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夜秉烛人》 第1章 少年照萤烛 秋末寒初，枯黄连天。 半月山内，在日暮升起的时候，这避世的小城之中早已亮起了点点烛光，似要接替日霞洒向人间的光芒。 小城一侧的半月山外有一道被世人称之为‘凤鸣江’的辽阔江河。既不知道来自何处，又不知通往何方...... “唳~” 惊天凤鸣响起！ 一只千丈身躯的玄凤之影从凤鸣江底冲出，裹挟着七彩流霞划过天际。 那日暮之下庞大的玄凤身影不是实像，只似一道玄凤异象而已。流光溢彩的玄凤异象自江底冲出，而后又重新落回江中，消失不见。 随着玄凤身影的落下，整个日暮急转而下。江畔和小城瞬间便陷入了漆黑的而骇人的夜幕之中...... ...... 叩叩叩！ 叩叩叩...... 城中的一个小院门口，传来了一段急促的敲门声。 如同千万火急一般！ 院门外一个身影佝偻的老人不断的拍打着院门，可是院中久久没有人前来开门。 犹豫再三，老人一咬牙推门而入。 那小院之中，一个少年倒在地上，似陷入了昏睡之中。 老人脸色猛的一变，冲到了少年的身旁，将少年扶起，口中不断的呼唤：“如意，如意！” 少年幽幽醒来，像是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眼，见到面前的老人微微一愣，随即想要撑起身子爬起来，却又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王爷爷......你怎么来了？” 少年在老人的搀扶下四下环顾，似见到漆黑的夜色，似乎有些恍惚。 老人看着少年虚弱的样子，神色复杂，可是想了想，他还是对着少年有些惶恐的开口。 “如意，剑暮来了！” 少年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虚弱的身躯，呢喃自语。 “剑暮来了吗？我又昏睡了多久......”摇了摇头，少年看向老人开口道，“没事的！剑暮之中的那些妖物不会进城的，王爷爷不用担心。” 只是老人脸上的忧愁并未散去，依旧忧心忡忡地看着少年，犹豫许久道：“可是小苑苑还在城外！” “她今日说是出城去采花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小苑苑是老人的孙女，也是少年的街坊，一有空便喜欢跟在少年的身旁，一口一个‘如意哥哥’！ 听到老人的话语，少年的脸上闪过了担忧，他再次强行撑起了身子，站了起来。 “爷爷别担心，我现在立刻出城去寻她！” 少年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一步一晃朝着小院之外走去...... “如意！”老人看着少年那摇摇晃晃的身躯，心中不忍，开口叫了一声。 少年回过头，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了笑容。 “我没事！” 说完，便走入了夜幕之中。 老人坐在小院之中，双目有些发红，对着少年的背影深深一拜，口中低声呢喃。 “爷爷只能拜托你了！” 少年名为李如意，是这半月山一段凤鸣江的点灯人！ 凤鸣江畔，每过三个月，便会迎来一次剑暮。所谓剑暮，也不知何人起的名字，只知每当剑暮降临之时，那剑暮之中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妖物。 那些妖物极为凶残，杀人吃人。 可在这小城之中的人知道，唯有一人可以在剑暮之中行走，那便是身为‘点灯人’的李如意。 李如意每当剑暮降临，都会走出城外，去往江畔点起一盏盏烛灯，驱散妖邪...... 点灯人是一个官职，可是这小城之中，却只有李如意一人。 所以，王爷爷在孙女迷失在城外的剑暮之中，只能前来求助李如意，因为只有李如意能走进剑暮！ 只是今日的李如意却并未出城，而是倒在了自己的院子中...... ...... 夜幕之中，李如意点起了手中一盏微弱的荧烛，疲惫不堪的走出了城外。 半月山外是横跨一方天地的凤鸣江。那一凤鸣江隔开这片天地成两岸，江水如澜，道不尽这世间郁郁难终的遗憾。江畔竖立着无边的残兵断剑，如同剑冢一般的将整个江畔铺上了萧肃之意。 漆黑的夜幕之中，一道道妖邪的身影在江畔四溢的发出声声嘶吼。 那嘶吼之音传入城内，让人大门紧闭又点亮了一盏盏烛灯。 微弱的荧烛在城外的江畔亮起，那黑夜之中的一只只妖邪红着双眼，却又似乎极为惧怕那李如意手中的荧烛，纷纷绕开。 而李如意也似乎早已习惯了与密密麻麻的妖邪为伍，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他只是从身上的包裹之中取出了一盏盏灯烛，将其在江畔的残兵断剑之上，点亮！ “小苑苑！” “小苑苑......” 李如意一边在江畔行走点灯，一边呼唤着那个迷失在剑暮之中的邻家小女孩。 只是夜幕起来，妖物太多。荧烛光芒之外的漆黑一片之中似乎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人......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不甘，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丹药服下，立刻感觉自己的虚弱褪去了不少。 想了想，似乎想起一个地方，小苑苑极有可能会躲在那里。 于是，李如意调头又朝着那个地方而去。 一个半月山外的山洞之中，一点微弱的荧烛照出洞外，在江畔的风中遥遥晃晃。 洞外围着密密麻麻的各种恐怖妖物，双目血红的盯着洞中，却又不敢上前！ 李如意见到那山洞之中的火光，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驱散了妖邪走到洞外，便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捧着一截即将熄灭的灯烛，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如意哥哥......”小女孩见到李如意，双眼立刻有些发红。 她丢下了手中的灯烛，猛地扑入了李如意的怀中，“如意哥哥！” 这个山洞是李如意留下的，以防万一有人在剑暮降临时来不及回到城中，便可以在这里点亮荧烛，驱散妖邪。 李如意此刻有些庆幸当初将这个地方告诉了小苑苑。 “你怎么这么不乖？明知今天是剑暮，还要走出城外？”李如意佯装生气，对着小苑苑指责道。 小苑苑伸出小手，拉着李如意蹲下。然后从身后取出了一个花环，踮起脚尖，将其套在了李如意的脖子上...... “苑苑听人说，剑暮之前的花有灵性，可以做成花环祈愿。只是现在是秋天，花并不多...” “我祈愿让如意哥哥能够...” “事事如意......” 第2章 短谣送魂归 李如意双眼刹那间双眼变得有些发红，指责的话语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牵起苑苑的小手。 “以后不许做这样的事情了，知道吗？” 小苑苑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苑苑知道了。”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见小苑苑那委屈的至极的模样，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谢谢。” “我很喜欢！” 小苑苑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满怀期待，“那如意哥哥感受到苑苑的祈愿有用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有用，哥哥感觉舒服多了。” 小苑苑天真的笑了起来，似也不再惧怕洞外的无数妖邪。 “走吧......”李如意抬手将小苑苑背了起来，“哥哥送你回家！” 趴在李如意背上的小苑苑点了点头。 “回家咯！” 洞外的妖邪很多，却在每一盏李如意留下的荧烛之畔都没有妖物靠近。 见到李如意背着小女孩出来，那些妖邪对着李如意嘶吼了一声，而后不甘的调头离开。 在剑暮之中，莫说是普通人，就连神仙也不敢流露出任何的气息。因为剑暮之中不止有无数的妖兽，还有着一道道隐匿在妖兽之中的诡异...... 那是一双双恐怖的幽瞳，仿佛嵌在黑夜之中一般。 那些可以翻江倒海的神仙不惧怕妖兽，但是却惧怕那种诡异的东西。 “如意哥哥，那些黑暗里的眼睛是什么东西？”小苑苑有些胆小的伏在李如意的后背，害怕的问道。 方才的那个山洞里，不只有驱散妖兽的蜡烛。还有一件李如意留下的衣服，正是那件衣服让那些诡异没有进入洞中。 李如意转头看向夜色之中的一双双恐怖至极的眼睛，他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那些东西从来不会伤害他。 “或许是曾经迷失在剑暮之中的前辈们吧......”李如意摇了摇头。 小苑苑轻轻的点了点头，“如意哥哥是不是还要在江边点灯？” “要不我们先把灯点完再回去吧！” 小城之中的人都知道，李如意每次在剑暮之中都要点上三千盏灯烛。 李如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说着，李如意便背着小苑苑进入了漆黑的夜幕之中，开始一盏盏的点亮灯烛。 一盏又一盏...... 微弱的盏盏烛光渐渐的连绵成片，将那江畔的三千残剑照得如同遗落在星辰长河之中的战场一般。 当三千余柄立于江畔的长剑之上皆亮起灯烛之时，那些夜幕之中的幽森双目忽然褪去了凄厉之色，竟露出了一丝清明，呆呆看着满地残剑。 “抱紧！”李如意对着小苑苑说了一声。 小苑苑立刻抱紧了李如意的脖子，而李如意也放开了托着小苑苑的那只手，他转头看向那些黑暗之中的幽瞳，神色也变得有些低沉。 双手作捧花姿势，向上轻轻抬起......开口默念起来。 “残兵归弥处，剑暮惊不眠。清明同碧落，萤烛照归途。” 话音落地，一道波澜起。 三千灯烛火光飘起，似万家灯火朝着天幕而去。 而那些无尽的幽影似猛的一颤，目中似露出了思索，而后转头看向了剑丛之中那点灯的少年，就这么看了许久。 少年也回望着那些幽影，缓缓的低下头去，似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声。 “人间......没什么好的。” 终于，那些幽瞳露出了身影，似一道道人影的模样。它们对着那点灯少年......深深一拜。 而后纷纷转身朝着那点点飘向天穹的萤烛之火追逐而去...... 诡异散去，只剩下了无数的妖兽。 “它们去哪了...” 小苑苑仰头，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或许，去往生了吧。” ...... 走了一夜，剑暮还不曾褪去。 李如意背着小苑苑走至半月山下的一道洼谷之中，那洼谷之内横断着一道高大的城墙。 那隔壁的王爷爷与守城的将士早就等在了那里。 见到李如意背着小苑苑回来，年迈的王爷爷喜极而泣，冲出城外。 小苑苑也从李如意的背上爬了下来，扑到了老人的怀中。 “爷爷！” 老人抱起小苑苑，看向面色苍白的李如意，张了张嘴：“如意......” 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我没事，快回去了。” “苑苑吹了一夜的风，别着凉了！” 老人点了点头，抱起小苑苑便朝着城内走去。 小苑苑在老人的怀中探出头，对着李如意挥了挥手，“如意哥哥，一定要平安！” 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好！” 老人和小女孩一过城门，‘剑暮’便消失不见，城内已经升起了日霞，可城外却依旧漆黑一片...... 待两人入城之后，城楼之上的一位年轻守将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如意，你还好吧？” 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像是隐藏了什么。 “还好......” 这位年轻的守将名为温实，是朝廷派遣来半月山镇守城门，也是李如意为数不多的好友。 守将温实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正欲开口之时，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褪去。 那头顶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沉闷许久才缓缓开口。 “是了，有一事忘了与你说......” 李如意闻言一愣，“什么事？” 温实仰头看了看李如意平和的脸庞，一时间变得有些低沉，犹豫良久，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如意，望向城外漆黑的一片。 “古道长为你求来的神医，昨日已到了城中......” 李如意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温实背影，发现温实的双肩似乎有些微微的颤动。 沉默良久。 李如意平静的问道：“是神医说我没救了吗？” 温实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只是岔开了话题，像是喃喃自语，“来这凤鸣渡好些年了，就交了你这么个朋友。或许等些时日，我便要离开了。” 等什么？李如意并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到时候送你。” 城外夜幕之中的阴风徐来，似乎带着一些感伤，吹动着两人的长发。 温实转过头来，神色如常。 “莫要食言！” 李如意摆了摆手，转身走入了城内。那身后是一片无尽的‘剑暮’，只是身前那城内的白昼也不尽是明媚。 少年身影被城内白昼照出城门的霞光印在地上，拖得冗长...... 第3章 命签道波澜 细缕尘风摇青潋，步履长阶承少年。 半月山承半月之势环抱着这凤鸣小城，山内白昼如常，山外那‘剑暮’笼罩着凤鸣江，披着漆黑的夜色。 那半月山上有一间道观，名为福星观。听名字像是一个大道观，可实际不过只是一个有着三两道士的小破观罢了。城内去往道观的小路是一条长长的台阶，上面满是青苔，显然极少有人去道观朝拜。 李如意走在石阶之上，一步一步的朝着道观而去，却被一位道士拦住了去路。 那人与李如意一样，却白发苍苍，那道袍也同样褴褛不堪，却洗的极为干净。盘膝坐在石阶中央，身前摆放着一桶命签。 “如意见过道执道长。”李如意十分恭敬的走到老道士面前作揖行礼。 “如意回来啦。”名为道执的老道士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命签，“今日还是与往常一样，算上一卦？” 李如意仰头看了看山顶的道观，又看了看面前的老道士，点了点头。 “好。” 李如意跪在了老道士的面前，双手捧起命签竹筒，用力的摇晃着，直至桶内的一支命签跌落了出来。 老道士习惯性的捡起那支命签，却并未看，只是将那支命签握在手中，笑盈盈的面对着李如意问道：“这两日可曾日行一善？” 李如意改跪为坐，质朴的脸上流露出了天真的笑颜，“昨夜我在点灯时，应该是在剑暮中帮了好多人。今日又带他们入城了。” 李如意话语之中似乎有着自己的小小心思，明明是一件事，他却非得分开说。 分开说，就成了两件！ 老道士听出了李如意的小心思，笑着摇了摇头，“行善布德，终能改命。莫当是师兄给你的任务，而要行诸于心！” 李如意点头遵命。 老道士笑了笑，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小如意本就心地纯良，所谓的日行一善，也是出于其自己的本心罢了。虽是‘日行一善’，却从未止于‘一善’。 对于李如意，他还是放心的。 至于‘改命’一说......老道士只是叹了口气，却并未多言。 李如意见老道士不说话，抬手指了指老道士手中的那枚命签，“道长，今日命签所抽还是下下签吗？” “往常每日一签，至今已三千六百签，签签皆大凶。今日亦是如此。”老道士点了点头，将那支他并未看过的命签翻了出来，露出了签文，“......离宫签！” 说着便将那签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那签面所刻正是： 离宫蒙变焕！ 李如意看那签头，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却不免闪过一丝失落。 这一签同样是下下的大凶之签！离宫蒙变焕的签文为：乘病马，上危坡，防失跌，见磋跎。 “屋漏又遭连夜雨，船破偏遇当头风。动不如静，进不如退。” “果然还是下下签。”李如意小脸上堆起了哀伤，抬头看向山上的道观。他知道，山上的道观之中有一位师尊请来的神医。 可是未曾见那神医，却已然有了结果。 这小城之中的人皆知，福星观上有一‘小衰星’。自幼命途多坎，灾病不断，起初都对其避之不及。可唯独这个小衰星生性纯良，喜助人行善，城中百姓由最初的唱衰也都变成了惋惜。 如意之所以还活着，全靠道观中的两人为之吊命。 上一次小如意病发，为了续命，道执道长一夜白头。而道执道长就是今日拦住小如意上山这位道长。 见李如意神色失落，道执道士却神秘的摇头道：“离宫虽为下下签，可其中却有静变之故。或许我们等上两刻钟，再抽一次能有变数也说不定......” 李如意一愣，“不从来都是，每日一签吗？” 道执道长摇头笑而不语，李如意疑惑不解，却还是静等了起来。 长风徐来，吹着半月山上半腰石阶上的两人，一个老道士一个小道士，还有山巅道观之上那白须白发的紫袍老人。 “好了，再抽一签吧。”过了良久，道执道长终于对着李如意又开口道。 李如意改坐为跪，再次双手捧起签筒，摇出了一支签。 道执捡起那支签，仔细看了看，缓缓的笑了起来，“果然，离宫有变。离遇静成乾，这一签为乾宫-遁变否。”说着，将那支签又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乾宫遁-变否，依旧还是下签，却不再是下下。签文为：若是有缘人，一指便回首，执迷不悟者，屡引也不走。 李如意困惑的看着手中的两支签，心头不解。为何同一日只是相隔两刻钟的时间，签数竟然朝着好的方向变幻了。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道执道长仰头望天，“十年来的第一变，或许我们再等等，能有更好的宿命。” 李如意却似乎未曾听到道执道长的话语，只是听到了不远处的林木之上，有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似他的心一般起了烦乱。 忽然，李如意又一次仰头看向了山顶道观的方向，神色恍惚。 “道长，我想为那前来救我的神医求上一卦！” 道执道长白发一颤，双目怔怔的望着李如意的质朴的双眼，少年眼中是那一直以来的率真而淳朴。 道长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李如意仰头看向道观的方向，心中虔诚的再次摇曳签筒，甩出一支签后，李如意却并未去看，而是等了片刻又再次摇晃签筒，又甩了一支签出来。 放下签筒，李如意捡起两支为那未曾谋面的神医所求的签。 第一支为中签，第二支为中下签。 显然，那神医的卦算之命与李如意相反！ 李如意越来越好，神医越来越差...... 李如意微微一颤，双目发红，仰头看向面前的道执道长，“道长......” 道执道长摇头苦叹，“因果循环，盈损相替。阴阳平衡永远是这个道理。离宫属静...” “......你再等等便能活命啊！” 李如意起身，对着道执道长深深一拜，而后便迈开步伐朝着山顶的道观奔袭而去。 那少年的羸弱的身躯似不归箭，只愿自己的宿命莫要连累他人。 身后那枯坐在石阶中央的白发老道长望着山下的人潮，也红了眼，痛惜之余也带着欣慰，只是惋惜那少年太过聪颖。 第4章 如意如意难 李如意一路奔袭着上了道观，狭长的石阶两畔青松古木退至身后，一到山顶，便见到了那人站在观门之前。 那袭残破的旧黄色长衣裹在身上，一手持着剑，一手轻放于身前，银发白须，长摆拖于地上。银须白发之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颜，似乎在面对小如意时，他总是这般的开心。 “先生。”李如意走到了老道士的面前，躬身抱拳行礼，轻轻的喊了一声。 老道士点了点头，叹道：“如何？看到你道执为你卜的卦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 “既已知命数，为何还要上来？”老道士问。 那卦中命数分明便是让他再等等，等到时机一到，自有活命之机。可是李如意却还是上来了...... 李如意仰头望着老道士，老道士的眼角似堆起了皱纹，仿若早至暮年一般。 老道士姓古，道号道文，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早已忘了本名是什么，便一直以‘古道文’存活于世间。 这小城中人皆知，李如意是道文道长亲手从小带到大的。 做人做事之礼，也尽是道文道长亲传。小如意虽命不好，却懂事乖巧，古道文的亦是传了毕生道学给李如意，唯独不允李如意学剑。 原本这小小的福星观上只有‘道文’‘道执’两位道长，后来又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衰星’小道士李如意。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低声道：“我怕害了别人。” 老道士望着李如意的模样叹了口气，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如意的脑袋，“世间自有命数，你学不来心狠，如何能改得命。” 李如意摇头，目光之中露出了坚持。 “可也是先生教我，道法自然，生死如常。” 老道士望着面前的小如意，摇头不语，转身推开观门，带着李如意朝里走去。 小破道观之中寥寥几间屋舍，中心一尊道像，道像面前是一个身姿容颜皆姣好的少女。少女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身前悬着一柄飞剑，飞剑之上的流苏随风轻舞。 李如意缓缓的走到少女面前，赫然发现少女的似乎状态有异。 “先生，这位便是神医吗？”李如意转身看向自己的师尊。 老道士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她能救你性命，亦算是神医。可若是寻常而言，她也并非医者！” 老道士的话语让李如意的脸色起了变化，可随即又低沉了下去。 “她如何救我？” 老道士抬手指了指少女的身上，悠悠开口，“她身上有一枚灵丹，这枚灵丹可助你渡过即将而来的病劫。” 李如意蓦然回首，深深的望着陷入昏迷的少女。 “是否她如今也需要这枚丹药？” 老道士深深一叹，手中那柄长剑微微的颤了颤，而后又背至身后，“此丹关系重大，却只能救一人。她如今身受重伤，亦是非此丹不能救！” 短短几句话，让李如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语来，那满头长发随风飘舞，似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少女，终于还是开口道。 “先生欺我，此人根本不是先生为我请来的神医！” “如意虽小，却也明白世间的道理。既然此丹关系重大，那此人必然也身份不凡，又怎会是为救我而来？” “那位先生请来的神医，怕是已然离去了吧。” 再明白不过的道理，联想到城门口温实所言，又见到这重伤女子的不凡气度，再对应那离宫卦象，一切自然清晰。 长风吹遥，卷起了乱叶沙沙作响，老道士望着身形弱小的李如意，苍白的长须也随之抖动了起来。 老道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后微微一叹，“何苦要这么聪明呢？” “此女与人一战，重伤逃离而落入半月山，虽身怀灵丹，却无服丹之法。我们不害她，她也将在一个时辰后死去。” “而她死去之后，你便无需愧疚的服用那枚灵丹了！” 这女子根本就不是所谓神医，只是恰巧身负重伤入了福星观，而她身上确实有一枚能救李如意的丹药。 这也是两卦所显的命数，只要李如意再等等上山，等少女死后，便自然能用这枚丹药救命。所以等得越久，李如意的命数越好，而这位少女的命数便越差。 道执道长在半路拦他，也是为此。 离宫卦，动不如静！ 李如意低下了头，似也陷入了万般杂绪，却还是转头对着老道士师尊深深一拜。 “先生可否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死？” 老道士望着李如意双眼的神色，终究还是明白了李如意的抉择，摇头离开，关上了观门。 晨风携露，吹不凉少年心中执念。 李如意迈开步伐走入了一间屋舍之内，再走出之时，手中捧着一碗酒。 他缓缓的走到了昏迷的少女面前，放下酒碗。 “失礼了！”说着，李如意探手伸入少女的衣襟之中，手不免的与少女身前的柔软身姿相触。 好一番摸索，才摸到一个小丹瓶。 李如意倒出那枚灵丹，放入酒碗之中，用一支筷子搅拌，让丹药能与水酒相融。 他一边看着慢慢化开的丹药，一边口中碎碎念。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明明是仙女，却落到了半月山。凤鸣江的半月山这段太穷了，穷的只有数之不尽的怨魂，也没有能救我的东西......” “这丹药是你的，便是你的。” “我从小就命数一直不好，怪不了其他人。虽然不甘心，却没有办法。师尊与师叔已经为我吊命两次了，这一次若非他们也无计可施，决然不会出这主意。” “若你醒来，还望莫要怪他们。他们只是两位想要我能够活下去的长辈罢了。” 李如意低头搅着丹药化酒，身姿萧瑟，眼角似有些红晕。 “我也不是不想活，可总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就害了你。” “你是神仙，活着总比我有用一些......” 丹药化酒，展现出了属于灵丹自己的光华。 收起放下筷子，李如意举起酒碗，掰开少女有些枯败的嘴唇将药酒慢慢的灌了进去。 果然是灵丹妙药，一入口就让少女的苍白的面色立刻红润了一些。 看着少女脸色起了变化，李如意展颜笑了起来，那质朴的脸上说不尽的欣喜。 似全然忘了即将死去的自己...... 破布褴褛的小道袍随风飘舞，李如意似在少女面前悬飞的剑身上见到了自己。 他起身拾起碗筷，对着那剑身上倒映的自己轻轻挥手......似在道别。 “李如意...怎如意......” “事事如意，万事如意。” 第5章 卦签皆不愿 日上三尺，晓风吹澜。 小道士的道袍之上似破了两个洞，漏风吹入了心海，惊起徐徐波澜。李如意默默转身，朝着观门之外走去。 观中那道像，手中剑立在身前。它一直睁着眼，无神的眼中皆是那生死之择下的似在望着离去的李如意，又似在看眼角颤动的沉睡少女...... 道执师叔一身紫袍，白发苍苍。道文师尊银须雪发，一身旧黄的长袍随风而舞。两位道长站在道馆之外，苍茫的头上束起的白发飘如雪。只是在见到李如意出来之时，两人脸上又挂起了笑意。 “先生，道长。”李如意走到两位道长面前，呼出了一口气，展颜一笑。 古道文负手而立，背后的长剑之上的流苏轻摆。 “好孩子。” 李如意摇了摇头，看着两位长辈的神色，犹豫了一番开口问道，“若是我方才选择自己活命，先生和道长是否会失望？” 道执道长默然，并未开口。 而道文老道士却深吸了一口气，负手平和的望着李如意点了点头，“若你选自己活命，我自然会失望，说明为吾对你的教导还是失败了。不过却也会为你能活命而高兴。” “只是你如今的选择，虽然吾自豪欣慰，却也痛惜......” “苦了你自己！” 李如意低头搓了搓自己道袍的衣摆，将一处褶皱掸平，而后走至廊角，望向山下的小城，“那是我自己的命，与他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先生不是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吗？既无可奈何，便欣之若命。这人间...也没什么好的。” 两位道长相视一眼，摇头苦笑不已。古道文白发长抖，走到李如意的身旁，抬手拍了拍拍其瘦弱的肩膀，“可吾也曾说：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若安天命，与蜉蝣何异。” 李如意望着远处的漆黑一片的江畔，久久未语。 “又想你娘了？” 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望向半月山外被笼罩在剑暮之中的漆黑一片，抬手搓了搓眼角，话语稚嫩而弱，“先生，你说我娘死在剑暮，可我已超度了那么多的残魂，还是不曾在其中见到她。” “亦是不知江畔的三千剑，哪一柄是我娘所留。” 李如意双目露出了深深的眷恋，“我娘应该很漂亮吧，可惜已经忘了她的模样。好想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紫袍道长道执着头又拿出了那命签竹筒，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这世间苍生，万事万物皆有遗憾，却依旧生生不息。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何不再卜一卦？” 李如意回过头来，看向两位长辈，想了想笑着点头，“也行。” 接过命签桶摇曳了起来，哗哗哗的声音响了半天，却不曾掉落出一支卦签。李如意‘大怒’，使劲摇晃了起来，可这一用力，甩出了两根签。 李如意拾起一根签，脸色一黯，却故作轻松般一脸不满的看向道执道长，“道长，你的桶里不会压根就没有好签吧？” 这又是一支下下签！ 那签头上刻着：巽宫，巽变井。 “这一签的签文为：一月缺，一镜缺，不团圆，无可说。”李如意神色忧伤，“月缺镜破，种种不宜！三千多签，这一签比之前的所有签数都不吉！” 身为一个小道士，李如意自然也懂得解签之术。这支签差不多已经将他方才思亲的结果都说出来了。 道执无奈抬手拾起了另一支同时掉落的卦签，举起一看，双眼一亮，立刻斥驳道：“胡说，这支签不就好了吗？” 李如意双眼一亮，“上签？” “下签！” 道执摇了摇头，将这卦签又递给李如意，有些尴尬的安慰道：“但是总好过下下签不是？” 李如意接过这支卦签一看，沉默。 艮宫，损变中孚！ 签文为：莫言荆棘恶，终为鸾凤栖，目前应有诗，何用早踌躇。 这一签虽是下签，却与下下签没什么太大差别...... 李如意丢下卦签，满脸的无奈。 扶摇徐来，吹了落叶满山舞动。 一枚落叶落在李如意的手中，又被风一吹去向了远处。 李如意望着那枚远去的落叶，目光飘至师尊身后的长剑流苏之上，目露遗憾，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观内那少女的身前的悬剑，还是开口道：“先生，我还想学剑！” 古道文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长剑，又看了看目光期冀的李如意，白眉一皱，“为何？” 李如意低下头去，沉闷开口，“这辈子怕是难体会那剑仙江湖的肆意洒脱了，却还是想摸摸剑。” 这已不知是李如意第几次对古道文提起想要学剑的想法了，可每一次古道文问他为何，他也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想在剑中找到娘亲生前凌剑的风姿... 亦或是羡慕那些御剑而行的仙人，可以活的洒脱...... 只是，古道文却从不曾允他学剑，今日依旧还是如此！ “剑，从来不是洒脱之意，而是承重之物！承其心，承其志。剑有双刃，若无剑心，只会伤己及旁人。” 古道文摇头，将自己背手在身后的剑举到面前，望着手中剑，目色之中流转出了无边的思绪，似乎并非只是在看着一柄剑，更是一位故人。 古道文拉着李如意靠着廊桥坐在地上，望着李如意的双目，“你学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兵医术道，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你尽可学，它们能固你心怀，拓你眼目，你也学的不错。可唯独......剑不一样.......” 古道文仰头望向遥远的天际，继续呢语：“剑之初始，只为杀伐。可渐渐的，世人在剑上倾注的东西多了，便也忘了剑锋所指向的生死！” “忘了生死之重，人命便也不值钱了。” “如此.....在剑上倾注的东西，便似乎又变得不重要了。” “就像剑之宿命一样矛盾，伤人又伤己。”古道文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剑伸至李如意的面前，“我可允你执剑，但你尚无剑心，不明剑锋之重，又如何能真正的御剑呢？” 李如意听着古道文的教导，双目落在古道文递过来的长剑之上，神色迷茫，想要伸手去触碰，却还是收回了手。 古道文话语中含义极重，剑锋所指...皆是他人的生死！ 他还不曾有执剑之心，只是想感受剑之风采，便难掌剑之锋芒...... 李如意神色黯淡的收回了双手，不再说想要学剑之语。 第6章 桃花算又难 望着李如意落寞的神色，一旁的紫袍道长道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看向沉默的师兄，还是叹了口气，未曾开口。 沉默良久之后，古道文收起剑，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你今日应该也有些累了，早些下山歇息去吧。” 李如意虽从小就在福星道观中长大，可十二岁之时便已经下山独自生活了，小城之中有他娘亲留下的一方小院，他平日便住在小院之中。只是每日上山面见两位亲如师父的长辈。 “是！”李如意起身答应。 正欲离开，又被古道文老道士给叫住了。 “你将那位姑娘也带下山去吧！她应是没那么快能醒来，既是行善，便应有始有终。我与你师叔要出门一趟，这段时间，你也无需再上山了。” 李如意疑惑的看向两位长辈，似乎从有记忆以来，两人从未出门过。不过李如意并未多问，只是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如意明白了。” 回到观内，李如意看向重伤沉睡的姑娘，神色露出了纠结，犹豫了好久，还是一咬牙上前将其背了起来。又望向那柄少女带来的长剑，想了想，还是抓了起来，一同丢到了后背。 走出观门，却发现师尊和师叔已不知去向，怕是已经出门去了。 无言之中李如意只能背着那姑娘走下山去...... 李如意刚走，观门之前那两道消失的身影又凭空浮现了出来。紫袍道士对着身旁的黄袍道士开口：“其实如意虽然尚未懂得剑锋之重，却明生死之重，学剑也已无事。” 黄袍老道士摇头一叹，“若无剑心便学剑，此生便再难有剑心了。没有剑心，又如何能破开命数之锁？” 紫袍道士一颤，而后点头问道，“那如意何时才能寻到自己的剑心？” 黄袍老道士抬手抚须，望向远峰。 “当有一日即便我不允，他也依旧要触剑之时，便证明他已寻到剑心！” 紫袍道士无奈摇了摇头，捡起了方才被李如意丢掉的那第二根卦签，“艮宫签，损变中孚！莫言荆棘恶，终为鸾凤栖，目前应有诗，何用早踌躇。” “他又岂能熬得到‘鸾凤栖’之日？需知，他的‘命疾’已时日无多了......” 黄袍道士负手掐指，仰天闭上了双目。 “命？哼！知命，算命，寻命......命数之变，事在人为。”睁开眼，他又望向通往山下的石阶，似乎还能见到那两道下山的身影，“我们似乎......从未算过他的姻缘之命？” 紫袍一愣，仔细想了想后点头道：“好像确实如此......算一算？” 说着两人便掐指一算，而后面面相觑地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 “命算一术......不可信！” “旁门左道！” ...... 小城的人家尽靠着半月山脚，街头巷尾的行人不算繁闹也不算稀少。偶有叫卖之声响起，招揽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杉木搭建的间间屋舍在雨淋日晒下有些泛青，将小城染上了一层墨色。唯有大户人家以楠木建起的厅堂梁柱，即便过了许多年，也依旧耀着贵气的赤红颜色。 不过这小城之中以楠木构建的房子寥寥无几，而李如意家的小屋亦是泛着青色的普通木房。 李如意背着那不知名的姑娘，一路走到了家中。一路上时常有街坊四邻投来疑惑的目光，不过大多也只是笑了笑，却并没有多问。 他们知道李如意不是恶人，做不出抢良家姑娘的事情。 只是偶尔有人似熟络的嬉笑道：“如意，这又是哪个倒霉蛋碰到你而受伤，被你带回来？” 不久之前，李如意被几只野狗追赶，路过一老乞丐的时候，那几只野狗转而追向了老乞丐，导致老乞丐受了伤。李如意心中愧疚，无奈将那老乞丐带回家中疗伤。 对于这般的笑问，李如意难得的晦涩难言，似有些尴尬的模样。 “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李如意如实说。 问话的街坊翻了翻白眼，闷声闷气的嘟囔着：“不说算了，就你那倒霉命，真有天上掉下来的仙女还不砸死你？” 李如意无言以对，只能灰溜溜的加快了步伐。 开门，冲进去，然后立刻关上门！ 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内种满了各种草药。 两间小屋，两张床榻，一张书案，几卷纸，一笔墨便是这家中的所有之物。 小物虽小，却收拾的极为干净整洁。 李如意背着身上的姑娘，站在院中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其背到了他娘亲曾经的房间里，连同那柄剑一起丢在了床榻上。 看着那双目紧闭，却面容极为美貌的少女，李如玉叹了口气，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少女一身锦绣长衣披在身上，承托出了少女的亭亭玉立的身姿。长发束起，束带上缠着一对紫玉。腰带挂着流苏，将这女子承托得极为出尘却又不失英气。 那面容依旧苍白无比，却还是能看出其典雅而精致。 “应该与娘亲生前一般好看吧。”李如意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又转头照了照镜子，似乎想在自己的面容上找到已然记忆模糊的娘亲模样。 想了许久，李如意还是想不清，是自己的娘亲更好看，还是这仙女更好看。 有心再看两眼，又想起对方仙女的身份，立刻自卑的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刚出门口。 李如意自家的院墙之上......正扒着一个少年！ 那扒在墙头的锦衣少年，探着脑袋往院里东张西望。见到李如意出来，顿时露出了取笑之色。 “李如意，你行不行啊，背这么一个美貌的姑娘回家，你连看都不敢看！” 墙头上的少年，一手撑墙头，一手指着李如意嬉笑道。 李如意有心争辩，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张了张嘴闷声闷气地憋出一句，“我都看厌了！” 墙头的少年见李如意憋红的脸，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熟悉无比的翻身进了院墙。 “但凡街上好看一点的姑娘，你看两眼就脸红。今日你要是看她超过三眼，我就跟你姓。” 李如意心中默默的算了算，立刻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怕你坏了李家的名声。” 锦衣少年笑着的脸一僵，张着的嘴也忘了合上。 小院内的笑脸不曾减少，它只是又跑到了李如意的脸上！ 第7章 神仙或暗伤 翻墙进来的男子是李如意在这小城之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复姓亓官，单名一个宴字，与李如意年纪相仿。 不过与李如意不同的是，亓官家在小城之中乃是一个大户，生来衣食无忧，生性随意而不羁。 在小城之人眼中，李如意就是个小衰鬼，而亓官宴则是小福星。 传言亓官家是某一个外地大家族的分支，有着这个小城之中都为之羡慕的气运。李如意出门必遇难，亓官宴出门皆是好运。 小时候，街坊四邻对李如意都是避之不及，也唯独亓官宴不害怕靠近李如意，用他的话说便是： 他亓官宴运气好，李如意的霉运克不死他！ 幼年时许下要护着‘倒霉蛋’的诺言，少年也不曾忘却。 亓官宴见李如意笑的极为开心，也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李如意随地便坐了下来，对于亓官宴爬墙而入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不用问，问就是‘你家的门槛太低，走你家的门跌本少爷身份。’ 亓官宴笑着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看着李如意那张清秀的脸，有些吃味的撇了撇嘴。 一个男子，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听说你扛了一个美貌姑娘回家，我好奇便过来看看。” 亓官宴挤眉弄眼，“怎么？终于开窍了？” 李如意对于亓官宴的调侃显得有些无奈，抬手搓了搓小脸，闷声闷气道，“莫要胡说，这可是一位神仙！” “神仙？”亓官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满脸不信，“你怎么不说这是一位很厉害的神仙，跟人打架受伤昏迷，然后又机缘巧合掉到了你家道观被你给救了？” 李如意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亓官宴，“你怎么知道？”古道文老道士正是这般与如意说的！ “厉不厉害不知道，但是确实是一个神仙。” 亓官宴眉头紧皱，看着淳朴的李如意，担忧道：“我看看，你可别叫人骗了。就你那倒霉命，真有仙子掉下来，也应该砸你个半身不遂才是啊。” 亓官宴的话语与路上行人所言如出一辙，叫李如意好一阵无言。 两人走入屋内，看着床上沉睡的少女，亓官宴愣在了原地。 “还真是神仙！” “你识得？”李如意好奇。 “不识。”亓官宴摇头，又指了指少女身旁的那柄看似非同凡响的长剑，“不过看那剑，确实应该是仙家之物！” “好在应该不是什么大修仙宗门的弟子，估计只是刚修炼不久的寻常仙修，修为也不高。” 李如意一愣，“为何？” 亓官宴翻了翻白眼，“你想啊，若她真是大仙人，又与人一战重伤落在这里，那她的敌人为了找她，早就将这小地方来回犁了好几遍了，还能等你将她救回家？” “再者，大修士即便重伤昏迷，也会有护体剑气，你又如何能近身？” 亓官宴分析的头头是道，李如意听得一愣一愣，只觉得有道理。他虽然聪颖，但是却不曾出过半月山，见识自然是没有大户人家的亓官宴广。 只不过，李如意犹豫了一番，还是奇怪的问道：“你怎知这些？” 亓官宴也是这小城之人，但是毕竟也只是普通人，如何会知道护体剑气什么的。 亓官宴双眉一挑，并未解释，只是说：“这个迟点与你说，还是先说这位仙子吧。” “我看她气色不错，应该是她自己已经服用了什么疗伤灵药。不过现在还未醒来，且面色苦楚，好像身上还有伤痛。”亓官宴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得意洋洋。 还有伤？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未曾在她身上还看到有衣物破损，也无血迹啊。” 亓官宴负手而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我听闻有的仙人打架，剑气伤人却不伤衣，破体而不流血。” “你别看她衣裳无损，或许衣物之下的某处还有一处或多处暗伤！不处理此伤，灵丹再神，她也醒不来！” 李如意更加疑惑，亓官宴怎么忽然知道这么多？ 不过看亓官宴煞有其事的样子，李如意犹豫了一番，开口道：“我去找隔壁阿婆过来给她看看。” 亓官宴嘴角一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可是神仙，刚跟人打了架，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万一他敌人找来，你这不是害了隔壁阿婆吗？” “即便不是大仙人，也不是常人能抗衡的。” 李如意闻言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那怎么办？” 亓官宴双眉一扬，干咳了一声，“只能你自己动手查探了，我去门外给你把风，若需相助......自己想办法。” 说着，亓官宴逃一般的跑出了屋子，还顺手带上了门。只留下了满脸纠结的李如意和床榻上双目紧闭的仙家少女。 李如意踌躇不安的来回踱步良久，又看向少女面容之上苦楚之色，一咬牙心一横。 “生死关头，顾不得那么多了。” 虽然这么说，可一想起即将要见到的画面，李如意还是有些胆怯的满脸发红。 床榻上的锦袍少女实在太过精致，越靠近，李如意便越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之音。虽已在道观之上的时候，早已在少女的怀中摸索出了丹药。 可当时山上道观那生死之择的悲风吹鸣，又何如何顾得上男女之意？ 可如今在这小屋之中却全然不同！ 徘徊许久，李如意闭上双眼，抬手探向床上少女的腰间。 “得罪了！” 欲查探衣裳之下是否有暗伤，自然是要褪去衣物的。 慢慢的摸索，李如意终于摸到少女腰间的腰带扣结，盲目的想要解开，却发现怎么自己竟然不知道怎么解。 好一番忙碌，李如意无奈的睁开了双眼。 忙活半天，额头也渗出了汗。李如意绝望的发现自己即便睁眼也解不开少女腰带上的奇怪扣结。 那扣结实在奇怪，看似寻常，却又理不清，似结结相扣寻不到头。 李如意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曾经师尊说过的一句话。 “一力破万法！” 于是，李如意从柜上取来了剪刀！ 第8章 古色亦生香 好在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否则李如意必当羞愤而死。以一把剪刀对着人家姑娘的腰带，确实是怎么看怎么不雅。 李如意小心翼翼的看了门口一眼，见房门紧闭才松了一口气，紧握着用剪刀探向少女的腰带。 不自觉的，李如意的嘴角微微动了动，然后又平息了下去。咽了一口口水，终于还是对那解不开的腰带下了剪子。 只是...... 李如意震惊的发现，手中锋利的剪子竟全然剪不动那腰带！ “难道这衣裳也是仙家之物？凡器伤不了吗？” 李如意又试了试，发现还是伤不了腰带分毫。李如意莫名的起了倔意，将目光看向少女身旁的那柄剑！ 丢下剪子，李如意抬手探向那剑，只是顿在空中，却久久不曾落下去。犹豫良久，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抓起了长剑。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李如意抓的是剑柄。 手刚一触碰到剑柄的刹那，剑身微微一颤，竟然发出了鸣颤。 嗡！ 剑鸣之音传出，引来了门外亓官宴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不用进来。”李如意对着门外喊了一声，然后看着似乎在抗拒的长剑，轻声的开口道，“若你是有灵的仙家之剑，便应能听懂我说话。” “我欲救人，绝无害她之意，还望你能相助！” 似乎真的听懂了李如意的话语，那柄长剑微微一颤，而后消去了剑鸣。 李如意松了一口气，握着剑，将其拔出了剑鞘。 赫然间，整个屋内闪着凌厉的剑芒！ 一种莫名的酥麻之感由剑柄涌入了李如意的心头，嗡的一声，李如意的眼前似出现了幻觉。 如同见到了这柄剑的一生...... 那朦胧的幻象之中，李如意似乎看到了一个光着上身的大汉，手舞着锻锤猛的敲击着，热汗与火星四溅。一锤一锤，打出了这柄仙剑。 他还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似乎每一位都曾是这柄剑的主人！ 画面一转，他又见到这柄剑在一位器宇轩昂而威猛的男子手中跌落，与之一起倒地的，还有那位男子。 朦朦胧，又一妇人将剑交到了少女的手里。少女捧着剑，紧紧的将其抱在怀里。 李如意仔细看去，那少女分明便是自己带回家之人。 画面渐渐朦胧，李如意似处于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那迷雾之中站着那位少女，只是不知为何，少女之旁又多出了一位少年。 仔细看去那少年竟是他的模样！ 轰！ 画面崩溃，李如意猛的一震，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是站在自己家里，方才的一幕幕似乎都像是一场梦境！ “这是怎么了？”李如意看向手中的剑，神色迷茫。 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了手中仙剑上传来的亲切之感，好像与之有了牵绊，便似自己也成了画面里那些人的其中一位。 只是那牵绊的原因，缘自面前床上之人！ 李如意不懂，又似乎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少女腰带，小心翼翼地挥剑落下。 那坚不可摧的腰带，也应声而断。 包裹着少女的衣襟随之一松，露出了其中的内衬与内衬之上不曾被完全盖住的白嫩一片。李如意呼吸猛的一滞，似连呼吸也艰难了起来，手中剑落在了地上。 艰难的挪开视线，李如意颤抖着手，将少女扶起，将锦衣从肩头微往下褪了一些下来。 环视一周，并未发现异常。 李如意又有些犹豫，一咬牙，“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默念完，抬手就将少女上身的锦衣完全褪了下来，只留下的单薄的内衬。 丰润如玉而又撩人的身姿在单薄的内衬之下若隐若现，洁白如雪的肌肤透着淡红，似有淡淡的香味飘来，萦绕在李如意的心头，让他微微有些恍惚。 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好像什么都能看见。 好在李如意还是知道当下的首要紧事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他在少女的身前看了看，而后又绕到少女背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少女的后背内衬破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其中一道极深的伤痕，伤可见骨，却不知为何流不出血。 李如意瞬间心凉了一半。 轻轻地扶着少女趴下，起身在屋子里的柜子翻找了起来。他记得前些年自己在江畔点灯时受了伤，是古道文用了一种药给治好的。那个药，他并未用完。 翻找了一阵子，终于在角落找到了。李如意回到床前，用手捏碎了那药丸，轻轻的撒在少女后背的伤口之上。 强忍着内心的异样，李如意伸出手，将少女背后伤口之上的药碎抹匀。 做完这一切，李如意四下环顾，不见有能包扎的之物。想了想，翻开自己身上的道袍，在自己的内衬上扯下了一条布料，隔着少女的单薄内衬，以布条绕过少女双臂之下，环着身躯将其伤口包扎了起来。 为之套回了锦衣，李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李如意又看了沉睡的少女一眼，逃一般跑出了屋外。 那柄丢在地上的剑缓缓悬起，剑身倒映着少女缓缓睁开的双眼...... ...... 小屋之外的院子里，亓官宴趴在石桌上，目光迷茫，也不知在想一些什么。 见到李如意跑出来，抬起头笑问道：“怎么样？怎么这么久？” 李如意神色复杂，张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亓官宴一愣，“很严重？” 李如意呆呆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还是给她上了药！” 亓官宴脸上立刻浮现出了讳莫如深的笑意，对着李如意挤眉弄眼。李如意只能装作看不懂，强装镇定！ 亓官宴见状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随手一甩，丢到了李如意手中，满不在乎道：“我家里人前些日子去外头大庙里捡回来的平安符，我留着也无用，想想还是送给你这‘倒霉蛋’好了。” 李如意接过丢来的平安符仔细一看，见到上面‘悬空’二字时诧异道：“这不是传闻中悬空寺的平安符吗？要好些银子吧？” 他虽没见过，却也曾听说过。只知道这东西极为贵重！ 亓官宴肉疼的嘴角抽了抽，却还是淡然的摆了摆手。 “都说了是捡的，你便随便揣身上就行，不用太过注意。” 李如意狐疑的看了看亓官宴有些僵硬的脸，心中明了，却也没客气，直接就往怀里一放。 平安符入怀，李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倒霉命数’缓和了不少，立刻跃跃欲试的对着亓官宴开口。 “你捡颗小石头，转过去，然后随手往身后抛，试试能不能砸中我。” 这些年来，每当李如意想要试试自己的命数有没有好转一些时，便让亓官宴这般与他测试。可不论如何，哪怕是亓官宴站的极远蒙上眼睛，随意丢出石子，都能不偏不倚地砸到李如意。 亓官宴闻言嘴角一抽，望着兴致勃勃的李如意，眉头一挑。 “你认真的？” 李如意立刻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第9章 难远半山叶 沉吟了片刻，李如意从袖中摸出几枚铜板，然后丢在地上，带着一丝谨慎道：“你先容我算上一卦，我看看今日自己有没有大劫！” 亓官宴有些无语的望着看卦象的李如意，撇嘴道：“正常人遇事不决时，要么问春风，要么问本心。你倒好......” “遇事不决，便问玄学！” 李如意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铜钱卦象，松了口气，“你不懂，道门占卜，逢凶化吉。出门在外......即便是在家中，也要小心为上。” “卦象虽然不好，但是没有大劫，应是无恙。”李如意收起铜钱，站了起来。 “试试吧！” 亓官宴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走到院子，随手捡了一颗小石头背过身去，然后就是随手往后一丢。 咚！ 清脆的声响传来，亓官宴叹了口气，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李如意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你这倒霉命，我看把悬空寺的大佛搬来你家院子，怕是都能绊你脚摔死你。”亓官宴有些无语的搓了搓手指，只觉得自己的心血似乎白费了。 要知道，悬空寺的平安符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的，那可是仙家之物。为此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李如意捂着脑袋站了起来，手指间渗出了血。一脸绝望而哀伤的走到院子中，摘了一张草药的叶子，搓碎，然后盖在头顶的破口之处。说来也神奇，草药之叶盖住伤口，立马便止了血。 唯独就是，头顶沾着一片烂绿叶模样......不是很好看！ 一旁的亓官宴看了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慢慢的陷入了沉默。 亓官宴一屁股坐在石阶之上，随手从地上拔了一根杂草叼在嘴角，懒洋洋的往梁柱上一靠。 “过些日子，我便要走了。” 亓官宴的话语有些低沉，似听不出其中好坏。 李如意闻言一怔，望着亓官宴，心中先前的杂乱思绪已悄然全无。张了张嘴，似有些低沉：“你也要走？去哪？” 亓官宴抬头见到李如意落寞的模样，硬挤出了疑惑之色，“也？还有谁？” “温实，今早他也说过些日子便要离开半月山了。”李如意如实道。 温实便是半月山下的城门小将，也是李如意好友之一。不过温实并非半月山之人，乃是前些年被调派来的。而温实与亓官宴也互相瞧不上眼。 亓官宴撇了撇嘴，“我当是谁呢，他本就不是咱们半月山之人，他爹是凤鸣渡的一个参将，他来半月山乃是为了磨砺。如今磨砺了这么些年，自然是要回去的当将军的。” “而我与他则是大为不同！” 凤鸣渡是凤鸣江最大的一个渡口，传言那里有着很多的剑仙，在守着凤鸣江彼岸的妖邪入侵。 李如意反问，“有何不同？” 亓官宴叹了口气，“你方才不是好奇我为何会忽然知道修仙的事情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 亓官宴平静的解释了起来：“你也应该听闻过传言，我们亓官家乃是某个修仙大家族的旁支血脉对吧？” 未等李如意做出反应，亓官宴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家确实是一个修仙家族的旁系血脉，之前遇到了一些变故，几代人一直偏安在此。” “前些日子我家忽然收到族宗来讯，如今也到了归宗的时候了。今早，族宗接引的人也来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亓官宴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位神仙......” 原来如此...... 李如意又问：“就你们家自己走吗？” 亓官宴摇了摇头，“还有小苑苑，我族宗来人发现她的天资不错，问她要不要去。她也答应了。” 李如意想起这几日都没见到小苑苑，不由得目露不舍，却还是笑着开口道：“也好，何时走？” 亓官宴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院墙之外的天色，“等山外的剑暮褪去，便要走了！” 说到此处，亓官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与家里人一起前去。宗族对于我想要做神仙的事情，立下了一个试炼——需我自己走到族宗。” 李如意坐到了亓官宴的身旁，不解道：“为何还有这种试炼？” 亓官宴没好气，“谁知道呢，有得必有失吧。” 李如意心思敏捷，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看着亓官宴的侧脸追问，“与平安符有关？” 亓官宴脸色一僵，很快便又恢复如初。他并未看向李如意，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想多了，与那破符有什么关系，都说了是捡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远吗？” 亓官宴仰头看向天边，思绪良久后，沉闷的点了点头。 “有点远，或许我得走上个一年半载吧。” 一时间，李如意只觉得怀中那枚小小平安符竟是这般的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李如意沉默，亓官宴转头看向李如意问道：“怎么样？你要与我一起走吗？咱们兄弟一起去做个神仙玩玩！” 李如意面露期冀，只是很快便黯淡了下去。 “算了，等到时候你做了神仙，回来时为我再带些外面的东西吧。” 他有命劫在即，活不下去，便注定做不了神仙！ 亓官宴也知道知道李如意无法随他去自己的族宗，可他还是想问问。万一呢？ 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的‘倒霉蛋’，若没了自己的‘好运’为他撑着，李如意往后怕是会更加难过。 所以他在之前传讯的回信中，求那个他即将归去的族宗，求他们带来了一枚悬空寺的平安符，代价便是他需要进行试炼——走回族宗！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哪怕亓官宴知道凭借着李如意的机敏也必然能猜到。但猜到归猜到，总也不是明言那般难受。 “半月山太小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常人哪怕只是沿着凤鸣江走一趟，都要用上半辈子。可走过那群山的无尽远外，不止有凤鸣江，还有无尽汪洋及我们从未见过的景色。”亓官宴目光凝望着院外的天色，似乎那是无边无际的浩瀚。 “我听闻外面有悬在天上的桃林，飞流千尺的瀑布，还有垒山而建的巨坛，还有我们许多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亓官宴看向李如意，“你有想过走出半月山，去往外面的世间看看吗？哪怕只是看看半月山之外的凤鸣江！” 李如意随着亓官宴的话语遥望天际，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向往，却又低下了头去，“我...” “......走不了那么远。” 亓官宴神色一黯，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两人背后那房屋门内，一道倩影紧了紧自己松开的衣襟，轻轻的倚靠在门栏之上，望着两位即将被命运分别的少年好友。 她听着两人话语，似见到了这偏院之地中一位走不出山外的少年哀伤和遗憾！ 她就这么看着那两位少年之中那穿着褴褛道袍的小道士。 静静的，也不曾让两位少年发现。 寂寥的沉默之中，又有扶摇吹来落叶飘入小院之中，飘飘洒洒的似唱着这偏远小城中的落寞。 任那风大树摇，即将枯败的落叶，即便乘着风...也飘不出多远......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第10章 离殇飘冬雪 小院迎凉，风语四墙。 两位少年就在这看似无边的沉默之中，呆坐了好久好久。 终于还是亓官宴先打破沉默，笑了起来，“没事，你等我去到族宗站稳脚跟之后，我便回来带你出去看看。到那时，我也必然成了一个小神仙，御剑飞行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我们用飞的，能走很远！” 李如意抛去感伤，也一起笑了起来，点头道：“好！到时候，送我一柄剑！” 他真的很喜欢剑，也很想要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亓官宴洒脱一笑，“送！听闻在族宗还有一位我的堂姐，我到时候带你相识，如果有可能.....把她也送你。” “做不了神仙，娶一个神仙也好。” 李如意双眼亮起，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少年意气风发，什么都敢说！ 另一少年面含期许，什么都敢信！ 亓官宴将之前含在嘴里被嚼烂的杂草吐了出来，便又从身旁地上拔了一根杂草叼在嘴里，笑容满面。 只是笑着笑着，那双眸之中泛起了莹光。 “若能分你一半我的运气...就好了。”呢语响没于心间，也不怕有人能听见。 遥观天幕，一道惊世凤鸣响彻天地！ “唳~” 城中之人仰头望去，透过那拦在小城与凤鸣江之间的半月山，见到了那倾天般巨大的凤尾扫向天际。 凤尾划过，如一轮七彩长衣，在尾羽过后的天穹之上留下了绚丽的流光溢彩。 “剑暮褪去了！” 亓官宴仰头看向那消失的凤尾，似见到了山外笼罩着的夜幕正在消散。 剑暮褪去，他便要启程了。 “嗯。”李如意点了点头，坐在院中看着那凤尾留下的霞光，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些许欣然，“其实......我们在这凤鸣江畔，也有那些远离凤鸣江之人所见不到的风景不是吗？” “站于凤霞之下，也不比做神仙差！” 亓官宴闻言一怔，扭头看向李如意，咋舌道：“这般大道理，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行不了万里路，还不能读万卷书吗？”李如意抬手轻抚着。 “咱们这小城所有书卷加起来，能有万卷吗？” 亓官宴撇了撇嘴，余光一扫，忽然猛的浑身僵直，慢慢的回过头，面目浮夸的对着李如意挤眉弄眼。 李如意见亓官宴的模样，疑惑道：“你怎了？” 亓官宴猛的眨眼，却不曾说话。 李如意茫然低头四下看了看，却并未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正欲再问的时候，忽然也是浑身一颤，猛的抬起头来。 两位少年面面相觑，双眸的眼神之中似乎早已交流了万字...... 身后吹来的风中带着淡淡的香味，让两人坐立不安！ 一番挤眉弄眼之后，李如意暗暗的点头，神色如常的开口道： “也不知道屋里仙子怎么样了，是否好一些？方才隔壁阿婆看了她的伤势，离去时说已无大碍，想来也应该快醒了吧......” “我们也不方便进去，不然也好看看是否已经好了一些。” 亓官宴立刻正了正颜色，点头回应道：“是呀，你我两个男子要为那仙子疗伤也确实不便！还好隔壁阿婆在家，喊一声就来帮那姑娘看伤了。” 李如意点头感叹，“阿婆古道心肠，如在世活佛啊。” 两人自顾自的你一言我一语，似全然未曾发现身后站着那超脱的仙女一般。三言两语便将一切都甩到了都不曾露过面的‘隔壁阿婆’头上。 不见身后的那道气息有什么反应，李如意又是作出了叹了口气模样，继续开口，“不过阿婆并不知道那姑娘是神仙的身份，不然这么大的年纪了怕是会吓出毛病来。” 亓官宴一怔，见李如意又对他眨了眨眼，立刻领悟道，“也不知等那仙子醒来是否会感激那阿婆的救命之恩？” 李如意摇头，“何须感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想必阿婆也从未想过要仙子感激。” “阿婆知道仙子已然无恙，便亦足矣！” “悄悄离去也无妨，莫要惊吓到阿婆便好了......” 又是一番沉默，两位少年，继续互相打着眼色。 自幼一起长大的熟悉，让两位少年配合起来极为默契。只是两人都不曾发觉，这一番表演有多么的生硬。 清风徐来，香味渐浓..... 两人面色也渐苦，如芒在背，心中压力无限，相望也再难言。 终于，一道淡漠而清冷的少女之声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是么？” 未等两人反应过来，一道香风卷起，身后那道气息直冲云霄，化作长虹消失不见。 李如意和亓官宴面面相觑，终是松了一口气。 “明明是做好事，但是却感觉这么压抑......”亓官宴摇头苦笑的嘟囔了一声。 “她是神仙，与我们......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何须在乎这个，无事便好。”李如意神色如常。 亓官宴又是点了点头，望向半月山外褪去的剑暮。 两位少年又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秋末的凉风吹席，带着渐渐逼近的寒气，卷起落叶翩翩起舞。那即将远去的风，充满了带不走落叶远去的遗憾。 “我该走了。”亓官宴说。 他感觉到自己家人走出了半月山，他也该出发了。 “好！”李如意笑着对亓官宴摆了摆手。 亓官宴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我家里还有好些药草带不走，你得空帮我看着点，莫让人偷了去。”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亓官宴一愣，随即翻了翻白眼，“没出息。” 李如意笑了笑，也没说话。 亓官宴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伐朝着小院之外走去。 这一次他并未翻墙！ 小小院中又只剩下了李如意一人，迎风而立，似有感伤挥之不去。 李如意缓缓的又坐回石阶之上，抱着双膝，靠在梁柱之上。双眸之中的目光望向半月山外的世界，带着小小的遗憾。 他就这么坐了好久好久，似只坐了一夜... 又似坐了好几日...... 似是孤寂难熬，李如意又回到了屋里取来出书卷，在院中看了起来。 ...... 秋过冬来，眨眼已过三月。 不知何时，这偏僻的小小院中竟早已飘起了雪，洋洋洒洒的铺上了白色的长纱。 远远看去，原来整个半月山都迎来了初雪。 ‘咔嚓~’ 似有破碎之声响起，坐在院中的李如意浑身猛的一颤，嘴角溢出了血......洒在了书卷之上。 命劫已至！ 第11章 雪儿风吹急 漫天白雪飘扬，铺在这避世的小城之中，为小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伤寒之气。那小院之外的树上，不曾落下的枯叶也终于撑不住，与飘雪一同落下。 李如意仰头看去，望着那些慢慢染上霜白的景色，神色如常。 寒风徐来，坐在院中的李如意头上也积了白。 他身上传来的疼痛，明确的告诉他，命劫已至，寿元将近......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六，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之时，才明白临近死亡的恐惧有多么的浓郁。 “还不曾过年呢。”李如意呢喃了一声。 还不曾过年，便如同命数一样活不到十六岁了。 望着白雪飘零，渐渐的...李如意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恐惧和迷茫。 那种恐惧来源并非是死亡本身的恐惧，而是对于死后未知的迷茫，对于生命结束的害怕，更是对于世间万般景色再与他无关的遗憾。 哪怕在他死后这个世间依旧存在，可是于他而言......这个世间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如意仰头望向半月山外无边无际的天地，似乎外面真的很大。 只是他却还没来得及见过...... 也不知是太冷了，还是害怕。他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襟，蜷缩着身躯，紧紧的抱着自己。 “这世间遗憾真的很多，飞不过凤鸣江的迷燕，寻不到娘亲的孩子......活不到十六的李如意。” “事事如意...世事又难如意......” 李如意嘴角的血不断的滴落，滴在院中雪白的积雪上，格外的刺眼。 这是他第三次经历命劫，早已知道所谓命劫来自什么。 那是他似乎自诞生起便缺陷的身躯和神魂，就像一只未曾发育成型的蛋便先破了壳...... 已经经历过两次，这次似乎也已经熟悉了。 想起为自己吊命两次的道长，李如意心中又升起了一丝难过。 “应该跟先生和道长道个别的......” 李如意强行撑起身子，捧起地上的积雪擦拭了嘴角，然后慌乱的跑出了小院，朝着半月山巅踉踉跄跄的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来得及，却还是想着至少要道个别。 两位道长抚养他长大，为他续命，带他识字，教他做人的道理。种种恩情，李如意一直记在心中。 风儿渐大，雪儿渐急...... 李如意瘦弱的身躯冒雪奔袭在城中小巷，引得了街坊四邻的瞩目。 望着李如意那慌乱的模样，见到的人似乎都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脸上皆渐渐的浮现出了惋惜。 他们都知道，那个可怜而懂事的孩子，已经到了末时。 他......再也见不到来年春日的景色了。 李如意沿着登上道观的路摇摇晃晃的往上走去，感受着自己渐渐的疲惫。 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小路，这次似乎变得格外的漫长了起来。 福星观一年四季，大门都是开着的。 今日依旧如此，只是当李如意登上道观，却还是不见两位老道士。两位道长上次便说了，要出门一些时日。 看来还不曾回来。 整个道观寂寥无声，空荡荡的道观之中，那尊道像的手中放着把柄先生从不曾离手的佩剑！ 为何？先生的佩剑放在了这里？ 李如意不解，心中的遗憾却更浓了起来...... “看来等不到与先生和道长道别了。”李如意落寞的低下了头。 遗憾很多..... 眼前渐渐的朦胧，似乎也听不到了风雪的声音。 李如意缓缓地跪在地上，对着先生留下的佩剑深深地拜了下去。 “其实......如意知道...先生和道长也是神仙！” 李如意抬起头看着那柄属于先生的仙家仙剑，浑身颤抖，带着浓浓的不舍。 “为了救如意，先生和道长真的已经做了太多了......” 他还记得......在十岁那年命劫，道执道长为了救他而一夜白头。 他更是记得，在十三岁那年命劫，道文道长为了救他而外出求药，离开半月山半载，归来时满身皆是伤...... 他一直知道两位道长也是神仙，却从不曾提过自己也想做神仙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做了神仙也救不了自己。否则，两位道长早就已经教他了。 “原来...即便是神仙，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 李如意转头看向山下的小城，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他还不曾寻到娘亲的佩剑，还不曾见过半月山外的风景，还不曾御剑飞行......他真的不想死。 只是，这穷乡僻壤的半月山，真的没有东西能够救他了。 恍恍惚惚，雪儿风吹急。 半月山下的小城之中渐渐笼罩在了凄凉的惨白之中...... 越来越虚弱的李如意想起了以往小城之中老人死去之前的执念......落叶归根。 他再次站了起来，“要回到家里...再死......” “落叶要归根，死在外面的孩子...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一步一步，踏雪而行。 死前的时刻，周围真的好安静。 风雪拍打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丝毫。 唯一只能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寒冷。 颤颤巍巍，李如意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难以走到家了..... 砰！ 李如意跌倒在了积雪的下山路上。 忽然，怀中一枚平安符发出了柔和的暖意涌入了李如意的身躯之中，似在帮着李如意，支撑着他完成最后的遗愿。 李如意抬手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口中呢喃，“亓官宴...” “谢谢......” 爬了起来，李如意再次迈开步伐，往山下走去。 一到山脚，抬眼望去，李如意猛然呆在了原地。 只见...... 那街巷两旁的屋舍门口，都挂起了灯笼。 天还未黯淡下来，那一盏盏的灯笼就已经亮了起来。 如同一盏盏照着他回家的萤烛...... 就像他在江畔点起的灯烛一般耀眼！ 每户人家皆大门紧闭，并无人站在门外，便无人会看到李如意那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模样。 小巷的尽头便是他自己的家，只要他一直走，便能回家。 李如意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如平日那样。 仰首挺胸，踏步前行...... 只是每到一壶门口挂着灯笼的人家门口，李如意都会躬身拜一拜，对着门内之人... 一一道别。 小巷很长，也很短。 当他走到自己家的院门之外时，耳畔早已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就连眼前的景色也十分的模糊了...... 跌跌撞撞。 李如意推开了院门，迈入，而后噗通一声倒在了小院中...... 风雪吹来，那门又重新被关上。 第12章 魂见凤吟舞 满天飞雪的凤鸣江畔白茫茫的一片。 身穿铠甲的少年将军温实身上背着包裹，站在小城之外的江畔。风儿吹雪，落在了他的身上。 望着寂静一片的半月小城，温实目光流露出了挥之不去的伤感。 “不是说来送我吗？” 温实抖了抖身上的包裹，掸去了包裹上的落雪，缓缓低下了头去。 “这个时候，你应该是不希望有人在你面前，看着你死去的吧......” 李如意的脸上从来都只会挂着谦逊的笑，可是身为李如意为数不多的好友，温实却知道李如意心底十分的要强。 他知道...... 那个半生孤苦的少年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不愿欠别人什么，也不喜欢旁人的同情。 将死至极，李如意最害怕的便是旁人的关怀。 “其实，我爹让我回到凤鸣渡是在一年之后。可我知道，你想走出半月山去看看。” “你出不去，我便替你去。” 温实仰头望向白茫茫的天，从身后拔出随身佩剑，猛的掷出...... 锵！ 长剑落于江畔，激起落雪，猛的插在地上。 那一柄剑与江畔的残剑一样，覆于雪上，露出了萧瑟的落寞之气。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走了。”温实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伐，沿着江畔就朝着外行去。 踏雪而行，总是免不了一些落寞。 刚走了几步，温实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小城之内的方向。那坚毅的脸上竟然红了眼。 他扯开嗓子，对着城内的方向，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李！如！意！” 刚喊完，声音又成了低吟... “活下来！” 高声嘶吼与呢喃的祈求在满天飞雪之中，荡起雪花飘扬，却传不进城内。 少年转身离去，带着另一个少年夙愿，去往天下行走... ...... 小城的之中的小院之中，白雪飞飞扬。 积雪覆盖在倒地的李如意身上，如同一件轻纱包裹着他。院中李如意亲手种下的草药躲在雪下，顶着雪衣冒出一个个小包。 一道幽影从李如意的身躯之中飘然而出，立于苍白的小院之中。 少年亡魂低头看到了倒在雪地之中气息全无的少年尸体... 茫然无措...... 似有悲凉袭来，少年亡魂落寞的抱膝难言。 风雪袭来，少年亡魂似有些虚弱了起来，似随时都会散去。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声呼唤，那声音极其的熟悉，只是却让他想不起来是谁...... “此生不归处，来生又何用......” “你要放弃吗？真的舍得这世间你不曾见过的风景吗？” 那丝丝声音飘荡在这小院的虚空之上，缥缈而又虚无。 “先生.....” 少年亡魂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院墙走上了街头。 他见到了城中街坊四邻，见到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容。 只是似乎大家都看不到他...... 少年亡魂顶着风雪，仰慕四下张望，却并未见到那道声音传来之人。 “先生...是你吗？”少年亡魂带着迷茫而惶恐，对着茫茫苍穹问道。 “你在哪？如意好害怕......” 雪风吹急，刮起了积雪成雾，遮住了少年亡魂的双眼。 那似有若无的声音再未出现，少年也寻不到那开口说话之人...... 少年亡魂呆立街头，茫然不知去。 “唳~” 一道惊天凤鸣响起，席卷着风雪席卷了半边天地。 那半月山外的凤鸣江上，又一次出现了七彩流霞的凤影。它裹挟着滔天之气从江中出来，凤尾扫过天际，留下了万丈神辉。 今日寒食，又至凤鸣剑暮！ 少年亡魂看向那道天幕之上的凤影，似乎见到了凤影之下的那江畔有一位持剑妇人正望着他，对着他亲和的笑着。 “娘亲...”少年亡魂张了张嘴，迷茫而又激动。 “娘亲是你吗？” 凤影沉江，那江畔妇人又消失不见。 少年亡魂见之立刻朝着凤鸣江追了过去，“娘亲！娘亲！” 他寻寻觅觅追至江畔，茫然四顾，似那妇人从未出现过一般。如同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娘亲，如意好想你！你在哪？” 少年亡魂对着白茫茫空空荡荡的江畔高声呼喊。 只是江畔唯有风吹雪奏，再无他人...... 少年亡魂望着凄寒的凤鸣江，身姿孤单。他已经记不清了娘亲的模样，只记得娘亲手中有一柄剑，很漂亮。 忽然，少年亡魂的耳畔又响起了那虚无缥缈的呼唤。 “如意，莫要放弃。” “活下去......” “这世间固然并不好，可也有诸多风景极为美丽......” “活下去...” 少年亡魂猛的转头，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那声音似乎出自他自己的心中。 “娘亲，是你吗？如意找不到你。” 少年亡魂看向面前的凤鸣江，似乎想起了道长曾经说过：娘亲死于凤鸣江中。 寻寻觅觅，恍恍惚惚。 不过只是少年死去，心中不甘的遗憾...... 少年亡魂走到江畔蹲了下来，抱膝啜泣：“如意也不想死......” “如意尝试过各种办法......” “可是所有能想到活着的办法，如意都已经试过了！” 这些年来，当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六岁的时候，少年心中又是压着何种的绝望。 他也想要活着... 他试过读各种医术，在自己的小院之中种下了各种救命草药。 就连两位半月山上的神仙道长都早已黔驴技穷，否则又何至于想出夺人仙丹而续命的方法？ 剑暮起来，凤鸣江又陷入了漆黑一片。 只是被雪笼罩的剑暮竟然是那般的苍茫...... 一道道幽影缓缓的出现在了江畔，远远看去，少年亡魂竟然与那些幽影没什么区别。 忽然..... 少年亡魂眼中似出现了一位妇人的幽影，抬手轻轻的在一柄立在江畔的短剑之上...... ...点燃了一盏萤烛！ “娘亲......” 少年亡魂呆若木鸡，低声的呢喃着。 那妇人幽影对着少年亡魂轻轻一笑，“点灯人，怎可轻言放弃！” 一语落下，妇人转身踏江而去。 李如意是点灯人，因为娘亲生前便是这半月山的点灯人。 娘亲死后他便继承了他娘亲的衣钵，只是他并没有修为，只是用着凡人点灯的方式。 故而只算半个..... “娘亲！” 见那妇人离去，少年亡魂慌乱的追了上去，刚追出没几步，便沉入了江中...... ...... 白雪凝霜，萤烛照光。 李如意的小院之中，那少年躯体之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儿。 一柄长剑破空而至，猛的刺在小院之中。 剑身微转，散发出了道道凌厉却柔和的剑气，将院中的积雪吹散，露出了积雪之下那冰凉的躯体。 剑端之上立着那位去而复返神仙女子...... 第13章 江底玄凤尸 神仙女子缓缓的走到了少年的身躯旁，见到离魂还不算久的李如意，像是松了一口气..... 神仙从袖中取出了一对灵玉，神色之中带着难以取舍的徘徊。 看着少年的霜白的面色，神仙女子耳畔似响起了那日在半月山道观之中少年青涩而质朴的赤子话语： “丹药是你的，便是你的...我自己命不好，怪不得旁人......” “半月山太穷了，除了数不尽的冤魂，也没什么能救我的东西。” “你是神仙，活着总比我有用一些......” 那日少年面对生死之择时，明明有一条活路放在他的面前，他却不愿用别人的命救自己。 这种做法，在剑仙江湖之上是显得如此的可笑。 可是少年心性却又是这般的美好...... 神仙女子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少年躯体呢喃了一声：“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 “虽然无法真正的救你，却能暂时吊你性命。” 神仙女子翻身下了剑端，将手中的两块灵玉，一块放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块放到了少年尸体的胸口。 “阴阳坠，阴阳牵绊。便借你一半我的生机造化.....” 双手一结，两块灵玉涌出两道流光，分别涌入了两人的躯体之中。 一种牵绊之感，在两人的气息之中涌现......死去的少年竟瞬间有了生机！ 一旁的那柄悬剑缓缓的飞到了神仙女子的身旁，似在询问什么。 神仙女子像是十分疲惫的摇了摇头，“他的神魂已离体，能否归来活下去，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悬剑摇摇晃晃，飞到了神仙女子的手中。 ...... 神魂沉江，感受不到那种江水凝滞和压迫。 李如意神魂迷茫的随着江水漂泊，夜幕之下的江底漆黑一片，似乎永不见天日。 “娘亲，这是去往生吗？” 李如意低语轻声呢喃，疲惫之感袭来，渐渐闭上了双眼。 周围皆是江水，可李如意却不再是人。 他感受不到来自周围的观感，感受不到身为活人的一切。 传言半月江水很深，深到无人可以去往江底。李如意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沉，沉向不知处... 越沉越深，时间久了，李如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去往了何处。 只是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到了江底，而紧闭的双眼竟然感到了一道霞光照来。 他轻轻的睁开了双眼，顿时僵在了那里。 见到了此生都不曾见过的宏伟一幕！ 只见..... 他的不远处，一只千丈玄凤蛰伏在江底。玄凤的周身充斥着无数道流光，七彩流光围绕在玄凤躯体之旁徘徊流转。 一柄通天巨剑刺在玄凤的身躯之上，将其钉在江底。 而这千丈玄凤似乎早已死去一般。 “凤鸣江......玄凤？”李如意呢喃自语。 世间一直有传言，传言凤鸣江下有一只上古至凶之兽——玄凤。每当剑暮之前的凤鸣来临，便是那只死去的玄凤不甘的想要去涅盘往生。 只是玄凤残魂被困在江底，永世不得超脱！ 李如意一直以为凤鸣江下的玄凤只是传言，却不曾想，似乎这传言竟然是真的。 李如意恍惚地仰头看着那只庞然大物的玄凤，看着玄凤紧闭的双眼，落寞的抱紧了双臂，也不曾有任何举动。 他渺小的身躯在这只江底的玄凤面前实在太小了，就如同一粒尘埃在一个巨人的面前。 “原来，凤鸣江下，真的有玄凤！” 传言中，玄凤是上古凶兽，可如今的李如意却感觉不到任何不好的感觉。 从小到大，每次见到凤鸣九天的异象，李如意都只觉得很美。 李如意遥望玄凤尸体上那柄巨剑，反而觉得不喜...... “真可怜......”李如意望着死去的玄凤，忽然觉得自己与它很像。 唯有同为死去之人，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吧。 只是这同情，不知是同情那死去的玄凤，还是自己... 忽然...... 那玄凤的巨大凤首之前，传来了一声声金属发出的碰撞之声。 李如意茫然而疑惑，缓缓的踏着江底走了过去。 那一声声响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像是石头碰撞索链的发出的声响。 这种声音在江底的水中，尤为沉闷，却带着执着。 一声一声...声声不绝...... 走到如山般的凤首之下，李如意见到了无法理解的一幕。 那金色的凤首之下竟然有一位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捆着索链，漆黑的锁链像是出自那柄穿刺着玄凤尸体的巨剑之上，将小女孩困在江底。 而小女孩蹲在地上，两只稚嫩的小手抓着一块石头，一下一下的砸向那道漆黑的锁链...... 为何江底会有一位小女孩？ 那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七彩流霞裙，头发扎起，稚嫩的脸上说不出的精致。 只是小女孩的口中却像是不服气一般的骂骂咧咧： “该死的破剑，等我出去，非给找个粪坑把你丢进去不可！” “不行，得找块大石头，给你磨成针！再丢粪坑里！” “累死我了！” 小女孩喘着粗气，却对砸那索链孜孜不倦！ 似乎砸累了，小女孩丢下了石头，渺小的身躯起伏不定...... 随意一转头，见到不远处的李如意离魂。小女孩明显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感到万分不解。 “咦？你是谁？” “你为什么能来到江底？” 稚嫩的声音传到李如意的耳中，李如意恍惚的走过去，来到了小女孩的面前，“你是什么人？” 江底为何还有活人？并且能活在江底？ 小女孩像是见到白痴一般，不满的摆了摆手，稚声稚气的开口：“废话，在这江底能是什么人？必然不是人呀！” “人在这江底还不早就泡肿了？” 李如意一愣，落寞的点了点头。是啊，他现在也不算是人了！ 想来这小女孩也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我叫李如意，原本是凤鸣江的点灯人！”李如意坐在了小女孩的身旁，落寞的开口。 “点灯人？”小女孩一愣，随即想凑到李如意面前仔细看看，却被索链扯住了身子。 小女孩生气了踢了索链一脚，回头看向李如意。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小女孩一惊一乍。 “每次剑暮之时，你都会在江畔点灯。” 小女孩看着李如意，原本气呼呼的稚嫩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点的灯...” “很好看......” 第14章 凤鸣殇江底 李如意疑惑的望着小女孩，不过小女孩却没解释为什么她知道李如意在江畔点灯。 小女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着李如意笑了笑，稚声道：“我叫娀简。” “谢谢你在江畔点灯，如果没有你的灯，我一定早就无聊死了......”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茫然而不知所措。 “不用谢，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小娀简仔细的打量了李如意一番，忽然一愣，“你怎么......” 李如意洒脱的摇了摇头，“死了！” 小娀简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丝难过的神情，却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死了。” “只是为什么你没有去往生，而是来到了这里？” 往生？ 李如意不解，却还是如实回答道：“我似乎见到了我娘亲，我追着她，就来到了这里！” 小娀简环顾四周，江底的周围寂静一片，再无他人。 “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你是第一个呢！” 李如意一僵，随即落寞的低下了头去。这里没有娘亲吗？可是他明明见到那位像他母亲之人踏江而来了。 李如意失望的神色落在小娀简的眼中，小娀简摇了摇头，再次举起一旁的石头，一下一下的砸向困着她的索链。 锵！锵！锵！ 石头碰撞索链的声音再次响起，似小娀简坚持不懈的执着。 只是那石头碰撞索链，唯有石头崩出缺口，那漆黑的索链之上却连分毫痕迹都不曾留下。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的举动，疑惑替代忧伤，“你在做什么？” 他看到，小娀简的身旁布满了早已碎裂的小石块。 小娀简动作不停，依旧执着的想要砸断索链。一边砸一边回答李如意的问题。 “看不出来吗？” “我在想办法砸断这该死的破链子！” 稚嫩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小娀简的执着，似乎那是一个美好的事情。 “砸断它做什么？”李如意又问。 小娀简闻言一怔，转过头来看着愚钝的李如意，像是看一个白痴，“这不是很明显嘛！我要砸断它，然后去往生！” “这该死的破链子把我困在江底，气死我了。” 小娀简愤愤不平，气呼呼的用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索链，石头瞬间崩碎。 往生......这是小娀简第二次说起这个词。 李如意恍惚之间似乎觉得面前的小女孩身份十分的不一般，而往生又是什么？死后进入轮回，重新回到世间吗？ 只是李如意对于往生却没有什么执着。这一世都活的这么累了，再活一世又如何？而那个人又还是自己吗？ 李如意恍然若梦，恍恍惚惚的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出口，李如意就像是明白了什么，猛的仰头看向面前如同沉在江底的高山一般的...... 玄凤尸体！ 小娀简随着李如意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巨大的玄凤尸体，小嘴轻轻的动了动，“她已经死了......” “我是她，却永远也不会是她！” “我只是她死去之后化为的一道新的神魂......” 小娀简的脸上充满了纠结，像是在想怎么对李如意解释，想了好久，才说道：“就像一棵死去的大树，躯干倒在地上，遇到水后又长出了一枝新的嫩芽！” 小娀简再次捡起一块石头继续砸着那索链。 “只是我刚出生，就被困在了这里......” 小娀简的话里带着一丝难过，又带着说不清的沮丧，“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我再用不了多久，就也会死去。” “那样......世间就再也没有玄凤了......” “所以我一定要摆脱这里！” “...活下去！” 李如意呆滞的站在那里，看着小娀简坚持不懈，一下下的砸着那条阻挡着她活下去的锁链。 “活下去......这么重要吗？”李如意在小娀简的身后轻声问道。 他似乎无法理解小娀简的执着...... “这世间，也没什么好的！” 李如意虽然不曾离开过半月山，却在书中、传言中、先生和道长的口中知道外面的世间究竟有多疯狂...... 神仙高高在上，整日沉浸在争夺和杀伐之中。 普通人在神仙之下活的极为艰难！ 幼年时，他更是曾经见过满江的尸体自凤鸣江的上游飘下来...... 半月山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半月山太偏僻了。偏僻到就连普通人也没多少。 不过，李如意却不会偏执的认为神仙不好。 他知道也有好的神仙，就像先生和道长那样平易近人，心怀仁慈！ 只是他依旧觉得......这世间没什么好的！ 听到李如意的问题，小娀简明显一僵，回头看向李如意的双眸之中也是充满了迷茫。 小娀简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她仰起头，似乎看向了凤鸣江外的世界，清澈的双眸止不住的颤抖，稚嫩的声音有些感伤：“我只是想活下去，去外面看看......” 小娀简那双小手不自觉的搓了搓自己的裙摆，低着头，声音哽咽。 “我也不知道活着做什么，或许只是...” “见见外面的风景，成为一个能走在地上...能触摸到花草树木的人！我从出生就一直在江底，还不曾见过很多风景，就这么死了该多遗憾啊。” “世间再不好，也好过就这么死去不是吗？” 小娀简的那双眼中似乎染上了红色，“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呢？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李如意从未想过，传言之中的上古凶兽，简单到只是想要活下去...... 听着小娀简的问题，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两位道长期盼的目光，浮现出了亓官宴离开时的伤感，想起了要与亓官宴一起做神仙的愿景。 还有......那位像是娘亲的呼唤！ 李如意缓缓的低下了头去，轻轻的点了点头，“想！” “即便世间不好，我也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他还不曾走出半月山渐渐不一样的风景，还不曾找到娘亲的残魂......还不曾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还不曾报答两位道长的续命和养育之恩！ 少年的遗憾就像被困在江底的小娀简一般，被困在命劫之下。 小娀简小脸之上露出了小小的期待，“那你就去活着呀，活下去，去做那些想做还来不及做的事情。” 李如意落寞的摇了摇头。 “可我...已经死了......” 第15章 初识求生念 他已经死了，又如何能够活下去呢？ 去往生吗？往生之后，又还是自己吗？ 李如意不知道，只是觉得，忘记一切成为另一个人，与他这一世的遗憾也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往生到底是什么？” “往生啊......”小娀简也是摇头不解，“我只是知道往生，却不知道往生是什么。不过我在玄凤的传承之中知道，我们玄凤所说的往生与你们不一样。” “我的往生，应该只要诞生出新的神魂之后，在世间慢慢的凝聚自己的肉体便好了。” “可你们的往生，似乎会成为另一个人......” 小娀简说到这里忽然一愣，然后看向身后的巨大玄凤尸体，“这么说来，好像我已经是往生之后的她了呢。” “我也成了另一个人呀。” “我如今只需要脱离这里，就好了......” 她虽然得到了玄凤的传承，却已不是原来的那个玄凤了，这又与人族的往生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是比人族往生之后多了一道的传承罢了...... 比如，她一出生就懂得很多东西。 只是脱离这里......又是多么遥远而不可及的奢望。 李如意落寞的没有开口，成为另一个人的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会忘记曾经的一切，有新的父母，有新的好友。 半月山的遗憾，终究还是不曾随风飘出半月山去实现！ 江底水流涌动，带起了小娀简的七彩流霞长裙随之舞动。似两道命数相似之人不可言的伤痛。 两道小小神魂的相视之中，同病相怜的苦涩蔓延遍了江底。 忽然，小娀简仰头望向江面的方向，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欣喜，立刻对着李如意喊道： “你没死！” “我感觉到你又出现了新的生机！” “你快回到自己的肉体内，你还能活下去！” 李如意猛的一颤，仰头转身看向江面小城的方向。忽然间，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与自己的身躯之中多了一些东西。 “你快回去吧。”小娀简望着李如意，面带祝福。 “去点灯，我很喜欢看你点亮的烛灯！” 想起以后还能看到江畔的烛灯，小娀简就很开心。 只是，李如意却陷入了默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命数并没有变好。 即便回去，也不过只是暂时活着罢了...... “你这人真奇怪...”看李如意毫无反应，小娀简皱起了眉头，转身踢了一脚锁链，“明明也想活着，但是现在能活着了又没有反应。”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轻轻的摇了摇头，失魂落魄的走到一旁靠着玄凤尸体坐在了地上。 “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两位长辈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为我续命了两次！” 他望向江面之上的方向，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今日为什么又出了变故。但是我知道，必然又是先生和道长或是其他人用某些手段吊住了我的命......” “代价必然也是很大的！” 李如意的双眼之中流露出了歉意，“这一次过去，下一次呢？” “谁知道下一次，先生和道长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值得他们这么做吗？” 他很害怕自己死去，但是也更害怕自己活着又会牵连到其他人。 他只是想活着，却不想自己活着连累到旁人。 沉默...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似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但是似乎又懂了一点什么。 她无法说少年的选择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羡慕。 “有人为了让你活下去而拼尽所有，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啊。”小娀简缓缓地低下头去，一双小脚踢着地上的碎石。 她想要活着，却只能自己一个人为之而努力。 “他们为你做了这么多，一定很喜欢你吧.....”小娀简说道。 可是却没有人喜欢我......小娀简没有说。 她是世间流传的凶兽玄凤转世，一出生便带着整个世间的敌意。没有人喜欢她，就连一柄尘封的破剑也想杀死她。 即便她活着离开，这世间也不会有人喜欢她...... 收起伤感，小娀简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对着李如意开口：“既然他们为了让你活下去，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那你就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呀，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呢？” 李如意浑身一僵。 想起了先生为救他浑身是伤却期盼的目光； 想起了道长满头的白发却满脸的微笑...... 是啊，他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让他们所有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活下去，才能报答他们。” 小娀简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李如意的手中。 那石头，就像是小娀简想要自己活着的深深愿景。 如今，她将这一丝愿景送给了李如意...... “活下去，替我看看外面的风景......”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小娀简，看清了小娀简眼中对他的祝福，也看到了小娀简有多么想活着。 “那你呢？” 小娀简默然无声转身，蹲下身子，掩藏起了自己双眼之中的深深羡慕。 李如意能活下去，她却不能。 这困着她的锁链，她永远也不可能断开，再用不了多久，等魂力耗尽，她便会死在这里...... 小娀简抓起一块石头，继续砸着那锁着她的锁链。 一下... 又一下...... 神魂没有眼泪，只有那渺小魂躯之中，想要活下去的执念！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孤独而瘦弱的身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传言之中，玄凤是世间的上古大凶之物。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面前这个只想要活下去的小娀简，会是坏人！ 他默默的转过身，朝着江畔的小城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他感受到了来自肉体的呼唤...... 求生的本能让他一步一步的远去！ 当李如意走远，身影消失在了小娀简的身后无尽波澜的江底水中，小娀简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石头。 她转身望着李如意离开的方向，落寞的仰头看向周围漆黑而寂静的江底。 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又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好想要活着......” 小娀简瘫坐在地上，双眼之中那被压下的羡慕之情再也掩盖不住。 她回头看向锁住自己的锁链，声音委屈而哽咽。 “破链子，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呀......” 委屈和绝望袭来，小娀简再忍不住，抱膝痛哭了起来。 她心中永远也无法理解，这柄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前世，又将新诞生的自己困在凤鸣江底，欲要磨灭她。 她才刚出生，只是想要活着... 仅此而已！ 巨剑无情，从巨剑上衍生出来困着她的锁链同样无情。它不给小娀简丝毫活命的机会，只是困着她。 小娀简回头再次看向李如意离开的方向，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羡慕和祝福...... “一定要活下去哦。” “我就当你是我的双眼，替我去看看世间的风景吧......” 回头，捡起石头，继续全力的砸向索链。 一下... 又一下...... 第16章 凤霞迎天舞 李如意沿着江底朝着江畔走去，一步一步。 自己身躯传来的求生之念，无时无刻的不在呼唤着他...... 只是他却越走越慢！ 身后传来的一声声石头碰撞索链的声音滔滔不绝的传入他的耳中，像是另一个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愿景。 只是如今他似乎已经能活命了，可那个被困在江底的小娀简却不行。 世间传言，玄鸟是上古凶兽，为祸世间才被人斩杀在凤鸣江上。 可是他却起了怀疑。 那个简单到只想活下去的小娀简真的是坏人吗？ 亦或者，玄鸟是坏人。可是玄鸟已经死了，小娀简是刚出生的人，她又有什么错！ 就像人死后往生，往生之后的人还要背着前世的罪孽吗？ 低头抬手，他看向了手中的碎石，那是小娀简送给他的祝福...... “活下去......”小娀简这么对他说。 可是她自己却活不了！ 用不了多久，那个只想要活着的小女孩，无法逃离江底便会死去...... “你死后，凤鸣江上，还会有凤鸣吗？”李如意低声呢喃。 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凤鸣江的凤鸣了，李如意莫名的感到伤感。那是他觉得世间最美的风景了...... 这世间可怜之人真的好多，就连玄凤也不能免俗！ 明明只是初相识，却如同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只是他又能做什么？ 身为玄凤转世的小娀简都弄不断索链，他一个还不曾修炼的普通人又凭什么能弄断？ 身后传来的一声声执着的声响似累了，停了下来。 李如意猛的一颤，转头看去，目露担忧。 好在没过多久，那声音再次响起。李如意继续转身往前走去，走出了江底，走到了江畔之上，耳畔那求生的执着之声消失不见。 那满江畔的残兵断剑落入眼中，李如意猛的愣在了那里。 夜幕的白雪之下，满江残剑似死在剑暮之中的先辈不屈之意，直刺李如意的神魂...... “这世间真的没什么好的吗？似乎不是的......” “先生很好，道长很好，亓官宴很好，凤鸣很好...让我活下去的小娀简也很好！” 李如意转身看向凤鸣江底的方向。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全力抵抗着肉身传来的吸引，猛的调头，朝着半月山之巅的道观奔袭而去！ “我们......一起活下去！” 若想要帮上小娀简，唯有此时才行！ 从来没有活着的人能走到江底，则证明他回到肉身之后，便也再下不来了。 只有如今的神魂之躯，才能下到凤鸣江底！ 风雪愈急，呼啸之声过耳畔留在身后。 李如意犹如一支锋芒毕露之箭，神魂刮起呼啸，划破雪夜，直上了福星观！ 冲入道观，入眼便见到了那柄先生留在道观不曾带走的仙剑！ 他依旧不知道先生为何没有带走随身佩剑。 此刻却知道了先生口中的执剑之心需要什么..... 剑——从来就不是洒脱之意，而是承重之物。承载着世人倾注在剑身之上的很多东西！ 李如意走到了道像之前，望着那道像手中的那柄仙剑，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对着神像深深一拜。 “先生，您从不允我触您的剑，如意也不愿忤逆先生的教导！” “但是今日，如意还是想借剑一用。” “用先生的剑，去做先生教导如意要做的顺意行善之事！” 抬起头，起身... 李如意以神魂之躯，抬手握住了剑柄！ 刹那间，剑上涌现出了无边的剑意和浩然正气，好似道门无上的顺心之意。 嗡！ 剑鸣响起，恢弘的神仙修为自先生留下的剑上疯狂的涌入了李如意的离魂之中。 似乎一切都是这般的巧合...... 这磅礴的修为之力，若是李如意活着的时候必然无法承受。 可是如今他只是神魂之躯，非但能够承受剑上的修为灌输，更是仿佛可以随意驾驭这柄剑。 取下长剑，李如意持着长剑，掉头猛的冲向城外的凤鸣江...... 他没多少时间了，他能感受到自己拖着不回到肉身，便再也回不去了！ 寒江吹雪奏，风霜急上急！ 一张原本放在道像手中被剑压着的黄纸，被风一吹，吹去了上面的积雪，露了出来。 黄纸上，一笔连十字：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黄纸飞起，遮蔽了这整片半月山天地之间的浩瀚天机。 ...... 江底的玄凤不朽尸体前，寂静无声。 小娀简似有些疲惫的坐在地上，身旁的乱石碎了一地，可那巨剑上探下来的锁链却依旧完好无损。 小娀简坐在地上看着江面的方向，她在等着那江畔亮起的一盏盏烛灯。 以往，每当她在江底那无边的绝望之中感到疲惫之时，都是那江畔的一盏盏烛灯，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千盏烛灯如点点星辰般升空，真的很美！ 只是她等了很久，却还是不见那江畔的灯烛亮起。 小娀简失望的缓缓低下头去，低声呢语：“一定要活下去哦......” “我应该还能看几次你在江畔点灯。” “几次而已了......” 日霞的微光照在凤鸣江上，微光探入水底只剩丝丝碧色波澜。 那江面如同一面镜子一般，将江底的一切都照了一遍。似有微波轻舞。那死去的玄凤尸体之上像是吸收到了足够的天地灵气，为小娀简的的身上添上了一道七彩霞光。 小娀简仰起头，双眼泛红，对着玄凤尸体轻声呢喃。 “你就是我，还是我的娘亲呢？” 似乎都对，那死去的玄凤既是她，也是她的娘亲。这复杂的关系，似无法用世间有的羁绊来解释。 风弄潮澜，玄凤尸体汇聚在小娀简身上的七彩霞光似在回应着她的疑问，却解释不了太多的东西。 片刻之后，七彩霞光化作一道千丈羽翼，这一刻的小娀简才像是一尊玄凤。 小娀简哽咽的望着包裹起自己的凤羽光芒，轻轻的闭上双眼。 她知道.....那凤影，还在想着带她离开。 一年四次剑暮，每次剑暮来临和褪去时，皆是如此！ 日霞初起，似剑暮即将褪去。 凤鸣江畔的人们仰头望天，似早有预感一般的注视着江面的苍穹。 “唳~” 一道凤鸣响起，千丈凤霞冲出江面。 那冲出江面的凤霞流光像是被索链束缚着一般，方冲出江面，凤尾扫过天际，还不曾迎天起舞，就重新落回了江中。 只留下了布满天穹的七彩流霞...... 第17章 剑无心而钝 凤鸣江底，寂寥无声。 重新落回江底的小娀简孤单落寞的呆了好久好久，而后低头缓缓的走到一旁，捡起石头继续砸向索链。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破剑，破剑.....我讨厌你！” 深若幽谷的江底很冷，冷到令小娀简有些颤抖。 即便乘着凤鸣，她也依旧摆脱不了巨剑探下的索链...... 无边的孤独感袭来，裹挟着那深深的绝望将小娀简笼罩在了其中。小娀简难过的低着头。 像是小孩子的无尽委屈一般，用力的砸着锁链。 一下又一下...... 许是有些疲惫，她稍稍的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为了求生拼尽全力的想要破坏索链。 