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空隙》 引 何谓友情?也许朋友就是在回忆里也能让你感到喜悦的人吧。就算失去了消息,就算永远也不会再见,至少还有记忆中嘴边的微笑。 何谓爱情?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要避免对她有所伤害吧。 ……学生时代是最美好的,也是生命中最容易度过的。校园时光是最宝贵的,也是人生中最容易被荒废的。在你天真的玩耍中,一步也不停留。直到有一天,你背起生活沉重的包袱,才发现,那么美好宝贵的年少青春早已一去不返,错过永不再来。那时,我们还剩下什么?忆起甜蜜往事时嘴角的一丝微笑,还是感慨岁月如风的一声叹息? ……木不等他有所反应,左手把他拉了回来,右手一拳猛的勾在他的肚子上。放手,让他倒下。木对有邪恶人格的家伙从不手软。 等他爬起来,木揪住他的领子,又问道:“相机呢?” 刘轩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已经不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一个了。刚才那个木虽然冷漠,但是也很冷静,此刻从这个男人身上他似乎只能感到冷酷。他的胃部被木打的仿佛绞在了一起,一直在抽搐,他实在不想再吃下一拳了…… ……找了几条巷子还是一无所获。终于,在一条小巷的深处,他们发现了木。 木站在巷子中央的路灯下和三个人对峙着,对方有一个人已经倒在了一边。木的额头上有一处伤口,鲜血顺着外眼角向下淌着,脚下一片殷红。看来他是拼着受伤才打倒了对方一个人,另外三个被他的气势所迫,一时没敢动手。吕童从木的眼神中看出,他宁愿站在这里流血,也不愿意转身跑掉。 这并不是一条死胡同,以木的速度要想跑掉应该不会太难。难道他让自己先跑回学校,只是为了单独留下来和这几个人打斗?吕童实在想不明白,直到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除了自己的家人,在这个世界上被另一个人真心的在乎着,应该感到很温暖吧。在相爱的前提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爱情中也不需要所谓的胜利者,怀着对对方的深爱,就算做出忍让也无损于尊严吧。我就曾经因为想不明白……”雅枚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举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 “哦。”孟菲觉得今天的雅枚有些不一样。 “……面对柔情,人们只会用更多的爱与呵护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总会有一些反应迟钝的家伙吧。”雅枚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空饮料瓶,自言自语道:“我今天是不是话说太多了。” 孟菲把脸凑过去小声念道:“本饮料含少量酒精。” 两人面面相觑…… ……邵岑帮他分析道:“最弱的郑思对中等的重澜,作为中驷,我的对手应该很强,那上驷的吕童遇到的一定是对方最弱的下驷了?” 木摇了摇头,说道:“除了第一场用的是中驷重澜,剩下的四场一定都是最强的上驷。今天并不是三局两胜,而是五局三胜。既然是安超专门请来的拳手,那实力一定还在重澜之上,这场比赛他志在必得,一局也不想输。” ……吕童趁郑思和邵岑热身的时候,把木拉到一边,问道:“郑思和邵岑的前两局,恐怕很难取胜,你到底有什么必胜之法?” 木看着吕童,神情已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一字一句的说道:“必胜之法只有一个,你——和我。绝对不能输!” ……他不怕被打倒,多少次都不怕,他只怕自己拖累全队胜利的步伐。他几乎有点后悔自己也来参赛,他责怪自己的不自量力。他懊恼的抬起了头,迎接他的却是木真诚的笑脸,和吕童鼓励的目光。郑思心底升起了一股温暖的力量,来自信任的力量,来自团队的力量,来自友情的力量,驱散了他失败的沮丧…… ……人生有如一辆永无终点而又绝不退后的列车,每个人都只能搭乘一次。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旅客,他们在你生命中的某一站上来,又在某一站下去。他们从不会因为你的喜爱留下,也不会因为你的厌恶离开。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终点站,谁也无力改变什么,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是一起欣赏窗外的美景…… ……也许没有人能永远快乐,也许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些伤痛,但是有些人能在快乐时忘掉伤痛,在伤痛时找到快乐,木无疑就是这种人。虽然他心中也隐藏过痛苦、失望、沮丧、悲伤、恐惧、绝望……,但他的朋友们想起他的时候,却只会想到两个字——笑容,非常纯粹的笑容…… ……吕童众人宁可输掉比赛,也不想要木用满身伤痕换来的胜利。 ……段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轻轻的帮木解开了拳套上紧紧系住的扣绳。木感激的点了下头,回身走向拳场。他听见段薇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你受伤的话,我永远都会内疚的。”木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道,要打败封雷,唯一的办法,就是摘掉束缚手指的拳套…… ……他错误的估计了对手摘下拳套后,所提升的力量。木之队一方,没有人知道,封雷是一名真正的地下斗拳手,也没有人知道徒手格斗,对封雷来说几乎就是一种职业,更没有人知道除去了拳套后,封雷的实力才是最可怕的。木落入了自己设下的圈套里…… ……封雷感到自己的对手实在是个危险人物,他能在中拳的瞬间,用手掌引开自己的拳头,并高速反击。自己每次虽然堪堪躲过,但却无法立刻给予还击。……最恐怖的是,对方从拳套中解放出来的手指。封雷发现自己已经跌进了对手挖出的陷阱中…… “太强了!这是学校里的学生吗!?” ……从金真焕十指中迸发出的,那充满激情的旋律。厚重、尖利、狂躁,勇猛、无畏、坚强,忍耐、挣扎、疯狂,力量、友情、希望,战斗、伤痕、光芒! “机会!”封雷看到了木刹那间暴露出的一个微小破绽。 “来吧!”木在金真焕的乐曲声中听到了胜利的召唤。 “……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把你推落悬崖,坠入最深渊之前你会后悔认识她吗?” “恐怕会有那么一点儿。不,不是一点儿,我一定会大大的后悔。我这么爱她,她却狠心对我,我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后悔!后悔!” “你当初爱她的时候就想到有一天被她推进深渊吗?” “当然不会。” “相爱的时候你们应该感觉很幸福吧?” “那是一定的了,谁会为了想得到痛苦去恋爱呢。” “既然如此,怎么样都应该没关系才对。你爱的人把你推进深渊,如果你真心爱过她,那就摆个舒服的姿势坦然坠落好了。没有人强迫你爱她,没有人强迫你和她在一起,没有人强迫你留在她身边。她给你幸福的时候你没有后悔,她给你痛苦的时候你也没有必要后悔。” “好像摆个什么样的姿势都不会太舒服吧……” ……他从未碰到过这种自毁式的对手,刀锋般凌厉的攻势,刺穿了他作为五人中最强的自信。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彻底击溃了他不败的信心。金真焕魔神附体般的疯狂气势,完全压制住了宗元在拳法上的优势…… ……金真焕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姿势高举起右臂,宣告了木之队的胜利。冷酷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残忍,在场所有人,都被金真焕在战斗中表现出的狂暴惊呆了,连木也不例外! ……晨风带来阵阵雨后草原上,青草野花散发出的清香。在这花草的清香中,木还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女孩子发上的香泽,这馨香亲切而温暖。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不自觉的睡着了,身上围着他夜里盖在段薇身上的外衣,梦中的香气原来是从段薇的秀发上传来的,自己就枕在她的肩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虽然那是我的人生,不过已经不是全部了……” “每个人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是吗?可你却总是一个人。我看得出你对爱情有些失望、有些迷惘、甚至有些恐惧。你已经失去了幻想和期待吗?” “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有什么怪事要发生吗?”…… ……他越过了一个缓坡。一片野花地,蓦然映入眼帘。野生的花草,虽然不如花圃里精心栽培的花卉优雅,但却更绚烂多彩。不经意般绽放的花朵,散发着淡淡幽香,静静的、默默的、不屈的盛开在草原中的某处。不在乎是否有人欣赏,也不在乎能否被人采摘,只顾顽强的生长,脆弱而美丽的身体里,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 ……两人还从来没有靠得这般亲近,近得能把对方的心跳声数得一清二楚。依在木的胸膛上,段薇感到如同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般温暖。她双手握住鞍上的铁梁,舒适的慵在木的臂弯里。 木的黑马跑了这么远,依旧体力充沛,毫无疲态。两人同乘着黑马,无拘无束的飞驰在辽阔的草原上。阵阵风儿,如情人的手指般,轻抚过两人的发梢。段薇轻轻闭起双眸,尽情沉醉于这片刻的幸福之中。随风飞舞的秀发,温柔的萦绕着木的面庞,这美丽的瞬间将永远铭刻在两人的心中…… ……两个朋友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郑思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吕童重重的在郑思的肩上拍了两下,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列车,回到座位之前他暗暗的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花。……火车缓缓开动,带着友情与梦想,吕童离开了这个他永远思念的城市。 月台另一边,一个男人一直远远的注视着,郑思和吕童的离别场面。两人洒泪惜别时,他也默默的拭着眼角。火车轰鸣启动,卷起的强风拂乱了他漆黑的长发…… ……挂断电话的木坐在沙发上,不言也不语。仿佛同时被挂断的还有那一年的欢乐、喜悦、幸福。紧随而至的是孤独、失落、和无尽的思念,思念充满热血的友情,思念单纯甜蜜的爱情,思念各奔天涯的义气兄弟,思念即将离去的知己红颜…… ……“恐怕赶不及了。”木前言不搭后语。 孟菲瞥了他一眼,不再追问,只是把车开得飞快,在车流中穿梭。木让她不要开这么快,孟菲好像没听见一样。他们很快到达了车站,途中孟菲连闯了两个红灯…… ……夜色温柔,却怎么也化不开这淡淡的离愁。带着记忆中最美好的片段,段薇踏上了归程。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身影,她的心比逆风中木飞舞的长发还要零乱。离别虽然不是结束,泪水却止不住…… ……木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不要小看我!”孟菲喊道。 木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孟菲噙着泪水的双眼中满是委屈。他按下了她又欲举起酒杯的手,自己却独饮了一杯。 孟菲渐渐恢复了平静,望着这个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对自己看似无情,却又在无意间流露出关怀的男人,心中充满矛盾与挣扎。 ……木索性席地而坐,看着不远处那些如彩蝶般飞舞的少女们。此刻的他真想化作一只雄鹰,自由翱翔于高远的蓝天上。那里应该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不安,没有惶恐,没有日复一日的奔忙,没有离别长恨的痛苦。只有一片自由纯粹的蔚蓝…… …… “冬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也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你为什么喜欢?” “因为冬天会下雪,你呢,为什么喜欢?” “因为下雪的时候,你总会陪在我的身边。” “春天我也可以陪着你啊,还有夏天,秋天。” “可我们只在一起走过了冬天,为什么我们只有这一个季节?” “也许我们还没有穿过那季节的空隙吧。” …… mailto:duqian292@yahooorduqian292@sina duqian292@yahooorduqian292@sina 一章:破晓之光 清晨,接连几天的阴雨被明媚的阳光代替,街边囤积的雨水在缓慢的蒸发着,化成一股看不见的清爽湿润的气体上升了。树叶,屋檐,地面,汽车顶上的积水在没有变化成蒸汽前像镜子一样忠实的辉映着阳光,到处都是一片光芒。行路的人们有时不得不伸手到额前挡住那耀眼的光。 几乎所有的人都急匆匆的穿行在这片光芒中,没有人留意这美丽的清晨。 这是一条繁华的商务街,街道两边林立着高耸的写字楼,在写字楼间的空隙里还散布着各式高级的咖啡馆和餐厅。 路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白领丽人,她们中除了那些完全无视旁人惊恐目光,喜欢在早上边走路,边挤眉弄眼做面部体操吓唬别人的女士以外,几乎所有人在经过一个迈着悠闲步伐,像是在散步的男人身边时,每每都会有意无意的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这个飘逸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浪漫气息,是她们工作的环境里很少能遇到的。这个男人对这种观望好像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泰然处之。他找到了一家供应自助早餐的餐厅走了进去。 “木,在这儿呢!”靠窗的座位上站起一个衣着靓丽的女孩,向他挥着手走来。 “嗨,孟菲,好久不见了。”木向她扬了下头。 孟菲把一张自助餐券递到门口领位台小姐的手里,拉着木走向座位。 “什么事一定要我这么早就出来,电话里还不说。不会只是想请我吃早餐吧。” “不好意思啊,一大早就打电话把你吵醒。我找你确实有很重要的事,当然也是顺便请个早餐,我们公司下面这家餐厅的自助餐挺不错的。” “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吵醒我,我还没睡呢。” “你又熬夜画画了?” “是啊,我要帮一个朋友的公司画些东西,白天很吵。” “老毛病还没改呢,你接这种散活能赚很多钱吗?” “不,很少。有时候甚至赚不到,但我至少还在画。” “都毕业好几年了,你还是这么固执。哦,应该说是执着。你真的以为毕业于国家一流的画院,就一定能成为一流的画家?你看看咱们那一批美院毕业的学生,现在有谁能靠绘画为生?哪一个没有转到相关的行业去,除了你。” “毕业两三年了,你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罗嗦。”木微笑的说道。“谈正题吧。” “哈,你什么时候变成急性子了。好了,在我和你正式谈事情以前,我们先去吃饱肚子吧。”孟菲拉起看样子刚在座椅上找到舒适姿势的木,走向自助餐台。 “拜托,我保证不管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我都决不会跑掉的。你不要这么拼命的拽我啊。”木用没被孟菲拉住的手递给她一个盘子。 “呵。我就是怕你听了之后会扭头跑掉。”孟菲笑着放开手接过餐盘。 “有这么可怕?”木转过头看着孟菲,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是啊,很可怕。”孟菲知道只有调足了他的胃口,他才会真的对她要说的话有兴趣。“我们分头行动吧,向着你爱吃的食物出发。”孟菲晃着手里的刀叉绕到了餐台的另一边。 “嘁,又来这一套。”木决定不管那么多,先吃饱肚子再说。 “你胃口还真不错,一早就能拥有这么好的食欲真是让人嫉妒。”木把头支在手上,看着第三次从自助餐台走下的孟菲,当然她每次盛的都很少。 “口是心非的家伙,想知道我保持良好食欲的秘诀吗?”孟菲把一块精致的小点心放到口中。 “说说看。”木边说边在上衣口袋里翻着,最后空着两手站了起来。“一会儿再听你说,我去买包香烟。” “等你走的时候再买吧。”孟菲示意他坐下,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盒烟。“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抽什么牌子的,先将就抽一支我的吧。”她把一支烟递到木的手里,并用一个漂亮的女式打火机帮他点燃。 “谢谢,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 “工作以后吧,有时候工作太累了就抽一支。” “嗯。不错的借口。” “什么意思?”孟菲把空盘子推到一边,也点了一支烟。 “女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也并不好看。” “这是你的偏见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好多女人都吸烟,也没什么不好啊。” “不用当真,我随口胡说的。还是接着说你的秘诀吧。”木望向窗外。 “那你要好好的记住哦。听好,我保持良好食欲的秘诀是。首先,我有一份值得我去奋斗的工作。其次,我有一个非常爱我的男朋友。”孟菲把刚抽了两口的烟熄灭在烟缸里,观察着木的反应。 木依然望着窗外的车流。良久,他把目光移到孟菲的脸上,他发现她一直在注视着他,仿佛在期待他有所回应。 木把烟缸里还在冒烟的香烟按灭。“你抽烟太浪费了。” 孟菲有点怅然的拿起杯子。“还是说说你吧,毕业这么久怎么也不和班上的同学联系,校友联谊会你一次也没来,一直在忙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是白白荒废了几年光阴而已。” “你现在的理想还是成为一名伟大的画家吗?” “我已经没那么幼稚了。” “你过的还开心吗?” “没什么特别的,至少不会莫名其妙的不开心吧。”木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 “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一直在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混下去?” “谁都幻想美好的生活,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呢。”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只是有时候运气不太好。” “呵,谢谢你这么安慰我。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说了吗?” “你还记得那个吴校长吧。毕业时还剩一个留校任教的名额时,他选择了另一个人,而不是年级成绩最优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个家伙我倒还没忘记,他总是在学生的头上作威作福,一副主宰别人命运的嘴脸,他选择留校的那个人也只是个溜须拍马之辈。” “可是他确实主宰了你当时的命运,而被你看不起的那个溜须拍马之辈,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个职位。你到现在从来也没反省过自己吗?” “反省什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去迎合那个败德校长扭曲的人性,还是加入那些钻营小人的队伍去争相满足他对物欲的需求?” “你什么都不用做,但至少不要把你的不满表现出来。除了圣人,没有人会喜欢亲近对自己不满的人吧,你正直的过于迂腐了。” “没有别的事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这周之内我要做完这些画。”木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再抽你一支烟。”他点燃香烟准备离去。 “等一下。”孟菲隔着桌子抓住木的手,感到他的手冰冷没有温度,她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为什么从学生时代开始,我们一谈论什么事情都会最终演变为争吵?你为什么从来也不仔细考虑我说的话,难道我不是希望你好?” 木感到孟菲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充满了温暖,这让他失去了离开的力量。他坐下,沉默,吸烟。 “没有人愿意看到你这样消沉下去,从上学时你就封闭自己。你喜欢在深夜里一个人作画,很少与人交流。你看不起那些你所谓阿谀逢迎的人,有时你还对社会表示厌恶。也许这个社会没有给予过你什么,但是你又为这个社会贡献过什么呢?愤世嫉俗除了让你心理强烈的不平衡,不会带给你更好的生活。” 木反过来握了一下孟菲温暖的手,笑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其实这些我也明白,只是有时候在某些外界刺激下会一时冲动,忘的一干二净的,哈。” “嘁,简直是雷阵雨的性格嘛。你这个多重人格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啊!”孟菲抱怨的白了他一眼。 “说什么多重人格啊!” “你就是多重人格,时而优雅,时而暴躁,时而安静,时而疯狂,没见过你这么不正常的人。哈哈。”孟菲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说我?”木看样子好像很难接受自己居然是这么奇怪的人。 “就是,哈哈!” “哎,真拿你没办法。从上学时就喜欢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给我上一课。”木无奈的歪着头。 “好了,别扯太远了,现在和你谈正经事吧。” “一直是谁在跑题啊!” “我让你带的简历和生活照你都带了吗?”孟菲假装没听见。 “带是带了。”木从皮包的夹子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孟菲。“可是到底干什么用啊。” 孟菲接过打开,先把照片拿在手上。只见照片上的木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单排扣休闲西服,漆黑的长发随意的高高束在脑后。仿佛长久不见阳光的脸略显苍白,轮廓分明。整个人在俊朗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另一种力量。他左手插在裤袋里,夹着香烟的右手,手臂微曲着指向旁边,应该是和旁边的人在说着什么。背后充满了红色的布景和众多男女的身影,看上去是在参加一个什么隆重活动。照片上的木让人感到亲切放松。 孟菲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木。他没有束起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膀上,在黑色高领毛衣的映衬下,脸色更显格外苍白,从他瘦削挺拔的身体里流露出一种高雅古典的气息。 “你真应该出生在十七世纪古典主义盛行的欧洲,现在这个时代对你来说可能太真实了一点。”孟菲有感而发。 “看完照片突然说些什么古怪的话?”木一头雾水。 孟菲低下头看着木拿来的简历。 姓名:木晚诚 性别:男 年龄:26 身高:182cm 学历:大专 毕业院校:xxxx美术学院 工作经历:—— 个人爱好:阅读,绘画,音乐 联系方式:139xxxx7882848xxx91 “有你这样的简历吗?也太简单了吧!” “我本来就是这么简单,你让我怎么写复杂了?” “还有你那张照片,什么啊!手里夹着支烟,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严肃。” “老实说,就这样的照片我还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呢,我很少照相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看工作简历那栏你划条横杠,还不如空着呢,你不是也做过不少工作吗?” “上学的时候倒是也在几家夜总会做过兼职。我是不是应该这样写,为了多挣些提成,我在猜拳的时候要尽可能的猜赢那些酒鬼,好让他们多买些我的酒?这能算是工作吗?”木的语气里满是不屑。“毕业后,我也没有找到接收的单位,我没写过什么工作简历。”木又燃起一只烟叼在嘴上。 “我从上学的时候就讨厌你这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去重视,如果有的话我会很认真的去对待的。” “会有多认真?” “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嗯!我相信你!”孟菲的语气随着谈话的内容也变得严肃起来。 “嘿,只是说说罢了。你不用真的做出这么认真的表情吧,哈哈。” “你给我听好,我可没和你开玩笑,下面我要说的这件事希望你能认真的听,认真的思考,然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你说吧,我会仔细听的。”木看孟菲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也收起了笑容,变成了一个专注的聆听者。 “毕业后不久,我应聘于现在工作的这家公司。我的职位是华北地区销售总监。” “这好像和咱们的专业差的挺远的。” “你晚上兼职和酒鬼们猜拳抢着喝酒的时候,我参加了经济管理和市场营销的学习,并通过了自考。” “真了不起,你以前怎么从来没提起过。虽然晚了点,我还是要恭喜你。还有,我们猜拳不是为了抢着喝酒,是抢着让对方喝酒……” “其实你要是知道我们销售的是什么产品,也许你就不会认为和咱们的专业差的很远了。” “哦?是什么?” “化妆品。我们公司是世界知名品牌——茜琳-贝莎。听说过这个品牌吗?”孟菲说着从漂亮的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木,木双手接过。 “茜琳-贝莎,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几个字。” “呵,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个品牌在国外非常著名,但是刚进入中国不久,了解的人还不是很多,你在哪儿见过的?”孟菲看到连木都知道自己在做的品牌,心里很是高兴。 “在哪儿呢?”木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好像刚见过不久……”忽然,他把头转了过来。“想起来了。” “在哪儿?”孟菲很感兴趣这个从不爱逛商场的人,能在哪儿见到她们的品牌。 “在那儿。”木用手指了指窗台。 孟菲顺着木的手指把目光移向窗台,赫然发现自己放在窗台的皮包上celine-basia的英文拼写。 “讨厌的家伙,我还以为你真的知道呢。忘了告诉你,我们的品牌不止有化妆品,还经营箱包、服装等一系列的产品。” “开个玩笑,其实我不光知道你们的品牌,而且还曾经购买过你们的产品。” “哦?买来送给女朋友?”孟菲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自然。 “不是,是买来给我姐姐的。” “噢!你怎么会想起来买这个牌子送给她的?” “确切的说不是送,是赔给她。” “让我猜猜看,你一定是又把她最喜欢的口红当成颜料给用了。” “真聪明。” “哈哈!你这个家伙真的一点也没有改变啊!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用奇怪的材质作画,害的班上的女生们都不敢把化妆品带到教室去,不过这也是我这次找你的目的。” “哈,终于说到正题了。” “我们公司现在正全面拓展在中国的市场,广告宣传是一方面,但是最主要的还是第一线人员的素质,我们准备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化妆培训部。这个部门要承担起,对所有区域销售小姐及区域代理商的培训指导工作,并且在一些大型的宣传活动中做主要的策划和演示。我向总公司推荐了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你是说让我去你们的公司做化妆培训的工作?可我并不会化妆啊。我偶尔使用化妆品里的颜色,也只是因为当时某种颜色吸引了我。我对化妆并不感兴趣,那是女人才会做的工作吧。” “听我告诉你。第一,化妆也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要小看它。第二,国外最优秀的化妆师都是男性,我相信如果你肯做你会是最好的。第三,北京公司的这个计划要明年才能正式启动,这之前你还有很长的一段准备时间。” “准备什么?” “准备这个。”孟菲拿出一个薄薄的本子。“拿回去好好看看,这是当今最好的两大艺术院校联合组建的编外进修学校,学校汇集了戏剧学院和电影学院最好的老师,他们把四年的课程压缩到了一年,非常适合你这样没有耐性的家伙。” “我上够学了,不会去的。” “这个学校是编外制的,也可以说是个私立的高等学院。由于是私人承接主办的学校,那么肯定会以营利为主要目的,所以学费也是比较昂贵的。” “你在那里自说自话什么啊,不是说了我不会去的吗,一点也不感兴趣。” “虽然学费昂贵,但是学习环境非常好,你们居住的每个楼层都有教室和练功房,四人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有独立的浴室,卫生间,空调,电话,可以收看到卫星电视节目。在你轻轻松松的毕业后还会得到和正式院校同样的证书,这样的话感兴趣吗?” “不,没兴趣。” “表演系里可是有很多漂亮女孩的哟,一年里每天都能和日后有望成为明星的美女们相处,有点动心了吧?” “一点也不,就算真的去了我也是化妆系的吧?” “哈,最关键的一点,如果你成绩优秀的从学校毕业的话,就能加入我们的公司,公司会报销你大部分的学费。这样总行了吧?” “就算我同意上这个学也只是为了得到这份工作,你知道我需要一个发展的机会。但是我并不了解你们的公司,我怎么能相信这样的一个承诺。” “那你了解我吗?你觉得我为什么想促成这件事?” “我也并不了解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这样做,但是我相信你。” “谢谢,我只是想……和你做同事。” “我回去会仔细考虑的,然后答复你。”木把那个小薄本放到皮包里收好。 “尽快告诉我,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学校看一下环境,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 “明天告诉你。” “好。”两人一起走出餐厅。 “我送你回去,等我一下。”孟菲说完,向停车场走去。 “不用了,你去工作吧。” “我现在就在工作,等着我。” 片刻后,停车场里开出一辆白色的别克轿车,停在木的旁边,孟菲在驾驶位为他推开车门。“上车。” “谢谢。”木坐到了她的身边。 “和上学时一样,回头率还是那么高,刚才有个小女生到了马路对面还在看你呢。哈哈!”孟菲边笑边歪着头看木。 “真烦人,好好开你的车吧。”木不理她的取笑。 “把你随身听里的磁带拿出来给我听听。” “太吵了,你不会喜欢的。” “给我听一下嘛,不喜欢你再拿回去好了。我听说一个人的心情,可以从他所欣赏的音乐里反映出来。” 木拗不过她,从随身听里取出磁带放到了卡座里,正要打开开关时,他们看到前面路边有两个人在推搡另一名男子。三人的身材都很高大,在马路上拉扯很是引人注目,已经有人在远远的看热闹了。 街上的车不算少,所以孟菲的车速不快,他们的车缓慢的接近那场纠纷。 “停下车。”木眼睛望向窗外。 “干吗?你认识他们?”孟菲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把你头上的发带给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孟菲解下了束发的皮筋,递到木的手里。 “把车开远一点等我,我马上回来,你听音乐吧。”木按下开关,下车向那几个人走过去,他边走边弯下腰,然后猛的直起,把头发甩向脑后,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孟菲把车开到了前面不远的地方,车厢里传出重金属吉他狂躁愤怒的声音,充满了不安和压抑。孟菲透过后车窗看着身后不远的木。 木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的走向那两个袭击者。 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正揪住对方那个男人的衣领,那个男人则在奋力摆脱纠缠,他努力使自己不处于两人同时能攻击到的范围内。那两人的战术很明确,一人缠绕,一人攻击。 木走到攻击者的身后,右手化手刀状,在空中做了一个切的动作。手掌边缘猛的落在了那个攻击者的后颈上,那人随即失去知觉瘫倒了下来。木单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慢慢把他放倒在地上。 木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的走向孟菲停车的地方。剩下的一个缠绕者显然还在等待着攻击者的进攻,可惜事与愿违。 木听到身后传来一记重拳击打在脸颊上的声音,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孟菲听着那吵的她心神不宁的乐曲,看着越走越近的木嘴角上的微笑,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进入到木的心灵。“真是个可怕的多重人格妖怪啊……” “抱歉,我们可以走了。”木上车,重新又坐到了她的身边,解下头上的发带还给了孟菲。“那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很棒的吉他手,这些音乐的制造者。”木指了指卡座。 “那两个和他打架的人呢?” “只是两个社会渣滓,他们那伙人坑蒙拐骗,偷任何可以偷到的东西,抢小孩儿钱,骚扰女孩子,各种坏事无所不为。他们认为这些行为最多只够拘留几天,出来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在他们犯更大的罪之前,似乎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木的语气里充满了憎恶。 “那你为什么不索性帮他把那两个坏人都打倒?”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公平的环境,他也不希望我那样帮他。”木用手指了指身后。 孟菲回过头看到,刚才的地方只剩下那两个无赖,正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木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呵呵,你的朋友好像也挺厉害的。” “哈,那家伙的疯狂你从他的音乐里应该能感受到吧。” “嗯!吵死了,快还给你吧。” 木大笑。 孟菲看到阳光下,木爽朗的笑脸是那样的单纯,她觉得他是个拥有不平凡感情的男人。 “不过比起你的朋友来,我觉得你更加的不正常。” “哈哈!” 二章:回归 和木分手后,孟菲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雅枚姐。” “嗨,孟菲,和他谈的怎么样?” “说不好,表面上他好像同意了,不过也不是太确定,他说回去再和你们商量一下。” “他既然这样说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我和爸妈都会赞成的。” “他说明天答复我,我明天想带他去看看学校的环境,怎么说也得要他自己感兴趣才行呀。” “放心吧,我会让他明天和你一起去的。” “那让他晚上就给我打电话吧。” “好,我让他给你打。 “那我先挂了,他现在楼下超市呢,马上就该回去了。” “谢谢你这么帮他,孟菲。他要是能有一个像你这样关心他的女朋友就好了。” “他……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以前好像有过,现在应该没有吧。你也知道晚诚的性格,有什么事他很少和别人说,就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会告诉。” “哦……” “你有时间到家里来玩啊。” “好的,雅枚姐你先忙吧。” “好,拜拜。” “拜拜。” 木的姐姐是做时装设计的,也是学美术出身,比木大三岁。由于年龄差异并不是很大,因此他们姐弟的关系非常融洽,木从不管雅枚叫姐姐,总是直呼其名,雅枚也拿她这个弟弟毫无办法。 雅枚刚收线,电话就响起来了。 “喂,雅枚,我现在超市,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雅枚走到冰箱边拉开门。“把你昨天夜里喝光的酸奶、吐司和火腿补到冰箱里,还有鸡蛋、果汁,再买点儿泡面。” “知道了,不过我好像并没有全吃光吧?” “呵,总之现在已经全吃光了。” “哈哈,看来你今天早上的胃口也不错。” “哦?看来有好胃口的还不止我一个?”雅枚明知故问。 “我回去再和你说,你急着走吗?” “不急,我等你回来再走,中午才有客户。” “那一会儿见,我马上回去。” 木的家住在三层,他和姐姐住在301,父母住在对门302。这是他们父母在木上高中的时候决定的,他们希望木和雅枚能够早点儿拥有照顾自己的能力,而他们也可以随时就近帮助他俩健康的成长。那年正好邻居全家移民,于是他们就买下了隔壁301的房子。 雅枚听到木上楼的声音,帮他打开了门,接过了他手里的食品袋,把里面的东西逐一在冰箱里摆放整齐。 木关上门,掏出刚买的一盒烟扔在茶几上。 “一晚上没睡,看起来还挺有精神。”雅枚走到盥洗室看着正在洗手的木。“我看过你帮朋友画的东西了,很好。” “哈,谢谢。”木对能得到姐姐专业的评价很高兴。 “说说另一个好胃口的人吧。” “我今天早上和孟菲一起吃的早餐。”木倚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哦?很少听说两个人约会选择吃早餐的,你为什么不约她吃晚餐呢?” “别开玩笑了,是她约的我,有正经事谈啊。” “哦,哈哈。” “她要我去上一个学,说毕业之后就能去她们公司就一个不错的职位。” “听起来不错啊,什么部门?” “化妆培训部,你怎么看,很好笑是不是。” “太好了,很好的职业啊。国外最好的化妆师都是男士,这点你不要有顾虑。” “孟菲也这么说。” “还有你不是有洁癖吗,做化妆这行最好了,又高雅又干净。” “我才没有洁癖,我只是爱干净,人爱干净不对吗。” “爱干净当然好了,可你数过你一天洗多少次手吗?不管摸了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洗手,你这样也太不正常了吧。”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吧,本来就很干净的地板,还要在上面拖个没完,已经能映出人影了。” “呵呵,也没有办法,谁让咱们的妈妈是医生呢。” “是啊,从小就教你清洁干净房屋,我则学会了不停的洗手,哈哈。” 姐弟两人开心的继续着交谈。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太想去,这一年的学习对我来说太漫长,脱产学习会让我完全失去经济来源。我现在虽然有一点积蓄,但去上学的话,我恐怕只能支撑一年,学费要几万块钱。” “这你别担心,我可以帮你交学费,爸妈也可以帮你。” “我不能接受,毕业后那份工作万一有什么变化,我会非常被动的。这不太稳妥,我不想为了无法预见的未来让你们陪我冒险。几万块如果投资一项小生意,也许有更好的回报,但是交学费就一分也别想收回来,我有点担心到最后会得不偿失。” “别想这么多,这毕竟是个机会,毕业后你会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孟菲是这样说的吧。” “是的,她还说公司会报销一定的费用。” “你相信她吗?” “我相信。” “为什么,你不是担心吗?有哪家公司会培训还不属于自己的员工?”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是真心想帮我。” “因为她喜欢你吗?还是你喜欢她?” “都不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吗?我怎么从没听她说过。”雅枚心里有些纳闷。 “她早上告诉我的。我睏了,这事你帮我告诉爸妈一声。”木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拿着睡衣走进盥洗室。 “好,下午我回来叫醒你。” “嗯。” 一阵电话声把木从睡梦中吵醒,木抓过床头的电话。 “喂。”木强作清醒。 “喂,木,是我,金真焕,今天多谢你了。” “噢,没事,别客气。你怎么让那些痞子缠上了?” “上次他们其中一个劫我邻居家小孩钱,让我搅了。今天不巧在路上撞见,哈哈。多亏你帮忙,要不我还真有点费劲,那两个家伙挺壮的。” “哈,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应付的,我只是看不惯他们倚多欺少。” “呵呵,怎么样,最近忙什么呢?” “没什么具体的,你怎么样?过的好吗?” “呵,能好到哪儿去,我现在一家餐吧打工,混口饭吃。” “靠正当劳动生活就是值得尊敬的,以贫穷为借口作恶的人,根本就不能被原谅。” “没错,不过那些坏事很多富有的人也在做着。好了,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再聊吧,我不吵你睡觉了。” “那好,再约吧,拜拜。” “拜拜。” 时至傍晚,木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商议关于木的前程大计,最后全体一致赞成让他去重新进修学习,以赢得那份工作。在雅枚的督促下,木和孟菲在电话里约定第二天上午去学校实际参观一下。 第二天,孟菲如约来到木的楼下,看到木已经在楼梯口等她了,她降下车窗。 “早啊。”木向她扬了扬手。 “早什么啊,不是让你在楼上等我吗?外面多冷啊。”孟菲伸手帮他推开车门。 “我也刚下楼,最多两秒钟,我知道你很准时的。” “当然,我是个守时的人嘛。” “是啊,你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迟到过。” “呵,只是和你才这样,因为你几乎每次都会迟到。所以就算我来晚了,对你来说也是准时的。”孟菲把车里的暖风开大。 “呵呵,也是。” 路上有点堵车,他们大约用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才到达学校的所在地,学校在一个非常大的研究院里,道路两边栽满了树木。 “见鬼,这也太远了点吧。”木觉得距离上有点难以接受。 “傻瓜,真要上课了,你就要住校了不是吗?每个周末回家时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我只是奇怪学校怎么会选在离市区这么远的地方?” “这样才能让你们安心学习啊,附近好像也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方。” 孟菲把车在停车场里停好,带着木走进了一栋六层楼房。 “看起来有点像宾馆或招待所啊。” “没错,这里确实是一家招待所,这里还住着不少剧组和演员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了,不看好了的话怎么敢推荐你来呢。” “哈哈,多谢了。” 他们来到顶层楼梯口对面的一个房间外,门开着,孟菲象征性的敲了几下。 “请进。”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亲切的微笑。“你们好,我是这里的老师,你们是来报名的吗?” “您好,我们想先看一下。”孟菲也报以微笑,木双手插在裤兜里张望着。 “好,我先领你们看一下住房,然后再带你们参观一下教室。”她示意他们跟着她。 老师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右侧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前。“先看男生房间,一会再带你去看女生宿舍。”老师对孟菲说。 “不用了,只是他一个人来。” “哦。”老师边敲门边说:“下周一就开学了,外地的学生已经住进来了。” 门打开,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生向老师问好。 “这是来看房间的同学……”话没说完,一阵电话铃声从开着的办公室传出。“不好意思,你们先看,我马上回来。”老师快步走向办公室。 “请进。”那个男生招呼他们。 木点了下头走了进去,孟菲跟在他后面,屋里还有其他几个人,看样子是学生家长。 房间不算大,进门左手是卫生间,再向里就是学生们的卧室了,卧室里并排摆放着两张上下铺的床。正对着门,一扇大的推拉窗几乎占了半面墙,这让房间里很明亮。由于床是并排摆放的,所以房间里显得有些拥挤。 那个男生很热情。“你选一个床位吧,这张怎么样?”男生指着靠窗的下铺说道。 “谢谢,我如果来的话就睡上边那张。”木指了一下靠窗上边的床位,他可不想让别人整天坐在自己睡觉的床上。 “我们走吧。”木拉了一下孟菲,他向那个男生挥了挥手算是告别。木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愿在这里待上一年。 他们和从办公室出来的老师走了个迎面。 “怎么样,还满意吗?”老师问道。 “哦,还行。”木敷衍道。 “下周一就开学了,你抓紧时间报名吧,手续开学办也行,我再带你看一下你们表演系的教室。” “他不是来学表演的。”孟菲笑道。 “啊?你是来读化妆的?”老师有点吃惊。 “是。” “怎么不学表演?表演系的学生我都见过,你的条件比他们好多了。” “我不会表演。”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呵。”孟菲在一边看着他笑。 “嗯,不过学化妆也不错。”老师接着说道:“化妆教室在楼下,我带你去看一下。”这老师很负责任。 “不用了,谢谢你,我们先回去了,再见。” “好吧,再见。” 路上孟菲问木:“你觉得那儿环境怎么样?” “有点儿像监狱。” “……” 木觉得实在不想去学什么化妆专业,但是心里好像又有什么放不下。 周六,傍晚。 雅枚回到家看到门厅的地上放着两件收拾的很整齐的行李。 “这家伙终于决定去上学了。”雅枚笑着敲木的房门,“晚诚,出来,陪我去吃饭。”灯亮着木却不在房间里,“又跑到哪儿去了。” 一间热闹的酒吧里,木和金真焕在吧台上开怀畅饮,他们面前摆了几个空酒瓶,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 “你说你又要去上学了?” “对,明天就走。” “毕业后做一名化妆师?” “是啊。” “哈哈哈!”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好笑,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想不出你那时会是什么样子,不在画板上,而是在女人的脸上描来描去吗?” “是吧,我也想不出来,哈哈!” “总之是会有一个好的前途吧?祝你成功,干杯!” “干杯!” “下次见到你时你不会变成娘娘腔吧。” “啊?什么意思?” “你看电视上的那些男化妆师,无论腔调还是姿态都很女人。” “不是有一个例外吗?” “谁?” “我。”木用一个很男人的手势指着自己的鼻子。 小金大笑。 周日晚上,木一个人拎着两件行李爬上了学校的六楼。 “来啦!”一个男生和他打了个招呼,并帮他拉开了他那间宿舍的门。 “谢谢。”