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阴羊》 第1章 黑羊扒窗 老话说,羊命最苦,十羊九不全,不是夭折,就是多灾多难。 还有的说,羊年出生的人命硬,会克父母,克家人。所以在我们村里,妇女生孩子都会刻意避开羊年,但我的命不太好,没避开。 我叫袁羊,1991年,一个大雪封门的下午,我出生在东北锦西市的一个村子里。照理说,在那个既计划生育又比较重男轻女的年代,家里多了我这个带把儿的男娃应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但我的奶奶在见到我第一眼后,却直接吓得瘫在了地上。 因为我生下来就睁着眼,眼仁黄澄澄的,瞳孔还是方形的,像极了隔壁老王家养的那只大公羊的眼睛。 我不仅属羊,还天生一对羊眼,活脱脱一个怪物。在坚信羊命说法的奶奶眼里,绝对算得上是祸不单行,祸上加祸了。 爷爷见到我后也是脸色铁青,他颤抖着手,指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羊来了,羊还是来找我们家了……” 见爷爷似乎知道什么,我老爸急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长叹一口气,缓缓地坐到炕沿上,仿佛丢了魂似的,开始讲述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这事还得从我太爷爷那一辈说起,爷爷说当年的东北可不是现在这样,总结来说就三个字——冷,饿,穷。 那年冬天,冰雪覆盖东北万里黑土,饥荒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家里的粮食早就吃完了,野菜树皮也啃得一干二净。 我的太爷爷,也就是爷爷的父亲,看着家里饿得半死不活的孩子和婆娘,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他约上邻里几个男人一起,虽然心知不会有什么收获,但还是冒着风雪进山,希望能找到些吃的。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冻得人皮肤生疼。 他们在山里转了整整一天,直到月露眉梢,却一无所获。 几人又累又冷又饿,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每个人心头蔓延。 而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远处却突然顺风传来一阵微弱的羊叫声。 这声音,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们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终于,在一处避风的雪窝里,看到了一只羊。 那是一只体型干瘦却扯着大肚子的黑羊,虽是夜晚,但它那一身黑毛在雪地上却格外显眼。 几人大喜过望,正要上前,却见到那只黑羊竟然直立起身子,两只前蹄像人手一样自然地垂在身侧,一双黄澄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口中还发出急促的“咩咩咩~”的叫声,脸上的表情竟也像人一样既紧张又愤怒。 这一幕太诡异了,都说羊能直立行走那是要成精了,这深山老林月黑风高的,遇到个羊精,弄得太爷爷几人进退两难。 他们害怕妖怪,但要让他们把嘴边的食物扔掉,又不甘心。 然而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婆娘,太爷爷还是壮着胆子,领着几人一拥而上,将那只黑羊按倒在地。 锋利的刀子划过黑羊的喉咙,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太爷爷他们顾不上许多,七手八脚地将黑羊剥皮开膛,而就在这时,太爷爷却突然愣住了。 那只黑羊,竟然是一只怀孕的母羊! 它的肚子里,还有一黑一白两只尚未出生的小羊羔。 其中那只白羊羔已经没有了气息,而另一只黑羊羔,竟然还活着! 它睁着一双和那母羊一模一样的黄澄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爷爷,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太爷爷的心头猛地一颤,他也是为人父母的,看着那只小羊羔的眼睛,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恐惧。 没多一会儿,那只睁眼的黑羊羔也死了。 太爷爷颤抖着手,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将两只小羊羔从母羊的肚子里拿出来,埋在了雪地里。 他说:“再饿,咱们也是人!做人得有人性!害了两个羊孩子我心里不得劲,这羊……我不要了。” 但其他人却不管这些,少一个人分肉他们还巴不得呢,将羊肉一分,便都高高兴兴地带回了家。 而也就是这一念之仁,让我太爷爷躲过一场大难。 那些吃了羊肉的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竟都接二连三离奇地死掉了。 有的人在睡梦中突然暴毙,有的人在干活时突然倒地不起,还有的人,竟然发了疯,活活地把自己给掐死了。 一时间,村子里人心惶惶,关于那只黑羊的传言也越来越邪乎。 太爷爷因为没吃羊肉躲过一劫,但心里却还是很慌,那只黑羊毕竟是他亲手杀的,他有种预感,这事怕是还没完。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怪事就出现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只被他们杀死的母羊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它两脚直立,肚皮敞开,嘴里“咩咩咩”的叫着,声音嘶哑,声调凄厉,而奇怪的是,太爷爷居然能听懂它的意思。 黑羊说:“你把我孩子藏哪儿了?你害死我的孩子,我要你全家都陪葬!” 太爷爷猛地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反应过来只是个梦,刚要松口气,却在这时,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那哭声凄厉无比,听得他毛骨悚然。 他壮着胆子,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这一看,差点没把他魂都吓飞了。 只见院子里,竟然站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小孩。 一个闭着眼撕心裂肺地哭,一个则是瞪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黄澄澄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太爷爷一眼就可以肯定,那两个小孩,正是他亲手埋在雪地里的那两只小羊羔! 他吓得瘫倒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慌慌忙忙上了山,找到之前埋羊羔的地方挖开,结果却发现雪坑里只剩下那只睁眼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别的野兽给挖走了,大雪连下几天,放眼望去,连个脚印都没有。 接连数日,太爷爷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那只黑羊,一开始,那黑羊是站在院门口的,可每过一天,它就离屋子更近一些,起初太爷爷怕吓到老婆孩子,对谁也没说梦里的事,直到看见那黑羊的脸贴在了窗户上,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炕上熟睡的几个孩子,太爷爷终于受不了了。 他跑遍了附近的大小村庄,四处打听,终于请到了一位据说看事很灵的葛先生。 葛先生到太爷爷家,做法驱邪,折腾了整整一夜,待到日出,总算把那黑羊的鬼魂给压了下来。 太爷爷千恩万谢,想摆顿酒席感谢葛先生,可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弄得他也挺不好意思。 葛先生看出他的尴尬,摆摆手说:“袁老哥,你也不用谢我,这事还没完,我能给你镇住那黑羊,但别忘了那可是一尸三命,或早或晚,出不了后三代,这份因果还是会找到你家。” 太爷爷一听这话,顿时面如死灰。 葛先生继续说道:“那黑羊不知是什么来历,确实邪性,不过更邪的却是它那两个孩子,我这么说吧,你把那黑羊杀了,算你倒霉,也算你走运,要是让那两只羊羔生下来,咱们这十里八村都得遭殃,只是你害死了它的孩子,它那孩子的因果必定会落在你家后人的身上。” 太爷爷闻言焦急地问:“那就没有啥法子避开吗?” 那位葛先生只留下一句话。 “八岁之前,以女养男。” 那之后,太爷爷家里的怪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而太爷爷,也因为这场遭遇,大病了一场,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临终前,他再三叮嘱我的爷爷,一定要记住葛先生的话。 然而多年过去,家里也没再出现过什么异常,随着时代进步,封建迷信那一套也越来越少有人提起,于是,爷爷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 直到我的出生…… 第2章 以女养男 “八岁之前,以女养男。”这是当年那位葛先生留下的话。 说白了,就是要家里把我这个男娃当成女娃养到八岁的意思。 说是女孩早晚是别人家的,家里没男娃,就等于断了香火,那黑羊孩子的因果自然也就落不到我头上。 至于为啥是八岁,您想想,十二生肖里,羊排老几?可不就是第八! 我爸妈那时候也年轻,哪懂这些,反正爷爷说啥就做啥呗。别说,还真挺灵的,自打我被当成女孩养之后,我那双黄澄澄的羊眼还真就慢慢变黑了,要不是仔细看还能瞧见里面方形的瞳孔,跟正常人眼也没啥两样。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六年过去了。我爸妈基因好,都长得俊,我也随了他们,从小就长得水灵,加上我还留长发扎辫子,成天在村里疯跑,愣是没人发现我是个带把的。 村里的大人见了,还都会夸我爸妈一句:“你家这闺女长得真俊。” 可把我爸妈愁坏了。 或许是本能使然,虽然大家都说我是个女孩,可我就是喜欢跟男孩子玩,尤其是隔壁的王二蛋,弹玻璃球、掏鸟窝、下河摸鱼,就没有我不敢的。 这王二蛋,比我大两岁,虎头虎脑,整天脏兮兮的。也不知道他搁哪学的,有一回来我家玩,正巧我爸在家,他突然跑到我爸面前,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叔,你看我咋样?我长大了想娶你家袁羊当媳妇!” 我爸当时正在喝水,听到这话,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我站在一旁,看着王二蛋被我爸用鞋底子抽得到处乱窜,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当时年纪小,压根不懂我爸为啥追着王二蛋打,在我想来,女孩长大了就是要嫁人的,估计是我爸嫌弃王二蛋太埋汰吧。 王二蛋被我爸抽了一顿,他妈当天晚上就杀到我家,指着我爸的鼻子骂了半个多小时,那唾沫星子飞的,堪比我家后院的水泵。 我爸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句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哈腰地赔不是,最后还承诺要给王二蛋买糖吃,这才把王二蛋他妈给送走。 王二蛋他妈前脚刚走,我爸后脚就把我拎到屋里,跟我妈商量了半天,最后得出个结论:不能再让我这样发展下去,不然以后指定得出现性取向问题。 他们告诉我,我是男的,不是女的,在我八岁生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就把我丢到山里喂狼。 不知道是不是我因为天生羊命,我大小就怕狼,讲个狼来了的故事,都能把我吓得缩进被窝里不敢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一个月后,我的秘密就赤裸裸地泄露了。 那天,我和王二蛋又混在一起,我俩跑到村头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我运气爆棚,一连中了五瓶,我俩抱着汽水,别提多高兴了。 喝完汽水,王二蛋忽然说他尿急,跑到墙根开闸放水,身子一挺一挺的,往墙上泚得老高。 他跟我炫耀自己的小嘎嘎,还说我没有,倒立都没他泚得高。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心说就你那个小玩意还敢嘚瑟?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飞仙”。 于是我二话不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王二蛋旁边,解开裤子,对准墙头就开始放水。 王二蛋一开始还一脸不屑,可当他看到我的“水柱”竟然越过墙头直冲云霄的时候,他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之后,没过三天,村里大大小小就都知道了我有小嘎嘎的事。 那年头农村没什么娱乐,这下可给他们捡到话题了,大人们还好,只在背后议论,可有些小孩就比较操蛋了。 他们跑到我家门口骂我,骂完就跑,甚至还有几个曾经扬言要娶我的小男孩来我家,找我要以前送我的糖,说是让我退彩礼。 我爸气得脸都绿了,想打我又下不去手,我妈在一旁唉声叹气:“这可咋整啊,这孩子以后还咋见人啊!” “还管什么咋见人?这羊命遮不住咱全家都得完犊子!” 一听这话,我妈当场就哭了。 而也就是那件事之后没多久,我发现我的眼睛又变回了黄色。 那段时间,我们全家都过得提心吊胆的,我爸妈也是病急乱投医,又是给我请护身符,又是给我供保家仙的,各种办法都试了个遍。 可该来的挡不住,就在我八岁生日当天,出事了。 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小学,经过两年前的那件事,我也再不打扮成女孩。 