无边的沉默之中，那一声声铿锵之音回荡在幽深的江底，连绵不绝。 那瘦弱的小小身躯之中，尽是萧索。 忽然..... 一道声音在小娀简的身后响了起来。 “我帮你吧！” 小娀简猛的一颤，手中的石头掉落在了地上。恍惚的回过头去，见到了那去而复返的小小少年。 他手中持着一柄看似古朴的仙剑，青涩的脸上充斥着浓郁的浩然正气！ 他就这么看着她，微微笑起。 小娀简茫然的望着少年，不知他为何又回来了，“你......” 她轻轻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语来。 李如意走到小娀简的索链面前，举起手中的仙剑，一脚往后半步，一脚向前半蹲：“我来帮你斩断它。” “我们......一起活下去！” 小娀简双眸之中瞬间湿了眼眶。 只是泪水混在江底的水中，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什么？”小娀简轻声问道。 李如意仰头望向头顶遥远的江面，低语开口：“我曾和亓官宴说，立于凤鸣之下，不比做神仙差。” “我从小看着凤鸣长大，若是这世间失去凤鸣，我一定会很难过。” 那每次剑暮来临时的凤鸣天舞，是李如意在命劫压迫下无数次绝望之后，唯一期待的世间风景。 他从小便喜欢凤鸣的划过天际时的壮观美丽景象。 穷乡僻壤的半月山，他能看到的也只剩下剑暮来临前的凤鸣了...... 只有每当凤鸣响起，那千丈凤影冲出江底，才让李如意觉得世间还有期待的事情。 “我很喜欢凤鸣江，也很喜欢凤鸣......” 李如意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娀简，认真的说道：“所以我们都要活下去！”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忽然破涕为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 小娀简很开心，非常开心。 原来这世间，也有人喜欢着她。这是她无边的孤独之中，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关怀。 她对于李如意斩断索链并不抱希望。 但是这一刻，能否脱离凤鸣江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原来被人喜欢，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江底两个苦命的小孩，似这般的相似，又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有了牵绊。少年喜欢剑暮降临时凤鸣，小女孩喜欢剑暮降临后江畔的灯烛。 小娀简起身让出了身位，李如意望着那漆黑的锁链，缓缓的举起了手中仙剑。 他轻轻闭上了双眼，脑海之中回荡着幼年时模糊的记忆之中，娘亲驭剑的招式，一道青色的锋芒之光在剑身之上苏醒，荡起了江底无尽的波澜。 而后，李如意猛的睁开双眼，双手握着剑，朝着漆黑的锁链猛的斩了下去...... 锵！ 剑锋与漆黑的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炸鸣之音。 剑身颤抖，脱离了李如意的手中，掉落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李如意呆滞的看着那完好无损的锁链，又看向落在一旁的仙剑，惆怅而低沉。 他刚才已经用了全力，可是依旧无法在索链上留下丝毫痕迹。 小娀简双眼的之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努力的笑了起来，“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那惊世的凤鸣都无法带他挣脱江底，不曾修行的李如意又如何能够斩断索链。 这索链出自那巨剑，能够斩杀玄凤的巨剑又是何等的超然。 李如意没有做声，重新捡起仙剑，再次砍向那困着小娀简的锁链！ 锵！ 又是一阵轰鸣，仙剑再次因碰撞而甩出。 甩出的仙剑发出鸣颤，震得李如意双手有些发麻！ 回过头，捡起仙剑。 李如意似不服输一般的又一次持剑斩去..... 像是不知疲倦的为了心中的浩然正气，去抗衡无上神仙。 锵！ 锵！ 锵！ 一次又一次... 直至李如意倒在地上，虚弱无比！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看向坚不可摧的锁链渐渐红了眼，她欲言又止，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无边的悲凉在江底弥漫开来，回荡着少年和小女孩的深深绝望。 良久，小娀简故作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对着李如意说道：“你该回去了，我都有些累了。” “反正呀，这江底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里很安静......” 她能看出，李如意的离魂已经十分虚弱，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李如意低头默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之中似有一种拉扯之力，正将自己朝着肉身的方向拉去。 那似乎是来自肉身的本能求生之力！ “谢谢你能来救我，简儿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小娀简目光含泪，却笑的极为平静。 “等你回去，修炼成剑仙，再回来救我也不迟呀。” “我还会在每次剑暮时，为你鸣响天地......” 李如意缓缓的看向小娀简，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活人能走到江底不是吗？” 小娀简别过头去，双肩颤抖，久久未语。 她想活着，很想很想...... 可是她也注定活不了！ 李如意仰头看向那柄困住小娀简的巨剑，就像看着困住自己的命劫。他可能能活过这一次，却未必能活过下一次。 帮小娀简脱困，成了他稚嫩的心中某一种象征。 能救小娀简，或许下一次就能救自己！ 忽然，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再次响起了那道年迈的先生教导： “剑，从来不是洒脱之意，而是承重之物！承其心，承其志！” “我可允你执剑，但你尚无剑心，不明剑锋之重，又如何能真正的御剑呢？” 剑心......李如意猛的看向地上那柄先生的仙剑。 第18章 一波有三折 “剑，是承重之物，承其心，承其志！” 李如意口中低声呢语，重复着先生当初所说的话语，神色渐渐明悟。 “若无剑心，不明剑锋之重，我又怎能真正的御剑呢？” 他方才只是想借剑的锋芒去斩断索链，却从未想过用自己的力量去驾驭剑。 或许他没有修为，也没有自己的力量。 但是，他已经懂得了自己的剑心，可以剑心去驾驭先生的仙剑！ “多谢先生教诲，如意明白了。” 李如意跪在地上，对着那柄仙剑深深一拜，然后起身走到了剑前，再次双手握住了剑柄。 一旁的小娀简望着李如意的举动迷茫不解。 只见李如意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口中不断的呢喃着：“剑有双刃，伤己又伤人。” “剑锋所指，也皆是生死！” “我的剑意是人间洒脱，本就没什么错。我执剑，依旧只是潇洒人间，明悟世间各种道理。剑锋之重我也只需要记于心中便是了。” 李如意睁开双眼，直视那柄穿透了玄凤巨尸的浩然巨剑，平静而坚毅的开口道。 “萤烛虽暗，若能照亮剑暮便已足矣。我虽平庸，可我依旧是点灯人！” “我的剑心，便是照亮剑暮的萤烛。” “虽不亮，却也是剑暮之下的无穷希望......” 嗡！ 一种复杂而玄妙的东西在李如意的心中诞生，猛的将落地的仙剑拔了起来。 许是幼年时懵懂无知，他曾问先生：为何这世间这么苦？ 先生的回答是：世间之人太多，每一个人在不同的境遇之下都会产生诸多不同的心念，更何况世间万万人。 正是因为人心多样，才导致了世间纷乱而无法理清的各种繁结。 幼年时的他只是觉得先生说的太深奥，他也并不理解，他只是觉得活在这世间很艰难。便又问道：他该怎么办？ 先生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了十个字而已。 原来，那十个字，便是他一直寻不到的剑心...... 李如意目光之中带着坚毅，脱口而出：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嗡！ 剑鸣惊江底，带起了无尽波澜。 一道尘封在剑中的浩然剑气猛然苏醒，发出了万丈光芒。 李如意的面前似出现了一位看不清轮廓的身影，他面含微笑的看着李如意，满眼的欣慰。 “先生......”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身影，神色恍惚。 一旁的小娀简却似乎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呆滞而茫然的看着李如意手中之剑！ 仿佛见到了超脱于天地之上的天人一般。 “这柄剑中，封印了一道无上剑气......” 小娀简扭头看向李如意，茫然而无措。 李如意面前的苍老身影轻轻的笑着，绕后抬起了李如意的双手，化为剑气跃然于剑身之上。 锋芒汇聚，化作一道无上的剑气。 这道剑气掀起了江水如潮，滔天肆意...... 轰！ 原本寂静的那柄穿刺玄凤的浩瀚巨剑像是感应到了危机一般，轰然流转出了一道苏醒的气息。 倾天般的威压在江底浮现，化作一道超然的虚影。 那是一位苍老的面容之人，双目如焗，神情冷漠而带着寒意...... 明明是一位仙风道骨模样的神仙幻像，却给李如意犹如刺骨般的寒冷！ “是谁欲放妖孽玄凤出凤鸣江？” 那巨剑上流传幻化出的老者阴沉的看向下方江底少年和小女孩两人。 李如意没有想到还会出现这种变故，心中虽然畏惧，却还是不屈的开口： “是我！” 老者像是明显不认识李如意，皱着眉头直视李如意。 无边的威压凝聚在李如意的身上意图压垮李如意，却被李如意手中的剑气轻描淡写的抹去。 “你是何人，为何要放出凶兽玄凤出世？”老者漠然的盯着李如意双眼，森然开口。 李如意迷茫，不明白这个底是什么。 “我是福星观的小道士，求心问剑！” 老者皱起眉头想了好久，却依旧没听说什么福星观。良久之后终是将目光看向了李如意的手中剑，双目猛的一僵，“这柄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捡来的！”李如意说。 老者知道李如意在胡诌，摇了摇头道：“玄凤为上古滔天凶兽，为祸世间！虽玄凤已死，可其转世若出现天地之间，必然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一旁的小娀简听到老者的话语，小小的身躯猛的一晃，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孩，目光凄楚却不甘的望着老者。 李如意看向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抗辩，“前世之事又与她何干？” “她并不是原来的玄凤，她也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更何况你怎知，她出去会为祸世间？” 老者摇头，“前车之鉴，你又如何知道她不会为祸世间？” 小娀简倔强的望着老者，忽然高声喊了一声。 “我不会的！” 说完她又低下了头去，低声的呢喃着：“我不会的，我只是想自己活着罢了。” “我只是想活着......”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老者，少年心中坚韧不拔。 “她又没做错什么，你怎能以往后她有可能害人而现在就杀他呢。” “在她还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你杀她就是不对。” 老者望着委屈的小娀简，目光依旧无情的凌厉，转头看向李如意，“你还小，你并不知道，这世间之事并非简单的善恶那么简单。” “或许她如今是无辜的。可只要杀一人，便可救万人。你觉得如何？” 李如意猛的一晃，目光之中露出了挣扎，可还是摇了摇头。 “用数量恒定性命，本就不应该。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又岂能相加来比较？” 小娀简闻言，呆呆的看着李如意，久久不曾言语。 老者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李如意，“非要如此？” 李如意点了点头！ 老者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丝阴狠，“我会来找你们的。” “我已经死了，怕你鞭尸不成？”李如意信口胡诌，只是将手中的剑猛的朝着索链斩了下去。 剑气斩下的之际，李如意看向小娀简，张了张嘴。 “出去之后跑远点！躲起来！” 轰！ 一道惊天剑气从天而降，直入凤鸣江底，掀起万丈波澜！ 这日世人见到，一道凤霞流光直冲天际，消失不见。 半月山的一间小院之中，死去的少年睁开了双眼..... 面含期许，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19章 死后又余生 天地之间飘着雪，洋洋洒洒。 李如意躺在雪地之中睁开双眼，望着世间的美景，笑的很开心。 与以往渡过命劫不同，当经历了死亡的绝望之后再回到世间，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到白雪飘零的寒意，感受到风语着长歌。 这便是活着的感觉...... “活着......真好！”李如意开心的像一个小孩，眼角滴下了泪水。 他活了，小娀简也活了。 不过他知道救下小娀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被封印在先生那柄剑中的剑气。 是他的初闻剑心，唤醒了那道剑气，救出了小娀简。 只是不知，那剑气，先生是否知道...... 还有不知小娀简跑到了哪里去了，有没有躲起来，往后是否还能再见。也不知那江底困着小娀简的神仙虚影是谁。 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活下来了。 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那老头若是真的要找来，估计也没那么快，还能再活一阵子。 白雪皑皑的小城之中，那院中的少年开心的笑了起来，笑语之音传出小院，引得街坊四邻皆是微微侧目。 一个街头下棋的老头看了一眼李如意小破院的方向，撇了撇嘴。 “这小子真难死啊。” 下棋老头的对面，一位种花老太太不满的瞪了老头一眼，手中的浇花壶被她朝着老头甩了过去。 “那孩子多好呀，活着碍你眼了？” 下棋老头躲过了老太太砸过来的浇花壶，立刻不满的跳脚：“什么话？这是什么话？那小子精湛的棋艺不是老夫教的？” 种花老太太冷笑了一声，鄙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教那孩子，还不是为了骗他的银子喝酒？” 老头一愣，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认真道。 “因果之道罢了！” 两人的吵闹并未持续多久，他们的面前便走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道士。 老道士面对着两位，对二人深深一拜。 ...... 小院之中的李如意感受着风吹雪奏，满脸的开心和满足，全然没有发觉小院之内的房檐之下站着的那位神仙少女。 看着李如意开心的模样，那少女脸上也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了笑意。 却并未打扰少年！ 少女手中的那柄剑见李如意傻笑个不停，似乎有些不解。他飞出了少女的手中，悬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仿佛在好奇的打量着。 李如意躺在地上，见到了飞来的仙剑，顿时一愣。 “有些眼熟......” 忽然，李如意猛的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了自己屋檐之下的少女。 少女倚靠着门栏，一身锦缎长裙飘飘，长发束起，立于雪中，十分的好看。她似乎神色平静的看着李如意，却并未开口。 李如意千思百转，像是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站了起来，站在漫天飘雪的院子中央，认真的对着少女深深一拜。 “李如意...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这个少女正是他当初在道观之中带下山的那位仙子，当时以为她已经走了，却不曾想又回来了。 如今想来，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必然是这位神仙救了自己。 少女认真的等完李如意行礼，而后缓缓的踏入雪中，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寒风吹雪，落在两人的身上，铺上了白衣。 院外的枯树在风中一摇一摆，抖下了一些枝桠上的积雪...... 看着少女越走越近，李如意不由得又有些紧张了起来。只是不曾想少女走到了李如意面前便停了下来，双手抱拳，学着李如意的模样，也对着他深深一拜。 “徐羡渔多谢...”少女微微一怔，想了想，索性略过了称谓。 “...救命之恩！” 李如意呆滞的看着少女，害怕的抬手指了指院子的一旁，“救你的是隔壁......” 李如意还没有说完，徐羡渔便不满的抬起头来，瞪了李如意一眼。 李如意心虚，小脑疯狂运转。 要知道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这在乡里可是大事！更何况是看了一位神的身子，所以绝对是不能揽自己头上的！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忽然转过身躯，身姿在雪中挺拔。 “我说的是你用我丹药救我的事情！” 她也不好意思提起被李如意看了身子的事情，不过这么算来，李如意是不是就算救了她两次？ 想到这里，徐羡渔又有些纠结了起来。 李如意一愣......原来她都知道！ 徐羡渔回过头来看向李如意，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略带威胁的仰头道：“后面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你要是敢说出去......” 一旁的仙剑猛的一颤，装腔作势！ 李如意望着少女出尘却不失凡人般俏皮模样，呆呆的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仙...... 明明是超脱的神仙，极为美丽。但是她又是这般的自然，就像活在他面前的寻常人家姑娘一样。 徐羡渔看着像傻子一般望着自己的李如意，不自觉的脸有些红了起来。 “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那我们算扯平了？” 李如意如少年情窦初开的模样，手足无措的点了点头。 “好！” 两人不经意的相视，似一见如故般的笑了起来。 “嘻嘻...”徐羡渔满意的笑了起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我叫徐羡渔，一蓑烟雨羡渔舟的羡渔。你叫我羡渔就可以了。” 好美的名字... 李如意想了想，“我叫李如意......” “事事如意的如意，我知道！”徐羡渔笑着说。 李如意一时有些拘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徐羡渔似看出了李如意的心念，笑着开口问道：“你很害怕我？” 李如意闻言点了点头，见徐羡渔看来，立刻又摇了摇头。 踌躇良久，李如意这才开口：“仙子是神仙......” 李如意低下头去，“都说仙人之意难以揣测，凡人自然是免不了害怕的。” 徐羡渔闻言一愣，起身走到了一旁，就像李如意当初一样坐在石阶上。 “可是神仙也是人啊！也会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 “会为生而欢，为死而悲......” 她深深的凝望着李如意，脑中不断的回忆起李如意当初面对生死之择时的少年之心。 “你与我之间，并无区别！” 第20章 烟雨羡渔舟 李如意呆滞的看了徐羡渔好久，那与神仙的距离像是随着徐羡渔的话语一下子被拉近了许多。 渐渐的，他似乎找到了除亓官宴与温实之外的又一个好友！ 却又似有些不同...... 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李如意也坐在了石阶上。 两人一起望着院中的飘雪，听着风雪吹过枯树的声音，渐渐的陷入了平静。 院中的少年像是恢复了以往的随性，自然而平静的对着身旁的少女问道：“羡渔...姑娘，是很厉害的神仙吧？” 在李如意心中，能救下自己的性命，一定不会是亓官宴所说‘普通剑仙’那么简单。 应该不比先生差吧...... 徐羡渔得意的昂起了头，“那是呀，我可是凤鸣渡的大剑仙呢，身上还有着琉璃境的官职！” 琉璃境，便是这片天地的名字。 说起官职，李如意微微一怔，开口道：“我也有官职......” 见徐羡渔疑惑的看来，李如意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半个！” 徐羡渔困惑的看着李如意，“你不是道士吗？哪来的官职？” 李如意不自觉的开口解释：“我虽然是道士，但是先生和道长并未收我为徒，所以我不受道门禁止婚配的限制......” 还没说完，徐羡渔双颊一红，朝着李如意就瞪了过去。 我为什么要解释这个......李如意反应过来，立刻圆了过去，“也不受不许做官的限制！” “我娘亲生前就有官职，只是这里太偏僻了，也没有其他人。” “所以在她仙逝之后，我便顺其自然继承了她的官印。” 徐羡渔不满的瞪着李如意。 “什么官职？居然还是世袭的！” 李如意探手伸入怀中，摸出了一块玉印，递到了徐羡渔的面前。 徐羡渔见到了那枚玉印，呆滞了好久。 重新看向李如意的时候，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一丝不一样的颜色，“你娘是点灯人？” 李如意点了点头，双目落在那枚玉印上，带着深深的思念。 徐羡渔想了想，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印。两块玉印放在一起，伸到李如意面前。 李如意疑惑的看着那块徐羡渔的玉印。 两块玉印并不相同，徐羡渔的那块玉印明显更大一点。 “这是什么官印？”李如意问。 徐羡渔略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是司印，我是凤鸣渡的司守！算起来，我还是你的上司！” 李如意闻言微微有些吃惊，“羡渔姑娘这么年轻，便这么厉害了！” 徐羡渔双颊有些发烫的转过头去，小声的解释道：“其实......” “我也是世袭的！” 低头看向属于自己的那块官印，徐羡渔似有些落寞，“这是我爹传给我的司印，是我继承了他的衣钵与剑。” 李如意回想起了上次用徐羡渔佩剑的时候，在佩剑里看到的画面，开口道：“那你的父亲一定很厉害，比我娘亲厉害。” 徐羡渔摇了摇头，“我爹是很厉害，却不一定比你娘亲厉害！” 她缓缓的开始解释，说出了司守与点灯人之间的关系。 “点灯人以心剑点灯照亮黑暗，以手中剑走入剑暮守夜。” “而‘司守’虽名为点灯人的上司，实际上却是更善于谋略，布控全局。” “其实也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就如同...司守其实为军师，而点灯人是杀敌的将领！所以在修行上说不清谁更厉害。” 李如意又问：“点灯人和司守都是神仙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双手托起下巴，“没错，说起来，传言以前凤鸣江出过几位超越‘天人’之境的点灯人和司守呢！” 李如意目光之中带着浓浓的敬慕，不由自主的呢喃：“好厉害。” 徐羡渔笑了笑，并没有说她的父亲曾经就是超越‘天人’之境的存在。天人距离李如意如今而言太远了。 不知何时起，两人似乎亲近了不少。李如意也放松了下来。 许是因为李如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上司’，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也忘了徐羡渔的超然。 而徐羡渔则不知为何，似本就对李如意并无太过疏远。 半月山的初阳洒在白茫茫的一片世间，耀着光霞，似格外的夺目。 两位少年男女就这般坐在院中，望着院外的平静如水。 面含笑意...... “羡渔姑娘知道点灯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他只是知道娘亲生前是点灯人，会在江畔点起一盏盏烛灯，但是却从不知道点灯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徐羡渔又是司守，应该知道吧。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缓缓的摇了摇头，“等你也成为剑仙，我再告诉你吧。” 等我也成为神仙么......李如意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徐羡渔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你不想成为剑仙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想...” “可是先生不让我学剑！” 徐羡渔不解：“为什么？” 李如意叹了一口气，“先生说我没有剑心，不懂得剑锋所指的生死之重！所以不能学剑。” 他似乎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剑心。在凤鸣江底确实是悟出了剑心的，但是那剑心很笼统，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那到底算不算！ “这件事情得先问问先生！” 他从小在先生的教导之下行事，早已习惯了听从先生的教导。 今日擅自用剑，是他第一次违逆先生。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那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又问道：“如果你口中的先生不管你呢？你最想做什么？” 李如意仔细的想了想，意气奋发的站了起来。 “我要做一个像我娘亲一样的剑仙，一样的点灯人。” “看遍世间风景，然后娶一位跟我娘亲一样漂亮的神仙，生几个孩子！” 说到‘娶一位跟娘亲一样漂亮的神仙’时，李如意下意识的看向了徐羡渔，又立刻再次抬起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徐羡渔明显看到了李如意的小动作，有些脸红的转过头去。 不过，想了想，徐羡渔还是问道：“你娘亲很漂亮吗？” 李如意坐了回来，仰头望天。 “其实我已经忘了娘亲的模样......” “我娘死的时候，我才五岁。我只记得那时，她说要去点灯，让我去山上的道观等她回来。” “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的模糊的印象之中，她很漂亮，是这世间最漂亮的人......就像羡渔姑娘一样漂亮。” 李如意的话语之中带着真诚，也带着丝丝挥之不去的遗憾。 徐羡渔一时没有发觉李如意话中的奇异，只是看着李如意那俊秀至极的侧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第21章 小院初相近 等回想起李如意的前言，徐羡渔又闹了一个脸红。 嗔怪地闪烁着一双如画般的明眸，‘恶狠狠’地瞪了李如意一眼。见李如意并未察觉，更是不满了起来。 “那你爹呢？”徐羡渔抬手弄雪，又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从未见过，只是听我娘曾说起过，说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 这世间了不起的人，历来就死的早。 还不如凡人活的久一些...... 轻呼出一口气，李如意重新坐回了石阶之上，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徐羡渔，“对了，羡渔姑娘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徐羡渔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开口道：“不怎么好，伤势导致我修为跌落，等伤势恢复还需要好些时间！” “这么严重？”李如意一愣，他原以为能救自己，说明徐羡渔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徐羡渔也是对此颇为不满，“所以我现在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那我现在能打的过你吗？”李如意好奇的问道。 徐羡渔脸上立刻布满了微笑，“怎么？你想学山贼强抢民女那一套？” “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李如意偃旗息鼓，疯狂摇头。 徐羡渔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再步步紧逼。 李如意想起亓官宴当时说的话，有些担忧的问道：“羡渔姑娘，你是怎么受的这么重的伤？” 徐羡渔微微蹙眉，“被人合围偷袭了！” “对方很厉害？”李如意又问。 “非常厉害！”徐羡渔凝重的点了点头，不过见到李如意脸上的担忧，又是开口解释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在重伤昏迷的时候，是用秘法逃脱的，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逃到哪里，所以他们不可能追过来。” “而且......”徐羡渔说到这里，带着一丝疑惑，“我也不知道，我居然逃了这么远。” 原本以为能逃出千里就不错了，但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逃到这相距数万里之外偏僻至极的半月山来。 而她在受人伏击重伤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服药，只能用秘术逃命。等逃离之后，又陷入了昏迷。这也就有了后面，李如意用她自己的丹药救她的经过。 李如意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在被人惦记上了。 想起江底那个神仙老头说的“我会来寻你们”的话语，李如意就有一种压迫感。 “那羡渔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徐羡渔无奈道：“先养伤几日，等稍微恢复一点修为，有点自保之力再做打算吧！” 徐羡渔没有说，原本她还是有自保之力的。只是救了李如意之后，便没有了。 如李如意方才所言，其实她现在真不一定能打的过李如意！ 李如意自己没有发现，但是她却是知道，李如意拥有她一半的造化生机之后，已经算是半个小剑仙了。 但是面子不能丢，打不过李如意的事情，她怎么都不会承认！ 也没有邀功的想法，她便更不说了！ 先养几日伤啊......李如意想了想，然后对着徐羡渔开口道：“那你要不先在我家养伤，等养好伤再做打算？” 徐羡渔暗中轻呼了一口气，如果李如意不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呢。 这个小城之中，她其实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 不过徐羡渔还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这个......方便吗？” 李如意洒脱一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去年我捡的一只受伤小狐狸就养在家里，前年还有一匹瘸腿的驴......” 李如意满不在乎的说了这些年在他家养过伤的各种‘家伙’，这些年他家可算是住过太多东西了。 只是他未曾发现，他越说，徐羡渔的脸色就越黑。 “就没有人吗？”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李如意神色如常，“有啊！上次一个老乞丐就在我家疗伤半个月呢！” 徐羡渔一愣，“老乞丐？” 李如意挠了挠头，“我一直运气不好，出门总是遇到各种事情。上次路过别人家门口，不小心踩扁了别人家门口的狗饭碗，就被狗给撵了。” “我跑路的时候，路过一个老乞丐的面前。那几只狗见追不上我，就把气洒在了老乞丐的身上......” 李如意还没说完，徐羡渔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画面，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笑得花枝招展，似驱散了雪天的凉意。 李如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似乎非常不好意思。 徐羡渔笑了一阵，转头似有些不安的问道：“老乞丐、瘸腿的驴、小狐狸......他们之前住在哪个屋子？” 李如意家里似乎只有两个屋，一个上次她待过的房屋里，另一个看样子是柴房。 李如意自然回答道：“柴房！” 徐羡渔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是犹豫道：“我上次......” 李如意转头看向那间屋子，带着回忆道：“那是我娘亲以前的屋子，我娘亲死后，我便一直住在里面！” 徐羡渔点了点头，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要上次不是睡在老乞丐小狐狸睡过的地方就好...... “那好吧，我就暂时先在你家养伤，等伤势恢复一些再说！”徐羡渔‘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道。 李如意开心的点了点头，“好！正好我家还有好多药草，能给你疗伤。” 徐羡渔看向满院子的各种药草，似乎有些疑惑。 李如意洒脱的笑了笑，“久病成良医！” 似乎对于自己的命劫，经历这一次死后重生之后，他也变得不再那么的悲观了。 徐羡渔笑了笑，也不再问。 两人一直坐在风雪之中的小院里，也没有什么距离，聊了很多。一旁的悬剑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墙上。 日暮起来，小城之中各家各户又点起了一盏盏烛灯。 徐羡渔似乎因重伤有了些疲惫，李如意便开口道：“那羡渔姑娘回去休息吧。” 他自己则是朝着柴房而去！ 徐羡渔点头起身，走到了上次的房屋门前，想了想扭头对着李如意问道：“上次给我背后敷的药还有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了。” “不过先生应该还有，等他回来可以找他再要一点！” 说起先生，李如意忽然脸色大变。 他把先生的剑丢在了江里，并未能带上来...... 第22章 棋外也有棋 初雪尽时，寒阳露头。 家家屋顶雪化作滴水，滴滴嗒嗒的打响了清晨。落雪不寒，化雪更冷。 化雪的初晨似比落雪之日更冷了。 街头的人们走动的又多了起来，只是大多袖手搓暖，又捂着口哈气。每人的脸上都似乎带着凉意的青白之色。 李如意从柴房出来，搓着双手，浑身瑟瑟发抖。 柴房本就只是堆些柴火物料之间，虽然也有床褥，但是四窗的窗棂纸早已破败不堪。半夜睡觉之时，微微有风便会吹入房内。再厚的被褥也挡不住寒气。 这一夜可把李如意冻的不轻，但是李如意只是看了看娘亲房间的方向轻轻的笑了笑。 “阿嚏~” 还没笑多久，李如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浑身一个战栗。 李如意抹了一把鼻子，悄无声息的将手中粘稠之物擦在了柴房门口的柴火之上。 刚推门而出徐羡渔见到这一幕，顿时愣了愣神。随后装作没有看到，轻轻的掩嘴咳嗽了一声。 娇嫩的轻咳之声传入李如意耳中，李如意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早啊......”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尴尬的模样，掩嘴一笑，“早。” 李如意心中凄苦，浑身难受。只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最好再盖上土，把自己埋了算了。 “我出去看看早点！” 没等徐羡渔反应过来，李如意便飞快的冲出院门，消失在了街头。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狼狈逃离的背影，忍不住再次掩嘴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四面漏风的柴房，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 雪后的巷子街头，地上湿漉漉的带着水寒之气。 家家户户门前的积雪都不知何时早已被人扫去，就连李如意家的门口也是如此。 欲买早点的李如意走到溪边先洗了双手，再走到了一家包子铺门口。 包子铺门口的笼屉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白气之中又带着扑鼻的香味。铺子老板见到李如意出来显然先是一愣，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小如意，早啊。” 李如意见到包子铺老板，眼角泛红，深深的点了点头。 “早！” 少年凄苦之时，无数次饥寒碌碌，都是靠着包子铺便宜的包子活了下来。 能活着重新站在铺子外，李如意心中荡起了无边涟漪。 包子铺老板也没问李如意要什么，打开了笼屉，用纸包了几个包子起来，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你最爱吃的肉馅，今日多拿几个。” 李如意接过用纸包好的包子，从怀中掏出所有的铜板，却也只有两枚。 想了想，李如意又将两枚铜板放回怀中，“先赊着，等会去领了俸禄，再给你。” 李如意有官职在身，自然是有俸禄的。 整个小城之中，除了城头的守军，就李如意一个是吃公家饭的。所以李如意的俸禄，自然而然的一并在城头上。 “行！”包子铺老板无所谓的摆摆手，他自然是知道李如意不喜欢欠账的。 既然李如意还有银两却不用，说明还有别的用处。 作为半月山的点灯人，李如意的俸禄并不低。只不过幼年时的李如意总是慷慨而心善，见到谁家有困难，都会用自己的银两帮衬。 也导致了李如意经常自己吃不上饭，跑来他家要包子吃。 为公家干事的坏处就是结钱慢，好处就是俸禄稳定。他也不怕李如意欠债不还。 “走了！”李如意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包子铺老板看着李如意的背影，发现李如意的身姿似有了些不同，会心一笑的低头招待其他人。 街头的老槐树下。 一个老头懒洋洋的靠在摇椅之上，晒着太阳。 面前放着一副棋盘，只是可惜无人跟他下棋。棋案之上放着一个空酒壶，令老头十分的恼火。 摸了摸兜里仅有的六钱银子，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酒家。 一壶酒要八钱，六文显然是不够的。 正愁时，见到手捧包子的李如意走过，老头双眼一亮。立刻坐了起来，对着李如意招了招手，“小子，过来陪老夫下一把。” 似乎见到李如意活着，他并不意外。 李如意见到老头，立刻走了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 “棋老。” 李如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更是学了百家技，对于他学百家技，半月山上的先生并不反对。而这位棋老，正是教他下棋之人。 只不过棋老在李如意出生的时候便这副模样，这些年都不曾变过。 “快快快，陪老夫下一把。”棋老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李如意望着棋老那‘饥渴’的样子，默默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窘迫的模样。 “棋老，我今日没银子可以输了。” 往日下棋，都要下注。照棋老的话说：博弈的输赢若无代价，便失去了博弈的意义。 而李如意......从来没赢过。 即便李如意的棋艺如今已极深，可棋老似乎也总是似乎刚刚好压他一线。 听到李如意说没钱，棋老明显是有一丝不爽，扫了一眼李如意的胸口，立刻吹胡子瞪眼。 “放屁，你怀里不是还有两钱吗？” 李如意疑惑的问道：“两钱够吗？” 棋老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旁边的酒家，‘勉为其难’的开口，“算了算了，两钱就两钱吧。” 李如意无奈，坐了下来。 两人开始照往常一样，开始下棋博弈...... 只是李如意似乎着急去城头拿自己的俸禄，下的有些着急，不多久便露了下风。 见到李如意的棋风，棋老叹了一口气：“都说了，下棋之机往往不在棋盘之中，你心有旁羁，何时能下得过老夫。” 李如意认同的点了点头，想了想便主动的投诚。 摸出了那两钱，放在棋盘上。 棋老得意的收起两钱，随手拿起身旁酒壶就冲进了边上的酒家里。 李如意面含微笑也不着急走，慢慢的在原地等了起来。 等棋老兴冲冲的从酒家出来，李如意这才走到棋老面前，拦住了棋老的去路。 “阿婆说不让您喝酒......” 棋老闻言脸色一变，僵硬的看着李如意。 纠结许久，棋老叹了口气，朝着李如意伸出了手，“分你一半，不许跟老婆子说！” 李如意立刻习惯性的从身上摘下了一个酒袋，递到了棋老的面前。 棋老一脸心疼的倒了半壶酒入李如意的酒袋之中，满是不爽的将酒袋丢了回去。 “如意一定保密！”李如意心满意足的收起酒袋，对着棋老行了一礼，然后一溜烟消失不见。 棋老看着自己剩下的半壶酒，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又抬头看了看远去的李如意，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须，缓缓的笑了起来。 “这小瘦黑子.....倒是学了我几成棋艺！” 第23章 浮云游子意 一壶酒要八钱，半壶酒就是四钱。 而李如意仅用两钱就买了半壶酒，这个买卖必然是赚的。 李如意开心异常的跳着朝城头的方向去领自己的俸禄，三个月一次，他已经两次没有领了，想想就富足。 半月山的守军不过也只有寥寥几人，对于进入城门最频繁的李如意自然是最为熟悉的。 见到李如意来了，几个守军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对李如意打了招呼，“李如意，领俸禄了？” 李如意笑着登上了城头，“快把我的银子交出来！” 几个守军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兵卫转头朝着不远处的城楼去取李如意的俸禄。 而李如意则被另几人拉到了火炉旁取暖等候了起来。 火焰的光芒照在脸上，让李如意有了几分暖意。 一位守军好奇的上下打量着李如意，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活下来了......” 小城之中，谁不知道李如意活不到十六岁。 李如意三个月未曾出门，当他踉踉跄跄的跑上半月山，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李如意最后的时日了。可不曾想，过了一夜，李如意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李如意笑了笑，“命好！” 几位守军一愣，随即纷纷摇头，“你若是命好，这世上还有命差的人吗？” 李如意一怔，没有再开口。 寒风吹上城头，似有犀利的凉意飘然起来。 “温实前日在城外等了你好久，不见你来，便自己走了。”一位守军叹了一口气道。 李如意沉默难言，似又有一道遗憾画在了少年的心中。 小城很小，年轻人也只有那么几个。许是少年心性自然，喜欢谁便是喜欢谁，小倒霉蛋在这小城之中也只有两个同龄好友。 一个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亓官宴。 一个是少年时来半月山历练的温实。 温实与亓官宴随性乖张不同，温实极为沉闷，平时话也不多。时常见李如意走出城去，便与李如意慢慢的熟络了起来。 李如意喜欢听温实说半月山外的事情，而温实则喜欢听李如意说这个小城的一些奇怪之处。 十三岁那年，李如意因命劫，在城外的江畔点灯，倒在雪地之中。是温实凭借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烛灯，出城在剑暮的无数诡异之中寻了一夜，才找到濒死的李如意，将他背了回来送上半月山。 李如意一直知道温实迟早要回到凤鸣渡去，说了要送他，却不曾想还是错过了。 “他有说什么吗？”李如意问。 守军摇了摇头，李如意又陷入了沉默。 站起身，他似乎看到了温实留在城外江畔的那柄佩剑。那剑立于风中，剑端的流苏随风在雪中舞动。 他在小城之中的好友不多，就两个人。 如今两人都已经离开，就剩下了李如意一人，不免让他有些惆怅。 似乎也起了一丝游意...... 想出去走走！ 不多时，那位去取俸禄的守军回来，将一袋银子丢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李如意打开一看，足足有六两银子。 这是半年的俸禄，对于在这小城之中而言的人而言已经很多了，却不知为何他已没有了方才的开心。 “走了！”李如意转身朝着城头之下走去。 “好！” 几位守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低头走在路上的李如意一直沉默着，似有心想要走出半月山看看，可是从未远离过家门的他，对此又是心中彷徨难安。 他不知该怎么跟先生说，也有对于走出半月山那些未知的迷茫。 他如今活下来了... 暂时活下来了，那颗想要去见见世间万般风景的少年之心又悄然复苏。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活下来，又能够活多久。 上一次渡过命劫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的他便有说过想要离开半月山去外面看看。可是当时先生却说他还太小了，即便没有命劫，他也很难活着走出多远。 他不知道徐羡渔是用了什么手段吊住了他的性命，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又是三年。 三年能走很远，若是错过这一次，下次死去该是更遗憾了吧。 少年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小院方向走去...... 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也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去。 雪中，一黄一紫两位老道士站在那里，风雪飘摇，两头白发飘飘飘。 少年呆滞的晃了晃，双眼有些发红。 不知为何，两位道长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一些，脸上的苍老之态也更为明显。 似乎这一次出远门，令两位老道士都老了不少。 “先生......道长......” 紫袍老道士走到了李如意面前，微微一笑，取出了卦签，“算一卦？” 黄袍道长远远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李如意看了看紫袍道长手中的卦签，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往后......不算了！” 圣贤书中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两位道长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师如父般的人。 少年望着两位老道士的苍苍白发，收起了心中那想要远行的少年之心，将其深深的埋了起来。 紫袍道长望着李如意清秀却不脱稚气的脸，点点头收起了卦签。 “不算便不算吧。不过道门一术趋吉避凶，若心中不安之时，最好还是看看当日运数。”紫袍老者道。 签卦之算与运数之算不同，签卦之算大多用的是签卦或是测字，算的是一生之命！ 而运数之算，大多用的是三枚铜钱六爻断卦，算的短时之运。 他知道李如意为何不愿再看自己的命数。却还是不希望李如意放下道门所学之术。 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用得好也能趋吉避凶！ “是！” 李如意点头答应，又看向不远处的先生，神色极为复杂。 那柄被他遗落在凤鸣江底的剑，又一次出现在了先生的手中！只是望着先生那极为苍老的疲态，又想起那被封印在剑中的浩然剑气。 聪颖如李如意，又岂会想不到什么...... 李如意走到了古道文的面前，张了张嘴：“先生...” 古道文和蔼的抬起苍老的手，摸了摸李如意的头顶。 “找到剑心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找到了！” 第24章 剑心及剑理 “那便好！” 古道文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缓缓的朝着城内的街头走去，李如意立刻跟在他的身旁。 就如同幼年时一样...... 只是却不知，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后方的道执道长见两人离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一老一少两人踏雪而行，走的极为缓慢。 小城不大，却也不小，通往城内的路以此脚数怕是要走很久。 “你找到的剑心，如今只是一个雏形，往后还要悟剑的路上自己辨别对错。”古道文黄袍飘飘，对着李如意缓缓道。 “没有什么剑是一尘不染的...” “也没有什么剑心是永远对的，当遇到剑心的悖意时，固然要坚持自己，却也不能自命不凡！” 李如意看着身旁似乎有些佝偻的先生，深深的点头，将其记在了心里。 “如意记住了！” 他如今对于剑的理解并不多，只能将其记住，往后慢慢的领悟。 古道文看了李如意一眼，深深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从小聪明，悟性也极高。想必你也猜到了......” 古道文将手中的剑抬起竖在身前，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这柄剑，是我当年的一位老友所留，其上封印着一道他生前留下的剑气。为了让你能唤醒这道剑气，我确实费了一些功夫。” “也确实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 “不过却并无大碍，你也不用太过担忧。” 李如意将目光投向古道文的手中之剑，目光之中带着看不明的思绪，又是点了点头。 古道文摇了摇头，继续朝前走去。李如意也依旧跟在身旁。 寒阳照着初雪，不知何时，路上的积雪也慢慢的化了。唯有道路的两畔的草木之上依旧有着块块斑白...... 古道文边走，又是边开口。 “我知道你一直想学剑，可我从不允许你学剑。因为剑的锋芒在指向他人之时，也有一面指向你自己。” “拥有剑心，能让你在剑道之上走得更远。却也有坏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是圣贤也有做错事情的时候。” 他开始缓缓解释起了不让李如意学剑的真正原因，这也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 “懂得生死之重为......” “...剑理！” “只有剑理没有剑心，处处畏手畏脚，如何走的远？” “可若只有剑心而无有剑理，又极其容易将剑端指向无辜之人。那剑锋之下的人命，会在你心里狠狠的划开一刀，这便是剑两刃之中指向你自己的那道锋芒。” “到那时，你又将如何？剑心崩碎，亦或是成魔？” “剑心极脆，可唯有明白生死之重才能守护住你的剑心！” “拥有剑心与剑理，缺一不可！” 古道文的话语很轻，也很重。 这是古道文这些年来对李如意上的最沉重的一节课，带着古道文深深的嘱托。 剑心，简而言之是明白自己拔剑时的心意和坚持。 而剑理，则是持剑锋指向他人生死时的慎重和理智。 剑心可让人该拔剑时不犹豫，剑理则是让人在该收剑时能够收剑！ “你一直想学剑，只是因为你娘亲在幼时的你心中刻下了剑之洒脱的模样。”古道文望着转头望着李如意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终将走上剑道，你在剑道之上也会遇到很多与剑相关的感悟，如......剑意、剑悟、剑式、剑之修为。” “可这些都能慢慢学，唯独剑心和剑理不行！” “剑心和剑理是奠定你剑道的基础！一个能让你走得远，一个能让你走的对！” 道理很深，说出来也很简单。 这一路上的千言万语，终究还是打开了李如意的求剑之路，也让李如意明白了剑上所承载的一些东西。 就像先生之前所言......世人在剑上倾注了太多的东西，慢慢的许多人便忘了剑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他又带着愿景，将这两个东西交给了李如意！ 古道文老道士的神色十分的认真，这似乎是李如意第一次见到先生这如此认真的模样。 李如意躬身行礼，将这‘两个东西’收下！ 古道文欣慰的笑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李如意继续跟着，似乎还想要继续听先生的教诲，只是古道文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犹豫片刻，李如意看向远处，自己小院的方向，还是将心中的那个疑问说了出来。 “先生，我该如何成为一个剑仙？” “一个很厉害的剑仙！就像娘亲一样！” 也像徐羡渔一样...... 古道文随着李如意的目光看去，苦笑了一声。缓缓的摇头道：“学剑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要悟剑，以悟剑提升剑境！” “怎么悟剑？”李如意又问。 “剑修一生会遇到数之不清的剑，每柄剑皆有自己的故事，剑主也是如此！” 古道文抬手指向了半月山外的天地，“悟剑，需要走出去......求剑！” “去看别人的剑，找到自己的剑！” 他回头深深的望着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 “你如今已可学剑......也该出去走走了！” 李如意闻言一怔，看着古道文霜白的长发，缓缓的摇头，随后低下头去。 “我...不想离开半月山！” 他也想离开半月山，也想出去见见面世间的风景。可走出去自己又还能回得来吗？ 虽然渡过了这一次的命劫，下一次呢？ 两位长辈那苍苍白发落在李如意的心间... 让他不敢远行...... 长风吹乱了少年思绪，似带着半生遗憾落在半月山外，沉入了那江中。 似乎看出了李如意在想什么，古道文叹了口气，“半月之后，再来道观见我！” 说完，古道文便负着剑手，先行离开了。 李如意望着古道文远去，深吸一口气，捧着几个包子和半壶酒回到了自家小院。 推门而进，就看到了踩着剑，正在为柴房糊窗的徐羡渔...... 第25章 茫茫求剑路 李如意家的小院之后靠着一条小溪，积雪化去，溪水潺潺的声音微弱地传入小院之中。 问了徐羡渔是否还需要上次的疗伤之药，徐羡渔也是摇头道：“只是好奇那药粉的神奇，其实也不需要。”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于先生的厉害更有一些体会。 那买回来的包子被李如意和徐羡渔两人很快吃完。 吃完之后，李如意就拎着水桶去往院子后打了水回来。回来之时，徐羡渔已经开始运息疗伤。 李如意不懂运息疗伤之术，只是转头看了看徐羡渔为他糊好的柴房漏风窗，心中感觉十分的奇怪。 那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感觉，仿佛是曾经娘亲还活着时候的感觉，却和娘亲有所不同。他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好。 似乎有些百无聊赖，李如意取来了书卷，又是看了起来。 一男一女在安静的小院之中，做着各自的事情，也不觉得无趣。 听着院外时常响起的邻里之音，看着一旁打坐的徐羡渔，李如意渐渐痴了...... 徐羡渔那柄有灵的佩剑一直守在徐羡渔的身旁，李如意时常看去目露羡慕的神色。 晚风吹拂，小城之中竟不知何时又亮起了一盏盏烛灯。 静悄悄的小城之中，仿佛一切都是这般的和睦。 李如意却似沉浸在书中一般，也不曾发现小院之中黑了下来，当他觉得似有些看不清书上的字时，忽有一盏烛灯递了过来。 李如意转头看去，见到了笑靥如花的徐羡渔。 “你很喜欢看书？”徐羡渔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侧头对着李如意问道。 她见到李如意家中算是清贫无比，可是却有着极多的书卷。 李如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点头道：“是啊，我从小体弱多病，也走不远，唯有读书能让我见到小城之外的世界。” 徐羡渔一愣，随即问道：“就不想出去走走吗？” 李如意双目一黯，摇了摇头。 徐羡渔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得出来，李如意很想要走出去。只是李如意却又像与这小城之中有着说不清的羁绊，让他不愿意离开。 许是他死去的娘亲，或者是山上两个垂垂老矣的老道长。 那两个老道长在徐羡渔眼中很神秘，看上去像是普通人，却又有着普通人不曾拥有的隐士气息。 可这小城终归偏僻，李如意若是一直在这小城之中，永远也成不了剑仙。 “你呢？伤势怎么样了？”李如意看着徐羡渔那气色好转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惶恐的问道。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再有一个月便能恢复一些修为，虽然无法恢复全盛时期，却也不用躲在你家继续疗伤了。” 到那个时候，她便也该走了。 李如意显然也听出了徐羡渔话语之外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到时候你准备去哪？回到凤鸣渡吗？” 徐羡渔摇了摇头，“我这一次出来，便是为了行求剑之路，求剑之路还不曾走完，自然不能回去！” 求剑之路？ 李如意一愣，似乎想起先生也说过他若离开半月山，也要去走求剑之路。 “求剑之路是什么？” 徐羡渔想了想，站了起来在院中来回踱步，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如意解释。 良久，将目光落在了李如意面前的书卷之上。 “练剑，就像你读书一样。” 徐羡渔缓缓的开口解释：“你读遍许许多多的古人留字，用很多的古籍书卷充实自己的眼目。而求剑之路也是如此，以别人的剑道剑意，提升自己的剑境！” 小院之中的烛光随风摇曳，似少年那颗跳动的微弱求知之心，盈动而明媚。 “怎么用别人的剑道剑意提升自己的剑境？” 徐羡渔笑了笑，坐回了李如意的身旁，托着下巴缓缓说道：“自然是找别人比试啊，互相感悟对方的剑道剑意。” “这种求剑，大多是良性的。被求剑的一方，大多也是乐得奉陪，毕竟彼此都能有所感悟。” “除非你找一个老怪去求剑，人家抬手就把你戳死了！” 求剑大多都是同境相求，越境求剑会被认为是找死，一般老怪也同样乐得成全！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立刻浮现一个画面：自己找到当日在凤鸣江下那道幻象老头的真身，高呼求剑！然后那个老头出来，冷笑了一声，轻而易举的把他戳成了马蜂窝！ 李如意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不会出现伤亡吗？” 徐羡渔不知道李如意的小脑袋瓜子已经模拟出了一场倾天大战，只是摇了摇头：“一般都是点到即止，除非有深仇大恨，借以求剑之名拼一个你死我活，才会真的下死手。” 李如意松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般求剑，都怎么找人？” 徐羡渔自然的笑道：“当然是找各地的剑仙门派，说得上名字的人，当地基本都认识，找上去说要求剑就好了！” 李如意想了想，心中那颗想要外出的心更盛，却还是被他压了下去。 两位道长已经老了，他不能走！ “求剑之争，输赢都有吧？” 徐羡渔点了点头：“大多是如此。” “羡渔姑娘呢？”李如意看着徐羡渔，追问道。 徐羡渔扭头看了李如意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赢过？” “没输过！” 李如意僵在了原地，默默的为徐羡渔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又往上抬了抬！ 太厉害了！ “所有人都要走求剑之路吗？”李如意忽然又问。 “并非如此！”徐羡渔仰头看向天际，“很多大宗门的弟子就不需要求剑，宗门里有很多长辈，足够喂剑了！” 所谓喂剑，就是厉害的人自降身份去给晚辈练剑。这样，比求剑之路来的更简单。 这些，李如意都曾在书里读到过！ 李如意摇头不解，“既然有人喂剑更简单，羡渔姑娘为何还要走求剑之路？” 徐羡渔明显身份不会太差，又在凤鸣渡有官职，凤鸣渡万千剑仙，怎么说也该不缺喂剑之人才是啊。 徐羡渔又指向李如意的书，解释了起来。 “几本书再好，一直看便也只能懂这几本书！” “有人喂剑，固然能够让剑境提升的很快，却少了百家之异！” “除非有一位习百家之长的前辈全心给你喂剑......” 第26章 读书不如见 李如意向徐羡渔问了很多。 徐羡渔也知无不答，似乎对于李如意的剑道求知之心毫不奇怪。 她能看出，李如意对于剑，有一种本能的喜爱。 李如意看向她那柄佩剑的时候，双眼之中是那种深深的痴迷。就如同他与生俱来，便与剑有一种深深的羁绊。 或许源自他死去的娘亲，又或者是与生俱来的剑心。 “那剑呢？”李如意兴致起来，盘起双腿，瞪着一双求知的双眼望着徐羡渔。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那完全如同学生的模样，轻轻的笑了起来，转头看向自己的那柄佩剑。 一招手，那柄佩剑就飞到了徐羡渔的手中。 “所有剑仙都有一柄属于自己的佩剑，每一柄剑也都有着自己的特性和名字！”徐羡渔将手中的剑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这柄剑是我爹留给我的，名为红叶。” 李如意接过那柄剑，仔细的看着。 “红叶...”李如意呢喃了一声，“真好听。” 这柄剑十分秀气，寒冽的剑身之上有着一道道亮红的光芒，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轻飘飘的，确实适合女孩子。 只是当初李如意为了解开徐羡渔的腰束时曾借用时，却分明见到这柄剑曾经在一位男子的手中，似沉重无比的模样。 想来那男子便是徐羡渔的父亲，只是为何同一柄剑却有两副样子。 徐羡渔笑了笑，似乎知道李如意在想什么，“剑与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特点。而一些剑中有灵，会随着主人而变化！” 李如意一愣，“有剑灵的剑，很少吧？” 至少，他不曾见过先生的那柄剑，会像这柄红叶剑一样自己飞来飞去！ 徐羡渔轻轻的点了点头，“没错，诞生剑灵的剑非常的稀少，往往都是绝世之剑。不过也有一些剑......” “在随着主人死去的时候，剑灵也随时消散！” 徐羡渔看着自己的红叶剑，不由的有些低落，“红叶也曾失去过剑灵，如今的剑灵是因我而诞生的。” 曾失去的剑灵，便是那沉重的锋芒吧......李如意略带歉意的看着徐羡渔，将这柄剑交还给了徐羡渔。 徐羡渔接过红叶剑，握着剑站了起来，看向遥远的夜幕星空。 “每柄剑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如红叶也是如此。剑与剑修往往都是互相成就的关系，比如琉璃剑碑上的龙渊，便是如此。” 剑为剑仙最亲密的伙伴，助剑仙上巅峰。 而剑仙也带着自己的佩剑，征战杀伐，洗礼而凝聚着锋芒。 “龙渊......”李如意摇了摇头，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徐羡渔笑了笑，没好气的开口：“龙渊剑是璃王的佩剑！它与璃王彼此相伴，互相成就！” 璃王这个称呼李如意就知道了，算起来给李如意发俸禄的，就是这个璃王！他坐镇琉璃王庭，掌管着整个琉璃境，传言是整个琉璃境最强的剑仙！ “世间名剑还有许多，比如万仞，千雪，墨阳......他们都出自大师之手，又在各自的主人手中闪发着无上光辉。” 徐羡渔缓缓开口：“只是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好剑，却在剑主的手中蒙尘！” 李如意收回了目光，靠在梁柱上，目光之中带着期冀。 他也好想能有一把自己的剑......哪怕它并不够好。 不是名剑也没有关系，属于他李如意的就好。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只是想到李如意不愿离开半月山，暗自叹了口气。 夜幕愈发的深沉，那明月立于天上，显得如此清冷。 “你真的不想离开半月山吗？” 徐羡渔又一次问。 李如意默默的低下了头去，没有开口。 ...... 半月时光转瞬而逝。 徐羡渔这半月从不曾走出李如意的小院，大多时间都是在运息疗伤。 只是偶尔醒来，与李如意讲讲剑仙的一些事情。 李如意每次听得都极为认真，似乎在弥补无法离开半月山的遗憾。 日晓雾浓。 李如意看了一眼徐羡渔的房间，走出了小院之中，朝着半月山上而去。 先生说，要让他过半个月上山。 在李如意离开之后，徐羡渔也推门走出了房间，望着李如意的寂寥小院，不知在想什么。 寒冬的半月山上没有鸟语，也没有花香，只有枯黄的一片，显得有些萧瑟。就如同站在道观顶上的那两位年迈道长一般。 李如意站在道观门口，仰头看着宝顶上的两位长辈，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先生和道长都老了...... 深吸了一口气，李如意进入道观之中搬来了梯子搭在房檐上，然后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先生，道长。”爬到两人面前，李如意恭敬的行了一礼。 两位老道士见到李如意，堆满皱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意，白发飘飘，向着李如意招了招手。 李如意也乖巧的走到了两位道长的身边。 长风吹上山巅，吹起老少三人的宽松道袍随之起舞。 立于山顶的宝顶之上的三人望着半月山外的风景，各有心思的陷入了沉默。 “你看那山如何？”古道文抬起手，指了指远方。 李如意随之望去，那是一座距离半月山很远的山，比半月山要高，山巅还有未化的雪，看上去比半月山还要孤零。 “很远......”李如意说。那座山，他确实并未去过。 古道文摇了摇头，“目之可及，便不算远。你以脚力走过去，或许要三两日，可在剑修脚下，却只需要瞬息而已。” 李如意望着古道文，不明白古道文想说什么。 古道文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李如意语重心长的说道：“让你读书，是为了拓展你的眼目。可书中之事，终究是只文字描述。各中感触，非以文字能够领悟。” “你不走出半月山，哪怕是书看的再多，也终究只是枉然罢了......” 晓风吹澜，荡起了李如意的心绪。 他终于知道先生想要说什么了，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并非只是想要为赡养两位如父般的道长，实际上还有李如意对于走出半月山的迷茫。 他，从未走出过半月山...... 第27章 再无归心处 许是小城太小，年纪太小，见识太少。生在这山偏穷路远的半月山中小倒霉蛋，只是仰望着山外的风景，从未将目光放的太远。 走出去，也只是他的一个小小愿景。 那个愿景可以很远，却不能太近。近了倒是让他有了些惶恐...... 他在小城之中还有两位道长，可离开半月山便什么都没了。 想见世间风景的少年，实际也害怕见那些风景。 他怕走出去也见不到，更是连家都回不了。也怕见到的风景，或许还不如书中描述的那般美好。 哪怕羽翼丰满，少年也害怕独自飞翔。 古道文看着李如意的模样摇头叹息，“没有人可以永远躲在家里一辈子，路很远，天地很大。” “守着一方土，那方土也将成为枯坟。” 李如意猛的一颤，仰头看向古道文，良久之后，他却还是摇了摇头。 即便他能克服心中的惶恐而走出去，也不愿在这时离开。 他害怕离开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两位道长。世间的遗憾本就很多了，就像... ......当年的娘亲离去时那样！ 娘亲离开时的那一面，种在小如意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伤心的大树。 自那年幼时起，他便不愿见到分别。 他害怕每一场分别都有可能成为永无再见的最后一面...... 他幼年时苦，却懂得很多道理。 更是明白自己命不好，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哪个角落里。所以每次与人分别，他都当是最后一面。 亓官宴是如此，温实也是如此。 两位道长将李如意从小养到大，又怎会不知道李如意的心思。只是那幼年时种下的不安种子，如今又岂能轻易打破！ 良久之后，古道文叹了一口气，对着李如意说道：“你先回家去吧。” “半月之后，再上来山上......” “是！” 李如意不疑有他，对着两位道长又行了一礼，而后起身离开！ 半月山巅的寒风吹奏，刮起了枯黄的老树摇摇摆摆。 两位老道长相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 李如意回到自家的小院时，徐羡渔正在仰头望着天。 这半个月来，她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似乎那种出尘超凡的模样重新在她的身上苏醒了几分。 见李如意回来，徐羡渔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为何兴致不佳的模样。” 李如意见到徐羡渔的笑靥如花，心中愁绪微微散去一些，摇了摇头：“先生和道长想要我离开半月山，出去走走。” 徐羡渔一怔，满怀期待的问道：“那你怎么想？” “要不咱们一起？” 刚说出口，徐羡渔立刻双脸一红，马上解释道：“反正我还有要走求剑之路，刚好你也一起求剑。而且我修为并未恢复多少，咱们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沉默良久，也没有开口。 徐羡渔一愣，随即笑了笑：“我知道了。小道士从来没走出过半月山，是害怕了！” 李如意并未解释，只是低下了头去。 徐羡渔转过身，背对着李如意，似心中也有了一些不舍，“再过半个月，我便要走了！” 李如意一颤，随即点了点头。 “好，我到时候送你！” 短短半月相处，李如意似乎也习惯了与徐羡渔在一起。不过他知道徐羡渔身份不凡，终究是呆不久的。 天下很大，世人很多。 可是李如意的好友不多，他也不知何时将徐羡渔视作与亓官宴一样的好友，只是却又有些不同。 年少的他并不懂这种心念，只是当听到徐羡渔说半月之后便要走时，心中猛的有些无措... 似不舍，又似慌乱！ 徐羡渔转头看向李如意，张了张嘴，起身回到了屋内。 李如意转过身，坐在了院子里，任那寒风吹席...... 少年情窦初开，只是自己却看不清那是什么！ ..... 江风扰剑，剑丛鸣响。 波澜的江风吹过江畔，却吹不到山另一头的小城之中。 宁静而偏僻的小城之中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迎新，原本是大寒之后的半月便是新年，不过今年乃是闰丑月，以至于推迟了一月。 还有半月便新年了，而今日也到了徐羡渔离开的时候。 李如意无比想说要不等过完年之后再走，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说出来。 少年惶恐，看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寒去末时，除了那场初雪，今年便再未下过雪了，说起来也不算很冷。 徐羡渔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不过只是一柄剑罢了。 她看着李如意，不曾开口。 李如意想了想，想起今日还要上山去道观，便说道：“若是不急，我先去见先生......回来送你！” 徐羡渔点了点头，“好啊。” 李如意转头朝着门外走去，似有不放心，再次回头：“一定等我送你！” 徐羡渔撇了撇嘴，却认真的回应道：“知道了！” 李如意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小院，穿过小巷，朝着山巅而去。 半个月前，先生让他今日上山。 也不知先生今日要说什么，但愿说的快一点...... 那条走了无数的登山石路今日格外的漫长，似少年的纷乱的心绪。 只是当李如意登上山顶，却僵在了原地。 神色恍惚，双眼泛红...... 只见， 那李如意视作心头港湾的山顶道观，不知何时已化为一片废墟！ 往日的道观虽然不大，却也是恢弘异常。可如今，那道观倾塌于废墟之下，就连一面完整的墙壁都不曾留下。 少年慌乱无措的跑到废墟之中，扯开嗓子大声的呼唤。 “先生......道长......” “你们在哪？” 呼唤回荡于山巅的废墟之中，却无任何人回应。 李如意手足无措的在废墟之中跌跌撞撞的四处寻找，只是却注定不会找到两位老道士。 这一刻，那间立于少年心中的属于半月山的归属...轰然倒塌! 他恍惚茫然的跌倒在了地上，怅然若失。 一张黄纸飘落落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李如意恍惚捡起。 那上面赫然只有一个字： 走！ 若说这世间最了解李如意之人，莫过于两位道长。他们知道要李如意离开半月山，唯有击碎他心中属于半月山的最重牵绊。 那道牵绊便是福星观，也是他们两人！ 他们离开，福星观倒。 李如意便再无留下的理由。 只是此法对于年少的李如意而言，又是何等的残忍..... 他最害怕的便是不知哪一次是最后一面，从未想过上次一的离开，便是分别。 而少年如意......也再无归心之处！ 第28章 长路无尽遥 身若飘零叶，心似无归尘。 少年瘫跪在一片废墟之中，木然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那原本熟悉无比的道观再也不复存在，他心中属于半月山的最后牵挂也随之崩溃。 那从小被他视作居心之处的地方消失了。 他便也成了无家的孤儿...... 寒风吹来，荡着话语说不清的伤感，逼着他朝半月山外的天地走去。 李如意缓缓的站了起来，望向化作废墟的一切，缓缓的转过头，一摇一摆的朝山下走去。 他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没有人看到，他的眼中似乎失去了一切...... 两位道长的决绝他已经明白，只是心中那无比的空荡仿佛如梦幻一般。 李如意回过头，对着那片废墟摆了摆手，似在道别。 “如意，谨遵先生教诲！” 李如意对着山巅深深一拜，而后猛的转身离开。 小小道袍挥舞着失魂落魄的别绪，似有些东西，被他留在了这从幼时生活到少年的小地方。 长风吹来，满山的枯树摇摇晃晃。 ...... “能否等我收拾收拾？” 李如意回到自家小院之中，对着徐羡渔缓缓开口。 徐羡渔不解的望着李如意，似不明白要送自己离开的李如意为何忽然又要收拾东西。 聪颖如徐羡渔也不知道李如意这一去，经历了一些什么。 只是似乎发现李如意的心中少了什么。那似乎是一件对于李如意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了？”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离开半月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徐羡渔猛的一怔，望着面前的少年，似看到了少年笑容之下的苦涩。 她并未多问，只是深深的点了点头：“好。” “那我们一起走！” 徐羡渔的善解人意让李如意心中渐暖，轻轻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房屋之内。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家里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 不过是几本书罢了...... 他走到了书案前，从书案上拾起了一面铜镜，那是他娘亲留在世间唯一的东西了。他常常望着这面镜子，似乎能从镜中看到当年娘亲梳妆时的模样。 收起镜子，李如意随手拉开了桌柜。 从桌柜中拿了一本书，此书是当年他渡过第二次命劫时，先生赠与他的礼物。 翻开书卷，李如意忽然愣在了原地。 那书卷之中不知何时夹着一封书信...... 黄色的纸，乌黑的墨，是半月山上那老道士古道文留下的字迹。 捡起书信，李如意慢慢的看了起来，耳畔似响起了古道文留下书信时苍老而温和的话语： “如意...” “莫怪吾心狠，你心中的牵绊太深。若非如此，你走不出半月山。” “这天下很大，前路很远。你脚下的路不应该被我们困于这小城之中...你的归心之处也不应该是这半月山上......” “你身上的命劫并未完全消去......此去，也为你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莫要对前路感到迷茫。世人从生来便如同走在陌生的路上，谁又知道自己会去往何方？行于世间的路上，你也必然会经历许多，好事坏事皆免不了。” “只是你心地善良淳朴，遇事皆求面面俱到......” “可这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是问心无愧便好！” “然剑之一途注定坎坷，只望你莫要忘记吾与你说过的话......” “剑有双刃，一面指向他人的生死的同时，也有一面永远指向你自己。天地人间，生死为重。” “莫要在剑身倾注过多的东西之后，而忘记剑之初便是为了杀伐！” “你我尘缘未尽，终能再相逢！” 短短一页纸，句句皆期许！ 李如意恍惚了许久，将信重新夹回书里与镜一起收到了怀中，而后走出了房屋。 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 “多谢先生......” 似有春暖喜人，令这寒冬也不再冰冷..... 李如意不再有心无归处的失落，只剩下了对于世间万般风景的期待！ 徐羡渔望着出来的李如意，忽然发觉李如意似乎又有了些不同。 “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看着空手出来的李如意，徐羡渔轻声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了，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东西。” 徐羡渔犹豫了一下，“你不带点防身的东西？” 李如意一愣，“不是有你吗？” 徐羡渔似有些尴尬的模样，不过却很快的隐藏了起来，老气横秋的点头道：“也好，在你有实力自保之前，我护你周全。” 一时间，李如意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带把防身的家伙。 只是没等李如意想好带什么，就被徐羡渔拉着走了...... “你放心，我如今虽然修为基本没怎么恢复，但是一般情况都能解决。” “要不我再想想...” “不用不用！” ...... 小城不大，偏而又偏。 穷山路远的半月山落在这里，除了偶尔有外人来此，便很少有人出入城门。 李如意与徐羡渔一同走出了小城，来到了凤鸣江畔。 走出小城之后，李如意的心中那丝彷徨之意又起。望着满畔的残兵断剑，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半月山巅的方向。 他缓缓的跪在地上，对着那遥远的山巅深深一拜。 “愿先生道长安好，如意就此别过......” 起身看向外面的天地，李如意一时间似乎觉得也没有什么...... 也不再觉得迷茫和惶恐。 回头看向徐羡渔，李如意问道： “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外面的世界，他全然不知，也不知道求剑之路应该往哪儿去。 徐羡渔想了想，“要不就往凤鸣渡的方向走吧，一路求剑过去。” 李如意点了点头，似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远吗？” 徐羡渔秀手一挥，笑嘻嘻的望着李如意。 “不远，走个三五年就到凤鸣渡了！” 李如意一怔，心中酸涩。 徐羡渔笑着朝前走去，“只是方向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一路走过去。求剑之路，重要的路！” 李如意看着徐羡渔潇洒而柔美的背影，也是缓缓的笑了起来。 “好！” 偌大而寂寥的凤鸣江畔，徐羡渔带着初次出远门的李如意，朝着那遥远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身姿落在半月山的浩大之下，显得如此渺小。 前方的路很远，却也带着少年心中对辽阔天地的小小期许...... 第29章 羡渔亲喂剑 这是李如意第一次走出半月山，对于山外的一切都十分的好奇。 只不过走了好几日，山外的风景依旧是山。 自小体弱多病的李如意，还未来得及感受外面世界的不一样，就先感觉到...... ...累了，想回家！ 寒末的冬季，实则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山林之间的小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处。 照徐羡渔的说法是：“距离半月山不远的地方有也有一个小城，不过比半月山大许多。” 半月山虽然也说是小城，但是实际上还不如外头的一个小镇大。 而外面的城，才是真的城！ 徐羡渔看着疲惫的李如意，笑脸盈盈：“再走上几日就能走到！” 对于这种说法，李如意是不信的！ 第一日的时候，徐羡渔便说：一日之内就能到那个小城。 第二日的时候，徐羡渔改口：两日之内必到！ 第三日的时候，徐羡渔索性便不说多久能到，只说快了。 “但愿如此！” 李如意看着徐羡渔那笑容之中的一丝娇俏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跟着往前走去。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那羸弱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满的撅了噘嘴，“你身子骨太弱了，还不如我一个女子！” 李如意张了张嘴，有心反驳，却发现自己并无话可说。 毕竟，徐羡渔说的是实话。 山林之间的小路鲜有人路过，李如意也只觉得十分难走，脑海之中不断的想着自己何时能够御剑飞行。 “我觉得，我们需要有代步的东西。”李如意提议道。 徐羡渔瞥了李如意一眼，“你是想我背你，还是你背我？” 李如意停下了脚步仔细的想了想，而后面含期待的看向徐羡渔。 “我竟没发现，小道士竟然是厚脸皮！” 徐羡渔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红，哼了一声，就自己往前走去。 李如意无奈作罢。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的沉了下来。 徐羡渔仰头看了看天色，指着一旁不远处的一块岩壁之下的洞穴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天快黑了，要不咱们今晚就先在这里过夜吧，明日天亮了再继续走！” 李如意顿时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满脸的感动。 他真的走累了！ 看着李如意的样子，徐羡渔无奈的撇了撇嘴，朝着山洞就走了过去。 李如意也立刻跟上。 这个山洞不大，却也不小。两人走到洞中，李如意立刻就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想动。 这种山洞往往都是在山间砍伐树木的樵夫所留。樵夫外出伐木，往往不能就近砍伐，一般都会走的极远。一次出去，常常几日才能回家。故而在山间过夜的时候，都会找到这种山洞。 不然就是用树木搭成一间间坐落于山中的木寮。 这个山洞之中的地上还存在着一些炭灰，洞壁之上也有生火留下的烟熏痕迹。 徐羡渔放下了手中剑，用洞中未曾烧完的草木堆在一起，生起了火。 暖洋洋的火光照在山洞里，让两人都有了些暖意...... 转头看向倒地的李如意，徐羡渔抬手一指洞外：“去打些野味回来！” 这几日走在山间，两人累了便找山洞休息，饿了便打些野味。对于同住一个洞穴，两人似乎都不觉有什么。 至于打猎的事情，也不知徐羡渔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让李如意去做。 而生在山中的李如意，自然也是懂得打猎的办法。 “不能先休息一会儿吗？”李如意问道。 徐羡渔扬了扬眉，望着李如意也不说话。 “懂了。”李如意叹了口气，无奈的爬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洞外。 看着李如意背影，徐羡渔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夜幕降了下来。 李如意回到洞里，怀中抱着几个大鸟蛋，兴致勃勃的坐到了火堆之旁。 徐羡渔一愣，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蛋？” 李如意打猎，除了蛋就是蛋！ 李如意摇头道：“我这赤手空拳的，能追得上兔子还是撵得上野猪？” 徐羡渔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对李如意的要求，暂时不能太高...... 两人将鸟蛋放在火堆旁以火堆的余温炙烤鸟蛋，而不至于让鸟蛋炸开。 李如意托着下巴，转头看了看洞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幕，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着徐羡渔开口。 “对了，一直说我要求剑。但是我现在连修为都没有，怎么求剑？” 想了想，李如意愈发的困惑，“说来也奇怪，我又还不是神仙，先生怎么就让我走出半月山求剑呢？” 徐羡渔闻听着李如意的呢喃自语，似乎有什么想笑，但是又憋住了。 “其实...”徐羡渔想了想，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你已经算半只脚踏入修行的人了！” 李如意闻言不解的望着徐羡渔。 徐羡渔犹豫良久，对着李如意解释道：“在我救了你之后，你便算已经有了修为之力，只不过这道修为之力存于你体内，你自己还不知道，也不会用而已！” 她以阴阳坠借了自己的一半生机造化给李如意，那一半的生机造化之中便带着她的一丝修为。 “那我为什么毫无感觉？”李如意困惑的看着自己双手。 徐羡渔笑着说：“虽然你有这道修为之力，但是从未练剑和修炼，故而也感知不到，自然也不会用！”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仔细的想了想。 天资聪颖的他很快就想到了关键，“所以我现在需要找到联系上这道修为之力的办法。” 徐羡渔点了点头。 “要怎么做？”李如意激动的问道。 徐羡渔笑靥如花，“挨打！” 李如意脸色一变，俊秀的脸上挂上了凝重之色。 “非要如此？” 徐羡渔点了点头，“非要如此！” 说着，徐羡渔起身，从一旁的没有烧的柴木之中捡起两根还算直的木棍，丢了一根给李如意，另一根握在自己的手中指着李如意。 “来，向我攻来！”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捡起木棍站了起来，凝重的看向徐羡渔。 “羡渔姑娘，准备好了吗？” 看着李如意那张俊朗而清秀的脸，徐羡渔双颊不自觉的红了红。 啪！ 还没等李如意反应过来，就被徐羡渔手中木棍打倒在了地上。 望着李如意微微肿起的脸颊，徐羡渔松了一口气，只觉得顺眼了不少...... 第30章 五境之天骄 李如意的天赋很一般，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挨了一夜打的李如意除了感觉浑身疼痛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更别提自己体内有什么修为之力！ 除了刚开始只能被动挨打，到后来的能抵挡一二之外再没什么变化。当然了，还有脸肿了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徐羡渔总是喜欢打他的脸。 对此，徐羡渔也没有解释！ 不过虽然全身疼痛，但是李如意却不知为何，自己明明一夜没睡，竟然不觉得疲乏。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李如意都在徐羡渔的喂剑之中度过。 只是，他却依旧感觉不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修为之力，但是好在似乎反应变快了许多。 不至于能够还击，但是好在有了一些抵抗的资本。 当然了，徐羡渔从未使用修为，只是单纯的以招式给李如意喂剑。 山间的路很远，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山林。 “或许羡渔姑娘需要用上修为之力帮我喂剑，才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之力了。” 李如意肿着脸，闷声闷气的开口道。 徐羡渔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我用上修为之力，你怕是会直接死在这里！” 李如意狐疑的望着徐羡渔，小心翼翼的问道：“羡渔姑娘现在是什么修为？” 徐羡渔手持着长剑，扬了扬秀眉，“一境！” “一境？”李如意不解。 徐羡渔想了想，开始为李如意讲解起了剑修境界的划分。 “世间皆言，剑无止境，剑道一途无穷尽。而剑仙修为亦是如此。故而剑境之上，往往很少有人在境界上为之命名，只以力而定！” “一境，便是诞生出了自己的剑气。能够感悟到修为之力，并且化精为气，以气御剑！” “这一境之人实则刚踏进剑仙之门，却也足以无敌于普通世人。” “世俗门派的弟子，大多都在这一境！” “二境，便是剑仙在剑气之外感悟到了剑之灵识。能够指气观灵，以剑灵御己身。这一境之人，便能够随意的御剑，剑随心动。也是这一境开始可御剑飞行。” “再往后便是三境！” “二境若是突破三境，需有一道关键！这道关键便是困住无数剑修的......剑意！” “剑意也是问心之意，要悟剑意，难如登天。可一旦悟出剑意，便可直入青云！” “三境之人，一剑便可崩山！” 李如意听到三境与二境的区别，震惊在了原地。似乎迈入三境，才是真正的剑仙。 一剑崩山又是多么的超然...... 只是听徐羡渔的话语之中的意思，似乎三境的关键——剑意，是极难悟到的东西。 似乎无数人，都被困在了这一步！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迈开步伐朝前走去，边走边继续往下说道：“三境之上，就是四境！” “突破到四境没有突破到三境时的瓶颈，但是需要的却是无数次悟剑练剑而汇聚成自己的剑道。” “要到这一境也很难，难在无穷剑路上活下来。而一旦到达这一境，便可做到......一剑断江。” “再之后，便是五境了！” 徐羡渔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停顿了很久。她没有再继续细讲这一境界的事情，只是说了一句： “五境之上的剑仙，便有了另一个称呼：天人！” 天人有多强，她并没有说。但是李如意却在‘天人’两个字中感受到了那种浩瀚的压迫。 李如意打量着徐羡渔，有些犹豫的问道：“羡渔姑娘受伤之前是在哪个境界？” 徐羡渔轻轻的笑了笑，别过头去。 “反正很厉害！再给你十年，你也不一定能够达到的境界！” 不知为何，徐羡渔并不愿告诉李如意......她在十三岁那年，便迈入了五境！ 许是害怕李如意追问为何会如今修为会掉落的这般严重，又或者是害怕李如意失去奋起直追的心念... 她将这个放在整个琉璃境都为之仰望的骄傲，深深的埋在了自己的心底。 见徐羡渔那副神秘的模样，李如意便安慰自己... ......应该也就到三境而已。 她一定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见李如意的神情，徐羡渔仿佛立刻就知道李如意怎么想的一般，不满的折了一根身旁的树桠指着李如意，秀眉蹙起。 “我给你喂剑！” 李如意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徐羡渔也不客气，追上去又是一顿暴揍...... 高山林深之中，响起了李如意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也让李如意明白了一个道理... ......再神仙般的女子，也有小女子模样的时候。 忽然，山林之中的哀嚎停了下来。 整片山中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 一道阴寒的气息在山林之中悄然苏醒，汇聚在了李如意和徐羡渔的身上！ 李如意和徐羡渔的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道似人非人的身影。 那似人非人之物，长着一张酷似人的面容，长长的双臂拖在地上，身上长着漆黑的毛发。只有一足，足踵反向前。 那古怪之物望着李如意和徐羡渔二人，竟似笑非笑一般的裂开了嘴，露出了口中獠牙...... 李如意遍体生寒，脑海之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自己曾经读到过的古籍中一段描述：“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唇蔽其面，因即逃也。” “这是......山魈！” 徐羡渔原本站在李如意身后，却不经意间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李如意的身前，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的山魈，一手紧紧的握着红叶剑。 山魈极其罕见，可遇不可求。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言之中的东西。 前方的山魈只是望着两人，似乎并无任何的举动。只是山魈身上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十分的强烈，让李如意不自觉的感到一种毛骨悚然。 忽然，李如意的耳中响起了徐羡渔的声音，却并不见徐羡渔开口。 “我数到三，你立刻就往西南方向跑，无论如何不要回头！” 李如意一怔，没等反应过来，徐羡渔的那凝重无比的声音便先行响了起来。 “三！” 第31章 山魈无上力 李如意没有修为，留下来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山魈的压迫感十分的强烈，让修为跌落的徐羡渔也不得不全力面对，这种时候李如意留下非但帮不到徐羡渔，反倒是会让徐羡渔分心照顾他。 李如意明显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在听到徐羡渔的喊话后，他先是一愣，而后猛地拔腿就往西南方向跑去。 同一时间，徐羡渔也拔出了红叶剑，断开了山魈有可能追向李如意的去路。 嗡！ 剑鸣如风，周围的山林草木发出了摇晃。 不曾在故秋落下的枯叶飞满了山间...... 漫天落叶之中，徐羡渔双目凝重的望着对面的独脚山魈，手中的红叶剑微微鸣颤，一种对待强敌的气息赫然在山间复苏。 山魈如同人面的苍白之脸露着尖牙，微微侧头看着徐羡渔，却并未发起进攻...... 沉默的山林之中，只有李如意狂奔而与击打草木发出的沙沙声响。 与徐羡渔对峙之中的山魈十分奇怪的并未提防徐羡渔锋芒毕露的手中剑，而是转头看向了逃跑而去的李如意。 那张看似骇人的獠牙利嘴张开，发出了一道声响。 “咯咯~咯咯~” 一道如同婴儿娇笑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山林之间，传入了徐羡渔的耳中也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 霎时间，徐羡渔猛的一颤，神魂如同受到了攻击一般。 风语之音变弱，使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凝滞！ 而逃跑中的李如意也是猛的一僵，双目涣散的停在了原地...... 听不到李如意奔跑的声音，徐羡渔瞬间脸色大变，来不及再与山魈对峙，提着剑便冲向了山魈。 红叶舞花，化为道道如飘散落叶模样的剑气，朝着山魈而去。 “咯咯~” 山魈口中那婴儿般的笑声依旧，极长的双臂从地上抬起拦在身前，独猛的一蹬地面，使地面一震，直直的迎着徐羡渔的红叶剑气而来。 轰！轰！轰！轰！ 无数道剑气落在山魈坚韧的体魄之上，斩落了缕缕漆黑的毛发。 而那些被躲过的剑气落在周遭的林木之上，将整片林木断为碎木轰然倒塌！ 碎木和枯叶落满天...... 眼见自己的剑气没有对山魈造成任何伤害，徐羡渔心中微凛。 山魈本就体魄坚硬，寻常剑气根本就无法对山魈造成伤害，而面前的这尊山魈更像是有着不弱于她的修为气息，也更让她感到危险。 最为关键的是，她重伤修为跌落后，为了救下李如意，分化了一半的生机造化给李如意。 她其实现在也没有多少自保的实力。 原本打算自己拖住山魈，等李如意跑远之后自己再跑，追上李如意。 可没想到，这山魈竟然会神魂之能，让李如意停在了那里。 见山魈向自己冲来，徐羡渔脑海之中瞬间有了主意。 “咯咯~” 山魈黑毛长躯直攻徐羡渔。徐羡渔以剑御身，勉强的躲过了山魈的攻势，乘机化剑为芒直刺山魈的双眼。 山魈的动作反应极其的快速，见到徐羡渔的剑锋袭来，立刻双臂护目。 可徐羡渔剑锋初露，却越过了山魈的头顶，朝着山魈的身后跑去！ 她想用自己为诱饵，引山魈去往与李如意相反的方向...... 徐羡渔越过山魈之后，而山魈也发现了徐羡渔的意图！只是... 奇怪的是，山魈只是转头看着徐羡渔，却并未追击！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停下来的李如意。 徐羡渔发现了不对，重新御剑绕到了李如意与山魈之间，向着山魈袭去。让山魈暂时的暂时放下对李如意的精神控制，同时以神魂传音，让话语在李如意的脑海之中炸开。 “快跑！” 李如意瞬间从恍惚之中清醒，扭头看了一眼与山魈疲于应付的徐羡渔，再次朝着远处逃去。 一种生死危机感在李如意的心中浮现。 不过李如意并未犹豫，果断的用自己所能的毕生最快速度朝着林中奔袭逃离。 风声过耳，唯有呼啸之音。 徐羡渔勉强的绕着山魈游斗，手中的红叶剑不断的发出一道道剑气，封锁着山魈的进路。 山魈身后百丈之内的林木早已被夷为平地，山石崩碎！ 而李如意逃离的方向，不曾有一道剑气落下！ 只是，她未曾痊愈的伤势，在不断的运气之中渐渐的有了伤势复发的趋势。 一种伤痛在背后传来，让徐羡渔的动作也不由的有些凝滞。 发现了徐羡渔的动作凝滞，山魈长着獠牙的利嘴裂开，长臂之上忽然暴起如山般的沉气，硬生生的照着红叶剑上而去！ 轰！ 红叶剑发出了一道嘶鸣，脱离了徐羡渔的手中，化作一道长虹猛地刺在了地上。 而山魈也没等徐羡渔反应，另一长臂化成如山般的拳头，带着近乎撕破虚空的呼啸之声重重的落在了徐羡渔的身上。 噗！ 徐羡渔背后初愈的伤口崩开，口中吐出了一道殷红的血，身躯似落石猛的落在了地上。 那重伤落地的声音传入了李如意耳中，让逃跑之中的李如意忽然浑身一颤，猛的转头看去...... 徐羡渔重伤，却还是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抓起了手中剑指向山魈。 山魈也并未对徐羡渔乘胜追攻，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李如意。 山魈与少年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少年看了看强撑着的徐羡渔，又看向凝望自己的山魈。 慢慢的，他停了下来！ “跑！”徐羡渔焦急的对着停下的李如意吼道。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理智告诉他，徐羡渔说的没错！他只有先逃，他和徐羡渔才有一线生机。 或者徐羡渔不管他，自己跑。这样徐羡渔也能活下去。 可是，他看到了徐羡渔背后殷红的一片...... 徐羡渔凝重的对着远处的李如意开口，“你先跑，等你跑远，我脱身就追上来......” 李如意一咬牙，再次扭头朝着远处跑去。 山魈重新将目光投向徐羡渔，猛的展开双臂，朝着徐羡渔扑了上去。 浩瀚的威压再次逼来，徐羡渔以剑化力躲开了山魈的攻势，却不曾想已经发现了她弱点的山魈，再次袭向她的后背。 第32章 久病成良医 轰！ 噗呲！ 徐羡渔再次倒地，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 她本就伤势极重，却并未恢复，否则怎么会连这山魈也能这般重伤她。 这山魈极为诡异，仿佛不能以寻常的比肩二境剑仙相比。 它一直是以一种戏谑的姿态在‘玩弄’两人，从未认真的下杀手。 “咯咯~” 如婴儿般的笑声再次传来，徐羡渔双目一颤，也管不得其他，强行唤醒了本命之力！ 剑修本命力，用作危急关头，在她当初被人伏击时便曾用过了。 如今再用，显然已经是被山魈逼迫到了极限。 只是后果必然十分惨痛...... 山魈独脚跃起，双臂抱拳，化作如山一般的拳气... 呼啸而来！ 徐羡渔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红叶剑，那红叶剑瞬间发出了一道剑鸣！ 一道风声呼啸而来，伴随着少年的嘶吼！ “啊......” 红叶剑却并未如徐羡渔的期待落入她的手中，而是飞到了呼啸到她身旁的一位少年手中。 徐羡渔呆呆的看去...... 只见那少年掠过了她的身旁，手持着红叶，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道去而复返的少年身影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害怕，却不知为何，还是回到了这里。 红叶剑在少年的手中，不断的散发着一声声鸣颤。 少年与剑似合二为一，如立于于天地之间。 轰！ 山魈的拳气猛地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少年举起的剑上。 噗...... 李如意口吐鲜血化为血雾，可身上随之爆发出了一道殷实而陌生的修为之力！ 那是属于他还不曾唤醒的修为之力。 在这一刻的危急关头，在山魈的拳下，似有一道浩然之气冲破了隔阻，修为冲破七经六脉，汇然于身！ 这一刻，他有了修为！ 正式成了一位剑仙...... 只是少年如意不懂剑式，只是全力将所有的修为之力都灌入了红叶之中，朝着山魈猛地斩了过去。 一道恢弘剑气出自红叶，化为一道锋芒卷起狂风，掠过山魈。 呲！ 山魈像是也不曾预料到忽如其来的变故，来不及反应便被剑气入体。 霎时，血雾飞溅而起...... 没有再管山魈如何，李如意一转身，抱起呆滞的徐羡渔扭头便跑。 风声呼啸，身后传来了山魈气急败坏的怒吼。 可苏醒了修为的李如意跑得极快，即便抱着徐羡渔也似不曾有所凝滞。 他似有着与如今的徐羡渔一般的修为，已然步入了一境！ 一手抱着徐羡渔，一手握着红叶，疯狂的朝着远离山魈的方向狂奔！ “你怎么.....”徐羡渔在李如意的怀中，看着李如意滴着血的嘴角，听着耳畔的风声，似有风沙迷了眼，“不是让你跑吗？” “我很快就会追上你......” 李如意一边跑一边低沉的回应道，“你还能跑得了吗？” 徐羡渔微红的双眸怔怔地看着李如意。这一刻的李如意异常的平静，也不再像在她手中一直挨揍的少年。 “你不害怕吗？” 李如意回头望向一直在后面追来的山魈，似乎在山魈那张人面之上看到了阴冷的杀机。 李如意如实道：“害怕啊。” 他确实很害怕，自经历了上一次的死亡后，他对生死有种无尽的敬畏敬畏之心。 只是更因为如此，他也害怕徐羡渔会死。 似乎别的都无所谓，徐羡渔不能死！ 徐羡渔呆呆的看着李如意的侧脸，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他真的没有剑仙的风骨，方才让他跑......他就跑了。 可是他又有着其他剑仙所没有的东西，他明明很害怕，却又回来了！ 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像个傻子一样。 只是......他成为了剑仙，真好！ 躺在李如意怀中的徐羡渔嘴角轻轻的勾起，似露出了微笑。 林中陷入了安静无比的压抑...... 除了少年奔跑的风声，再无其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已经拥有修为之力的李如意跑得极快，身后的山魈也不知有没有跟上。 天色渐渐的暗沉了下来，李如意也终于跑累了。 “山洞先休息一下吧。”徐羡渔开口道。 “山魈在山间有自己的领地，一般不会跑出领地。我们跑的已经够远了！” 李如意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确实不见山魈追来，便放慢了脚步。 四下环顾之后，便调转方向朝着一片看上去有樵夫留下痕迹的方向走去。 生在山间的李如意，自然知道樵夫会在哪些地方设下营地。 果然，没走多久。 李如意就看到了一个樵夫待过的山洞。 抱着徐羡渔走进山洞，将徐羡渔轻轻的放到洞中的地上，而后又在洞口生起了火堆，以防万一追来的山魈。 书中记载，山魈为水中精怪，惧火。 所以用火堆阻在洞口，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做完这一些，李如意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双腿也止不住的颤抖个不停。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你吓的，没经历这样的事情吧。” 李如意摇了摇头，他确实没经历过。 方才实在是太凶险了！ 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徐羡渔，李如意脸色一变，强撑着走到徐羡渔的面前，“你怎么样了？伤势严重吗？” 徐羡渔这才想起自己重伤复发，背后的衣服早已被血浸透。 紧张的气氛过去，徐羡渔立刻感到后背钻心的疼痛，而虚弱感更是让她有些止不住的摇晃了起来。 看着徐羡渔苍白的面色，李如意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朝着洞外走去。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徐羡渔还来不及呼唤，李如意便跨过火堆走出了洞穴。 微风吹过洞口，洞口内的火堆摇摇晃晃...... 不多时，返回洞穴的李如意手中抓着两株药草，重新坐回了徐羡渔的身旁。 “条件有限，只找了两株止血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久病成医的李如意，对于药理极为熟悉。 说着，李如意看向徐羡渔。 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在山洞的崖壁上留下了两人摇摇晃晃的身影。徐羡渔瞬间明白了李如意想要做什么。 那原本苍白而没有血色的双颊，立刻红了起来。 第33章 点灯起手式 徐羡渔那精致而极美的面容如桃羞杏让，在火光之中那双动人的明眸闪着荧泽，如玉般的白颈竟也渐渐红了。 动人至极的容颜落在李如意的眼中，让李如意不自觉的转过了头去。 李如意也很紧张，徐羡渔生的好看，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也是他曾经一直仰望的天上神仙。 如今这样动人的神仙这般近距离的坐在他面前，而两人的关系也不知何时熟悉无比，这让李如意也不由得有些局促起来。 徐羡渔一双美眸凝视着李如意，见李如意神色无常，想了想开口道：“不许说出去！” 李如意立刻点头。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抬手探向自己的腰束。 一种旖旎的气息在山洞之中不由的荡起，让两人不由得都有些紧张。 毕竟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徐羡渔是陷入昏迷之中，由李如意用剑斩断徐羡渔的腰束。 而这一次徐羡渔是清醒的，并且还是要由她自己解开。如此便与上一次有了本质的区别。 安静的山洞里，唯有火堆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对少年男女都不曾开口。 徐羡渔刚一松开腰束，便再次抬头看向李如意。见李如意竟然也红了脸，再次‘威胁’道：“不许说出去！” 李如意再次点头保证，“一定不说出去。” 徐羡渔微微的松了口气，对着李如意道：“转过去！” 李如意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了洞口的火堆。 