰道,“阿璋你别难过,还有一个孩子,你还有个女儿,她活下来了,在奶娘那。” 杜月璋恍若未闻,还是看着那个没有呼吸的孩子,喃喃自语,“都怪你,都是你杀了我的孩子。”终于他哭累了,身体的力气像是被一瞬抽走,晕了过去。 李景山冲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彻骨冰凉,他真的好后悔,他好恨自己,为什么伤害了原本这样脆弱的人。 杜月璋昏迷了整整三天,期间迷迷糊糊的醒过,嘴里都是说着憎恨李景山的话。 李景山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陪伴。 李景山对此无比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毁掉了杜月璋,是自己毁掉了他们的幸福,他这样的罪人就应该下地狱,可偏偏身心受创备受煎熬的是杜月璋。 杜月璋虽然昏迷着,但是他的表情却很平静,没有丝毫怨恨和悲戚,他似乎放弃了挣扎与希望,一切的愤懑、悲哀与痛苦,都化作了死亡的灰烬,埋葬在了记忆深处,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 李乐萧终于找到了失踪多日的林云帆,他恨透了他,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帮助杜青洵陷害杜月璋,他也不想去探究他为何这样做,他只是觉得他好累,累到连问他一个理由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云帆一直躲着李乐萧,他最不愿见的就是李乐萧,他无法给他一个解释,就像他无法逃脱他可悲的命运一样,他除了无力,只有逃避,逃避那个曾想相守一生的人。 二人迎面相逢,四目相对时都愣住了。 林云帆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再次看见李乐萧,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他惊诧莫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姿态。 “林云帆,你果然一点没变……很好,这样很好。”李乐萧喃喃道,“这样我就不必。”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完。 “对不起。”林云帆轻声答道,他转过头,不想让李乐萧看出自己的狼狈。 “孩子怎么样了?”林云帆突兀的问。 “孩子……”李乐萧顿了顿,“死了一个,活了一个。” 林云帆沉默片刻,叹息道:“你别太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李乐萧盯着他的脸,质问道,“还是说没有把他们全部害死你很遗憾?” 林云帆垂眸不语。 李乐萧嘲讽道:“你以为你现在这样不痛不痒的询问一番,就能消除你的罪责吗?” 林云帆皱眉,“我只是说了几句话,终究是李景山不信任杜月璋。” “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卸责任!”李乐萧一针见血的反驳道,“我真不明白当初我为什么会萌生和你共度余生的念头,像你这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根本不配爱,更加不配得到爱!” 第191章 由爱故生怖 林云帆依旧不说话。 李乐萧讥讽道:“怎么,哑巴了?” 林云帆淡淡道:“你很恨我对吗?” 李乐萧冷笑道:“不,我恨你都觉得是一种浪费。” 林云帆抬眸扫了他一眼,漠然道:“继续吧,继续这样漠视我,这样事情发展到最后你会好过很多。” “我到底还要做什么?”李乐萧道,“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帮着杜青洵。” 林云帆沉声道:“不是杜青洵,就算没有杜青洵的授意,我也会,也一定会这样做。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李景山的机会。” “那是我的皇兄!”李乐萧激动起来,“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那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我会有多伤心,让我亲手送走我珍视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我会有多崩溃。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你一点都没有为我考虑?” 林云帆抿紧薄唇,“我承认我于心有愧,但我并不后悔。” “你没有心!”李乐萧咬牙切齿的低喝道,“你没有心又为何来撩拨我的心?” 林云帆几乎可以肯定李乐萧这样说,是因为爱上了他,可他却根本没有半点欣喜,他缓缓闭上双眸,“对不起。” 李乐萧怒极反笑,“对不起?!”他大叫起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背叛了我的母后,而你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对不起?!” 林云帆没有反驳。 他确实对不起李乐萧。 李乐萧红着眼睛瞪着他,“林云帆,你就是个混蛋!我恨你!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他猛然拔剑刺向林云帆。 林云帆闪身避过,李乐萧扑了个空,他踉跄两步,握着长剑的右手虎口剧烈颤抖着,鲜血滴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乐萧……”林云帆看着他,眼中露出几分怜悯,“你为何这般苦苦相逼?” 李乐萧凄楚一笑:“你懂什么!” 林云帆沉默许久,“我怎么不懂!你还爱着杜月璋,你恨我害了他,才会这样生气。若你不爱他,你如今会对我刀剑相向吗?” 李乐萧愣住,他没有想到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居然这样容易便暴露出来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实你从未放弃过他。”林云帆道,“只是你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罢了。” “够了!”李乐萧厉吼道,“这根本是你的错,与我爱不爱他没有关系。” “就是因为你害爱着他,我嫉妒,我嫉妒得发疯,才非害他不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林云帆大吼着,不经意间说出隐藏在心中的话。 “你!”李乐萧呆住,随即勃然大怒道,“你竟然就是因为嫉妒,下杀心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林云帆微微眯起眼睛,冷声道:“对!” “你……”李乐萧神色复杂,“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没错,我就是疯子。”林云帆自嘲一笑,“我爱你,就不许你爱他!” “你简直疯魔了!”李乐萧怒吼道,“林云帆,你这样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不会的。”林云帆摇头道,“你的心中已经有我了。” 李乐萧呼吸一滞。 “否则你不会这样生气的,不是吗?”林云帆继续追问。 李乐萧沉默片刻,沙哑道:“我会。” 林云帆笑了起来,“好,我等着你。” 李乐萧不甘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随时奉陪。”林云帆说罢,转身离去。 心却兀自痛着。 或许有一日李乐萧真的杀了他,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便再不用夹在爱与恨之间苦苦挣扎了。。 同时,他也很明白李乐萧无法也不会了解他的想法,一个中宫嫡出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明白庶出的质子是怎样卑贱求存的呢? 这条路他已经不能回头了,他想登上高位,让那些轻视他羞辱他的人,屈服在他脚下,跪地求饶。 这一生早已注定无法与李乐萧走下去,前些日子仅有的动摇不过是因为,他以为有些事只要他不去争,便可以全身而退,然而现实却那样的残酷,他的退出致使他的母妃支持他的党羽全部都遭受了苦难。 他很想做个自私的人,可是他失败了。 至此血海翻波,生死难测,唯有远离才是对李乐萧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他带着那颗偏爱了他十数载的心,一步一步离他远去。 第192章 连同你带来的痛苦,也一起 从未抑制悲伤的瞬间,平静无波甚至开始渴望毁灭,然后在崩溃中认清本心,承认他生来就是残忍的人。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他解离出了一个应对痛苦的人格,他个性,张扬,没有痛感,渴望毁灭和痛苦,这一切都让他更加适合在地狱里活着,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才是解离出来的,在被狠狠欺负之后,在失去记忆之后,温顺才是保护他的屏障,他是靠着解离出来的温顺人格,才在杜彦锋的手上活下来的。 面对李景山这样一个令他动心动情的人,他自然不舍得让他和原本乖戾偏执的自己相处,他想把柔情和温柔都留给他,可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懂珍惜,如今那个脆弱温柔的灵魂,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而这个疯狂乖戾的灵魂,将对李景山的那份独有的爱,推到了极致,在极致的痛苦中,他渴望灭亡,与他爱的人一道。 从未如此刻这般渴望痛苦,这是杜月璋苏醒过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个胆小的他又一次选择逃跑,如今这个疯狂的他,只想毁灭所有,包括深爱的人,和渴望痛苦的自己。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哄着自己的李景山,他突然觉得他这样卑微的,怯懦的模样很迷人,让他忍不住起身吻上了他的嘴角。 李景山怔了怔,随即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李景山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当然不怕,他有恃无恐。 他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他知道自己会被保护得很好。 这是属于他的馈赠,李景山的愧疚心会让他得到一切。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为什么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因为你习惯了拥有一切,你不用担心失去任何人。这是作为皇帝的底气,这也让你根本不用思考后果的发泄你所有的情绪。” 杜月璋一针见血的说出李景山的想法,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起码他的阿璋愿意和他交流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会用余生补偿自己的莽撞。 “是我莽撞了,我应该查清楚的,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无奈的是身为皇帝的他,连道歉都是笨拙的。 杜月璋看着他,眼神锐利,“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对你的爱,我无法失去你,所以我必须改变。”李景山诚恳的说道。 杜月璋嗤笑道:“你无法失去我,所以拿剑刺了我?” 李景山一噎,“我……” “你不必解释。”杜月璋摆摆手,“我相信你,在被你弄死之前,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李景山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只能叹息一声,道:“阿璋,我会向你证明的。” 杜月璋没有说话。 “阿璋,你饿了吧。”李景山扶他坐好,给他倒了杯茶水,“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杜月璋抬眸看了看李景山,“我的确想杀了冷云香,只是别人先动了手。” 李景山抿唇,“阿璋,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杜月璋皱眉,“我是认真的,他惦记你,这就是死罪。” “阿璋,你不会的。”李景山低声道,“你是这样善良。” 杜月璋哼道:“我现在问你,若是我杀了他,你会杀了我替他报仇吗?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阿璋……我没想过要杀你。” “是的,你没有杀成我,但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这就像是一根刺,永远的种在你我之间,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和我在一起?” “阿璋……我……” “李景山,你太自私了。”杜月璋打断他的话。 他不想听他辩驳,因为每个谎言背后总归会有另外一个谎言,这些他都明白,所以他懒得听了。 李景山沉默许久,忽然道:“我愿意。” “嗯?” “我愿意,无论你是怎么样的,无论你杀了谁。”李景山缓慢坚定的说道,“我都会理解你,坚定不移的和你在一起。” 杜月璋怔了怔,忽然笑了,“记住你说的话,日后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李景山握住他的手,“阿璋,你还会原谅我吗?” 杜月璋沉默了很久,才淡漠的说道,“我不原谅你。” 李景山闻言,垂下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落寞和酸涩,过了好半晌才道:“我理解,我不怪你。” “但是我也不会离开你,我要你带着愧疚和我在一起,我不会放开你的。” 第193章 不顾死活的爱 李景山看向杜月璋认真的神情,以为这是被偏爱的他获得的包容,却不知杜月璋说的是另一种意思。 他明白李景山是不会变的,而他也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他要毁掉李景山,让他彻底没有伤害自己的底气,然后他会把他留在身边,长长久久的留着。 就像是杜彦锋对待杜若那样。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和杜彦锋很像,看上的不会放过,就算是痛苦也要握住。 决定了以后该怎么做,他现在最大的难题是这副被那个胆小鬼弄得柔弱不堪的身体,他必须想办法恢复,只有这样他才有时间和李景山耗下去。 李景山见他久久不语,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柔声道,“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我难受。”杜月璋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眸中渗着水汽,像是委屈极了,却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李景山立马道:“哪里疼?我抱你躺下?” 杜月璋指了指胸口的伤,“就是这儿。” “我叫御医。”李景山转身就准备出门。 “别!”杜月璋赶紧拉住他的袖子,急忙道,“我不要见御医,我只想和你待着。” “可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李景山不由分说的把杜月璋按到床榻上,正要往外走。 杜月璋又一把拉住他,撒娇道:“我要你抱抱我。” 李景山无奈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搂进怀里。 杜月璋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喃喃道:“真好,这种随时会被毁掉的感觉。” “阿璋,你说什么呢?”李景山轻笑道,亲了亲他的额头。 “我说我很痛,感觉随时都会死去。”杜月璋重新勾住他的脖颈,“可是我依然想待在你身边,就算你曾经想杀掉我,我也享受着你带给我的痛苦。” 李景山愣住了,他不懂杜月璋在说什么,怎么会有人享受痛苦,他的阿璋一定是痛糊涂了。 这样想着他轻声安慰,“快睡吧,你不愿见御医,明天找乐萧来帮你看看。” 杜月璋没有回答,而是靠在他怀里睡去。 李景山将杜月璋抱进房里,替他褪下衣物,细致的擦拭他的皮肤。 杜月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表情柔软而乖巧,像个刚睡熟的婴儿。 李景山温柔的抚摸着他的眉梢。他忽然觉得杜月璋快消失了,就连抱着他也感觉不真实,好像他会突然离开自己,他的心开始不规则的跳动着,他无法在没有杜月璋的世界生存,他痛恨带给杜月璋痛苦的自己。 “我错了,阿璋。”李景山低声呢喃,他从未如此卑微过,“我不该……我不该……” 他低头在杜月璋嘴角吻了吻,“我会用我的全部偿还你的,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杜月璋醒过来时,看见李景山坐在旁边,手上还捧着一本奏章。 “阿璋,你醒了。”李景山放下奏章,朝他伸出手,“你身上有伤,不要动。” 杜月璋看着他,忽然伸手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窝处蹭了蹭,他的动作牵扯了伤口,他一阵的咳喘,“不要……看……看那个……咳咳……陪我……要你陪我……” 李景山微怔片刻,反手拥住他。 杜月璋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李景山宠溺的刮了刮他的鼻梁,“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着你。” “如果你反悔了,离开了怎么办?”杜月璋期盼的望着他。 “傻瓜!”李景山摇摇头,“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如果你离开我,我会杀了你。”杜月璋的目光骤然凶狠,“我没有说笑,我是认真的。” 这在李景山看来,奶凶奶凶的,还有些可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杜月璋是认真的,更加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欺负的杜月璋。 “阿璋。”李景山轻唤他的名字,目光专注的凝视着他的双眸,“不如,我们试着相互信任吧。” 杜月璋眼睛亮了亮,“好啊,我一直信任你。” “真的吗?”李景山开心极了,“你还愿意信任我吗?我还以为你不愿再相信我了。” “告诉我你的死门在哪?”杜月璋一脸天真的问道。 李景山有些防备的看着他,“为什么突然想着问这个?” 杜月璋有些失望的转过头,“不是说信任吗?没有什么比交托生命更深的信任了吧。” 天品高手,武功已入化境,除非击中死门,否则很难伤其性命,李景山明白天下间想知道他死门,想杀他的人太多了,可他不愿相信杜月璋是其中之一,他宁愿相信杜月璋是在试探他的信任能到哪一步。 第194章 当不爱你时 李景山迟疑了一瞬,道:“在后背。” 杜月璋伸出手在他后背摩挲,忽然停下,悠悠的问道,“是这吗?” 李景山摇摇头,“不是在下面一点。” “那在下面还有一寸?”杜月璋又换了一个位置,继续摩挲。 “嗯。” 杜月璋忽然抬头,凑近李景山耳畔,低声道:“如果你再做令我伤心的事,我会在你最舒服的时候了结你。” 李景山心脏猛地一缩,喉结不由的吞咽口水,不知怎的,他觉得杜月璋这次是认真的,他一定会那样做。 这时,杜月璋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杀你。” 李景山的心颤抖着,“我当然相信你,不然也不会告诉你。” “表哥,你知道吗,你真的让我好伤脑筋。”杜月璋轻叹一声,缓慢的说道,“我想让你再乖一点,那样我就可以放心的爱你了。” 李景山的心怦怦直跳,呼吸都粗重几分,杜月璋竟然主动跟他说爱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原谅他了。 杜月璋又继续道:“可惜你是天子,你有你的骄傲,你不会听我的对吗?” 他的眼圈有些红了,“我真的想就这样死了算了,你说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李景山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我不要你死,你不会死的。” “如果我活着,迟早会害死你呢?”杜月璋一脸坦然的看着他,“你怎么办?你是选你死还是我死?” “我……”李景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的吐出,“你呢?你怎么选?” “我?”杜月璋露出诡异的笑容,“我会和你一起死。” 李景山斩钉截铁道,“我也是,若你死了我不独活。” 杜月璋歪着头看他,“好,我记住了。” 李景山分明记得杜月璋是那种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死的人,他不禁疑惑,握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怪怪的?” 杜月璋的语气充斥着挑衅,“哪里怪?” 李景山无言以对,毕竟他伤害了杜月璋,他这样一定是还在恨自己吧。 “阿璋。”李景山将他拥进怀里,“不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杜月璋在他胸前蹭了蹭,“你说过的话,就不能收回去了,我都记住了。” 李景山捏捏他的腮颊,“当然不会收回去了,我是认真的。” 杜月璋抚了抚还在剧痛的伤口,一脸打量的望着李景山,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而他却没有哼痛,这吓坏了李景山,“阿璋,你没事吧?” 杜月璋皱着眉,“痛,好痛。” 李景山忙帮他清理伤口,“要不还是叫御医来瞧瞧吧,或者乐萧也行。” 杜月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含住。 “阿璋!”李景山惊叫道,“你……” “嘘!”杜月璋竖起食指抵住他的唇,“我不想见别人,只想缠着你。有你在,痛也变得让人享受。” 他的嗓音沙哑又迷人,李景山顿时被蛊惑了,忘记挣脱,只痴痴的望着他。 杜月璋亲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吮吸干净,他的舌尖舔着李景山的指腹,惹得李景山身体一阵酥麻。 等他松开嘴时,李景山的指腹上已经沾满鲜血。 “阿璋……你又吐血了。” 杜月璋的声音变得低沉暗哑,“可是现在我的伤口不痛了。” 李景山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怎么可能,你都吐血了,还是让人来看看吧。” “只有你才可以替我止痛。” 杜月璋说着俯身,贴上了他的嘴巴,两颗牙齿碰撞出刺耳的声响,但他毫不在乎,只是疯狂的索取着。 李景山浑身发烫,仿佛置身火海,又因杜月璋冰冷的触碰,似坠入万丈冰窟,冷热交替之际,只剩下本能的欲望。 “阿璋,你……”李景山喘息道,“你快住手。” 杜月璋却不肯停下,用力咬着李景山的舌尖,逼迫他与他纠缠。 “唔——”李景山吃疼的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像是飘荡在半空中,找不到落脚处,他的大脑混沌一片,只能凭着本能回应。 不知吻了多久,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杜月璋方才放过了他,伏在李景山颈窝低喘。 “阿璋……”李景山喃喃着他的名字,不知所措。 杜月璋的呼吸急促,双臂环着他的腰,“表哥,我其实快死了吧。” 李景山呆愣了许久,才艰涩的道:“胡说!不会的。” 杜月璋抬起头看着他,微启唇瓣,“我舍不得你。” 第195章 他爱着的那个人 李景山一瞬间仿佛被雷劈中,怔在了原地,他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杜月璋嘴里说出来的,甚至有些茫然,“阿璋,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舍不得你。”杜月璋又重复一遍,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执拗的坚持,“我不怕死,我只是舍不得你。” 李景山的心狠狠抽搐,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他哽咽着喊:“阿璋。” 杜月璋抬手摸上他的泪珠,“你会爱上别人吗?” “不会。” 杜月璋温柔一笑,“过去我问你,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抬起李景山的头,“我都不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 李景山一怔,随即失控的抱住杜月璋,“每一句都是真的,对你我不想说谎。” 杜月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信你。”他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说的我都信。” “我也是,阿璋。” ………… 李景山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隐约夹杂着男人们的怒骂声。 他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昨晚他和杜月璋一夜未睡,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李景山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门边,拉开门,立刻被外面的场景给震慑住了。 院内的石桌旁围了三四个侍卫,他们正七手八脚的搬运一具尸体,李景山定睛一看,赫然是禁军副统领,他的衣物已经被扒掉了,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原地,任人摆布。 “这人是谁?怎么穿成这副模样?”李景山厉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侍卫见他出来,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李景山冷冷的扫视着他们,“你们是谁的人?” “属下隶属兵部。” 李景山的脸色更加阴郁了,“兵部的人怎么管起禁宫的事了?” 侍卫们互相递了个眼神,其中一人道:“属下等奉兵部尚书令,押送此人去兵部。” “你们可知他是谁?”李景山大步跨到侍卫身前,“去把兵部尚书给朕叫来。” 不久后…… “陛下。”一个中年男子快步朝这儿赶来,“臣参见陛下。” 李景山冷冷道:“你管禁宫的事,是何居心?” 中年男子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臣并非存心冒犯圣颜,请陛下恕罪。” “哦,那是为何?”李景山眯了眯眼,眼底寒意尽显。 “此人乃奸细,他潜入皇城图谋不轨,在捉拿之时还局促,臣不得已才将其处死。” 李景山冷笑道,“为何不先和朕禀告?” 中年男子解释道,“此贼武艺高强,臣等根本制服不了他,是在捉拿过程中击杀的,臣见天色已晚,准备今早禀告陛下。” 李景山盯着那名禁军副统领,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一圈红痕,死因并不简单,他最近都守着杜月璋,确实好久没管朝中事了,只怕有人要蠢蠢欲动了。 李景山转身走到床边,轻叹一声,“阿璋,你先休息吧,待朕查清楚这件事情再说。” “嗯。”杜月璋点点头,忽然凑近他的唇边吻了一下,“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好。”李景山伸手摸摸他的侧脸,他总觉得杜月璋变了,过去他去议政,他从不会撒娇让他早归,但是他喜欢这种转变。 李景山离开后,杜月璋靠在床柱上闭上了眼睛。 李乐萧推门进来,手里端了碗粥,“吃点东西吧。” 杜月璋睁开眼睛,淡淡瞥了一眼他,语调慵懒,“放那吧。” 李乐萧放下粥碗,犹豫了几秒,说道:“不吃东西怎么好起来啊。” 杜月璋勾唇一笑,“乐萧,你喜欢我对吧?” 李乐萧抿了抿唇,“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你不喜欢我吗?”杜月璋打断了他的话,“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 “还是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李乐萧一愣,“自然还是喜欢的。” “我身上的毒有解的方法吗?” “暂时没有。”李乐萧顿了顿握住他的手,“但是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要相信我。” 杜月璋默然无语。 李乐萧继续道:“真的,所以你不要放弃,一定要吃东西,吃药,那样会好的。” 杜月璋闻言,目光灼灼的盯着李乐萧,“你似乎很忧心?” 李乐萧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对。” 杜月璋沉思良久,又凑近了一些,“你舍不得我?” “你……”李乐萧眉梢跳了跳,“阿璋,你怎么突然这样?” “这样是怎样?” 杜月璋声音还是沙哑,却带走一丝魅惑,听得李乐萧心如鹿撞。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奇怪。” 第196章 记忆中的表哥 杜月璋捏住他的下巴,“如果你不说,我就亲你了。” 李乐萧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不要。” 杜月璋俯首含住了他的唇瓣,李乐萧吓坏了,奋力挣扎,却瘫软在一直渴望的热吻里,直到他尝到血腥味,才惊慌失措的推开他。 杜月璋舔舐了一下嘴角,“这就对了。” 李乐萧的喉结滚动,脸涨得通红。 杜月璋的指腹摩挲着李乐萧的唇瓣,语气幽幽的,“你为什么躲?” “不是……我只是……我……”李乐萧恍然大悟,现在的杜月璋是本来的人格,不是那个他熟悉的阿璋,而是他一见倾心的那个表哥,这是他的秘密,林云帆以为他喜欢杜月璋,却不知他喜欢的是深藏在杜月璋身体的另一个灵魂。 “乐萧,”杜月璋说着看向他眼神变得锐利,“你说以李景山的内力,可以把我身上的毒逼出来吗?” 李乐萧睫毛轻颤,“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恐怕他的武功要废了。” 听到这句话,杜月璋一脸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若李景山武功尽失那会不会要好掌控一些呢? 他本有些不忍心的,可一想到李景山曾为冷云香逼毒,他就好想试试,他会不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李景山回来后,杜月璋已经睡了,他走到床边,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了看他苍白的面色,他心中无尽担忧。 一听到杜月璋中了毒,他便有替他驱毒的想法,可当他正打算这样做时,宫里宫外那些想推翻他的人,便已经坐不住了,他还不能这样做,他不能失去保护他和杜月璋的力量,他们之所以还未动手是忌惮他的能力,若他此刻功力减弱,即使是替杜月璋驱了毒,他们只怕也活不成。 李景山一夜未眠,天刚亮时他就爬起来,亲自熬了粥,端到房间,小心翼翼的喂给杜月璋。 杜月璋缓慢的张开口,艰难的咽下了粥。 “好吃吗?”李景山期盼的问道。 杜月璋微微点头,“好吃。”说罢便开始剧烈的咳喘起来 ,胸腔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 李景山心疼的拍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先喝口水吧。” 杜月璋摇摇头,“喝不下。” “乖,再喝一口。” “……”杜月璋皱着眉,“我真的喝不下,胸口好痛,肚子也痛。” 