可男生们都知道我的“秘密”,没人愿意跟我玩,而我又不好意思跟女生一起,所以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天放学,我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直到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昏黄的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背起书包,走出学校大门,一股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家的路要穿过一片小树林,平时这条路还挺热闹的,可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我心里莫名有些发毛,不禁加快了脚步。 “咩~” 一声羊叫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我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 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害怕极了,紧紧抓住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拔腿就跑。 可这平时看着挺小的树林,这会儿却任我怎么跑都跑不出去,眼前的树木越跑越多。更要命的是,那瘆人的羊叫声始终阴魂不散地跟着我,而且感觉越来越近,好像就在我身后。 我不敢再回头,我怕一回头就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两年,我爸妈经常带我去求神拜佛,次数多了,我多少也听过一些说法。 我猜自己可能是遇到脏东西了。 记得好像有谁跟我说过,遇到脏东西越害怕,就越容易被缠上。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壮着胆子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树林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刺耳:“好黑啊……我的眼睛丢了……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吗?” 那声音又尖又细,我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我拼命地四处张望,可是除了树影晃动,什么都没有。 “没……没看见,你找错人了,去问问别人吧……”我摇头,声音颤抖地说。 说完,我转身就要继续跑。 可就在我转头的瞬间,我看见了让我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只脏兮兮的羊,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四只细长的腿像竹竿一样支撑着它干瘪的身体,浑身覆盖着肮脏的白色长毛,散发着阵阵恶臭。 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那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面空荡荡的,还有几只蛆虫在蠕动,看得我一阵反胃。 “啊!!!”我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魂都快飞了。 那只羊忽然张开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声音嘶哑地说:“我的眼睛……就在你身上……你把眼睛还给我!” 第3章 眼睛被夺走了 浓烈的腥臭味让我感到窒息。 我两脚乱蹬,连滚带爬想要离它远点,可出几步,就感觉脚腕一紧,我回过头,就见那只羊满身泥污的毛发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不等我发出惊叫,那些毛发就如同蛛网般缠满我的全身,我拼命挣扎,羊毛却越勒越紧,随即我感觉眼睛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眼睛里在疯狂啃咬。 我想到了它眼眶里蠕动的蛆虫,那一瞬间,我真希望它能给我个痛快! “咩~咩~~” 又是几声羊叫,我似乎从这叫声里听出了它的愉悦,它好像很享受这个折磨我的过程。 呼吸越来越困难,黑暗将我吞噬…… 我不知道这种难受的感觉到底持续了多久,隐约的,我耳边开始传来一阵阵模糊的声音。 “袁羊,我的羊羊,你回来呀,你别吓唬妈啊!” “袁羊!你快点醒醒,快点醒醒啊……” 是我妈的声音,我听到她在一边哭一边不停喊着我的名字。 我想回答她,想告诉她我没事,但我的身体却沉重无比,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你别急,孟姑姑不是说了吗,孩子这是撞了邪,得喊魂,凡事总有个过程,咱慢慢来……” 这回是我爸的声音,听起来他应该是在安慰我妈。 “你家这孩儿命苦啊,天生羊命,因果循环,今天这一劫是他那命格开始应验了……” 这时,又有一个苍老沙哑的女人声音响起,带着种神神叨叨的诡异。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妈哭得嗓子都哑了:“孟姑姑,求求你救救我家羊羊,你要多少钱,我们砸锅卖铁也肯定给你!” “不是钱的事,是这孩儿的情况有些棘手啊……” 那个被称作孟姑姑的老太太说道,“你家孩儿这是被啥东西盯上了,魂都散了,这才醒不过来……” “唉~我也不知道那是个啥东西,你们也看着了,能用得法子我都试过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今天这喊魂要是再喊不回来,那这孩儿怕是得……” 孟姑姑没再说下去,但我妈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听得我心里一揪一揪的。 “妈……”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终于虚弱地挤出了一声。 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羊羊?羊羊!你醒了!” 愣了几秒,我妈忽然紧紧抱住我,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激动的心情。 “羊羊,你吓死妈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无力地我摇了摇头,随后问,“妈,怎么不开灯啊?黑漆漆的……” 话一出口,我感觉到我妈明显地僵了一下,她的声音有些奇怪:“羊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现在是大白天,哪儿黑了?” “白天?”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可眼前却依然黑漆漆一片。 “羊羊,你别动,我看看你眼睛……” 一直沉默的老爸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眼睛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 我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声音干涩地问孟姑姑:“我孩子的眼睛……孟姑姑,这到底是咋回事?” 周围沉默了几秒,随即我就感觉到一只干枯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像枯树枝划过皮肤,带来一阵令人很不舒服的触感。 孟姑姑声音低沉地说道:“这孩儿的眼睛……被那邪祟抢走了!” “啥!?”我妈惊呼一声,差点晕过去。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我哭得比我妈还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什么叫我的眼睛被夺走了?那我……那我是不是瞎了?” 孟姑姑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嘀地咕起来:“唉,这孩儿命苦啊,小小年纪就遭此劫难……”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想到我再也看不见动画片里那些鲜艳的色彩,看不见老爸老妈的样子,看不见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伸手乱抓,却什么也没抓到,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牢笼里,看不到一丝光亮,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孩儿,你先别哭了,跟婆婆说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说仔细点,没准婆婆能帮你把眼睛治好。”孟姑姑的话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将我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回来。 我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把自己遇到那只恐怖的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孟姑姑。 孟姑姑听完我的讲述,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是那个东西,原来是那个东西,唉~当年葛先生就跟我提过一嘴,说你们家的后人里多半会出一个天生羊命、因果极重的孩子,没想到真一语成谶了,这事麻烦了,要是葛先生还在的话……唉……” “葛先生?” 我爸焦急地问道,“孟姑姑,您说的葛先生,是当年那位……” “是他。” 孟姑姑“嗯”了声,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与敬畏:“就是那位葛先生,他老人家被阴阳道称为‘玄门百通’,虽然行事低调,但在当年可是远近闻名的奇人异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本事更是数一数二的大,只可惜……” 说到这里,孟姑姑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 我爸也识趣地没有追问,顿了一下,他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孟姑姑,葛先生对我家有恩,您既然是葛先生的熟人,那肯定也是有大本事的,您看羊羊这眼睛,还有没有办法治好?” 孟姑姑沉吟了片刻,语气有些迟疑,她缓缓说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 我都有点想骂娘了,这老太太说话真能急死个人!一口气把话说完能累死她吗!? “只是什么?孟姑姑,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办法您尽管说,只要能治好羊羊的眼睛,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我妈也焦急地追问道。 孟姑姑又叹了口气:“只是这孩儿的眼睛是被邪祟夺走的,想要治好,就必须找到那个羊鬼邪祟,将其制服,才能把这孩儿的眼睛抢回来。” “我们上哪去找那个邪祟啊?”我妈急得直跺脚。 “你急什么?我是找不到,但我倒是知道一个人,那个人或许有办法。”孟姑姑说道,“那个人算是葛先生的同门师弟,本事不小,就是性格古怪,脾气暴躁,而且从不轻易出手,你们能不能请得动他,我也不敢保证。” “葛先生的师弟!”我爸一听,立马激动起来,连忙追问,“孟姑姑,您说的那个人是谁?他在哪儿?我们这就去求他!” 能感觉得出,孟姑姑似乎很不愿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但我爸一直在旁边催,她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人叫罗学白,住在渔山下边的村子里,你们去找他的时候,他多半不会说什么好话,可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不能出言得罪,他那人心眼小,记仇,而且一定记住,千万不能当他面提葛先生,否则……唉,算了,说多了没用,你们记住这些也就行了。” 第4章 小嘴抹蜜罗先生 就这样,我八岁了,羊命不早不晚,如约而至。 第二天一早,我爸骑着家里那辆比我还大一岁的自行车,驮着我就去渔山找那位罗先生了。 说起渔山,我估计就算是东北当地人也有很多没听过,但如果提起辽沈战役塔山阻击战,应该就人尽皆知了吧。 在我们那里,每年清明的时候,学校都会组织全校师生去那边的烈士陵园扫墓,我也去过两次,因此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 之前跟着学校坐车去二十分钟就能到,我一直以为没多远,可这次是我爸骑车驮我去的,而且那地方靠近海边,离得越近风越大,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候才到达渔山。 我坐在后车座上,听着我爸跟当地的村民打听罗学白的住处,可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些说那罗学白怎么怎么不好的坏话。 有人说他是个街溜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也有人说他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人,还劝我爸别被骗了。 问了四五个人,得到的都是这类评价,由此可见,那罗学白在当地的人缘实在不怎么好。 