木冲他点了点头,他并没见过这个男生,屋里已经住了三个人了,他把行李扔在地上,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喘着气。 “你好,这张床给你留着呢。”一个鼻梁高挺,脸部轮廓分明的英俊男生指了指窗边的上层铺位。 “是你呀,谢谢。”木认出他是那天见过的男生,冲他笑了笑。 “我叫吕童,是云南大理的。”吕童向他伸出了右手。 “我叫木晚诚,北京的,叫我木就行了。” 剩下的两个人也分别向木介绍了自己,木一直保持着笑容。 “我叫郑思,西安的,今年十六岁。”这是个看似单纯调皮的小男孩。 “我叫邵岑,宁波人。”这是个清秀的男人。 “你们好,你们谁是化妆班的?” “我们都是学表演的,你是学化妆的?”郑思因为年龄小,所以最爱说话。 “对,这一届有多少学生?” “学表演的大概有九十多个吧,不过学化妆的好像不算太多。”大家和木认识了以后,就又都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哦。”木打开行李,开始整理。屋里还剩下吕童和郑思两个人,吕童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视,郑思则在自己的下铺上饶有兴趣的看木铺床。 木从没拉窗帘的窗玻璃上发现了郑思一直在盯着自己,于是回头叫他:“来帮个忙。” “好啊!”郑思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说到:“前两天就听说还有一个长头发的男生要来,刚才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你了,你怎么不学表演?” 吕童瞪了他一眼,嫌他多嘴,说道:“大嘴巴。” 郑思做了个鬼脸。“呵呵,这还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 周一,所有学生都要到总校去参加开学典礼,大家一早就爬起来了,这让木有些不适应。昨晚睡的太早了,根本就睡不着,现在也只好头晕眼花的坐上班车,随着大家一路晃向总校。 由于睡眠不足,又没吃早饭,木在班车上恶心的直想吐,他身边的男生女生们却兴高采烈的像是要去郊游。 到达了总校,木看到偌大的操场上排满了整齐的队伍,满目都是俊俏的脸庞。在一个领队模样的男人带领下,他们也排到了队伍的中央。 校领导经过一番轮流发言,终于宣布开学典礼圆满结束。这段时间,木站在队伍里觉得十分拘束,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恼火。 大多数情况下他是平静的,从他的眼中很难读出太多的词汇,只是写满冷静。就像孟菲形容的那样,木似乎是一个结合的比较有秩序的矛盾体。 获得行动自由后,分校的学生们准备返回。也许是站的累了,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奔向校外的停车场,希望能赶在别人之前占有一个座位。木点燃了一支香烟,任由他们自身边掠过,突然有一种想离开的冲动。 回到本校,化妆班被通知下午一点钟在五楼教室集合。表演班的学生已经全到六楼大会议室开会去了。木一个人无聊的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首mv。歌词大意是:“亲爱的,亲爱的,我可以期待你来爱我吗?如果你说‘不’的话,我还是会等你的……”这让他有些迷茫。 中午,木随着人群来到学校食堂,九十多个人排成了三条长队,那景象蔚为可观。木索性找了张桌子坐下,抽着烟等待。吕童看到他,向他走了过来。 “人太多了。”吕童点燃了木递给他的烟。 “是啊,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哈哈,不然我们出去吃吧。” “算了,等一会儿吧。”木嫌麻烦。 “今天吃什么?”吕童看着一个表演班女生的饭盘。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还有别的。”那女生就近坐在了他们旁边。 “我去排队,差不多了我叫你。”吕童拿着饭盒走向了那条渐渐缩短的长龙。 “你是化妆班的?”同样的问题被那漂亮女孩又问了木一遍。 “对。”木已经开始习惯了。 “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呀,化妆师对演员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好,我也会麻烦你们的。” “呵,那我们就互相关照了。” “好。” “他叫你呢,你去吧,我给你们留着位子。” “谢谢。”木走向吕童,看样子他加了一个塞。 “你吃什么?”吕童问木,木还未从早上的晕眩中缓解过来,实在没什么食欲,就说道:“和那女孩一样吧。” 片刻,他们回到了餐桌旁,十多张大饭桌几乎都坐满了学生,另外还有其他一些住在楼里的剧组工作人员,幸亏那女孩帮他们占着座位,不然就只好站着进餐了。 “你怎么和我吃的一样啊。”那女孩儿看着木饭盘里的菜说道。 “呵。”木笑了笑,开始吃饭。 “哈,好吃吗?”吕童别有用心的问道。 “一般,饭好像没蒸熟。” “啊!”那女孩儿突然尖叫。 木和吕童惊讶的看着她,邻桌的人也向他们望过来。 “饭里有一条虫子!”女孩儿用筷子指着快吃完的碗底。 “居然有虫子!”吕童作愤慨状。 “幸好是一整条。”木也随声附和。 “什么破饭啊,不吃啦!菜也难吃死了。”女孩儿赌气把筷子扔到桌子上。 “别不吃啊,木说的对,幸好你发现的不是半条,不然另外半条很有可能被你吃了,哈哈!”吕童有点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讨厌。”女孩儿噘着嘴白了他一眼。 “哈哈。”边吃边看别人笑话的吕童,嘴里忽然传出“嘎巴”一声巨响。 “呸!有沙子!”吕童啐道。 “呵,还好被你咬到了,不然就吃到肚子里去了。”那女孩不失时机的报复道。 “哈哈!”木大笑。 午后一点钟,化妆教室。 教室里并排摆了四行带翻盖化妆镜的课桌,大部分都坐了人,木坐在门口第一排的座位。办公室的老师给学生们介绍了各门主课老师,和具体的课程安排。然后让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化妆班只有十一个人,男女生比例是二比九。 “明天早上八点钟正式上课。”说完,班主任带着各主课老师依次离开了教室。 木把课本和用具在课桌里摆好后,回到了寝室,表演班的人还是没有回来,他还是无聊的打开了电视。 晚饭后,寝室里的人终于凑齐了,门开着,不时有其他房间的人来走访,几乎所有人都陶醉在结识新朋的喜悦中,木坐在别人的床上,用一种舒服的姿势看着穿梭于走廊和房间的男女。 “开会了!大家到会议室集合!五分钟以后由校领导给大家开会!”楼道里传来了几个学生的大嗓门。“大家动作快点了!快……” “又开什么会啊!” “谁知道啊,老开会……” 大家七嘴八舌的表示不满,可是该去还是得去。 木穿上外套随着其他人走了出去,在楼梯口,一个男生风一般从他们身边掠过,边跑边喊:“大家快点了!来不及了!” “小心啊,别摔着。”吕童的腔调没有表达出一点字面的关切,只引来旁人的一阵哄笑。 木选择坐在了靠后门的最后一排,他喜欢让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高个中年男人,被几个男女老师簇拥着在主席台上坐下了,木估计这就是什么校领导了。 “同学们好!” “校长好!”学生们异口同声道。 “成小学生了。”木心里从来也没喜欢过这种场面。 一番长篇大论过后,发言进入了主题。 “大家觉得我们应该怎么进行生活方面的管理呢?下面有两个方案供大家选择,一个是军事化管理,早上集体起来出操,晚上准时熄灯。还有一个呢,那就是要靠大家自觉了,每个寝室都选出一个寝室长来,每天有一名学生值日,每个寝室轮流交换检查房间,晚上十一点以后,男女生宿舍里不能有异性逗留。大家觉得哪个方案好呢?” “自己管理!” “后者好!” “第二种好!” “好,那我们校方就尊重大家的意思。希望大家能自觉遵守自己选择的方法,搞好自制。下面把学生会主席、各班系班长和学习委员选出来,大家不记名投票!”校长喊到。 不一会儿选票都收回了,校长和几个老师胡乱翻了一会儿,然后宣布了几个人名,就是刚才在楼道里蹦跳着喊开会的那几个学生。 木趁着前面的混乱拉开后门走了出去,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无聊,又不唱票,早就安排好了吧。” 过了半天,吕童他们才回来,看到木半躺在椅子里,边吸烟边看着电视,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刚才还投了你一票呢!“吕童对木说。 “我也投了你一票!”全寝室也是全学校最小的郑思说道。他在吕童的下铺。“我选你当学生会主席了。” “呵,谢了,没想到我居然还会有三票。” “啊?还有一票是谁投的?”郑思问。 “我自己。” “哈哈哈哈。”大家狂笑。 木也大笑道:“反正他们早就已经定好了,就逗他们玩会儿。” “就是就是,纯粹是浪费咱们宝贵的时间啊!”安静的邵岑也接口说道。 “从现在起,郑思就是我们608寝室的寝室长了。”吕童提议。 “同意!”邵岑。 “同意。”木。 “一致通过!” “哈!谢谢大家这么信任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选我吗?” “因为你好像很会干活的样子。”木开玩笑道。 “没错,以后房间里的卫生就全交给你了。担子很重啊,小鬼。”吕童跟着起哄。 “啊!”郑思表演了当场晕倒。 mailto:duqian292@yahooduqian292@sinaqq:438868106 duqian292@yahooduqian292@sinaqq:438868106 三章:初上红妆 “我去楼下买烟,有人要带什么东西吗?”木站在门口问道。 “我和你一起去。”吕童说道:“我也没烟了。” “帮我带两包方便面。”郑思从床上直起身来。 “我也要两包。”邵岑躺在床上,随手翻着一本书。 楼道里很是热闹,散了会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忙着串门,楼梯口的椅子上坐满了别的寝室的男生。吕童和他们打了招呼,木则直接从他们身边穿过。由于是刚开学,大家都不熟悉的缘故,人们心里多少会莫名的对他人产生些戒心和敌意。也许木的孤高性格让他们感到了一丝不安或不快,下楼梯的时候,两人听到身后椅子上,那几个一开学就抱成一团的男生以挑衅的口吻说道:“谁敢惹我,我就揍谁。” 吕童回头看了一眼木,木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回到楼上,楼梯口的几个人已经散去了。楼道里,刚任命的几个学生会干部又在大声叫嚷着,通知道:“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所有人在会议室上大课,化妆班也要参加。”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木已经有点适应了重新开始的学生生活了。 周五吃过午饭,608寝室众正在房间里休息,听到有人敲他们的房门。 “请进。”郑思拉开门。 教务处的老师领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同学,暂时先在你们房间住一下,等有空房间了再搬走。” “嗨,大家好,我叫宋礼忠。”这个男生自我介绍道。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门外几个学生会的干部已经抬进了一张上下铺位的床,并把房间里原有的床位做了改动,屋子里一下变得很拥挤,这举动让寝室众十分不悦。 “为什么要加在我们房间里,校方应该事先和我们商量一下吧?”刚适应了新环境的郑思,显然不能接受校方这样的安排。 木在郑思后面轻轻拉了他一把,小声说:“别当着新生的面这样说,会让人很尴尬的。”木知道既然校方已经决定好了,就不会因为他们的不满而马上改变,与其噘着嘴抱怨,还不如表现得大方一点儿先接受下来。 “我们交了几万块钱报名的时候,学校方面不是说好了最多四个人一间吗?”这种自作主张的安排连一向安静的邵岑也不能沉默了。 木向吕童挤了下眼睛,吕童会意的点了下头,说道:“要不先这样吧,反正是临时性的,不是说有了房间就恢复原状吗?” 教务处的老师马上接口说到:“对,这只是临时的安排,希望大家能配合一下,谢谢大家。”说完,领着学生会的干部们走了出去,新生放下背包也跟了出去。 “临时的?他们也没说什么时候有房间啊!”郑思还是不太高兴。“还有那个新生,叫个什么送你终?!这是什么鬼名字!真够丧气的!” “哈哈!什么送你终啊!人家叫宋礼忠,让你一说才丧气呢!”木笑着说道。 “听起来根本没什么分别嘛!反正是很难听的名字!”郑思不满意又没办法,只好拿别人的名字出气。 “你们别开玩笑了,没看到抬来的是一张上下双层的床吗,就是说如果他们愿意,就有可能再塞一个人到我们的房间来。”吕童刚才虽然那样说,但也只是为了配合木,不想让场面太尴尬,其实心里也是不愿接受的,木比他也强不了多少。这四个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都已经比较熟悉了,更难得的是十分投缘。都是年轻人,同住在一间屋子里,早就无话不说、无牛不吹、海阔天空、胡说八道了,他们实在不想这种刚建立起来的融洽气氛被破坏掉。 “先这样看两天再说吧。”木安慰着大家。 正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郑思毕竟年龄小,刚才的不快转眼就不见了,蹦到门前一把拉开。 “木在这个房间吧?” 木好像听到了孟菲的声音。 “在啊,请进。”郑思走回屋里,冲木做了个鬼脸,木站起来迎了出去。 “辛苦了!”孟菲笑吟吟的把拎在手里的一个大食品袋递给木。 “你怎么来了?”木示意她进来,门外一些学生向屋内张望。 “不是说好了周末过来接你回家的么?也不知道你今天几点下课,就来早了点儿。”孟菲边笑着边和吕童他们打招呼。 “不是说不用了吗。”对于孟菲的突然造访,木看起来有点不自然。“这是孟菲,我的好朋友。”木依次介绍他们认识。 孟菲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外衣,下身是一条厚呢子的暗红白相间短裙,深肤色长筒袜,踏着一双精致的白色高跟皮靴。 她坐在椅子上,优雅的交叠着双腿。 其他人显然对这位漂亮的访客也有点手足无措,大家拿起书本和孟菲礼貌的说了再见,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怎么多了张床?”孟菲一眼就发现了这变化。 “学校硬塞进来一个新生。”木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把烟盒送到了孟菲的面前。 孟菲用食指把烟盒推了回去。“谢谢,我已经戒了。” “哦?”这让木有点惊讶。 “我男朋友不喜欢我吸烟。”孟菲似笑非笑的看着木。 “哈哈,还是爱情的力量大啊,记得我也劝过你别抽烟吧?”木拿起课本,顺手打开了电视,说道:“我上课去了,两节课,你看电视吧。”临出门嘴里嘟囔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课间休息时,木回到房间,孟菲没在屋里。他跑到楼道里,跃上高高的窗台,看到孟菲的车还在停车场里,奇怪道:“跑哪儿去了?”郑思提着两壶刚在楼下水房打的开水上楼,冲踩在窗台上向下面张望的木笑道:“哈哈!女朋友不见了吧?” “别乱讲,那不是我女朋友,是我的好朋友。”木跳了下来。 “以为我小就看不出来吗?” “少罗嗦了,老师让我们找模特化妆呢。你看见她了吗,快告诉我,要上课了。” “那好,就告诉你吧,不过明天轮到你值日,不许再偷懒了。” “行,快说。” “在她车里。” “谢谢。”木跑下楼去,边跑边喊:“喂。” “干吗?”郑思从栏杆探头向楼下望去。 “你忘了我今天回家的吗?哈哈?” “又被骗了……” 全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化妆班里还是忙的热火朝天,木拉着孟菲不放,说道:“别走,我帮你卸妆。” “不卸,我要这样回去给雅枚姐看看。”孟菲强忍着笑。 “别开玩笑了,化成这样……” “老师,能帮他点评一下吗?”孟菲把木拉到老师面前。 教木他们化妆的老师六十多岁了,在影视界有很高的名望,是个慈祥的老人。她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两个孩子,说道:“这次让大家化妆,只是为了掌握一下大家的基本情况,我看到在座的大部分同学以前都会化妆,而且化的很好。我也看过木同学前两天画的素描,非常不错。化妆和画画非常接近,也是需要对比例和对色彩的把握。以木同学绘画的基础,只要找到化妆与绘画的融会点,他会十分出色的。今天这个妆面,嗯……这个妆面……木同学对色彩的运用很大胆……” “谢谢老师夸奖。”木知道老师是在鼓励自己,这个妆面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看,他只是故意在逗孟菲,怕她回去向雅枚添油加醋的笑话自己。 “哈哈,真是大言不惭,这个妆有什么值得老师夸奖你的地方啊。” “老师不是刚说过吗,我对色彩的运用很是大胆嘛。” “化在别人的脸上你当然大胆了,又不是唱戏,颜色太重了呀!” “本来是想把你化得漂亮一点的,没想到……哎,看来模特的选择也很重要。”木看着孟菲的脸说这些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也忘了本来是要讨好她的。 “啊?把我丑化成这样,居然还敢把责任推到我这么标准的模特身上,看我就这样回去给雅枚姐看看。”孟菲佯怒。 “老师,麻烦您帮她改的漂亮一点儿行吗?她这个样子,我可不敢和她一起走在路上。”木把孟菲按在老师身前的一张椅子上。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孟菲嘴上这么说,可也不愿意这副鬼样子就出去。 “哈哈。”木看着自己化在孟菲脸上的这个妆总是觉得好笑,也许化妆这件事在他心里本身就很好笑。 “呵呵。”老师笑着接过木递过来的化妆笔,边改边讲给木听:“和你所了解的绘画一样,不管你最后想要多浓艳的效果,开始的时候一定不要一下子把颜色用老。加颜色要比减颜色容易的多,就像我们做任何事一样,一定要循序渐进,千万不要想一蹴而就。” “是。”木恭敬的答应,他向来尊敬长者与智者。 只见孟菲的脸庞在老师看似随意的擦擦补补下,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木选用的棕系眼影和唇膏在老师的修改下,让孟菲看起来冷艳而又妩媚,老师最后在她的脸颊上加了一抹绯红,木当初费力想要达到的效果,老师轻而易举的几笔就完成了,这让木有些惊叹。 “有什么想告诉老师的吗?”老师放下了手里的化妆刷,问木。 “真漂亮,不愧是老师啊!”孟菲也被镜中老师修改过的妆容打动了。 “您改动后,整张脸有了神采。之前就像面具一样,毫无生气。”木说道。 “嗯,和绘画一样,化妆也是需要你投入感情去做的事情。不管你面对的人是美是丑,当你决定开始化妆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集中了你所有的精神,忘了你面前的这张脸,这个人。你看到的只有色彩,你要把颜色绝对和谐的分配在五官之上,让这些颜色和这个人自然的融为一个整体,就好像生来就是这个样子才行。” “就像真品和赝品吧,技艺再高超的仿制者也不可能达到大师原作的神韵,也许他们可以完全模仿原作的笔法,却永远也无法复制出大师们作画时投注的感情。” “很好,就是这样的。”老师赞许的看着他:“今天是开学的第五天,我还没有教你具体的化妆技巧,但你的精神已经够格了。” “谢谢老师指导。”木第一次对这门艺术产生了由衷的尊敬,他对老师欠了下身。 “谢谢老师把我化得这么好看!”孟菲笑盈盈的拉起木和老师说了再见。 老师微笑着看他们跑出教室。 孟菲在楼梯口等木回房间拿书包,几个表演系的男生也坐在了她的身边。 木回到了房间,其他人已经早就在房间里了。 “你今天回家?”郑思从床上坐起来。 “是啊,我刚才不就告诉你了吗,哈哈。”木拎起提包。 “逃避劳动。”郑思歪着嘴说道。 “作为补偿,这个食品袋里的东西全送给你了。” “真的?”郑思小小年纪离开家,独自在北京求学,除了生活必须品,很少给自己买喜欢吃的东西,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这样不好吧,这是你女朋友专门买给你的。”吕童接过木路过桌子时,顺手从袋子里扔过来的一个大红苹果。 “这是她买给你们的,我走了,周日晚上回来。” “拜拜。” “拜拜,早点回来。” “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你就知道吃啊。”吕童开玩笑的用苹果丢向郑思。 “哈哈。” 楼道里,几个男生继续围着孟菲没话找话说。 “你是今天新来的吧?”其中一个男生毫不顾忌的瞥着孟菲短裙下笔直的双腿。 “你是几班的啊?我是一班的。”一个男生嬉皮笑脸的说道。 “是吗,你是一班的?我是化妆班的。”木一手拎着包一手插在口袋里,缓缓的走了过来。 那个男生站起身来,木走到他的身前,站在他的对面。 那男生没有说话,他感到从木的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 孟菲觉得木平静的外表下,仿佛有一股怒火将要爆发,她不由想起了和木在街上遇到金真焕的那次,连忙拉起木的手说道:“我们走吧。”木也并不想惹麻烦,看那几个男生不再说什么了,就跟在孟菲的后面向楼下走去。 在他们马上要迈下台阶的时候,身后有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厉害,居然会使用遁术,而且还是失传已久的美女遁术。”其他人刚才一时被木的气势压制着,这时听到有人带头嘲笑木是利用美女逃走,都故意夸张的大笑起来。 木把提包往孟菲怀里一塞,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真蠢。”转过身,往上走去。 孟菲知道一场争斗难以避免了。 就在这时,化妆老师从办公室的方向走了出来,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她看了木一眼,道:“木同学怎么还没走呢,过来,搀我一把。” 木赶忙过去恭恭敬敬的搀住老师的胳膊,心里想:“这些蠢货现在肯定又该说我使的是先生遁了。” 到了楼下,老师拍了拍木的肩膀,道:“老师还没老到用人扶着才能下楼呢。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和别的同学打架。” “哦。”木答应着。 “老师,您去哪儿?我们送您。”孟菲的手还搀在老师的手臂上。 “不用了,学校有车送我,你们回去吧。” 和老师告别后,他们来到车子里,准备返回。 “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和他们打架的,他们没对我怎么样。” “不完全是为了你,你作为我的朋友过来找我,他们不尊重你就是不尊重我。” “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可没理他们啊。” “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搭理,不过他们好像都很愿意理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因为我很漂亮吧,呵呵。”孟菲很得意的笑着。 “还真能自我陶醉,告诉你吧,最主要是因为,你在冬天穿着一条在夏天穿也会嫌太短的裙子。” “我是穿给你看的,不好看吗?” “我并不喜欢,再说看的最多的也不是我。不过在那些关注的目光下,感觉应该很满足吧?” “一点儿也不。” “知道老师刚才为什么要我扶她下楼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家伙流出来的口水,已经在地上结成冰了。” “哈哈,少胡说了。” “你如果在夏天看到一个穿着厚厚棉衣的人,你会怎么想?” “病人或者疯子吧。” “那这人在冬天穿上了很短的裙子呢?” “穿衣服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吗?” “作为朋友我只是给你一些我认为对的忠告,不想听也没关系,不要反过来再问我已经解释过的问题了。如果你愿意做一块吸铁石,那你也只会吸引来一些废铜烂铁,永远也不能看到金子的光。” “你是说那些废铜烂铁们把我当作一块吸铁石了,以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才过来搭讪,和我接近。” “哈哈,比喻的真恰当啊。”木大笑。 “讨厌,你变着法儿的骂我!”孟菲才意识到木拐弯抹角的把她绕进了圈套,想想也觉得好笑,又说道:“我还不是想穿的漂亮一点儿,好让他们看到你的朋友都很漂亮。” “雅枚说女人穿衣服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大方得体。不一定露的多,或者紧身才能突出女性的美吧。她是做时装设计的,想了解如何穿的更好看,你就和她多聊聊吧,不过你穿衣服的风格我还是不太喜欢。” “哦,知道了。” “好了,不说了。你约雅枚了是吗?” “是啊,不过是等你回家吃过饭之后。” “你不一起来吗?” “不了,重新上学后的第一个周末,还是你们一家人好好庆贺一下吧,我晚饭后来找你们。” “我把你带来的吃的分给他们了,没关系吧。” “当然了,我就是专门替你送给他们的,不然何必拿上楼去,放在车里不是更好。” “谢谢。” 晚饭过后,木一行三人来到了金真焕打工的餐吧。这是一个颇具规模的餐厅,所有的餐桌都很有序的以舞台为中心分布,这里每天晚上都会上演不同的节目,其中包括小金所在乐队的演出。 木他们坐到了舞台附近,他帮两位女士点了饮料,自己要了啤酒。 “你的朋友怎么还不上场?”孟菲手撑住头看着舞台上的歌舞。 “好像是十点开始吧,乐队的演出都靠后,省得人们睡着了。” “有那么夸张吗?”雅枚表示怀疑。 “一会儿自己听吧。”木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大音箱。 “重新开始的校园生活还不错吧?”雅枚关心的看着自己疼爱的弟弟。 “还不错,看我给孟菲化的妆好看吗?” “这是你化的啊?我说孟菲今天看起来怎么有点不一样呢,真漂亮!明天也帮我化一下。” “你还真好意思说的出口啊。”孟菲指着木大笑起来。“千万别上他的当,雅枚姐。” “嘿嘿,至少一开始是我化的吧。”木开始强词夺理,有雅枚在场,木和孟菲都感到很轻松。 “噢?看来是有人指点过了?” “是啊,教木化妆的老师特别棒,听说是大师一级的人物呢,好像挺喜欢他的。” “我也会很出色的,老师是这样说的吧。” “嗯。你好好学习吧,不要和同学打架,老师也这样说了吧。” “你又和同学打架了?”雅枚放下杯子问木。 “没有,那是因为……”木隔过雅枚看着孟菲,发现孟菲已经换上了一条普通的牛仔裤。“没什么,她在开玩笑。”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啊?”雅枚左顾右盼后举起了杯子。“总之不许和人打架。” “知道了。”木答应道,冲孟菲做了个鬼脸,又嘟囔道:“干什么要说又?”没人理他。 雅枚让木坐到了中间,说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都对着她的耳朵说话。 在谈笑声中,灯光渐渐暗下了,舞台上来了几个提着乐器的青年。随着一段轻快的吉他前奏,乐队的表演拉开了序幕。 “我看见了,是中间唱歌的那个吉他手吧?”孟菲指着台上正中,穿黑色夹克的长发高个子男生。 “啊,没错。”木。 “你的朋友吗?唱的很好啊。”雅枚也称赞道。 两首歌过后,孟菲问木:“你好像说这是一支重金属乐队吧?怎么唱的都是抒情歌曲。不过我倒真觉得,比平时听到的那些无病呻吟的棉花歌曲好听多了。” “哈,你还真会形容。不过乐队改了名字后,好像演唱的风格真是变了不少。” “他们的乐队叫什么名字?” “步行者。” “挺好听的名字,以前叫什么?” “行者。” “……”雅枚。 “……”孟菲。“就……加了个字呀。” 舞台上的歌手换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小金抱着吉他站到了她的身边,挥手弹出了一个尖锐的高音,其他乐手转瞬间也制造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好像要把整个餐厅掀翻一般,那女歌手的歌声丝毫也不比乐手们制造出的声音逊色,高亢而通彻。 人们随着激烈的节奏涌向舞池,兴高采烈的尽情摇摆着身体。餐厅的每个角落在音乐的渲染下,也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两首快歌结束后,演出也暂时告一段落,乐手们走向吧台饮用酒水,dj开始播放跳舞碟,人们继续在舞台周围舞动。 “你们去玩吧,我过去打个招呼。” “去吧。”雅枚和孟菲拉着手走近舞池。 木点燃一支香烟,走到小金的身后,拍了他肩膀一下。“琴弹的越来越棒了。” 小金回过头来,看到是木,很高兴。 “嗨!你回来了!过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哈,不用那么正式吧,还是想为我高歌一曲?” “哈哈,你自己过来的?” “不是,和朋友。” “这是我好朋友木,大家认识一下。”小金向其他乐队成员介绍道。 木微笑着扬头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这是我女朋友。”小金特别向木介绍了那个女歌手。 “你好。” “你好,小金常提起你,上次多谢你帮他。” “别这么客气。” “学上的怎么样?”金真焕问道。 “还行,你怎么样。” “一般吧,现在这家餐厅的老板说能赞助我们出专辑。” “是吗!好事情啊,恭喜你们。” “哈哈,那干一杯!”小金递到木手中一杯酒,用自己的杯子撞了一下。 “干杯!” 学校,608寝室。 “木今天差点和一班那几个男生打起来。”郑思几个人躺在床上聊着。 “不会吧,木看起来可是很冷静的人啊。”吕童表示怀疑。“你这个大嘴巴又乱说什么。” “没胡说,下午我跟出去,想和木的女朋友说声再见,亲眼看见的。” “看见什么?”邵岑插话进来。 “那几个男生好像骚扰木的女朋友来的,木问他们知不知道孟菲是来找他的,当时木的表情很可怕。” “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这样才可怕,我能感到楼道里全是紧张凝固的空气。是杀气吧?” “少胡扯了,你这家伙武侠小说看多了吗?”吕童及时抑止了郑思的幻想。 “我是想问如果当时打起来的话,你们会去帮忙吗?”郑思问吕童。 “会去。” “帮谁?” 吕童把半个身子从上铺俯下来看着郑思:“废话,当然帮木了。” 郑思又问邵岑:“你呢,帮谁?” “帮木。” 吕童和邵岑异口同声的冲郑思问道:“你呢?” “废话!” 新来的同学宋礼忠面朝墙壁好像已经睡着了。 餐厅里,随着音乐渐趋柔缓,孟菲和雅枚回到了座位上。 “是这么回事啊,看来学校里也有不少坏学生。” “是啊,那几个表演系的男生真是讨厌。” “自己以后穿衣服也稍微注意点吧,你已经够漂亮的了。”雅枚笑着说道。 “呵呵,还是没有雅枚姐你漂亮。” “行了吧,别互相吹捧了,要让晚诚听见非被他笑话死不可。” “呵呵。” “对了,说说你男朋友吧,是做什么的?” “我男朋友?”孟菲一怔,转而大笑道:“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啊,那是骗木的,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我说呢,交了男朋友怎么都会告诉我的吧。”雅枚和孟菲除了有木这层连系,私下也是很谈得来的好友。 “那当然了,只不过身边没什么吸引我的异性。” “你告诉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木是不是不喜欢我?” “傻瓜,不喜欢你会为你得罪那么多男生?” “他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换了他其他的朋友他也会那样的。” “那倒也是,不过其他女孩子打扮的再花俏,他也会觉得与自己无关吧。” “可他为什么从来也不主动约我,对我表现得也是不冷不热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吧,在感情方面他很敏感,也很脆弱。我不了解你们两个到今天为什么还没在一起,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和他交往的时候就要用你最真实的样子。如果你想吸烟就当着他的面点燃,如果你为了他把烟戒掉,就让他知道,那样你会得到他同样真实的回应。不把心里真正想说的话表达出来,对方是很难了解的。” “我也说不清楚原因,上学的时候,我们就是学生们公认的,最相当的交往对象。也许是基于这种言论吧,我们都不自觉的避免了更深入的交往,又或者因为彼此的个性使然,我和木在很多事情上很难达成共识,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他。” “我想他也一样,这很矛盾。因为一些问题各持己见,这也很正常。他可能会不惜和你大吵一架,也要让你明白他的用意。也许只有在乎你的人才会这样,换作别人的话,他一定会置之不理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在这个世界上被另一个人真心的在乎着,应该感到很温暖吧。在相爱的前提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爱情中也不需要所谓的胜利者,怀着对对方的深爱,就算做出忍让也无损于尊严吧。我就曾经因为想不明白……”雅枚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举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 “哦。”孟菲觉得今天的雅枚有些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雅枚才继续说道:“有人说眼泪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并不全对,温柔才是女人最好的法宝。发生龃龉时,不是针锋相对的扩大事态,而是温柔的理智容让,面对柔情,人们只会用更多的爱与呵护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总会有一些反应迟钝的家伙吧。”雅枚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空饮料瓶,自言自语道:“我今天是不是话说太多了。” 孟菲把脸凑过去小声念道:“本饮料含少量酒精。” 两人面面相觑。 四章:夜瞳 凌晨一点,木和雅枚回到寓所。 梳洗完毕,换了舒适睡衣的雅枚蜷起双腿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叫着木:“好了没有,快过来,姐姐有话和你说。” 木端着刚沏好的香茗走了过来,坐到雅枚的旁边,“什么事啊,说吧。” 雅枚伸长手臂去够茶几上木刚放下的杯子。 木弓起食指在她的手背上敲了一下道:“刚沏好的茶还不能喝呢。” “哦,这么晚了还给我喝茶,不想让我睡觉了。” “专门给你醒酒才沏的,真好笑,喝饮料居然也能喝醉。” “还不是你点的那个什么饮料,不知道姐姐不能喝酒么,我可没喝醉。”雅枚红扑扑的脸上带着些许醉意,却还嘴硬。 “谁知道那种软饮里还会有酒精呢,一会儿喝点茶就好了,反正不是也正好有事和我说吗。” “晚上孟菲和我谈起你了。”雅枚依旧懒洋洋的蜷在沙发里。 “谈我什么?” “你喜欢孟菲吗?” “干吗这么问?” “因为孟菲喜欢你。” “……” “孟菲说有男朋友只是为了想看看你的反应,你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什么意思嘛,你不喜欢她是吗?” “也不是。” “那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呢?” “她没有男朋友是吗?” “是啊。” “可她却告诉我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 “不是说了吗,这是想看看你对她的反应啊。” “上学的时候,一次足球比赛终场后,我在场边接到了孟菲送过来的一瓶水,当时我心里有一种无法言状的喜悦,在那时应该是一种朦胧的幸福感吧。可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是唯一被优待的男生。” “也许那是因为孟菲不想让学生们觉得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吧,学生时代的爱情单纯难辨,她一定以为你能了解她的感情。” “这么隐晦的感情我很难分辨出是友情还是爱情。”木拿起茶杯递到雅枚的手里,竖起食指在她面前问道:“这是几?” “讨厌,我可没醉到那个份儿上。”雅枚笑着不理他,自顾双手围着茶杯,把杯沿贴在嘴边上,让杯中的热气扑在脸上。 “我可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说个答案出来呀。” “一”雅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答错了。” “什么啊?”雅枚有点被他搞糊涂了。 “你看到的是一没错,可我心里面想的不是这个数字,我希望你能猜到。” “所以你不说出来,我永远以为我看见的就是你要表达的。” “所以我不说出来,你永远也不知道我真正想的是什么。我们两个谁错了?” “我会坚持我看到的,而你会觉得就算不说出来我也应该能体会得到,不然就是我不够了解你,我们都会以为自己是正确的。” “这就是我和孟菲没在一起的原因。” “这些今天我也和孟菲谈过,如果你也喜欢她的话,就试着去让她了解你,不要掩饰,她也许一直都在等着你呢。” “……”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灵魂,就算那个人再爱你,再怎么想变成你,他还是他自己。”雅枚学着木的姿势竖起右手食指:“这是几?” “呵呵。” “回答啊。” “一” “现在呢?”雅枚加上了左手的食指。 “二”木觉得自己有点像刚学会数数的孩子,他可不想随着雅枚的手指一直数到十。 “你可以认为是二,但他们大部分时间只是两个一,不要太在乎一和二的不同,你只要记住他们是在同一个身体上就足够了。” “嗯……” “好吧,话说完了,我要去睡了。”雅枚把杯子放到木的手里。 “噢,好好休息吧。我也要睡了,上学上的我都不正常了,一到了晚上就觉得很睏。” “你原来才是不正常呢!” 学校,周日中午,从608寝室敞开的房门里传出的声音。 “郑思,没开水了,今天是你值日吧。” “怎么又是我啊,昨天我刚值日完!” “昨天是你代替木做的,今天才是你自己的。” “哼。”郑思拎着水壶向楼下跑去。 “呵呵!”大家在他身后笑着。 郑思打满了整整两壶开水,上楼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轻笑,他回过头来就看到木嘴边的微笑。 “我用手里的啤酒换你手里的开水怎么样?” “成交!”郑思原地放下水壶,接过木用手指勾着伸过来的口袋,“你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你们还没吃午饭吧?一起出去吃。”木一只手提着两个壶,一只手提着书包。 “专门回来请客的吗?” “是啊。”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 “哈!好啊,食堂的饭难吃死了,你天天高兴才好呢。” “呵呵!” “你女朋友没来?” “她在楼下,咱们一起去。” “今天好像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那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郑思学着木那天的语气。 “唉,既然你执意不想去的话,我也就不勉强了。”木假装皱起眉头。 “哈哈,我去,我去。” 寝室里,吕童正把脚搭在电视柜上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 “快走啊,有人请吃饭!”郑思进屋就喊,看到就吕童一个人,问道:“邵岑呢?” “他不知道钻到哪屋去了,你站在门口喊吧。”吕童的视线还集中在屏幕上:“谁请吃饭?” “呵。”木笑着把水壶放到桌上。 “嗨!你回来了。”吕童听到木的笑声,站起来走了过去。“不是晚上才回来吗?” “郑思不是说了吗,走啊,去吃饭。” “邵岑!电话!”郑思叉着腰站在门口大喊着。 “孟菲在楼下呢,我先下去,把新同学也叫上。”木和吕童说完捂着耳朵从郑思身边穿过。 “邵岑……电话……” “谁啊!谁打来的?”邵岑从楼道中间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是木!叫咱们出去吃饭呢,快走!” “噢!他回来啦。” 这两天好像已经很少有人在食堂吃饭了,在学校周围的饭馆里到处都能看到学校里的学生。 608寝室只有木一个人是本地的学生,所以自然而然的尽起了地主之谊,大家也顺理成章的以他马首是瞻。学校里汇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各地学生,很少有哪个房间能像他们几个这样兴趣相投的,有时候缘分真是奇妙。 这是孟菲和他们第二次见面了,大家边吃喝边说笑,已经完全没有了上一次的拘谨,也许主要是由于木变得轻松了的缘故吧,还是那条短裙? 回去的路上,大家看到马路另一边也有一行人在向学校的方向走着,正是和木发生冲突的那几个男生,一起的还有几个表演系的女生。新生宋礼忠也在那行队伍里,他们也在向木这边看着,好像在无形中已经分成了两个阵营。 吕童三个看着木的反应,木只向那边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说笑着。 宋礼忠似乎也察觉到这两行队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便向木喊道:“回来啦!” “啊,刚才回来没找见你。” “噢,我们吃饭去了。” “呵。”木笑着扬了扬头,算是结束了这过场式的寒暄。 木停下了脚步,在一个烟摊买了盒烟,这段时间足够让那个队伍拐进学校后门了。 来到宿舍楼下,孟菲让大家等一下,她从自己车里拿出一副羽毛球拍和一筒羽毛球。 “你们偶尔也锻炼一下身体吧。” “我们已经开始锻炼了,吕童有哑铃,还有拳击手套,脚靶。他现在每天还要跳一百下摸房顶呢。”郑思抢着说道。 “那你就打羽毛球吧。”孟菲笑着把球拍递了过去。 “摸房顶干吗?”木有点奇怪,问道。 “他嫌自己个子太矮了,不知道听谁说每天跳一百下就可以长高。”郑思做了解释。 “别听他胡说,我是在练习弹跳力。”吕童当着孟菲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从郑思手中抢过一个拍子,挥了一下道:“来,较量较量,你这个爱多嘴的家伙。” “来呀,来呀。” 几个人在停车场的空地上尽情玩了起来。 晚上的休息时段,吕童换上了运动鞋,开始锻炼,在颇具强度的哑铃运动后,他又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做向上弹跳,边跳边数。 木看着想笑,但又不得不承认吕童的身体确实很强壮,假如再高那么几公分的话会更完美。木准备去洗澡,走过吕童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踮起脚尖,轻轻用指尖在屋顶触了一下,然后走进浴室插上了门,心中暗笑。吕童停下蹦跳,张大了嘴巴看了看木刚关上的门,又仰头看着木刚摸过的屋顶,嘟囔道:“什么意思嘛。” 躺在床上的邵岑大笑,郑思赶紧把头探出来,生怕错过什么有趣的事,吕童看了他们一眼,故作镇定,接着起跳:“六十七……”只是跳的好像没一开始那么起劲了。 宋礼忠推门走了进来。“你们还没排练呢?明天老师们不是过来帮大家摸底吗?”他拿起床上的书又走了出去。 “我已经排好了。”郑思接道。 邵岑站了起来道:“差点忘了,我还得找她们再对一遍去。”说完也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也排好了吗?”郑思问吕童。 “啊,昨天就排好了,是个哑剧小品。” “你真会偷懒,这个倒不用背台词了。” “虽然不用背台词,但是动作还多呢。” “那点儿动作算什么呀,还能比跳一百下更多吗?” “去你的吧!” “啊,哈哈!” 木洗完澡出来,看到电视开着,屋里人却都不见了。他决定去楼下化妆教室转一圈儿,顺便打开水上来。他穿好衣服,点燃了香烟,一只手提着两个水壶向楼下走去。楼梯口碰到了吕童和几个表演班的同学在打拳,他冲吕童笑了一下就要下楼。 “等一下,我也去。”吕童摘下了拳击手套递给一个同学,接过了木手里的一个水壶。 木把烟叼在嘴上,单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打开盒盖,吕童也单手取出一支并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两人的动作自然默契。 “你好像和一班的那几个人有点冲突?” “不用担心,没那么严重。”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我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 人生就是这样吧。有些人会一见如故,有些人即使天天在同一个房檐下也会形同陌路,人生有如一辆永无终点而又绝不退后的列车,每个人都只能搭乘一次。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旅客,他们在你生命中的某一站上来,又在某一站下去。他们从不会因为你的喜爱留下,也不会因为你的厌恶离开。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终点站,谁也无力改变什么,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是一起欣赏窗外的美景。 从楼下打完水上来,木带着吕童走进了化妆教室,看见教室里还有其他两个女生,她们正在完成老师布置下的绘画作业。 “嗨!木。” “嗨。” 他们互相打了招呼,木开始整理自己的课桌,为明天上课做准备,吕童在教室后面,对摆成一排的画作进行着参观,边看边问木:“哪个是你画的?” “看签名啊。” “最好的那张就是木的杰作了。”两个女生中一个头发卷卷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说道。 “画的都很好啊。”吕童由衷的感慨着,遛到那女孩身边,“你画的也不错。” “谢谢,我可不行,要不怎么到现在还没完成呢。”吕童看到那女孩的画板右下角写着‘段薇’。 “是啊,木,过来帮我们看一下呀,怎么看起来总和你画的不一样呢。”另一个女生向木请求帮助。 木走到讲台上把打在石膏像上的灯光稍微调整了一个方向,说道:“那天的光源是这样的。”摆正光源的木,走到了段薇的另一边。 “我说怎么老觉得哪儿不对呢。”段薇甩着握笔的手。 “画得挺好的,休息一下吧。”木把一支烟递到段薇面前。 “我,我不吸烟。”段薇一脸茫然,盯着面前的香烟。 接着她又看到面前这支烟被两根手指夹住,目光随着手指移到了自己另一边,吕童的笑脸上。“别误会,是给我的。” “……又搞恶作剧。”段薇噘着嘴道。 “哈哈,好好画吧,我们要上去了。”木和吕童向门外走去。 “拜拜。” “拜拜。” 木的朋友们都认为他乐观开朗,诙谐幽默,任何时间看到他几乎都是面带微笑的。朋友聚会时,有他在就会更加热闹,欢快。化妆班课堂的气氛也是如此,轻松而不失严谨。 也许没有人能永远快乐,也许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些伤痛,但是有些人能在快乐时忘掉伤痛,在伤痛时找到快乐,木无疑就是这种人。虽然他心中也隐藏过痛苦、失望、沮丧、悲伤、恐惧、绝望……,但他的朋友们想起他的时候却只会想到两个字——笑容,非常纯粹的笑容。 回到寝室,木接到了金真焕的一个电话。 “我还往你们家打呢,你姐说你都回学校了。” “是啊,一早就上课,明天走太紧张了。” “还是下周五回来?” “对,有事?” “啊,有点事,我们餐厅准备搞个活动,想找人化妆。” “化什么妆?” “就是那种在脸上画一些奇怪的图案和颜色的魔幻妆,老板从国外回来,想模仿外国某些主题餐厅,再找些演员穿上专门的服装,配合脸上的效果,搞点特别的气氛出来。比如恐怖或者滑稽的,如果客人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进来。你认为怎么样?” “主意不错,具体怎么操作?” “这需要你回来和老板谈一下,他希望你能出一些方案,然后试一下妆。” “我刚来这儿上学,对化妆还没开始掌握啊。我可以帮你找人来做,我的同学大部分以前就是化妆师,都是来进修提高的。” “只是在脸上画一些油彩,你没问题的,我希望你自己来做,你可以找个帮手,这个钱很好赚的,没理由交给别人。” “工作时间呢,几点到几点?我不想耽误上课。” “应该就是最热闹的那一时间段,你周末过来再细谈吧,别忘了带些脸谱图案过来,那天要试妆的,你们商量一下。” “好,我找个人一起去。” 第二天下课后,木请大家留下,大致说了一遍自己需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帮手,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兴趣。