徐羡渔这才背对着李如意，抬手解开衣襟，像是不放心一般的再次看了看李如意，见李如意确实没有偷看，这才将衣襟从肩头褪了下来。 只是她的伤口在内衬之内，上一次李如意为她疗伤的时候，内衬也破开了口子，只需在内衬的破口为她疗伤。可是那件内衬她已经换掉了！ 今天的山魈以拳劲诱发旧伤复发，内衬并未损坏。 不过徐羡渔也并非是故作娇羞之人，只是犹豫了一番便将内衬也往下拉了下来。 洞中那衣物的声音传入李如意耳中，让李如意不自觉的有些燥热。 他脑海之中疯狂的想着化作废墟的福星观，想着离开的先生道长，想着落满江畔的残剑，想着凶险的山魈，这才稍稍的好了一些。 身后的衣物声音消失，传来了徐羡渔极为羞愤的声音：“可以转过来了！” 李如意小心翼翼的转过脸去，顿时见到徐羡渔洁白如玉的背部。 那徐羡渔背部玉肌如丝般细腻，似荡着无边的遐想不自觉的在李如意的心中潮涌。只是那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却让李如意回过了神来。 李如意将两株有着止血愈伤的草药塞入口中，嚼碎，然后放入手中，敷在了徐羡渔的伤口之上。 冰凉的草药贴在伤口上的瞬间，徐羡渔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主动开口道：“你这草药有上次的药粉好吗？” 李如意用手将草药抹在徐羡渔的伤口上，微微的摇了摇头。 “应该是没有的。那个草药是我曾经受伤之后，先生为我寻来的，本想这一次再找他要一些，可是当我上山的时候，连道观都没了。” 说起道观，李如意不免有些哀伤。 徐羡渔微微有些疑惑：“为何？” 李如意又用嘴嚼碎了一些草药，继续往徐羡渔的伤口抹上去，“先生知道道观是我的留恋，为了让我走出半月山，他便将道观推倒，斩断我的留恋。” “这样，我就能走出半月山了！” 徐羡渔摇了摇头，“真是奇怪的道长。” 李如意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什么，缓缓的开口道：“或许，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徐羡渔一愣，“怎么说？” 李如意一边继续为徐羡渔上药，一边开口解释：“我从小就一直运气不好，半月山的人都叫我小倒霉蛋。” “每次出门只要一不注意，必会遭劫。” “有一次，我十分小心的走在路上，却不曾想一株被山鼠咬断的树木倒下，都能恰好砸到我。” “哦...”说到这里，李如意又补充了一句：“上次给你用的药，就是我被树砸得断了腿后先生给我疗伤剩下的！” “被狗追，被大虫撵......这种事情在我身上经常发生。” 徐羡渔听得大感神奇，转过了身来，“所以你怀疑今日的山魈也是因为你的命数？” 李如意没有回答徐羡渔，而是呆滞的看着她...... 徐羡渔虽然双膝抱着胸前，可她转过来的时候，那身前的旖旎景象还是让李如意痴呆在了原地。 “啊~” 徐羡渔反应了过来，大叫了一声，立刻又背了过去。 回过神来的李如意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定睛一看，然后悄无声息的用袖口一擦，仰着头慌乱的继续解释。 “对！书中有记载山魈为夜间出现。可是今日却在白天遇到山魈，这十分奇怪。” “且书中还有记载，山魈虽然神出鬼没力大无比，可胆子很小，受惊便会逃离。可今日的山魈却完全不像是这个样子！” 李如意看过很多的书卷，自然也在一些异志之中见到过关于山魈的描述！ 将最后一团草药抹在了徐羡渔的背上之后，李如意便说了一声“好了”。 徐羡渔也立刻穿上了衣服，皱着眉转过头来看向李如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山魈有问题？” 李如意只是觉得古怪，却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 “并且书中还有记载，山魈喜夜，也不会吃人，更没有理由拦着我们的去路，对理由我们发起攻击才是啊！” 徐羡渔重新绑好腰束，陷入了沉思。 今日的山魈确是古怪，且刚开始的时候，也似乎并未全力袭向两人。 是什么导致了山魈的全力袭杀？ 正在两人不得而解的时候，忽然那如梦魇一般的婴儿笑声再次响起...... “咯咯咯...” “咯咯咯......” 李如意与徐羡渔瞬间脸色狂变，猛的看向洞外。 漆黑的洞外，在火光之中，那人面山魈就这么立在洞外...... 只是与徐羡渔不同的是，李如意忽然猛的站了起来，浑身僵硬的看着那山魈。 只见... 那山魈对着李如意，双手捧在一起，向上轻抬...... 轰！ 李如意如遭雷击！ 那分明便是......点灯人的起手式！ 第34章 残兵归弥处 点灯人的起手式，是点灯人在剑暮点灯时的第一个动作！ 以念起烛，以心燃灯！ 这个动作是李如意在江畔点灯时，引灯升空的起手式！也是他在幼年之时，亲眼见过每次娘亲在剑暮之中点灯，开始之时都是这个动作！ 据他娘亲所言，每位点灯人在点灯时，皆是以这个起手式点燃手中的烛灯，也点燃心中的烛灯！ 可是...... 这个点灯人起手式唯有点灯人才会！ 为何这一只精怪山魈竟然知道？ 李如意浑身僵硬的看着洞外的山魈，就连徐羡渔也发现了不对。 洞外的山魈并未冲进洞中，只是站在洞外。 它双手作捧花之举，向上轻轻托举，目光看向黑夜之中的苍穹，目光虔诚。 那漆黑的夜幕之中，洞中的火光照在山魈身上。将山魈的所有动作都映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做完这一套起手式，山魈便不再有其他的举动。 只是深深的望着洞穴之中的李如意...... 洞里洞外，隔着一团燃火，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洞外的山魈，仿若游离于梦中一般。而山魈却并无白日的那凶性，哪怕额头之上有着一道深入白骨的新伤。 “它......果然是冲着你来的。”徐羡渔回望着李如意，低语呢喃了一声。 “它应该看出了你是点灯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只山魈能看出李如意的点灯人身份，也会点灯人的起手式。 为什么白日时，又要拦他们？ 而如今又只是站在洞外，看似没有了恶意！ 李如意依旧恍惚的看着洞外的山魈，而山魈咧开嘴，冲着洞中的李如意再次发出了一声如婴儿啼笑般的响声。 “咯咯...咯咯......” 良久，山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远处离开。 李如意见到山魈离去，心中似起了一丝慌乱，猛地起身追了出去！ “李如意！”徐羡渔脸色一变。 李如意回过头来，看向洞中的徐羡渔，“他在让我跟上去！” “可能还有其他点灯人......” 点灯人......是娘亲留给他最后的一道羁绊。 他必须要知道，山魈为什么会点灯人的起手式！点灯人太过神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娘亲之外的另一个点灯人动作。 万一，与他娘亲有关呢？ 徐羡渔遥望着李如意坚毅的面容，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她从不曾对李如意说过的事情！ “其实......如今的琉璃镜，已经没有点灯人了！” 也没有......司守了！ 李如意和徐羡渔虽然有着点灯人和司守的身份，可那皆只是继承了上一辈的夙愿，也并不能算真正的点灯人和司守！ 李如意闻言目光黯然。 “我知道！” 在幼年时，他的先生就曾跟他说过... ......世间已无点灯人！ 他每次领的俸禄，也只不过是琉璃皇朝给予他的一道念想罢了...... 这世间的点灯人，似乎都在十余年前诡异的消失了！ 其中也包括她的娘亲！ 他一直在凤鸣江畔点灯，意图有朝一日能等娘亲归来。 少年的心中，被种下了一根刺，一道遗憾，一道永远无法遗忘的伤痛。所以在见到山魈做出点灯人起手式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与自己的宿命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所以......我更要去看看了！” 说完，李如意便扭头，朝着山魈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见着李如意的离开，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幻不定，然后也追了上去。 “我陪你！” ...... 山魈走在前方，身后跟着那一对少年男女。 山魈也并未对身后的少年男女有任何的不善之举，仿佛与白日时有着天壤之别的态度。 它走的很快，当李如意和徐羡渔落远了，便停下等等。 等到李如意与徐羡渔跟上，便又继续往前走去。 漆黑的夜幕之中似带着无尽的迷惑，似一卷被遗留在世间的古卷被缓缓的拉开序幕！ 山魈与李如意和徐羡渔三道身影一直穿梭在林木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 疲惫和重伤的李如意与徐羡渔二人走的不快，山魈也似有意放慢了步履。 直至灰闷的日霞在林中浮现，山魈也停了下来...... 李如意和徐羡渔也走到了一处山林深处的幽谷之中。 那沧桑的老树林中，灰蒙蒙的一片，十几块石碑立在老树之下，上面落满了尘土枯叶。 一眼望去，尽是颓败之色。 山魈立在那十几块石碑之中，漆黑的长毛随风摆弄。 它目光落在那十几块残碑之前的的一块最大石碑上，那石碑之前是一幅漆黑的残骨...... 残骨身上披着早已被风霜侵蚀得破败不堪的长袍，盘膝坐在地上靠着石碑，双手化作枯骨，却依旧紧紧的抓在一柄立在身前的残剑之上。 山魈的目光一直看着那道枯骨，双目之中似流转着落寞的哀伤。 一缕凉风吹来，苍老的古树摇摇晃晃. 落下了飘零的枯叶...... 回过头，山魈望向李如意，抬手指了指，咧开嘴，又一次发出了叫声：“咯咯，咯咯......” 似乎，它不论说什么，都是这婴儿啼笑的模样。 有落叶飘零，飞到了山魈的身上。 山魈回过头，双臂撑在地上，走到了那一副枯骨的面前，缓缓坐在枯骨之旁，守在那里。 似......这般已不知守了多少年！ 徐羡渔环顾四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果不是它拦着，我们可能也会路过这里。” 李如意望着山魈身旁的那副枯骨，又看向了山魈。 山魈也回望着李如意，那眼中是说不出的哀伤。它回过头，深深的望着身旁的枯骨，再次做出了那个动作。 双手如捧花，向上轻抬起...... 而后便静静的望着李如意，似在等着什么。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残兵归弥处，剑暮惊不眠...” “清明同碧落，荧烛照归途......” 嗡！ 似有波澜起，山魈咧开了嘴，眼角滴落了寒霜化水，荡起一山的涟漪。 那枯骨身前的剑端之上悄然燃起了一点荧烛之火...... 寒风徐来，枯叶飞满天。 原来那副枯骨，竟是一位死去的点灯人...... 第35章 剑暮惊不眠 剑端的荧烛之火缓缓升起，带着说不出的茫然，飘向天穹。 那不知撑了多久的枯骨似得到解脱一般的轰然倒下，露出了身后石碑之上的文字。 那文字似经历了风霜侵蚀，变得模糊不堪。 可李如意却还是一眼便看出了那几个字所写的是什么。 “剑暮不知途，点灯难归路......”徐羡渔将那几个字念了出来，然后看向李如意。 短短的十个字，似乎带着无尽的遗憾。 也似说出了李如意幼年孤苦的由来...... 可是李如意却带着迷茫的目光看向徐羡渔，他所知道关于点灯人的一切都来自他的娘亲，知道的并不多。 而徐羡渔的目光之中，似乎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似乎知道李如意在想什么，徐羡渔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是从我娘的口中听说了一些我爹生前与点灯人并肩而战时的一些事情。” “点灯人行走在剑暮之中，以手中剑心中盏守护着剑暮之下的世间。” “可是，剑暮之中带着太多的诡异。在剑暮之中行走的点灯人也不免会沾染上一些诡异，时间久了，沾染的诡异多了，自身便容易化作诡异......” “从而迷失在剑暮之中...” “而迷失在剑暮之中的点灯人，再难走出剑暮。” “也往往找不到自己的归途......” 她将目光看向那石碑前被山魈一直守着的残骨，深深的一叹。 “或许，这便是一位迷失在剑暮之中的点灯先人前辈吧！” 听着徐羡渔的解释，一旁的山魈缓缓的低着头，对着残骨发出了哀嚎，叫声凄厉而哀伤。 “咯咯...咯咯......” 李如意恍然如梦，呆呆的看着那副漆黑的残骨，似乎明白了那残骨之上漆黑的缘由。 他脑海之中不断的浮现自己娘亲最后一次去往点灯的最后一面。 娘亲的容颜在幼年时的他眼中是那般的美丽，望向他的目光是无比的复杂。只是，他依旧记不清娘亲的模样。 他不曾回来的娘亲，是否也迷失在了剑暮之中？ 点灯人找不到归途，他的娘亲是否也在凄冷的夜幕之中找不到回来的路...... 或许，娘亲还活着，只是却回不来了。 又或者...... 李如意失魂落魄地望着面前的枯骨，脑海之中尽是那幼年之时所见的娘亲身影。 这副枯骨不是娘亲的，娘亲没那么高。可是在李如意的眼中，却是他最害怕有朝一日找到娘亲时的模样...... 李如意红了眼，对着那枯骨深深一拜。 枯骨身旁的山魈见到李如意的模样，缓缓的低着头，再未有什么举动。 徐羡渔也陷入了沉默，环顾四周，却还是不解那一块块石碑的由来。 沉默之中，石碑旁的山魈再次看了一眼李如意。 起身走到石碑之后，单脚立在地上，用长臂在地上刨起尘土...... “它似乎在挖什么东西。” 徐羡渔看着山魈的举动，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李如意闻言也看向了山魈。 山魈的动作很轻，似乎小心翼翼的模样，翻开落叶，挖开落叶积化作的泥土。 不久后，一个木盒被山魈挖了出来。 木盒看似十分的古朴，暗红的颜色在长年的岁月之中也变得有些衰败。 山魈捧着盒子，走到李如意的面前，将盒子轻轻的放在了李如意的面前。而后退了回去，重新坐回了枯骨之旁。 李如意恍惚的捡起木盒，打开，却见木盒之中只有三件东西。 两本册子，一枚戒指！ 那两本册子，一本是手记。另一本上面写着《染墨剑》三个字。 李如意抬头看了看山魈，又看了看地上的残骨，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翻开了那本手记。 徐羡渔靠着李如意，与李如意一同看了起来。 手记之中的第一页只有一行字的： 此册于剑暮迷失后所记，若有后辈点灯人见之......慎启！ 李如意望着那一行字，深吸了一口气，往后翻了开来... ...... 琉璃两千零六年三月...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吾与小山一同迷失在了剑暮之中。虽早知点灯人与诡异作伴的终途便是迷失，可是却依旧心有不甘。 琉璃两千零六年四月。 吾已于剑暮之中迷失一月。沾染了诡异之后，吾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四周的一切，明明竟是与世间一模一样，可这里却笼罩在永夜之中，仿佛不再是我熟悉的那片天地！ 琉璃两千零六年九月。 吾已于剑暮之中迷失半载，依旧找不到离开剑暮的归途。吾能感觉到自身的诡异正在不断侵蚀着吾的一切。吾似乎也在渐渐的变的不像吾自己了...... 好奇怪，明明只是走入了剑暮之中，怎么却找不到白天了呢？ 琉璃两千零...... 吾已记不清了被困剑暮之中多久，只是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茫茫剑暮之中，尽是无边的诡异。 啊...原来吾竟成了这副模样。 琉璃两千余年...... 时间似乎在剑暮之中并无太大的意义，反正剑暮也非是外面的天地，这里除了萧瑟和乱象，什么都见不到。吾已忘了自己斩杀了多少诡异，好像每斩杀的诡异，都是另一个自己。 琉璃两千余年...... 吾已经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虽早已作好准备，可小山只是一只胆小的山魈罢了。 吾能看得出，它很害怕！只是它不善言辞，只会‘咯咯’的笑，真是吵啊...... 琉璃两千余年...... 吾又是被诡异占据了好久吗？竟记不清昨日做了一些什么，周围怎么多出了这么多的尸体？小山也受伤了。 啊，是它守护我一夜吗？ 琉璃两千余年...... 吾的染墨剑也被诡异侵蚀了，锋芒不再，也有些钝了。不过它告诉我，或许该放手一搏。 是啊，该放手一搏了。至少，将小山送出剑暮！ 琉璃两千余年...... 染墨剑的剑灵死了，似乎是它送吾与小山走出了剑暮。应该是吧......吾也记不清了。 剑暮之外的天地真美啊。吾好想回家......可是吾这样子又如何回去？ 罢了，便这样吧！ 琉璃两千余年...... 周围怎么有这么多的尸体？记不得了！为何他们身上带着染墨剑气？是我杀的吗？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将诡异带出剑暮，却控制不了它...... 第36章 荧烛照归途 琉璃两千余年...... 吾不能再活着了，该到了结束的时候。吾将那些被我误杀之人葬下，准备了此残生。 反正这里很偏僻，小山在此回归林中也很好。 只是可惜，吾之染墨剑法还不曾有传人。染墨剑也无法落叶归根。它明明为琉璃境立下了无尽的功劳，可吾竟不能带他回家。 兵解之前，吾交代了小山。它在林中若遇到后辈点灯人，便带来此地，将吾的染墨剑法留给后来人。后辈若是看得上尽可学去。 唯有一个请求，能否将吾之染墨剑带回吾家？ 只是不知胆小如鼠的小山是否敢带人前来，也不知吾之留愿是否有后人能见到。 也罢...也罢...... ...... 凌乱的手记之中，道尽了点灯人的难堪宿命。 很多的疑问依旧没有解开，例如剑暮到底是什么，又为何在剑暮之中迷失会找不到归路。 明明只是一个不好的夜幕而已，为何又会被困在其中？ 但是，李如意却在手记之中明白了很多。 其一：点灯人在剑暮之中迷失，似乎会进入另一片天地，另一片天地是永夜，而点灯人极难走出来。 或许，他的娘亲如今便被困在剑暮之中...... 其二：他也明白了山魈为何先阻止他们往前走，后来当他有了修为之后，又带他前来。 徐羡渔与李如意一同看完了那册残破而凌乱的手记，似看到了一位死去的点灯人悲伤的晚年。 她抬头看向了靠在枯骨一侧低着头的山魈，低语呢喃： “因为它一直跟着那位点灯人，所以它知道点灯的起手式。” “点灯人自行兵解之后，它就一直守在这里，护着死去的点灯人......它不让有人靠近。哪怕它胆小无比，可它还是拦着我们。” “它本就没有恶意，只是想赶我们离开。倒是我先动的手......” 说到这里，徐羡渔似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去。 当时的她只想让李如意先逃离，故而她自己便先对着山魈出了剑！ 山魈明显也听懂了徐羡渔的自责，扬起头来，咧开嘴对着徐羡渔轻轻的晃了晃！ “咯咯...咯咯......” 看着山魈那质朴的模样，徐羡渔红了眼。 转头看向沉默的李如意，徐羡渔低声道，“所以你在它拳下苏醒了修为之后，它便感觉到了你身上源自点灯人一脉的气息。” “它记得主人生前的夙愿，便找了我们一夜，只为带你前来......” 李如意抬头看向山魈额头的那道剑伤，那是他所留下的，只是如今那道剑伤仿佛斩在了他自己心中一样。 先生说过，剑锋所指向对方的同时，也会有一面指向自己。 果然是如此...... 对于死去的点灯人，李如意心中有着无端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娘亲，又或许是同出一脉的自己也终将走上点灯人的道路。 他看懂了山魈对那副残骨深深的眷恋！ 也看懂了自己和徐羡渔差点做错的事情，若是他和徐羡渔有足够的修为，或许这只山魈也已经死了！ 他也终于明白了先生一直让他谨记心中的剑理......有多么的重要。 但若是他们有能力杀死山魈，然后继续往前走，见到了如今见到的一切，他又会如何...... 只是当时生死危机，容不得他们想太多。 若是往后遇到同样的危机，怕也同样会做出同样的举措。 这世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只不过是谨记剑理，谨慎出剑，问心无愧便好！ 山魈似乎看懂了李如意眼中的歉意，举起双臂摆了摆，咧开嘴，“咯咯咯...咯咯咯......”地笑着。 李如意收起手记，将目光看向那另一本书册和戒指。 “染墨剑法，应该就是这位点灯人前辈所修炼的剑法，你现在有了修为，刚好可以学！”徐羡渔对着李如意开口解释，然后又看向了那枚戒指。 “这是一枚剑戒，戒指中有一块独立的空间，可以存放东西。”说着，徐羡渔也抬起了右手，伸到李如意的面前。 她的手指上也有一枚相似的戒指。 山魈望着木盒之中的戒指，双目之中似带着无尽的回忆。抬起头，看向李如意，似在等着什么。 李如意捡起戒指，慢慢的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 刹那间，李如意的心头一暖，似乎感觉到戒指与自己之间存在了一道联系。 只要一个念头，便能打开戒指之中的空间。 戒指带在李如意手指上的模样，落在了山魈的眼中。山魈眼中似回想起道道回忆，低着头，落下了泪。 它再次转头看向了枯骨身前的那柄残剑，似哀求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我带这柄剑回家！” 起身，他走到剑前，双手握在剑身之上，将长剑拔了起来。 这柄剑早已残破不堪，就像凤鸣江畔的无数残剑一样早已失去了剑灵和锋芒。 可是，它却带着一位点灯人的死前夙愿。 那凤鸣江畔的无数残剑，又是否与这柄剑一样，有着各自难以被世人所知晓的万千往事...... 李如意沟通手指之上的戒指，将长剑放了进去。 山魈见到这一幕，缓缓地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 它缓缓的伏下身子，蜷缩在枯骨的身旁，闭上双眼不再有任何的举动。 似乎，它答应主人的一切都已经做到了。 便不想再动了...... 风吹枯树，又吹来了几片落叶，飘飘然落在了山魈的身上。 徐羡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道：“要将这位前辈的尸骨埋下吗？” 李如意看着守在尸骨旁的山魈，轻轻的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去将前辈的剑送回去。” 徐羡渔微微一愣，也点了点头！ 若是前辈想入土为安，山魈早已将他埋下了。山魈让他在尘土之上，则证明前辈早已厌倦了黑夜。 地下，何尝不似剑暮之中的永夜？ 两人起身，对着那尸骨深深一拜，而后缓缓转身朝着远处离开。 风入枯林，草木皆黄。 那伏在地上的山魈一身漆黑的长毛随风舞动，似这偏远的山中挥之不去的遗憾。 它耳中似永远响彻那一句： 清明同碧落，荧烛照归途..... 第37章 灵台有九盏 “屏气...凝神......” 日暮，银月如玉盘般高高挂在古松之上。 李如意盘膝坐在山巅的石崖壁前，脚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无尽山林。寥寥云海在月华的照耀之下，将山间林木披上了银霜。 微风徐来，吹起李如意的长衣于月下轻舞。 徐羡渔也同样盘膝与李如意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红叶剑在风中散发着道道剑吟。 “你现在的修为只是因为我在救你之时留存于你体内而来，而你现在的目标便是将这修为之力炼化成为自己的，往后便能正式的开始修炼，成为一个剑仙。” 徐羡渔的话语传入李如意的耳中，他闭着双眼，按照徐羡渔的教法，运转周天。 已有修为，再开始运转周天，便似乎容易了许多。 本就已经能感受到天地精气，而今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吸纳天地之间的精气入体，以精化气便可，这也是一境的修炼之法。 自离开山魈守护的尸骨之地已过几日，这几日两人一直山林之中行进，还是没有走出山林。 算算，十几日的功夫两人似乎已经在山里走了千余里之遥。与徐羡渔最初所言几日便能走出山林的说法，相距实在太大了。 这几日，李如意本想修炼点灯人尸骨所留的染墨剑法，可是徐羡渔却说最好等他能够自行修炼之后再修剑法较好。 夜里的天地之间灵气更加的浓郁，与白日相比起来修炼更是事半功倍。所以李如意这两天白日疯狂的赶路，一到晚上就开始修炼。 而有徐羡渔的指导，似乎距离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仙已与他不远...... “以气运神，行自周天。” 徐羡渔的话语不断的传入李如意的耳中，按照徐羡渔的修炼之法，李如意也渐渐感受到被吸纳入自身的天地灵气在他的身躯之中似汇成了一条小溪。 这条小溪最终流向心腹之中的一处地方，那里似一片汪洋。 汪洋之中的每一滴水，都是他修为的来源...... 可他如今虽然拥有修为，可是按照徐羡渔的话来说，就是还不算真正的有修为。 从凡人突破自一境，会在丹田位置点亮一座灵台，而如今的李如意空有修为，却还不曾点亮灵台。 “人体内有七条奇筋，点亮灵台之后，方能见到那七条奇经。冲破七条奇经的阻塞之后便步入了二境。”徐羡渔凝望着李如意，缓缓的开口解释，“而你如今，则是需要先点亮那座灵台！” “点亮灵台之后，便能看到属于你自己的本命之相。” 徐羡渔十分的好奇李如意点亮灵台之后出现的本命属相会是什么东西！ 传言，点灯人一脉的修行与寻常之人不同！ 也比寻常之人的突破更难，只是却不知道点灯人的突破的难点在什么地方。 点亮灵台......李如意按照徐羡渔的说法，以神识内视，不断的在小周天之中寻找着。 慢慢的，他似乎恍惚之中真的在心口之处找到了一片灰闷地方。 那片灰闷之处，像是笼罩在迷雾之中的一处洼地，带着无尽神秘的气息。 李如意的神识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片灰闷之地，而后以心火在那个地方燃起了一团火焰。 轰！ 火光驱散迷雾，露出了那个地方的浩瀚面目。 ‘嗡’的一声，李如意如同脑海受到重创一般，睁开了双眼，呆滞的看向徐羡渔。 “你说......每个人都有一座灵台是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看李如意的神色似乎不对，立刻不解的问道：“是啊，怎么了？” 李如意神色百转，再次开口：“灵台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徐羡渔想了想，开始解释道：“灵台灯明乃是迈入仙修的象征，是为仙修本心镇守之处，实则明没有明确的形状！” “大多人的灵台都只是一片虚无，而只有极少数的人的灵台会出现具体的实相......” 李如意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羡渔姑娘的灵台便有实相对吗？” 徐羡渔立刻想通了李如意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必然是李如意见到了他的灵台也是一个实相！ 徐羡渔皱起眉头，轻轻的点了点。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沉神回到自己的灵台之中。 他的面前确实如徐羡渔所言是一个实相..... ...那是一座湖心亭！ 一个笼罩着寥寥云雾的湖中，有一座看似十分古朴的亭子立在湖心之中。 巍峨的湖心亭内有一座烛台，烛台之上有九盏未曾灯珠，而他只点亮了一盏，剩下的八盏落在立在那里，仿佛也等着李如意去点亮。 可是他的心之火只有一团，剩下的八盏灯怎么点亮？ 这一刻的李如意心中浮现出了一种极为戏剧的感觉，仿佛又被命数针对了...... 不过好在点亮了一盏烛灯也算是点亮了灵台。 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有了修为，属于自己的修为！ 难道这就是点灯人的奇特之处吗？ 可是剩下的八盏灯...... 他绝望的发现，这世间也没有点灯人能告诉他，点灯人的其余八盏灯要怎么点！ 他虽然是点灯人一脉，但是这世间的点灯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不，只能算半个。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点灯人留下什么血脉...... 退出灵台，李如意神色复杂的陷入了沉默！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绝美的容颜和关怀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如实的开口道：“我的灵台......有九盏灯！” 清风徐来，吹起两人的长衣。 徐羡渔僵在了原地，脑海之中陷入了无尽的杂乱之绪。 沉默了良久，徐羡渔看向李如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凝重道：“以后不论遇到谁，都不能说自己灵台有九盏灯！” “最多......只能说自己有七盏！”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徐羡渔，“为何？” 徐羡渔凝望着李如意，转过身躯看向茫茫山林，轻轻的一挥手，将自己的灵台幻化而出。 那是一尊女子像，全身各处皆有一团心火。 李如意数了数，赫然也是九盏！ 第38章 世有无解题 “这是......”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徐羡渔灵台的女子神像，那神像是徐羡渔的样子，也是九盏灵台之灯。 徐羡渔回头看了李如意一眼，又重新看向高大浩瀚的灵台相，“这是先天道体......” “天生灵台便有九灯！” 想了想，徐羡渔似乎又不知为何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古怪，然后又红了脸。 徐羡渔收回了自己的灵台相，陷入了沉思，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李如意似乎万分不解的问道：“先天道体是什么？” 徐羡渔走至万丈崖壁之端，似能俯视着整片天地，迎风而立，身上的长衣随风舞动。 “先天道体，是生自福缘广泽之地的一类天之骄子。整个天地之间或许也只有寥寥数人。出生时带着天地异象，一落地灵台九盏便是长明的，更是身负无上气运！” “而修炼起来，更是能够如同有仙助一般。” “只是......” 徐羡渔转过头看向李如意，目光之中似笼罩着无边的困惑。 “为何你全无气运，反倒是......” 很倒霉！ 李如意笑着摇了摇头，“那我的应该不是先天道体了！我从小就倒霉，衰运缠身，更是有命劫，三次游离生死之间！” “还有我的灵台九盏只有一盏是亮着的，剩余的八盏都是灭的，就连那一盏还是我刚刚点亮的。” “你说的无上气运跟我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先天道体...或许我是先天衰体？” 先天道体，真是令人羡慕！ 不过李如意倒是也没有什么失落，他的心念本来就很小，到如今也不过是在想办法能度过下一次命劫罢了。 许是半月山很小，李如意的眼界也很小。那个活着都是奢望的少年，不敢将未来想的太大。 更是不敢想自己有什么先天道体，能活着便很好了...... 见到李如意平和如常的神色，徐羡渔笑了起来。 能见到李如意的平常心，她不知为何也十分的开心。至于李如意是否为先天道体，似乎也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或许，真的有先天衰体也说不定呢！ 想想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九盏灭灯的先天之体......”想到这里，徐羡渔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 李如意无辜的看了看徐羡渔，轻风轻叹。 僻静的山林深处高山崖壁之巅，月华明艳，照在徐羡渔的身上，真的很好看。 那一袭锦绣长衣披在徐羡渔的身上，玉颈鹅长。那双明眸之上的睫毛在风中微微颤动着。落在李如意的眼中，让心中微微动着。 转过头，李如意起身坐在了崖壁上，转头看向了脚下的云海。 徐羡渔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贴的很近。 又有一道轻风吹来，将徐羡渔的长发吹到了李如意的肩头。 “先天道体很厉害吗？”李如意侧目看向徐羡渔。 徐羡渔得意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李如意不解，“那为何不能与人说？” 徐羡渔叹了口气，“正因为太厉害了，生来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好处自然也是有的，可坏处也少不了。” “你永远也数不清，会有多少暗箭又从何而来！” “你也永远不知道，前方有多少阴谋阳谋在等着你。” 天生聪颖的李如意很快就明白了很多，看着徐羡渔那有些惆怅的神色，轻轻的笑了起来。 “羡渔姑娘很出名吗？” 徐羡渔扭头看向李如意，目光之中带着嗔怪。 “小道士想打听什么？” 李如意挠了挠头，似乎有些脸红，低着头也不敢看徐羡渔，闷声闷气：“羡渔姑娘这么厉害，追求羡渔姑娘的年轻才俊一定很多！” 徐羡渔一双秀耳瞬间通红，气呼呼的转过头去也不说话。 李如意瞬间有些着急，手足无措的道：“羡渔姑娘别生气！我就是...” “就是......” 就是了半天，李如意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徐羡渔见李如意慌乱的样子，先笑了起来。 见徐羡渔笑，李如意也一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没有继续开口。 徐羡渔望着那山下层峦叠嶂的群山，看着群山之间的云雾缓缓开口说：“琉璃境有很多的青年才俊，其中的女子天骄自然也有很多。” “而世间无聊之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为女子天骄排了一个剑秀榜！” “一共有十个人，有的凭天赋入榜，有的凭容貌入榜！” 李如意一愣，“羡渔姑娘也在榜上？” 徐羡渔轻轻的点了点头，“对啊，你猜我上榜是因为天赋还是美貌？” 李如意立刻回答道：“那一定是因为好看！” 徐羡渔是他这半生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在李如意眼中自然是因为好看上的剑秀榜！ 虽然他没见过所谓的剑秀榜，但是想来徐羡渔必然是最好看的！ 可是听完李如意回答的徐羡渔却是脸色一黑，不满地望着李如意。 “你的意思是说我虚有其表？” 李如意瞬间脸色一变，立刻改口：“羡渔姑娘先天道体，一定是因为天赋上榜的！” 可是徐羡渔却更生气了，怒目圆瞪的冲着李如意。 “那你是说我不好看？” 李如意僵在了原地，任他天资聪颖，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并解不开这一道绝世难题。 就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之中，久久无法出来...... 往哪头走，都是‘死路一条’！ 好在僵局了没多久，徐羡渔便先笑了起来，转过头去，“其实在剑秀榜上的人，无论天赋和容貌都不会太差......” “但是却总有一个更为突出！” 李如意见徐羡渔并没有真的生气，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你以后可能也会遇到其他剑秀榜上的女子，那时候你或许会发现，这世间真的很大。”徐羡渔轻轻的开口道。 李如意沉吟了一番，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有比羡渔姑娘更好看的？” 徐羡渔立刻摇头，“那必然是没有的！” 哪个女子会承认自己比不上其他人好看？别说真的有没有，就是真的有...那也是没有！ 不过李如意的问题，却不知为何还是让徐羡渔有些不满...... 第39章 世有千归崖 夜风吹过山巅，李如意望着徐羡渔，不知为何似乎想起了幼年时亓官宴与他吹牛的样子。 猛地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李如意这才认同点了点头，“羡渔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自然也是那个什么榜上最好看的。” 徐羡渔错愕的回望着满脸认真的李如意，没忍住，笑了起来。 又嗔怪的瞪了李如意一眼，不满道：“你才见过几个姑娘......” 李如意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确实没见过几个姑娘，更何况他很聪明。 一番沉吟之后，徐羡渔忽然开口：“其实...在剑秀榜上，有一位确实比我还漂亮！” “哦？”李如意一愣，觉得惊奇。竟然还有比徐羡渔还要好看的女子？ 只不过李如意也只是惊奇了片刻，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并没有对徐羡渔口中那个女子生出什么好奇之心。 徐羡渔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如意的神色平静，转过头去，嘴角微微勾起。 她没有说，她在剑秀榜，其实是第一之位！ 这第一之名，被整个琉璃境称为......凤鸣剑仙。 今日是徐羡渔第一次觉得，那个她眼中一直是“无聊至极的”所谓剑秀榜...其实也有一些意思！ 徐羡渔缓缓起身，对着李如意开口道：“走吧，你该有一柄剑了。” 李如意双眼一亮，“去哪？” 徐羡渔双眸含笑，“你不是还要将那位点灯人前辈的剑送到他故里吗？刚好那个地方有一位铸剑大师，咱们找他买一把。” “恰巧那个地方，我们也快到了！” 李如意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六两银子，微微有了些底气！ ...... 琉璃境中有一片浩瀚的千归湖，一眼不见边。湖面之广阔，似可通往整个琉璃境。 千归湖西畔有一山，高若天穹。连绵至千归湖的一侧为一道天涯绝壁。只是那连绵千里的绝壁之上有着无数临崖而建的屋舍宫殿。 仿佛将一个巨大的城池安在了绝壁之上，可那绝壁之上有如寻常之地一样，街巷纵横，只不过却是上下而行。 第一眼见到那临崖壁而建的城池之时，李如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景，也从未想象到过的风景。 他还时不时地见到有人临空而行，横跨虚空，直接飞到了崖壁之上的各个宫殿之中。 与在半月山完全不同的是，他在半月山都未曾见过先生飞...... 走到了山下的城外，李如意转头看向‘平凡’无比的徐羡渔，目光之中带着询问。 他们走到这里，足足走了数月。 而快到此处之时，徐羡渔便先易容了一番，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极为普通的女子模样。 这一点，李如意也能理解，毕竟现在徐羡渔修为跌落，缺少自保之力，而她又太过好看，不免容易引来麻烦。 当然了，在徐羡渔的一再要求之下，李如意也被徐羡渔给易容了...... 成了看上去是一个与徐羡渔一般‘普通’的少年。 虽然李如意无法理解徐羡渔让他也要易容的要求，但是却无法拒绝徐羡渔。 徐羡渔看了看‘丑陋无比’的李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比他自己的模样要‘顺眼’许多。 想起李如意那实在有些俊秀的模样，徐羡渔就有些不满！ 对于自己长得好看却并不自知的李如意，对此也并没有什么怨言。 似乎知道李如意在想什么，徐羡渔同样仰头看向了远处高山崖壁之上的城池，“这里就是那位点灯人故里...” “......千归崖！” 当初在那个手记之中的最后一页段之后，便有那位死去化作尸骨的点灯人前辈所留的信息！ 千归崖的穆家。 将其染墨剑送回家，还他一记一法之恩。 虽然那一册染墨剑法李如意还不曾学会，可是那一本手记之中所记载的东西却对李如意非常重要。 或许，往后有朝一日，他也终会真正的走入剑暮之中。 那手记之中的剑暮诡异，如附骨之疽般的梦魇，时刻惊醒着他。也为他找到自己的娘亲指明了方向。 “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位铸剑前辈，也在这里！”徐羡渔缓缓的说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咱们得先去找到城驿，把这几个月的俸禄也给领了。” 他总觉得六两银子，可能不大够。 但是再领三两，一共九两银子说什么也够了！ 要知道寻常人家，全家一整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两银子。身怀九两，将会让李如意底气十足，步履生风。 徐羡渔古怪的瞥了李如意一眼，也没有出言阻止。 两人相伴而行，步入山脚，正当李如意准备向行人问路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道注视的目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危险的气息。 猛的转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湖畔，一头瘸腿的驴正打着响鼻地盯着他，驴头高高的昂起，似乎随时都会冲过来踩踏他一般。 李如意见状脸色大变！ “是那头瘸腿的驴！” “快跑！” 没等徐羡渔反应过来，李如意拉起徐羡渔便朝着城中夺命狂奔！ 徐羡渔不明所以，只能跟着李如意一同跑路。 见李如意跑了，那头瘸腿的驴撒开四蹄，目光之中带着深深的怨念便开始朝着李如意追去...... “啊——呃——啊——呃！” 驴叫之声极为洪亮，传到李如意的耳中，让李如意跑的更快了！ 而一头驴追着两人跑的画面映入城下行人的眼中，让人不自觉的驻足观望...... “这是什么意思？”徐羡渔一边随着李如意跑，一边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有些心虚的回头望了望，似乎极为尴尬而复杂。 “这头驴有问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家住过一头瘸腿的驴吗？就是这货！” “这畜生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我都易容成了这样子，它怎么还认得我？” 徐羡渔闻言更加不解，“你不是救了它在家里养伤吗？为何它对你怨念极深的模样？” 李如意面露苦色，“它的瘸腿就是因为在我家时更严重的！” “谁能知道，柴房的梁柱会掉下来啊.......” 第40章 故人老乞丐 听着李如意的解释，徐羡渔哭笑不得。 明明已经有了剑修的实力，可李如意却还是如同凡人一样，被一头瘸腿的驴撵着跑。 而且听李如意所言，似乎原本这驴就瘸，只不过被好心的李如意带回家后，瘸的腿更严重了...... 只是古怪的是，李如意都易容了，这头驴竟然还认得他。 回头看了看对李如意紧追不舍的瘸腿驴，徐羡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果然有问题...... “啊——呃——啊——呃！” 瘸腿驴一直追，李如意就一直跑。虽然知道自己如今倒也不怕它，但是又不想伤它。 两人一驴卷起尘土飞扬，冲入了城中，引得路人纷纷瞩目。 瘸腿驴似因为瘸腿，跑得也并不快，竟然慢慢的与李如意拉开了些差距。 李如意和徐羡渔跑在街头，回头看了看还在狂追的驴，李如意暗暗叫苦。他实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这头驴。 当时瘸腿的驴本就有腿伤，可是在李如意带回家之后，当夜柴房的梁就断了，砸在了那驴的伤腿之上。 李如意十分无奈，欲将房梁重新安回去，又不慎在挥锤的时候，锤头脱落......还是砸在了瘸腿驴的那条瘸腿之上。 当夜，瘸腿驴就逃出了半月山...... 李如意心中苦啊，对于这瘸腿驴心中万分抱歉。 回过头继续跑的时候，李如意却忽然感觉踩到了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 只见一个座靠在街角的老乞丐面目惊恐的看着他，而自己的一只脚正踩在他的腿上。 李如意立马收回了脚，神色更加复杂！ 老乞丐病中惊坐起，抬手指着李如意，双手一个劲的哆嗦，似见到了无尽的恐怖一般.... “你...你你......你你你......” “老夫都已经躲这么远了，怎么还能遇到你这个小衰鬼！” 徐羡渔平淡的脸色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似乎，李如意在这异国他乡竟然连番见到了两位‘故人’...... 这个老乞丐，正是李如意口中自己被狗撵时，路过后被狗撒气的老乞丐！ 李如意万分复杂的看着看着老乞丐，扭头见到那头瘸腿驴追来，来不及解释，对着老乞丐一抱拳。 “前辈保重！” 说完，拉起徐羡渔就继续跑！ 老乞丐不明所以，正欲问问什么，却感觉到了危险。一扭头只见街头一头瘸腿驴正狂奔而来。 老乞丐脸色再次巨变，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地上的讨饭碗都没来得及拾起，便甩开双腿夺命狂奔，朝着李如意二人的方向追了上去。 “老夫就知道，老夫就知道！” 老乞丐追着李如意逃命，一边跑一边怒极的叫骂：“遇到你这个小衰鬼......准没好事！” 李如意一边跑一边回头，“前辈莫怕，晚辈如今已经是剑仙了，定保前辈无恙！” 老乞丐先是一愣，随即大骂：“那你跑什么？” 李如意无辜道：“但是这头驴太倔了，而且前辈又不是不知道，这驴有问题啊！” 老乞丐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身为李如意的故乡人，他深深的知道半月山有两个东西不能惹。 一个是倒霉至极的李如意，遇上就会被触到其霉运。 还有一个就是这头瘸腿的驴！性子倔不说，还十分的古怪。上山祸害山林猛兽，下山祸害城中家畜。 就连山上的大虫听到驴叫声，都得拔腿跑路。 而这样的一头怪驴还活得好好的......能没有问题吗？ 原以为躲到这么远了，不会遇到这两个货了，却不曾想一日见到了两个！ 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 “算老夫倒霉，好好的要饭，而今连饭碗都丢了！”老乞丐骂骂咧咧，一边跑一边对着李如意叫骂。 李如意回过头，好心的提醒：“前辈，你其实可以不用跑的！” “你也没惹它！” 老乞丐立刻摇头，“那不行！万一这瘸腿驴追不上你，调头把气撒老夫身上怎么办？” “之前的那些畜生狗追不上你，就把气全撒在了老夫的身上。” “你这小黑子，又想老夫给你背锅吗？” 已有前车之鉴的老乞丐才不会再做这种事情！ 而李如意虽然在跑路，却浑身带着正气。 “晚辈绝无这种心思！” 却不曾想，老乞丐闻言却‘呸’了一口，怒骂：“放屁！” “你跟棋老头学了那么久的棋，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如意只觉得无比的冤枉，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棋老确实做人不咋地，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徐羡渔听着李如意和老乞丐的你一言我一语，脑海之中尽是少年在那山中小城的趣事。这些，都是她从不曾经历过的。 只觉得有趣无比...... 不过，她看向了身后的老乞丐，也觉得老乞丐神秘无比。 明明李如意也易容了，但是老乞丐却一眼认出了他。自己的易容术不该如此容易被识破才是啊。 似乎，那个小城，在她眼中也愈发的神秘了起来。 三人在街头连翻绕行，穿过了一道道小巷，东转西扰，终于还是摆脱了那头疯批一般的瘸腿驴。 三人停在小巷之中，李如意和老乞丐撑着墙，大口的喘着粗气。 “终于摆脱它了......”李如意大松了一口气。 老乞丐则是深呼了一口气，打量起了李如意与徐羡渔，“你小子怎么也出半月山了？” 李如意闻言双目有些黯淡，“道观塌了。” 老乞丐闻言一怔，摇了摇头：“塌了便塌了吧，大丈夫行走四方，何处不是家！” 想了想又看向李如意，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命劫......” 随即一愣，转头看向了李如意身旁的徐羡渔。 沉默良久，老乞丐忽然叹了口气：“好好待人家，你的这个媳妇不错！” 徐羡渔闹了一个大红脸，却见老乞丐和李如意相熟，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李如意正欲解释，但是却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徐羡渔，又转头看向老乞丐。 没等李如意发问，老乞丐便先开口了：“你到千归崖来做什么？” 李如意想了想还是将要送剑回千归崖穆家的事情说了出来，老乞丐摇了摇头，“穆家这段时间有些乱，你还是别去的好。” 李如意不解，却点头道：“我只将剑送回去便走。” 老乞丐点了点头，“随你吧......” 第41章 城驿点灯人 沉吟了片刻，老乞丐忽然看了看李如意又看了看徐羡渔，伸出手，“有银子吗？借我一两！” 李如意一愣，却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两递到老乞丐手中。 他乡遇到故人，李如意还是很开心的。 就如同漂泊的浪子，在外见到了家乡之人一般十分亲近...... 老乞丐收下银子便转头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估计你们会在千归崖待上一段时间，去客栈最好房间定久一点......” “若是想家了，可来城外找老夫叙叙旧。” 在他眼中李如意虽然是个小衰鬼，却也是一个可怜的小衰鬼。 李如意与徐羡渔面面相觑，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徐羡渔，“咱们先找个客栈定两间房间？” 他们还要找铸剑大师铸剑，还得还剑，可能确实需要一些时日。 且本就是求剑之路，他们也并不着急赶路。徐羡渔点了点头，两人便重新走上了街头。 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间客栈...... ...望仙楼！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立刻迎上来了一个小二，笑眯眯的对着二人道：“两位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 李如意如实道：“住店。” “好嘞，住店两位！”小二吆喝了一声，将两人引至柜前，抬起头：“客人要几间？住多少时日？” 李如意想了想，“两间，一个月！” 小二掏出算盘敲打了一番，然后笑着对李如意开口：“两间一月，一共是八两银子。” 李如意闻言僵在了原地，以为自己是没听清楚。 “多少？” “八两！”小二再次确认。 李如意闻言一阵眩晕，怎么这么贵？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还剩下的五两银子似乎都撑不到去买剑了。 从未见过外面天地的李如意，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外面的物价。 单单住店两间房子，就要他半年多的俸禄...... 犹豫了一番，李如意一咬牙，却是神色平静的开口道：“那就半个月！” 小二又敲打了一番算盘，抬起头来：“六两！” 似乎怕李如意会问为什么半个月只比一个月便宜二两，小二便先行开口解释：“这是掌柜定的规矩，住的越久，便越便宜！” 李如意欲哭无泪，可是出门在外，又不能露怯！ 他求助般的看向徐羡渔。 原本是有六两的，可是刚刚给了老乞丐一两，现在连六两都没了......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笑了起来，转头对着小二说道：“那便一间，一个月！” 这一下，小二没有再算。 “四两！” 李如意心疼无比的从怀中掏出四两银子递了过去，脑中不断的算着还剩一两银子该怎么花能省一些。 徐羡渔从小二手中接过房牌和锁钥，拉着李如意上了楼。 直到进入房间内，李如意还是在算计往后没有银子的日子该怎么办。 倒是徐羡渔神色如常。 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李如意暗骂了一声： “老乞丐害我！” “他一定知道这里的客栈贵，故意找我要了一两银子，就是想让我住不起客栈！” 徐羡渔走到了一旁，坐在了床榻之上，回想起老乞丐方才的话语和举动，轻轻的笑了笑：“那位前辈不是普通人！” 李如意一愣，也走了过去坐在床榻上，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徐羡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如意。 良久之后，徐羡渔才开口道：“其实你也知道不是吗？” 李如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坐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开始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普通人，但是半月山的大家都知道半月山有两个家伙不能惹！” “一个是那头疯批瘸腿驴，那瘸腿驴邪性的很，什么都不怕，山上的各种猛兽都被它惹过，还没有办法。” “还有一个就是老乞丐！” “老乞丐比那瘸腿驴更邪性，只要在谁家门前要饭，谁家就会出现破财的事情，大家都说他其实是穷鬼！” “......至少也是一个倒霉的穷神仙！” 想起自己刚刚变得身无分文，李如意就觉得是因为自己遇到了老乞丐，是他身上的穷鬼在作祟！ 徐羡渔闻言一怔，古怪的看着李如意，悄然的开口道： “或许......在半月山人眼里，其实有三个家伙不能惹？” 李如意摆了摆手，十分确认的开口道：“那不会，棋老虽然人品不行，但是没有这两个邪性！” 徐羡渔翻了翻白眼，笑而不语。 一番沉默之中，李如意忽然又犯了难，“俗话说得好，没钱寸步难行，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客栈都这么贵，找大师铸剑应该更贵吧？” 徐羡渔看着满面愁容的李如意，没忍住笑了起来。笑意花枝招展，引得李如意呆滞了许久。 笑了一阵，徐羡渔对着李如意安慰道：“你不是还有俸禄没领吗？等会咱们先去领了俸禄再去买剑！” “够吗？”李如意这时已经收起了‘身有银钱’的底气，心中虚浮地问道。 要知道，即便领了俸禄，估计也就只有二三两，加上兜里的一两也不过三四两罢了。 徐羡渔神色神秘，轻轻的点了点头：“够了！” ...... 在一番问路之下，李如意和徐羡渔来到了一处崖下的城驿之处。 这城驿很小，只不过区区数间房屋！城驿门口无人值守，且当李如意走入城驿之中也更是无人过问，仿佛丝毫不担心外来之人会在城驿之中闹事一般。 当两人跟进入城驿之后，只有一个中年之人翘着腿躺在摇椅之上，见到有人进来，微微侧目，“何事？” 李如意想了想，对着那位中年男子开口：“前辈，我是来领俸禄的！”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俸禄？什么俸禄？你是何人？” 琉璃境只有四处行走的官员，才会到各地的城驿处领取自己的俸禄，可是这种琉璃官员实在太少，这千归崖的城驿早已许久没有见过有人来领取俸禄了！ 李如意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自己那块官印伸到了那中年男子的面前。 见到李如意手中官印的瞬间，中年男子赫然站了起来。 呆滞的凝望着李如意手中的官印！ “点...灯...人......” 第42章 点灯传承道 中年男子的反应超出了李如意的预期，似乎他在中年男子的眼中看到一丝震惊之色。 这是他在半月山之人的眼中从未见过的。 半月山之人都知道李如意是点灯人，却从来没有人对‘点灯人’三个字露出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从这位中年男子的反应之中，李如意似乎感觉到中年男子对于点灯人前来领取俸禄是不可置信的。 但是他明明每个季度都拿到俸禄，按理说琉璃朝堂给他这个点灯人发放俸禄并没有什么稀奇，可是为什么这位男子的反应这么大？ 城驿之中笼罩上了一道十分怪异的氛围...... 中年男子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将目光看向李如意‘丑陋’的容颜，纠结了许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小公子尊姓大名？” 李如意收起官印，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便也如实相告：“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中年男子双目似微微一滞，却很快就隐藏了下去，重新确认了一遍，“小公子姓李？” 李如意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随即对着李如意笑了起来，转头看了看李如意身旁‘相貌平平’的徐羡渔，沉吟了一番，“小公子刚才说，是来领取俸禄的是吗？” 李如意问道：“城驿不能领吗？” 中年男子立刻摇头道：“怎么会！必然是可以的，只是不知......” 中年男子似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公子欲领取的俸禄是多少？” 李如意算了算，距离上次领取俸禄过去了三个月，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俸禄每月一两银子，所以...... “三两！” “多少？” “三两......没有吗？”看着中年男子的神色变幻，李如意心中忽然感觉会不会太多了！ 要知道，虽然各处的城驿都可以领取俸禄，但是太多了有可能要等上头派银子下来。而他现在很局促，太久怕是等不了。 “有有有！”中年男子神色古怪的想了想，又继续开口：“只是这太多了，城驿之中一时拿不出来，要去钱庄取。” “不知小公子如今住在何处，等晚些时候，再让人送到小公子的住处，不知如何？”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好。我们住在望仙楼，那就麻烦大人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应该的。” 李如意与徐羡渔无奈便先离开了城驿，只是在李如意和徐羡渔刚一离开城驿，李如意脸上就刮起了想不通的样子。 熙熙攘攘的街头人来人往，落在李如意的眼中，却让他感觉微微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徐羡渔似看出了李如意的不适，立刻问道。 李如意却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外面的人对点灯人的态度有些奇怪，跟半月山完全不一样！” 徐羡渔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点灯人一脉已经消失太久了。” “世人再见点灯人，总难免有些惊疑。” 李如意好奇的问道：“为什么点灯人一脉会消失？就像那位前辈虽然死去了，但是穆家不还是在吗？难道穆家的后辈就不算点灯人一脉了吗？” 他是点灯人，也是因为他娘亲曾是点灯人！ 就算往昔的点灯人全都不在了，可他们也总有后辈吧。 徐羡渔转头看向李如意，不知所想的回答道：“不是所有点灯人后代在知道了点灯人终将迷失在剑暮之中后，还愿意成为点灯人的。” “而点灯人也也并非是血脉传承，更是道！” “这世间虽然大多仙修都是剑道，但是即便是剑道也是各有不同。点灯之道本就难走。” “上道容易，入道难！” “有人哪怕修为高深，却也可能还不曾找到自己的道。”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何时，已经走回了望仙楼。 “也有人还不曾有修为，便已经先入了道！”徐羡渔走入望仙楼中，与李如意回到了房间之内。 李如意百思不得解，关上房门，古怪的问道：“那我入道了吗？” 徐羡渔坐回了床榻之上，点了点头：“入了！” “我入的是点灯人之道吗？”李如意脸上露出了急迫。 他虽然一直说自己是点灯人，可是也知道，自己只是半个，从来就不算是真正的点灯人。 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正是这个他不知道的事情，导致了这种疑惑...... 徐羡渔回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就是点灯人啊，入的自然就是点灯之道！一直都是，也是这世间有可能的最后一位点灯人！” 李如意一阵恍惚，立刻坐到了徐羡渔的边上：“羡渔姑娘怎么知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的道！ 徐羡渔想了想，从怀中再次掏出了属于她的那枚‘司守’官印，而后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掏出了自己的官印。 两枚官印放在一起，其上盈动着道道流光。 徐羡渔从李如意的手中接过了李如意的那枚官印，又将自己的官印放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刹那间，两枚官印皆失去了光芒。 徐羡渔这才开口解释：“因为，点灯人的官印只有在真正的点灯人手中，才会散发光芒。司守的官印也是如此！” 她又将两枚官印交还回了各自的手中，两枚官印再次亮起了流光。 “所以当你手中的官印，散发着光芒的时候。外人就会知道你便是入了点灯之道的真正点灯人！” 也是这世间，极有可能仅剩的点灯人。 第一次见到李如意的官印之时，徐羡渔就知道了，李如意早已入了点灯之道，只是李如意自己不知道罢了。 李如意轰然醒悟，“难怪刚才城驿的那人没有丝毫怀疑。” “也难怪，他会那样子......” 原来，见到他的官印之上散发光芒，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所以在见到李如意的官印之后，那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只是李如意也忘了，是从何时起，娘亲的官印在他的手中会散发光芒，似乎......一直便是如此！ 难道在没有修为的幼年时候，他便已入了点灯之道吗。 李如意不得而解，只是觉得修仙一道真是玄乎...... 第43章 老态无锋芒 一番解释之后，李如意便也不再纠结。 他如今虽然也有了修为，也是点灯人，但是他实则对于点灯人的了解其实还是不多。 眼下暂时还是先等俸禄下来去把剑买了，然后把剑送回穆家，他就可以继续去往凤鸣渡，正式开启求剑之路。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好了，咱们就先等城驿送俸禄过来之后再去买剑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开始幻想属于自己的第一把剑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日奔波，两人似乎都有些累。 等天色暗沉下来，李如意在房间里点起了灯珠之后，徐羡渔与李如意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昏暗的房间之内，微弱的烛光盈盈闪闪。 虽然这些日子两人一直相伴而行，可是今日与往常在山林间随便找的山洞一起休息不同。 这是客栈，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不免让两人皆有些尴尬。 而只有一张床榻更是让气氛古怪了不少。 李如意看着徐羡渔，忽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反倒是徐羡渔较为平静，笑脸盈盈的指了指一旁的桌椅，“今夜就劳烦小道士委屈一下了。” 李如意木讷的点了点头，“好。” 坐在靠椅，趴在桌上，李如意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徐羡渔躺在床榻上，转头看着趴在桌上睡眠正酣的李如意，轻轻的笑了起来。 想了想，徐羡渔轻轻起身，脱下自己的长袍，盖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睡梦之中的李如意似呼闻香风，不自觉的吐出了梦呓。 “娘亲...” 徐羡渔闻言秀脸一黑，对着沉睡的李如意比划着挥舞了一下秀拳。 ...... 翌日。 当李如意醒来之时，却见徐羡渔早醒了，她站在窗边望着初见日霞的城中熙攘。 见李如意醒来，徐羡渔笑了笑开口道：“方才城驿的人已经来过了，见你还在睡觉便未吵醒你，留下了你的俸禄就先走了。” 徐羡渔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几颗碎银子。 李如意双眼一亮，抓起几颗碎银子数了数，赫然就是三两银子。 加上他还剩的一两，便有四两了。 “那我们去买剑？”李如意看向徐羡渔。 徐羡渔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同走出了望仙楼，沿着城中的街头走到了山崖之下。 仰头望去，整个城池，有一半在山脚，还有一半在整个陡峭的崖壁之上。而崖壁之上的屋舍宫殿都仿佛比山下的屋舍要超然许多。 更有甚者，山崖最高处的几个宫殿恢弘无比。 而虽然是凌空而建在崖壁之上的城池，但是各种街道小巷却是皆有。只不过都是上下及横向连通。 望着无比高的山崖群筑，李如意对着徐羡渔问道：“那位铸剑大师前辈就在上面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先行踏上了通往山巅的悬空台阶。 李如意摸了摸袖中的四两银子，也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许久，沿着山崖悬空阶越走越高，渐渐的似乎都能见到脚下起的云雾。 悬空街巷一侧是各类屋舍，一侧则是山下半城之空。 好在李如意如今已经有了修为，倒也不至于感觉累，跟着徐羡渔走了约莫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间铁匠铺前。 一股热浪袭来，让李如意不免有些不适。 一间依崖的铁匠铺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光着上半身，手中挥舞着锤子，带着炽热的风浪，砸在一柄剑胚之上。 哐！哐！哐！ 火星随着铸锤的挥舞，四下飞溅...... 李如意与徐羡渔只是站在铺子外，皆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老者铸剑。 终于，在老者停下了挥舞之后，赤手捡起通红的剑胚丢入一缸漆黑的水中。这才看向立于门前已经等了许久的二人。 “有事？”老者看着两人，皱起了眉头。 似乎一眼，他便看出了门外两人的修为。 徐羡渔笑了笑，缓缓的走到了老者面前，对着老者微微一拜，“晚辈前来求剑！” “求剑？”老者一愣，“求哪门子剑？” 求剑在世间，大多都是互相试剑以问剑道的意思。 可是在铸剑之处却也有另一层意思，便是：求铸一柄剑！ 徐羡渔脸上露出了平淡的笑意，“两者皆有，但还是先求一剑！” 老者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徐羡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指了指身后，挂在墙上的许许多多的各种剑。 “买剑自己挑，找死滚一边去。” 在他眼里，只有一境的两个小后辈欲找他求剑，真的是跟找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李如意看着不好惹的老者，心中没底。 他将目光看向老者身后挂在墙上的许多仙剑，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纠结许久，指着一柄长得最好看的，试探性问道：“前辈那柄剑多少银子？” 老者往后一看，看到了李如意所指的那柄剑。虽然觉得李如意的样子看上去买不起，但还是随口说了价格。 “十万两！” 李如意小手一颤，僵在原地。 他默默的算了算，按他一年12两银子的俸禄来算......他还得不吃不喝八千余年！ 八千余年啊，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一时间，李如意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懵。 一旁的徐羡渔见李如意不敢再说话，轻轻的笑了起来，对着铸剑老者摇了摇头，“这些剑都不好，晚辈欲找前辈单独铸一柄剑，如同......” 说着，徐羡渔唤出了自己的红叶剑，再次看向老者。 “...这柄剑一样！” 刹那间，原本神色冷漠的老者脸色狂变，猛地看向相貌平平的徐羡渔。 徐羡渔依旧只是淡然的模样，反倒是老者双眼之中流露出了各种复杂之色。 沉默良久，老者凝望着徐羡渔，又将目光收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位小姐欲求的剑，老朽已经明白了。” “但是小姐应该也知道，即便老朽在巅峰之时也炼不出这样的剑，又何况如今乎？” 老者回过头，缓缓坐回了铺子中的摇椅之上，流露出了自身老态龙钟的气息。 李如意不明所以，可徐羡渔却拉着他走入了铺中。 徐羡渔看着铺子之中琳琅满目的各种剑，摇头叹息，“前辈而今炼的剑，如同前辈一样，锋芒不再......” 第44章 熄一盏剑炉 摇椅之上的铸剑老者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那苍白的长发随着山崖之外的风吹来而一摇一摆。 如徐羡渔所言，他如今锻的剑已经与他一样，皆是钝而无锋。 老者闭目而息，沉默许久这才缓缓开口，“万千剑仙一生都在求剑，得一剑而又希望能得到更好的剑......” “却又都忘了，每一柄剑皆如一人，纵使平庸，实际上也有各自风采。” “这世间每个人都终会走向自己的落幕之时，剑是如此，剑道是如此......剑师亦是如此！哪有铸剑之人能一辈子都铸造出锋芒之剑。” “这些剑，要什么锋芒......” 老者的话语极乱，似在说剑无好坏，又似在说剑只是消耗之物，也似在说他已经锻造不出徐羡渔与李如意想要的剑了...... 李如意听的乱，好像抓不住他的重点。 但是聪慧的他，似乎听出了老者所说的是：他如今炼的剑，都不是剑。 他炼制的，只是年迈的他自己。 徐羡渔缓缓的转头看向了迟暮的老者，轻声问道：“难道前辈不再想要锻造出一柄，能够展示前辈一生之念的剑了吗？” 摇椅上的老者双目一颤，沉默好久，摇了摇头。 千归崖太大，大到崖壁之上可以容纳半个城，也大到这铸剑屋偏僻无人。 崖壁之上长着几道墨竹，在铸剑屋外的门沿两旁随风摇曳。 铸剑屋的后门之中，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拉开门帘，看着剑屋之中的几人，久久没有说话。 那少女看着摇椅之上的老者，目光盈动。 李如意转头看去，那少女又放下了门帘...... 徐羡渔望着斗志全无的老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前辈沉寂在此，这世间的剑炉终将还是要熄灭一盏。” “当剑暮来临之时，那欲前往剑暮的点灯人也无称手之剑......” 徐羡渔的话语很轻，却在剑屋之中荡起了波澜。 老者猛的坐起，转头看向李如意。 良久，老者眼中似带着深深的遗憾，口中呢喃着：“点灯人...点灯人......” 徐羡渔的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了唯有她一人能听到的话语。 声音苍老而带着试探：“他与小姐，是什么关系？” 徐羡渔神色如常。 “他有我半条命......” 老者闻言一颤，再次凝视着李如意，沉默良久，颓然的躺回摇椅。 风卷云动，那剑屋之外的枯竹飘零了落叶。 徐羡渔看着迟暮的老者，叹了口气，走到李如意的身旁，“我们走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剑屋。 这一趟求剑之行，算是以失败告终。可是李如意的心中并没失望，只是遗憾。 “接下来去哪？”李如意对着徐羡渔问道。 其实他身上便有一柄剑，那柄染墨！ 只是在李如意的心中，那柄剑是要他还给穆家的，他便没有据为己有的心思。 这一点，徐羡渔也知道，所以带着他不远万里前来求剑。 只是没想到...... 徐羡渔摇了摇头，看向李如意，脸上流露出了无奈，“不知道.....等你还了剑，我们再去找找其他人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无所谓的笑了笑，“其实.....让他随便卖给我一把也行...” “只要便宜一点......” 十万两，他真的买不起！ 徐羡渔见李如意那‘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两人沿着临崖古路朝着远处的方向而去，当走出没多久，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少女怯生生的呼唤。 “等等.....” 两人停下转头看去，只见方才在剑屋之后的少女朝着两人追了上来。 她喘着气，像是有些拘谨而柔弱的模样。 少女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望着两人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踌躇不安。低着头，一双小手不断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你好，请问......” 没等李如意说完，少女便抬起了头，对着两人开口道：“其实爷爷不是不想煅剑，而是他煅不了了！” 少女双眼之中映着红霞，她回头看向剑屋的方向，呢喃低语。 “我知道，爷爷其实也想要锻造出一柄剑，一柄可以指向天地的好剑。” “只是......” 李如意平静的笑了笑，望着面前这个比他还要小上许多的少女开口道：“你叫什么？” 少女抬起头来，回望着李如意，“我叫青萍。” 李如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爷爷只是老了。他有心，却炼制不出那样的剑。” 青萍猛然摇头，话语哽咽：“不是的，不是的。” “他......不止是老了......” 李如意和徐羡渔皆是微微一愣，不明白青萍在说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青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对着两人开口道：“能耽误你们一会儿吗？” “就一会儿......”似乎害怕自己太唐突，青萍立刻补充了一句。 青萍低着头，踌蹴不安，那衣角在她的一双小手之中早已被揉搓得起了褶皱。 李如意望着青萍，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 青萍像是松了一口气，对着两人微微的鞠了一躬，“谢谢，请跟我来。” 说着青萍转身，带着两人往回朝着剑屋的方向走去。 三人再次回到了剑屋门口，那位老者依旧还是在剑屋之前的剑炉前挥舞着铸锤，一下一下的捶打着剑胚。 铛！铛！铛！ 火光四溅，与方才一样。 三人并未说话，只是等着老者忙完手中的铸剑。 忽然，李如意猛的一颤，不可思议的望着老者...... 他发现... 老者的动作分明与方才毫无差异！ 良久之后，老者将手中的剑胚赤手抓起，丢入了一旁的黑水缸中。再次抬起头看向门外的三人，老者皱起了眉头。 “有事？” 这一刻，就连徐羡渔也发现了不对劲......似乎老者完全忘记了方才他们已经来过。 徐羡渔试探性的再次对着老者抱拳道。 “晚辈前来求剑？” 老者闻言还是一愣，“求剑？求哪门子剑？” 刹那间，李如意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一种无比的恐怖之感。 崖壁上的风吹来，吹动着冒出剑炉的火焰摇摆不止，让李如意止不住地起了鸡皮疙瘩。 而徐羡渔更是猛然转头看向少女青萍。 青萍双目微红的望着似忘却了一切的老者，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其实......爷爷不是老了，而是...” “已经死了......” 第45章 扬一方剑尘 青萍缓缓的走到了老者身旁，她红着眼，望着剑屋之外的两人。 回过头，轻轻提起衣摆，蹲下身去，抬手将剑炉的风口......关上！ 随着剑炉风口的关闭，剑炉之中的火焰渐渐低了下去。 而原本凝实的老者竟也渐渐的变得虚幻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了剑屋之外的李如意与徐羡渔两人眼中，仿若置身于梦幻之中。 “这是...执念！” 变得渐渐虚幻的老者低头看了看自己，像是猛然醒悟，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青萍，渐渐红了眼。 “你这孩子...” “何苦如此？” “若是外人知道我已死去，还有谁能护着你啊......” 日风吹拂，刮起老者的长发摇摆不定。 那双慈爱的目光落在小青萍的身上，似他死去也无法释怀的深深遗憾。 青萍低着头，眼中的红霞化作晶莹，滴落在了炙热的剑炉上，呲起了寥寥白烟。 李如意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升起了与自己当初一样的不甘就这般死去的遗憾，只是这个老者的遗憾比他要沉重很多，很多...... 无边的萧瑟和落寞之意在剑屋之中飞扬，似刮起了一场凉而不见的风，翻开了不为人所知的尘封古卷。 青萍抬起头来，仰头望向老者苍老的面容，“可是青萍知道，爷爷将自己的执念存于剑炉之中。” “剑炉这么烫，爷爷一定很痛啊。” “青萍不想让爷爷为了继续护着青萍......而一直痛苦下去了。” 老者猛的一颤，抬手轻轻的摸了摸青萍的头顶，双手颤抖不止。 “可是爷爷不在了，青萍该怎么办啊。” “顾家的剑炉牵引着太多人的目光了，唯有爷爷一直‘活着’才能护着青萍呀......” 以执念注入剑炉之中，只要剑炉不灭，他便能一直‘活着’，也能一直护着青萍。 只是剑炉之中的火焰炽热无比，每活一刻，他便痛苦一刻。 如同死去不得往生，永生遭受着炼狱之苦一般...... 他虽从未流露出任何痛苦的模样，但是青萍却一直知道！ 青萍低着头，那十分柔弱的身躯仿佛有了顶天立地的模样，“青萍已经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也能完成爷爷不曾完成的夙愿！” “青萍只想爷爷能够安息，能够去往生.....” 老者深深的望着面前的小人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白发飞舞，似带着无边的欣慰。 “青萍长大了，也好，那爷爷便休息了。” “爷爷也确实累了......” 青萍双眼通红，似再也忍不住，扑入了老者怀中，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老者的胸膛。 “爷爷...爷爷......” 老者摇了摇头，颤抖的抬起苍老的双手，将青萍搂在怀中，轻轻的拍打着其后背，无尽温柔，“青萍莫怕，爷爷还在。” “爷爷永远在......” 青萍紧紧的抱着老者，凉风吹上山崖。 剑炉之中的火焰褪去...... 老者的身形终究还是随着剑炉的熄灭消失在了三人的眼中。 门外两侧的枯竹随风而动，悄悄然凋零了最后几片枯叶...... 无边的沉默之中，青萍恍惚了好久，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剑炉，看了很久很久..... 好久之后，青萍转头看向两人，那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对不起，爷爷已经不在了，他真的不能帮你们铸剑了......” 她似乎怕徐羡渔与李如意二人误会什么，便先开口解释起来：“我刚才看到了红叶剑，我就明白了姐姐就是凤鸣渡的羡渔仙子。” “我知道姐姐和先生不是坏人......” 她对着李如意和徐羡渔分别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能陪我回来。” “谢谢谢谢......” 她剑炉之中的爷爷，只是老者不放心自己死去时候，无人护着她而留下欺骗世人的假象。 一个活着的假象，也只是为了让这小女孩在世人眼中，还是有人护着的模样...... 她一直下不了决心让爷爷离去，直到方才徐羡渔的那一句：世间终将要再熄灭一盏剑炉后，才终是下了这个决定。 她不想让属于爷爷的剑炉熄灭，不想让爷爷的夙愿因为她而湮灭于人间...... 李如意呆呆看着面前的少女，张了张嘴：“可是，你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展现给我们？” 是啊，她又为何要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呢？ 她完全可以等他们离开之后，再独自将送老者执念离去。 他们只是前来求剑的人罢了。 告诉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青萍守着这个秘密，便能一直活在‘假象’的保护之下。虽然李如意和徐羡渔并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青萍转头看向了那只剑炉，喏喏的开口：“因为......我还想完成爷爷的最后一个夙愿。” “爷爷的剑炉不该湮灭。” “求先生和仙子回来，一是因为有人陪着，爷爷心底总会好过一些。” 虽然李如意和徐羡渔与青萍并不相识，可是在老者离去之前，见到她身旁还有两人，或许便会减去一些他离开后青萍只剩一人的感伤。 她实在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姑娘。 “二是因为......” 青萍转头看向剑屋之中的许许多多挂剑，又低下了头去：“其实爷爷在死前，并非只能铸造这些没有灵气的剑。” “他在另一个地方，还铸造了另一把剑！” “只是那柄剑...爷爷并没铸造完成。” “我想要将那柄剑铸成，完成爷爷最后的心愿......” 李如意恍惚的看着青萍，似乎感觉到了青萍口中那柄还没有铸完的剑，到底有多么的沉重。 徐羡渔望着青萍，接过了青萍没有说完的话，“只是这那剑，你一个人无法完成最后一步。” “或者遇到了什么问题......” 青萍点了点头，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向两人，看了许久，似终于下定决心。 “那柄剑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缓缓的转身，背对着两人，轻轻开口。 “爷爷也是在那最后一步时，被一群坏人给干扰了才死的！若是仙子姐姐和先生想要，青萍可以将它送给你们。” “只求，不要让它落入那些人的手中！” 第46章 有剑折戟 青萍的话语很轻，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李如意怔怔的看着背影瘦弱的青萍，那小小的身躯之中带着仇恨。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不愿爷爷毕生想要炼制的剑，落入害死他的人手中。 所以本性不坏的她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要去完成那把剑，注定会很危险。她不愿欺骗李如意和徐羡渔，如她所说，她知道面前的两位不是坏人。 李如意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青萍回到剑炉前，伸出小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剑炉之沿，剑炉之沿并不烫，只是将她的回忆唤了出来。 “爷爷说......这世间的人太过于注重剑的锋芒。锋芒指向杀戮，所以他要铸造一柄杀戮之气不那么重的剑，以断去他一生铸炼之剑所犯下的罪孽。” “他穷尽毕生之力，虽然已经把那柄剑铸造出来了，但是锋芒太锐。” “所以完成那把剑的最后一步，便是削去一些锋芒，让它留有一丝‘生’的余地......” 青萍的眼中闪起挥之不去的伤感，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只是铸剑容易，想要剑褪去一些锋芒却很难。” “为了让剑能够在钝与锋芒之间平衡，所以爷爷将剑送去了那个地方，欲完成最后一步。” “可是那些人知道了爷爷铸造了一把好剑，而他们却想要让那柄剑的锋芒更为锐利一些。所以他们在爷爷为那柄剑削去锋芒的时候出了手......” 李如意和徐羡渔静静的听着青萍对于那把剑的阐述，听懂了那位前辈对于铸剑的心念已经到了一个世人所无法匹及的程度。 欲炼一把指向天地的剑，却又要其留有一丝‘生’的余地。 这是何等的心怀...... 李如意脑海之中不断的回想起当初先生与他说过的话：剑理，便是让你出剑之余，留有给自己的一道余地。 他一直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而这柄剑，却似乎与先生的教导不谋而合。 似乎，只在一瞬间。李如意便觉得自己的剑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当他自己收不手的时候，这柄剑可以为他剑所指向的生死......留下一线生机。 恍惚间，他似乎又重新看到了那个老者。 看到了那柄与他很像的剑...... 寒风吹入剑屋之中，小青萍回过头，对着两人深深的一拜。 “青萍恳求羡渔仙子点灯人先生，一定要拿到那柄剑！不能让那些人为那柄剑注入更加锋芒的杀意。” “否则爷爷，一定不会瞑目的。” 这一刻的青萍虽然在对着两人开口，但是徐羡渔知道，她更是在对着李如意说话。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眼中色彩流转，似乎知道青萍为何对李如意这般亲近。 可是李如意却并不明白。 这是他是第一次走出半月山，可是青萍却似乎对他的这种自来熟的模样，这让他不能理解。 对此，李如意想不明白，所以他问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们？” 青萍深深的凝望着李如意，眼中带着泪，嫣然一笑。她并未解释，只是低着头开口：“我能看得出来，点灯人先生从未杀过人，而又生性善良。” “是爷爷那把封炉之剑，最好的归宿了......” 李如意看着青萍，他在青萍的眼中看出了真挚。她只是想完成爷爷的夙愿，能够让那把剑落入良人手中。 自己是不是一位良人，李如意并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辜负那位已经死去铸剑前辈的遗愿。 对于为何相信他的缘由，他不再追问。 “那柄剑，叫什么名字？”李如意问。 青萍低着头，轻声回答： “折戟！” 折戟，好一个求平和的愿景，真是好听。 沉默良久，李如意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未等李如意开口，徐羡渔便率先对着青萍开口答应：“好，我们陪你去完成那把剑的最后一步！” 李如意微微有些疑惑，转头看向徐羡渔。 目光的交织之中，徐羡渔微微的对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话想要迟些对他说...... 青萍闻言开心的笑了起来，对着徐羡渔与李如意深深的行了一礼。 “谢谢羡渔仙子，谢谢点灯人先生！” 她能看的出来，李如意虽然想要那把剑，但是他却似乎有其他的一些顾忌，故而没有答应。 但是她也看的出来，李如意之所以在徐羡渔答应之后没有反驳，没是因为徐羡渔...... 徐羡渔看着青萍，眼中的复杂之色更加的浓郁，“那柄剑如今在哪？” 青萍想了想，看向徐羡渔和李如意，“等我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在湖畔相见，再去往那柄剑所在的地方好吗？” 李如意和徐羡渔互相看了一眼，回过头一抱拳，而后走出了剑屋。 等到两人离去，剑屋之中只剩下了青萍一人。 她落寞的看向寂静的剑屋，缓缓的蹲下，抱着双膝。 “爷爷......” 似有轻风拂面，卷起了她的满头长发，将其撩在了耳后。 青萍抬头侧脸，轻轻的蹭着那缕风...... ...... “按照青萍所言，那把剑如今的周围定有强者。明日前往必然凶险无比。”李如意对着徐羡渔开口道。 徐羡渔点了点头，“明日你别去了，我跟她一起前往就好。” 客栈的床榻上，两人原本坐在床檐。 只是不知何时，李如意却躺了下去。而徐羡渔也是感觉有些疲惫，便索性也躺了下去。 今日见到的事情实在有些繁乱，让两人都不免有些复杂。 李如意闻言一愣，“可是你不是重伤了吗？我还是随你一起去吧！” 听到李如意的话语，徐羡渔翻了翻白眼，忍不住踢了李如意一脚，没好气的问道：“你有自保之力吗？” “明日那里的强者很厉害，你怎么在他们手里夺剑？” 李如意这才想起能害死铸剑前辈的人，必然要比铸剑前辈强。想了想，李如意侧脸问道：“铸剑前辈很强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他巅峰时刻非常强，只不过后来某些变故让他修为跌落了。” “死前大概在二境左右，而他能在被人重伤之后逃回来，说明那些人应该也在二境左右。” 二境，已经是能御剑飞行的强者了。在凡人眼中，更是高不可攀的神仙存在。 而今徐羡渔修为跌落，只有一境，而李如意更是刚迈入一境。 要面对或许是一群二境强者，或许这跟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李如意想起方才徐羡渔答应青萍时的目光闪烁，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迟些与他说，“你刚才为什么答应这个事情？” “只是为了让我有一把剑吗？” “你想问什么？”徐羡渔侧脸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想了想，故作神秘。 “你先告诉我原因，或许我明天有办法！” 第47章 往事如潮 看着李如意那贱呼呼的样子，徐羡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踢了李如意一脚。 “快说，你先说，你说完我再说！”徐羡渔比划了一下拳头，‘威胁’道。 李如意还是想要卖关子，但是看到徐羡渔那满脸的‘杀气’，只能无奈作罢。 “明天，恰好是剑暮！” 李如意说的随意，可是却带着莫名的底气。 徐羡渔闻言一愣，立刻掐指一算，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寒去春来，距离上次剑暮刚好是三个月。 徐羡渔跳下床，将李如意从床榻上拉了起来，“你快说，然后呢？” 看着一惊一乍的徐羡渔，李如意不满的努了努嘴，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始解释。 “剑暮之中，寻常剑仙根本不敢露出修为气息，也不敢使用修为之力。” “但是我身为点灯人，常年走在剑暮之中，早已无惧剑暮之中的那些诡异。他们不能用修为，但是我却可以。” “他们在剑暮之中遇上我，只能用没有修为的剑式与我对峙。我虽然拼不过他们剑式，但是我有修为，也无惧他们。” 徐羡渔双眼一亮：“这样，你就打得过他们了！” “只是...”李如意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犹豫的开口：“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明日去往夺剑，必然会出现伤亡。 只是他还从不曾杀过人，不免有些踌躇难安！ 徐羡渔摇了摇头：“什么人重要吗？” “他们为求一剑而害人，便该杀！” 徐羡渔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之中带着丝丝寒意，这是李如意从未见过的样子。 李如意点了点头，他并不迂腐，真的要杀人的时候他也不会手软，但是他到如今还是困在疑惑之中。 深深的凝望着徐羡渔，李如意试探着开口问道：“羡渔姑娘现在可以跟我说原因了吗？” 徐羡渔看着聪慧若妖的李如意，没有说话。 李如意再次问道：“羡渔姑娘......是不是认识那位死去的铸剑前辈？” 徐羡渔沉默良久，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转过身，缓缓的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的街头。 “要为你取得一把剑只是其一，其二是因为......” 一缕香风带着往事，在房间内缓缓响起。 “那位前辈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位故人，名为顾怜。红叶剑便是出自他顾家一脉的先祖手中。” “他们一家与我家有很大恩情，曾救下我父亲许多次。但是他们一脉却命途多舛，顾怜前辈的儿女在早年间死在凤鸣渡上，留有一女，便是青萍。” 李如意也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认真的听着。窗外的景色带着人间的繁闹，又像是被人遗忘的曾经。 徐羡渔抬手唤出了红叶剑，轻轻的抚摸着剑身继续开口： “当年顾怜前辈在凤鸣渡重伤之后，我父亲曾欲让他在凤鸣渡疗伤。但是他却抱着襁褓之中的青萍离开了，他说他对凤鸣渡已无作用，便不想再拖累凤鸣渡上的其他人。” “我父亲知道，他儿子与儿媳的死，让他失去了再战之心。唯一的愿景便是将青萍抚养长大。所以我父亲并未再挽留。” “我这一次前来，本想找他求剑，顺带看看他们过的如何......” “顾怜前辈的残魂在我取出红叶剑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只是即便他想要帮我们，却也无能为力了。” 徐羡渔说到这里便没有往后再说了，似乎沉入了一种难言的感伤之中。 似乎对于那位前辈的死去，抱有深深的遗憾。 一番沉默之后，徐羡渔转头看向了李如意，低沉的开口：“我知道你先前疑惑，为何那青萍对你有种莫名的亲近。” “那是因为凤鸣渡上有着无数点灯人的过往，而顾怜前辈更是为许许多多的点灯人铸过剑。” “凤鸣渡上，至今还有他与很多点灯人并肩而战的痕迹......” “她生在凤鸣渡上，自然从小在顾怜前辈的口中听说过无数点灯人的往事。所以当知道你是点灯人之后，顾青萍对你便是本能亲近和信任。” “很抱歉我之前没有与你商量便答应了下来！”徐羡渔看向李如意的双眼之中带着些许歉意。 “但是，我还是想要了却顾怜前辈的心愿。” 李如意恍惚了许久，轻声的问道：“这些话，为何不能在方才的剑屋之中说呢？” 徐羡渔摇了摇头，“顾前辈一家如今只剩下了青萍一人。” “顾怜前辈没有与她说的过往，我怕我说的太多倒是坏了前辈的一番心血。” “她如今只想完成顾怜前辈的夙愿，也挺好。” 若是青萍知道了自己的爹娘死在凤鸣渡上，她是否会追着已故父母的生前步遗，重新回到凤鸣渡？ 不愿让青萍再回到凤鸣渡，这便是徐羡渔没有在方才说出这些话的原因。 也是徐羡渔没有与青萍太过亲近的原因...... 李如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等取剑回来，再将染墨剑送回穆家吧......” 明日还要先借用一番...... 说着，李如意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李如意的背影，徐羡渔追问道：“你去哪？” 李如意回头笑了笑：“自然是为明日的‘夺剑’做些万全的准备。” ...... 老乞丐懒洋洋的坐靠在城门之内的街头，双目紧闭，似享受着这春日的暖阳。 而李如意也是随性的与老乞丐坐在一起，似半个乞丐一样。 “昨日穷鬼前辈要我好好待羡渔姑娘，是看出了什么吗？” 李如意抬手伸入老乞丐面前的讨饭碗之中，悄悄地将几枚路人施舍的铜钱塞进了自己怀中。 老乞丐睁开双眼，瞥了李如意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说着，不忘探手将被李如意偷走的几枚铜钱从他怀里重新掏了出来...... 李如意回想起当日徐羡渔在他醒来之后有意隐藏的虚弱之态。 少年心有惶恐，却还是问了出来：“我想知道，我欠下了她多大的恩德！” 老乞丐一愣，望向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李如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很大...很大......” 李如意小手一僵，追问道：“有多大？” 老乞丐望向了城内望仙楼的方向。 “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将自己的半条命给了你......” 第48章 湖心有雪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老乞丐，老乞丐则是回过头，抬头轻叹。 “传言上古年间，有一对神仙眷侣。同游天下，令人羡慕。只是那神仙眷侣之中的男子拥有无上修为和寿元，可女子却与男子相差甚远......” “世间的遗憾，总是源于求而不得，又叫人没有办法......” 老乞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目光低沉。 “在那女子暮年之时，生机耗尽而即将归墟。那对神仙眷侣也终于将走至落幕时刻。” “可是那位男子却并不甘心女子就此离他而去。他不信世间有轮回，也不信往生之后的女子还是他的伴侣。” “所谓为了救下女子，男子以滔天手段炼制了一对......阴阳坠。” 老乞丐看向李如意的胸口，李如意望着老者的目光，也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心口。 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胸口，运转起了修为之力。 赫然，一块玉坠从身躯内浮现了出来...... 老乞丐看着李如意恍惚的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对阴阳坠，可将生机造化高一方的生机和造化，平分到对方身上，以此来吊着对方的性命！” “虽然不至于说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会一同死。但是在阴阳坠在彼此身上的时候，赠予一方，也确实会受到另一方很大的负面影响。” “那位神仙男子用这对玉坠吊着伴侣的性命，可他自己也失去了无上的造化气运。” “在失去了那造化气运之后，神仙男子修为跌落。” “后与其伴侣一同死在了一处归墟之地......而那堆阴阳坠也流入了世人手中。” 老乞丐说完了，可是李如意却僵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 李如意终于明白自己欠下了徐羡渔多大的恩情，这一直不愿连累他人的少年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惶恐。 难怪她在自身重伤的时候，还能救下自己，原来是借用了阴阳坠这样的神物。 难怪上次重伤还能飞走，可当李如意见到她的时候却更严重了的样子。 也难怪徐羡渔身为先天道体，如今却只有一境修为。 她真的跟其他神仙不一样...... 自己确实救过她，一命还一命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是自己当时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 用一个仙人的半条命救一个神仙，却似乎并不对等。 在他心里，始终觉得自己的命......贱。 不值得旁人如此...... 沉默许久，李如意笑了起来：“等我找到活命之法后，就把阴阳坠还她！” “若是找不到活命之法......便在命劫来临前还她。” “总不能一直害她这样。” 老乞丐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茫茫的千归湖水。 李如意缓缓起身，平复了内心的波澜，然后带着平静的笑容，朝着城中走去。 老乞丐转过头，看着李如意的背影，似看出李如意心中又多了一些什么。只是他心中却对自己能寻到活路，不抱什么期待。 “这世间.....” 老乞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讨饭碗，却微微一愣... 他的讨饭碗不见了！ ...... 前归湖畔，一身素衣而瘦弱的青萍早早便等在了那里。 风吹湖水，将那湖中的日光撕扯成了缕缕碎片，潋滟的反光照在青萍的身上，将其披上了轻舞流霞。 李如意与徐羡渔来到湖畔旁的时候，一眼便见到了青萍。 青萍的面前停着一艘小船，随着水波而荡漾着...... 见到徐羡渔与李如意前来，青萍立刻迎了上来，“羡渔仙子，点灯人先生。” 青萍似乎有些胆小而懦弱的样子，在她的眼中，徐羡渔和李如意是两位高高在上的神仙。与她并不一样...... 虽然徐羡渔手中的那柄剑是她祖上所锻造，可是都说剑随主，与她家实际上也没有了什么关系。 她从小就听了许许多多关于凤鸣渡上点灯人的传说，在她的心里，点灯人是无比超然的存在。 顾怜前辈从未跟她说过她们家在凤鸣渡上的事情，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与凤鸣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只是简单的认为，他们之间交集，只是因为徐羡渔和李如意需要那柄剑。 能让他们带走那柄剑，让爷爷瞑目，青萍便知足了，并没有太多的奢望。 李如意走到青萍的面前，轻轻的笑了笑：“你可以叫我李如意，我应该也只比你大不了多少。” 青萍微微一愣，疑惑的看着李如意。她似发现，今日的李如意与昨日有了些不同。 今日的李如意似忽然与她亲近了许多。 她并不知道，李如意已经知道了那些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往事。 “如意...先生......”青萍张了张嘴，轻轻的笑道。 李如意见青萍那还是局促的模样，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青萍身后的小船，“我们要去的地方要乘船吗？” 青萍点了点头，起身跳上了小船。 徐羡渔和李如意也跟了上去。一行三人踏上小船，似走向那片危机之中。 小船无人摆渡，只是在船尾有着一个炉子，炉子之中烧着水，水汽带动了船桨划动，便朝着湖中而去。 风过耳畔，周围渐渐静了下来..... 青萍坐在船头，眺望着湖中的虚无一片，轻轻的开口：“那柄剑被爷爷放在了湖中的那个岛中央。” “为何要放在那个岛上？”李如意问。 青萍回过头，想了想开口道：“因为那个岛上面有一块带着‘虚无’之力的仙石，爷爷便是想以那块仙石磨去那把剑的一些锋芒。” 仙石？李如意闻言不解。 可是徐羡渔却微微一愣，“你说的是......湖心雪？” 李如意一愣转头看向徐羡渔，“什么湖心雪？” 徐羡渔沉吟了片刻，缓缓解释道：“前归湖中有一座岛，岛的名字便是湖心雪！” 李如意困惑不已，“为什么会有岛的名字叫湖心雪......” 青萍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如意，缓缓的笑了起来，似乎这位对世事都一知半解的点灯人先生与爷爷口中的那样子有所不同。 青萍想了想开口解释了起来：“因为传言，那是天上的飘雪仙女在人间亲手垒起的一座岛。” “那岛上的奇石便是飘雪仙女的一滴眼泪......” “所以世人称那座岛为...湖心雪。” 第49章 虚无之石 李如意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世间怎么这么多的传说。到底有没有什么是真的。” 一位仙女在辽阔的湖中央用手垒砌一座岛，这说起来，怎么就这么的无法让人信服呢？ 哪怕是徐羡渔口中迈过五境的‘天人’也做不到吧。 青萍眼中却带着骐骥，“总有些是真的吧......” 至少，那些凤鸣渡上关于点灯人的传说一定都是真的！ 李如意一怔，想了想，也是点了头。 传言凤鸣江下，可能有玄凤，这一点他已经确认了。 “跟我们说说那湖心雪上的事情吧。”李如意也走到了船头，坐在了青萍的身旁。 青萍乖巧的点了点头，开始说那岛上的事情。 “那座岛上常年飘雪，不论是春夏或是秋冬。漫山遍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很冷。传言在那岛的深处，至今还有一位仙人。” “最为神奇的是，那座岛上有很神秘的力量，会让岛上的虚空发生扭曲。有可能你看着前方，你越往前走却离目的地越远。也有可能你前一秒还在原地，不小心后退了一步，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而这种乱象，都源自那滴飘雪仙子落下的眼泪变成的奇石。” “这也是爷爷想要用那块石头来磨灭折戟剑锋芒的原因......” “因为虚无可以磨去锋芒！” 李如意皱起眉头，想了想，“磨灭剑的一些锋芒这么难吗？” 青萍点了点头，“那柄剑，是我爷爷铸的最厉害的一把剑。” “据他所言，那柄剑不会弱于羡渔姐姐手中的红叶。” “只不过......”青低下了头去，“爷爷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之后，便一直在暗中铸炼它。” “为了打消一些人一直凝视我们家的目光，他早早便开始作出...铸造出的剑都已经失去锋芒的模样！” “有人来买剑，他都会让他们看那些没有灵气的剑。” “却不曾想，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所以她家里，都是那些凡剑。而知道隐秘的那些人在顾怜大师欲磨灭折戟锋芒的时候动了手。 他们如今正在岛上，转而用奇石的‘虚无’之力让折戟彻底变为一柄杀伐之刃！ 徐羡渔看着有些低沉的小青萍，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其走出那片阴霾。只是又对那即将去往的地方带着深深的忌惮。 那个地方，即便她全盛时期，也不敢冒然前往。 李如意转头看向徐羡渔，见徐羡渔眉头微微皱起，不由得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虚无之力不止可以磨灭剑的锋芒，更可以磨灭人！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被困在其中。” “被困在‘虚无’之中人，难以走出。” “这么危险？”李如意一愣，转头看向小青萍。 小青萍也是落寞的低着头，“是的！” 李如意想了想，轻轻的拍了拍小青萍的肩膀，“万一不行，我们在那岛上放把火。” “一了俱了......” 小青萍一愣，弱弱的看着李如意，“如意先生不要那剑了吗？” 李如意撇了撇嘴，“所以我说万一嘛，咱们要是拿不到，也不能让那些人拿了去！” “可是...”小青萍犹豫了一番，怯怯的开口。 “湖心雪上，应该点不着火吧......” 李如意不满的瞪了小青萍一眼，“我说点的着就点的着！” 他像是十分有经验的又补充了一句：“天寒地冻的柴火干燥无比，更容易着！” 小青萍想了想，觉得李如意说的不对，认真的反驳道：“可是湖心雪不一样。” “常人根本无法在湖心雪上点燃哪怕是一盏灯珠，更何况烧山。” 李如意郑重其事的再次拍了拍小青萍，“寻常人点不着，我能一样吗？” “我可是点灯人...” “最擅长的就是放火了！” 遥想当年半月山数次生起的冲天火光，李如意便自信无比...... 那壮志凌云的气势引得小青萍和徐羡渔都为之侧目。 小青萍犹豫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意先生......是不是干过这种事情？” 李如意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霸气无比。 “我当年十岁的时候，就将我家的半片山给烧了一个干净！” “小小湖心雪又岂在话下？” 他说的极为得意，仿佛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看着李如意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小青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变得有些活泼了起来。 她兴冲冲的站起，学着李如意的样子叫唤起来：“好，要是不行咱们就放火！” “放火！一了俱了！” “放火！烧光光......” “烧光光！烧光光！” “......” 徐羡渔在一旁看着彻底‘放飞自我’的李如意，和三言两语就完全被带‘偏’的小青萍，默默的撇过了头去。 小船在湖中，借着风势跑得很快。 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肆意挥洒着两个看似还未长大之人的天真，荡起了渐渐降下来的寒意。 小船不知行了多久，走了多远，相似已经走了半日有余，周围越来越冷。 天上也似飘起了雪花...... 还在商量放火大计的李如意和小青萍也看到了落雪，纷纷的抬起了头来。 雪花飞舞，落在湖中之中，落在了小船之上。 抬头看去，那轮红日也像是躲了起来。 一眼望去，尽是飘雪。 小青萍抬手指向前方一片白雾霭霭的湖岛轮廓，轻声的开口道：“我们快到了......” 李如意仰头看去，只见那前方的朦胧一片之中，一座青色与白色交织的岛屿之影出现在了湖中央。 那上面的景色像是如小青萍所言一样，不断的发生着扭曲...... 沉默之中，小船靠近了小岛。 当小船似触碰到了湖心雪上吹出的寒风之后，便无法再往前去了。 “我们已经触碰到那那块奇石散发的‘虚无’之力了！”小青萍转头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点了点头，走到了船尾，尝试的调转方向，向着边上而去。 只是一尝试，他便发现，虽然小船向外走去，却确实正在靠近湖心雪。 只是没过多久，又无法往前。 李如意又尝试的换了几个方向，选定了一个能继续靠近湖心雪的方向而去。 第50章 预料之外 一直到小船靠近岛岸，李如意足足改变了十余次小船的方向。 “这是岛外，靠近中心之后，这种‘混乱’会更严重！”小青萍对着李如意解释道。 点点白雪经年而落，将面前的小岛染成了一片白色。又有枯木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勾勒出了这岛上的荒芜气息。 湖心雪。 就如同真是一片落在世间的又被人遗忘的雪花。 李如意三人踏上小岛的瞬间，李如意便感到了一种不舒服，仿佛那寒冷的气息与他格格不入。 又似唤醒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发现有些不对的徐羡渔立刻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关怀的问道：“怎么了？” 李如意摇头驱散了那种感觉，对着徐羡渔一笑：“没事。” “那是‘折戟’的气息。”青萍望着李如意，轻轻的开口。 “折戟剑被刺在了‘虚无石’上之后，湖心雪的‘虚无之力’就带上了折戟的气息。” “让虚无之力也变得有些不可捉摸了。” 李如意心中微微有些凛然。 顾怜前辈到底铸炼了一柄什么样的剑，竟可以引得这岛上的‘虚无之力’发生变化？ 深吸了一口气，李如意和青萍与徐羡渔三人一同朝着岛中央走去。 李如意向小青萍问道：“那柄剑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不是还有那些人守在那里？” 小青萍点了点头，“对！他们一定在那里。” 三人走到了两株枯树之前，却怎么也迈不过去。想了想，三人尝试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步迈出，仿佛走了百米。 回头看去，那两株枯树赫然已经出现在了身后的很远之处。 ‘虚无’的乱流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那些人是什么人？”徐羡渔一边谨慎的环顾四周，一边对着小青萍问道。 小青萍却摇了摇头，“不认识，从未在千归崖见过那些人。他们应该不是千归崖之人。” 徐羡渔皱起了眉头，“他们穿着有什么特点吗？” 小青萍闻言仔细地想了想，微微摇头。只是片刻之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开口道。 “那些人的腰上都有一块牌子。” “上面好像刻着一个璃字！” 那一瞬间，徐羡渔的目光一瞬间像是闪过一抹异色，那异色之中似乎是一种繁乱的不解之色。 虽然徐羡渔的异状一闪而逝，却还是被李如意捕捉到了。 “有什么问题吗？” 徐羡渔凝重的看向李如意，“璃字令牌不是出自任何一个修仙门派，而是琉璃王朝。” 李如意猛的一震，立刻想起。 温实似乎也有那样的一块令牌！ 琉璃朝廷掌管琉璃境，更像是一种身在琉璃境中超凡存在，更是整个琉璃境上天一样的存在。 就连镇守凤鸣渡的无数剑仙都在琉璃王朝掌控之下。 算起来，李如意这个点灯人官职和徐羡渔的司守身份也都是琉璃王朝之人。 李如意的俸禄就来自琉璃王朝。 但是琉璃王朝太广，又不像是修仙门派那样简单。 其中的事情，自然繁琐而凌乱无比！ 只是不知道这一群人，会是琉璃王朝的哪一方势力...... 李如意想了想，转头对着小青萍问道：“难道没有可能他们已经完成了那柄剑的开锋，早就已经走了？” 小青萍十分确认的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何？”李如意更加疑惑。 小青萍想了想，开口解释：“那柄剑的剑尖已经被爷爷刺入虚无石中，那是顾家的特有铸剑之术，他们一定没没有办法将剑从石头上拔起来！” 李如意陷入了思索，青涩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疑惑。 恍惚间，李如意忽然再次开口：“他们知道顾怜前辈已经离世了吗？” 小青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爷爷在岛上重伤之后便带着我逃离了，一回到千归崖，爷爷就......” “但是我想，他们应该能看的出，爷爷在逃离千归雪之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一时间，李如意的脸色瞬间的变得有些凌乱。 他低着头，口中不断的呢喃自语，像是在推衍着什么。 “他们既然无法拔出那柄剑，知道顾怜前辈已经离世，为什么不去往千归崖将青萍掳来？胁迫青萍拔出那柄剑？” “既然他们没有去千归崖掳来青萍，则证明千归崖有他们忌惮的东西让他们不能前往！” “或者是他们被困在湖心雪的‘虚无之力’之中无法逃离！” “若是第一种情况，如果是我，我在这种状态之下会选择......” “......等青萍前来自投罗网！” 李如意的话语刚落地，小青萍和徐羡渔的脸色瞬间一变。 正在这时，异变忽至！ 原本空无一人的周围，猛然觉醒了一种肃杀之气...... 随着飘雪的落下。 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走出了十几道身影。 青衣斗篷，墨色的长衣在雪中微微舞动。那些人斗篷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脸。 但是每个人的手中都持着一柄锋芒凌厉的长剑....... 风吹飘雪，让那些长剑之上都发出了呼啸之音。 一时间，整个湖心雪上的虚空都似乎变得凝滞了起来。 那些人一步一步，手持长剑缓缓靠近！ 李如意心中凌然，一手将青萍推至身后，一手拿出了那柄还不曾还给穆家的染墨剑。 他感受到，面前的十几个人，每一个都不弱于上次遇到的山魈！ 这让他如临大敌！ 风雪之中，那十几个人停在了李如意三人的十余步之遥，为首的一个人看向李如意，像是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少年郎猜的很对，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我们等的并不是青萍......” “这柄剑对我们而言也没那么重要！” 为首的青袍人话语十分低沉，像是一个老者模样。他转头看向了青萍身旁的徐羡渔，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度。 “我说的对吗，羡渔仙子......” 听到青袍之人的话语，徐羡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是你们！” 李如意猛的回头望向徐羡渔，似乎发觉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忽然，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了徐羡渔的传音。 “这些人，就是当初伏击我，让我重伤逃到半月山的人......” 第51章 剑暮未至 李如意如遭雷击，猛的看向面前的十几人。 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那柄剑，而是徐羡渔！ 他们知道徐羡渔若是知道了与徐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顾家遭劫，必然会前来为顾怜报仇。 所以他们早早的便等在了这里。 害死顾怜，也只是因为要布局徐羡渔...... 想通了这一点的徐羡渔脸色免不得有些苍白......并非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自己终究还是连累了旁人！ “怎么会这样？”小青萍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猛的看向前方的十几人，眼角含泪。 只是为了吸引徐羡渔，他们就杀了爷爷！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就知道羡渔仙子一定会会为了帮爷爷报仇而涉足险境。 徐羡渔带着深深的歉意看了身旁浑身发抖的青萍一眼，转头看向对方十几人中的为首那人，“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到千归崖找顾怜前辈求剑？” 为首蓑衣老者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道，否则这里就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人等在这里。” “我们布局了整个琉璃境所有羡渔仙子都有可能去的地方。” “每个一处地方都有对应的布局......” “总有一个地方能等到重伤的羡渔仙子不是吗？” 布局是必须的，因为徐羡渔重伤之后必然会易容，想要在万千人中寻到徐羡渔并不容易。 但是如今能登岛的人，虽然没有徐羡渔的绝美容颜，但是必然就是徐羡渔了！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这让李如意想到下棋，布局整个棋盘的大手笔，是他第一次在世间见到。 “你们怎么知道......”青萍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对着十余人伤心的喊道。 “你们怎么知道羡渔仙子姐姐一定会来帮爷爷报仇？” 对方那老者转头看向了双目通红的青萍，似也并不着急动手，只是看向徐羡渔，“因为我们知道，若是她到了千归崖，一定会去看看你爷爷和你。” “毕竟你爹娘死在凤鸣渡上，也是为了救下羡渔仙子的父亲！” “你家与她有大恩......” 青萍猛的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徐羡渔。 她从未听爷爷说起过自己的父母，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没有爹娘。 似乎，那是爷爷都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徐羡渔双目之中闪过丝丝复杂，看向了青萍。抬起手，在脸上揭下了易容之皮。 露出了本来的绝美面貌。 “他说的没错，是我徐家欠下顾家的。”徐羡渔有些低沉，“只是我也没想到，又一次害了你们......” 她不过也只是想看看曾经的故人，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 没想到这一点倒是害了他们...... 而似乎，为了找到她，对方不只在千归崖有布局。 那其他地方是否又有其他人遭劫？ 想到这里，徐羡渔的脸上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戮之气。她轻轻的唤出了红叶剑，指向对方。 “上一次你也重伤，你如今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徐羡渔低沉的开口，“你又怎知一定能拿下我？” 这一行人中，只有这个开口的说话的老者是曾经埋伏她之人。这位老者曾今的修为也很高，但是在徐羡渔的临死反扑之中也受了伤。 好在他们其他高阶境界之人似乎都去了其他地方等她，若是那几个没有受伤之人都在这里，他们绝无生机！ 为首的老者无奈的点了点头：“所以，这是一场硬仗。” 当初一起伏击徐羡渔的几人，每人都带领一些剑仙去往各处设计等待徐羡渔。 而如今的湖心雪上，却只有他一个能够与巅峰时期徐羡渔一战之人。 而如今徐羡渔受了重伤修为跌落，他也是如此。 青萍呆滞的看着徐羡渔那绝美的容颜，伤心的低下了头去。原来爷爷的死，只是有人为了想要害羡渔仙子。 李如意听着这番交涉，心头似积压着怒火。 但是他看向对方十几人，冷静下来也知道，单凭他和徐羡渔必然无法抵挡对方。 而剑暮又还没有降临，他们没有任何的胜算。 眼下唯有先拖时间，拖到剑暮降临。 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就是点灯人。毕竟自己到达千归崖之前，他们就已经等在了这里。他们并不知道剑暮降临之后对徐羡渔和李如意有利，所以也并未着急动手。 徐羡渔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一直在拖延时间。 那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我到如今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为了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徐羡渔冷眼望着对方，说出了心头的疑惑。 这些人上一次像是忽然出现，想要绝杀她一样。 她用了禁忌之术逃离之后，又要以这种布局来引她出来。 如此想来所图盛大！ 风雪飘摇，落在两方之人的身上，为这孤零的湖心雪上添上了又一道寒意。 那戴着蓑衣的老者听到徐羡渔的问题，轻轻的摇了摇头。 “羡渔仙子乃是琉璃剑道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自出生便带着天地异象。” “整个世间之人都知道羡渔姑娘乃是先天道体！” “难道羡渔仙子还不明白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目露哀伤之色，“所以，你们想要得到我的先天道体？” 老者点了点头：“我等不过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欲以仙子的无上先天道体和造化气运，去救一人！” 以一人的性命，去救另一人。 李如意无法理解这种做法，在他眼中，每个人的性命都是属于自己的。也没有谁的性命比其他人重要。 对方这种做法在李如意看来......不对！ “那人是谁？”徐羡渔问。 老者摇了摇头，没有说，似乎就连他也不曾见过那人。他缓缓的提起手中剑，半步后退，半步向前。 风雪之中，那十几人皆是如老者一个动作。 李如意与徐羡渔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再无法拖延时间了。不过李如意却对着徐羡渔使了一个眼色，看向他们与对方之间一处看似有些异常的地方。 两人也提起剑，直视着对方。 剑意愈发浓郁，吹乱了飘雪...... 徐羡渔猛的提起青萍，随着李如意便朝着前方杀去。而对方也运转起了凌厉的修为气息，刺向三人。 只是，当剑气将要触及李如意三人之时。李如意三人却似乎借着一片扭曲的‘虚无之力’出现在了百米之外。 “跑！” 第52章 秉青落萍 湖心雪上有着乱序的虚无，虽然与那十几人只隔着十几步，其间却有着数道‘扭曲’。 前行并不一定是前行，也有可能是后退。 生死危机在前，这是他们唯一能够逃离的机会...... 十几人的剑气落在‘虚无’之上，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斩断了几株枯树。 为首的老者脸色一闪，“该死！追！” 李如意和徐羡渔三人躲过了凌厉剑气后，互相看了一眼，李如意点了点头抓起青萍就迈开步子，继续朝着远处而去。 只不过，每走出几步，都似乎会遇到那种虚无，让他们的行进方向变得不可捉摸。 而后面追逐的十几人也是如此，明明想要朝前追去，却又会停滞不前，或是朝远离的方向而去。 湖心雪的虚无之力实在混乱，明明前一刻还是往前的方向，后一刻又变成了别的方向。 这种状态之下，对李如意三人而言是有利的。 因为他们也不需要明确哪个方向，只需要逃就是了，只要不遇到意外跑到那十几人的面前就行...... 而后方追逐的人却又要追逐三人，只能往前方追去。 可是‘前方’又并非只是前方。 所以，李如意三人接连逃跑之后很快就离后方之人越来越远。 为首的老者停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扭曲’，剑尖一指：“这边！” 于是十几人立刻朝着那个老者所指却‘远离’李如意三人的方向追去，几步迈出，赫然便到了李如意三人的身后。 一道剑气自老者的手中展现，猛的斩向徐羡渔的后背。 李如意心中微紧，猛的拉着徐羡渔躲开，可紧接着，又有剑气朝着他呼啸而来。 染墨剑爆发出了剑芒，在李如意的手中挥向来不及避开的剑气。 轰！ 两道剑气碰撞在一起，而后爆发出了澎湃而凌厉的剑爆。 噗~ 李如意口中吐出了一口血，手中的染墨剑不住的颤抖。震得李如意半边身子发麻。 好在染墨剑虽然失去了剑灵，但是其本身不凡又带着浩瀚剑意，帮李如意挡下了大半的剑力！ “快走！”来不及反应，李如意拉起徐羡渔和青萍便又迈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三人身影一错，出现到了远处。 徐羡渔担忧的看向李如意，方才好在李如意为她挡下了一剑，否则以她如今的重伤之躯，极难讨好。 三人继续跑，后方十几人继续追。 似乎那十几人，对于徐羡渔的‘先天道体’有着必得的决心。 风雪吹奏，这座名为湖心雪的岛很大。青墨色的风景在积雪的覆盖之下显得极为苍凉。 那一剑过后，李如意虽然还是能跑，可是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出现了一种撕裂的剧痛。 后方之人，虽然暂时没有追上，但是他知道自己三人极难这么跑下去拖到剑暮降临。 恍惚间，李如意仰头看向了岛屿深处的方向。 似乎......他能感受到一道气息的波动，好像是那柄剑的！ “往深处走！” 李如意的话语传到了徐羡渔和青萍的耳中，两人立刻就明白了李如意想要做什么。 那柄剑在奇石上，靠近奇石的地方，这种‘虚无乱象’更为严重，极有可能能拖住后方之人！ 只是，越靠近奇石，越容易陷入‘虚无’...... 不过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三人调转了方向，不再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而是几步一算的朝着深处而去。 后方的十几人似明白了三人想要靠近奇石，但是只认为他们想要用那把剑来对抗自己，所以也并不着急。 越靠近中间，虽然越难行。但是徐羡渔三人也是如此！ 一片沉默之中追逐之中，周围的凌乱之感愈发的严重，甚至在前方连光芒都出现了乱序，导致出现了一道道‘黑域’。 小青萍茫然四顾，疑惑的开口道：“有些不对，这里之前的乱序并不像今日这么严重！” “好像这乱序之中，已经有了折戟剑的意识......” 李如意心中微凛，转头看向徐羡渔。 徐羡渔微微摇摇头，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 三人继续前行，一会儿差朝向左边，一会儿又朝向右边。 后方十几人也是如此。 只不过皆是越走越慢，似乎每往前一步，都变得极为艰难。 就这般不知走了多久。 一块闪着万道光芒的奇石出现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那块奇石之上立着一柄剑！ 剑尖刺在了奇石之上，剑身之上带着奇石的光芒如游龙穿梭，剑锋透着极为浓郁的寒光，刃若冬霜。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看上去威武至极。 似乎感受到了青萍的靠近，那柄剑发出了一阵阵鸣蝉，好像想要将自己从奇石上拔出，前来助阵！ 只是奇石散发的‘虚无之力’太过凌乱，让折戟无法挣脱。 三人不断的靠近那柄剑，而李如意则感受到那种乱象像是在不断的撕扯着他的肉体。 他脸上的那层‘易容’也渐渐的出现了裂缝！ 就连徐羡渔和青萍也极为难受...... 后方的追逐的老者见三人越来越靠近奇石，对着徐羡渔寒声开口“羡渔仙子，再往前，你们即便不死，也会被困在‘虚无之中’永无逃脱之日。” 徐羡渔回过头去冷冷的看了那十几人一眼，没有开口。 见徐羡渔不说话，老者又转头看向李如意：“少年郎，你与此事并无干系，为何又要置自己于险地之中？” “你大可离去，我们对你并无他心！” 他能看的出来，如今徐羡渔重伤，全凭李如意在带着两人靠近奇石。奇石旁实在太过危险，他们不再愿意往前，所以他试图劝解李如意放弃。 徐羡渔双目黯然，这一场布局本就是因她而起。已经害死了顾怜前辈，难道还要害死李如意吗？ 往前是绝境，难以逃离，往后是死路一条。 他才刚走出那个半月山... 他还想看看外面的世间风景...... 徐羡渔看向嘴角溢血的李如意，心中微疼。 “或许...他说的没错。本就与你无关！” 第53章 青萍折戟 “你离开，外面的世界还很大。没必要死在这里......” 徐羡渔的话语很轻，但是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她松开了李如意的手。 李如意看着徐羡渔，再次上前紧紧的抓上了徐羡渔的细手。 “我不会走的！” 他怎么会离去呢？这些人想要徐羡渔的命，而他又欠了徐羡渔半条命，他怎会弃徐羡渔而离去。 即便没有欠徐羡渔什么，可是他心中对于徐羡渔那种看不懂的感觉，也不允许他离开。 徐羡渔呆呆的看着李如意眼中的认真，恍惚之间似乎见到了当初在半月山上的道观之中，那个哪怕自己身死也不愿意夺她丹药的少年。 徐羡渔轻声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傻？哪有什么是比自己活着还重要的？ 这遍布整个琉璃境的杀局太大了，他又为什么要深陷其中？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先生说了......” “做什么事情都要问心无愧！” 或许是那种他也看不懂的感觉，那与对亓官宴的好友之情相似却不同的感觉。 又或许是，他心中时刻记得......他身上还有命劫，本就活不太久！ 徐羡渔凝望着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那一笑笑得极美。 一旁的青萍望着两人，默默的低下了头去。 三人继续往前，后方的几人脸色闪过一阵阴沉之色，继续朝着几人追上来。 越靠近奇石，便越难以前行。 ‘虚无’的乱序化为凝滞，阻止且压迫着所有人。 那柄剑立在那里，不断的发出了鸣颤。 一种不知名的联系出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让他止不住抬头看向了那柄奇石之上的折戟剑。 似乎在奇石之上受奇石的感染，那剑上似有一道灵识般的目光。 那道目光凝聚在李如意的身上，懵懂而茫然...... 呲！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出。 李如意低头看去，虚无的乱系在他的身上扯开一道口子，溢出了鲜红的血。 呲...呲...... 又是两声，徐羡渔和青萍的身上也同样出现了这样的口子。 小青萍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似乎有些害怕的抬手捂了捂，只是那血又从手指逢中溢了出来。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修为之人，这虚无乱象的锋芒在她身上也最为严重...... 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徐羡渔和李如意。 她的眼中带着害怕，却对着两人轻轻笑道：“我没事......” 在她眼中，是自己害点灯人先生和羡渔仙子来到岛上的。是自己连累了两人。 李如意看着小青萍身上出现的伤口，心中似一瞬间慌了神。 “青萍！” 小青萍摇头努力的笑了笑，“没关系的，以前跟爷爷铸剑的时候，也不免会受伤呢。” 看向已经不远处的奇石和折戟剑，小青萍像是忽然有了主意。 “先生，我们快到奇石上面，我有一个办法！” “只要如意先生能够将折戟剑拔出，就能对抗他们！” “先生请相信我，折戟剑真的很厉害的！” 李如意看着十分确定的小青萍，点了点头，收起染墨剑，一手抓着小青萍，一手抓着徐羡渔，带着两人朝着奇石而去。 靠近奇石的乱序更重，也更加的细小。 不再有出现大规模的方向问题，只剩下了乱序形成的道道空间扰流。 扰流如刃，在挡在徐羡渔与小青萍前方的李如意身上不断的划出了一道道伤口。 血溢满了全身...... 小青萍望着李如意挡在自己身前那并不强壮的身躯，似乎见到了爷爷死去也要化作执念保护她的模样。 渐渐的，她双眸之中含满了泪水，又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口中一直轻喃。 “点灯人先生......” 当三人走到了奇石之前，然后爬了上去。 这里的乱序似乎平静了许多，可是唯有挡在前方的李如意知道，他早已遍体鳞伤。 那些细若发丝的伤口，就连血都流不出来...... 三人站在奇石上，转头看向不远处带着杀意正在逼近的十几人，那十几人的双眼之中早已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了无尽的杀气。 他们的修为皆有二境，远非李如意三人能够匹敌。 若非身在湖心雪，三人连跑到这里都是一种奢望...... 而在用不了多久，敌人将走到他们面前。届时，再无生路。 剑暮......还是没有来！ “如意先生，快把折戟剑拔出来吧。”青萍的声音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让李如意转头看向她。 见到小青萍期待的目光，李如意点了点头。 “好！” 这柄剑原本是要磨灭一些锋芒的，但是到如今，只能让它保持着锋芒了。 李如意不会铸剑术，也不知道保留锋芒的折戟剑会有多么的凌厉，不过按照小青萍的所言那最后一步实则也无关紧要。 当他的手靠近折戟剑，折戟剑身的鸣颤愈发的激烈。 一道流光自虚空形成，牵在李如意的手与剑柄之上...... 当李如意的双手握在剑柄之上的刹那之间，李如意的面前似又出现了一道画面。 那白茫茫一片之中，是一位老者在剑炉之前挥舞着铸锤，一下一下的锤炼着折戟之剑！又一个小女孩孩跑到了老者面前，看着老人锤炼着剑。 画面一转，老者和小女孩在一块巨石前，欲完成最后一步，可是却忽然出现了十几人，一剑刺透了老者的胸膛....... 这一幕幕，似乎是折戟之剑的记忆。它将这记忆交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与这相似的，是第一次握住徐羡渔手中的红叶剑！ 沉浸在剑意之中的李如意，忽然耳旁响起了徐羡渔的喊叫之声。 “青萍！” 李如意猛的睁开双眼，便见到小青萍瘦弱的身躯漂浮在虚空之上...... 一道道鲜红的鲜血自她身躯之上飘然而出，流入了李如意手里的折戟剑中。融入了其血的折戟剑，爆发出了一道道凌冽而寒冷的锋芒！ 小青萍满脸迷茫而又困惑地看着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似不敢相信为什么会如此！ 折戟剑正在吞噬着她的神魂血！ 吞噬着她身为顾家铸剑一脉的神魂血.....那是顾家一脉的铸剑禁法。 “爷爷......为什么？” 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爷爷铸炼的剑... ......今日竟然要她祭剑！ 李如意呆滞的看着小青萍，迷茫而不解：“这是.....” “祭剑！”徐羡渔双目通红，转头看向李如意的手中剑，呢喃着开口：“似乎是折戟剑在‘虚无之石’的影响下，发生了某种变故，牵动青萍身躯之中的铸剑血脉，而展开了祭剑禁术！” 李如意猛的一怔，想要将手脱离折戟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的禁锢在了剑柄之上。 任他如何，也无法摆脱...... 小青萍无助的看向李如意，又看向徐羡渔......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面色苍白而又无助和害怕！ “原来......折戟剑的最后一步竟是这样！” “难怪爷爷永远也完不成最后一步......” 慢慢的，小青萍似乎想通了什么，嘴角带起了酸涩而释怀的笑意...... 爹娘死了，爷爷也死了。 顾家就剩下了她一个人，而如今也在生死危机之前。 这样似乎也好...... 还不如......为点灯人先生和羡渔仙子留下一道生机！ 小青萍放弃了抵抗，索性放开了身心，任那折戟剑吞噬她的神魂血。 她低头看向下方的李如意，只觉得自己渐渐疲惫，却努力的微笑：“青萍喜欢如意先生挡在身前的模样......” “如意先生，请收下顾家一脉的...最后一柄剑吧！” “它是顾家剑炉诞生的最好的一柄剑了！” “就让.....青萍成为如意先生的剑灵吧。” 嗡！ 长剑染血嘶鸣，剑鸣如龙吟一般疯狂的怒吼。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越来越虚弱的青萍，疯狂的摇头，抬手将要将青萍抓下来，无奈双手已无法离开剑柄。 “青萍，快想办法停下！” “停不下来了。”徐羡渔转头看向了还在朝着三人逼近的十几人，神色之中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杀意。 或许折戟剑上出现的变故，也与他们有关！ “这是祭剑禁法，以命唤灵！” “开始便停不下来了......” 李如意疯狂的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能停下的！” “若折戟剑灵需要有人祭剑，那折戟的锋芒我往后又如何能够面对！” “若剑仙一路皆是如此，我...宁可回到半月山！” 李如意又想要拔出折戟而断开祭剑术，却发现剑尖已融入奇石，任凭他使用全力也丝毫没有晃动。 看着陷入疯狂的李如意，青萍的眼角露出了开心的模样，她轻轻的呼唤着：“如意先生......” 李如意抬头看去，青萍双眼含泪，故作坚强却又藏不住怯弱。 “往后，这柄剑能不能不要叫折戟了？折戟不吉利......” “要不就叫青萍吧！” “其实......青萍的名字也很好听呀！” 李如意望着已经虚弱无比的青萍，回过头看向面前的折戟剑...... “可以叫青萍，但是...” “......我宁可不要这柄剑！也不要任何人祭剑！” “没有青萍剑，我们照样能活下去！” 李如意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将全身的修为之力汇入剑中，猛的朝侧向发力，浑身迸裂，满身是血...... 他的血，也同样染上了青萍剑身！ 轰！ 李如意的血落在了奇石之上，奇石忽然轰然裂开，爆发出了万道‘虚无’，刹那间湖心雪的一切边都似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 “如意如意，生来命就不好，都说李如意是天煞孤星，总是会害了身旁之人。” 幼年如意的面前，几个小孩绕着他打转。 同龄的几个小孩口中的话语，让幼年时的小如意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又有小孩说：“对呀对呀，我们还是离他远一点，他是倒霉蛋，我们不要跟他玩.....” “大家都说就连李如意的爹娘，就是被李如意的倒霉命克死的......” “他活着，只会害了旁边人......” ...... 第54章 如意心意 “他就是一个倒霉蛋，谁靠近他都会受到伤害！” “李如意快离开半月山！” “快走，不要害我们.....” 稚童们的声音不断的回荡着，如一柄柄利刃，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幼年如意刺得遍体鳞伤.... 幼年如意看着周围那些小孩讨厌他的目光，默默地低下头去。 起身，然后离开...... 看着小如意被他们赶走，稚童们的欢呼响起。 那欢声笑语，像是打赢了一场仗！ 与他们的欢呼不同，小如意则是落寞无比...... 如折戟沉沙。 孤单而弱小的背影摇摇晃晃的独自走出了城外，小如意回头看了一眼他一直生活的小城。 走到了江畔。 小如意落寞地坐在江边，望着凤鸣江，倔强的呢喃自语：“娘亲不是我害死的......” “娘亲......不是我害死的！” “一定...不是的！” 凤鸣江的风浪很大，大到吹红了小如意的双眼。 这里是他娘亲说了要点灯的地方，可是他找了很久很久... 也没有找到在江畔点灯的娘亲。 那一面别时...... 娘亲便摸着小如意的脑袋说：“如意，娘亲要去黑夜里点灯了，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害怕。” 小如意不懂娘亲眼中的哀伤，只是乖巧的点头回应，“娘亲放心，如意不会害怕的。” “如意会在乖乖在家里等着娘亲回来......” 可是，小如意再也没有等到娘亲回来。 仿佛这个他长大的偏远小城之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他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乖巧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小如意也想要讨人喜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 明明他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同龄的小孩子们都说，是他害死了他娘亲。可是他只是听娘亲的话，乖乖在家等着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将娘亲的走失算在他的头上。 分明......他才是那个最难过的人呀。 他也想娘亲... 很想很想...... 只是他怎么都找不到她。 小如意曾问：“娘亲为何要去江边点灯？” 娘亲也总是笑着跟他说：“因为娘亲要让很多与如意一样的‘乖孩子’能在灯烛的指引下，找到回家的路啊。” 小如意并不懂，为什么在江边点灯会让‘乖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他只是知道，每次娘亲出门点灯都要很久很久...... 每次娘亲出门前，他总是喜欢问： “娘亲什么时候回来？” 娘亲也总是孜孜不倦的回答：“等江边的灯都点上，娘亲就回来了。” 于是，等在家中的小如意总是期待... ......江边的风小一点，莫吹灭了娘亲点的灯！ 娘亲便能快一点回来了。 只是而今，江边再也亮不起灯了，娘亲也再没有回来。 江风太大，吹得小如意很冷，让他不由的抱起了双膝。瘦弱而孤单的身影，在凤鸣江畔的风中瑟瑟发抖。 娘亲与他离别前的话语，犹在耳畔。 只是如今想听，却再也听不到了。 想着...小如意便再也忍不住，对着凤鸣江哭了出来...... “娘亲，如意好想你。” 稚童的呢语，除了江畔的无尽残兵断剑于风中同鸣，却无人能听见...... “如意...真的好想你......” 小如意一人坐在江畔，似期待着那吹过他的凉风，能够将他的思念带给他走不见的娘亲。 又似想起娘亲曾经的话语，小如意看向了那一柄柄残兵断剑。 “等江边的灯都点上，娘亲就回来了。” 他擦干了泪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等江边的灯...” “......都点上！” 小如意的眼中像是忽然充满了希望，他起身掉头，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城中...... 一卷帘风吹燕， 两袖相思成澜。 那凤鸣江畔的虚空之上似响着一道茫然而懵懂的剑鸣...... ...... 回到家中的小如意，将自己所有喜欢的东西和值钱的东西都搬到了一个小城的当铺之中，换了许多银两。 他又拿着银两换了灯烛...... 娘亲留下的灯烛不多了，虽然买的与娘亲手中的不一样，但是他还是期望能够有用。 瘦弱而渺小的身躯背着沉重的灯烛，跑回了江畔。 小如意带着希望，将灯烛点燃。 学着娘亲的模样，虔诚地将点燃的灯烛立在江畔的残兵断剑之上。 一盏又一盏...... 只是，当他刚点燃一片。江风吹来，那些他先前点起的灯烛便在又在风中熄灭了。 小如意回头看去，慌乱的想要护住那些点燃的灯。 只是风不随人愿，幼小的他能护住一盏却护不住其他...... 看着点了许久的灯都被吹灭，小如意哭的撕心裂肺：“风儿别吹灭如意点的灯！” “求求风儿别吹了...” “风儿吹灭如意点的灯，如意的娘亲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只是那风依旧，吹动着满江的痴傻...... 待到风小了些去，小如意又轻轻的将那些被吹灭的灯烛重新点上..... 他带着小小的期盼，口中轻声呢喃着：“娘亲再等等如意。” “如意一定会把江畔点满灯。” “娘亲就可以像如意这样的乖孩子一样，找到回来的路了......” 他继续点着灯，小心翼翼的。 一盏... 两盏...... 三盏...... 凤鸣江畔很大，小如意的小小身躯似一团黑夜之中的希望，盼望着娘亲能够回来。 娘亲回来，他就不是孤儿了... 也就不会有人说是他害死自己的娘亲了。 只是江畔的风依旧，时有时无。 往往在小如意点亮一片之后，又将他的灯火吹灭。 如同他那被人说的‘不好的命’一样。 就连风也欺负他....... 小如意回头望着那些又被吹灭的灯火，默默的低下头，从怀中取出又一支灯烛，点燃。 “风儿，别吹了......” 小如意将灯烛放在一柄断剑之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似对着那风轻语：“如意给风儿唱歌听好吗？” 以往，他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娘亲便是唱歌哄他。 听到娘亲的歌，他便也不闹了...... 如今，他想让以娘亲的歌谣，让风儿不再胡闹。 “听了如意的歌，风儿就不许再吹灭如意的灯了。” 苍茫的凤鸣江畔，稚童哽咽而又满怀期望的歌谣渐渐响起...... “脚盘脚，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 心如水，气如棉，不做神仙做圣贤。 东屋点灯西屋明，西屋无灯似有灯。 灯前一寸光如罩，可怜灯台不自照......” 风儿吹来， 荧烛又灭几盏...... 第55章 风语凤鸣 江畔有风，小如意似永远也点不完。 可是他依旧是在风儿的‘胡闹’之中，满眼期待...... 他将风视作曾经不懂事而捣乱的自己，慢慢总会听话的。 风儿吹灭多少，他便又点亮多少。 小小的身躯，穿行在江畔荒芜的乱剑丛中，口中一直唱着歌谣： “灯前不见灯后人，” “灯后看前真更真......” 童谣随风，回荡在江面之上...... 只是，他本就体弱多病。 小如意渐渐的有些吃力的瘫坐在了岸边，那双稚嫩的小手颤抖不止。 回头看向从未有过点亮多少的荧烛， “唳~” 凤鸣响起，一只玄凤之影冲出江面，落入了小如意的眼中。 小如意仰天望去，那天上的凤霞很美... 就像他的娘亲一样...... 小如意重新爬了起来，“我还要点灯，照亮娘亲回来的路......” 凤霞落下，日辉褪去。 一只只漆黑的妖兽不知从何处到了江畔之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那江畔落单的小小人儿。 小如意知道凤鸣之后的剑暮降临之后，城外会出现很多妖兽，之前与娘亲一起的时候曾经见过。 只是如今只有孤单一人。 他举着灯烛，那小小的身躯因害怕而颤抖不止。 “不要伤害如意......” “如意只是想点灯，等娘亲回来。” 小如意轻声的祈求着，盼望着妖兽能听懂他的话。 妖兽渐渐逼近，却又因为惧怕他手中的灯烛而没有上前。 那一片漆黑之中，似只有手中那支娘亲留下的灯烛能够稍许给他一些心安。 妖兽越聚越多，嘶吼着，咆哮着。 小如意越来越害怕，却还是不愿回到城里去。 城里的人们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被别人讨厌...... 他只想娘亲能够回来！ 风似渐渐的弱了，小如意仰头看向江面，重新鼓足了勇气，举着灯烛从包裹中掏出灯烛点上。 他往前走，则那些妖兽往后退。 渐渐的，小如意似乎便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只是那漆黑一片之中，除了妖兽，还有一双双诡异的眼睛。他们紧紧的盯着点灯的小孩，没有任何的举动。 小如意一边点灯，一边壮起胆子走到了一双眼睛之前。 “请问，您认识我娘亲吗？” 娘亲一直在江边点灯，或许它们会知道娘亲去哪里了呢？ 那双诡异的眼睛似乎微微有些不解，看着小如意的手中灯烛，渐渐露出了如墨般漆黑的身形，眼中又似出现了一缕清明。 它望着满眼期盼的小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如意失望的低下头去，又走到了另一双诡异的眼睛之前，“请问，您知道我娘亲在哪吗？” 还是一样... 那双诡异的眼睛也褪去了凶狠，似迷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并不惧怕它们的小男孩。 只是，它依旧也是摇了摇头。 小如意不死心，继续点着灯。 每遇到一双诡异的眼睛，便会上前询问一下。 “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娘吗？” “请问，您知道我娘亲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了......” “请问......” 小如意很有礼貌，因为娘亲说过有礼貌的孩子才讨人喜欢，所以他一直记在心头。 只是，那些诡异从未给出小如意想要等到的答案。 希望一次次， 失望一次次。 风儿愈小，李如意点亮的灯烛也没有再被吹灭。 等到凤鸣再次响起， 等到日暮出来， 等到剑暮褪去， 等妖兽和诡异都不知去向，江畔早已点满了灯。 一点点如同万家灯火一般的荧烛，立满了江畔。 “骗人...”小如意丢下了手中的灯烛，失魂落魄而又伤心欲绝地坐在了地上。 那小小脸上，满面皆是泪水。 “娘亲骗人......” “说好等江畔灯点满，娘亲就回来的！” 哪怕小如意在江畔点满灯烛，可他的娘亲依旧没有回来...... 似乎，小如意渐渐明白。 或许娘亲再也回不来了....... 似最后一道希望被破灭，小如意无助得不知该怎么办。 那小小身躯坐在数不清的灯烛之中，似摇摇欲坠。 “小如意......” 忽然，两声叹息响起，小如意抬头看去，面前不知何时走来了两位道长。 一位黄袍，一位紫袍...... “道长前辈知道如意的名字？”李如意问。 那黄袍的道长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坐到了小如意的身旁。他轻轻抬手，以衣摆擦干了小如意的满脸泪水。 李如意猛的看着黄袍老道长，“那请问，您认识我娘亲吗？” 黄袍老道长望着孤苦无依的小如意，还是点了点头。 “认识。” 小如意止不住抓起了黄袍老道长的衣摆，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您知道......我娘去哪里了吗？” 黄袍老道长心疼的看着小如意，再一次点头。 小如意双眼立刻有些发红，祈求一般的哽咽开口：“千万千万，告诉如意，娘亲在哪里好吗？” “如意想要找到她！” “如意很想她......” “很想很想！” 黄袍老道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苍茫的凤鸣江上，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意的娘亲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再也回不来了......” 小如意呆滞在了原地，似乎忘了哭，也忘了说话。 那小嘴张着，久久没有再有合上。 微风卷帘，带着片片飞扬的落叶，洒满了江边。落在了江边老少三人的身上。 似乎，小如意慢慢的懂了什么。 他曾问过娘亲，他为何没有父亲？ 娘亲也是如黄袍老道长如今这般的话语一样回应：“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后来，小城之中的人都说，小如意的父亲已经死了。 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便是死了。 死了，便永远不在了！ 他也永远找不回娘亲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黄袍道长深深一叹：“走吧，回城去吧。” 小如意木然的摇了摇头。 “不回去，城里的人都不喜欢如意！” 老道长轻轻拉起小如意，轻声开口：“只要小如意每日行善积德，慢慢大家都会喜欢如意的。” 小如意抬起头，“可是小如意的命不好，会害了身旁的人。” “大家都说，娘亲就是被如意害死的。” “如意不想害人......” 老道长轻轻一叹，摇了摇头：“如意的娘亲是死在剑暮之中的江上，并不是如意害死的。” “命不好，咱们慢慢改。” “总能变好的.....” 小如意望着老道长，无比小心的问道：“真的吗？娘亲真的不是如意害死的吗？” 老道长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闻言，小如意喜极而泣。 难过而又开心..... 第56章 巧奇剑忆 寥寥深山意，潇潇低水鸣。 小如意跟着两位道长上了半月山，只是两位道长并未传他修炼之法，只是让他阅尽各种书籍。 而小如意虽知娘亲已无法归来，却依旧还是在每当剑暮降临之时去往江畔。 似乎，他找到了另一种能够让娘亲‘回来’的方式。 江畔点满烛灯之时，就像是娘亲亲手点上的一样...... 小如意谨记着道长的嘱托，遇事行善。 他希望能让大家都喜欢他，就像喜欢他娘亲一样。 在江畔点灯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与剑暮之中的那些诡异为伍，也习惯了那些妖兽虎视眈眈的目光...... 慢慢的，小如意发现... ......这些诡异虽然骇人，但是却不会像城中之人一样讨厌他。 它们不会赶李如意走... 也没有骂他是害死自己娘亲的倒霉蛋！ 偶尔也有妖兽暴起，无视灯烛想要伤害小如意，但是却会被那些流露出清明之色的诡异杀死。 小城之中有人也慢慢的发现，那些就连神仙都不敢触碰的‘诡异’竟然对小如意极好。 渐渐的，小如意是祸害的说法在小城之中传的越发的凶了。 而小如意虽然心中苦涩，却依旧记得要对大家好。 他说：“大家总会喜欢他的......” 只是小如意体弱多病，身子每况愈下。 他从能蹦蹦跳跳，到了就连走路也十分艰难...... 终于到了十岁这年，小如意在点灯之时倒在凤鸣江畔。 万千残兵断剑林立，萧瑟如坟。 这是小如意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逼近，那是一种无比恐怖的感觉。 似乎整个世间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而这世间的一切也终于即将与他再无关系。 “娘亲，如意找到你了。”小如意蜷缩着身子，因害怕而颤抖不止。 小小的他对这世间没什么留恋，这世间除了娘亲与那剑暮降临之前的凤鸣... 也没什么好的...... 他轻轻的闭上双眼，在江风之中失去了一切。 ......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却见紫袍道长坐在他的身旁，白了头。 风入道观，吹红了小如意的双眼。 道长望着醒来的小如意，眼中含着笑意：“如意醒来啦？” 小如意怔怔的看着满头白发的道长，张了张嘴。 “道长......” 道长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满头白发，无所谓的笑了笑，“人老了，头发总是要白的。” “是因为如意吗？”小如意本就聪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的命不好，四年来，道长每天都会为他算上一卦。 可是那每次卦象之上的触目惊心的下下签都告诉他，他活不过十岁。 自己明明要死了，但是又活了。 可是道长的原本乌黑的长发，却又白了...... 道长抱起小如意，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轻轻的拍打着小如意的后背，柔和而慈祥的捋着霜白的长须，“如意在害怕什么？” 小如意低下了头去，“如意害怕是自己的倒霉命，害了道长前辈......” 道长的白须长抖，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世间命数并非小如意眼中那样捉摸不透，说起来其实也简单，不外乎心也。” “人定胜天，便是如此。” “小如意乖巧懂事，只要不存心害人，又怎么会让身旁之人受难呢？” 小如意伸出小手，抓住了道长苍白的长发，哽咽难言：“可是道长为了救如意，白了头发。” “如意就是一个大家都不喜欢的小孩，值不得道长这样。” 老道长轻轻的笑了笑：“白了便白了，总会白的。此为吾所愿矣。” “这世间万般事，从来就没有什么是值不值得的...” “只有愿不愿意......” 小如意懵懂而不解，只是恍惚的点了点头。 ...... 小如意似看不到，他的身旁，有两道若有若无的人影呆呆的看着他。 在那两位道人影眼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虚幻。 却也知道，这是李如意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 那一片虚无之中，茫茫然之中，小青萍牵起了徐羡渔的手，转头看去，“羡渔姐姐......这就是如意先生的幼年吗？” 徐羡渔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轻轻的点了点头。 眼前的一切，与当初在半月山的景色并无区别，只是那少年变成了童年。 小青萍红着眼，转头看向命劫缠身的小如意，低声呢语。 “如意先生小时候......好可怜！”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就连唯一的爷爷也走了，便已经很可怜了。 但是当她看到......明明娘亲离去却还要遭人唾弃的小如意，她便已经明白，自己的幼年有多么的幸运。 她们看着小如意独自一人面对江畔的无数诡异，面对着那些诡异。 看着小如意在风中一次又一次点燃荧烛，期盼着娘亲回来。 看着小如意一次次充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而后绝望。 看着小如意在面对那每日一卦下下签的落寞。 看着小如意倒在命劫之下...... 小青萍似乎忽然便明白了‘点灯人’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如意先生......” 徐羡渔的双眼一直落在小如意的身上，看着小如意那天真而善良的模样，看着小如意对自己的命数失望至极，却还是听着老道长的话，努力的活着。 这一刻，徐羡渔终于懂了当初在半月山的道观之中......为什么明明李如意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夺取自己那颗救命丹药。 原来......他从小便一直活的那么卑微。 会害了身旁之人，便是李如意永远也无法面对的事情！ 徐羡渔缓缓的走到‘幻象’之中的小如意身旁，蹲下身，抬起手，想要摸摸小如意的面颊。 只是那手却穿过了小如意的面颊，终究只是一场空。 “如意...” “如意......”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心疼地看了看面前的小如意，转过头去。 小青萍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转头看向周围似乎只有小如意眼中看到才有的画面。 似乎这一切，都只是小如意的回忆。 小青萍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如意先生记忆之中？” 徐羡渔转头看向了一旁。 此地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柄剑... ......那柄折戟剑，也是青萍剑！ 它也立在一旁，似乎也在凝望着小如意的一切...... 剑锋轻鸣，如歌似泣。 “或许是融入了奇石虚无之力的青萍剑已经诞生了剑灵...” “又因虚无之石染血爆发虚无乱序，种种巧合之下，便将我们都带了进来！” “这场仙剑认主的机缘中，或许它也想看看他的剑心吧......” 第57章 剑心不语 春来秋往，‘记忆’之中的时间转瞬便逝...... 而小如意也在两位道长的教导之下，秉承着‘日行一善’，让城中之人似对他有了改观。 可是也只是改观，大家一直都知道小如意是好孩子。 却依旧不愿意靠近他...... 小城之中，唯有三两人敢亲近他。一个叫嚷着要保护小如意的亓官宴，总是顶在小如意的面前。 一个刚来半月山的温实，温实不善言辞，却总是在小如意出城点灯之时立在城头之上等着小如意归来。 还有一个便是城中街坊王爷爷的孙女小苑苑，她总是喜欢跟在小如意的身后，口中总是叫着“如意哥哥。” 仅此而已...... 但是大家的‘不讨厌’，已让小如意满足无比。 这里是他家，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娘亲点灯的地方。他不想再被人赶出去。 被赶出去，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如意也喜欢去找城中的各个不讨厌他的前辈，讨教各种东西。 比如找花阿婆和棋爷爷学琴乐与下棋。花阿婆很喜欢小如意，每当小如意前来总是会知无不解的指导小如意琴乐之道。 只是棋爷爷却每次与小如意下棋都要押上赌注，而小如意也从未赢过，一直输了银两。 这一年，小如意长到了十二岁末，即将十三了。 命劫又即将来临...... 寒冬腊月，小如意悄悄的躲回了自己的小院之中，大门紧锁。 他知道两位道长已经没有办法再帮自己渡过命劫。 他不愿意死在外面。 娘亲说：“死在外面的孩子，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想悄悄的死在家里，不让喜欢自己的人伤心。 只是似乎明白小如意怎么想的道长又将小如意带到了山上，以一个小如意从未见过的铃铛吊着他的性命。 小如意疲惫而虚弱的望着道长，看向空荡的道观，“先生呢？” 先生自然便是另一个道长，黄袍的那位道长。 他只教导如意，却没有收如意为弟子，以他的话说：“小如意身在红尘，只可半入道门！” 所以李如意只算半个小道士，故而只能称其为先生。 先生身后永远背着一把剑，每日都站在山巅望着半月山外的风景，今日却不见他...... 道长满脸微笑的望着小如意，平静道：“师兄去找能救小如意的仙药了！” 小如意双目一颤，小小的心中升起了哀伤。 “能不能叫先生回来？” 道长抬手摸了摸小如意的面颊，轻声的问道：“小如意在害怕什么？” 小如意低下了头去，低语呢喃：“上次为了救如意，道长已经白老了很多了。” “如意不想先生为了如意而再受到如意的影响......” 小城之中便有传言，如意的娘亲似乎也是为了救如意而死的。小如意分不清真假，只是觉得或许是如此。 毕竟大家都在说，是他害死了娘亲。 虽然先生说不是他害死了娘亲，可是聪明伶俐的小如意，又岂会不知道那是宽慰之语。 而三年前道长救他也付出了代价！ 似乎所有想要救他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先生出去为他寻药...... 道长轻轻的抚摸着小如意的脑袋，轻声开口：“小如意不会害任何人，如意只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真正害人，是天上的一双大手罢了。” 小如意听不懂道长多说的天上一双大手是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是来自另一个男人。 似乎在他的模糊印象之中，一直便有一段争吵。 那是娘亲与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的命便是如此，我们的命皆是如此！你又何必逆天而行？” “我想试试，总要为孩子找到一条生机才是。” “他会害了身旁之人，也会害死你的！” “那他也是我的孩子，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那一段争吵极为模糊，似乎只存在于曾经襁褓之中的封存之下。 那个男子的声音出自何人，小如意一直不知道。 但是却不喜欢他，很不喜欢。就像那个男子口中对他的‘讨厌’一样...... 伴着脑海脑海之中那模糊不清的争吵，小如意渐渐陷入了沉睡。 春花秋月，又是严寒...... 半月山飘满了雪，每当命劫总是在冬天。 小如意怕冷，所以他跑到山门外，燃起了篝火....... 只是篝火随风，又遇枯柴。 半片山燃了起来...... 小如意惊慌失措，哭着，自责着。 道长出手，将山火熄灭，只是又苍老了几分。 小如意低着头，伤心无比，“道长爷爷对不起，我只是想取暖而已。” 他本无心，却似乎总会这样闯祸。 这片天地似乎也非常的讨厌他，不论他做什么，似乎都会成为坏事！ 道长只是抱起小如意，轻声的安慰道：“枯木逢春，明年他们又会长出来的。” 小如意低着头，酸涩的开口。 “可是大火里，死了很多的小动物......” 那些无辜的小生命，都是因为他！ 道长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似再也维持不住小如意胸口的那只铃铛，铃铛忽然崩碎，道长口中溢出了血。 “道长爷爷，道长爷爷。”小如意惊慌失措。 可随即，他便感受到那一道吊着自己性命的牵绊不见了。 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小如意对着道长笑了笑。 “道长爷爷.....如意要走了。” 这样也好... 不会再害了其他人...... 凤鸣响起，剑暮降临。 小如意看向山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道长爷爷，能不能帮如意在江边再点一次灯？” “娘亲说...死在外面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或许江边点满灯，如意就能找到娘亲了.......” 一道沉闷的声音在道观之外响起，带着深沉的慈祥。 “如意别怕，先生回来了。” 李如意强行睁开双眼，扭头看去...... 只见，那原本意气奋发的先生如今满身是伤，头也白了，殷红的血流了一地。 可是先生的目光却是那般的仁慈，他轻轻的走到李如意的面前，将手中的一枚看似平平无奇的丹药送入李如意的口中。 “如意活下去，只要你不愿...” “你便再也不会害了任何人！” 第58章 临字剑心 “岂不闻，繁花终有尽，圣贤无少年。” “这世间的因果，你不能都算在自己头上。”先生慈悲，望着小如意缓缓开口：“苦了自己累了旁人。” “若你一直害怕自己会害了旁人，又怎么能如你娘亲一样凭心执剑？” 圣贤为何无少年？ 自是即便圣贤在少年时也不免做错，可是做错事情就不往前走了吗？非也...... 少年错事，才会成就知命的圣贤。 小如意呆呆地望着先生，似渐渐的懂了什么。 “如意该怎么办？” 先生轻轻的笑道：“不求无错，但求无愧。” 因他而死的山中动物，是否是他本意？若非是他本意，又岂能自艾。 道法自然，死了便死了。 小如意懵懂地仰起头，从道长怀中爬了起来，走入那片焦灼的山中。 他找到了许许多多的动物尸体，将其送入了山下的各个人家，以做寒冬粮食。 “遇事不动不惑......” “如意再也不会害了旁人。” 看着大家脸上的笑容，小如意也笑了起来。 嗡！ 一道剑鸣响起，一柄‘虚无’长剑刺入了如意的‘回忆’之中，落在了小如意的手中。 仿佛幼时的回忆出现了波澜，变得不再像是回忆。 小如意握着那柄剑，目光平和而随意。 折戟剑似乎又融入了小如意的‘回忆’之中，在小如意的双手之中颤抖不止。 小如意就这么握着仙剑...... 时如流水，眼前的画面开始急速的变幻。 小如意渐渐的长大，直至福星观塌，又跟着徐羡渔走出了半月山...... 渐渐的，李如意的额头赫然浮现出了一个金色的字纹。 那赫然是一个‘临’字！ 徐羡渔望着画面之中李如意额头的那个‘临’字，震惊得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这是...” “......‘临’字剑心！” 小青萍转头看向徐羡渔，似无法理解，“什么是临字剑心？” 徐羡渔望着那个临字，心头震颤，秀嘴微张，似解释又似自言自语。 “这世间，凡剑修，都无比想要悟出字剑心，每一个字剑心都如同一册修行心法。而字剑心，则是独属于悟出之人自己的心法。” “这世间能够悟出字剑心的，如凤毛麟角，却都是天骄之辈。” 可李如意却刚入剑道，便悟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字剑心。 而临字剑心又是属于道门诸多字剑心中最为‘自然’的那一个，亦是天下最为洒脱的一个字剑心。 有了这个临字剑心，往后的李如意便再也不会被自己的命数困住心念了！ 小青萍一愣，像是开心的看向画面之中的李如意：“真的吗？” “那如意先生往后会很厉害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小青萍又低下了头去。 只是往后她却看不到了...... 她们如今被虚无石的虚无之力困在李如意的‘幼年回忆’之中，可一旦脱困而出，她便会死去。 那祭剑禁术不知从何而来，欲以她炼出锋芒。 小青萍已经能感受到外面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濒临死去之时。 但是她心心念念的......却是李如意有了折戟剑，又有了字剑心，一定能走出这场危机了吧。 徐羡渔看向失落的小青萍，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切，似喜，却更是悲。 且不说脱离‘虚无困局’之后小青萍被祭剑的禁术停不下来，但是这虚无之中，他们也走不出去。 虚无石太过神秘而超然，他们又该如何脱困呢？ 忽然，画面之中的李如意转头看向两人，目光似能穿透‘回忆’与虚无的屏障...... 李如意张了张嘴：“临者。” “明天地所在，悟万物本来，人如其中全三才之意。” 画面之外的徐羡渔和小青萍皆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望着身在‘回忆’之中的李如意。 李如意神色平静的笑了笑：“青萍...你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额头的金纹临字轰然爆发。 整片虚无崩塌，画面溃散...... ...... 轰！ 湖心雪上，虚无乱序凌冽而狂暴，将李如意浑身破开了无数的伤口。 那满身是血的李如意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刺在虚无石上那折戟剑柄之上。 徐羡渔与小青萍也睁开了双眼，他们都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而现实却似乎只是过去了刹那。 那十几个满脸杀机之人，正在朝着他们逼近而来。 小青萍依旧在被虚无石用以祭剑。 “如意先生......” 小青萍看着李如意脸上的易容，似觉得没有那‘回忆’之中的李如意本来面貌好看。 见过李如意真面目的青萍似已经释怀了，对着李如意展颜一笑。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见到这柄剑在如意先生的手中绽放光芒，但是能看到如意先生的过往，青萍忽然不觉得自己苦了。” “如意先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哦。” “如意先生......再见。” 嗡！ 剑锋长鸣，似以明志！ 李如意摇了摇头，“这柄剑，还是不叫青萍了。” “哪有用活人取剑名的道理！” 虚无乱序汇聚在折戟剑上，带着悠然而长意逇嘶鸣，似在告诉已经被它认同的李如意... 取舍之道。 它初诞剑灵，已然知晓了李如意的心念，不愿有人因他而死。 它认同且明志。 它已有无尽锋芒...... 这一刻，要救小青萍，唯有将它拔出，或者毁去。 可是它的剑尖已融入虚无石，拔不出来，便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唯有将它完全的刺入虚无石，引爆虚无乱序... 将它毁去...... 虽然遗憾无法在李如意的手中展露它的锋芒，却也为寻得一主而满足。 李如意明白折戟剑灵的意思，却摇了摇头。 “铸剑，还有最后一步！”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额头的临字纹飘然而出，借着奇石的虚无乱象，汇聚成无穷力。 “啊~” 嘶吼出自李如意的口中，掀起了湖心雪上的飞雪飘飘...... 李如意脸上的易容假面也崩碎落地！ 砰！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仿佛一切都被凝滞在了乱序之中，徐羡渔转头看去，那柄拔不出的折戟剑被李如意断去剑尖...... 剑尖依旧被嵌在虚无石上！ 无尖的折戟剑脱离了虚无石，落入了李如意的手中... 祭剑禁术被强行了结，小青萍自虚空落了下来...... 折戟...折戟！ 没有剑尖的折戟剑，仿若却成了顾怜老者一直想要它成为的模样。 少一点锋芒... 留下一线生机...... 第59章 拂袖剑仙 轰！ 虚无乱序似因被破开与折戟剑的牵绊，而彻底爆开。 积雪扬起，洒满了这前归湖中的湖心雪岛之上。 彷如滔天的肆虐气息从虚无石上散开，向外扩散而出。一道惊天的涟漪出现，似若无尽的凶险。 刹那之间，李如意和徐羡渔都感受到了那种粉身碎骨的危机。 “不好，虚无石裂开了！” 徐羡渔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被李如意折断折戟剑剑的位置，那虚无石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之中流露出了银寒的光芒。 李如意顾不得自己满身的伤势，抓起徐羡渔和小青萍就要跑。 乱序爆开，他们连尸骨都不会留下！ 只是...... 却已经来不及了...... 虚无石开始晃动，整座湖心雪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眼看着虚无石即将爆裂而散发无穷虚无之力... 忽然，李如意的袖中掉出了一只... ......讨饭碗！ 那讨饭碗猛的散发出了青色的光芒，将李如意徐羡渔三人罩在了其中。 一声叹息响起，那讨饭碗连同着李如意和徐羡渔三人一同消失在了湖心雪上。 轰！ 虚无石碎裂，无尽的虚无之力散开。 那波澜扫过剩下的十几人，似轻飘飘的如一缕风，将那些人似落叶般吹散...... 待一切重归平静。 湖心雪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是那十几人中，为首的老者！ 老者呆滞的看着虚无石碎裂的方向，脑海之中不断的回想起最后一刻那位少年郎易容假面崩溃后... ......露出的真容！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踉踉跄跄的起身，一步一晃的朝着湖心雪外走去。 每走一步，都有碎裂的衣片落下...... 只是每块衣片之上都透着殷红。 老者缓缓的来到了湖心雪的岸旁，靠在一株青色的枯树下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他望着那片被茫茫白雾所阻隔而见不到的千归崖方向。 口中低声的呢喃了一句：“李......” “小公子......”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老者脸上不复那阴狠之色，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事真乱......” 似想再摸一摸自己的长剑，只是那长剑悄然碎了满地。 老者一愣，踢了满地碎剑一脚，口中嘟囔着：“你这就倒下了？” “真没用！” 老者抬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断木，用力的撑着断木想要起身。 只是不待他站起，便忽然又松了手。 再看去。 老者已化作一抔尘土... 那截断木似他为自己立的无字碑...... ...... 一缕相思出门去，两袖清风送燕还。 千归崖上，那孤孤零零的剑庐门前，老乞丐望着那只熄灭的剑炉久久未曾开口。 长风相送，老乞丐摇了摇头，坐在剑庐门前的地上。 他的身旁还躺着三个在他眼中皆是小孩子的人儿。 李如意的身旁放着那柄无尖折戟，双手却紧紧的抓着身旁的两人。 徐羡渔双目紧闭，似陷在沉睡之中。 还有那重伤濒死的小青萍身上倒扣着一只讨饭碗，讨饭碗上流露着道道流光，像是在不断的吊着小青萍的性命。 “这天下啊，又要乱了，讨饭也不得安生。”老乞丐摇了摇头，索性靠在门前柱下。 又似想起自己的讨饭碗被偷走，老乞丐瞥了李如意一眼，愤愤不平道：“姓李的心都黑......” “但愿你不要成为那样黑心的家伙吧。” 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可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么些年没有动手，却不曾想今日还是破了誓言，也不知道有没有引起那些老东西的注意。” “老夫果然还是心善......” 老乞丐自说自话了好一阵子，见李如意还不曾醒来，顿时不满的踢了李如意一脚。 却不曾想，倒是徐羡渔先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的徐羡渔猛的坐起身子看向李如意，见李如意无恙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了小青萍。 老乞丐翻了翻白眼，“放心吧，你的半条命没事！” 徐羡渔回过头便见到了老乞丐坐在一旁，目光微转，起身对着老乞丐深深一拜：“羡渔，多谢前辈相救。” 老乞丐摆了摆手：“主要也不是为了救你......你也不用谢！” 徐羡渔知道老乞丐是一位十分超脱的强者前辈，却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而他明显又是因为李如意才出手相助。 “毕竟是救命之恩，还是要多谢前辈。”徐羡渔摇了摇头。 老乞丐懒洋洋的看向徐羡渔，“随你！” 徐羡渔看了看李如意，又看向老乞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不知前辈尊号？” 老乞丐站了起来，走到临崖畔，目光眺望着远处。 一缕清风徐来，吹起老乞丐散落的长发，“尊号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姓崔名常在......” 徐羡渔脑海之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敢思议的望着老乞丐。 “传言当年孤身闯过十三亭......” “...世人称之为拂袖剑仙的崔常在！” 传言曾有一位超然绝顶的剑仙，因为某些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原因，硬生生地闯过了南山瀑前的十三亭，后消身匿迹！ 老乞丐似陷入了回忆，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陈年旧事罢了。” 徐羡渔呆呆的看着老乞丐，似有疑惑升起，开口问道：“前辈的拂袖剑呢？” “喏......”老乞丐指了指地上小青萍身上倒扣着的讨饭碗。 “断了...便炼成碗了。” 徐羡渔蓦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看得出来，面前的前辈经历了许多事情，不再练剑。 只是那事情，却不是她能知道的。 沉默良久，老乞丐回过头了头来，对着徐羡渔摇头叹道：“你堂堂琉璃境年轻一辈剑道第一人，还是少跟这小子混在一起的好。” “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羡渔一愣，没有开口。 似乎听到有人诋毁自己，李如意从睡梦之中不满的醒了过来。 只是浑身是伤，让李如意不自觉的闷哼了一声。 “嗯~” 听到李如意声音，徐羡渔立刻跑了过去，将李如意扶了起来，“怎么样？” 李如意艰难的摇了摇头，“有点疼......” 满身的伤，自然疼。 但是听李如意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来，让徐羡渔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疼便说明没大事！” 第60章 拂袖清风 李如意转头看向老乞丐，十分不满的开口道：“你能救我们为什么不早出手？” 老乞丐闻言气的白胡子都抖了起来。 “老夫凭什么要早出手？我欠你的.......”老乞丐顿了顿，似乎想起自己还真欠李如意一两银子，顿时指了指徐羡渔改口道。 “你看看人家，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感谢老夫的救命之恩。” “你看看你，偷老夫的讨饭碗不说，老夫救了你，你醒过来竟然敢责怪老夫？” 老乞丐气得不行，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双目圆瞪。 李如意闻言一怔，似乎觉得有点道理。想了想，他从地上顶着伤痛爬了起来，对着老乞丐深深一拜：“小子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乞丐神色稍稍有了些缓和，继续道：“再说了...” “你死了吗？” “青萍死了吗？” “你媳妇死了吗？” 徐羡渔秀脸猛的一红，转过头去。李如意则是不满的瞪了老乞丐一眼，生怕老乞丐再说下去，徐羡渔会讨厌他。 所以李如意立刻岔开了话题，指向还在沉睡之中的小青萍，“青萍怎么样了？” 老乞丐撇撇嘴，“死不了。” 李如意和徐羡渔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如意看了徐羡渔一眼，目光瞥了瞥老乞丐，似乎在问老乞丐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猜到是老乞丐救了他，但是并不知道老乞丐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有感觉，老乞丐是个神仙，很厉害的神仙。 出门之前，他就先偷了老乞丐最宝贵的讨饭碗...... 哪怕是为了讨饭碗，老乞丐也会出手不是？ 只是没想到，老乞丐在最后才出手。 徐羡渔干咳了一声，默默的靠近李如意，轻轻的传音道：“这位前辈名为崔......” 徐羡渔还没有传音完，老乞丐就不满的看了过来。 “你们两个，当着老夫面传音议论老夫，会不会太失礼了？” 徐羡渔心中凛然，能听到暗中传音，证明老乞丐如今依旧十分的厉害。 李如意闻言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拉起徐羡渔转过身去，背对着老乞丐...... “继续继续......” 徐羡渔满脸尴尬，望着李如意也说不下去了。 她也明白李如意和老乞丐同在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乞丐或许又是看着李如意长大的。同为半月山的三大祸害之二，他们关系自然好。 但是自己与老乞丐却并不是很熟。 她做不到在老乞丐面前这么自然的无视他...... 不等徐羡渔开口，老乞丐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老夫名为崔常在。” 李如意一愣转过头去，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老乞丐的名字。 老乞丐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目光眺望着千归崖下的无边辽阔的千归湖。 “当年，老夫也是一位算得上是小名气的剑修吧。” 这时，李如意的脑海中响起了徐羡渔的补充：“不是小有名气，是被人称之为琉璃境下剑道第一人的......拂袖剑仙。” 只不过如今他老了......也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一些什么，为何而销声匿迹。 老乞丐看了徐羡渔一眼，也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 “后来老夫因为某些原因，去往南山瀑与人一战，剑断之后，就不练剑了......” “从此退出世间江湖，于半月山隐世而居，不再过问仙道之事！” 李如意凑到了老乞丐的面前，“那您为何乞讨去了？” 老乞丐白了李如意一眼，“流浪世间，不是最为惬意吗！” “拂袖清风，谁能与吾比自在！” 李如意摇了摇头，并不能理解，带着狐疑道：“您确定是乞讨？” “那为何你在谁家门口，谁家就变穷？” 老乞丐神色一僵，双袖一挥。 “他们穷，与老夫何干？” 李如意撇了撇嘴，觉得此事绝对没有老乞丐说的那么简单，不过既然老乞丐不愿意说，他便也不再追问。 在他的印象之中，老乞丐身为半月山的两大祸害之一，既然是这么厉害的神仙，那其穷鬼的霉运，也一定没那么简单。 当初老乞丐一直待在半月山，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一个倒霉命，一个穷鬼命。一老一少两人都免不了被山里人嫌弃。 所以在老乞丐面前，李如意实在是难以摆出那副对待先生的样子。 即便现在知道了老乞丐曾经很厉害....... “那您为何现在又出来了？”李如意好奇的问道。 老乞丐既然是隐居，说明有些人活着什么他还是不想见到 老乞丐看了李如意一眼，不由的撇了撇嘴。 “你小子管这么多做什么？” “不管就不管。”李如意耸了耸肩，起身走到了一边小青萍的身旁。 小青萍依旧双目紧闭，陷入沉睡之中。李如意望着还在没有醒来的小青萍，扭头看向老乞丐。 “青萍何时能醒？” 老乞丐摇了摇头：“醒不过来了......” 李如意和徐羡渔闻言，皆是脸色猛然一变，不敢置信的望着老乞丐。 老乞丐叹了口气：“祭剑之术耗尽了她的魂血，在补足魂血之前，她只能用我的讨饭碗先吊着命。” 李如意立刻着急的问道：“哪里可以补充她的魂血？” 老乞丐看向了徐羡渔，也没有说话。 徐羡渔回望向老乞丐，踌躇良久，似乎明白了老乞丐的所言。 “凤鸣渡！” 李如意转头看向徐羡渔，徐羡渔叹了口气解释道：“青萍父母曾今就是死在凤鸣渡上，而今凤鸣渡上还有留有一尊顾家的剑炉。” “也唯有顾家的剑炉之火，才能慢慢滋养好她的魂血。” 可是，顾怜前辈不愿意告诉小青萍她自己的身世，便是不希望小青萍再去往凤鸣渡。 而如今，为了救青萍，不得不将她送往凤鸣渡。 “我送她回凤鸣渡吧！”徐羡渔看向李如意，轻声的开口。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徐羡渔，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徐羡渔送青萍回凤鸣渡，便不再是慢慢来的求剑之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凤鸣渡。 更何况，这一事情之中暴露出来的线索。 除了顾家，那些人似乎还在其他地方有很多针对徐羡渔的布局，徐羡渔确实不能再跟他一起走求剑之路了。 第61章 古亭留挽 只是李如意没有想过，与徐羡渔的分别会来得这么快...... 他眼中流露出了不舍，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只是你的伤势......” 徐羡渔转头看向了老乞丐，老乞丐也在看着她。 沉默良久，徐羡渔忽然对李如意开口道：“你先回客栈等我如何，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崔前辈聊。” 李如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老乞丐，拖着重伤的身子走下了千归崖。 折戟剑见李如意忘了自己，立刻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追了上去...... 徐羡渔看向老乞丐，深吸了一口气：“晚辈有事恳求前辈。” 老乞丐点了点头，似乎知道徐羡渔要说什么，直接开口道：“讨饭碗可以借你暂时护着青萍的性命。” “当年与顾怜也算有些交集，你不求我，我也会把碗借给你......” 徐羡渔对着老乞丐深深的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又似有些犹豫。 她知道老乞丐和李如意的关系本就极好，但是有些事情...... 老乞丐看向徐羡渔，“你是想问那小子的身世？” 徐羡渔点了点头！ 半月山实在神秘，那两位半月山道观之中的道长是如此，面前的老乞丐也是不凡。 她实在想不到，在这种环境之下......李如意幼年时为何会活的这般凄惨。 而李如意又身负先天之体，而那九盏俱灭的先天之体更是神秘...... 仿佛，那半月山中笼罩着一层迷雾。 “你凭什么觉得老夫会知道？”老乞丐凝望着徐羡渔反问道。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凭前辈不惜放弃隐居，也要暴露修为救下如意。” 老乞丐双目之中一阵错愕，上下打量了一番徐羡渔，“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敏锐和聪颖，确实不容易。” “但是你猜错了，老夫并不知道那小子是否有什么离奇的身世。” “老夫救他，只是因为当年的一个包子罢了......” ...... 那年，寒冬腊月...... 他修为丧尽。 处处被人嫌弃穷鬼命不好的老乞丐，四处碰壁，没有人愿意让他呆在自己家门口乞讨。 他就连一口饭......都要不到。 可也是那个时候，十岁出头的小如意走到了他的面前，将自己仅有的两个包子分给他了一个。 并让老乞丐去他家中避避寒。 老乞丐当时问小如意：“你就不怕我的穷命害你变得更穷，让你也吃不起饭吗？” 小如意只是笑了笑：“反正我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再穷也穷不到哪里去了。” “我不怕......” 虽然...当初老乞丐进入到小如意的家中后，他先是被厨房的大火烧光了头发，又被倒塌的院墙埋在了下面...... 他连夜跑出了倒霉至极的李如意家！ 但是即便如今回想起来，老乞丐嘴角还是会止不住的挂上笑意。 那时的小如意，满眼之中尽是天真纯朴。 与现在完全不同....... 自从跟棋老头学过棋之后的李如意愈发的心黑了，如今就连他的讨饭碗都偷！ 想到这里，老乞丐不免有些吹胡子。 徐羡渔听着老乞丐的话语，微微一愣，随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她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老乞丐看了徐羡渔一眼，“你很聪明，又有无尽的天资。” “可是两个都聪明至极的人走在一起，未必是什么好事......” 徐羡渔轻轻的笑了笑，侧着脸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不会害我的......” 我也不会害他，永远不会！ 老乞丐转头看向城中那一处望仙楼客栈，似好心的提醒道：“可是你可曾想过，你们如今的牵绊皆只是因为阴阳坠。” “阴阳坠让你们彼此牵绊，心若一人。” “实则你们其实本就并非一路之人。你镇守凤鸣渡，他于世间行走求剑，他会见到诸多的花花世界。” “届时，他是否又还会心系于你？而你是否又还会记得匆匆而过的他？” “到那时的阴阳坠，又是否会成为你们走向自己一路的束缚？” 徐羡渔闻言，脸色一白。可随即双眼之中又露出了坚定，摇了摇头。 “若是他渡过三年之后的命劫，我自会解开阴阳坠。” “他想如何，我都会随他而去......” 老乞丐深深的凝望着徐羡渔，良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老夫便送你一场机缘吧...” “也好让你在回到凤鸣渡的路上有自保之力......” 他轻轻的一挥手，一道醇厚的修为之力灌入徐羡渔的体内。 徐羡渔因重伤跌落的修为，刹那间便恢复到了三境...... ...... 回到客栈之后的李如意，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沉闷。 抬手搓了搓脸，让自己僵硬的脸稍稍的缓和一些。 过了不久，徐羡渔便也回到了客栈之中。 看着徐羡渔独自回来，李如意问道：“青萍呢？” 徐羡渔抬手露出了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在李如意面前轻轻的晃了晃。 “剑戒还能放活人的吗？”李如意一愣。 徐羡渔点了点头：“有些可以！” 李如意双手似不知道该放何处，四下张望一番，开口道：“好像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你有什么落下吗？”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点了点头，“有！” 李如意一愣，“什么？” 徐羡渔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解释落下了什么，只是说道：“我要走了。” 李如意俊秀的脸微微一僵，生硬的点了点：“好，那我送你。” 两人一同走出了客栈，沿着湖畔一起踱步前行。 像是忽然就陌生了许多一样，两人皆没有开口。 不知走了多久，徐羡渔看向身旁的李如意，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阴阳坠的事情了？” 李如意木讷的点了点头：“崔前辈跟我说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徐羡渔问。 李如意想了想道：“等我渡过命劫就还你，若是找不到渡过命劫的办法...我便找人给你送去凤鸣渡。” 徐羡渔气赌，踢了李如意一脚，气呼呼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渡不过命劫就不要还我了！” 李如意一愣，不明白，却还是追了上去。 又是好一番沉默......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已离开了江畔，走上了一条山间小路。 春日里的山间轻风徐徐，吹开了两人散于身后的长发。 并肩而行的两人，走到了一个凉亭。 古亭留挽，似李如意那颗彷徨而难舍之心...... 第62章 短亭送别 古亭扶曲径，亭岸拾香徊。 长送终有尽，短栖莫望还。 这一曲送别词被人刻在了古亭的的两根亭柱之上，映入了李如意与徐羡渔两人的眼中。 回首望路，两人皆发现已不知不觉一同走了这么远。 “这是送别亭。” 徐羡渔仰头望着那古亭梁柱上的两句别词，幽然开口。 “这条路是大多数人离开千归崖的所经之路，送别亭距离千归湖畔恰好十里路。常有送别之人，最多便是送到这里......” 十里相送，再远便难分了...... 徐羡渔看向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你便也送到这里吧。” 古亭之后，便是分叉口。 岔口有两条路，一条沿着千归湖畔去往凤鸣渡，那是徐羡渔要走的路。 另一条是通往世间之路，是在李如意了结穆家还剑之后需要走的求剑之路。 两人自亭后所行的方向并不相同......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徐羡渔，心中难舍，却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在古亭的长椅上坐下，挨得很近... 徐羡渔转头看向李如意沉闷的侧脸，轻笑了起来，抬手戳了戳李如意的面颊：“怎么这副样子？” “又不是见不到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长风徐来，吹动着古亭外的树木的枝桠摇摇晃晃，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交织着别离。 徐羡渔轻轻的一叹，似回想起什么，看着李如意轻声问道：“你有好奇过自己的身世吗？”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徐羡渔，“什么？” 徐羡渔想了想，像是微微措词了一番，“就是...你有好奇过你娘亲为什么会带你到半月山吗？” “据我所知，半月山并无李姓之人。” 半月山中有很多人家，但是李姓门庭却只有李如意一家。 整个半月山，也只有李如意姓李！ 所以由此推断，李如意应该并非是诞生在半月山之人。 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从我记事起，娘亲与我便一直待在半月山。” “不过我曾听娘亲说过，我们确实并非是半月山之人，而是我娘亲带我逃难才去了半月山。” 他所有的记忆，皆是只有半月山中的一切。 除了那一段模糊不清仿佛来自半月山之外...娘亲与人争吵的话语，便再也没有关于半月山之外的记忆了。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那青涩而俊朗的容颜，转头看向古亭外山下的远处千归湖。 “你有想过你的父亲吗？” 徐羡渔的话语让李如意似微微有些错愕，他不明白徐羡渔为何会忽然问起他的父亲。 李如意想了想，点头道：“有！” “小时候在半月山，半月山中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都有父亲，可唯独我没有。” “我当时十分不解，而又难过。” “我曾经问过我娘，我问她为何山里的孩子都有父亲，可我却没有。” “我娘当时只是说，我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我便追问她，我父亲在哪里......” “娘亲说在很遥远的地方！” 李如意似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去，双眼之中似有解不开的郁结。 “山里的人都说，这世间了不起的人都死的早。”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大人在对孩子说一个人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大多便是死了。” 李如意对于父亲这两个字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觉。 只是有些时候，见到其他孩子在父亲的照顾之下露出笑容的时候，不免会有些羡慕。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脑海之中不断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老者在见到李如意真容后露出了的惊愕而复杂之色...... “这世间，以遥远形容的不止有死去的人......”徐羡渔意有所指，看向李如意似带着深深的担忧。 “还有心之背离......” 这世间最遥远的并非只是生死相隔。 还有心念背离的形同陌路！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不明白徐羡渔所说的‘心之背离’是在害怕他李如意会变心，还是说他的父亲...... 他从未见过父亲，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的是什么模样。 大家都说李如意长的像他娘亲，而娘亲也不在了。所以即便他的父亲还没有死去，纵使相遇，他也难以用容貌来认出吧。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疑惑道：“所以你觉得我父亲有可能还活着？” 徐羡渔嗔怪的踢了李如意一脚，不满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 徐羡渔绝望的发现，聪明如李如意，在她面前也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不免让她有些微微气赌。 不过想起老乞丐说的两个聪明人走在一起，不会有好什么好事。 而李如意虽然聪明，但是似乎在她面前却笨笨的...... 想到这里，徐羡渔又轻轻笑了起来。 李如意懵懂的望着徐羡渔，“那你说的是什么？” 徐羡渔看着‘反应迟钝’的李如意，没好气道： “你知道我们现在这样，只是因为阴阳坠吗？阴阳坠让我们心念相近。” “可是若无阴阳坠，而我们又走向了相反的两条路。” 那我们是否会如我猜测的你爹娘那样而心向背离.......徐羡渔望着李如意，心中微叹。 李如意似保证一般的摇了摇头，像是一个真挚的少年保证。 “我不会的！”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那认真的神情，脸一红，又踢了李如意一脚。 李如意发现，徐羡渔总是喜欢踢他。 不过他却并不讨厌...... 至于阴阳坠......李如意想了想问道：“现在阴阳坠有一只在我身上，我们分开后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徐羡渔摇了摇头：“不知道。” 徐羡渔确实不知道，阴阳坠的得来源自一场福缘，她也只是通过那个阴阳坠的传说之中的妙用，却并不知道阴阳坠各中细节。 “或许两只阴阳坠相距远了，便没什么了。” “也或许，什么都不会变。” 李如意心中似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 “你回到凤鸣渡后，多久能恢复伤势？” 言下之意，多久才会再相见...... 徐羡渔回到凤鸣渡后，在伤势和修为完全恢复前必然再无法离开，又有谁知道凤鸣渡外还有多少针对徐羡渔的杀机。 徐羡渔望着吹风扶摇的乱叶，轻声开口：“三五年吧。” 李如意脸色一黯...... 他的下一次命劫，距离他的下一次命劫已不足三年。 第63章 亭尽两曲 李如意要行走世间求剑，在各种福缘之中寻找到能让他渡过命劫的办法。 凤鸣渡上荒芜，他若是去了凤鸣渡，便是只能等死。 可是不去凤鸣渡，如若他找不到能渡过命劫的办法... ......今日一别，便是最后一面！ “若是我找不到能够渡过命劫的办法，我便找人将阴阳坠给你送去凤鸣渡。”李如意再次提起。 他身上的这一只阴阳坠中有徐羡渔的一半生机造化。 一半的生机造化只能救下他一次，为他拖延三年时间。这一点李如意知道，徐羡渔也知道。 命劫来临，若是李如意死去，徐羡渔放在李如意身上的这一半生机造化也将会随着李如意的死去而消散。 所以李如意若是自知必死，便会将徐羡渔的这一半生机造化还回去。 虽然徐羡渔失去一半的生机造化不会死，但是也足以让徐羡渔不复往日天赋。 徐羡渔呆呆的看着李如意，摇了摇头，“若是你将阴阳坠送来之后明明能寻到办法呢？” “不到最后一刻，一定不要剥离它！”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也知道。或许明明后一日便有转机，可是李如意前一天选择送回阴阳坠，他便再无机会了。 所以，徐羡渔让他一定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问道：“你知道三境以上与三境以下的境界有什么不同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 徐羡渔转过头忽然取出了仙剑红叶。红叶剑身发出了一阵鸣颤，似有涟漪如在水中散开。 古亭方圆数里内的那些树木像是忽然染上了红叶的之意。 那散开的涟漪之中，每一丝气息都像是徐羡渔自身的思绪...... 徐羡渔看向李如意，轻声的开口道：“其实，三境也有一个名字......晓命！” “我与你说过，自二境突破三境时，需悟出自己的剑意。” “而悟出自己的剑意，又需晓自身命数。” “或许在你突破晓命之后，你便能解开你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命劫也说不定......”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徐羡渔，徐羡渔也在看着他。 徐羡渔再次开口：“答应我，用这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去试试突破到晓命！” 徐羡渔又低下了头去，“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千万千万，你一定要试试！” 三年不到两年多的时间，要从一个刚迈入一境的修为突破到三境，这岂止是难，就连灵台九盏灯通明的徐羡渔再无外物相助之下也不敢保证，更何况李如意没有资源又是九盏灭八的诡异灵台。 但是，这似乎又是不算福缘，李如意最有可能渡过命劫的办法。 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在三年之内的命劫来临前，突破到晓命！” “渡过命劫之后，我便去凤鸣渡找你！” 徐羡渔深深的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相约在三年后的这个时间，于凤鸣渡上再见！” 又一长风徐来，刮起了两位少年男女的相约，似随着风儿飘向天地之间。 寥寥短亭，难言别绪。 徐羡渔收起红叶，站了起来看向那古亭上的那一送别词。 “知道你琴棋书画都会，那你会写诗词吗？” 李如意站了起来，看向亭柱上那不知是何人送友人离开之时的送别词，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会一点，但是写不好。” 他看过很多诗书，自然懂得一些。不一定能写的好，但是却也能临摹仿写一些...... 徐羡渔嫣然一笑，“那就随便写一首，为我送别吧。” 李如意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唤出折戟剑，折戟剑飘然而出，落入了李如意的手中。 他握着折戟剑，走到了另外两根无人留字的亭柱前，想要以曾经读过的诸多诗句中找出一首来仿写一二。 但是，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到。 徐羡渔笑了笑，持着红叶剑转头离开，走上了那条去往凤鸣渡方向的古路。 锦衣与长发随风飘扬，似那般的洒脱...... 长风微摇，也不知是否是那阴阳坠的关系，李如意只觉得心中有些酸苦。 他再次持着剑看向那送别亭，提着折戟在梁处上轻轻的写了出来。 一边写，李如意一边念...... “其不知，别亭何故在远幽。” “早也离愁，迟也离愁...” 远去的徐羡渔脚步猛的一顿，转过头去看向亭中少年，红了双眼。 亭中少年不敢看她，只是继续在亭柱上刻着字。却似生怕远去的徐羡渔听不到这首送别，故而念的很大声。 “岂不闻，亭尽后路分两头。” “左也难走，右也难走...” 徐羡渔摇头轻笑，猛的转身，继续踏上前路。只是那胸口的阴阳坠似在她眼中留下了什么，让她前路变得模糊了起来...... “止叹休，昨夜听栏晚风奏。” “走也有忧，留也有忧。” 少年放下手中剑，遥望那远去的锦绣长衫，重新坐回了长椅之上。 他的目光之中，那女子背影美如画，却与他渐行渐远。 为何送别亭距离千归崖这么远，李如意原先并不懂，可是如今似乎又明白了。 望着徐羡渔远去，他张了张嘴，将最后一句低声说了出来。 “原来是，长亭十里...” “寸寸皆挽眸......” 路过李如意的风自亭尽分了两头，又一缕风，将李如意的完整别句送到了徐羡渔的耳中。 徐羡渔低声的呢喃着李如意为自己作的那首粗糙晦涩的送别词。 她缓缓的停了下来，回过头。 徐羡渔轻轻一笑，对着那亭中少年张了张嘴，同样作了一首。 “其不知，晨钟暮鼓终有尽。 响也随心，静也随心。 岂不闻，繁花落锦亦有情。 开也如屏，落也如屏。 止叹息，今朝闻倚亭别吟。 悲也好听，喜也好听。 原来是，亭后万里... 步步...若同行......” 第64章 求剑之路 徐羡渔念完她自己作的词后，笑了笑，转头离去。 那背影在山间的小路之上，似带着一点怅然，落在古亭中李如意的眼中，好像也带着不舍。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的离去，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羡渔姑娘与我是一样的。” 李如意作的词，带着愁，那种挥之不去的愁绪仿若沉积在古亭四周那些陈年枯叶的落寞。可是徐羡渔的词却不愁，反而带着期望。 徐羡渔用的是李如意的词排，却比李如意作的好。 而李如意也在徐羡渔的词中听出了很多，这让他似乎有些开心。 只是开心却冲不淡愁绪，徐羡渔的不断远去，也不知是否是两块阴阳坠分离的缘故，让李如意的心中似乎感觉少了许多东西。 又有长风徐来，吹动着李如意的长衣乌发。 徐羡渔的背影也彻底消失在了李如意的眼中，李如意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羡渔姑娘，再见......”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自己刻下的词。想了想，走到另一根亭柱上又将徐羡渔的那首词也刻了上去。 两首词在两根柱子上相对，似送给往后来此送别的人们，叫他们莫要离愁。 放下折戟剑，李如意重新坐回了长椅之上，看着周围的一切，似忽然感觉有些不习惯。 好似离开半月山后，徐羡渔就一直陪着他。 如今徐羡渔离开，叫李如意不免有些迷茫...... 忽然，有人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李如意转头看去，却见老乞丐正站在他的身旁。 老乞丐依旧是那浑身破落的模样，双目看着李如意。 “走吧，这世间无不散之宴席，你往后还会遇上很多人，也皆会与今日一般分离。” “这位姑娘不错，往后再遇到便好好珍惜。” 李如意收起心念，点了点头。 “我会的！” 老乞丐轻轻地笑了笑，又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李如意想了想，想起穆家前辈的那柄染墨剑还在自己的手里，于是道：“将穆前辈的剑送回穆家后，便继续去走求剑之路吧。” 他要不断地求剑，提升自己的修为。要在三年不到的时间里迈入三境晓明，他知道这绝不简单！ 求剑之路茫茫，他并无什么太多的打算。 微微一沉吟，李如意又对着老乞丐问道：“崔前辈呢？” 老乞丐原本隐藏修为在世间流浪，按照他自己所说，如今暴露修为气息之后，怕是也不好再隐居了。 老乞丐笑了笑：“老夫要去一趟南山瀑，了却当年不曾了却的事情。” 老乞丐的话语之中似乎带着李如意所不明白的东西，好像是某种遗憾，让他想要再回去一趟。 似乎，当年他就是再南山瀑断了剑...... 李如意不知道南山瀑在哪，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如索性...... 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凑到了老乞丐的面前：“前辈啊，你是不是很厉害？” 老乞丐看李如意那副样子，双眉一扬，立刻知道李如意这小黑子没憋什么好屁。 “你想问什么？” 李如意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是这样，前辈一个人去南山瀑路上是不是会有些无趣？如意心想反正我也对求剑之路没什么目标。” “要不，如意陪着前辈一起去？” 老乞丐望着李如意那样子，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你陪我去南山瀑，还是我陪你求剑？” 李如意摆了摆手，“这不都是一样吗？” “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起在外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了，前辈准备一路乞讨过去吗？这年头可不好乞讨，但是如意有俸禄啊，咱们一起走省着点，也够花了。” 李如意可是知道老乞丐有多厉害的，能够凭借着一个讨饭碗将自己和徐羡渔及青萍从胡心雪上救出来。又是连徐羡渔都说很厉害的拂袖剑仙，曾经的剑道第一人啊。 跟他一起走，能少多少危险？ 老乞丐闻言立刻有些心动，但是想到李如意的那一身霉运，立刻又有些犹豫。 要知道，当初他的穷运可没有干过李如意的霉运。 连夜跑出李如意家的人可是他！ 似乎明白老乞丐再想什么，李如意又一次开口，“再说了，现在我身上有羡渔姑娘一半的造化，决计不会再跟之前一样倒霉了。” 老乞丐半信半疑的看着李如意，“哦？” 李如意一脸的诚恳，“前辈要是不信，我可现在就算算！” 说着，李如意从怀中掏出了三枚铜钱摇了摇，丢在地上...... 三枚铜钱落地，在地上滚了几下，然后摆出了一个卦象。 李如意看着地上的铜钱，脸色一僵，可瞬间又恢复如常，对着老乞丐道：“前辈你看，这卦象之中显示万事大吉啊。” 这卦象，说什么他也得跟着老乞丐。 诸事不利之卦，没长辈护着怎么行？ 命算一术是道门之学，老乞丐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他还是故作深沉的扫了一眼卦象，似了然一般的点了点头。 “嗯......从卦象上来看，确实还行.......” “不过...”老乞丐看着李如意冷笑了一声，“不行！” “老夫看不懂卦象，还看不懂你吗？” 李如意脸色一僵。 竟然被发现了..... 老乞丐摇了摇头，像是叹了一口气：“求剑之路，注定要历经风险，若是长在温室之中，怎能顶天立地？” 李如意微微一怔，而后似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如意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的求剑之路若是一直在老乞丐的保护下，他便永远也成长不起来！唯有自己去历经风险，想尽办法求生，才能提高修为！否则，先生又何故宁可摧毁福星观也要逼他走出半月山？ 老乞丐点了点头，对于李如意能够明白这一点也似有些欣慰。 而李如意手中的剑也似乎明白了接下来注定难走的求剑之路，发出了一阵鸣颤。 似在为李如意壮志！ 老乞丐扫了折戟剑一眼，平静的开口道：“你这柄剑融有虚无石之力，又被虚无之力开锋。如今已然不输于琉璃境的任何一把剑，唯一的问题就是你折戟的时候伤了剑灵。” “不过如今这柄剑与你倒是般配。” “一个命数残疾之人，一柄剑灵残疾之剑.......” 第65章 风卷云涌 听了老乞丐的话语，李如意好一阵无语。 折戟剑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摇摇晃晃的面对着老乞丐，似乎在对老乞丐说它灵智残疾而表达不满。 不过李如意对此却没有什么太大的芥蒂。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李如意就很开心了。 更何况老乞丐也说了，折戟剑很厉害，不弱于琉璃境的任何一把剑。 虽然说，跟他一样有点残...... 李如意不断地打量着折戟剑，心中欢喜，抬手便将折戟剑抓到了手中。 而如今，他也有了这柄很厉害的剑！ 扶摇卷叶，在枝头摇摇晃晃。 老乞丐望着李如意，似又觉得李如意实在没有自保之力，也不知道半月山上的两个老东西是怎么放心就这样让李如意独自闯荡的。 想了想，老乞丐抬起手指轻轻指向李如意的额头。 一道流光自老乞丐手指飞出，融入了李如意的额头之中。 刹那间，李如意脑海之中似忽然出现了一本书，这本书可在他脑海之中自由翻阅。 “这是老夫的拂袖剑道，其中有拂袖剑诀前六式，你学会之后三境之下够你用了。” “其中还有一道老夫的剑气，危机之时，可救你一次。” 老乞丐缓缓开口，“等你迈过三境，自可前往南山瀑寻我，我可再传你后六式！” 李如意怔怔地望着老乞丐，忽然发现老乞丐竟然是这般的......好人。 李如意郑重的对着老乞丐深深一拜：“如意多谢前辈！” 老乞丐笑了笑，负手转身离去。 朝着与徐羡渔不同的那条亭后小路远去....... 与徐羡渔的离去不同，老乞丐像是毫无留恋，似清风一般洒脱。 “记住......” “拂袖清风，莫要太拘泥于无形的困惑。” 眨眼间，老乞丐便消失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亭中又剩下了李如意一人...... “前辈保重！” 李如意叹了口气，轻轻地笑了起来，转身朝着千归崖的方向，独自一人回去。 只是他也不知道老乞丐与南山瀑有些什么恩怨和过往。 这一次为了救李如意而复出，对于老乞丐而言是好是坏...... ...... 在李如意和老乞丐都离开古亭半日之后，古亭之中又走来了一位老者。 老者气宇轩昂，身着一身琉璃官袍，面容有些沉稳，约莫花甲之年，看上去比老乞丐要年轻不少。负手而立，神色冷峻。 他慢步走到了古亭之下，仰头看向亭柱上的两首李如意刻下的别词。 “其不知，别亭何故在远幽。早也离愁，迟也离愁。 岂不闻，亭尽后路分两头。左也难走，右也难走。 止叹休，昨夜听栏晚风奏。走也有忧，留也有忧。 原来是，长亭十里...寸寸皆挽眸......” 官袍老者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对着李如意作出的那首词摇了摇头，似呢喃自语一般。 “作的不好，小小年纪岂知愁......” 又转头看向徐羡渔作出的那首，点了点头：“比那首好。” 来回对比了一番，官袍老者笑了笑。 “不过...字不错。” 李如意在半月山之时，本就精通琴棋书画，今留在亭柱上的字确实很好看。 回过头看向千归崖的方向，官袍老者微微点头：“竟不知，原来这千归崖除了穆家的那妮子，还有才能之辈。” 官袍老者似起了爱才之心，“倒是可以寻出来带回去璃阳，引荐入文阁。” 笑了笑，飞身而起朝着千归崖而去...... ...... 李如意一路走回了千归崖下的城中。 再回来，只有他一人，似乎让他有些惆怅。 “把那位死去的点灯人穆前辈留下的染墨剑送回去，便要去往世间求剑了。”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望仙楼客栈走去。 城中的一路之上，李如意忽然发现今日的城中似比往日热闹不少。 许多人仰头看向千归崖上的方向，议论纷纷。 李如意也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似乎看到了今日有许多御剑飞行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都入了崖山一个临崖而奢华的宫殿之中。 李如意听人议论，微微的靠近了过去，想要听个清楚。 一个小贩问：“今日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的神仙，都去了千归崖上？” 小贩身旁的商客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 忽然有人指了指许多人都飞入的那一阁宫殿，开口道：“那是哪一家来着？” 人群中有人想了想：“好像是穆家？” 有人立刻提议：“我们上去看看？” 那个明显是本地的小贩却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们如何上得去，没有身份如何能上去得穆家？” “......” 