我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越听越觉得那罗学白像个老流氓,这样的人真能治好我的眼睛吗? 我爸却没管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他安慰我说:“羊羊,你别听他们瞎说八道,孟姑姑不是说了吗?罗先生是葛先生的师弟,葛先生那么有本事的一位高人,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他师弟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我没说啥,但心里却有不同的意见。 这就像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和我,一样的老师上课,可每次考试他都是第一,我却只能排在中下等,由此得出结论,一样的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很可能差距甚远。 一路打听找到罗学白家,我爸将我从车后座上抱下来,并小声嘱咐我:“羊羊,别忘了孟姑姑的话,等会儿可千万不能提葛先生,记住没?” 我点点头:“放心爸,我明白,他俩关系不好。” 我爸拍拍我的肩膀,酝酿了下情绪,随后深吸口气喊道:“罗先生,我们是来求您救命的!” 等了一会儿,里面却没任何动静。 我小声问我爸:“是不是没在家啊?” 我爸没理我,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却还是没有人回应。 我心里有些着急,想说要不先进去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吧,要是没人在,那搁这喊能有啥用? 结果就在这时,开门声忽然传来,随即我就听到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卧槽!他妈谁啊?大清早的,鬼哭狼嚎个啥!?” 我爸见有人出来了,赶紧上前说明来意:“罗先生,我叫袁永丰,这是我儿子袁羊,我们今天来,是想求您看看我儿子的眼睛,他眼睛瞎了,我听说您是高人,求求您给看看吧。”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儿子眼睛瞎了找我干啥?又不是我弄瞎的,谁他妈嘴那么欠瞎咧咧,我又不是医院的,你有病去医院!来我这嚎个粑粑!” 我一听他这个态度,心里立马不爽起来,是,我们是来求人帮忙的,但帮不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满嘴不干不净,这又是他妈又是粑粑的,连个正常交流都不会,我算是明白为啥孟姑姑那么不想提他的名字了。 我爸却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他继续恳求着:“罗先生,我孩子这不是病,是碰到脏东西了,孟姑姑说只有您才有本事看好,您是高人,孟姑姑也是,求您看在孟姑姑的面子上,一定得救救我儿子呀。” “孟姑姑?啊~你说小孟啊~” 罗学白冷哼一声,“就她,还是高人?卧槽,谁给她的脸?她一个小辈还想在我这有面子?也不看看自己啥德性,土埋到眼皮子也没堵上她那张破嘴,咋地?她看不好怕砸了招牌就往我这塞?真他妈给她脸了,当我这是收破烂的吗?” 听着他越骂越大声,我和我爸都没插话,大概五分钟后,他终于骂够了,这才不冷不热地问了我爸一句:“你儿子眼睛咋地了?” “我儿子他……孟姑姑说他是让邪祟抢走了眼睛,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爸原原本本地讲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让邪祟抢走眼睛?” 罗学白嘀咕一句,随即就伸手在我脸上来来回回捏了几下,跟昨天孟姑姑一样,我知道,他这是在摸骨相看我的命格。 “卧槽!” 摸了几下,他像是过电似的突然把手抽开,随即骂了一声说道:“死老太太没安好心!他没告诉你你儿子是啥命格吗?就他这个命,救了也是祸害,还不如挖个坑埋了省心。” 我爸没顶嘴,依旧低声下气地恳求:“罗先生,我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只要您能治好他的眼睛,让我做啥都行!” 罗学白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有啥事是需要你做的?你有啥呀?你能干啥呀?口气大得像是有啥本事似的,装什么大尾巴狼,滚滚滚!别在这里烦我!” “罗先生,求您……” “我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冲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周围的喧哗声逐渐大了起来,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 “我就说吧,这家人真是脑子有病,放着好好的医院不去,偏偏来找这个骗子,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就是,这个罗学白是什么德性,大伙又不是不知道,平时躲着都来不及呢,他们还上赶往上贴,真是活该!”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孩子,他也是没办法了。” 听着这些风言风语,我心里难受极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始终都是一个挺胸抬头的汉子,我不想他这样卑躬屈膝,于是我扯了扯他:“爸,你别这样,我不治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哎!这话你说对了,你小子就是不!值!得!” 没等我爸说话,罗学白的那刺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前人欠下的债,就得后人来还,你小子一出生就是个该挨雷劈的命,人没入道就让五弊三缺缠上,今天你是瞎了眼睛,明天还不一定怎么样呢,你说你活着干啥?早点找棵树撞死得了,省得给……” “我敲尼玛!!” 我爸突然暴喝一声,随即我就听到罗学白发出一声惨呼,拳拳到肉的声音随之入耳,“你再敢说我儿子一声该死试试!试试!我敲尼玛!你咋咒我都行,咒我儿子就不行!!”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是我爸,这才是我爸!我宁愿不要这双眼睛了,也不想我爸为了我再受那个窝囊气。 围观的村民见状赶紧涌上来将我爸拉开,有人呵斥我爸:“你干啥呀!要把人打死吗!?都说不让你们来了,你们不听,来了就是求人的,你这是个求人的态度吗!?” 罗学白对着我爸大骂:“你妈的!你敢打我!今天这事没完!你就养着你这个瞎眼的祸害儿子吧!敲尼玛的,三年之内你全家不让他克死我就不姓罗!” 我爸喘着粗气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已经哽咽,他对我说:“羊羊,对不起,是爸没本事,对不起,对不起,羊羊,爸没忍住,爸耽误你了……” 我早已泣不成声,我说:“爸……爸!你别哭,你没耽误我,不怪你,他就是个骗子,他除了嘴臭也没啥本事,他根本就没法和葛先生比,葛先生降妖除魔是好人,他不会也不是,我们不求他,我们……” “你等会儿!”罗学白的声音突然拔高将我打断,“小崽子你刚才说啥葛先生?哪个葛先生?是不是葛百通!?” 第5章 鸾凤并骨命 “小崽子,我问你话呢!哪个葛先生?是不是葛百通!?”见我压根不搭理他,罗学白有些急了,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对我这边吼道。 我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他,开玩笑,就冲着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我不喷他一口唾沫那都是我品学兼优有教养。 “爱谁谁!你管得着吗!?”我朝他梗着脖子吼回去:“啥葛百通?我说葛优呢,我说我葛大爷儿!关你啥事!?” “哎呀卧槽~” 罗学白一听我这话,气得声音都有点发颤了,他又叭叭两句,然后又冲我爸吼道:“姓袁的!这小崽子说的是不是葛百通?我告诉你,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家这小崽子看眼睛了!?” 我刚想说话,我爸却抢先一步:“你啥意思?你这是答应了?” “不是,你一个老爷们儿咋他妈这么磨叽呢!你到底认不认识!?”罗学白的语气里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这……”我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居心说道,“认识!不过是我家里的长辈认识,早些年我家出过事,是葛先生帮忙迈过那道坎的,葛先生是我们家的恩人……” 话匣子一打开,我爸也不掖着藏着了,他把当年我太爷爷怎么在山上遇到那只黑羊,那黑羊死后怎么来报仇,葛先生又是怎么救了我太爷爷一家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全都说了一遍。 孟姑姑不让我们当着罗学白的面提葛先生,现在我们不但提了,还把有关葛先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个遍,而且我爸的言语里还对葛先生不乏尊敬与感激,我心想这下罗学白肯定得大发雷霆了,搞不好等下还得动手。 结果罗学白听完我爸的话之后,突然“哎呀”一声,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我他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你们家跟我师兄有这层关系,你早说啊!你他妈早说刚才也不至于……” 我猜他是想说的是也不至于被我爸打一顿了,但挨打这事他好像不咋好意思说出口。 我爸明显有点懵了:“孟姑姑不让我们提葛先生,我寻思……寻思你俩关系不好……” “放屁!放她的老太太坟圈子屁!谁告诉你我和师兄关系不好的!?死老太太干啥啥不行,成天净瞎琢磨点没用的小心思,老子是谁?是她能琢磨明白的吗!?”罗学白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 这下我也懵了,啥意思?难道他和葛先生的关系其实很好? 不是,那孟姑姑为啥还不让我们提?这是闹什么呀?这咋还给我们来了个信息差呢?这老太太话不说明白可算是把我们害惨了! 罗学白痛骂了一通孟姑姑,嘴刚停下没几秒,忽然又冲着围观的村民开火了:“看啥看!滚蛋!都他妈滚蛋!一群吃饱了撑的玩意儿!” 似乎没想到战火突然转移,村民们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有人小声嘟囔:“这人咋这样呢?翻脸比翻书还快!” “就是,活该挨打!不知好歹的东西!” 村民们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嘀咕几句后还是乖乖地散了,毕竟谁也不想惹上罗学白这种素质低下的混人。 等到周围人声散尽,我听见罗学白粗声粗气地说:“你俩,跟我进来吧。” 我爸牵着我进了屋,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混着香烛的味道直冲鼻子,有点呛人。 “罗先生,对不住啊,刚才是我冲动了。”我爸的声音里透着愧疚,“你要不就打我一顿消消气,只要你答应给我家羊羊看病,咋打我都行,我肯定不还手。” “少扯犊子!”罗学白粗暴地打断了我爸的话,“打你?我现在再打你不就等于打我师兄的脸吗!” 我爸不说话了,这话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等了一会儿,罗学白的声音再次传来,少了些先前的火药味,却隐隐带了几分恍惚的感觉:“你们……知道我师兄是怎么死的吗?” 我爸老实回答:“不知道,他老人家不是寿终正寝的吗?” “寿终正寝?” 罗学白忽地冷笑一声,“他是被一只羊煞暗算,重伤不治死的!但他到死都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惹上那种东西的,直到今天我才算知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卧槽!羊煞!那不就是…… 罗学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愤:“现在明白了吧?孟老太太为啥不让你们提我师兄,她是怕我知道我师兄的死因,怕我记这个仇找你们麻烦,你们倒挺能瞎想,居然还以为我们关系不合!” “啥!?”我爸终于反应过来,他惊呼一声,“葛先生他……对不起,罗先生,都是我们家连累了葛先生啊!” “你以为你谁啊,用得着你对不起!?”罗学白突然提高了音量,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难掩的伤感,“那是我师兄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的道!他肯救你家,就说明你家命不该绝!” 我爸语塞,憋了好一会憋出一句:“葛先生他老人家,真是个大好人……” “行了,别废话了,事儿我知道了,你走吧。”罗学白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爸。 “啊?”我爸一下就慌了,“罗先生,那我儿子……” “你走!你儿子留下!” 罗学白不耐烦地说道,“我师兄那个人,整天把仁义礼信挂在嘴边,但我可不一样,我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如果没有我师兄这层关系,你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带鸟你的!但有了这层关系,就算天王老子拦着,我他妈也非得把这小崽子的眼睛给抢回来不可!” 我爸顿时大喜过望,一个劲儿地跟罗学白道谢,随后又试探着问道:“那……那罗先生,啥时候能让我来接孩子啊?” “接个屁!多远的道啊!”罗学白没好气地说,“等他好了,打个车自己回去!你没事少往我这跑,我他妈看着你脸疼!” 