李景山低头亲吻着杜月璋干涸的唇畔,“我的阿璋受苦了。” 杜月璋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心底一片暖意,于是逼迫自己喝下那碗粥,引致胃里一片翻搅。 一碗粥喝完,杜月璋又躺下了,李景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侧身陪着杜月璋躺了许久,见他渐渐进入梦乡才松了一口气,悄悄退出寝殿。 李乐萧守在屋外。 “他的病情如何了?” 李乐萧答道:“不太好,我是指身心都不太好,皇兄注意到了吗?阿璋变得不同了。” 他当然注意到了,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杜月璋这样的转变,他变得那样黏人,那样依赖自己,这让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在一片软糯里,即将融化,一想到这样的阿璋即将逝去,他就难过得不能自己。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景山声音发颤。 “阿璋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李乐萧蹙紧眉头,“皇兄,现在局势混乱,不如让阿璋离开京城静养,或许还能拖些时日,你也好专心处理乱局。” 李景山猛然抬头,“不行,阿璋绝不能离开我。” 李乐萧道:“阿璋现在变成这样,根本不适合呆在宫里,你无暇顾及他,他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不行!”李景山厉声阻止,“绝对不行!” 李乐萧诧异道:“皇兄……” 李景山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怒火,“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你别忘了,阿璋是朕的人,他不可以离开朕。” “但他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模样了,你居然还在考虑他是谁的人?不是应该让他活下去比较重要吗?”李乐萧有些生气。 李景山瞪着他,半晌才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一直爱慕他,你想借机抢走他。” 李乐萧一噎,“皇兄……你太自私了。” “我不准你再跟他说话,更不许你碰他!”李景山拂袖而去。 李乐萧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景山会这般不讲理,也为杜月璋的处境深深担忧。 *** 杜月璋醒来时,李景山抱来了孩子,这也是他头一次见到那个活下来的女孩,杜月璋强打起精神抱着孩子,她是那样小,那样脆弱,身体也比其他婴孩冰冷,不足月加上他孕中身体不好,这个孩子差点死在他的腹中,他不敢多想,若是他和那个男孩一样死去,他是否能够承受。 第197章 无法憎恨的人 李景山看他目光复杂,心中叹息,“你放心,御医说她只是瘦弱了一些,身体没有大碍。” “嗯。”杜月璋勉强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孩子嫩滑的脸蛋,“取名了吗?” “叫慕璋,李慕璋。” “慕璋……”杜月璋喃喃自语,随即笑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话未说完,他又开始喘咳不止,直到把肺掏空了才停下,腥红的血液从指缝流出,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阿璋。”李景山眼疾手快接过孩子,“你休息会吧,别费神了。” 杜月璋歪头看他,“没事的,我想看看他,还有念山,我好久没见他了,我怕我以后没机会……” 说罢又急促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丝。 “阿璋。”李景山扶着他靠回床榻上,“御医说你的身体还需调养,不可以操劳,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 “你先带他出去吧。”杜月璋虚弱道,“别把病气过给孩子。” 李景山犹豫了一下,终究拗不过他,只好将孩子抱走,“你等我,我立马回来。” 杜月璋点点头。 李景山走后,杜月璋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孩子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很孤单。他虽然有家,有爱人,有孩子,可对于世间总缺少了一份羁绊,好像随时死去也不觉得可惜,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过去他可不是这样悲观的人,还是说那个懦弱的灵魂影响了他,让他萌生退意,此刻他竟也学会替他人打算,渐渐的想活下来的决心便没有那样强烈了,只是想平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而李景山是否愿意为自己逼毒的答案也变得不再重要,或者说他不敢试探,他怕失望,他承受不住那样的失望 。 *** 李景山回到房间时,见杜月璋正倚着窗,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月璋似乎有所察觉,睁开双眼看向他,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 李景山心尖一抖,喉咙哽住,他不由伸手抚摸上他苍白消瘦的面庞,低哑的唤道:“阿璋。” “孩子睡了?” “嗯……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好多了。”杜月璋眨眨眼,“我想去看看桃花。” “现在还不到季节,花已经谢了。”李景山握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郑重道,“等来年春天,我带你去看好吗?” 杜月璋轻笑一声,“来年春天,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不知道我……” 李景山心里一酸,眼眶泛红,“会的,你一定会在的,到时候我们带着念山和慕璋一起去,好吗?” 杜月璋张着口,却没有回应,他是没有未来的人,可是他真的很想去看看桃花,看看满园的春色,哪怕只有一眼。 他缓慢地点点头,表示答应。 李景山欣慰极了,他捧着杜月璋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胸膛,沉痛道:“阿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杜月璋反握住他的手,笑容微苦,“你的手很热,我很喜欢你握着我。” “那我就握着,一辈子握着好不好?” 杜月璋怔愣半晌,忽然垂眸,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在李景山手背上。 李景山被惊住了,“阿璋?” 杜月璋摇摇头,擦掉脸上的眼泪,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有点舍不得你。” “阿璋,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有事。” 杜月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做不到的事,你又何必执着呢?” 李景山握住他的肩膀,“阿璋!我可以替你把毒逼出来,那样你就会没事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杜月璋的心却轻松不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百感交集,他怨过他,怪过他,却从未真正恨过他,失去强大的力量,无法守护想守护的一切,会比死还难受吧,就想此刻的他,连坐起来都会花光所有的力气,他怎么舍得李景山受这样的苦呢? 杜月璋看向他,没有回应,只是忽然道,“我想洗澡。” 李景山无奈道:“好,那我去吩咐下人拿些热水过来。” 等到宫人送来热水,李景山帮杜月璋褪去衣物,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喂他吃过药后,杜月璋才疲倦的闭上眼,呼吸逐渐绵长。 李景山站在床边凝视了片刻,杜月璋却突然开口,“逼毒的事,不要再想了。你需要力量,去保护我们的孩子,至少你们要活下来。” “阿璋,你……”李景山震动不已。 杜月璋勾了勾唇角,“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努力撑下去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有想过报复你,让你失去一切的力量,变得有我掌控,可冷静下来发现,报复只是一时冲动的愤恨,爱你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自问不是个无私的人,唯独对你我无法自私。” 第198章 离去 “阿璋。”李景山握紧了拳头,“是我对不起你。” 杜月璋淡淡一笑,“我累了,想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李景山俯□亲吻了下杜月璋的额头,将他搂在怀中,“你睡吧,我守着你。” *** 夜深了,杜月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因失血过多而使不上劲儿,他侧卧着,睁眼看着漆黑的屋顶。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皎洁的月华透过纱帘照进室内,洒在他脸上,他盯着月色怔忡出神。 他曾经也是顶尖的高手,剑走游龙,出入生死之境,无不得心应手,如今动一下都要歇上好久,还成为了李景山的负担,这让他难以接受,他无法忍受软弱的自己。 他会是李景山的弱点,负累,还有软肋,李景山面对的敌人是杜彦锋,那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若是落入那人的手上,不仅是李景山,就连他们的孩子也会,也会有危险…… 杜月璋猛地坐起身,心脏剧烈跳动着,他捂住胸口喘息许久,才压制下狂乱的情绪。 他该怎么办? 杜月璋闭上眼,脑海中飞快的转动,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但每一个都太艰辛,他实在不想再去尝试,如今等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了。 思忖良久后,杜月璋咬牙做出一个决定,既然不能苟活于世,倒不如勇往直前,拼死一搏。 李景山在床边守了一夜,杜月璋始终睡得不安稳,甚至偶尔皱起眉头,他忙小心翼翼的帮他揉捏,待杜月璋舒展开眉头时,方才松口气。 第二日醒来,李景山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杜月璋,忧心不已,无奈朝事牵绊,他只好先行离开。 李乐萧见到杜月璋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穿戴整齐,步履虚浮,白着一张脸,眸光中却是不容动摇的坚定,“乐萧,我想要一些止疼药。” 李乐萧心慌不已,哑着嗓子问:“你要那个做什么?” 杜月璋一脸认真,“我想出宫,但是我实在没力气。我需要你帮我。” “为什么要出宫?”李乐萧抓住他的胳膊,目光中充斥着悲伤与绝望,“你舍得离开皇兄吗?还有你们的孩子?” 杜月璋平静道:“我不能在这等死,至少我得做点什么。” 李乐萧激动道:“你现在的身体还要做什么啊…你已经折腾不起了。” “我知道。”杜月璋打断李乐萧的话,他抬眼注视着李乐萧,“所以我更需要用我仅剩的时间,做点什么。” 李乐萧浑身颤栗,他的语气近乎哀求:“阿璋,我求求你了,留下来吧,别闹了,我怕你会……” “乐萧,”杜月璋拉开他的手,“我必须得回到杜彦锋身边。” “为什么!”李乐萧怒吼,“我们明明已经逃脱魔爪了,你凭什么再次投入魔窟,难道你就不怕。” “乐萧……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过去我怕死,想寻求生路,可如今我注定要死,我还怕什么呢?”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你再次冒险的!”李乐萧固执的拒绝。 杜月璋摇摇头,“不论你帮不帮我,我都是要去做的,为什么不让我减轻些痛苦呢?” “你出不去的。”李乐萧平静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离开皇宫,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吧。” 杜月璋叹口气,“我知道很困难,可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你想干嘛!”李乐萧厉声喝道。 “冲破玄关,以我的功夫,离开这不难。” “我不会允许的!”李乐萧双目赤红,“那些你会很痛苦的,你现在还活着都是因为你强大的内息,一道内息失衡你会受不住的。” 杜月璋沉默半响,“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止疼药。” 李乐萧叹道,“你总是这样,做好了决定通知我,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杜月璋抿了抿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终是李乐萧妥协了,他给杜月璋拿了一瓶止疼的药丸,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可是他明白杜月璋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不会更改,想方设法阻拦他,不如帮帮他。 *** 次日,天刚蒙蒙亮,杜月璋便悄无声息的溜出了长春宫,他没有带任何侍卫和宫女,只身一人离开皇宫,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不敢回头,怕一旦回头,便再舍不得离开,他宁愿选择孤零零的离开,不去触碰那份不知何时产生的羁绊。 他轻功卓绝,又熟知宫中守卫分布,轻松躲过守卫离开。 第199章 爱到深处无怨尤 离宫后,他径直去到城郊的小屋,他不确定现在潜伏京城的是杜青洵还是杜彦锋,他唯有赌一把,若是落入杜彦锋之手,也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心存侥幸他走到屋前,守卫一眼认出了他,“世子殿下,您怎么……?” 冲破禁制,强行使用内力,这让杜月璋全身抽痛,他艰难道,“我要见……我……哥……”话音未落,他便晕了过去。 另一头,李景山醒来,身旁空空荡荡,他这几日太累了,睡得熟了些,没想到一觉醒来,杜月璋竟不见了,他身体那样虚弱,能去哪里呢?李景山不敢去想,他立刻派人去找,皇城之中激起千层浪,整个京城都在搜寻杜月璋的下落。 李景山知道现在的政局不允许他有这样大的动作,但是他顾不得了,他无法承受没有杜月璋在的日子,他必须要找到他,就算皇权倾覆,也在所不惜。 杜月璋仿若置身寒潭,浑身冰凉刺骨,胸前的伤口刺痛难耐,他紧紧攥住手指,努力保持清醒,睁开眼,他看到了一抹淡蓝色的衣角,他伸出手,缓缓向上摸索,握住了一片温暖柔软。 他怔愣了片刻,慢慢的,他将手掌挪到那人腰腹处,轻轻抚摸着,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又似在抚慰他的伤口。 杜青洵低垂下眼帘,掩饰眼底涌动的情绪。 杜月璋张了张嘴发现一片干涩,“兄长……” 这声兄长哑得不像话,也刺痛了杜青洵,他听到守卫来报杜月璋来到他们京郊的据点,他几乎是狂奔而来,当他看到杜月璋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时,他的心跌入谷底,他不明白那个扬言要跟着李景山的人,怎会这样虚弱离开李景山,他也不想去探究,只是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的阿璋终于回来找他了。 大夫来瞧过之后,他的心更是一坠再坠,杜月璋的情况竟已糟糕到随时都怀里死的程度,该死的,李景山都不给他治疗的吗? 他根本没有想,直接用内力为杜月璋驱毒,可那个毒太厉害了,他费了八成功力,也只是勉强保住了杜月璋的命。 杜青洵深吸了一口气,将手臂从杜月璋怀中收了回来,神态恢复冷漠,冷冷道:“知道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死了,李景山都不救你的吗?” 杜月璋笑了笑,却扯动了胸前的伤势,剧烈咳嗽两声,他咬牙忍住,喘息道:“他根本就不爱我,是我看错他了,我胸前的伤就是他刺的,他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杜青洵眉峰一挑,“哦,真是这样吗?” 杜月璋微微侧身,面朝杜青洵,轻声道:“我知道兄长不愿相信我,我本也没脸留下,只是离开皇宫我不知去哪才来了这,我这就离开。”杜月璋说着就要下床,奈何身体没有一丝力气跌坐在杜青洵怀中,他有些窘迫,又试着坐起来,无奈还是失败了。 杜青洵再挂不住冷漠的脸,语气柔软宠溺,“你呀,还是这样倔,都回家了,你还要去哪?” 杜月璋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兄长,对不起,过去是我太任性了。” 杜青洵叹息一声,“罢了,你知道的,我从不忍怪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养好身子,你知不知道,看你这样虚弱,我有多心疼。” 杜月璋红了眼,“哥哥,对不起。” 杜青洵替他掖了掖被子,“快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的。” 杜月璋应了声,乖巧闭上眼,不多久,呼吸渐渐绵长,杜青洵看了他良久,才转身离开房间。 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望向床上的人,眸光暗沉晦涩,他知道杜月璋是多么不愿回到这个所谓的家,他这次来绝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可就算知道或许是陷阱,他也无法将杜月璋推开,毕竟,这是他最爱的人啊。 杜青洵站在窗台边,望着院内一棵树上结满了果实,树叶已变得枯黄,透过缝隙,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颗枝繁叶茂的桃树,它的每片叶子都泛着晶莹剔透的绿光,显得格外娇嫩。 杜青洵兀自咳了几声,替杜月璋驱毒,他伤了元气,怕是要恢复很久,但他没有告诉杜月璋,他不想增加他的负担,看了看原本染白的头发,这下是真的白了,他不禁苦笑,想起多年前老僧的那个预言。 他会死在杜月璋手里。 曾经那样害怕这个预言,如今却只剩下坦然。 “小王爷,您就不怕世子他?”秦川替他围上披风,神情担忧。 第200章 生死无话 杜青洵目视远方,淡淡的道:“无妨,我会看住他的,世子的事,千万不能传到王爷那里,你明白吗?” 秦川默然,“可是……” 杜青洵转过身去,背影萧瑟又寂寥,“就算他真要毁了广宁王府,我也会帮他,我希望你和你的手下也有所觉悟。” “小王爷!”秦川急切道,“属下不懂您为何……为何对世子这样好。” 杜青洵摇头,“你不懂,这是我欠他的。” “如今大战在即,您的身体……”秦川很是担忧,“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惜损伤元气也要救他,难道就因为他是您弟弟吗?” 杜青洵苦笑,“他不仅是我弟弟,还是我一生所爱的人。就算他带有目的而来,我也不在乎,至少他在我身边不是吗?” 他越说声音越哽咽,他是个男人,虽不善表达感情,但也不代表他没有情愫,只是他习惯隐藏而已。 杜月璋一直是他心头的刺,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怪他,因为先站在父亲这边,伤害杜月璋的是他,这是他一生都无法弥补的过错。 秦川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杜青洵打断,“你今日的话,多了些。幸好我今日心情不错,愿意回你,日后你可要改了这多嘴的毛病。” 秦川心中一凛,忙跪倒,“属下谨遵教诲。” 杜青洵挥挥手让他退下,他独自站在廊檐下,眺望远处的天空,他的眼神幽深难测。 ** 夜晚,杜月璋迷迷糊糊醒来,他睁开眼,就看见一盏油灯立在桌上,照亮了屋中的一隅。 杜青洵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他睁开双眼,正看到杜月璋盯着他看,“吵醒你了?” 杜月璋摇摇头,“没有,我睡饱了。” 杜青洵站起身,替他拉了拉身上的薄衾,又端起桌上的药递到杜月璋嘴边。 杜月璋皱眉,“我自己喝。” 杜青洵执拗的举高勺子,“这么大的人了,还嫌药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杜月璋无奈,只能含住那个勺子将药吞下去。 “好苦!”他的眉头皱成一团。 杜月璋擦了擦唇畔,“不喝了,我要吃东西。” 杜青洵又舀了一勺,语气不容商榷,“先喝,喝完再吃。” 杜月璋拗不过,咕噜咕噜灌下整碗汤药,又被噎得直翻白眼。 杜青洵连忙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杜月璋顺势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低喃道:“哥哥,我饿了。” 杜青洵愣了愣,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度比先前稍微退了点,便将碗放回桌上,“你等等,我去吩咐厨房熬粥。” 杜月璋勾着唇角,看他走到门口突然道,“哥,你不舒服吗?感觉你的脸色不好。” 杜青洵脚步顿了顿,转过身,神情有些恍惚,他缓缓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我哪有气你?”杜月璋蹙眉,“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杜青洵摇头,“不用了,你乖乖的我自然就好了。” 杜月璋也没勉强,“那我要你陪我。” 杜青洵看了看杜月璋稍稍红润的脸色,松了口气,吩咐门外的下人去准备粥水,便又坐回杜月璋床边。 “哥,你怎么总喜欢板着脸,一副严肃模样?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杜月璋歪着脑袋问。 杜青洵垂下眼帘,掩盖了眸中一闪而逝的痛楚,半晌才道:“我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是这样,我哪里舍得怪你。” “哦,这倒是,”杜月璋想了想,“就知道,兄长最疼我了。” “李景山都不给你吃东西的吗?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身上还有这样多伤口。”杜青洵说着,握住他冰凉的手,眼里满是痛楚。 提起李景山杜月璋神情暗淡无光,不知他现在好不好,面对自己突然离开,他肯定急得发疯了吧。 杜青洵没有探究杜月璋此刻神情背后的深意,只当他是想起李景山心情不悦,柔声安稳道,“现在没事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杜月璋抬头看他,漆黑的瞳孔仿佛蒙着雾气般,叫人捉摸不透。 “我听说你昨晚吐血了,你的身体没事吧?”杜青洵轻声询问。 “没事。”杜月璋摇头,他的脸色太苍白了,叫杜青洵的心像是被揪住似的,呼吸有点困难,他努力克制住胸腔涌动的怒气,握住了他的手腕,脉象虚浮,残余的毒素又有发作之势,可他如今的身体还未恢复,不能立刻再为杜月璋驱毒。 第201章 转变 一想到杜月璋肯定疼极了还装作没事的样子,他的心就好痛,他柔声劝道:“乖,快躺下休息吧。” 杜月璋顺从的躺下,杜青洵给他掖了掖被角,忽然他好想亲吻他的额头,可他终究不能那样做,只是僵在那许久过后,才道,“你先休息会儿,我有些事要处理,晚点来看你。” 他说完站起身,往外走去。 杜月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嘴角的笑容渐渐冷凝。 他何尝不知道他至今还活着是因为杜青洵为他驱毒,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杜青洵必李景山爱他,因为他一旦承认了,过去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推翻,都会变成错的,在成为罪人以前,他必须坚持他的路,就算是错的,也要继续爱李景山这件事。就像杜青洵执拗的爱着他一样,他们其实是相同的。 杜青洵回到书案旁,继续批阅公文,一页未曾翻过。 杜月璋躺了许久,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响了,他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爬起来,忍住胃部传来的恶心感,把蜡烛挑亮了一些。 蜡烛燃烧的噼啪作响,火苗时明时灭,映衬着他阴晴莫测的脸。 杜月璋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跳下榻穿衣洗漱,匆忙赶去了杜青洵的房间。 杜青洵的房间在西南侧,这里位置僻静,除了守卫比较森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世子留步。”果然还未靠近,守卫就拦住了他。 “我要找我哥,你们竟敢拦我?”杜月璋冷声质问道。 两名侍卫不敢与他争辩,只好请他进屋。 杜月璋刚踏入屋内,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腾而起,几乎浸湿了他的全身。 杜青洵正趴伏在书案上,手臂搁在膝盖上,指尖已经染成暗紫色。 杜月璋走近了才发现,杜青洵脸色灰白,额角冒着细汗,似承受巨大的痛楚。 杜月璋慌乱的扶起他,试图将他带到床榻。 杜青洵闷哼一声,抬头看向杜月璋,“你怎么来了?”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杜青洵皱眉道,“我没事,你快出去吧。” 杜月璋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为我疗伤你才会这样。” 杜青洵沉默片刻,想呵斥他,奈何身体虚弱怎么都凶不起来,“不关你的事,快出去。” 杜月璋没有反驳他,专心致志的为他擦拭细汗,期间杜青洵一直看着他,目光很复杂,有怜惜,有心疼,但唯独没有恨意和厌憎。 清理妥当后,杜月璋扶着杜青洵躺回了床上,并替他盖好被子,“你歇息吧,我不吵你了。” 杜青洵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杜月璋盯着杜青洵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忽然俯□,在他额头落下浅浅一吻,随即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杜青洵睁开眼,望着帷帐顶端怔怔出神,过了好久才闭上眼,休息。 杜月璋回房后却没有睡觉,他让人打了盆热水,脱掉衣裳,仔细擦拭身上每一寸皮肤。 原本白皙滑腻的肌肤上遍布了淤痕,青紫交加,触目惊心。 他用干净的纱布蘸取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到伤口处。 药膏的味道很刺鼻,杜月璋却丝毫察觉不到,反而越抹越用心。 …… 杜青洵醒来后,已经是翌日中午了。 他浑身酸痛,像是被车碾压过一样,动弹不得。 杜月璋见他苏醒,连忙凑过去,担忧问:“哥,你感觉怎么样?” 杜青洵揉着眉心,哑声道:“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我担心你嘛,”杜月璋嘟囔了一声,“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是父亲又打你了吗?” 杜青洵摇摇头。 杜月璋见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心疼道,“哥,别瞒我了,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可是你一个人躲在屋里,万一伤势严重了没人发现怎么办?” 杜青洵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还没有那样弱,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我。” 杜月璋愣了愣,眼眶慢慢泛红,“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救我,你怎么会折损那样多的功力。” “傻瓜。”杜青洵伸手抚摸着他的发髻,语气温柔得宛若春风拂柳,“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我的伤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杜月璋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哽咽道:“可是……可是……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肯定会……” “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杜青洵微微蹙眉,“我怕他知道我功力折损,强行带你走,那样想就保不住你了。” 杜月璋咬唇道:“你别老想着我,想想你自己吧,大战在即,你是主帅,功力折损要是上了战场你该怎么办?” 第202章 联盟 杜青洵眼神黯淡了一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是靠智慧的,不靠武力。” 杜月璋沉默不语,眼圈微微发红。 一想到李景山多次犹豫,为了战局不肯救自己,在对比杜青洵的义无反顾,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蠢,为什么偏偏爱上李景山。 杜青洵拍拍他的肩膀,“你去休息吧,一会熬坏了身体,我不是白救你了。” 杜月璋听话的离开了。 杜青洵等他走远后,便拿起桌上的信函,迅速扫了一遍,随后放弃般的松了口气。 幸亏杜月璋一心系着他的伤势,否则这封密函恐怕真的藏不住。 这封信是萧家送来的,邀他今夜子时到城郊的树林相聚,商议联盟之事,杜青洵猜想,萧家应该不是单纯为了谈联盟的事才派人约他,或许另有目的,所以他答应赴约。 只不过…… 杜青洵眸光微转,眼前闪过杜月璋泪流满面的模样,不禁轻叹一声,这件事,绝不能让杜月璋知道。 杜青洵换好衣服,准备前去赴约。 杜月璋见他要走,立刻拉住他,“你去哪?” “我有事出去一趟,待会我叫人送饭菜过来,你趁热吃,记得按时喝药,我晚上会尽量抽空来陪你。”杜青洵拍拍他的手背,语气温软的嘱咐道。 杜月璋仍旧不肯撒手,他抓紧了杜青洵的袖子,急道:“你不是说要照顾我的吗?怎么突然要走?能不能不去?” 杜青洵无法拒绝他,叹气道:“我只是出去一趟而已,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况且,有护卫同往,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杜月璋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那你一定要早去早回,我等你!” 杜青洵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推门出去了。 杜月璋怎会没有看到密函,如今他只有祈祷杜青洵可以全身而退,他在屋中来回踱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偷偷跟在杜青洵身后,发现他哪有带什么护卫,他气不打一处来,杜青洵总是骗他。 杜青洵路上碰到了萧家的人,顺利的进入树林,隐匿踪迹。 他到达约定的地方时,萧家主已经提前来了。 萧家主身形高壮,面容粗犷,看上去十分威严,尤其此刻脸上乌云罩顶,更显得戾气深重。 他坐在凉亭里品茶,目光阴冷的注视着杜青洵。 “小王爷,别来无恙啊。” 杜青洵抱拳施礼,“多年不见,萧伯父风采依旧啊。” 萧家主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坐罢。” 杜青洵在石凳旁坐下。 萧家主盯着他,缓缓道:“听闻小王爷受伤了?” 杜青洵不由惊叹,他明明封锁消息,为何萧家人会知道。 