行人还在议论，可李如意却微微一愣。 他忽然想起老乞丐曾说穆家近来不平静，难道真有什么事情？ 摇了摇头，李如意想起还是要尽快把剑送回去，免得卷入什么是非之中。 只不过，他听路人议论之中似乎发现，穆家是一个大家族，单凭他根本就去不了穆家，穆家也不会让他一个外人进入。 难不成到门口就喊：“我来送还你们祖宗的佩剑？” 先不说人家信不信，单单是这么做，就有太冒头了。 李如意想了想，拿定了一个主意。 .......走到穆家的院子外，把剑丢进去！ 想明白的李如意立刻就迈开步伐朝着千归崖方向走去。 刚路过望仙楼客栈之前，李如意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望仙楼客栈之前，赫然站着几个人。 李如意不认识其余人，但是却认识其中一位男子，那是当日在城驿站之中见到的那位男子。 那几人似乎便是在等李如意，见到李如意立刻便迎了上来。 “小公子，下官等你好久了！”那名李如意认识的男子率先开口。 李如意困惑的走了过去，茫然道：“下官？大人为何如此说？还有等我作什么？” 男子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目光复杂的开口道： “小公子是点灯人，卑职只是城驿守军，小公子官品自然比卑职要高。” “至于下官等人找小公子......”男子犹豫了一番。 “是为一事，想求小公子相助！” 第66章 剑秀榜十 李如意不解望着面前的几人。 自己虽然也领俸禄，但是却并不算是真的官职。他们几人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相助的？ “你......”李如意想要具体问问，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为首的男子似明白过来，立刻开口道：“下官名为祁平。” 祁平又指了指身后的几人开口道：“我们皆是千归崖的守军，只不过千归崖的守军不多，只有几百人。” 千归崖不在凤鸣江，所以守军也无需多少。 琉璃境的大多地方都是军政分开，只有少部分地方守军兼掌一切。比如千归崖，守军便是都安在城驿之中，负责城中百姓的大多数事宜。 李如意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要不就叫您祁平大哥吧，祁平大哥也别一口一个下官和小公子了，我听着也挺奇怪的。” 祁平一愣，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便斗胆叫你一声如意吧。” 李如意这才感觉轻松了不少，祁平那一口一个下官和小公子，真的让他坐立不安。 李如意看向了祁平身后的几人，赫然发现都是有修为的，且比他还要高上不少。每一位的脸上都带着杀伐之气，像是都曾久经沙场。 而面前的祁平他看不出修为...... “祁平大哥找我有何事，不妨直说！”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指向千归崖上那一个不断有修士凌空飞入的宫殿，“如意知道那是哪家吗？” “穆家对吗？”李如意点了点头，他正准备去。 祁平点了点头，继续苦笑着开口道：“没错，今日穆家要举行一场仪式，所以有许多修行者都会前往。” 李如意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祁平无奈的开口解释：“是这样的，咱们城驿守军便是要负责千归崖的安宁。如今穆家之聚客过多，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们必须要前往警戒！” “只不过今日还有一位大人物也会前来，而城驿之中的守军官品......” “镇不住场子......” 李如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原来是千归崖的城中守军没有高品官员，而今日又会有一位品级比城驿之中多有人品级都高的大人物前来。 守军之中若没有能高于这位大人物品级的官员，或者没有与之齐平的官职在场，守军便会在万一出现的变故之中...变成群龙无首的状态。 守军空有修为，却无权干涉可能出现的变故！ 尤其是守军为兵部之人，若出现一位他们比不上官阶的大人物，他们在无高品军部之人的命令下，便也无法出手。 所以他们想到了李如意...... 身为琉璃境点灯人的李如意，虽然修为不行，但是官阶高啊！ 而且点灯人本就是属于守军一方的人，可以不惧政方的大人物...... 让李如意出面，便是祁平想到的办法。 “所以...”李如意犹豫了一番，他倒是刚好想要找办法混进穆家去还剑，直接把剑丢进去也确实不尊重那位死去的点灯人前辈。 所以若是能通过守军的关系进去会好上不少。 但是，他还有一个疑惑。 “我的官阶很高吗？”李如意问道。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官阶到底有多高，半月山的人们从来都不尊重他，一度让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 祁平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很高！” “有多高？”李如意追问。 祁平想了想，“与今日前来的那位大人物，官阶齐平！” 李如意又问：“那位大人物是谁，多大的官啊，让你这样不安......” 祁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那位文阁的正印，又是太常寺卿的......陈其则！” 李如意闻言一怔。 文阁和正印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太常寺卿他知道呀。那可是正三品官职，在千归崖确实是不可比拟的大人物了。 可是李如意并不知道，真正让人敬畏的反而是‘文阁正印’四个字。 不过李如意也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官职很高，能够比太常寺卿高。而是因为点灯人在琉璃境的特殊。 那是无数点灯人前辈以生死拼下的‘地位’！ 李如意犹豫了一番，“但是我并不想让人知道我是点灯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穆家这个点灯人的血脉前，李如意不想展露自己身为点灯人的身份。 似乎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祁平闻言大喜，立刻摇头道：“不会的，我们无需告诉他人小公...如意你的具体身份。” 有李如意在场，也只是为了在万一出现变故之后，由李如意对他们下令，能让他们能够出手。 他们空有修为，却无权。 所以李如意的身份，只有他们知道便够了！ 李如意想了想，随即点头道：“那也行，便跟你们走一趟。” 同为军部之人，李如意又算得上是他们的上级。且李如意本就要去穆家，所以李如意便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祁平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几人。 那几人神色一肃，明白这一趟不止要警戒穆家可能出现的变故，还要护好李如意！ 李如意笑了笑：“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我还不知道穆家今日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李如意率先朝着千归崖上的方向走去，祁平立刻跟在李如意的身旁，落后半步。 而其余几人也是紧紧的跟在李如意与祁平身后。 一行人走在城中，让人不由的注目，在行人眼中很明显便能分辨出，为首之人是那位少年！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能够走在守军前面的少年到底是何人。 不过......那少年长得实在俊朗又带着一丝文质的秀气！ 李如意一行人走上了千归崖的凌空之路，祁平也开始跟李如意解释今日的穆家事情。 “如意可知琉璃剑秀榜？” 李如意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有点得意......徐羡渔就在剑秀榜，还在榜首呢！ 祁平继续开口道：“穆家的那位小姐就是剑秀榜上排名第十的...穆剑清！” “被人称之为染墨剑秀！” 李如意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徐羡渔口中说的剑秀榜上的其他人！只不过刚与徐羡渔分别，李如意对于其他的剑秀榜之人没有太多的想法。 祁平看李如意真色如常，心中大感疑惑。 少年之人皆喜欢美好的事物，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剑秀榜之人，可李如意居然这般平静！ 祁平继续开口道： “今日，正是她拜入文阁的试炼！” 第67章 三两碎银 文阁？ 李如意从未听说过文阁这两个词，可是今日却在祁平的口中已经听到两次了。 穆剑清既然已经是剑秀榜上之人，按说已然不凡，为何还要拜入这个什么文阁？还有那个今日要来的大人物——也是文阁之人，有什么关联吗？ “文阁是什么？”李如意想了想，对着祁平问道。 祁平闻言一怔，疑惑的看向李如意，“如意不知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似有些尴尬的样子。 “我刚出山没几个月，所以对于世间之事所知甚少。” 祁平恍然大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难怪......” “我先前还疑惑呢，明明点灯人以往要多少钱都可以由各地守军城驿拿！为何如意前来城驿领俸禄时......就只要了三两黄金！” 李如意闻言一顿，停了下来，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向祁平。 “多少？你说上次给了我多少？” 祁平一愣：“三两啊！” “三两什么？” “黄金啊......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意俊秀的脸，一瞬间变得漆黑。 像是反应了过来，李如意心中怒骂了一声：徐羡渔！ ...... 一位御剑飞行的绝美少女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感受到了来自与心中那块阴阳坠有牵绊的另一块阴阳坠传来的‘暴躁’。 绝美的锦衣少女掩嘴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咦？被发现了吗？” 她探手进袖中摸出了三两黄金，掂了掂，又收了起来。 当日城驿送来三两黄金的时候，李如意还在睡觉。徐羡渔收起黄金之后，便换上了三两碎银子。 想起当日李如意看着三两碎银子就满足开心的样子，徐羡渔就忍不住的想笑。 感受到李如意通过阴阳坠传来的暴躁，徐羡渔脸上挂着笑，自言自语的开口道：“我娘说了，男子身上不能有太多银子。” “更何况你还长得好看，有钱容易变坏。” “还是穷一些好......” 御剑而行的风吹起了徐羡渔的长发，似又带着一丝思念。她叹了一口气，不知在想什么。 说来也奇怪，这才走了多久... 便开始想他了...... 也不知是因为阴阳坠，还是因为那数月半载与他同行同居的习惯。 ...... 李如意先是暴躁，可慢慢的又变得有些苦闷。 似忽然间觉得怀中的那三两银子其实也挺多了...... “往后身上，便带三两银子吧。” 深吸了一口气，李如意转头看向祁平，“祁平大哥你继续说，文阁是什么。” 祁平点了点头，继续随着李如意朝崖巅走去。 “传言琉璃境在上古年间曾出过三位圣贤，顶天立地的圣贤强者。他们在琉璃境中分别留下了三座仙阁。” “文阁，便是其中的一座，乃是如今文人的心中圣地。” “能拜入文阁，乃是琉璃境中所有文道仙修的毕生之梦！” “一入文阁，便是有机会登上文道圣贤。” 李如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你不是说穆家的小姐是剑修榜上的人吗？那她应该是剑仙吧！剑仙也可入文阁吗？” “没错！”祁平回应道：“文阁对于拜入之人没有约束，故而不论修什么道都可以，只要拥有文心便可。” “穆家的染墨剑法之中本就带着文心，而穆小姐又喜文道，所以自然想拜入文阁！” 李如意又问：“那你说的那位大人物，便是文阁之人？” 祁平笑了笑，眼中带着敬畏：“文阁的正印，前来就是为了考核穆剑清的文心！” 李如意了然的点了点头，可是对于‘正印’两个字却还是不了解。既然是文阁的人，为什么又在朝廷为官？ 想着，李如意便又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祁平解释道：“文阁并不约束文阁之人去做什么，文阁重心，所以即便是文阁之人去世俗挑粪，在文阁之人眼中也不算什么。” “而正印......是文阁的类似修仙门派中内门弟子的名号！” “如今的文阁，有一百零八位正印。每一个正印皆是琉璃境中了不起的大人物！” 李如意止不住张了张嘴。听祁平说来，文阁确实超然而恐怖。一百零八位正印，或许这位要来穆家的大人物，身居三品，只是因为只想做三品官。 毕竟，在文阁之人眼中，身份不重要，文心才重要！ “难怪穆家的小姐，即便已经是剑秀榜上的人，依旧想要入文阁！”李如意叹了口气，只觉得文阁太超凡了。 只是想了想，李如意又觉得有些不对。 “既然这样，那文阁之人应该也非是恶人，那位大人物只是前来考核穆家小姐的文心而已，你们为何这么紧张的要我一起？” 能入就入，不能入就不入。 外人观摩也只是观摩，能出什么变故？ 祁平的眼中闪过一抹凝重，“我们害怕的并非是那位文阁先生，而是其他人！” 李如意闻言眉头皱起，“怎么说？” 祁平叹了口气：“那如意应该也知道，穆家是曾经一位点灯人前辈留在世间的血脉。” “同样，也是一位曾经在剑暮之中迷失又走回之人！” “那位穆家老祖在迷失又回来之后，被剑暮之中的诡异侵染，神智时清时浊。在他神智浊时，曾发疯一般的杀了许多琉璃境之人！” “传言有几位大家族人为了斩杀那位穆家老祖而与穆家老祖一同失踪了。” “故而，如今的穆家有了许许多多仇敌！” “而那些人...是不会愿意看着穆家小姐拜入文阁的！所以极有可能在穆家小姐文心考核之时会出变故！” “神仙打架，千归崖极有可能要遭殃......” “而其中一些人在朝廷之中也有官职，若是没有如意在场，他们命我等对穆家出手或者离开，我等便只能乖乖听话！” 所以，这个时候，需要李如意来命他们守城！ 李如意想起那位穆家老祖留下的手记中记载的过往，想起他确实在迷失之后误杀过许多人。 那骸骨之旁的许多石碑，就是那些与他一起失踪的人吧。 他杀了那些人，又心怀愧疚的将他们葬下。 而后自绝于那片林中...... 第68章 狐假虎威 穆家老祖的手记之中来看，他走出剑暮之后确实是杀了许多人。 而他为了不再杀人，也选择了自行兵解。 穆家老祖留在世间的，似乎是无尽的遗憾。他遗憾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剑暮，最终却成了诡异与世间为敌。 他遗憾不见后来的点灯人，遗憾自己的染墨剑未曾回到穆家。 曾经的恩怨，李如意算不清。 只知道那位前辈为了赎罪已经自行兵解了！上一辈的恩怨延续到如今，是对是错李如意更不知道。 只是...... “穆家没有自保的手段吗？”李如意问道。 若无自保的手段，怎么会大张旗鼓的让自己家的孩子拜入文阁，而不是偷偷的进行？ 祁平摇了摇头，“自然是有的，但是穆家那位点灯人老祖修剑暮迷失归来之后，被人追杀，其染墨剑法随着他的失踪而一同遗失了。” “故而穆家已经不复当年。” “所以让穆剑清拜入文阁是唯一能够让穆家重新崛起的办法，好让穆家在千归湖有自保之力。” “这一场试炼，或许也是穆家想要展示自己实力的一个机会！” “好让那些人知道，即便到了如今，穆家依旧还是穆家，点灯人血脉！” 交涉之中，几人已经来到了崖巅最高处的那座宏伟屋群之外。 那宫殿之外是一片宽广的片宽广的平地，不断的有人御剑飞来，降到门前，而后进入幕府之中。 幕府门前的守卫迎着一个个人进入其中，气氛之中的带着喜悦，完全不像是祁平说的那样...... 李如意等人并未直接进入，而是躲在一旁先观察了起来。 “所以，你觉得今日一定会出现变故？” 祁平凝重的点了点头，“若我没猜错的话，大概率会如此！”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清秀的脸上那双眸之中带上了思绪。 若是说真的只是为了恩怨而大动干戈，李如意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 有时候，恩怨往往只是一个借口。 就如同半月山的那几只狗追李如意，明面是报复李如意踩扁了它们的碗，实际上还是想要李如意手中的包子！ 所以在李如意眼中，若真的有人在穆家小姐试炼问心时而动手，一定不是为了恩怨，而是想得到什么。 若只是为了恩怨，这些年里早已便出手了，何故等到今日？ “一定要保护好我！”李如意悄然开口。 祁平点了点头：“小公子...如意放心，怎么都不会让你出事！咱们虽然官品不高，但是修为还是有点的！” 两人的身后的几人皆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放心了不少，他看不出祁平的修为，想来是要比自己高的。 “那咱们也进去吧。” “好！” 李如意一行从暗中走了出来，朝着幕府门前而去。 穆府门前的守卫见到李如意身旁的祁平脸色微微一变，立刻迎了上来。 “祁大人！” 祁平身份不凡，穆府之人自然认识的。 祁平神色冷峻，看着幕府守卫也不说话，高冷无比。 守卫见祁平不说话，脸色一僵，立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祁平身旁的李如意，抱拳道：“不知这位大人......” 祁平看了守卫一眼，冷脸开口： “这是我们小公子，今日恰好在千归崖，听闻穆府今日之事，便跟我们前来看看！” 祁平的话语之中将李如意承托的极为神秘而超然。 千归崖守将为琉璃境朝廷之人，能被守将称之为‘小公子大人’，又会是何等身份？ 穆府守卫脸色一变，脑海之中一时间浮现出了无限的遐想。 什么情况，琉璃境朝廷之中的某位‘太子爷’吗？ 瞬间，穆府之中的几个守卫皆是脸色变得十分惊慌。 “公子稍等！”守卫对着李如意说了一声，立刻便跑回了穆府门中。 穆府门口这一幕落在了很多人的眼中，引人好奇观望。 不多时，穆府门内忽然走出了一位锦衣中年。 中年望着祁平又看向祁平身旁的李如意，神色闪烁。 想了想，中年男子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抱拳行礼：“下官穆家家主穆悠亭，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嗯~”李如意点了点头，神色如常，也不开口。 装样子嘛，李如意会！ 更何况祁平等人都已经把他的气势架起来，他也不好再弱下去。 穆悠亭望着李如意气宇轩昂的样子，犹豫了一番：“不知大人......” 没等李如意回应，祁平便先凝视着穆悠亭幽然开口。 “我家公子姓李！” 穆悠亭闻言脸色聚变，僵在了原地，再看李如意的俊秀神色，忽然又低下了头去，竟似不敢再看李如意一般。 李如意狐疑的看向身旁的祁平，祁平扬了扬眉，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李如意一愣，想来应该是琉璃境有个什么姓李的大人物。 自己不愿意暴露点灯人身份，祁平就用这个姓狐假虎威......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着祁平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祁平回应一笑，只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公子屈身穆府，穆府荣幸无比。”穆悠亭看出了李如意只有一境的修为，却让祁平等人紧紧的护在身旁，顿时心中无比凛然。 “还请公子随在下入府。” 穆悠亭堂堂穆家家主那卑躬屈膝的样子，让李如意心中升起了愧疚，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他没想到朝廷的官职在这些大世族人的眼中，竟然这般的顽固。 等今日事情过去之后，将染墨剑送还，再说清楚好了。 一行人在旁人的惊愕注视之中，由穆家家主亲自带领，走入了穆府之中。 而在李如意走入穆府后，门外之人立刻响起了议论。 “那位少年是谁，竟然让穆家主亲自迎接？” “最恐怖的不是穆家主迎接，而是祁平居然称他‘我家公子’，你可知道祁平是谁？” “你可知道那位少年身后的几人分别是谁？” 第69章 其则先生 有外来之人不认得祁平，听到本地千归崖的人这么说，顿时一愣。 “祁平是谁？那几个人是谁？” 千归崖的本地之人摇了摇头，压下心中震撼。 “祁平虽然名义上只是千归崖守军，但他曾经可是......璃阳禁卫！” 璃阳禁卫四字一出，周围陷入了安静。 刚来到千归崖之人闻言僵硬的问道，“那他前来是为了今日在穆府镇场子吗？” 千归崖之人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即便是穆家大乱，只要千归崖不出乱子，祁平又何必亲自前来镇场子？” “他真正的目的怕只是带那位‘公子’玩玩而已！” “还有后面的那几位，曾经都是璃阳的的禁卫！” 这些人的话语，李如意并没有听到，倒是跟在李如意身旁的祁平转头往穆府门外看了一眼。 门外立刻陷入了安静...... 李如意在穆家家主穆悠亭的带领下进入穆家，一眼便看到了华丽至极的大院。 高墙大院之中广阔无比，看上去似乎比几百个李如意在半月山的小院加起来还要大。 院子一旁的高台之上放着一圈桌椅，都坐满了人。桌上还放着一些点心，显得热闹至极。 而院子的中间则是一片空地，空地的正前的殿门前主家之位摆着几张座位。 那几个主家座位之上还不曾有人落座。 “公子随我来。”穆悠亭回过头，对着李如意引手指向了那几个主家之位！ 李如意点了点头，穿过大院之中的所有人之中，在祁平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过去。 那几个主家之位原本正中心只有一个位置，可是在李如意走过去之前，立刻便有人先加了一个。 “公子请落座！”穆悠亭亲自拉开了那最终央刚添加的那张椅子，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李如意狐疑的转头看向祁平，祁平对着李如意点了点头。 李如意立刻想明白了，祁平身为千归崖守将，身份本就在穆家之上，自己如今又是祁平的‘上司’，坐到主家的位置也理所当然。 想通了，李如意便不再纠结。 今天是来镇场子的！高调一点就高调一点吧。 只是可惜了，徐羡渔不在身旁...... 李如意落坐了下来，而穆悠亭则是坐在了李如意的身旁。 空出了李如意另一旁的还有一个主位！ 而祁平几人并未坐下，而是站在了李如意的身后，冷眼看着穆家之中的宾客所有人。 顿时穆家大院之中陷入了一片安静，紧接着便有了窃窃私语。 “那少年是谁？”有人问。 “不知道，难道是文阁的？” “文阁那位大人物不是还没有来吗？” “祁平亲自护在身旁，可能是朝廷的大人物吧！” 李如意听着院中之人的议论，转头看向身后的祁平，似乎觉得有点不对。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穆悠亭望向神色困惑的李如意，开口解释道：“今日不止是小女的拜入文阁的文心试炼，同时还是小女的庆生之日，故而邀请了一些宾客！” 李如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穆悠亭看着李如意青涩的面容，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这么乱...... 只不过看着李如意那张实在有些俊秀的脸庞，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只盼望自己的女儿等会出来，可千万不要太过惊艳才是！ 今日本就够乱了，祁平亲身护住之人，可千万不要再对穆家起了歹念啊...... 真的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 大院之中的人都已经落座了，李如意这边的主位也都坐上了穆家的几位家眷及几个李如意不认识的老者。 唯独空着李如意身旁的那个位置...... 这时，李如意的耳中响起了祁平的暗中传音，“如意，你最左边的那个老头便是浮云山的长老！” 李如意转头看去，只见那个老者神色冷漠，像是不好对付的样子。 祁平继续传音：“他家的老祖曾经就是死在了穆家老祖的手中，今日虽然名为前来为穆剑清庆生，但是却可能会动手。” “我虽然无惧他，但是他在朝廷也有官职，且官职比我要高，若是你不在，他一旦发难，又命我对穆家发难，我便只能听命！” 李如意了然的点了点头。 祁平又继续传音道：“还有穆悠亭右边那位妇人，就是穆家的家母，穆剑清的母亲。” 李如意又转头看向祁平所说的那位妇人，妇人的眼中明显有着一些忧虑和不安。 不过见李如意看过来，妇人转头对着他轻轻点头，也没有开口。 李如意报以一个平和的笑容，让妇人一怔。 祁平又继续为李如意一一介绍了主家一排座位之上的几个人，都是一些势力的长老或者是族长之类的大人物。 李如意听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但是却是个‘冒牌大人物’啊，周围哪个不是能随手捏死他的存在? 李如意忽然有些后悔......好像有些托大了。 不过想起老乞丐给了他一道剑气，微微让李如意有了些底气！ 忽然。 穆家院庭的上空传来了磅礴而恢弘的话音，惊得整个穆家都陷入了安静。 “诸位，我陈其则没有来迟吧！” 声未落地，人已先到！ 一道身影踏空而来，稳稳的落在了庭院之中，那一身官袍官服黑色沉稳内敛，宽袖束腰却显出了文阁的儒雅之气。 花甲之年的容貌之中带着冷峻，却又显得不失文气！ 见到来人，穆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对着那来人躬身作揖行礼。 “见过其则先生！” 似乎所有人对着陈其则抱有敬畏。哪怕是那几个对着穆家有敌意之人，在见到陈其则的瞬间，也立刻起身行礼！ 李如意四下张望，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立刻也站了起来。 正欲行礼之时，却被身后的祁平给扶住了。 “如意你不用对他行大礼，点头便是！” 李如意一怔，才想起自己的官职不低于这个人。 陈其则笑着对着众人点了点头，摆手道：“吾今日前来只为考验穆剑清的文心，你们就当我不在。” 转头看向主桌的位置，微微一愣。 只见本该只有一个的主位，如今却多出了一个，而那个位置上居然还坐着一个少年！ 两个位置摆在一起，像是平起平坐一般。 陈其则心中升起疑惑，却毫无架子的走了过去。 也不待穆悠亭开口，便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李如意一番。 见李如意对他只是含笑的点了点头，陈其则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李如意顶着来自对方的压力，微微一抱拳，平静开口。 “李如意！” 陈其则一怔，大感有趣，也是对着李如意一抱拳。 “陈其则！” 第70章 文心试炼 李如意尴尬无比，僵硬的点了点头。 陈其则笑了笑，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那个位置，转头看向李如意身后的祁平等人，神色愈发古怪。 “其则先生，是否让小女出来？”一旁的穆悠亭带着一丝不安，对着陈其则轻声的问道。 陈其则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可！” 穆悠亭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一旁的下人点了点头。 下人立刻跑进了大院一旁的一间偏殿之中。 不多时，一个少女便从偏殿之中走了出来...... 少女一身清冷的长裙，长发散于双肩，洁白的鹅颈在长发之中似被藏起的玉帛。那精致的无比的面容之中带着恬静，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幅染墨的画卷一般。 穆剑清一出来，院中的一些年轻俊秀瞬间像是有窒息一般的陷入了沉寂。 美，实在是美。 也难怪穆剑清在剑秀榜之上，因为她生得实在好看。 只是李如意却神色如常，穆剑清确实十分好看，但是... ......没有徐羡渔好看！ 穆剑清缓缓的走到了院中央，对着高坐之上的陈其则等人微微欠身，“穆剑清见过其则先生，见过诸位前辈......” 抬起头，见到陈其则身旁的李如意时，微微一愣。 穆剑清似乎有些错愕，似乎也没想到陈其则的身旁居然有个少年竟然与陈其则平起平坐。 难道是文阁的某位隐藏天骄吗？ 不过穆剑清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对着李如意也微微欠身行礼。 “见过公子。” 李如意看着穆剑清微微点头，两道目光交织在了一起，似乎皆带着好奇。 穆剑清好奇李如意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说过。 李如意好奇穆剑清为何这么平静，难道她不怕考试吗？以前在半月山，每次先生的考验，都让李如意痛苦无比...... 陈其则对着穆剑清轻轻的点了点头，“不错，先坐下吧。” 穆剑清答应，然后缓缓的走到了穆悠亭的身旁，轻轻入座。 穆剑清刚一坐下，立刻便有穆家下人端着道道佳肴，摆上了众多宾客的桌上。 一时间，院中终于有了庆生的氛围。 几道菜端到了李如意和陈其则一桌，陈其则神色如常，可是李如意却在口中往肚子里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好奢侈！ 看着自己面前的精致无比的佳肴，李如意心中估计了一下，这一道菜，怕是都要自己好几天的俸禄吧。 对了......自己要不要交份子钱？ 若是等会儿要补份子钱，必须得让祁平他们掏，自己兜里就几两银子，怕是不够。 正在李如意心思不知道往哪里飘的时候，陈其则忽然看向李如意，笑着开口道： “还不知如意小友来自何方？” 李如意一怔，转头看去，想了想，不卑不亢道： “凤鸣江！” 他本想说半月山，但是害怕对方不知道半月山在哪里，所以便说了凤鸣江。 听到李如意的回答，陈其则像是微微愣了愣神。 凤鸣江这么大，这不等于没说吗？ 只当李如意是不愿意说，所以陈其则也是平静的笑了笑。 穆家下人为陈其则和李如意都满上了酒，陈其则端起酒杯，举到李如意面前，“其则借穆家之酒，敬如意小友一杯如何？” 李如意身后的祁平忽然目光一闪，凝望着陈其则。 这是试探！ 陈其则对李如意能够与他平起平坐的身份实在好奇，便假借敬酒试探。 若是李如意不敢喝，怕是便会被人看穿！ 只不过...... 李如意像是完全不知道酒桌之道，只是点了点头，无所谓的举起了酒杯，“好呀。” 陈其则一愣，随即洒脱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如意喜欢喝酒，在半月山的时候便喜欢，只不过他喝不多而已。先生也不喜欢他喝多。 李如意将杯中酒也喝了下去，舒畅无比的眯起了眼睛。 见到陈其则和李如意都开动了，院中的众多宾客也都立刻开始活跃了起来。 李如意喝完一杯酒，就没再管陈其则，拿起筷子就开始动了起来。 万一等会儿要补份子钱，现在不吃岂不是亏了？ 祁平等人看着李如意那副样子，面面相觑，而后苦笑不已。 这是多久没吃饭了？早知道便先带李如意吃点东西再上来了...... “再喝一杯？” 陈其则又举起了杯酒，对着李如意笑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又跟陈其则一饮而尽。 陈其则放下了酒杯，似完全忘记了一旁的穆剑清，反倒是对李如意好奇不已。 他打量着李如意，点了点头，“如意小友的酒量不错。” 李如意自豪的点了点头，却反夸道：“陈老哥也不错。” 陈其则又是微微一愣，随即洒脱的笑了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似完全不畏惧自己的身份。 陈老哥三个字，他多久没听过了。 一时间，陈其则竟然放下了对李如意的试探，随性的笑道。 “没办法，出门在外，总免不了多喝。喝多了，酒量便好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便与陈老哥不同，我只是爱喝。” “若我不爱喝，即便免不了，我也不喝！” 陈其则一怔，凝望着李如意，思绪良久，点了点头。 “倒是我不如小友了！” 再看向杯中酒，陈其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三言两语，被李如意将了一军。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让院中之人微微有些出神。与陈其则李如意同坐的穆清平双眸一直望着俊朗的李如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悠亭和其夫人则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也没什么心思。 整个穆家的大院之中，似乎唯有李如意最为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李如意自顾自的喝了许多，脸上也有些发红。 陈其则终于转头看向穆剑清。 “剑清。” 穆剑清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陈其则的面前，“弟子在！” 陈其则望着穆剑清，儒雅而文气的开口：“我知道你欲拜入文阁，故而我今日前来，也是代文阁考验你的文心。” “若是你能通过，则入文阁。若是通不过，则与文阁无缘。” “机会只有这一次！” “你考虑好，是今天便进行，还是再等等？” 第71章 文心邀请 陈其则的话语，让整个穆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终于要开始了吗？ 院中诸多人神色各异，整个大院之中，气氛似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穆剑清双目不轻易的扫向那些看向她们穆家神色不善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弟子想今日就进行！” 陈其则也看出来了，今日穆家之中还有许许多多对穆家虎视眈眈之人。今日绝非是穆剑清进行文心试炼最好的时机。 文心试炼，问的本就是心。 若是心有旁骛，非常影响穆剑清的文心考验...... 穆家与其他人的恩怨，陈其则不会管。 他只管对穆剑清设下考验，这也是他这一趟来此的目的。 说实话在陈其则的眼中，穆家只是一个小家族，若非穆剑清拥有文心，他也不特意跑一趟过来。 所以，他好心提醒了一句。 不过他也知道，穆剑清为何一定要在今日进行文心试炼，因为只要穆剑清通过文心试炼，那就等于入了文阁。 那些对穆家有异心之人，便无法再对其出手。 但是，在其通过文心试炼之前若是发生变故。陈其则不会出手...也没有理由干预穆家的那些恩怨！ 穆家如今也是架在火上的蝼蚁，不动则死！ “也罢......便依你吧。” 陈其则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面镜子，抬手一挥。 那面镜子飞出了陈自责的手中，带着呼啸之音，化作一面巨镜，飘然上了虚空。 刹那间，镜子之中照出了一道光，落在了院中的中央。 “文心镜！” 不知院中何人低吟了一声，瞬间所有人都望着那面高悬于虚空之上的镜子，目光闪烁。 李如意随着陈其则的抬手指向，看向了高悬于虚空之上的巨大文心镜。 镜子中的画面并非是倒映着下方的穆家，而是显露出似另一处地方的画面。 那镜子之中是十座高出云端仿若立于天穹之上的悬山！ 九道悬桥一一连接着十座悬山，看上去玄妙无比。 陈其则望着穆剑清，平静的开口道：“文心镜中有文心之路，若要通过文心试炼，你需要以神魂之躯走过第三道浮桥。” “起始之山不算，也就是你要走到第三座文山！” “自然，你走的越远也对你越好。” 穆剑清转头看向了高坐之上的穆悠亭，穆悠亭对着穆剑清凝重的点了点头，“安心走问心之路，不用管外面的事情。” 穆剑清目光之中露出了担忧，扫向院中众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文心镜下的光芒之中。 嗡！ 穆剑清刚到文心镜下，便忽然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立在原地没有再有反应。 而虚空之上的那文心镜中，赫然出现了穆剑清的身影。 那第一座悬山之上，穆剑清的身影似乎承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压力，让她变的有些不安。 李如意好奇的打量着文心镜。一会儿看看院中失去意识的穆剑清，一会儿又看向文心镜中的穆剑清。 他发现，似乎文心镜中的穆剑清看上去十分的弱小而无助，完全不像方才那般清冷。 这时，李如意身旁的陈其则似乎看出了李如意的疑惑，笑着开口道：“因为在文心镜中的，是她的神魂。” “神魂为本心，不像在外面一样能装作自若的样子。” “那才是她本来的面貌！” 李如意仰头望着文心镜中判若两人的穆剑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或许，她从未想过这般急迫的入文阁吧！ 可是为了能让群狼环伺的穆家得到文阁的一丝庇护，故而担起了这种重担。 穆剑清看上去与他一般大，却似乎比他坚强！ 只是文心镜中的她，实在弱小...... “文心镜中考验的是什么？”李如意对着陈其则问道。 陈其则摸了摸胡须，“文心啊。” 李如意翻了翻白眼，明白陈其则在报复刚才自己没有说出自己来自何处，与他一样说了一句废话。 陈其则笑望着李如意，心中忽然一动，“如意小友若是好奇，要不也在文心之路上走一走？”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不去。” “这玩意儿明显就是你们文阁为了窥探别人内心，满足自己古怪癖好弄出来的东西，我才不去。” 陈其则脸色一僵，望着心思清明的李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从来没有人如李如意一样，将文阁形容的这么龌龊！ “哪有小友说的这么不堪......” 想想这世间，多少人想要入文阁而走进文心镜。他难得因为好奇而主动邀请一个人入文心镜试炼，却被贬成这个样子。 要是让文阁那群老家伙知道，怕是要立刻飞过来，拍死李如意。 李如意无视陈其则的苦笑，撇了撇嘴，“难道不是吗？正经人谁看人家女孩子的内心隐私啊！” 他有祁平等人护着，自己的官职也不低于陈其则，所以也不怕。 反正他也不准备入文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陈其则一下子有些后悔好奇李如意的身份了，也后悔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邀请李如意入文心镜。 这要是传出去，文阁往后还怎么用文心镜考验其他人的文心啊？ 只要是一用文心镜，就成了‘窥探别人隐私的古怪癖好’。 天下之人，怎么看文阁？ 他发现，自己身旁这位身份神秘的李如意，嘴不是一般的毒！ 几句话，就让他两次吃瘪了！ 只不过......陈其则心中忽然莫名有了一个期待。 若是李如意去了文阁...... 他脑海之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嘴毒无比的李如意，面对着一群文质彬彬的文坛巨匠，一口一个“你们喜欢看别人隐私，不是好人”，气得文阁众圣白须乱飞。 只是想了想，陈其则就打了一个寒颤，苦笑连连。 “若有机会，我邀请小友去文阁做客吧......” 莫名其妙的期待感，让陈其则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自己说不过他，文阁总有人能说得过他吧。 只不过，陈其则愈发的好奇起了李如意的身份起来。 李如意想了想，问道：“你们文阁，有一境修为之人吗？” 陈其则一愣，“为何这么问？” 李如意道：“我要求剑，若是你们没有一境修为之人，我去做客作什么？” 陈其则想了想，笑道：“有！很多，若是你要求剑。我可以给你安排！” 李如意也笑了起来，“那行！” 反正他现在还没找到求剑的地方，去一趟文阁若是能找有很多人给他求剑倒是省事许多，不用再来来回回的跑了。 忽然间，李如意觉得眼前这个‘大人物’似乎也不错。 没什么架子，也不像棋老头一样整天牛逼轰轰...... 第72章 忘年知己 “当然了......” 李如意想了想，开口道：“要是路上要走三五载，你就当我没说！” 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赶路。 陈其则闻言哈哈大笑，抬手轻捋着自己的胡须，宽大的衣摆随之飘舞。 “我有赶路至宝，去文阁也不过半月罢了。” 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凑到陈其则的身旁，小声道：“说实话......” “陈老哥，你叫我去文阁做客，该不会是想要报复我刚才贬低你们吧？” “你要是这样想的就算了，我可不怕你们文阁！” 说着，李如意指了指身后的祁平等人，只愿祁平等人能镇得住陈其则。 陈其则默默地抿了一口酒，瞥了李如意一眼，摇了摇头，同样小声的说道：“非也，恰恰相反。” “我也觉得文阁之中的很多人，在一些时候极为迂腐而无聊。” “比如这无聊的文心试炼......” 陈其则笑了笑，似遇到知己一般，随意而洒脱的继续道： “反正你也不怕我们文阁，去帮我骂骂他们！” “我自己便是文阁的，不好开口。” 李如意一怔，没想到陈其则自己也说着文心试炼无聊。 陈其则的坦荡而儒雅随和在李如意的心中添上了一笔绘色，只觉得有些亲近。 “可是...”李如意有些犹豫，“我不会骂人啊。” 陈其则脸色一僵，艰难的点了点头：“不用特意骂，见到不顺眼的直说便是。” 李如意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在文阁时候你得保护我！” 陈其则闻言开心的望着李如意，笑问道：“那就这么约定了？” 他似乎已经好久未曾见过李如意这样不惧怕他的少年了，也十分喜欢李如意的坦荡和心直口快。 李如意点了点头，“只要文阁不太远，便就这么定了。” 不知为何，听陈其则自己说文心试炼无聊的时候，李如意就对陈其则有些好感。 陈其则哈哈大笑，举起杯中酒。 李如意也举起杯中酒，与陈其则碰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穆家的酒极好，两人一番同饮，皆有了一些醉意。也觉得对方越来越顺眼。 不知不觉中，两人似遇到了忘年之交一般，都极为开心。 长风吹崖，崖巅穆家之中的老少两人... 宛若知己...... ...... 穆家众人望着旁若无人相谈甚欢的老少两人，皆是不知道作何想法，似乎两人都是他们穆家所无法企及‘大人物’。 而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文心镜中的穆剑清已经走上了第一座悬桥。 那文心镜中，穆剑清宛若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不知顶着来自何处的压力，走在文心之路上的身影有些落寞。 李如意也看向了文心镜中的穆剑清，对着身旁的陈其则问道： “文心考验的到底是什么？” 陈其则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文心之路试炼的是进入其中之人的文心。” “镜中便有文阁的一道至强文心。它会根据进入之人的内心化作一道道直指内心的测试。” “每个人皆不一样......” 李如意只觉得神奇，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好奇。 穆剑清似乎便在文心之中遇到了什么考验，站在桥上止步不前，浑身颤抖。 似乎，她见到一个令她极为艰难的抉择的选择。 穆悠亭和其夫人全神贯注的盯着文心镜中的穆剑清，面目担忧。 李如意又转头看向了那些对穆家有异心的人，想起了那位死在林中的穆家前辈。 他明明是为了守住剑暮而迷失，可是迷失回来之后，这个天下却忽然似容不下他了一般。 就连他的后辈血脉，也活的这么小心翼翼的...... 陈其则看着李如意的神色，似有所感的对其传音道：“小友与穆家有故？” 李如意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其则转头看向院中的那些其他家族之人，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 文心镜中的穆剑清终于又迈开了步伐，走过了第一道云桥，踏上了除了起始山外的第一座悬山。 只是，穆剑清的脸上似乎带着深深的疲惫和落寞。 李如意看不到穆剑清在里面经历了一些什么，只是发现穆剑清似乎带着担忧，转头看向了文心镜外的方向。 似在看着自己的父母...... “清儿......”与李如意同座的穆家主母，其双眼带着浓郁的担忧和愧疚，轻声低吟着。 而今整个穆家的重担落在穆剑清的身上，让她也极为难受。 终于，穆剑清又踏上了第二道云端之桥。 在第二云端之桥上，穆剑清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再次清醒，踏上了第二座悬山。 三道云端之桥，穆剑清已走过两道！ 再走过最后一道，她便是入了文阁...... 当穆剑清休息了片刻继续踏上第三道云端之桥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 如同祁平猜测的那样，是那位浮云山的长老先对着穆家发了难！ 浮云山的长老阴沉着脸，从座位上起身，看向了穆家家主穆悠亭...... “今日受邀参加穆家之女的庆生之宴会，本不该此时闹事，但是反正眼下闲来无事，不妨穆家主给老夫解惑一些事情如何？”浮云山的老者阴冷的望着穆悠亭，寒声开口。 来了！ 穆家之中的众多宾客双目一闪，望向穆家之人。 随着浮云山的长老站起，还有几人也看向穆家几个主事之人。 穆家主母脸色一白，带着愠意看向说话之人。 穆悠亭神色却较为平静，只是带着怒意看向了说话之人，寒声道： “付长老有话直说！” 浮云山的付长老冷笑了一声，看向在座的众人，有然开口。 “我们皆知，当年穆家先祖走出剑暮之后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从未有人在剑暮之中迷失后又能走出。为何穆家先祖能够走出？” “明显穆家的那位老祖在剑暮之中已然向‘诡异’妥协了一些事情，让他自身也成了诡异。” “而在座之中，亦是有许多家族被其所害。” “我们皆不知那人从剑暮出来后，是否回到过穆家，也不知穆家是否也感染上诡异！” 第73章 图穷匕见 浮云山长老的话语让穆家所有人皆是脸色苍白。 这是他们最为惧怕的事情！ 当年老祖确实沾染上了诡异，也在被诡异侵染神智之后做下了一些错事，这一点让穆家无法反驳。 只是浮云山的长老却将话题引至了如今的穆家是否也被诡异所染。 这一点，穆家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穆悠亭脸色之中带着无边的寒意，却硬生生的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他知道世间之人有多么的惧怕诡异，若是解释不清，穆家便危矣！ 穆悠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老祖当年从剑暮出来，确实未曾回到过穆家！” “我们穆家也不可能会沾染上剑暮之中的诡异！” 浮云山的长老还没说话，立刻便又有人站了起来。 “谁知道呢？” 说话之人是一个老妪，她冷笑了一声，将锋芒毕露。 “再怎么说，他也是穆家老祖，走出剑暮之后，会不回到穆家？”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必然会出变故，要剑指穆家，最好的办法便是以穆家老祖说事儿！ 这一点，穆家自然清楚。 穆悠亭看向老妪，摇头道：“众位皆知，我穆家的染墨剑法也随着老祖的迷失而遗落。” “若是老祖曾经归来，我穆家何至于因遗失了染墨剑法而衰败至今？” 穆悠亭的话语之中表明的意思是：他穆家的老祖若曾回到穆家，必然会带回染墨剑法！ 有染墨剑法的穆家何至于这般受他们威胁？ 可如今的穆家因没有染墨剑法而衰败，足以证明穆家老祖从未曾归来过！ 可是，听到穆悠亭解释的话语，在场的一些人皆是摇了摇头。 老妪也是摇头而阴冷地开口道：“你穆家如今是否真的失去染墨剑法，只有你们穆家自己人知道！” “谁知道你们是否为了掩盖世事而藏拙？” 说着老妪又指向了文心镜之中的穆剑清，冷笑了一声：“世人皆知，你们穆家的剑法之中带着文墨之意。” “若是你们穆家真的失去了染墨剑法，穆剑清何来的文心？” 此言一出，穆家众多宾客皆陷入了哗然。 原本那些只是坐山观火之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穆家众人。 穆家大院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穆家家主穆悠亭脸色一沉，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唯有穆家主母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辩驳道：“那是清儿自己明悟的文心，与染墨剑法无关！” 浮云山的长老摇了摇头，走到了那位老妪的身旁，望向穆家祖母。 “哦？” “这是否太过巧合了？你穆家失了染墨剑法，可穆剑清又自己生出了文心！谁信啊？” 穆悠亭凝望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气的双手发抖。 “难不成我穆家之人后辈皆不允许诞生文心？一旦诞生文心，便是与诡异有染？” 浮云山的长老阴沉的笑了笑，“也并非不能诞生出文心，但是穆家总要给世人一个解释，好叫世人放心不是？” 穆悠亭双目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沉吟了许久，穆悠亭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穆家如何解释？” 老妪凝望着穆悠亭冷声道：“只要你们穆家能说出穆剑清的文心来自何处，我们便信你穆家如今并无染墨剑法。” “也信你穆家老祖不曾归来，你穆家也未曾沾染诡异！” 老妪的话语立刻又引起几人的赞同。 话音刚一落下，便又有几人站了出来，“穆家主，最好还是解释清楚较好。” “没错，否则我等怎敢放心穆家在各自的山门之畔？” 你一言我一语，叫穆家之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穆家主母望着众多宾客眼中那抹贪婪之意，面色苍白。 所有人都知道，文心皆是明悟而出的东西，何来的得之何处一说？ 这些人也绝非是为了所谓的文心...... “若是我也说不出呢？”穆悠亭闭上了双眼，疲惫不堪的反问。 浮云山的长老与那老妪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穆家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能够证明穆家没有染墨剑法了！” 浮云山的长老冷眼望着穆悠亭，图穷匕见！ “我等轮番与穆家之人进行生死之战！” “只要穆家能撑下来，并且未露出染墨剑式......便能够证明穆家确实没有染墨剑法，也未曾被诡异沾染！” 此言落下，众多宾客附和。 一直在主家座位之上的陈其则只是听着众人的话语，并未开口。 那些人只要不对正在进行文心试炼的穆剑清出动手，不干预文阁的文心试炼，他便没有理由干预穆家与其他家族的恩怨。 而李如意也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想要什么...... 果然，根本就不是什么恩怨。 他们只是想要瓜分穆家而已！ 穆家为了自证清白只能答应接受生死之战，但是这个生死之战中，对方人多势众，以诸多家族面对落单的穆家。 穆家又岂能顶得住？ 穆家哪怕身为千归崖的一方霸主，也无法从这种以少对多的大战中存活下去。 穆家一完，千归崖这一方福泽之地也就易主了！ 李如意忽然觉得与半月山相比，外面的世间实在有些诡诈和不堪。 半月山的人即便再讨厌他，也只是想要赶他走而已。 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杀死他...... 李如意从沉闷地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祁平。 祁平望着李如意微微摇了摇头，向李如意传音道：“我们帮不了穆家！” “我们虽然与穆家同管千归崖。但我们是朝廷之中人，江湖恩怨之事我们无法干涉！” “千归崖为朝廷之域，而穆家是千归崖的最大家族......好比穆家是一方商豪，这些人是其他的商豪，想要吞并穆家的产业。” “且，他们的理由虽然虚伪，却很正当！” “我们最大的限度，便是不用听这些人的话语加入对穆家的讨伐之中！” 李如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明白在这些人的手段虽然龌龊，但是却是能站得住脚。 毕竟，当年的穆家老祖确实在脱离剑暮之后，杀了很多人！ 只是想起一个守卫剑暮的前辈，后人却连活着都这般艰难，让李如意心中有些哀伤。 第74章 本相白鹤 穆家家主穆悠亭望着多有对穆家发难之人，神色阴沉。 这一刻，哪怕心中早有预感，但却还是让他的脸色不由的变得有些苍白。 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穆家是否沾染了诡异，只是以此作为借口，让穆家与他们一战。 要穆家与如此多人的一战，穆家如何还有活路？ 所有穆家之人望着院中的宾客，神色之中似乎都带着屈辱和悲愤。 一旁的李如意脑海之中不断的浮现出那本手记之上的记载，无比的想要出面将真相说出来，将染墨剑与染墨剑法送回，以证明穆家清白。 可是......会有人信他吗？ 或者.....他们即便信，但是重要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相信，也不会相信！ 不如说，即便李如意说出来，他们也只是冷笑，当做没有听到。 李如意与穆家一样，心中浮现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想起了先生曾经与他说过的一句话：“大势不可违！”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穆家能顶住这些家族的围攻，等到穆剑清走过第三道云端之桥。 可是，他们真的会让穆剑清通过文心试炼吗？ 穆悠亭望着众人，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深深的点了点头。 “好，穆家应战！” 随着穆悠亭的话语落地，所有穆家之人脸上都闪过一丝决绝。 “不过，你们若是以为穆家是囊中之物，那你们就错了。” 穆悠亭轻轻的一挥手，刹那间整个千归崖上似乎苏醒了一道浩瀚的气息！ 嗡~ 波澜涟漪，虚空鸣颤。 一柄剑从穆家内堂之中出现，落入了穆悠亭的手中。 穆悠亭的身上赫然浮现出了一道威压，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白鹤虚影！ 白鹤展翅，带着穆悠亭飞身而起，立于虚空之上。 穆悠亭的白衣在白鹤的衬托之下，显得淡泊而超然...... “白鹤本相！” 陈其则仰头看向了虚空之上的穆悠亭，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赞许。 院中的那些明显是针对穆家而来之人，在见到穆悠亭的白鹤本相时明显有了一些凝重！ 飞身而起，剑指白鹤！ 李如意带着担忧，转头看向陈其则：“什么是本相？” 陈其则想了想，开口解释：“当修为迈入三境，晓命之时，便可明悟自身本相！” “可将本相当做将自己的本命绘出的一个具象之物，助自己一战。大多数人都是在迈入四境之后才会出现本相！”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在晓命之时便能诞生本相。” 祁平望着虚空之上的只白鹤，似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想到，穆悠亭已经迈入了三境！” 李如意双眼一闪，“那他能挡得住吗？” 陈其则摇了摇头：“难！” “浮云山那位，还有那个老妪，也在三境！” “以少敌多，即便有本相白鹤相助，恐也难以抵抗太久。” 李如意转头看向文心镜，发现穆剑清还是站在第三道浮桥之上，似失去了意识一般。 再看虚空之上，白鹤与穆悠亭面对着数位强者显得有些孤单。 浮云山的长老凝望着虚空之上的穆悠亭，冷笑了一声：“穆家主，动手吧。” 穆悠亭望着众人，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之剑。 白鹤展翅，细长的鹤颈微曲，而后伸直，张开了鹤喙...... “唳~” 鹤唳响起。 浮云山的长老便先动了手，持着巨剑冲向穆悠亭，穆悠亭则是运剑而抵。 两道剑芒展露，带着如破天的威压四下散开。 下方穆家之人，似都感受到了那凌厉的威压，闷哼一声，面色苍白。 就连李如意也一时之间极为难受，陈其则转头看向李如意，轻轻的一挥手。 一缕清风拂面，李如意瞬间便感觉来自虚空上的威压消失不见。 “多谢陈老哥。” 陈其则摇了摇头，继续仰头看向虚空。 虚空之上，穆悠亭与浮云山的长老战了一起。不断的有似要破天的剑气划开虚空，引的狂风乱作。 千归崖下的城中之人也都看到了那崖顶的虚空之上发生的大战，心惊胆战。 白衣穆悠亭身姿狂舞，亦如他身旁的那只白鹤。 飘逸而沉稳。 而浮云山的长老却如凶兽一般，剑式凌厉而带着杀伐之气。 好在城中似有一道守护之力，让两人的大战，未波及到下方的城中。 李如意望着虚空之上的大战，心中无比震撼。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境强者的大战，那种浩瀚的声势仿佛要将千归崖荡平一般。 只是千归崖又似乎还被一道神秘力量保护着，让其不受余波毁灭。 “三境......这么强吗？” 穆家大院之中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虚空之上的大战，而那面文心镜中的穆剑清似乎感应到了外界的大战，变得不安的起来。 那浮桥之上的神魂之躯，变得摇摇晃晃。 穆悠亭与浮云山的长老战的不分彼此，而此时那老妪看向了穆悠亭的本相白鹤。 一时间，凶芒毕露！ “先斩了那只白鹤！” 话语落下，几人与老妪一同持剑起身，杀向了那只白鹤。 白鹤凝望着杀来的众人，张开嘴一声呼啸。 “唳~” 白鹤双翅展开，灵活的扭着狭长的身躯，窜上高空，而后双翅一挥，似白鹤之力落下，那老妪几人身形一滞。 一种苍老的感觉在身上浮现。 “该死，穆悠亭的本相白鹤有归墟之力！”老妪脸色一冷，神色阴寒。 白鹤身形飞舞，上下左右的躲避着老妪等人的袭击。 老妪脸色一沉，转头看向还在与浮云长老缠斗的穆悠亭，又看向了还在文心镜中的穆剑清，阴冷的一笑。 调转方向，杀向了穆悠亭...... 白鹤见到老妪的举动，似双眸之中闪现出了哀伤，未等思绪，便朝着老妪冲了过去。 “等的就是你！” 老妪转身，将手中剑一转，刺向了白鹤！ “唳！” 白鹤哀鸣响起，落下了虚空...... 正与浮云在长老缠斗的穆悠亭猛的吐出了一口血，往后退了两步，身形颤抖不止。 “夫君！”下方穆家的主母脸色一白，止不住呼唤了一声。 而文心镜中的穆剑清也是感受到了父亲的重伤，心神不稳，猛的也吐出了一口血。 “父亲......” 她在文心之路上睁开了双眼，双眸之中尽是慌乱。 第75章 点灯之遗 那些对穆家虎视眈眈之人，见到文心镜中因父亲重伤而心神不稳险些退出文心之路的穆剑清，冷笑了一声。 他们怎么会让穆剑清走过文心试炼呢？ 他们无法对正在文心试炼的穆剑清动手，却也根本不需要对穆剑清动手！ 他们只需要干扰穆剑清的心神便够了。 文心之路考验的是心，心神一乱，必然走不过文心之路。 走不过文心之路，陈其则便没有理由护着穆家。 穆家...今日必亡！ “父亲！”文心镜之中的穆剑清似乎明白，想要帮父亲，唯有走过文心之路。 哪怕带着担忧，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无尽担忧和伤痛，重新闭上了双眼。 继续文心试炼。 只是，心绪大乱之下，文心之路也变得飘摇了起来...... 虚空之上。 穆悠亭因自己的白鹤本相重伤而牵引着自己重伤，口中吐着鲜血。 他悲怆的望着似群狼环伺般的诸敌，“尔等非要如此吗？” “我穆家先祖为了守卫剑暮，舍生忘死。而今尔等却要将我穆家赶尽杀绝！” “你们可还有心？” 浮云长老冷笑了一声，持剑而立，“穆家主，枉你身为一家之主，竟这般的迂腐。” “点灯人伴随着诡异，身为点灯人血脉后裔，命数自是如此。” 浮云长老没有再开口，却是对着穆悠亭又传了一道音。 穆悠亭闻此传音，瞬间脸色苍白无比，神色落寞...... “你真的认为....穆家今日之劫，是因为我等想要你千归崖？” 似乎想起了什么，穆悠亭哀伤的看向了一旁的文心镜！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这一刻，穆悠亭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这世间所有点灯人的消失本就带着诡异，仿佛那是一段禁忌。 浮云长老望着穆悠亭，带着阴狠之色。 “你千不该万不该，意图让你女儿拥有文心。” “一旦拥有文心，她极有可能会复苏你穆家的点灯人之道。” “点灯人生而不详，就不该活在这世间！” 轰！ 随着浮云长老的话语传入下方。 大院之中的李如意如遭重击...... 李如意身后的祁平等人闻言也皆是脸色一变，仰头看向虚空之上的浮云长老。 几人都将手摸向了身上的佩剑...... ...... 李如意摇摇晃晃低下了头，双目通红！ 他张着嘴，低声呢语，似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娘亲也是点灯人，她也不在了......” 李如意默然地站了起来，折戟剑在他的手中浮现而出...... 大院之中的李如意的站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疑惑的看向李如意，赫然发现，那位神秘的公子竟不知为何红了眼。 虚空之上的浮云长老和穆悠亭等人也发现了下方李如意的异常。 李如意没有管那些投来的目光，只是持着剑，看向虚空。 “明明，娘亲很讨人喜欢。”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我如意，但是都喜欢娘亲。” “娘亲不见了，我很悲伤。但我从未放弃希望，想要有朝一日能找到她。”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浮云长老，双目低沉，“可是......” “凭什么她就不该活着？” 李如意的心中，一直知道点灯人不讨人喜欢。就像半月山的人都不喜欢自己一样。 他不知道娘亲在半月山之中做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让半月山的人都喜欢她。 可是，娘亲曾经是否也像今日的穆家一样，被人说不该活在世间。 他带着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娘亲。 他最害怕的便是，娘亲已经不在了...... 而浮云长老的话语，像一根柄刀，意图刺破寻到娘亲的那颗赤子之心。 难道......娘亲的失踪，就像今日的穆家这样？ 原本围困着穆家的众人，忽然都将目光投向了李如意。虚空之上的浮云长老凝视着望着李如意，“你是何人？难不成你要管穆家之事？” 他看向李如意身后的祁平等人，心中忌惮。 他只在不知道李如意的身份。 陈其则也是好奇的望着李如意，双目微闪，似捕捉到了什么。 “我是何人？我何人都不是！” 李如意一手持剑，一手做捧花之态，向上轻举。 “我只是，你口中所说不该活在世间的...” “......点灯人！” 轰！ 整个穆家上至虚空下至大院，都在瞬间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穆悠亭及所有穆家之人都在瞬间陷入了呆滞，恍惚地凝望着李如意。 “点灯人？” 那虚空之上的老妪最先反应过来，望着青涩的李如意，呲笑了一声，“笑话！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穆家请你来演戏，也不怕闪了你自己的舌头！” 老妪的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极快想要想李如意撇出去。 能被祁平等人护着的人，让她心中不安。又觉得可能是穆家暗中与祁平等人做了什么交易，故而上演一出戏，想要以此避退他们。 所以她才这般出言试探！ 只是她的试探，却让祁平双目猛的一冷：“大胆！” “你这老奴竟敢辱吾公子。” 刹那间，李如意身后的祁平等人都将剑拔了出来。 锵！ 七柄剑出鞘，三道晓命境修为气息和四道二境修为气息，直逼众人。 瞬间，穆家染上了属于禁卫的杀伐寒意。 虚空之上的浮云长老脸色一变，对着祁平呵斥：“祁平，你如今已经不是璃阳禁卫，你难道想要对老夫出手吗？” “别忘了，老夫为千归湖巡抚！你想要犯上作乱不成？” 如祁平所言，浮云长老用了朝廷官职压迫于他...... 祁平等人今日实在反常，让他心中惊疑不定。 只是，祁平等人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望向浮云长老，似完全无惧于浮云长老的压迫。 寒意滔天...... 李如意看着祁平等人出头，似乎并不想因为自己一时之怒将祁平等人卷进去。 毕竟，他只是装成的大人物...... 冷静下来的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陈其则，“陈老哥，是不是只要穆剑清走过第三道桥，就算是文阁弟子。” “而您也就能出手了！” 陈其则望着面容青涩的李如意，不知在想什么，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收起折戟剑，走到了文心镜的那道光芒之下。 “那我带她到第三座文山！” 向前一步，闭上了双眼。 而虚空之上的文心镜中，李如意的神魂也赫然出现在了其中！ 第76章 另有所图 虚空之上的所有人目光闪烁，紧紧的凝视着下方的李如意。 李如意的神魂入了文心镜，肉身似陷入了沉睡。 祁平几人持着剑也没有对其他人动手，而是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似在防止着有人动手。 浮云老者目光阴沉，冷冷的望着祁平寒声道：“祁平...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想知道祁平等人今日为何这般古怪。 那位少年到底又是谁？ 若是其他人以为这位少年可能是朝廷之中的某位大家族公子，但是在浮云长老的心中明白，这一定不可能！ 别人不知道，可是他知道。 祁平几人早已不是璃阳禁卫，决然不可能再与朝廷有什么瓜葛！ 祁平仰头回望着脸色铁青的浮云长老，双手抱剑，“我做什么，就不劳巡抚费心了。” “至于小公子想做什么，我们可管不着！” “小公子？”浮云长老冷笑了一声：“你骗的了其他人，还能骗得了我不成？” “你当年叛出璃阳，而今怎可能会与朝廷之人有瓜葛？” 穆家之人闻言皆是瞬间看向了祁平等人。 原本以为祁平等人护着的少年必然是朝廷之中的某位‘小太爷’，可如今听浮云长老的话语，似乎并非如此。 祁平等人当初是璃阳禁卫，可是他却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叛出了璃阳。 难怪他拥有三境修为，却只是小小的千归崖城驿守军！ 如此说来，这位‘小公子’必然不是朝廷中人。 在场之人，神色连翻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陈其则的眼中则是愈发好奇地看着祁平等人和李如意...... “你真的是点灯人吗？”陈其则呢喃自语。 事情愈发的有意思了起来。 祁平等人只是冷眼望着众人，闭上了双眼，淡然而肃杀的开口。 “我等何时说过小公子与朝廷有瓜葛？” “朝廷？呵......”祁平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李如意，双眼闪过令人不解的神色。 “好好好！”浮云长老等人怒极反笑，“你口中这位小公子难不成还真能带穆家小妮走过文心路不成？” 说着浮云长老看向了一旁的身受重伤的穆悠亭，双目之中带着杀意。 “便看看穆家先亡，还是穆家小妮子先走过文心路。” 一行人正欲再次朝着穆悠亭动手之时。 一声叹息从穆家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一个年迈的老人从穆家的内门之中缓缓走出。 那迟暮的身影佝偻，每走一步仿佛都是费了很大的劲...... “爹！” 见到老者出来，穆悠亭似乎极为悲戚，拖着重伤的身躯跃下虚空，走到老人的身旁搀扶着老人。 老人仰头看向虚空之中的穆家众敌，轻轻的叹了口气，迟暮而疲惫的声音响起：“诸位，能够给老夫一分薄面，就此退去如何？” 虚空之上的众人目光闪烁，却没有开口。 似乎这位老人的出现皆有些超出众人的预期...... 可是紧接着，虚空之上似忽然涌现出了神秘波动！ 两道浩瀚的威压浮现在了千归崖上。 整个千归崖下的众人皆是闷哼了一口气，感受到了一种面对天地的浩瀚恐惧。 天色在瞬间便褪去了光霞，云层覆盖而来，整片天地之间像是被摧城的乌云笼罩。 唯有那面文心镜在黑云之下，金光依旧。 忽然间，虚空的波澜之下，两道身影迈出了虚无。 踏在了虚空之上...... 千归崖下之人仰头看向虚空之上两道忽然出现的身影，猛的浑身冰凉，汗毛炸立！ “那是...” “浮云山老祖！” “还有流云阁老祖！” “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要覆灭千归崖吗？” 千归崖下的众人还在惊恐不安之时，那两位超然出现的身影将目光投向了穆家之中的那位老人。 “穆年生...” “你果然也还活着......” 穆年生便是上一代穆家家主，也正是穆剑清的爷爷。 穆年生仰头看向是那两位先前一直隐匿，在他出面才露面的神秘老者。 穆年生抬手拍了拍穆悠亭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道： “宝宗，和煦......你们不也还活着吗？” 虚空之上的两位老者漠然的点了点头，负手而立，高悬于千归崖的虚空之上。 “我们非但活着，还能活很久，但是你穆年生却不行了。” 穆家老人脸色一黯，不甘心的问道：“两位今日非要置我穆家于死地不可吗？” 虚空上那两位名为宝宗与和煦的老者，释放出了浩瀚气势。 “那又如何？” 穆家众人感受到了那种无力之感，脸色不由的变得有些苍白。 这两位老人，正是浮云山与流云阁的两位老祖。 这两人，是接近五境天人的存在！ 而今，就连他们也出现了...... 一时间，穆家之人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绝望。 这一下就连陈其则也是在虚空出现两位老者之后，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今日之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而陈其则忽然心中警觉，似乎感到了有一点不对！ 似乎......浮云山和流云阁等宗门家族的目的绝非吞并穆家这么简单！ 到这个年纪的人，常年闭关就连活着都是小心翼翼的。 怎会为了吞并其他家族而亲自冒险出面？ 穆家老人像是也明白了过来，面前这两位与他同期之人的出现，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只是他却不明白，自己穆家而今还有什么东西是对方这般大张旗鼓也要得到的。 忽然，穆家老人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文心镜之中的穆剑清。 “你们是为了......那盏灯？” 那盏灯三个字一出，令虚空之上的两位老人猛然脸色一变。 面色阴沉地看着穆年生...... 穆家所有人，连同陈其则都在瞬间看向了穆年生。 就连穆悠亭也是一脸的迷茫，似乎从未听说过穆家还有什么灯！ 一时间，千归崖上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起来。 虚空上的两位老者摇了摇头，“我等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似乎，他们并不愿意外人听到关于‘那盏灯’的事情！ 穆家老人摇了摇头，“若你们想要那盏灯，便动手吧。” “老夫绝不可能给你们！” 轰！ 随着穆家老人的话音落下，像是有一道气息在穆家内院之中苏醒，化作一道光屏，将穆家护在其中！ ...... 第77章 知案解题 文心镜中，一片浩渺而玄妙的气息笼罩在天地之间。 李如意睁开双目，心中震撼无比！ 眼前的十座刺破云雾的文山之上，处处有着各种金色的符文。符文之上涌动着暗金色的光芒，如流水一般。 十座高如天际的巨山之巅，其间连通着九道悬浮之桥。 那悬桥之下，便是寥寥云雾。 一眼看去高不见底...... 李如意震撼于这文心镜之中的玄妙，却也疑惑这文心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仰头看向前方两座山峰之后的悬桥山，那穆剑清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似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李如意不知道外面现在已经如何了，还在认为，只要自己送穆剑清入文阁，文阁的陈其则就能出手摆平今日之事。 他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自然是打不过那些大人物的。 而他心中其实也疑惑祁平等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已经超越了自己只是来帮他们忙来镇场子的应该有的态度。 好像祁平等人，很尊敬他。 只是那种尊敬似乎并非源自于他自身。 这点让李如意无法理解...... “难道是因为点灯人的身份？曾经有点灯人帮过他们？” 李如意想不通，所以也不愿意跟祁平卷的太深。 但是，他又不愿意看到那位穆家老祖点灯人前辈的血脉后裔遭受到今日的不公对待。 所以，进入文心镜，帮助穆剑清走过文心之路，是眼下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也不会让自己卷入穆家太深，也不会卷入所图不明的祁平等人太深...... 至于文心之路...... 李如意撇了撇嘴，“不就是窥探别人内心的不良癖好而弄出来的破考验吗？” “我自幼熟读百家之卷，还怕你不成？” 一步踏上文心之桥，似有云雾袭来。 李如意面前的桥上，那洁白的云雾如潮水般涌动，在桥中央化出了一个白衣白发的老人！ 桥上的老人盘膝坐在桥中央，白色长须随风而舞动。 一双看似慈悲的双眼就这么看着李如意，面带笑意。 “少年郎，你可是要走过此桥？” 李如意面带疑惑，四下看了看，走到了白须老人的面前，对着老人恭敬的开口道。 “还望前辈许可。” 老人望着李如意，点了点头道：“可，不过还请少年郎回答我一个问题。” “若是回答出来，老朽自会放行。” 李如意点了点头，“前辈请问。” 老人双眼之中带着平和，宽大的儒衣摆轻轻一扫，指向身下的浮桥，“少年欲走过此桥...是目的，还是条件！” 李如意一愣，不解的望着老者。 不过想了想，开口道：“自然是条件！” 他的目的可不是走过此桥，而是踏上桥后的文山。 老者笑了笑，对着李如意平和的开口道：“既然是条件，则证明少年郎的目的是老朽身后的文山。” “可是少年郎你又为何一定要走这条路呢？” 李如意眉头一扬，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道：“因为去那座文山只有这条路，我又不会飞！” 老者望着李如意，摇了摇头，“只有这条路吗？” 他轻轻的又一挥宽大的衣袖，再次对着李如意开口道：“现在呢？” 李如意一愣，恍惚的看向四周。 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退出了悬桥，又回到了第一座悬山之上。 而面前的老人身后，那座悬桥已经不见...... “大道万千，少年郎的眼中只有那条路。可若是连那条路也消失了呢？”儒衣老者平和地对着李如意问道，“少年郎你又会怎么办？” 李如意恍惚的看着面前的老者，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 “前辈，我方才若是回答‘走过桥是目的！’” “是否那座山便会消失？” “然后前辈会说：群山万千，少年郎眼中只有那座山。可若是那座山消失了，少年郎你又会怎么办呢？” “对吗？” 李如意神色清明的望着盘膝坐在山崖边缘的老人，等着老人的回答。 老人的问题看似玄妙，实则在李如意的眼中不过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你眼中看所见的...是结果？还是通往结果的路？ 你若要结果，我便不给你结果，或者你换一个结果！ 你若要通往结果的路，我便不给你路，你再自己找其他路！ ...... 听到李如意的反问，原本满脸微笑的老人明显一愣。而后古怪的向李如意问道：“少年郎看出了什么？” 李如意神色清明，无奈的开口道：“这不是很简单吗？这是文心之路的试炼啊。考验的不就是文心吗？” “想想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分明就是：求通往结果的路！” “然后自己找其他的办法通往第一座文山。” “比如...”李如意想了想，立刻就想明白了，只不过却是满脸的嫌弃，“.......我心中有路，脚下便有路？” “然后我踏空而行，脚下自然会出现悬桥？” 老人猛然一怔，呆滞的看着聪明若妖的李如意。 李如意不止解开了答案，还解开了问题！ 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不是站在参考者，而是站在施考者！ 并且，李如意那神情分明就是嫌弃这个文心考验......有些无趣。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老者，挥了挥手。 “前辈？” 老人回过神来，望着李如意，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竟然未曾见过少年郎你这般解题之人！” “可是，眼下少年郎你准备怎么办？” 李如意撇了撇嘴，对着儒雅而文质彬彬的老人开口道：“自然是前辈你把桥弄出来呀。” “我都把你的题解开了，再去做那些奇怪的动作，前辈不觉得很奇怪吗？” “到时候前辈你尴尬，我也尴尬！” 李如意一想到自己要走到山崖边，口中高呼什么“我心中有路，脚下便有路”或者“我心中有路，眼中便有路”之类的话语，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也太尬了...... 老人笑着望着李如意，想了想，点头道：“似乎确实如此！” 似乎对于李如意，老人也有些无奈。 明明是让人明悟文心的考验，在李如意的口中，竟然变得这么不堪...... 沉吟了一番，老人轻轻一挥手。 他身后那条悬桥在云雾的扰动之中，重新出现！ 李如意看向重新出现的悬桥，对着老人笑了笑，绕过老人踏上了悬桥。 “多谢前辈。” 说着，便朝着桥之尽头的第一座文山就走了过去。 老人望着李如意的背影，满眼赞许和期待：“还不知小友大名......” 李如意对着身后的老人摆了摆手。 “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 “事事如意的如意....” 第78章 文心之题 文心镜外，穆家被一道光屏护在其中。 宝宗与和煦两位浮云山及流云阁的老祖望着穆家出现的光屏，双目的神色闪过一丝贪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暗中点了点头。 那盏灯......果然在穆家！ 而穆家之中的所有人看着将穆家护在其中的光屏，顿时微微满脸的困惑。 他们从不知道，自己穆家居然还有这种‘护山大阵’。 只是这光屏感觉为何如此像是一盏灯的光幕？ 难道穆家真有什么灯？ 穆悠亭猛然看向自己身旁的父亲，张了张嘴：“爹...这是？” 穆年生看着穆悠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 穆悠亭恍惚的转头，望向了还在文心镜中的穆剑清，忽然双手微微一颤。 “清儿的文心......” 他一直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女儿忽然便有了文心。 他也一直以为穆剑清真的是自己悟出了文心，可如今看来，穆家似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自己的父亲到底隐瞒了什么？ 这些人大举前来，显然不是为了覆灭穆家而瓜分穆家。而自己女儿悟出的文心似乎也并非那么简单。 这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笼罩在了穆悠亭的心头。 是什么让穆剑清悟出了文心？ 父亲口中的那盏灯又是什么？ 这道护住穆家而他从未见过的光屏又是什么？ “父亲，您到底在谋划什么？”穆悠亭怔怔的望着穆年生，暗中传音问道。 穆年生平静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没有说话。 而院子之中的祁平等人，在这道光屏出现之后，忽然心头猛的划过一道寒意。 看向了穆悠亭的目光之中带着繁杂的似乎，剑锋微动。 似原本指向虚空之上浮云山等人的剑，也不由自主的指向了... ......穆年生！ 一旁主位之上的陈其则看着这忽然出现的光屏，也在一瞬间脸色猛的一变。 他赫然发现，这道光屏出现之后。 ......整个千归崖与外界的联系都在瞬间被斩断了。 不知为何，陈其则阴沉着脸，选择了与祁平和李如意等人站在一起，凝视着穆年生。 “穆年生，你在做什么？” 今日穆家的‘劫难’，竟然忽然像是变成了一个惊天的布局！ 似乎所有人，都成了被布局吸引而来的‘鱼’！ 就连他......也一样。 穆年生身形佝偻，原本的悲戚之感消失，变得有些莫测了起来。他冷冷的看了陈其则一眼，而后望向了虚空之上神色贪婪的外人，并未开口。 穆家虚空之上的两位浮云山和流云阁的老祖，像是被心中的激昂占去了所有的神智。 两人皆运转起了浩瀚修为，朝着光屏斩了下来...... 千归崖上，黑云卷涌！ ...... 文心镜中的李如意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悠哉悠哉的走过了第一座云桥，登上了第一座文山。 面前的文山石壁之上各种金色的暗文涌动，像是一个个李如意看不懂的古字在跳跃。 李如意仰起头，目光眺向下一座文山。第二座文山到第三座文山之间的石桥上，穆剑清依旧站在那里，似乎还陷入在无法抉择的痛苦之中。 李如意撇了撇嘴，走到了第二道悬桥之前。 “有人吗？” 李如意的呼声在文心镜中响起，回荡如风，卷起了云桥之下的云雾。 云雾涌上了李如意面前的云桥，那云雾扰动，褪去。 桥上又多了一个白色儒衣的老者...... 李如意看向那老者，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身后已经走过的第一道云桥，回过头来，叹了口气。 “前辈，又是你......” 那云桥之上的老者似乎也有一些尴尬，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这个文心镜，是以老夫的文心炼成的试炼。” “所以......” 李如意叹了口气，“所以后面都是您？” 白色儒衣的老者满脸纠结，却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莫名其妙的，白衣老者看着李如意那‘轻蔑’的目光，升起了一种被侮辱和践踏的感觉。 白色儒衣老者大怒：“小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李如意立刻点了点头。 “那就来接受试炼！”老者不满的开口。 “好！”李如意坐了下来，对着老者点头道，“前辈你出题吗。”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却忽然觉得不对。 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应该直接将考验丢在李如意的面前，让李如意在‘幻境’之中，询问本心而进行试炼。 而眼下，自己却先出现了。 再丢出‘幻境’，李如意还能代入吗？ 一时间，老者忽然间发现，眼下这个文心之题，似乎很难丢出来了! 搞不好丢出来，又被李如意一阵‘嫌弃’...... 越想越不对的老者忽然有些生闷气一般地吹胡子瞪眼，十分想要把李如意踢出文心镜。 只不过又好奇李如意的文心，又有些舍不得...... 一番沉默之中，李如意疑惑的望着没有下文的老者，探出手在其面前挥了挥。 “前辈？” 老者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索性也懒得丢出方才那样的‘幻境’了，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这道题是这样：你走过这道桥，我便会死！” “可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也并非恶人。” “其实这道文心题便是问你......在你要完成自己的目的之时，若是会害了无辜之人，你会如何选择？” 想了想，老者补充道：“要么，你往前走，‘会害死我’！” “要么，让我活着，而你需要放弃自己的毕生所求！”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老者，嘴角抽搐，觉得有些无聊。 他站了起来，绕过老者往后面的文山走去...... 老者见李如意的动作，满脸疑惑，开口叫住了李如意！ “你是选择一定要得到自己的所求吗？即便害了无辜之人？” 李如意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老者，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者不解：“那你还往前走？” 李如意耸了耸肩，“因为我知道...” “反正您也不会真的死！” 老者脸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若我真的会死呢？” 李如意还是摇了摇头：“这只是假设，实际是您不会死！” 老者凝望着李如意，“这是在文心镜中！” “可若是在现实之中......所有修行者都免不了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到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第79章 一直如此 李如意望着老者认真的模样。缓缓的走到了老者的面前反问道：“前辈，你们文阁，应该不只有这一面文心镜吧？” “自然！”老者点了点头，随即不解的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如意想了想，又问道：“既然如此，陈老哥拿着以您的文心炼制的文心镜，在世间为文阁考验要入文阁之人的文心。” “这么说来，陈老哥......” 白色儒衣的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李如意的话茬：“是老夫的弟子！” 李如意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一下子想通了陈其则邀请自己去文阁做客，想要让自己骂谁了...... 老者看着李如意双眸之中的神色，顿感疑惑：“这与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前辈的题目确实刁钻。” “看着不像好人......” 老者嘴角一抽，“所以你的答案呢？” 李如意想了想问道：“那得看我想要做的事情重不重要了！” “若是很重要呢？”老者想了想，开口道：“比如一场无上机缘，足以改变你一生的机缘...比如让你入文阁......” 老者还没说完，李如意立刻摇头，“我不干。” “别说会害了无辜之人，即便不会害了无辜之人我也没准备入文阁！” 老者僵在了原地，气的脸色发青。 “那你进来文心镜做什么？” “前辈等会就知道了。”李如意打哑谜。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改口道：“那若是......为了让你自己活命呢？为了让你自己能够活命，需要杀了无辜之人时，你该如何？” 李如意望着老者，陷入了沉默。 白云涌动，在悬桥之上飘飘洒洒。李如意那一身干净的道袍在云雾之中似卷起了波澜。 良久，李如意摇了摇头：“若是我为了自己活命而努力，有人挡在我面前，又怎会是无辜之人？” “想要我死的人，我管他们做什么？” “真的是无辜之人，又怎会拦我去活命！” 老者摇了摇头：“这世事万千，繁乱而无序，总会出现各种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拦在你面前的，你又怎知一定是你敌人？” “就如同饥荒之年，许多人为了争夺一个能够让自己活命的馒头而大打出手，争个你死我活。” “那些人能算得上是恶人吗？”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似真的开始认真的考虑老者问题。 只是想了许久，李如意站了起来，“争一个活命的馒头，不算是违背我的本心。” “为了活命，我也会出手！” 老者看着李如意，点了点头，似乎认同李如意选择。 可是，紧接着，他又‘咄咄逼人’般的再次开口： “若那个‘馒头’本就是他人的呢？” 嗡！ 李如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僵在了原地。 而老者却像是没看到李如意的反应一般，继续开口：“你，又会去抢夺他人的馒头吗？” “让本该能活着人死去，让自己活下来！” 玄妙无比的文心镜中，一切都如同直通人的神魂深处。 九座山映着令人神迷的光霞，照在了李如意青涩的脸庞之上...... 寂静的云桥之上，李如意缓缓的蹲了下来。 他看着老者，从自己的袖掏出了几枚铜钱，双手捧着同样摇晃了一番，丢在了地上。 “其实，前辈的这个问题，我早已经面对过了......” “在进入文心之前，在我幼年之时！” 那几枚铜钱在桥面之上翻转滚动。 而后落定...... 几枚铜钱，在老者和李如意的面前，摆出了一个卦象。 李如意看着那卦象，轻轻的笑了笑。 而后转身离去... 走向那第二座文山...... “前辈是文阁之人，应该能看得懂这卦象吧......” “我的命一直不好！从小到大，其实也曾有过改命的机会放在我的面前。” “可是......前辈你猜，我为何至今还是这命？” 他没有太多的解释，也像是不愿意口说。 他是怎么做的，便是怎么想的。 这个考验，对于李如意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也教不了他什么...... 李如意绕过老者，走向第二座文山。 留下了老者怔怔的看着那李如意丢下的几枚铜钱卦象。 沉默了很久很久，老者收回了目光。 “坎卦，截命之象......” 文阁之人，饱读诗书。他虽然不会占卜之术，却也懂得一些卦象之解。 他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这样的卦象，从未见过这样的卦象还能活着的人...... 那卦象之中，无不透露着少年所剩无几的光阴！ 如少年所言，他也曾遇到过改命契机，可如今依旧还是这命。 为何？ 自然是那改命之术，需要少年所不愿见到的代价。 那个本就是他人的‘馒头’，少年从不曾想抢夺过...... 他想要的，只是自己去找到别的生机！ 在进入文心之路的人，都知道文心之路是心之试炼。其中的抉择虽然牵绊本心，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那些走过文心之路的人，在真正面临相同的抉择之时，又是否会真的这么做呢？ 可是，这位少年人，在进入文心之路前... 一直如此...... 老者望着踏上第二座文山的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大声。 “李如意！” 李如意闻言，回头看向老者。 老者对着李如意笑了笑道：“第三座文山之上，能让你悟出自己的文心！” “不论你入不入文阁，文心皆于你有用。” 李如意望着老者，似乎看到了老者的善意，对其轻轻的点了点头，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前辈！” 他并不知道文心对他有什么用，但是想来与剑心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东西。 他现在自己也开始好奇，自己是否真的能悟出文心。 若是悟出文心，又会是什么文心。 李如意想了想，迈开步伐，踏上了第三座云桥。 云桥轻晃，桥上的穆剑清睁开了双眼，转头看向了桥头缓缓而来的李如意...... 原本困住穆剑清无法走过的第三道题，在李如意走上云桥的瞬间，似发生了变幻。 那是一副残联...... 第80章 道法自然 黑云翻涌，遮天蔽日。 整个千归崖下的城池之中，像是笼罩在剑暮来临之前的末日之下。 从下方城池之中往天上看去，浮云山和流云阁众人在两位老祖的带领之下，以浩瀚的威势，裹挟着倾天的剑气斩向穆家。 而穆家在一道诡异的光屏守护之下，抵抗着诸多强者的攻势。 轰！ 像是整个天地发出了轰鸣。 震耳欲聋的爆音如狂风席卷一般，散在下方的城中，惊得整个千归崖发出了天崩地裂般的颤抖。 城中百姓惊天地额波澜之下，皆跪倒在了地上。 甚至有人耳中流出了血....... “穆家，到底有什么？” 千归崖之下的人们心中皆是升起了一道疑问。 到如今，乃至普通人都似乎明白了过来。 浮云山和流云阁的老祖，这般势在必得的大手笔，必然是想要得到穆家之中的某一个东西。 而这个东西也必然无比的超然，否则两大宗门何至于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如此。 那虚空之上的黑云不断的卷涌。 渐渐的像是形成了龙卷一般，汇聚如云潮，无边的威压，压迫得所有人喘不过气起来。 而那面文心镜，在昏暗的云潮之下，如同一缕曙光照在穆家大院之中的李如意和穆剑清的身上...... 穆家之中的陈其则神色阴沉的望着穆家之外的两位老祖，心头思绪不断的变化。看着那两位老祖眼中的贪婪和势在必得，忽然觉得，似乎穆家变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浮云山和流云阁的两位老祖，不断的掌控云潮压迫着守护穆家的光屏。 忽然。 穆家内院之中又传来一道波动。 两道流光飞出穆家内庭，冲向千归崖的虚空之上。一道融入光屏之中，另一道冲出光屏，汇入了虚空之上的云潮之中。 刹那间，整个漆黑的云潮像是燃起了火。 如艳红的晚霞一般....... 原本一直沉默的穆年生忽然笑了起来，像是什么东西与他的预测一样。 “开始了！” 穆年生的轻轻一句，令所有人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而虚空之上的两位浮云山和暮云阁的老祖也忽然感到了不对，心中猛的一突。 “穆年生，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原本他们以毕生修为之力凝聚的浩瀚云潮，在一瞬间似乎脱离了他们掌控，正缓缓的向千归崖压迫了下来！ 穆年生抬起头，闭上了双眼，“你们不是想要那盏灯吗？” “老夫推衍了一辈子，这才想到这个唤醒那盏灯的办法.......” “今日，便以你们点燃这盏灯吧！” 嗡！ 穆年生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云潮像是燃起了滔天的火光。 一眼望去，千归崖的一片苍穹，赤红一片...... 也在这个时候，陈其则猛的吐出了一口血，蓦然看向了虚空之上的那面文心镜。 这一瞬间，陈其则猛然发现他对于文心镜的掌控... .......消失了！ “穆剑清的文心......文心镜......那盏灯.......” “点灯人血脉......四境近天人之力......” 猛然间，陈其则沟通着所有的线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惊愕的看向穆家老者穆年生。 “穆！年！生！” “好算计......” ...... 文心镜中，云桥之上！ 一纸白卷拦在了桥上，白卷之上水墨涟漪，化成了一道残联。 李如意缓缓的走到了穆剑清的面前，仰头看向了那道残联。 穆剑清怔怔的望着李如意，似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神秘的公子也会进到文心镜中。 “公子。” 李如意转头看向穆剑清，笑了笑：“我叫李如意。” “你叫我李如意就好。” 穆剑清的情绪似乎还未曾从方才两道试炼之中走出来，不安而迷茫的望着李如意。 “公子身份高贵，也要进入文阁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带你走过文山的。” 穆剑清更加不解，恍惚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生的好看，面容极为俊朗，是穆剑清见过最为貌美的少年之人。只是李如意的身份又这般的神秘。 之前看到李如意被祁平等人护着，又与陈其则平起平坐时，便有留意。 只是他们还没有交流，她便已经进了文心镜。 对于李如意的神秘和身份的超然，穆剑清心中也有猜测，却没有想到李如意忽然来到了文心镜中。 并且追上了她...... 而自己艰难走过的两道试炼，在李如意的眼中却似乎极为轻松。 “那公子是文阁之人？”穆剑清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与陈其则平起平坐，身份不凡。 在穆剑清眼中大概率也是文阁之人了，且身份不弱于陈其则。 眼下应该是见到自己难过文心路，所以前来相助？ 可是为什么？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帮自己？ 穆剑清想了很多，随即想到自己身为剑秀榜之人的美貌，立刻对李如意有些提防。 “我不是文阁之人啊！”李如意耸了耸肩，见穆剑清往后退了一步，谨慎的看着他，顿时有些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穆剑清望着李如意双眼之中的清明，顿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公子为何？”穆剑清想了想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只是看向了穆剑清身后的那纸白卷，走了过去。 “我只是不喜欢那群人，如果你能进入文阁，那些人可能会不开心。” “他们不开心，我就开心。” “此为......道法自然！” 穆剑清望着背影平和的李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是大势力的大人物，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眼中只是为了开心。 她并不知道，李如意之所以进来，是因为那群人说了点灯人的不好。 没有人可以诅咒点灯人！ 那是李如意心中对于找到自己娘亲最后的希望了。 “我们快点走过第三道文桥吧，等你入文阁，事情就都解决了。” 李如意并不知道镜外的变故，现在只想要快点送穆剑清入文阁。 可是穆剑清却只是望着李如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良久之后，她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一同看向了那纸拦在了两人面前的残联白卷...... 第81章 迹亦随心 “墨青纸白，一笔涟漪山河见，绘光难绘影......”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随风舞动的残卷，将其上的残联念了出来。 沉默良久，李如意脸色难看。 完全不知道这个残联想要考验什么...... 反倒是穆剑清望着这半联的时候，神色闪躲，心中似装着什么事情。 一番沉默之中，李如意有些苦恼的转头对着四周空空荡荡的云山之间叫了一声：“前辈，在吗？” “这道题是什么意思啊？” 天云翻涌，无人回应。 穆剑清疑惑地看着李如意，不明白李如意在喊什么，“公子在叫谁？” 李如意有些失望的回过头，“一个前辈。” 穆剑清茫然四顾，却未发现文心镜之中还有旁人，于是更加的疑惑：“还有其他人进来了吗？” 李如意也是疑惑的看向穆剑清，“不是，是原本就在文心镜之中的人。” “难道你没有见过？” 穆剑清摇了摇头。 李如意猛然想起陈其则说过，文心镜之中的考验是根据每个进入之人的心绪而产生的，所以每个人进入文心镜后的试炼都不一样！ 这么想来，穆剑清与自己的第一和第二个考验都不一样，所以并未见过那个白色儒衣的老人。 想到这一点，李如意便有些无语。 这文阁还真是神秘兮兮的，叹了口气，李如意摇头道：“算了，不管他了。” 再次看向这纸卷，李如意也明白了过来，这题是对于他和穆剑清两个人的。 转头看向穆剑清，李如意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穆剑清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道：“这便是进入文阁的最终考验，文心关！” “明悟了，便能悟出文心。” “墨青纸白......绘光难绘影。” “它问的是：求意还是求行......” 李如意呆滞的看着穆剑清，不理解穆剑清是怎么从这几个字里看出真正考题的。 “这有什么关联吗？” 穆剑清现在相信李如意一定不是文阁之人了，否则，怎会看不懂题下隐藏的真意？ 想了想，穆剑清便开口解释了起来： “墨青纸白......绘光难绘影。青与白，光与影。” “青白相对，形容行事对错。” “光影相伴，表示所思所想相随，可终有些事情无法两全，故而有暗有明。” “就如水墨明明能绘影，可却又不能绘影！因为光为行，影为心，笔墨能画的只有其‘行’而画不出所‘思’！” 穆剑清看了一眼李如意，继续道：“这世间的是非对错往往难以理清，有时心中所思为对，可是所行之事又与世事所不解！” “亦有时，所思不堪，所行却无不对。” 听完穆剑清的解释，李如意明白了过来。 这道题真正问的，是论意或者论行！ “就不能明说吗？文绉绉的做什么？”李如意一阵没好气，暗自下决定，说什么都不能入文阁。 都是什么臭毛病！ 只不过，这个问题，确实让李如意有些难解。 论意和论行这题，李如意曾在书中见过，曾有无数的文人墨客为此争辩不休。 有人认为：行为手段，心为初识。 只要心中大义，便为圣贤。 也有人认为：行事照心，心不可测。 若世事只论心，人间谁恶？ 这种求不得解的问题，抛出来，李如意也明白，并没有真正的答案。 文心，只是让试炼之人，明白自己所想罢了。 李如意看向了穆剑清，发现穆剑清正望着面前的残联发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穆姑娘，你觉得如何？” 穆剑清回过神来，看向李如意，想了想开口道： “我的答案是求心！” “心中无愧，所行皆允！” 李如意闻言想起了先生也曾与他说的话“但求文心无愧便好”，可是李如意却觉得先生的视角太高了。 至少，他做不到！ 文心镜中，浩渺而玄妙，令李如意不知不觉的沉浸在了这个问题之中，久久没有开口。 长风徐来，吹起了李如意的长发，在他的眼前飞舞。 穆剑清望着李如意的沉默，开口问道：“公子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求行？” 穆剑清一愣，似不理解为什么李如意会这么想！这世间的许多圣贤都曾已经面临过这个问题，无一例外都是求心。 可为何李如意要求行！ 想不通，所以穆剑清问了出来：“为何？” 李如意沉吟了一番，缓缓解释道。 “心中无愧便所行皆允......所思所悟的角度太高了。” “高的不像一个人，反倒是像是一个不染尘世的圣贤！” “可是...”穆剑清辩驳道：“世间苍生所追求的不都是圣贤吗？以圣贤之思有什么不对吗？” “心无愧念，万行皆善！” 李如意凝望着眼前的残卷，似忽然觉得圣贤之思太过超然，超然的没有人情之味。 李如意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双手微动，李如意的话语也脱口而出。 “可是我们明明便是人......普普通通的人。” “当一个人只求心不论行，所行无约束，达成结果的路上必然会做很多错事！” “可又因只论心，所行皆允。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圣贤？” 穆剑清恍惚的望着李如意，又是想了想，开口道：“若是只求行而不论心，世间道貌岸然之辈这么多，做了一件善事岂就欺瞒世人岂不是太过荒谬了？”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穆剑清，摇了摇头。 “是人便有杂思，谁都有心猿意马的幻想！” “若问心，谁是圣贤？” 李如意似眼前出现了两条路，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一条摒弃凡心，随心所欲，而又至高无上。 一条如同凡俗，行事小心，而也卑微抵减。 “只求心中无愧，世间又何来的是非对错？”李如意摇了摇头，走到了白纸残卷之前。 “求行也不对！” “这两个都不是我要的答案......” 他抬起手，一手指在残卷之上轻轻划过，指尖所过之处留下了墨字...... 云淡风轻，两袖波澜天地听，我迹自我心。 第82章 不见文心 “知行合一，迹亦随心！” 李如意转头放下了手，望着面前的残卷，轻轻的开口道：“这才是我的道！” 嗡！ 整个文心镜的几座文山同时发出了一阵轻颤，引得李如意自身似与这面文心镜产生了共鸣。 再看去那纸残卷，残卷赫然化为了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李如意和穆剑清脚下的云桥瞬间开始飘摇。 渐渐的，那浮桥赫然变成了一卷长轴画卷，浮现出了一个个墨字！ 而李如意的心中似感觉多出了什么。 一种很玄妙而又不可捉摸的东西，似乎让李如意明白了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这是...文心！” ...... 千归崖上。 遮天蔽日的云潮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城中压了下来。 漫天的云潮如火，似要覆灭整个千归崖。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恐惧，这种恐惧感像是要摧毁整个千归崖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生灵！ 所有人都在惊恐的望着穆家之中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穆年生！ 轰！ 山川开始震颤，似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其则，他目光阴沉的看着穆年生，“穆年生，你到底在做什么？快停下！” 穆年生褪去老态，渐渐的变得年轻。 如昙花绽放！ 他转头看向了陈其则，摇了摇头：“其则先生，太迟了！” “这盏灯一旦开始点燃，就什么都迟了！” “很抱歉以剑清引你前来，因为老夫欲点亮这盏灯，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文心镜！” 千归崖虚空之上的浮云山与流云阁众人，感受到了来自天穹之上自己催化出来的云潮。 那云潮此刻不断的凝聚，而他们体内的修为也在不断的被动送入云潮之中。 即便他们此刻想撤走，也发现走不了了。 两位老祖面色渐渐苍白，低头看向穆家大院之中的穆年生，寒声的喝道：“穆年生！” 穆年生则是平静的抬起头，看向了天上的众人。 “你们从未看得起过那些死在剑暮之中的点灯人！” “即便他们为了守护苍生而死去，你也只是觉得点灯人生来便伴随着诡异......命该如此。” “可是...”穆年生迎风而立，一身白衣狂舞，神色变得有些癫狂。 “还有谁记得曾经的点灯人守在凤鸣渡上与诡异厮杀？” “曾经无数的点灯人孤身踏入阴寒的剑暮，十出九归......直至这世间再无点灯人！” “我穆家老祖为凤鸣渡立下汗马功劳，客死他乡！” “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愿见到迷失的点灯人重新回到世间。” “更是想要覆灭我穆家残存的血脉......” “这世道如此不公...也在无人为曾经的点灯人说上一句话了......” 穆年生的话语，传入整个千归崖所有人的耳中。 有人低下了头去，有人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这世间欠了点灯人太多，欠了曾经镇守凤鸣渡的众多仙修太多！ 穆年生的话语，如同一击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世间再无人记得点灯人之恩......”穆年生转头看向了穆家众人，轻轻的闭上了双目，“可我穆家记得！” “既然穆家终将要走向被人覆灭吞并一途......” “还不如...” “......为这世间再燃起最后一盏灯！” 嗡！ 天地鸣颤，一道炽热的光芒从穆家内院升起。 一稚支红玉烛灯飘然从穆家内院飘然而出，落入了穆年生的手中！ 那支红玉灯烛之上闪烁着耀世的光芒，似正在逐步酝酿着一团火重新燃起！ 穆年生望着手中的红玉灯烛，将其往上一送。 “文心为灯引，众灵为灯烛。” “燃！” 红玉灯烛轻飘飘的飞起，朝着文心镜而去...... 文心镜的光芒照在红玉灯烛之上，似牵引着灯烛之中的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的苏醒。 而正在这时，文心镜中的李如意悟出了文心！ 红玉灯烛的在这变故之中，竟然飞入了文心镜下的李如意手中。李如意那衣袖被红玉灯烛单发的波澜吹起，露出了手上的那枚戒指！ 穆年生蓦然回首，呆滞的看向了李如意。 看到了李如意手中的那枚戒指...... 一时间，他眼角竟溢满了泪水。 “长灯不灭，吾道恢弘！” 轰！ 红玉灯烛之上轰然燃起了火焰，牵动着文心镜爆发... 刹那间，阴阳颠倒... 真假逆转！ ...... 文心镜中，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穆剑清，“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要是你想的，便皆是文心！” “快留下你自己文心之语，便可以走过这道文桥！” “你入了文阁，陈老哥便能出手护住你穆家了。” 看着李如意脸上和善的笑容，望着李如意那平实而淳朴的淡然之气，穆剑清似想起什么，轻轻的低下了头去。 浑身颤抖......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穆剑清，疑惑道：“你还犹豫什么？快啊！” 穆剑清低着头，像是痛苦无比的摇了摇头。 “其则先生不会帮穆家的！” “他没有理由，我也入不了文阁！” 似有落雨滴在文桥之上，墨字化开，变得浑浊不堪。 李如意一怔，不解的望着穆剑清。 穆剑清想起李如意先前所言的‘知行合一，迹亦随心’，惨淡一笑，抬起了头来看向李如意。 “公子，你被骗了！” “所有人都被骗了......” 李如意猛的一僵，不敢置信的望向穆剑清。 穆剑清默然无声，在残卷之上也留下了自己的文心之道后。迈开步伐，踏着文心之桥走到了第三座文山之上，再转头看向李如意。 “公子明白了吗？” “我根本就无文心！” “我的文心，只是一个骗局！一个骗所有人来到穆家的欺天之局！” 李如意恍惚的踏上了第三座文山，与穆剑清不同的是，在他踏入文山的刹那，他便感受到了自己与文阁似乎有某种牵绊。 这种牵绊，是他只要愿意，便随时都能进入文阁。 而这种牵绊，并未出现在穆剑清的身上...... 李如意转头看向穆剑清，心神百转，似隐隐的抓到了什么，却是因为所知不够而解不开真相。 第83章 点灯余孽 穆剑清苦涩的一笑，缓缓的走到文山的一块崖壁之前。 她背对着李如意，望着崖壁上的金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公子应该知道我穆家为点灯人血脉后裔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知道。” 穆剑清又是低声的问道：“那公子又可知，点灯人一生皆伴随着诡异，自身也终将成为诡异？” 长风吹过李如意的面颊，他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 穆剑清似有些惊异的转头看向李如意，想了想又继续开口道：“一切的原因都出自这里。” 文山之上吹来了清风，吹起了穆剑清那难以释怀的话语。 “点灯人常年走在漆黑的剑暮之中，阻拦着剑暮进到世间！” “以往的人们，对于点灯人是感激的。” “每一位点灯人都像是行走在黑夜之中英雄一样，每一次的凯旋归来，都会让世人膜拜！” 穆剑清缓缓的低下了头去，似无法成为一名点灯人而遗憾。 从始至终，她一直仰慕着祖辈的风采。 “可是......”穆剑清的话锋一转，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点灯人命不好，终将会自身化作诡异。慢慢的，世人由原来对点灯人的尊敬和感激变成了...” “.......恐惧！” 李如意哑然，他自然知道这个。 就像他自己一样，就像他的娘亲一样。 半月山的人很喜欢娘亲，可是半月山外的世界却并非是这样...... 穆剑清缓缓的坐到了地上，双眼微红，话语之中带着悠远的怅然。 “这一切，都源自千年之前的，那一场诡异的剑暮！” “那是一次持续了长达三年的剑暮，凤鸣渡上三年不见天日。也是那一场剑暮，让无数的点灯人迷失在了其中......” “我穆家先祖也是在那一场剑暮之中迷失的！” “只是那一场诡异的剑暮之后，有许多迷失的点灯人又重新回到了世间。” “而回到世间的点灯人却成为了诡异。” “于是，人们都猜测......剑暮之中的诡异，便是源自点灯人。” “在那之后，世人对点灯人尊敬都消失了，变成了惧怕和憎恨......” “之后，虽然也有点灯人，可却越来越少。” “直至十余年前，琉璃境不再有点灯人......” “而人们也发现，只要家家户户都在剑暮来临时都燃起特制的灯烛，便可无惧剑暮之中的诡异。” “而凤鸣渡上的诡异，虽然比世间的诡异要来得凶猛，可只要有剑仙守着，便也入不了凤鸣渡！” “于是人们便认为......” “...这世间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点灯人！” 穆剑清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像是带着极深的怨念一般，背对着李如意问道：“公子觉得，这世间真的不需要点灯人了吗？” 李如意默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虽然也是点灯人，可是却发现，事情似乎真的如同穆剑清说的那样。 他在半月山外点灯，只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回娘亲。 他点灯与否，凤鸣江畔的那些诡异，都无法进入到半月山，因为半月山外有城墙拦着。 诡异入不了城内。 世间有凤鸣渡上的无数剑仙，即便剑暮来临，也会将诡异阻挡在凤鸣渡之外。 他点灯与否，对于世间都没有任何作用。 穆剑清轻轻开口：“我看的出来，公子与世人不一样。公子并不恐惧和憎恶点灯人。” 她不知道李如意到底是谁，只知道李如意身份不凡。且在李如意眼中看到了望向穆家的同情。 穆剑清转过头看向了李如意，带着哀求道：“若公子是大人物，请一定要将剑清接下来的话语记住，若有可能，将它告知世人......” 穆剑清的神色无比的认真，红唇微启： “世间一定要有......点灯人！” “哪怕如今的世间没有点灯人也已然过的很好！” “可是当下一次出现千年之前的那种剑暮，那种持续三年的剑暮.......” “如今所有对抗剑暮的手段都将会失去作用！” “长达三年的剑暮之中，那种恐怖的诡异，唯有点灯人才能抵抗！” 李如意闻言只觉得脑海之中像是被人重击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在穆剑清的短短几个字的话语之中，似乎见到了琉璃境的至暗时刻。 凤鸣渡三年不见天日，无数的恐怖诡异冲击着凤鸣渡，拼死了凤鸣渡上的所有剑仙，然后浩然入关...... “为什么，你们自己不说呢？”李如意问道。 穆剑清惨淡的笑了一声：“我们说了呀，我们一直在说......” “可是当世间所有人都对点灯人畏惧而憎恶之时，谁又会相信点灯人‘余孽’说的话呢？” 她轻轻的仰起头，看向了浩瀚玄妙的文心境天穹。 “如今的时间，依然有许多点灯人后裔做着曾经的点灯人一样的事情......在剑暮之中燃起灯烛。” “可是他们并非真的点灯人！” “世间的点灯人已经失去了传承，他们点的灯也没有任何作用。且他们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的点灯，只能小心翼翼的偷偷做着点灯之事......” 穆剑清忽然陷入了沉默，却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些‘偷偷做着点灯之事’的人是谁...... 可是李如意却忽然想明白了，猛的开口道：“所以，你穆家......” 穆剑清点了点头：“对，穆家就是其中之一！” 她转过身子，对着李如意，眼中含着深深的歉意。 “我爷爷布局这一切，就是想要为世间燃起最后一盏灯！” “一盏即便没有点灯人，依旧可以对抗剑暮的灯！” “一盏可以‘照亮整个剑暮’的灯，它会照进世人的心中，让曾经死去的点灯先人们知道...” “......点灯人...没有亡！” 穆剑清凝视着文心镜的虚空，像是在看着文心镜外发生的一切。 “我穆家曾找到一盏灯” “那是一位曾经非常了不起的点灯人......留下的灯！” “她留下的灯中，蕴含着无尽的魂火，只要将它重新点亮，世间便会重新出现一位点灯人！” “因为那位点灯人前辈便是创造文阁的其中一位圣贤，要重新点亮这盏灯，需借用文心镜之中的文心之力......” “所以也要让我假借自己拥有文心欲拜入文阁的消息，骗来了其则先生的文心镜。” “可是重燃这盏灯，还需要极为庞大的修为之力和浩瀚生机！” “所以，爷爷又暗中散布了这盏灯的消息给那些人......” 第84章 剑锋染墨 “那盏灯里拥有文阁一脉创阁圣贤的隐秘，所以只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那些人，那些人必然会在我要进入文阁之前前来。” 穆剑清双眸低垂，似乎对于这一道布局之中的腥风血雨也感到无力。 “用我要入文阁引来陈其则先生，又以陈其则先生的前来给那些人紧迫感，引他们前来。” “他们必然会要在我进入文阁之前动手！” “这般，文心镜和他们就都在穆家了！” “如此一来，便可借用文心镜之中某位文阁大能的文心之力唤醒这盏灯烛之中的意识。” “又借用那些人的修为之力，重燃这盏灯！” 浩渺的文心镜中，一切都是这般的超然而宁静。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穆剑清，听着穆剑清口中的话语，似乎见到了一家点灯人血脉的不甘。 他们被世人所误解，憎恨并且抛弃。 可是他们即便在知道家族终将走向消亡时，所做的依旧只是想要为世间留下一盏灯。 最后一盏灯...... 即便世间没有了点灯人，这盏灯依旧可以让人拥有点灯人的力量。 能够继续前往剑暮之中，守护着天下。 就如同穆剑清文心试炼一样，她秉承着穆家的志愿......求心！ 她无法求行！ 因为这条求心之路，注定会犯下许多罪孽。 如此一盏灯的复燃之术，绝非穆家能够掌控。一旦重新点亮，会出现何种变故，穆家是否又能知道？ “可是你可曾想过，若是这盏灯真的点亮了......你们穆家还能存活于世间吗？”李如意问道。 “那几个大势力的人死在你穆家，他们必然会倾巢而出，前来覆灭你穆家！” “那个时候，即便你穆家拥有这盏灯，又如何对抗得了他们？” 穆剑清听到了李如意的话语，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个时候......” “不止是他们会倾巢而出，而是整个天下都再无我穆家容身之地！” 李如意闻言忽然感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心中猛的一惊！ “什么意思？” 穆剑清凄婉的笑了起来，像是疲惫不堪的坐到了地上。 长风徐来，吹乱了穆剑清的长发。 “公子还不明白吗...”一种幽然而恐惧的话语，在她的口中传出，飘入了李如意的耳中。 “......点灯人的消亡绝非偶然！” “这天地之间像是有一双大手，推动着点灯人在人们心中从尊敬到恐惧！” “有无上的存在...推动着点灯人的消亡......” “他们怎么会愿意看到点灯人重新出现在世间？” 穆剑清苦涩的低着头，仿若呢喃自语一般：“若是我没猜错，等这盏灯点亮......” “便是穆家的......覆灭之时！” 李如意如同遭到了重击一般，呆滞的望着神色决绝的穆剑清，恍惚的张了张嘴。 “他们...是谁？” 穆剑清亦是茫然的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或许是剑暮之中出来又隐藏在琉璃境中的诡异，又或者是凤鸣江对岸的妖族！” “他们都惧怕点灯人，可却隐藏的这么好......” 李如意一时间像是感受到被笼罩在无边的恐惧一般，浑身战栗。 沉默良久，他终于还是问道：“既然如此，你们重燃这盏灯又有什么意义呢？” 穆剑清洒脱的笑了笑：“没有意义，但是能为其他不甘的点灯人血脉留下蛛丝马迹。” “他们要对我穆家湮灭这盏灯，必然会出手。” “他们只要出手，便会留下痕迹！” “其他隐藏在暗中的点灯人，便能通过这种痕迹，将背后的人揪出来！并借用这盏灯，重为点灯人！” 其他点灯人血脉...... 李如意望着穆剑清，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徐羡渔也说过：这世间没有点灯人了！ 而他也是点灯人的血脉后裔。 但是，他从未想过点灯人的存在，在世间竟然是这般的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算是点灯人，还是算半个点灯人。 若是算半个，可他为何能让娘亲留下的点灯人官印发光？徐羡渔说过，唯有真正的点灯人能让官印发光。 若是若是说他已经是点灯人了，可是他如今并无真正的点灯之术！ 这世间似乎还有许许多多的点灯人血脉，他们是否和自己一样，也让祖辈的官印重新亮起？ 只是碍于如今世间对点灯人的恐惧而不敢出来。 或许，也有许多半个点灯人，与他一样领着朝廷的俸禄，就像...... 李如意忽然想到一个词，感到了浑身发冷。 “圈养！” 想起点灯人在如今世间的不受待见，他却能领着俸禄。且从未感到任何的不对。 又联想起，他这半个点灯人却拥有与陈其则齐平的朝廷职位！ 李如意只觉得像是陷入了一层层的迷雾之中，难以揭开真相。 可李如意随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既然自己这半个点灯人拥有朝廷的职衔，那为何穆家没有，难道是因为穆家如今就连半个点灯人也没有吗？ 又或者是因为...... 李如意抬手摸向了怀中的那枚娘亲留下的官印。 是否，曾经的点灯人与点灯人也有所不同？ 李如意默然无言，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点灯人在世间竟然是这般局面。 而他从未隐藏过自己点灯人血脉的事实。 好在如今，只有徐羡渔和祁平等人知道自己能够让官印发亮！ 只是祁平的态度，又让他感觉有些古怪。 这一次的穆家之行，祁平似乎隐瞒了什么东西，并非是真的来镇场子这么简单。 想了想，李如意再次看向穆剑清，摇头道：“能停下吗？” “穆家的这个布局，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这世间，也并非真的没有点灯人了......” 穆剑清转头看向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表明了穆家这一场布局之心的决然。 轻风吹动着李如意的长发，李如意深深的望着面前的穆家姑娘。 思绪良久，李如意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缓缓的走到了穆剑清的面前，“若是你们重新寻回穆家先祖的染墨剑法，你们会如何？” 穆剑清不解的望着李如意，开口道：“自然是重新成为点灯人！” 李如意又问：“是否，便不需要那盏灯了？” 穆剑清点了点头。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脑海之中回想起那本染墨剑法之中他曾见过的第一剑。 双臂张开，一前一后，以手化剑，抬手指向穆剑清。 穆剑清猛的颤，呆滞在了原地。 李如意的手指前，赫然出现了一点墨渍...... “剑锋染墨！” 第85章 千里空城 李如意曾与徐羡渔在一起的时候，看过染墨剑法的第一剑——剑墨。 不知为何，他学起来特别的容易。 只是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继续往后学。 而今，他以神魂进入文心镜中，没有办法将染墨剑法和染墨剑交还给穆剑清，便只能以此办法告诉穆剑清...... ...自己身上就有穆家的染墨剑术！ 他从未想过要将染墨剑法据为己有。 那本手记之中所言，只是让他将染墨剑送回穆家，剑术他可以自己留着，但是在李如意的心中，染墨剑便是穆家的。 穆家需要，他便还给穆家。 更何况，他不是穆家之人，没有染墨剑式，只有染墨剑法，学起来也没什么用。 还不如还给穆家，自己学老乞丐的拂袖剑！ 曾经琉璃境剑道第一的老疯子，其名动天下的拂袖剑法必然是很厉害的！ 李如意的优点便是知足，他知道贪多嚼不烂。 穆剑清呆滞的看着李如意手指化剑之前的墨色，渐渐的双眼之中布满了泪水。她缓缓的张开了嘴：“染墨剑法......” 她仰头看向了李如意的双眼，恍惚的问道：“为什么公子会我穆家的染墨剑法？” 李如意收回剑指，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再次做出了另一个动作，双手作捧花态，向上轻轻抬起，目光虔诚。 轰！ 穆剑清又是一颤，如遭雷击一般，呆滞的看着李如意的这个动作。 “点灯起手式...” “公子......” 李如意收回了手，平和的望着穆剑清，“因为......” “...我也是点灯人！” 长风吹歌起，文心镜中九座文山之下的白云随风涌动。 似有涟漪在穆剑清的心中散开了波澜，传遍整个文心镜中。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九座文山，“我曾在一处地方见到了你穆家的先祖，并知道了他的过往。” “你穆家的染墨剑和染墨剑法如今都在我的手中。” “往后，你穆家不需要那盏灯，照样能在剑暮之中点亮荧烛！” 穆剑清凝望着李如意，忽然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李如意深深的拜了下去。 “剑清不知公子是何人，也不知公子身份是何等高贵。” “但，穆氏一族，多谢公子相救！” 找回穆家的染墨剑法，穆家便不需要再点燃那盏灯......因为穆家自身便是一盏灯！ 一盏想要照亮剑暮的灯！ 穆剑清望向了自己身后的第三座文山，像是某种心境得到了圆满。 不知穆剑清想了些什么，只是眼中含着泪，却又在笑着。 嗡！ 文山发出一阵鸣颤，一道微光涌入了穆剑清的额头之上。 一抹金色的古文一闪而逝。 这一刻，忽然间穆剑清像是想通了什么，竟然悟出了文心。 穆剑清又睁开了双眼，转头望向了李如意，轻轻的笑了起来。 “公子，我们快出去吧。” “或许还来得及！” 李如意正欲点头答应之时。 忽然！ 一道炙热的火光像是照入了文心镜中，一点红光缓缓从文心镜的虚空之中飘然而来！ 那是一支红玉灯烛。 通体透亮的红玉灯烛之上燃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却仿佛足矣照亮整个剑暮一般。 红烛飘摇缓缓的飘然而来，立在了文心镜中的苍穹之上 李如意与穆剑清仰头望天，望着那只飘然进入了文心镜之中的红玉灯烛。 那支红玉灯烛像是回顾着什么，就如同带着人的思绪一般立在苍穹之上，审视着这片文心镜天地之中的茫茫文气。 穆剑清望着虚空之上的那盏红玉灯烛，猛的转头看向了李如意。 “这盏灯，点亮了！” 李如意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似乎这盏灯出现在文心镜中，超乎了穆家的预想。 正欲开口之时。 忽然文心镜中传来了排斥之力，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吹入了李如意与穆剑清的耳中，让两人浑身都竖起了寒毛！ 咔嚓！ 又是一声.... 李如意忽然看到，脚下的文山开始开裂！ 文心镜中的天地，像是无法承受这支红玉灯烛的跻身进来一般，让天地正在逐步破碎。 “不好！” 李如意猛的看向穆剑清。正欲再开口之时，却听到了一声天崩地裂的轰鸣之声。 轰隆隆！ 文心镜崩碎！ ...... 穆家大院之中，李如意和穆剑清同时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两人皆一同感受到了来自遥远之外的一座仙阁之上传来的牵绊之感。 那牵绊如同一纸信引，预示着两人皆可以进入那座仙阁之中。 文心... 文阁...... 只是还不等两人开口，却见到穆家之中的所有人都在往下千归崖下的方向，呆呆的出神。 虚空之上，那些外来之人都已经不知去向了一般。 而穆家的穆年生倒在一旁的地上，恍惚的望着千归湖方向。 “爷爷！” 穆剑清立刻跑了过去，扶起穆年生。 李如意则是看向了陈其则和其平等人，他们正在看着千归崖之下的方向...... 李如意茫然的走了过去，开口问道：“怎么了？” 陈其则回过头来，看向了李如意，似见到了李如意的文心，先是一怔，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方才，穆家借用文心镜和那些意图覆灭穆家之人的修为，点亮了那盏烛灯。” “只不过，那盏红玉灯烛像是有灵一般......” 陈其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骇然之色，对着李如意继续说道。 “那支灯烛先是飘到了文心镜下，后来又飘入了文心镜中......” “然后......” 然后什么，陈其则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倒是祁平等人朝着李如意看了过来，对着李如意继续道：“然后，文心镜破碎，那盏灯消失...” “还有流云阁和浮云山一众人皆在一瞬间消失了......” 李如意一颤，还是到了这一步吗？ “被那盏灯给祭献了吗？” 祁平面色低沉的摇了摇头：“并非是如此！” “那盏灯燃起之时，他们还活着！” “最为关键的是......” 祁平抬手指了指千归崖下的方向，没有再说话。 李如意茫然的转头，看着寂静无声的千归崖下的寂静一片，忽然僵在了原地！ 整个千归崖的所有人... ......都消失了！ 第86章 瘸腿的驴 千归湖上时不时的随风起波澜，拍浪打在湖畔之上发出了道道声响。 那湖水浪潮之音传入了千归崖下的城中。 城中空无一人，万籁俱静。 空空荡荡的街头，就连同着炊烟都在，唯独却失去了所有人的气息。 好似整个千归崖下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千归崖上，也只剩下了穆家之人和陈其则以及李如意与祁平等人...... 他们望着空空荡荡的千归崖，心头忽然涌现出了一种莫名的茫然！ 这种茫然不知从何而来，却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 “难道...”穆年生恍然若梦，猛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点亮那盏灯的代价竟是如此吗？” 他从未想过要以整个千归崖所有人为代价来点亮那盏灯，他想的只是以那些穆家之敌来点亮那盏灯。 可是眼前的整个千归崖之人都消失了，除了被那盏灯祭献，又还能有什么原因？ 若是因为穆家所为而害死了整个千归崖之人，他又该如何面对点灯血脉！ “爷爷！” “爹！” 穆剑清与穆悠亭见到穆年生因心神大乱而口吐鲜血，立刻扶着穆年生，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今那盏灯消失了，文心镜破碎了，就连整个千归崖所有人都消失了。 无边的虚无之感，笼罩在了千归崖下。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下方空空荡荡的千归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的迈开步伐朝着千归崖之下的城中跑了下去！ “瘸腿驴！” 李如意瞬间想起了还在千归崖下的那匹瘸腿驴，心中升起了慌乱。 虽然他一直与那匹瘸腿驴打打闹闹，并且有些怕它。可是当千归崖下再无生机的时候，李如意却忽然感到了心慌！ 他们共同来自半月山，这外面的世界，李如意没有太多熟悉的东西。 徐羡渔，老乞丐，还有那匹瘸腿驴。 如今徐羡渔和老乞丐都走了，千归崖下来自半月山的，就只剩下了他和瘸腿驴！ 他不愿意见到曾经‘祸害’千归崖的瘸腿驴，就这么死去...... ...不明不白的消失在世间。 原本李如意打算在离开千归崖的时候，无论如何将那匹瘸腿驴骗了一起行走江湖，毕竟瘸腿驴确实生猛。 它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李如意！ 可是这一刻，李如意只希望那匹瘸腿驴能够活下来！ “如意！” 见到李如意跑下了千归崖，祁平等人互相看了看立刻追了上去。 陈其则看着空空荡荡的千归崖，心中悲戚，却默然的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归根结底，似乎也怪不了穆家...... “那盏灯！” 他想起了文阁的记载之中，那盏灯的来源，苦涩一笑：“往后啊，文阁的日子也不好过咯。” 毕竟那盏灯出自文阁，而这一次又因文心镜而复苏。 一个城池之人死尽，他虽然也是被穆家布局算计，却也难辞其咎。 陈其则一瞬间像是失魂落魄一般的起身，飞身化作一道长虹，朝着千归崖之外的文阁方向飞驰而去。 一时间，千归崖上，只剩下了穆家之人。 穆家之人陷入了沉默，久久未言...... ...... 一点相顾，两袖清风。 万籁俱静的千归崖下的城池之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有的人家里还烧着饭菜，无人照管的锅中传来了糊味儿... 有的人家门口放在摇椅，被风一吹摇摇晃晃...... 酒庄的地面上，似乎还有小二打酒时哗忽然消失导致了酒壶摔碎，将酒撒在了地上。 诸如此类的诸多表象在千归崖之下的每一处上演着。 李如意恍惚地穿过寂静的街头，走到了千归崖城外的湖畔...... 那湖畔的艘艘小舟，在随风吹起的波澜之中摇摇晃晃。云层散去的日光洒在湖面上，被起伏的湖面撕得支离破碎。 千归湖畔，廖无人声。 李如意在湖畔茫然，想要找到那匹还不曾离开千归崖的瘸腿驴。 只是，他却找不到任何人的气息，也找不到瘸腿驴的气息。 “如意，你在找什么？” 祁平等人也来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看着李如意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乱串，立刻开口问道。 李如意这才想起祁平，祁平的修为很高，虽然他不知道祁平的修为有多高，但是二境以上就能御剑飞行，想来要比他更容易找到瘸腿驴。 于是李如意立刻对着祁平开口道：“祁平大哥，你能否带我到天上去？” 祁平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并未御剑，只是轻轻的一挥手。顿时李如意感到脚下生风，一道轻巧的力量托举着他缓缓升空。 他慢慢的往上升，眼前的千归崖下的万家房屋慢慢的变小。 站得高，看得远。 一向如此。 立于虚空之上的李如意感到有些害怕，这是他第一次双脚离地，似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紧张。 不过，他还是记得自己飞起来的目的，立刻向着下方的湖畔四下张望。 只是寂寥的千归崖湖畔，并无那匹瘸腿驴的气息。 祁平等人也飞身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祁平望着李如意有些难看的神色，关怀的问道：“如意，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李如意看向祁平，点了点头：“我在找一匹瘸腿的驴！” 祁平脸色一变，似乎感受到了李如意对于那匹瘸腿驴的关怀之意。只是他却望着李如意，没有开口。 其余几人皆是如此...... 李如意望着祁平的脸色变幻，心中微微一沉，“怎么了？” 祁平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方才在你苏醒之前，陈其则先生已经展开神识查探过了。” “千归崖的千里之内，除了我们，已无任何生机！” 神识是一种修仙之人如同‘第二双眼’一般的东西，神识可以感应到周围的气息，自然也可以感受活物的气息。 修为越高的剑修，神识越强大，覆盖面也越广。能够绵延千里的神识，证明陈其则已然越过了四境！ 李如意并不知道覆盖千里的神识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望着祁平，就这么看了很久很久。 凉风吹过李如意的长发，卷起李如意的长发吹摇摇摆摆...... 他转头望向远处的方向，只觉得心中有些疼痛。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实际上他与瘸腿驴也没什么太深的牵绊，可是一想到他们都是来自半月山。而瘸腿驴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他便有些难受。 良久，李如意落寞的点了点头。 “我...” “知道了......” 第87章 腥红之月 湖风吹拂，荡起无边涟漪。 李如意在祁平等人的目光之中，沉默着走到了湖畔，缓缓的坐了下来。 波光粼粼的湖水倒映着日霞，在李如意的脸上荡起了道道光霞。 李如意知道，瘸腿驴有一只腿受过伤，走的也不快。距离上次被瘸腿驴追逐也只不过过了数日而已。 以瘸腿驴的脚力，在这短短的数日，一定没有走出千里。 可是千里之内都已经没有了生机...... 穆家点亮的那盏灯，不止让整个千归崖所有人消失，也让瘸腿驴也一同消失了...... 似乎想起瘸腿驴曾经在他家的小院被房梁砸伤之后，又被他锤子补了一锤，然后连夜跑出他家小院的模样......李如意缓缓的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又挂上了泪水。 “倒霉的畜生......” 李如意又哭又笑，向着那吹来的风，竟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他就这般坐在江畔，又缓缓的低下头去。 ......我果然是不祥之人啊！ 祁平等人就这般在后方远远的望着那湖畔的瘦弱身影，久久不曾开口。 这世间一向如此！ 许许多多的人，尚未道别，便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们看着李如意的模样，猜测那匹瘸腿驴应该与李如意有些感情...... 可他们并不知道，实际上李如意小时候也没少受那匹瘸腿驴的欺负！ 比如李如意不在家的时候，瘸腿驴曾偷偷的溜进李如意的小院偷吃李如意种下的草药。 又比如李如意有时在凤鸣江畔点灯之时要去一些地方，可瘸腿驴就是拦着他！他若是想要绕过去，瘸腿驴还会撵他。 李如意一直认为，瘸腿驴拦住他要去的地方，一定有仙药出现。 它就是想要自己私吞！ 小时候的李如意，也曾用小石头砸过瘸腿驴。瘸腿驴也喜欢追着小如意跑，一边跑一边“啊——哦——啊——哦”的叫。 曾经的打闹似乎都已然成了过往，令他无法释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沉了下来。 预示着这一日荒诞的结束。 穆家的穆剑清穆悠亭和穆年生三人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湖畔，站在城边与祁平等人站在一起，望着湖畔的李如意。 穆剑清转头看向祁平，轻声的问道：“公子他......” 穆剑清的话语还没问完，祁平便主动开口道：“小公子的一匹驴与千归崖的所有人一同消失了！” 穆年生脸色一黯，望向李如意的目光带着感激和深深的愧疚。 穆剑清已经与他说了李如意拥有他们穆家染墨剑法与染墨剑，并且愿意归还的事情。而他也在见到李如意的那只戒指时，便猜到了一些大概。 他感激李如意对于穆家的大恩。 同时也愧疚于，他的布局害死了李如意的驴！ 更是无法原谅自己害死了所有千归崖的人！ 长风扶摇，白发更白！ 无边的沉默之中，穆年生黯然的转身，佝偻的身躯迈着迟暮的步伐，朝着千归崖穆家的方向走去。 他明白，待到千归崖之外的人发现千归崖之事。 穆家也到了末时。 他想要回去安排后事，让穆剑清离开，为穆家留下一线香火...... 漆黑一片的夜里，唯有湖水被风吹到湖岸上卷起的‘哗哗’之声。 天上的云层之中，露出了明媚的月华！ 当月华洒向湖畔，穆年生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仰头看向那道...... ......明月！ 不止是穆年生，穆剑清与祁平等人也是不约而同的看向苍穹之上升起的明月。 一时间，众人皆是遍体生寒！ “如意快看月亮！” 祁平猛的对着出神的李如意大喊了一声，将李如意唤醒。 李如意茫然的仰头看向月亮，顿时僵在了原地，猛的站了起来！ 那明月竟是......腥红之色！ 染着腥血之色的明月，高高的悬在虚空之上。便如同那一盏已经消失的红玉灯烛一般。 它散发着透红色光芒，将整个千归湖都铺上了红衣。 整个千归崖的白色石壁也在腥红月色之下，像是铺满了血...... 远远看去，仿佛整个世间都成了血染的天地！ “怎么会这样？”李如意喃喃自语，像是无法理解。 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穆年生等人！ 所有人都像是瞬间感受到了那种无与伦比的恐怖，像是有无尽的未知迷惑笼罩着他们。 “即便那盏灯再如何逆天，也不可能将明月染上颜色才是！” 祁平快速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李如意麻木的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那盏灯绝然无法将整个明月染色。明月在天上，宛若一颗距离他们很近又很远的星辰。 可是，那明月上的腥红之色，明明与那盏红玉灯烛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仿若那明月便是那支红玉灯烛...... 李如意心神百转，仿若做梦一般，“难道我们还在文心镜之中？” 想了想，李如意心神一动。 刹那间，折戟剑赫然出现在了李如意的手中！ 李如意感受着折戟剑上传来的熟悉，感受着那道无尽锋芒之下的一线生机。 “不是文心镜！”李如意立刻下了定论。 文心镜中，他是以神魂进入的，折戟剑在外面的肉身戒指之内，便无法唤不出！ 既然不是文心镜中，那便是现实的世界之中。 可是如果在现实世界之中，为何明月会变成红色？ 一时间，李如意似乎沉寂在了无边的虚假幻象之中难以自拔。 忽然，李如意想起了当时文心镜破碎之前，红玉灯烛不知怎么尽到了文心镜中。 红玉灯烛在文心镜后，文心镜崩溃。 红玉灯烛消失，然后他回到了穆家，可是整个千归崖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着李如意一个答案...... 李如意猛的转身，朝着千归崖上跑了过去。 “如意，你发现了什么吗？”祁平见李如意的这么大的反应，立刻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是可以去看看！” “其则先生感受不到活着的人！如果活人都消失了，那已经死去之人呢？” 他脚步未停，很快就消失在了几人的面前，回到了城中。 几人见状一愣，立刻跟了上去。 ...... 李如意一路飞驰地到了千归崖上的一处偏僻的剑屋门前，仰头看去。 只见那剑屋门口，一个光着膀子的老者，正挥舞着铸锤。 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通红的剑胚... 哐！哐！哐！ 火星四溅...... 第88章 非彼而此 还是那个剑庐，还是那样的铸剑。 那铸剑的老者却早已不是活人，他就像城中那些即便人们都消失了却依旧燃着的火焰一样存在着。 可是李如意却知道，面前的老人不应该存在。 在那剑炉被熄灭之后，他就不应该存在了！ 李如意看着面前的老人，轻轻迈步走到了老者的面前，深深的望着老者，陷入了沉默。 祁平等人也赶到了剑庐之外，见到还没有消失的老者顿时僵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穆剑清捂着嘴，满眼的错愕。 陈其则早已查探过，千里之内都已经无人了，可是为何顾家的老人还在？ 祁平等人也是僵硬的望着剑庐之中的这一幕。 唯有李如意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沉默的望着那位老者...... 长风吹上千归崖，卷起了李如意的长发。 剑庐门口两旁的几株翠竹探出，而又随风摇摆，在血月的月华之下发出了沙沙之声。 李如意望着老者像是一下子平静了不少，等着老者将手中的通红的剑胚丢入了漆黑的缸水之中。 老人这才仰起头，看向了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有事？” 似乎，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如意的修为。 只有区区一境界！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着老者微微一拜：“晚辈前来求剑！” “求哪门子剑？”老者一愣。 李如意望着老者，低沉的开口道，“求一柄...” “......拥有无上锋芒，却又留下了一线生机的绝世之剑！” 轰！ 老者猛的一颤，随即便是震惊的望着李如意，“你是谁？” 除了他和青萍，没有人知道他在铸造的剑是什么样子的，即便那些人也不知道‘留下一线生机’几个字！ 恍惚间，老者猛地转头看向了内院，开口呼唤道： “青萍！青萍！” 只是内院之中寂静无声，并无那个小女孩走出来。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祁平等人，祁平等人似乎立刻明白李如意有事要说，虽然不解，却还是往一旁走远了一些。 穆剑清祖父三人也只是看了李如意一眼，然后走到了一旁。 等几人走开，李如意再望向了有些慌乱的老人，沉默良久才开口。 “青萍已经去了凤鸣渡，有羡渔护着她，不会有事的。” 老者一怔，迷惑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认识青萍？徐羡渔来过千归崖了？”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老者无尽的迷惑一般。他似有些恍惚，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自己遗忘了一般。 李如意望着老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想了想，李如意唤出了折戟剑，轻轻的送到了老者的面前。 “前辈，可记得这柄剑？” 老者望着李如意，低头看向李如意递过来的折戟剑，顿时身形颤抖。 洁白的长须随之乱舞。 一瞬间... 他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自己已经死去，想起为了守护青萍，自己化作了执念。 只是他却依旧不记得面前的少年郎是谁，也不知道湖心雪上的剑为何会出现在少年的手中...... “少年郎......”老者怔怔的望着李如意，“你到底是谁？” 李如意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些沉闷，迈步走入了剑庐之中，望着墙壁之上的那些普通长剑。 他缓缓的坐到了门槛之上，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他生涩的张了张嘴，慢慢的说了起来...... “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我是凤鸣江畔，半月山的点灯人......” “我与羡渔江湖求剑，来到了千归崖......” 慢慢的，轻轻的。 李如意将当日来到剑炉的一幕幕都对着老者缓缓说了出来。 他说了青萍为了让老者能够安息而熄灭了剑炉，为了能够完成老者的夙愿而带他去了湖心雪。 他也说了，三人在湖心雪上发生的一切，直至说到青萍被徐羡渔带去了凤鸣渡。 老者听完了李如意述说的一切，由原来的茫然，到最后的释怀。 老者缓缓的笑了起来，眼角闪着泪花...... 他起身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望着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对着李如意深深一拜：“顾怜......多谢如意先生！” 似乎这一刻，在他的眼中没有长幼尊卑，而是衷心的感激面前的这个少年。 他的一切夙愿，都在这一刻得以圆满！ 折戟剑成，青萍无恙。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久久没有说话。 只是老者似又有了些迷茫，他仰头看向剑庐之中的一切，“不是说......青萍已经熄灭了剑炉吗？” “为何我又还存在着？” 李如意低下了头，张了张嘴，“因为前辈是‘假的’！” 此言一出，老者却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望向李如意瘦弱的背影，又看向了虚空之上那轮腥红的明月。 晚风吹拂，略过了剑炉之中的这一人一魂。 沉默良久，老者恍惚的问道：“既然老夫早已消散，如意先生又何必再与老夫解释这一切？” 李如意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 他也看不清，他只是想到心中的猜测，便来了。 若是老者还在，便让老者能够真正的安息...... 若是面前的老者是假的，便给自己心中的这一场遗憾，一个完美的结束。 反正，来都来了！ 老者望着李如意，忽然点了点头，看向了折戟剑，慢慢的走回了剑炉之前。 “还望如意先生能够善待它，若是往后再见青萍，也与她说一句。” “爷爷......已真正的释怀。” 说着，他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抬手将剑炉的风门给轻轻关上。 随着风门的关闭，剑炉之中的火渐渐的黯淡下去。 老者也渐渐的变得虚无...... 他再次看向李如意，轻轻的一笑。 “小友......” 李如意双眼一颤，却不敢回头。 “愿你，能够渡过这一劫......回到世间！” 声音消散，剑庐之中恢复了寂静的一片。 李如意仰着头看向了天空之上的那轮腥红之月，迎着风就这么在剑庐门口坐着...... 千归崖的虚空之上，那离去的陈其则去而复返，脸色茫然的来到了剑庐门前。 他看向剑庐之中的李如意，开口道：“如意小友，有点不对！” 一旁的祁平等人也立刻回到了剑庐门前。 陈其则看向其余人，再次开口道：“我无法走出千归崖！就如同，这个天地，就只有千里大小！” 祁平与穆年生等人闻言脸色一变，神色不解而又不敢置信。 唯有李如意像是早已明白了一般，神色如常。 他望着空空荡荡的千归崖下的城中，说出自己的猜测：“或许千归崖上消失的...不是他们!” “......而是我们！” 第89章 一方天地 血红一片的夜色之中，李如意的话语轻飘飘的。 却在众人的心中刮起了无尽的波澜...... 穆剑清掩嘴，呆滞的望着李如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如意没有解释，只是从怀中掏出了六枚铜钱，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六枚铜钱旋转翻滚，然后平稳的躺在了地上。李如意看着那个他这辈子都没有出现过的卦象，苦笑了一声。 “这么好的卦象，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身上呢？” 穆剑清茫然无措的望着李如意，李如意望着众人摇头解释道： “此卦象为......山水蒙！” “乃是异卦，下坎上艮相叠。艮为山，喻止；坎为水，喻险。卦形为山下有险，仍不停止前进，是为蒙昧，故称蒙卦。” “此卦混乱无序，危机四伏。为中卦之下！” 中下卦象自然是不好的，可是在李如意眼中却是这么的可遇不可求。 “可我求签十年，皆为下下！怎可能会忽然出现中下之卦？”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中下卦。 可是李如意知道，这样的挂象，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如此便只剩一个解释...... 他们不在了！ 至少不在真实的世间！ 所以他说消失的是他们，而非千归崖的那些他们找不到的人们。 这一点，已经消散却又出现的顾怜也觉察了出来，所以他最后的的一句是：“愿你......回到世间！” 听完李如意的解释，陈其则与穆年生及祁平等人忽然感到了一种不真实，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费解起来。 唯有穆剑清望着李如意，耳中回荡着那一句... “求签十年，皆为下下......” 她无想象，一个人求在求到一次中下签竟然觉得不真实，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 只是，看李如意那笃定的样子，却又让他选择了相信。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如今不在世间？” “可我们不在世间，又在哪儿？” 李如意望向了虚空之上高挂的腥红之月，对着穆剑清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离开文心镜前，发生了什么吗？” 穆剑清随着李如意的话语，回想起了离开文心镜前的那一幕，忽然也看向了虚空之上的那轮红月。 “那盏灯飘到了文心镜中......” 所有人皆是一颤，猛的看向红月。 红月高挂虚空，与那盏消失的红玉灯烛一模一样！ 陈其则这一刻也像是反应了过来，面露思绪，低头呢语： “红玉灯烛消失了，天上又出现了与红玉灯烛色彩一样的红月......” “文心镜破碎后也消失，然后整个千归崖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所以......” 陈其则回头看向周围的一切，呆然而迷茫，像是明明找到了答案，可这个答案却让他难以相信。 “我们如今......在文心镜中！” “......” 祁平等人闻言脸色瞬间一变，像是无法接受。 “文心镜不是只能神魂进入吗？” 陈其则摇了摇头，呆呆的看着夜空之中的红月，“其实万古年前，文阁最初的文心镜乃是一位创阁圣贤的一件至宝。” “如今的文心镜，都是按照那件至宝所炼化而成的。” “那时的文心镜，便可让人肉身也进入其中，就如同洞天福地一般......” “只不过这样的文心镜曾出现过问题，导致一些人进去其中，再未找到离开的方式而困死在了其中。” “故而后来炼制的文心镜，都只能让人神魂进入其中！神魂进入文心镜，不论出现什么问题，神魂都能回到肉身。” 陈其则遥望着那轮明月，摇了摇头，走到了一旁。 李如意望着像是失魂落魄的陈其则，久久未曾开口。 而穆剑清则是追问道：“可是，这面文心镜，不是只能神魂进入吗？” 陈其则转头看向众人，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可知，那件最初的至宝文心镜的主人是谁？” 李如意望着陈其则回答道：“如果没猜错，就是炼制红玉灯烛的那位圣贤前辈？” 众人一怔。 陈其则回头看向坐在剑庐门口的李如意，眼中丝毫无法掩饰对其聪慧的赞许。 “没错！”陈其则点了点头，“就是她！” “文阁之中有记载，她以自己的那面至宝文心镜炼化成了一盏灯烛。” “可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她与那盏灯都一同消失了！” 说着，陈其则看向了穆年生，“还不知道，穆家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盏灯？” 李如意与其余人都看向了穆年生。 就连穆剑清也是如此，她只知道爷爷有这盏非常超然的灯烛，却也是不知道这盏灯从何而来。 穆年生望着众人，叹了口气，缓缓道来：“其实，这盏灯一直在我穆家之中！”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色，穆年生便继续解释道，“当初我穆家的老祖从剑暮之中出来之后，陷入了疯魔，在琉璃境杀了许多人。” “老祖之子代掌穆家，在听闻老祖大杀四方后，也曾去寻过老祖。” “可是他回来之后，只说未曾追上老祖，却捡到了老祖被人追杀时落下的一件东西...” “便是这盏灯！” “当时的家主便曾猜测，这盏灯极有可能便是老祖从...” “......剑暮之中带出来的！” 众人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过来，或许，那位文阁的圣贤也进入了剑暮，并且迷失在了其中。 陈其则点了点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道。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这盏灯之中还带着曾为至宝文心镜容纳一方天地的能力，而穆老以吾那面文心镜重新唤醒这盏灯后...” “这盏灯将整个千归崖的千里天地照映在其中，并复刻了出来。” “而我们又因在其之下，所以被带了进来。” 李如意仰头望向天上的红色明月，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所以......消失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我们如今被困在了真正的...” “文心镜之中......” 一切真相被发掘而出，长风吹来，李如意望着自己眼前的一切，开心又失落。 开心的是，瘸腿驴大概率没事，可能正在外面的千归崖下自由自在。 失落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文心镜。 这盏灯，实在太过恐怖了！能复刻一方天地之物，又岂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若是将他困个三年五载...... 那他与徐羡渔的约定又该怎么办？ 毕竟...他没有太多的时间。 第90章 浮光敛水 浮光敛水，千思皆寂。 浮出水面的真相让千归崖上的众人陷入了沉默，悲风卷起愁思，在千归崖上下的千家万户之中寥寥散开。 穆家几人从苦笑之中回过神来，却似乎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布局只是害得自己这些人被困在了其中，总好过真的害死了千归崖下的众人不是？ 但是又想到这是一位圣贤亲手炼制的绝世仙器，心中又充满了苦涩。 所有人都明白，想要从这样一件圣器之中走出去到底有多难！ 不说难于登天，却也是相差无几。 毕竟这件圣器之主，早已消失了。如今也无人可以掌控这盏灯将他们救出去。 这一片横跨千里的灯下天地，成了困住所有人的绝境。 夜风吹拂，红月高挂。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陈其则，“陈老哥修为高深，不如劳烦老哥找找看有没有离开的办法？” 陈其则点了点头，飞身而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李如意转过头，看向穆剑清祖孙三人，想了想，李如意从怀中掏出了那两本书，一柄剑。 两本书，一本是那位林中骸骨留下的手记，一本是染墨剑法。 一柄剑，便是那柄穆家的染墨剑。 这柄剑之中，是那位前辈一直放不下的遗憾...... 与他征战在剑暮之中的剑，却无法回家。 今日，李如意终于将它们送回来了！ “这便是我当初在一片密林之中偶然捡到的，今日便还给你们吧。” 李如意将剑与两册递到了穆年生的面前。 穆年生望着李如意手中的两册一剑，顿时老泪纵横，一双苍老的手颤抖不止。 这柄剑与染墨剑法，已经遗失太久了。它们就像带着穆家的无法释怀的遗憾，流落在世间。 边上的穆悠亭与穆剑清同样也是如此，望着剑，久久无法开口。 终于，还是穆年生上前一步，从李如意的手中接过了两册与一剑。 而后对着李如意深深一拜...... “穆家，永世不忘先生还剑之恩！” 两旁的穆悠亭和穆剑清也是同样对着李如意深深一拜。 三人眼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送回这柄剑，本就只是他上千归崖的一个原因而已，却没想到遇到这么多的波折。 如今更是被困在了其中。 李如意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默默的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看着李如意离去，穆剑清忽然喊道：“公子。” 李如意一顿，转过头来看向穆剑清。穆剑清对着李如意开口道：“不如公子便先在穆家小歇，等其则先生回来，再一同商量离开的办法？” 穆年生转头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又转头看向了李如意那张俊秀不凡的面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对着李如意开口道：“还望公子能去寒舍休息。” 穆悠亭同样看着李如意。 祁平等人亦是对着李如意点了点头。 如今千归崖下什么都没有，李如意独自在山下免不得会被饿死...... 毕竟现在李如意只有一境修为，还无法脱离五谷杂粮。而如今的千归崖，只有穆家之人是齐全的。 李如意想了想，“也好，便打扰了。” 穆剑清立刻笑了起来，带着李如意朝着穆家走去。 祁平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唯有穆悠亭，由原本的对李如意的感激，忽然变得有些戒备...... ...... 一行人重回穆家，便见到了穆母站在门外，面色担忧。 穆剑清上前着自己的母亲解释了千归崖所有人消失的原因，穆母听到消失的不是那些人，而是自己等人之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又听到李如意送回了穆家的剑法与剑后，转头看向李如意。 目光之中带着无尽的感激。 “娘亲，眼下大家都被困在灯中，如意要公子暂住在咱们家。”穆剑清对着穆母开口道。 李如意对着穆母微微颔首，十分礼貌的开口：“如意叨扰了！” 穆家是大户人家，李如意还是免不了有些拘谨。 与其他人不同，穆母并未对李如意的神秘身份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看着李如意那俊秀面庞，看着李如意那温文尔雅而又懂事的模样，心中欢喜。 “好好好！”穆母立刻上前，拉起了李如意的手臂，便拖着李如意往内院走去。 “反正眼下大家都被困着，便好好的在穆家先住下来。” 一边走，还一边悄悄的往后对着穆剑清招手。 穆剑清也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去往的方向，明显是穆家内院。 穆家母女似乎一时间都忘了后方的一众男子，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祁平等人，和哭笑连连的穆年生父子。 祁平等人摇了摇头，看向了穆悠亭，“穆家主？” 穆悠亭回过神来，看向祁平等人，叹了口气：“祁大人要不，在偏院先住下？” 祁平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跟李如意一样去内院，只能无奈点头。 “也罢，便劳烦穆家主了。” 穆悠亭点了点头，带着祁平等人朝着一旁的偏院而去。 几人都被安排了下来，留下了穆年生一人。 穆年生屏退了下人，翻开了老祖留下的手记，见到了那手记之中那似解不开剑暮之迷！ 同样也看到了那句，将染墨剑法留给找到老祖的点灯人后辈。 明明，李如意可以将这剑与剑法都偷偷留下，也不会有人知道。可是李如意却还是将其送还来了穆家...... 甚至，就连穆家老祖手记所言要送给他的剑法都还给了穆家。 一时间，穆年生心中晦涩难言。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拥有这般无瑕之心。” 穆年生从未见过这样通透且无瑕的心境，如此心境，天地之间真的存在吗？ 这一刻的穆年生，似乎也忘却了李如意的神秘身份，只是对于其的淳朴到有些心疼。 这样的一颗心，该如何活在这混乱且无序的世间？ 想起李如意被无端卷入这场是非之中，穆年生心中更是复杂。 收起染墨剑和染墨剑法，穆年生望向穆家内院的方向，缓缓的笑了起来。 长风吹上千归崖，带着千归崖上的寂静无声，在腥红的月下... 诡异却也明媚！ 第91章 千思皆寂 李如意被穆母拉着走到了内院之中。 穆母似乎对他极为和善，这是李如意从未在陌生人身上感受过的善意。 “如意，你便先在这里好好住着。”穆母为李如意安排了一个寝殿，也从穆剑清的口中知道了李如意的姓名，“等其则先生归来，咱们再商量脱困的办法。” “你还小，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情，让大人去做就好了......” 穆剑清看着自己母亲对李如意那和蔼的笑容，一时间，很想对母亲说：便是李如意发现了他们被困在红玉灯烛之中。 没有李如意，或许还要好久才能想到这种真相。 还有李如意的神秘身份...... 穆剑清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让自己母亲不要‘太过放肆’，于是便开口道：“娘亲，公子他......” 穆剑清还没有说完，穆母便回头白了穆剑清一眼，不满道：“怎么了？” 穆剑清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公子很厉害，并且身份不凡！” 穆母一愣，转过头去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似有些尴尬，立刻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身份......” 他立刻将自己其实是为了给穆家送还染墨剑，才跟着祁平等人装作大人物进入穆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的李如意像是松了一口气，骗人的感觉其实不是很好。 穆剑清听完李如意的解释，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穆剑清心中却似乎有了一些喜悦。 而穆母则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霸气十足’的开口道：“身份地位那些东西都是自己拼来的，没有便没有。” “咱们穆家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势力，但是好在也算的上有些实力。” “等咱们出去，如意就在穆家住下......” 穆母越来李如意越喜欢，只觉得李如意的质朴和纯粹要比那些大世家的公子都顺眼不少。 之前，穆剑清登上剑秀榜，时常便有一些年轻俊秀前来穆家。 穆母越看那些装模作样的人便越觉得烦，倒是李如意这样的，她喜欢无比...... 只不过看着李如意俊秀无比的面容，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穆母莫名的觉得一阵不顺眼。 明明之前也觉得自己闺女生的好看，这下子，又觉得不过如此...... “不争气的东西。” 穆剑清一愣，不明白一直对自己和善无比的母亲，为何忽然就对自己这般嫌弃。 李如意尴尬来回看了看，不明白穆母与穆剑清之间有什么恩怨，只能装作没看到。 正这时，陈其则回到了穆家，神色如霜。 李如意立刻跑出了寝殿，而祁平等人和穆年生等人也来到了陈其则面前。 “其则先生，怎么样？” 李如意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陈其则并不是很好的脸色，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陈其则看向众人，微微的摇了摇头。 “我寻便千归崖千里之内的每一处地方，都没有找到能够逃离的办法！” 众人的心皆是一沉。 而李如意像是一下子被抽离的希望一般，身形落寞。 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等上三五年，慢慢的想办法脱困，唯独他不可以！ 他剩下的所有时间，也不过只有两载多，三载不到...... 李如意沉默着转身，回到了穆母为他安排的寝殿之中，仰头便倒在了床榻之上，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 穆母和穆剑清见状，互相微微了摇了摇头。 替李如意关上了门...... 寝殿之中的李如意看着华丽无比的一切，竟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是什么呢？ 是自由，和希望...... 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疲惫袭来，缓缓的陷入了沉睡。 ...... 一片空空荡荡的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 寂寥一片之中，唯有一轮红色的明月高悬在天穹之上...... 李如意恍惚的看向周围，似乎也忘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似乎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好奇的看着那轮红月。 渐渐的周围起了雾气，带着朦胧的感觉充满了天地之间。 李如意迷茫的走向那轮明月，似发现那轮明月又不在天上，而是在前方不远处。 不知为何，李如意似乎想要靠近了轮明月。 他走了很久很久，似走了很远很远..... 脚下的土地不知何时成了无尽的汪洋，他踏着水面而行。 那轮明月似褪去了红衣，成了洁白无瑕的颜色。它就这么漂浮在水面之上，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月华的清冷之色。 李如意走近了那轮明月，又发现原来那明月沉在水中，只在水面之上露出了一点小角。 而那明月之上竟然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洁白无瑕的长裙，背对着李如意，似在看着远方...... 水上波澜倒映着月华之光，照在女子的身上，倒映出了斑斑霜芒。 梦中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李如意迷茫的对着那远处的女子，礼貌的呼唤道：“您好，请问这是哪里？” 女子没有回头，依旧只是望着远方。 而李如意的耳畔却似忽然响起了一声招引...... “来......” 那声音有些清冷，又带着一丝温柔。仿若跨越了无尽的山海，从天边飘到了李如意的耳中。 李如意迷茫的看向了四周，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在水面之上显得有些朦胧。可李如意却并未见到远处那女子之外的其他人。 沉思了片刻，李如意便提起步履，朝着女子走去。 只是女子明明便在他的不远处，可李如意又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女子的身后。 女子那头乌黑的长发批于双肩之上，露在长裙之外的肌肤洁白如霜。 脚下的月华透过女子的长裙，映出了女子的如烛般纤细的身形。 李如意在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遥远。 一种缥缈至极的感觉... 就像他站在人间，而对方却在天上...... “您好，请问这是哪里？” 李如意站在女子的身后几丈之外，再次对着女子问道。 女子像是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转过了头来，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猛的怔在了原地，脑中一阵恍惚。 他不由的想起了书中的一句话：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而他的耳畔，又响起了女子那宛若游丝的声音...... “你...觉得呢？” 第92章 月镜仙女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女子。面前的女子与李如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是那般的超然而缥缈，仿佛不存在于世间一般...... 她的话语轻柔，却又是那般的空灵，明明就来自面前，却似乎来自天上。 白裙绣锦，纤纤玉手轻轻的扶在身前。 只是李如意却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她的脸，似乎她与自己隔着极为遥远的距离，让他看不清楚。 “您是神仙吗？” 李如意像是想起什么，立刻追问道。 女子平和的望着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算是。” 她又转过了身去，长裙轻轻的飞舞起来，宛若云丝。 “神和仙本就不同，神为天地所生，生而造化天地。受香火供奉而存，凌驾于天地之上。” “可是仙却是凡人修炼而成，感悟天地法则，以神魂成位，以肉身成仙，存于天地之中。” “所以，我或许只能被称之为仙，却不能称为神。”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女子的背影，似在女子那缥缈的话语之中听懂了一些。 神是先天所生，仙是后天所成。 “原来姐姐是仙人......”李如意低声呢喃了一声，目光之中带着骐骥。 女子似轻轻的笑了笑一般，再次回过头看向李如意，对着李如意招了招手，“来！” 李如意神思迷离，走到了女子的身旁。 女子的身上似乎有种淡淡的香气，如同雪松，似经历了无数年的沉积，淡薄而清冷。 脚下的月巅散发的银色的光辉，几乎淹没了整个月亮的汪洋平静无比，漆黑和虚无的天地之间，倒映了李如意与女子的身形。 女子的身高似比李如意还要高上一个头，站在女子的身旁，李如意只能够到女子的双臂...... 她轻轻抬手，便轻而易举的摸到了李如意的头顶。 “所以小如意想要做神？还是成仙？” 李如意被女子轻抚着脑袋，奇怪的感受到了一种温柔，就像娘亲给他的一般的感觉。 他仰起头，看向女子的侧面，却还是看不清女子的脸。 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女子应该很好看。 却不是那种人间女子的好看，而是超脱于人的存在...... “仙人姐姐知道我的名字？”李如意疑惑的问道。 女子轻轻的笑了笑，“我不止知道小如意的名字哦，还知道小如意的一切呢......” 李如意更加不解，“为什么？” 女子轻飘飘的抬手指向了周围的天地之间，那白雾所缭绕的汪洋寂静一片，却似乎在女子的手眼中如同虚幻。 “这便回到了小如意的第一个问题，小如意觉得这是哪里？” 李如意转过头四下张望，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景象，还是茫然不知。 女子抬手轻轻一点李如意的额头，似有波澜散开。 一道涟漪扩散至无边的汪洋之中，那云雾渐渐的化成了点点颜色，李如意的面前出现了自己幼时的一幕幕....... 那个懂事且谦卑的小如意所经历的一切！ 李如意望着幻象之中那个年幼时的自己，渐渐明白了过来，“这是我的梦中。” 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梦中便是人所思所忆的一切，也是人的本心。” “我便是在小如意的梦中知道了小如意的一切哦。” “不过......”神秘女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想到，小如意的内心是这般的无瑕呢。” 平静如水的梦中，似那般的平静。 无瑕而通透。 李如意茫然的又一次看向身旁的女子，仰着头似乎还有着许许多多的疑问，“仙女姐姐是谁？为什么会来到如意的梦中？” 女子慢慢的蹲下了身子，与李如意齐高，平视着李如意柔声开口道。 “小如意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我是谁吗？”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女子近在眼前的面容，看了很久很久，似渐渐的看到了女子的双眼。 女子的双眸极美，宛若明月一般耀眼。 李如意想了很久，才恍惚的问道：“仙人姐姐是那红色的月亮吗？” 李如意本就聪明，很快便想到了千归崖上那轮高挂的红色明月，又想到了他们被困在了红玉灯烛之中。 立刻便想明白了，面前之人极有可能便是那盏灯。 或者是那盏灯曾经的主人......那位早就应消失在世间的文阁仙人圣贤！ 看到李如意猜出她的身份，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如意果然很聪明啊。” “我如今确实是那个月亮，也是那盏灯，或者说是那面镜子......” 李如意不理解，为什么仙人会变成一个镜子一盏灯，所以他想要开口问。 可是，女子还没等他发问，便似先明白了李如意的疑惑，先行开口解释。 “因为我遇到了一些危险，在危险爆发之前，便将自己藏在了灯中的这片世界里面啊。” “所以我既是那盏灯，或者说我如今只是在这灯中。” 李如意仰头看着高大的而缥缈的女子，怔怔的有些出神。 她真的是仙人，还是很厉害的仙人，是曾经文阁的创阁仙人，而她所说的危险......或许是在剑暮之中！ 毕竟这盏灯，是穆家老祖从剑暮之中带出来的。 仙人女子望着李如意那双清澈的双眸，缓缓的点了点头：“小如意实在是太聪明了。” 李如意望着女子，忽然又低下了头去，“那仙女姐姐到如意的梦里是为了什么？” 仙人女子抬手抚摸着李如意的脸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如意想要离开这盏灯里的世界啊！” 李如意一怔，呆呆的看着女子。 仙人女子自己在灯中那么多年，而这盏灯也一直在穆家，说明仙人姐姐自身便被困在了其中，无法离开。 所以李如意便没有问她有没有办法带他离开。可女子的话语似乎又表示，她能带他离开？ 李如意带着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仙人姐姐能带我离开吗？” 仙人女子凝望着李如意，沉默许久，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如意身躯一晃，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果然，跟他猜的一样，仙人女子自身便被困在其中，又如何能有办法带他离开呢？ 却不曾想，仙人女子只是看着李如意，笑着开口道。 “但是，小如意或许能带所有人离开也说不定呢？” 第93章 红玉灯灵 李如意一怔，不解的望着面前仙人女子。 就连陈其则先生都找不到离开的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带其他人离开？ “可是我只有一境的修为......”李如意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 仙人女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摸着李如意的脑袋，轻轻的开口问道：“其实，修为不重要哦。” “重要的是心！” “一颗纯粹而无瑕的心，有心便够了。” 李如意楞楞地仰头看着仙人女子，开口问道：“可以吗？” 仙人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可以的。” “我该怎么做？”李如意立刻追问。 仙人女子仰头看天，悠悠然的开口道：“这便回到了我的问题，小如意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神还是仙？” 李如意恍惚的疑惑道：“神不是天生的吗？我只能成为仙吧。” 女子摇了摇头，平静而温和的对着李如意开口解释。 “虽然神是天生的，但是也有后天成神之人。他们摒弃凡人的杂念思绪，抛弃肉体凡胎，化修为于神之道，神念凌驾于众生之上。” 李如意不懂，“有什么不一样吗？” 女子点了点头：“神在摒弃凡念之后，会变得冷漠而超然，在神的眼中，只有天地大道。故而他们修炼起来很快，只需感悟天地法则便可以了。” “而仙是以肉体成仙，所以带着凡人的红尘气息，即便成仙之后，也拥有人的七情六欲，但是修炼起来会慢一些，要经历神所不需要经历的场场劫难。” “在无数的劫难之中问道成仙！” 李如意懂了，神更像是冰冷的天地，而仙更像是人。 李如意想到了与徐羡渔的三年之约，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要做神，我要做仙！” 成了神，或许徐羡渔在他的眼里便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而徐羡渔对他那么好，若是他再见到徐羡渔的时候，眼神是冷漠而无情的。 那样......徐羡渔该多伤心啊！ 听到李如意的回答，仙人女子的眼中似闪过了一丝欣慰，重新蹲在李如意的面前，望着李如意的双眼。 “即便做神能让你更快拥有更高的修为，能让你更容易渡过命劫......” “...你也要做仙吗？” 李如意双目一颤，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虽然有命劫在身，但是他的一身道理和明事，都是先生从小教他的。 若是做了神，抛去了这一切，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先生也会失望的吧！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仙人姐姐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或许她有让他成神的办法，但是李如意还是想要做仙！ 做一位拥有感情和懂道理的仙人，而不是冷漠的神人。 仙人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轻柔的说道：“如此，如意便有可能能带大家离开这里了呢。” 她在李如意不解的目光之中轻轻的站了起来，拉起李如意的手，迈步缓缓的朝前走去。 清冷的月华之上，李如意被牵着踏在如镜的水面之上行走。 每一脚踩在水面之上，似乎都能在水上踏出涟漪...... 仙人女子的动作很轻，轻飘飘的，看似冷淡却又似乎小心翼翼的带着李如意前行。 漆黑的夜空之下，一大一小两人拨开云雾前行。 李如意懵懂而茫然，不知道仙人女子要带他去哪里，可是他似乎又完全没有想要反抗女子的思绪。 便一直这么被女子带着前行。 似有轻风吹来，吹起了女子的长发，伴着那件白裙飘舞。 那淡淡的香味萦绕在李如意的鼻尖，令他有些沉醉...... 终于，踏水而行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李如意往前看去，顿时一愣。 前方的水面之上有一座亭，亭内有一个灯台，灯台之上九盏灯，却只有一盏亮着...... “这......不是我的灵台吗？” 李如意侧头仰目望向仙人女子，带着疑惑。 仙人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对呀，这就是小如意的灵台！” 她拉着李如意走进了亭中，仰头看去那九盏却灭了八盏的灯，似乎也有一些困惑。 似乎她也从未见过先天道体九盏灭八的情况，“小如意知道自己的灵台为什么灯灭了八盏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原来是九盏都灭的。” “我入道的时候，自己点了一盏。” 仙人女子像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好，这样便正好可以为如意多添上一盏灯。”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仙人女子。 仙人女子轻轻的笑了笑，从袖中翻出了那盏已经消失的红玉灯烛。 她轻轻的走到了灯台之前，将手中的灯烛放了上去...... 她回过头，对着李如意轻声为问道：“如意知道要怎么办了吗？” 李如意恍惚的看着那盏红玉灯烛，发现红玉灯烛虽然在自己的灯台之上，却是仿佛与自己的灯台有种莫名的排斥。 李如意一时间想到了很多，这盏灯是仙人女子的，可女子却控制不了它。 自己等人又被困在了灯内，而仙人女子说他或许能带所有人离开...... “我要学会掌控这盏灯......” 仙人女子像是十分开心的展颜一笑，再次点了点头。 她回头看向那盏红玉灯烛，拉起李如意的手，在亭畔的长椅之中坐了下来，缓缓地开口道来...... “这盏灯，是我当年以文心镜炼制的，为的是能创造出一盏点亮整个剑暮的灯。” “我带着这盏灯去往剑暮之后，便遇到了危险。” “那个危险，会让这盏灯消失在世间。为了能够留下这盏灯，我以这盏灯为躯，让自己化为了这盏灯的器灵。” 仙人女子的话语很轻，却在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回荡，刮起了无尽的波澜。 “只不过我虽然成了这盏灯的灯灵，却因常年累月的沉睡而失去了对它的控制！” “所以......” 仙人女子转头看向了李如意，轻柔的开口道：“如意若是想要带大家离开灯中的世界，便需要学会掌控这盏灯。” 长风徐过灵台的湖心亭中，吹起了仙人女子的长发，“也就是......” “让我...认你为主！” 第94章 仙人姐姐 仙人女子说得极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女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而仙人女子只是轻轻的笑着，抬手抚摸着李如意的头顶，又将李如意凌乱的长发轻轻捋直。 李如意摇了摇头：“可是，你是仙人啊，怎么能认我为主呢？” 仙人女子缓缓的摇了摇头，靠在长椅之上，望着灵台之中平静而无边无际的湖水。 “因为我也想要离开啊......” 李如意一怔，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仙人女子缓缓的起身，漫步踱到了亭岸，看向亭外的夜空。 “我被困在这盏灯中已经太久了，我虽然为仙，但我也会感到沉闷。无数年的时光里，这镜中也只有我一个人。” “你让这盏灯认主之后，你便可以离开，而我也可以离开。” “离开之后，我还可...以灯躯重新化为人形。” “用我的双手，重新抚摸着世间的一切......”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仙人女子的背影，似看到了仙人女子的背影，是那般的孤寂。 仿佛这被困在灯中的无数年，让她无比的思念世间的一切。 “可是...”李如意恍惚问道。 “为什么是我？” 仙人女子慢慢的踱步到了李如意的面前，蹲了下来，平视着李如意，“那是因为...” “我也不想随便就找一个人成为那盏灯的主人啊。” “而且......你拥有一颗无瑕的文心。” “想要让这盏灯认主，便必须要拥有纯粹至极的文心。” 李如意不理解，仙人女子轻轻的笑着。 “你应该知道我来自何处对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 他在陈其则的口中已经知道，那盏灯是曾经文阁的一位圣贤所创造的，而这盏灯就是她的，便可得出结论。 她便是文阁曾经的那位圣贤...... 仙人女子继续点了点头：“所以啊，我来自文阁，我所炼制的至宝自然与文心有关。” “想要这盏灯认主，也自然需要以文心让其共鸣。” 李如意低着头，想了很久，这才又问道：“那我让灯认主之后，仙人姐姐你是不是就没有自由了？” 若是失去自由，那跟被困在这灯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仙人女子一愣，随即展颜一笑，抬手摸了摸李如意的面颊，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 “你让灯认主，也只不过是与灯有了羁绊。就像你养了一只灵兽，灵兽认你为主。可它依旧还是自己，它也依旧拥有自由之躯，自由之魂。” “只不过，它却与你有了牵绊，彼此认同罢了。” 李如意想起了自己的折戟剑，它整天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爱动。 自己不叫它，它便躺在戒指里修养。 他想了很久，终于点头：“我应该怎么做？” 他如今只知道自己拥有文心，却也不知道文心有什么用。知道了要让灯认主，却不知道该怎么让灯认主。 仙人女子轻轻的笑了起来：“先不急，你现在的文心还不够让我认主。” “想要让我认主，你还需要然你的文心成长到足够坚韧！” 想了想，仙人女子似乎也有一些无奈。 她知道李如意的时间并不多，来不及让其文心成长到能够让她认主的地步。 想了想，她开口道：“我先让你文心成长到让你能够暂时借用吧。” “离开之后，再慢慢的让我认主......” 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沉吟了一番，李如意又是若有所思，“我还不知道......” 仙人女子笑了笑：“很久以前，我叫镜月，当然也有人叫我妖月！” “但是我不喜欢他们叫我妖月，妖月二字听上去像是不将道理的人。” “可我实际上还是更喜欢讲道理......” 仙人女子转头看向了亭中的那盏红玉灯烛，又是继续说道：“不过点灯人很少需要讲道理，所以我为那盏灯起名为妖月盏！” 镜月......李如意忽然觉得仙人姐姐的名字真的非常的贴切。 水中月镜中花，就像仙人姐姐一样缥缈而不可捉摸。 “那我...”李如意还是觉得镜月二字喊不出口，妖月二字她又不喜欢，想了很久才又抬起头。 “要不，我往后还是叫您仙人姐姐吧...” “可以吗？” 仙人女子笑着摸了摸李如意的脸庞，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好好，小如意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不知为何，她似乎也觉得姐姐两个字在小如意的口中说出，十分的动听。 李如意立刻点了点头。 仙人女子重新站了起来，拉起李如意，“好啦，小如意该让文心成长起来了。” 李如意望着缥缈而超然的仙人女子，不安的问道：“我该怎么让文心成长？” 仙人女子平静道：“看书！” “看很多书，在书里感悟世间道理。” 说着，仙人女子轻轻的一抬手，修长的玉手轻挥。 一道银白如同月华的光芒自她的手中浮现，轻飘飘的落地，然后化为了堆积如山一般的书卷。 “文心不是让你照搬书中的道理，而是融会贯通，将书中的道理领悟成为自己的道理。” 仙人女子抬手指向了那一堆书卷，轻声的开口道。 “这世间最喜欢讲道理的便是儒释道三家！” “也是最传道的书卷，你看这三家的书卷，将其融会贯通进文心之中，便能让文心成长。” 李如意看向了那一堆书卷，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本就喜欢看书，在半月山的时候，没事做的时候便以看书来了解外面的世界。 所以，这一对书卷，对他而言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时间...... 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仙人女子轻轻的笑道：“小如意不用担心哦，在梦里。时间与外面的并不一样。” “就像你做了一个长达三年五载的梦，或许醒来也不过只是过了一晚上而已。” “你可以白天在灯里慢慢的感受与灯的牵绊。” “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来看书！” 李如意立刻高兴的点了点头。 仙人女子像是想起什么，又有些担忧，“只不过...你的文心成长起来之后，必然会被文阁察觉。” “到时候他们可能会缠着你，让你入文阁。” 第95章 剑先学式 似乎想起那一堆老顽固，仙人女子也觉得有些无奈。 在她的指导之下，李如意的文心必然会在文阁掀起天大的波澜。 李如意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想了想摇头道：“没关系啊，反正本来也就要去文阁做客的。” “进文阁也没什么。” 仙人女子望着李如意那并不抗拒文阁的模样，心中也是有些高兴。 毕竟，文阁是她曾经一手创建的。 只是她虽然已经离开了文阁太多年了，但是依旧能想象到，文阁之中还活着的那几个曾经的后辈，如今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若是让他们看到了李如意这么一颗无瑕文心...... 仙人女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似乎已经想象到了文阁辈分大乱的局面！ 而她已经消失了那么久，也并不准备再于文阁露面了。 “也好，那小如意便先看书吧。”仙人女子轻轻的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对着李如意柔声道。 李如意立刻踏着水面走到了那堆书卷之前，缓缓的坐下。 他想了想，还是先捡起一本佛门书卷看了起来。 道门之书这些年他看了不少，那些‘道法自然’的大道理，他早已烂熟于心。 而佛门和儒家的书，他确实并未看过。 翻开书卷，李如意很快便沉浸在了其中...... 他发现佛门与道门的对于道理的追求所讲的东西虽然相似却并不一样。 李如意默默的看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湖心亭中的仙人女子静静看着李如意，时不时的看向那座灯台上的妖月盏。 妖月盏上亮着一道微弱的萤火之光，照着那剩下的八个熄灭的灯台。 包括已经点亮的那盏，和妖月盏，已然有了十盏灯！ 只不过妖月盏上的灯火，却暂时还未融入李如意的灵台之中。 回过头，看向认真看书的李如意。 仙人女子负手而立，绝美的双眸之中似带着一丝期待...... ...... 妖月灯盏之中的千归崖上。 日霞渐渐升起，红月褪了下去...... 一夜的沉寂之中，似乎所有人都被困在无法逃离的惆怅之中。 李如意推门而出，神清气爽。 “前辈们早啊......” 外头的陈其则与穆家母女及穆年生等人疑惑的看向李如意。 明明昨日的李如意还是低沉且怅然的模样，为何今日一醒来，便似忘了被困在红玉灯烛中一般，神色平静。 “如意小友，你没事吧？”陈其则古怪的打量着李如意，不由得问道。 李如意一愣，“我没事啊，反正暂时被困着，便慢慢想办法离开就是了。着急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他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众人，自己或许在一段时间后能带大家离开的事情。 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何时能让文心成长到可以暂时掌控妖月盏，从而脱困。 至于让妖月盏认主，那更是往后的事情了...... 陈其则好奇的打量着李如意，似乎发现李如意经过这一夜的休息，竟然有了些不同。 具体是什么，他也看不出来。 穆年生看着李如意如常的神色，不由的点了点头，目光赞许。 “如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李如意想了想，扭头看向了穆剑清，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我可以向剑清姑娘求剑吗？” 穆剑清一怔，似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穆悠亭瞬间极为戒备的看着李如意，神色不善。 而穆母则是立刻开心的说道：“那自然是好的呀！” 随即转头对着穆剑清教诲道：“清儿，你快陪如意练剑去。” “你修为比如意高，小心点可别伤着如意，知道吗？” 穆母快语连铸，震得院中所有人一阵发愣。 陈其则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罢，如意便先好好的在穆家待着，我再去找祁平几人出去看看，看是否能找到离去的办法......” 说着陈其则便先飞身往前院而去。 穆悠亭还在一脸提防的望着面容清秀的李如意，却被穆母拉着就离开了内院之中。 院中便只剩下了李如意和穆剑清及穆年生三人。 穆年生捋了捋胡须，笑着走到了一旁，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穆剑清望着李如意，想了想，唤出了一柄修剑，直指李如意道：“我的修为比公子要高，我会压制修为陪公子练剑，但是还望公子全力以赴。” 李如意点了点头，抬手唤出了折戟剑。 折戟剑一出现，便又是那病恹恹的模样，只不过似乎见到了穆剑清的手中剑。 慵懒之气瞬间消失，散发出了一种凌厉的剑息。 嗡！ 剑鸣随着折戟剑息传出，让穆剑清的手中剑不自觉的颤了颤。 穆剑清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如意的折戟剑，“这是什么剑？” 为何李如意的剑，能够让她的剑感到颤抖。 要知道，她的剑绝非什么凡品，更是剑榜之上的绝世之剑——清水！ 她从未遇到过，清水剑还未战，便先颤抖的情况。 李如意疑惑的看着折戟，想了想，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折戟剑，“就是求剑而已，你别紧张。” 嗡！ 折戟剑的气息瞬间又偃旗息鼓了下去。 穆剑清看着李如意手中那柄无尖之剑，又见到了其灵性，心中大为震撼。 深吸了一口气，穆剑清摒弃杂念，目光渐渐变得谨慎。 “请公子出剑吧。” 李如意运转起了一境的修为，立刻朝着穆剑清冲了过去。 砰！ “公子你没事吧？” “......” 一旁的穆年生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极为苏畅！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穆年生终于起身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如意似乎还没有学过任何剑式？” 李如意僵硬而尴尬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没有学过任何剑式。 穆年生对着李如意开口道：“那今日便先不急求剑了，老夫先教你剑式。” “剑式大致分为两式，一为刺，二为扫....” “而扫可归为两招，纵与横！” “你如今虽然也曾学过染墨剑法，但是剑法为心，没有剑式的基础极难驾驭剑法。” “剑法，也需懂变！” “所以，欲学法，先学式......” “......” 第96章 折戟如风 剑鸣风起，招随心动。 穆家的染墨剑，在穆年生的手中如同霜影一般，在虚空之中留下了道道墨痕。 穆年生亲自为李如意施展剑式的变幻，以他的话来说： “学剑的初期，先学好剑式。” “相同的剑法在不同的人手里，也会有强弱之分，这种强弱除去修为之上的高低，还有就是对剑式的驾驭。” “各种剑法就如同房子，而剑式就像是盖房子的地基。基座越稳固，剑法的施展便越顺心如意。” 穆年生并未使用修为之力，只是单纯的为李如意讲解剑式。 李如意听得极为认真，也看的极为仔细。 他本就不笨，穆年生往往刚说了一句，李如意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穆剑清站在一旁，看着爷爷教导李如意，脸上挂着笑意。 春来的时光里，千归崖上早已露出了点点明媚的花朵...... 微风吹入穆府，卷起了穆剑清的长发。 穆剑清以手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仰头看向了穆家之外的景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似乎... ......被困在这灯中世界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这里不会有外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而且俊秀的李如意也与那些各大宗门天骄不同，他十分的谦逊，也十分的平和。最重要的是李如意真的十分养眼。 李如意看着穆年生为他展露这剑式，眼神越来越亮，也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穆年生似乎也看出了一李如意眼中的光芒，对着李如意笑了笑：“试试？” “好！” 李如意点了点头，持着折戟剑便走到了院中。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之时，像是气息变幻了一般。 这一次，他并未笨拙的举着剑就朝着穆年生砍去，而是将剑横在了自己的面前，看向穆年生。 穆年生点了点头，年迈的身躯一闪，便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染墨长剑斩向李如意的胸前。 李如意脑海之中穆年生为他展露的剑式极快的回放，而穆年生的动作似乎在他的面前也慢了下来...... 叮！ 折戟剑挡在了染墨剑前，可染墨剑只是轻轻一变，又到了李如意的额前。 李如意猛的后退了一步，侧身以折戟剑划过染墨剑的剑锋，划向穆年生的手...... 可是，穆年生的手中的染墨剑却忽然换到了左手，侧身绕过李如意的剑芒，横在了李如意的颈前，停了下来。 李如意一怔，轻轻的笑了起来。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可是穆年生却呆滞的看着李如意，轻声的开口问道：“方才你一边以剑阻我剑，一边斩向我手的剑式，是怎么想到的？” 他只是为李如意讲解剑式，却并未教他这种变幻之术。 李如意挠了挠头，“我没想，就是临场发挥的。” 穆年生深深的望着李如意，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世间，真的有天资的这种东西。” “再来！” “好！” 穆年生继续给李如意喂剑，虽然每过几式，李如意就会拜下阵来。 但是，李如意却在穆年生不使用修为的情况下，所能抵抗的时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着。 就连一旁的穆剑清也站了起来。 她呆呆的看着李如意，心中忽然有了也想要给李如意喂剑的冲动。 但是她也知道，爷爷能够亲手给李如意喂剑，一定是李如意一场天大的机缘。 要知道穆年生已经活了那么久，从未为年轻人喂剑过。 连她也没有。 与年轻人互相求剑不同，老一辈之人的经验如浓墨，能够更快的帮助年轻人成长起来。 而李如意也能够体会穆年生的苦心。 每一招每一式，都牢记在了心中。自己出的每一剑，也都用了全力。 折戟如风，在这院中，如一支笔墨画上了少年的求剑之心。 ...... 梦里，月华依旧。 李如意回到灵台之中后，便又继续沉浸进了观书之中。 白日与穆年生学了一日的剑，夜里进入梦乡之后，便极快的跑来学文。 月仙似乎也知道李如意白天学了一整天的剑，想要让李如意好好的休息休息再看书，但是想到这是在他的梦里，便没再说什么。 梦里看书，也不会累到他。 白裙轻舞，在梦中带起了香风，李如意从书中抬起头，目露思绪。 “有什么问题吗？” 月仙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提着裙摆，蹲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柔声的问道。 李如意沉吟了片刻，指着那几卷被他看了的书卷开口道：“很奇怪......” “道门追求自然，似那闲云野鹤般的随遇而安。而佛门追求空相，似在佛门眼中万物皆空，万相皆虚。” “在道门的眼中，天地万物都是自然存在的，人也是！所以要融入自然。” “可在佛门的眼中，天地万物都是虚假的，人之所以沉寂在其中，是被其表象所迷惑了。所以要勘破它！” “可是哪个才是对的呢？” 月仙轻轻的笑了笑：“有冲突吗？” 李如意想了想，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思想，可是月仙的话语却似乎表达一种，他们并不冲突的意思。 他想不通，便看向了月仙。 月仙轻轻的笑着，柔和的问答：“小如意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李如意一怔，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他死后复生出现在了面前的第一张脸，那个活泼且美丽的少女。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所以没有回答。 月仙轻轻的笑了笑，又问道：“小如意觉得喜欢二字是佛门的空相还是实相？” 李如意想了想，回答道：“佛门说：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喜欢，在佛门眼中，应该是空物。” 月仙点了点头，“那喜欢在道门眼中是什么？” 李如意仔细的想了想，“道门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喜欢为道...” “.......是自然！” 月仙柔和的望着李如意，便没有再说话。 李如意忽然明白了过来。 “喜欢，在佛门眼中是空相没有错，因为喜欢是感觉，一切的感觉在佛门眼中都是‘业障’。” 第97章 啊呃啊呃 “但是在道门眼中，是自然也没有错。道门认为，天地万物都是自然的，情之至也同样是如此。所有的感觉，在道门眼中都是自然之相！” “他们并不冲突，只是看待同一个事物的看法不一样。” “不能说谁对谁错，都是感悟罢了。” 说完之后，李如意立刻看向了月仙。 原以为能得到月仙的夸赞，却不曾想月仙只是笑了笑。 “小如意看的书还不够多哦。” 李如意困惑的低下了头去，“不对吗？” 他翻开了手中那本佛偈，继续看了起来。 月仙如同烟云一般轻飘飘的起身，从地上的那堆书卷之中又取出了一本，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并不是不对，只是还不够深。” “你再看看这本......” 李如意接过了那本书，定睛一看，“儒家的书。” 他缓缓的翻开，又立刻沉浸在了其中。 儒家与道门的自然与佛门的空观不同，儒家是进取之道！ 儒家眼中，事在人为，万道皆为念，山海皆可平。是与道门佛门完全不同的一种想法。 李如意不知看了多久，似乎看得就连在梦中也有些疲倦。 一册又一册，一卷又一卷。 月仙在李如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后，盘膝坐在了李如意的面前，抬手轻轻一挥。 梦境发生了变化...... 李如意的面前像是出现了一条河，一条河水奔涌的河。 他不解的看向月仙，月仙则是笑了笑，问道：“看了这么多书，以你对三家的道理之中想来，他们分别会怎么去往彼岸？” 李如意仔细了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是佛门，万法空相，彼岸即是此岸。所以他们会认为河的彼岸与此岸没有什么差别！” “自观自在......他在哪边，哪边便是彼岸！” “是为出世......” 月仙轻笑的点了点头，李如意实在聪明，单从‘自观自在’四个字便推衍出了佛门的选择。 “那儒家呢？” 李如意又是仔细的想了想，回答道：“儒家推行进取，修齐治平。儒家重行，所以儒家是一定会过河的，不论是建桥或是造舟，他们都会过去。”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过程。儒家入世，求的便是一行。” “是为入世......” 月仙再次含笑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道家呢？” 道家的思想，李如意熟悉。想都没想便笑着说道：“道家隐世，身是自然。所求为和谐，平静而洒脱。” 想了想，李如意僵在了原地，愣愣的开口道：“天地万物皆为自然之序，彼岸与此岸与河与我并无区别......” “所以...”李如意得出结论。 “......道家懒得过河！” “......” 月仙黑着脸，轻轻的敲了一下李如意的脑袋，不满道：“枉你还是半个道家的人呢，都想些什么东西。” “佛门与儒家都说对了，唯独道家不对。再想想！” 李如意捂着被月仙敲了一下的头，嘟囔着仔细想了想，忽然想到什么，激动道：“因为此岸与彼岸与河与我并无差别，皆为自然！” “所以，道家会直接踏河而行！” 李如意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佛门自说自话的说‘自己已经在了彼岸’，然后儒家还在‘吭哧吭哧’的建桥造舟，唯有道家潇洒无比地踏水行舟...... 想想，李如意就觉得还是道家好。 至少看上去，道家的更加的美观一些...... 没有佛门的‘故作玄虚’和儒家的‘傻乎乎’，单是踏水行舟的‘壮举’，估计就能迷倒徐羡渔！ 咦？ 为什么又想到羡渔姑娘了...... 月仙似乎见到了李如意那少年跳脱的思绪，无奈的抬手拍了拍李如意的脑袋。 “所以呢？” “所以？”李如意不解的望着月仙，想了想，忽然站了起来。 “殊途共归！” “道理不同，但都是为了过河！” 李如意闭上了双眼，呢喃自语：“佛门的空观与道门的自观相近，皆为一念而行！再仔细想想，儒家的进取之思也与其相似，桥与舟亦为自然！” “我懂了......” “天下万千法，足下便为道！” 嗡！ 湖心亭之中的灯台上，那盏妖月盏忽然滴落了一点灯油，散开，融入了灯台之上。 那灯台之上的第一盏与第二盏灯之间，像是已经出现了一道灯影！ 似待有朝一日，便会在那里再长出一盏灯...... 月仙欣慰的看向了湖心亭中，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如寒月般清冷，却又迷人。 李如意仰头看向月仙，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微微看到月仙的面容了。 虽然依旧看不清，但是却似乎已经能看到了一些轮廓。 很美，很美...... 与徐羡渔的不同，那更像不是人间的美艳。 当他还想要仔细看时，便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触及到了某种禁忌一般，摇摇晃晃的便要倒下。 一阵香风袭来，一双柔若玉脂，却有些冰凉的双臂扶住了他。 “不要试图想要看清我的容颜，那太不礼貌了。” 李如意恍惚的点头，便失去了意识。 月仙望着怀中的李如意，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一个孩子......” 仰头看向了远处水中的明月，轻轻一叹。 “世间的道理太多了，文心是基石，有时候也是羁绊。” ...... 夏炎渐至，却无虫鸣。 整个千归崖的千里之内，只有穆家之中数十个活人。 空空荡荡的世间，也说不上太过宁静。 李如意每日与穆年生求剑，而穆年生也会压制修为给李如意喂剑。似乎面前这个少年，成了穆年生的后辈之人一般。 从刚开始的全无修为，到后来的渐渐也会释放一些修为与李如意练剑。 李如意的剑法成长的极快。 到后来，见时机成熟，穆年生便开始传授李如意属于穆家的染墨剑法与剑式。 再到后来，李如意已然能与压制修为到一境的穆剑清一战不分高下...... 白日练剑，夜里看书。 得空之时，李如意也会去往千归崖的山下，到城中等着天上的红月升起，听月仙的话，去感受那盏灯的气息。 李如意靠在城中原本老乞丐待的地方，双眼渐沉。 忽然，一声驴叫传入了他的耳中。 “啊——呃——啊——呃！” 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依旧空无一人...... 第98章 月仙剑技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眼前空空荡荡的街头。 “瘸腿驴？” 想要再听什么，却似乎什么又都听不到了...... 可是，方才他分明听到了驴叫之声，为何一睁开眼又听不到了？ “是出现幻觉了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似乎从刚才的驴叫声之中听到了一种急迫的感觉。 月华盈动，带着缥缈的古怪气息。 寻不到声音的李如意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重新闭上了双眼，坐靠在城头的街角，慢慢的又陷入了沉睡。 夏风自千归湖上吹入城中，卷起了李如意的额前长发。 似有一道气息凑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可是不多时，李如意的耳畔又响起了一声驴叫...... “啊——呃——啊——呃。” 噌的一声！ 李如意猛的站了起来，扭头看向四周，高呼道：“瘸腿驴！” 瘸腿驴的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李如意起身着急忙慌的四下搜寻，可是千归崖下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似乎那两声驴叫之声，都只是李如意的幻觉。 寂静的城中，李如意失魂落魄的，心中有些焦急...... 他似乎听到了瘸腿驴的叫声之中带着着急的呼唤。 李如意忽然转头看向了夜空之上高悬的红月，猛的明白了过来！ “我在睡梦之中沟通了妖月盏，似乎通过妖月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因为如此，所以在我半睡只是能够听到瘸腿驴的叫声。” 一时间，李如意忽然红了眼。 原来......瘸腿驴也在找他！ 长风吹眠，李如意靠在街角，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嘴角带着笑意，渐渐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耳畔又响起了那一声声驴叫声。 “啊——呃——啊——呃。” 李如意似乎能透过妖月盏的壁垒，见到那繁闹的街头之中，那匹有点丑的瘸腿驴正对着街角嚎叫。 李如意带着笑意，低声的呢语着：“瘸腿驴.....” 瞬间，那声驴叫似乎镇定了下来，就像已经找到了那个消失在天地间的少年一般。 它缓缓的拖着瘸腿的身形，蜷缩在街角，低着头。 “啊呃...” “啊呃......” 盏外盏内，同一地，一人一驴靠在街角的墙上，似在互相呼唤着。 李如意慢慢的进入了梦乡，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的安宁。 “等我，用不了多久，我便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世间行走......” “啊——呃——啊——呃。” ...... 红月肃也，炎日照崖。 千归崖上宁静异常，众人被困在妖月盏中已过两个月。 陈其则与祁平等人依旧每日外出寻找脱离妖月盏的办法，只是却也是每日都铩羽而归。 李如意每日都向穆年生求剑，从一开始的只是学剑式。 到后来，他也慢慢的去学会老乞丐的拂袖剑法，以拂袖剑法与穆年生对抗。 拂袖剑法，实在超凡。 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那种漂泊的洒脱之气。 李如意从不曾体会过那种洒脱的潇洒之感，所以每每都似无法驾驭一般，飘逸的拂袖剑法在李如意的手中也有着沉重。 回到梦中的月仙似乎看出了李如意的苦恼，笑着安慰道： “剑意随心，如意的心中短时无法发挥你那高深莫测的剑法，不过也不用着急。” “如意可以暂时先不学，我先教你一招很厉害的剑技怎么样？”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月仙，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剑技’两个字！ “什么是剑技？” 月仙轻轻的笑道：“所谓剑技，自然是一种法术，只不过是以剑来施展的法术！” 看李如意还是不懂，月仙便对着李如意解释起来。 “如意看过那么多的书，姐姐便以书来形容。” “剑式就像是一个个文字，是练剑的根本。剑法就像是一个个由文字拼凑成的诗歌文章，是剑式构成的一连套用剑的习惯。” “而剑技，就像是李如意用剑之文字写了一首歌......并将这首歌弹了出来！” “就像这样......” 月仙转头看向灵台之中的无尽平湖，轻轻的抬起手，双指一立。 刹那间，整个平湖之上忽然升起了一滴滴水珠。 嗡！ 一道惊天的涟漪散开，那一滴滴水珠在银白的月华之中，变得凌厉了起来，化成了一柄柄清冷的寒剑。 整个平湖的水面之上，无数的寒剑剑锋直指苍穹，似要破天一般。 随着月仙轻轻一挥。 那无数把寒剑猛的冲天而起，而后掉头猛的刺入平湖之中。 轰隆隆！ 无尽的惊雷响耳，似炸在平湖之中炸响。 整个平湖之水像是被那无数把寒剑撕得之力破碎...... 带着水珠的狂风略过李如意的面颊，李如意震惊的呆在了原地。 他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一幕。 虽然这是在梦中，可李如意还是联想到了这若是在外面，这一招剑技之下，再多的敌人也都会被溟灭。 “好厉害！” 月仙回头看向呆滞的李如意，轻轻的笑了起来，“往后啊，小如意要学的还有很多哦。” “比如还有用剑技构成的剑阵。比如还有用剑意诞生出来的剑域！” 李如意回过神来，兴奋的看向月仙，“我要学，我都要学！” 月仙摇头轻笑，抬手轻抚着李如意的头顶。 “贪多嚼不烂，如意先学几招剑技，等学会了，姐姐再教小如意其他的。” 李如意立刻点头，“那我能学刚才那一招吗？” 月仙摇了摇头，“那一招太厉害了，如意现在的修为不够，施展不出那么多的剑。” “不过姐姐可以先教如意一招更厉害的。” “并且......如意很快就能学会的！” 李如意立刻疯狂的点头，心中充满的无尽的向往。 月仙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轻轻的环抱着李如意，抓住了李如意的两只手。 “来，闭上眼睛。” 李如意似又问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在月仙的牵动之下，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灵力在自己体内运转的规律，而后又牵动起了天地之间的那种浩瀚气息。 耳畔又传来了月仙的轻柔的声音，“睁开眼。” 李如意睁开了双眼，猛的自己被月仙握住的手中，多出了一柄剑。 梦中折戟剑无法出现，所以月仙为他凝聚出了一把剑。 “试试朝前斩去！”月仙的环抱这李如意，又说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握着手中剑，猛的朝前扫去。 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剑身之上爆发，带着无尽的光芒绵延划过湖面！ 咔嚓！ 一剑扫出，梦境竟似出现了破碎！ 第99章 璃阳血雨 月仙的剑技实在厉害，仿佛根本就不应该是身为一境的李如意能够接触的禁忌剑技一般。 李如意在脱了月仙的手把手之后，自己也尝试着施展了出来。 聪明如李如意也是一学就会，这也归功于月仙先让李如意亲自感受到了这种剑技的施展过程。 当然......李如意施展完，就陷入了昏睡。 仿佛像是连神魂都被抽空了一样...... 按照月仙的说法，是李如意的修为太低，体内的修为之力不足以施展这种剑技。 这种剑技，只能用作保命！ “世间会剑技的人其实也不多，大多人即便会，也不过只有一两招而已。” “大多的剑技，都是自己悟出来的。” 月仙对着迷惑的小如意，知无不解。 李如意懵懂的点了点头，又投身进了不断的学习之中。 白日与穆年生求剑，夜里的梦中看书之余，还会抽出时间来学学剑技。 在月华升起之时，李如意还是喜欢跑到城中的街头，去那个街角，通过半梦半醒的状态，在妖月盏与外界有了的一点联系中，跟瘸腿驴叫唤。 那一声“啊——呃——啊——呃”的驴叫声中，李如意总觉得像是在骂人。 但是李如意也不打算跟瘸腿驴计较...... 听着难听，但是李如意却似乎觉得还不错。 ......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 时如流水，距离被困在妖月盏中已有三月....... 祁平等城驿守军依旧是每日外出寻找离开的办法，也会在归来之后与李如意一起喝酒聊天。 几人时常端坐在千归崖之畔，仰望着红月。 “祁平大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呗！”酒过三巡，李如意脸色有些微红，对着祁平开口道。 他已经知道祁平是修为很高的人，只比陈其则低上一些。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高修为的人会在千归崖这个地方做一个守军...... 而且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 祁平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对着李如意笑问道：“如意想听？” 李如意立刻点了点头。 祁平笑了笑，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了身旁，仰望的那轮红色的明月。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几人，以前都在璃阳当差。” 李如意这段时间在穆剑清的口中听说过了，微微酔地接话道：“我知道，璃阳禁卫！” 祁平点了点头，继续娓娓道来：“没错，当时我可是璃阳的禁卫首领，威武不凡！” “当时的我......将所有的一切都侍奉给了璃阳！” 祁平身旁的一个甲胄男子笑道：“如意可知，头儿就因为忙的要死，在璃阳十余年都不曾娶亲呢。” 其余几位城驿的守军都笑了起来。 李如意也是一怔，随即笑道：“这么忙吗？” 祁平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时没想这么多，总觉得儿女情长的太烦人了。” 李如意想了想，“那现在也不忙，为何不娶一个？” 祁平身旁的那个甲胄男子又开口道：“头儿眼光高，这千归崖的姑娘，他都看不上哩。” “哈哈哈哈哈....” 众人又笑了起来。 “以后再娶，以后再娶！”祁平尴尬的挠了挠头，似害怕他们继续揭他的短，便继续开口道：“原本以为，我会在璃阳待一辈子。” “却不曾想，璃阳发生了某些变故。” 祁平的脸上带着哀伤，“那年，璃阳的一位大人怀抱着婴孩意图冲出璃阳，却不知为何遭受到了几位不知名强者的追杀围堵！” “可整个璃阳之中，各个大能却似乎都在那日销声匿迹，无人帮她......” “那位大人一直待我们禁卫极好，我等虽然不清楚大概的事情，但是却也能猜到一二！” “那些强者的真正目的是那大人怀中的婴孩.....” 说到此处，祁平等人的眼中皆极为平静。 “为了替大人断后，整个璃阳禁卫尽出，一同叛出了璃阳！” “也是那一战让整个璃阳禁卫损失殆尽......” “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几人！” “杀出璃阳之后，我们与那位大人走了极远，又在不经意间走散。于是我们便在这最后与主子分散的地方落地。” 祁平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酒壶又重新举了起来。 李如意迷迷糊糊的跟着祁平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后来呢？” 祁平摇了摇头：“后来我们便一直待在千归崖，不过也曾听闻在我们杀出璃阳之后......” “璃阳掀起了滔天血雨，直至变了天！” “我等又重新恢复了官职，不过我等却不愿再回璃阳......” 李如意不知道祁平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但是听祁平的语气之中的感慨似乎觉得那位大人很了不起。 酒意上来，李如意迷迷糊糊的听到祁平似乎还说了什么，可他却没听清...... ...... 时入流沙，忆如潮水。 李如意渐渐的不再询问祁平等人对自己还隐瞒了什么，他能看出那是祁平等人都不愿提及的悲伤往事。 反正，他能感受到祁平等人对他没有恶意。 每日练剑，读书，学剑技...... 这日，李如意照常来到了千归崖下城中的街角，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他便又进入了那种状态！ “啊——呃——啊——呃。” 驴叫声依旧。 只是... 今日的驴叫之声似乎极为急迫，像是在不断的呼叫着。 恍惚之中的李如意忽然感到了一阵慌乱...... 因为，那驴叫声之外... ......还有无数的哭喊和嚎叫之声！ 瘸腿驴的叫声伴随着那种无尽的混乱声音，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在李如意的面前似乎构成了一幕幕无边的乱象。 似乎外面的天地，正在发生着某些天大的变故。 “瘸腿驴！” 李如意猛的惊醒。 可耳畔的那种混乱的声音，他依旧能隐约听到。 他听到了刀兵的声响，听到了叫喊，听到了火烧的生硬！ 也听到了各种繁乱的声音...... 可是，他面前的千归崖，依旧平静如水。 他什么都看不到！ 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的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一颗心，似乎被覆盖在无尽的寒冰之下！ 千归崖......出事了！ “啊——呃——啊——呃。” 驴叫依旧，却似乎充满了急迫的焦虑！ 李如意闭上眼睛，似乎那些嘶吼和哭喊之声渐渐的弱了下去。 他似又听到了脚步声在靠近！ 李如意来不及多想，对着街角那空空荡荡的方向开口便着急的喊道。 “瘸腿驴，快跑！” 第100章 文心之执 风凭澜秀，拾花奏雨。 如墨般的夜幕之下，李如意似听到了雨声...... 瓢泼大雨的声音落地，在地上，交织着那无边的混乱之音，将整个千归崖下泼上了繁序。 只是李如意除了能听到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妖月盏中的天地依旧在红月之下，平静无澜。 那雨声传来，却没有一滴落进妖月盏...... “啊——呃——啊——呃。” 可是回应李如意的，依旧只有瘸腿驴那一声声叫唤之声...... 李如意听着驴叫，心中焦急不已，渐渐的慌了神。 他不知道外面的千归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能在瘸腿驴的叫声之中听出那种急迫和惊慌。 “快跑！快跑！” 李如意再次对着街角传来瘸腿驴叫声的地方大喊。 仿佛，他能看到妖月盏外的千归崖下，如今正在经历着一场浩劫。 那浩劫之中，瘸腿驴身处于危机之中，却还在呼唤着他...... 瘸腿驴似听懂了李如意的话语，叫唤着朝着城外跑去。 李如意听着那声音的远去，立刻起身跟着那声音一起跑...... 似乎只要妖月盏内外，所在的地方一相同，他便能知道瘸腿驴的现状。 妖月盏外的瘸腿驴“啊——呃——啊——呃”的一路奔袭，跑到了千归湖畔，李如意跟着瘸腿驴的叫声，也在妖月盏中跑到了千归湖畔。 瓢泼的大雨与湖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哗哗哗... 哗哗哗...... 红月之下的千归湖面，如镜般宁静。 似李如意的呼唤之声，在寂静的千归崖下散开，传到了千归崖上。 几道光芒在千归崖上冲天而起，落到了李如意所在的湖畔。 是穆家等人与陈其则祁平众人听到了李如意的大喊，便立刻赶了过来。 “如意怎么了？”祁平紧张的问道。 可随即不只是李如意，就连他们也听到了雨声...... 不知为何，这灯盏之中的千归崖与世间的千归崖......有了一丝相融。 这种相融，能让那世间的雨声传进来。 明明是晴空万里，却响着滔天的大雨之声！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像是追着瘸腿驴一般，皆朝着湖畔而来。 众人神色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平静一切，听着那繁乱的声响，陷入了沉默。 红月高挂，倒映在千古湖中。 风起波澜，将水中的红月撕得支离破碎。 “这是......”穆剑清恍惚的望着周围的空无一人，却听着那脚步之音，顿感惊慌失措。 李如意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瘸腿驴的叫声远去，又追了上去。 一行人也都立刻跟着李如意沿着江畔而奔袭。 “跑快一点...” “再跑快一点......”李如意对着瘸腿驴呢语着，像是与外界的瘸腿驴同行。 可是瘸腿驴本就有一只腿曾受过伤，跑得不快。 后方的那密密麻麻的脚步之音越来越近，似很快就要追上瘸腿驴一般...... “啊——呃——啊——呃。” 瘸腿驴的声音之中穿着粗气，像是跑得很累。 湖畔的景色，在李如意众人的身侧极快的后退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 终于，瘸腿驴像是停了下来。 李如意等人也停了下来...... “瘸腿驴？”李如意试探着轻声呼唤了一声。 可是...... 瘸腿驴的声音却像是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再穿不进灯盏之中。 李如意瞬间慌了神。 “瘸腿驴！” 雨声消失，脚步声消失，似乎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李如意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之音。 “发生了什么？” 无人知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方才的声音之中，猜测似乎千归崖下出现了变故。 李如意呆若木鸡，恍惚间仰头看向了红月。 “仙人姐姐，我想要出去......”他轻轻的呢语着。 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而不是等什么都准备好，然后借用掌控妖月盏而离开。 可是。 那轮红月高挂苍穹，并无回响！ “我要出去！” 李如意再次开口。 陈其则和穆年生等人望着李如意，以为李如意在对他们说话。穆年生叹了口气，“我们寻遍了整个千归崖的每一寸地方，都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李如意红着眼，凝望着红月。 长风起波澜，似有一道缥缈的身影自红月上飘了下来，落在李如意的眼中。 也只落在李如意的眼中...... 她踏着虚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如意微微有些颤抖的面颊，柔声道：“还不是时候！” “你的文心，还不足以能够掌控妖月盏......” “这个时候强行出去，你会受伤的！” 李如意望着月仙，倔强的摇了摇头： “那我也要出去！” 他听不到了瘸腿驴的声音，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他不放心。 众人迷惑的望着李如意，不知道李如意在跟谁说话。唯独穆年生像是明白什么，僵硬的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目光所看向的方向。 怔怔的出神...... 月仙柔和的望着李如意，就这么与李如意对视着。 李如意的目光之中，那夜幕之中的风似乎终于吹动了月华，带起了无边的愁绪。 良久之后，月仙开了口：“你认为文心是什么？” 李如意低下头，轻声的回应道：“道理！” “道理又是什么？”月仙又问。 李如意想了一番，终于说了出来，“是我认为对的事情！” “无关世言，无关好坏，无关得失.....” 月仙轻轻的捋了李如意被风吹乱的长发，有些心疼的问道：“这是一场原本属于你的天大造化。” “你只需慢慢的等，等到文心成长到能够让妖月盏认主。” “到时候，你的灵台会多出一盏灯。” “而我或许也有办法让你的那八盏熄灭的灯都慢慢的重新亮起来......” “拥有十盏灯的你，往后的路或许会好走许多！” 她轻轻的问道：“所以，即便知道这些，你也要现在出去吗？” 李如意默然，他当然想要再燃起一盏灯。 他也想要跟徐羡渔一样，灵台九盏灯都亮起来...... 那样，就不会辜负徐羡渔的借他的一半生机造化！ 他知道，只要再等等，就会与月仙说的那样，甚至有可能改他的不详之命。 离宫卦，动不如静。 一直便是如此...... “我...”李如意轻轻的开口，“即便知道这些。” “也要现在出去！” 第101章 千归之劫 如意，怎如意? 他早已习惯了每当自己那不好的命出现转机之时，那个转机的造化，他总是抓不住。 如意，从来就不会如意...... 如果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或许他也会如月仙说的那样，等文心成长，等月仙认主，等灵台多一盏，等八盏灯再亮起几盏。 可是他的命数一直就是这样，他不喜欢等。 也等不了...... 离宫卦，属静。 可每次要他等的时候，他都不愿等。 上一次是如此，这一次依旧是如此...... 他迫切的想要出去，跟那脾气不好的瘸腿驴站在一起，一起面对着可能会要面对的危险。 瘸腿驴等了他这么久，陪了他这么久。 他怎能做到对它的危险弃之不顾？ 月仙凝望着李如意，看了许久，许久...... 渐渐的，她轻轻笑了起来。 白裙飘舞，在李如意的眼中似那般的出尘而缥缈...... “这......便是你的文心！” 也是我想见到的文心...... 月仙轻轻抚摸着李如意的头顶，缓缓的摇了摇头：“可是我依旧无法让你出去...” “若要出去，还需小如意自己想办法哦。” 月仙轻飘飘的起身，化为月华，飘向那颗红色的明月。 “用你的心，去想想所看的书，用书中的道理寻到离开的办法吧......” ...... 夜风如歌，红月如曲。 李如意渐渐的静下了心，心中的急迫感也慢慢的被压了下去。 众人望着李如意，忽然发现李如意似突然间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公子......” 穆剑清担忧的看向李如意，想要上前，却被穆年生拦了下来。 “别去，他似乎有所顿悟。” 穆剑清立刻陷入了安静，只是面露忧色。 祁平等人望着李如意，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而陈其则却是呆滞的望着李如意，就像是望着李如意心中那颗与众不同的文心...... 李如意仰头看向了明月，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长风徐来，带着李如意的呢语，在众人的耳中轻轻的响起...... “佛门说：万相皆空，我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唯有自己所思是真实的......” 嗡！ 一道缥缈玄妙的气息轰然在李如意的身上浮现。 李如意的心中似出现了一道佛心，引得妖月盏中的天地都发出了鸣颤。 “万物皆虚，所行皆允...” 天上无云，却又雨落进了盏中天地。 一滴一滴的雨水，像是并非来自这一片天地，落在众人的身上，带着点点血腥之气，铺满了千归湖畔。 “道门说...”李如意又是开口道，“天地万物皆为自然，我自身是，天地是，妖月天地也是......” 折戟剑出现在了李如意的手中，展露出了剑尖所留下的一线生机之外的无尽锋芒！ 高悬于虚空之上的明月褪去了红色。 一道银辉月华照在了李如意的身上，似整个天地都与李如意有了联系！ 刹那间，面前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褪去了颜色。 整个千归崖上下，万物都成了被绘在纸上的水墨之画...... 所有人，都是画中之人！ 陈其则呆呆的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那双如水墨之画一般的墨白相构绘成的自己。以及目中所有一切都如水墨画颜色的天地风景。 千归崖上，所有穆家之人都到了湖畔。 众人呆然的望着眼前好似虚假的一切，久久未曾言语。 李如意再次开口...... “儒家说：天地阻我，山海可平！” 整个千归崖千里天地的颜色都汇聚到了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中。 那带着五光十色的折戟剑，仿若已不再属于这片妖月盏之中的天地....... 李如意回想起梦中，月仙交给他的那一式几乎可斩灭梦境的一剑。 他轻轻的手举起长剑，抬到了脸侧，剑锋指向身前。 一手两指，轻抚着剑身...... 然后轻轻的举着折戟剑超前慢慢的划去。 剑锋消失，如同划出了盏中天地...... ...... 如墨的夜间，无数的妖兽与诡异横行在千归湖畔。 倾盆大雨冲天而落，无数双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千归崖上下的一片混乱...... 一幅画出现在了湖畔的天地之间。 那幅画如同镜面一般，将千归崖的一切都倒映在了其中，只是那画面之中的一切都是水墨之样。 在无数的阴冷目光之中，那画中的少年举起了长剑，轻轻的划开了画卷。 剑尖斩出画卷..... 水墨之色的少年与身后的众人身上那画墨，随着少年的一剑，如同揭开了一层身上的幻象。 踏步而出...... 重回世间！ 重新回到了世间的李如意睁开了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如坠冰窖。 “剑暮......” 所有被困在妖月盏的人，都走了出来。 漆黑的剑暮之中，如墨的瓢泼大雨从天而落。那不远处的千归崖下的城中，死寂一片，如同人间炼狱。 无数的妖兽和诡异死死的盯着众人...... 李如意的身前，一匹瘸腿驴，目光紧紧的盯着剑暮之中的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除了妖兽和诡异，还有一行浑身漆黑甲胄的人。 他们正冷冷地望着李如意众人。甲胄之人手中皆有一剑，雨水滴在剑身之上，将剑身上的血滞洗下，滴落在了地上。 染红了地上的雨水......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多似乎想要从千归崖下逃离的人们倒在地上。 尸横遍野...... 李如意从未见过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如同神魂遭到重击一般，呆在了原地。 所有走出妖月盏的人，皆遍体生寒。 仿佛这一刻，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妖兽和诡异，而是站在其中的那行甲胄之人。 没有人可以在剑暮之中无惧诡异......除了点灯人。 可面前的这行人分明便不是点灯人！ 祁平等人没有说话，只是面色之上浮现出了从未见过的凝重。 祁平等人掠过了李如意的身旁，挡在了李如意的身前，剑锋指向那群身着甲胄之人..... 大雨倾盆，在剑暮之中激荡起了无边的血腥之气。 李如意持着折戟剑，走到了瘸腿驴的身旁，瘸腿驴的身上有许多道剑痕，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了白肉...... 瘸腿驴转过头看向李如意，摇了摇头。 而正在这时，李如意的耳中忽然传来了祁平的传音。 “如意，快跑！” “这些......都是五境天人！” 第102章 天人活尸 轰！ 雷鸣响起，一道白光犹如银蛇一般划开天幕，将白光投射在剑暮之中。如墨般的大雨倾泻而下，落在地上交织着声响。 剑暮之中，那些甲胄之人手中的寒剑滴着雨水。 祁平的话语在李如意的耳中响起，让李如意感到遍体生寒。 五境天人！ 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可是如今他的面前，却站着这么多...... 李如意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些五境天人，心中一片冰凉，他不自觉的数了数，足足有八人！ 八位身着甲胄的五境天人，目光冰冷的望着他们。 像是没有任何人的感情一样...... “不对！” 陈其则与穆年生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同一时开口道。 “他们不是活人！” 轰！ 雷光又一次闪现，苍白的光芒在冰冷的雨夜之中，照亮了千归湖畔满地的妖兽。 那些妖兽似乎看不到那八位甲胄之人一般。 雨水打在剑身上，李如意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了颤。 他在那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端的阴冷气息，仿佛不是来自人间一般。 祁平等人听到了陈其则与穆年生的话语，顿时猛的一惊，脱口而出！ “活尸！” 全身寒毛竖起，比活人更恐怖的是活尸体...... “活尸是什么？”李如意僵硬的转头看向祁平。 祁平满脸不安，双目紧紧的对着八位甲胄活尸，“有人以死去天人的尸体，炼制成的兵器。” “活尸被炼制之人掌控，虽然失去了天人的修为，但是其肉身却依旧拥有天人的威势和坚韧......” “虽无真正的天人那般恐怖，但也绝非是我们所能对抗的！” 穆剑清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她望着那八位天人活尸，茫然的开口道：“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穆年生阴沉的开口道：“因为他们是兵器！” “他们在等，他们背后的人下达命令！” “用炼制的天人活尸到千归崖屠城，背后之人分明所图极大，必然不会亲自出面，而是在极远之处操控着他们。”陈其则脑海之中闪过一道惊雷，猛的开口道。 “快退！” 听到陈其则的话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尽的阴暗。 能炼制天人活尸之人，又会是何等的恐怖？ 活尸本就没有活人的气息，自然是无惧剑暮的！ 而对方借着剑暮，出动天人级别的活尸，定然是有一场天大的阴谋。 圈进这种大局之中，绝无活路！ 陈其则提起李如意，穆悠亭提起穆剑清，穆年生小心翼翼的不泄露气息，以藏匿着气息的修为之力卷起了穆家所有人。 祁平等人紧盯着八位天人活尸，众人正准备往后退去。 可是刚退后一步，八位活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的双目一闪，往前一步，手中的寒剑立起...... 八位天人活尸闪身向前，围困着所有人。八道剑芒如同夜幕之中的无尽寒霜，将所有人笼罩在了其中！ 众人心中皆是一寒！ “他们想要困住我们......”陈其则开口道，“正面对抗，我们必死无疑。若是全力分散逃，他们无法留下我们所有人。” “他们不愿这里的事情外传，想要灭口！” “所以...”穆年生寒声道，“他们在等掌控他们的人前来！” 八位天人活尸想要杀他们太容易，可若是想要杀尽他们却很难。后面的那位不想让此地的消息外传，唯有让八位天人活尸困住他们，然后亲自赶来！ 一种无与伦比的急迫之感，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如同天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会落下...... 大雨倾盆的夜幕之中，凝聚着刺骨的寒意。所有人都没有露出修为之气，毕竟在剑暮之中，一旦露出修为气息，将会成为无数诡异与妖兽的目标。 可是，想要全力逃亡，则必然会露出气息。 被诡异缠身，那将会是死路一条！ 而如果是不逃，等那八位天人活尸的幕后大手前来，所有人都得死！ 静与动，都是死！ 而这个时候，李如意更不可能在八位天人活尸的围困之下点起灯烛驱散诡异，带着众人逃离。 他没有点灯人传承，且只有一境修为。 无边的沉默之中，祁平等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小公子......” 祁平对着李如意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李如意转头看向祁平，祁平也回过了头来，望着李如意展颜一笑：“其实我们骗了你！“ 祁平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等会儿不论见到什么，你立刻就跑，不要回头！” 李如意一颤，不解的望着祁平等人。 “将此地的消息找人带回璃阳，璃阳会插手的！”祁平对着李如意又嘱咐道，“只是千万记得，不要自己露面！”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祁平的笑容，猛然明白了祁平想要做什么。 “祁大哥......” 没等李如意说完，祁平等人忽然就展露出了修为。 滔天的气势从其平等人的身上流露而出，在剑暮之中卷起的肆虐的狂风。 无数的妖兽与诡异也在这一刻猛然苏醒，望向里祁平几人。 “璃阳禁卫...” 祁平转头看向了八位天人活尸，高呼着爆发出了不弱于穆年生的修为气息！ 祁平身后的几人也同时爆发了修为，同时高呼道。 “...永无退路！” 几道倾天的光芒冲天而起...... 可是！ 紧接着，祁平等人的身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浓郁至极的诡异气息。 那道诡异气息似乎一直被封印在了体内，而今又释放了出来，让其重见天日...... “诡异......”陈其则恍然若梦，“他们身上一直有诡异气息！！” “他们进入过剑暮！” 无边的诡异气息在祁平等人的身上苏醒，宛若那剑暮之下的那些诡异一般。 阴森，幽远......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祁平等人，他从未想过，原来世间真的有被诡异沾染的人，而且还是祁平他们！ 诡异气息复苏之后，祁平等人的气息急剧地攀升。 很快像是自己化身成了无尽的诡异一员！ 在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祁平等人身躯升起，踏在虚空之上！ 祁平双目阴冷，藐视着一切...... 他并未看向穆家等人，只是望着李如意。 轻轻的一挥手，便有四境巅峰的修为气息展露。李如意瘸腿驴与陈其则及穆家之人都被这道气息裹挟着，抛向了远方！ 而后，祁平等人回头，持着剑，冲向了八位天人活尸！ 要为李如意等人，拖住天人活尸...... 李如意身躯被抛走，双目之中尽是茫然与不解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祁平等人。 忽然，他像是见到祁平回头对他微微一笑。 “长灯不灭...” “......吾道恢弘！” 第103章 璃阳禁卫 “长灯不灭，吾道恢弘。” 这四字一出，李如意瞬间便红了眼...... 点灯人！ 他们也是点灯人...... 无尽的迷茫笼罩在这片天地之间，像是漆黑的剑暮之中，又升起了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着！ 这千归崖下而今的人间地狱到底是为了什么？ 祁平等人为什么要这样拼死救他？ 他们为何又沾染了诡异？ 刹那间，身躯缓缓坠落的李如意猛然想起那日与祁平等人在千归崖上喝酒时，祁平的话语...... “那年，璃阳的一位大人怀抱着婴孩意图冲出璃阳，却不知为何遭受到了几位不知名强者的追杀围堵！” “为了替大人断后，整个璃阳禁卫尽出，一同叛出了璃阳！也是那一战让整个璃阳禁卫损失殆尽......” “整个璃阳禁卫，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几人！” 万千思绪，在李如意的心中，终汇成了一个疑问。 “我......是谁？” 轰！ 惊雷鸣天，照亮了整个千归崖的剑暮！ 倾盆大雨自天而落，十余道如同欲撕破天穹的剑气碰撞在了一起，引得天摇地动。 李如意一行，被祁平抛得极远。 身躯划破夜空，在落地之时... 已然到了那十里之外的别亭之外！ 李如意恍惚的仰头望去，那湖畔的天地之上，有活尸想要向他们追来，却被浑身诡异气息的祁平拦下。 那一片混乱之中，似有人被斩下了虚空...... 有人被斩成了齑粉！ 雷光之下，那一片虚空之上落下的雨，也成了红色...... 千归崖崩塌了下来，卷起了无尽的尘埃，却又在雨中很快的沉地。 望着千归湖畔那虚空之上的大战，李如意忽然恍惚的开口。 “我......就是那位大人怀抱的婴儿？” 恍惚之间，李如意想要冲回千归湖畔。 “祁大哥！” 他还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 他是谁？他娘亲是谁？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其则见李如意想要回去，猛的拉住了李如意，“别回去！” 远处大战的声响及雨落惊雷之声交织着陈其则的话语，萦绕在李如意的耳畔。 “他们早已被诡异沾染，定是用了某些禁术封印！” “而今，解开封印之后，用不了多久便会失去所有意识，就像穆家老祖一样。即便你再回去，他也不是你认识的祁平了！” 大雨之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陈其则的话语。 心中一时难言至极！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陈其则，双眼布满了血丝。 “可是......” 李如意还没说完，陈其则便神色十分凝重的对李如意开口道。 “我们要将此地的消息带回璃阳，唯有如此，才能让那幕后之人得到严惩。” “若是我们都死在了这里，他们就白死了！” 瘸腿驴也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抬头拱了拱李如意的身躯。 李如意双目通红，回头看向了湖畔...... 冰凉的雨水拍打着李如意的面颊，流入了口中，咸苦一片。 穆年生大喝了一声。 “走！” 陈其则拉起李如意极快的往亭后的远路疾驰而去...... 一行人潜入剑暮之中，不敢御剑而行，不敢露出任何气息，也不能点亮驱散诡异的灯烛。 所能做的，只是藏起所有的气息，向着远处逃去。 ...... 千归湖畔，滔天大雨落下。 几位被诡异浸染的千归崖守军，都倒在了地上...... 唯独只剩下了祁平一人还站着！ 前方的八位活尸身上带着一道道剑痕，可是他们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凝视着祁平。 他们失去了李如意几人的气息觉察后，便再未对祁平出手。 像是在等着什么...... 祁平摇摇晃晃，意识似渐渐的有些迟钝起来，他晃了晃头，长发甩起雨水花般落地。 拄着剑，祁平浑身各处都流下了殷红的血！ 茫茫剑暮之中，那些诡异望着祁平身上的诡异气息，也没有对祁平出手。 寥寥雨夜，似乎过了许久。 终于，那江面之上，踏水而来一人...... 那来人一身血袍，身形佝偻，俨然便是一位近乎迟暮的老者！ 他的身上笼罩着滔天的血气，目光阴冷。 缓缓的踏上了千归湖畔，八位天人活尸为其让开了路。 血袍老者四下张望，似乎想要寻到那几位已经逃离之人。只是在剑暮之中，他也不敢流露出气息。 老者沉闷的叹了口气，扶手走到了祁平的面前，张了张嘴，沙哑道：“璃阳禁卫？” 祁平点了点头，恍惚的望着老者，努力的控制着不让自己意识沉睡。 “原来这千归崖血案，是你们血宗干的！” 老者似并不想与祁平争辩什么，只是寒声问道：“那些人呢？” 祁平拄着剑，撑着自己的身躯，冷笑了一声。 “难不成，你还想我告诉你？” 老者听了祁平话的话语，忽然皱起了眉头，像是有些不解的呢喃自语：“你们方才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分头逃离！” “凭你们璃阳禁卫，也极有可能逃出生天。” “可是...”老者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你们璃阳禁卫为何要送死？” 祁平望着老者，没有回答老者的话语，却似乎想要分散老者注意道：“你们血宗为何要在千归崖犯下这般恶行？” 老者也没有理会祁平的问话，还是自顾自的开口道。 “你们若是分头逃离，谁能生谁能死还真不好说。可是你们璃阳禁卫这般送死之法，便能让那些人活下去！” “明分生死，是为了让那些人的其中谁能够活命！” “所以...”老者的呢喃停了下来，仰头看向了祁平：“.....逃离的那几人中，有谁是重要之人？” 祁平还是没有回答老者，只是自顾自的寒声道：“难道你们血宗就不怕此地之事流出，让你们血宗灭门吗？” 老者终于还是被祁平带出了思绪，摇了摇头：“不怕，我等会儿会去找到他们......” 祁平意识渐沉，摇摇欲坠，“你找不到他们。” “他们去往璃阳，终将会将你们的恶行公之于众！” 老者望着祁平冷笑了一声，“真真假假，你们禁卫太过聪明，想以真话假说，欲让我认定他们去了凤鸣渡？” “那我等会儿便照着你的话，朝璃阳方向追去就好了！” 祁平心沉了下去，却忽然松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老者望着祁平松气和不再开口，又皱起了眉头，对于去往璃阳方向忽然有了怀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祁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血宗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只要千归崖之事传出，你们血宗就给我们禁卫陪葬吧。” 老者冷笑了一声，“千归崖山偏穷路远，等璃阳或凤鸣渡发现此地之事，那时的我血宗所求之事也已功成。” “更何况，今夜是剑暮...” “即便他们真的逃出去了，说出此事......” “你觉得世人为何会猜测这是我们血宗所为？” “而不是一群被诡异浸染，又叛出璃阳的前禁卫所为？” 祁平猛的一颤，再欲开口时，却已说不出话来。 闭目前，他看到了老者并未杀他。 而是带着八位天人活尸，转身离去...... 风雨袭夜， 祁平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成了诡异！ 第104章 皆为死路 漆黑如墨的剑暮之下，大雨似玉珠一般落下。 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在那千归崖下的千归湖畔。 冰冷的雨水拍拍打着遍地的尸体，却洗不去满城的血水。透着殷红的雨水汇成了小河，流入了湖中。 染红了半湖...... 失去意识的祁平呆呆的立在湖畔，顶着雨水，与这那些无尽的诡异一起，却似有些孤单。 崩塌的千归崖上，各种临江而建的房屋都成了废墟。 远远望去，这千归崖也无法成为千人的归来之处...... 祁平麻木的看着周围，并无意识，却不知凭借着什么支撑着他缓缓的走向了那些倒地死去的伙伴身旁。 雨水落在祁平的身上，又顺着衣摆滴落到了地上。 滴答滴答... 他慢慢的望向面前的几具尸体，神色茫然，却不知为何要这么看着这些人。 缓缓的坐了下来，坐在尸体一旁的地上，目光浑浊的望向千归湖...... 忽然，他的面前似又走回来了一行人。 那一行人中有一匹瘸腿驴，两个老者，一个中年，一个少女...... 还有他们的最前方，是一个少年。 少年身穿着一身道袍，清秀的脸上早已被雨水打湿，红着一双明目望着祁平。 祁平疑惑的望着少年，像是不明白对方是谁。 为何他的目光这般的悲伤....... 忽然，少年轻轻的开了口：“长灯不灭...” “......吾道恢弘！” 轰！ 雷鸣惊天，苍白的雷光闪烁着照亮了黑夜。 祁平不解，望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的手中忽然亮起了一盏微弱而又明亮的灯烛，那灯烛被藏匿在雷光之下，并不显眼。 可那盏灯烛，却让祁平的双目忽然露出了清明...... 他呆呆的望着李如意，张了张嘴。 “小公子......如意......” 少年望着祁平，忽然喜极而泣。 ......一刻钟前...... 李如意被陈其则与穆年生带着疯狂逃命。 可是刚走了没几步的李如意停了下来...... 众人在雨中看向李如意，陈其则催促道：“快走啊，你还等什么？” 李如意回头看向湖畔落下帷幕的一战，忽然摇头，“不能丢下祁平大哥他们！” “更何况，我们这么逃，也根本逃不了！” 穆年生皱起了眉头，不解的望向李如意。 李如意一瞬间变得十分冷静，他低着头开口道：“我们无法在剑暮之中暴露气息逃命，便逃不快！” “可是那八位天人活尸明显便无惧剑暮，他们可以全力追击。而他们更是有八人，可以分头往凤鸣渡方向和璃阳方向追来，所以他们用不了多久便能追上我们......” “况且，我们即便就这么逃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些事情！” “如何能抓住背后之人？” “不会有人相信我们，一旦我们将此事公之于众，世人也只会认定是被沾染了诡异的祁大哥他们干的！” “甚至我们也免不了被牵连......” 听到李如意的分析，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那颗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确实如李如意说的那样，首先他们根本逃不了。 其次，逃出去了，也无法解释千归崖下的血案真相...... 陈其则知道李如意说的没有错，立刻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李如意回头看向那座别亭，忽然开口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眼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湖畔......” 李如意猛地调头，顶着雨水，在亭后去往璃阳方向的路旁点起了一盏灯珠，并在灯珠上盖上一片大叶子，防止灯烛被熄灭。 然后转头对着陈其则开口道：“陈大哥，你能有办法隐藏起所有人吗？” “半刻钟便够了！” 陈其则立刻明白了过来，转头对着穆家所有人开口道： “我要将你们收进我的剑戒之中，里面无法呼吸，需要你们尽可能的撑过半刻钟！” 众人立刻明白，对着陈其则点了点头。 陈其则展开剑戒，立刻将除了能够自我藏匿起气息的穆年生和穆悠亭之外的所有穆家之人都收进了剑戒之中。 包括瘸腿驴...... 等做完这一切，穆年生转头望向明明清秀却异常冷静的李如意，“要在去往凤鸣渡方向的路上，留下脚印吗？” 李如意沉着一张脸，轻轻摇了摇头。 穆年生不解，却也没有再问。 陈其则立刻拉起李如意，轻点草木，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带着李如意躲进了亭下的草木之中。 并且，将李如意轻覆在长袍之下...... 三人借着夜色，完全沉寂了下去。 无一丝一毫的气息流露出来...... 大雨倾盆，拍打在亭路两旁的草木之中，发出了哗哗的声响。 果然！ 三人刚藏起不久，离别亭前的古路前就急速的追来了九道身影...... 那八个天人活尸，还有一位老者。 陈其则透过李如意点在亭后那盏灯烛，看到了老者的脸，顿时心中一惊，可是却依旧没有露出任何的气息！ 八位天人活尸跟着老者走到了亭后的两条岔路之前，停了下来。 老者目光阴沉，深深的摇了摇头。 “若非是因为剑暮不能露出气息，你们如何能逃得出老夫的神识？” 可是他借着剑暮行事，自身受到限制，这便是弊端。 很快，老者看到了去往璃阳方向的那条古路旁亮起的那盏灯烛，和一地的脚印，冷笑了起来：“雕虫小技！” 随即，他起身走到了通往凤鸣渡方向的小路前。 看着通往凤鸣渡方向的路上毫无足印，心中更为笃定......那些逃命之人一定是想以对抗诡异的灯烛，将他引向璃阳。 通往凤鸣渡方向的路上...没有任何的脚印，便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若是他，他也不会在真正逃离的方向留下脚印！ 只不过，老者双目一闪，忽然又停了下来。 皱起眉头指向了八位天人活尸其中的四位，“稳妥起见...你们朝璃阳方向追寻。” “不论见到何人，格杀勿论！” 四位活尸并无话语，踏着雨水便朝着璃阳方向的古路追逐而去！ 而剩下的四位活尸，则是立刻跟着老者朝着凤鸣渡的方向急行而去...... 正如李如意所言，两条都是死路！ 第105章 千归落寂 等老者与那八位天人活尸，兵分两路追击而去过了许久。 以他们的脚力，追出了足有十余里之后，李如意三人才从亭下的草木之中走了出来。 陈其则立刻将穆家之人和瘸腿驴放了出来。 一出剑戒，众人仿佛都已经憋红了脸。 好在都是修行之人，憋这半刻钟的气，倒不至于真出什么大事。 倒是瘸腿驴似乎并无大碍一般，只是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抬头拱了拱李如意。 穆年生望向李如意，叹了口气：“你如何知道我们如此简单的藏起来，也能躲过去？” 李如意摇了摇头，“因为他们知道我们逃命一定是慌不择路的，他们料定我们不会躲起来。” “而在剑暮之中，他们也不敢露出气息，所以也不敢用神识查探！” “有时候，越简单的办法，越有用！” 说完，李如意看向了陈其则，“陈老哥，你看清了对方是谁吗？” 陈其则阴沉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血宗！” 李如意并不知道血宗是什么宗门势力，只要陈其则看清了对方，就好了。 而穆家之人听到血宗两个字，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血宗？” 李如意回过头：“有什么问题吗？” 穆年生一张脸变得有些苍白，微微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安全了，再与你说。” 李如意点了点头，“那我们快回湖畔去！” 陈其则望着李如意，“可是我们回到湖畔，若是祁平他们还活着，他们已经迷失自我，又无惧剑暮，我们如何能够匹敌？” 李如意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回忆...... “或许......我能让他们清醒！” ...... 李如意望着双眼恢复清明的祁平，眼中闪着晶莹，轻轻的笑了起来。 果然，他真的能让诡异恢复清明！ 从小到大，他在江畔点灯，总能让那些诡异恢复神智。 并且在先生的指导之下，让他们去往生.... 他能让无形的诡异安静，却不确定能否让被诡异浸染的人恢复。 好在，如今知道了。 他真的可以...... 祁平呆呆的望着李如意，双眼渐渐的红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嘶哑道：“小公子......” 这一刻，祁平忽然寻到了当年整个璃阳禁卫敢为那位大人赴汤蹈火的那种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如同春水在心头化开...... 面前的这位少年，与当年的那位大人，真的好像！ 李如意脸上挤出了笑意，“你不是说等往后，还要娶亲吗？” “我还想吃席呢！” 祁平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了身旁的几具尸体。 心坚如璃阳禁卫，也落下了泪水...... “娶！” “到时候，喊上兄弟们，给大家都讨一个老婆......” 地上几具尸体，却无话语...... 李如意心中酸苦，抬手将几具尸体都收进了剑戒之中，拉起祁平开口道：“我们要快些离开，等那些人找不到我们，说不准便会回来。” 陈其则望着李如意，开口道：“我们往哪走？” 璃阳方向与凤鸣渡方向必然是不能去的，躲路边的办法也不能再用了。等那些人沿路找不到，再回来之时，路两畔怕是都会八位天人活尸扫平。 而千归崖更不能久留，剑暮褪去之前，整个千归崖必然会被夷为平地！ 咔嚓！ 惊雷落在千归崖上，荡起了漫天的涟漪...... 李如意望向已经崩塌的千归崖，沉声道：“我们不能再走在路上了！” “我们重新回到千归崖上，从千归崖的另一面离开......” “趁着剑暮走，等到剑暮褪去，我们就可以尽快的赶往璃阳方向了！” 徐羡渔与李如意说过：千归崖的另一面，是万里横谷！ 其中危险异常，即便不如剑暮危险，却也差不了太多...... 眼下，那危险的方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祁平捡起剑，拄着剑站了起来，对着李如意沉声道：“祁平，定护小公子周全！” 他满身是伤，眼下李如意也没有办法让其暂时能够有时间恢复。 至少得等到走到千归崖的另一面。 “走！” 借着剑暮的掩护，一行人扭头，朝着千归崖的方向极快的奔袭而去。 走入城内，满地的尸体，触目惊心。 李如意的手止不住的颤了颤...... 当他们走到了望仙楼客栈的门前时，李如意看到了那位店小二。 他仰面朝天，胸口之处露出了白骨。 想到那日与徐羡渔刚才之时，便是与这位店小二就店里的房间价格讨价还价时，李如意便感到了胸口积着淤气....... 只是李如意却并未多看，绕过店小二的尸体便朝着千归崖上走去。 一行人，沉默无言。 千归崖在祁平等人与那八位天人活尸的一战中，崩塌了不少。 沉默中，众人踏着上了崩塌下来的碎石，朝着千归崖之上爬了上去。 性命危机时刻，每个人都爬的极快。 唯有瘸腿驴望着高耸的千归崖，停下了脚步...... 陈其则望着瘸腿驴，又看了看李如意，想了想，对着瘸腿驴开口道：“得罪了！” 说着，便又将瘸腿驴收到剑戒之中。 李如意对着陈其则露出了感激之色，陈其则摇了摇头，也并未说什么。 众人继续爬，爬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爬到了千归崖顶之上。 穆剑清望向了已然破败不堪，被斩落了半数的穆家，心中酸涩，却没说什么。 这穆家，往后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穆幕拍了拍穆剑清的肩膀，轻轻的摇了摇头。 穆剑清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颔首。 穆家之人所有人望着穆家的断壁残桓，皆有些生涩难言。 唯有穆年生转头看向了湖畔的方向，摇头催促道：“快走吧，穆家人至何方，何方便能落足！” “穆家，从来就不是一些身外之物，而是穆家之人！” 众人皆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终于，所有人都到了千归崖之后的无尽漆黑的横谷之上，脚下便是无尽宽广的深谷。 陈其则放出了瘸腿驴，便率先走了进去。 众人也都跟着走进了万里横谷之中...... 第106章 我有一愿 万里横谷，点水成溪。 漆黑的剑暮如幽般阴冷，无数的妖兽在夜幕之中发出了一声声嘶吼和咆哮，那回荡在横谷之中。 林中树木茂密，也根本没有任何的路走。 雨水拍打在漆黑的林中，与那些妖兽的嘶吼之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的 只是却不知为何，除了妖兽之外，竟然也没有那些诡异。 这种情况让众人都格外的小心谨慎...... 好在终于走进了万里横谷之中，这又让众人那被追杀的紧张气氛放松了不少。 万里横谷之中无路可走，他们都是穿林而行。八位天人活尸没有神智，那老者在剑暮之中无法使用神识。 故而想要在万里横谷之中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众人在雨夜之中行进了半夜，沉默难言...... 祁平浑身是伤，却依旧步步紧守在李如意的身旁，戒备着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故。 “先歇歇吧，现在他们已经极难再找到我们了！” 李如意看到祁平摇摇欲坠的身躯，对着众人开口道。 众人都停了下来。 祁平满身血红，停下来看向了李如意，刚要开口之时，却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的虚弱。 摇摇晃晃，倒在了林中的地上。 “祁大哥。”李如意一步上前，扶起了祁平。 陈其则也走了过来，查探了一番祁平的情况，忽然皱起了眉头，“他被诡异浸染，虽然如今已经恢复清明，但是之前在湖畔的一战，强行越境一战，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李如意默然，将祁平搀扶到了树下一个较为干枯之地坐下。 “你们先等我一下。” 说着李如意便转身走入了雨夜的林中，那瘦弱的身躯在众人的眼中，似一夜间已然成长了不少。 穆剑清看向了穆年生，穆年生点了点头，她便立刻朝着李如意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倾盆的林木之中，李如意目光冰冷，有妖兽忽然出现拦在李如意的面前，李如意只是握着折戟剑，妖兽感到折戟剑上的锋芒，便又退开来。 而李如意则是双目在林中的草木之中寻寻觅觅。 跟上来的穆剑清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问道：“公子在找什么？” 李如意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开口道：“仙鹤草，或是白芨。” 穆剑清不知道这两种草药长什么样子，却知道李如意在为祁平找疗伤之药。 只是李如意为何会懂草木之术？ 李如意没有多言，跟穆剑清讲解了这两株药的外形之后，便继续寻找了起来。 穆剑清也按照李如意的形容，在林木之中距离李如意不远的地方仔细的寻找。 两人搜寻了一番，忽然穆剑清高呼道：“是这个么？” 李如意回头，走到了穆剑清的身旁。 穆剑清所指的方向，是一株墨绿色的草药，一枝多叶，叶片如锯。 “不是，这株是鸩羽草，虽然也有止血功效，却是有毒！” 穆剑清失望的点了点头。 可李如意却忽然对着穆剑清开口道：“找找周围有没有另一种草药，叶片有百孔的样子，很好认。” 穆剑清不解，却还是在周围仔细的找了起来。 而李如意守在那株鸩羽草的面前，未曾离开离开，只是将目光望向周围。 “是这个吗？”穆剑清的眼神极好，很快便在不远处找到了李如意所形容的那株草药。 李如意转头看去，点了点头：“对！” 说完，便蹲下身子，用衣袖裹着那株鸩羽草，将其拔了起来。 又走到了穆剑清的身旁，将那株叶片百孔的药草摘下了几片叶子。 “走吧！” 李如意带着两种药，起身朝着原路返回。 穆剑清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 似乎李如意对于草木之道的有着很深的造诣，穆剑清想到当日在文心镜中，李如意所言的十年求签，签签皆下下，便似明白了什么。 两人回到众人所在之处，众人立刻投来了目光。 李如意沉默着回到祁平身前，从自己的道袍上扯下了几块衣布，然后用衣布包裹着鸩羽草碾碎，将碎末抹到了祁平身上的几处剑伤之上。 祁平的伤口像是瞬间被止住了血，只是脸色却忽然变的痛苦了起来。 李如意又将鸩羽草边上找来的几片叶子，喂入了祁平的口中。 祁平脸色又渐渐的平复了下去。 李如意像是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瘸腿驴。 瘸腿驴摇了摇头...... 李如意叹了口气，也知道瘸腿驴也受了不轻的伤，似乎也很难再背着祁平前行。 陈其则摇了摇头，屈身背起了祁平道：“我来吧！” “拜托了。”李如意对着陈其则感激道。 陈其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与李如意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了，有些话无需多言。 众人休养了片刻后，又继续迈着步伐朝着万里横谷之中的深处走去。 万里横谷之中，危机四伏。 在这剑暮之中更是如此，好在走了一夜，也未遇到什么危机。 ...... 天至微亮，剑暮终尽。 万里横谷之中的妖兽也渐渐的藏匿了起来，大雨也缓缓的额褪下。 众人相望，似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终于过去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众人都渐渐的笑了起来。 这一夜，他们也不知走了多远...... “我们该走了！”陈其则面色焦虑的开口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 剑暮褪去，那血宗的老者也便能展开修为，能用神识搜寻他们。 他们要趁着老者还没有发现他们，快速逃离到血宗老者神识覆盖不到的地方！ 再去往璃阳！ 陈其则与穆年生相视一眼，刹时展开修为，卷起所有人，冲天而起。 便朝着万里横谷的另一面天地踏天而行。 千里横澜尽在脚下。 如风过耳畔，李如意心中渐渐的对于修为有了一种执着。 不再止是为了能够渡过命劫，也不再只是能够安然的走到徐羡渔的面前。 他更是要......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有了一愿， 要人间再无千归落寂！ 第107章 无尽幽谷 无人知道李如意在见到千归崖下的十里空城，满地伏尸时，心中是何等的无助。 他从小生长在宁静的半月山，半月山之人，再坏的也不过只是那些小孩讨厌他，想要赶他离开而已。 少年又何曾见过千归崖那满城血雨的模样...... 害怕吗？ 自然是害怕的！ 可是害怕又能如何，总不能再哭鼻子。 当时满心只有活命的冷静，如今那种随时都会死去的危机散去，少年的脑海之中便开始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一具具尸体。 那染了半片千归湖的血红...... 少年心中无力，却又无比的愤怒。 未曾亲眼见过那一幕，他便永远也想不到，这世间坏成了这个模样。 他不知道那血宗到底有多强大，又有什么布局需要杀死这么多人为代价。 但是他知道......这不对！ 非但不对，更是该死！ 无边的沉默之中，所有人的脸色之中都带着无边的怒火。 一行人不知前进了多久，好似足足行进了半日。 也似乎行进了数千里亦或是万里之遥...... 已经到了距离千归崖万里之外的天地之中，远远望去，仿若身处万里横谷的深处。 “先歇歇吧。”穆年生带着这么多人横跨虚空，已然有了一些疲惫看，“距离这么远了，任凭那血宗之人再强，神识也不可能能覆盖到这里了！” 万里横谷太大，即便拥有无上的神识，想要在这万里横谷之中找到数十人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其则也是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 两人带着众人落下了虚空，在横谷之中找了一 处小溪之旁停了下来。 陈其则放下了昏睡的祁平，李如意走了过来，查看着祁平的伤势。 只是，祁平虽然伤势未曾变重，但是也没有好转的趋势，这让李如意心头有些着急。 这么下去，祁平根本就撑不到离开万里横谷。 陈其则与穆年生似乎也看出了祁平的伤势，立刻盘膝恢复。 片刻之后，两人又再次起身。 “继续赶路吧！” 众人点了点头，陈其则再次背起祁平，又与穆年生一起卷起众人，再次化作长虹，朝着天边疾驰而去。 又是行了一个时辰，李如意忽然看向了下方的景色，猛的开口：“等等！” 众人停了下来，不解的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下方的山林布局，似乎有些熟悉。 转头对着陈其则开口道：“你看下方那个小溪，是不是就是我们方才休息的地方？” 陈其则一愣，与穆年生一起带着众人落了下去。 众人落到了地上，看着面前的小溪，顿时感到了一种诡异...... 正如李如意所言，这条小溪分明就是方才休息的小溪。小溪旁还有陈其则与穆年生打坐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穆剑清惊愕的开口。 方才，他们从始至终便是一直直行的，从未拐弯过。 陈其则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或许，这万里横谷的虚空之上，因山川地势形成了某种禁制！” “这种禁制会让人在虚空之上失去方向！” 众人心中一惊，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陈其则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们再走走看！” 随即继续带着众人踏天而行，只不过这一次，陈其则与穆年生飞的极为注意，随时都注意着脚下的山川。 可是，半个时辰之后，那条小溪又重新出现了脚下的山林之中。 陈其则一咬牙，猛的调转方向，展开了神识，准备往回退一些方向，然后绕过这一片地方。 而这一次，只过了半刻钟。 众人便又重新看到了那条小溪...... 仿佛，他们不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在绕圈，然后重新回到这里。 一时之间，众人都感到了迷茫。 陈其则也是满脸的不安，他方才分明展开了神识，以神识辨明方向，可为何还是回到了这里？ 李如意忽然开口道：“既然有禁制，那我们就在地面走，虽然慢一些，但是先走出这片地方！” 众人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眼下只能如此，虚空之上找不到方向，可是在地上，可以沿着溪流而行。 众人回到地面，沿着那条溪流往前走去。 这种沿着溪流走，是在地上最不容易迷失方向的办法。 毕竟，溪流是不可能回头的！ 沿着溪流走了半日，陈其则与穆年生估计应该走出了那一片带有天然禁制的虚空。 重新带着众人飞天而起，继续赶路。 又赶了没多久，李如意再次叫住了陈其则，“陈老哥，或许我们还是要继续在地上走。” 陈其则心中一惊，低头看去。 那条小溪又出现在了面前...... 再次见到小溪，众人心中猛的往下一沉。 重新回到地面的林中，望着周围寂静无声的山林，仿若梦魇一般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眼下，他们即便是想要找人问路也是不可能。 陈其则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走吧，以我们御空而行又重新回到这里的时间来算，在地上走出这片区域，怕是要一两天。” 众人默然，却也没有办法。 一行人再次沿着那条小溪一直走...... 走至天黑，走至月华升起。 停停走走，又到了白日...... ...... 在一个小溪汇成的溪流之畔，众人又是休息了一番，李如意走到了祁平的面前，望着祁平的脸色苍白。 心中猛的一凉......祁平的伤势不能再等了。 即便草药止着祁平的伤势恶化，却也无法再支撑下去...... “要把祁平大哥的伤势稳定下来！”李如意猛的起身，持着折戟剑对着众人开口道：“先不能走了，在这里先落脚下来吧。” “我去寻些药草，半日内回来！” 之前为了稳定祁平的伤势，李如意寻药并未走远，眼下要找到能够治疗祁平的药草，李如意也不知道自己多久能回来。 半日，最好能赶上吧。 说罢，李如意便持着折戟剑，进入了小溪对岸的林中。 一路寻，一路在路边的树木上以折戟剑留下了标记...... 李如意按照着各种草药习性，在林中穿行着，寻找着。 可是找了半日， 李如意也没有寻全能够为祁平疗伤的草药...... 一路寻来，偶有凶兽袭来，死在了李如意剑下。 却也在李如意的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 李如意对自己伤，只是随手以草药轻敷。便又继续寻药。 又不知走了多久，疲惫不堪的李如意忽然闻到了一阵药香...... 他循着药香走去，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一间草庐之前，一块偌大的药田便在前方，李如意心中欣喜无比，立刻走向药田。 忽然，一声呵斥在李如意身后响了起来。 “何人擅闯我梦幽谷？” 第108章 梦幽谷女 山谷之中，遥远之侧。 一位女子站在那里，她长得极美，身着一身简单的布衣，却有种干净质朴的感觉。 女子赤着脚，下身的长裙被提起别在腰间，露出了修长而洁白的长腿。 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之中有些许药草。望着正走向药园的李如意，轻喝了一声：“何人擅闯我梦幽谷？” 李如意听到了这声呵斥，转过头去。 原本疑惑为何这里会有一个药园，这下也知道原来这里还有人。 而这个药园明显便是此人的。 李如意疲惫不堪的对着女子微微作揖，神色诚恳，“晚辈本想在林中找些草药，误闯贵谷，还望前辈恕罪。” 女子见到了李如意的满身伤痕，皱起了眉头：“找药？” 李如意点了点头，疲倦的身躯摇摇晃晃。 女子提着竹篮，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她深深的望着李如意，忽然双目一闪，凝望着李如意的胸口之处。 沉默半晌，女子转头走进了药园之中。 抬手将竹篮之中的草药在药园的空处种了下去，她背对着李如意，声音冷漠。 “你懂药？” 李如意望着女子的背影，点了点头，而后似乎觉得自己点头女子并看不到，便开口道：“懂一些。” 女子没有回头，只是走向了药园一旁的药庐前，打了一瓢水，走回了刚种下的草药前，将水浇在草药之旁。 做完这一切，女子放下了水瓢，平静的开口道：“既然你已经走到了这里，出于缘分，我可以送你药草。” “不过你说你自己懂药，那便你自己选吧......” “只是天下苍生相见缘薄，你能进入梦幽谷，此缘只能让你采走一株药！” 李如意大喜，立刻对着女子行礼道谢。 “多谢前辈！” 他眼下也顾不了想太多，顾不了面前之人是谁，也顾不了其他的。 他能看出面前的女子很神奇，她在药园之中的每株药草都不像是凡品，药气都十分的浓郁。 只是眼下祁平还在等着他的药，他要立刻采药回去救祁平。 一株便够！ 李如意高兴的走进了药园之中，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踩到草药，走到了一株花的面前，抬手摘去。 女子望着李如意的举动，并未有什么太多的反应，只是皱起了眉头，平静道：“这芷香花......或许并不是你最需要的药草吧！” 李如意一怔，迷茫的转过头去。 女子神色冷漠，望着李如意手下的那朵花，神情依旧冷漠，可下一句话，却让李如意呆在在了原地。 “芷香花只能疗伤，对你命伤却并无任何效果！” 李如意蓦然回首，望向女子。 女子平静如水，只是好奇的望着李如意，像是望着李如意那...... ...满目疮痍的濒死之躯！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女子，张了张嘴：“前辈能看出晚辈的命伤？” 他的命劫，便是来自于命伤。 先生曾对他说过，李如意的命劫来自于李如意的命数并不完整，就像是被人挥剑斩去了一般。 他自幼体弱多病，寿元的极限便是活到十岁那年。 第一次是道长以本命铃铛为他续命到了十三。第二次是先生为他带回来的仙药为他续命到了十六。 而今，是徐羡渔用了自己半生的生机造化，为他续命。 可是最多也不过只能到十九而已...... 命伤之事，知道的人只有先生和道长。 就连徐羡渔也只知道李如意身负命劫，却不知道那命劫来自什么。 为何面前这女子一眼便看了出来？ 女子抬眼看向李如意的双目，平静如水，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细微的疑惑和淡然。 “我看不出你的命伤由何而来，但是却能看出，你本应早已死去。” “如今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另一个人的滔天造化暂存于你体内，吊住了你的性命......” “但是，即便拥有这般造化，你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女子，像是猛然被触动了心中最为深处的那道心弦。 山谷之中的霞光透过林木，斜照在了女子的身上。 女子站在那光霞之下，周围的草药之上闪着点点珠水，将女子衬托得极为出尘。 李如意对着女子张了张嘴，骐骥的问道：“前辈......” “...能有办法救我吗？” 他当然想活命，想要能够渡过两年之后的命劫。 那仅剩两年不到的寿命，似寻不到生机的绝望，一直萦绕在李如意的心头。 这世间，最恐怖的其实并不是死亡。 而是等着死亡的到来...... 想要在三年不到的时间之内找到解开命劫的办法，治愈那命伤，李如意从未抱过希望。 那去往凤鸣渡的羡渔姑娘又何曾抱过希望？ 在三年之内登上晓命之境，何其困难！可是，即便能登上晓命之境，谁又知道，他能否真的解开命劫？ 所以，在看到面前这个神秘的前辈说出了他的命伤之时，李如意的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 女子望着面容憔悴又小心翼翼的李如意，缓缓的摇了摇头。 “治不了！” 她回答的极为干脆，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一个李如意早就有所预感，却还是想要试试解开的事实！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至一缕清风吹来，卷起了他的满头长发。 李如意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抬手摘下了面前的花朵...... “这朵花确实是晚辈眼下最需要的药材！” “晚辈采药，并未是为了救自己，而是去救一位友人。” 摘下了花朵，李如意再次对着女子深深一拜，“多谢前辈赐药，晚辈感激不尽。” 言罢，李如意便转身离去。 身形疲惫，却依旧挺拔，好似少年念中不灭的心火。 他神色平静，踏着沉重的步履，朝着原路褪去。 那清秀而稚嫩的脸上的神情... 与来时并无异样...... 第109章 为仆十年 素问冬青六月雪， 苏问竹沥半枫荷。 这六味草药构成的半句诗，似那少年远去步伐之下的无尽沉伤。 流霞躺在远幽的山谷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回荡在山谷的溪流山川之间，久久不散。 那山谷药庐门前的女子望着少年的离去，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未等少年走远，她便忽然开口道：“你要救的人，单以芷香花配以你手中的药材，也只能拖延其伤势。” “却依旧走不出梦幽谷......” 李如意猛地一颤，僵硬的回头看向那神仙女子。 女子摇了摇头，继续平淡的开口道：“若我没猜错，你是想用芝香花拖延其伤势的爆发，而后走出这万里横谷之后，再找医师救治。” “我说的没错吧？” 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女子所说的那样，也发现了祁平的伤势诡异。虽然祁平的伤势他能治，但是却治不了祁平那化身为诡异的之时爆发的修为所透支的生机。 他能做的，只是先治好祁平的外伤，然后再到外面找办法救治祁平透支的生机。 按他计算，至少能为祁平的伤势爆发拖延半个月。 而按照如今的时间来算，走出去也不过再只需要数日。半个月的时间，何至于走不出这万里横谷？ 女子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你小看了这万里横谷！” “你可曾想过，这区区万里横谷之中除了我之外再无他人？” 李如意对着女子作揖求解：“还望前辈明言！” 女子平静如水，转头看向了山谷之间外的无尽山峦。 “这万里横谷，虽然名为万里横谷，从高空上望去，也确实只有万里！” “但是，其实这万里横谷之中的天地并不平整。” “其内虚空因某些缘故，早已被折叠。若是将其视为一张白纸摊平来看，实则有十万里！” 轰！ 李如意猛的一颤，赫然想起了为何走不出那小溪。 原来这万里横谷的虚空是混乱而折叠的，也难怪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处。 女子继续平静的开口道：“即便你们不会被虚空乱流干扰而一往无前，走出这万里横谷，也需要半月。” “你确定你还有时间能救你想救之人？” 李如意天生聪颖，听到面前的这神秘女子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办法能够救下祁平。 想了想，李如意对着女子屈下了身子。 “求前辈相助！” 女子对于李如意的求助并不意外，李如意如此年轻便有了如此造诣的药理悟性，自然不是什么愚蠢之人。 学药并非学剑那样单有坚持之心便能领会入门。 药理相生相克，互相牵绊干扰。她以神念看到了李如意用鸩羽草与千窗叶为祁平疗伤，便知道李如意的对于药理的研究已然入门。 既然如此，李如意在她眼中便不是什么愚蠢之人。 所以她便明言道：“我并无理由要帮你们。” “这世间相逢缘薄，能给你一株芝香草便也不算薄视了这相逢之缘。” “凭什么还要帮你？” 李如意看出了面前的女子前辈与棋老头极为相似，只不过棋老头求的是因果，以因果相承而行事。 而面前的女子则是念及缘起，以缘分深浅而行事。 一面之缘，送一株药草。 若要相救，则需更大的缘分！ 李如意想了想，对着女子开口道：“前辈有什么要求，只要晚辈能做到。” 女子点了点头，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负手而立道：“世间缘杂，你们能以什么缘让我出手？” 李如意望着女子，沉思良久，忽然开口道：“还望前辈直言！” 女子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药园，似乎仔细的想了想。 “我一人打理这山谷之中的无数草药，也有些疲乏。若要我出手，需以十年的主仆之缘来换！” “为仆十年，替我打理这药园，可换我出手救他！” “你...可愿意？” 细风凝露，带着抉择。 李如意木然的望着女子，神情之中难以明言......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他只剩下两年时间，他还要求生，更是还有与徐羡渔的三年之约。 他如何能留下为仆十年！ 并未是不愿，只是做不到。 女子似也明白李如意的眼下情况，平静如水的开口道：“我知道你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我可让你先为我仆，等你找到续命之法，再回到梦幽谷为我打理药园十年。” 李如意脑海之中回想着祁平等人解开封印重新化为诡异，将他抛离千归湖畔，又为他拖住八位天人活尸的一幕。 这么多璃阳禁卫，只剩下了祁平一人。 李如意不知道祁平为何要拼死救他，但是祁平对他的恩情，又何止是十年为仆能够轻而易举扯平的？ 为仆十年，又有什么？ 李如意轻舒了一口气：“好！” 女子双目一颤，深深的凝望着李如意，发现李如意神色平静，并无撒谎之态。 她沉默良久，轻轻的一挥手。 一道浩如天力的波澜猛的自她的手中出现在了整片山谷之中。 刹那间，李如意的身后虚空涌动，原本在林中的祁平等人，忽然便被这道玄妙的仙力送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众人神色惊恐，面面相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陈其则与穆年生在见到女子的瞬间，猛的犹如见到了至高无上的存在一般，冷汗直冒。 他们并不知道女子是谁，只是觉得女子的修为恐怖无边！ 女子平静的望着众人，并未多言，只是转身走进了一旁的药庐之中。 “将他带进来吧！” 李如意沉默着转身，走到了陈其则的面前。陈其则望着李如意，不明白李如意怎么会遇到如此恐怖的大能。 不过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只是不知这般机遇是好是坏...... 也不知道李如意用什么说服了这般恐怖的大能！ 陈其则沉默片刻，将背后祁平转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李如意从陈其则背上接过祁平，然后背着祁平进入了药庐之中。 片刻之后，便又被女子赶了出来...... 第110章 长风入谷 被赶出药庐的李如意缓缓走到了陈其则等人的身旁。 他将祁平背入药庐之后，将祁平放在地上，就被神仙女子赶了出来。 李如意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药庐的方向，虽然知道这位神仙女子似乎极为强大，但是对于其能否救下祁平也并不清楚。 毕竟祁平身上的伤势，源自剑暮之中的诡异。 陈其则望着李如意，心中疑惑，故而问道：“如意，这......” 李如意知道陈其则想要问什么，只是却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穆家众人与陈其则都陷入了沉默。 这万里横谷之中竟然有如此一人生活在其中，其到底有多恐怖，无人知道。 尤其是陈其则看向那女子的气息，仿若与文阁几位相似一般，心中便更是惊恐不安。 如此恐怖而神秘的一个强者，又怎么会轻易出手？ “如意，你答应了什么？”陈其则望着李如意，开口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只是将女子所说的万里横谷的虚空被折叠的事情说了出来，也表达出了一种紧迫感。 听完李如意的所言，穆家众人与陈其则心中都是一惊。 若是他们离开万里横谷需要半月，那千归崖的血案是否会被血宗掩盖下去？血宗背后的图谋又到底是什么？ 半月之后，是否又会出现其他的变故？ 穆年生沉吟了一番，开口道：“等祁平好了，要尽快赶往璃阳！” 众人都点了点头。 梦幽谷中宁静一片，潺潺溪流跨过山川，在林中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霞光照在林中的草木之上，草木之上的点点水珠倒映着药庐门前一行人的身影。 长风过耳，李如意仰头看向了林中安静的一片景色。 不知在想什么...... 折戟剑飞到了李如意的身前，亲昵地蹭了蹭李如意的身躯。 李如意对着折戟剑笑了笑。 ...... 药庐之中，药香四溢。 神秘女子望着陷入昏迷的祁平，摇了摇头，不知所想。 “剑暮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祁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茫地看向药庐之中的一切。 “这是哪？” 明明在与李如意在万里横谷之中逃亡，又怎么会忽然到了人家？ 祁平转头看向周围，一袭长裙超然的女子跃然入了祁平的眼中，让祁平猛的惊坐起。 “你是谁？小公子呢？” 女子转头看向了祁平，神情淡漠，并未开口。 那双如镜的双眼之中，闪烁着祁平看不清的神色...... 祁平呆呆的望着女子，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立刻起身对着女子深深一拜：“祁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在感受到了药庐之外李如意等人的气息，又感觉到自己的伤势的平复，立刻便明白了应该是在万里横谷之中遇到了隐居的强者。 女子淡然的望着祁平，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无需谢我，虽然出手救你之人是我，但是真正救你性命之人却是屋外的那位少年！” “你若要谢，便谢你口中的‘小公子’便是！” 女子并未有任何邀功之心，仿佛救下祁平对她而言也只不过是随手之举。 而她也看得到，李如意为了为祁平在林中找药，自身便受了不轻的伤。他自己的命劫都不曾放在心上，却想要救面前这男子。 祁平猛的一颤，转头看向了屋外的方向。 眼中尽是感激之情...... 女子缓缓的走到了祁平的面前，蹲了下来，仔细的望着祁平身上的气息，忽然开口道：“你......进入过剑暮？” 祁平脸色一变，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女子又问：“既然进入过剑暮，你而今又是如何清醒的？” 祁平心中忽然猛的一阵警惕，避开了女子的目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如何清醒的。 当初第一次是如何被封印住诡异，而今第二次又是如何在解开封印之后清醒。 只是，这两件事情，他都无法与人说。 哪怕是刚救下了他性命的这位无上强者...... 女子只是平静的看了祁平一眼，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她自然看得出祁平心中隐藏着巨大的隐秘，只不过她也只是好奇罢了，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挖出这种秘密。 于她而言，此缘也仅限于此！ “你的伤势已无大碍，休息一日，明日便可离开了。” 女子转过身，踏着轻盈如羽的步伐，转身回到了药庐一旁的草药堆前。 抬手便开始打理那些无法种植，被她晒干的草药。 祁平望着女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愧疚。只是那两件事情，他真的无法解释。 祁平再次对着女子深深一拜，又一次感激道：“多谢前辈相救，祁平感激不尽！等晚辈忙完眼下之事，必定报答前辈救命之恩！” 女子背对着祁平，淡然的摇了摇头，“不用了。” “报答之事，已经有人应允下来了。救你也不过只是因为与他的下一段缘而已。” 祁平本就不笨，听到了女子的话语，心中猛的一突。 他僵硬的望着女子，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种惶恐：“前辈所言，是什么意思？” 女子起身，将手中的几株草药放到了一个木匣之中，淡然道：“救你并非是因为我心善，只是因为有人答应与我为仆十载。” “主仆之缘，可让我为他救你一命。” 轰！ 祁平猛的一颤，双目呆滞。 为仆十载！ 他缓缓的看向了药庐之外的方向，似感受到了李如意那平和的气息。 “小公子......” 一瞬间，祁平红了眼。 他转身望向女子，‘噗通’一声，猛的跪在了地上。 “前辈能否收回成命？祁平宁可不要这条命！” 女子转身，看向祁平，漠然的摇了摇头：“答应人的事情，岂能轻言反悔？” “更何况，我已经救了你。即便你再死去，又与我何干？”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那可否让我替小公子为仆十年？” 女子还是摇了摇头：“你没有他聪明，我要你为仆十年又有何用？” 祁平想了想，开口道：“晚辈愿为仆百年！” “换小公子十年为仆！” 第111章 往事如烟 女子深深的望着祁平，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似乎也看出了祁平与李如意那奇怪的关系...... 李如意将祁平视为好友，愿意为仆十年救下他的性命。而祁平明面上视李如意为好友，实则心中却将李如意放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 愿意以百年为仆，也不愿李如意的身上带着他人奴仆的身份。 似乎在祁平的眼中，李如意更像是其主一般...... “百年为仆又有何用？”女子摇了摇头，想也没想的拒绝，“你不懂药理草木之道，为仆百年也不过只是吃我百年饭菜罢了。” “我若需要你这般的仆人，万里横谷之中又何至于只有我一人？” 祁平呆然的望着女子。 女子的口气似乎十分的狂妄，但是祁平却相信。 女子能救下他释放诡异之后的生机透支，则证明女子的强大已经超越了他所能理解范畴。 与这般的强者为仆，怕是无数人都会趋之若鹜。 “可是，如意他不一样......”祁平呢喃自语，似有隐情。 女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寿命只有三年不到！” “所以我答应他，他可在治好命伤之后再回来为仆十载......” “若是他活不下来，便则罢了。” “更何况......”女子侧着脸，认真的望着祁平，“你又何曾知道，与我为仆十载，不是他的机缘？” 祁平还是摇着头，“与前辈为仆十年，或许对世间许多人而言，都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可唯独，于小公子而言一定不是！” 女子闻言皱起了眉头，“你是何意？”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不断的变幻着，像是挣扎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前辈只知，小公子身负命伤。” “却不知，小公子其实......命格并不完整！” “越大的机缘，在小公子的身上，都将会成为越大的劫难！” “前辈的机缘一旦出现在小公子的身上，必然会成为斩杀小公子的一柄利剑！” “机缘如剑，要么伤己，要么伤人！” 梦幽谷中，起了一道凉风。 吹开了药庐之门...... 药庐门外，李如意呆呆的望着其内的二人。 祁平转头看向了药庐之外，见到了李如意望向他的目光。 两道视线交织在了一起，如波澜般在山谷中散开。 李如意望着祁平，张了张嘴。 “祁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些？” 李如意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但是却在祁平的话语之中发现，确实如此！ 机缘如剑，要么伤他，要么伤他身旁之人。 就如同先生与道长...... 对李如意而言，先生与道长都是李如意的机缘，但是却让先生和道长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还有徐羡渔，也是李如意的机缘。 却是因为徐羡渔重伤濒死，落到了半月山，又险些命丧湖心雪！ 祁平望着李如意，张了张嘴，苦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意你已经听到了，便说与你听也无妨......” “反正，迟早也要与你说的。” 祁平走出了药庐，众人都沉默的望着他。 先前在千归崖时，祁平的表现便有些古怪，眼下似乎终于要揭开了。 只是此事事关李如意的身世之谜，陈其则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药庐，走进了林中。 穆家众人都跟着陈其则离开。 药庐门前只剩下了李如意与祁平二人，还有药庐之中的女子。 祁平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坐到了地上，仰头望天...... “如意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过的那个关于璃阳禁卫的故事？” 李如意点了点头。 祁平叹了口气，“其实那个故事并未讲完，或者说，在那几位仅存的璃阳禁卫护着那位大人叛出璃阳之后，并非是意外走散！” “而是，在他们离开璃阳之后，天下迎来了一场长达半月的剑暮。” “那位怀抱着婴孩的大人，带着璃阳禁卫在剑暮之中迷失了。” “为了能够带着婴孩离开剑暮，那位大人手中的剑，在剑暮之中杀进了万里之遥......” “直到......那位大人发现了一个关于剑暮的秘密！”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祁平，开口道：“什么秘密？” “不知道！”祁平摇了摇头，“璃阳禁卫也只是听到那位大人这么说而已，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 祁平继续开口：“从剑暮出来之后，那位大人用无上手段封印了璃阳禁卫体内的诡异气息。” “然后又不知为何，将手中的剑，斩向了怀中的婴儿......” 李如意猛的一颤，双目失神！ “那一剑之下，原本拥有无上天资的婴儿被斩去了所有的天机造化！” “以至于，那孩子在失去造化后被天地排斥，仿佛是一个倒霉蛋。走到哪里，都会遇上各种倒霉事！” “对世人而言的所有机缘，都将会成为其劫难！” “而那一剑，也斩出了那孩子的濒死之躯......” “...和命伤！” 祁平的话语带着悠远的回忆，飘荡在李如意的耳中。 真相太过惊人，让李如意久久无法消化。 他若是此时还不知道祁平口中的‘那个孩子’是谁，便不知他了。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命劫，会来自于他的娘亲。 是他娘亲亲手斩下的一剑，将他斩成如今这样...... 他在祁平口中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他无法理解的往事..... 他不明白，为何娘亲要朝他斩下一剑。 他想不通......一切！ 娘亲对他的好，他自然记得。娘亲的谆谆教诲，他也从不敢忘。 慢慢的，李如意想起了徐羡渔的临别之时的话语，望着祁平开口道：“祁大哥知道我爹是谁吗？” 祁平摇了摇头，“不知！” “从始至终，当年的那位大人，便一直是一个人待在璃阳！” “整个琉璃境，都不知道那位大人的道侣是何人......” 李如意又是平静的问道：“那我娘在璃阳是什么身份？” “司天监，正司点灯人！”祁平回道。 李如意的双眼露出了深深的仰慕... ......那她一定很厉害吧！ 山谷中的风儿渐大，吹动着李如意的满头长发，乱了心神。 祁平望着李如意，张了张嘴，担忧道：“如意......” 李如意缓缓的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展颜一笑，如镜花水月。 “既然娘亲斩去了我的造化，便说明那些东西对我不好！” “她不想我有，我便不要！” 李如意永远记得，在那半月山的小破院子之中......娘亲抱着他，哄他入睡的模样。 娘亲那么好，怎会害他呢？ 在他人的口中，又听到娘亲的往事，李如意很开心。 能多听到娘亲的任何事情，都会让他很开心。就像在祁平的口中重新见到了娘亲一样。 “娘亲，孩儿好想你......” 心中的呢语随风起，回荡在整片天地之中。 第112章 思及长风 与祁平想象的并不一样。 李如意在听到关于他娘亲亲手对他斩下的一剑之事，并未表现得那般情绪波动。 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然后露出了笑容。 他从未怀疑过娘亲会害他，哪怕对他斩下一剑，将他斩成命劫伴生，将他斩成命格不全被天地排斥而成了一个倒霉蛋。 他也只是认为，娘亲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李如意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哪怕再也寻不到那株生他养他的大树，他也不会认为大树是为了不要他。 “祁大哥，能再与我说些我娘亲的往事吗？”李如意搓了搓青涩的脸庞，带着期待轻声问道。 许是幼年之时，留在半月山的感伤太多。又或是去往那凤鸣江畔的身影在李如意的脑海之中渐渐模糊。 李如意的心中一直带着说不出的遗憾，他想要多听听关于娘亲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足以让他开心许久。 更何况，让他听到了娘亲带着去往了剑暮之中，又带他出来的这种大事情。 祁平望着面含期待的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闪着晶莹，深深的点了点头，“好！” 他缓缓的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搂着李如意的肩膀，慢慢的说了起来。 “大人是琉璃天下最好的大人...” “也是当年整个璃阳众人心中都爱戴之人。” “她喜欢在璃阳城外的云阁之上编织一些好看的灯罩，在剑暮来临之时，点起一盏盏不像是寻常的灯。” “大人点起的灯总是很美，就像是要为那肃杀之气的剑暮之中绘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每当璃阳迎来剑暮之时，那璃阳城外高高的云阁之上，总是会有一盏绣着凤羽的灯亮起......” “大人便是在那灯旁，像是在迎着剑暮之中的人们能够回来。” 祁平双眼泛红，抬头望着山谷之中的霞光，似又一次见到了那璃阳城外的亮起的灯烛。 回忆很遥远，却依旧深刻而动人。 “云阁之上的那盏灯真的极美，它就像是大人不知对何人的思念，落在璃阳城内百姓的眼中，是那般的明亮。” “每当剑暮来临之时，璃阳的禁卫们便会站在璃阳的城下，等着那盏灯亮起之后，方才会进入剑暮之中守卫璃阳......” “璃阳禁卫们的点灯之术都是那位大人传授的，进入剑暮之中的危险谁都知道。无数的生死危机杀伐之中，禁卫心中早已成了一块坚韧的铁石。” “唯有大人在云阁上亮起的那盏灯，成了整个璃阳禁卫们心中最后的一丝柔软。” “而在剑暮之夜，大人会整夜待在璃阳城外的云阁之上，等着去往剑暮之中的禁卫们回到璃阳城中......” “剑暮之中多少禁卫不曾归来，大人便会在亲手在城楼上刻下不曾归来之人的名字，让他们的名字永远留在璃阳城头之上。” 祁平说得很慢，只是说着说着，那坚韧的脸上又起了波澜。 他颤颤地抬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抹了一通，然后仰着头，似不愿让如意看到他满面的思绪...... “璃阳禁卫对那位大人的爱戴，无人能懂！” “就连璃阳那些高位之人也不懂！他们并不知道，大人的存在，才是璃阳禁卫甘愿进入剑暮赴死的原因。” “大人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极少有人知道，璃阳的禁卫却明白。” “大人真正想要的，是希望人们在剑暮之中求生之余，还要为世人心中留下最后一道柔情！” “所以在大人被无数人截杀而又无人相助之时，所有的璃阳禁卫都甘愿抛弃一切，哪怕是舍了性命，也要护住大人。” “可是，柔以待人的大人......在她自身遇到劫难之时，除了璃阳禁卫，却再无人愿意出来......” 祁平说的很乱，可李如意却听得极为认真。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的娘亲姓慕，单名一个云字。 半月山太小，娘亲留给他的念想也太少。如意对娘亲的思念又太过浓郁，以至于那思念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看不清，又摸不着。 听着祁平的一字一句，都像是能让他记忆之中已经渐渐模糊的身影又一次慢慢的凝实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站在那他不曾见过的云阁之上，点着灯，望着他，脸上带着笑意。 他身处在小院之中，心中崇拜而又仰慕。 或许是从小被人谩骂唾弃...... 他无比的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被人喜欢，被人爱戴。 他小小的心中，于幼年时被种下要柔以待人的念想，如同潮水一般起了波澜，好似一盏不灭的灯，明媚而动人。 她哄他入睡，为他掸去身上的脏污，告诉他要对人好。 她告诉他，只要一直对别人好，人们始终便会慢慢的喜欢他...... 她在半月山的小城之中，也是一直这般做的。 以自身为引，如一册活卷，为李如意演绎着一个外来之人先是不被喜欢，而后做着善事，直到半月山的人都喜欢她。 长风起了波澜，吹动着山谷之中林木，荡起了声声不绝的回响。 ...... 日暮褪去，夜幕升起。 李如意听着祁平讲了半日的娘亲曾经的过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那缕风轻抚着李如意的面颊，似一双轻柔的双手，抱着他。轻轻的，又唱起了歌谣，如年幼之时一般哄他入睡...... 他的眼角，渐渐的随夜幕升起的露水，汇成了一滴想念。 那想念如水，落进了灵台之中的湖心亭畔，荡起了波澜涟漪...... 灵台的湖心亭畔，那位身形缥缈的月仙缓缓的浮现出了身影，像是刚从灯烛之中走出一般。 她提着长裙轻轻的走到了湖中，在那滴想念落下之处，抬手捧起一湾湖水，静静的看着。 看了许久，又将那湾水放回了湖中。 回过头，她轻轻的看着亭中沉睡的少年。 眼角勾起了柔软，如细风唱起了歌谣... 再仰头望去，她竟渐渐的分不清了，这整片灵台湖水，又是何人的想念与祝愿...... 第113章 念至连横 长夜如歌，思念成澜。 那药庐之内的女子听了一日的故事，终究还是在脸上的平静上荡起了思绪。 她静静的望着药庐之外的两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像是想了许久，她终于还是走出了药庐，对着祁平轻声的开口道：“等明日天亮，你便带他们离开吧。” 说着，她便从药庐前的一株树上摘下了一片叶子，轻轻一丢。 那枚树叶，飘飘舞舞地落到了祁平的手中。 “带着这片落叶，两日便可走出横谷，等送他们出去之后，你便回来为仆十年。” 祁平抬头看向了女子，张着嘴，不明为何女子又改了主意。 女子摇了摇头，平静的开口道：“他的命数实在不好，我怕他在这里，会祸害了我辛苦种下的药草。” “只是缘既已起，终归还是要有人赴身缘中......” 言罢，女子便转身走进了药庐之中，并关上了药庐之门。 “明日便不要吵我了，我不喜欢有人扰我清梦！” 祁平深深的点了点头，感激不已。只要不让那位大人的孩子为仆十载，他为仆百年又如何？ 而虽然十载为仆，可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只是想到无法陪李如意去往璃阳，祁平的心中又起了遗憾，他不知道此去璃阳揭开千归崖之案会发生什么，但是想到李如意要一人面对那未知的危机，他心中便觉得愧对曾经那位大人。 他在第一次见到李如意的那块官印之时，便已然知道曾经那位在云阁之上点灯的大人已经不在了。 官印之中的那抹光芒，已不是曾经在那位大人手中时的淡红之色。 那是已传承给下一代的颜色...... 他心中悲戚，却无可奈何。只能将对那位大人的所有爱戴之情都放到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与那位大人真的很像，很像...... 他们有着相同的眉目，相同的美貌。李如意的俊秀面容，如同复刻了她的容颜一般。 很好看...... 尤其是，李如意的言行举止，也仿佛是她重回世间一般。 一样的宁静，一样的柔和...... 穆家众人与陈其则也都回到了药庐之前，望着祁平与沉睡的李如意，默而不语。 那驴瘸着一条腿，重新趴到了李如意的身旁，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思及如卷染长风， 棉语成丝，绣花缝衣。 念至如江起连横， 长亭濡泽，撑舟荡忆。 灵台的湖心亭中，李如意幽幽的睁开了双眼，便见到了自己正躺在月仙的怀中。 她一身白裙，轻轻的抱着他，那朦胧的容颜落依旧看不清。 她那平静的脸上带着柔和神色，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李如意的后背，如同哄着他入睡一般...... 李如意恍惚地如同梦境一般，张了张嘴，“仙人姐姐......” “你还在啊...” 月仙听到了李如意的话语，低下头去，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前从灯中出来，用了一些时间。” “以后，我便一直都在了。” 李如意心中欢喜，却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难过的说道：“我还以为，我破开妖月盏之后，仙人姐姐便走了。” 月仙一直与他说，他需要让文心成长到让妖月盏认同，她方能认他为主。 只是那时，瘸腿驴在妖月盏外的叫声，让他不得不强行破开妖月盏。 他一直以为，他这么做，便永远失去了妖月盏与仙人姐姐。 却不曾想，原来仙人姐姐还在。 月仙抬手轻抚着李如意的面颊，轻轻的笑道：“怎么会呢？小如意宁可不要机缘，也不愿让好友独自面对危机。” “姐姐又怎么会因此而离开呢？” 裙袖轻抚过李如意的双眼，让李如意似在虚幻的梦中。 似了，这本就是在梦中。 这一幕，让李如意分不清真假，就如同从小到大他都抓不住的机缘一样...... 月仙轻轻的笑了笑，仰着头，在李如意的目中露出了洁白的鹅颈。 “虽然小如意破开了妖月盏，让我多费了一些力气才能从妖月盏之中走出，进到小如意的灵台之中。” “但是好在，往后小如意便不用在梦中才能与我相见了。” “若是想我了，不用进入睡梦，只需要唤一声......” “我便能回应小如意了哦！” 李如意双眼一喜，高兴的开口道：“真的吗？” 月仙轻点头，柔声的回答道。 “自然是真的，小如意这么乖，我又能去哪里才能再找到小如意一样的弟弟呢？” “小如意眼下还没有完全让我认主，但是已经与妖月盏有了联系，所以我也能通过小如意重新回到世间了呢。” “虽然小如意在完全让我认主之前，我还不能帮小如意太多的忙，不过好在于小如意遇到一些问题的时候，姐姐也都能替小如意解答。” “让小如意呀，能够更快地长大呢。” 李如意还没有让妖月盏认主，她便无法通过妖月盏出现而施展能力。但是她也因为妖月盏还在李如意的灵台之中，可以通过李如意的灵台短暂的出现世间...... 被困在妖月盏中太久，这一点小小的目光所见，也让她开心不已。 “那仙人姐姐这么厉害，是不是知道世间的所有事情？”李如意带着骐骥的问道，“那仙人姐姐知道我娘亲吗？” 月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以前确实很厉害，但是我已经沉睡太久了，在我消失在世间的时候，如意的娘亲或许还没有出现呢。” “所以我也不知道！” 李如意有些失望，却还是无比的开心。 娘亲的故事，他还可以去到璃阳之后慢慢的问，他喜欢在他人口中听到关于娘亲的一切。 而月仙若是一直在他的灵台之中，也让他非常的开心。 至少，等千归崖的事情落下帷幕之后，他再去往世间求剑时，也不会是孤单的一人了。 “好了，小如意睡了一夜，也该醒了。” 月仙轻轻的将李如意扶了起来，对着李如意笑道。 李如意似有些不安的问道：“等我醒来，真的还能见到姐姐吗？” 他害怕这梦，只是梦！ 月仙认真的点了点头，“能的！” ...... 梦幽谷中，升起了日霞。 李如意轻轻的睁开了双眼，便见到了众人站在他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的在心中呼唤了一声。 “仙人姐姐！” 沉默如风，李如意失望的低下了头去。 忽然，耳畔响起了一声柔语。 “在呢......” 第114章 山偏路远 李如意转头看去。 缥缈的月仙便站在他的身旁，笑脸盈盈的望着他。 日霞的光芒照在月仙的身上，将她衬托得那般出尘... 仿若不存在于世间一样。 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到她。 似乎，她只存在于他的眼中一般...... 李如意眼中泛起了开心的色彩，心中似长舒了一口气。 祁平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开口道：“走吧，还要赶去璃阳。” 李如意点了点头，看向了药庐。 祁平又是开口道：“前辈给了我们一片叶子，带着这片叶子，两日便能走出横谷。” “她让我们自行离去，勿要吵他。” 李如意想了想，对着药庐一拜，然后转身与一旁的陈其则等人一同踏上了离开的路。 长风卷着离声，吹入了药庐之中。 待李如意等人离开之后，那药庐之门被打开。 一道身影走出了药庐，步入了药园。 她提起一瓢水，浇在草药之上。 草药被水淋湿，似在慢慢的长大...... ...... 万里横山似连天般宽阔，行在林中的众人因祁平身上的那一片叶子，好似没有再遇到那重返的虚空折叠一般。 两日下来，众人便终于出了万里横谷。 走至万里横谷之沿，众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等我们找个虚空舟，便可直接去往璃阳了！” 陈其则眉头紧锁，似乎也在担忧千归崖的事情在璃阳揭露之后会出现何种变故。 虚空舟是什么？ 李如意疑惑的看向陈其则，没等李如意发问，脑海之中便响起了月仙的解释。 “虚空舟，是一种赶路的仙器。” “这种仙器能够横渡虚空，眨眼便可出现在万里之外。” 月仙的话语轻柔，知道李如意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便开口解释道。 “这种仙器在世间很多，一般的商贾世家都会有。” 李如意点了点头，只觉得神奇。 祁平望着众人，忽然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意，你去往璃阳之后，尽量不要展露点灯人的身份。” “自那一次全璃阳禁卫叛出璃阳之后，璃阳便无点灯人了。” “虽然不知之后璃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点灯人似乎成了璃阳的一个忌讳。” 李如意转头看向祁平，正欲开口，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祁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与我们去璃阳了吗？” 祁平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万里横谷之中，开口将先前答应横谷之中那位前辈为仆十载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久久未言。 身后的万里横谷之中似响着鸟鸣兽语之音，回荡在山林之间。 那里似乎带着无边的孤寂...... 良久，李如意点了点头，“也好。” 祁平当年叛出了璃阳，而今再回璃阳免不了发生什么变故。更何况他身上还有诡异，而血宗的布局说不得或许会将千归崖的血案嫁祸到祁平等人的身上。 而万里横谷之中，对于祁平而言也确实算是一个机缘。 不论从什么来说。 祁平留在梦幽谷之中，都是最好的。 “等我有空，回来找你。”李如意说。 “好！”祁平笑应。 千言万语皆在这时只归于那个好字。 众人一一与祁平道别，然后走向了远方。 李如意举着折戟剑，在虚空轻轻的划过一道弧线，然后落在了后背。 对着祁平一笑，转身离开。 万里横谷崖上，祁平望着众人的离开，目光露出了哀伤。 转头看向周围空空荡荡的林木之中。 似想起了千归崖下，诸位兄弟一起谈笑风生，一起在千归崖等着那位那位大人的归来。 只是，那位大人却再也没有归来。 而等到了大人的公子之后，当年叛出璃阳的禁卫... 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长风凝露，似说着这世间永远也说不清的变迁。 他呆呆的凝望着李如意离去的方向，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位大人离去的背影。 “小公子，望你往后之路，一切安好。” 风过山崖，卷起了祁平的长衣随风舞动。 他就这么站在山巅， 望着，望着...... ...... 穆家众人也没有再跟着李如意与陈其则。 因为陈其则说：穆家的目标太大，去往璃阳的路上越多人则越不便。 所以穆家也在万里横谷之外的城中暂时隐姓埋名地落足了下来！ 随着李如意与陈其则同行的，只有穆剑清一人。 穆剑清在文心镜中终究还是悟出了文心，故而她可前往璃阳，去往璃阳之侧的文阁之中。 去往璃阳的路上，只剩下了李如意，陈其则，和穆剑清。 还有一匹瘸腿驴...... 一艘虚空舟升起，划破长空，飞上了云端。 虚空舟上，李如意胆战心惊的望着脚下的渺小的山川林木不断的向舟后退去。 云雾缭绕，化作疾风。 破开天云飞驰的虚空舟，如同一柄划破长空的利剑。 与李如意一样的，还有四肢颤抖的瘸腿驴。 恐高...... 少年与驴都未曾飞的那么高过。 瘸腿驴甚至不敢站起来，只能趴在舟头上，迎着风，张着嘴： “啊——呃——啊——呃。” 李如意脸色苍白的走到了瘸腿驴的身旁，抬手拍了拍瘸腿驴，凑到瘸腿驴的耳旁，一手提起了瘸腿驴耷拉的耳朵，艰难的高声道： “别怕。” “不就是飞的高了一点吗？” 瘸腿驴悲愤地望着李如意，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着这个灾星，踏上了去往璃阳的虚空舟了呢？ “啊——呃——啊——呃。” 瘸腿驴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往后的路，怕是不好走啊。 李如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探头看了一眼高不见地的下方，腿一软，又缩了回来。 这舟是陈其则借的，毕竟陈其则乃是文阁的正印，有身份在身，在哪里都好说话。 至于骗瘸腿驴上舟......他也没骗。 牵着瘸腿驴就上舟了，瘸腿驴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虚空舟就升空了。 穆剑清从舟屋之中走了出来，见到面色苍白的李如意和四肢颤抖的瘸腿驴，掩嘴轻笑。 “公子没有乘过虚空舟？” 李如意僵硬的点了点头，迎着风，想要说话，却被风灌了一嘴...... 第115章 联觉之思 穆剑清轻轻的笑了笑，对于那去往璃阳的未知风险，她似并太放在心上。 她提着长裙，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公子是在担心此次去往璃阳之行吗？” 穆剑清望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心中忧虑，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担心此次去往璃阳之行会发生变故，毕竟他对璃阳实在不熟，也不知道璃阳那些人是否会相信千归崖之事。 之前，在陈其则借舟的城中，世人像是完全不曾听闻千归崖之事。 就如同千归崖的惨案，并未对外传出。 这让李如意的心中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就像千归崖的覆灭还在被隐藏着一般。 可是千归崖虽然偏僻，但是至少还是偶尔有人前去。 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 那些去往千归崖之人，都还不曾发现什么吗？ 亦或者，在他们离开千归崖之后，那些去往千归崖之人都再无法离开！ 想到这个，李如意心中便更加的寒冷。 “那血宗又到底在做什么呢？”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的猜测着。 正这时，陈其则也走了出来，走上了舟头。 “或许，我知道血宗想做什么......”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陈其则，不解的望着他。 陈其则叹了一口气，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看向了穆剑清，穆剑清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惊愕道：“其则先生说的是血宗的那具血尸？” 陈其则目光带着阴沉，点了点头。 见李如意不解，陈其则便开口对李如意缓缓的解释了起来： “血宗之所以名为血宗，传言是因为血宗当年创宗的一行人在山间发现了一具血尸！” “那具血尸如山川一般高大，无人知道那血尸是何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它化身为山，也没有人知道那山原来是一具仙人尸体。” “而唯独当年的血宗老祖发现了。” “那具尸体之中拥有无上的传承，血宗老祖本是天赋寻常之人，可是却借用那尸体之中的传承登仙而创下山门。” “只不过那具血尸之中的传承在血宗老祖的手中，变得诡异莫测，让他有了在天下立足之力。” 李如意听得心中震撼。 一具不知何来的尸体，便让一个天赋寻常之人登仙...... 那这具尸体活着的时候又是多么的恐怖？ “可是跟千归崖又有什么关系？”李如意又问。 陈其则目光闪烁，幽幽开口：“因为那具血尸之中的仙血已经渐渐枯竭，其传承之力也淡了下去。而血宗也因此而慢慢的没落。” “所以......” 穆剑清双目之中闪过明悟，接话道：“血宗想要以世俗之中的血，重新焕发那具血尸的传承之力？” 陈其则点了点头，面目冷峻。 “极有可能！” “但是血宗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所以盯上了山偏穷路远的千归崖，借着剑暮屠戮了整个千归崖。” “即便有人发现了千归崖之事，也只会认为剑暮之中出现了变故。” “而不会怀疑他们血宗。” 想到这里，陈其则也是一阵后怕。 当日若非李如意想到办法，躲起来见到了血宗的老者，他也不会想到是血宗行事。 可是李如意在听完陈其则的话语之后，眉头锁的愈紧。 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其则见到李如意皱眉，开口道：“有什么不对吗？” 李如意想了想，回答道：“既然血宗想要假借剑暮变故，如果我是血宗，便绝不会只在千归崖动手！” “因为越多地方出现相同的事情，则越能解释各处的血案都是因为剑暮变故！” “只有一处地方被剑暮的变故所害，说不通。” “而既然四处都出现这种答案，风险也就会变的更高！” “被人揭开真相的变故也会更多！” “所以，若单单只是想要让血尸重新焕发传承之力，便顶着这种风险不值得！” “他们何不去四处掳掠人去杀？那样被人发现的概率更小，也不容易引起世人的注意！” “假借剑暮而屠城，这种事情，风险与利益并不对等！” 听到了李如意的分析，陈其则皱起了眉头，心中猛的一突。 “你继续说！” 李如意低着头，继续开口道：“既然屠城，便不可能只屠一城。” “既然在四处都牵起了腥风血雨，则证明血宗只要达成了目的，便并不怕在其后被世人知道其原因。” 说着，李如意带着疑问，看向了陈其则：“若只是让血尸拥有传承之力，血宗可以不再惧怕天下人围剿吗？” 陈其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天下强者无数，他血宗即便让血尸传承再现，又能如何不惧天下强者？” “所以！”李如意开口道：“那他们就一定不是为了让那具血尸重新拥有传承之力！” 一时间，虚空舟上陷入了沉默。 陈其则眉头紧锁，不知道李如意猜测的：‘可能还有许多地方也发生了如千归崖一样的惨案’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便是天大的事情！ 单单是千归崖的屠城之事被人知晓，就已经是天大的事情，若是还有其他的地方也出现了如李如意所猜测那般。 则证明，血宗所图必然巨大无比！ 想想若非当初被困在了妖月盏中，或许它们也早已遭劫了。 “要抓紧回到璃阳！” 陈其则心中不安，运转修为，全力灌入了到了虚空舟内。 虚空舟猛的一颤，爆发出了急速，划破天际，似有破空之声传出...... 李如意屏息凝神，脑海之中不断的思考着。 