木希望他们每人能出一到两个脸谱以供选择,周五之前给他,用普通的绘画纸,不必署名,以示公平。 周四,木拿到了全部脸谱,每一幅都很有特色,一时难以取舍,最吸引他的是一张豹子头的图案。画面由耀眼的金黄色和纯黑色构成,再加上头发造型的配合,给人视觉上形成很强的冲击。 木举起这幅造型图案道:“谢谢,晚上请大家出去吃饭。” 周五晚,餐厅。 餐厅老板亲自接待了木和他的搭档——段薇。 老板对他们设计的造型非常满意,最后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七点至十二点,每人的报酬为一百元,报销往返出租车费和所有使用的化妆用品,餐厅还将提供免费酒水和一顿晚餐。这样的待遇可以说比较优厚了,所以木答应帮餐厅找参加活动的演员,演员的待遇是一天八十元,免费酒水,但不报销车费。活动由下个周末正式开始,老板临走前热情的邀请木和段薇两人留下用晚餐。 “谢谢你能让我来做这份工作。”段薇对木带给她的这份工作十分满意,毕竟在这种脱产学习中,能得到一份相对待遇这么好的工作很不容易。 “不用客气,你会做多少种造型?” “不算少,在这里肯定够用了。” “下周活动之前请多教我一些,我从前没做过化妆。” “没问题,我看你刚才化的挺好的。” “呵,不是很得要领,我只能暂时把那模特的脸当作画布。” “呵呵,化这种梦幻妆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对了,刚刚你一开口向那老板要那么高的报酬,我真有点担心他不用咱们呢。” “没办法,我一开始不管要多少,他都一定会尽量压低的,不如上来多说点,像他这种实验性质的活动绝不会持续多久的,既然来的目的是赚钱,就尽可能的多赚点儿吧。” “最终定下报酬的时候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毕竟我们一晚上才工作几个小时。没想到你还要求他报销车钱和化妆品。” “看看这个餐厅所处的位置和它内外的装潢,你就应该知道那个老板多有钱了,就算按照一开始我要的价钱支付我们,对他来说也如同儿戏。你没发现最后定为一百元时他好像打了胜仗一样的笑容吗。如果不报销每天往返车费和消耗掉的化妆用品,我们得到的就太少了,那样不如不做,学校离这儿实在太远了。” “可你又让他提供酒水和晚餐?” “只要向他提出来他一定会满足的,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丢自己的面子。这对他也实在算不了什么,可对我们来说就很必要,我们下课就要赶过来,根本没有吃饭的时间,还有,很少有人吃饭的时候不喝水吧。” “嗯,看不出你办正经事的时候这么仔细。” “你是在夸奖我吗?” “是啊。” “谢谢,还是免了吧。” “哈哈。” “回去他们问你什么你一概回答不清楚就行了,还有需要演员的事也等我回去再说。我今天回家,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周日我早回学校,咱们去买化妆用品。” “好。” 餐后,木在门口帮段薇叫了出租车,说了详细地址后看着她离开,自己回到了餐厅里,等着金真焕表演完毕后乐队的聚会。 凌晨一点,木和乐队众人在一家台球厅打撞球,乐队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女伴,只有木是单独一个人。 “干吗不把那个洋娃娃一起带来?”金真焕和木坐在场地边的椅子上,看着其他成员围着两张球桌玩兴正酣。 “我们玩的太晚了,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你可以送她啊,也可以带她去你家。” “还是这么放浪,你现在有女朋友,应该收敛一点了。” “你呢?为什么不交女朋友,还没忘记她吗?” “忘记谁?你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哈哈,嘴硬的家伙,那就聊点儿别的好了。上次和你姐姐一起来餐厅的那个女孩儿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怎么样,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确定什么关系?” “当然是恋爱关系了。” “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没必要发展成你说的那种关系。” “怎么会没必要呢,丢掉了喜欢的人将来可是要后悔的。” “哈哈,这种话从你这样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真是要笑死人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真顽固啊,你这样下去是没有用的,就算你一辈子都不找女朋友,就算你付出再多的感情,她也不会有所感觉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对她太好了,等她把你对她的好当成一种习惯,当成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时,那时你再为她做什么她都会认为是你应该的,不会再有任何感动。你们根本不是一种人,对爱情的理解也完全不同,你可以为了等她不眠不休,她却担心你这样做会不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精神。不在身边的时候,你时刻记挂着她,希望她也是这样的想着你,可惜她总能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你的真心是用来荒废的吗?你这样做值得吗?” “我早就和她分手了,不要对我说和我不相干的人。” “可你心里却还忘不了她,你常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悲哀是瞒不过我的。” “那也是我的人生。” “不是,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你的人生中应该有一个爱你的女人,在你欢乐时与你分享,在你悲伤时轻轻抚慰你的伤痛,她带给你的就算不是快乐,但也绝对不是悲伤。她会把你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她会时时刻刻的想着你,她会为你做一切所能够做的,她愿意永远的等着你,永远的陪伴在你身边……” “哼,如果能遇到这样的女人我愿意去死。所以就到这儿吧,不怕我翻脸的话就继续说下去。” 沉默片刻。 “其实说起来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我和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昨天我和我女朋友聊天时说的,我们发誓要像那样去爱对方。刚刚想到了,就无意间说出来了,哈哈。” “很好,祝你们幸福。” “哈哈,我们也希望你能幸福。” “我很幸福。” “……” “你刚才说丢掉喜欢的人将来是要后悔的?” “是啊。” “你认为她会后悔和我分手吗?” “啊,这个,嗯,咳咳……” “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把你推落悬崖,坠入最深渊之前你会后悔认识她吗?” “恐怕会有那么一点儿,不,不是一点儿,我一定会大大的后悔,我这么爱她,她却狠心对我,我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后悔!后悔!” “你当初爱她的时候就想到有一天被她推进深渊吗?” “当然不会。” “相爱的时候你们应该感觉很幸福吧?” “那是一定的了,谁会为了想得到痛苦去恋爱呢。” “既然如此,怎么样都应该没关系才对。你爱的人把你推进深渊,如果你真心爱过她,那就摆个舒服的姿势坦然坠落好了。没有人强迫你爱她,没有人强迫你和她在一起,没有人强迫你留在她身边,她给你幸福的时候你没有后悔,她给你痛苦的时候你也没有必要后悔。” “好像摆个什么样的姿势都不会太舒服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为我曾付出过什么觉得后悔,我也不会随便抱怨我爱过的人。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但有些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虽然那是我的人生,不过已经不是全部了。” “每个人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是吗?可你却总是一个人。我看得出你对爱情有些失望、有些迷惘、甚至有些恐惧。你已经失去了幻想和期待吗?” “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有什么怪事要发生吗?” “小金,木,该你们了!”那边又有人被淘汰出局了。小金的女友招呼他们。 十分钟后,小金被木落了五个球。 “小金,认输吧,简直就是不会打啊!” “木,快把这家伙收拾掉。” 大家都给金真焕起哄,小金强作镇定,没想到一杆把本应最后打的黑球碰到了球袋里,提前输掉了比赛。 “你们这帮家伙,应该向着谁啊?” “哇哈哈!”小金遭到嘲笑,当然是善意的。 木在下一局的比赛中让贝斯手淘汰了,小金凑上来说:“怎么搞的?和我打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一点也不厉害,除了你,打撞球我从来也没赢过任何人。” “哈哈哈!”众人再次借机在小金耳边大笑。 五章:殊途 周一,学校办公室,木向校方提出晚归的申请得到了批准。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在晚上零点以前回到宿舍,过时大门就会上锁禁止再出入。 “演员找的怎么样了?”化妆教室里段薇问木。 “别提了,餐厅自己找了,我本来想让吕童他们去的。” “没信用啊。” “算了,周末开始我们两个去吧,以后每天下课我们就要工作,请你作好准备了。” “嗯!” 晚上,木完成了老师布置下的作业,准备回寝室休息。在楼梯口前的空间,看到吕童又在和他们班上的几个同学打拳,木想反正一时也无事可做,就在椅子上坐下来,饶有兴趣的观看起来。他发现吕童在脸上中拳的时候,完全不眨眼睛,或者说吕童故意中拳来提高自己的能力,若非如此,对手的水平不足以打到他,他似乎具有专业拳手的素质。 吕童发现了坐在那里的木,冲他招呼道:“过来玩一会。” 木微笑:“我只是从这儿路过,你打吧,我看看。” 旁边观看的一个表演班的男生接口道:“戴着拳套是不会打疼你的,化妆班的!” “哈哈!”另几个人跟着狂笑。 木看到正是开学时就让他很不愉快的那群男生,不过他们的队伍好像又壮大了。木站起来笑了笑,向吕童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不习惯戴拳套。”说完向寝室走去。 吕童向木的面前跨了一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默默的让到了一边,两人对视着,木已经读懂了吕童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向吕童点了下头。 吕童知道木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心想,如果木被打倒,自己就摘下拳套痛揍在场的所有表演班众人,为了寝室的荣誉。 木看到邵岑环抱双臂倚在寝室门口的墙壁上,静静的看着他,郑思站在邵岑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为了朋友的信任,木知道只有教训一下这帮愚蠢的家伙,才能彻底打消他们那不知疲倦的挑衅。他弯下腰又猛的扬起,用腕上的皮筋把头发高高束起,说道:“不戴拳套的,谁来。” 刚才说话的男生犹豫了一下,走到了木的对面,道:“我来。” “好样的,魁虎!”表演班众人大声叫着。 木的对手和他身高相差无几,但像他的名字一样,十分魁梧。魁虎双手握拳摆了一个标准的拳击架势,木右脚在前,双手微张。 “这地方太窄了,去会议室吧。”吕童拉开了会议室的门,他看出木在身体方面完全处于劣势,只能是采用闪避类的战术才有胜算,在狭窄的楼道里对木很不利。 所有人都跟进了宽敞的会议室,众人把桌椅搬到了周围,木和魁虎站在房间正中央刚腾出来的空地上。闻讯赶来了更多学校里的男女学生,化妆班的同学也来了,他们听说有人要不戴拳击手套打拳,没想到居然会是木在那里。 “开始了!” “魁虎,加油!” “魁虎,揍他!”表演班众像是在看演出一样。 魁虎的拳很快,频频出击。木微张的双手在面前交错挥舞,划出的每道轨迹都恰好能封挡住对手的拳头。两个回合过后,木已经看透了魁虎的每一拳,他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赛了,他巧妙的把魁虎的前手拳拨引到内侧,使对方的双拳自己撞到一起,魁虎整个身体暂时失去了平衡,木用右手掌缘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触了一下,如果是真正搏斗的话,魁虎应该已经倒下了,木收拳后退。魁虎却趁木后退的瞬间跟进,从下而上用刚才被木引到同一边的拳反手撩向木的脸颊,木没想到对方会不顾自己手下留情而趁机反扑,虽然堪堪躲过,嘴唇还是被擦出了血。 “无赖!”吕童骂道。 大多数人根本没看清木刚才的动作,都大声为魁虎喝彩。 “木快怒了。”郑思在木的脸上看到了和那天同样的脸色。 “那家伙真是无耻啊!”邵岑很是气愤。 “木,加油!”段薇叫着,她回到寝室看到房间里没人,走到楼道时被另一个女孩拉来了。 “加油啊,木!” “太帅了!”表演班居然有不少女生在为木打气。 木交换着双脚的位置,步伐轻盈而迅疾,魁虎的拳虽重,但已经不能奏效了。魁虎的后手重拳再次袭来,木用左手向内拍落这一拳,身体快速的闪到了对手的身侧,右手重重的兜在了魁虎的小腹上,魁虎捂着肚子躺倒在地。 “真快!”郑思兴高采烈的大叫道。 “好拳!”吕童实在没法将这一拳和平时温文尔雅的木联系到一起,化妆班的学生们也有同感。 “真厉害!”邵岑张大了嘴。“好像还是手下留情了……” 吕童三人走到了木的身边,看到木大口的喘着气。 “好久没运动了。”木用手背擦着流血的嘴角。 “谢谢。”吕童看着木说道,木笑着摇头。 身边表演班众人扶起了魁虎,他弯着腰手捂在肚子上。 “好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木,魁虎勉强说出这两个字。 木点了点头。 “上次我们不知道那是你女朋友。” “没关系。”木笑了一下,那几个男生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仿佛夹杂着魁虎那拳的痛苦。 “木,改天帮我化妆吧!” “木,你们还需要模特吗?” “木,真棒!”表演班女生们七嘴八舌的围到木的身边。 “看来他的拳头不光打倒了魁虎。”608寝室众总结道。 像影院散场一样,大家纷纷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木,你出拳真快啊。”郑思还意犹未尽的沉浸在刚刚比赛带来的兴奋中。 “你以前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吗?”吕童一样兴奋。 “谈不上,只是原来上学时一直都喜欢互搏式的运动,单纯的器械锻炼太枯燥了。” “以后晚上和我们一起练习吧,看得出你确实好久没锻炼过了。”邵岑对还有点喘息的木邀请道。 “好,等我打工结束的。”木把脸转向吕童问道:“你才是真正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吧?” “呵,我原来是我们那儿体校的。” “怪不得呢。” “我也是我们那儿体校的。”郑思插话进来,好像终于找到了和他们的共同之处。 “哦?没看出来,明天切磋一下。”吕童一副有眼未识泰山的表情。 “我是体校长跑队的……” “……去!” 几周时间的学习使木对化妆这门艺术有了不少的了解,他的化妆水平也渐渐有了提高。吕童他们在表演方面的进步也很显著,大家都在为今后的道路辛勤的努力着。 周五,木和段薇来到餐厅,开始了课外打工。傍晚六点三十分,这个时间餐厅还没有太多客人,他们先被招待老板承诺过的晚餐。两人今天的晚餐是一张餐厅自制的比萨饼,木去吧台拿了两杯饮料,他们用餐时发现,餐厅老板为了这次活动可谓是投入了不少心思。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换上了黑色的及地长袍,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有的阴森恐怖,有的滑稽好笑。门口摆放着的那具全身缠满白纱布的木乃伊,还在等着过一会儿,木在它身上滴洒一些代表鲜血的红色。除了用餐区有灯,其余地方一律燃着蜡烛,烛火随着人们的走动忽明忽暗,木不得不承认,这家餐厅老板把诡异的气氛营造的十分到位。 称赞餐厅经营有方的同时,木又不得不感叹那老板在给予晚餐上面的“细心”。他大概是根据木和段薇优雅的举止来判断他们的食欲的,食物看着很精致,就是太少了。 木在那张同样“优雅”的比萨饼,还剩下最后两角的时候放下了刀叉,点燃了一支香烟,靠在椅背上,在声音里加了点不满,道:“真是难吃啊。” 段薇停下来看着他说:“挺好吃的啊。” “好吃吗,那就都吃掉吧。” 化妆间在一个显眼的位置,餐厅专门为他们打了灯光,这样他们的操作就会很直观,顾客很容易就会产生加入进来的冲动。木和段薇在老板的暗示下,分别先给对方装扮了一下。段薇的红色眼影在金粉的衬托下,让她更像一个艳丽的洋娃娃。而她涂在木嘴唇上的一点漆黑,配合着木垂在肩头的黑色长发,竟然让木更显白皙的脸上,透出一种近乎妖冶的神态,和餐厅里的诡异气氛十分融合。段薇欣赏的看着变化了一般的木,说他看起来很“歌特”,木笑着说工作的时候允许变身。为此老板大加赞扬了两人的敬业精神。 随着用餐高峰到来的顾客们,也都被这里的气氛感染,纷纷来到化妆间要求加入这场狂欢。一时之间木和段薇忙的不亦乐乎,在被询问是否需要付费时,木笑着摇头,同时不经意的用笔尖指了指台面上,一个空着的扎啤杯。 化过各种颜色的脸,拥在餐厅的各个角落。追随着,身穿紧身连体骷髅骨架服饰的乐手们,制造出来的超重节奏。舞池里人头攒动,发丝飞舞,吧台边老板脸上的笑容久久难以褪去。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狂欢继续,不过应该已经没有人需要化妆了。木让段薇收拾好东西后去卸妆,自己找到餐厅的经理报销了车票,并拿到了当天的报酬。 孟菲前几天告诉木,她有个同事化妆很不错,太忙的话可以过来做帮手,木估计明天人会更多,在经理的肯定下,木提出希望周末再加一个化妆师。 回到化妆间,段薇已经收拾好所有用品,木递给她当天的报酬,和她平分了扎啤杯里的小费。他在化妆台上放了一大盒卸妆用的凡士林油,然后和负责营造气氛的演员们微笑告别。 穿过嘈杂的人群,木看到一张张经过装扮的脸孔后面,那仿佛掩盖不住的空虚。 木和段薇子夜零点三十分,按响了学校宿舍大门的门铃。许久,一个披着大衣的服务员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对不起,麻烦你开一下门,我们是楼上的学生。” “这么晚不能开门,规定零点就必须锁门。” “我们和学校请过假了。” “你等着,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问一下。”服务员打着哈欠走去前台。 “怎么办,不会真不让咱们进吧?”段薇有点担心。 “不会的。”木笑着安慰她。 一会儿,教务处的张老师下楼了。 “现在几点了?学校规定几点回宿舍?”老师质问道。 “我们已经和学校请过假了,教务处的赵老师批准了。”木解释。 “赵老师?她没和我们说过,你们是几班的?” “我们是化装班的,出去实习了。” “你们属于违反校规,不能让你们进来。”张老师态度坚决。 “开什么玩笑,这么晚了让我们去哪儿啊?”木也毫不让步。 “这是纪律,这样你们下次就记住了。”老师说完就要回头。 “好。”木隔着玻璃门冲老师笑了。 老师向服务员做了个回去休息的手势。 木又按响了门铃,声音在夜晚听来有点刺耳。 老师和服务员同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我保证以后零点之前回来,让我们进去吧。”木一脸诚恳。 “你——”张老师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师,赶紧让他们进来吧,要不我也睡不了觉。”服务员看来真是睏了。 “好吧,今天让你们进来,下不为例!”老师示意开门。 “谢谢。”木冲段薇眨了眨眼。 老师和服务员忙着锁门,木在前台桌子上放了一听饮料,和段薇向楼上跑去。 两人回到了各自的寝室,木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洗手间的灯,借着灯光走进屋里,大家好像都睡着了。他从塑料袋里掏出在门口小铺子买的啤酒,轻轻的放在每个人的床头。 突然灯光大亮,并伴随着笑声,木站在屋子中央看着从床上跃起的众人。 “把你们吵醒了?” “本来就没睡呢,我们听见你在楼道里说话了。”郑思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头来。 “哈,今天周五你怎么不回家?”吕童穿戴倒整齐,一看就是刚钻进被窝里装样子的。 “今天第一天做活动,结束的太晚,我怕学校不给开门,我同学进不来,就一起回来了,明天我再回家。” “那我们可以一起干一杯了,祝你工作愉快。”邵岑开启了瓶盖。 “恭喜发财!”郑思。 “一切顺利!”吕童。 “你们也一样,大家一起努力吧!” “干杯!” 宋礼忠面冲墙好像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木和段薇早早的来到了餐厅,一会儿,孟菲领着一个女孩儿也来了,大家做了自我介绍。 “这是我的同事朴璐,化妆挺好的,肯定能帮上你们。” “没那么好,和你们专业的可比不了。”叫朴璐的女孩谦虚道。 “别客气,我刚开始学习,段薇化的才好呢。” “呵呵,别说的那么夸张啊。”段薇笑着说。 朴璐对木说:“孟菲老夸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哈,脸上写着失望呢!”孟菲接口。 “恰恰相反啊!”朴璐冲着孟菲做鬼脸。 “……”木无言以对。“你们先聊,我去找经理。”他实在和女孩子们插不上话,正好去告诉经理今天加了一个人手。 木为女孩子们叫了晚餐,自己则到化妆间做准备,他出来前已经和吕童几个人吃过了晚饭。孟菲在他们工作前离开了,今天的人果然比昨天还要多,看来餐厅已经做了大力的宣传。 朴璐的化妆技术果然不错,和现在的段薇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两个女孩儿干活毫不惜力,尽可能多的抢着帮木化妆。 又是忙碌的一晚,木把当天的薪水提早领了出来,并在十一点之前让段薇先走了。扎啤杯里的小费不够三个人平分的,他把钱分成两份塞到两个女孩手里,示意她们不要推让。 十一点三十分,木帮朴璐叫了出租车,自己走上过街天桥到马路对面坐车。天桥这边居然没有等在路边的出租车,木沿着车道慢慢的向前走着。他听到身后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车灯很亮,照在回过头来木的脸上,让他不得不伸手遮在眼前。不是出租车,他继续走着。木知道那辆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他走上了便道,那辆车索性开过来和他并行。 “去哪儿啊?要不要送你一段儿。”一个动听的女声问道。 “不用付钱的话,可以考虑。”木停了下来,转身继续面对那耀眼的车灯。 “不用,请吃宵夜就行了。” 于是,木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哎,真服了你们俩了,这么晚了不睡觉,跑过来捉弄我。” 孟菲和雅枚回过身来看着他大笑。 “想吃什么我来请。” “真要请等明天吧,孟菲刚做好了夜宵等你回去吃呢。” “谢了,那我去买酒。” “上班累不累?”孟菲从后视镜看着木的眼睛问道。 “还好,那两个女孩儿都很能干。” “嗯。” 月光温柔的洒在木的脸上,孟菲却把从木脸上看到的温柔,带到了自己的嘴角。 雅枚头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 回到家里,孟菲重新把做好的菜,用微波炉打热。雅枚懒洋洋的偎在柔软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木趁这时间手拿睡衣走进盥洗室。 一刻钟后,木坐在热腾腾的饭菜前开始美餐。雅枚继续习惯性的,一个接一个的换着频道,只是手里多了一杯红酒。孟菲陪在木的身旁,象征性的小口夹着菜。 饭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木随手拿起。 “你好,请问木雅枚在家吗?”一个陌生的男声礼貌的询问。 “在,请稍等。” “谢谢,打扰了。” “不客气。”木用手捂住话筒叫雅枚:“电话。” “谁啊,这么晚。”看到雅枚拿起无绳分机,木挂上了这边的座机。 “喂,你好。” “雅枚。” “你是……”雅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已经听不出来了吗?” “怎么会呢,你回来了?” “下午的飞机,本来想明天打给你的,但还是……这么晚了又打扰你……” “别这么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怎么能忘记呢……嗯,那个……” “什么?” “刚才接电话的是你男朋友吗?” “你不记得我还有个弟弟的么?” “噢!呵呵,一时没想起来,你还没交男朋友?”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呢,在国外也有交往的女友了吧?” “……我……还没交女朋友,又打工又上学的实在是没有时间,哈哈,这么晚了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改天一起吃个饭好吗?” “好,你再打给我吧。” 收线后,雅枚随手把电话往沙发上一丢,站起身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木忍不住问道。 “傻瓜,当然没有了。”雅枚走到饭桌前,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又拿起酒瓶作势欲倒。 “我来吧,不是好像说自己不能喝酒的吗?”木接过酒瓶。 “就再喝一点儿,红酒有助睡眠呢。”雅枚把头发捋到耳后,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么?”木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 雅枚也笑着按下他的手指道:“我才发现,真正要做到比说起来困难的多。” 雅枚让孟菲留下来睡在自己的房间,两人在透过窗帘的月光里低语。 “刚才电话里的就是让你念念不忘的人吧?” “嗯,他从国外回来了,这之前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 “你还喜欢着他吧?” “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我也说不清,对他存在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当初你们为了什么分开?” “我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彼此也很欣赏对方。后来他要出国深造学习,希望我和他一起去。可我那时候的工作刚刚走入正轨,实在不能就那样的放弃,于是他选择了自己离开。对此,长久以来我一直难以释怀。现在想想,要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放弃自己多年的理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我想,如果他真的爱我,会愿意留下来陪我的。” “他当时想的一定是,如果你真爱他的话,就会放弃一切,陪伴他一起走的。” “也许吧,总之时间的列车是不会再开回去了。” “那就停下来等下一班吧。” 也许为了某日再邂逅新的梦想,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人离开吧。 六章:纯洁的黑夜 周日,木和两个女孩儿在餐厅碰面,像往常一样忙碌着,但木总觉得餐厅的气氛和以往不同。金真焕的乐队今天没有来演出,代替他们的是一些从没见过的歌手。木拉过一个已经认识了的服务生。 “以前的乐手呢,怎么今天没来?” “你说金真焕吧,他们乐队昨天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昨天我也在啊。” “就是你走了以后,来了一帮流氓,坐在舞台下面找茬生事,还往台上扔瓶子。最后乐队和他们在后门打了一场,那帮流氓人多,乐队的都受伤了。不过那帮流氓也好不到哪儿去,大部分也被乐队的挂了彩。三个人围攻金真焕,他也毫不退避,只是朝着一个人死命挥拳,我看被他打的那几个家伙伤的比他都重。” “没人报警吗?” “警察来之前,所有流氓都跑了。” “那些人以前来过吗?” “以前从来没见过,那里边好像有人和金真焕认识。” “谢谢,我是小金的朋友,你看见他让他跟我联系一下。” “行,不过可能他们乐队不会再过来了。昨天那帮流氓和老板说,以后再看见小金在这里演出就天天过来闹事,小金他们不想给老板惹麻烦,昨天已经结过帐了。” “哦,这样啊,谢谢。” “没事。” 木拨打着小金的手机,手机关机,打到他住的地方也没人接听,木皱起了眉头。 金真焕和木同岁,初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吉他,成为国内最好的吉他手是他的理想。和木一样,小金身上也充满了正义感,甚至比木更加强烈。在他眼中,这世界上的事情非善即恶,只要认定自己是对的,即使与对手实力再悬殊,他也不会退缩。对和异性交往,他和木也有着不同的理解,木的含蓄如果是一阵和风,那小金的热情就是一场风暴,其中又夹杂着几滴及时行乐的雨点。生活中,木几乎做所有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然要排除他这个矛盾体中秩序错乱的时候。而小金恰恰相反,是个典型的单细胞。 他和木是在高中时成为朋友的,两人上的不是同一所学校,但相隔不远。一次两个学校的学生发生冲突,他们分别给自己的同学帮忙。木原本是来劝架的,却被小金不分青红皂白的,拉住就打了起来。两个冲动的男孩子打起架来,就像他们才是这场冲突的主角,而所有前来参与的学生们反而都变成了观众。面对小金的死缠烂打,木实在是无法摆脱,直到他把小金引到工地上打地基的沙坑边,并推下去为止,最终两人握手言和。 这之后虽然开始了不同的人生,但两人却总是能笑着想起初识的那幕。也许朋友就是在回忆里也能让你感到喜悦的人吧。就算失去了消息,就算永远也不会再见,至少还有记忆中嘴边的微笑。 医院的病房外,坐着几个脸上身上不同部位缠着纱布的青年。 “抱歉,让大家受牵连了。” “别这么说,一个人的事就是咱们所有人的事。” “那帮人渣到底和你有什么过节?” “那个戴狗链的秃子,有一次劫我邻居家小孩钱让我搅和了,后来他和另一个痞子在街上又被我和木收拾了一顿,估计一直都在找我,昨天不巧被他们撞上了。” 乐队成员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鼓手伤的最重,要在医院里住上几天,小金和贝斯手留下照顾他,其他人探望后陆续都回去了。 餐厅里,段薇和朴璐忙着收拾东西,木被刚才那个服务生拉到了一边。 “看见往外走的那个穿皮衣的男人了吗?昨天就有他。” “哦,谢谢。” 木穿上大衣跟了出去,皮衣男子边走边大声的讲着电话。 “那几个小子没敢来,你们先回去吧,哪天看见他们再让他们出医药费。” “人渣。”木心里骂道。 因为第二天就是周一,所以街上的人不多,看样子皮衣男是想走过街天桥,到对面坐车。木正尾随着他,桥下突然跃出一个人,一把从后面扼住皮衣男的脖子,把他强行拖到桥下的阴影处。 一阵暴雨般的拳脚后,木看到皮衣男掏出钱夹,递到偷袭者手里。那人接过钱夹后,顺势在他后颈上又砸了一肘。 “哼!医药费。”那人跨过皮衣男的身体扬长而去。 木望着那个背影远去后。转身走向餐厅,自言自语的评价道:“鲁莽、粗暴,但是简单、有效。” 医院病房外,只剩下贝斯手在打着瞌睡。朦胧中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抬头看到小金在自己身边坐下,塞给他一个便当。 “你吃了吗?”贝斯手打开便当,大口吃着。 “吃了,而且吃的很饱。”小金把一叠钞票放在贝斯手的口袋里。“这有三千,用这个付医药费。” 走出医院大门,小金感到前途一片渺茫,唱片出不成了,本来就没什么保障的工作也丢掉了。打开手机,发现手机已经在昨天的打斗中摔坏了,他重重的把手机砸到医院的墙上,抬头望向阴霾的天空。在路灯下,他看到了今年冬天飘下的第一朵雪花。 出租车朝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呀!雪下大了!”段薇摇下车窗把手伸出窗外。 “是啊,今年的第一场雪。”木望着夜空中纷乱的雪花若有所思,似乎感受到了小金的悲哀。 第二天,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皑皑的白雪仿佛在一夜之间,把高楼大厦化成了一片森林。人们尽情享受着这份天空的礼物,无论大人孩子,都会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这片洁白。不小心滑倒的人,也会在路人友善的笑容里爬起来,并回以微笑,纯洁的白雪仿佛也下落到了人们的心灵。 学校里,上午的课程显得格外漫长,学生们心不在焉,恨不得马上融进那片白色。终于挨到下课,几乎所有人都跑着冲下楼去。 木也同样兴奋,他跑回寝室,手忙脚乱的换上运动装,飞快的跑到楼下。刚一出楼门口,由于跑得太快了,一个跟头坐倒在台阶下。还没等他站起来,几个雪球就准确的飞到了他的头上。 木用手护着脸,也来不及看清到底是遭到了谁的袭击,就一头钻到了停车场一辆汽车的后面躲了起来。 他朝从停车场另一边,传来的那一阵欢快的笑声喊道:“谁呀!”手里忙不迭的攥着雪球。 “是我们!”从木藏身的车两端分别跳出了吕童和郑思,大笑着把雪球砸向木。 木站起来反击,大笑着叫道:“笨蛋!别打我!” 木被他们两人夹在中间边打边跑,边跑边弯腰抓雪攥雪球。 “还有我!哈哈!”跑在吕童和郑思前面的木,又被迎面一颗雪弹击中头部,看到邵岑在前面握着雪球不停的向他掷来。 突然间雪弹密集了起来,原来是其他的男女生们,本来是无目的的互相乱打,看到木在场地上被追,于是也纷纷的加入到以木为目标的攻击中来,一时之间,木成了众矢之的,别说抽空攒雪球,就是连躲藏都很困难,到处是迎头的雪弹。 木跑到场地的边缘,暂时脱离了雪弹的射程,向前高举着双臂喊道:“停!这样玩有点太单调了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以寝室为单位作战!” “好!”大家对木的提议表示赞同,纷纷停止了对他的攻击。 话音未落,木的脸又被一个雪球准确的命中,大家都一愣,一起望着丢来雪球的方向。只见一个表演班的女生站在楼门口,想来是在楼上看到大家玩的很开心,于是急忙赶来参加,估计是没听到新的游戏规则。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那女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掂着手里的另一个雪球,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不打了?” 木无奈的抹掉脸上的雪,用手冲她一指:“打。” 以吕童为首的608寝室众,在木开口的同时毫不吝惜的奉上了各自手里的雪弹,女生掷出了手中的雪球后,就果断的双手抱住头蹲了下来。所有人看到又有了新的目标,谁还管什么以寝室为单位作战的新规则,也把手中的雪球纷纷送上,那女生转瞬间被淹没。郑思则代表大家做了最后一击,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捡了一块带柄的木牌,贴着地面铲了满满一大堆雪,跑到蹲着的女生身边,从头倒下,把她堆在了雪中。之后站在她的身边,手握木柄把牌子往地上一戳,作仰天长啸状。 “雪人”站起来,不顾满身积雪,一把夺过郑思手中的木牌,双手抓住牌子的两端,也往地上用力一顿,佯怒道:“讨厌!” 牌子上的残雪被震落在地,露出牌面上四个红色的大字“欢迎光临”。四周一片哄然,郑思更是笑翻在地。学生们快乐的度过了饭前的时光。 饭桌上大家还是意犹未尽。 “下雪真好玩!”吕童最是兴奋。 “是啊,好多年都没玩过打雪仗了。”头发上融化的雪水顺着木的脸颊淌下。 “不过吕童看到雪好像格外激动,就像那只青蛙一样。”郑思凑过来拿吕童开心。 “哪只青蛙?”邵岑明知故问。 “就是从井底下爬上来的那只,哈哈!”郑思笑着拍邵岑的肩膀,算是感谢他的配合。 “哈哈,去你的吧!不过我们那里很少会下雪,我从小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吕童从郑思的碗里抢了一块肉,塞到自己嘴里,作为惩罚。 “看!我没说错吧!”郑思竭力阻止吕童再次伸过来的筷子。 “呵!云南大理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有机会真应该去看看。”木点燃了支烟。 “来吧,到时候我来招待你!” “好!” 吃完饭,几个人向食堂外走去,在门口碰到了那个“雪人”姑娘,换了衣服来吃饭。郑思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帮她拉开了门,夸张的躬下身,用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嘴里像背台词一样抑扬顿挫的念道:“欢-迎-光-临!” 食堂里用餐的众学生再次哄堂大笑。这回那女生连“讨厌”两个字都省了,直接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木回房间拿了杯子,早早就下到化妆教室去了,这引发了郑思那一贯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木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去了?” “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不是也有作业要做吗?” “肯定不是做作业,刚才在楼道里,我听见化妆班一个女生和木说别让她等太久了,木说他马上就去。”郑思一副独家报道的架势。 “你是说木去约会了?”吕童对郑思的暗示无动于衷,专心的看着自己新买的增高药的说明书。 “据我的判断这种可能性很大,不信咱俩打赌,木现在肯定不在化妆教室,就算在也肯定是和那个女孩谈笑生风呢。” “生什么风啊,别这么没文化,是谈笑风生才对吧。行,我和你赌今天的晚饭。” “好,输了可别赖帐。”郑思稳操胜券的样子。 “也算我一个,我押在吕童这边,输了我也请你。”邵岑也加入了进来。 郑思看了看一样自信满满的邵岑,得意的笑着:“我亲耳听见的还会有错?走!” “走!你晚上想吃什么?”邵岑跟在后面问吕童。 “香辣肉丝!你呢?” “蚝油牛肉怎么样?” “不错,再加一个青椒煸仔鸡,木爱吃鸡肉。” 郑思回过头说道:“我晚上就要吃你们说的这些菜,我还要点几个凉菜下酒,哈哈!” 他们走到化妆教室门外,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音乐,还有木爽朗的笑声。 吕童和邵岑对视了一眼,然后望向郑思问道:“不赌了行吗?” “晚了!说好不许赖帐的。”郑思推开门走了进去。 化妆教室里,学生们错落有致的坐在教室的后方,他们对面靠墙摆了一张长条桌,木优雅的坐在桌上,保持着一个静止的姿势。 看到他们三个同时出现在门口,木问首当其冲的郑思:“找我?” 郑思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 “有事?”木又问。 后面两人大笑,吕童说:“郑思晚上请咱们吃饭,问你能不能去。” “大概去不了,我下课就得赶紧去打工的餐厅,下雪车开不快。” “哦,那好吧,我们买酒等你回来喝。” “好。干吗突然请客,你过生日?”木好奇的看着郑思。 “不是,拜拜。”郑思向教室里所有人挥了挥手。 “你们继续吧,不打扰了。”吕童两人捂着嘴,强忍着笑,紧跟着郑思走出教室,关好了门。 “这几个小子,又搞什么鬼。”木一头雾水。 楼道里两人放声大笑,郑思眯着眼看着两人,恍然大悟道:“你们这两个骗子!” “哈哈……”两个人自顾大笑,完全不与回应。 “你们早知道木下来干什么,还骗我打赌?” “我们又没说我们不知道,是你偏要和我打赌的。”吕童看样子是笑够了。 “还不是怪你自己听了一半话就跑了,那女生后来还和木说,让他别忘了换回上午当模特时穿的那件衣服。”邵岑让郑思输了个明白。 “算-我-倒-霉。”郑思有节奏的从嘴里迸出了四个字,倒是也认赌服输。 “晚上别忘了给自己点几个凉菜下酒。” “哈哈!” 雪夜,餐厅。 一如既往的人潮,一如既往的狂欢。 “今天的人格外多啊。”段薇抽空拭着额上些许的汗水。 “是啊,下雪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玩,明天都不用上班的吗。”木也刚歇下来。 两人光是演员就化了二十多个,再加上大批来玩的顾客,忙的不亦乐乎。 “呵呵,我们不是也在这里?”段薇接过木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我们又不是来玩的啊……” “对我来说也差不太多,呵。” “这样的话……,那么下面所有的工作就都拜托你了。”木一副彻底解放了的样子。 “没问题。”段薇好像真的把化妆作为一种娱乐了。“看到别人带着我化的脸谱,兴致勃勃的离开,心里可是很有成就感的哦。”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女士优先嘛。” “什么也是啊,你只是想偷懒吧。”段薇随着他说笑。 “哈哈,被你看穿了,不愧是我的助手。” “……” 两个人闲下来开着玩笑,不觉中疲劳也有所缓解。 正说笑间,又有顾客来了。 “能帮我在脸上画一朵玫瑰花吗?”一个女人从木身后走了过来。 “当然,请坐。”木起身示意她坐下,自己低头准备颜色,看也没看来人。 “我来吧。”段薇也站起身来,两人玩笑归玩笑,真正工作起来,谁都抢在前面。 “下一个你来。”木工作的时候已经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认真而专注,段薇也就不和他争了。 木拿起调好的颜色,回过头来,突然愣住。 那女人也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木……” “是你……” 段薇看出他们不止认识,还很熟,并且已经好久没见面了。这是场邂逅,于是她仔细打量起这场邂逅的女主角。 这是个身材修长的女人,衣着华丽的近乎奢侈,紧紧的包裹着她苗条的身体,浑身散发出成熟的韵味,只是妆容过于浓郁,让她看起来有些妖艳。 段薇从他们的谈话中,觉得他们也许不单单只曾是朋友那么简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过的还好吧。”段薇感觉木在掩饰内心的激动。 “我上周回来的。你在这里干吗呢?打工吗?”那女人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在做兼职。” “你还在做兼职?还没找到正式的工作吗?” “我又上学了,要明年才能毕业。” “还学画呢?” “不是,是化妆。” “化妆?!”那女人吃惊的表情吓了段薇一跳。 “很吃惊吧,我自己都没想到。”木笑了笑。 木一定是害怕不小心,把画笔伸到那女人张大的嘴里,所以他马上换了话题。段薇这么想到。 “要不是这么面对面的邂逅,我恐怕都认不出你了。” “怎么?我变老了还是变丑了?”那女人说话的语气,可完全没有字面里的含义。她知道对方的回答一定会让她满意的。 “都没有,比那时候变的成熟了。”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并没有要恭维她的意思。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她听起来很舒服。“你倒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不过早就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呢。”木说完放下手中的画笔,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她的手里。段薇隐约看到那是一张合影,木和那女人的合影。 “呵,居然还留着这照片呢。”她接过来看了一眼。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在这儿干什么,大家都在找你呢。”段薇随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无边框眼镜的后面闪着几分商人特有的狡诈。 听到这声音,那女人慌忙把手中的照片随手从座位下甩掉,任它掉在远处,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说道:“我要他们画一朵玫瑰在我脸上,好看吗?”边说边侧过脸去笑着。 “嗯,好看,快走吧,他们都等着呢。”中年男人应付似的说了一句,她没有和木告别,匆匆和那男人走掉了。段薇透过木看似平静的双眼,感到了一丝忧伤。 音乐越来越狂躁,也许就像木此刻的心情,更多的人涌了过来,照片静静的躺在地上,木还愣在那里。一个人的脚马上就要踩到那张残留着,曾经记载着木美好回忆的照片上,木完全没有要去拾起来的意思。段薇突然从椅子上跳起,冲上前去,把手按到那张照片上。嘈杂的乐曲声中,混乱的人群跃动着踏过她按在照片上的手指,没有人在意昏暗地面上,那片被抛弃的记忆。 段薇把照片递到木的面前,握着照片的手背上渗出了鲜血,这片鲜红仿佛解除了禁锢着木的符咒。木眼中此刻闪烁的光芒并不是感激,而是感动! 他没有接过照片,一把拉起段薇的手向餐厅后面快步走去。在洗手间外的公用盥洗台旁,他把段薇的手放在水笼头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帮她清洗伤口。段薇一直保持着笑容,疼痛在朋友所给予的温暖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肉体上的。 一晚的忙碌终于结束了,两个人站在过街天桥上,趴着栏杆,望着从桥下零星开过的车辆,雪已经停了。 “看,飞机。看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在下雪。”段薇指着远处高空中若隐若现的红眼航班,暗暗的红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光亮。 “我倒很羡慕那些空姐,虽然没有翅膀,但是每天都能在空中飞翔。” “其实是爱慕吧。” “哈,不要歪曲我的本意啊。” “不过我每次看到天上的飞机时,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好像从那里可以到达另一个世界。” “你是说坠机的时候吧。” “哈哈,净胡说。”段薇把刚才木没有拿回的照片又递给了他。“喏,这个给你。” 木接过,随手把它撕成碎片,散落在空中。 段薇看着木的举动,害怕再看到他脸上刚刚见过的那一丝悲哀,可他却给了她一个微笑。 “不可惜吗?”她问到。 “已经没关系了,不是说人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里吗。” “可你已经珍藏很久了。” “看得到的美好都会改变吧,也许本来就不该太过执着,以前是我想不开罢了。”说到这儿,木突然想起一本书里写过的话,不觉随口说了出来:“只有凋谢了的花瓣才能随风飞舞。求不得,就放手。” “嗯!大师说的有理。”段薇听他说完这几句话,忽然联想到庙里念经求道的和尚,就和他玩笑。木似乎若有所想,没有理会。 “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手不会疼的吗?” “手当然会疼,但总好过心里面的疼痛吧。” “……谢谢你。” “拿我当朋友就不要这么认真的道谢啊。” “好。” “那个……” “啊?” “没什么……” “有什么就说啊。” “真的没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怕我难过问不出口吧。没关系的,我已经走过那片阴影了,还要多谢你的帮助呢。