他尽量平静道,“我身体没有大碍,养上几天就好了。” 萧家主面露讥讽之色,“宗族的人对你评价颇高,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谋逆之事不容有失,我自然谨慎一些,不知小王爷的功夫与陛下相比谁谁胜谁负啊?” “未曾比过,就内功而言,应当是陛下好深一些。”杜青洵谦虚的说。 萧家主嗤笑,“小王爷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功底扎实,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陛下那样的人物。” “多谢萧伯父夸赞。” 萧家主眯了眯眼睛,“既然小王爷胸有丘壑,那我们就直奔正题吧,我们萧氏与广宁王府结盟,共谋大事,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 杜青洵皱眉,“这事萧伯父不是已与父王定下了吗?何故又找我来?” 萧家主哈哈一笑,道:“你父王最近颓丧得很,我约他数次都未赴约,贤侄莫非不知道吗?” 杜青洵沉默片刻,道:“父王的事,我从来不敢过问,所以不知。” “哦,是吗?”萧家主似乎有些诧异,旋即又释然一笑,“小王爷心思缜密,竟然不在广宁王身边安插人手?这似乎不合常理啊。” 杜青洵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眸中的寒芒,“父王虽然对我宠爱,但却防范甚严,根本安插不进任何人。” 萧家主啧啧两声:“这倒是难怪,毕竟广宁王妃死的不清不楚,广宁王对此耿耿于怀,连带着对小王爷您都生出了芥蒂,这些年来一直疏远着您呢,小王爷确实不易。” 杜青洵抿了抿唇,抬起头看向萧家主:“萧伯父约我前来,不会只是为了挑拨我父子关系吧。” 萧家主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自然不是。我叫你来是有个交易想和你谈谈。” “什么交易?”杜青洵心中警惕起来。 “你助我萧家夺得联军统帅,我助你夺得广宁王之位。” “联军主帅早已定了家父,萧伯父这般是想让我背叛父亲吗?” 第203章 兄友弟恭的戏码 “我也知道小王爷难以抉择,”萧家主道,“不过,广宁王心胸狭窄,小王爷如日中天,只怕他也容不了你多久吧,还有广宁王世子,我听说你父亲不怎么喜欢他啊。” 杜青洵握紧拳头。 萧家主继续道:“再者,小王爷若真的为你幼弟考虑,应当早做决断才是,迟则生变啊!” 杜青洵心情烦躁,冷漠的盯着他:“萧伯父,你的交易我拒绝。” 萧家主眯眼看他,“小王爷,你别忘了,我萧某人可不喜欢被人拒绝。” 杜青洵面无表情,“萧伯父有所不知,我也不喜欢被人胁迫。” “哼,那又如何,”萧家主慢条斯理道,“到了这林子里,该如何抉择早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杜青洵心脏猛烈跳动,额角渗出汗水,他努力稳住情绪,低斥道:“杜青洵可以被杀,却不会被要挟。” 萧家主冷笑,“小王爷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我怎会蠢到用你的性命来要挟你。” “你什么意思?!” 萧家主将茶杯搁在桌上,双臂环胸,靠在椅子上,“听闻广宁王世子离宫了,陛下疯了一般的搜寻他的下落,不如让我来猜猜,他是不是在你手上啊?” “不许碰他!”杜青洵怒吼。 萧家主并不恼怒,淡淡道:“既然小王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只好用点特殊办法逼你就范了。”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涌进一群黑甲卫,刀剑齐鸣,瞬间把杜青洵包围起来。 杜青洵神情凝重,暗自调动内力,蓄势待发。 “小王爷不用白费心机了,”萧家主道,“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杜青洵咬牙切齿:“萧伯父未必太小看我了吧。” 萧家主不置可否,挥手道:“先把人拿下。” 杜青洵见他们举起刀朝自己砍来,迅速拔出腰间佩剑,与黑甲卫厮打起来,一时之间竟不落下风。 杜青洵的武艺果然名不虚传。 萧家主略感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小王爷不愧是天品高手,身手果然不凡。” 杜青洵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反驳道:“萧伯父谬赞了。” “狼牙,还不快动手。”萧家主脸色阴沉,“我手下也有一个天品高手,不知和杜贤侄比谁胜谁负?”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从树上跃下,挡在了杜青洵身前。 杜青洵一怔,随即大喊一声,“小心!” 杜青洵的话刚落,那黑影便被一柄长枪刺穿肩膀,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血流满地。 “阿璋。”杜青洵飞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查看他的伤势。 萧家主轻蔑的笑了笑,“原来不止是小王爷,就连世子都来了,看来还有意外收获啊。只是这世子就不如传闻中的厉害了,蠢到用身体去挡,绝非聪明人所为。” 杜青洵怒喝一声:“休得侮辱他!” 萧家主摇头晃脑,仿佛看一场好戏,“小王爷,我奉劝你还是识趣些,我不介意让你看到你弟弟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杜青洵心脏猛烈的抽搐起来,愤恨的瞪着萧家主,萧家主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小王爷,你还是乖乖投降,免得世子受苦。” 杜青洵不语,只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态度。 杜青洵与萧家主交锋数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此刻杜月璋恢复了些体力,拉起他一个纵身跃起,翻过墙头,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家主微微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给我追!” 杜月璋轻功卓绝,萧家人很快被甩在身后。 他停下脚步喘息几声,扶着杜月璋坐在一棵大树旁,“阿璋,你没事吧?” 杜月璋咳嗽两声,“我没事……咳咳。” 杜青洵取出帕子擦掉他嘴角的血迹,“你的伤……” 杜月璋道:“皮肉伤而已。” 杜青洵叹气:“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嘛,你跟着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跟来看看。”杜月璋一脸真诚,看得杜青洵眼眶一热,泪水滴落下来。 杜月璋笑道,“这样爱哭,可不像你。” 杜青洵道,“会救我,也不像你所为。” 杜月璋愣了半晌道,“兄友弟恭的戏码不演了?” 杜青洵叹道,“你还是这样和我说话,我习惯一些,哥哥前哥哥后的,惊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杜月璋转了转眼珠,声音又软了几分,“我以为你喜欢我撒娇来着。” 他喜欢他怎么不喜欢,只是杜月璋越是服软,他越是觉得不真实,越是觉得他另有目的,那样会让他心慌,相比起来,他还是喜欢直来直往的杜月璋,偶尔不训和他顶嘴,那样起码证明他没有要故意讨好自己。 第204章 一些不愿相信的真相 杜青洵沉默了一会道,“既然自己喜欢撒娇,怎么突然收敛了。” 杜月璋有些吃力,“受伤了,心情不好,没力气装了,要不你等我两天?” 杜青洵失笑道,“你啊,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有时我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你。” 杜月璋嘿嘿傻笑,“我也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你呀。” “你的伤口……”杜青洵蹙眉道,“我帮你处理伤口。” 杜月璋摇头,“没事,不碍事,我们赶紧走吧。” 杜青洵扶着杜月璋站起来,两人正准备返程时,忽然从侧方蹿出一匹疾驰的马,杜青洵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抱住杜月璋,两人一同滚到路边草丛里。 “吁——”马儿停住了,马蹄踏过二人的衣裳,扬起漫天灰尘。 杜月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杜青洵立刻拍抚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你怎样了?” “我、我没事。” “你现在还逞强吗?”杜青洵道,“我给你疗伤。” “不行!”杜月璋倔强的推开他,“你若这时候折损功力,若有人追上来我们才是真的死定了。” “可你身上的伤……” “不碍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杜月璋催促道,“放心吧,你替我驱了毒,我身体好多了,没有那样弱,没事的。” 杜青洵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两人继续赶路,途中再次遇上追兵,但这一次有了经验,他们利用林中的树木掩护,绕开对方,总算摆脱了危险。 杜月璋累极,瘫在杜青洵怀里睡着了。 杜青洵低头看他安稳熟睡的模样,伸出手指轻触他柔嫩细腻的肌肤,缓慢摩挲,眼底浮起温柔宠溺的浅笑。 杜月璋迷迷糊糊醒过来,察觉到杜青洵正盯着自己,忙抬眸问:“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干嘛?” 杜青洵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这个时候,我还是喜欢你撒娇。” 杜月璋耳根悄然红起来。 “我困了。”他移开视线,“别吵我睡觉。” 杜青洵凑过去,轻声道:“好。” 杜月璋闭上眼睛,嘴角却翘了起来。 杜青洵望着他恬静的面庞,心想,真希望时光就此静谧美好。 *** 杜若自入秋以来就病着,杜彦锋心烦意乱,连起事造反的事都顾不上了,他连夜召集名医替他医治,得到得答案都是无药可治,让他准备后事。 杜若是他的执念,他甚至不惜废了他的双腿也要将他留在身边,却不想终究敌不过天命。 眼见着杜若一天天衰弱,他的心就像是跌入万丈深渊,难以挣脱的绝望萦绕着他。 屋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杜若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浑身缠满白布,胸膛还插着几枚银针。 “我不怕死。”杜若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杜彦锋,“我早就该死了,能够活到今日,不过是因为你不放手。” 杜彦锋痛苦道:“我是因为爱你,你知道的,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说这些。” “是我自愿的。”杜若道,“我不怪任何人,唯独怨恨我自己,如果我当年没有犯错,或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胡言乱语!”杜彦锋恼怒道,“我都说那件事不许再提了。” “我都快死了还不让我提一提吗?”杜若感激的握住他粗糙冰凉的手,“阿璋……阿璋是你的儿子,你该知道的,我根本无法作为男人去和女人生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杜彦锋眼神阴郁,“你们明明背叛了我,阿璋是你们的孩子。” 杜若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一晚,我跟她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拥抱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你。” 杜彦锋皱眉,“不会的,你在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杜彦锋不敢相信,他恨了半辈子的人,他怨了半辈子的事竟然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他还对杜月璋,他不敢往下想,如果杜月璋真的是他儿子,他该如何自处? “你知道我从来不屑于骗你,”杜若平淡地看着他,“我说了许多遍,只是你不愿相信,如今我快死了,我不想你带着过去的负累,再去伤害自己的孩子,他是你的儿子,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吧,那卓绝傲人的天资,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呢?你知道只是你不愿相信,你要找个借口恨她,更要找个理由恨我,这样你才不会愧疚,对你所做的一切感到愧疚。” 杜彦锋颓然倒地,整个世界瞬间坍塌了,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杜若冷笑一声,“你这种人,永远只会听别人解释,从来不会主动去调查事情真相。你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你太自负了。” 杜彦锋怔怔看着他。 第205章 爱的程度 杜若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我死后不要埋我,被你关了一辈子了,我不想再被关起来了,你把我烧了吧,找个辽阔的地方让我随风而去。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你可以答应我吗?” 杜彦锋目眦欲裂,嘶吼道:“不!不许你说这种话!你要陪我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跟我在一起!” 杜若虚弱的喘着气,似乎很疲惫,他勉强支撑着坐起来,颤抖着手取出匕首,狠狠刺进自己左胸口,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你疯了!”杜彦锋抓住他的手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若惨然一笑,泪水流了下来,“你不知道,这个病太痛了,我早就想了结了自己,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如今,你也该适应没有我的生活了。” 杜彦锋悲恸欲绝,跪在地上,“你为什么非要逼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傻瓜,我爱你啊!”杜若咬牙切齿道,“我哪里舍得离开你,我只是不愿你见我慢慢被折磨致死,我想你记得我完整的模样。” 杜彦锋愣愣看着他,“你爱我?你不是……不是恨透了我吗?” 杜若垂下眼帘,“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你更愿意相信我恨你罢了。” 杜彦锋喉咙哽咽。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这句话了。 他的确该忘了仇恨,忘掉曾经的不堪和屈辱,好好照顾阿璋,尽他做父亲的责任。 “我会好好待你的。”杜彦锋捧着杜若苍白的面颊,眼圈通红,“阿若,我一直很爱你,你相信我。” 杜若笑了笑,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 “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我想休息了,和你斗了半辈子的气,我真的好累。” 杜彦锋将杜若抱进怀里,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冤枉了你。” 杜若靠着他肩膀,轻声道:“阿峰,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叫你了。”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杜彦锋低声道。 “阿峰。” “嗯。” 杜若低声道:“下辈子,下辈子对我好一点,好吗?” 杜彦锋沉默片刻,杜若突然松开了手缓缓阖上了眼睛。 杜彦锋呆滞的抱紧他,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阿若……阿若……” 他喊着杜若的名字,像个孩子般大哭起来。 “我错了……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阿若……我不该那样对你,是我错了……” “阿若,醒过来吧……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要是饿坏了,我该怎么办呀……” 直到第七日,杜彦锋才抱着杜若僵硬的身体离开房间,他找了一个幽静的湖边,将杜若的身体放在竹舟上。 “阿若,你要乖乖的,千万不要闹脾气,等我来找你。” 杜彦锋站在岸边看着它漂浮在水面,忽然伸手摸了摸杜若苍白的脸颊。 “你说的对,我不该再这么偏激了,阿若,我不恨你了。” 说罢他点燃火把,如杜若希望那般将他火化,连带着他对杜若那份难以宣之于口的爱一同燃烧。 他踉跄着走了两步,忽然他发现自己老了,这是他头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杜若的死带走了他所有的朝气,梦想,还有青春…… 那之后杜彦锋大病了一场 ,他躺在床上整日浑浑噩噩,不问外事,只知道喝酒,醉醺醺的睡到天亮,又继续酗酒。 他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甚至不愿意吃饭,只要有人送东西来,他便会毫不犹豫的砸碎,然后继续喝酒。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李景山也好不了多少,自从杜月璋离开,他的情绪就在崩溃的边缘,加上他知道杜月璋回到了杜青洵身边的消息,更是嫉妒得发疯,他认定杜月璋背叛了他,离开他是为了和杜青洵双宿双栖,怒火使他更加不遗余力的打击杜家在京城的势力,以至于杜青洵不得不连夜离开京城。 李乐萧不忍李景山颓丧下去,决定来劝他 ,他在李景山房门前徘徊了半晌,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浓重的鼻音。 李景山显然不愿意理他,只用鼻孔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皇兄。”李乐萧推开了房门。 李景山睁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看向门口。 李乐萧叹了口气,道:“阿璋没有背叛你,你别这样自暴自弃。” 李景山沙哑的嗓音道:“我本来就不配拥有他……他离开是应该的。” 李乐萧走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胳膊,“阿璋是为了你才离开的,他的毒迟早会发作,他不想你替他解毒削弱实力,你不该误会他。” 李景山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李乐萧道:“连你也觉得我不会救他吗?” 李乐萧迟疑道:“你会,但是你会犹豫。” “什么?”李景山惊诧道:“他是这样想的吗?”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李乐萧闭上了眼睛,“现在多好,杜青洵大概率为他解了毒,正是实力削弱的时候,你也好一鼓作气歼灭叛党啊。” “原来,他觉得我不会救他才走的。”李景山痛苦不已,“我在他眼中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吗?” 李乐萧皱眉道:“你何苦钻牛角尖呢?” “我没有!”李景山怒吼,“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信任我!” 李乐萧无奈摇头:“好,就当你说得对,可他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你替他解毒了吗?从他现在还活着就足以证明,他几乎是一到杜青洵身边,杜青洵就毫不犹豫的损耗元气替他解毒,单从这点来看,你不如他。” 李景山怔忪片刻,随即哈哈大笑道:“就连你也这样看我。” “你扪心自问,他当真在你心中有这么重要吗?” 李景山冷漠道:“我是皇帝,我肩负大任自然不可以随意折损实力。” 李乐萧没有说话,默默的推门出去,留下李景山一个人,怅然若失。 他当然明白李乐萧在说什么,他只是不愿承认,他不如杜青洵爱杜月璋,他不想输,无论是江山还是杜月璋,他都不想输给杜青洵。 第206章 信任与恐惧 马车颠簸,杜月璋靠在杜青洵肩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杜青洵摸了摸他发烫的额头,看了看他肩头渗血的纱布,心底一阵刺痛,微微蹙眉道:“阿璋,阿璋……” 他唤了许久,杜月璋却始终未曾睁眼,杜青洵叹息一声,关切的握住了他的手。 杜月璋的手指修长冰凉,杜青洵的手则温暖柔软,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璋,快些醒过来吧。” “怎么这么点伤就烧得这样厉害啊。” “都出了京城了,你说好晚点陪我聊天的,你这样一直睡着怎么聊啊。” 杜青洵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杜月璋始终闭目沉眠,未曾有丝毫反应。 杜青洵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中涌动的酸楚,低低叹息,俯身吻住他的嘴唇。 他的舌尖探入他的口腔,缠绵吮\/吸,细细品尝他的甘甜,辗转厮磨,似乎永远也吻不够。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的结束这个吻,将头埋进他颈窝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慢慢平复躁动的心跳。 他不由自主地轻抚着他光滑洁白的脊背,喃喃道:“阿璋……” 杜月璋仍旧安详宁谧的睡着,仿佛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马车很快驶入了郊区的庄园,杜青洵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下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脱掉鞋袜与衣服,帮杜月璋擦拭了一遍身体,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这才在一旁坐下,握住他略显冰凉的手掌,将头搁在他膝盖上,闭上眼,陷入浅眠。 杜月璋这一睡就睡了三四天。 等他醒来的时候,马车又开始继续前进,太阳已经升高了,映照得马车内透亮。 杜月璋睁开迷蒙的双眼,脑袋晕乎乎的,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 “醒啦?”杜青洵忙扶起他,“先别动,让我来。” 他拿过毛巾擦掉他额头的汗珠,“你昨晚发热了。” 杜月璋有些恍惚道:“哦。” 杜青洵关切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杜月璋虚弱回道,“好多了……”话音未落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用手捂着嘴,努力喘息,干裂的嗓子仿佛要滴出血来,他低咳了好一阵,喉咙涌出一阵腥甜的铁锈味,他吐了口血,瘫倒在杜青洵怀里。 杜青洵吓坏了,慌张叫道:“停车!!医官!快把医官喊来!” 侍卫闻讯赶紧去找医官。 医官匆匆而来,把脉完毕,脸色凝重道:“小王爷,世子身子虚弱,肩上的伤引发高热不退,如今都聚集在肺部,才会这般咳喘呕血。实在不宜这样颠簸赶路啊。” 杜青洵担忧的看了一眼杜月璋。可京城不宜久留,他们必须赶紧回广陵,若耽误了行程,追兵追上来,杜月璋的情况只会更危险。 杜月璋脸颊苍白如纸,双眸阖着,似乎昏睡过去。 杜青洵问道:“若是非赶路不可,可有什么良策?” “只有以汤药滋补,小心照料,希望世子殿下吉人天相,可以挺过去吧。”医官拱了拱手,“下官先去煎药。” 杜青洵吩咐道:“你下去吧。” 不一会侍卫端来汤药。 杜月璋的喉咙干涩,勉强吞咽下去几口,又咳了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杜青洵急忙伸手替他抹掉嘴角的血迹,道:“你再忍一忍,喝了药就没事了。” 杜月璋挣嫌药苦,挣扎着。 杜青洵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哄道,“阿璋乖,喝了药吃点蜜饯就不苦了,乖乖的再喝一口。” 杜月璋被他逼着灌了两碗苦涩的汤水,又含了颗蜜饯,可嘴里还是喊着苦。 直到蜜饯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果真缓和不少,杜月璋舒服了,靠在杜青洵身上,昏昏欲睡。 杜青洵亲昵的捏捏他的鼻梁,柔声道:“乖,再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难受,唔……痛……”杜月璋哼唧了两句,便闭上了眼。 杜青洵心头心中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捏了一下,他将杜月璋揽在怀中,恨不得替他分担痛楚。 此时,车帘被掀开,秦川终于忍不住道,“小王爷,快下令启程吧,已经耽误很久了。” 杜青洵犹豫不决,一想到马车颠簸会加重杜月璋的痛苦,他就不忍心启程,最后还是道:“再休整半日,午时过后再启程。” “可是……小王爷……” “好了!”杜青洵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你且按我说的做,莫要多言。” 秦川见状,唯有领命。 杜青洵静静的注视着怀中熟睡的杜月璋,心底隐约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的手指轻轻摩挲杜月璋削薄的嘴唇,心头泛滥出甜蜜与怜惜交织的情绪,不知不觉间竟红了眼眶。 杜月璋睡得并不踏实,梦中不时浮现出那些惨烈至极的画面,他惊呼了一声,猛地睁开双眼。 “怎么了?”杜青洵立刻抬起头来,“阿璋,你又做噩梦了?” 杜月璋呆愣了一瞬,忽然扑进杜青洵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声音哽咽:“嗯,好真实,我差点以为我死掉了。” “傻瓜。”杜青洵拍拍他的背,“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杜月璋紧紧贴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体温,心中的恐惧渐渐褪散了些,但他依旧抓紧了杜青洵的袖子,死死不肯松手。 杜青洵低声道:“阿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包括父亲,所以相信我,别怕好吗?” 第207章 拥抱深渊 杜月璋点了点头,他知道杜青洵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他突然觉得他好卑鄙,利用杜青洵对他的宠爱,让他替自己解毒疗伤,一想到他迟早会回到李景山身边,他就觉得好对不起杜青洵。可他又忍不住依赖他,这样的拉扯让他混乱,让他纠结,也令他意志消沉。 昏昏沉沉之际,他又睡着了,这次他去到一片漆黑的地方,那里没有光,黑暗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传来,他听不清那声音说的是什么,只是不由的开始沉睡,直到再没有感知。 杜月璋在梦里一直喊着难受,嘴巴张张合合的,像极了小孩子。 杜青洵凑近耳畔,低声问:“阿璋,哪里难受?告诉我。” 杜月璋艰难的抬起右手,按了按左腹,沙哑道:“这里。” 杜青洵心脏猛缩了一下,立刻查看他肩头的伤口。 “伤口怎么裂开了。”杜青洵惊讶的睁大双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杜月璋神志不清,只是喃喃道:“我这是在哪啊?” 杜青洵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又无奈又生气,却只能耐着性子哄他,“你睡糊涂了吗?这是马车上,咱们准备回广陵。” 杜月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阿哥?你怎么在这?我怎么在这?” 杜青洵心头一颤,正要开口,想起林云帆曾说过,杜月璋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那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说明另一个灵魂苏醒了。 他思忖半晌,怕扰乱杜月璋思绪只好尽量简单的解释道,“你受了伤,去京郊找我,陛下在京城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咱们现在必须回家。” “陛下?”提到李景山杜月璋的目光骤然一变,“我不要他找到我,我不要再见他。他,他杀了我的孩子,还想杀了我,我恨他!” 杜青洵闻言十分惊讶,“你是说,你的孩子死了?是李景山干的?这怎么可能?那不是他的孩子吗?” 杜月璋痛苦的闭上眼,“他对我根本没有怜惜,更何况是个没有名分的孩子,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而已,不开心了,杀了泄愤也未可知。我只恨我没有早点看清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杜月璋越说越激动,捂着胸口喘息不止。 杜青洵连忙扶稳他,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杜月璋总算愿意放弃他的执念,不再沉迷其中。惊的是杜月璋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 这样的情形绝不是好兆头。 他试探着唤道:“阿璋,阿璋?” 杜月璋怔怔的盯着前方,喃喃道:“他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慢慢阖上,陷入了深度昏迷当中。 “阿璋!”杜青洵慌忙抱住杜月璋,摇晃了几下,却毫无作用,他焦急的喊道,“医官——快把医官叫来!” 御医很快赶到,给杜月璋诊治完毕,皱眉道:“世子心神激荡,损伤心脉,恐有性命之忧啊。” 杜青洵脑袋嗡的响了一声,随即怒吼道:“快救他啊!” 医官吓得一哆嗦,跪伏在地,磕头道:“臣该死,臣……” 杜青洵冷冷的睨他一眼,厉声道:“说!还有什么办法救阿璋?” “臣愚钝,实在无计可施,若非世子内力深厚,恐怕……”医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请小王爷速速派人送信回王府,希望有能人异士可以救世子。” 杜青洵不再理会他,轻抚他苍白的脸颊,“阿璋,阿璋?你醒醒?你别吓阿哥啊!” 杜月璋毫无反应。 杜青洵顿时如遭雷击,他的心跳得极快,浑身发抖,他握着杜月璋冰凉的手,嘶声道:“阿璋,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一定要撑住啊!” 杜青洵眼角滑落两行泪,他伸手擦拭掉杜月璋眼角的泪水,“阿璋,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回家了,回家了就没事了!” 杜青洵心头狂跳立刻吩咐启程,他一路上紧紧握着杜月璋的手,生怕一松手,杜月璋就会从他手心溜走。 马车疾驰了数日后,终于驶入广陵城外。杜青洵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果然,熟悉的街市映入眼帘。 杜青洵长舒了一口气,路上杜月璋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口中喃喃自语,多是杜青洵听不懂的内容,仿佛被困在梦魇里十分痛苦。 他摸了摸杜月璋的鬓角,发觉湿漉漉的全是汗。 杜青洵拿出帕子,仔细帮他擦拭着额头和鼻尖,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杜月璋脸庞流淌下来,落在他指间。 