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看样子我爸刚才是净往他脸上招呼了,也真活该!谁让他说话不干不净的! 正在幸灾乐祸默默给我爸点赞,这时我爸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羊羊,爸先走啦,接下来你跟罗先生独处的时候,可以千万不能再惹罗先生不高兴了。” 关门声传入我的耳中,周围顿时变得寂静无比,我爸走了,走得那叫一个痛快,留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刚刚被他揍了一顿的罗学白…… 我很忐忑,以罗学白的低劣人品,他会不会揍我出气呀? “罗……罗爷爷。”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随后我听就到罗学白那标志性的冷笑:“谁是你爷爷?老子才三十一岁,叫叔。” 我震惊,他不是葛先生的师弟吗? 葛先生跟我太爷爷同辈,他才三十一岁,这也差太多了吧? 不过人在屋檐下,我还是老实叫了一声罗叔,然后问他:“罗叔,那什么时候我才能再看见东西?” “随时都能,但没用。” 他问反我:“这次我给你眼睛抢回来,那下次呢?” 我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说:“罗叔,不能把抢我眼睛那只羊给整死吗?” 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葛先生都没能搞定那个邪祟,罗学白这个做师弟的,多半没有师兄本事大,那肯定也打不过。 罗学白见我这样,马上明白了我的想法,他大骂:“小崽子,你啥意思!?” “你觉得我打不过一只羊?” 我不说话,我妈常跟我说,要给大人留面子,这事我懂。 结果罗学白更火大了,对着我又是大骂了一通。 我没吱声,我也习惯了,知道他骂累了就会说正事了。 果然,几分钟后,他说:“要想把你的眼睛抢回来,那就得让对方现身,钓鱼嘛,需要诱饵,你就是诱饵。” 我不解:“可我眼睛都被抢走了,我身上还能有啥让它惦记的?” “你懂个屁!”罗学白说,“孟老太太没告诉你吗?你是鸾凤并骨命,你俩缘分深着呢,你身上有的是它惦记的东西。” 我问:“啥叫鸾凤并骨命?” 他告诉我:“当年那只黑羊,怀的是双胞胎,一黑一白,一只睁眼一只闭眼,二羊命格相连,睁眼黑羊的存在就是为那闭眼白羊承受因果的,你就是那只睁眼黑羊!” “换句话说,就是那闭眼白羊不管做了什么事,因果都会落到你身上。不好的因果落下它当然不会管,但你身上要是有了好东西,它肯定要来拿,你的那对羊眼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回懂了没?”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有好东西它拿走,它有不好的东西往我身上扔,大爷儿的,这算啥?我他妈还不如个垃圾桶呢! 第6章 羊来了 我以前就知道自己这命跟羊扯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说啥羊命不好,十羊九不全啥的。可具体咋不好,也没人能说个明白。 今儿个,可算碰上个专业人士。 罗学白告诉我,民间那羊命一说纯属扯犊子,啥十羊九不全的更是以讹传讹,人家原话是“十羊九福全”,是说羊年出生的人较为好运,跟那什么克这克那的完全不沾边。 而我的命不好,跟属羊压根没啥关系,那是因为羊煞,也就是我太爷爷当年埋了的那只闭着眼睛的死羊羔,前世一母同生,今生鸾凤并骨,坏我气运,夺我造化,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我听完气得发抖,凭啥呀?凭啥我要给别人承担恶果?凭啥别人拿走我的好运? 我咬牙切齿地问:“罗叔,那这鸾凤并骨命有法子破解吗?” 罗学白漫不经心地回答:“有啊,就怕你不乐意。” 我一听有戏,顿时来了精神:“啥法子?您给我说说,我不一定不乐意。” “鸾凤并骨,知道啥意思不?”罗学白慢悠悠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表示一头雾水。 罗学白解释道:“鸾凤并骨,啥是鸾凤?啥是并骨?鸾凤是一对,夫妻死后并骨,你找到那只瞎眼羊,跟它结婚,咋样?乐意吗?” 我晕,跟羊结婚?这是逗我玩呢吧? “罗叔,你也说它是羊了,我咋跟羊结婚?” 没想到罗学白闻言居然还急了:“咋地?它要是个人,你他妈还真想跟它结婚咋地!?” 我…… 咋又急眼了呢? 我小声嘀咕:“这不是你说的吗?” 罗学白对我吼道:“我说的是第一个办法!谁告诉你我只有一个办法的!?” 我眼睛一亮:“还有啥办法?” 罗学白冷笑,回答干脆:“弄死它!” 啊这,这不就是我一开始问他的吗?问题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好吧,我继续先前的话题:“所以就是要我去当诱饵把那东西引出来,然后罗叔你再弄死它,顺手帮我把眼睛抢回来是吧?” 罗学白却一愣,疑惑地问我:“你咋知道我要说啥?” 我晕,罗叔,你才三十一岁,脑子咋就坏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我着急治眼睛,直接说道:“罗叔,我都听你的,你说吧,这诱饵怎么当?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或许是我表现的乖巧顺从,罗学白的态度比之前正常了许多,他说:“也没啥要你干的,我给你身上放点好东西,你等它来找你就行,老子分分钟弄死它!” 他表现得极其自信,但我抱有怀疑态度,还是那句话,葛先生都没打过的邪祟,他这个做师弟的估计也没戏,我也不指望他这能弄死对方,只要能把我眼睛抢回来就行,至于以后的事…… 以后再说以后的,我这不是知道有他这么个高人了吗,以后有事我还找他,一回生两回熟,反正他说自己帮亲不帮理,那我就使劲亲近他,不怕他以后不帮我。 我眼睛看不见,对我来说整天都是黑夜,倒是罗学白家里的老挂钟给了我时间的概念,一小时响一次,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这一下午,我嘴甜得像是抹了蜜,而罗学白也挺吃我这一套的,不仅对我态度大为改观,给我讲了许多神神鬼鬼的事,而且还炖了只老母鸡招待我。当然,如果不是隔壁丢了鸡的大妈堵在门口骂了两个小时,这只鸡的味道应该会更好。 十一点的钟声响过之后,罗学白往我手里塞了个圆鼓隆冬的东西,他说:“把这个吃了,别嚼,直接咽,然后躺着睡觉,别管能不能睡着,你就当自己睡着了,听着什么看着什……啊你看不着,反正别管有什么动静,我不让你起来你就别动。” 我戳了戳手里那个东西,软软的,糖豆大小,不知道是啥,我想问问他,但转念一想,问完他肯定得嫌我磨叽骂人,就点点头,扔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一股浓烈的药草味在嘴里散开,像是干嚼了一把甘草片似的,呛得我一阵咳嗽,好悬没给我整吐了。 我摸到水杯,狠狠灌了一大口这才顺下去,然后就往炕上一躺,努力酝酿睡意。 可觉这东西,不想睡的时候直打哈欠,想睡却又怎么都睡不着,我记着罗叔的话,睡不着就紧闭双眼假装睡着了。 罗叔没再说话,黑暗中只有老挂钟摇摆的声音,气氛有些紧张,我忍着想开口叫他的冲动,终于听到了十二点的钟声。 钟声敲了十二下,一下一下,敲得我心里发慌。 我咽了口唾沫,紧张得偷偷握紧双拳。 也不知道是不是窗户没关,忽地吹进来一阵凉风,身周温度瞬间降低,冻得我一个激灵。 “哒哒哒……” 忽然,我隐约地听见有什么动静,有点像我妈穿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我有点诧异,怎么这大半夜的还有女人来找罗叔? 一个念头涌出,该不会是罗婶吧? 不对不对,我马上把这个想法否定,不说罗叔有没有媳妇,就算有,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能大半夜十二点准点回来吧? 我心里犯嘀咕,不是罗婶,那会是谁? 正这样想着,我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 “咩~” !!! 我吓得差点蹦起来,身上起满鸡皮疙瘩,手藏在被窝里掐着大腿才强忍住没动。 妈呀!什么女人的高跟鞋呀!那是羊蹄子敲在地上的声音! 来了!那东西来了! 我在心里一个劲儿呼唤着罗叔,罗叔你在干啥呢?那羊煞来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可罗叔就像是丢了似的,别说啥行动了,我仔细听去,连喘气声都没有。 他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我什么都看不见,不敢出声,也不敢起来,只听着那“哒哒哒”的羊蹄声在我耳边忽远忽近,我的心也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 我心里不停地念叨,希望罗叔能够感受到我内心的呼唤蹦出来,然后大喝一声:“呔!妖怪哪里跑!把眼睛拿来!” 然而,想象丰满,现实骨感,罗叔没有蹦出来,反倒是那羊煞终于不在屋里来回转悠了,它停在我的身旁,冰凉的鼻子贴在我的额头上,一抽一抽的,从上向下在我身上闻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害怕种带着恶心,恶心里还有一丝庆幸。 庆幸什么? 我庆幸自己的眼睛瞎了!您想象一下,黑灯瞎火的,您仰面躺着一动不动,周围阴风阵阵,而在您的脸上,有一张满嘴獠牙的羊脸近在咫尺,那画面…… 寒意从我的额头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我的腹部,随即我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被子从我肚皮上穿了进去,不是那种开膛破肚的穿透,而是那种无形的渗透,对,就是渗透,像是一股气,很凉的气,那股气透过我的表皮进入我的胃部,接着就开始在胃里乱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内脏被那凉气一激,我猛地一抖,然后我就听见“噗~”的一声闷响。 大爷儿的!我自己都没想到,这时候我居然放个了闷屁! 我明显感觉到在我胃部乱窜的凉气一顿,随即就从我体内快速抽了出来,寒意消失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截然相反的热气在胃里散开,一冷一热交替,我也是醉了,我居然没忍住又放了一个屁! 而且这次还是响的! “咩!” 那羊煞突然发出尖厉的叫声,我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完了,这下是真装不下去了! 我不是没想过会出意外,但我是真没想到会是因为一个屁! 我长大嘴巴,正要喊罗叔救我,而几乎是同时,罗叔的声音突然响起! “别装了!睁眼!抠它眼睛!” 第7章 鱼眼珠子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睁眼?还抠它眼睛? 罗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瞎子呀?我睁眼也啥都看不见,我看不见咋抠它眼睛? 但形势紧急,我也没时间考虑太多,听到罗叔的话后,我下意识服从。 我睁开了眼睛,接着突然就感觉到一阵眩晕! 我居然……居然看到一大片五彩斑斓的颜色! 那些颜色没有固定的形体,只是颜色本身,并且还在不停地交叉移动,整个世界都在翻涌。 不过在那些杂乱的颜色里,有一团靠我最近的黑色极其明显,那团黑色隐约能看出动物的形状,而且正在快速朝我笼罩过来,我下意识判断这就是那只羊! 电光火石间,我不及多想,伸出两只手爪子对准估摸是脑袋的位置抠了上去。 指尖触感一阵冰凉,就像大冬天把手插进雪堆里一样,冻得有些发疼,我也不管那是不是眼睛了,两手用力一抠,紧接着就听见“咩——”的一声凄厉的羊叫。 眼前的黑色突然远离,而我的两只手上各留下来一团黑乎乎的颜色。 “罗叔!是不是眼睛?”我翻身爬起,举着双手大声问道。 “是个粑粑!你个臭屁篓子!我他妈让你抠眼睛,你抠它屁股干啥!?” 啥?屁股? 我一愣,卧槽,敢情那不是脑袋呀!我不会把它的羊蛋子给抠下来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不可能,鸾凤并骨嘛,我是个男的,那它肯定是一只母羊,估计应该就是屁股蛋子上的两块肉吧。 那团黑色离我越来越远,直往院外的方向过去,我大叫一声:“罗叔,它要跑了!” “用不着你说,老子又不瞎!” 罗叔大喝一声,紧接着我就看见一团类似于人的黄色朝那黑色冲了过去,也不知道罗叔到底做了什么,两色相碰之后,我就听到那羊煞又一次发出惨叫,然后居然口吐人言:“水剑符!不可能!老东西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声音还挺好听。 罗叔冷笑:“咋样?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挺怀念的吧?” “不对,你不是他,你不是那姓葛的老东西!” 那羊煞反应过来认错人了,冷声问道,“你是谁?你跟那老东西什么关系!?” “我是你八辈祖宗!”罗叔张嘴就骂,或许是因为对方言语间对葛先生不敬,他嘴里的脏话一通狂飙,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真真地惊呆了我这个每天系红领巾的小学生。 骂完,他忽然又朝我喊了一声:“你过来!” 我赶紧摸索着到院子里,然后就听罗叔说道:“你自己的眼睛,自己抠出来。” 我说:“罗叔,我也找不着它眼睛在哪儿呀。” 罗叔恨铁不成钢地骂我:“烂泥扶不上墙!那么大一双黄澄澄的眼珠子你看不着吗!?” 我一愣,原本我确实没看着,但经过罗叔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注意到那团黑色之中确实包裹着两小团黄色,就像被黑布裹住的灯泡似的,虽然发光,却不咋明显。 “找着了!” 我欢呼一声,伸手就要去抠,结果那羊煞忽然大吼起来:“你敢!我是你姐姐!你和我一奶同胞命格相连,伤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的动作顿住了,脑袋里忽然想起罗叔先前说过的鸾凤并骨命。 我有点摸不准,如果我抠了它的眼睛,那它受到的伤害会不会在日后应验到我身上? 可如果就这么放过它,那我这一天不就白折腾了吗?