她是我从前交往过的女孩子,大概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于是她开始寻找能带给自己幸福的人,最终离开了我,毕竟每个人向往的生活不同。” “比如她爱喝酒,你却喜欢品茶?” “呵呵,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一个人吃牛肉面就已经觉得美味,而另一个人就算吃牛排也会觉得没有味道,这样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怪她吗?” “不,是我自己性格太散漫了,太容易满足现有的生活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只是目光短浅的人无法理解你罢了。蜇龙飞上天以前就隐忍在狭窄混浊的水域里,甚至还没有鱼虾游的快呢。”段薇望着木的眼光中有些欣赏的意味。 木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夜空中黑暗的尽头。 “回去之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好饿啊。”段薇提议。 “好,想吃什么?我们去簋街吃小龙虾吧。” “呵呵,不用了,我吃牛肉面就行了。” “哈哈。” “我们去24小时拉面馆吧。” “好。”木在她后面附和着。 拉面馆里,两人开心的每人吃了一大碗牛肉面。 午夜的街道上,充满迷雾,冷冷清清。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踏在雪地上的“吱呀”声。 “你还会想她吗?” “爱过是很难忘记的。” “就算没结果?” “就算没结果。” “就算她不再爱你了?” “……” “对不起。”段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道歉。 “没关系。”木淡淡的笑了笑。 “你爱她什么?”段薇怎么也想不通,如此高傲的木,怎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俗气势利的女人,尽管她很美。 “也许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也许是某一时刻的某一个笑颜,爱一个人是很难说清楚理由的。” “难道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吗?”段薇。 “需要吗?”木。 “不需要吗?”段薇。 “需要吗?”木。 “见鬼,我们为什么要重复这段经典的对白呢?”段薇笑道。 “因为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木。 “不需要吗?”段薇。 “需要吗?”木。 “又来了,别再重复这句话了,拜托。”段薇。 “哈哈,好,我们快回去吧。”木。 “……真的不需要吗。”段薇小声嘀咕。 “哈哈,你又说……”木侧过身看到段薇望着脚下的路,仿佛在想着什么。于是也不自禁的收起来笑容,暗道:“真的不需要吗?” 七章:悲伤的吉他手 这个周末木和段薇像往常一样来到餐厅,一进门,平时接待他们的经理没有露面,而是餐厅老板亲自迎上前来,老板直接把他们领到用餐区,请他们坐下,木感到这似乎意味着什么。果然不出他所料,老板说道:“两位在我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们的工作非常出色,帮我招揽了不少生意,我很感谢你们。餐厅的活动到今天为止就结束了,两位今天不用工作,我想请你们吃个饭。”餐厅老板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商人少有的诚挚。 “谢谢,我们也很感激这些天来你对我们的关照。”木握着老板伸过来的手说道。 “谢谢您。”段薇在一旁向老板点头示意。 不一会,餐桌上摆放了颇丰的菜肴。老板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木和段薇赶紧站了起来,三人的杯子碰到了一起。 “别的不多说了,祝你们两位前途无量。” “谢谢,祝你生意兴隆。” “好,借你吉言。”老板一饮而尽,拍了拍木的肩膀,道:“那你们慢用,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一会就不送你们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好。” 两人尽情享用了与这个餐厅的告别晚餐,正准备离开,刚才一直没露面的餐厅经理走了过来,塞到木手中一个红包,木把它推了回去。 “一定得收下,这是老板的心意。”经理又推了回来。 “这个我们不能收,你们已经太客气了。” “老板是要面子的人,你不能拒绝,别让我为难。”经理强行塞到木的口袋里,怕他推辞,拉着他的手把他们送到门口,经理转身就走,剩下木和段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段薇看着木,木点了下头。“走吧。” 木边走边打开红包,里面有三张一百元的大票,木抽出一张后,把红包递给段薇,段薇不接。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段薇摇头。 “哈哈,拿着吧,回去坐车不要钱的吗?我今天回家。” “我不要。我在这边谁也不认识,一到学校就能有机会出来化妆,真的很感谢你。”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没有你帮忙我自己可应付不了这工作。”木再次把红包递到段薇手边。 “真的想和我说谢谢?”段薇双手插在口袋里。 “是啊。” “今天我并没有工作,所以不能领取报酬。真想感谢我的话请我出去玩一次吧。”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过街天桥下了。 “那好吧,你想去哪儿玩?我们现在就走,去disco?” “太吵了。” “说的也是,我也不喜欢,那去酒吧?” “在这儿都工作这么久了,对酒吧也不感兴趣。” “那你想去哪儿,去唱歌?” “我想去天坛。” “现在吗?”木张大了嘴。 “哈哈,当然不是了。下雪的时候。” “行,下一场雪我带你去天坛玩。” “下一场雪时如果上课怎么办?” “上课也没关系。” “那一言为定了?” “嗯,一言为定!” “那今年冬天如果不再下雪了怎么办?” “……” “呵呵,开玩笑的。” “呵。” 木伸手叫了出租车,他帮段薇拉开后门,趁她上车时递给司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司机冲他点了下头。车开了,段薇回过身从后车窗向木挥着手,她望着木的眼神仿佛和平时不太一样,不是惋惜结束了一份工作,更像是舍不得失去每天和木一起相处的时光。 木点燃了一支香烟,等车子消失不见,才转身上了天桥。 回到家里,屋里一片漆黑,木到厨房搜索了一番,没发现有买好的食品和准备做饭的迹象,看来雅枚还没回来,而且应该会很晚才会回来。 木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大约响了五六遍,电话那头才有人接听。 “喂。” “是我,不在餐厅干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是木啊,我在餐厅出了点事。” “我听说了,出来喝一杯?” “好,老地方见?” “老地方见。” 半小时后,红岚酒吧。 一进门,金真焕就望见了吧台前高凳上木的背影,木左边的凳子空着,台子上摆着一瓶没有打开的啤酒。他走过去坐了下来,把瓶子递给酒保让他打开。 木用自己手中的酒瓶和金真焕的碰了一下。 “又得罪什么人了?” “还不就是上次咱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两个人渣,一直在找我,那天终于撞上了。” “乐队伤的重吗?” “没什么大事,差不多都好了,就是饭碗砸了,这两天我正找事做呢。” “怎么样,有眉目吗?” “不怎么样,这一带的酒吧都害怕那帮流氓,谁都不敢用我们。” “餐厅老板原来不是说可以帮你们出专辑的吗?” “给他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我实在不好意思去找他。那次打架的事害得他被罚了不少钱,还被限制了经营范围,凡是被认为容易引起混乱的活动一律取消。”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今天也是我在餐厅的最后一天,化妆狂欢被取消了。” “噢!” “你现在每天怎么过呢?” “吃饭,睡觉,去网吧。” “怎么不练琴了?” “没心情,练琴有什么用?就算靠着弹琴在酒吧里找到了工作又怎么样?早晚有一天还是会丢掉的,我难道这样过一辈子?我能靠弹琴过一辈子吗?” “你怎么了?这些话怎么能从你金真焕口中说出来呢?成为国内最好的吉他手不是你的理想吗?从前就算有再大的难题你也是笑着面对的啊。” “对不起,我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了,我做什么事情都没有顺利过,好运气从来就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我生下来就该这么倒霉的吗?我最早也是在一家公司踏踏实实的工作,结果呢,我努力工作的公司居然倒闭了!我成了无业游民。我也试过干一些所谓正常人的工作,可总是因为得不到势利上司的欢心,被借故辞退。混蛋!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金真焕说得激动,把大半瓶酒一饮而光,又接过酒保打开的另一瓶酒喝了一口,继续道:“我为了成为最好的吉他手,拼命练琴,可也只能在餐厅演出混口饭吃,最后还要被那些流氓砸掉饭碗,因为什么?就因为我保护小孩子不被他们欺负!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你做的对,不用怀疑自己做过的决定。” 转眼间两人的面前已经摆了七八个空瓶了。 “做的对为什么结果是这样?为什么那些人渣、无赖,干尽了坏事却依旧香车高阁!为什么我一心向上反而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有?为什么我现在身上的钱只够我一天吃一顿饭的?”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没有正确答案给你,像你我这样的人,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加倍的努力,千万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会时来运转的。在那之前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忍耐,一定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放弃理想!” “我的理想!是成为最棒的吉他手!” “你会是最棒的!我在等着看呢。”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永远也不会对你失望的,垂头丧气可不是你金真焕的风格。” “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小金咏着上学时和木一起背诵过的古诗,那时的他们,十分钦羡诗歌中提到的管鲍之交,于是把这首诗背的滚瓜烂熟。 “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木饮尽了杯中酒,接道。 金真焕又一口气喝干了一瓶酒,大声道:“我会打起精神来的!” 两个人喝的晕头转向,出了酒吧,沿街走着。这是北京最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尽管已经很晚了,但这里依然人来车往,各家酒吧里人影跃动,十分热闹。 木突然在一家酒吧的玻璃墙前停下了脚步。 小金回过头来,站到木的身边,也向里面张望。一个穿着皮长裙的漂亮女孩,正在和一个打扮的过分时髦的男人合唱着,底下和他们一起来的人们在为他们鼓掌。 “怎么?看到熟人了?”小金收回目光看着木问道。 “没有,看侧面像我的一个朋友,走吧。”木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心不在焉的答道。 “呵,别想瞒我,那个唱歌的女孩儿你一定认识吧。”小金点了支烟,又递给木一支,帮他点燃。 “应该是看错了吧。” “那个女孩儿的侧脸很像上次和你姐姐去餐厅的那个。” “你也这么认为?”木淡淡的说道。 “嘁!别傻了,隔着一层玻璃看个侧脸,这儿的每个女孩子都差不多吧。再说你没发现他们唱歌时是手牵着手的,你的女朋友会和别的男人这么亲热吗?看错啦!” “她不是我女朋友。” “你不是对她没感觉吗,干吗这么在意。”小金觉得木今天有点反常。 木没有理会小金的话,看着停车场里的一辆白色的车子,问道:“那是什么车?” “哪个?白色的那辆?别克啊,怎么了?” “没什么,想不想再去喝一杯?” “哈哈,好!” 回到家里,夜已经很深了,木看到雅枚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听到雅枚在打电话,她的声音告诉木,今天她过的很愉快,木笑了笑,他脱掉外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几分钟后,雅枚卧室的门打开了,她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没有完全消失的笑容,坐到了木的身边。 “今天客人很多吗?回来这么晚。” “我和小金去酒吧了,那份工结束了。” “哦,我今天也去那边了,你去的还是那一家吧?” “是啊,你呢?” “最里面新开了一家,挺不错的。” “哦,男朋友带你去的吧。” “胡说什么啊,好多人一起去的。” “可我怎么只看到了你们两个?” “啊?你看到我们了?” “别忘了,去到最里面可是要经过我们喝酒的那间酒吧的,我看到你了,两个人还很亲密呢。” “真的?讨厌,那你还明知故问。” “呵,只是看看你诚实不诚实。” “哼,算了,不和你计较。既然你看到了,那就说说你的感觉吧,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以你男人的眼光。” “还不错,算是胆识过人了。” 听到自己喜欢的人被称赞,每个人都会很开心,雅枚自然也不例外。就是没听懂木的意思,于是她追问:“胆识过人?第一次见面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他这人确实挺勇敢的,有一次在公司楼下还帮保安抓住过小偷呢。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木看到雅枚这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真有点后悔自己随口编出什么,在酒吧看到她之类的蠢话。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卧房,拿起睡衣准备溜进浴室,还是被雅枚赶上一把揪住,继续盘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从哪儿看出来的嘛?” “很简单,你平时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大多数男人在你面前都会自惭形秽的。今天竟然有人敢以身涉险,斗胆请你晚餐,这还不够胆识过人的?”木被逼无奈,索性张口胡说。 “呵,没正经的家伙。”雅枚笑啐道。“你根本就没看见!” “我背对着大门,能看见才奇怪呢。下次介绍我认识吧。” “你饿了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热一下,我先睡了。”雅枚自说自话。 “下次别忘了介绍我认识呀……” “哈!” 第二天中午,木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的一把抓起床头的座机,是孟菲打来的。 “还在睡啊!快起来,下午咱们一起出去。” “去哪儿啊?” “我们公司请了一个国外的化妆师,这两天在各大商城做现场演示,机会难得,去学习一下吧!” “改天吧,我昨天睡的很晚,现在还想再睡一下。” “明天就结束了,去看一下吧,对你肯定有帮助的。” “我昨天去酒吧一条街了。” “是吗?我昨天也去了。” “我好像看到你了。”木脑海中浮现出昨晚在酒吧看到孟菲时的情景。 “真的?那你怎么不叫我。” “我以为那不是你。”木的声音有点冷冷的。 “你怎么了?”孟菲突然感到木的语气有些陌生。 “没什么,我想睡了。” “那算了,你接着睡吧。” 挂断了电话,木心里有些酸酸的,就像有一根线系在心头,被人使劲的拉扯着。 八章:岁月 周日,木早早的回到了学校。 天气非常好,日头躲在云层后面,悄悄的探出一半脸庞,风儿一路温柔的吹拂着木漆黑的长发。 停车场里,有几个学生在打羽毛球,那是吕童和表演班的几个女生,玩的兴高采烈。木正准备过去打个招呼,忽然一辆桑塔纳汽车,擦着他的身体飞快的开了过去,在那几个学生后面使劲的按着喇叭。车停稳后,从后门下来两个表演班的男生,一下车就赶忙拉开了前面副驾驶的门,态度十分恭敬,恭敬的近乎献媚。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慢悠悠的从车上迈步下来,脸上带着种不可一世的表情。司机的座位上也下来一个男生,几个人众星捧月的把那人围在中间。 路过木身边时,那人停住了脚步,对木打量了一番,这几个人木很陌生。为首的一米七五左右,身上穿了件不黄不绿的唐装,留着一个板寸,小指粗细的黄金链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故意挂在了衣服外面。另外那几个点头哈腰的十足奴才像,木连看都懒的看他们。 金链子先开口说道:“怎么着,没碰着吧?” “没有,在学校里你们应该开慢一点儿。”木从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金链子左右看了看那几个男生,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那几个男生也一脸堆笑。 “你就是木吧?早就听说了,全学校男生就你这么一个长头发的,好认。”金链子一对三角眼里隐藏着敌意。 “是吗,都听说什么了?”木被这种不怀好意的问话弄的有些恼火。 “嘿!”那人一撇嘴走了,几个男生赶紧跟上。 刚才开车的那个人和木对视了一眼,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在木的耳边说道:“别以为打赢了魁虎你就能称霸学校了。” 木有点哭笑不得,皱了皱眉:“无聊。” 吕童他们走了过来,看到木一脸不屑的表情,于是问道:“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和他们一起向楼内走,忍不住笑着问吕童:“这几个小丑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吕童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中一个女生就抢着说道:“他们开学的时候露过一次面,后来安超家里有生意要他回去打理,昨天才回来。” 另一个女生补充道:“他家里特别有钱,他爸爸是一家汽车制造厂的老总。” 木径直走进一楼的小卖部,和那几个女生说了再见,吕童在一边等他。木买了两包烟,塞了一包给吕童,自己打开了一包。 吕童还是想知道刚才他们说了什么,木笑着重复了一遍,吕童也笑了,说道:“这帮家伙确实一副想称霸学校的架势。” “称霸学校?哈,真是一群没理想的家伙啊。” “哈哈,没错!至少也得称霸全招待所吧。” “呵,那个戴金链子的年龄好像已经不小了,现在才想当明星是不是有点晚了。” “听说他来这里,只是想先弄明白表演是怎么一回事,顺便挑些演员,他以后想自己投资拍片子,因为他老子非常有钱。” “难怪被那些男生像苍蝇般围着,也难怪现在的电视剧会那么难看了。” “不光是男生,女生也很主动,你前些天打工可能没有注意,现在学校的秩序有点混乱了。” “乱成什么样了?” “有的宿舍晚上已经有女生留宿了,而且晚上大门也不像前两天管的那么严了。” “是吗?我们宿舍还没有吧?” “暂时还没有,就是周末那天有女生很晚才走,来找宋礼忠的。” “那么小的房间她待在哪儿?” “他床上。” “干什么?” “聊天,我连换衣服都要躲进卫生间里。” “那为什么不请她出去?” “宋礼忠来咱们寝室这么长时间了,跟咱们也没什么矛盾,我们实在不好意思说他。” “那就忍耐一下吧。” “忍不了啊,他们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又恰巧能让你听见,嘀嘀咕咕的在耳边根本睡不着,还老笑。” “哈哈,他们在交朋友吧?” “不是你说的那种朋友。” “那是什么?” “就是扰乱学校正常秩序的那种。” “噢,下次一定赶走。” “实在不好意思呀,不然我们早就说了。” “我有好办法。” “什么办法?” “夜半歌声。” “还半夜鸡叫呢,不懂啊,说明白了好不好。” “天机。” “嘁!”吕童也学会了木表示不满时发出的声音。 “哈!” 晚饭后,木到楼下化妆教室温习一周的功课,吕童一如既往的进行锻炼,木答应他功课结束后陪他练拳。 来到楼下,木发现教室里居然有几个表演班的学生在打牌,只有段薇和另一个化妆班的女孩苑娜在练习化妆。屋子里被抽烟的学生弄的烟雾缭绕,灰色的地毯上有明显被烟头烫坏的痕迹。 看到木进来,段薇招手叫他过去。“你回来了。” “嗯,化的不错啊。”木看着苑娜脸上的妆夸奖段薇。 “是不错,大晚上的非要拿我练骷髅妆,成心让我一个人睡不着觉吧。”被化成骷髅头的苑娜半开玩笑的抱怨。 “带着这个妆到处转一圈儿,保证睡不着觉的就不止你一个了。”木也笑着打趣道。 “呵呵,老师不是说了嘛,骷髅妆很关键,是一切妆容的基础,要我们经常练习,才能熟练掌握人脸部各骨骼的准确位置呀。”段薇说着话,手里的笔熟练的在苑娜脸上着油彩。 所谓骷髅妆其实就是初学化妆者必须掌握的一种基础化妆,化妆者只许使用黑白棕这几种最简单的颜色,在人面部的各骨骼位置勾勒,直到把人脸化成一个逼真的骷髅。只要先了解了人的骨骼特征,以后再学其他更复杂的妆就事半功倍了。 “那你干吗不让我先化你。”骷髅又开口说话了。 “不是说好了你后化吗,骷髅别老说话。一会儿肯定让你练啊,你看木也来了,我们俩随你挑一个。” “真的吗!木也来参加呀,那我化木!”骷髅对木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这让她颧骨的轮廓更明显了,段薇让她保持这个笑容。 “啊!我——只是——咳咳——下来拿点东西的,嘿嘿……”木看着被化成骷髅的苑娜傻笑,准备开溜。 一小时后,吕童下到化妆教室,伸头从打开的门缝向里面环视了一遍,没有发现木,只看到了后排几个化妆班的女生在练习化妆,还有几个表演班的人在玩牌,他刚要把头从门缝里缩回去,却听到木的声音。 他绕到后排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前面,一个面部轮廓被勾画的十分突出的骷髅头,冲他眨了眨眼睛。吕童愣了一下,问道:“木,你不想上楼陪我打拳,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吧?”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还真是鬼的样子。” 木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样也是为了能更深刻的,体会面部骨骼的构造,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被一点一点还原成骷髅,我竟突然有种时光荏苒,岁月无情的感悟。” 苑娜看了一眼镜中的木,完全不知所云的样子,说道:“要不是刚才段薇不小心把油彩碰在了你的脸上,你早就跑掉了吧,才不会乖乖的坐在这给我作模特呢!” “什么不小心啊,我看她是故意的吧!”木双手环抱胸前,脸上现出义愤的表情,可惜被那层油彩遮住了。 “哈哈!你们慢慢练吧,我可要走了。”吕童笑着向骷髅挥手。 “等一下,你过来。”木向吕童耳语了一句,吕童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和正在进门的段薇打了个招呼。 段薇把椅子移到了木的身边坐了下来,从刚拎进来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水拧开,放到木的手中。木示意一会卸了妆再喝,于是段薇望着镜子里的妆容,三个人又认真的继续起来。 两分钟后,教务处的张老师推门走了进来,玩牌的几个学生一时不知所措。 “把烟熄掉!”老师走到他们面前,质问道:“门口地毯上的洞是你们烫的吧?” 几个人矢口否认,绝不肯承认,张老师让他们把教室打扫干净,桌椅恢复原状,并告诫他们,以后不得在课外时间进入化妆教室,即使作为化妆模特入内,也绝对不准吸烟。几个学生手忙脚乱的收拾干净,灰溜溜的离开了。 木三人分别向老师道了晚上好,老师点头离开了,顺手带上了教室门。 苑娜问木:“你叫来的老师?” 木问苑娜:“你喜欢他们在这里捣乱?” “不喜欢,但不好意思去找老师,怕人说我爱告状。” 木问段薇:“你呢?” “我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 苑娜又问木:“你刚才让吕童去找老师好像只说了一句话,说的什么?” 木回答:“我让他去和老师说化妆班的地毯坏了。” “哈哈!”苑娜笑道:“学生损坏的任何公物,招待所会找学校索赔的吧。” “怪不得老师一溜烟似的冲下来呢。”段薇也笑着。 “木真是只老狐狸。” “他不是。” “啊?” “他还不够老,最多是只小狐狸。” “……” 段薇把凡士林卸妆油均匀的涂在木的脸上,用手指轻轻的划着圆圈。 “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我手已经油了,你好好坐着。”段薇用纸巾轻柔的擦掉木脸上的油彩,重复了几遍,让木到水房去洗干净,自己也顺便洗掉了手上的卸妆油。妆全部卸掉了,段薇让木重新坐下,用手指夹着倒了紧肤水的棉片,为他做第二次的护肤清洁,最后将自己用的面霜抹在木的脸上。 “别用这个吧,我从来不擦面霜的,男人脸上用这些东西感觉怪怪的。” “油彩对皮肤多多少少有点伤害的,作为一名化妆师,自己都没有用过护肤品,怎么能了解被化妆者的感受呢?哎,别动。” “该我在你脸上化骷髅了。”木知道段薇从来也没有,让别人在她脸上化过妆,故意逗她。化完妆的苑娜已经回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脸上的皮肤很容易过敏,所以从来也没让别人化过。”段薇的皮肤很白很薄,娇嫩的甚至能看到淡淡的脉络。“不过对你可以破例。”段薇在木的身后看着镜子里木的双眼,发现木听到这句话后,不经意的挪开了原本望在她脸上的视线,连忙补充道:“谁让你今天替我给苑娜当了回模特呢。” 木站起身来,两人交换了位置,段薇坐在了原先木的位子上。 “好,可别后悔,你先去洗个脸吧。” “刚才洗手的时候已经洗过了,就算你不要求,我也是想让你练一下的,这个妆你化的太少了。” 木站在同样的地方,凝视着镜中段薇的双眼,段薇不知道此刻木在想些什么,因为连木自己都不知道。这次轮到段薇先收回了目光。 “哈!和你开玩笑的,居然不害怕,真失败。这个妆我已经完全不用再练习了。” “明天考试你有把握吗?我没关系的,再化一次吧。”段薇的目光充满真诚,也许不止是真诚,还有期待。 “和我打个赌吧。” “赌什么?” “明天我考九十分以上你请我午饭,九十分以下我请你。” “好。” “那说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一会儿笔记。” “那——好吧,你好好复习,我先走了。” “嗯,拜拜。” “拜拜。”段薇上楼了,木等了一会,把教室门虚掩着,也跑上了楼。 正准备休息时,段薇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在楼下课桌里,又穿好衣服下到五楼。在楼梯拐角处,和一张逼真的骷髅脸迎面撞上,吓的段薇“啊”的惊叫了起来。 “别害怕,我是吕童。”看样子吕童也被段薇突然的大叫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你怎么化成这样到处乱跑?”段薇手按在胸口上问。 “还不是木这家伙,我刚要进浴室洗个澡,就被他生拉硬拽下来了,说明天你们考试,非要化我。” “你不卸妆要去哪儿?” “去楼上吓人啊,哈哈!” “其实你是为了想吓唬人,才答应让木化你的吧。” “哈!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啦,不过主要还是帮木顺利通过考试。化好的妆还没吓到人就卸掉太可惜了,一举两得嘛,哈哈。木还在教室里等着给我卸妆呢,我得赶紧去楼上吓唬人玩了。” “哦……” “对了,你是来取手机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木刚才关你课桌的时候发现的,他帮你拿着呢,本来说明天给你,现在你来了正好。” “哦,谢谢。” “没事,我走了,拜拜。”吕童大步跑上楼去。 “拜拜。”段薇走到教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没有推开门,又转身走了回去。 她走的很慢,边走边想到:“木的确需要再练习一次,可即使在我愿意的情况下,即使在我不在乎,化完妆皮肤也许会敏感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拿我作他的模特。他方才胸有成竹的和我打赌,只是想打消我让他化妆的念头吗?在餐厅打工的时候,那张不算大的比萨饼,他装作不爱吃的样子,真的不爱吃吗,还是在留给我?他到底只对我这么好,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刚才那个妆他化的很好……” 段薇的思绪被楼上传来的一阵惊叫打断,尖叫声里还混杂着吕童的笑声,看来吕童的游戏开始了。 上到六楼,吕童愉快的大笑着,风一般跑过段薇身边,远处房间门口有女生在他身后笑骂,估计他是敲开了女生宿舍房门,然后只把脸伸了进去…… 段薇把身子探出栏杆,冲已经跑到楼下的吕童喊道:“告诉木,手机先放在他那儿,我今天不去拿了!” “好——” 有时候自己喜欢的人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就好像喜欢的人在陪伴着自己一样。有时候自己的东西放在喜欢的人那里时,就好像它代替着自己在陪着对方一样,自己总是觉得对方看着它就会想起自己吧。 第二天的考试,化妆教室里格外热闹,每个化妆师都在表演班找了一个模特。木的模特是邵岑帮他找的,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其实表演班的学生木大多都叫不上名字来。 如果给来的这些演员分类的话,那木的模特只能划分到演技派了。虽然不漂亮,但是骨感奇佳,正好适合化骷髅妆,看来邵岑为他找模特也算用心良苦了。 本来木化这个妆的速度算是不慢了,可到后来遇到了一点小插曲,耽误了不少时间。 “拜托,拿出点演员的专业精神来好不好,你闭着眼睡觉没关系,只是别老突然把头垂下来行吗?”这女生昨天晚上不知道跑到哪儿玩去了,看样子一夜没睡,木刚开始给她化妆的时候还好,越到后来越瞌睡,不停的把头往木的画笔上撞,弄的木总是化错地方,还要重新修改。 “噢,不好意思,昨天去了一个剧组,一夜没睡,你接着化吧,我保证不睡了。”这女生清醒了短暂的两秒种,继续变身为磕头虫。 木不得不用左手手背托住她的下巴:“哇,好重啊!”结果木最后一个完成了测试。 木的瞌睡虫版骷髅妆最终得到了九十分的成绩。 下课后,段薇拉起木向校外走去。 “去食堂就行了,昨天和你开玩笑的。” “走吧。”段薇考了九十五分。 在一家环境幽雅的餐厅两人用过了午餐,结帐时木坚持不让段薇付款,服务员却告知他们帐已经有人结过了,是在包间里用餐的客人结的。 木走到包间的门口朝里面望去,看到安超举起酒杯向他示意,木点了点头,回到了餐桌旁。 “多少钱?”木问服务小姐。 “您的费用是七十八元,已经转到包间的账单上了。” “这是一百,不用找回了,给他们再上两瓶啤酒。”木从来不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交朋友。 出了门段薇问他:“是谁啊?” “一个自大的家伙。” “他请你吃饭你不高兴?” “他只是想用一顿饭换取别人对他的尊敬。” 九章:夜半歌声 开学后的好长时间,木下午下课后就没在学校里待过,打工结束后才发现,晚上的宿舍楼里,几乎到处都是学校的学生,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吕童的拳击队伍比以前壮大多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两副以上的拳击手套,还有练习踢腿用的脚靶。做完功课,木在楼梯口的椅子上看着他们锻炼。郑思和另一个表演班的男生练的很投入,郑思防守的很好,对方不太容易打到他。 大家正练的兴头上,一阵脚步声从台阶下传来,两个男生走上楼来,分别把楼道门左右分开,然后站在两旁,等着安超慢悠悠的走上来,身后还跟着那天帮他开车的王重澜,排的依然是那个众星捧月的阵型。 安超站在楼梯口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的观看起来,坐在木身边的一个表演班男生马上起身让座给他,他竟也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看了一会儿后,安超用一种指导的口气向郑思他们说道:“你出拳太慢了,你防守的还凑合,但主要是因为他太慢了,要再稍微快点你就不行了,肯定还不上手。” 郑思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还不上手?再快点我也行。”毕竟年龄小,争胜的心很强,生怕别人小看他。 安超撇了一下嘴,说道:“嘿!不虚心吧,我说了你还不信,不信我找个人陪你练练。” “行。”郑思满不在乎。 “那让重澜陪你玩会吧。”安超向王重澜做了个手势:“切磋一下,意思到了就行了。” “行,那我就陪他玩玩。”王重澜把外衣脱下递到同伴手中,有人过来帮他系好了手套,他凭空挥了两拳,向郑思招手道:“来吧。” 郑思摆了个标准的左手在前的拳击姿势,为了要证明自己也能接住速度快的拳,他示意对方先出拳。 王重澜并没有他嘴里讲的那么客气,一个左手直拳就打在了郑思脸上,拳很快也很重,完全不是练习时应该使用的力量。郑思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头随着拳头的重击向后扬起,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瞬间短暂的失去了方位感,嘴里咸咸的,再睁开眼时仿佛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其实只有几秒钟而已。 王重澜装作豪爽的冲郑思一笑,问道:“没事儿吧?” 郑思用手套按了一下麻木了的嘴唇,道:“没事儿,再来。”他想接住重澜的拳,一拳就能证明他行。 吕童知道他不行,邵岑也知道他不行,但他想做个男子汉,就算打不赢对方,至少也要接住他的拳,哪怕只接住一拳。 郑思是到了学校才开始和吕童学习打拳的,而王重澜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与吕童不同的是,王重澜的架势和出拳的姿势都很不正规,但是他的拳又快又重,每一拳都像是在街头与人殴斗一般。吕童他们已经猜出王重澜拳的来历了,有时候对练十天倒不如实战一次有用。木不由想起了金真焕,小金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对他而言,街道就是他的战场。 郑思在重澜面前似乎成了一个移动的沙袋,他脸上又中了两拳,两个人实力悬殊太大,吕童实在看不下去了,准备把郑思替换下来,反正谁都看得出,安超一伙人本来也不是来练习打拳的,只要是608寝室的,谁上应该都可以吧。 吕童看到邵岑在一旁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可刚一迈步却撞在一个人身上,紧接着耳边就听到木的声音:“别去,他还行呢。” “还行什么啊,你看见了,他一拳都防不住,他不可能防住重澜的拳,速度差太远了。郑思是咱们608寝室的,他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一个人。” “就因为他代表的是我们大家,所以他还在努力抵挡重澜的拳,虽然这场比赛的起因如同儿戏,但郑思是认真的,如果他说他行,那他就一定行。” “真行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我知道你怕他受伤,但你应该知道,一直以来,郑思都不喜欢别人拿他当小孩子看,不然他也不会和你练习拳击了。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像对孩子般的保护,而是需要像个男人一样接受挑战,哪怕最后失败了。对他来说,所受的伤就是他作为男子汉的证明。” “明白了!” “更何况他不一定会输。” “怎么可能?” “他还有一记‘必杀之拳’没有用。” “什么?” 说话间,王重澜一个后手重拳狠狠的击向郑思,郑思完全没有躲避的能力,看来重澜是想结束比赛了。 “糟糕!”吕童心里叫道。 郑思竟然没有躲闪的意思,同时向重澜也全力挥出了一拳,用尽全力的一拳。 在别人看来郑思这种行为完全是不自量力,谁都看得出重澜的拳要比他重的多。 果然,郑思被重澜的拳打得退了两步坐倒在地,但出人意料的是,重澜居然也倒了下去。 “这就是郑思的‘必杀之拳’?”吕童大笑,木也笑着点了点头,两人说话的时候,邵岑上前扶起了郑思。 打中重澜的那一拳,就是郑思一直苦苦支撑的原因,他一直在等待对方出最重的一拳,只有在出后手重拳的时候,对方的身体才会有一个前倾的动作,只有在那时候,他才有机会使出他的“必杀之拳”。 这记所谓的“必杀之拳”,也只有郑思这样的家伙才能想的出来,如果换作木使出来的话,会被人笑掉大牙的。郑思在重澜后手重拳打来的时候不退反进,低着头、闭着眼、咬着牙,用头顶撞向重澜的拳头,并借着向前冲撞的惯性加强了自己那拳的威力,重澜与其说是被击倒的,还不如说是被撞倒的更恰当些。 郑思的“必杀之拳”,让在场观战的众人笑的前仰后合。安超本来想借机立威的,没想到事与愿违,心中很是恼怒。重澜在众人的笑声中一跃而起,气急败坏的向郑思冲过去,却被木和吕童在中间挡住。 “比赛结束了,你们两人平手。”吕童向前伸开双手说道。 重澜看出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放他过去的,悻悻的回转身走了回去,马上有人来帮他摘下拳套。 木拍了拍郑思的肩,赞道:“好样的。” 邵岑笑着说:“头可真硬,你怎么想的出这种鬼招数?” 郑思指着木道:“上次木抽空陪我练了一会,我怎么也打不到他,也躲不开他的拳,后来我耍赖用头去顶,发现这招还挺管用的,木说那是我的‘必杀之拳’。” “什么‘必杀之拳’啊,以后别再用这么滑稽的招数了,简直难看死了。”吕童的表情却好像在说:“小子,干的真不错!” 几个人往寝室走,后面传来安超的声音:“改天我们打一场友谊赛吧。” 吕童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随时奉陪。” 一进到屋里,郑思就飞身扑向浴室,嘴里喊道:“我第一个,我先洗澡。” “哇,刚才要有这样的速度,早就把那家伙打倒了吧!”邵岑道。 “而且姿势优美。”吕童补充道。 话音未落,只听“梆”的一声,郑思整个人贴在了,紧闭的卫生间大门上。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我马上出来。” 几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郑思更是跑到门口看了看门上的号码,608。 “看来有人走错房间了。”郑思自言自语。 他们在屋里坐下,小声的告诉木,这个女生就是来找宋礼忠的那个,木也低声的和他们说了几句,大家满意的点着头,只有木刚才洗过澡了,他上了自己的床,把电话线拉到了旁边上铺的空床板上。 几分钟后,浴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走了出来,坐在宋礼忠的床上,用梳子梳理着头发,她和邵岑、宋礼忠是一个班的,叫于蕊。 “宋礼忠呢?”邵岑问她。 “在排练室吧?我们房间的喷头坏了,水太小,他说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浴室,不介意吧?” “当然,你的小品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要再排一下。”她说着站了起来,道:“我先回去了,帮我告诉宋,我晚点再过来。这是谁的水啊,能喝吗?”她拿起桌上的一罐饮料问。 吕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谢。”于蕊拿起饮料出去了。 “可走了。”郑思飞快的脱掉衣服再次扑向浴室。“哈哈,还是我先洗。” “洗快点儿,没听她说还要回来呢吗?”邵岑提醒他。 郑思又冲了回来,举着一个透明的浴液瓶子叫道:“她居然用我的浴液!本来还够用最后一次的,我今天就没买,现在一点也没了!” 屋子里其他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用我的吧。”说完三人一起笑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郑思嘟囔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吕童说:“她用的是你的洗发水。” “你怎么知道?”吕童的反应倒没郑思那么强烈。 “因为你的洗发水和我的浴液并排摆在了浴缸上。”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用的是谁的毛巾?”木边看书边问道。 “哦,这倒不用担心,只有毛巾是她自己的,还挂在门后没拿走。” 门突然打开了,于蕊走了进来道:“我忘了拿毛巾了。”说完走进了浴室。 “啊!”只穿着内衣裤的郑思像猴子一般蹿上了邵岑的床。 “呵。”于蕊笑着出去了。 “没人教过她敲门吗?”郑思气呼呼的快速跑进了浴室。 “她为什么不用宋礼忠的东西洗澡。”吕童有点奇怪。 “因为他每次用完都会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床底下,而且他也经常用咱们的东西。我的洗发水消耗的比以前快多了,我也见过他用你的牙膏。”邵岑很少说别人的不是,但今天看来,是被宋礼忠招来的那个女生扰的有点不高兴了。 “怪不得我的牙膏总是被挤的歪七扭八的。”吕童以前从来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不用别人的牙刷吧?”木半开玩笑的问。 “不会吧……” 木可以说没怎么和宋礼忠真正的接触过,他们不在一起上课,木下了课就去打工,回来宋礼忠就已经睡了,几乎连话都很少说。现在听了邵岑的介绍,又看到来找他的那个放肆女生,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些反感。 “住在一间屋子里,用用东西也无所谓。我最不喜欢他一点,他把钱包放在床头,只出去一会的话就不带在身上,可他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钱包数钱,当然他出去之前已经数过一遍了。”吕童开始表示出不满。 “没错!屋子里就我们这几个人,他这样当着我们的面点钱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既然不放心的话就随身带上好了,偏偏又要装作豪爽。”邵岑也深有同感。 “看来是个讨厌的家伙啊。”木听到这里已经由刚才的反感转为厌恶了。 一小时后,大家洗漱完毕,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关上了灯,这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大家平常一两点钟有时也还没睡,但今天为了执行一个代号为“馊狐”的计划,都早早的爬上了床。 楼道里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来了!”郑思小声说道,声音里透着兴奋。 “嗯,大家准备好!”吕童也精神抖擞的样子。 “木好像睡着了。”在木下铺的邵岑听着木均匀的呼吸声说道。 “不会吧,快把他弄醒。” 木最早一个上床,看着看着书竟然睡着了,邵岑伸腿向上猛蹬了一下床板。 木睡意朦胧的“嗯”了一声。 “醒醒,‘馊狐’计划开始了啊!” “哦,大家打起精神来。”木在黑暗中又闭上了眼睛。 “是你最需要打起精神来吧!” “知道了……” 门被打开了,门廊的灯也亮了起来,两人走进来关上了门,小声的嘀咕着。 “他们都睡了。”女生低语道。 “是啊,今天还真早,你先坐下等会儿,我去浴室。”宋礼忠只拿了条毛巾就走进了浴室。于蕊坐在他的床上,拧开了床头灯,好像觉得坐着不够舒服,索性躺了下去。 在他们对面下铺的郑思眯着眼看到,心里骂道:“瓜皮,又不拿自己的洗漱用品,这两个倒真是天生一对。” 一会儿,宋礼忠从浴室出来了,坐到了于蕊的旁边,两人压低声音不断的交谈着,静静的房间里听起来,就像是夏夜里耳边萦绕的一对恶蚊。 几分钟后,灯灭了…… “啊!”随着熄灭的灯光,郑思发出了从噩梦中惊醒般一声大喊,正式启动了“馊狐”计划。屋里的灯再次点亮,所有人都似乎被他吵醒了,纷纷探出头抗议。 “吵什么啊?这么晚了。”吕童打开电灯后顺势坐了起来。 “是啊,睡的正香呢。”邵岑揉着眼睛。 木心中暗笑,不愧都是学表演的。宋礼忠两人也若无其事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毕竟在众目睽睽下,双双躺在床上还是有点尴尬。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愿意做噩梦啊!” “可你也太夸张了吧,好不容易今天睡的早了一点,现在被你吵的一点儿也不睏了。”邵岑披上衣服燃了支烟。 “那也没办法,我从小嗓音就洪亮,一直是校合唱队的领唱呢。” “别吹牛了,来这儿这么久了从来也没听你唱过歌啊。”邵岑往旁边上铺,吕童伸出的手里扔了根烟。 “没吹牛,不信问吕童。” “我怎么会知道?”吕童诧异。 “好,那不信我给你们唱一首。” “好!”大家立即响应,鼓掌欢迎。 郑思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月亮,月亮,月亮,溶化我的月亮……”声音虽称不上嘹亮,但绝对刺耳,且穿透力极强。 一曲唱罢,郑思用手捋着胸口高呼痛快。 “哇!”大家却用手捂着耳朵作痛苦万分状。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哇哈哈!” “典型的噪音污染啊,看来只有我来高歌一曲,才能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歌唱了。”邵岑站起身来,舒展开双臂唱道:“越来越好,啦啦啦啦……” “啊!居然比郑思唱的还难听!” “快住口!” “哈哈哈哈!”邵岑的演唱在众人的呼骂声中谢幕了,大叫过瘾。吕童也不甘人后,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刚要张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木伸手接过,态度彬彬有礼。 “喂,你好。” “你们寝室怎么回事!几点了还唱歌?有人打电话投诉你们,赶紧休息吧!”张老师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投诉电话吵醒了,语气里很是不满。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吧,我们早就休息了。” “哦?那就好。” 电话挂断了。 “谁啊?”郑思明知故问。 “哦,是隔壁几个寝室的同学们,特意打来电话,称赞你们俩刚才唱的不错。”木信口胡说。 “那听过我的歌声后,他们一定激动的亲自来敲门了。”吕童卷了一张报纸充当话筒,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几乎飘荡在宿舍楼里的每个角落。 楼道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转眼间来到了608寝室门口,接着是一阵愤怒的敲门声。 “我没说错吧,果然过来敲门了。”吕童道。 “而且还很激动。”郑思快速的小声补充道。 说完这两句,“馊狐”小组的成员们一个个都闭上了嘴,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倒在床,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门口的敲门声继续,最后干脆一拧门把手闯了进来,看来宋礼忠两人忘了锁门了。 张老师怒气冲冲的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一周,正要张嘴呵斥这夜半的歌声,忽然发现一个穿着睡衣的女生和一个男生并肩坐在床上,愣了一下,马上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在男生宿舍里?几点了?穿好衣服到办公室来,两个都来!”