梦中杜月璋置于一片漆黑之中,那个声音变得清晰。 “心神合一,方得安宁。” 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后那片漆黑渐渐亮起来,他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黑衣一个白衣 ,他们各占据着身体的主导权,争夺控制权。 黑衣人一拳挥向白衣的腹部,白衣人飞起一脚踢向黑衣人胸膛,黑衣人被重重打倒在地,白衣人乘胜追击,狠狠踩在黑衣人脖颈上,黑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重新摔倒在地。 白衣人将黑衣人压在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底带着浓烈的厌恶与仇恨,一字一句道:“你该死!我才是真正的杜月璋。” 黑衣人面色扭曲,“你放屁,我才是真正的杜月璋。” “废话少说,各凭本事吧。”白衣人扬鞭抽了他一下,黑衣人便吐出一口鲜血。 杜月璋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费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似乎灌了铅,任凭他使足了力气,眼球却纹丝不动。 他拼命想挣脱束缚,但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身影远去。 杜青洵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跑上前抱住他,“阿璋,你醒醒,你别吓我。” 此刻杜青洵已经将他带回广陵王府,林云帆瞧过之后连连摇头,“看样子,他的两个灵魂正在争斗,这幅衰弱的身体,迟早会撑不住的。” 第208章 融合过后 杜青洵急得满头大汗,“那、那要怎么办才好?” 林云帆道:“除非有强大的精神支柱,否则,这具身体很快就会垮掉。” “那谁才是强大的精神支柱呢?”杜青洵喃喃问道。 林云帆笑了笑,“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们都不是他,不会知道答案。” 杜青洵愣住,“那我呢?我会不会是他重视的人。” 林云帆认真道:“或许你可以试试,要是其中有一个灵魂把你看得很重要,就会打败另一个,彻底占据身体,这样也就避免了这个身体再受损害。” 杜青洵点点头,转而看向床上的杜月璋,低低叹了口气,“阿璋你听得到吗?我是阿哥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你总是跟在阿哥身后,我那时就在想,你是我的弟弟啊,我要将世上最好的都给你,可是,我食言了,因为我的胆小懦弱,伤害了你,你向我求救的时候,我没有勇气去担当,才害你现在受这样的苦。阿哥错了,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来,醒来惩罚我吧,让我赎罪吧!阿璋!” 杜月璋眼睫微微颤了颤,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杜青洵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他拉着杜月璋的手坐直身体,温柔的凝望他的眼睛,柔声道:“阿璋?”他不确定醒来的是哪一个阿璋,可就杜月璋醒来这个动作,就足以让他感谢上苍了。 杜月璋的目光逐渐聚拢成一点,看着杜青洵,嘴唇微微蠕动了两下,喉咙里溢出沙哑的声音,“阿哥。” “嗯,”杜青洵含笑颔首,“是我。我可以问问你是……?” “我们融合了。”杜月璋平静道,“我终于明白了,他们都是我,根本就不存在两个灵魂,无非是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自欺欺人,以为可以换一个人来承担罢了,我现在想明白了,痛苦必须要自己亲自去承受,我再也不会懦弱了,再也不会躲在一个不存在的人身后了。从来都只有一个杜月璋,那些苦难是真的,那些痛苦的记忆是真的,我全都想起来了。” 杜青洵如遭雷击,声音颤抖,“你。你全都想起来了?” 杜月璋平静的点点头,“对,全部,你和父亲对我做的事,全部都想起来了。又或者我从来没有忘过,我只是太软弱了,假装忘记而已,现在我已经不想逃避了,你们对我做过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会用我的余生,替我的母妃复仇。也替那个八岁就失去快乐的自己复仇。” 杜青洵呆怔良久,半晌才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配做你的兄长。” 杜月璋冷冷看他一眼,“不用假惺惺的忏悔,你做的我看在眼里,相信你也明白,对你我更多的是埋怨。我更恨的是杜彦锋,是他粉碎了我一切的骄傲。” 杜青洵沉默不语。 “他要了我,强迫我取悦他,在我不到十岁的时候。”杜月璋道。 杜青洵猛然抬眸盯住杜月璋,“你说什么?我以为他只是……他竟然……” 杜月璋露出一抹诡谲阴险的笑容,“我求你救我,可是你走开了。” 杜青洵的脸色刷的惨白如纸。 杜月璋缓缓闭上双眼,“阿哥,你走开了呢?后来又冲过来抱住我,说要照顾我保护我,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 杜青洵咬紧牙关,眼泪滚滚滑落,“对不起……” “我不怪你。”杜月璋道:“相信你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忏悔,这就是想对你的惩罚。” 杜青洵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辩驳的话,只是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几乎陷入血肉里。 “只是我没有想到。”杜月璋淡漠道,“许多年后,你做了和杜彦锋一样的事。” “阿璋……”杜青洵轻轻唤了一声。 杜月璋闭上眼睛,“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杜青洵站了片刻,转身走出房门。 等他离开以后,杜月璋睁开眼睛,慢吞吞坐起身。心不规则的跳动着,抽痛着,从未如此刻这般厌恶这个世间,从未如此刻这般厌恶依旧存活的自己,那样的屈辱,痛苦,本该毁灭才对,为什么要活下来? 他的灵魂深处隐隐传来悲凉绝望的呐喊,像是一只被囚禁在暗无天日地牢中,无法挣扎,无法反抗的野兽,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跳跃得极其厉害,仿佛随时都会破膛而出。 他努力呼吸着,可呼吸却越来越困难,胸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喘息艰涩而绵长。 “噗通……噗通……” 心跳声越来越响,像是擂鼓,震荡得整个屋内的物件都在嗡鸣。 “咚——咚——” 第209章 无法责怪 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像是敲击在耳膜上,震得脑袋阵阵晕眩,杜月璋忍不住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咚!咚!咚!” 心脏的节奏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一样。 他死死按住心脏,眼中浮现出巨大的恐惧。 他怕了,真的怕了,这种心脏爆裂的感觉太过熟悉,仿佛曾几何时经历过一次。 可是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压抑住心底涌出的恐慌与绝望,“啊——”一声大叫。 杜青洵听到声音,赶忙推门进来,见到杜月璋浑身颤栗,面如金纸,立即上前扶住他,“阿璋!你怎么了!” 杜月璋抓着杜青洵的肩膀,声音断续而虚弱,“唔…呃……” “阿璋。”杜青洵安抚道:“呼吸放慢下来,慢慢吐气……” 杜月璋按捺下惊慌,顺着杜青洵的意思,放慢呼吸频率。 过了片刻,杜月璋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可心脏却仍然止不住的抽疼,他大口喘气,额角冒汗,显然还有些神智不清。 杜青洵见状,急忙命令医官拿药来,“快!” “是。”医官赶忙退出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过来。 杜青洵扶着杜月璋靠坐在床头,舀了勺递到杜月璋嘴边,“喝一口,别怕苦。” 杜月璋乖巧的张开嘴,把汤药吃了进去,然后皱眉摇摇头,表示不能再继续喝了。 杜青洵便放弃喂药,“先休息一会儿,我守着你。” 杜月璋却拒绝了,“不必。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杜青洵不由分说的扶起他躺到榻上,又盖上薄被,掖好了被角,柔声道:“早点休息。” 杜月璋垂下眼帘,似乎不愿看他,“我累了,想睡会儿。” 杜青洵犹豫片刻,点头道:“好,你睡我在这守着。” 杜月璋背对着杜青洵,不肯转身看他,“随便你。” 杜青洵迟疑了一瞬,身手轻轻覆上杜月璋的背脊,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我会用我的余生去赎罪的,用我的一切用我的性命,只要你用得上,我都可以给你。” 杜月璋没吭声,但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 “好了,别乱动,我陪着你。”杜青洵温和道:“睡吧,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挡在你身前的。” 杜月璋的声音闷闷的,“我不要你的命。” 杜青洵低叹了一声,“阿璋,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你该怪我的,这是我该受的。” 杜月璋沉默片刻,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杜青洵顿了一下,轻轻道:“不够,远远不够,那一日从父亲房中救出你,我便告诉自己,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护你。很抱歉之后我食言了,我又一次伤害了你,我是因为嫉妒,我嫉妒得快要发疯,一想到李景山完完全全的拥有你,我就失去了理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你替我逼毒是不是损耗了元气?”杜月璋突然开口。 “怎么突然问这个?”杜青洵一脸疑惑。 “我相信你。”杜月璋转过身来看着他,认真道,“我相信你说喜欢我的那些话,因为若不是真的喜欢,你不会不惜损耗元气也要救我,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才会那样对我……你和杜彦锋是不一样的。” 杜青洵嗓子发干,眼眶发红,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一般,过了良久才道,“谢谢,谢谢你相信我,真的阿璋,谢谢你,虽然我依旧是罪人,可有你这番话,我死而无憾了,真的。” 杜月璋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对杜青洵的情感太复杂了,这个人曾深深伤害过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他一直以来依靠的人,而他也真的义无反顾的对他好。 会原谅他的吧,未来的某一天。这样想着,他忍住没有说出狠话。 杜青洵喉咙哽咽,低声道:“我们还可以像原来那样相处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杜月璋愣住了。 “我……不明白……”杜月璋茫然的看向窗外,“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我。” 杜青洵轻笑,“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杜月璋不解的望向他。 “你是我弟弟啊!”杜青洵目光灼灼,“你是我活着的意义。”杜青洵抬手,轻轻碰触杜月璋的鬓发,眼神温柔而宠溺,“若不是因为有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杜月璋眨了眨眼睛,“可是……” 杜青洵打断他的话,“阿璋,能不能不要驳回我存在的意义。” 他眼眸湿润,眼底满含哀求。 杜月璋的心蓦地软化了,他抿紧唇,半晌才缓缓点头。 第210章 此行的目的 杜青洵高兴的笑起来,“那……阿璋可否让我留在你身边,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杜月璋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他并非铁石心肠的人,更不是不近人情之辈,杜青洵毕竟是他兄长,他总不可能真的一辈子都不原谅他吧。 “谢谢你阿璋。”杜青洵欣喜万分,将杜月璋抱得紧紧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杜彦锋的声音传来,“阿璋,你醒了吗?” 这个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都令人毛骨悚然,回忆起全部事情的杜月璋尤其恐惧杜彦锋,他闭上眼睛,咬牙道:“我刚醒,有事吗?” 杜彦锋沉默许久,语带悲痛,“我来看看你,你这孩子怎么回府了也不和父王说一声。” 杜月璋握拳,沉声道:“我,我忘了。” 屋内静寂了一会儿,杜彦锋的声音又响起,“阿璋……” “我想休息了。” 杜彦锋似乎很震怒,他猛地推开门,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杜月璋,“这是你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杜月璋冷冰冰道:“我,我不舒服,你改日再来吧。” 杜彦锋眼神变幻莫测,半晌,“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怕我?” 杜彦锋的眼神令杜月璋心悸,呼吸不畅,他艰难喘息着,“没……没有。” 杜青洵见状挡在二人中间,对杜彦锋道,“父王,阿璋身体不好,要不您还是改日再来看他吧。” “滚开!”杜彦锋暴躁的甩开杜青洵,指着他的鼻尖道:“我看我儿子还不需要你批准。” 杜青洵连忙扑过来挡在杜月璋面前,大声呵斥道:“别碰他。” 杜青洵眼中闪烁着愤恨的火焰,像是燃烧的烈火,令人胆寒。他甚至没有称呼杜彦锋为父亲,这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动怒了。 杜彦锋被吓了一跳,怔怔道:“你……你这是突然发什么疯?” “没什么。”杜青洵压抑着怒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阿璋累了需要休息,还请父王先出去吧。” 杜彦锋定定的注视着杜月璋片刻,转身拂袖而去。 杜青洵安抚的摸了摸杜月璋的额头,“阿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杜月璋心脏抽搐,疼的厉害,可他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杜彦锋,只觉得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仿佛被野兽盯着。 —— 翌日,杜青洵带着两名丫鬟来给杜月璋送饭,一名家丁匆忙跑进院子里禀报:“小王爷!世子晕倒了!” 闻言,杜青洵脸色大变,“快去叫大夫。” 杜青洵飞奔进寝室,果然看见杜月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紫,双手交叠在腹部。 杜青洵吓坏了,慌忙喊道:“大夫呢?” 林云帆很快来了,给杜月璋诊脉后道:“杜月璋是产后亏损,他怀的是双胎本来就损耗精气,生产的时候又拖了太久,伤了根本。他现在昏迷,不仅是受不住刺激引起的晕厥,更重要的是他的血崩症。若是治疗及时还好,若是不及时,只怕性命堪忧。”林云帆说着,掀开被子看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鲜血染红了被单,“赶快把他扶起来。” 杜青洵将杜月璋从床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林云帆取出随行的针袋,拿出银针扎入杜月璋身上数处穴位。 “你按住他,千万不要让他乱动。”林云帆叮嘱完便取了金创药撒在杜月璋伤口周围止血。 做完这一切后,林云帆松了口气,吩咐人煎药熬汤,然后又写了方子递给旁边的小厮。 杜月璋醒来时已经傍晚,他睁眼便瞧见了守在床边的杜青洵,此时他正专心致志的用勺子搅拌碗中褐色浓稠药汁,神情严肃且认真。 察觉到杜月璋醒来,杜青洵露出一抹微笑,“阿璋,你醒啦。” 他放下药碗,伸手擦掉杜月璋嘴角残余的黑糊糊的药汁,“来吃药吧。” 杜月璋皱眉道:“太苦了,我不想喝。” 杜青洵叹气,“阿璋乖,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必须喝下它。” 他将碗凑到杜月璋嘴边,“喝一点。” 杜月璋不甘愿的张开嘴,一股苦涩味袭来,他差点呕吐出来。 杜青洵拍了拍他的背,“我也不想你喝苦药,若是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就好了。” 等杜月璋适应了那味道,他喝了大半碗药。 杜青洵将空碗交给一旁的婢女。 杜青洵笑了笑,轻声道:“可以告诉我你这次回来的目的吗?我可以帮你。” 杜月璋沉思片刻,道:“我想拿到浮世盒的钥匙。” 第211章 一触即发 相传浮世盒里藏着可以一统天下的秘密,且无论打开宝藏的人许什么愿望都会实现。而杜月璋不知道的是,他本来就是作为浮世盒的钥匙出生的,他自己根本就是钥匙本身,一旦开启浮世盒他就会死去,杜青洵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杜青洵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怎么突然想到要那个。” 杜月璋垂下眼眸,“若是得到那个,你们就不用打仗了吧。” “我们?”杜青洵疑惑道。 “嗯。”杜月璋点点头,“你和李景山,我不想你们斗得两败俱伤。” 作为祭品杜彦锋迫不及待的想让杜月璋打开浮世盒,进而一统天下,若不是杜青洵保证可以得到燕国,杜彦锋一定早已动手了。因而这场仗他有不得不胜的理由。 杜青洵沉默半晌,道,“抱歉,我不能停止和李景山交战。” 杜月璋犹豫了一瞬,低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打开那个宝藏,这样我就可以许愿天下太平了,到时候就不用打仗了。” 杜青洵知道杜月璋不愿看到战事四起,可他更加不愿失去的,无奈的是各种缘由他无法向杜月璋说明, 只得含糊其辞的敷衍道:“你先好好休息,让我试试能不能让宗族的人打消谋反的念头。若是成功了,便不用打仗了。” “好。”杜月璋听话的答应了,可他知道这有多困难,让精心谋夺天下的人放弃,谈何容易呢?但他还是愿意相信杜青洵,因为从小到大无论他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办到,这让他不得不相信他。 *** 第二日,杜彦锋派人来,将杜青洵叫去书房。 他刚走进书房,杜彦锋劈头盖脸的骂道:“逆子!你竟敢私自调兵。” 杜青洵跪地磕头,“孩儿知错,请爹责罚。” “你可知兵力部署只在瞬息之间,如今因你延误军情,你难道真要我军法处置吗?” “孩儿该愿领罚。” “你这孩子!”杜彦锋见他低眉顺目,心软了几分,“你是为了阿璋?故意想给李景山喘息的机会?” 杜青洵抬头道:“与阿璋无关,是我部署不周。” 杜彦锋皱眉,“你喜欢他?不,应该说你爱他?” 杜青洵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杜彦锋陷入沉默,半响后,他激动道,“你疯了吗?你可知他是你弟弟,你们怎么可能,你怎能喜欢他!” 杜青洵颔首,“父王不是也喜欢叔父吗?” “那是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 “那是您,我不会后悔。” …… 二人针锋相对,各不退让。 过了许久,杜彦锋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杜青洵恭敬道:“孩儿告退。” 杜青洵离开书房后,杜彦锋便唤了一个侍卫进来,冷着脸道:“通知秦川,让他把暗卫全部调到王府来,一定要隐匿行踪,不可让王爷察觉。” 侍卫点头领命。 杜青洵又道:“设法通知宫中接应的人,我有封密函,务必要亲手送到陛下手中。” …… 李景山收到密函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杜青洵竟要将杜月璋送回来,他百思不解,总觉得其中有诈,可一想到即将见到杜月璋,他又欢喜得忘了忧虑,一别数日,他早已相思成疾,恨不得立马飞奔到杜月璋面前将他搂进怀里。 于是李景山连忙准备了车马,带着一队护卫朝广陵出发,同时命令禁军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绝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而杜青洵则在王府内安排了一番,并命人布置妥当,就等着李景山前来。 夜晚悄悄来临,李景山率领一支五百骑兵到达王府门口。 王府门口的侍卫看到禁军前来,顿时警惕起来,其中一人问:“请问你们是哪家的侍卫?” “奉陛下旨意,捉拿反贼。”说着挥剑杀了过去。 杜青洵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仿佛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 杜彦锋怒不可遏,他不懂李景山怎会亲自来广陵,并且悄无声息的进入他的权利范围,这当中肯定有内应。到底是谁?是谁出卖了他。 杜彦峰越想越愤怒,恨不得冲出去宰了那些叛徒,他强忍住胸腔的火焰,转头盯着杜青洵。 “是你吗?把李景山引来的人。” 杜青洵没想过隐瞒,一脸坦然,“是我,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梦,也该醒醒了。” “混账!你现在是在反我吗?你以为这样想就会投降吗?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父亲想要杀李景山,孩儿不管,但我不希望你再滥杀无辜。” “无辜?”杜彦峰嗤笑一声,“自古成就大事,哪个不是血染山河,黄骨成堆,哪来的无辜。” “父亲,这天下本就不是独家的,您又何必强求?” “那你说是谁的?李景山的吗?他配吗?”杜彦锋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怕了李景山吗?” 杜青洵道:“我不管父亲想干嘛,只要不牵扯到阿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倘若父亲胆敢伤害阿璋,孩儿就只能选择鱼死网破了。” “你威胁我?!”杜彦锋咬牙切齿道,“好啊,我倒想看看你的手段。别忘了广陵是我的地盘,李景山只有五百禁军,他可以做什么。” 第212章 欲来的山雨 杜青洵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正厅。 屋外寒风呼啸,吹动他宽松的白袍猎猎作响,远处是漆黑的深夜。 杜青洵站在原地凝视了片刻,转身走回寝室。 刚到门口的时候,秦川迎上来。 “小王爷。” “嗯。”杜青洵淡漠道,“都准备好了?” “是的,奴才已经吩咐下去,明日午时之前,可以把世子送出去。” “很好。”杜青洵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杜彦锋本想召齐兵马在广陵围困李景山,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宗祠那群老家伙竟投降了,还将所有擅自调动兵马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用他们的话说,一切祸源都是他的两个儿子,他这一脉必须为这件事负责。 面对族亲的背叛他忽然觉得好无力,倒不是因为他对他们有多深厚的感情,也不是因为他对所谓血脉抱有怎样的幻想,而是在他十岁的时候,是他们走到他面前,逼迫他将谋夺皇位当作梦想,现在却劝他放弃,甚至还怪罪于他,让他感到羞辱、耻笑和悲哀。 他想到了杜青洵说的话,他不甘心,可是又能怎样? 李景山的确没有带多少兵马来,但他占据了天险地势,杜彦锋根本奈何不得。他也尝试派人去攻击,可惜李景山提前得到消息,带兵躲到了崖顶,让他空守城池。 这场仗持续了整整三天,杜彦锋才主动撤退,李景山虽然没能抓获他,但也重创了他,使他损失惨重。 杜彦锋狼狈地逃跑后,气急败坏地将书房砸了个稀巴烂,“好一个李景山,他竟敢耍我!我一定饶不了他!” 此次李景山亲自前往广陵,除了为营救杜月璋,更多的是为了浮世盒而来,多年隐忍他已经按捺不住,他要借机将所有试图背叛他的人全部消灭。 杜彦锋被押解进宫,受到了严刑拷打,皮肉翻滚,痛彻心扉。 杜彦锋咬紧牙关硬撑着,直至晕厥,昏迷前还在骂杜青洵卑鄙小人,枉费他那么信任他,没想到他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调度兵马。 相对的,杜青洵满心谋划将杜月璋带到约定处,却没有等到李景山,等到的是李景山剿灭乱党的消息。 忽然杜月璋觉得他很可笑,他真的以为李景山是来接他的,他竟然真的信了他,甚至还想着替他拿到浮世盒。 黄昏之时,夕阳倦倦的挂在山头,杜月璋站在约定的坡上,却等不来心心念念的人,他望向杜青洵笑得惨烈,“看来我们家族要背上千古骂名了,咱们的陛下很英明不是吗?” 杜青洵沉默半晌,缓缓摇头道:“阿璋,跟他回宫吧。” “五年了。”杜月璋轻轻笑了几声,随即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喘息道,“咳咳……他……咳咳……我在他身边整整五年……我亲眼看到柳丞相,杜太后是怎么逼他的……我竟然不知道他有这样大的本事。” “阿璋……” “我没事。”杜月璋摆摆手,神色苍凉而坚决,“我只是在想,他真的爱过我吗?还是说他纠缠我只是为了今日。” 杜青洵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终究是转过身去,轻声叹息。 杜月璋靠坐在石阶上,抬手捂住胸口,低低叹息一声,“阿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回到那个人身边了,他不信我,我……我觉得很害怕。” 杜青洵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双肩,轻轻摇头,“阿璋,我们逃不掉的,他爱你,你要坚信这一点,你才可以活下来,你明白吗?” “那你呢?”杜月璋苦笑着道,“你怎么办?” 杜青洵微怔,“只怕他不会放过我。” 杜月璋抬眸,目光幽幽地注视着他,“阿哥,你害怕了?你打不过他吗?那你就不要管我,自己逃走吧,没有我拖累你,你一定走得掉。” 杜青洵沉默许久,“阿璋呐,阿哥早已不是天品高手了,那日为你逼毒我几乎耗光了所有功力,要不然那日萧家家主围攻我,也不用你来相救了。” 闻言杜月璋愣住了,他有想过杜青洵救了他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丧尽功力,毕竟李乐萧说过李景山若救了他会武功尽失。可他总心存侥幸,总想着也许杜青洵不同,也许他功力深厚也许林云帆想出了什么法子,也许他没有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可当他真的听到的时候,他竟哑声道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他沉默杜青洵又道,“可是,我不后悔,我只怪我功力不够,不能将你的毒全部清掉,如果是李景山的话应该可以吧,回到他身边吧,只需要再逼一次毒,他就可以治好你,唯有他可以救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杜月璋声音颤抖,几乎哭出来。 杜青洵拍了拍他的脊背,温柔的像春水般包容着他,“这本是我欠你的,你本来可以是这世间战力最高的人,若不是我那年给你灌了药,你的身体也不会这样虚弱。我总想着,若是你如从前那般强大,你一定可以活得更自由一些吧。” 杜月璋喉咙发涩,“可是你那样做是为了救我。” “是为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杜青洵道,“终究是我害了你,那年李景山来广陵,也是我让他见到了你,才误了你一生。” 杜月璋眼中蓄满泪珠,喃喃道:“原来你记得,我以为……以为那是……” “阿璋,其实你没有重生,那日你死在宫中,我……我打开浮世盒救了你。所以不要去找浮世盒了,因为它已经不会再实现任何愿望了。” “这怎么可能!”杜月璋无比震惊,“我明明看到了阿沫!” “那不是她。”杜青洵摇摇头,“那只是擅长易容的江湖人士,我希望你可以忘了之前的痛苦,重活一次,就像是之前的事不曾发生那样。现在看来我失败了,事情从李景山再接你入宫开始,就失控了。” “所以,李景山知道根本没有重生?” 第213章 杜青洵,殁 杜月璋呆滞地问,脑海里似有雷鸣闪烁,令他瞬间僵住。 “不可能,他明明告诉我,他爱我,他,他在我死后随我而去,我才会这般奋不顾身,将自己的所有倾覆给他,他竟是骗我的!他明明知道所有的事,却把我当做傻瓜一样耍弄,他利用我对他的爱,他利用了我。”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听说他的确曾经轻生,想必他没有骗你。”杜青洵道,“他不知道浮世盒已经开启过的事,在他看来你依然珍贵,回到他身边吧,他会好好待你的,至少他还需要你开启浮世盒。” “我不要!”杜月璋猛地推开他,怒吼道,“你明知道他是怎样攻于心计的人,你竟然让我跟他走!你们都在骗我!” “阿璋!”杜青洵伸手拦腰抱住他,“你冷静点,把你交给他我比任何人都要心痛,可是一想到这是唯一让你活下去的法子,我就觉得好庆幸,至少在一切走向尽头的时候,你还有抽身的退路。” 杜月璋挣扎道:“放开我!你也在骗我,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也有思想,我也有感情啊!你眼睁睁的看我扑向他,像傻子一样以为他是这世间最珍惜我的人,可是你却能忍住不告诉我真相,你怎么可以这样!” 杜青洵紧紧搂住他,“我求你了,阿璋,不要再闹下去了。” 杜月璋无力瘫倒在他怀里,“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总在紧要关头怀疑我,或许在他看来,我是假装失忆潜伏在他身边的奸细吧。我好像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对我了。” 杜青洵还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一道箭光闪过,大队人马已经杀来,杜青洵一个侧身抱着杜月璋躲过箭矢,飞快朝树后撤退。 “殿下!”杜青洵刚一站稳,便听身旁传来熟悉的叫声,“您受伤了!” 杜月璋被吓坏了,慌忙四处张望,杜青洵急道,“阿璋莫怕,是我的护卫,是我的护卫。” 杜月璋这才稍稍安心,却仍旧紧紧攥着杜青洵的袖子,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呼吸粗重,“他们追上来了。” 杜青洵皱眉,“你先走,去王府找李景山相信他不会伤害你。” 杜月璋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你乖,听话,跟着我你会很危险。” 杜月璋抿唇,忽然道,“阿哥。” 杜青洵一怔,杜月璋却没等他答话便继续说道,“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了好不好。这世间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 “能听到你说这句话,我这一生也不算枉费。”杜青洵低头吻了吻他,“可是你必须走,现在的我已经不能保护你了。” 杜月璋摇摇头,“我和你一块儿留下来。” “不行,阿璋!”杜青洵厉喝道,“你快走。” 杜月璋咬牙道,“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杜青洵叹气,“阿璋……你总是这样让我无计可施。” 夜色浓郁,杜月璋看不清眼前杜青洵的神情,可他觉得一定如往常那般,又温柔又深情,他握住杜青洵的手,却感到些许黏腻,他将手指放在鼻头闻了闻,是血的味道,他开始慌张起来,“你受伤了!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为什么,为什么流血了……” “阿璋别哭,我没事,只是擦破了皮,不碍事的。” 