而且我的眼睛也没法恢复了……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怎么做都对自己不利的死循环。 “罗……” “放你娘的屁!” 我刚要问问罗叔,他却忽然骂道:“你说这鬼话是瞧不起谁呀?你当我跟他一样也四六不知咋地?还一命相连,你他妈本体都没来,连个粑粑!” 话音一落,那羊煞忽然无比凄厉地叫了起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还给我!那是我的眼睛!!” “你要点脸吧,你他妈天生瞎眼的命哪儿来的眼睛!?今天我老子灭了你这只羊煞鬼,算是给我师兄先讨点彩头!” 随即就听“嘭”的一声传来,我也不知道罗叔做了什么,但却能听到那羊煞嚎叫的声越来越弱,它声音怨毒地说道:“你给我等着!日后我必将你剥皮挖眼,报这……” “我去你的吧!”不等那羊煞放完最后的狠话,罗叔直接给它来了个灰飞烟灭。 我看着眼前那团黑色彻底散尽,终于松了口气,刚想跟罗叔说点什么感激的话,却忽然感觉肠胃一紧,然后,我又放了一个屁…… 空气仿佛忽然凝固住了,我在尴尬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罗叔,我……我不会落下憋不住屁的病根了吧?” 罗叔对于我这一个屁的感激方式好像也有点无语,他吸了口气,然后说道:“阴气窜的,回头多喝点热水就好啦。” 说完,他又往我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能感觉到有点温度,但却摸不到,我不解问他:“这啥呀?” “你眼睛!”罗叔没好气地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让你抠个眼睛都干不好,那玩意埋了吧汰的,还得我给你抠,恶心死了!” 我讪讪一笑,不敢接话。 今晚我的表现,确实有些一言难尽,全在屁里。 回屋之后,罗叔让我把手里那双摸不到的眼睛吞下去。他告诉我,先前他迟迟没有动手,是想等那羊煞的本体出来,结果却被我一个屁给搅和黄了。那羊煞今天被他灭了,本体肯定也会收到重创,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出来作妖了,但等它恢复过来,肯定还会来找我的麻烦。瞎子渴望光明,就好比屎壳郎子对于粑粑有执念一样。 我丝毫不在意他把我比喻成粑粑,我知道他既然主动提起这个问题,接下来肯定就会告诉我解决的办法。 果不其然,他随即又跟我说道:“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本事,以后那东西再来找你麻烦你可以自己解决,但五弊三缺肯定跑不了。二,我给你……” “我选一!” 不等他说出第二个选择是啥,我立马就表明了态度,生怕晚一秒他会后悔。 虽然我没看见他是怎么收拾那羊煞的,但从结果看来,罗叔的本事稳压对方。而我有这鸾凤并骨命跟着,这辈子最大的敌人多半也就是那羊煞背后的本主了,就我这垃圾桶都不如的命格,多个五弊三缺也不算啥,要是能学到罗叔的本事,那对我来说,最起码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辈子了。 “罗叔,我选一!我想跟你学本事,你真愿意收下我吗?” 罗叔抬手在我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老子都把白鱼眼给你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我揉了揉后脑勺:“白鱼眼?那是啥?鱼的眼睛?”我忽然想起先前罗叔让我吞下去那个软软的跟糖豆似的东西,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罗叔,你让我吃的是鱼眼珠子呀!” 罗叔对我这个态度表示很不满,他又在我后脑勺上抽了一下,告诉我别不知好歹,那可是个好东西,是一条白鱼野仙的眼睛!要不然能把那羊煞引过来吗? 我一想,也是,虽然我不知道那白鱼野仙是怎么个事,但能让我一个瞎子重新看到颜色,就冲这一点,起码也算得上灵丹妙药。 于是,我当即跪下要给罗叔磕头拜师,结果却让他给拎了起来。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然后就听他又冷笑一声说道:“哪有这么容易,想让老子当你师父,那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第8章 村长一家各有好事 我懂,这不就是入学考试嘛,好学校招生有门槛,好师父收徒弟肯定也得先考验一下,我很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可罗叔为啥笑得这么不怀好意呢?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入学考试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有点心虚地问他:“啥,啥事呀?” 罗叔继续冷笑,然后给我说了一个让我惊掉下巴的重磅消息:“这村的村长跟他小姨子有一腿,他媳妇还不知道……” 我震惊,然后就听罗叔又说道:“他媳妇跟小叔子也有一腿,他也不知道。” 我震惊加倍! “他小叔子跟小姨子还有一腿!”罗叔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他们还是不知道。” 我……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罗,罗叔,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告密捉奸吗?”我张口结舌问道。 “啥?告啥密?捉啥奸!?”罗叔的笑声忽然消失,接着又抽了一下我后脑勺,“小小年纪不学好!人家有这好事你为啥要想着破坏!?破坏能让你变快乐吗!?” “啊?”我彻底懵逼了,“罗叔,那你想让我干啥?” “那肯定是去敲诈勒索呀!” 罗叔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我说:“这不是犯法的吗?” “嘶——” 罗叔吸了口气,“说你满脑子都是屁一点也不冤枉!他告你那是犯法,他不告那就是瞅你顺眼给你零花!你觉得这事他敢声张吗!?” 好有道理! 我弱弱问道:“那他得给我多少零花钱?” 罗叔叹气:“我现在有点后悔了,要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早晚得气死!这事你为啥要问我呀!?你得看他有多少诚意呀!” 当时我不懂罗叔这是什么逻辑,可多年之后,我进入职场开始找工作的时候,我懂了。 因为只要我问hr能给多少钱,无一例外的,对方都会反问我一句想要多少钱。 这事嘛,谁先报价谁就处在了被动的一方。 凌晨两点的钟声响起,大半宿没睡,我终于熬不住了,钻进被窝倒头就睡,等到睁眼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往西偏斜了。 我揉揉眼睛,下意识叫了一声:“妈,几点了?” 说完我就愣住了,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忽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我家呀!这里是…… 不对,重点不是谁家,是我的眼睛! “罗叔!罗叔!我能看见了!” 我激动地跳下炕大喊起来,瞪着眼睛左瞧瞧右瞄瞄,看啥都感觉新鲜,重见光明让我感觉人生都抵达了巅峰。 罗叔的家和普通的东北农村小院没啥区别,我溜达了一圈,却没见到罗叔的影子,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半,这不早不晚的,也不知道他又去干啥了。 又等了一会儿,天上开始下雪,罗叔还是没有回来,我站在门口看着天上落雪,肚子有点饿,我忽然想我妈了。 昨天罗叔说我眼睛好了就让我自己打车回去,可那时也没提要拜师的事,现在既然要拜师学本事,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了。 而一想到拜师,我马上就又想到了村长一家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罗叔让我去找村长要钱封口,可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我想他可能是想借这件事考验我什么吧,要不然他为啥不自己去要钱? 冥思苦想,最终我得出一个结论——以罗叔的人品和人缘,他可能就是想要钱外加恶心人。 我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余光里扫到一只麻雀飞过,从头顶的房檐飞到院外远处的枯树枝上,蹦跳几下引来一条土狗,土狗抬头看着树上,“汪汪”叫了两声,麻雀受惊,扑打着翅膀又飞向了远方。 这本是农村里随处可见的一幕,可我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我这时才发现,我眼睛的视野好像比之前要宽大的许多! 正常情况下,如果脑袋不动,人的眼珠子就算再转,视野也绝对没法超过一百八十度的,但我不仅超过了,而且还在以缓慢的速度继续扩展,感觉再继续下去,我早晚能看见自己的后脑勺! 这个发现令我又惊又喜,要是我的眼睛真能全方位无死角,那学校以后再考试的时候,我不就想咋抄就咋抄了吗? 这可比电视剧里那些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绝世高手厉害多了! 想想,高山流水间,我就往那酷酷地一站,风吹过我不羁的刘海,我头也不回地说出敌人的藏身位置,那画面,简直帅呆了! 我沉浸在自己那刀光剑影的想象中,眼珠子四处乱转,嘴里也不自觉地发出一阵傻笑,这时罗叔的声音忽然在我不远处响起:“你咋了?卧槽,你不会是要抽了吧!?” “啊?” 我一愣,收回四处乱转的目光,这才看见一个体型高瘦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的院子里,离我不足三米远。 我仔细看了看,试探着叫了一声:“你是……罗叔?” “废话!咋滴?吃了老子的白鱼眼你还想装失忆呀!?” 确定了,眼前这个高瘦的男人就是罗叔。 我赶紧摇摇头,然后又感觉很困惑:“罗叔,你啥时候进来的?我咋一点都没看着你呢?” 罗叔很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你那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了,能看着个粑粑!” 我刚想跟他说我眼睛的事,结果他却抢在我前边开口问:“不是,你为啥还在这儿呀?” 我懵逼:“啊?那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我不是跟你说去找这村的村长要钱吗?”罗叔皱眉,显得很是不悦,“我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放屁了?我告诉啊,今天要是没把这件事搞定,那你给我就滚回家去,以后再有啥事也别他妈来找我!” 我一愣,今天就去要?这么着急的吗? 关键是,我这眼睛才刚复明,还没来得及去了解一下村长家的情况,我这样直接去要钱,万一挨打怎么办? 就冲那一家子人干的那种事,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人呀。 我心里有顾虑,但一看罗叔又要骂人,赶紧就点点头说:“去去去,我这就去,不就要钱吗,我肯定能要来!” 说完,我一溜烟地跑出了罗叔家的大门。 可是当我出门之后马上就懵逼了。 这钱我得怎么去要呀?我连村长叫啥,长啥样,家住哪儿都不知道。 让我一个八岁的小孩去威胁一个道德沦丧的成年人,这事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 首先,罗叔说过不能告密捉奸,那也就是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村长家这事。 这样的话,如果那村长不把我这个小孩当回事,死活就是不给钱的话,那我就真没法了,搞不好还得挨一顿打也说不定。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我其实有点怂。 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面对成年人在各个方面都处于劣势,怂也是必然的,不怂的那叫虎。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管怎样,最起码不能暴露自己是个小孩的身份,一来可以保持神秘感,省得被对方轻视,二来也可以保持安全距离,免得挨打。 那么问题就来了,既不能让别人传话,也不能面对面硬刚,但又必须要让对方感受到威胁,我要咋整才能达成这些条件呢? 第9章 威胁信 天上的雪渐渐大了起来,我在村子的胡同里转来转去,感觉有些冷,我把手插进棉袄兜里,然后就摸到了一张皱巴巴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几张毛票,一毛两毛五毛一块的都有,我想起来了,这是前两天我妈给我的零花钱,因为那天是我八岁的生日,我妈就多给了我一些让我买点好吃的。 几天没换衣服,折腾来折腾去的,好好的几张钱都快被压成废纸了。 我看着手里的这些零花钱,出了会儿神,然后,我忽然想到主意了! 我记得刚才好像路过了一个小卖部,于是我赶紧转身往回跑,找到那个小卖部后,一头就扎了进去。 小卖部里烟雾缭绕,几个老头围着火炉打牌,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是在骂牌友还是在骂牌。 我捂着鼻子挤到柜台前,学着大人的样子敲了敲柜台:“老板,买东西。”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正嗑着瓜子看电视,见我来了,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买啥,自己拿!” 我拿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根圆珠笔,把钱递给他,然后小声问道:“老板,我想问问村长家在哪儿啊?” “村长家?你问这干啥?”胖老板斜着眼看我,一脸的警惕。 “我……我找村长有事!”我有点心虚,总不能说我要去敲诈他吧。 “有啥事问你爸妈去,一个小屁孩瞎打听啥!”