他已经把唱歌的事给忘了,将宋礼忠和于蕊两人带出了房间。 “成功!”沉了一会儿,郑思从床上一跃而起,高兴的忘了头上的床板,捂着头叫着。 几个人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呼着,郑思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笑容道:“宋礼忠一定会出卖我们吧?” “出卖什么?” “唱歌啊。” “你以为他不说张老师就不知道是我们吗?”吕童说道。 “知道又怎么样?”木轻松的说道。 “……也是,知道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你们说老师知道了以后,会不会表扬我们帮他维护校园秩序呢。” “你别做梦了!” 郑思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让大家传阅,只见上面写着: 片名:馊狐计划——之夜半歌声 导演:木晚诚 领衔主演:郑思、吕童、邵岑 主演:木晚诚 参加演出:宋礼忠、于蕊 友情客串:张老师(排名不分先后) 特别鸣谢:那些不知名的,在幕后默默坚持给办公室打电话投诉的同学们,没有你们背后的支持,就没有我们今天的成功,谢谢! “哈哈!”众人大笑过后终于被睡意击倒。 十章:时空 伴着人们的美梦,宁静的夜空中悄然无声的降下了又一场冬雪。 清晨,雪还在下,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下雪了!”郑思的大嗓门比闹铃更具杀伤力。 吕童听到又下雪了,飞身跳下地来,趴到窗边向外张望。拉开窗户,几朵雪花随着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飘了进来,立时使人精神一振。 “太好了,又能打雪仗了!”吕童依然保持着看到第一场雪时的热情。 每个人都忙着洗漱,只有木还静静的躺着,邵岑过来推了推他,说:“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帮我请个假,我今天不能上课了。” “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郑思和吕童也围了过来,宋礼忠早早就出去了,还是昨晚就没回来?反正不在他自己的床上。 “可能是临睡前听了那么难听的歌声导致的吧。”木还在开玩笑。 “没想到吕童的歌声居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郑思连忙推卸责任。 “不,不,和你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吕童谦让道。 “那就是邵岑。”郑思。 “嗯,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吕童。 “别胡扯了,快去帮木请假吧。”邵岑拍了郑思一把。 “好。”郑思转身就跑。 “让化妆班长来一下,教室钥匙在我这儿呢。”木喊道。 “知道了。”郑思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 在木的催促下,大家匆匆的赶去上课了。 木从容的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段薇的到来。 敲门声响起,段薇走了进来,看到木一点儿生病的样子也没有,于是想起了那个约定,笑了起来。 “我在校门口等你,一刻钟以后。”木把钥匙递到了段薇的手中,段薇笑容灿烂。 天坛位于北京的南城,是明清两代帝王祭天和祈谷的地方。那些宏大的建筑群体富丽堂皇,蔚为壮观,修建的时候又巧妙的运用了多种数学、声学等科学建筑方法,充分的体现了古人天人协合的思想。 作为北京人的木尽量使自己像一名合格的导游,在为段薇做了一个大致的介绍后,两人踏着洁白的冰雪走进了天坛的大门。 “谢谢你陪我来这里,耽误你上课了。”段薇把门票小心翼翼的插到提包的夹层里说:“留作纪念。” “说过的话当然不可以食言的。不过最主要是因为,老画我一个人,大家早就厌倦了吧,所以正好出来透透气。” “才不会呢,我就喜欢看你静静坐在那里的样子。”段薇马上又改口道:“我们。我们都喜欢。” 天坛公园里到处都种着大片的树木,风中卷起一股雪花和着松树的清香。树木在皑皑飞雪中点缀出片片的绿色,这景色是晴空时完全看不到的,格外赏心悦目。 公园里的人很少,园中每个角落在风雪中更显清幽。 木取远景为段薇拍照留念,段薇却想与木合影,可惜还没到大的建筑前,人少的可怜,于是两人沿着外坛渐渐向内坛漫步。 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几个孩子在打雪仗,雪球飞来飞去,段薇躲在木的身后,用手揪着他衣服的下摆,跟着他前行。小孩们玩的正开心,才不理会路过的行人,木成了段薇的挡箭牌。走过被孩子们封锁的地区后,木弯下腰攥了一个雪球,轻轻的丢到了一个小男孩儿的头上,段薇惊讶的看着木。男孩儿回过头找到雪球丢来的方向,也看着木。木用右手食指指了指段薇,孩子们的头又一起扭向了段薇,段薇吃惊的望着木指向自己的手指,也不自觉的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张开嘴没出声音的问道:“我?”小孩们看到居然有大人愿意陪他们一起玩,更加开心了,每人蹲下攒了一个小小的雪球,大叫着举起来冲向段薇,段薇也大笑大叫着:“不是我!是他!” 木双手插口袋,悠闲的跟在他们后面,微笑的看着和孩子们笑闹成一团的段薇,显然段薇的恶作剧水准和木比起来还有待提高。段薇被孩子们纠缠不过,只得快步逃跑,越跑越远,嘴里嚷道:“木,快来呀,我可不认识路……” 两人信步游走,有说有笑,段薇兴致很高,早就把平日里在众男生面前,那稳重端庄的仪态统统抛开,一路上蹦蹦跳跳,仿佛也还原成了那些单纯的孩子。看着段薇纯真的笑脸,木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张脸庞,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又在想什么? 站在一座露天的三层圆形石坛的正中央,说话声音异常洪亮,这里的游人多了起来,段薇请一个外国游客为他们两人合影。 “这是圜丘?” “是,你踩在脚下的是‘天心石’,过去的皇帝们就是在这里和上天交流的。现场采访一下,你有什么想让上天实现的愿望吗?” “嗯,世界和平,众生平等。”段薇双手合十,面带虔诚。 “哈,别给老天出难题了。”木笑着接过外国游客递过来的相机并道谢。 “在这说话声音真响,还有回音呢。” “那是因为这四周的汉白玉栏杆和栏板的反射,想知道反应时间吗?只有零点零七秒。” “你怎么知道的,专门看过介绍了吧。” “呵,刚听那个导游说的。不过真正的回音在皇穹宇外面的回音壁呢。”木靠在阑干上指着一个方向。 段薇顺着木手指的方向遥望,却什么建筑也没看见,她不解的看着木。 “不要望那么远,看下面。” 几个小孩儿跑在家长们的前面,手脚并用的爬上石阶。 “哇!又来了,快走。”段薇拉起木的手,从另一面走了下去。 皇穹宇是放置供奉皇天上帝牌位的地方,和他们刚看过的祈年殿一样,都有鎏金宝顶,只是它的建筑规模要小于祈年殿。虽然不及后者高大雄伟,但也是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一进门,段薇就看到有许多人排队,站在大殿前第三块石板上或击掌,或叫喊,回音不绝。 段薇看着木,木刚要开口介绍,段薇抢在他前面说道:“这是三才石,代表天、地、人三才,它正对大殿,在大殿闭窗开门的时候,只有站在这块石上才会有回音。” “你什么时候背的这么熟的?” “呵,不要小看我们小地方来的人哟。”段薇开玩笑道。 “哈,我一直以为上海是座大城市呢。” 皇穹宇外那一道圆形磨砖对缝的围墙,就是大名鼎鼎的回音壁了。由于墙面内侧光洁平整,又有科学的建筑方法,所以声音可以沿着墙壁内弧传递。分别站在东西两边,一人靠墙低声说话时,另一人能清晰的听到,游客试后无不叹其神妙。 段薇和木站在一名导游身后听完了一段解说,两人也想一试为乐。 雪更大更密了,大朵大朵洁白的雪花从阴蓝的天空中缓缓下落,把碧檐金顶的大殿衬托得格外庄严肃穆。木和段薇分别走向东西两面围墙,先后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望着对方的身影融进雪幕中。漫天的风雪仿佛将他们带离了这个时空,所有人似乎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静谧的只有雪花飘落在大地上那听不到的声音。 木把耳朵贴近墙面,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从墙壁那边传来的轻柔呼吸声。 “木,能听见么?”段薇的声音温柔和缓,犹如耳语一般。 “能听见,你能听见我吗?”木也不自禁的轻声低语。 “我也能。” 说完这句话两人突然都沉默了。 木坐在紧贴着围墙的栏杆上,望着金顶上还在加厚的积雪。 段薇面冲墙壁,身体倚在阑干上,用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手中融化。 两人之间隔着那雄伟的大殿,一切好像都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说道:“刚才感觉好奇怪,忽然觉得什么都不真实了,脑海里面空空的。” “我也有同感,好像忽然掉到很久以前的时空里面了。” “这里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本身就是个神圣的场所。” “刚才我在想,时间如果就停在那瞬间该有多好。”段薇的声音里不知包含着期待还是失望。 “那列车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木若有所思。 “什么车?” “雅枚总是说,时间是一列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列车,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会遇到不同搭乘的旅者,有的人会陪着你直到终点,有的人则匆匆而过。” “一点也没说错啊,只是听起来有些伤感,不过我很高兴能和木你搭乘同一列车。” “谢谢你,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真的吗?” “真的。” “你有多高兴认识我?” “和你一样吧。” “你又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认识你?你怎么说和我一样?” “那你有多高兴认识我?” “特别高兴,十分高兴,非常高兴,你也是吗?” “今天之前还不是,现在是。” “为什么?我以前很糟糕吗?还是今天你真的病了?” “都不是,是刚刚那种感觉,我从来没和谁在一起时有过刚才那种感觉。那短短的一个刹那,我却仿佛经过了很长很长,你再次开口和我讲话的时候,就像忽然变成了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让我感到很亲切。” “我能感受你说的这一切,刚刚长的就像和你经历了几个世纪,却又短的像一场美梦。可惜时间没有为我停下来,我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回到学校,回到课堂,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一直不都是这样的吗?” “今天之前是这样,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就因为那一个刹那。” “那也不过是我们说出来的,不是吗?那是很抽象的,难以理解的,也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也许只是一个错觉。” “你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你自己?你说服的了自己的感觉吗?” “无关紧要吧,那一站已经驶过了。”木从栏杆上跃下,转身面向墙壁,显然这句话他说的很辛苦。 “可我们还在同一列车上。” “早晚要告别的。” “不要告别!” “我不能陪你走到终点的,你也一样。” “我不在乎,旅途中终会遇到让人永生铭记的旅伴。” “我在乎,我不想承受无疾而终的感情。”木似乎被唤醒了某种痛苦的记忆。 “我如果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 “我看到过你的痛苦,你的悲伤,也看到过你的欢乐,你的善良。如果你这样的男人都是不值得依靠的,那又有谁值得我去喜欢呢。” “谢谢你……可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开始,这能够预见的未来好么?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场雪,和你这个朋友。” “谢谢你。我可以答应你,明天我会想昨天一样对你的,但是今天,把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暂时都忘掉好么?” “……” “木,我喜欢你。喜欢你隐藏在冰冷外表下那颗温柔的心。” “段薇……”木陷入沉默,陷入心底呼之欲出对爱的渴望。 “为什么不能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呢……”段薇的柔情近在耳边。 “……还是……算了吧……”木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蓦然回转身来,不知何时段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近近的,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淡淡的,幽忧的凝望着他的双眼。 木的心灵深处,忽然涌起一股要把段薇紧紧拥在怀抱里的冲动,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谁也不言,谁也不语。 终于——从大门进来的一队游客,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我欠你一个拥抱可不可以?”木的双手还是放到了大衣口袋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有多么痛苦。他怎么能忍心抵挡如此真挚的情感? 有的人把未来幻想的太过美好,以至于常常做出一些轻率的决定,最终悔恨莫及。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要避免对她有所伤害吧,一时的欢乐总是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可以,但是你一定要还。”段薇微笑般的翘了一下嘴角,猛的转过身体,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慢慢的向前走着,毫不在意滑落的泪水凝结在风中。此刻她多么盼望木能够走到她的身后,用双臂围出一片温暖的天空。她的心中一丝哀伤暗涌,却没有发现凝视她背影的木,那似乎湿润了的双眼。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那条长长的甬道上,游人多了起来,直到段薇被几个游客请求为他们拍照时,木才又来到了她的身边。热情的游客用自己的立拍相机为他们两个也照了一张。 照片上段薇挽着木的手臂,卷卷的长发婉娩的轻依在木的肩头,脸上又露出了春花般的笑容,刚刚干涸在风中的泪水并没有沉浸在她的心中,而是被从木手心里传来的温暖溶化了。 有时候只要能在喜爱的人身边,哪怕连泪水都会成为一种喜悦。 两人肩并肩的走在那条长长的甬道上,仍然保持着照片上的姿势,段薇举着照片看了又看,然后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不一会儿又拿出来左看右看。 “在看什么?” “在看你啊。” “我就在你身边,你一转身不就能看见?” “可是我看不到我自己。” “……” “你也不会像照片上的木那样一直陪着我。” “……” “不过我终于也有了和你一起的合影了,我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木轻轻握紧了段薇冰凉的手,段薇把木同样冷冰冰的手拉近了自己的脸庞。木刚才在拍照时摘下了手套,因为段薇手上寒冷的温度,穿过手套浸透到了他的手里,他的心里。 段薇停下脚步,把木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放到嘴边轻轻的呵着。“我没戴手套是因为刚才和小朋友打雪仗时,摘掉后忘记戴了。你不戴手套是不是因为你不冷?” “不是。” “那是什么?” “是因为你让我觉得很温暖。” “木……” 两人手牵手走在那条长长的甬道上,心中的温暖驱散了寒冷。 “一会儿想吃点什么?”木问段薇。 “什么都可以,你饿了?” “有一点儿,呵呵。” “你又没吃早饭?” “我很少吃早饭。” “为什么?” “麻烦。” “经常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哦。”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每个人都很奇怪吧。” 木决定先带段薇去王府井的烤鸭店吃烤鸭,然后等初上华灯的时候,再去夜市品尝风味小吃,这个计划得到了段薇的双手赞同。 烤鸭店,梅雨轩。 雅间内,木和段薇坐在窗边,边品着气味芬芳的香茗边望着窗外纷纷的飞雪。段薇看到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木,心中感到十分惬意。 服务小姐接过木递回的菜单,笑容可掬的走了出去。 “这里环境真不错,你经常来吗?”段薇托起精致的茶具,为木斟满了茶杯。 “从来也没来过。”木举起茶杯,点头示谢。 “看来是为了专门款待我才来这的呀!好感动。”段薇笑眯眯的说道。 “难道没听说过,来到北京不品尝北京烤鸭,就好像没在北京吃过东西一样吗?所以当然要专门请你来这里了,不用太感动了,呵呵。”木用和段薇一样的表情说道。 “你以后如果去上海玩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啊!我带你去吃正宗的上海菜。”说到这儿,段薇的语气忽然有些怪怪的,她想到自己回去以后就很难再见到木了,就算他真的去看她,迟早还是会离开的。他不属于那里,就像她也不属于这里一样,每个人早晚都要回到属于自己的那块地方,无论你怎样的流连忘返,刻骨铭心。 “去上海的话,我一定会去看你的,到时候可别躲起来不见我啊。” “才不会呢,我会放下所有事情陪着你的。” 服务小姐陆续端上盛着甜面酱、葱白、黄瓜条的小盘,又上了几样凉菜。最后,一名厨师用盘子托着一只烤鸭,当着他们的面,趁热片成片,整只烤鸭转眼间就只剩下一副鸭架,这副鸭架一会儿就又会成为一锅香浓的鸭架汤。 木用荷叶饼夹着鸭肉和调料包成了一个卷,举在面前供段薇学习,段薇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接过放进口中,津津有味的吃着,木佯作苦笑。吃过了木卷的第二张饼,段薇也学着卷了一张,递到木的眼前,木一口咬住,大嚼特嚼。段薇总结为,让美味更加美味的最佳方法是——抢着吃。 喝过鲜美的鸭架汤,再品一杯香茗,些许油腻感一扫而空。 段薇叠交着双腿,手托在红扑扑的面颊上,望着窗外风雪中往来的人流,听着锅里浓汤发出的“咕噜咕噜”声,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温馨。 傍晚的校园,一如既往的喧闹。 608室。 “木这家伙跑到哪去了?一早就消失了。”郑思专注的啃着一个大红苹果,站在邵岑的床边,胳膊肘搭在上铺木的床上。 “不会是病的严重,回家了吧?”邵岑靠在床头悠闲的抽着烟,翘着的腿一晃一晃的。 “消息真是闭塞啊。”吕童坐在郑思的床上,手里一下一下的抛着一个苹果。 “什么意思?” “木的班长一早已经带木去看病了。” “这种消息我们也知道。”郑思不服气的说道:“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没有,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只是我比你会思考。”吕童故弄玄虚。 “哈哈,看起来你好像比他高那么一点点,那么就分析给我们听听吧。”邵岑很感兴趣的笑着说道。 “搞错了吧,明明是我比他高,而且不止高那么一点点。”郑思用手向下做了一个比的动作,从头顶一直降到膝盖,之后自我满足的大笑起来。 “你苹果里有兴奋剂吧?”吕童反唇相讥。 于是,两人开始离题甚远的互相攻击起来,直到笑累了,闹够了,口干舌燥了,才告一段落。 “你们见过化妆班的班长吧?”吕童恢复到“战前”的平静状。 “当然了,早上还是我帮木找的她呢。”郑思也擦干了刚刚舌战时,嘴边没顾上抹去的口水。 “我给她当过一次模特。”邵岑就好像刚听了一段相声一样。有时候自娱就能自乐。 “你们对她印象怎么样?”吕童问。 “好啊。”郑思抢着说。 “怎么好?” “漂亮啊,比咱们表演班的女生都漂亮。” “多余问你。”吕童又望向邵岑,邵岑接口说:“看起来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对男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态度,但又不失礼貌。” “简直有点冷若冰霜。”郑思又补充道:“我都没敢和她多说话。” “也不怪郑思同学流着口水赞她漂亮,她确实挺好看的。”邵岑笑着说。 “那木呢?”吕童又问。 “木什么?”郑思问。 “木晚诚啊?你们对木又是什么印象呢?” “好啊。”郑思又要往下说,被吕童先一步道:“怎么好?帅啊,比咱们表演班的男生都帅。”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虽然你表达的有些简陋,但也和我想说的差不多啦。没想到你居然能看到我深不可测的内心,真是我的知己啊。” “既然你视我为知己,那有件事我一定不能隐瞒你。其实我并没有看到你那深不可测的内心,我只看到了一张浅显易懂的胖脸。”吕童说完放声大笑。看来有谁胆敢嘲笑吕童个子矮的话,是会遭到长期有效的打击的。而且让这些家伙在一起不开玩笑,简直比肚子饿的时候不吃饭还难。 紧接着将发生什么可想而知,这是一场真正的口水大战。看看坐在郑思下方,邵岑不时用手抹脸的动作,就知道战况有多激烈了。最后,邵岑终于忍受不了两人口水的折磨,强行阻止了他们的继续。 “刚才说到哪儿了?”双方参战人员已经晕头转向,脑部严重缺氧了。 还是看热闹捡乐的邵岑比较清醒,把话题拉了回来:“说到木,我有时觉得木是个奇怪的男人。” “我也有同感,他对人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这点段薇和他倒真是很相象。”吕童说。 “他和我们不是有说有笑的?”郑思不解。 “当然了,因为我们是朋友。除了咱们,木在学校里好像只和化妆班的同学来往吧。”吕童解释道。 “那倒也是,不过化妆班大多数都是女生,你是说木只喜欢和女生在一起?”郑思迷惑。 “不是这个意思……”吕童还没说完就又被郑思打断。 “我知道了,木喜欢干净,女生都比男生爱干净,所以木并不是喜欢和女生在一起,而是喜欢和爱干净的人在一起。他和我们几个在一起关系很好,因为我们也很讲究卫生。”郑思恍然大悟。 “什么乱七八糟的?”吕童险些气晕。 “你到底想说什么?”邵岑看这两人越扯越远,实在有点受不了。 “我其实是想说,两个性格中有某些相似之处的人,在飘雪的时候一起出游,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吕童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是说木和段薇出去玩了?”邵岑问。 “你是说木装病?”郑思问。 “木没有装病,他只是说今天不能上课了,并没有说是因为生病才不能上课,是你们自己误会了。不能上课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比如说下雪的时候……” “和冷艳的美女出游……”郑思接口道,张大了嘴,一副又惊又羡的样子。 “哈哈,快把你的嘴合上,不然真的有口水要流出来了。”邵岑笑道:“不过吕童分析的有些道理,如果是去看病的话,早就应该回来了。” “就算木回家了,段薇也早就该自己回来了。”吕童道。 “你怎么知道段薇没回来?”郑思问。 “刚才吃饭时,段薇寝室的那几个人里没她,化妆班那些人里也没有。” “你观察的倒真仔细,干吗这么上心?”郑思忽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追问道。 “只是为了证明我的判断力。” “其实是有点嫉妒吧?” “没有,就算有也是羡慕。” “嫉妒和羡慕都是针对比自己强的人而言的,区别不大吧。” “区别很大,后者是善意的。” “不一定吧,我就有点嫉妒木,和他在一起的都是漂亮女孩儿,上次来找他的那个女孩子也很漂亮。看,我嫉妒木,可我对他就没任何恶意啊?所以你说的不对。”郑思又开始找吕童麻烦,吕童这次却没有响应。郑思对自己敢于用嫉妒这个词的勇气,好像很满意。 “我倒觉得段薇和木更加合适,上次那个女孩子也很好,只是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太自然。”邵岑心里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嗯,大家分析的都比较透彻,不过谁也不能证明木的行踪呀?”郑思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 “你最好盼着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样对你也有好处。”吕童又故作神秘的笑着。 “什么好处?”郑思很想知道答案,可吕童偏偏就是不说。 “让我来猜一下。”邵岑开口说道,吕童点了点头。邵岑接着道:“让郑思最感兴趣的,我想只有吃了。” “胡扯!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可是有远大理想的。”郑思坚决反对邵岑的推断。 “哈哈,我还没说完呢。木如果真的病了,今天估计是不会回来了,那你也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了。木如果是去玩的话,吕童的意思是说,那他一定会在回来的时候,带一些东西和大家分享的,这是我和吕童对木的理解,他是那种希望和朋友一起分享快乐的人。”邵岑说完,郑思看到吕童在点头。 吕童把手里的苹果抛到郑思手中,指了指木的床,郑思把它放在了木的枕边。 华灯初上,小吃一条街。 雪还在下,只是已经很小了,零零落落的随意在空中飘散。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在街灯的照耀下,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夜市的人流没有因为降雪减少,反而由于地滑,行走速度缓慢,越聚越多起来。人们三两成群,热闹非常。 木指着一个小摊,问段薇要不要再品尝一下。段薇连连摆手,直说实在吃不下了。两人刚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忽然一双手蒙住了木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段薇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半长束腰红色皮衣的窈窕女子,正神色亲昵的,把一双秀气纤长的手蒙在木的眼睛上,秀美的脸上挂满笑容。这个女子身上流露出的那一种高雅古典的气质,和木倒有些相似。 看到如此标致的女子和木这么亲热,段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更让她受不了的是,木的嘴边居然还带着一丝微笑,显然木和这美貌女子很熟悉,而且关系非同一般,这情景使段薇感到有些失落。 段薇看出木像是故意在逗那个女子开心。“我猜不出来,听声音有点耳熟,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没有,就是你,别想不承认。”那窈窕女子强忍着笑,好像觉得这很好玩,她真的以为木没有听出她的声音。 路人经过时,都笑着看这几个年轻人。因为他们自己就很年轻,在大雪天还有兴致逛夜市、吃小吃的人,就算青春已不再,心情也永远是年轻的。 “是段薇吧?你不专心看哪儿有好吃的,跑到我背后蒙住我的眼睛干什么?”木还挺有耐心,他想看后面的人还能忍多久。 “不是我,我在你旁边呢。”段薇不自觉的说道。 手放开了,雅枚笑的弯下了腰,她直起身来,把手搭在木的肩上还在笑。 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兄弟姐妹之间,好朋友之间,不管说了什么,哪怕一点也不好笑,大家也会开心的笑上好半天。不喜欢的人,就算再幽默,你也懒的牵动一下嘴角。 雅枚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接过木递来的纸巾轻轻拭着,在木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你这家伙,刚走两天,就连姐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我要是一下就听出来,你肯定又该怪我没陪你玩了吧!”木觉得雅枚今天格外兴奋,他光顾和雅枚说笑,突然感到有点冷落了段薇,于是马上把站的有些远的段薇拉了过来。 “这是段薇,我班上的同学。这是下午我和你提到过的列车长,木雅枚,我姐姐。”木给她们做了简单的介绍,两个女孩子亲热的打着招呼,尤其当段薇知道了雅枚原来是木的姐姐以后,好像又恢复了活力。 “列车长?你什么时候给我改行了?”雅枚被木不知所云的话搞糊涂了。 “哈,没什么。”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你又旷课了?” “没有,美术老师说我美术课可以免修,而且同学们强烈要求换一个表演班的模特,以增加绘画的难度。”木开始胡说。 “你少骗我,你自己不用上,干吗耽误别人上课。”雅枚一直拉着段薇的手,看样子她挺喜欢这个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女孩儿。 “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们上次说好了。”段薇以为雅枚在责怪木,她不知道这姐弟二人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一起成长,说是姐弟更像是朋友。 “哦,没关系,我是怕他耽误你学习。我可管不了他。”雅枚看出段薇的心意,连忙解释。 木插话进来,问雅枚:“你刚才为什么要在旷课前面加上一个又字?” “我高兴。” “我以前可从来都没旷过课啊。” “哈哈,说走嘴了吧,以前从来都没旷过课!那今天呢,是不是旷课出来的?” “哈哈,不是。” “还不承认?” “我请假了……” 三个人边说边向前走,雅枚忽然站住,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说道:“呀!先别走了,我和朋友一块来的,他在后面摊子上等小吃呢。我差点儿给忘了,看到你我就自己跟过来了。” “好吧,你自己回去找他吧,我们要回去了。”木说道。 “那好,你们早点回去吧。”雅枚握了握段薇的手,转身离开。 木在雅枚身后问道:“是男朋友吧?打电话的那个!” 雅枚回过头来笑而不答,冲木喊道:“除了美术课,其它课一节也不许逃!” “知道了!”木也知道了雅枚今天为什么那么兴奋,不是因为她和木开了一个玩笑,而是因为和她喜爱的人在一起,一切就都变得那么有趣了。 “你姐姐性格真好,气质也好,身材也好。” “呵呵,她要听到你这么夸她,一会儿肯定能再多吃点儿。” “我觉得她长得像古代的美人,个子高高的,又会穿衣服。”段薇对雅枚赞不绝口。 “哈,有没有不好的地方,说来听听。” “只有一点。” “什么?” “对你管的太松了!” “哈哈。” 两人马上就要走出小吃街了,木在最靠近出口的一家烤肉串摊位前停下了脚步,向段薇问道:“刚才我们吃的最好吃的肉串是这家烤的吗?” 摊主听见木这么问,咧开嘴笑着直说是。段薇也在一边笑着。 “烤五十个肉串,多放辣椒。”木对小摊老板说道。 通常情况下,这种小吃街的摊位,头几家和最后几家的生意最差。不是他们料理的食物不如别家的,只是刚进来时,人们只想往里面走走看看,再决定吃什么,等走到最后几家的时候,又差不多吃饱了。所以一有生意上门,这几家的老板就会格外殷勤。 “你还能吃?”段薇惊讶的问道。 “呵呵,我也吃不下了,我是想带回去给郑思他们。” “哦。” 不一会儿,摊主按照木的要求,把五十个香喷喷的肉串放在餐盒里盖好,又反复用塑料口袋包的严严实实的,交到木的手中。 两人出了街口,站在路边。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开了过来,木刚要伸出的右手,却被段薇的双手轻轻地圈住。木望向段薇,段薇只是望着地面的积雪,不说也不动。于是木也静静的站在那里,出租车从他们面前经过时,特意放慢了速度,司机询问的目光扫过木的双眼,木微微的摇了摇头。 就这样,一辆接着一辆…… 过了许久,木打破了这化身石像般的沉默。 “你说明天会像昨天一样的对我,你可以做到吗?” 段薇依然沉默不语,木接着说道:“我恐怕做不到了。” 段薇猛的抬起头来,望着木的侧脸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段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木笑了笑,举起左手拎着的口袋说:“我说再过一会儿,肉串就不好吃了。” 段薇向前跳了一步,伸手拦住了一辆空车。 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后排的座位上,车子平稳的在雪地上行进着。段薇把头舒适的枕在木的肩膀上,呼吸轻柔均匀,竟似已睡着了。半开的车窗外,忽然吹进一股微凉的风,拂乱了段薇的秀发,木连忙摇上了车窗。车程不短,木感到有些倦意,也闭上了眼睛。 今晚,608寝室的郑思睡的十分香甜,由于在和吕童争抢肉串的时候,略处下风,所以他决定再用木带回来的啤酒与之一决胜负,结果他赢了…… 十一章:战斗之妆 翌日,木早早的来到教室,已经有两三个同学在做课前的预习了。木掀开课桌,发现里面有一个塑料饭盒,课桌翻盖的镜子上,都是热腾腾的蒸汽凝成的水珠。木笑着拈起一个鸡蛋放到嘴里,蛋壳已经剥去了。看来他也遇到了一位“田螺姑娘”。 他一边把鸡蛋塞进嘴里,一边来到段薇的桌旁。看到她在课桌里东翻西找,十分焦急的样子。“在找什么?长了腿的鸡蛋么?”木以一种轻松的姿态靠在旁边的桌上。 “我的相机不见了!”段薇看起来可没有心情开玩笑。 “啊?你把相机放在这里了?” “嗯!昨天你去小卖部买啤酒的时候,我没直接回寝室,先来的这里,想看看白天老师布置什么作业了。顺手把相机放在桌子里,走的时候忘记拿。现在找不到了!”段薇停下了没意义的翻找,靠在椅背上,一脸懊恼,说道:“相机丢了也无所谓,主要我舍不得那盒胶卷,本来想今天出去冲洗的!”段薇快要哭了,那盒胶卷里记录着的,不仅是去过哪里,看到了什么,更多的是那时她感受到了什么。 木心底燃起了一股怒火。他一直对这种鸡鸣狗盗的行为深恶痛绝,痛恨而且鄙视。他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进京务工的外地人,因为多年积蓄在回乡之前被偷盗一空,而欲跳楼轻生。这种卑鄙罪行导致的后果,和谋财害命没有什么区别。不管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样的工作,有着什么样的理由,窃取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与盗贼无异。他们偷走的往往都是人们最不愿失去的。 段薇委屈的噘着嘴,坐在那里生闷气,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带笑容的安慰她:“别着急,我能帮你找到。” “真的吗?”段薇知道木只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报着一线希望。 “真的,只要你不哭。” “嗯,我不哭,可你一定要帮我找回那盒胶卷。” “放心好了。”木冲她笑了笑,问道:“能告诉我昨天晚上你走之前,教室里还有谁吗?” “我走的时候还有苑娜、赵玉馨,和两个表演班的男生。” “那两个男生叫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和他们说过话。” “那我去问苑娜,你别急,我能找到。” 木走到苑娜的桌子旁,苑娜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看到木走过来,她拉出旁边一把椅子,好让木坐下,木笑着坐下来。苑娜放下口红,开口说道:“段薇相机丢了?” “是啊,表演班的人怎么又到咱们教室来了?” “是来找赵玉馨的。” “昨天你走的时候他们还没走吧?” “没有,但也没待多一会儿。我昨天回到寝室,洗过澡后想喝水,发现杯子落在教室,等我下楼时,教室门已经锁上了,前后也就四十分钟。” “钥匙在谁哪儿?” “玉馨最后走的,应该在她那里。” “早上谁开的门?” “玉馨吧,钥匙就一把,我早上来的时候门就开着,教室里没人。” “知道那两个男生的名字吗?” “和你们寝室的吕童是一个班的,有一个和玉馨交朋友呢,叫刘轩,另一个叫陈齐。” “谢谢,一会儿玉馨进来,你帮我问问她刚才去哪儿了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破了案你得请我吃饭哦。” “呵呵,失主会请你的。”木笑着回到了座位。 还有两分钟上课,赵玉馨跑着进了教室,长直发削的碎碎的披在胸前,染成了黄色,圆圆的脸上经常会做出夸张的表情,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无知少女。 “一大早你敞着教室门跑哪儿玩去了?”苑娜倒是开门见山。 “呵呵,我和轩轩吃早点去了。干吗?你想跟着我们当大电灯泡去呀!” “呸!还轩轩,真肉麻。麻烦你下次叫他,千万别再使用昵称了,听的我冷。” “冷啊,来,让姐姐抱抱。”玉馨张开手作势欲扑。 “不冷了,不冷了!快把你的大油手拿开。” 一早起来看人胡闹,可能更容易快点打起精神来,其他几个同学也一起说笑着。木脑中默念着那两个名字,嘴角冷冷的向一边翘起。 午饭后,木把吕童叫到楼道里的公共卫生间里,吕童觉得今天木的举动有些古怪。 “能帮我个忙吗?“木问吕童,递过一支烟给他。 “当然,什么事?”吕童接过,先帮木把口中的香烟点燃。 “把刘轩和陈齐帮我叫到这里来。” “出什么事了?”吕童惊讶的看着木。 上过学的男生们都应该知道,校园里男生的很多恩怨,都是在公共厕所里了结的。因为这里没有女生,也没有老师(老师一般都有专用的洗手间)。既不用担心在女生面前丢面子,也不用害怕被老师发现后受责罚。所以如果被叫到男生厕所里,至少对方还给你保留了一些作为男生的尊严。 “没什么大事,你只管帮我叫来就行了,顺便帮我在门口站一会儿,别让其他人进来。”木说完转身,面朝向窗外。 “两个一起叫来?”吕童有些担心。 “是的,你担心我?” “没有,我——帮你去叫。”吕童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木从窗玻璃上看到进来了一个人,看来吕童还是只帮他叫来了一个。 那人明显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他走到木的身后站住,看着映在玻璃上木的脸,问道:“是你找我吗?” 木转过身,看着这个油头粉面的男生,并不回答,也问道:“你是刘轩还是陈齐?” “我是刘轩,怎么了?有事儿吗?” 木优雅的把烟掐灭,看也不看,顺手扔到了墙边的马桶里。 刘轩一向自认为英俊潇洒,但现在和木面对面的站在一起,玻璃上映出的轮廓使他有些自惭形秽,这让他十分恼火,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木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呵,是轩轩啊。”笑容转瞬即逝,问道:“相机呢?” “什么相机?” “化妆班段薇的相机。” “我怎么知道!”刘轩瞪着眼嚷道。 “你一定知道。昨天你一夜没回自己寝室,去哪儿了?连夜把相机卖掉了吗?那个相机应该能卖到一千元以上,你价钱没卖太低吧?钱包呢,拿来我看看。”木把手伸到刘轩的面前。 刘轩感到被侮辱了,恼羞成怒,骂道:“找死!”同时挥起右拳砸向木的鼻梁,木背后是窗,没有退路。他张开右手接住了面前的一拳,左手顺势按在刘轩的肘关节上,向反方向一推。刘轩就以握在木手中的拳头为轴心,顺时针转了四分之一个圆弧,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木不等他有所反应,左手把他拉了回来,右手一拳猛的勾在他的肚子上。放手,让他倒下。木对有邪恶人格的家伙从不手软。 等他爬起来,木揪住他的领子,又问道:“相机呢?” 刘轩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已经不是刚才他看到的那一个了。刚才那个木虽然冷漠但是也很冷静,此刻从这个男人身上他似乎只能感到冷酷。他的胃部被木打的仿佛绞在了一起,一直在抽搐,他实在不想再吃下一拳了。 “我真的没拿相机,我昨天是没在寝室,可我在你们化妆班和玉馨一起呢,不信你问她。陈齐也能证明,我为了怕早上睡过头被人发现,特意让陈齐一早去叫的我。” “哦?然后呢?” “然后我和玉馨一块出去吃早点了,我真没拿。” “你们没锁门出去的?” “是啊,玉馨说锁上门还得赶着回来开,就只是关上了,没上锁。” “陈齐和你们一起去的?” “没有,就我们两个。” “你们出去的时候,陈齐还在化妆教室里?” “还在呢,他说看看你们画的画儿。” “你现在去把陈齐叫来,让他拿上相机。相机的价值报案的话,至少够关他几天的了。告诉学校的话,大家以后一定不愿意再接近他了吧。你让他想清楚了。” 刘轩对着玻璃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他看上去和刚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甚至有点感激木没有打他的脸。 木在想,既然化妆教室昨晚一直有人,只要不是刘轩和玉馨拿的,那么相机应该就是在早上他们离开后,没锁门的这段时间丢失的。虽然没锁门,但是教室门是关着的,谁也不知道门没有上锁,况且陈齐当时在教室里,谁进去他都会发现的。就算陈齐走了以后,有人进去,但也没人知道段薇的相机就在课桌里。如果他把每个课桌都翻一遍,也许有可能发现。可段薇的课桌在最后面,如果要翻到她那边,时间上好像又不够充足,学生们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教室,应该没人会在不知道能找到什么的情况下,在那个时间里作案吧。除非他是有目的的,就翻了段薇一个人的课桌,而且他还有充足的时间,正当的理由。比如看画儿什么的,画板就摆在靠墙的最后一排,紧挨着段薇的课桌。想来想去,好像只有陈齐嫌疑最大,不过木也没什么把握,他毕竟无法证明自己的推测。 半晌,刘轩带着一个和他一样衣装光鲜的男生进来了。吕童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木知道吕童担心对方两个人,会对他不利。木感激的微笑着,还是示意他出去。吕童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外,木知道他在说“我就在门口,有事尽管叫我”,木点了点头。 刘轩把陈齐拿来的一个塑料口袋,交到木的手里。木打开口袋,看到段薇的相机就在里面,他又打开相机皮套,大概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忽然发现相机后盖没有盖严,胶卷不在里面,已经被取出来了。 “胶卷呢?”木问陈齐。 “扔了。” “扔哪儿了?” “从楼上扔的,不知道掉哪儿了。”陈齐扬着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偷了别人的东西,还如此嚣张!木感到血冲上头,反手一个耳光把陈齐打的眼冒金星,鼻子里淌下一行鲜血。陈齐抹着不停淌下的血,向后退了一步,做出反击的架势。 看到木眼中的怒火,刘轩感到心头一颤,慌忙挤到两人之间。 “我知道在哪儿,别把事情闹大了。陈齐不是为了偷东西卖钱,他只是挺喜欢你们班长的。就想拿她点东西,跟她认识一下。那胶卷他刚才拿出去冲洗了,就在门口的小店。”说完他转身,从不情愿的陈齐兜里掏出了一张小票,递给了木,晚上就能取了。 木离开的时候,按照小票上的金额,如数把钱付给了陈齐。刘轩和陈齐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他,刘轩的目光中甚至还有些钦佩,陈齐的眼里充满了愤恨。 木毫不在意,他根本就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 晚饭后,木准备出去取照片,他想把相机和照片一齐还给段薇,吕童正好没事做,于是也和木一起出了校门。 天已经暗了下来,两人出了校门,向冲洗店方向走去。冲洗店在学校隔壁的一条小街里,这条街主要是通行用的,所以店铺不多,由于位置比较偏僻,因此行人也很少。 两人进了冲洗店,木进门前发现,旁边不远处的暗影里有几个红点,忽明忽暗,像是有人蹲在那里抽烟。 “哈哈,我果然没猜错,你真的是和段薇出去玩了。”吕童得意的在柜台前看着照片。 “呵呵,本来也没想瞒你。”木把照片和底片重新放回了纸袋里,和吕童出了店铺。 没走两步,木就发觉有些不对劲,远处迎面走来两个人,直着迎向他们。回头望去,后面稍远处也跟过了两个。吕童也察觉到了,和木站在了原地。 “好像有点麻烦,打还是跑?”吕童有点兴奋。 “这几个人看起来不怎么禁打的样子,还是跑吧。”木知道这些人是为他而来,他不愿连累吕童。 “他们袖子里有东西,小心点。”吕童发现前面两个人,走路的时候不摆右臂,并且手指扣在袖口上,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知道了,等他们离近了,咱们先向后跑,趁前面两个人追过来,咱们再突然回身,分头向学校方向跑。” “好。”吕童觉得木的计划可行。 包围圈越收越小了,木一拉吕童,低声说“跑”,两人扭头向后面跑去,后面的人原地不动的等着他们冲过来,每人手里握着一根短棍,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前面的人一看木要跑,于是齐齐的发力狂追。木和吕童放慢了点速度,等到追击的人离的近了,猛的双双回转身来,发足狂奔的追击者果然收不住脚步,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木还顺手在一个人的背上推了一把,那人怪叫着,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木和吕童开始加速疾奔,吕童边笑边跑,那人的跟头摔的实在滑稽。 出了街口,木和吕童分别向左右两边跑去,吕童跑的右边是学校的方向。他回头看看,没有人追过来,居然有点失望,好像发现了自己并不是主角,觉得自己被那几个家伙轻视了,心有不甘。想起刚才,木把那人推倒时的滑稽场面,又笑了起来,边笑边坐在校门口等木回来。他有点佩服木,在那时候还能做出那么有趣的动作来。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也许木那样做,只是为了激怒那几个人,好让他们只把他一个人当作追击的目标吧?他制定的那个分头逃跑的计划,其实一点也不可行,那种情况下,两人一起跑的话,还能够互相照应一下,毕竟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现在呢?如果木被追上的话,对方的人数是他的四倍。这念头一闪,他越想越担心,立刻飞快的沿原路跑了起来,恰好碰到邵岑从门口的小卖部里出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跑什么?” “快来!木有危险!” 邵岑没再多问,跟着吕童狂奔起来。 吕童领着邵岑朝着刚才木跑的方向奔去,搜索着木的踪迹。找了几条巷子还是一无所获。终于,在一条小巷的深处,他们发现了木。 木站在巷子中央的路灯下和三个人对峙着,对方有一个人已经倒在了一边。木的额头上有一处伤口,鲜血顺着外眼角向下淌着,脚下一片殷红,看来他是拼着受伤才打倒了对方一个人,另外三个被他的气势所迫,一时没敢动手。吕童从木的眼神中看出,他宁愿站在这里流血,也不愿意转身跑掉。这并不是一条死胡同,以木的速度要想跑掉应该不会太难。难道他让自己先跑回学校,只是为了单独留下来和这几个人打斗?吕童实在想不明白,直到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吕童在那三个人身后,捡起了木在奔跑时掉落的东西,那个装有底片和照片的牛皮纸袋。他忽然发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他终于知道木在这里作困兽斗的原因了。