杜青洵试图哄慰,却越说越乱,杜月璋抬头盯着他道,“我带你去医馆,你一定伤得很重,我带你去,不要离开我!” 杜青洵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反驳道,“胡言乱语什么呢,这种时候,哪有医馆。” “你骗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医馆,你受伤了!”杜月璋焦躁道,“我带你去医馆。” “没有,阿璋,没有医馆!” 杜月璋双目通红的看着他,“我不信,你一定受伤了,一定是的!我要带你去看大夫,你会没事的。” “阿璋!” “你别动。”杜月璋按住他的肩膀,“我带你走。” 杜月璋执拗的说着不可能实现的话,只因他内心慌乱,他害怕失去杜青洵,他只想治好他,让他陪着自己,那样他才可以不去想自己这一生活得有多悲哀。 “阿璋,你走吧,我……”杜青洵话音未落,火光照了过来,是来抓捕他们的大队人马,借着火光杜月璋才看清,杜青洵脸色苍白,后背插着许多箭矢,有的甚至贯穿了身体。 杜月璋瞪圆了眼睛,“怎、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杜青洵笑道,“没关系,一点小伤罢了。” 他嘴角还沾着血渍,脸上却带着笑意,杜月璋只觉心脏仿佛被狠狠剜掉一刀,疼得喘不过气,“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流了好多血……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杜青洵轻抚他额头,“你快走吧,跟陛下回去。” 杜月璋拼命摇头,“我不走,我不会扔下你,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璋,”杜青洵的手臂微微颤抖,“你不是很想念陛下吗?现在他来接你了,你跟他走吧。” 杜月璋这才注意到,带队的人是李景山,那么一定是他下令放箭的,这是不是意味着李景山想连他一快杀死?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个人不是第一次想杀他了,他只恨自己功力折损尚未恢复,不然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这个本该午后来接他,却耽误到入夜才来,还对他放箭的负心人。 李景山见杜月璋和杜青洵依偎缱绻,怒火中烧,声音冰冷如霜,“阿璋,你快过来,他是乱党,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 杜月璋扭过头不理他,李景山恼羞成怒,拔剑就冲杜青洵刺去。 杜月璋立刻护在杜青洵面前,“陛下,他是我的兄长。” “你若再护着他,我便保不住你了!” “阿璋,别管我,跟他走吧!他说得对,我是乱党,你不该和我走得太近。” 杜月璋死死抱住杜青洵的胳膊,“我不要!我不要离开你,我带你走,你会没事的。” 李景山冷哼一声,举剑刺来。杜青洵奋力阻挡,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鲜血染红衣裳,杜青洵浑然不觉似乎也感觉不到痛楚,只是固执的抱着杜月璋,直到身体一沉,整个人摔倒在泥泞之中。 杜青洵捂住伤口,缓缓转头,正迎上杜月璋的视线,“快走!” 杜月璋跪坐在杜青洵面前,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你别说话了,你流了好多血。”杜月璋看着他失去的右臂汩汩的流血,失声哽咽。 杜青洵用仅存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璋……你长大了……不能……再粘着我了……” 杜月璋哭得肝肠寸断,“阿哥……” 杜青洵微微一笑,“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只要你没事……”他停顿片刻,又笑了笑,“阿璋,你一定要活下去……至少你要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杜青洵终于支撑不住,阖上了眼睛。 “阿璋!”杜月璋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颈嚎啕大哭,“阿哥……阿哥……阿哥你醒醒啊,阿哥……” 周围的侍从赶忙将杜月璋拉开,而杜月璋却不肯走,只是跌坐在原地,看着杜青洵狼狈浑身是血的样子,止不住抽泣。记忆中的杜青洵一向是俊逸干净的,他不该这样满身是血裹在泥泞里。 第214章 心死 李景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杜月璋,“快过来,我带你回去。” 杜月璋没有看他,只是垂眸喃喃道,“回哪去,这里是广陵,这里才是我家。” 李景山眯眼,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他的阿璋竟敢为了个叛贼,用那样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他无法忍受,“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宫。我可以不计较你私自逃跑的事,还像从前那样对你。” 杜月璋突然仰起头,满目怨愤地瞪着李景山,“你说得没错,我是内应,谋反我也有份,你杀了我吧。” 他说完,飞奔向李景山,李景山一惊,没料到杜月璋会对他动手,但他并非寻常人,当即侧身避开。 身边的护卫反应很快,抽出长剑朝杜月璋刺去,杜月璋躲闪不及,站在原地。 “别伤他。”李景山慌乱下马,用手握住剑锋,剑锋堪堪没入杜月璋腹部,李景山这才松了口气,不顾还在流血的手掌,将他拥入怀中,轻声道,“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杜月璋靠在他的肩头,心头一片寒凉,他实在太弱小了,他根本无法伤到李景山,这样硬碰硬只会辜负杜青洵舍命护他的好意,冷静下来过后,他无力的靠着李景山,这本该温馨的久别重逢生出太多的无奈,他重重的喘息,“我好累,带我走吧,随便哪里都行,我没有力气了,我好累……” 李景山心头发酸,低头吻了吻他的鬓角,“乖,累了就先休息会,我叫御医来给你处理伤口。” 杜月璋抬头望天,天空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月亮,风越刮越急,吹起黄沙漫天,他闭上眼,努力抑制住胸腔的钝痛,“嗯,都听你的。” 李景山扶着他上马,靠在自己身上,又拿出帕子擦去他唇上的血迹,“阿璋,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好吗?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如今我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吗? 杜月璋看不清李景山现在的神情,想必一定是春风得意吧。 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好。” 他实在太累了,血也流得很快,不仅是身上的伤,还有心头的伤,他全身冰凉,靠在李景山身上几乎昏厥过去。 李景山搂紧他的腰,“阿璋,日后我还会扫平诸国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到时候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夫,我会以最尊贵的仪制迎娶你。” 杜月璋闻言,不为所动,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最终沉沉的睡去。 杜月璋做了个冗长的梦,梦中是一座巍峨的宫殿,他在殿门口徘徊,始终找不到入口。他焦躁万分,四下打量,忽然瞥见了一株枝叶繁茂的桂树,他顺势爬了上去,在枝桠间穿梭,终于抵达殿内。 李景山自暗处走来,用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这个他做了无数次的梦,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而这次他竟察觉不到半分疼痛,只是平静的看着李景山将剑抽出试了试,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最后认命的闭上了眼。 杜月璋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见李景山守在床边,眼底布满血丝。 “阿璋,你总算醒了。”李景山欣喜若狂,“你睡了好久,可让我担心坏了。” 杜月璋怔冲,这些平时会让他窝心的话语,如今只剩下痛心。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准备。”李景山说。 杜月璋摇了摇头,他一点食欲也没有。 李景山叹了口气,“阿璋,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亏待你,等到了洛阳,你就安心养病,等你身体养好了再上路。” 杜月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景山又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御医说你身上的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了,可我怎么看着还是不怎么好。” 他话未说完,忽听帐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随即帐帘被掀开,李景山的侍从领进几名禁军,“陛下,郡守送了些药材来,说是给世子调理身子。” 李景山脸色变了变,“世子?广陵王都没了,哪来的世子?” “是属下失言!请陛下恕罪,是……是杜大人……” 李景山顿了顿又道,“不是杜大人,他是朕的皇夫,以后你要叫他殿下。” 侍从面上闪过疑惑,但仍恭敬的称是。 “把东西放下退下吧。”李景山挥挥手,“这没你的事了。” “陛下……”侍从似有难言之隐,“宫中大乱了,柳丞相的党羽怕是按捺不住要趁您不在京,控制六部,不如,还是早些回宫吧。” 李景山冷哼一声:“朕说了,阿璋需要静养,不宜颠簸。” “陛下,可可是……”侍从忧心忡忡的劝道,“太后,太后他是向着柳丞相的,朝臣们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恐怕都有……” “你最近话变多了。”李景山厉声喝道。 侍从吓了一跳,连忙告辞退下。 李景山转头对杜月璋微笑道,“你休息一会,我晚点来看你。” 杜月璋淡漠地“哦”了一声。 *** 李景山走后,杜月璋独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发呆。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恨李景山,恨不得杀了他,可如今他却连下床都要歇息半天,这样的他,还可以做些什么,况且他们还有两个孩子,一想起孩子,他就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杜月璋翻了个身,双手交叠着枕在脑袋下面,他缓慢的吐纳着新鲜的空气。 他不能死,他答应过杜青洵,要活下去。 杜月璋在心里默念着,他一定要撑下去,直到他有足够的能力与李景山抗衡,或许这辈子也不可能。 第215章 我恨你 夜幕降临时,李景山端着膳食来到营帐外。 侍女推开帐门,他跨进门槛,径直走到杜月璋面前,将饭菜摆在桌上,柔声道:“阿璋,快来吃点东西吧。” 杜月璋坐起来,木讷的盯着他,眼珠转动,像丢失了魂魄般。 李景山眸光微黯,“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杜月璋呆呆的望着他,忽然眼圈泛红,泪水溢出眼眶,沿着眼角滑落下去。 李景山慌了手脚,“阿璋,你怎么哭了,是哪儿不舒服?” 杜月璋摇摇头,哽咽道,“我阿哥,我阿哥的遗体有人安葬吗?” 李景山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镇定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人都已经死了,能不能给他个安宁。”杜月璋咬牙道,“我不忍心他就那样曝尸荒野。” 李景山皱眉,“这件事你不要管。” “那是我的兄长,我的亲人。”杜月璋越来越激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我……我……怎么可能……咳咳……不管……” “阿璋,御医说你不能激动。”李景山抱着他,拍抚着他的背脊,“他是叛党,即使是死了也不可惜安葬。” 杜月璋突然抓住李景山的衣襟,嘶吼道,“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我要去……” “阿璋,别闹了。”李景山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哄道,“听话。” 杜月璋浑身颤抖,眼睛瞪得滚圆。 片刻后,他松开手,整个人跌倒在床上。 “阿璋。”李景山唤道。 杜月璋喘息着,脸颊憋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李景山伸手摸向他的额头,烫手得厉害。 “阿璋,你发烧了。”他扶着杜月璋坐起来,又取来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快叫御医过来。” 杜月璋目光呆滞,任凭李景山摆弄。 李景山急得不行,正要叫人进来,忽然感受到怀里人的异常,杜月璋开始呕血不止。 “阿璋……”李景山不停叫他,可他还是毫无反应。 杜月璋紧抿着唇瓣,睫毛垂得很低,他的脸色惨白,呼吸极其困难,喉咙深处不停发出低鸣。 李景山不敢耽搁,俯身吻上他的唇。 杜月璋本能的挣扎,可他的根本没你有半分力气,他只觉得胸腔里有股气流在疯狂涌动,仿佛马上就要炸裂开来。 “啊——”杜月璋猛的张开嘴巴,喷出一团炙热的气息。 李景山一惊,连忙撤身后退。 杜月璋的身体瘫软下来,口鼻间不断冒出热气。 李景山赶紧替他擦拭脸庞和脖颈,“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片刻后,御医赶来替杜月璋诊治,结果是急火攻心,又受寒引起高烧。 “快传御医过来煎药。”李景山催促道。 御医刚走,侍从便匆匆跑了进来,“启禀陛下,那位的灵柩已经运到了行馆外。” 李景山一愣,神情复杂的看了杜月璋一眼,旋即快步往外走去。 杜月璋呆坐着没动弹。 “陛下,该走了。” 杜月璋茫然的站起身,跟着李景山一道往营帐外走去。 远远的,他看见一队士兵护卫一副棺材,棺材盖着厚厚的白布。 杜月璋的呼吸骤停,仿佛全身的血液凝固成冰,他僵硬的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景山走过去,亲自挑开了布帘,打开棺盖。 杜月璋屏住呼吸,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杜青洵。 杜青洵躺在棺材中,身形枯槁,脸上罩着层层白纱,显得异常苍老和凄凉。 “阿哥。”杜月璋艰涩的喊出这个称呼,而后胸口宛如被重物所击,喉头一阵腥甜,此时一阵寒风吹过,空中飘起雪花,似要将未干的鲜血融化,杜月璋感到冰雪的凉意,心痛得麻木,跪倒在地上发抖,而后他的身体还是剧烈抽痛,呕出一大口血。今日,好像格外冷。 李景山连忙蹲下身扶他,担忧道,“阿璋,你怎么样了,快先到屋里去,下雪了你的身子受不住的。” 杜月璋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说道:“我要……我要亲自葬了我的阿哥……” 李景山叹了口气,“阿璋,你明明知道这不合规矩,我用棺材给他收尸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 杜月璋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恩典?你连死人都不放过吗?他都死了,你究竟,究竟在争什么!?”说罢,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将胸腔中的空气全部吐出一般。 “听话。”李景山沉着脸呵斥,“别再胡闹了。” “你为何……不肯放过我……我真的……真的已经……已经受不了了”杜月璋喃喃道,“你说你爱我……可是,你……你有一丁点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他的嗓音沙哑虚弱,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李景山怔怔的望着他,竟忘记了作何反应。 杜月璋的视线已经完全迷蒙了,他努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睁得更大一些,却发现越来越费劲,眼皮几乎要黏合在一块了。 “阿璋……”李景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慌忙探上杜月璋的脉搏,登时吓得手一抖,“阿璋,你、你怎么……” “我恨你。”杜月璋微弱的话飘散在冰雪之中,只剩下李景山慌乱的呼喊声。 第216章 若即若离 “我恨你。”杜月璋微弱的话飘散在冰雪之中,只剩下李景山慌乱的呼喊声,“御医,御医……” 杜月璋缓慢闭上双眼,彻底陷入昏睡。 “太医,太医……”李景山焦灼万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杜月璋之间总像隔着什么阻碍,每次他想好好的和他在一起,就一定会生出变故。 过了一会御医才赶到,替杜月璋把脉。 杜月璋面容憔悴消瘦,眉眼间尽是疲倦与哀愁,嘴唇呈紫黑色,看上去病得不轻。 御医检查一番,纷纷摇头,表示束手无策。 李景山脑海里嗡嗡作响,一瞬间,天旋地转。 “阿璋……阿璋……”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林云帆,这次要是没有林云帆的接应,他也不会这样顺利的摸清广陵王府的内部护卫。 林云帆来替杜月璋把脉后,迟迟没有开口,脸色很差。 李景山急道:“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 “他是受刺激太深,又染了风寒,再加上长期忧思导致气血虚浮,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林云帆淡淡道,“为保万全,我劝陛下还是赶紧带他去开启浮世盒,以免他熬不到那个时候。” “你觉得你现在说这个合适吗?”李景山眸光阴冷。 林云帆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之所以选择帮你的理由。若不是你答应带杜月璋去拿浮世盒,待你谋得天下后,帮我报仇,我可没兴趣帮你做这么多事。” 李景山咬牙忍耐着怒火。 虽然对于林云帆的提议感到十分愤怒,但李景山心知肚明,现在并非发脾气的时机。 “朕自有主张。”林云帆拂袖而去,走至门口李景山忽然开口,“朕希望你我之间的约定,你可以永远烂在肚子里,否则……”他语调骤沉,杀机毕露。 “遵旨!”林云帆笑了一下。 杜月璋醒来时,已经快黄昏了。 屋外的光线透过窗格照进来,暖洋洋的让人觉得舒服。 床边放着一碗药,热气袅袅腾起,药味刺鼻。 他撑起身子靠坐起来,轻嗅几下便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了。 苦涩的药汁流入腹腔,化作一股酸痛直达心脏,疼痛难忍。 杜月璋强忍住咳嗽,拿起勺子慢吞吞的喝完,随即又躺了回去。 李景山推门而入,见他醒来,连忙道:“阿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杜月璋皱眉,他本就全身疼痛,加上看到李景山更是烦躁不已,冷哼一声偏过头。 “你可吓坏我了,还好你现在醒了。”李景山将一碗蜜饯塞给他,“快吃些甜的解解苦。” 杜月璋瞥了一眼桌案上的蜜饯,“我阿哥…我要去料理他的后事。” 李景山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身子羸弱,还是别操心那些事了。” “我要去!”杜月璋恳求着,“求你了,告诉我他在哪?” “没有什么身后事,朕说了他是叛党,不能发丧,灵柩他部下已经带走了,至于埋哪里朕不知道。”李景山几乎失了耐心,“你病着,朕忙前忙后的伺候你,可你心里就只惦记着背叛朕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行,我要去找他。”杜月璋挣扎着下床,可他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刚站起来就摔倒在地上,痛苦的抱住头呻吟。 “你干什么!”李景山恼羞成怒,声音冰冷。 杜月璋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李景山怔了怔,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愧疚,蹲下\/身将他扶起来,“怎么样了?” 杜月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他的嗓音沙哑,低低的喘息着,“我不要你管。” “你不要仗着朕喜欢你,就一再的无理取闹。”李景山指责,“朕早跟你说了,那些人是叛党,你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不要挑战朕的耐心。” 杜月璋抬头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平静,“我一个将死之人,害怕什么呢?就算是天子之危,也没有什么不能冒犯的。” “你大胆!”李景山勃然大怒,“你若敢踏出这扇门,朕立刻杀了你!” 杜月璋呆滞的坐在那儿,许久才道:“我求之不得……” 李景山冷哼:“朕不会让你离开,更加不会让你死,不论你愿不愿意,我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杜月璋垂着头,半晌后才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第217章 否认存在 李景山握住他的肩膀,认真道:“因为你是我爱的人。我爱你,自然要让你活着,活在我的视野之中,只属于我。” 杜月璋微微睁大双眼,瞳仁缩小,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震骇的画面。 “我……我……”他磕磕绊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李景山用食指堵住他的嘴,“嘘——” 杜月璋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庞,眼眶蓦然湿润,却倔强的不肯落泪。 李景山抚上他的鬓角,怜惜的说:“阿璋,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会对你好的,不要再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杜月璋心中震撼,嘴上却不服输,“他是我哥,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他喉咙哽咽,“我……” 李景山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杜月璋瞪圆眼睛,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他伸手去推李景山,奈何没有半分力气,反而引得李景山越发疯狂。 杜月璋拼命躲避,他的眼神慌乱,像受伤的小兽,无助的蜷缩起身躯,试图寻求庇护。 李景山将他按住,不顾他的抗拒,撬开唇舌与他纠缠。 两人唇齿相交,杜月璋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滴到了两人的唇缝中,苦涩的滋味在两人口中蔓延。 几经纠缠之后,李景山将连日来的思念一一释放,不知过了多久,他恋恋不舍的离开他一直思念的人,当一切思绪渐渐褪去他才发现杜月璋禁闭双目,昏迷不醒,如今的杜月璋哪里经得住他的折腾 ,早已晕厥。 李景山懊悔不已,暗叹自己太过鲁莽,竟忘了他还病着。 他唤来御医检查了一番,确定杜月璋并未留下任何隐患,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杜月璋拥在怀里,柔声安慰道:“阿璋,没事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启程回京,然后立刻成婚。” 昏迷中的杜月璋毫无反应,李景山却自顾自的构想着他们的未来,全然忘了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未来。 杜月璋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他的腹部开始猛烈抽痛,腿间流出汩汩鲜血。 “阿璋,”李景山焦急的叫了他一声,“你怎么了?” 杜月璋咬牙摇摇头,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恐惧。 他想要伸手摸向身下,可是手臂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无法移动。 李景山凑近一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杜月璋的裤裆已经完全变红,触目惊心,血肉模糊。 李景山惊恐的瞪大眼睛,喃喃道:“你……你怎么了?我马上请太医来。” “不要……不要……”杜月璋艰难的摇头,“我不要见太医……” “你在流血怎么可以不见太医。”李景山颤抖着双手碰上他滚烫的额头,“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杜月璋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跳,眼眶通红,可疼痛却没有半分缓解,甚至比他之前生产时还要疼,疼得他浑身痉挛,冷汗涔涔。 他忽然觉得肚子里似乎钻入了另外一股热流,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沿着腿根汇聚到脚边,慢慢浸透衣衫。 “阿璋,你别吓我。”李景山抱紧他,“太医就快来了,忍一忍吧。” “……你走开!”杜月璋嘶吼道,“不要碰我!” 李景山不明所以,但听出了他的情绪异常激动,只好退到一边。 很快外面便传来嘈杂脚步声,李景山让开路,御医上前把脉,随即眉峰皱紧,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这……” 李景山心中咯噔一声,忙询问缘由,御医迟疑道:“回禀陛下,殿下这像是我产后不调所致,产后未得调理引致腹腔积血,只是微臣不懂,殿下是男子,怎会生产。” 李景山脑袋轰隆作响,愣了片刻才道,“行了,你只管开药就行了,别的不要多问,也不要多嘴。” 御医诚惶诚恐道:“微臣明白。” 杜月璋产子的事,一直是长春宫最机要的秘密,他即将成为天下之主,在江山稳固之前,他还不能公开他和杜月璋这一层特殊的关系。 御医退下之后,李景山扶起杜月璋坐在床榻上,温声劝他道:“你先喝碗姜汤,暖暖胃。你这样一直疼着,怎么都要吃点东西。” “我不想喝。”杜月璋侧转过头,声音沙哑。 “你这个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景山试探着,“我想你也这样想吧。” 杜月璋抬眸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语带讥讽道:“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如今这幅模样,是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你吗?” “阿璋。”李景山无奈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不要总是误解我。”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句话!”杜月璋怒斥道,“若不是你我至于承受这样的痛苦吗?我不知道还要痛多久,你知道我有多怕痛吗?若不是因为爱你,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余下得话他说不出口。 李景山深深蹙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你现在是想否认我的存在。”杜月璋咬牙切齿道,“还是想否认孩子的存在?要不你直接杀了我,免得天下人知道了,会笑你。” “阿璋……” “你别叫我名字,我嫌恶心!”杜月璋厉声道。 第218章 总是嘴上说得好听 李景山脸色阴晴不定,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低声道:“你就是仗着我爱你。” “哈哈哈,”杜月璋闻言仰天狂笑,“你爱我?” 李景山脸色涨红,强忍着没有发火,“我已经努力迁就你了。” 杜月璋嘲弄的笑了一阵,忽然停止了。他怔怔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眼圈发红。 “表哥。”他轻声呼唤他,“爱一个人不是迁就,是付出。只可惜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 李景山沉默良久,低声道:“或许你说的对,但是我无法失去你,无法对你放手。” “你会后悔的。”杜月璋惨淡的笑了笑,“我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你再逼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李景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半晌才艰涩的吐出一句话:“那就做吧,只要你能解恨。” 杜月璋勉强挤出一丝笑,“我很痛,痛得抽不出一丝力气,有时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杜月璋躺在床上,双目空洞无神,脑海中翻涌着各种混沌的念头。他想报复李景山,想毁掉他,想杀死他,可那些终究是念头罢了,面对李景山他更多的是无力,对他无法抗拒的魅力的无力,也对无法憎恨发狂的自己感到无力。 他的精神紧绷,就像是捆在高空的钢索之中,他不知道钢索什么时候会断,也不知道一切将以怎样的方式去结束。 爱,是不敢爱了,恨也无法彻底,这样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李景山见他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心里焦急万分,想尽量找话题逗他开心,但杜月璋始终无反应。他渐渐有些慌张了,小心翼翼的伸手覆盖在杜月璋胸膛上,柔声道:“阿璋……阿璋?” 杜月璋睁开眼,呆滞的望着他。 李景山一颗心提起,小声道:“你还好吗?” 杜月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嗤笑了一声:“我真傻。” 李景山一时摸不准他的态度,惴惴不安道:“阿璋,你在说什么?” “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杜月璋喃喃道,“这世间根本没有人喜欢我,所有我喜欢的也会失去,只要稍微有人对我好,那个人就会万劫不复,我这样的人就应该一个人孤独死去吧。” “阿璋,你别这样想。”李景山道,“我知道你很委屈,给我个机会好吗,让我向你证明我是真的爱你。” 杜月璋闭上眼睛,“可是你还活着。” 李景山沉吟道,“你说什么?” “我说所有对我好的人都会万劫不复,但是你还活着。” 李景山愣住了,脸色骤变。 杜月璋望了望他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可笑吧,我竟然有点理解你。因为若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的,每次一这样想,我好像就没那么恨你了。” 李景山听着,心情却愈加烦躁。 他沉默着,杜月璋似乎猜出了他的顾虑,缓缓道:“明天启程吧,去沧州,琅嬛洞,我会把浮世盒给你。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我想除了这个我也没有别的价值了吧。” 李景山抿唇,“你听到了?” 杜月璋冷漠道:“你想得到它不是吗?