胖老板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不耐烦地挥挥手,想赶我走。 我有点急了,眼珠子一转,说:“老板,是我家长辈让我去给村长送东西,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求村长,他就让我送东西,也没告诉我啥事,叔,你就告诉我一下吧,要不我再买你点东西,你看行不行?” 见我又拿了几块泡泡糖,胖老板这才缓了缓语气,然后伸手指了指东头斜对面的二层小楼:“喏,就那家,门口有两棵大榆树的那家就是!” 我侧头,隔着窗户看他指的方向,只见一栋灰扑扑的二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东头,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显得格外突兀。 小楼的院墙是用红砖砌成的,上面爬满了枯藤,院门是一扇掉了漆的铁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谢过老板,出门朝东走去,然后在村长家门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在纸上写了一段饱含威胁意味的文字。 「村长,您好: 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如果不想身败名裂,那就把钱放到小卖部门口大树下的砖头底下,多少钱你看着办,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不把钱送来,那后果自负! 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心怀正义的好人,希望这一次能让你长个教训,以后好好做人。」 写完,我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偷偷观察着村长家的动静。 东北的冬天,天黑的特别早,我等了好一会儿,几块泡泡糖都相继嚼硬了,却也不见有人出来,我感觉又冷又饿,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不行,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万一他家睡得早,那我在这等一宿也没啥用啊。 我得想想办法! 于是,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村长家的大门砸去。 “咣当”一声,石头砸在铁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院子里随即传来一阵狗叫声,我赶紧躲回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盯着门口。 “吱呀”一声,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身材不高,但很壮实,披着一件绿色的大棉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胡子拉碴,一双三角眼凶神恶煞地瞪着外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我想,这人一脸没啥道德的面相,肯定就是村长了。 “谁啊?大黑天的不睡觉,敲什么敲?”村长粗着嗓子骂了一句,声音像是破锣一样难听。 我躲在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他发现。 村长骂骂咧咧地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人,又转回身准备关门。 我见状,赶紧从兜里掏出那张写着威胁话语的纸团,包了块石头,用力朝村长扔了过去。 还行,手感不错,纸团准确地落在了他脚边。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纸团,又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寻找扔纸团的人。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被他发现。 村长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他弯腰捡起纸团,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擦!谁家的小崽子,在这儿装神弄鬼!” 我心里也冷笑了下,你就装吧,这么丢脸的事让人知道了,我就不信你不害怕,有能耐等会儿别给我送钱去呀,我看你到时候…… 卧槽? 我正这样想着,忽然就看到他随手将纸团扔在地上,然后竟还一脚踩了上去! 我顿时就傻眼了。 这……这剧情不对啊! 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他不应该是吓得脸色苍白,然后乖乖地按照我的要求把钱送过去吗? 怎么他一点都不害怕呢? 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是我的威胁信写得不够恐怖? 第10章 大人的世界 我躲在树后,看着村长用鞋跟碾碎地上的纸团,一脸懵逼。 “砰”的一声,村长转身关上了大门。 我有些凌乱,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我觉得可能就是因为我没写明白。 他肯定没明白我指的是他和他小姨子的那件事! 对,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我从兜里掏出纸笔,决定重新给他写个明白的! 酝酿了一下情绪,我开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给他写了个五百字的作文,吸取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的内容我给他加大了剂量,把他和小姨子,他媳妇和小叔子,以及小姨子和小叔子的事全都添油加醋且慷慨激昂地写了出来。 罗叔说不能告密捉奸,但我只让村长一个人知道,这么丢脸的事他肯定也不会往外说,所以我觉得这并不算违背罗叔的意思。 写完后,我又仔细读了一遍。 起承转合一样不缺,人物塑造鲜活立体,感觉如果不考虑题材,这绝对是个满分作文! 嗯,这次写得够清楚了! 我就不信,这次我把事情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敢不给我拿钱! 我把纸团包好石头,然后趁没人注意,偷偷摸摸地爬到村长家门口的那棵大榆树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鱼眼的原因,现在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我依然能把院子里的情况看个大概。 二层楼,摩托车,水泥地,大锅盖…… 我不禁感慨,不愧是当村长的,真有钱!这在1999年的东北农村,绝对远超了普通家庭的经济水平。 就在我心里痛骂村长是个贪官狗官的时候,我的余光里忽然扫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把我吓了一跳。 扭头看去,原来是一条体型干瘦的老黄狗,它趴在狗窝前,昂着脑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心里顿时有些发毛,狗我不是没接触过,但不知道为啥,这条狗的眼神让我感觉十分的诡异,就好像那不是一条狗,它的眼神实在太人性化了。 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心里祈祷着这条狗千万别乱叫,然后慢慢地把身子探出去一点,准备把纸团扔进院子里去。 然而事与愿违,纸团刚丢进去,我就看见那条老黄狗突然站了起来,冲着我这边一阵狂吠。 “汪汪汪——!!” 我吓得一哆嗦,听着那凶狠的狗叫声,心惊胆战,正想跳下树逃走,却在这时看见村长从屋里出来了。 “瞎叫唤个啥玩意儿呢?这大黑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然而那老黄狗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疯狂地叫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它不是冲我,而是冲着村长。 “死狗!反了你了!”村长被老黄狗的反应激怒了,他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狠狠地朝老黄狗身上抽去。 “汪!”老黄狗发出一声惨叫,但它依然没有屈服,它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村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我躲在树上,看着这一幕,感觉如果不是有链子拴着,那老黄狗都想扑上去一口把村长给咬死。 就好像村长不是它的主人,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 村长骂骂咧咧地又打了老黄狗几棍子,见它老实了一些,这才停手,他把木棍扔到一边,刚要回屋,却忽然瞥到地上的纸团。 我看着他弯腰捡起纸团,打开后,借着屋里的灯光,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村长,希望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一丝惶恐。 然而,村长看完纸团上的我的大作后,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失措,反而还笑了起来。 “哎呦呵~这谁写的啊?还挺有才的!” 村长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居然一转身把纸团递给了也从屋里走出来的自己的媳妇! “来,媳妇,你也看看,这写得还挺有意思的。” “啥玩意儿啊?大黑天的,在那儿瞎乐呵啥呢?”村长媳妇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纸团,低头看了起来。 我心想这村长绝对是疯了!这事他居然敢让自己媳妇知道,这是不想过了还是咋地!? 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村长媳妇,等待着一场家庭破碎的大战拉开帷幕。 然而,村长媳妇在看完纸团上的内容后,却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就把我的那篇满分作文给扔到了一边。 “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写的都是啥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教的!就你,还觉得有意思!”村长媳妇一边说着,一边没好气地白了村长一眼。 “就是,现在的孩子,真是被惯坏了!回头我去一趟学校,跟他们校长反应一下。” 村长也跟着附和了一句,然后伸手搂住自己媳妇的肩膀,两人居然有说有笑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为啥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不是,你们给对方带绿帽子的秘密暴露了,你们为啥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呢!?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大人的世界,真他妈太不要脸了! “欸!这谁家小崽子,你搁树上干啥呢!?你给我下来!” 就在我咬牙切齿暗骂村长两口子不要脸的时候,我的下方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声。 我一惊,赶忙低头朝树下看去,然后就看见一个和村长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正抬头指着我,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小崽子,想偷东西是不是!?你他妈来我家偷东西,你谁家的?是不是不想搁这村里混了!?” 第11章 恶狗开门 小叔子! 我只这一眼就可以确定他的身份,然后目光一移,看到他不远处还站在一个穿得很时髦的女人,仔细看,跟村长媳妇也有三分相似,只不过瘦了点,年轻了点。 我感觉脑瓜子嗡嗡响,不出意外的话,这肯定就是小姨子了。 这下好了,人居然都到齐了,罗叔说不能告密捉奸,看来这事是彻底遮不住了,而最要命的是,我这个破坏他们好事的罪魁祸首居然还被堵在了树上! 我是真希望这树能裂开一条缝,然后我就一头钻进去。 “哥!嫂子!你们快出来!” 小叔子一边砸门一边叫嚷着,“我逮着个小崽子!你俩看看这谁家的!?” 大门打开,村长跟他媳妇一起出来,四个人围在树下,纷纷抬头看着树上的我,那场面,尴尬极了。 小叔子不停叫嚷着让我下去,村长皱了皱眉,然后回院子里搬来一把梯子,往树上一撑,这才对我说道:“你下来,我有事问你。” 我心里又怕又尬,磨磨蹭蹭顺着梯子下来,然后就跟被老师罚站似的,杵在原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村长也不废话,一把拎起我就回了院里。 大门“咣”的一声关上,我的心也随之一颤。 完了,这下掉狼窝了! 村长拿着我那篇满分作文在我面前抖了抖:“是不是你写的?” 我继续低头装死,一声都不敢吱。 “这啥呀?” 小叔子一把抢过,看了几眼后忽然一脸吃惊地叫道:“卧槽!这咋还有我俩的事?” 村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咋地?你俩没这事吗?丢人现眼的玩意,早就看你俩不对劲了!” 小叔子晃了晃脑袋:“不是,我俩自由恋爱呀,这有啥丢人现眼的?哥你跟我嫂子……哎不是,哥!这写得真的假的?你可不能这样呀!