木守卫的不光是这些照片,他要守卫的是照片上留下的那些纯真美好的回忆,吕童感到全身热血沸腾。 邵岑虽然还没弄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照样义无返顾的站了过去。现在木、吕童和邵岑呈鼎足之势,反而将那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人笑了笑,看着吕童手中的纸袋,对木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的跑了。” 看到吕童和邵岑同时出现,木顿时感到轻松多了。他又恢复了往常那从容洒脱的神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去了额头上的鲜血,说道:“现在我还有逃跑的必要吗?三对三,就算你们手里握着棍子,心里也没什么胜算吧?” 三个人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势,觉得确实如此。他们不知道新来的邵岑实力如何,可吕童一看身形就很结实,应该很难对付。木就更难缠,刚刚已经领教过了,为了几张破照片,好像拼命一样。他们开始有些对自己的处境担心起来。 木看他们不吭声,接着说道:“我额头上的伤,足以让你们交代的过去了吧,回去告诉让你们来的那家伙,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计较。他想继续的话,我也奉陪到底。”说完,他从那三人的面前走向吕童,接过纸袋,顺手拍了拍邵岑的肩膀,一起向巷口走去。 那三个人中,年龄看起来最小的一个在木的身后问道:“你原来也是个不良少年吧!” 木头也不回的答道:“我不是,但我经常和你们这样的不良少年打架。” 回到房间,木洗了个澡,额头上虽然流了不少血,但也只是擦伤。吕童帮他上过药,贴了条创可贴,然后开门出去了。木上床躺下,觉得头有点晕。郑思一个劲儿的问怎么了,邵岑告诉他,木刚才在校门口把一辆汽车给撞翻了。 木拿着相机和照片,来到了化妆教室,教室里只有段薇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看到木进来,她放下了手中的课本,迎了上去。 “你找我?”段薇问道。 “啊?不是你让我下楼来的么?”木奇怪道。 两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的说:“吕童说你——”话没说完两人都笑了,原来是吕童搞的鬼。 “呵,这小子。”木接着说道:“不过我本来也是要找你的,这个给你。”木把装着相机和照片的袋子递了过去,段薇接过并没有打开,而是盯着木的额头问道:“你的头怎么了?” 木笑了笑,说只是撞了一下。 “在哪儿撞的?要不要紧?”段薇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要紧,只是自己不小心撞上了一根很短的棍子。”木不愿意编谎话骗段薇,于是就真话当假话说,他知道这样段薇反而不会当真。 “呵呵,又乱讲。棍子自己又不会动,怎么能撞上?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又和表演班的男生打不戴拳套的比赛了?” “哈,我哪有那么差劲。”木故作轻松。 “好了,不问你了,总之下次要小心啊!” “知道了。” “这里面装着什么?”段薇这才好奇的打开袋子。“啊!相机!你在哪儿找到的?” “在哪儿找到的都没关系,最主要的是以后不要把贵重物品随意乱放了啊。” “嗯,我记住了。咦?照片洗出来了!”段薇又发现了那些照片,高兴的看着。 木看到段薇灿烂的笑容,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感觉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 事后,吕童问木,被围攻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木笑而不答,这答案会永远藏在他的心中。那个时候,浮现在木眼前的不是袭击者的身影,而是段薇流淌着鲜血的纤纤玉手,和她手握与自己合影时那幸福满足的笑脸。 吕童知道,那时淌过木面颊的鲜血,对他而言,不是伤害,也不是痛苦。而是他化在脸上的妆容,战斗的妆容。 十二章:矛与盾 又是一个周五,一早,化妆班的同学们就开始四处搜寻没有课的表演班学生。今天考试的内容是青年妆,化妆班众人给模特们的解释是——所谓青年妆,就是把人越化越年轻,越化越漂亮。于是,这次被抓住的演员们,反应很是踊跃,并没有发生像上次化骷髅妆时,四散奔逃的场面。 大家遵照老师的指点,纷纷动手化了起来。只有木一个人没有模特,不过看他倒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 一个同学问:“你的模特呢?” 木答道:“听说正在楼上刷牙。” 邵岑推门走了进来,先向化妆老师礼貌的问了好,然后对木说道:“别急,马上就来了。女生们听说要做你的模特,都积极报名呢。” 木抬头看着邵岑道:“好像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吧,我现在连一个模特也没看到呢。” “那个女生早上刚从剧组回来,一听说你要化妆,二话也没说就答应了,你至少得等人家刷个牙洗个脸吧。” “从剧组回来的?不会是……” “没错,就是上次你们骷髅妆考试时,给你作模特的那个女生。” “啊……”木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好了,我得赶紧上课去了,你好好考试吧。”邵岑说完扭头就跑。 十分钟后,那个女生终于坐到了木的化妆台前。她告诉木,她下来之前已经打过底油了,木向她表示了感谢。给眼睛周围上粉底的时候,那女生自然而然的闭起了双眼,之后再也没有睁开的意思。木感到他不妙的预感有些应验了,果然,五分钟后,那女孩儿像上次一样睡着了。 对着这个半梦半醒的模特,木惟有苦笑。最终还是只得用手背托起她沉重的下巴,艰难的阻止着她不时突然垂下的头。 木毫无疑问的又是最后一个完成了作品,他轻轻的拍醒了,再次把他的化妆笔当成催眠曲的女生。那女生挣扎的张开了双眼,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梦呓般的说了句“好漂亮”,就游魂似的飘离了教室。 别人的模特都兴高采烈的,准备带着脸上精致的妆容,到处炫耀一番。木知道他的模特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然后陷入昏迷。他觉得那个女生一觉醒来后,甚至都不会想起,自己睡觉之前,还抽空在木这儿化过一个青年妆。想到这里,不由得脑中默念句:“邵岑,你只认识这一个模特吗!” 放学后,木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走到校门口时,看到一辆白色的别克轿车停在路边。驾驶位的车窗开着,孟菲正笑着和一个站在车旁的男生说着什么。孟菲已经好多天没和他联系过了,现在却在学校门口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有说有笑,这让木觉得有些尴尬,他不愿意冒失的过去打招呼,就装作没看见一般,从路的另一边走过。 回到家里,雅枚告诉他,爸妈出去旅游了,家里只剩下姐弟二人。 木正要下楼买些吃的东西,雅枚把他拉到了厨房,木看到桌上摆了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色香俱佳,看上去味道应该也不错。他有些惊讶的望着雅枚,问道:“有客人要来?” 雅枚笑吟吟的摇了摇头。 木又问:“你升职了?” 雅枚还是摇头。 木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看来我应该去买瓶酒为你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雅枚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冰的恰到好处的酒,放在桌上问道。 “庆祝你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木把酒打开,先为雅枚倒了一杯。 “什么意思?”雅枚不解。 “也许你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啊?为什么?” “这几样菜你以前从未做过,是在那本菜谱上新学的吧。”木指着摆在消毒柜上的一本菜谱说道。 “是啊,怎么?” 木接着说道:“女人只会为自己喜爱的男人学着做菜,你学习做菜的时候,心里一定满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吧。没有哪个女人一辈子不做新娘的,所以我们为此庆贺。”木说完举杯和雅枚的杯子碰了一下。 雅枚抿了一小口,笑道:“呵呵,你这么喜欢推理,不去当侦探简直可惜了。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第一,我不会很快就作新娘的,而且就算以后结了婚,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第二,你和爸爸才是我最喜爱的男人。” 木学着雅枚的语气,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需要找个人来试验一下你的厨艺。” “呵呵,没错。” 木笑了笑,说道:“总之,爸妈一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结婚,那样他们才能放心的让你离开。” “我当然知道爸妈的心意,我不会做出让他们担心的决定的。爸妈平时也总是说,但愿将来能有一个,像我们这样疼你照顾你的女孩子,和你一起生活。” 木不自觉的叹息了一声,有所感触的说道:“父母对孩子的爱真是无穷无尽啊,可惜我却无以回报。” “是啊……永生都难以回报。”沉了一会儿,雅枚又说道:“所以就让自己过的幸福一点吧,父母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希望能让自己的孩子过的幸福。看到我们快乐,他们会比我们更快乐。” 木接口道:“所以痛苦也不要在父母面前表露出来,因为看到我们痛苦,他们会比我们更加痛苦。” “嗯……不过痛苦如果不表露出来,怎么来平息呢?” “时间可以平息痛苦吧……” “时间真的能平息痛苦吗?” “……恐怕不能。” “那和身边的朋友说说,会不会好些?” “不会,也许当时你感到,说出来痛苦就会有所减轻,但你不能永远说下去,朋友也不可能永远听你说下去。就好像用酒来止渴,越渴越想喝,越喝又越渴,最后只落得酩酊大醉,不光更加口干舌燥,而且还会头痛欲裂。” “你对朋友没有信心吗?” “如果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真心的称作朋友,那么他应该是值得信赖的。但是每个人心中的痛苦,是另一个人难以理解的,就算朋友真的能够了解你的痛苦,他也无法帮你消除。好像生病,朋友可以带你就诊,帮你治疗,但伤病引发的疼痛,却是没人能替你分担的。” “可带你就诊,帮你治疗,本身不就是在替你减轻痛苦?” “还记得小时候听过的,那个把墙壁挖穿一个洞,把受伤的腿伸到别人家里,妄想借此来请别人,为他分担伤痛的古人吧。缓解一时的痛苦却不能为你永远消除它,一样于事无补。除非自己好转起来,不然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也只有由你自己来承受。” “可光靠自己又怎么才能好转起来呢?” “懦弱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好转的,恐怕只有那些拥有坚忍精神与顽强意志的人,才能真正平息内心的痛苦吧。” “坚忍和顽强的精神意志又由何而来呢?” “来自信念。有人相信神佛,有人相信力量,有人相信权利,有人相信金钱,有人相信道德,甚至有人信奉邪恶……” “我相信爱与友情!” “我也相信。” “那我们就为这爱与友情的信念干杯吧!” “干杯!” 雅枚把每样菜都夹到木的碗里,看着他都尝过一遍后,问道:“好吃么?”木点头称赞,雅枚心里美滋滋的。 木看着喜上眉梢的雅枚,心里很是为她高兴。姐弟二人有说有笑,非常愉快。就连电话响起时,雅枚还在对着话筒,“咯咯”的笑个不停。 “雅枚姐,我是孟菲,木回来了吗?” “哦,你找他啊——”雅枚看到木对她一个劲儿的摆手,她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你等一下,我让他听。”说完把听筒塞到了木的手中,装作没看到木有点为难的表情,自己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喂。” “木,你都到家了?我刚才还去你们学校找你呢。” “是吗,怎么他们没告诉我。” “我没进去,我在校门口等你来的。” “学校正门吗。” “是啊。” “我就是从正门出去的。”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和雅枚在吃饭,你要过来么?” “哦,不了,我晚上和同事们出去玩,没事的话一起来吧。” “我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那好,改天再和你联系。” “好,再见。”木挂断了电话。 雅枚走了过来,问道:“干什么不和孟菲出去玩,你又没事。” “没什么,我现在不太喜欢那种环境了。” “你和孟菲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和从前一样。” 雅枚看他爱搭不理的,就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和我说说下雪那天我碰到的那个女孩儿吧。我还记得呢,粉粉的脸颊,小鸟依人般,乖乖的,可爱的女孩子。” “那天你走了以后,她也一个劲儿的夸你呢,说你气质也好,身材也好,等等的话,还说你像个古代的美人。我想要是当时你在场的话,听到人家这么没完没了的夸奖,一定会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也只好一个劲儿的替你谦虚。” “讨厌,我才不用你替我谦虚呢。这女孩儿的审美水平真是不一般啊,虽然少说了几样,但基本上还是满准确的嘛,呵呵!”雅枚听到别的女孩儿这么称赞自己,很是得意,索性借题发挥起来,逗木开心。 “喔!女人自我陶醉起来真是恐怖啊。” “哈哈!”两人大笑。 “呵,你们现在很要好是么?所以你才会好久不和孟菲联系?”雅枚说到了正题。 “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 “那是哪样的?” “孟菲是我最要好的异性朋友,从上学的时候就是,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只是这样吗?你心里是怎么看她的?” “孟菲活泼开朗,待人真诚热情,不论何时,都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我对她的感觉一直就停留在友情的阶段。因为她性格里的某些东西,是我不太能够接受的。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儿,这毫无疑问,我也曾试着像你说过的那样和她接触,可是那种感觉完全不是我所期望的。” “那段薇呢?” “段薇是另一种类型的女孩子,她聪颖、冷静、温柔、含蓄,平时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但那是因为,她的热情只会用在她喜欢的人身上。” “这和你倒有几分相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雅枚把木的酒杯倒满,将空瓶放到一边,继续说道:“其实今天你在校门口看到孟菲了对吗?你故意避开了?” “是。” “为什么?因为心里对她有所愧疚?” “不是,我们从未向对方承诺过什么。大学四年时光,我们也还只是好朋友,毕业后的几年我们也没什么联系,直到这次她找我来上这个学。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真的应该在一起的话,那么大学的时候就不会错过了。”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吗?” “当然。” “那为什么要悄悄的从旁边溜走?” “因为当时她身边还有一个男生,他们开心的说着什么,我不想打扰他们。” “也许她在向他询问,你们是否下课了,也许他们本来就认识。” “你不了解孟菲,她根本就没有拒绝别人的心意。有人和她搭讪,她也会和他聊上一气。也许因为她不好意思板起面孔,也许她认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可以证明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心中毫无杂念固然坦荡,但有时会由此让别人产生一些误解,自己明知道对方会因此产生某些错觉,却还故意放纵,这就是她性格中我所不能接受的一面。” “你觉得她去学校找你,却又不专心等待,而是和别的男生说笑,让你尴尬了,因此怪她。可是她赶了那么远的路,毕竟是专门去找你的呀。” “可最后她并没有达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也毫不介意?” “她不介意,你很在乎?” “我不在乎。” “那为什么不能走上前去,大方的打个招呼,然后一起回来呢?” “……” “因为你心里有些生气,气她和别的男生说话,而不是在那里专注的看着你走出校门。你认为她忽略了你,只是为了和一个上前搭讪的男生说话,就忽略了你。但你责怪她忽略你的时候,你想过你一直以来是怎么对待她的吗?毕业那么久也从不和她联系,她来找你时,你也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她心里一定会认为你不喜欢她,也会认为被你忽略了。如果那样的话,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说笑又有什么错呢。你潜意识中还是把她当作了只属于你的女人,就算你不想和她在一起,你也不愿意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样子,这有些自私哦。如果当时换成了你其他的异性朋友,你还会那样悄悄溜走吗?你一定早就潇洒的走过去,乱开玩笑,开口胡说了吧。所以,事实并不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不在乎,你心底终究不只把孟菲看作是最要好的异性朋友。” 木不发一言,埋头苦吃。 “你并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你和孟菲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并不了解你,她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她不知道你想要她做什么,也许不是她不愿意改变,而是你不让她有机会这样做。” “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改变吗?”木不太赞同雅枚的话。 “当然可以,除非他们不相爱。你爱她就让她为你改变好了,她会愿意为你这样做的。那样的话,你也有了更加爱她的理由。两个相爱的人,到最后会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都为对方改变了。” “真难以相信,我居然有个想法这么单纯的姐姐。”木开始吃第二碗饭了。 “你和谁在一起,姐姐都很开心,但一定得是自己最爱的那一个才行……”雅枚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木感到像被念了紧箍咒一样,心里嘀咕道:“真不该让她喝酒。” 他夹起一块炸成金黄色,又酥又脆的虾卷,塞到了雅枚的嘴里。雅枚笑着瞥了他一眼,就不再说什么了。 电话又响起,这次木主动拿起了电话,原来是金真焕打来的,约木出去聚会,木爽快的答应了。 来到了常去的那家酒吧,和上次见面时比起来,小金好像振作了许多。 聊天时得知,小金暂时脱离了自己的乐队。 “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暂时和乐队分开,大家都各自找寻着出路。”小金有些无奈。 “会慢慢好起来的,还有很多机会。”木安慰他。 “希望如此吧,总是感到前途渺茫。” “别这么消极,只管努力吧!”其实有时的木,又何尝没有小金那种对未来的恐惧感。“现在每天还是只吃一顿饭吗?” “这两天还好,不过上星期,为了找出两块钱坐车,几乎把屋顶掀翻了。”小金自嘲的笑了笑。“砸烂了存钱罐,发现里面都是一分两分的。” 木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撞了一下小金的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过两天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去哪儿?” “跟些走场的演出队去外地表演。” “也好,就当作顺便去散散心好了。” “嗯。对了,章永他们和你联系过了吗?” “章永?没有,一直没联系,毕业后他不是回你们老家了吗?” “他现在就在北京呢,回来有一年了。听说他向李雪学了平面设计,李雪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章永自己则接一些散活度日。这两个人合租的房子离你们美院的学校不远。” “毕业这么久,和原来的同学们都没什么联系了。” “我上次碰到过他们一次,他们还让我向你问候呢。” “哦,那不如约他们出来一起喝一杯。”木拿起手机递给小金,小金打了一个电话后,告诉木他们马上就来。 章永和李雪与小金一样,老家都是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的。章永和木是大学同学,通过木,章永和小金得以结识,后来通过章永他们又认识了李雪。由于三个人是同乡,所以他们的交往更加密切,经常在假期里结伴回乡。几个人的生活各不相同,相比之下,李雪的生活要稍微稳定一些。他有不错的专业技术,又有一些固定的客户,生活相对轻松。章永美院毕业后马上转行,也做了设计,是李雪一手指导出来的,技术也很出色。也许是因为生性自由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加入正规的公司,只是靠着有时候朋友介绍,做一些私活,偶尔也像木一样,画些插画,维持生计。即便如此,他们也都坚持着没有回去家乡,希望能在北京找到一线机会,能开创更好的将来。 木和小金喝到第七瓶啤酒时,看到进来两个人,站在门口环顾酒吧。 章永和木差不多高,体重却远远超出木很多,是标准的魁梧身材。虽然外表看似粗犷,却是个内心十分细腻的男人,他曾经套用《水调歌头》里“我欲乘风归去”那句词,把木的名字改作“木乘风”,以此戏笑木有点单薄的身材,和木孤高的性格。木也反唇相讥,笑赠他一个“横推八百”的外号,讥笑的他是身高一米八,体重也是一百八十斤的莽汉。 李雪身材不高,相貌敦厚,被大家公认为是外表忠厚,内心狡诈的典范,当然这也只是戏说的玩笑话。 老友见面,分外亲热,更少不了推杯换盏,开怀畅饮。几个人笑谈着过往趣事,不亦乐乎。最后章永提议去他和李雪那里玩牌,除了小金,大家一致赞成,小金也只好勉为其难,一同前往。 清晨六点,木回到了家中,直接拿了换洗衣服走进浴室。出来时,看到雅枚从外面跑步回来,正在做早餐。木坐在沙发上,喝着雅枚为他冲好后,放在茶几上的热巧克力。除非睡得太晚,不然雅枚每天早上都会起来跑步锻炼,周末也不例外。 雅枚把刚做好的鸡蛋火腿三明治,摆在木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问道:“去哪儿玩了?现在才回来。” “去朋友那儿玩牌来的。”木探身,拿起一个三明治吃了起来。 “赢了?” “呵。”木笑着不说话,一只手把桌上的钱包递给雅枚。雅枚放下杯子,打开来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除了一张出租车票,就空空如也了。 “输光了呀!” “还欠出租车司机一块钱。” “哈,你这家伙,输的精光居然还这么得意!”雅枚拿她这个宝贝弟弟毫无办法,但她又十分欣赏他这种将输赢一笑置之的男子气。“谁赢了?” “金真焕。” “那个吉他手?” “对,因为要出去巡演,所以手气格外好。” “这——好像扯不到一起吧……还有谁?” “章永和李雪。” “你们几个怎么凑到一起了,不是好久没联系?” “哈哈,一时心血来潮。” “呵,不要装作很有精神的样子了,快去睡吧。” “不吃光你做的早餐怎么行,会被骂的吧,还有那么多。” “想都吃光吗,那是给孟菲留的。” “孟菲?” “是啊,昨晚孟菲又打过电话来,想约你出去,你已经走了,我就叫她过来陪我了。她还在睡着呢。”雅枚指了指自己的卧室,木这才发现雅枚的房门一直是关着的,看来缺乏睡眠,观察力是会大受影响的。 “哦,那我去睡了。”木站起来准备去洗手,卧室的门却适时的打开了。孟菲穿着雅枚的睡衣,精神饱满的走了出来。虽然刚起床,可头发一点也不乱,好像精心梳理过一般。 “你回来了。”孟菲和他打招呼。 “啊,把你吵醒了吧,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来了。” “没有,我自己醒的。昨天不是说不想出去的吗?怎么又出去了?”孟菲埋怨他道。 “哦,我和章永他们玩牌来的。”木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先约的你,你干什么和他们出去?不行,你不许睡觉,你也得陪我玩一会儿。”孟菲半耍赖半撒娇。 木自觉理亏,只得问道:“玩什么啊?” “玩牌。” “啊?又玩牌。” 雅枚看着木一脸苦相,心中暗笑。 “等着我。”孟菲去盥洗室洗漱,木强睁双眼,苦苦支撑。“睏死啦。” “哈哈,谁让你昨天不早点回来?难道孟菲只是过来陪我的么,她一直在等你回来呢。”雅枚幸灾乐祸,回到卧室拿牌。她看到梳子被随手扔在床的中央,看来孟菲醒来好久了,边梳头边听着木和雅枚说话,听到木说要回房休息,就连忙赶了出去。虽然装作从容,可丢在床上的梳子,却把她当时的心情暴露无遗。 三个人玩了起来,不到一个小时,木已经赢了不少。孟菲一直都在输,雅枚比她也强不了多少。 “我想睡了,最后一盘怎么样?”木看起来的确有些疲倦,他看着孟菲说道:“最后一盘就你和我两个人玩。” “好啊!”孟菲赞同,雅枚也乐得旁观。 最后一盘,木的牌看来不错,他押上了所有从孟菲那儿赢来的钱。孟菲也毫不含糊,一跟到底。开牌后,孟菲的牌不大,三张都是不同色,不连着的单牌。 “你赢了。”孟菲输了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笑逐颜开。 木站起来,走进卧室,关门前说道:“是你赢了。” 孟菲掀开木扣着的三张牌,看到居然是最小的三张牌。孟菲跳起来,去敲木的房门:“木,你搞鬼,你故意输给我!”隔着房门,她听到了木愉快的笑声。 雅枚也笑着招手叫孟菲回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雅枚姐,你看他啊!他肯定偷牌了。”孟菲嘟着嘴坐在雅枚的旁边。 “呵呵,你刚才不是也一直在故意输给他。我都看得出来,别说他了。” “我是怕他昨天输牌了心情不好,才故意输给他的,我想让他赢嘛。” “他是绝对不会要你故意输给他的,但你的心意他已经收到了。不用担心,那种输赢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哦,那就好。” “何况他曾经和我说过,金真焕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也许他和你一样,是故意输给小金的也不一定,我想章永他们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那金真焕就不知道吗?” “呵呵,有几个像你这样输的那么露骨的。不过朋友这两个字,你们都当之无愧。你想想,有谁会为了赢钱着急呢。” “呵。”孟菲靠在雅枚的肩上笑了。“其实你刚才也在故意输给他吧?” 雅枚笑而不答。 十三章:节会 学生时代是最美好的,也是生命中最容易度过的。转眼间,已经到了寒假,学生们纷纷提前几天就返回了自己的家乡,返回到自己的亲人朋友身边。校园时光是最宝贵的,也是人生中最容易被荒废的,在你天真的玩耍中,一步也不停留。直到有一天,你背起生活沉重的包袱,才发现,那么美好宝贵的年少青春早已一去不返,错过永不再来。那时,我们还剩下什么?忆起甜蜜往事时嘴角的一丝微笑,还是感慨岁月如风的一声叹息? 幸福有时就在指尖,触手可及,可我们却一手握着迷惑,一手握着彷徨。 寒假后的第二个星期,上海。 “哇!真酷!这是你在北京认识的男孩儿?”段薇的几个好朋友来她家聚会,翻看着她和木在天坛的合影。 “嗯,我的同学。”听到她们称赞木,段薇的喜悦掩饰不住,挂上眼角眉梢。 “下次回去,别忘了帮我要一个签名,不然以后他成了明星,可就没机会了。” “别搞错了呀,他是我化妆班的同学,不是学表演的。” “啊?那你们表演班的男生岂不是更帅!” “没有比木更帅的。” “是吗?他的名字叫做木呀,真好听,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 “木是他的姓啊!” “呵呵,是什么都没关系啦,介绍我认识一下嘛。”一个女生故意逗段薇。 另一个女生接口道:“你别做梦了,没看到人家两个在照片上那么亲热吗?关系肯定不一般。” “呀!真的!你不说我都没在意,你看段薇的手拼命抱着木的胳膊,头还靠在人家的肩膀上! 又一个女生插话进来,道:“哇,太夸张了吧,只是抱住胳膊,好像不用那么拼命吧。” “是啊,你看这张,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连手套都摘掉了呢!” “嗯,真的连手套都摘掉了!当时可还在下着雪呢!” “爱情真是神奇啊!它能让人忘掉寒冷和饥饿!” “哪有这么夸张!你从哪儿看出我饥饿了!”段薇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插上一句。 “从你看他的眼神。”那女生调皮的冲段薇挤了挤眼睛。 “去你的吧。”段薇笑着一把将照片从那女生的手中夺过,自己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照片上木满面笑容,望着前方,段薇却歪着头凝视着木的笑脸。看着照片,想到那女生的评语,她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好了,别陶醉了,想他的话就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打。”段薇嘴上说不打,心里却突然很想听到木的声音。最后终于在大家的软磨硬泡下,拿起了电话。 “和他开个玩笑怎么样?”电话拨通了,那个调皮的女生忽然提议。另几个女孩儿一起点头,段薇也怕当着这么多人不知和木说什么,就任她们闹了。几个女孩小声说:“用免提,用免提。” 段薇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木的声音,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喂。” “是木吗?”那女生故意用甜甜的嗓音说道。 “是我,你是……”木显然在判断着这个声音。 “连我都听不出来了?”那女生在撒娇的声调里,加了点责备的语气。 “不好意思,实在听不出。” 电话这端的女孩儿们,看那个女生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话时,脸上居然还不自觉的配合着表情,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女生赶紧摇手制止。然后接着说道:“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在看书。”木听到电话那端有女孩儿的笑声,不止一个,而且有一个声音十分熟悉。 “看什么书呢?”那女生不紧不慢的问。 “说明书。” “哦,看说明书呢,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告诉姐姐,姐姐我来给你说明一下。”那女生说完,忽然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其他人更是笑得把头埋进沙发里。 木等电话那边的笑声小了些,说道:“我确实正有问题想问你呢?” “什么问题,问吧,姐姐告诉你。” “021是上海么?”木故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啊?”那女孩儿不笑了,问木:“你家电话是来电显示的?” “是啊,今天刚换的电话,我正看说明书呢。” “干什么要换成来电显示的?” “因为我总猜不出来电的是谁。” “呵呵,现在你猜出来了?” “嗯,可以叫段薇听电话了吧?” “就算知道021是上海,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她呢?” “因为我在上海只有她这一个朋友。” “哈哈,现在你又多了几个,我们都是段薇的好朋友。”另几个女孩儿听那女生这么说,都冲着话机和木打招呼。 “呵,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北京玩。” “呵呵,去的话你要招待哦。” “哈,一定。” “怪不得段薇喜欢你呢,你等一下,我让她听。” 段薇被她们搅和的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听到木说:“段薇,别用免提了,我听不见你说话。” “好。”段薇就势拿起了话筒。 “假期过的怎么样?”段薇问木。心里却说:“我很想你,你把我忘了吗?” 木回答:“还可以,你呢?”心里在想:“好久不见了,我经常会想起你。” 段薇说:“和朋友聚聚,陪陪爸妈,也没什么特别的。”心里问木:“你想我了吗?” 木道:“哦,你挺好的吧。”心想:“你们一定在看那些照片吧。” 段薇说:“我挺好的,你呢?”心里说:“还好有那些照片陪我。” 一旁听着的女孩儿,贴着话筒喊道:“喂,你们两个好闷啊!” 两人都听到了话筒那端对方的笑声,段薇又问:“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木回答道:“我当然不会忘的。” “那我们那天再见吧。” “好。” 春节是中国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甚至在中国以外的地区,只要有华人,就都会争相庆祝。街道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家家的门前都挂上了鲜红的五星红旗。路人个个喜笑颜开,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购置的年货,准备在这充满喜悦的节日里,和家人好好团聚。到处是一片安逸祥和的气氛。 木和雅枚在房间四处挂满了彩灯和气球,和爸妈一家四口,温馨的边吃着年夜饭,边看着电视台举办的晚会。木和雅枚的手机,不时的收到来自朋友们真诚的祝福。 午夜零点,电视里敲响了象征着新一年开始的钟声。家中的电话,也在零点前的几秒钟响了起来。木和雅枚看了看对方,笑着同时问道:“找谁的?” “找我的!”雅枚边笑边跑了过去,接起电话。看到雅枚对着话筒笑语盈盈,木向她喊道:“帮我向他道声过年好!” 雅枚对着电话说了一句,随后马上向木喊道:“他也问你过年好,还有爸妈!” 在家里说话居然要用喊的,因为外面的鞭炮声实在是太大,太响! 木又喊道:“这个他到底是谁啊!” 雅枚好像没听见,只是举着木放在门厅电话旁的手机,冲他招手,木走过去接过。 “喂!”木喊道。 “过年好,木!”电话那端是段薇的声音。 “嗨,过年好!” “你家电话占线,所以打到你手机上了,你那边好吵!”段薇怕木听不见自己说话,于是也大声喊道。 “是啊,都在放炮呢!” “你姐姐在打电话吧,我都听到她说话了,代我向她问候!” “好!”木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雅枚喊道:“段薇问你过年好!” 雅枚冲木手中的电话喊道:“谢谢,你也过年好!段薇!” 过年好!短短的三个字里充满了亲人,朋友,同事间真挚的问候与祝福。 木刚挂断了段薇的电话,看到手机屏幕又在闪烁。 “喂!” “过年好!”是孟菲欢快的声音,也是用喊的。 “过年好,孟菲!” “你家的电话和你的手机都占线呢!” “哈哈,雅枚不停的在打电话啊!” 雅枚听到木叫她名字,转过头看他,木把手机递给她,说:“孟菲。”雅枚接过电话,和孟菲互相问候了几句,把手机递还给木。 “出来放炮啊!”孟菲叫他。 “吵都吵死了,我家这一带是禁放区啊!” “是禁放区吗?你那边比我这边还吵哪!” “哈哈,是小孩子放的吧!” “呵呵,我们一会儿出去外面玩,你没事的话和雅枚姐过来找我吧!” “你三十儿晚上不在家陪爸妈吗?” “十二点已经过了啊!” “好吧,去的话给你打手机!” “好!” 木的父母回自己那边包饺子,让木和雅枚一会儿过去吃,雅枚也终于放下了电话。鞭炮声依然不绝于耳,木点了支烟,穿上外套,走下楼去。 地上红红一片破碎的鞭炮,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爆炸后的味道,附近的居民意犹未尽,还在不停的点燃一挂一挂的长鞭,木在一个长长的石阶上坐下,看着鞭炮在夜色中炸裂出的点点火光。 几个小孩子,手里举着一种长长的用炮药捻成的,只闪光不爆炸的烟花,挥舞着在木的周围跑来跑去。这让木想起了儿时的自己,也是和他们一样。在春节的时候,穿着新衣裳,兜里装着长辈们给的压岁钱,无忧无虑的结伴玩耍。手牵着手,看那夜空中升起绚烂的烟火,多么天真无邪的童年啊。 木看到其中一个小孩子,手里握着半挂还没有放的红色小鞭炮。兴致所至,木冲他招了招手,孩子笑着跑了过来,木指了指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鞭炮。那小孩子大方的抽出了一个,递到木的手里。木笑了笑,猛吸了口烟,把炮竹的引线在烟头上点燃,随手扔向天空,鞭炮在空中清脆的发出了“啪”的一声。 几个小孩都不跑了,把木围在了中间,觉得他刚才的玩法很了不起,那个小孩又给了木一个炮竹,让他再表演一次给他们看。 木又像刚才一样,点着了引线,把炮竹扔向天空。孩子们仿佛发现了,比挥舞着烟花到处乱跑更好玩的事,都拍手叫着,笑着。那个小孩索性把手中的半挂鞭炮,都塞到了木的手里,请他一个接一个的点燃,木手里的鞭炮至少还有一百多头,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雅枚走了过来,看到木和一群小孩子在放鞭炮,觉得很好笑。 “我还以为你过去爸妈那边了呢,原来你在这儿和小朋友放炮玩呢。” “呵呵,只是想起了我们小时侯,也是像他们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没有烦扰。就忍不住向小朋友要来一个炮竹玩。”木又顺手点燃了一个炮竹丢向空中,小朋友们依然欢呼着拍手。 雅枚看见木似乎有些惆怅,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的手中拿起一个炮竹,在木的烟头上点燃,也抛向天空。“回去吃饺子吧,爸妈在等你呢。”雅枚轻轻的把木拉起来。 “嗯。”木站了起来,把鞭炮还回那小孩的手里,弯下腰,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你们不要学我刚才那样扔炮竹,听到了吗?” 孩子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木拍了拍他冻的红扑扑的小脸,笑着直起身子,和雅枚一起往回走。没走两步,又转过身,来到还站在那里没走的孩子们身边。把鞭炮从小孩手里拿过,放在台阶上,说:“我们一起把这些鞭炮放掉好不好?” 炮竹响起,孩子们笑着跑走了。 正月初八,地坛庙会。 庙会可以说是北京春节里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过春节做些什么呢?吃年夜饭,走亲访友,放炮竹看烟花,不过最有意思的还应该是逛庙会。或家人,或朋友,三两为伴,在庙会上吃些小吃,玩玩游戏,很是惬意。 早上十点,庙会的入口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虽然已经是初八了,但来逛庙会的人还是不见减少,也许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的缘故吧。 木穿着一件藏蓝色的中长大衣,深色高领毛衣外系着一条黑色围巾,乌黑的头发随意又工整的束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精神抖擞。他站在一个停止售票的窗口下,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叼着香烟,悠闲的看着涌动的人潮。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手里举着风车,洋娃娃一般惹人喜爱的高挑女孩儿,从人群中步入了木的视线。好像特意为了和木保持一致,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式皮衣,下面配着一条看起来很舒适的直筒牛仔裤。这样的装扮让她在可爱中,又平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木一边迎上前去,一边冲她招手。 没想到段薇看到木,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怎么没穿皮衣?” 木大笑,说道:“你总不能让我只穿一件衣服吧?” 段薇以前很少穿皮衣,她大部分衣服都是很休闲,很舒适的那种。自从看到木穿过一件黑色皮衣后,她就觉得那很好看。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希望和木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情。她小声嘟哝着:“这可是我新买的哟……” 木当然了解她的心意,笑着拉起她,向大门里走去。 放假前,段薇问木春节时北京有什么好玩的,木告诉她春节的时候,北京人会去逛庙会。段薇从来也没有逛过庙会,于是她和木约定一起来。 她今天一早才从上海飞过来,因为要把行李放回学校里,路上又遇到塞车,所以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她一个劲儿的问木,是不是等着急了,站在那里是不是很冷。木笑着安慰她,说自己也刚刚才到,还怕她等不急,自己先进去了呢,段薇这才放心。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溶入人群中间,他们走在刚进门一个两边都是卖纪念品的通路上。从大门进来的所有人都挤在这里,一起向前缓慢的移动着,说是移动不如说是挪动更恰当一点,人太多了,只能跟在前面人的后面一点点的挪动。不过说是挪动又不如说推动更贴切,你别想停下来看什么,因为是停还是走,走的是快还是慢,在这条通路上基本不由你自己掌控,这要看后面推你的人用的力量是大还是小。 “啊!” “怎么?”段薇问道。 “有人踩我。” “呵呵,你熟人真多,怎么没人‘睬’我?” “哈哈。” 终于穿过了那条长长的瓶颈,前面是一块专门卖小吃的区域。 “咦?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小吃。”段薇上次和木去吃过一次夜市后,每次看到卖小吃的摊位就感到十分亲切。 “庙会的特点就是吃小吃,玩游戏,买手工艺品。” “太好了,我们快去吃点什么,饿死了。”段薇走到最近的一个摊位上,点了碗炒面,吃了几口,觉得难吃,扔掉了。又在不远处点了几个肉串,没吃光,也丢掉了。木看她简直有些饥不择食的样子,觉得很好笑,问道:“早晨的飞机上不提供食品吗?” “有啊,可是很难吃。”她又补充道:“和我刚才吃的那些一样难吃,我昨天晚上兴奋的也没怎么吃饭,现在觉得好饿。”段薇眨着眼睛,有些无奈的看着木,像是在说:“哪儿有可口的食物啊?” 木觉得她像一只早早就起床的小鸟,飞舞了半天,却没有在冬天的大地上觅到一粒果实。他笑着把她带到一个摊位前,点了一个担担面,一碗麻辣烫,看着段薇美美的吃了起来。 “真好吃,你怎么点的就这么好吃?”段薇满意的指着热气腾腾的汤锅,说道:“再来一碗。” “北京烤鸭什么地方做的最好。”木笑着问她。 “北京烤鸭当然是北京做的最好了。” “狗不理包子呢?” “天津。” “担担面呢?” “四川。我都答对了吧。”段薇沾沾自喜,没想到自己对吃还是有些了解的。 木朝摊位的方向歪了下头。段薇看到摊主忙的不可开交,不时对打下手的伙计吩咐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因为他们说的是地道的四川话。 段薇笑嘻嘻的和木说道:“原来如此,走,我们去找个会说新疆话的大叔吃羊肉串去。” 吃饱喝足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两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感叹到,在人潮中被挤来挤去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妙。 这片场地是专门举行小游艺的地方,小时侯玩的套圈,丢沙包,投篮,等等游戏应有尽有。和小吃街一样,也是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的排列着,他们决定从最外面开始玩起。 打金钱眼。顾名思义,就是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立起一个模仿古代铜钱制作的,外圆内方的大钱币模型,中间的方孔中,吊着一个金铃。参与游戏的人要用买来的棋子来投掷,击响金铃就意味着将有好运降临,手中的棋子全部击中金铃的话,就可以赢得摊主承诺过的奖品。 段薇拉着木,让他来打。她看中了奖品中一个很大,很可爱的毛绒玩偶。摊主看到他们停下,赶快招呼道:“怎么样,玩一把?”说完把一摞棋子递了过来,木伸手接过。 “我想要那个。”段薇揪着木的手臂,指向那个可爱的大毛绒玩偶。 “打中几枚给我那个?”木笑着问摊主。 “十元全中。”那摊主也一脸笑容,并且诱惑般的把那个大玩偶搬了过来,摆在段薇面前。段薇笑着用双手隔着包装袋拍着它,那是一只看着十分讨人喜爱的大卡通兔。 十元钱十个棋子,全中的机会微乎其微,摊主从不担心自己的兔子被来人抱走。印象中只有去年,被一个像木一样的年轻人赢走过一只。 “开始了。”随着一声清响,木的第一枚棋子已经准确的击中了金铃,附近的游人听到铃声,不觉都向这边望来。 “好棒!加油!”段薇在一旁拍着胖嘟嘟的小兔,为木加油。 摊主脸上保持着微笑,也为木喝彩。他这两天遇到过一个打中了八枚的男孩子,只差一点,可惜仍然一无所获。那男孩玩了十次,最多就打中了八个,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铃声接连响个不停,木又打中了六次金铃,加起来连中七枚了。旁观的人已经围了不少,他们中有的人刚才也玩过,但大多差的比较远,现在看到有人连中,都有些同仇敌忾,一齐高声叫好。 木嘴边带着微笑,又击中了一枚。摊主刚才还不时的随声附和,此刻却哑口无言,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看到木还差两枚棋子,慌忙发言干扰,道:“好,稳住,就差两个了!”话音未落,“铛”的又是一声脆响。摊主急的直搓手,就差夹起牌子逃走了。 摊主大喝一声:“最后一枚了!” “铛”……连中十元!摊主仿佛被这最后一枚砸到了脸上一般,疼的直跺脚,段薇却笑得直弯腰。木单手揪起大兔子玩偶,送到段薇的怀中。摊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好的奖品被人赢走,心痛不已。想说些场面上的话,又一时心疼的想不起该说什么,最后环视一遍周围喝彩的人群,咬牙喊道:“看见了吧!赢了真拿奖品啊!”众人哄堂大笑,摊主定了定神,苦笑着冲转身欲离开的木问道:“你去年就来过吧?”木大笑,冲他做了个恭喜发财的手势。摊主点了点头,开始招呼另几个也跃跃欲试的年轻人。 段薇笑眯眯的,把脸贴在除去包装袋,柔软蓬松的毛绒兔子上,说道:“你小时侯一定是个调皮的孩子。” 木笑着未加否认。 段薇玩套圈,十个连一个都没套中,她让木玩,木摆手。段薇把铁圈硬塞到他手里,木却也是一环未中。 “刚才那么准?”段薇奇怪。 “这就是我不玩套圈的原因。” “你没把握?” “一点也没有。” “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呵,只不过不可能套中的。” “为什么?” “放奖品的盒子和铁圈一样大。” “干吗不早说嘛?” “说了你就不会玩的那么开心了。” “呵呵,你说了我就不玩了。” “也许你还是会想试一下的。”