我正好就是那个钥匙,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也不想去猜,我不想否认你对我的爱,不想揣摩那仅有的欢喜岁月是不是虚幻。” “阿璋……” 杜月璋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要你退位,跟我归隐山林你愿意吗?” 李景山沉默片刻,叹息一声道:“我……” 杜月璋冷冷的打断他,“我知道答案,所以你不用说了,我会给你浮世盒,让你如愿以偿,到时候万里江山都是你的,你也就不要对我这个只剩一口气的残躯有兴趣了吧。” 李景山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开口。 杜月璋又道,“你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一路从漠北回到你身边的吗?我曾经那样的期盼和你在一起,我想你要是知道念山的存在该有多开心,我竟然蠢到觉得一个君主会因为有了孩子而感到开心。” 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本来想让你答应我,好好照顾孩子的,可是转念一想,生在帝王家,与其变成冷血无情的恶魔不如早点解脱。” 李景山静静凝视他,半晌才道:“我怎么可能不关心我们的孩子?” “你敢昭告天下,你的孩子是男人生的吗?”杜月璋嘲讽的笑,“你总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你根本不会为了我做什么。” 杜月璋说完便阖上了眼睛,李景山想要抓住他的手臂,杜月璋却避开了。 “阿璋。”他温柔道,“你累了就休息一下,我在旁边陪着你。” 杜月璋仍然没搭腔,李景山便坐在床边,痴痴的注视着他的侧颜。 第219章 变得奇怪 杜月璋睡了两天,醒过来后精神恢复了一些,突然说要见见杜彦锋,李景山忧心忡忡,可怕再刺激他只好答应了。 杜月璋似看出他的忧虑,淡淡道,“他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毕竟他养了我一场,要离开的话,总得和他说一声吧。” 李景山不懂杜月璋为什么一副永远不会回来的口吻,心里担忧,但也没有阻拦。 杜月璋来到牢房外,隔着厚重的铁栅栏看着里面的杜彦锋。 杜彦锋穿着破旧的衣衫,满脸胡茬,眼眶深陷,显得整个人十分憔悴。他抬起头,朝杜月璋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嘶哑道:“你终于来了。” 杜月璋没说话,站在牢门外定定地望着他。 杜彦锋轻声问:“这就是你见到父亲的态度吗?” 杜月璋冷冰冰道:“这是我见到仇人的态度。”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配求饶,可是我还是想向你忏悔。”杜彦锋道,“我从未想过你竟然真的是我儿子,在知道这个真相后,我真的难受了好久。 杜月璋沉默良久,低垂眉眼,慢慢走近他。 杜彦锋眼底闪烁着欣喜的光芒,颤抖着叫他名字。 “你不必再装模作样。”杜月璋语气森冷,“你这样说无非是想让我救你。” 杜彦锋闻言,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杜月璋道:“我可以救你出去,条件是你必须将王位世袭给我的儿子。” 杜彦锋迟疑道:“那个孩子吗,我见过一次,他和你很像。” 杜月璋冷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他可以做一个安乐的王爷。” 杜彦锋苦涩一笑,“这世间上谁不想安乐呢?我最开始呢想安稳的活着啊。” “把你的影卫调给他护他一世周全。” 杜彦锋皱眉:“这个,恐怕很难。” “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你。” “等等。” 杜月璋说罢转身往外走,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黑影。 他吓了一跳,连忙握紧拳头警惕的盯着他:“谁!” 李景山从暗处走出,他目光锐利的看着杜月璋,语气阴冷道:“为什么让念山做王爷,做太子不好吗?” 杜月璋冷哼道:“做太子,然后成为第二个你吗?” 李景山眯着眼睛看着他,许久忽然嗤笑道:“我有什么不好的?” 杜月璋微微错愕,旋即哈哈大笑道:“你说呢?” 李景山沉默片刻,淡淡道:“你当真这样恨我?” 杜月璋咬牙切齿道:“我不恨你,我只是对你无话可说。” 李景山缓步走进牢笼,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恨吧,尽管恨我。” 杜月璋厌恶的推开他的手,厉声道:“让开!” 李景山收回手,道:“既然你恨我,那么你就杀了我吧,你还在犹豫什么?” 杜月璋瞪大眼睛,愤怒的看着他。 李景山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你不是恨我吗?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杜月璋攥紧拳头,指甲嵌入肉中,他强忍住痛楚,闭上眼,沉默不语。 李景山笑了:“承认吧,你还是爱我的,你舍不得我。” 杜月璋猛地睁开眼睛,震惊的看着他。 李景山缓缓靠近他,在距离他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下,“你要留在我身边,永远都不准离开我。” 杜月璋呼吸急促起来,几乎快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李景山让他好陌生,他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李景山凑到他耳畔,声音低沉且诱惑,“怎么样,真的不考虑杀了我吗?我可是比你认识得执着多了,” 杜月璋猛地推开他,退后几步,心头说不出的恐惧。 李景山眸光骤然一冷,他一挥手,立马就有侍卫涌进牢狱中,将杜月璋团团围困住。 杜月璋冷漠的望着李景山,道:“你想干什么?” 李景山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是帮你报仇。” 他说着走到杜彦锋身前蹲下,转过头看向杜月璋,“你很恨他对吧,他是不是从小伤害你,你想不想亲手杀了他?” 杜月璋抿唇不语。 李景山又道:“不考虑一下吗?杀手杀了他。”他顿了顿,“看着他害怕颤抖的模样,你才能得到平静啊。” 杜月璋听到这句话时愣了半晌,随即摇了摇头。 “为什么?”李景山蹙眉,“我记得你会杀人才对,为什么会犹豫?” “你简直是疯了。”杜月璋喃喃道。 “我的确是疯了。”李景山讥讽道,“从你回到我身边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疯了。你想离开我!我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你想离开我。” 杜月璋没有说话。 李景山继续道:“所以我明白了,与其卑躬屈膝去祈求你爱我,不如我实际做点什么让你不敢离开,例如,你的仇人,你的亲人。如果他们在我手上的话,你会不会舍得离开呢?我很想知道。” 第220章 疯子 杜月璋面色苍白,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这不是他认识的李景山,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景山继续诱导道:“你看看你的父亲,为了自己苟延残喘的性命,竟然毫不犹豫的将你送到我的手上。” 杜月璋眼神渐渐变得迷惘,李景山趁热打铁的继续道:“多狠心啊。”他说完,缓缓的伸出手指勾勒着杜月璋的轮廓,“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的亲生父亲也是个王爷,可惜啊他不要我了,把我送给了现在的太后。那时我就在想,他真该死,然后我就真的这样做了,很不可思议吧,那时候我才八岁。” 杜月璋浑身发毛,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你别碰我!” 李景山挑眉,笑吟吟道:“就像这样。”他说着拿起匕首递到杜月璋手里,又反手握住他的手,“你只要轻轻往前一步,就可以完成了,多简单啊。” 杜月璋浑身僵硬的举着刀,喉结滚动了两下。 李景山轻轻一拉,便把他拽倒在地,顺势压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抓住了他持刀的右手,轻巧用力,就卸掉了它。 杜月璋吃痛的闷叫一声,匕首应声落地。 李景山笑着捡起匕首,贴着他的皮肤缓慢游移:“看来你还真是个心软的人。” 杜月璋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李景山嘲弄道:“你这样说的话,表哥我可是会伤心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景山道:“我再问一遍,想不想试试?” 杜月璋冷汗涔涔,他艰难的吐字:“不,不想。” 李景山道:“不想也行,那我就先杀了你父亲,然后再……” 杜月璋握紧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李景山松开他,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都怪你啊,你要把我的儿子送给他,那我只好杀了他,这样,你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不必了,我已经打消这个念头了,你放过他吧。” “真的?”李景山似乎有些怀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 杜月璋垂眸,掩饰住眸中复杂情绪,淡淡道:“是,我以后会听话的。” “你说你早这样听话该多好啊。”李景山露出满意的微笑,朝外面扬声唤道:“来人呐,互送皇夫殿下回行馆。” 杜月璋被带出牢狱,一群侍卫簇拥着他,朝行馆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想再看一眼杜彦锋。然而回望之处早已空荡荡的,只有漫无目的跟着他的侍卫。 杜月璋突然觉得很累,疲惫到连脚步也迈不动了,他停在一棵树旁坐下,抱紧双臂,怔怔的发呆。 “殿下?”侍卫们纷纷询问。 杜月璋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话,独自待着。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来,抬步朝行馆走去,一路上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周遭除了风声、虫鸣声和侍卫偶尔的交谈声,再无任何声响。 另一头李景山居高临下的看着杜彦锋,“真没想到舅舅您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杜彦锋目光微淡看着不知名的放心叹道,“阿璋真是一个心软的人不是吗?” 李景山闻言冷哼一声,道:“是啊,他是比你的亲生儿子可爱许多。” “哦?是吗?”杜彦锋低笑道,“若我说他是我亲生的呢?” 李景山皱起眉头。 杜彦锋继续道:“怎么?你害怕了吗?害怕他才是那个天命为皇的人?” 李景山沉默不语。 杜彦锋见状笑道:“你在害怕!” 李景山嗤道:“我害怕?哈哈,你未免太自负了。” “是吗?”杜彦锋哈哈大笑,“真是很有趣呢,你千方百计杀死的竟然只是个幌子。” 李景山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他忽然笑道:“你这样不过是想挑拨罢了,想是不会中计的。” 杜彦锋摇头道:“不,我也是才知道他是我儿子的。杜若临死的时候说的,我想人在临死的时候,是不会说谎的吧。” “呵……” “我的好侄子。”杜彦锋道,“虽然我很期待你和他互相伤害的状况,但是哦可能看不到了吧。” 李景山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杜彦锋道:“我死在牢里的话,他会不会更怕你呢?” 李景山顿时怒不可遏:“你休想!” “这只是一个玩笑。”杜彦锋看向天窗微微透进的光,语调温柔道,“我这样的人,活着是惩罚,这是杜若留给我的惩罚。” 行馆中,二人相顾无言。 李景山的话在耳畔萦绕,杜月璋只觉得胸腔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尽量用一种平稳的口吻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第221章 彻底失控 听完杜彦锋的话,李景山很纠结,他害怕那个天命为皇的预言,他渴望的天下,就算是他最爱的人也不可以抢走,毕竟他为此失去了一切,他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但如今的局面对他极其不利,他根本舍不得伤害杜月璋——哪怕是他现在已经受了重伤,他也绝不要让他死去。 杜月璋的确很聪明,文武双全,也有实力……每每这样想着,他就很烦躁。他不能再冒险了,否则他辛苦营造的一切,将毁于一旦。 他看了杜月璋一眼,淡漠的转身离开。 杜月璋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瘫倒在地。他摸索到腰间的玉佩,颤抖着解开绳扣,取下里面的信纸,摊开来看。 这是杜彦锋偷偷递给他的。 信中写道: 沧州九荡坡,有人接应,吾儿可借机离去。阅后即焚。 信的字数不多,却在他心中掀起波涛。他要离开李景山吗?可是念山和慕璋要怎么办,如果孩子在他手里,他一定会…… 他不敢往下想,叹息一声,将信件烧掉。 他大概是走不掉了吧,这一生都要和李景山纠缠下去。 一夜缱绻过后,杜月璋双目无光,李景山对他越来越不耐烦,到最后,他只觉得自己在和野兽相处。 “在想什么呢?”李景山贴在他的耳根,气息热烫,“在想要怎么离开我吗?” 杜月璋咬牙不吭声。 李景山伸手捏住他的脸颊,轻佻笑道:“你可以试试,只是你要知道我是疯的。若是你离开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迁怒我们那两个可怜的孩子。” “你疯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李景山冷冷笑道:“那又如何,没有关爱的长大不如早一点去死。我就是这样呢?你也不愿意他们变成这样吧,所以你不可能离开哦,只有你在,才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杜月璋闭上眼睛,不愿再理他。 然而这次,李景山并不打算放过他,翻身控制住他。 “唔……”杜月璋睁大眼睛,眼角流下泪水,嘴唇哆嗦。 李景山伏在他身上过了了一阵,慢悠悠地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衫,道:“真是好看的样子。”他俯视着躺在血泊里的杜月璋,神色冰寒,“过去我就是太纵容你了,你才会一再违背我的意思。” “我恨你。”杜月璋艰难吐出一句话。 “恨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只要你不离开我就行。”李景山冷笑着拂袖而去。 他一走,杜月璋立即捂住腹部,疼得额头渗汗。 杜月璋在这里养伤三天,期间李景山没来过,这是过去从没有出现过的状况,还是说李景山断定就算是为了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也一定会让自己撑下去?他的下体又开始流血了,断断续续的没有停过,这样的日子还可以撑多久,他不知道。 若不是有杜青洵灌注的深厚内功撑着,他大概早就已经死了吧。 就在他胡思乱时,李景山来了,他似乎很开心,连带着看杜月璋的眼神也格外温柔。 杜月璋忍着痛不想与他说话,李景山坐在床边,握住他的脚踝,轻轻一扭,喀嚓一声脆响,骨骼脱臼。 杜月璋闷哼一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李景山却像是听不懂他的痛苦似的,继续替他揉捏他的脚踝,柔声问:“痛吗?” 杜月璋别过头,没理睬他。 “不说话?”李景山笑了笑,加重手上的力量,“痛就叫出来嘛。” “你……” 李景山打断他的话:“我想了很久,我这个人疑心病很重,还是无法放心,怕你逃走,毕竟你的轻功很好,可是连皇宫都关不住你呢。” 杜月璋咬牙道:“真是个疯子。” 李景山忽然满脸心疼的亲吻他脱臼的脚踝,“可是,看到你痛苦,我的心也好痛,我想我的确是疯了吧。” 杜月璋愣了愣,随即厌恶地甩开他,“你别碰我。” 李景山却没有因此退缩,反而抓住他另一只脚踝,低低笑道:“你这样,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捏断另一边。” 他凑近杜月璋,轻声说:“况且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有碰过。” 说罢,李景山凑近杜月璋,让杜月璋浑身战栗,他猛地推开李景山,怒吼道:“你滚!” 李景山也不恼,笑眯眯道:“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我会等你养好身子,到时候我们再……你说好不好。” 第222章 无声愤怒 杜月璋没理他,他蜷缩着抱膝靠在床头,默默的垂泪,李景山走上前搂住他,抚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怎么哭了?” “李景山,你究竟想干什么?”杜月璋沙哑着嗓音质问,“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李景山笑道:“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杀你。”他亲昵的蹭蹭杜月璋的鼻尖,“你是我的宝贝啊,是我最珍视的人,我怎么可能杀你。” 杜月璋不明所以,李景山的话语太莫名其妙,让他完全不知所措。 “你喜欢我吗?”李景山问他,目光灼灼,“说,快说,你喜欢我。” 杜月璋沉默不语,只是心在抽痛,他曾经是那样喜欢他啊,喜欢到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李景山却并不气馁:“说,快说你喜欢我。” 他将杜月璋拥入怀中,在他耳旁低喃:“阿璋,阿璋……” “别这样叫我。”杜月璋挣扎起来。 李景山松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你果然不喜欢我了吗?” 杜月璋沉默不语,李景山又笑了,“没关系,你不喜欢我的话,就恨吧,只要能让你铭记,爱和恨都可以。” 杜月璋觉得胸口越发疼痛,几欲窒息,他用尽全力嘶吼:“李景山!” 李景山笑了,“我更喜欢你叫我表哥。”他拍了拍杜月璋的脸蛋,“记得那年阖宫夜宴,你甜着嗓子叫我表哥。那时我就在想如果你是我哦就好啦。”他抬起手指,擦拭杜月璋沾染鲜血的唇,轻声道,“这里面都是我的味道呢,阿璋,你是我的,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杜月璋愤怒极了,他拼尽全身力量朝他挥拳,却被李景山牢牢钳制住双臂。 李景山笑得很愉悦:“阿璋,你为什么还是看不清呢?你是摆脱不了我的。” 杜月璋盯着他,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忽然他的胸腔一阵翻涌,喷出一大口血,溅了李景山一脸。 “阿璋。”李景山吓坏了,赶忙伸手抹掉他嘴角的血迹。 杜月璋睁着空洞的眸子,喃喃道:“痛…好痛……” “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李景山急得团团转,“来人——” 杜月璋张着口,却发不出声响,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李景山慌了捧着他的脸颊,“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嗯?阿璋!” 杜月璋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渐弱。 李景山慌乱道:“不许睡!醒过来!我命令你醒过来,我命令你!你不管念山和慕璋了吗?你若死了我不会好好养育他们的,你听到没有,你必须活着。” 杜月璋终于支撑不住,陷入昏迷。 李景山立刻吩咐宫人将御医请来,御医围着床榻诊脉,良久之后,众人齐刷刷跪倒在李景山跟前。 “启禀陛下,臣等无能,实在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李景山冷笑,“你们给朕想办法,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朕都要他活过来。”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李景山冷笑一声:“竭尽全力?朕要的不仅是你们竭尽全力,还要你们把他救活!” 御医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承担这个责任,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景山见状,愈发暴怒,他狠狠一脚踢飞了离他最近的御医,厉声喝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李景山怒不可遏,“来人把林云帆给朕叫过来。” 不多时,林云帆匆匆赶来。 李景山冷哼道,“救活他,否则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了。” 林云帆看向床榻上的杜月璋,眼底闪烁着复杂的神情,片刻之后,淡淡道,“他本就体弱,你这般刺激,我最多可以救醒他。” “不是要他醒,朕要的是他活蹦乱跳、健康长寿。”李景山阴恻恻道,“否则你就给朕陪葬。” 林云帆道:“这个有点难度,我姑且一试吧。” 杜月璋在林云帆的精心照料下总算恢复了些元气,他虽仍旧虚弱,但已经能坐起来吃饭喝药,偶尔也能说上两句话。他看起来比刚苏醒那几日要好太多,至少精神气儿像正常人了。 李景山也乐得如此,时常来找杜月璋说话,杜月璋始终没搭理他。 李景山的态度转变了一些,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疯狂,可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偏执又怎么可能轻易剔除呢? 第223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 于是在杜月璋好转一些后,他决定启程去沧州。 入冬后的清晨格外寒冷,杜月璋的寒疾如约而至,整个人瘦得脱形,腹部凹陷下去,看起来可怜极了。他浑身冰凉,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嘴唇紫青,脸色煞白如纸。 李景山走进房间叫醒他,他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撑着最后一丝神智,喉头滚了滚发出一声呜咽,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吐出一堆带血的痰。 李景山用厚厚的裘皮披风将他裹住,轻轻一捞抱入怀中,柔声哄道,“阿璋乖,我们准备启程了,等拿了浮世盒我们就回宫成婚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缕春风,温暖着杜月璋的身躯。 杜月璋微弱地摇摇头,他似乎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生命中最后一段旅途。 李景山笑眯眯道:“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不急,我们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 杜月璋垂下睫毛,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将整张雪白的衾锦染红。 李景山心疼万分,他抓着杜月璋冰凉僵硬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没事的,阿璋不怕,只要拿到浮世盒,我就去万乘之尊,到时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杜月璋眼眶发热,眼泪滑落脸颊,砸在他手背上,他颤抖着声音,含糊不清的问:“……你、你……是真的疯了。” “是。”李景山将脸凑过去蹭他的脸庞,“所以不要反抗我好不好,我也不想弄疼你。” 杜月璋的目光渐渐涣散开来,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耳边传来李景山的声音。 “你怎么越来越瘦,到底要怎样才能养胖你呢?”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出来,禁军们站成一排面面相觑,一直听闻陛下好男色,可中宫明明有皇后啊,如今来看传闻非虚。 杜月璋靠在李景山肩膀上昏昏欲睡,忽听李景山道:“你们都退远一些,朕的阿璋不喜欢别人盯着看。” 禁军纷纷行礼退出。 李景山搂着杜月璋,轻抚他苍白消瘦的侧脸,语气温柔:“别害怕,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不会有人敢议论你的。” 他的双手握紧,指节泛白。 这话看似是对杜月璋说的,实则是对他自己说的,杜月璋从不隐晦他们之间的情感,真正怕别人议论的人是他。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 马车颠簸整整半日,才在就近的驿站停下。 杜月璋撑着眸子,眺望远方的烟尘,眉宇间透露着浓郁的疲惫与焦虑。 阳光穿过层叠的云海,斑驳的金色碎影映在脸上,他眯着眼看着它们,忽然觉得这光是假的,他的人生根本就是灰暗一片,普照大地的光明,公正的对待众生,却独独绕开了他。 剧烈的疼痛,似要把他的胸腹全部搅碎,他痛苦到恨不得立刻死去,可偏偏他又不能死,一想到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他便会在意识涣散时强迫自己清醒。只是这磨人的痛苦到底还要撑多久,他看不到边际,只剩下无穷尽的绝望。 李景山掀开帘子,俯视着他:“阿璋,我们到了。” 他低哑着嗓音嗯了一声,随即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吐出更多黑血,将衣襟浸湿。 “别动,我来抱你。”李景山看了看他被自己弄伤的脚,不仅没有悔意,还生出一丝得意来,轻功卓绝的人,果然要废其双腿才可以放心啊。 李景山将杜月璋抱下马车,牵引着他往驿馆走去。驿丞早已恭候多时,见他们进来立马吩咐人收拾客房。 驿馆不小,厢房也颇多,李景山抱着他走进其中一座厢房,对身旁的侍从说:“去把阿璋的药煎来。” 侍从应声退下。 屋里静悄悄的,李景山坐到桌案前翻阅奏折,杜月璋躺在塌上休息,呼吸粗重,尤为痛苦,时常伴有咳嗽声。 李景山却似习惯了一般,连带着会跟着抽痛的心也开始麻木,跟着消失的还有那一份,杜月璋只要发作就会慌乱的人,如今只剩下一个旁观者,旁观他痛苦的人。 因为他了解杜月璋,他以子女的未来做要挟,他了解杜月璋,他绝不会轻易死去。 过了许久,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李景山抬眸瞥去,只见侍从端着姜汤进来,他皱眉道:“朕不是叫你去煎药吗?怎么端了姜汤来?” 侍从解释道:“奴才看殿下的状况很糟糕,还是先用姜汤驱驱寒吧。” 李景山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摆摆手:“去吧。” 侍从退下去了。 李景山继续埋首批改奏疏,杜月璋缓缓睁开眼睛,凝望着他。 他现在的模样极其狼狈,浑身脏污,长发凌乱,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犹如鬼魅。他的双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甚至提不起手肘撑在床榻上,他艰难的支起上半身,伸长脖颈向门外探去。 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 杜月璋又转过头来盯着李景山,仿佛要将他的五官牢牢烙印进脑海中,他喃喃的问:“李景山,你骗我。你骗我!” 李景山冷漠的扫他一眼,没理他,继续低头批改奏折,仿佛他不存在。 第224章 我,明白了 杜月璋咬牙,挣扎着从床榻上跳下来,踉跄着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子,刺骨寒冷扑面而来,冻得他哆嗦,可他毫不在乎。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天上飘着雪花,细密的雪粒从天而降,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他忍不住哈了口热气。 他在窗口呆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李景山:“过去我很怕下雪,因为它会带来寒风,到时我的寒疾会加重,可现在我忽然很喜欢雪,渴望它的冰冷,这世间上比我还要冷的恐怕只有雪了吧。” 李景山皱紧眉头,道:“阿璋,你该去休息了。” “你冷吗?” 李景山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神色复杂:“你说什么?” 杜月璋闭上眼睛,不让泪流下来,“我问你,你能感觉到冷吗?” 他再度睁开眼睛:“我不喜欢沧州,这里比京城还要冷,如果可以,我想去江南,听说那里春光明媚,你说那里的风会比这的暖一些吗?人呢?人会不会也要温柔一点。” “阿璋……” “你感觉不到对不对,即使你抱在怀中的我,一日比一日冰凉,但你其实没有感觉是吗?可是我真的很怕冷,怕到恨不得立刻跳进火堆里,用烈焰燃烧我冰冷的骨节,到那时我能不能感受到一点暖意呢?” 李景山僵硬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杜月璋。 “我这一生都是在寒凉中度过的呢?遇到的人也是,温柔的少,残暴的多。”杜月璋喘息几下,又咳嗽起来,“我以为你会是那个救我出冰雪的人,可是你却想用寒冰掩埋我。” “阿璋!”李景山低吼一声,似无比的委屈和痛苦,猛地抓住杜月璋的胳膊。 杜月璋的瞳孔蓦然放大,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像是受到巨大惊吓一般。 李景山的手慢慢松开了。 杜月璋的手腕已被掐红了,皮肤破裂开一条缝隙,渗出殷红的鲜血。 杜月璋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李景山忙扶住他,低声道:“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杜月璋不顾一切的挣脱开他,跌跌撞撞的朝外走。 李景山大步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入怀中,冷厉的质问道:“你别闹了好吗?” 杜月璋拼命摇晃他的身躯,嘶吼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怕冷啊!我不能待在这里,我会死,表哥!我会死的你懂不懂!” 李景山沉默片刻,缓缓松开他,垂下眼帘道:“你休息吧,我晚点再来找你。” 杜月璋不肯离去,他站定,直视着李景山,语气决绝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拿孩子来威胁我?” 李景山抬眸,与他对视许久,突然笑了,“我没有威胁你,我是认真的。所以即使你真的病得快死了,也必须要坚持下来。” 杜月璋抿着唇,脸色惨白,愣在原地。 李景山道:“我做这些都是不想失去你啊!。” 杜月璋的眼底闪过一抹茫然,“那我们可以先回京吗?我想见见孩子。” 李景山愣了一会道:“那样并不顺路。” 杜月璋怔忡良久,眼眶渐渐湿润了,他张了张口,哑声道:“如果我说开启浮世盒的钥匙是我呢?再打开浮世盒之后我就会死,如果是这样你还会要去打开它吗?” 杜月璋故意这样说,他其实是在赌,赌李景山会有一丝的舍不得他,赌他们之间还存在一丝真情。 李景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这种机率非常渺小,但他仍旧希冀着能够等来奇迹。 然而,李景山却轻轻叹了口气,道:“先打开盒子,我自然有办法救你。” 杜月璋心口剧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你可以在那之前让我见见孩子吗?就当做是最后的请求。”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力瞪大双眸,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不行。”李景山摇摇头头,“路程太远了,我不想耽误。” 