我是你亲弟弟,你不能给我戴绿帽子呀!” “滚犊子!” 村长踹了小叔子一脚,然后问我:“看你眼生,你谁家孩子?谁让你干这事的?谁跟你讲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问你话呢!”小叔子突然对我吼了一声,还伸手把我推了个趔趄。 我终于坚持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多大个人了!你动孩子干啥!?”村长又给小叔子来了一脚,然后放缓语气对我说,“没事啊,你也别害怕,我们不能把你咋地,我就想知道你听谁造的谣?你告诉我,我不为难你一个小孩。”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肯定不能把罗叔给供出来,但我要是不说,估计今天是没法走了,过了今天,罗叔就得让我滚回自己家,那以后要是那只羊煞再来找我,我…… 我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哭得声就越大,眼泪糊满我的眼睛,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你哭个啥呀?我们也没谁把你咋地,问你话你就说,说完你就走得了。” “我……” 我抬起头,刚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就看见了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狗……狗!” 我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声狗叫传来,那条老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解开了脖子上的铁链,两只眼睛冒着绿幽幽的凶光,直接从背后将村长扑在了地上! 老黄狗呲着牙,嘴角淌着哈喇子,眼神凶狠地盯着我,而我却在它的身上看到了令我无比熟悉的一团黑色! 和昨晚的羊煞一样的黑色! 这狗不对劲! “汪汪!” 老黄狗狂叫两声,然后对着村长的脖子就一口咬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下意识地就冲了上去,我撞在笼罩老黄狗周身的那团黑色上面,随即就感觉一股阴冷的大力传来,直接将我推出了回去。 我没有撞开老黄狗,但还是让它的脑袋歪了一下,原本那要命的一口咬在了村长的肩膀上,村长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这时小叔子也反应了过来,还得是成年人力气大,他一脚就将老黄狗踹开了,但与此同时,他小腿上也被狗咬了一下,他边捂着腿边大骂:“他妈的!我早就说这狗不能留了!十几年都没养熟!” 村长捂着肩膀,发现自己被咬出血后勃然大怒,他大骂一声,捡起不远处那根木棍就要往死里打。 可现在这老黄狗的链子已经松开了,它哪还能站着挨打,见村长拎着那根最令他害怕的棍子过来,它吼叫两声直接窜到了大门口。 “跑!你往哪儿跑!?” 村长骂道,“我他妈今天不打死你个畜生就不叫黄富贵!” 我这才知道村长叫啥,刚想提醒他这狗有问题,却在这时忽然看见那老黄狗直立着站了起来,然后前爪一扒拉,居然把插上的门栓给打开了! 没等村长追到门口,那老黄狗就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夺门而出,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我,因为这和我太爷爷当年碰到的那只黑羊简直如出一辙! 我愣在原地,看着村长和小叔子追到门口,对着老黄狗逃走的方向骂了几声,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村长媳妇和小姨子缓过神来,赶紧上前去问他俩有没有事,村长将木棍扔到一边,摆摆手说:“没啥事,明天我俩去打两针就行。” 说完,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刚才得亏你撞那一下,你算是救了我一条命,你回家吧,明天让你家长来一趟,我当面谢谢。” 我一听,这是不追究我扔纸团的事了,但我却并没有听他的离开。 他问我:“你还有啥事吗?” 我心里乱得厉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过脑子地秃噜出一句:“我不走,你得给我钱。” 第12章 别回头 我觉得我可能误会村长了,他应该不是狗官,他可能是个好人。 因为在听完我的要求后,他不但没有发火,反而还被逗笑了,我看着他从兜里抽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然后直接塞到了我手里。 “我也是服了你这孩子了,这又写作文又上树的,就为了要点钱呀?” 他拍拍我的肩膀嘱咐道,“我就给你这么多,我也不问你要钱干啥,但你得答应我不能乱花,不能干用不着的,听懂没?”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十块钱票子,激动得眼泪汪汪,然后点点头,非常认真地对村长做保证:“我肯定不乱花!” 从村长家出去,我满心欢喜地往回走,心里想着拜师之后的种种好事,比如再也不用害怕羊煞了,比如以后考试次次都能靠白鱼眼考前几名,想着想着,我又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 耳边的北风呼呼刮着,雪花打在我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我裹紧身上的棉袄,抬头朝前望了望。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我视线里的景色不但没有模糊,反而还逐渐鲜艳了起来。 淡淡的颜色好像一层雾气,笼罩在眼前的各种事物之上。 土是棕色的,植物是绿色的,石头是褐色的,雪是淡蓝色的…… 我知道,这是白鱼眼在起作用。 昨晚我自己的眼睛不能用,所以只能看到没有形态的颜色,而现在,我自己的眼睛和白鱼眼重合在一起,就出现了这种叠加的效果。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声。 走着走着,我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几声狗叫,声音挺远,但我还是吓得一激灵,我急忙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看见。 我这才想起那条老黄狗,它从村长家跑出去后不会就在这附近吧? 想着它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我的模样,我不禁感觉一阵胆寒。 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一条正常的狗,保不准就和那羊煞一样,是个什么狗煞之类的邪门东西。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可没走几步,我忽然发现我眼前的那些颜色竟开始快速变暗起来,很快就只剩下黑乎乎的一片,这让我心里一阵发慌,如果不是看见路边零星还有些别人家的灯光,我都以为我又瞎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我继续加快脚步,最后直接就跑了起来,我想要快点回到罗叔家,有罗叔在,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农村的路并不复杂,我记得来时的路,出了这条胡同,右拐,再走一段路就是罗叔家。 可是,我跑了好一会儿,直到再也跑不动了,却始终没有看到这条胡同的出口。 我有点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但转念一想,这里也没有别的岔道,我连弯都没拐过,怎么可能走错? 是我太紧张了吗?可能我刚才并没跑出自己想象那么远吧…… 正这样想着,我忽然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狗叫声! “汪!汪汪!” 这次,声音更近了,好像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吓得心惊胆战,赶紧回头去看,然后,我愣住了。 我看到一扇掉了漆的铁皮大门,门口一左一右两棵大榆树,风吹得枯枝来回乱颤,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那是……那是村长家的大门! 我瞬间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这种情况我实在太熟悉了! 就在几天前,我放学回家遇到那羊煞的时候,那片怎么都跑不出去的小树林一下子就在我脑袋里浮现了出来! 是那羊煞又来了吗? 不是,我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罗叔说过,那羊煞被他打成重伤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出来作妖,而且刚才也不是羊的叫声。 所以,是那条老黄狗搞的鬼? 是,肯定是! 虽然不知道它为啥要针对我,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容不得我多想。上一次我丢了眼睛,那没准是因为羊不吃肉,这一次换成狗,那我还不一定得丢点啥呢。 我慌忙冲到村长家大门前,抬手用力砸门。 “村长!开门啊!开门啊!救命啊!” 可大门“咣咣咣”地响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却像没听见似的,丝毫没有来开门的意思! 身后的狗叫声再次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见敲门没用,我索性直接去爬树,我准备顺着树上墙,然后翻墙跳进院子里。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我先前轻轻松松就能爬上去的那棵树,现在却怎么都爬不上去了,这树上就像是涂了层油似的,光不出溜,根本使不上力。 我急得满头是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而就在我将要哭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好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股凉意瞬间冲上天灵盖,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汪——汪——” 两声缓慢且沉闷的狗叫声在我耳边传来。 我甚至能听见它的鼻息声…… 我眼珠转动,脖子也跟了过去,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他妈作死呀!别回头!” 我身子猛地一颤。 这声音,就算不看我都知道是谁,我罗叔来了! 第13章 三把火 “天地返覆,九道皆塞。有追我者,至此迷惑……” 罗叔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大串我听不懂的口诀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骤然一轻,紧接着,几声狂怒的狗叫声也变得慌乱起来,那叫声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在我的周围胡乱冲撞。 “急急如律令!” 随着罗叔这口诀的最后一句喝出,那狗叫声戛然而止,就像一把利刃斩断了与我的某种联系,周围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我没看到罗叔的身影,想回头又不敢,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叔,你在哪儿呢?” “啪——!” 话音刚落,我的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前的黑暗中仿佛炸开一片金星。 随着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我眼前的黑暗也开始褪去,就像浓雾被风吹散一般,那些先前消失的颜色也逐渐回到了我的视野中。 而在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里,一个体型高瘦的男人身影也在我面前浮现了出来。 罗叔眉头紧锁,眼睛瞪得像铜铃,右手还高高地举起,一时间,我有点没看懂他这个动作是想表达什么。 然后,我就看到他那高高举起的右手猛地朝着我的脸落了下来! 我急忙大叫:“罗叔别……” “啪——!” 话没说完,又是一声脆响,我的另外半张脸也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个耳光。 我被打懵了,两手捂着脸问他:“罗叔,你打我干啥呀?” 罗叔嘴里传来那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打你干啥?你让那狗东西给迷得五迷三道的,老子就站你眼前都看不着,不抽你两下能醒过来吗!?”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小声嘀咕一句:“抽一下我就看着你了……” “你说啥?” 我赶紧摇摇头,刚想岔开话题,罗叔忽然又问:“咋样啊?” “啥咋样?” 话一出口,我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罗叔问的应该是我找村长要钱的事办的咋样了。 我立马就来了精神,神气十足地掏出兜里村长给的那十块钱:“那必须要来了,这点小事要是都搞不定,我哪还有脸……” 我话没说完,忽然就噎住了,因为我发现原本在我旁边的村长家的大门居然消失不见了! 没有大门,没有那两棵大榆树,我左右看了看,惊讶地发现我压根就不在村长家门口,而是站在胡同的岔路口上! 卧槽——这咋回事呀!? 罗叔却没理会我一脸震惊的表情,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票子,然后不冷不热地对我说道:“瞎瞅啥呀?