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我还会去做么?”段薇说完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对话里似乎暗示着什么。她急忙看了木一眼,还好木好像并没有听到的样子,他指着激光打靶旁,另一个可爱的玩偶,问段薇:“想要那个么?”段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赢得奖品的条件依然是十发全中。 木打中了九发,激光打靶比起打金钱眼要容易太多了,只要第一枪打中目标,那么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最后一枪,必定全中。木刚才一动也没动,到第八枪时却没打中,之后却又继续打中了最后两枪,这让他有点奇怪。他把全中的方法告诉了段薇,自己站在一边观看,段薇依照木教的办法,果然枪枪命中,到第六枪时,木走到一个站在激光靶旁的男人身边,示意他把放在台子后面的手拿开,段薇后四枪也都打中了,十发全中,段薇笑着要那个大玩偶。 木顺手从台子上抓起一个金色的小猪储蓄罐,在空中抛了抛接住,拉着段薇离开了。 “干什么不拿那个玩偶?”段薇不解的问道。 “这个小猪比较有趣。” “你玩的时候,那个摊主是不是在搞鬼?” “嗯。” “你同情那个做手脚的摊主?” “你不希望那个人和我们一样开心?” “呵,你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男人。”段薇温柔的注视着木的侧脸。 “谋生真是艰难,这些人过节的时候,不陪在家人的身边,只是希望能多赚些钱。他放在激光靶台后的手上满是冻痕。” “我不想要那个玩偶了,像木一样十发全中我就非常开心了。”段薇不由得靠紧了木的臂膀。她回过头望向激光靶台,那个男人在目送他们离开。段薇和木又玩了一会儿,她再也不想赢得任何奖品了。 午后三时,两人随人潮涌向出口,木的鞋又被踩掉了两次。段薇还在逗他:“真闷呀,为什么就是没人‘睬’我?”木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段薇又笑着躲到了他的前面,原来在人群中,木一直走在段薇的正后方,木道:“你应该问为什么我不踩你。” 十四章:上驷战法 寒假过后的新学期开始了,一月未谋面的朋友们,相见时感到格外亲切。大家都拿出各自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共同分享。吕童送了木一块他在云南大理,精心挑选的玉石佛像,木当即把它佩于颈项。他不信神佛,他只相信朋友的祝福。 前四天,老师带领学生们,复习了一遍上学期学过的所有妆面,周五要做一个恢复性的测验小考。大家都很认真,木也练习的十分努力。老师看在眼里,她看到木使用化妆笔时,已经像他使用画笔那般熟练了,加上他自己扎实的绘画功底,和对颜色敏锐的判断,老师知道他早晚将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画师。测试的成绩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下次课要学习的是,勾织演员们因角色不同,而使用的各种胡子。于是木被大家责令,即日起不许擅自使用剃须刀,以便几天后供大家作为原型参考,木笑着点头应允。他每个星期一般只在周末回家时才刮一次胡子,因为周五时胡子已经长了,所以周日剃干净胡子回来时,显得格外年轻。同学们拿他开玩笑,说他只有在周五时才能称得上木“晚”诚,周初回来的是他弟弟木“青”诚。 蓄着短须的木给人的感觉,有些许的颓废,些许的慵倦,些许的漫不经心,却又平添了些许的成熟稳重。 周中,课堂上。 大家正在聚精会神的,在各自绷紧细纱的胡盔上勾织着。教室里却不知何时从后门窜进了一个男生,东瞧西看,像逛街一般,一会儿在阳台上朗诵诗歌,一会儿又在教室边的空道上走着正步。大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着自己手里的功课。教勾织头套的老师几次讲话,都被他打断了。因为是外聘的老师,所以她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化妆班长段薇根本瞧不起这种小丑,也不屑和他废话,只是专注的忙着手中的功课。木认为这是对老师的一种不尊重,等那男生走过他身边时,他站起来小声在那男生耳边道:“喂,你有病吧。” “啊?”那男生眯起眼睛看木。 木越看越觉得他讨厌,讨厌又愚蠢,狠不得飞起一腿把他踢出教室,可又不想在老师面前失礼,于是又压低声音说道:“没看到我们在上课吗?赶紧出去。” 那男生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在开着的后门向木招手。木跟了出来,顺手关上了门。大家看到木刚才和他小声说话,以为他们认识,就都没有理会。 那男生一只脚向后踩着楼道的墙壁,将后背也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傲慢的看着木说道:“我是替安超来约你的。” 木不屑一顾,觉得他很无聊,让他继续说。 “我们这边有五个人,周日想和你们打场友谊赛。” “我懒的参加,想打的话让安超自己来找我。”木说完就要回教室。 “吕童、邵岑、郑思都已经答应了,你不去的话他们照样会参加的。” “安超到底想要干什么?”木停下了脚步。 “他希望得到你们的尊重。” “想得到别人的尊重,至少要先做出点值得别人尊重的事情来。” “他不是正在做吗?打赢你们,你们必须对他表示尊敬。” “如果你们输了呢?” “他答应不再找你们的麻烦,不过,比赛之前你们必须先凑够五个人。” “我们四个足够了,我打两场。” “不行,必须五队五,这样才像比赛。” 木想了想,道:“可以,我们再找一个人。不过赌注不公平,如果安超赢了,将得到我们的尊重,而我们赢了却什么也得不到。” “不是说了他答应不再找你们麻烦了吗?” “没人怕他找麻烦。你去告诉他,想和我们打,准备好一万,输了后交给我。尊重可不止这个价钱。” 那男生看木态度坚决,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说道:“我去问一下,然后答复你。”说完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木跨步挡在他的面前,道:“再来化妆教室捣乱,比赛前我就会揍扁你。” 果然,那家伙一直等到木下课走出课堂时,才过来告诉他,安超同意了,比赛周日举行。 木没想到安超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刚才只是想,用一万块钱的赌注来打消安超那无聊的虚荣心。现在安超竟然这么爽快的应允下来,这让木有些骑虎难下,只好也同意参加周日的那场比赛。 周日,木下午就回到了学校。 比赛时间定在晚上八点三十分。由于这次参赛人数众多,所以比赛地点不在会议室,而改在了面积较大的形体教室。学生们几天前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吃过晚餐都早早的来到了练功房,准备观看这场必定精彩的比赛。每方都有各自的支持者,分成两边隔着中间的赛场落座。 木、吕童、邵岑、郑思都换上了利于行动的运动装,在场边做着热身。对手在场地的另一边也做着准备活动。 帮安超传话的那个男生,向木走了过来。 “你们第五名队员如果到时间还没有来的话,那场就算你们输了,不可以重复比赛。” 木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比赛顺序和规则表。比赛表格打印工整,看得出安超为了这场比赛,还真是下了不少工夫,吕童他们也凑了过来。 木方对员:木晚诚、吕童、邵岑、郑思、?选手 安超方队员:王重澜、伊阵、王权、封雷、宗元 出场顺序:第一场——郑思对重澜 第二场——邵岑对王权 第三场——吕童对伊阵 第四场——木晚诚对封雷 第五场——?对宗元 比赛规则:拳赛不准使用肘、膝、腿。不许攻击要害,不限时间,一局分胜负。被击倒不能再继续比赛或一方认输为止,不凭点数得分。 吕童看完表格说道:“除了重澜,其他人都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邵岑道:“好像是安超从外面请来的拳手。” 郑思说:“这种规则哪儿像正规比赛啊。” 木说:“那几个人看起来很强,大家多加点小心。”木又看了看郑思道:“尽力就行了,不要太勉强。” 大家点了点头,木看着表格低声自言自语道:“是上驷战法吗?” 郑思不解,问道:“什么上‘四’战法?” 邵岑道:“这个都不知道吗,吕童你告诉他。” 吕童拍了拍手套说:“所谓上驷战法就是……,哎,讲起来很麻烦,还是让木告诉你吧。” 郑思瞟了邵岑一眼道:“嘁!他也不知道!” 吕童辩解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懒的说,比赛之前应该尽量多保持体力。” 郑思不理他,追着木问。 木笑了笑,说道:“这是个非常古老的战法。一驷就是四匹马同拉着的一辆战车,按照好、中、差,分为上驷、中驷、下驷。古人经常会用这种战车比赛,看哪方更快。有一次,两员将领用车马决胜,一方的劣势明显。他的上驷不如对方的上驷,中驷也不如对方的中驷,下驷也同样很差。如果就这样直接参赛的话,他必输无疑。但他是个智者,他用自己的下驷去战对方的上驷,用自己最快的上驷去战对方的中驷,用中驷去赛对方的下驷,结果就赢得了比赛。今天安超的战局也是如此。” 郑思想了想,不满道:“就算我最弱,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把我比成马,还是什么下驷!”大家都笑他。 邵岑笑着说:“接受现实吧,我才是中驷。” 吕童则把自己比作上驷气郑思,故意问:“那我的对手岂不是很弱?” 郑思呸了他一口:“大言不惭啊!” 邵岑帮他分析道:“最弱的郑思对中等的重澜,作为中驷,我的对手应该很强,那上驷的吕童遇到的一定是对方最弱的下驷了?” 木摇了摇头,说道:“除了第一场用的是中驷重澜,剩下的四场一定都是最强的上驷。今天并不是三局两胜,而是五局三胜。既然是安超专门请来的拳手,那实力一定还在重澜之上,这场比赛他志在必得,一局也不想输。” 郑思心中忐忑不安,害怕今天己方会输掉比赛,他问木:“那我们不是没多少胜算?如果前两场我和邵岑输了,后三场你们有必胜的把握吗?我不想输给他们。” 木能了解郑思的心情,安慰他道:“你们一会儿在场上只要听我的安排,我就有必胜之法。” 三人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们非常信任木。可是只有木自己最清楚,第一场己方可以说已经输了,郑思进步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天内超过重澜。邵岑的第二场一样是凶多吉少,万一失利的话,后面的三场比赛就必须要取得全胜。对方的战力很难估量,木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吕童趁郑思和邵岑热身的时候,把木拉到一边,问道:“郑思和邵岑的前两局,恐怕很难取胜,你到底有什么必胜之法?” 木看着吕童,神情已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一字一句的说道:“必胜之法只有一个,你——和我。绝对不能输!” 吕童点了下头,也说道:“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输的。” 晚上八点二十五分,离开赛还有五分钟,郑思过来问道:“第五个人怎么还不来?” 木一点也不着急的说道:“第五场之前,他一定会来的。” 八点三十分。 第一场比赛准时开始,郑思对重澜。 两人站到场地中央,互相撞了下拳套,裁判宣布比赛开始。担任这次比赛的裁判是学生会主席温青,也是安超那伙人指定的。 郑思的拳已经打的有模有样了,频频用次拳干扰重澜的攻势,有时还能让重澜被迫后退防守躲避一下。可惜双方的差距还是有些悬殊,重澜找准机会一拳打在了郑思的面门。郑思一下坐倒在地,重澜炫耀的挥舞着双拳,在场地上乱蹦,安超那方的支持者大声叫好。 郑思感到有些发蒙,脑袋里“嗡嗡”作响。但他还是猛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重拳抡向耀武扬威的重澜,重澜轻松躲过,也还了一记重拳,又砸到了郑思脸上。郑思再次坐倒在地,眼前金光一片,又漆黑一片。这一秒他仿佛进入了一种游离真空的状态,叫喊声似乎来自天际般遥远虚无。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输!我不能这么轻易的被打倒!”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强睁双眼向重澜模糊的影子冲去,重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举着拳头准备再补上一记,彻底把他打倒。 就在郑思将要再次冲上的瞬间,他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他无力的挣扎着。吕童把他拖出了场地,按到椅子上,拍拍他的脸让他清醒,在他耳边说道:“打的不错!木让你下来的,别忘了你刚才答应他的话。我们有必胜之法!” 郑思不再那么难过了,他相信吕童说的话,也相信木一定有必胜的战法。他不怕被打倒,多少次都不怕,他只怕自己拖累全队胜利的步伐。他几乎有点后悔自己也来参赛,他责怪自己的不自量力。他懊恼的抬起了头,迎接他的却是木真诚的笑脸,和吕童鼓励的目光。郑思心底升起了一股温暖的力量,来自信任的力量,来自团队的力量,来自友情的力量,驱散了他失败的沮丧。 第二场开始了,邵岑对王权。 王权的身高和邵岑相仿,体格明显比邵岑健壮一些,对邵岑来说,这是个很专业的对手。他从对方的步伐,移动和出拳的速度上,判断出王权应该接受过一些正规的训练。邵岑拿他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不过王权要想击倒邵岑,却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邵岑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弱。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有攻防,但越往后打,形势对邵岑就越发不利。这时,正规与非正规之间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邵岑虽然开始时并不吃亏,可他的拳法变化太少,时间一长就完全被对方看透了,往往在出拳之前就已经被对手封死了拳路。 七分钟后,邵岑开始中拳了,五记轻拳加一记后手重拳。邵岑略有格挡,使对方没有全部打上力量,但他已经觉得十分吃力了。看他的样子,不知道还能这样坚持多久。对面的安超则是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仰着头挑衅的看着木,木担心邵岑,根本懒的理他,又望向场内。 邵岑吃了更多的重拳,有几记已经让他脚步踉跄,作势欲倒,他压低重心,强行站稳。 木摇了摇头,正准备终止比赛,突然看到邵岑摆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架势。 “那架势……”吕童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必杀之拳!”郑思喊道。 果然,邵岑借下蹲的力量猛的蹬地前冲,低头撞向了王权的后手重拳。王权的拳被撞的偏向了一边,护在面前的另一只手,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也不自觉垂了下去。这使他的面部毫无防御,邵岑靠前冲的惯力,挥出了竭尽全力的一拳,王权应声倒地,无法再站起来进行比赛了,邵岑也由于用力过猛摔倒在地。吕童赶忙上前把他扶起,邵岑高举双臂走回己方场地。 木之队都上前祝贺,郑思大笑道:“中驷居然用我这下驷的拳法!”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承认,同样的“必杀之拳”,邵岑使出来比他自己使出来时威力大多了。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裁判居然宣布这场是平局。 邵岑大怒,冲上前去质问,裁判说他犯规了。郑思也上去据理力争,对方所有拳手也冲了过来,看架势马上就可能发生乱斗。 木和吕童都清楚,邵岑赢的确实有些取巧,这样赢得比赛,恐怕会给对方留下说辞。于是上前拉回了邵岑和郑思,吕童向邵岑保证,后面的比赛他们也一定会取胜,决不让他的努力白费。听到他这样说,邵岑也不好再计较了。 十五章:疯狂的斗拳手 第三场,吕童对伊阵。 吕童来北京前,几乎曾经成为一名专业的拳击选手。按说这种比赛对他而言,取胜应该没有太大的阻碍。可是对手伊阵的表现却大出他的意料,伊阵在身高臂长方面占有绝对的优势,吕童只能用灵活的运动来弥补这种劣势,最要命的是伊阵的拳法比起他来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大大遏制了,吕童赛前在拳法上取胜的信心,让他在场上有些被动。 但是伊阵要想打赢这场比赛,也是异常艰难。他和最后第五阵的宗元,以前都是狂热的拳击爱好者,经常参加业余的拳赛,比赛经验丰富。将要和木对阵的封雷则是一名黑市拳手,他们都是通过坐在安超旁边的那个胖子介绍,前来斗拳的,这种比赛一般都带有赌博的性质。 面对吕童,伊阵除了防止过多的被击中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看着比自己矮小的对手,一开始他本想三五拳就结束战斗的。吕童的超强实力确实也让他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学校里居然会遭遇这样的强敌,他几乎认为这是他遇到过最强的对手。 两人谁都不能打出真正决定胜负的一拳,比赛陷入胶着状态。 双方的支持者都为本方的选手加油呐喊。这时,舞蹈教室的门突然被重重的撞开,一个男人从门外跌了进来,倒在地上。紧跟着走进来一名背着吉他的皮衣男子,长长的卷发像木一样,高高的束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里透出一种野性的光芒。他巡视了一遍屋内的众人,径直向木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人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木之队的第五名选手——金真焕到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被一场演出耽误了。” “一点也不晚。”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见跌倒在门口的那个男人狼狈的起身,拉上门退了出去,向小金问道:“那是什么人?” “只是几个拦路的蠢货而已。”小金满不在乎的摇了下头,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木发现他的嘴边隐隐有一丝血迹。 木此时已经大致猜出八九分了,心中不由燃起一团熊熊怒火。他转身向安超那边走去,场上的吕童和伊阵也停止了比赛。吕童看着木越来越冷酷的表情,感到了从他身体里蔓延出的愤怒,赛场里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木以前只是看不起安超一副金钱万能,粗俗的暴发户嘴脸,从来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发自内心的鄙视。比赛规则规定,哪场队员缺阵,那一场比赛就算弃权认输。安超那方看到木之队还有一名队员未到,于是便派人出去阻截,想让木之队因为缺阵,输掉最后一场比赛。他们根本无所谓胜利从何而来,也根本无视比赛的公平,这种手段卑鄙之极。 木面对面的站在安超身前,冷冰冰的说道:“比赛到此为止,你们不配作我们的对手。” 安超装出一脸无辜,说道:“门口的人不是我找的,这事与我无关。”他说完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那个胖子,还加了一句:“唉,我也希望你们能赢啊。”这句话他居然还说得发自肺腑。 木还没开口,放下琴盒紧跟过来的金真焕接口道:“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比赛继续吧。”木看了他一眼,小金点燃了一支烟,叼在嘴上,说道:“不用担心,那几个家伙刚好帮我做了下热身。”一直站在胖子后面的宗元,走上前来对木说:“其实你是害怕了吧,不敢和我们打吗?” 那天如果不是知道郑思他们已经决定参赛,木是肯定不会参加这种比赛的。这种比赛对他来说,没有一点意义。看到小金轻松的样子,木心里也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他没有理会宗元的挑衅,转身朝自己的阵营走去。 “这种问题,你们还是一会儿去问他的拳头吧。”小金喷了口烟,替木作了回答,也往回走去。 学生会主席温青站在小金身侧,伸手想去拿金真焕叼在嘴上的香烟,口中说道:“教室里禁止吸烟。”小金看也不看他,随手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温青险些摔倒。金真焕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继续夹着烟,吸了一口喷向空中,边走边哈哈大笑,旁若无人。小金在赛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校园啊,真是久违了。” 第三场由于吕童和伊阵实在难以分出高下,便也算作平局,木之队现在的战绩是一负二平。这样的话,木的第四场就变得尤其关键。如果这场他输了,就是二负二平,最后一局也就不用比了,因为就算赢了也于事无补。如果接下来连平两场,照样会输掉比赛。此时的局势对木之队非常不利,就是说想赢得这次比赛,后两场必须全胜才行。 吕童下来后,很是愧疚,一个劲儿的怪自己没能拿下这一局。大家当然知道他已经尽全力了,都出言安慰。木帮他解下拳套时说:“没什么可抱歉的,伊阵很强,换做我或小金一样赢不了。”吕童感激的冲木点了点头。 怎样才算是你的知己好友?在你悲观失落时,能奉上一句理解鼓励的话足以。 小金继续在一边独自喷云吐雾,木介绍金真焕给队员们认识,大家友好的互相打了招呼。 “你上场时一定小心,对方的拳套和我们的不一样,是散打手套,很薄。”吕童发现了前面郑思和邵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散打手套和拳击手套不同,因为散打比赛可以使用腿法和摔法,所以手套薄而贴手,便于选手接腿后,或格挡其他动作后,使用摔法。木他们用的是普通的拳击手套,比较厚,且柔软,打在脸上不会像散打手套打在脸上那样疼痛。在手套的使用上,木之队明显吃了大亏。这样看来,吕童应该比伊阵更强,两人中拳的次数几乎不相上下,而吕童并没有现出颓势。 第四阵,木晚诚对封雷。 这是两队的大将战,一直在观众席观战的段薇看见轮到木出场了,放心不下,来到了木之队的座位上,提心吊胆的观看着。她从其他队员紧张的神情中,看出木的对手很难应付。 比赛开始了两分钟,双方还处于试探阶段,谁也没有显出实力。木出拳很快,移动敏捷。可惜这对封雷并不具有太大的威胁,他完全能跟上木的速度。 两人都以速度见长,不过这局比赛,木之队在身体条件上依然处于劣势,封雷强壮结实,出拳看上去比木还要更具威力。双方打到两分半钟,凭借着各自灵活的躲闪,仍旧都是一拳未吃。 试探时间一过,两人真正的对攻发动了。和刚才的吕童一样,木在拳法上也是丝毫不占优势。而戴着大拳套,木的速度也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毕竟阻力越小,速度才能越快。这时,对方在拳套上的优劣已经显现出来了。 这段时间内,两人都已开始尝到了对方拳头的滋味。木尝到的滋味更浓更烈,因为对方拳套里的填充物不是海绵,而是棕榈。以这种速度和力量是打不倒封雷的,木有些焦急。他绝不能打成平局,把所有的负担压到最后一场小金的肩上。 场下呼喊加油声又起,期待双方能决出胜负。呐喊声掩盖了木和封雷身形交错时,木在封雷耳边的低语。只见封雷一脸怒火,猛砸了两拳,随即退到了自己的队伍中。谁也不知道,木刚才说了什么,能让封雷如此勃然大怒。木也退回到了自己的阵营。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场上发生了什么变故,队员们围了上来。 木伸出两手说道:“帮我把拳套摘掉。” 吕童等人一愣,迟迟不动手。此时封雷已经徒手站回了场地中央,对空出了几记快拳。封雷本身就是一名黑市拳手,和这种人徒手格斗,简直可以算是自暴自弃的行为。可惜此刻在木身体里,那最冲动最疯狂的人格占据了上风。 不戴拳套即便能侥幸打赢比赛,也势必会伤痕累累。吕童众人宁可输掉比赛,也不想要木用满身伤痕换来的胜利,几个人迟疑不前。木急了,自己把拳套夹在胳膊下,用力往外拔。忽然发现,段薇也坐在自己的队伍中,于是示意段薇过来帮他。段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轻轻的帮木解开了拳套上紧紧系住的扣绳。木感激的点了下头,回身走向拳场。他听到段薇在他身后轻声说道:“你受伤的话,我永远都会内疚的。”木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道,要打败封雷,唯一的办法,就是摘掉束缚手指的拳套。只有那样做,才能使出自己最为擅长的拳法。提高速度,就能加大给对方的伤害。他不在乎自己同样会受到更重的打击,现在的他心中只有两个字——获胜。 但是——他犯了一个可以说是致命的错误。他错误的估计了对手摘下拳套后,所提升的力量。木之队一方,没有人知道封雷是一名真正的地下斗拳手,也没有人知道徒手格斗,对封雷来说几乎就是一种职业,更没有人知道除去了拳套后,封雷的实力才是最可怕的。木落入了自己设下的圈套里,只有坐在安超身边的那个胖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而安超的脸上竟然也显出了担心的神色。 木这时似乎也发觉了封雷的变化——出拳更快更加难以捉摸。木竭力闪躲,耳边充满了封雷拳风卷起的“呼呼”声。 比赛异常惊险,场下的观众们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呼喊。除了拳手们双拳舞起的风声,偌大的形体教室里几乎鸦雀无声。 封雷感到自己的对手实在是个危险人物,他能在中拳的瞬间,用手掌引开自己的拳头,并高速反击。自己每次虽然堪堪躲过,但却无法立刻给予还击。封雷发现自己已经跌进了对手挖出的陷阱中,他摘下了占有优势的又薄又硬的拳套,而对方借机除去了那双又大又沉的手套后,所提升的速度与力量,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最恐怖的是,对方从拳套中解放出来的手指。或引或拨或拿,或变掌为切。或粘或带或擒,或反手背拳。简直让人无法预料,防不胜防。 “太强了!这是学校里的学生吗?!”封雷心想。 “完全攻不进去,没有机会啊!”木暗道。 “根本打不到他,只要能打中一拳,我就可以一鼓作气,用连续快拳结束战斗了。”封雷心中盘算着。 “只有一个机会,在他一拳收回一拳未发的瞬间,用快拳打开一个缺口,接着用组合拳打倒他。”木手下不停,头脑中计划着。 “只要先打中他一拳就可以了。”封雷。 “他拳头回收的太快了,不能捕捉到打开缺口的瞬间,就别想击倒他。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木。 这时,沉闷的赛场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金属吉他声。除了场上的选手,所以人都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依旧叼着香烟的金真焕,站在舞蹈教室的调音台上,吕童他们已经帮他把吉他和调音台上的设备接到了一起。音箱似爆裂一般喷涌着,从金真焕十指中迸发出的,那充满激情的旋律。厚重、尖利、狂躁,勇猛、无畏、坚强,忍耐、挣扎、疯狂,力量、友情、希望,战斗、伤痕、光芒! “机会!”封雷看到了木刹那间暴露出的一个微小的破绽。 “来吧!”木在金真焕的乐曲中听到了胜利的召唤。 “成功了!”封雷终于击中了木的面颊。 “机会!”木咬牙捱下了封雷的重拳,在封雷这记重拳刚刚回收,另一拳还将出未出的一瞬间,木也捕捉到了对方拳法中的缺口,这弹指即逝的战机决不容错过!他击出了有如狂风暴雨般迅急凶猛的一阵快拳,封雷来不及反应,已身中数拳。但他还是在顽强的抵抗着,边阻挡边后退,就是不肯倒下,他实在不愿就这样,与刚才还近在眼前的胜利失之交臂。木知道这是他唯一取胜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对手得到喘息,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打下去了…… 此时,场地周围的人群又沸腾了起来,在小金制造出的,那狂暴的战斗乐曲中大声的呐喊着。 封雷在木狂风般的攻势下,身中数十拳,终于无法再支撑,轰然倒了下去,吉他声也戛然而止。 木回到本方场地,坐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中拳的左半边脸明显的肿胀起来。木感到自己的嘴里不停的在流血。只中了一拳,而且已经是自己早有准备的一拳,还造成了如此的伤害,封雷的拳实在可怕。那边的封雷已被扶了回去。 段薇半蹲半跪在木的右手边,并没有发现木隐藏在阴影下肿胀的左脸。她担心的神情还没有完全褪去,柔声问木:“你还好吧?” 木点了点头,对她强作了一个微笑。他不能开口说话,他的口中一直在流血,他不愿意段薇为他担心,更不想让她因为帮自己解开拳套内疚。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清洗伤口,他必须留在这里看最后一场小金的比赛。 木之队现在一负二平一胜,他们还需要一场胜利。吕童他们虽然谁也不清楚,金真焕到底具有怎样的实力,但胜利对他们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们不希望本方队伍再有人受伤了。 木在小金上场前嘱咐他道:“打成平局我们也不算输,你的对手可能是最强的一个,千万当心点。” 小金笑了笑,道:“最强的那个刚刚已经倒下了。” 最终战,金真焕对宗元。 这场比赛的两名拳手看上去,是这五场里面最旗鼓相当的一对,身高体重都没太大分别。 小金拎着拳击手套问宗元:“你应该也不需要这种东西吧?” 宗元二话没说,回到队中摘掉了拳套。小金随手把手套往本方地上一扔,脱掉了外衣,抡了抡胳膊,又嫌里面的毛衣碍事,索性把上衣全脱了,赤膊上阵。 比赛开始。毫无试探可言,金真焕上来就是一记重拳,打在宗元面门上。宗元被打的一个趔趄,条件反射的回了一拳,小金不躲不闪,生生的吃下这拳,同时又是一拳勾在宗元的小腹上,宗元疼的弯下了腰,直起身来反手一拳打向小金面部,小金仍然没有闪避的意思,咬紧牙关又挨了一记,鲜血顺着眼角淌下,他似毫无知觉般,继续乱拳追击。两人展开疯狂对攻,刹那间互攻了数十拳,鲜血溅落在金真焕精赤的上身,他全然不理会,反而越战越勇。宗元步伐渐渐零乱,他从未碰到过这种自毁式的对手,刀锋般凌厉的攻势,刺穿了他作为五人中最强的自信。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彻底击溃了他不败的信心。金真焕魔神附体般的疯狂气势,完全压制住了宗元在拳法上的优势,迫使他只能随着小金的攻击盲目挥拳,他还没有能释放出最大的力量,就已经被金真焕狠狠的击倒在地。他步履蹒跚的爬起来,无力的举起拳头迎向小金,却被小金微微抬起的左手捉住,随即腹部又感到一阵巨痛。宗元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肚子,滚到一旁,无法再战。 金真焕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姿势高举起右臂,宣告了木之队的胜利。冷酷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残忍,在场所有人,都被金真焕在战斗中表现出的狂暴惊呆了,连木也不例外!号称五人里最强的宗元,居然就这样被淘汰了。封雷简直难以置信,疯魔一样的金真焕,也让在场下观战的他感到胆寒,他暗自庆幸自己的对手是木。 小金走回自己的队伍,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擦着身上的血迹。来观看比赛的人群,本来是想看个热闹,没想到最后这两场,不戴拳套的肉搏战看的他们胆战心惊,早就失去了来时的兴致,纷纷默默的结伴散去。不过等他们一觉醒来,缓过心神,这场拳赛又会是他们一个星期的谈资。有几个大胆的女生,特意走到木之队前,和木他们打招呼,对他们大加称赞。还把自己身上带的,纸巾手帕之类的东西送给小金使用,小金笑着接过,忍着疼痛装作潇洒的和她们说笑。木看着小金被打肿的脸,想起了打肿脸充胖子那句话,忽然觉得很好笑。 安超旁边的那个胖子一脸不满,忿忿的跟在人群中走了出去,木看到他临走给了安超一包东西,安超眉飞色舞的接过。胖子带来的那几个拳手,也跟着他后面走了。封雷和伊阵却绕道来到了木之队。 几个人对面站住,望着对方,一时都没开口。木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丝毫敌意,于是向封雷先伸出了右手,封雷上前握住,吕童他们也和伊阵握手寒暄。 封雷握着木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刚才手下留情了。”刚才打到最后,木心里不觉对封雷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意,下手时可能在无意识中,避开了一些容易受伤的部位,他自己并没发现,但没有人比封雷更清楚了。 木忘了嘴里还在流血,笑道:“一点也没有。”一口血从嘴里涌了出来。众人大惊,木连忙摇手示意自己没事,接过小金递过的一叠纸巾,拭净了鲜血。封雷连声道歉,木笑着制止,说道:“我要感谢这一拳。”封雷也笑了,他打了木这一拳,却因此输掉了比赛。 封雷对木说:“说来实在有些惭愧,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有自己要维护的东西,我们是为了挣钱吃饭才打拳的。但是和你打那场时,后来的我,已经完全把最初的目的忘了,只是单纯的想打赢你,已经很久没有为了纯粹的胜利而战了,谢谢你们。” 伊阵指了指还坐在那里,似乎在等着木的安超,对大家说道:“其实那家伙才是今天最大的赢家。” 木之队大为不解。 伊阵又道:“他和胖子赌了五万,赌你们队赢。” “什么!”这结果木之队万万没有想到。 “我也希望你们能赢。”木想起了安超说过的这句话,他也明白了安超说这话时,那仿佛表演般发自肺腑的神情,原来竟然是真的。阻击小金的那些人也真的不是安超派去的,胖子让人阻击小金也不全是针对木之队,他是在为自己的五万元赌注打击安超。没想到木之队无意中竟然成为了安超赌局的筹码,他们发觉自己都被安超愚弄了。 安超坐在那边,翘着腿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好像在等着木过去,找他领取事先说好的一万元。木当然不会去拿这赌注,只是心中十分的郁闷。 “这个混蛋!”小金看着安超那副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正想过去教训他一顿,木却拉住了他。“金钱和尊严放到一起时,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不用太介意。不管他赢了什么,毕竟还是输给了我们。” “你们赌了什么?既然他输了,我去拿赌注回来。” “胜方可以免费得到败方的尊重。” “尊重也可以这样得到吗?” “当然不行,可就是有人不懂。” “既然如此就算了。被那种家伙表示过尊重,那才真是耻辱呢。” “那就去吃饭吧,有点饿了。” “你是失血过多了吧。” “哈哈。”众人大笑,没有人再去看安超一眼。 木之队加上封雷和伊阵,还有后来送手帕给小金的几个女生,十多个人聚到了旁边街上的昼夜餐厅,欢庆胜利。几个男生有一个最大的共同之处,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段薇带来的创可贴。 吃饭时,吕童他们问木和封雷,在场上的时候,木到底说了什么。两人笑而不语,这成了吕童脑中的又一个问号。 赛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木都在想。那场比赛的意义究竟何在?为了不向自大的安超低头?为了团队的荣誉?还是为了满足自己争强好胜之心?这一切在他得知,那场拳赛只是被别人所利用的一场赌局后,就已经变得全都不重要了。或许从某种角度来看,木之队已经输了。 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凭争斗来解决的,赢了怎样,输了又如何?木决定以后考虑问题要更加的冷静。不过那场拳赛也并非一无是处,自那以后,安超果然不再找木的麻烦了。虽然不至于像朋友般交往,但见面时也会友善的打上个招呼。也许拳赛时的某个瞬间,安超感到了自己仿佛也在和木之队并肩作战吧。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毕竟他曾经把希望寄托在木之队身上。那种微妙的处境,潜移默化中解除了他对木的敌意。木也不像当初那样反感安超了,正所谓如果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必须要先学会尊重别人。 第二个学期,学生们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化妆班和表演班也建立起了比较融洽的合作关系。演员们逐渐认识到,不论美丑,老年妆或特效妆,每上一次妆都是为今后从事的演艺生涯,积累一次阅历。所以被邀请作模特的时候,都不像从前那么为难了。木也不再用邵岑他们帮他联系模特了。 而作为化妆班“御用”模特的木,已经收集了不少同窗的习作。每当翻看这些画作的时候,木总会从每幅画上那些善意的调侃中找到一丝乐趣。有一幅画,木的长发被梳理成古代武士的样子,为了增加注目度,大家事先还为他粘上了假胡须,倒是平添了几分威武,这张画被悬挂在608寝室的墙上。画的副标题是“公安宿舍,盗者慎为。” 一幅被命名为“致蒙娜丽莎”的画上,木在众人的威逼利诱下,摆出了蒙娜丽莎夫人安详的姿态,脸上带着虽然不够神秘,但却绝对怪异的微笑。 段薇的一张画作,至今被木珍藏在自己的床头。漫天飞雪中,木充满温情的眼里,竟略带感伤,画的右下角写着,“欠我的时光……” 十六章:记忆中最美的花朵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已冬去春来,春归又夏至。美好而短暂的校园生活即将离去。校方特意在这时节,组织全体学员做了一次远游,以把这人生中短短的一段际遇,完美的留在每个人的心中。 坝上草原,在京以北的内蒙古地区。 傍晚,几辆旅行车,载满百十余名师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驱车要行进十余个钟头才能抵达,学生们都趁着赶路时休息,为天明到达后的活动储备着体力。 离目的地越近,夜幕中天河上的星光就越多越闪亮。木坐在最后一排右边靠窗的座位上,段薇坐在他的身旁。木望着窗外幽蓝的夜空,若有所思,毫无睏意。段薇合着双眼,头倚在木的肩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右手却牢牢的握住木的左手,好像木会忽然消失无踪一样。 虽然已时值初夏,但向北的空气里,依然有些许凉意。入夜时分则更觉清冷,木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已入眠的段薇,用右手把搭在腿上的外套,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前。睡梦中的段薇仿佛感到了从那件外套上传来的温暖,她没有睁开眼,嘴角却牵起了一抹笑意。木也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学生们嫌最后面颠簸,宁可在前面挤着,也不愿坐在后面,后排除了木和段薇,左边窗旁还有两个男生。木的习惯让他选择坐在了车的尾部,他喜欢能看到所有人的举动,这让他有种莫名的优越感。段薇也理所当然的和他坐到了一起,看起来就好像,哪怕木坐到车顶上,她也会义无返顾的陪伴着他。 有些路很不好走,坐着的众人本来就不能真正的入睡,一阵颠簸。所有人都被大幅的晃动摇醒了,木被弹起撞到了车顶横杆扶手上,他并没有及时的作出反应。因为他的左手在段薇手中,右手在突然颠簸的时候放在了段薇的头上。 车厢里响起了一片“哎哟”声。 车速放慢了下来,以减小颠簸造成的震荡。木用右手揉着自己撞疼的脑袋,众人则继续着高难度的睡眠。他忽然听到段薇带着笑意的轻柔耳语:“很痛么?”木转头就看到了朦胧月影下,段薇那比月色更加温柔的眼波,他揉着头笑了:“你应该坐在前面的。” “除了你,我不愿意和任何男人靠的这样近。” “……” “所以,我也不想让别的女生和你坐的这么近。”段薇索性双手圈住木的左臂,又把头轻轻的枕在了他的肩膀,柔声笑道:“怎么不说话?没有被撞坏吧?” “嘘,很可能被我撞坏了,千万别让司机听见。” “哈,在吹牛吗?看来没事。” 清晨,人们陆续从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纷纷打开一路上为阻挡风沙关闭的车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使人顿觉神清气爽,立刻从昏沉中苏醒。 晨风带来阵阵雨后草原上,青草野花散发出的清香。在这花草的清香中,木还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女孩子发上的香泽,这馨香亲切而温暖。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不自觉的睡着了,身上围着他夜里盖在段薇身上的外衣,梦中的香气原来是从段薇的秀发上传来的,自己就枕在她的肩头。 木坐直了身体,看了看身边的段薇,段薇也精神饱满的看着他。她看上去休息的还不错,至少在木睡着之前是这样。两人相视微笑,谁也没有说什么。 车厢里热闹了起来,看到自己已经身处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之上,学生们十分兴奋,都恨不得马上跳下车去。远远一片蒙古包连成的营地,渐渐浮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那将是他们在这草原上三天的家。 和在学校一样,以寝室为单位。每个帐篷只能住四个人,这已经很是拥挤了。给旅游者准备的蒙古包都不是很大,一般住三个人最为舒适。608寝室最早的四个人,在草原上,终于又像刚入学时那样住到了一起。 接待旅客用的帐篷,并不像真正蒙古族人居住的蒙古包那样舒适、宽大。一进门,只有一米左右的空地,再往里就是占满地面的铺盖。木看到有些陈旧不洁的被褥,皱了皱眉,不知如何才能在上面打发两夜的休眠。 午餐安排在几个结在一起,充作餐厅的大蒙古包里。手抓羊肉是草原上必不可少的一道佳肴,这是他们这顿午餐唯一的一道肉菜。其它的几样都是一些叫不出名,从未见过的青菜,说是青菜不如说是青草更恰当些,这让学生们有些难以下咽。郑思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一匹马,嘟囔道:“上错了吧,我刚才看到马厩在那边。” 用过城市学生们吃不惯的美味后,下午自由活动。自由活动的选择不算少,射箭、坐热气球升空观景、乘滑翔机在草原上空感受鸟儿恣意飞翔的快乐。不过最好的选择还是骑马,选一匹健硕的良马,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驰骋,听着风儿在耳边啸过,使人不由想起那曾经金戈铁马,所向披靡的一代天骄。 学生们凭自己的兴趣选择着娱乐的项目。木和吕童来到马场,一人选了一匹高大的骏马,在营地四周游走。木上身随意的套了件合身的休闲夹克,下面自然要配一条耐磨的长裤,他特意穿了一双高靿靴子,这样即便骑马时间长了,也不会被马镫硌伤。 这个时节草原上气候宜人,比城市中的气温要低上许多。付过押金,木示意马倌不必相随,他和吕童以前都骑过马。木挺拔端正的坐在马背上,座下的马匹昂首阔步,缓步前行。吕童也是精神抖擞,两人并行,吸引了不少当地人友善欣赏的目光。 草原上由于一下来了这么多的游客,也变得热闹起来,几乎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学生们的身影。木和吕童在宽阔的游乐场地上遛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于是决定到场地外去赛马,在营地门口他们遇到了刚从滑翔机上下来的郑思,郑思也要去租匹马骑,木让他先在原地等他们,他们赛完回来,一起帮他去选马。 出了营地门,两人开始向一片空旷地带纵马疾驰,他们约定在前边树林处调头再回营地,看谁的马快。十分钟后,吕童回到了营地口,却怎么也没找到郑思。过了半天,木才骑马奔了回来。 “你的马太慢了。”吕童说。 “嗯,不过倒是挺温顺的,这匹马适合给女孩子骑。”木抚着马头说。 “明天全体骑马去‘闪电湖’,你还是挑匹快马吧,我就骑我这一匹了。” “好。”木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问吕童:“郑思呢,不是说好等咱们帮他去选马的吗?” “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估计又去坐滑翔机了吧。” “我们回包里找找看。” “走。” 营地里人多,两人驾马不敢快跑,按辔徐行。刚到居住的蒙古包门口,就远远看到郑思跑了过来。离近了以后,木发现郑思的身上全是泥,头发里还夹杂着几根青草,手里却握着一条干净的长裤。 一看到他们,郑思就一脸气急败坏的说道:“真倒霉,从马上掉下来了。” 看着郑思狼狈的样子,木和吕童忍不住放声大笑。 郑思“哼”了一声,道:“一猜你们就是这副表情,没有同情心!” 木忍住笑,问他:“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们回来的吗?你怎么自己去了?” “我想赶快也租一匹,然后去找你们,没想到刚骑上没一会儿就掉下来了。” 吕童还在笑,问道:“就算从马上掉下来,草地上也挺干净的,你怎么会摔出一身泥来?” “想起来就生气,别人的马都往前跑,我骑的那匹,刚骑上它就往回跑,一直跑进马厩,又猛的停下,我就成这样了。” “你掉马厩里了?”吕童一听,更是笑得也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废话!当然是马厩了,我骑着马还能掉猪圈里啊?”郑思说的理直气壮,好像骑马掉进马厩里,就像吃饭要放进嘴里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 郑思现在的样子实在古怪滑稽,让人忍俊不禁。木跳下马来,让他快点进包换衣服,说一会儿把自己骑的马给他,郑思才高兴起来。 吕童还拿他开心,问道:“为什么掉进马厩里,手里拿的裤子却很干净?” “去你的吧,这是我刚管别人借的!” 换好干净衣服的郑思,高高兴兴的骑着木刚才骑的那匹马跑了,木让吕童陪他一起去。他听到那两个人一边跑远一边还在斗嘴。 “为什么要借一条女士的裤子?” “本来是想管你借的,又怕我穿着太短了。” “到底是管哪个女孩子借的啊……” “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一个……” 木笑着目送他们走远,自己则悠闲的在草地上漫步,不觉离开了营地。他越过了一个缓坡,一片野花地,蓦然映入眼帘。野生的花草,虽然不如花圃里精心栽培的花卉优雅,但却更绚烂多彩。不经意般绽放的花朵,散发着淡淡幽香,静静的、默默的、不屈的盛开在草原中的某处。不在乎是否有人欣赏,也不在乎能否被人采摘,只顾顽强的生长,脆弱而美丽的身体里,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 锦簇的花团中,几个青春少艾,轻盈的采撷着艳丽的花朵。她们会把它们扎成束,插在包里作为装饰。也会把它们结成环,戴在喜欢的人身上。她们自己就像草原上的那些花儿一样,纯朴天真,充满活力。 草坡的这边,安谧祥和,宁静的让人几乎忘了身处俗世。木索性席地而坐,看着不远处那些如彩蝶般飞舞的少女们。此刻的他真想化作一只雄鹰,自由翱翔于高远的蓝天上。那里应该没有烦恼,没有忧伤,没有不安,没有惶恐,没有日复一日的奔忙,没有离别长恨的痛苦。只有一片自由纯粹的蔚蓝。 满载而归的草原姑娘们,在经过木的身边时,每个人都友善的,从各自拈花的手中抽出几支鲜花,放到他的身旁,木报以微笑。 入夜,营地上特意为学生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大家围着熊熊的火堆,坐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三五好友,成群的畅饮着草原上的美酒,每个人都十分珍惜这最后的相聚时光。