杜月璋大脑一片空白,难道他真的没有机会拯救他的孩子了吗?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李景山道,“那我想去看看秋叶,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驻守在沧州附近吧。” “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李景山淡淡道,“我不想我们之间再生出误会。” 杜月璋固执道,“我和她是朋友,我想见见她这样都不可以吗?” “等打开了浮世盒,你没事了之后,你再见她不迟。” 杜月璋眼底露出悲伤之色,喃喃道:“果然,就连最后的请求也无法达成。” 他的平静让李景山恐惧,李景山蹙眉,“你别胡思乱想,我说过,不管怎样,你都要留在我身边,永远陪伴我。” 杜月璋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如果我死了,也要陪着你吗?” 李景山顿了顿,眼底闪过疯狂:“对!就算是你死了,我也绝不让你离开我。” 杜月璋盯着他,半晌后终于泄气似的坐在地上,颓废的道:“好,我明白了。” 第225章 托付 夜深了,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屋内燃着炭盆,倒不显得阴冷,可能是因为身上太冷了,就连屋子也显得热度非常。 杜月璋倚靠在床榻上翻阅着一本旧书,他看得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里除了书册便只剩下了自己。 忽然他停下,侧首望向窗外。 院子里有两盏灯笼在黑暗中孤零零的亮着,随风左右摆荡。 杜月璋皱了皱眉,起身披衣下床。 推开房门,外面的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 他拢紧了外袍,朝那灯笼走去,刚走到近处,灯笼便熄灭了。 杜月璋心中警铃大作,他四下观察了一番,确认周围并无异状,这才提步往屋外走。 他刚踏出房门,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他这边飞速靠近。 “殿下,您不能随意走动。” 杜月璋心中一震,“我没想走,就是透透气。” “是陛下吩咐的,请您不要为难小的。” 杜月璋闻言一滞,转身回屋。 杜月璋走进屋内,心中始终在意着在院中看到的灯笼,皇帝住的行馆怎么会有外人呢?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提着灯笼,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屋子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杜月璋疲倦极了,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忽然,窗户吱呀一声响,一颗石子滚进了室内,砸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杜月璋倏地睁开眼睛,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光,他瞧见窗台旁多了一道黑影,黑影迅疾的掠至窗台,轻巧敏捷的跃入屋内。 杜月璋猛地攥紧拳头,浑身僵硬,屏息凝神,准备伺机偷袭。 然而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黑影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径直奔到桌旁坐下,伸手摸索到烛火的位置点燃油灯。 杜月璋眯起双眸,努力辨识着来人,竟是贺莲心,这应该是他此刻最想见的人了,想去找秋叶也是为了找她,如今竟然出现在他面前,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杜月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贺莲心微笑着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怎么又瘦了,李景山是不是都不拿饭给你吃的。” 杜月璋不相信的摇摇头,“我没事。” 贺莲心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难受,可是你也不要折腾自己啊。” “先别说这个,我有事要找你帮忙,你务必要帮帮我。”杜月璋道。 贺莲心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兀自说道:“我是来找秋叶的,可是李景山把她调走了,我觉得奇怪,就想着来行馆问问他。找了半天没找到他住哪,见这的守卫最森严,我才摸过来。” 杜月璋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调走秋叶?调她去哪?” 贺莲心点点头,“嗯,我派人打听过,行程十分隐秘。” 杜月璋认真道,“我有一件大事要托付你,请你务必答应我。” 贺莲心愣了愣,“什么大事?” 杜月璋沉默了许久,终究咬牙道:“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我的两个孩子,我的意思是把他们带走,离开陛下!” 贺莲心怔住。 杜月璋垂着眼帘,声音低弱:“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只有你能替我完成这个心愿。请你让他们成为无忧的人,千万不要卷入争斗宫。” 贺莲心呆呆道:“可是这怎么可能,那也是李景山的孩子啊,他不会准我带他们走的。” “你放心,这个我会安排好,你只需要答应我,一定会带他们离开皇宫就行了。” “阿璋,你想做什么?”贺莲心握住杜月璋的手臂,激动的道,“千万不要乱来,李景山他变了,现在的他,可不会心软,你可别和他硬碰硬啊。” 杜月璋摇摇头,“我不会的。” “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杜月璋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没什么,就是我活不久了,现在李景山又变了,我不想孩子跟着他。”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他们离宫。” 杜月璋抬起头,目光坚毅的望着她:“今日恩情无以为报,只有来世再报了。” 贺莲心心中一疼,抓住他的手:“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一定信守承诺。” 杜月璋抿唇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多谢!” 二人彼此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26章 终于走到最后 二人寒暄片刻,杜月璋突然脱力,刚刚出去走动加上和贺莲心这番交谈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他倒在椅背上,脸色煞白如纸,额上汗珠密布。 贺莲心担忧道:“你怎么了?” 杜月璋勉强笑笑:“没事,可能是累了。” “那好吧,那你先休息,有事叫我。”贺莲心起身走到门边,临关门前又犹豫了一瞬,转身道,“阿璋,一定不要和李景山硬碰硬,记得软一点知道吗?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杜月璋点了点头。 贺莲心拉上门离开了。 杜月璋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就快要死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处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贴在了皮肤上。 杜月璋立马挣扎起身,伸手摸了摸脖颈,顿时一阵恶寒——原来是李景山用刀抵住了喉咙。 “和贺莲心聊的开心吗?”李景山冷冷的问。 杜月璋皱眉瞪向他:“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李景山的眼角眉梢挂满了阴霾与狠戾,他慢悠悠道,“你和贺莲心会聊什么。” “没聊什么。”杜月璋戒备的盯着他。 “怎么办,我只要看到有人靠近你,就嫉妒得发疯。”李景山收回匕首,抱住了他,“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不看别人,只看着我。” 杜月璋拼命推拒着他,“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李景山却丝毫未曾松懈,反而越箍越紧,仿佛要把他揉碎在怀里。 “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李景山低喃道。 杜月璋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他知道,李景山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这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甚至连恨他都觉得于心不忍。 “够了,放开我吧。”杜月璋轻轻说。 李景山却突然暴怒,他嘶吼着将杜月璋按在墙壁上,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恶狠狠道:“我不放,我说什么都不会放!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杜月璋张嘴就要说什么,突然喉头一阵腥甜,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 李景山吓了一跳,急忙松开他,扶着他的肩膀:“阿璋,你怎么了。” 杜月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依旧虚弱极了,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 “阿璋……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李景山慌乱的擦拭着他嘴角溢出的血液,“我不要你死,我绝对不允许你死!你给我活着!你要敢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杜月璋蜷缩着,痛得浑身抽搐,发出低吼,和粗重的喘息,还伴着撕心裂肺的咳嗽,一直呕血不止。 李景山抱住他,泪水滚滚而下:“你不许死听到没有,你别忘了,我说过的,你若死了,我便不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 杜月璋怔怔的望了他一眼,艰难的呼吸着。 “阿璋,阿璋!”李景山哭的泣不成声,“你听到了吗?我不许,我不准你离开我。” 杜月璋痛得说不出话来,意识开始模糊,但他还是很揪心,为什么李景山竟这样忍心对他。 李景山伏在他身上痛哭,双手颤抖,“你坚持一下,我找人来看你,吃了药你就没事了。” 他一遍遍的念叨着,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杜月璋仍然疼痛不止。 “太医!太医!”他扯着嗓子狂喊,“快来救命!太医!” 院外的宫人听到声音纷纷赶来,见杜月璋奄奄一息的模样,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御医急忙赶来替杜月璋诊脉查探。 众人焦躁的等待着结果,不少人已经跪了下来。 杜月璋是陛下的心头爱,若是出了事,他们恐怕谁也逃脱不了责罚。 终于,御医放下手腕,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朝着李景山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李景山猛然站起,愤怒道:“无能?朕让你治的病,你居然说无能?!你不是号称‘华佗在世’吗!怎么,连他的病都治不好,你是怎么混到这种位置的!” 御医吓坏了,连连磕头认错。 “滚出去,你们统统都滚出去!”李景山歇斯底里的大喊,“滚,统统给朕滚出去!” 御医们连忙退了出去,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赶紧痛了出去。 杜月璋还在煎熬着,渐渐的他咳不动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李景山慌忙抱住他,一迭声唤道:“阿璋!阿璋,你醒醒!阿璋!” 杜月璋嘴巴动着,却发不出声响。 “阿璋,你说什么。”李景山着急的俯下身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听见杜月璋说,“杀……杀了我……” 第227章 无法和解 李景山呆愣半晌,摇着头道:“不行,我不能杀你,我怎么能杀你呢?你是我的宝贝,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你呢,你相信我好不好?” “杀了我,我受不了……痛……求你……” 李景山握紧拳头:“不行,我做不到……” 杜月璋又咳出几滩血沫,气若游丝的哀求道:“……杀了我……啊……。” 李景山的眼眶通红:“不要说傻话了好不好,你会没事的,你再坚持一下。” 杜月璋痛苦的扭曲着脸庞:“求你……杀了我……太痛了……” “你不要说胡话,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李景山一遍遍的说道,“阿璋,不要说傻话了。” 杜月璋陷入疼痛之中,浑身颤抖,意识模糊。 李景山慌了神,将杜月璋抱在怀中,触及一片冰凉柔软,带着些微温度,他的阿璋为什么这么冰? 他无法忍受这样冰冷的身体。 杜月璋痛苦的喘息着,嘴唇发紫,眼睛涣散。 “阿璋,你不要死,求你了,求你了……”李景山慌忙抱起杜月璋,紧紧相拥,“林云帆,快把林云帆给朕叫来——!” 杜月璋躺在李景山怀里,面色惨淡,毫无血色,李景山用帕子捂住他的嘴巴,他便不停的吐血,很快整块帕子都被染湿了,浓稠的血迹沾满了他的衣襟。 林云帆匆匆赶来,把完脉搏,立刻向李景山禀告:“他伤得太重,毒又没清,现在真气不调。救不了了。” 李景山如遭雷击般呆滞在原处。 他缓缓垂眸,盯着床榻上的杜月璋,慢慢蹲下身去,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边,哽咽道:“阿璋,你睁开眼睛好不好,看看我,哪怕说句话都好啊。” 杜月璋眼皮越来越沉重,耳畔传来李景山悲痛欲绝的声音,恍惚间,仿佛回到初见时,那叫人一眼难忘的少年君主。 “还有一个办法。”林云帆淡淡道,“杜青洵已经将功力渡给他,若还有个天品高手愿意用真气给他把毒吸出来,他就可以活下来。可是谁愿意这样做呢?毕竟我师门的这个毒药是没有解药的。” 一命换一命吗? 李景山陷入矛盾之中,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杜月璋在一起,若要他拿命换杜月璋的命,那他们不是又不能在一起了吗?不行,这绝对不行。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一直爱慕杜月璋的人,若是他的话一定愿意用命救他吧。 杜月璋坚持了三天,持续的疼痛让他意识模糊,他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连胆汁也吐出来了。 李景山坐在床沿,紧握他的手,喃喃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现在,我只能让你暂且委屈一下了,阿璋……你会没事的,会的……” 这一晚,李景山一夜未眠,陪在杜月璋身旁。 翌日早晨,他醒来,发觉自己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声问:“阿璋,你醒了?感觉如何?” 杜月璋虚弱的笑了一下,“我很好,今日忽然有点精神了。” “别跟我客气。”李景山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小心翼翼的试图掀开他盖在身上的薄毯,但刚碰到一下就被杜月璋按住了手。 “我想就去走走。”他恳求的看着李景山,“屋子里太闷了。” “不行。”李景山低声说着,将手抽出来擦掉他额角的冷汗,“外面太冷了,你身体虚受不住。” 杜月璋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我起来坐会总行吧,一直躺着,不舒服。” 他挣扎着坐起身,李景山扶住他:“我帮你穿衣服。” “我自己来吧。” 李景山执拗的推拒着他:“别逞强,乖乖听我的话。” 杜月璋拗不过,任由他摆弄自己的衣裳。 今日疼痛减轻了不少,他知道这不是他快好了,而是他快死了,也许是因为快死了,连李景山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望了他许久,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声,“表哥。” 这句表哥听得李景山的心阵阵抽痛,过了一会他才回道,“我在。” 杜月璋虚弱一笑,“我们打和好不好,我不想和你斗气了,我真的好累。” 李景山喉咙里像塞满了沙砾,艰难道:“阿璋。” 杜月璋怔忡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瞧我,又开始天真了。” 李景山目光闪烁,“没有,你没有天真,我只是,只是。” 杜月璋苦笑:“只是习惯了欺负我,舍不得讲和?” 第228章 渴望解脱 李景山沉默了半晌,终于艰涩道:“阿璋,你明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杜月璋闭上眼睛,“你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完便躺倒在床上,疲惫的阖上双眸。 李景山站在床边,看着他憔悴至极的面容,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李景山走到廊下,看到林云帆正在和人说话,不禁皱眉:“你在干什么?” 林云帆抬头道:“我昨天勘察杜盐亭尸体发现……” 李景山猛地一震,眼底掠过一抹骇然,他急忙打断林云帆,语速飞快道:“行了别说了,这绝不可能。” 林云帆愣了一下,立即改口:“除非这世间还有别人会那种剑法。” 李景山深呼吸一口气:“此事休提,我自有主张。” “行吧。” 李景山挥手示意林云帆退下,独自一人靠在栏杆上,多次有人死于非命,且用的是杜月璋家传剑法,事情摆明了是冲杜月璋而来。 更加诡异的是,杜彦锋如今已经被关了起来,这世间真的还有可能有人会杜家只传一人的剑法吗? 可是除了杜月璋之外,还有谁呢? 这件事一旦暴露出去,不仅会牵扯到朝堂,更会波及整座江南。 这些事情他根本无暇顾及,他现在所担忧的是杜月璋的状况,他的毒怎么办?再拖下去,杜月璋必定危险! 杜月璋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雪花飘零,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一股热流涌上胸腔,他低咳一声,唇角溢出血丝,他苦笑着,拭去血渍,隐隐生出一丝兴奋来,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快能摆脱李景山了。 李景山心绪复杂,推门而入。 杜月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自顾自的望向窗外。 李景山莫名烦躁,冷着嗓子道,“杜盐亭死了。” “哦。”杜月璋淡漠的回应,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李景山咬牙道:“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 “说什么?”杜月璋疑惑的问,“你想听什么?” 李景山越发恼怒拔高音调道:“你就没有想到是谁杀了他?” “是谁杀了他?”杜月璋反问,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李景山脸色青白交错,咬牙切齿道:“现在文武大臣都觉得是你做的,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杜月璋笑笑,“没有。” 李景山恨得牙痒痒,他盯着杜月璋看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你就这般无所谓,都不给自己辩驳吗?” 杜月璋闭上眼睛,“随你们怎么认为吧,反正我也活够了,认为是我就是我吧。” “我不许你这样,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李景山阴恻恻的威胁道。 杜月璋微微一笑,睁开眼睛:“你可真可笑,你若是真的相信我,又何必来问我呢?你不是早已认定了凶手是我,却偏偏来找我问我?李景山,你真让我恶心。” 李景山气结:“你!” 杜月璋继续嘲讽道:“李景山,你不觉得你荒唐吗?” 李景山一滞,随即冷笑起来:“你就真的不怕天下人误会吗?” 杜月璋摇了摇头:“我堵不住悠悠众口,也不想堵别人怎么看我,我根本不在乎。” 李景山眯眼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就会拿孩子威胁我吗?”杜月璋淡漠的注视着他,“可惜,我已经无所谓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是好是坏,全凭他们的造化了。” 李景山气得浑身颤抖:“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准备离开我了吗?” 杜月璋轻哼一声:“不是我要离开,是我快死了。” 李景山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杜月璋笑了笑,似乎并未将李景山放在心上:“我突然很期待,一想到死了就可以摆脱你,我就觉得其实死也不可怕。” 李景山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怎么,怕了?”杜月璋嗤笑一声,“你不怕我伤心,却怕我死吗? “胡言乱语,”李景山强迫自己镇定,“你不可能死,我不允许!” “呵呵,你不允许?”杜月璋神情变得古怪,“你以为你是谁?你再强你斗得过天吗?你只是会欺负我罢了。” 李景山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他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我会救你,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杜月璋笑了笑:“我已经不期待你的任何承诺了。” “我……”李景山一噎。 杜月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直起腰身,缓慢地走近李景山,“你爱我?你明明一直在骗我,你说你上一世殉了我,可是那只是谎言不是吗?” 李景山一阵窒息,他勉力道:“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你记住不开心的事。” “你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是什么吗?”杜月璋轻咳两声喘息道,“我庆幸没有重生,这样下一世我就不会遇见你。” 第229章 风雪之后 李景山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穿,痛得他几欲昏厥,但他仍旧坚持道,“我们曾经那样相爱,为什么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杜月璋抬手阻断他的话,“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我给不起了。” 李景山怔住,呆呆看着他的侧颜半晌。 杜月璋垂眸不去看他,他转头对着虚空,面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轻喃:“如果那一日,我不曾遇见你,你说多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里的寒气渐渐消散,冰凉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暖意,他勾唇一笑,心中暗道,终于到最后了。 …… 这一夜,杜月璋睡得格外香甜,梦里全是和李景山曾经的幸福岁月。好想这样长睡不起,至少梦中的李景山不会猜疑他,不会伤害他。 李景山搂着杜月璋,一夜无眠,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静静的抱着他了,没有争吵没有胁迫,就只是静静的抱着。 他贪恋怀里人的味道,舍不得松开,可他更担忧怀中人的身体,万一他醒不来该怎么办?李景山越想越恐惧,整晚都没有合眼,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杜月璋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李景山焦虑的双目,杜月璋微微一愣,旋即苦笑一声。 李景山见状忙道:“你醒了。” 杜月璋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李景山坐在床边,看着他沉稳的呼吸,犹豫良久,才站起身来,替他拉了拉被子,悄然离去。 李景山走后,杜月璋翻身起床,拉拢着披风,朝窗边靠了靠。 屋外风雪飘零,落叶纷飞,天光朦胧,仿佛触手可及,忽然好想去拥抱这样的阳光。 杜月璋一时心动,竟迈着步子走了出去,置身在漫天的冰雪里,他的心底一片冰凉,忽然觉得胸腔中一股血气翻涌而上,张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踉跄倒退数步跌倒在雪堆里。 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小叔?”一声熟悉的轻唤传来,杜月璋扭头望向院墙之外,只见一位少年匆匆而来,赫然正是杜盐亭的儿子杜青峰。 “小叔,你怎么了?”杜青峰蹲下身扶他,眉头紧皱,“小叔,你哪里不舒服。我先扶你进屋吧。” 杜月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会在这? 杜青峰低叹一声:“父亲骤然离世,陛下恋我孤苦,让我跟着他。” 杜月璋仰面躺在雪地上,眼睛望着头顶苍穹上飘泊而下的雪花,幽幽的说:“他们说是我杀了你的父亲。” 杜青峰一惊:“小叔,你为什么不解释呢?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杜月璋闭了闭眼,声音低哑:“我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去和旁人说呢。” “小叔,我先扶你进去好不好,这里太冷了,你的身子耐不住寒。”杜青峰急急的劝慰道。 “青锋,”杜月璋叹了口气,“我累了,我不想动了,我这一生奔波了太久,如今我是真的累了,再没有一丝的力气。” 杜青峰听到他这句话,立刻慌了神:“小叔!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 杜月璋淡淡道,“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杜青峰一把攥住他的肩膀,“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连你也要舍我而去吗?” 杜月璋轻叹道:“陛下答应会照顾你,他一定会做到的,你好好跟着他。” “不!”杜青峰一把抱住他,“我不要,我要小叔,小叔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杜月璋拍拍他的背,语气怅惘:“你和他可真像,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就是喜欢强求,我是一定会死的。” 杜青峰拼命摇头,泪水夺眶而出:“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你只是生病了而已。等你病好了就没事了。” 杜月璋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嗯,你说得对,病好了就没事了。” “那我扶你进屋吧。”杜青峰哭嚎着,“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说奇怪的话,我会害怕。” 杜月璋轻抚着他的发梢:“好,我不说了。” 见到杜清峰总让杜月璋不自觉想起自己的孩子,那些残酷的话也就舍不得再说了。 杜青峰将杜月璋扶回屋中,杜月璋便脱力倒下,费力的喘息着,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杜青峰握紧他的手,哽咽道:“你别吓唬我,你说说话呀。” 杜月璋勉强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我很好。我只是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杜青峰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你好好养身体,我过段时间就来找你玩儿。” 杜月璋轻声道:“嗯,好。” 杜青峰离开了。 杜月璋慢慢阖上眼皮,他知道这场梦境永远也不会结束了。 第230章 活着是一种惩罚 李景山一直心绪不宁,若不是柳丞相在京城已经按捺不住要反他,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杜月璋的。直到他终于处理完政事,去看杜月璋才发现他早已昏迷不醒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阿璋”李景山心中一痛,颤抖着探向杜月璋鼻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的脉搏跳得异常缓慢。 “快叫御医!”李景山大吼,“来人呐!” 杜月璋感受到耳畔风声疾速闪过,随即眼前白茫茫一片,刺激得他几欲呕吐。 “阿璋”耳畔响起李景山的声音,但杜月璋却再也听不清了,眼皮也变得沉重无比,他努力想睁开眼,却始终徒劳。 恍惚间,他似乎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杜月璋努力挣扎着抬起手臂去够,却终究还是徒劳,他的手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帐,碰到了一双温暖柔软的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袭遍四肢百骸,他忍不住痛哼一声,终于彻底陷入黑暗。 李景山看着杜月璋的模样,虽然面貌憔悴,但仍旧俊美非凡。他身上的衣衫半遮半掩,肌肤白皙滑腻,隐约可见胸膛上交错纵横的疤痕。那些伤是他做的,都是他,迟来的清醒让他无比痛苦,他才终于意识到是他害了他最爱的人。 他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鲜血涌出,带着铁锈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他用指甲深深挖进肉里,用力抓挠着掌心,任由指甲断裂,流淌着斑驳的血迹。 他的眼眸赤红,满目悲凉。 ****************************************************************** 杜月璋昏迷了三日,期间李乐萧来过,可惜他现在根本受不住内力,逼毒的方法已经救不了他了。 李乐萧异常平静,一句话也没有说默然离开。 李景山跪伏在床边,握住杜月璋冰冷的手,一颗颗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颊。 “对不起,阿璋。” “都是因为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喃喃道:“如果你恨我,就打我骂我吧。” “阿璋,你醒醒,不要睡了。” 