走,回家!” 我看着罗叔把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十块钱揣进自己兜里,多少有那么点心疼,1999年呀,我八岁呀,十块钱对我来说,那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的!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合计刚刚遇到的事,想不明白,于是我就问罗叔,为啥我好端端的会找不到路?为啥他不让我回头?为啥他念了一串咒语狗叫声就没了?为啥他抽我两巴掌我眼前的场景就变得不一样了? 罗叔罕见的有耐心给我解释起来。 他告诉我,人身上有三把看不见的火,头上一把,两边肩膀上各一把。我第一次回头时,出的气就把肩膀上的火吹灭了一把,所以我的白鱼眼就失效了。我第二次回头又吹灭一把,那狗东西就可以靠近我并蒙住我的眼睛了。这在他们阴阳玄门道上有个学名,叫鬼遮眼,顾名思义,被邪祟鬼物蒙住眼睛,那再看到的东西就不一定是真实的了,民间常传说的鬼打墙大体上就是因为这个。 至于为啥不让我回头,那是因为他赶来的时候看到我的三把火已经灭了两把,要是再回头一次,那狗东西身上的阴气就能直接把我头上的最后一把火给吹灭,三把火全灭,我的魂也就没法再在我身体里待着了,到那时候再想救我,那就得走阴去下边捞人了,而罗叔不会走阴,捞不回来。 他说他知道抽完我一巴掌我就醒过来了,但为啥还非得再来一巴掌呢?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两巴掌其实是在帮我把肩膀上的两把火给重新点着,至于为啥要打脸而不是拍肩膀,罗叔表示,其实打哪儿都行,但打脸更爽。 我揉着还有点发热的脸蛋,也不知道该说啥好,我就发现吧,罗叔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他总能巧妙地避开别人对他的好感。 他明明是救了我一命,可我咋就一点想感激他的心情都没有呢? 我叹了口气,然后问出最后的疑惑:“罗叔,你刚才念的那是啥咒语?” “啥咒语。”罗叔冷笑一声,“安吉咒!说了你能明白是咋地?问这问那的,大冷的天也冻不上你那张嘴!” 好吧,罗叔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我闭嘴不再说话,跟着罗叔一路回到他家,刚一进院子,我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肉香从屋里飘来。 我吸了吸鼻子:“罗叔,你做啥菜了?真香呀。” 第14章 请香钱 罗叔骂我长了个狗鼻子,我嘿嘿一笑,然后直接跑进屋去看灶台。 屋里的灯没关,白气缭绕在灶台周围,我看到炉子上坐着一个大铝锅,那肉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我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然后就看到一大锅油汪汪的酸菜在沸腾的汤里翻滚,几块化开的冻豆腐参杂其中上下浮动,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吸引我目光的是酸菜上边的那一层切成片的五花肉和血肠,白花花的五花肉裹着亮晶晶的汤汁,深红的血肠上沾着几段黄绿的葱花,看得我直咽口水。 “杀猪菜!罗叔!你做了杀猪菜!” 我激动地叫喊着,开心得都要蹦起来了,这一刻,我发自真心地觉得,那十块钱花得实在太值了! 这可真不怪我大惊小怪,要知道,在1999年的东北农村,这杀猪菜可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硬菜! 平时要想吃到这个,那是真的得等到过年才行,为啥要等到过年呢?因为只有过年才会杀猪呀。 众所周知,东北农村有着过年杀猪的习俗,而杀猪这个活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所以就得找几个亲朋好友帮忙,这帮完忙不得意思一下吗?于是,杀猪菜就成了过年时候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必吃的一道硬菜。 主打一个外边天寒地冻,屋里热气腾腾,桌前人多热闹,盆里量大管饱。 见我就差把脑袋伸进锅里去闻味了,罗叔没好气地骂了我一声,然后丢给我一头大蒜,还让我别跟猪似的把脑袋拱进食槽里。 我哪儿还有啥心思管他怎么损我,三下五除二把蒜扒好,就等菜熟出锅了。 饭桌上,我就跟三天没吃饭了似的,风卷残云地往嘴里扒拉饭菜,五花肉蘸着蒜泥酱油,放到嘴里就像化了一样,都没怎么嚼,一吸溜就进到了肚子里。 我一连造了三碗饭,直到再也吃不下才腹饱心不饱地打了个嗝,罗叔却吃得慢条斯理,一点没有要跟我抢的意思,他见我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让我把今天是怎么跟村长要到钱的经过说一遍。 我回忆了下,然后从去小卖部打听村长家的位置开始,一直说到老黄狗夺门而逃,村长为表谢意给了我十块钱,说得事无巨细,一点细节都没放过。 “罗叔,村长说明天让你去一趟,说是要当面谢谢你,咋样?给你长脸吧。”说完,我还非常得意地对他扬了扬下巴。 结果罗叔却忽然把脸沉了下来,他一脸怒容地看着我,手里的筷子用力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 “咋,咋了罗叔?我说错啥了吗?” 罗叔瞪着我,咬牙切齿地问我:“你发现他家那条老狗有问题了?” 我点头。 “那条老狗要咬死他,然后你救了他?” 我继续点头。 “然后狗跑了,他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给了你十块钱?” 我点头点得愈发心虚,实在不明白罗叔为啥忽然就翻脸了。 罗叔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脑袋让驴踢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他妈叫敲诈勒索吗!?” “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钱要来不就行吗?罗叔为啥这么在意要来的方式?现在村长不仅给钱了,还念他个好,这有啥不好的吗? 我满脑袋问号,然后就听罗叔继续说道:“你个四六不知的东西!你明不明白这钱代表个啥!?” 我老实摇头:“不明白,代表啥呀?” “我……我!我他妈……哎卧槽!” 罗叔气得直拍胸口,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给我解释道:“我是什么身份?我是阴阳玄门的先生!先生拿了别人的请香钱,那是得给事主办事的!你这钱拿完,我就必须得把他家这事给处理了,要不然他家这破事的因果就落我身上了!” “啊?”我一头雾水,“啥请香钱呀?这不是,这是他给我的感谢费。” “感谢你大爷儿!” 罗叔一口闷了半杯散白酒,粗粗地喘了好几口气,然后才咬牙切齿地给我解释起这里面的说道。 他告诉我,在阴阳玄门的规矩里,先生请香拜神为事主平事去灾,事主就必须要给先生封一个红包,钱多钱少无所谓,但必须得有,因为这是买断因果的钱,也就是行里常说的请香钱。 先生拿了这个钱,就代表事情已平,因果已了。简单来说,就是表明一下自己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外人,杀妖除鬼与私交无关,不管有什么因果,那都不关先生的事。 而我如果按照他说的直接敲诈勒索,那村长给的这钱就跟神神鬼鬼的邪乎事没啥关系,也落不下什么因果。他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我欠了八登地救了村长一命,而且还不知轻重地拿了村长给的请香钱,这样我就沾上了那条老狗和村长恩怨里的因果,而我又是他的人,我虽然没入玄门,但却跟他有关系,所以这个因果七拐八绕地就到他身上了。 现在,狗跑了,但钱收了,这叫什么?这他妈叫拿了钱还没办事! 要是那老狗回头把村长他家弄出个啥七灾八难的,那这就是他罗学白的因果大孽! 我听罗叔讲完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目瞪口呆,我哪儿知道这些呀! 抿了抿,我问:“罗叔,那这事该咋办呀?” “咋办?还能咋办?” 罗叔瞪着我,语气冰冷地说道,“明天你跟我再去一趟,我给他家这事平了呗!” 第15章 人似狗 第二天一大早,雪已经停了,迎着朝阳,我跟着罗叔一路向东,重新回到村长家的大门外。 “嗵嗵嗵——!”我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大门。 村长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起呢,大门依旧紧关着。 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村长媳妇,见到她的瞬间,我不禁愣了一下。 这才一晚上没见,她咋就变得这么憔悴了?而且还明显的有些衣衫不整。 见到是我,她也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到我旁边的罗叔,表情很是古怪地问:“罗学白?你来我家干啥?” 她又看看我,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这孩子的家长啊。” 我感觉她的态度不咋友好,好像是和罗叔有啥过节似的。 罗叔哼了一声,也没给她好脸色:“黄富贵呢?” 听到罗叔问村长,她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很奇怪:“老黄他……他现在不方便见人,你们改天再来吧。” 我看了眼罗叔,就见他紧皱眉头,嘴角一抽一抽的,我知道,他这是在压着发火呢。 “还改天个粑粑!我他妈……”罗叔想要骂人,话到嘴边却憋了回去,他摆摆手,“算了,我懒得跟你废话,黄富贵是不是出事了?” 村长媳妇一听这话,忽地一脸警惕:“你……你咋知道老黄出事的?” 罗叔不废话,一把扒拉开她就往院里闯。 村长媳妇赶紧拦住他叫道:“哎呀你干啥!?都跟你说老黄现在不方便见人!罗学白,你别搁这犯浑!” 罗叔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冷着脸呵斥道:“啥不方便?要等他死了才方便吗!?老娘们儿磨磨唧唧的,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我是干啥的你也比谁都清楚!今天我要是不管他,他肯定得死!” 村长媳妇顿时就是一僵,不再阻拦罗叔,但嘴里却嘀咕了句“之前那事啥啥的”,我没咋听清。 进屋之后,我看见小姨子也在,她眼睛都哭肿了,也是一身狼狈,全然没了昨晚那种时髦的模样。罗叔没管她,而是皱眉看向炕上躺着的两个男人,正是村长和小叔子。 看到他们两个,我不禁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问:“他俩这是咋了?” 他们两个居然全都一丝不挂地躺在炕上,而且四肢蜷缩,姿态诡异,感觉不像人,而像一条仰面躺着等人来摸肚皮的狗。 而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他俩下身的家伙全都胀得老大,红彤彤直愣愣地立着,那画面,简直太有冲击力了! 听到我的问话,村长媳妇唉声叹气说道:“没招,只要穿上衣服他们就说难受,闹得厉害,所以我才说不方便见人。” 罗叔皱眉问:“啥时候开始的?” 村长媳妇迟疑了下,然后吞吞吐吐说道:“昨天……昨天你家这孩子走后没多久,我们刚想捂被睡觉,就听见院外有狗叫声,老黄跟他兄弟让狗咬了,一听狗叫立马就来脾气了,俩人就拎着棍子出去打狗,结果狗没找着,人回来后就开始不对劲了,说热,刺挠,一开始乱抓乱挠的,接着就跟精神不正常似地脱了个精光,还非要那个……那个啥,不让就闹,这一宿折腾七八次了,非得整完事一次才能消停一会儿……” 说到这里,她看看炕上二人的下身,一脸尴尬,“这估计是又快醒了。” “姐~!” 一旁的小姨子忽然捂脸哭了起来,“姐~咱这可该咋整呀?咱也不能一直就这样吧?这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那咱俩这样算个啥呀?” 村长媳妇不说话,但目光却在盯着罗叔。 罗叔冷笑一声:“徐艳萍,你想让我帮你,你还不张嘴,那我要是不来呢,你也不打算去找我吗?” 村长媳妇沉默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懂点那玩意,但你说我敢信你吗?就你之前干的那事……” 说到这里,她又看我一眼,“哎~算了,孩子在这,我给你留点脸。” 罗叔骂了一声:“真他妈上赶子不是买卖。” 我很好奇罗叔之前干了啥事,刚想问,小叔子却忽然大叫了起来。 “我难受啊!!”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旁哭哭啼啼的小姨子后,忽然就跟疯了似的。 “艳红!我受不了了!你快点!快点上来!我难受,再来一次!你快点过来!” 小姨子没动,只是一个劲在那哭。 小叔子见小姨子没啥回应,丧心病狂似的,爬起来就要往她身上扑,结果被罗叔一个大嘴巴子就给抽得又倒了下去。 “你妈的狗东西,当老子不存在吗!” 罗叔按住奋力挣扎的小叔子,然后一扭头跟村长媳妇说,“筷子,针线,一碗水,红布!” 村长媳妇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是害怕又是担心:“罗学白你轻点!你别再整出事了!” 罗叔大吼:“磨叽个粑粑!快去拿!” 村长媳妇这才和小姨子一起去找罗叔要的东西。 我在一旁看着被罗叔压着的小叔子,他很不老实,嘴里留着哈喇子,龇牙咧嘴就像一条要咬人的疯狗。 “真他妈恶心!” 罗叔骂了一声,忽然咬破自己手指在小叔子身上快速画了一道血符,一声“急急如律令”后,小叔子立马发出一声惨叫,接着我就看到小叔子的皮肤下边鼓起一个大包,在他体内来回游走,最终往左手移动过去。 罗叔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小叔子的左手中指,冷喝一声,“还想跑!?” 那大肉包到了左手时像是突然撞到什么东西似的,猛地弹了回去,然后就开始往小叔子下身跑去。 我眼睁睁看着小叔子下身那个越来越胀,一阵心惊胆战,心想照这个速度,等下不会爆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