女生们把小块的生羊肉穿成串,男生们则负责烧烤,热腾腾的手抓肉和香喷喷的羊肉串,让学生们大快朵颐。下午木看到的采花少女们在火堆前,头上戴着午后结成的花环,为大家翩然起舞。酒酣耳热的学生们,也兴高采烈的加入其中。夜晚的草原营地里一片欢腾,红红的火光映红了一张张欢快的笑脸。 盛宴很晚才散去,但大家还是意犹未尽,于是又相约到帐篷里打牌。在草原上的几个寝室里,聚集了不少学生,继续玩乐着。段薇来找木,想约他明天一起选马,木却不在包里。郑思说他好像往帐篷后面的方向去了,段薇依照郑思指点的方向找了过去。走了一会儿,远远看到木独自站立在一个缓坡上,没有束起的长发随风舞动,月空下的身影有些寂寥。 段薇没有走过去,只是在原地静静的凝望着,夜风中木那孤单的背影。她把一直拿在手中,木下午给她的花束,慢慢的放在了地上,转身向营地走去。心中有些酸楚,喃喃自语道:“就要分别了,我会比你更寂寞。”她忍不住回首遥望,木还是一动没动的迎风而立。 “木,你在想什么?” “无论你在想什么,永远也不要把我忘掉。” “你答应过要去看我的。” “我会等着你。” “一定要来,不然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一根小草被水滴打的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知是淋漓下落的细雨还是一点珠泪。 草原,晨光明媚。 空气格外清爽,人们早早起身梳洗,准备着早餐后的活动。 段薇第一个从自己的蒙古包里走出来,在门口随意舒展着身体。忽然看到一束挂满露水的鲜花插在帐篷檐下,正是昨晚自己放下的那束。不但没有凋谢,经过了一夜的细雨,反而更显娇艳。 早餐过后,学生们在导游的带领下去马场选马。然后集体出发,经由几小时的路程去景点“闪电湖”游玩,不会骑马的可以沿途乘车先行到达。 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期待领到一匹良马,608寝室众排在后面。吕童和郑思昨天就和马倌定好了那两匹自己骑过的马,所以最先和前面的几十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邵岑也领到马追了上去,最后还剩下木等十几个人的时候,马却不够了,他们只好原地等着马倌从别处牵马过来。段薇也留在了最后,和木待在一起。 片刻,马倌们又牵过一批马来,前面的人每人领了一匹也跑了起来。租马给吕童的那个马倌,把一匹十分高大的马牵到木的身边。木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匹黑色的骏马,这匹黑马的毛色乌黑油亮,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匹善跑的良马。木翻身跃上,踏紧马镫,让马倌松开辔头,段薇这时也骑上了一匹较温顺的小马。 马倌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还是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说道:“这匹马……”话未讲完,黑马突然箭矢离弦般冲了起来。木险些被甩下马来,幸亏条件反射的抓紧了马鞍前的半圆铁梁。他赶快勒紧缰绳,口中呼“吁”。可是黑马完全不加理会,撒欢似的一路狂奔,木只好双腿夹紧,牢握缰绳,任它疾驰。转眼间,风驰电掣的超过了先行出发的数十人,看着他一阵风似的奔过,人们赞道:“好马!”木有苦难言,这会工夫他已经试过了许多种方法,“吁”,“驾”,“停”,“停下”,“别跑了”,“马倌!” 他只希望它自己早点儿跑累了停下来,可是这马好像越跑越有精神。段薇应该才出营地吧?木无奈。 他奔过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马倌身边时,回头喊道:“这匹马不会停下的吗?” 老马倌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眼看木又要跑远,老马倌赶忙加鞭追上,轻轻的拍了拍黑马的耳朵,黑马稳稳的停了下来。前蹄踏地,打着响鼻。木这时才能抽空抹把额头上的汗水,他觉得再跑下去,自己早晚得掉下来。 老马倌笑着说:“你居然骑这么远还没掉下来,真是难得。” “见鬼,这马跑得太快了!”木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匹马号称‘坝上第一草上飞’,是我们这片草场上最快的马。要不是你们来的人太多,马不够用,一般游客我们是绝对不敢让骑的。” “确实是好马,就是不太听话。” “哈哈,好马都像这匹马一样,基本上不用马鞭赶,只要双腿轻轻一夹,它就知道是主人让他跑呢。你刚才双腿夹那么紧,它以为你还嫌慢,当然拼命快跑了。” “原来是这样啊。” “想让它停下来,只要轻轻拍拍它的耳朵就行了。不过这匹最快的马有个毛病,只要它前面有别的马,它一定就要超过去。那时不是有经验的马倌可就很难驾御了。还有,它不能听一个字的命令,不管你喊什么,就是喊‘吁’它也一样会跑起来的。” “真是匹奇怪的马啊。” “呵呵,与众不同的马和卓尔不群的人一样,都有旁人难以了解的一面。”老马倌眼中满是笑意,话里似有所指。接着说道:“要不要把我这匹听话的马换给你?” “谢谢,不用了,我喜欢这匹。”木掉转马头,再次向老马倌道谢,向来路奔去。老马倌看着这个英姿焕发的青年,似乎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是这般勇往直前。草原上的好男儿只骑最快的马,饮最烈的酒。 木双腿轻轻的夹住马腹,一手拎着缰绳,一手轻抚马头,黑马好像已经认同了这个新主人,微微的晃着头,稳稳的小步跑着。 刚刚被木超过的几十匹马迎面跑了过来,马上的骑手木刚才根本都来不及看清楚,原来邵岑也在里面。他停下来羡慕的看着木座下的黑马,连连称赞。邀木同行,木让他先走,说自己一会儿就赶上。邵岑点头说在前面等他,临走的时候扬鞭策马,大喝一声“驾”!他的马还没起步,木的黑马已经狂奔起来,木暗暗叫苦。 跑出几十米,木轻拍马耳,黑马乖乖的停了下来。木沾沾自喜,觉得能驾御良马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一个女生骑着一匹小马,从对面缓缓跑来,看到木又骑了回来,她高兴的挥手喊道:“木!” “唉。”木苦笑,黑马又跑起来了。 一路上跑跑停停,甚是辛苦,离营地还有几里地,一个马倌跟着一个女生纵马飞奔。那女生虽是第一次骑马,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一脸兴奋。木看她张嘴要叫自己的样子,连忙先冲她喊到:“别叫我!” 女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大声表示疑问:“啊!?” “……” 黑马加速,疾驰。 这回,木没有让它停下来,因为他看到段薇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向他招手。 段薇也很喜欢这匹神气活现的骏马,听了木介绍过这匹马的独特个性之后,更感兴趣,非要和木换马骑。木怕她从黑马上摔下来,执意不肯。 这马很少有生人能轻松驾驭,马倌看到木居然能稳稳的骑上,心中多少有些赞许之意,他却不知道木已经接受过老马倌的指点了。他笑着说,这匹黑马就算同时驮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也能跑的飞快。于是段薇改了主意,又要和木同乘。木不想扫她的兴致,纵身跳下来,把段薇先扶上马背,自己再坐到她的身后。 两人还从来没有靠得这般亲近,近得能把对方的心跳声数得一清二楚。依在木的胸膛上,段薇感到如同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般温暖。她双手握住鞍上的铁梁,舒适的慵在木的臂弯里。 耽误了这么久,最先出发的马队早已跑的没了踪影。不过木深知黑马的速度,所以也不急于追赶。信马由缰,任由它或跑或走,毫不理会。 马倌牵着段薇的马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 途中经过不少其他的营地,平时来草原上玩的游客并不少。但像今天这样,百十余匹马共行的情景,还是蔚为可观,很多人出来观看。刚要回去的人们看见马队来的方向,又有两匹马冲了过去。原来是段薇知道木想骑快马驰驱,所以虽然心中不舍,还是主动骑回到了自己的马上。 段薇也是一袭黑衣,骑着自己的白色小马和木并驾齐驱,神采飞扬,英姿飒爽。两人阵风般飙过,引起一片喝彩声。 木让黑马跑慢了点,好让段薇能跟上。中午时分,两人才到达此行的终点——“闪电湖。” 到达时,湖边已经聚集了许多先行抵达的学生们,和其他团队的游客。有的还爬到了湖边的青山顶上,向下面的人振臂高呼。木和段薇双双跳下马来,跑了几个小时,刚下马几乎连迈步都觉吃力。只好原地活动着双腿,后面又陆陆续续的到达了一些,在路上被木两人超越过的学生。吕童几个坐在湖边抽着烟,悠然的吹着掠过湖面的凉风。 他们在谈论着“闪电湖”的含义,因为它看起来既不像闪电,也不是湖,它是一个水库。讨论没有结果,但却知道了坝上草原的意思,他们此刻就站在水库的大坝上。 这里是个野景,所以没有专门进餐的地方,虽然出发前用过早饭,但经过几小时马程,人们甚感饥饿。导游开始组织大家返程,大多数人选择了坐车返回,这么远的路程对城里的游人来说,已经很感劳累了。 608寝室的吕童在马上,木在马上,邵岑、郑思在车上。回程之旅开始了,数十匹马围着几辆车子奔驰。吕童的马跑在最前面,邵岑拉开车窗冲他喊道:“还有力气跑吗?我们先回去等你了。” 吕童得意的挥着马鞭。 “回光返照吧!”郑思跟着起哄。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木牵着马和段薇走在最后,木劝她上车和大家先回去,段薇不肯。回程之路,马背上除了段薇没有别的女孩子。又跑了一阵,木感到段薇有些疲惫,于是勒住马,让段薇下来休息了一会。他让不远处跟随的马倌牵着段薇的马先回去,自己站在马鞍旁,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段薇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笑颜如花。 木的黑马跑了这么远,依旧体力充沛,毫无疲态。两人同乘着黑马,无拘无束的飞驰在辽阔的草原上。阵阵风儿,如情人的手指般,轻抚过两人的发梢。段薇轻轻闭起双眸,尽情沉醉于这片刻的幸福之中。随风飞舞的秀发,温柔的萦绕着木的面庞,这美丽的瞬间将永远铭刻在两人的心中。 “带你去个地方。”木绕过营地,引领着段薇来到了那个缓坡。两人在坡前下马,登上坡顶。眼前一片山花烂漫,争奇斗妍,竞相开放。 “真美。”段薇陶醉花间,流连忘返。“这就是你昨晚来的地方?” “嗯。”木半躺在斜坡上,望着浩荡明空,草坡另一边的世界好像离他们已很遥远,四周静谧宁和,只有风过花丛的“沙沙”声。 段薇用同样的姿势躺在木的身畔,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感受这片安宁。 “真希望时间能在这瞬间停止,只有你和我,永远也不用分开。”段薇心中默念。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眷恋,我永远都会记得今天,记得这些花儿,记得花儿一样美丽的你。”苍穹中朵朵的白云仿佛都化作,平日里段薇的音容笑貌,深深的烙在木的心田。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时间过的可真快。” “快得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要和你分别……” “快得我还没有还清,那欠你的时光……” “快得有一天——你会把我忘记。” “……永远也不会。” “你一定要来看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我不想像那些花儿一样,在等待中凋零……” “我一定去看你,在你最美丽的时候……” “一定要来,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一定……” 营地上空升起了袅袅炊烟,蒙古包外飘散着烤肉的香气。丰盛的晚餐,让鞍马劳顿的学生们食欲大增,更会让他们在这草原上,度过最后一个美好的夜晚。 第三天,学生们在营地口集合,准备踏上归途。 路过马场时,木独自绕到了黑马的马厩,拍着它的耳朵,喃喃自语:“再见了,‘草上飞’,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朋友们也都要回去了,很难再见面了。”说完,他又往马槽里加了两把草料,黑马看着他离去,轻声嘶鸣着。 归途中,木坐在车子最前面的座位,段薇在他身旁。 十七章:别了,爱与友情 回到学校后的几天,取得了毕业证书的学生们,陆续开始返乡。吕童订了第二天的车票,邵岑提前回宁波老家了,只有郑思会留在北京继续求学。木晚诚也已结束了他在这里的生活,回家去了。 郑思一直把吕童送进站台,那辆停靠在月台旁的列车,即将带他离开这充满眷念的城市,返回自己的故乡。 两个朋友相对无语,学校生活的点点滴滴,一下全部涌上心头。郑思家在西安,邵岑在宁波,吕童最远在云南大理,木晚诚在北京。大家谁都知道,虽然现在的交通十分发达,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这次分别后,天各一方,以后再见的机会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心中都很是酸楚。 郑思把吕童送上列车,帮他把行李放好,吕童又把郑思送了下来。 “车要开了,上去吧。”郑思不再像平时一样和吕童嬉闹,他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好,我走了,你多保重!”吕童的眼中仿佛有光芒闪动。 “你也保重!”郑思的声音有些哽咽。 两个朋友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郑思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吕童重重的在郑思的肩上拍了两下,头也不回的踏上了列车,回到座位之前他暗暗的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花。 窗外,郑思还在那里,挥着手等火车开动,吕童在车里摆手让他回去。火车缓缓开动,带着友情与梦想,吕童离开了这个他永远思念的城市。 郑思的电话响起,是吕童。 “别忘了帮我向木告别,我打电话一直没找到他。” “我也见不到他,木回家了,不会再回来了。” “哦,那不用了,我到时再打给你们。” “木怎么没来送你?” “那家伙也许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来送站的话一定会哇哇大哭吧。” “哈哈。” 月台另一边,一个男人一直远远的注视着,郑思和吕童的离别场面。两人洒泪惜别时,他也默默的拭着眼角。火车轰鸣启动,卷起的强风拂乱了他漆黑的长发。 吕童走后的第三天,又是一个周末。 午后三点,木晚诚家。 “铃铃”的电话声响起。 雅枚正在洗衣服,赶忙擦干手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木在吗?” “哦,他正睡觉呢,我帮你叫他。” “嗯……不用了,你是雅枚姐吧?” “是啊,你是——” “我是木的同学段薇。” “噢!段薇呀。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我挺好的,雅枚姐,木怎么现在还在睡觉?他不舒服吗?” “哦,不是。他今天早上才回来,好像还喝了点酒。呵,这家伙这两天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有空过来玩吧。” “有机会我一定去,我今天晚上就要回上海了。” “哦,这样啊,你等一下,我帮你去叫他。” 半分钟后,木拿起了电话。 “喂,段薇。” “木……” “不是后天才走吗?” “我换票了,这边没什么事,爸妈让我早点回去。” “哦,你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在车站了,再过几个小时就开车了,我只想和你说声再见……” “应该早点告诉我……” “……别总熬夜,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了。”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一直等到你出现……” “嗯……” “认识你是我这一年中最大的收获。再见了,木。” “再见,段薇。” 挂断电话的木坐在沙发上,不言也不语。仿佛同时被挂断的还有那一年的欢乐、喜悦、幸福,紧随而至的是孤独、失落、和无尽的思念,思念充满热血的友情,思念单纯甜蜜的爱情,思念各奔天涯的义气兄弟,思念即将离去的知己红颜。 雅枚站在他身前,看着陷入沉默的弟弟,轻轻的把木的头倚在自己的身上,怜惜的抚着他的长发,喃喃道:“看到你走出从前的阴影,再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儿,我真的很为你高兴。不过怎么每次你都会喜欢上一个,不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雅枚蹲下身来,双手扶着木的肩膀,说:“离别并不代表结束,打起点精神来,不要坐在这里一言不发。” “别搞错了,我只是还有些宿醉未醒罢了。”木嘴里虽然这样说,还是感激的拍了拍雅枚按在自己肩上的手。 电话挂断后的两个小时里,木在家中坐立不安。 三个小时,段薇静静的坐在靠窗的候车楼里,看着渐渐暗下的天空。 三个半小时,木说出去一下,匆匆的跑下楼去。雅枚摇头叹道:“现在去不会太晚了吗?” 木冲出楼门,差点和一辆车撞上,木说了声“对不起”,就又要跑。听到后面有人叫他:“木,要去哪儿啊?这么慌慌张张的。”听到声音,木回头,发现自己差点撞上的车原来是孟菲的,孟菲正从车窗里向他招手,她把车迅速调头开到木的身旁,让他上车。 “你要去哪儿?”孟菲很奇怪,她印象里从不记得,木如此慌张过。 “去火车站。”木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 “来不及了吗?”孟菲看出木脸上的焦急。 木摇了摇头。 “去送站干吗不早点出来?” “恐怕赶不及了。”木前言不搭后语。 孟菲瞥了他一眼,不再追问,只是把车开得飞快,在车流中穿梭。木让她不要开这么快,孟菲好像没听见一样。他们很快到达了车站,途中孟菲连闯了两个红灯。 车刚停稳,木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跑向进站口。孟菲在他身后喊道:“我在停车场等你。” 木买了送站票,直接奔向站台。月台上一列长长的列车停靠在轨道上,马上就要启程。站台上旅客们熙来攘往,纷纷拥向自己的那节车厢。木不知道段薇在几号车上,根本无从找起。他拿出手机拨打段薇的手机,段薇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木边沿着列车的车窗找寻,边不停的拨着同一个号码,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也没有信号了…… 咫尺天涯,难道就这样失之交臂?难道临别前的一点心愿也无法达成吗?木心急如焚。 对,公用电话!木想起了吕童走的那天,他在站台一角看到的投币电话。他飞奔向月台上的那个角落。 蓦然间,一个熟悉的倩影出现在他眼中。投币电话前,段薇背对着他拨着号码。木慢慢的走近她,嘴边挂着一抹喜悦。木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来信号恢复了。木按下了拒听键,径直来到了段薇的身后。段薇一心等木接听电话,毫不理会身后的来人。木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贴在段薇的耳边轻轻的“喂”了一声。 听到木的声音,段薇连忙对着话筒叫道:“喂……”,不过立刻就察觉到电话并没有接通。她挂上话机猛的转过身来,发现木竟然真的就站在自己眼前,她脸上露出难以置信,惊喜的笑容,如花般的笑面紧接着又被激动的泪水浸透。她一头扑进木的怀抱中,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尽情的感受着木带来的温暖。木温柔的拥着段薇,脸依偎在她的发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背。 这一刻短暂又似是永久。 火车的轰鸣声唤醒了宛如身处梦幻的二人,段薇拭去包含了太多情感的泪水,微笑着牵起木的手走上月台。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因为我的手机也没信号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投币电话。” “那天我就是站在那里,目送吕童离开的。” “你没有和他话别?” “没有。” “为什么?” “我很害怕和朋友离别的场面,会很难过的。” “那今天又来送我,难道和我分别你不会很难过?”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啦。” “啊?你居然承认了!好过分啊!” “哈哈,开玩笑的,纯粹的玩笑。” “哈哈,讨厌。” 最后的几分钟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住的说笑。试图用玩笑抵挡那沉重的离别。 “到底为什么赶来嘛?”段薇想听到木说“舍不得”之类甜蜜的话。 “记得我还欠你一个拥抱,今天特地赶来还上。”木还在继续演绎着,‘轻松’的离别。 “你真是个守信用的男人,不过你欠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我要收利息的,可以吗?” “可以啊。” “好,那你亲我一下。” “……”木接不下去了。 “哈哈。”木的窘态让段薇觉得很好笑,就玩笑般的,催促他要做个守信用的人。 “我欠你一个亲吻可不可以?” “可以,但是你一定要还。” 两人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场纷飞大雪中,同样的对白,不同的场景。 夜色温柔,却怎么也化不开这淡淡的离愁。带着记忆中最美好的片段,段薇踏上了归程。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身影,她的心比逆风中木飞舞的长发还要零乱。离别虽然不是结束,泪水却止不住。 出了车站,木正准备叫出租车回去,忽然想起自己是和孟菲一起来的,急忙来到停车场。找到孟菲的车子,她却不在车里。 木正奇怪孟菲去哪儿了,就看到孟菲远远的走了过来。两人上了车,孟菲说自己去买水喝了,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路上,孟菲约木去酒吧,说今天来找他本来就是有事要谈的,木没有拒绝。 两人来到了木和小金常去的那家酒吧,木要帮孟菲点软饮,孟菲却要了啤酒。 “你还要开车,别喝酒比较好吧。”木阻止她。 “呵呵,我今天只想喝酒,最多不开车了。”孟菲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木总觉得她今天很古怪。 “好,那你随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你现在学业结束了,我找你当然是说你工作的事了。”孟菲已经自顾自的喝上了。 “工作的事啊,我也正好想跟你说呢。”木举起杯,在孟菲伸过来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好,那你先说,有什么问题我来补充。” “嗯,关于你们公司的那份工作,我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我不准备去了。” “什么?”孟菲差点呛到,咳了一会儿,说道:“开什么玩笑!你上这么久的学为的是什么?一句不感兴趣就不想去了!” “我不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越往后学,我越觉得没意思。” “你怎么还是这样?生活中不可能全是你喜欢的事情,你数一数我们身边的朋友,有几个人工作是为了兴趣?” “我算一个。”木其实心里并不讨厌这份工作,甚至还有些期待。这是个非常不错的职位,是个多少人翘首祈望在大公司里谋求的职位。木不是个愚蠢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清楚孟菲对他的感情,可他现在心里已经接受了段薇。他不想伤害孟菲,不能给自己有伤害这个,真心帮助自己,关心自己的多年好友的机会。他宁可她认为他无可救药,不思进取,也不愿将来当面拒绝她对他的情感。 “你真是无药可就了,花费一年的时间和精力到底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结识漂亮女孩儿吗?”孟菲有些生气了。 “什么?”木听出了弦外之音。 “没什么?”孟菲又灌了一大口酒,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当时也跟进了站台,只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平素一向冷静的木如此慌张。可如今脑海中,却怎么也挥不去木和段薇深情拥抱的画面。 她又斟了满满一杯酒,说道:“公司早已步入正轨,我从下个月开始,就要去外埠就一个新的职位。所以希望在我离开之前,把你工作的事办理好,请别拒绝我的好意。” 总公司的领导很看重孟菲的工作能力,早就提出让她独自拓展一个区域。孟菲一直不置可否,现在她知道了木的心意,所以下了决心。 木一时无语,他看出孟菲在赌气。 孟菲看木一言不发,接着说道:“记得一年前我说过,希望你和我作同事,现在我还是这样。因为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最欣赏的男人。你清高淡薄,不屑周旋于人们的勾心斗角、虚情假意之间,这些都是我所欣赏的。可一味孤芳自赏的在这个社会中生存,只会让你陷入窘地,举步唯艰。当初我不愿看到你颓废消沉下去,后来见你上进求学,我确实很为你高兴。可现在的你却让我很失望。就算你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难道你也不为父母想想吗?我知道你对父母很有孝心,可也只是有孝心而已,并没见你尽过什么孝道。想想你除了在心里不违逆父母之外,可曾在物质上给予过父母什么吗?虽然他们在物质上可能并无缺需,可你应该能让他们过的更加舒适的,不是吗?你有能力做的更好却不去做,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顺吗?这样继续下去你于心可安?” 木听到孟菲的最后几句话,想到自己多年来,确实像孟菲所言,心中实在不免汗颜。 孟菲又干了一杯,借着酒力说得兴起,又道:“现在的人们为了生存的更好,难免有时虚与委蛇。身边也不乏趋炎附势之徒。你尽可以鄙视他们,不与他们为伍。但你毕竟不能与世隔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友,这点道理你难道真的不懂?”孟菲这番话,其实是说出了在心中埋藏了很久的郁闷。多年来她的许多言语行为,甚至穿着打扮,都是木并不喜欢,并不认同的。这也让她和木长久以来,都有些难以跨越的隔阂,相互之间很难真正理解对方的心意。 木不语,陪她干了一杯,又一杯。 孟菲自斟自饮,酒到杯空,已经半醉了,木杯杯陪她,也已微醺。 孟菲伏在桌上,手中还握着酒杯。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腾的直起身来,负气一般说道:“你不愿作我的同事,我们就绝交。” 木吓了一跳,虽然酒醉之言,却看不出她在开玩笑。木还没来得及开口,孟菲嘴角向下一撇,就快要哭了,道:“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都说我马上就要离开这边了,你还是不愿来吗?怕我缠着你吗?”孟菲误解了木不想去公司的初衷。 木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不要小看我!”孟菲喊道。 木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孟菲噙着泪水的双眼中满是委屈。他按下了她又欲举起酒杯的手,自己却独饮了一杯。 孟菲渐渐恢复了平静,望着这个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对自己看似无情,却又在无意间流露出关怀的男人,心中充满矛盾与挣扎。 忆起曾经共同度过的学生时代,不免温情暗涌,柔声说道:“还记得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你和高年级的学长打架,被叔叔阿姨惩罚你画十张自画像的事吗?” “记得,爸妈还要求必须能从自画像上的表情,看出我对错误的认识。还真是很难完成的功课呢,因为我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最后还是我和雅枚姐帮你完成的呢。” “是啊,连我都没想到,自己对错误的认识居然还能如此的深刻。只是至今还不明白,爸妈怎么会知道我在学校打架的事。”其实木早就清楚是孟菲打的小报告。 “那是我告诉叔叔阿姨的,我不喜欢你和别人打架,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背后胡言乱语议论我时,被你听到了。哈,因为我害你被罚,真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那时我也早就看那几个家伙不顺眼了。” “还记不记得你被叫做‘铁面骑士’的那段日子?” “哈哈。” “那天你在水房打完开水不直接回教室,去操场干吗?” “老师让我叫球场上的同学回去晚自习,我打完开水就顺路去叫了。” “当时幸亏你飞身跃过来,帮我顶开了那个球,不然受伤的肯定就是我了。” “那时可没有你现在形容的这么精彩。当时我确实想象你说的那样顶开那个球,只是两手都提着水瓶,移动不便,再加上计算错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球砸到脸上。” “哈哈,你的眼睛一个多星期才消肿,女生们叫你‘铁面骑士’,心里都可羡慕我这个被勇敢的骑士拯救过的女孩儿呢。” “呵,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个球是谁踢的,那家伙的射门技术也太差了。” “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可惜那时的我却体会不到。我知道你最烦别人对着你喋喋不休了,可我还总是忍不住对你说教,惹你生气。” “没有。我嘴上虽然说不喜欢,但我心里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却总是让你失望。” “你说的是真心话?” “是。” “你真这样想,我还能抱怨什么呢?我很任性,从来也不听你的话,也许我们就只能做好朋友吧,但现在的我已经很满足了。直到有一天你把我忘记,那样也很好,不是吗?” “不是。作一天朋友,一辈子都是我的朋友。” “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 “为了永远,再干一杯!” “为了永远!” “为了朋友!” “为了朋友!” “……” 十八章:季节的空隙 雅枚接到木的电话赶来时,两人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了。她让酒保帮忙才把他俩扶到孟菲的车上,雅枚开车直接把他们一起拉回了家。路上一直奇怪,这两个家伙,怎么才能喝成这副鬼样子? 孟菲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雅枚的床上,雅枚不在身边。她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看到木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一杯刚沏好的清茶冒着热气,房间里充满了茶叶的清香。宿醉醒来,口干舌燥,头脑昏沉,一杯香茗就是最好的解药。 木看到孟菲坐到了自己的对面,于是拎起茶壶,在刚冲洗过,更显晶莹润滑的茶碗里,倒入了多半杯,递到她的手里。 孟菲接过,浅浅的咂了一小口。顿觉神清气爽,精神大振,胸脑中的混沌不适一扫而空,她问道:“雅枚姐呢?” 木摊开双手,摇了摇头,显然他也刚醒来不久。 孟菲笑道:“你居然用雅枚姐最好的香茶来解酒,看她回来不骂你。” 木也笑道:“我可没那么大胆敢偷喝她的茶,是她自己沏好放在这儿的。要不就是你,反正不是我。” “呵,偷喝人家的茶还狡辩。我问你,我怎么会睡在你家的?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去喝酒了,难道我又被你灌醉了?” 木知道孟菲可能是想起了,昨天酒醉后说的一些话,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顺着她说:“昨天主要是因为要感谢你介绍工作给我,所以我就请你去喝酒,没想到一不小心把你灌醉了。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最后只好把自己也灌醉了。后来雅枚听说我们两个出去喝酒,居然不叫上她,一气之下就赶过去,把咱们一起揪了回来。还说以后喝酒再敢把她落下,就再也别想喝酒了,只许喝茶。她为了证明自己没开玩笑,一早起来就沏了这么一壶茶,然后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孟菲看他把假话说的和真的一样,不觉好笑,说道:“好啊,你敢把雅枚姐说成这样,看我回头不告诉她的。” 两人正说笑着,雅枚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一篮刚在楼下买的早点,招呼他们过去吃。 孟菲边走边说:“我都快饿死了,雅枚姐真好。” 雅枚笑着在她脸蛋上捏了一下,说道:“一晚上什么都不吃,光喝酒,不饿才怪呢!什么事这么开心?”她却不知道,昨晚哪是开心啊,简直是太不开心了。 孟菲还没开口,木就抢着说道:“当然开心了,因为这是我第一份正经的工作嘛,我马上就要去孟菲她们公司上班了。” 孟菲惊喜的看着他,道:“你决定要去了?” 雅枚看到自己这个生性不羁,一向自由散漫的弟弟,终于决定要去做一份正式的工作,不觉心花怒放,高兴的说:“好消息啊,的确值得庆贺一番,怎么不叫上我?” 木大笑,冲孟菲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怎么样,我没胡说吧?” 孟菲想起刚才木信口胡说的那些话,不由得也大笑起来。 雅枚看两人笑的莫名其妙,就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木说:“没什么。”雅枚不信。 孟菲说:“真的没什么,只是想起刚才你不在时,木说的一些话,觉得好笑。”说完用手偷偷的指着木。 雅枚恍然大悟,用手捏着木的鼻子,笑道:“你这家伙,又在背后说姐姐坏话来的?” 木笑着嘀咕道:“怎么老喜欢说又。” 孟菲在一旁幸灾乐祸,拍手称快。 雅枚说:“不行,晚上再去喝过!” 木和孟菲苦笑,感到头又开始疼了。 雨后的清晨,写字楼林立的商务街上。一个男人在匆匆的上班人流中,闲庭漫步般悠闲的走着。身边不时有快步越过的矜持丽人,投来悄然一瞥。那些利用早上步行时间,挤眉弄眼活动脸上肌肤,做面部体操的白领女士们,再也没有吓他一跳。因为他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情境,这样的节奏,这样的生活。 晨会上,讨论着关于如何提高销售业绩,如何有效的对抗竞争品牌的冲击,如何更好的调动销售人员的积极性等等问题。公司里经理主管一级的领导者们,神情严肃,各抒己见。有时也会争的面红耳赤,各不相让,但这应该都是为了工作。这让坐在最里面的,化妆培训部主管木晚诚,觉得总是想笑。他在公司里的三个月里,每周例会上,听她们谈论的差不多都是这些问题,但却好像永远没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后来一想,这些问题解决不掉也属正常,如果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那么下次例会该说些什么呢?大家就只好坐着发呆或闲扯家常了吧? 正在无聊的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公司经理叫他的名字。可能是中外合资的公司,或者是想和国际接轨吧,公司里每个人都互称英文名字。每当木听到她们,用刻意修饰过的声音说着诸如“嗨,morning,mary。”(早上好,玛丽。)、“helen,这个memo麻烦你check一下。”(海伦,麻烦你帮我核对一下这个便笺)、“betty,晚上去哪儿dinner啊?”(贝蒂,晚上去哪儿晚餐啊?)等类似的中式英语时,就不禁感到背后微寒。 刚来公司那天,被询问英文名字的时候,他随口说“木”。人事部的小姐顺手写上“move”(移动),一想,人家刚来就让人家“move”,这不太好。又改成“moon(月亮)”,又一想,男人不会叫这种名字吧,太女性化了。这才问他到底这个“木”怎么拼写,木告诉她“mu”(木的中文拼音)。 木听到经理叫他,就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angel”,这个词可以解释为——天使、守护神或仁慈漂亮的女人。木不知道她是否仁慈,但还勉强算得上漂亮。“angel”丰满匀称,穿着大胆,有一头金黄色的长卷发,染的。高高挑起的细眉让她不怒而威。木总觉得她像一头狮子,可她和木说话的时候,却偏偏觉得自己是一只绵羊。这会儿她问木:“能谈谈你的看法吗?”木保持微笑,说道:“只有两点。一、提高销售人员的自身素质,包括谈吐、穿着和对产品的熟悉了解。二、奖惩分明。” “angel”赞赏的看着他,然后随便又补充了几句,最后说道:“散会前公布一件事,‘mu’来公司已经有三个月了,今天我收到了总公司传来的合约。‘mu’已经出色的通过了考验期,正式成为我们大家庭中的一员了!” 大家纷纷鼓掌祝贺,有人趁机提议,下班后去吃大餐庆祝一下,由木请客。这提议一经提出,马上得到响应。这是木到公司以来,见过最快的一次全体通过,他大笑着也举手表示赞同。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孟菲去了外埠开拓。段薇电话里说,她找到了一家知名公司,在那里做和木一样的工作。吕童的家里开了一个五层楼的饭店,他经常要帮父母照看,对做演员已经没当初那么执迷了。邵岑听说又回到了北京,但一直没和木联系过。小郑思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自己心仪的戏剧学院,他们通过几次电话,木也没再见过他。金真焕参加了一个新秀选拔赛,夺得了那场大赛“最佳吉他手”的殊荣,现在经常会有一些唱片公司找他合作,他自己的乐曲辑也即将发行,生活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没有着落了。章永和李雪继续留在北京顽强的奋斗着,他们坚信未来会很美好。 雅枚有些担心木,她有时从窗口望见他略显孤单的身影,总能感到他心里淡淡的忧伤。她知道木是多么渴望拥有一份真实的爱,可惜让他眷恋的女孩儿却远在他方,无法陪伴在他身旁。一想到这些,雅枚就不禁对木更加疼爱。 木的工作渐渐步入了轨道,每天都在奔忙,还经常需要出差。他几乎去遍了华北所有大的城市,由于北京分公司只负责华北地区,所以木从来没有去南方的机会,繁忙的工作使他已经很久没和朋友们联系过了。 枯叶零落,漫天飞舞。季节随着这落叶,不知疲倦的交替着,转眼寒冬又至。 木再次踏上了冷冷的旅途,但是这次路途的终点,却让他忘却了严寒。终于可以来到段薇生长的城市了。 这次来上海是为了参加法国总部,专门为奖励各部门优秀员工,举行的表彰大会。木在工作中出色的表现,让他获得了这个机会。会后的晚宴上,总公司的上司为他一一引见上海的部门同事。介绍到上海化妆培训部时,却不见人,后来才有人说,培训部主管还在商城里组织活动,一会儿才赶来。木不禁称赞这边同事的敬业精神,暗暗告诉自己还要更加努力。 宴会后是一场盛大的化妆舞会。每个人都在入口处,选择了一件自己喜爱的饰物。木选了一条黑色的眼罩,戴在脸上,只露出双眼。他一身藏蓝色西装,黑发整齐的束在头上,蒙住双眼不但不显突兀,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他不喜欢跳舞,也怕这种应酬,当乐曲响起,人们翩翩起舞时,他悄悄踱到了外面宽阔的露台上。他这次来还没有通知段薇,他要给她一个惊喜。最好能问清段薇在哪个公司,然后在她下班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时的段薇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哈哈,一定很惊讶吧。木幻想着那场面,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正想得有趣,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走来,听脚步声是位女士。他担心这种场合,用后背朝向别人会有些不礼貌,于是连忙转过身去。 一个戴着像红蝶双翼般绚丽面具的婀娜女子走了过来,白色的衣裙,淡雅中带着几分高贵。木觉得这是今晚他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他并不记得刚才见过她。 他礼节性的向她欠了下身,并报以微笑。 “愿意请我跳支舞么?”女子略带方言的普通话柔柔的,十分动听。“我是上海化妆培训部的vivian(薇薇安)。” 木也做了自我介绍,并笑着为自己不会跳舞向她表示了歉意。 薇薇安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而且愿意教他。说完接过木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的窗台上,拉着木缓缓摇曳着身体。一阵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木的心头,这味道似曾相识,是从薇薇安身上传来的。她和木靠的很近,这让木有些别扭,想推开她又觉鲁莽。于是重重的踩了她一脚,薇薇安微微的“哎哟”了一声,木趁机挣出了她近乎拥抱的舞姿,把她扶到椅子上。口中连连道歉,心中却暗笑。 薇薇安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她指着天空说道:“下雪了。” 木回过身来,走到露台边,看到不知何时,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了雪花。雪越下越大,灯光下的片片白雪像一个个白色的精灵,随着大厅内传出的,细碎的钢琴声,在夜空中欢快的飞舞着。它们舞过外滩,铺满映照月光的江面。舞过广场,小心的呵护着,来年春风过后,再次生长的那片青葱。舞过高塔,从那里一定能看见思念的人凝望夜空的双眸。 木仰望着被飞雪陪伴的残月,不觉陷入沉思。此刻的段薇是不是也在这场瑞雪中,静静的享受着,被纯洁白雪浸透过的回忆呢?他有些后悔,应该一下飞机就给段薇打电话的。 “真美。”薇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 “真美。”木仿佛听到自己也模糊不清的跟着说了一句。 “不过这不是最美的雪,天坛的雪才是我见过最美的雪。”薇薇安柔声道。清脆的声音里不夹杂一点方音,十分标准的普通话。 木听得微微一颤,这声音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怀念。可他并没有转过头去,只是慢慢的说道:“草原上的落霞也很美。” 薇薇安摘掉了那个遮掩着大半个脸颊的红蝶面具,望着木的侧面说道:“月台上离别的泪水也很美。” 木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我思念的女孩儿,她脸上的笑容才是最美的。”木说完也取下了眼上的饰物。 “能不能请你再跳一支舞。”他微微欠了欠身。 “可以。”她微笑着把手放到他的手里。 从屋内传出的钢琴声舒缓优美,两人脉脉的凝视着对方。 “你怎么也会在这公司里?”木问段薇。 “我一个要好的女朋友,刚才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在上海这边公司任销售总监。半年前,她让我考虑过来帮忙,一看到公司的名字,我就决定了。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想到和你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就觉得离你很近了。” “怎么一直没告诉我?” “我想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看看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很惊讶吧?不过你怎么会认不出我的,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呢。” “我虽然很聪明……”木话还没说完就被段薇打断,她抢着说道:“我要是一下就认出来,你肯定又该怪我没陪你玩了吧?”她在学那年雪天夜市上,雅枚和木开玩笑时,木的回答,竟然一字不差。 “哈哈,说的一点也没错,我随口胡说的话,你记得倒真清楚。”木大笑。 “呵,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段薇虽然讲的很随意,但木完全能了解段薇的感觉,苦苦思念一个人时的感觉,回味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时的感觉,那种无法缓解释放的深深依恋的感觉。 段薇又学着雅枚的语气说道:“你这家伙,刚走两天,就连姐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她学的有模有样,惹的木哈哈大笑,木说道:“你换了发型,又说方言,还戴着面具,我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是你。再说今天的薇薇安比那时候的段薇更漂亮了……” “呵呵,你还是叫我段薇吧,薇薇安是给他们叫的英文名,不算我的名字。” “好吧。我的英文名是‘mu’,不过你也还是叫我木吧。” “这……有什么区别吗?这是拼音吧?” “嗯。” “哈。对了。” “什么?” “你刚才干吗故意踩我?好疼啊!” “呵呵,我又不知道那是你……再说谁让你刚才和我靠的那么近?” “傻瓜,因为我知道那是你!” “哈哈!” 三天真快,眨眼间就过去了。 段薇是个称职的向导。去过哪里木不太记得,倒记得段薇带他吃的几个本帮菜。肉嫩味鲜的上海本帮名菜“鸡骨酱”,松江特产的秋风鲈鱼,香酥可口的枫泾丁蹄。木不是爱吃的人,但这几样菜却让他印象深刻。段薇笑着说,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这么正宗的本帮菜,想大快朵颐的话就要常来看她。 返程的飞机上,望着机窗外雪白的云朵,木想起了重逢时,他们最后在露台上的对话。 “冬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也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你为什么喜欢?” “因为冬天会下雪,你呢,为什么喜欢?” “因为下雪的时候,你总会陪在我的身边。” “春天我也可以陪着你啊,还有夏天,秋天。” “可我们只在一起走过了冬天,为什么我们只有这一个季节?” “也许我们还没有穿过那季节的空隙吧。” “坐上你的列车应该可以穿越吧?” “坐上来的话我可是不会停下来的哦。” “那就带着我一直开到终点好了。” “嗯。” “我要穿越这空隙,到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你也愿意这样陪我吗?” “愿意。” “多久都愿意吗?” “多久都愿意。” “我变老了也愿意吗?” “愿意。” “变丑了呢?” “愿意。” “变胖了呢?” “也愿意。” “真的愿意吗?” “真的。不过——” “嗯?” “你自己愿意吗?” “什么?” “变成那样——” “当然不愿意!讨厌,我随便问问的……” “哇!好大的雪啊!” “大家快出来啊!下雪了!” “真漂亮,我们在外面跳舞好了!” 人们纷纷跑了出来。 段薇托住一瓣雪花,轻声说:“这是我们的冬天。” “嗯,是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冬天。”木遥望着月空的目光里充满温柔。 “是我们走过的冬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