李景山摇晃着他,眼泪不停滴落在杜月璋脸上:“我求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咳咳咳咳……”杜月璋咳嗽了两声,慢悠悠睁开眼,虚弱的问道:“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李景山欣喜道:“阿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杜月璋微微眯眼,“那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李景山怔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滞的望着杜月璋:“你、你刚才说什么?” 杜月璋艰难地扯动嘴角,自顾自说着:“你说你的死门在背心是真的吗?” 李景山怔住了,他不懂杜月璋是什么意思。 杜月璋看着李景山怔住的样子,眼神复杂,良久,才低哑道:“如果我现在攻向你的背心,你会和我一起死吗?还是说你在骗我,那里根本不是你的死门。” 李景山颓然跌坐在地上,“我……阿璋我……” 他支支吾吾的表现,已然告知杜月璋答案,他挣扎着,够向李景山的背心,李景山一阵激灵,他忽然勾起唇角,笑容天真,“你在害怕吗?你怕死对不对?” 李景山不说话,只怔怔望着他。 杜月璋忽然用了一些力道,抵住他所谓的死门,“可是我现在不想你死了,我要你活着,孤独的活着,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他说完,忽然泄力瘫倒在李景山怀中。 他的呼吸逐渐微弱,他费力说着,“我,知道,你,在骗我,你,你这样的人,怎么,怎么,可能把死门告诉别人呢?只有我,只有我,才会笨到相信你,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不想再,遇到你,那样,我,我可以活得平凡些……没有……没有浮世盒了,那里面,没有东西,你,你不用去找,对不起,可,这辈子,我,我也就骗了你,这一次……” 李景山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抱紧杜月璋,将他牢牢护在自己怀里。 “阿璋,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他哽咽道,“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无法存活。” 而后他听到杜月璋微弱的声音,“活着,是,我对你的惩罚。” 这句话像梦魇一般,将他的心拉入万丈深渊。 杜月璋累极了,他闭着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冬季的雪花纷扬,他站在梅林中央,仰头望着漫天飘舞的大雪,忽然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他不禁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细密的牙齿,眉宇间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迎着风雪,一步步向前走,仿佛走到尽头,便是幸福的尽头。 而在他的身后,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刃刺向了他的心脏,鲜红的液体喷溅出来。 杜月璋猛然睁大眼睛,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身子僵硬得无法移动分毫。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什么人靠近,更别提阻拦。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拼命张大口喘息着,眼前一阵眩晕。 “砰!”的一声闷响,他再次坠入了深深的噩梦里。而他却笑了,因为他知道,至此他便不会再疼痛,他可以获得真正的宁静。 李景山抱着杜月变冷的身子许久,才缓缓起身,将他放置在床榻上,盖上锦缎厚重的棉被。他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杜月璋苍白的额头,柔情似水,“阿璋,你累了,就好好睡吧,我带你回家。” 李景山捧着他的脸,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杜月璋的睫毛。 李景山抱起杜月璋的尸身,一步步走到门外,他转身看向窗户,明媚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照射进来,驱赶了屋内的阴寒。 李景山推着轮椅走出院子,他站在廊檐下,仰望湛蓝的天空。 他闭上眼睛,嘴角含着浅浅的笑。 他坚信他的阿璋没有死。 ***************************************************************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的朝霞染红了东方天际。 李景山替杜月璋擦拭身体,又换上了新做的衣服,那是他特别安排的,和他的制式十分相似,看着被收拾干净的杜月璋,合眼躺在床上,他感到心里一痛,他握着他的手一遍遍说着,“阿璋,你可真贪睡,你要答应我睡够了就要起来哦,我现在带你回去,然后我们还要成亲呢?不知道礼服你喜欢什么样子,还有宴请宾客的名单,这些都要你拿主意,所以你不能睡太久,你睡久了我会害怕的。” 他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枚透着光的珠子,将他系在杜月璋脖子上,这是定颜珠,可保尸身不腐,也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杜月璋已经死了,他只是不愿承认,也不许他人谈及。 第231章 群臣议事 圣驾队伍浩浩荡荡回京,李景山抱着杜月璋坐在马车中,他用炭火和厚厚的棉被裹着他的身体,然而依旧是冰冷得令他害怕,仿佛一瞬间他就变成了冰冷的石像,连血肉都凝固起来,无法动弹半分。 但他仍然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杜月璋的身体,不让他受凉。 贺莲心再受不了冲到马车里,厉声道,“够了,李景山,你还要疯多久?” 李景山皱着眉,抬头看着她,喝止道,“你小声些,阿璋睡着了,你别吵到他。” 贺莲心怒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你现在这副温柔深情的模样装给谁看。” 李景山不耐烦地反驳道,“他没死,他没有死,他只是累了,他睡着了。我要带他回去,等他醒来,就可以穿上婚服,和我拜堂成亲了。” 贺莲心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荒谬的话居然会是从李景山口中吐出来的,她指着他,“他已经死了,还怎么和你成亲?”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李景山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凶狠起来,宛如毒蛇盯视猎物。 贺莲心心底涌起一股寒意,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李景山冷冷看着她,沉声问道,“你要是再敢诅咒阿璋,我会杀了你。” “你……”贺莲心支吾道,“你简直是疯了!” “我没疯。”李景山的眼神像刀锋一样割裂开来,“疯得是你们,你们都要伤害阿璋,我不许你们靠近他。我要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你……李景山,你到底怎么了……”贺莲心颤抖着说道,“你别吓我啊…” 李景山一字一顿地说,“我很好,疯了的是你们,你们想骗我阿璋死了,然后想把他带离我的身边,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贺莲心摇着头,喃喃道,“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你赶紧给我清醒过来,朝廷已经乱成一片,你准备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看见李景山的眼眸里泛起一层血色,恐惧蔓延全身。 李景山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咬牙切齿道,“你出去,不要打扰阿璋休息,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我没有说笑。” “唔唔唔——” 贺莲心拼命挣扎,可李景山的力量实在太大,她根本不是对手,双腿被迫屈膝跪在地上,膝盖与青砖摩擦,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昏厥过去。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再说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李景山恶狠狠的瞪着她,“记住了吗?” 贺莲心被他吓破了胆,拼命点头,李景山松开手,她趴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滚。”李景山嫌恶的低斥。 贺莲心跌跌撞撞的爬走了,临行前回头望了杜月璋一眼,满眼都是心疼与无奈。 李景山看着马车远去,终于舒展开眉梢,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轻柔的抚摸着杜月璋的脸庞,低声道,“阿璋,你乖乖的睡吧,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到时候我们会举行最盛大的婚礼,我会告诉天下人,你是我最爱的人。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忙,所以你现在好好休息吧,但是你不可以睡太久哦,我会害怕,你答应我,只要到了京城就醒来好不好。” 杜月璋毫无反应。 李景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转过身对外喊道,“启程!” 马蹄哒哒,车轮缓慢地碾过积雪,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渐行渐远。 贺莲心在原地呆立许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她转身,正对上一张俊美绝伦的侧颜,那人微眯凤眸,薄唇抿得紧紧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暗芒,似乎刚才的一幕尽数落入他的眼帘。 她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你怎么在这?” 李乐萧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疏离道,“我来看看皇兄疯到了什么程度。” 贺莲心笑容僵住,“我看他是彻底疯了。” “看来他终究是逃不过自己的心魔。”他道,“不过也无妨,也许他疯得越厉害,越能镇得住乱局。” 贺莲心勉强笑了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天下,终于要大乱了。”李乐萧说着,言语间透出隐隐的兴奋。 贺莲心满脸担忧,“我怎么觉得,连你也……” 李乐萧笑容邪魅,“你想得不错,我也疯了,而且我比皇兄更可怕,他是疯得糊涂,我是越疯越清醒。我清醒的意识到,杜月璋死了,这件事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啃食着我的心,直到我不再有心。” 贺莲心听完后,却感到一阵后怕,李乐萧看向远处,幽邃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叠嶂,看到了那座巍峨雄伟的帝都。 他的语气忽然又变得冰冷残酷起来,“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毁掉那人最想得到的,还要痛快的报复。我都开始期待了,我那高高在上的皇兄,他会疯到什么程度,这很有趣不是吗?” 贺莲心听着这些话,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惶恐。 她从未见过李乐萧这副模样,仿佛换了个人般令人畏惧,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马车行驶了几日,终于到了宫中,停在了皇城门外,一群禁卫军早已等候多时。 李景山先跳下马车,然后将杜月璋抱下来,贺莲心跟在旁边,替他遮挡刺骨的寒风。 李景山抱着杜月璋,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他脚步极稳,步履坚定。 李景山对众位禁军朗声说道,“今日丞相召集官员和朕议事,尔等务必提防有奸细混入其中。” 禁军纷纷称诺。 走到金銮殿前,李景山将杜月璋放在龙椅上。 第232章 一个不留 群臣见杜月璋坐在龙椅上,眼皮耷拉着,心感疑惑。 李景山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我先去处理政事,你乖乖在这等我。一会我们一起用膳。” “陛下!”柳丞相忍不住道,“你这样将一个男宠带到朝堂上似乎不合规矩啊。” “是谁在说话?”李景山冷声问着,而后看向柳丞相的方向,四目相对间他冰寒的眸光惊得柳丞相一阵战栗。 只见李景山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他朝着柳丞相招了招手,“是柳丞相啊,你过来说,这大殿太空荡了,朕听不清。” 他神情慵懒散漫,像是随便找了块石头垫在屁股底下,但周围人却不敢质疑他的决定,甚至都屏住呼吸,生怕一丝异响引来雷霆怒火。 柳丞相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往前迈了几步,躬腰道,“臣、臣在。” 李景山微笑道,“朕记得丞相年近五旬了,怎么还如此健壮,还能对朕的江山指手画脚,你这个老不死的到底还要折磨朕多久才罢休。” “陛下慎言。” “慎言?”李景山摇摇头,“朕这一辈子都在谨言慎行,深怕一个不是,落下把柄。”他伸手拍了拍柳丞相的肩膀,“可是朕累了,不想再装了,不想慎言了,你说行不行。” 柳丞相脸颊抽搐两下,干巴巴道:“陛下若想自然是可以的。” 李景山说着抬眸扫视群臣,“诸卿都来说说,朕是不是太过谨慎了。” 群臣皆垂首,不敢吭声。 李景山哈哈大笑,“朕就是太过谨慎,才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骑到头上,分不清谁是君谁是臣。” 柳丞相脸上青红交加,心中愤懑不已,却偏生不能反驳。 “柳丞相既然也认同,那朕就放心了。”李景山收敛眸光,忽然用手扣住柳丞相的喉管,“你知道吗,朕想掐断你的脖子很久了。” 柳丞相瞪大双眼,脸色涨红,双腿不停踢蹬,艰难地吐出两字,“陛、陛下饶命!” 李景山松开手,轻蔑地看着他,“饶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不是最忠君的臣吗?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 柳丞相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脸上布满汗水。 “柳相啊。”李景山微微笑了笑,“你真是伤了朕的心啊,朕这样信任你,让你身居要职,你却在背后联合朕的母后,想要朕死啊。朕的心很痛,你明不明白。” 柳丞相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陛下明鉴,老臣万万不敢。” 李景山冷哼道,“朕不喜欢不诚实的人,可你偏偏满口谎言,你要朕如何饶你?”他说完,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柳丞相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的挣扎着。 “你们当中还有谁,和他是一头的?”李景山转头看向群臣,“现在站出来,朕可以从轻发落。” 群臣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李景山挑眉,一把将柳丞相扔在地上,“朕给你们三息时间考虑,三息过后,朕就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了。” 群臣浑身颤抖,他看到李景山眼里闪过的嗜血的杀气,顿时面如土灰。 李景山冷漠道,“一。” 群臣齐齐跪下,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李景山冷笑道,“二。” 群臣依旧匍匐在地。 李景山冷声道,“三。” 一瞬间,群臣猛地站起身来,转身拔腿就跑。 李景山冷哼道,“想走,看来你们还是不了解朕啊,你们真以为你们跑得掉?”他话音刚落,数十道黑影窜出,眨眼功夫就将群臣团团包围起来。 “陛下饶命啊陛下,臣不敢了……” 群臣吓得涕泗横流,哪里还顾得上尊严,拼命地磕着响头求饶。 李景山不耐烦地皱紧眉头,“吵死了。” 他扬手一挥,那些黑衣人立刻扑过去抓人,片刻功夫,所有人都被制服,倒在地上哀嚎。 李景山起身,慢悠悠走到台阶尽头,他望着台阶下密密麻麻的士兵,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弯腰捡起一根木棍,狠狠敲击着台阶,嘴里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他一边敲打一边说,“这些年,朕为了大燕操碎了心,可你们呢,非但不领情,反而一次次地欺辱朕,甚至还妄图谋逆,简直是罪该万死。” 他说着,举起木棒狠狠砸在一人脑袋上。 那人应声倒地,鲜血从他的头部汩汩冒出,溅了李景山一脸血渍。 他缓缓蹲下身,擦了擦脸上的血,盯着那人的尸体冷酷道,“朕记得你初为官时,也曾是正直不阿的人,怎么会变成柳丞相的党羽,看来朕真是识人不明啊。” 他说罢站起身,目光扫过剩下的人,冷声吩咐道,“都杀了吧。” 士兵领命,大殿一片哀嚎之声,李景山聪耳不闻,走到杜月璋身侧李景山回到杜月璋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道,“别睡了,我们一起去用晚膳好不好?” 他说完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温声哄道,“不要急,我知道你难受,那你再睡一会,很快那些对不起朕的人,都会死光的,到时你再醒来,免得被那些人气到。” 无知无识的身体不会给他回应,他有些着急的抚着杜月璋的脸,“阿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记得初遇你时,虽然你也是白着一张脸,可比现在圆润多了。一定是他们做的膳食不和你胃口,不要紧,我亲自给你做栗子糕,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第233章 思绪混乱 幽暗的宫殿没有点灯,屋中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李景山只在桌角燃着一盏孤灯,灯影摇晃,显得格外诡异。 杜月璋的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这刺痛了李景山,可是他的阿璋没有死,这是他唯一相信的事。 李景山坐在桌前煮栗子糕,香味渐浓,他拿起银勺舀了一块喂给杜月璋,见他毫无反应便将栗子糕丢到盘子里,委屈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李景山独自一人,等待栗子糕蒸熟,他又尝了几口,觉得苦得厉害,他几乎哭出声来,一遍遍问杜月璋,“这东西这样苦,你为什么喜欢吃?” 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瞧,就见一条人影疾速奔来。 是杜太后。 杜太后屏退宫人,见李景山宛如鬼魅的模样几乎不敢认,定了定神才发出声音,极不确定的叫了声,“山儿。” 她一开始并未注意到杜月璋,可是随即又感觉不对劲。 “你怀里抱的……”杜太后指着他怀里,声音颤抖,“他……你这是做什么?” 李景山低下头,“母后,这是阿璋啊,你不认识了吗?也对,他是消瘦了些,但是很快,很快我会让他好起来的。” “什、什么?”杜太后瞪圆了眼睛,半晌,忽然激动起来,“他已经死了,你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李景山怀里的人,不由双眸湿润,泪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杜月璋的五官仍旧与杜彦锋十分相似,不论过了多少年,看到这张脸,她总是爱恨交织,总能勾起她隐藏在心中最深的秘密。 “山儿,你听我说,他已经走了,你让他入土为安吧。” “不!”李景山突然低吼,“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我的阿璋没有死,我的阿璋不会死。” 杜太后悲恸欲绝:“山儿!你清醒点!他已经死了,你看他,他早已经没有呼吸了!” 李景山却丝毫不理会,只是固执的重复着,“你骗我,他没有死。” “他死了!” 杜太后怒斥他,“你清醒一点。” 李景山愣住,呆滞的看着怀里的男人。 “他死了?你说他死了?可是他怎么会死,他不能死啊。” 忽然李景山抓住杜太后的手臂,似撒娇般道,“母后,你为什么不爱我啊?为什么不爱我却要把我抢来养,仅仅是为了保住你太后的地位吗?可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他的语气越发疯狂,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嘶吼。 杜太后震惊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悯和痛楚,“对不起孩子,我只是,只是,我没想到我会给你带来这样大的伤害,你原谅母后好不好?以后母后会好好对你的。” “我恨你,你们都要害我,只有阿璋对我好,可是他不理我了,他一直睡,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怎么办,我为什么叫不醒他。” 他猛地将杜太后推翻在地,杜太后摔在地面,疼得捂住腹部,“哎呦。” 李景山却恍然未闻,他俯□掐住杜太后脖颈,恶狠狠道,“既然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让我叫你母后!你知不知道如果把一个人当做母亲,意味着什么!” “山儿,你弄疼我了。”杜太后挣扎,拼命的喘息。 李景山这才松了手,他颓废的跌跪在地,怔怔望着杜太后,眼眶红肿,声音沙哑,“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我不想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杜太后扶着腰艰难爬起,她抹掉嘴唇上的血迹,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山儿,没关系的,母后永远都不会怪你的,是母后对不起你,若不是我,你不会这样。” 李景山的眼神瞬间崩溃了,他踉跄倒退两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喃喃念叨:“不,你不是我母后,你是骗子,你是坏人,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 杜太后叹了口气,缓缓蹲下,伸出手想碰触他,却被李景山躲开了,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他喃喃道,“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要做皇帝,不要做你孩子,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做皇帝,求求你放我回家。” 杜太后愣住了,眼泪止不住的滴下,她这才想起带李景山进宫的那年,他也是这样恳求自己放他回家,只可惜那时她只顾保全她太后的地位,根本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她不顾李景山挣扎,心疼的抱紧李景山,不停安抚着他,“山儿,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李景山伏在她肩膀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哭得像个孩子。 杜太后抱着他,轻拍他的背脊,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母后在呢,母后会照顾你的,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擦掉李景山脸颊上的眼泪,目光慈爱而温柔。 李景山抬头看她,哽咽道:“母后?你是” 杜太后用力点点头,“我在,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李景山骤然冷着一张脸,怒道,“你在愚弄朕,朕是天子!朕不需要也没有母后。大胆刁妇,还不快给朕滚出去。” 杜太后脸色惨白,浑身瑟缩,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颤巍巍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李景山冷笑道,“朕不需要任何人的照料,你立刻离开!朕不稀罕!” 杜太后摇摇晃晃站起来,脚步蹒跚的向外走去。李景山却在她转身的刹那,飞速捡起地上的剑刺进了她后背。 鲜血喷溅而出,洒落一地。 李景山扔下剑,俯视杜太后,“背叛朕的人都该死。” 杜太后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处,咬牙坚持道:“你竟敢杀我……” 李景山冷漠的盯着她,直到她气绝身亡,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贱婢!” 他厌恶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吩咐人将她处理了。 宫人们心存疑惑,却不敢多言,如今的李景山太危险了,根本没有人敢逆他的意。 他躺在床榻上睁大眼睛望着帐顶,思绪万千,辗转反侧,许多往事涌现脑海,令他痛苦至极。 他记得小时候,他总是喜欢黏着杜太后,因为他觉得杜太后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他喜欢她,崇拜她,依赖她,可是长大后,他发现自己错了,她是那么凶狠阴险,她只是把他当做她巩固地位的工具。 她明知他不适合皇位,明知他不愿做皇帝,明知他性格懦弱,却硬逼他登基,将他囚禁在深宫,不准他踏出宫门半步。 渐渐的,他变得孤僻而敏感,即使他拥有整座皇宫,他仍旧感到寂寞与空虚,直到遇到了杜月璋,他才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他紧抱着身旁冰冷的身体,心越来越空,他用尽各种方法去温暖杜月璋,可他还是那样冰冷,那样没有温度,他告诉自己不要紧的,他的阿璋只是累了,只要他休息好了就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第234章 故事终焉 大雪纷飞之际,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李景山彻底疯了,他要在今日迎娶杜月璋,可笑的是,任谁都看得出杜月璋已经死了,却没有人敢开口劝阻。 皆因李景山疯了,疯到杀死了丞相和太后。 李景山很兴奋,他早早的将礼服替杜月璋换上,宫女们害怕极了,根本不敢给杜月璋梳头。李景山大吼道,“你们聋了吗?还不赶紧伺候殿下更衣梳妆,若是误了吉时,朕要你们全部去死!” 宫女们吓得连忙拿来梳妆匣和玉冠,战战兢兢的给杜月璋重新梳洗打扮。 杜月璋呆滞的由她们摆布,李景山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酸不已,忍不住上前握住杜月璋的手,柔声道:“阿璋,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开心吗?” 没有知觉的死人自然不会给他回应,李景山却满足的笑了,“我终于可以和你成亲了,你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吗?” “来人,送殿下去洞房,朕稍后便到。” 宫女们扶着杜月璋走入喜堂,李景山则留在原地,看着杜月璋一步步走近,仿佛看见他穿着龙袍朝自己跪地叩拜的场景,眼中泛起狂热。 然而他注定是要失望了,杜月璋根本无法和他行夫妻之礼,只是任由他人操纵,象征性的和他对拜了一下,随后就被宫女扶到喜床上坐下。 李景山看着这一幕,恍然如梦初醒。 他猛的推翻喜案,扑上去拉扯宫女的胳膊,愤怒咆哮道,“你们干了什么?你们对朕的阿璋做了什么?朕命令你们立刻叫醒他。” 李景山一拳一个将她们砸晕,又冲到杜月璋面前,轻柔的捧起他的脸,虔诚的吻了一下,而后抱头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呼吸!阿璋为什么!?” 他的情绪瞬间崩溃,嘶哑低泣,“你们骗我,你们竟敢骗我!我恨你们!我要杀光所有欺骗我的人,我要让你们死!让你们死!” 他双手胡乱挥舞,一边哭一边咒骂,突然一阵风刮过,他的手臂被红烛台割破了一条大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答滴答滑落,落在了杜月璋苍白的唇畔。 李景山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笑容狰狞扭曲,“我真蠢!我怎么忘了,阿璋死了,我的阿璋死了。” 他放开杜月璋,伸手去触摸他毫无生机的面庞,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语带嘲讽,“你好狠心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啊。我是这样的爱你。” 他伸出另一只手按住杜月璋胸口,“你既不得生,那我又怎么活下去啊,” 李景山再次大笑,笑容癫狂,“既然你死了,我就去找你,这样你就能待在我身边了,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李景山将他放到自己的怀里,用烛火点燃了幔帐,烈烈的火光映照出他痴狂的笑意。 他在大火之中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宛如野兽般恐怖。 “啊——”他歇斯底里的吼完,又发疯似的笑起来,笑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 他像傻了一般跌倒在地,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大雪。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站了起来,神色恢复正常,他慢悠悠的向寝宫踱去,边走边脱掉身上华丽的喜袍,露出一副精瘦健硕的躯体。 这副躯体曾经让杜月璋沉迷,而现在…… 他淡淡瞥了一眼床上的尸骨,抬腿跨上床,搂着他睡了过去。 大火持续了整整三日,将整个长春宫燃烧殆尽,李景山也在其中。 *** 半年后,大燕江山易主。 李乐萧继位,立李念山为太子。 贺莲心终究没有履行诺言成功带走念山。 她站在城门口,怀里抱着慕璋,心中尽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就在这时,远处一红衣劲装女子骑马而来,她勒停缰绳,缓缓策马靠近贺莲心,“你还好吗?” 贺莲心转过身,微微颔首,问道:“你回来了。” “嗯。”连秋叶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贺莲心垂眸沉默良久,“我要带慕璋去江南,永远不会再踏足北境。” “可是她……”连秋叶有些犹豫。 “我会抚养她长大,将他视为己出。” “那么公主可曾考虑过,你这样的决定也许对她来说……” “那又怎样呢?”贺莲心苦笑道,“她的父母早已亡故,没有人疼他教导她,只能靠我。” “可他毕竟是皇帝的孩子。”连秋叶皱眉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贺莲心摇摇头,“我不后悔。” “那好吧,”连秋叶叹气,“我陪你。” “谢谢,”贺莲心道。 “走,我们回家。”连秋叶将贺莲心拉上马背,扬鞭打马,朝江南疾驶而去。 ——the 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