忽然，他似乎感应到了一种联系来自遥远的天际... 那是他的文心，在被已经不再十分遥远的一个仙阁之中的一个老人所察觉！ 李如意目光眺望看向舟头的前方，似看到了那个老者好奇的看着他。 目光和善...... 恍惚之间，李如意忽然想起。 那老头赫然便是那文心镜中的白发老人...... 猛然间，李如意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八位天人活尸模样！ “血宗有炼尸为活尸之术！” “什么？”陈其则回过头来。 李如意脸色瞬间苍白，对接陈其则开口道：“他们不是想要重新让血尸焕发传承！” “他们想要炼化那具仙人尸体，就像八具天人活尸一样！” 轰！ 陈其则猛的一颤，神色大变。 第116章 璃阳云阁 枯舟行天，长空成澜。 陈其则李如意的所言之后，便开始全力的灌入仙力进虚空舟内。 陈其则一身四境修为与运转的虚空舟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急速，整个虚空舟似有些无法承受那虚空的拉扯一般，开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陈其则眼下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璃阳。 让璃阳出面，阻止血宗！ 倘若真的让那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仙尸被血宗炼化，那血宗将成为整个琉璃境最大的祸劫！ 虚空舟全速行进在虚空之上，那一声声不稳的吱呀声响，传进李如意的耳中，让他面色苍白。 穿行虚空之时，那种来自天地的威压，似在撕扯着他的躯体。 而陈其则并未护着他，似乎有意让他体验这般压迫。 而穆剑清则也是全力的抵抗着虚空的撕扯！ 瘸腿驴在舟头，那乱糟糟的驴毛也因为疾驰的虚空舟而产生的风而被吹的顺直了起来。 凌空而行，虚空舟穿行在浮云之中，几人湿了衣裳。 穷山路远，这一行便是数日...... ...... 繁歌奏响，如竹沁耳。 一座高大如山峦的宫殿屹立在云天之巅，宫殿金碧辉煌，闪着耀目的光芒，似有千丈高！ 远远地仰头望去，那宫殿之下，千家万户皆气宇轩昂。 城中通往那宫殿的路，唯有一道金玉相交的高阶。 那阶梯宽若百丈，阶梯两畔立着一尊尊威武的仙神之像，只是那仙神之像的双眼中带着寒漠之芒，手中各种仙神之器散发着无上的威压。 阶梯两旁的仙神之像身高百丈，威武无边。 整个城池宛若笼罩在天地之间灵气最为浓郁之处。 远远地看到了那远处浩瀚的城池壮观，李如意心中便是震撼无比，而虚空舟也似乎受到了某种威压，缓缓的朝着下方落去。 “璃阳城......到了！” 陈其则等虚空舟落在了地上之后，率先跳下了虚空舟。 李如意与瘸腿驴和穆剑清也跳下虚空舟后，陈其则对着虚空舟轻轻一挥手，虚空舟便自主的又升起，调转舟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凌空而去。 李如意仰头望着眼前的从未见过的壮观景象，沉默了许久。 他忽然发现，哪怕在璃阳的城墙上抠一块砖下来，都能让一个人在半月山小半辈子衣食无忧。 墨色的城砖用的是什么料子，他看不出来，但是觉得应该十分值钱！ 而穆剑清则似乎也曾来过璃阳，对于璃阳的壮观景象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过多的关注。 陈其则带着李如意等两人一驴走到了城外的高墙之下，正欲进入城门之中，可李如意却忽然转头看向了城墙之外的一处地方。 那是一个阁楼，很高。 足有百丈高，似乎只要站在上面，便能看到整个璃阳。 阁楼之顶，有一个亭子。 那亭子的四面挂着丝帐，丝帐随风而动，似一个女子在翩翩起舞一般。 “那是云阁！曾经慕云仙人所在之处！”陈其则解释道。 当日与梦幽谷中李如意与祁平诉说往事之时，陈其则避嫌的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这云阁与李如意有什么干系。 只是见李如意疑惑，便开口解释了起来。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那云阁之上的亭子，想起了祁平所说的：“大人每当剑暮来临之时，都会在那云阁之上点起一盏灯。” “一盏与众不同的灯......” 李如意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心中升起了一个愿望。 若有朝一日，能够上去云阁。 他也要在那上面点起一盏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让自己看到......娘亲当年看到的景色。 “走吧，我们要快些入城。”陈其则催促道。 李如意回过神来，跟着陈其则走向了璃阳城门。 璃阳城守卫见到陈其则，立刻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见过陈大人。” 陈其则虽然是文阁之人，可同样也是璃阳的太常寺卿。 璃阳守卫见到他，自然要行礼。 陈其则对着守卫点了点头，“带我们入城，我有急报需禀奏！” 守卫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带着陈其则与李如意几人进入了璃阳城门之内！ “要下官通传璃阳宫吗？”一位守将问道。 陈其则摇了摇头，“老夫自己去璃阳宫。” 守将见到陈其则的面色冷峻，心中一突，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大事，立刻点了点头。 陈其则没有多言，只是卷起李如意和穆剑清及瘸腿驴，飞身而起，来到了一个府邸门前。 那高大的府邸之前，也无人守卫。 门头之上只有‘陈府’二字。 推门而入，府中空无一人。 唯有已积起了尘土的一桌，两椅...... 由此便可见，陈其则为官之清贫！ 陈其则带着李如意瘸腿驴及穆剑清进入了陈府之后，便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意小友，你和剑清便先在陈府暂时落脚。” “待血宗事了，我再带你们去文阁。” 想了想，陈其则似又有些不放心一般的提醒道：“文阁便在璃阳西侧的文山之上，若遇变故，你们立刻去往文阁求援！” 陈其则的话语之中没有交代太多，仿佛对于李如意能够登上文阁没有丝毫怀疑。 只是他说的变故，却让李如意心中不由的一突！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陈其则便转身走出了陈府。 李如意望着陈其则的背影，似乎忽然看到了一丝......决然！ 仿佛这一去的结果如何，陈其则并无把握。 “陈老哥！”猛的开口叫住了陈其则。 陈其则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李如意......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未说出？”李如意问道。 街头人流涌动，似无尽繁华。 陈其则双目一颤，望着机智聪颖的李如意，苦笑着点了点头。 “十余年前的一场璃阳变故之后，璃阳皇便闭关了。” “而朝中之事，也都由百官代掌！” “只是在百官之中......” 陈其则并未往下说，李如意便懂了！ 如今的璃阳朝廷的百官之中，怕是有许多血宗之人...... 忽然！ 一道惊世的钟声被敲响，传遍了整个璃阳！ 咚！ 钟声震天！ 那一声钟鸣回荡在整个璃阳城中，掀起了璃阳虚空之上的整片天云扰动！ 李如意与穆剑清猛的一颤，不约而同的也走出了陈府。 站在了陈府门前...... 第117章 暮晨钟响 陈府门前，是宽阔的朝璃街。 街北尽头便是通往璃阳宫的台阶。台阶之下，是一个屹立在中央的巨钟。 巨钟之响，仿若直达天听！ 陈其则李如意与穆剑清沿着那钟声望去，一位浑身遍布伤痕的老者举着手中剑，以剑身敲响了巨钟！ 钟声惊天，整个璃阳似在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朝璃街头，众人皆将目光看向了那个老者！ “崔大人......”陈其则望着那老者，神色一变。 穆剑清立刻在李如意的身旁开口解释：“那是璃阳的大司空，崔镇！” “为人正直坚毅，却只有二境修为！” 二境修为，那是与她一样的境界！ 李如意恍惚的望向那老者的身影，他满身是伤，看上去陈其则近似的年纪，约莫知命之年。 可是李如意却不明白，明明是璃阳的大司空，却为何满身是伤，且又在那里敲钟？ “敲响暮晨钟......”陈其则凝望着那街头的老者，猛的仰头看向了璃阳宫。 “他想要唤醒璃阳皇！” 暮晨钟为璃阳王闭关之前留下的仙钟，一旦敲响三声，便预示着琉璃境出现变故，以此唤醒璃阳皇。 什么样的事情，让他一个大司空无法在朝堂之上明言，想唤醒璃阳皇？ 陈其则猛然醒悟，转头看向了李如意。 不止是千归崖发生了屠城之事！ 崔镇必然也经历与千归崖相同之事，又知道璃阳朝堂之中多为血宗之人，故而只能想要唤醒闭关的璃阳皇。 “那钟敲不得！”陈其则面色低沉。 李如意疑惑，明明唤醒璃阳皇是最好的办法，为何敲不得？ 陈其则并未解释，只是望着那老者。 果然，那阶台之下的老者又一次举着手中剑... ......第二次敲响了暮晨钟！ 咚！ 钟声震天，璃阳鸣颤！ 只是当他想要第三次敲响暮晨钟时，几道不知来自何方的气息，猛的落在了那位浑身是伤的老者身上。 老者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几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到了老者的身旁！ 一位黄袍老者面目冷峻，双目阴沉的盯着地上的老者，“崔大人，吾皇闭关曾明言，唯有剑暮长至，方能敲响暮晨钟。” “而今剑暮未至，你敲响暮晨钟意欲何为？” 浑身是伤的老者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了黄袍老者，疲惫而充满讥讽的开口道： “老夫为何敲响暮晨钟，难道你离相国还不清楚吗？” 离姓老者双目一寒，阴冷的望着崔司空。 “本相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无比的想要就地让崔姓老者伏诛，只是碍于崔姓老者已经敲响了暮晨钟，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又是璃阳的堂堂大司空，所以他只能让崔姓老者将话说完。 崔姓老者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向了璃阳街头的众人，深吸了一口气，以着最大的力气高呼而出： “半月之前，剑暮之夜！” “血宗的六尊天人活尸入濡江，屠尽濡江城两万三千余人！” 此言一出，满城哗然！ 崔姓老者借着修为之力，将话语传遍了璃阳的每一处角落......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着崔姓老者。 崔姓老者的话语太过匪夷所思，即便让人听到了，却也并无几人相信。 “这是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若有这般事，还不早就已经翻天了？” “看大司空的样子，不像是假话。” “谁知道呢......” “......” 璃阳城中的哗然如同涟漪一般散开，惊得满璃阳起了渲染大波。 只是观望之人居多，可似乎并无几人相信。 毕竟，这确实让人无法置信。 且......濡江偏远，许多人都不曾听说过，便也无法代入太多的思绪。 就连通往璃阳宫的长阶两旁那一尊尊百丈身高的仙神之像的双眼之中，都似乎有了一些颤动。 离姓老者面目猛的一冷，阴恻恻的摇了摇头：“一派胡言！” “本相便是出自血宗！” “若有这般事，本相何至于不曾听闻？” “而你又如何能在那剑暮之中逃离？” 离姓老者率先说出了自己来自血宗的之言，表明其坦荡。 他自己说出，比崔姓老者说出会让世人信服不少。 崔姓老者似乎已然无惧于掌控着半个璃阳的离姓老者，带着悲愤开口道：“世人不识得那天人活尸，老夫身为大司空难道还不识得那天人活尸为你血宗之兵吗？” “为了能让老夫逃离濡江，老夫全家都被留在了濡江，死在了你血宗手下。” 崔姓老者说到此处，双目通红，眼角挂下了泪水！ “老夫并不知道你血宗所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老夫而今只想唤醒吾皇，为濡江两万三千百姓，求一个公道！” 离姓老者面目阴冷，望着崔姓老者摇了摇头。 “我知你与本相政见不合，却从未想过你会用这种荒谬之言，来陷害血宗从而牵连与我！” “暮晨钟唯有剑暮长至方能敲响，你而今已然违逆了圣上的旨意！” “你所言，本相自会查明。” “但是！”离姓老者冷哼了一声：“你之罪责已足矣让你入狱了！” 离姓老者猛的一挥手。 刹那间，便有数位手持兵戈的甲胄人上前，架起崔姓老者，未让崔姓老者再言，便直接腾空而起，消失不见。 离姓老者扫视了一眼，街头，转身离去。 街头很快便又重新恢复了宁静。人们面面相觑，似那崔姓话语在离相国的解释之下也有了一个解释。 ......政见不合！ 陈府门前的三人望着这极快便平复的‘闹剧’，心中无比寒冷。 李如意此刻明白了陈其则为何那背影带着这般的决绝，也知道了陈其则为何说那钟敲不得了！ 因为只要敲钟，便是违逆！ 不论说什么，一旦入狱便都无用了...... 陈其则望着恢复的街头，苦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敲钟，但是却被人给抢了先。 陈其则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李如意开口道：“你们先在陈府待着。” “我今夜会去一些关系还好的同僚家中说出千归崖之事。” “明日上朝之时，便可揭露真相！” 李如意开口问道：“为何不能先回到文阁，让文阁出面？” 陈其则落寞的摇了摇头。 “文阁与璃阳虽然相邻，但是实际却互为掣肘。” “且单以文阁，扳不倒血宗，更何况那随时可能被炼成活化的仙尸！” “欲阻血宗，唯有璃阳或是凤鸣渡出手！” “只是，凤鸣渡又太远了......” 第118章 十万冤魂 夜幕如潮，皎月如霜。 璃阳城中的一处府院之内，小亭伴水，一袭白衣的一位老者面露忧色。 他站在亭台楼阁之中，望着池中月，像是在等着什么。 长风吹过庭院，似带起了一些风霜......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下人冲了进来，跪倒在了老者的面前。 “大人......” 老人像是带着一些忧虑，正视着冲进来的下人，开口道：“说！” 下人仰起头，四下环顾了一番，这才开口：“询问了泗水府衙，这半个月来，确实没有从濡江归来的差役！” 泗水府衙，掌管琉璃水路商运。 正是那崔姓大司空老者所掌管之府衙！ 听到了下人的禀报，老者脸色一白，低头呢语着，“难道......崔大人所言都是真的？” 下人仰头看了一眼老者，想了想，一咬牙又是继续开口。 “不止如此！除了濡江城，还有千归崖、鹧湖、沥水这几个城中这半个月都没有差役传回信件！” 这几处地方都是临水，泗水府衙按说都能时不时的收到各处的差报。 但是自从半个月前的剑暮之后，仿佛便销声匿迹了一般。 若无心，区区半月也不会太过在意。 只是今日璃阳宫前的一幕，让老者心中疑虑，便遣下人去泗水府衙问了问。 而这下人也是心思细腻，查了濡江最近传回的差报，发现没有近半个月的，便又翻了翻其他地方的。 这一查，让他吓了一跳。 足足有四个城失去了半月之内的差报。 这四城都极远，但也都是近血宗！ 从这四个地方以璃燕传回书信需要六日左右，哪怕从这几处来的书信也有前些日子到的，但是算上路程，也都是在半月之前送出的。 听完了下人的禀报，老者一瞬间像是苍老了不少。 他挥了挥手，摈退了下人，浑浑噩噩的坐回了亭台长椅之上。 仰头望着皎月，长发如枯叶般飞舞。 “沥水......” 他口中只是呢喃着两个字，便再无其他。 夜风长遥，老者红了眼。 沥水是他的故乡，若是崔大人今日在璃阳宫前所言都是真的，那沥水怕是...... 退下的下人又走了进来，对着老者开口道：“老爷，陈大人求见。” 老者双目一颤，抬起衣袖在脸上轻抚了一阵，立刻点头。 “快请！” 下人退了下去，不多时，陈其则便走入了亭台之上。 “任大人！” “陈大人！” 陈其则与老者互相作揖，任姓老者立刻请陈其则坐了下来。 陈其则一落座，转头看了看四下，见到并无他人在场，轻轻一挥手。 一道结界出现在了亭台四周！ “陈大人何时回的璃阳？”任姓老者见到陈其则的所行，似乎也明白了陈其则所来何事。 只是他却并未明言，反而问起了陈其则何时回到的璃阳。 陈其则望着任姓老者，“今日！” 任姓老者点了点头道：“那陈大人可曾见到今日璃阳宫外的那一幕？” 陈其则点了点头。 亭台之中似一时陷入了沉默。 沉吟半晌，任姓老者似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陈其则不安地开口问道：“陈大人可是从千归崖归来？” 陈其则当日离开璃阳之时，曾与任姓老者提起一嘴，要去千归崖为文阁收个弟子。 陈其则去往千归崖之事，这璃阳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陈其则听着任姓老者的问题，点了点头。 “没错......” 任姓老者双目似涌现出了一丝希望，希望能在陈其则的口中听到，千归崖并无变故。 “那......”任姓老者刚一张嘴，陈其则便接过了话去。 “崔大人今日在璃阳宫前所言...” “......都是真的！” 嗡的一声！ 任姓老者身躯一晃，呆呆地望着陈其则。 陈其则回想起了千归崖下那血流成河的模样，想起了那千归崖的崩塌，想起了千归再无人归。 一时间，陈其则也是双目泛红。 “千归崖一万七千余口人......” “活下来的...不足百人！” 他没说活下来的只有穆剑清一家，只是说了唯有不足百人逃过一劫。 他害怕此事传出，还在万里横谷之侧那城中的穆家会被灭口。 好在如今知道他去往千归崖的，只有任姓老者一人。 而那些千归崖下曾见过他的，也都已然死去了。不然若是让血宗知道从千归崖逃离的人中还有他。 他决然无法活到眼下....... 任姓老者张着嘴，落寞的靠在亭柱之上。 “我方才差人去泗水府衙查了从濡江传来的差信，并无这半月送出的！”任姓老者恍惚的开口。 陈其则一晃，“所以，濡江城也.......” 任姓老者摇了摇头，“不止是濡江！” 陈其则恍惚的望着任姓老者，任姓老者低下了头去，“还有沥水与鹧湖。” “泗水府衙掌管运务，每月四次都会有差信传回差报。” “可是除了千归崖与濡江城，还有沥水与鹧湖也再无差报送回！” 陈其则如同神魂遭到了重锤一般，似失声一般的呢语，“果然如他所言，绝不会只是一两个城池......” “竟有......四城！” 长风凝露，在这璃阳城中的府院之内卷起了寒意。 这寒意如同剑暮一般，却比剑暮之中的寒意更为逼人...... 剑暮之中的寒意，来自无法匹敌的诡异。 可这璃阳今夜的寒意，却来自人心...... 任姓老者红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陈其则，“陈大人可知沥水有多少人？” 陈其则知道任姓老者故里便是沥水，却不知沥水具体多少人。 任姓老者凄婉地晃动着双肩，仰头看向了苍月。“四万人！” “足足四万人啊！” “加上鹧湖，四个城池百姓加起来足有十万余人......” 任姓老者那双染红的眉目，终究还是落下了泪水。 他苍老的双手颤动着，一头花白的长发抖个不停，终是失声痛哭了起来：“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又不是草木。”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的呀......” 夜风凝着霜寒，老者的花白胡须上滴落了两滴晶莹，落在了亭下的池中。 将那池中月，撕扯得支离破碎...... 第119章 文人迂腐 两位璃阳老臣站在这夜幕之中，久久未曾言语。 高高挂在夜幕之上的月华带着逼人的凉意，铺在璃阳的街头。 璃阳家家户户都是灯火依旧... 可是在这府院之中的两位老人却知道，有四处偏远之城，再也亮不起一盏灯烛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两位老者似乎都苍老了不少...... “真的是血宗做的吗？”任姓老者哀伤的问道。 陈其则点了点头，将千归崖八位天人活尸的事情屠城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还有祁平等人为了救他们，化身诡异拖住了八位天人活尸。 至于李如意， 陈其则仅以‘一位天资聪颖的小友’一笔略过。 还有那些穆家之人，他也未曾多言。 任姓老者听完了陈其则述说的千归崖惊心动魄的追杀逃历，神色落寞。 沥水比千归崖与濡江距离璃阳都要更近，但是至今都无人出来。 想来，沥水无人逃出。 只是任姓老者失魂落魄的开口道：“你说的那位小友，可是将拜入你文阁之人？” “能绝处逢生，与他的聪颖脱不了干系。” 陈其则点了点头。 任姓老者转身看向了陈其则，呢语一般的问道：“陈大人准备怎么做？” 陈其则想了想道：“我等会再找几个为人正直的同僚，将事情说与他们，明日上朝时，一同向血宗一脉逼宫！”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压不住！” 任姓老者摇了摇头，很快就分析了一些东西出来，苦涩道：“可是离相便是他们一脉之人！” “而你口说无凭，如何能够证明是血宗所为？” “就如你口中的那位小友所言：剑暮之中，诡异无边！即便世人都知晓了死城遭劫，也不会有人相信是血宗所为。” “今日崔大人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其则点了点头，“所以，若是到万不得已之时，我还有一个决绝之法！” “敲响暮晨钟，唤醒璃阳皇？”任老者问道。 陈其则摇了摇头，“敲响暮晨钟，只会被他们下狱，毫无作用。” “真到了绝人之路，我会以毕生修为杀向离相！” “璃阳宫内出现任何变故，都会唤醒璃阳的禁绝大阵。禁绝大阵一醒，璃阳皇自然也就醒了！” 任姓老者呆然的望着陈其则，摇了摇头。 “那般，你便必死无疑了！” 不论是陈其则修为不及离相，被离相斩杀。 还是他真的唤醒了禁绝大阵，唤醒了璃阳皇。在璃阳宫动杀机，即便是知道他所言都是真的，璃阳皇也会斩杀他。 陈其则洒脱一笑，转头看向了璃阳西侧的方向平静道。 “世人都说，文阁之人迂腐至极。” “可我在文阁待了半辈子，从原本的偏见，慢慢的便懂了许多。” “或许，这便是文人风骨吧......” 任姓老者望着陈其则，忽然也笑了起来，夜风吹起长袍。 “到时候，还是我去斩杀离相，唤醒禁绝大阵吧......” “若是吾皇真的醒来，还需要你亲身经历的记忆，向吾皇解释前因后果！” 陈其则转身望着任姓老者，任姓老者落寞的笑了笑。 “沥水已经无人了，我活着也愧对列祖列宗。” “这世间没什么好的，也再无我留恋之物。那十余万百姓，总要有人能为他们说话......” “否则岂不是冤屈了一些？” “可我眼下最担心，却不是这个......” 陈其则不解地望着任姓老者。 任姓老者双目露出了深深的惶恐...... “我最害怕的，是吾皇！” “血宗敢这般行事，唯有两个解释。要么，他们一旦事成，便不再惧怕吾皇。” “要么......” 后面的话，任姓老者并未说出来。 可陈其则却似听懂了一般，张着嘴，久久未言。 “暮晨钟响三声，吾皇出关。可即便三声未响全，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未曾听到吗？”任姓老者带着深深的担忧。 “十余年前，璃阳那一场持续了数月的腥风血雨。” “便应该让你我明白......” “咱们的陛下，手中之剑从来不会手软！” 陈其则回想起了当初的一幕，心中依旧气寒...... 十余年前。 璃阳城中，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了十余位绝世强者，围杀那位在云阁之上点灯人的慕云仙人。 而后慕云仙人在全璃阳禁卫的护送之下，逃出了璃阳。 据传言，那时的慕云仙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在慕云仙人逃离之后，忽然一日，璃阳城来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手持着一柄剑，以无上姿态，在璃阳宫内杀了七进七出...... 将当时的整个璃阳皇室杀了一个片甲不留，而后登上了如今的璃阳皇位！ 更是在其登上皇位之后，在璃阳掀起了无边的腥风血雨！ 那数月，璃阳的云都是血红色的...... ...... 陈其则走到了亭畔，倚着栏杆，轻声的问道：“若真如你猜测的那样......” 任姓老者惨淡一笑：“那这人间，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若是那样，还说吗？”陈其则问。 任姓老者点了点头有，“自然！” “为官之道，总要能为百姓说说话才是。” “不然......我又为何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来做官？” “这世间点灯人的灯都灭了，我又有什么死不得的？” 陈其则望着任姓老者，就这么看着... 看了许久，直至湿了眼眶...... 他缓缓的后退了一步， 对着任姓老者深深的拜了下去！ 任姓老者并未躲开这一拜，而是默默的接受了。 他知道陈其则这一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连陈其则心中也明白，明日朝会凶多吉少！ “可若是并非是你担忧的那样......”陈其则又问。 任姓老者展颜一笑，“那我便死的其所了！” “以吾皇的之剑锋芒，血宗上下，都将无活路。” “以我之死。” “也能为那十万百姓求一个公道......” 不论如何，总要有人为那十万无辜百姓而死。 只不过，两个不同的猜测，却将指向他的身死，有无价值！ 一个万里青天，一个将永无晴日！ 第120章 陈府之别 月华凝露，长风弄月。 陈其则走出任府之后又匆匆忙忙走进了其他的府邸。 这一夜之中，陈其则都在不断的进出各个官邸之中，与人长谈。 这一夜，璃阳城中淤积着一层阴霾。 让整个璃阳皇城染上风雨前夕的压抑之感。 陈府之中， 李如意仰头望着虚空之上高挂的明月，心头微凉。 想起白日之时陈其则离去的背影，便让他感觉有些苦涩。 他不知道陈其则到底有着怎样的计划，但是陈其则的决然，仿佛让他知道明天的朝会必然是一场惊天的变故。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千归崖是他来到世间见到的第一个城池，可是如今那个城池也不在了。 从小到大，先生便一直对他说，世间并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世间的混乱...... 那雨夜之中，千归崖满城的尸体不断的冲刷着他的心灵。 他从未见过那般惨烈的一幕。 与徐羡渔第一次到千归崖之时，千归崖是那般的繁荣。 在离开之时，千归崖又是那般的落寂。 千归崖，取字千归...... 而往后，再无人归！ 望仙楼中的店小二，也再用不到与人讨价还价了。 “这世间，到底有什么好的......” 李如意低下头去，瘦弱的身躯在夜风之中负手而立，那身小道袍破破烂烂却如皎月一般干净。 似与那些死去之人这般不同。 与李如意一般沉默的，还有穆剑清。 她站在屋檐之下，望着院中月下的少年，心中思绪漫天，不知在想什么。 “不能待在陈府之中了......” 一声传来，穆剑清像是没有听清一般的回过神来，疑惑的望着李如意的背影。 “什么？” 李如意回过头来，那双眼在月光之下格外的冷静。 “不能再待在陈府之中了！”李如意重复道。 穆剑清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们待陈府之中，只能等陈老哥明日的结果，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待在陈府之中与他一起进宫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一旦陈老哥明日在璃阳宫中的计划出现变故，我们首当其冲便会受到波及。” “若是连我们也被人拿下了，那千归崖的血案就再也没有人能说上话了！” 穆剑清听到了李如意的分析，心中一惊。 确实如此，若是陈其则明日在璃阳宫出现变故，身在陈府之中的她和李如意必然来不及反应。 毕竟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在这璃阳城中，也不过只是比那些普通官员好上一些罢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如意心思百结，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个文阁的白发老人，沉声道：“等不了遇到变故再去文阁。” 他仰起了头，脑海之中是与棋老头下棋的模样。 沉声道：“你连夜去往文阁，你已有文心，进入文阁不是问题。” “一旦璃阳有变，关于千归崖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要再提！” “将它尘封在心里，等到有一日能够有话语之力时，你再想办法为千归崖的万人伸冤！” 李如意在半月山时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冬季之时，哪怕再冷再点不起火，也要留下一个火折子。 否则便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穆剑清听出看了李如意话语之中的决绝，神色猛的一变。 “那你呢？” “我......”李如意望着那明月，心中积郁着一抹看不到希望的决然，“我会在璃阳城中，等着明日有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变化。” “如果陈老哥......” 李如意生涩的摇了摇头，“真到了那一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撕开一片天色来。” 反正...... 我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 李如意心中清楚，要在三年内登上晓命境，难如登天。 他找不到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却能有办法让千归崖的事情，说于世人听。 穆剑清恍惚的望着似要翻云覆雨一般的李如意，心头凄凉。 他才只有一境，他能有什么办法...... 她心中清楚，所谓办法......不过是再去敲响一遍暮晨钟罢了！ “走！” 李如意仰着头，没有再看穆剑清。 长夜如歌，穆剑清就这么深深的望着李如意，而后点了点头。 “好！” 她转身走出了陈府，没入了夜色之中。 李如意转头看向瘸腿驴，起身走到了瘸腿驴的身旁，拍了拍瘸腿驴的头顶。 “你也走吧......” “本想与你一起江湖求剑，如今看来，可能要再等一等了。” 瘸腿驴望着李如意，摇头晃脑。 “啊——呃——啊——呃。” 李如意摇了摇头，推搡了一下瘸腿驴，重复道：“走！” 他也不想赶瘸腿驴离开，可是他的心中有一个预感。 似乎陈老哥明日的计划，并不会太好。 他有自己的打算，瘸腿驴要是还跟着他，难免会跟着遭劫。 瘸腿驴圆滚滚的双目颤，再次看了李如意一眼，转过头，瘸着一条腿，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陈府。 它晃着身躯，一步一摇，走出了璃阳城。 它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城外的一片林中，再未走远，而是缓缓的匍匐了下来。 脑海之中，尽是那它眼看着慢慢长大的小如意。 它躲在林中，仰头看向那璃阳城中的方向，似在等着那少年出来...... ...... 李如意走出了陈府，走到了街头的一个角落，缓缓的靠着街角坐在了地上。 这个角落，能看到通往璃阳宫的阶台。 也能看到那街尾通往璃阳宫阶台之下的暮晨钟。 他轻轻的从袖中取出了六枚铜钱，摇了摇，洒落在了地上。 丁零当啷...... 六枚铜钱在地上滚落，摆出了一个卦象。 李如意看了一眼卦象，神情落寞的收起了六枚铜钱。 “仙人姐姐。”李如意轻声的在心头问道，“你有仙法可以传信给很远地方的一个人吗？” 月仙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望着蜷缩在街角的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是想要传信给你口中的那位羡渔姑娘吗？” 李如意神情低沉，“羡渔姑娘是凤鸣渡的司守，应该很有身份吧......” 第121章 相思无距 “跟她说了，她也来不及赶过来。” 月仙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如意的脑袋，“这种大事，其实并不是你一个孩子该插手的。” “这事，与你也没什么关系！” “你还小，何必要这么逼迫自己呢？” 李如意听到月仙那关怀的话语，一时间感到了一种委屈。 是的，委屈...... 仅仅是一句话，便让他莫名其妙的感到委屈...... 是啊，这种大事，他一个小孩子插手做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只是一个活得卑微无比，又不讨人喜欢的小孩罢了。 可是他的娘亲说：要对世人好。 他还来不及对世人好，就有那么多人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想要像娘亲一样，被人喜欢。 他刚到千归崖，刚有人喜欢他...... 可是那些人，就死了！ 与祁平一起的那些人，至今还躺在他的戒指之中。李如意喜欢他们与自己在千归崖上一起喝酒的模样。 喜欢他们调侃祁平半生未娶的模样...... 喜欢他们跟在他的身后，唤他‘小公子’的模样。 他们为他化身诡异，在千归湖畔为他拦着那些天人活尸，然后被天人活尸斩下虚空。 甚至，有人的尸体，他都找不到...... 李如意双眼泛红，仰头看向月仙，“这世间之事，都要用有没有关系来归类吗？” “那凄冷的剑暮，与那些点灯人有什么关系？” “如意的事情，与先生道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娘亲的事情，与曾经的璃阳禁卫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如果无关便不管的话，当神仙做什么？” 月仙望着李如意稚嫩却懵懂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的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抬手将李如意搂在怀中。 她轻轻拍着李如意的后背，轻声开口：“这世间之事，当然并不是都以有没有关系来归类的。” “只是这世间之事千丝百结，其实很难说的清。即便是仙人，也无法管所有的不平之事！” “与己无关之事，插手多了，也活的更累啊。” “你还太小，此时太大......” 月仙双目低垂，望着李如意轻轻一叹。 “活的太聪明，也不过是害了自己而已。” 李如意从小便活在有人为世人付出的影响之下，他的娘亲是如此，先生和道长是如此，就连第一次出山见到的陈其则也是如此。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陈府，低声呢语：“可是陈老哥呢？” “陈老哥他今日离开时的神情，分明便是已经做好一去无回的准备。” “这事情，他又如何惯得？他不还是准备去送死吗！” “总要有人，站在世人的面前不是吗？” 月仙凝望着李如意的双目，那如明月般纯洁的双目之中，似乎已然不再如当日在文心镜中见到那般稚嫩。 她深深的一叹，“可是小如意啊，你自己本就活的那么难了。” “为何又要这般委屈自己？” 李如意脑海之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再一次的浮现了出来，他眼角勾起了微弧，张着嘴。 “因为我想要成为像娘亲一样......” “让大家都喜欢我。” “哪怕是死去，还有人记得她的好。” 月仙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好，如意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只是你想要送往凤鸣渡的信，送得及，却来不及让凤鸣渡之人赶过来。” 李如意听到了月仙的话语，缓缓的的笑了起来。 “不用让他们赶过来，只要他们作出赶过来的样子，便够了。” 月仙望着李如意，忽然想明白了李如意的主意。 沉吟片刻，她伸出了手指，轻轻在李如意额头一点，一道光芒在李如意额头亮起。 “这是文阁的文鸳之术！” “用你的修为化一张白纸，折成纸鸳。以你的心念，告诉它你想要说的话。让它去为你送去你想要送给之人.......” “因为它是无实之物，所以可达一息万里之神速。” 李如意闭上双眼，学着月仙传给他的文鸳之术，双手轻轻的抬起，以微弱的修为之力，凝聚着那些想要说的话。 一点光芒在指尖亮起，随着轻轻的舞动，化为了一指虚无的书信。 那书信成澜，又化为了一只纸鸳。 半夜的璃阳，寂静无人。 无人见到街角的李如意轻轻的双手捧着纸鸢往前一送...... 那只纸鸢化为似刹那融入了虚无之中，消失不见。 李如意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落寞。 “羡渔姑娘，我能求助的，只有你了......” 那只纸鸢之上，不止有李如意的求助之话，还有情窦初开的深深思念。 ...... 凤鸣渡上，如墨般的夜色之中。 徐羡渔并未入睡，她只是枯坐在凤鸣渡的城头之上，仰着首，望着虚空之上的那轮明月。 她手中轻捧着那对阴阳坠其中的一块玉坠，双手轻轻的在玉坠之上抚摸着。 “如意，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离你太远，已经感受不到来自阴阳坠的联系了......” 徐羡渔轻轻一叹，望向凤鸣江。 她的眼中，那一望无际的凤鸣江上空无一物。唯有江风卷起江水起了波澜，如同落霞般沉寂。 想起李如意那青涩又懵懂的天真模样，徐羡渔忍不住在脸上挂上了色彩。 “原来，相思也是无距之物啊。” 红叶剑飞来，落到了徐羡渔的身旁，静静的陪在她的身旁。 忽然，虚空传来一道轻微的波动。 一只纸鸢破空而出，双翼轻舞，悬在了徐羡渔的面前。 徐羡渔微微一愣，抬手接过纸鸢。 展开纸鸢，赫然便是李如意的来信之字...... “羡渔姑娘，我是李如意。自你走后，千归崖遇到了一些事情......” 纸鸢之上，将千归落寂之事说了出来。 还有李如意计划的那揭开千归落寂的相求之事。 望着李如意那简练的诉说，徐羡渔猛的站了起来。她在信中，似见到了李如意遭遇的截杀之难，心头瞬间大乱。 担忧和不安，一时间充满了她的心头。 她立刻闭上了双眼，似在呼唤着什么。 不多时，一道身影飘然上了凤鸣府的城头之上，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 那是一个男子，手中一柄仙剑，气宇轩昂。 徐羡渔望着男子，开口道： “徐士行，帮我一个忙！” 第122章 璃阳皇子 凤鸣渡上，男子听到徐羡渔的话语，微微一愣。 “这大半夜的，什么事情？” 徐羡渔沉吟了一番，“你带人去往璃阳一躺，动静越大越好！” “最好装出两日就能到璃阳的模样！” 徐士行脸色一变，凑到了徐羡渔的身旁，皱眉凝思了稍许，而后问道：“你查到对你动手的什么人了？” 徐羡渔摇了摇头，“没有！” 徐士行双肩一耸，懒洋洋的飞身上了城垛，一个劲的摇头。 “那叫我去璃阳做什么？” 徐羡渔沉思了片刻，而后看向了徐士行的侧脸，看着徐士行那有气无力的大少爷做派，一时间只觉得心头疲惫。 沉吟良久，徐羡渔忽然目露狡黠之色，“听说亓眉这段时间要去往玉梳台悟剑......” “璃阳与玉梳台这么近......我可以准你去玉梳台悟剑。” “至于娘亲那边，我可以帮你......”徐羡渔还未说完，徐士行便从城垛上跳了下来，走到徐羡渔的面前，神色郑重而坦荡的开口道：“不就是让我去璃阳吗？” “妹妹你放心，我立刻带几位剑仙一同前往璃阳！” “璃阳太远了，两日到有点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没有我这就出发了。” “啊呃......对了，你让我璃阳做什么？” “算了，不重要！” “妹妹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徐士行就准备调头离开凤鸣渡的城楼之上。 徐羡渔满脸晦气的叫住了他，“等等！” “呃...”徐士行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徐羡渔，“还有事？” 徐羡渔想了想，从发簪之上的两颗玉珠之中摘下了一颗，递到了徐士行的面前。 “你把这个也带上，若是在璃阳遇到一个人，便将其交给他。” 徐士行接过玉珠愣了好久好久，呆呆的望着徐羡渔。良久之后，忍不住问道：“谁啊？” 徐羡渔一生造化机缘无数，但是唯有一个造化得到的机缘是徐羡渔从不愿也无法送人的。 那便是徐羡渔头顶的雨落簪！ 雨落簪为上古一件仙物，被徐羡渔炼成了本命之器。 其上有三颗玉珠，每一颗玉珠都是徐羡渔的替命之物。 上一次，徐羡渔外出万里求剑时，并未带上这支簪子。 而在其路上的某一日，忽然玉珠碎了一颗...... 徐士行便知道，徐羡渔遇到了一次生死危机，玉珠破碎换了徐羡渔一命。 曾经徐羡渔与李如意说过，借用某一个禁术，逃过一劫。 便是这枚玉簪！ 回到凤鸣渡后，徐羡渔便将其又带在了头上。 而这样仅剩两次救命机会的玉珠，徐羡渔却摘了一颗下来，要徐士行带去给人。 这让徐士行无法相信...... 原本散漫而又懒散的徐士行，一瞬间变得极为凝重，直视着徐羡渔。 “这是你的救命之物，你要给谁？” 徐羡渔轻轻的摇了摇头，双眸似如一泉月湾。 “他比我更需要......” 低语轻喃，似曲濡歌。 徐士行望着徐羡渔那不真气的样子，忽然凑近问道，“是男子吧？” 徐羡渔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行吧！”徐士行收起了玉珠，“反正这玉珠是你的，你爱送给谁就送给谁，不过我你若是想要我为你保密，你最好也给我保密。” “否则我就跟娘说！” 徐羡渔回望着士行，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凤鸣江。 “我没什么不能与人说的。” “你告诉娘亲也无妨啊！紧张害怕的，反正也不是我......” 似不知想起了什么，徐羡渔的双脸微微有些发红，又觉得有些好笑。 徐士行在与徐羡渔的对峙之中败下了阵来。 “他叫什么？我去会会他！” 徐羡渔摇了摇头：“我不能跟你说他叫什么，不然以你的大嘴，还未到璃阳，便天下尽知了！” “不过，只要你见到他，你就一定知道了！” 李如意的身上有她半条命，徐士行一旦见到李如意，便立刻会明白。 只是现在的徐士行却呆滞着望着徐羡渔，忍不住叫跳脚叫骂了起来： “神经病啊，你这让我怎么找人？” “璃阳这么大，他脖子上难不成长着两颗脑袋不成？否则我怎么会见到他立刻就知道他是你要我找之人？” “或者......” 徐士行还没说完，徐羡渔不善的脸色就转了过来。 徐士行立刻哑了火，一个劲的点头。 “行行行，你们厉害。” “我这就去......” 徐士行一抬手，玉剑横拦，他踏着玉剑，飞身离开了凤鸣渡的关城之上。 徐羡渔回过头，重新望向凤鸣江。 举起手中的那张文纸，轻轻一送， 文纸化为点点星光，落于江畔，散作波澜...... ...... 璃阳之夜，终归于辉。 一点朝阳洒向人间，璃阳那条通往璃阳宫的阶台之上沾满了璃阳百官。 金壁煌煌的璃阳宫顶，那一抹金光似积郁着灰闷闷的一片。 一夜奔波的陈其则踏在阶台之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璃阳宫。 在他的身旁还有着许许多多与他一般的老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那视死如归的神情，朝着那璃阳宫而去...... 朝璃街头，一位道袍少年缩在街角，望着那向生死不明的几位老者，眼中带着些许期待和祝福。 铛！ 锣声整天，夹带着一道鞭鸣之音，响彻天环。 那宏伟的璃阳宫门似在两位通天般高大的仙神之像手中，被缓缓推开...... 百官似心中积郁着一层难言的愁绪。 踏入了璃阳宫中。 璃阳宫的一切，都是那般的威武浩然。 偌大的宫殿之中，一位身穿黄袍的少年高坐在龙椅之上，神色不安地望着下方缓缓走来的文武百官。 百官之首的离姓老者神色如常，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官，而后抱拳对着龙位之上的少年先行跪拜了下去。 “参见皇子！” 陈其则等百官也是朝着皇子跪拜了下去。 如今，璃阳皇闭关。 朝廷之事都交以百官代掌，高坐之上的那位璃阳皇子，实则并无任何的权柄能够制衡百官。 其代坐皇位，也不过只是镇守璃阳的虚像罢了。 第123章 璃阳风起 璃阳皇子，高坐在璃阳皇宫的龙位之上。 那张清秀而稚嫩的面容之中，苍白无比，仿若极尽的虚弱。 只不过那秀气的眉宇之中，似带着一丝女子娇弱之态，好似不像男子...... 璃阳皇子先是看了一眼陈其则等百官一眼，又转头看向了百官之首的离相国。 轻轻地抬起弱似病态的双手。 “诸位叔伯请起！” 那柔弱的话语，分不清男女，只是似乎虚弱不堪。 百官站起，低头不语。 整个璃阳殿中，似积压起了一道浓郁的凉意。 皇子望着陈其则那似经历了一夜，便有些花白的长发，像是有些心头不安的开口道：“陈伯......陈卿，你是何日回到璃阳的？” 陈其则抬起头，仰头看向了龙位之上神态疲弱的皇子，微微叹了口气。 “昨日便回到了璃阳！” 皇子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陈卿似乎苍老了不少。” 陈其则摇头苦叹，“近来世事繁杂，有些倦了。” 皇子在陈其则的眉宇之间看出了什么，可是他心头却升起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倦意。 他只是代坐龙位，既无修为，也无威严。 琉璃天下的事情，他也管不得。 只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转头看向了百官之首的离相国。 “相国大人，我听闻昨日崔司空敲响了暮晨钟，说了一些话，却被你遣人入狱了......可有此事？” 离相国点了点头，目光平如镜森如寒。 “确有此事！” 皇子转头看向了殿中百官，想了想问道：“反正今日无事，不如相国大人说说昨日崔司空说了一些什么。” 他显然是想要让自己的话语威严一些，只是一出口，又气势弱了下去。 离相国仰头直视着皇子，双眉皱起。 皇子望着离相国的神色，那本就苍白的神色更是白了起来...... 好在离相国只是想了想便开口道：“没什么大事，那崔司空胡言乱语，忤逆吾皇旨意，敲响了暮晨钟。” “吾皇闭关之前曾降下旨意，唯有剑暮长至，方能敲响暮晨钟。” “那崔司空仅凭几句乱语便欲唤醒吾皇，实在是罪不可赦，于是老臣昨日便将他入狱了。” 说着，离相国像是冷笑了一声，继续开口道。 “原本准备今日带他来殿前，由殿下定罪。只不过那崔司空身体实在是弱了一些，昨夜在狱中染了风寒。” “今早，便死在了狱中！” 此言一出，殿中皆寂...... 龙位之上的皇子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重击一般，双目失神。 陈其则与那任姓老者及几位官员猛然转头看向了离相国，双目血红。 那崔大人也拥有两境修为，怎会因感染风寒而死于狱中？ 其是如何死的，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皇子苍白的脸上起了愠怒之色，只是想要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沉默了许久，皇子虚弱终是转头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也是转头看向了皇子...... 两人目光交织，陈其则忽然发觉，之前从未觉得皇子有什么问题的，可今日竟觉得其面容有些熟悉。 整个大殿之上陷入了寂静，原本还想要问昨日之事的皇子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良久，皇子忽然觉得有些难受，抬手在额头轻轻一擦。 竟有了汗水...... 身上的不适之感传来，让皇子身躯微微有些摇晃。 只是他还是强撑着身子，对着百官开口道：“既然如此，崔大人的罪无法查明，便先为他平冤，好生安葬吧。” “不可！” 皇子话音刚落，离相国便冷声的摇头阻断了皇子的话语。 “崔司空虽然已死狱中，但是其违逆吾皇旨意的罪行却是人尽皆知。” “若是因其已故，便为其平冤，世间之人如何再视皇权？” 皇子一时语塞，有心想要再说什么，却也再说不出口。 又是沉默了许久，皇子转头看向了陈其则，虚弱的摆了摆手： “诸位大人，可还有事禀奏？” 陈其则看向了身旁的任姓老者，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正欲开口之时...... 忽然那离相国身后一人，与任姓老者一同站了出来。 “臣有禀奏！” “臣有禀奏！” 皇子见到离相国身后那人，自动忽略了其话语，转而看向任姓老者，开口道：“任大人，请奏来。” 离相国身后那人见其指向任姓老者，微微退了回去。 离相国则是双眼眯起，冷冷地转头望向任姓老者...... 任姓老者像是未曾见到离相国的神色一般，走至前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捧起奏折，递了上去。 “臣要奏，千归、沥水、濡江、鹧湖四城于半月前的剑暮之中，遭人屠尽！” “十万百姓，皆沦为亡魂！” 轰！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 这分明便是与昨日，那崔大人所言一模一样，只不过却比起所言更甚！ 崔大人所言是濡江一城，可任大人所言却是四城。 整个朝堂之中，除了血宗一脉的官员，其余未曾听闻此事之人，皆是在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心神大乱。 皇子怔怔的望着任姓老者，双目微红，张了张嘴，强忍着心中悲戚开口道。 “任大人，可有线索？” 此时，陈其则站了出来，“老臣有禀奏！” 皇子又转头看向了陈其则，“陈大人请奏。” 陈其则走到了任姓老者身旁，转头看向了神色阴冷的离相国，双目直视着他，“任大人所言，为老臣亲身经历。” “老臣于数日前在千归崖，亲眼见到了血宗的八位天人活尸屠灭了千归崖！” “千归崖，一万七千余口人，尽数被屠。” “千归湖中，其湖水被血染红了半湖！” 殿中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落针可闻。 皇子听着陈其则的话语，那藏于袖中的双手也微微的颤抖了一起来。 转过头，望向了下方的离相国。 “离相国，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离相国神色依旧平静，冷目的扫了一眼陈其则，而后点了点头。 “昨日，吾听崔大人言及此事，便立刻着手遣人查探了一番。” “确实有四城遭劫！” “但是老臣却听到了不同的祸由......” 第124章 一剑两气 离相国开口之后，再未多言。 倒是他身后的一人走了出来，躬身启禀。 “臣有禀奏！” 皇子望向离相国身后之人，似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开口：“臣奉相国之命，遣人查探......” “......” 这人说了很多，那话语在殿中落语成珠。可在陈其则的耳中却无非便是李如意曾经猜测的那样，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到了剑暮的头上。 “剑暮确有大变，有四城之中又出现了从剑暮之中归来的人。” “臣下怀疑，是曾经迷失在剑暮之中的点灯人又重返世间，便如万千年前，那些归来的点灯人一样。” “且在千归崖，曾有几宗之人去往了千归崖上的穆家。但却都死在了穆家之内。” “天下尽知，穆家的老祖曾经自千归崖迷失之后回到世间，大杀四方。而今这四城遭劫来的诡异，且在千归崖上并未寻到穆家之人尸首。” “且四城皆近，故而臣下怀疑......是穆家归服剑暮，反叛琉璃。” “其与诡异助纣为虐，屠戮四城。” “而陈大人对于血宗的弹劾并无实据！” “更何况......”说话之人转头看向了陈其则，神色之中带着冷峻，继续开口道。 “陈大人既然亲身经历千归崖之祸劫，何不见其将穆家之人唤来，于殿前一问？” 殿中沉默许久，皇子转头看向了陈其则。 而陈其则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的话语条理清晰，先是说出了穆家老祖当年所为。 穆家老祖当年所为，无可辩驳。 与而今的四城祸劫，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 而后又以陈其则亲身经历千归崖之祸，来直指陈其则本人，他虽没有明言，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 他所言，更是在说四城祸劫，与陈其则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陈其则虽然亲眼目睹了血宗的八位天人活尸，但是却并无真凭实据能够支撑。 且穆家，他更是没有可能在事态落定之前将穆家交出来。 那般，也不过只是害了穆家！ 这一切，都与李如意的猜测一般。 好在，李如意给了陈其则一件东西...... 陈其则缓步上前，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剑戒，“臣无法叫穆家出来，让其在殿前指证。” “但是，好在臣有一物，可指血宗罪责！” 一道微弱的光芒自陈其则的剑戒之上亮起，那光芒耀世，带出了一柄残剑。 那残剑落在了殿中，映入了所有人的目中。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向了离相国！ 陈其则双手将剑奉上，平静的开口道：“这柄剑，是前璃阳禁卫首领祁平之剑。” “当日在千归崖，祁平为了护住璃阳百姓，曾与那八位天人活尸一战。” “也正是因此，老臣才逃过一劫。” 陈其则望向龙位之上的皇子，沉思良久道，“大家都可以看到，这剑上有两道气息。” “一道是血宗的活尸气息。” “血宗的活尸在对凡人出手时，自然是不会留下痕迹的。可祁平当年身为五境天人，与活尸境界相当，故而在剑上留下了活尸的气息。” “第二道气息......” 陈其则双目闪烁，凝望向离相国。 “便是来自，活尸身上那源自剑暮诡异的气息！” 轰！ 此言一出，离相国等血宗一脉心头猛的一惊。整个朝堂的目光都落在了血宗一脉官员的身上。 陈其则心中苦涩，却也无奈。 这诡异的气息自然是来自祁平的，但是祁平入过剑暮之事除了他们几个之外，也无人知道！ 按李如意的话说：反正对方一定会用剑暮说事，那便借着对方的话语，将剑暮诡异的事情也都扣在他们头上好了。 如今想起李如意当时的布局，陈其则忽然觉得李如意似乎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 反而有些心黑...... 如果老乞丐在场，必然会又说一句： 跟棋老头学棋的，能是什么好人？ 此举，虽然有点脏，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反正血宗屠城之事却未事实，即便最后查明血宗并未与诡异为伍，也大可以说是剑暮一战，不免沾染了诡异气息。 陈其则继续开口：“众人皆知，祁平虽然于十余年前叛出了璃阳，但是吾皇也为其昭雪平反，为所有的璃阳禁卫死去之人言清。” “这些年，吾皇也曾下过旨意，欲让祁平重回璃阳重建禁卫。” “总不会有人怀疑吾皇，怀疑祁平吧......” “当年祁平正是以这柄剑，护佑那位大人杀出璃阳！这柄剑，不会有人不识得吧？” 百官陷入了沉默，龙位之上的皇子则是眉宇之间露出了笑容。 但是很快又被一抹担忧压了下去。 他缓缓的看向了离相国，虚弱的开口道：“相国大人，你有何想要说的？” 离相国压下了心头的惊愕，沉声道：“殿下，是何意思？” “单以这柄剑上的两道气息便欲栽赃血宗，岂非有些儿戏？” 他确实不知道这剑上那道诡异气息的来源，可是陈其则的话语却让他感到了十分的棘手。 诡异之事，是他自己提及的。 但是这柄剑，却将诡异与那血宗的活尸气息绑定在了一起...... 单单活尸的气息和诡异的气息，他都能有数万种理由能够解释，但是两种气息一同出现，便让他难以说明了。 这天下，对于诡异有多么的惊恐，由曾经的点灯人落寞便可知。 稍有怀疑，便是万劫不复！ “确实如此......”皇子稍一沉吟，以退为进，“不过既然事情无法查明，不若相国大人交出璃阳令，派人去血宗一探究竟。” “若是查明血宗无异，也好还血宗一个清白！” 璃阳皇闭关，皇子代坐皇位。可是那能够号令璃阳三十六尊仙神的璃阳令却在离相国的手中。 欲查探血宗，唯有那三十六尊仙神出手。 可是那三十六尊仙神，当年被璃阳皇一人来回厮杀，被其剑折服，如今只遵从璃阳皇一人话语。 或者，能够代表璃阳皇权的璃阳令！ 离相国仰头看向了龙位之上的皇子，冷漠而自傲的摇了摇头。 “吾皇命老臣坐镇璃阳，老臣恪守己任，自是不敢交出璃阳令！” 第125章 禁绝大阵 璃阳皇子面色一变，冷目望向离相国。 “本宫的话语也无法让相国听从吗？” 离相国依旧还是摇了摇头：“殿下虽代坐皇位，但是吾皇闭关前令老臣代掌璃阳大小事宜，即便是殿下，却也无法让老臣交出璃阳令！” 皇子瞬间气堵，站了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指着离相国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其则上前一步，直指离相国，“离相国身为血宗之人，此事事关血宗，还望离相国交出璃阳令，退阁避嫌。” 任姓老者也是上前一步，对着离相国逼宫。 “还望离相国退阁避嫌！” 陈其则与任姓老者两位高官出言之后，一时间，又有几位昨夜与陈其则交谈过的官员走了出来。 “请离相国退阁避嫌！” 一人出，众人出。 那些未曾与陈其则交涉过，却心念正直的官员都站了出来，齐声高呼： “请离相国退阁避嫌！” 一时间，百官之中，除了血宗一脉的之外的官员都与陈其则等人一同向离相国逼宫而去。 整个璃阳殿中，气氛渐沉！ 所有人都知道，离相国在这一次的血宗之案中必然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 原先还有人怀疑离相国或许有可能并不知晓此事。 而今看来，离相国非但知晓，甚至有可能参与其中...... 离相国为血宗长老，在此案之中必当举足轻重。 唯有陈其则知道，离相国根本就没有准备一直掩盖此事，而是在拖延时间。 李如意说过：“一旦等血宗事成，拥有一位仙人活尸的血宗，便是璃阳最大的祸劫。” “那个时候的血宗，便再也不需要惧怕璃阳。” 离相国根本就不需要掩盖此事，只需要借着其手中的权势，为血宗拖延时间就够了！ 而离相国也却如李如意猜测的那样，即便面对着百官的逼宫，也依旧神色如常。 哪怕理由站不住脚了，他也只是冷目的望着众人。 “你们想造反不成？” “此事有诡异参局，本相自会查明，你们欲以区区四城变故逼宫本相，本相极难相信，你们无有参与其中！” 龙位之上的皇子，怔怔的望着哪怕被百官逼宫也依旧淡定自若的离相国，神色阴沉却又无可奈何。 陈其则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任姓老者，两人目光交汇。 百官逼宫又能如何？ 身为百官之首的离相国自身便拥有极高的修为，又有璃阳令在手。 皇子殿下的话语，他也可以不放在眼中。 血宗之事，而今的天下，除了远在天边自成一脉的凤鸣渡，唯有一人能够管得了！ 任姓老者对着陈其则微微颔首，洒脱一笑。 转头看向了离相国，一抬手...... 一柄长剑落于手中！ 百官大惊失色，就连离相国也是脸色一变！ “任大人！” 百官齐呼，高座之上的皇子也是脸色瞬间苍白，想要出手阻拦任大人。 所有人都知道，在璃阳殿中动了杀机，意味着什么...... 只是还未等做出反应之时。 任大人的手中的剑芒猛然爆发出了一道杀机，直指离相国！ 轰！ 一道倾天的气息在整个璃阳城中复苏。 无边的威压，一时间落在了任姓老者的身上...... 嗡~ 一声鸣颤自虚空浮现...... ...... 璃阳城中，世人行走在街头，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唯有街角的一人，双目一直落于高处那宏伟的璃阳宫中...... 他心头带着不安，眼眸又带着期望。一身破败的小道袍随着身躯的蜷缩，褶皱在了一起。 忽然，整个璃阳城内发出了如海啸一般的颤动。 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猛的出现。 轰！ 天地颤抖。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色，在一瞬间成了黑云压城。 那来自苍穹之上的威压，压迫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起来...... 璃阳城的世人仰头看去。 “这是怎么了？”有人不解。 “剑暮来袭了吗？”有人喘着气，神色惊恐。 “......” 世人皆望向了璃阳宫的方向之上，只见那璃阳宫的虚空之上，在无尽的黑云之下，忽然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那道缝隙极大，仿若横跨千丈！ 缝隙慢慢的变大，其中露出了一只仿若来自天宫冰冷的神眼！ 那只眼睛，扫向世人。 被其所扫过的众人皆是心头一晃，僵硬的跪了下去。 “禁绝大阵！” 有人惊恐的高呼，“那是璃阳宫的禁绝大阵！” “禁绝大阵的裁决之目！” “有人在璃阳宫中动了杀机......” 街头的那位少年仰着头，看向虚空之上的那只冰冷无情的眼睛，宛若掉入了无尽的寒域之中，遍体生寒！ 那只眼睛扫向璃阳苍生，又扫向了街角的那位少年。 被人称之为裁决之目的眼睛似微微有了一瞬间的停留，而后低下，看向了璃阳宫中...... 整个璃阳宫在那只眼睛之下，仿若还没有那眼睛大！ ...... 璃阳殿中，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如同陷入了冰冷的寒极之地一般，在那只眼睛之下，寒毛炸起，心中悸动。 那是一种仿若随时都会被其抹杀的无边危机。 就连离相国在这只眼睛之下，也不敢妄动！ 任姓老者被其威压，压迫在地上，口吐鲜血。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高坐之上那皇子身后的方向。 他无比的期望，那位闭关的璃阳皇能够走出来。 他的耳畔还萦绕着陈其则的话语：“除了璃阳皇室，无人可以在璃阳宫内露出杀意。” “一旦露出杀意修为，便会触动禁绝大阵！” “禁绝大阵苏醒，虽能唤醒吾皇，可是那禁绝大阵也必会抹杀你......”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昨日他的回答是：“总要有人为百姓说说话，否则当官做什么？” 而今......禁绝大阵已醒... 可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却依旧没有出来...... 昨日的担忧，在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答案！ 一个令他万念俱灰的答案...... 虚空之上的那只巨眼的目光，渐渐挪到了他的身上，他缓缓转头看向了陈其则。 轻轻地摇了摇头...... “任大人......” 陈其则张了张嘴，双目通红。 任大人对着陈其则凄苦一笑，“人间真的不好...” “下辈子...” “......再不做官了！” 轰！ 巨眼之中落下一道金光，如同一道倾天斧铡，斩向任姓老者。 金光过后，任姓老者如同烟云... ......化为尘埃！ 第126章 璃阳之雨 璃阳殿中，百官望着那化为尘烟的任老者，张口难言。 众人皆知，他在璃阳殿中露出杀机是为了什么。 他绝无机会杀向离相国，只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死，来唤醒还在闭关的璃阳皇帝。 血宗而今在朝堂之势，是当年璃阳皇亲手扶起来的。 要断血宗，非璃阳皇不可。 可是，当百官看向了璃阳殿后的方向，皆是惨淡一笑...... 事到如今，有许多话语，也不用再明言了。 皇子呆滞的望着被禁绝大阵斩杀的任姓老者，悲从中来，张嘴呢语。 “任大人......” 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方向，皇子低沉的缓缓低下头去。 禁绝大阵斩杀了任姓老者之后，便缓缓的散去，又重新归为平静。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等不到璃阳皇的苏醒，陈其则缓缓的上前，抬手收起落在地上的尘土，而后落寞的转身离开。 那原本挺拔的背影，像是在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佝偻的身躯，一步一晃...... 皇子望向落寞离去的陈其则，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百官跪地，对着皇位深深一拜。 而后皆是随着陈其则退出了璃阳殿中...... 血宗一脉官员，见到百官离去，脸上皆露出了笑颜，离相国也不例外。 只是在看向璃阳殿后的方向，似也有一丝疑惑。 ...... 璃阳城内，禁绝大阵散去。 可那遮天蔽日的阴云却不曾散开，积郁的阴云遮天蔽日，让整个璃阳城阴朦一片...... 滴答！ 有雨落下。 紧接着是一片连绵的雨水落在街头，璃阳城中凄寒一片。 人们皆加快了步伐，回到了各自的屋舍之下，要么躲到了街头檐下避雨。 唯有街头角落的那个少年不曾挪动。 他只是愣愣的望着那条通往璃阳宫的广阔阶台，望着从璃阳宫中走出的百官... 望着百官之前那苍老而又落寞的陈其则...... 雨水拍打在璃阳城中的家家户户之上，青墨色的房瓦在雨中被溅起的雨水染上了灰白之色。 远远看去，满城凄凉。 那雨湿了璃阳城，寒了百官之心...... 城中街角的少年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望向沉寂一片的璃阳宫，似终于明白了什么，站在雨水之中，神情苦涩。 倾盆大雨落下，又被风一吹。 荡起了连绵的波澜...... 陈其则一步一步的走下阶台，见到了街角的那位聪明却善良的少年。 两道目光，隔空相望。 陈其则对着少年，轻轻的摇了摇头，张了张嘴，似在自言自语：“往后......” “......不做官了” 少年身躯一晃，被雨水打湿了的双眸渐渐低垂了下去。 寒雨落意， 那身为文阁正印却在朝为官的老者，像是失去了所有心头之念。 他缓缓的走下了璃阳阶台，走到了朝璃街上。 转过头去，望向了那浩瀚而威严的璃阳宫。 璃阳百官就那么看着他， 神情悲愤而凄婉...... 陈其则慢慢的抬手，摘下了早已被雨水淋湿的发冠，将其轻轻的放在了通往璃阳宫的阶台上。 又褪去了身上那件已然有些破旧的官袍。 将官袍轻轻叠得整齐，又放在了发冠之旁。 仰头看向璃阳宫，陈其则闭上了苍老的双目，猛的高呼了一声： “陈其则......”话语一颤，似带着苦楚。 “...今日辞官！” 为不得百姓伸冤，还做官干什么？ 那十万余活生生的性命死去，却在这璃阳城内掀不起一丝一毫的风浪。 任姓老者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想要争取的一线朝阳，也不得见。 正如任姓老者所言那样... 这人间真的不好...... 百官望着苍老却只剩下了一件单薄内衬的陈其则，心头皆是无边苦楚。 四城落寂，在他们心中似已然都有了答案。 一位年轻的文官走到了陈其则的面前，望着陈其则丢下的官袍，惨淡一笑：“陈大人，可有何打算？” 陈其则摇了摇头，“既然璃阳无天，那我便自己去往血宗。” “总要有人为那些枉死之人做点什么......” 年轻的文官，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也罢，便随陈大人一起走一趟！” 说着，年轻的文官也摘下了发冠，褪下了官袍。 站在雨中，将其放在了陈其则的服冠之旁。 “做官无用，便不做官了...”文官仰头看向璃阳宫，猛的高声一呼。 “苏余文.....今日辞官！” 兮兮雨落，满城皆寂。 世人站在璃阳街头，呆呆的望着这一幕，不知缘由，却只觉得心头苦闷。 又有武官上前，摘下了腰间佩刀及发冠，褪下官袍，丢在了阶台上。 “梁玉，辞官！” 一时间，众多心念正直的官员都在雨中，走下了阶台。 他们与陈其则一般，皆是摘下了官帽，褪下了官袍。 “卓三平辞官。” “钟祖澜辞官。” “......辞官。” “......” 整个璃阳街头，那走出璃阳宫的众多官员，都摘下了官帽，褪去了官袍。 此起彼伏的辞官之语，在璃阳街头接踵而至。 仿若要撕开那一层，遮蔽着世人不得见天的阴霾...... 离相国等血宗一脉官员走出了璃阳殿，望着下方那百官辞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调头离开。 璃阳皇子恍惚的走出了璃阳殿，望着下方街头的众人辞官，一时间红了眼。 显得那般孤立无助...... “诸位大人......” 他并非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般，只是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明白为何父皇不出来，也不知自己的父皇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相国他们的血宗在作恶，可是父皇为何又沉默不言。难道就连禁绝大阵，也叫不醒他吗？ 百官辞官，往后这璃阳宫中，他孤身一人又该如何？ 风雨吹来，璃阳皇子虚弱的晃了晃，面色愈发的苍白起来...... 辞官的百官对着那位璃阳殿外的皇子深深一拜，转头离开。 朝着血宗所在的方向而去！ 街头的李如意望着走来的陈其则众人，想要上前，却见陈其则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出来！”李如意的耳中响起了陈其则传音。 “璃阳已无天，我等此去血宗凶多极少，已顾不得你了......” “你往后......要小心璃阳......” 陈其则脚步未停，擦过李如意的身旁， 与百官走出了璃阳...... 李如意恍惚地望着陈其则百官的离去，心中酸楚，转头，望向了璃阳宫。 璃阳宫前，那虚弱至极的璃阳皇子落寂而无助地望着街头。 倾天大雨之中， 两道目光终究还是落到了一起...... 一高一低，隔空相视！ 璃阳皇子望着那街头的少年，像是瞬间失神一般的陷入恍惚。 仔细看去，两人竟似有些相似...... 风雨飘摇，李如意收回了目光，缓缓的回到街角，闭上了双眼。 而皇子也终是倒在了殿前，又被赶来的内院之人扶了回去! 长风悲歌，这璃阳之雨... 便这么下了数日...... 第127章 落雨成霜 青砖黛瓦，赤梁白墙。 璃阳天色一直沉浸在连绵的雨天之中，原本街角偶有响起的虫鸣也不知了去向。 茫茫雨中，世人像是未开窍一般的麻木而行。 前几日那百官辞官的一幕，在几日的茶余饭后之后也渐渐的归为平静。 没人再想那四城的祸劫是真是假。 也无人再关心那些去往血宗的百官走到了何处...... 少有聪明之人在看向璃阳宫的时候，脸上不免带上了哀伤。 只是却也无可奈何。 唯有街角那被雨淋了数日的是少年，依旧呆呆的望着璃阳宫的方向。 雨水打湿了一切，沁入心脾。 他紧紧的裹着衣襟，似乎感觉到了一些寒冷。 这几日的璃阳似乎极为平静，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终于，璃阳城外传回了消息。 “去往血宗的百官...” “......全都战死！” 传言飘入了街角少年的耳中，少年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他张了张嘴，嘴角颤抖不止，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只是想起了那位头发花白，平易近人年约半百老头。 他还笑着邀请他去往文阁骂人...... 还说要帮他安排人，给他求剑！ 只是那些话都已然成了空谈... 少年的眼角似有咸苦，汇入了拍打在他脸上的雨水之中...... 传言继续纷飞，似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血宗三十六位天人活尸面世......”有人在茶楼之中议论纷纷。 “如此说来，四城百姓被血宗所害是真的！”有人听着传言不知所想。 李如意恍然如梦，落寞的望着街头的人来人往。 听着那些闲言碎语... 他一直想要走出半月山看看的世间，原来竟是这个模样...... “仙人姐姐.....” 李如意张了张嘴，神情零落。 一道缥缈的身影出现在了李如意的身旁，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李如意的头顶。 “在呢。” 李如意双眼泛着红霞，转头看向了唯有他能看到的月仙。 “这世间，都是如此吗？修仙的路上，都是如此吗？” 月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她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望向了苍茫的雨天，轻轻的点了点头： “都是如此！” 李如意低着头，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他不甘的摇着头，自在呢喃自语，又似在想要与人争辩着什么。 “可是这样不对啊......” 月仙摇头轻叹，“所以姐姐才想要如意做一个对的人。” “哪怕这世道都不对，至少小如意也要对！” 李如意张了张嘴，陷入了沉寂。 雨水依旧，似在慢慢的积压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璃阳城的天空之上，朦胧一片。 这场雨，还不知要下多久...... 璃阳宫上的殿前，那倒下被人搀扶回去的璃阳皇子，又一次站在了璃阳殿前。 他的目光落在街头，又看向了街角那蜷缩着的少年身上。 他想要走下来，却似乎又因为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就这般怔怔的望着已经在雨中，枯坐了数日的少年....... 李如意仰头回望着他。 两人隔空相望，皆是不知在想什么！ 那璃阳皇子的双眼，在望着街头少年的凄惨模样之后，渐渐的红了。 似乎有一种源自血脉的羁绊，在他们的心头浮现。 两人这一站便又是一日。 那皇子似乎身形疲倦，面色之上仿若有着病态的苍白。 那摇晃着的身躯，仿若就连站立都十分困难。 一个恍惚，皇子又要倒下。 街头雨中的李如意，心头似猛的提起...... 聪慧如他，也心中迷茫。 有人想要搀扶璃阳皇子回去，却被他摆手拒绝。 终于璃阳城中，又传来了消息...... “凤鸣渡来人了，正赶来璃阳！” 一时间流言四起，席卷了整个璃阳城。 有人说凤鸣渡是前来璃阳肃清朝堂，有人说是前来璃阳斩杀离相国等血宗一脉官员。 毕竟，唯有凤鸣渡可与璃阳一战！ 而李如意在听到凤鸣渡来人之后......也终于从街角站了起来。 他顶着雨走向那只硕大的暮晨钟！ 一步一步... 身形萎靡...... 他仰头望向了璃阳宫前，目光穿过阶台两岸的尊尊神色肃穆的仙神之像，落在那璃阳皇子的身上。 璃阳皇子望着他走向暮晨钟，眼角带着说不出的复杂，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低下头，唤出了折戟剑。 走到了暮晨钟前...... 璃阳街头的百姓，皆将目光投向了那暮晨钟前的少年！ 寂静无声！ 李如意半步向后，运起折戟剑，折戟剑上爆发出了剧烈的剑鸣。 嗡！ 风雨袭人，雨水打在了折戟剑上，溅起了水花。 李如意望着暮晨钟，低声呢语：“我不信，这世间真的如陈老哥猜测地那般不堪。” “明明娘亲也说过，世间还是有值得让人眷恋的景色......” “那般景色，不该只是山水！” 折戟剑在李如意的手中，轻舞出了一道弧线，化作流光，狠狠的斩在了暮晨钟上！ 咚！ 惊天的钟声响起，响彻整个璃阳街头，回荡在了整个璃阳宫中。 钟声激昂，响声如波，透过李如意瘦弱的身躯。 “噗！” 浩如雷鸣的钟响之声，让李如意嘴角溢出了血...... 李如意一个恍惚，跪倒在了钟前。 璃阳城中百姓默然，望着那敲钟的少年，纷纷闭上了双眼。 那声刺目的钟声，似要掀开璃阳的天云... 唤醒世人麻木的神魂......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 那钟敲不得！ 钟声一响，离相国等人便会前来，将其入狱斩杀！ 可是唯有李如意知道，只要凤鸣渡来人的消息传入璃阳，离相国就不会再出来了！ 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旦遇到如凤鸣渡人前来。 他们便会立刻赶回血宗，加速他们的计划！ 这也是他求助徐羡渔的原因：不用真的赶过来，只要赶来璃阳的消息入城就可以了。 这样，便无人再阻止他再敲响暮晨钟！ 而事实也正如李如意所预料的那样......前来的并非是离相国等人，而是璃阳侍卫。 璃阳侍卫围着李如意，高声呵斥：“何人敲响暮晨钟？” 李如意拄着剑，缓缓的爬了起来。 身姿瘦弱，却又挺拔！ 他转头看向了众多侍卫，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官印，高高举起。 “凤鸣江点灯人...李如意！” 第128章 钟鸣三响 青涩而坚定的话语，交织着雨落之音，卷入街头。 满城哗然...... 这世间已经多久未曾见过点灯了，而今又见到了一位点灯人，出现在了璃阳。 这如何让璃阳之人能够平静。 “点灯人，竟然是点灯人？”一位老者不敢置信，却又似回忆起了往年的什么，一时间老泪纵横。 “真的是点灯人吗？”有人神情恍惚，也不知在想什么。 “为什么还有点灯人？”有人惊恐难安。 璃阳宫前的那位皇子，见到李如意手中的属于点灯人的官印，刹那间身形摇晃。 众多侍卫见到了李如意手中的官印，猛的一阵恍惚。 那枚官印的品级，不弱于陈其则，故而自然有权敲响暮晨钟！ 只是他们却从未见过这年轻的大人，也从未听闻还有点灯人...... 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整个璃阳街头，世人神态各异。 ...... 李如意望着街头众人因他取出官印而出现的骚乱，低头不语。 他自然知道取出官印意味着什么...... 祁平与穆家都与他说过：在璃阳，千万不可暴露身份。 如今的世人，对点灯人是惧怕的。 也是厌恶的...... 一旦暴露身份，便有无数双眼睛会在往后落在他的身上。 那般，他便再永无宁日了！ 可是李如意还是想要取出官印，一是因为要敲钟，总要有一个身份。 二是因为......娘亲便是点灯人。 点灯人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身份，它是娘亲留给他仅剩的念想了。 世人的惧怕和厌恶又如何？反正...... 他从小便不讨人喜欢，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娘亲也说：“只要对人好，大家总会慢慢喜欢如意的。” 点灯人那被世人不公的对待，总要有人去改变。 祁平做得，穆家做得，他便做不得吗？ 李如意收起官印，无视着璃阳百姓投来的目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忽然，众侍卫像是不知收到了何种传信一般...... 又退了下去！ 李如意摇摇晃晃的看向高如神庙的璃阳宫，看向了那位与他长相相似的璃阳皇子。 那璃阳皇子红着眼，呆呆的望着他。 李如意的嘴角勾起了微弧，报以一个感激的神色，再次转头看向暮晨钟...... 他低声自语，声音却在城中街头的每个人耳中响起。 “若世如洪流，凡事不可违。” “哪怕暮晨钟响也撕不破云雾，我......也要让世人知道......” “千归落寂，鹧湖无声，沥水枯泽，濡江绝流...” “总有人......会为那些枉死的人们说说话！” 折戟剑再次斩向暮晨钟！ 咚！ 钟声二鸣，满城皆寂。 欲为四城百姓鸣不平的钟声，传遍了璃阳，传出了璃阳城外...... 暮晨钟长鸣， 似带着那些百位辞官的壮烈之士的心中傲骨。他们知道辞官无用，只是宣泄的心中的失望。 他们知道去往血宗必死无疑，却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那还当官做什么？ 李如意倒在了雨中，那身小道袍，被钟声之波撕成了碎片。 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在了他的身上。 双耳也溢出了血...... 璃阳城外那瘸腿驴听着璃阳城中传来的钟声，蜷缩起了身躯，低声的呼喊着。 “啊——呃——啊——呃” 它的脑海之中，尽是在半月山那个满脸天真的小倒霉蛋。 那时的他，虽然不被人喜欢。却也活得开心。 小如意十分的容易满足，只要有人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便能让他开心很久很久。 可如今，那两声钟鸣，却像他无力的嘶吼一般。 无助而悲愤...... 璃阳街头，世人望着那单薄瘦弱的身躯倒在暮晨钟前。 心中似有一种莫名的东西，被渐渐的唤醒！ 有人立在屋檐之下，望着倒地不起的少年，忽然觉得喉咙发涩。 “他是点灯人，可他也是为了那死去的十万人说话......” “唇亡齿寒啊！今日若无人为四城亡魂说话，若是往后劫难将至我等头上，何人为我们说话？” 有人站在阁楼之上，探出楼窗，望着满身凄惨的少年。 “他还那么小，又是谁人的孩子.....” 有人低着头，心中愧疚。 “明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四城十万百姓遭劫，为何还是无人管呢？” “...要让这一个孩子这般？” “......” 那璃阳风雨飘摇，此起彼伏的叹声与不甘之音响起，而又连绵不绝...... 少年倒在雨中的街头，倒在暮晨钟下。 久久不见反应...... 终于，有人走入了雨中，站上了街头。 又有许多人都走入了雨中...... 是那少年的执拗不屈，引得人们不再沉默不语。 “站起来！” 不知是何人对着少年喊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呼唤...... “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敲响第三声！” 百官尽已去，他们敲不响暮晨钟。 眼下，那不知何来的少年，已成了众人心中的一道话语之音。 璃阳殿前的那位皇子望着下方璃阳街头的一幕幕，张了张嘴，终是忍不住想要走下高高的阶台。 却有一位妇人出面，拉住了他，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皇子低头，未再言语...... 终于，倒地的李如意在声声的呼唤之中，拄着剑，再一次站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街头投来了一双双关切的目光，缓缓的笑了起来。 “好！” 少年一笑，质朴而纯粹的笑容落到了人们的眼中，如沐春风一般令人心安。 李如意强撑着身躯，他手中的折戟剑再一次的爆发出了剑鸣。 轻轻的挥出.... 折戟剑如同一纸锋芒，化开了雨幕，第三次撞响了暮晨钟。 咚！ 暮晨钟三响，璃阳归为平静。 人们仰头望着璃阳宫的方向，似在等着什么。 静谧无声之中， 璃阳似卷起了一道不见天日绝望...... 暮晨钟声响罢三回，原本以为那位当年血染璃阳的璃阳皇能够苏醒... ......还是未曾出来！ 世人神色恍惚，一个个如同失去了心神一般。 默默地退出了雨中...... 那雨中，又是只剩下了少年一人。 李如意默然地缓缓爬向暮晨钟，靠着暮晨钟的悬架，神色落寞。 他望着面前那通往璃阳城外偌大的朝璃街，似看向了那陈其则远去的方向。 “陈老哥，对不起......” “我还是没能帮上你什么......” 第129章 长夜泣风 长风卷雨，璃阳寒夜。 沉闷的璃阳，唯有阶台上下的两位少年还在雨中。 街头的两侧终究是亮起了盏盏灯火，却无人再走出门外...... 璃阳皇子与身旁的穿着华贵的妇人望着街头的李如意，李如意望着璃阳城门的方向。 任他心思再聪明，能够布局凤鸣渡的消息传回璃阳，能让他能够敲响暮晨钟。 可暮晨钟响之后依旧无用，他便失去了所有的能做之事。 这雨夜长空，他只是一个方入道的一境小道士。 如何能再做得其他事情？ 修为不够，连自己活着都无希望，他又如何能够再替人说话。 他的心中，似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夜幕的起来... 变得支离破碎...... ...那是他刚诞生不久的剑心！ 李如意的身旁，那唯有他能看到的月仙，正心疼地望着他。 ...... 璃阳街头的两侧的烛光照在了街头。 那街头的微光之中， 似乎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踏着雨水而行，一身紫色道袍，身姿飘然浩渺，仙气翩翩。 满头的白发随风而舞，却无雨水落在身上！ 他从城门外的方向，走上了夜里的街头。他的目光温润如玉，温和而慈祥地望着似孤苦无依的小如意。 李如意望着那缓缓走向他的老人，瞬间红了眼。 “先生......” 无边的委屈和难过一瞬间涌上了心头，却似乎终于找到了心安之处。 他恍惚地望着老道士，红着眼哽咽难言。 老道士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望着重伤的李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 “如意委屈了吗？” 李如意仰头望着面前的老道士，摇了摇头，“如意...不委屈...就是......” 就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老道士蹲下了身子坐在了李如意的身旁，将其搂在怀中，就像李如意小时候一样抱起他。 “那还是委屈啊。” 老道士那柔和的声音在李如意的耳畔响起。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生涩的开口道：“我只是很难受，明明死了那么多人，却不能帮他们什么。” 李如意想起那千归崖的满城尸体，便觉得浑身战栗。 他何时见过那般景象？ 那如炼狱一般的景象，就像是梦魇一般，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甚至不敢入睡。 一入睡，他便又会回到那千归崖中，站在那雨夜之中，满地的血红。 “我还很害怕，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睁着眼，死不瞑目......” 李如意紧紧的抓着老道长的手，红着眼轻声的呢喃道。 “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让他们像凤鸣江畔的那些亡魂一般能够释怀就好了......”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世间真的不好...” “一点都不好......” 他从未与人说过这些话，也无人可说。 自从那半月山的福星观倒塌之后，许多话，他便再也无人可说了。 在见到老道长的一瞬间，那在千归崖冷静求生，在璃阳布局的李如意仿若一下子又成了一个小孩子。 只想将自己的遭遇，自己的恐惧，自己的难过都说给长辈听。 老道长听着李如意哽咽的话语，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如意稚嫩的面颊，“小如意才十六岁，害怕是自然的。” “而小如意也已经做的很好了！” “能够带着那么多人逃出生天，又能想办法为那些说话，先生已经很欣慰了......” 李如意抬起头，望向老道长苍老而慈祥的面容，张了张嘴：“真的吗？”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好。” “为了救如意，千归崖的城驿都死了，只剩下了祁大哥一人。” “就连陈老哥也死了......” 老道长摇了摇头，“正因为如此，所以小如意也要明白。”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并未是努力就能如意的。” “许多的事情，是在无数繁乱的缘由交织之下呈现的必然。” “很多时候，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便好了。” “结果如何......谁又能掌控的了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靠在老道长的怀中，似又回到了半月山一样。 “先生......” “嗯？” “我想回家......”李如意说。 “我想回到半月山，回到福星观......” 半月山的日子虽然苦，虽然有着要面临死亡的绝望。 但是，半月山是那般的平和。 老道长摇了摇头，似有些心疼，又似有些决绝，“可是.....道观已经没了。” “小如意即便回去，又能如何？” “等命劫来了，死在半月山，家里又还剩什么呢？” 李如意默然无语，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老道长拍了拍李如意的头顶，为其被雨水打乱的长发稍稍的捋了捋，“人啊，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所行之苦难，亦是人生经途。”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张了张嘴：“可是......我的剑心已经碎了。” 那道长为他凝聚的浩然剑心，在面对这场无望之劫时，被他自己所扯成了碎片。 世道如此，何来浩然快哉？ 老道长平静开口道：“碎了，便重新凝聚，也不是什么大事！” “活在世间总要往前走的，哪有一遇到挫折就回头的道理？”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老道长，忽然发现似乎老道长竟变得虚幻了起来。 一时间，李如意有些慌乱：“先生？” “你又要丢下如意了吗？” 老道长点了点头，“我还在天边，而今只是想见见小如意，这绘影撑不了太久......” “不过如意别怕，先生会一直陪着如意。” 长风徐来，老道长在李如意的眼前又消失不见了...... 李如意慌乱的开口喊道：“先生，我该怎么做？” 虚空传来了那苍老而平和的声响，亦如曾在半月山之时。 “随心而已。” 李如意恍惚的睁开了眼，眼前哪有什么道长！ 先前的一幕仿佛只是一场梦....... 寥寥街头，唯有他自己。 李如意抱起折戟剑，还是呆呆的望着街头。 只是，那街头却真的走来了一人...... 一袭白衣老人。 老人文气异常，慈眉善目，身旁飘着墨色的文字，仿若神迹。 老人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小友可还认得我？” 李如意收回目光，低着头，似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知道，你是文阁的那个老头。” “我在文心镜中见过你！”他的话语，有些冰冷。 这个老人，正是当初在陈其则的文心镜中见过的那位白发老者，也是陈其则的师尊。 老人望着李如意的神色，叹了口气：“小友可是心中有怨言？” 李如意仰起头，看向老者。 “明明你们都是神仙，你们都那么厉害，可为何什么都不做？” 老人苦笑了一声，“你怎知，我们什么都没做？” 说着，他又望向了璃阳宫的方向...... “你又怎知，你想要唤出的那位......” “...如今还在璃阳宫中？” 第130章 璃阳长思 风急潇雨绵绵落，晓梦寒栏事事休。 一回首，思语如秋...... 老人站在雨中，神色平柔，那苍老的手从身旁的悬字之上摘下了一道痕墨，将其轻轻的送向李如意。 那道墨字缓缓的融入了李如意的身躯之中。 李如意因敲钟而重伤的身躯，也在瞬时痊愈...... 老人拉起了茫然的李如意，为其掸去了其身上的雨水，摇了摇头轻言一叹：“思及长风，如沐而行。” “你在文心镜中是那般的聪慧，可如今怎又这般糊涂了呢？”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老人，茫然的开口问道：“前辈是什么意思？” 老人望着李如意泛红的双眼，“这世间，怎会是你想的那般不堪。” 老人转过头去，望向了茫茫雨夜。 “你所见到的每一片宁静，实则都是有人在扛着重担。只是哪怕是站在云端之上的仙人，也有疏忽之时。” “他们能做的，也不过只是着急的填补而已。” 回过头，老人拉起了李如意的手，带着李如意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踏着雨水，一步一步。 “你想要唤醒的人，实则早在你来璃阳之前，便已去往血宗了。” “只不过世间之事，有时候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打打杀杀便能解决。行之修为，也祸之修为。” “若是那般，死的又何止十万人......” 老人似乎很喜欢讲道理，那一声声话语落在了李如意的耳中仿若听不懂的儒言哲语。 只不过他却听懂了...... 那位璃阳宫之中闭关的璃阳皇帝，早已不在璃阳宫中。 只是他为何没有解决离相国等血宗一脉官员？ 这个问题刚一出现，李如意便自己想到了答案...... 或许，即便是他，也不敢打草惊蛇吧！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老人，开口问道：“前辈带我去哪儿？” 老人平静的笑了笑，“想来，而今怕是已经差不多了.......” “我带你去看看，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真相？”李如意不解。 老人点了点头，“是啊，你心中带着对世间的怨念，这样不好。” “唯有让你也知道真相，方能让你的释怀。” “为了让你那颗文心不至于破碎，老夫便亲自带你走一趟好了。” “也让你见见这世间难得能见到的......无上一战！” 墨文闪耀，一道道长文卷起。 李如意在那墨文的包裹之中，与老人一同消失在了璃阳街头。 ...... 长风袭夜，雨落绵绵。 璃阳宫门外的那少年皇子望着街头李如意的消失，眼中带着无边的怅然。 皇子缓缓的转过头去，眉宇之间带着一丝仿若女子的柔弱。 “舅母，那人......” 他红着眼，望向了身旁的身着华贵的妇人。 妇人的眉宇也带着说不清的凄苦，沉默良久点了点头，“怕是与你所想的一样......” 皇子一阵恍惚，再次看向空荡荡的街头，仿佛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他却没有抓到。 风雨袭来，皇子身躯遥遥晃晃。 妇人立刻伸手扶着皇子，叹了口气，“回去吧，你身子不好，莫着了风寒。” 皇子摇着头，话语哽咽，“可是他身体似乎也不好.......” “他甚至无人照顾！” 璃阳宫前，陷入了沉默，唯有风雨袭人。 “我们能带他......回家吗？”皇子问。 妇人长叹了一口气，搂着皇子那轻颤的身躯，摇了摇头。 “他的身上带着云妹的执念，与你的路并不相同。” “飘摇风旅之命，就像那漂泊在世间的风，一旦有了家，便到了风消失的时候......” “带他回家，让他有了安心之处，也只是害了他。” “他要不断的行走，去踏遍世间的每一寸疆土。去阅尽人间的风霜。” “那样，云妹在他身上的期望，才能得已如愿！” 皇子落寞地低下了头去，久久未言。 璃阳的皇宫之中，似乎并非如世人所想的那样高高在上。 反而，这高居于琉璃境中的深墙大院之中，有着世人所看不到的深深遗憾。 “可是...”皇子呢喃自语，神情零落. “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身体不好，越来越不好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能否在离去之前，与他相认？ 他羡慕他，羡慕他至少在幼年时见过娘亲。 他心疼他，心疼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沉默许久之后，妇人开口道：“此事一了，他该是会上文阁，到时候，你便可以去文阁寻他了。” “真的吗？”皇子眼中闪出了动人的神色。 妇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不过你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皇子展颜一笑，笑容中带着浓浓的期待。 “好，那我去找他的时候，便用本来的样子好了。”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真的......皇子！” 他想了想对着妇人开口道：“那舅父真的已经去仙落山了吗？” 妇人又是点了点头，“早就去了。” 皇子心中沉石终落地，“那样，他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吧。” 转过头，皇子又说：“舅母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妇人一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转身离去。 “早点回来，莫着了风寒。” 皇子点了点头，等到妇人离去之后，他再次看向璃阳雨夜之中空空荡荡的街头。 眼中闪着泪，思绪良久。 他伸出了手，对着夜幕之中，像是在练习着什么...... “你好，我姓慕，名称心......很高兴认识你！” 皇子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满意。 收回了手，又再次探出...... “你好，我叫慕称心，称心如意的称心。我可以......认识你吗？” 凉凉夜幕，他又一次落寞的收回了手。 话语再响，带着哽咽如潇潇落雨一般...... “你叫什么？如意吗？好巧，我叫称心！” “认识一下吧，我叫慕称心，你叫什么？如意？真好听。是事事如意的如意吗，还是称心如意的如意？” “哦，原来是同一个如意......” 一次又一次的呢语，一句又一句预见相逢之时的开口。似只为了那日来临之时，能够让那人记住自己的名字。 小小的期待之中，又带着惶恐。 句句开场，化为那夜风之中的雨落之音。 终究还是成了蹲在地上，双眼含泪的最后那一句呢喃...... “如意哥哥，我是称心......称心如意的称心...” “你的......妹妹。” 第131章 境外仙尸 一片山峦，万象横生。 这片不知是天涯何处的天地之中，夜幕之中的浮云之上，飞舞着许许多多的人。 每一个人似乎都带着至高无上的修为之力，仿若仙神一般。 数百道剑锋交织着文墨，直指着下方的山峦。 风雨交织之中，裹挟着无上的肃杀之气！ 那下方的山峦，在远处的山巅之上望去，好似一个躺倒在地上的人...... 血色迷茫之中，那山峦似乎睁开了一双缝隙，如同人的一双眼睛。 “这是？” 被带到这一片天地之中的李如意，震撼而迷茫地仰头望向那无数锋芒直指的人形山峦。 浩瀚的威压在天地之间浮现，仿若带着毁天灭地一般的气势。 李如意与老人的所在，是一处高入云层的山巅，在这里，他能看清多有的景色。 “这里就是仙落山，血宗所在之地！”文阁老人望着远处的山峦，平静的开口。 文阁老人并未阻止远处那无上威压落到李如意的身上，仿佛那威压之下，能够让李如意更好的感知这一切。 “那些人是谁？”李如意仰头看向血宗虚空之上的近百道身影，恍惚问道。 那近百道身影有身披甲胄的威严之士，亦有一身白衣文质彬彬的几个身影。 他们无一不在以修为之力，像是在镇压着下方的山峦。 天地之间，还有九道金光，直刺苍穹。 又在最中心的位置，凝聚着一把似可斩杀仙人的神剑...... 文阁老人轻轻的抬手指向了虚空之上那些甲胄之人：“那便是璃阳底蕴！” 他又指向那些甲胄之人身旁的几位白衣之人，“那是我文阁的几位师兄弟。” 李如意恍惚的转头看向了老人，茫然的开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以为，璃阳与文阁都在坐上观，可眼下的这一幕却又有所不同。 既然他们早已出手，为何要瞒着世人。 或者早已前来，却为何又不早些出手？早些阻止血宗炼化那具尸体不好吗？ 看着血宗那人形山峦似乎正慢慢的睁开双眼，李如意便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那尸体能撕破琉璃境的苍穹一般...... 老人望着李如意。 “你以为，血宗真的是想要炼化那具尸体为无上活尸吗？” 李如意侧首，“难道不是？” 老人将双目投向了那浩如天地的人行山峦，缓缓的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璃阳又岂需这般复杂的积酝那诛仙剑阵？” “灭了血宗岂不快哉？”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血宗所在，围困着血宗的九道冲天金光所汇聚成的天剑正在往下散发着无穷威势。 文阁老者来到了一处山巅的古树之下，飘然坐上了古树的枝桠。 李如意也缓缓的走了过去，仰头看着文阁老者。 文阁老者沉吟许久，这才缓缓开口：“琉璃境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是却容不得这具仙人尸体。” “更何况......你又岂知，血宗的这具尸体只是尸体？” 轻飘飘的一句话语，让李如意遍体身寒...... “难道......” 李如意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血宗。 文阁老者点了点头，似有些疲惫的靠在苍树之上，一抬手，将李如意也带了上来。 “四城劫灭之后，璃阳皇最先发现了问题......” “璃阳皇虽闭关苦修，但是却通过琉璃龙脉之力发现了血宗的异常......血宗这化作山峦的仙尸...” “......实则并未完全死去！” “他只是濒死而陷入了悠久的沉睡罢了。” 嗡的一声！ 李如意一个恍惚，坐在了老者的身旁。 任他如何聪颖，所有推衍也都是照着陈其则所言的仙人尸体上进行猜测。 可是他却从未敢想过，化作山峦的仙人尸体实则未死！ 文阁老者话语很轻，却似带着幽然的寒意。 “这位来自琉璃境外的仙人啊，似乎并非什么善类！” “他以隐藏了自己的生机，来欺骗世人，让世人以为他早已死去。让那些人在他的尸体上寻找机缘传承。” “血宗那源自血尸的传承之力，只不过也其是让血宗所有人成为复苏的炉鼎罢了。整个血宗之人，都早已被其留在传承之中的魂念所夺舍！” “四城祸劫，实则都是其一人所为。” “否则，光凭血宗之人，又如何能炼化天人尸体为活尸？” “他视琉璃境的苍生如蝼蚁，琉璃境自然容不下他。” 文阁老者转头看向了李如意，轻轻的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继续开口诉说一切的缘由。 “璃阳皇深知，一旦这位来自琉璃境之外的仙人若是重新活过来，对于琉璃境意味着什么。但是...” “其复苏已无法阻止！” “而若是等其复苏之后，哪怕是璃阳与凤鸣渡联手，怕是也难以奈何。” “故而，唯有先璃阳宫中，不让身为其耳目的血宗一脉官员发觉。” “而暗中前来血宗，借用文阁文心境，瞒天过海，在不让其察觉之中...悄悄的在其四周设下诛仙大阵。” “等其察觉之时，剑阵已成！” “虽诛仙大阵不足以将其斩杀，但也足够让其重新濒死沉睡......” “而后再慢慢的消磨其最后的生机！” “这便是，一切的真相！” 李如意恍然如梦，在文阁老人的解释之后，一切都变得说的通了。 为何血宗四城劫灭，而璃阳城却这般的平静。 原来是故意为之！ 这也解释了，为何璃阳宫中禁绝大阵苏醒，暮晨钟响三声，璃阳皇都不曾出面。 死在璃阳宫的那位任大人，是璃阳皇不得不忽视的抉择。 很冷血，但是却无可奈何。 “那陈老哥和那些百官呢？他们怎么死了？”李如意带着伤痛问道。 文阁老者嘴角一抽，有些无奈的说道：“为了不让他们坏事，所以我将他们都拘了。” “但是又不能让璃阳知道此事，故而只能传言他们都死了！” 李如意一怔，脸上露出了笑意。 听到陈其则等百官未死的消息，李如意笑的很开心，非常开心。 “那璃阳血宗一脉的离相国等人呢？他们现在在哪？”李如意有些不放心，那些人还在血宗之外，万一惹出什么事情...... 文阁老者听着李如意担忧的话语，哈哈大笑。 他摸了摸李如意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咱们文阁，是讲道理的......” 说着他便抬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摸了半天，才怀中摸出了一只砚台。 风儿一吹，砚台中被扬起墨灰...... 怎么成灰了......文阁老人脸色一变，似有些尴尬，却很快找到了理由。 “但是他们都被夺舍了，也讲不得道理......” “所以老夫把他们都磨成墨了！” 第132章 局中之局 李如意听着文阁老者那平淡的话语却说着这么恐怖的事情，瞬间脸色剧变。 文阁老者见到李如意神色变化，心想李如意可能还一时接受不了这种事情，于是立刻开口解释： “并非你想得那般血腥！” “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其神念传回血宗，故而老夫将其困在文砚之中。且他们已经被夺舍了，不算是活人，才被文砚炼成了墨灰.......” “我们文阁大多情况，还是喜欢讲道理的。” 文阁老者白衣翩翩，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 李如意衣衫褴褛，双眼呆滞而懵懂...... 文阁老者的身旁，那唯有李如意能见到的月仙，对着李如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远山之外的那血宗山峦之中，于天穹之上的那把金光巨剑之下，不断的发出了一声声嘶吼。 仿若是挣扎中无边的狂怒一般。 那些血宗之人的脸上皆是带着同样的神情，感受着来自于苍穹之上诛仙剑阵所凝聚的倾天巨剑，面目狰狞。 九道冲上云端的金光又将所有血宗之人困在其中，逃脱不得。 整个千里山川，都在这一片金光之中被照的明亮无比！ 磅礴而恢弘的威压之气，笼罩在整个万里群山之上。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那血宗山川的一幕，只觉得浑身都有种疼痛的感觉，凌冽的气息自心头浮现。 “璃阳皇呢？” 李如意见不到传言之中的那位璃阳皇，故而对着文阁老人问道。 文阁老人抬手指了指那诛仙剑阵所汇聚的巨大金剑之上，“在那上面！” “为什么看不到他？”李如意又问。 文阁老人撇了撇嘴，“他站在那么高，你能看到才是奇怪！” 李如意想了想，立刻点了点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跟他读过书里不一样，书里的神仙，不论距离多远，似乎都能被下方的世人所看到。 这本不合理，但是却觉得应该是这样。 反倒是如今这合理的一幕，却让李如意心头觉得怪怪的。 文阁老者见李如意那样子，笑了笑：“好了，你如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以回去了吧？” “这里的一战，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如意想了想，再次看向那人形的山峦，“那位仙人尸体，是不是快醒了？” 文阁老者点了点头，“在他醒时，诛仙剑便会落下。” 李如意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经历了穆家文心镜的布局之后，李如意总是有种惊弓之鸟的感觉，让他心里有种不舒服。 文阁老者见到李如意的神色，忽然一怔，白眉微蹙，“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什么意思？”文阁老者心中一突。 李如意沉吟许久，他想起了当时在穆家之时，为了唤醒妖月盏，穆年生准备了许多布局。 一个，便是文心镜，以文心镜为引。 这似乎与如今的诛仙剑阵相似...... 其二便是偌大的生机，是那些欲对穆家出手之人的生机之力。这与那四城祸劫相似。 最为相似的，还有那遮蔽了整个千归崖的无边劫云，与如今这整个围困血宗的璃阳底蕴和文阁众人......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构成了当初穆家唤醒妖月盏一般无二的情形。 李如意想到这些，望着那人形山峦，幽幽开口：“如果是我，我怎么会轻易的等死呢？” “为了复苏我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你们知道呢？” “前辈有没有觉得，四城的祸劫......在这种情况之下...” “...更像是一个引你们前来的陷阱？” 文阁老者猛的一颤，神色忽明忽暗，神情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你继续说！” 李如意站了起来，站在苍茫老树的枝桠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回想着当初与陈其则一起讨论过的话......没有必要引发四城祸劫引人注目！ 只是当初是立在这是一具尸体的角度考虑，得出的结论是血宗着急想要炼化活尸。 可今日，站在这不是一具尸体的角度考虑......‘没有必要引发四城祸劫引人注目’的想法已然站得住脚！ “如果是我，我既然已经夺舍了血宗这么多人，即便复苏需要生机血气，我也不会去屠戮四城。我会让血宗在暗中掳人前来，只不过会慢一点而已，但是保险。” “除非，我在需要血气的同时，还需要有人能够用很强的修为之力，让我复苏。” “我才会以四城之人的性命凝聚需要的血气，又以四城祸劫引人前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我如何能确定那要斩杀我的一剑，一定会成为我复苏的借力呢？” 似乎不对，璃阳出手前来阻止他的方式有很多，未必就一定是某一种方式。这样的话，那具未完全死去的仙尸如何能够布局借用璃阳之力助他复苏？ 李如意闭着眼睛，不断的思索，继续推衍开口。 “或者......” 李如意猛的睁开了双眼，震惊的望着血宗的山峦。 “我早已借用那些血气复苏，只是却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脱困！” “你们前来斩杀我的不论何种办法，都将会...” “......斩断困住我的枷锁！” 文阁老者猛的一颤，呆滞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的推衍非常的胆大，但是却每一步推衍都十分的合理，并无漏洞！ “还有吗？”文阁老者寒声问道。 李如意望着文阁老者，继续大胆的开口道：“还有！” “所有人都忽略了......‘我’是如何重伤濒死的？” 文阁老者麻木的望着李如意，已然说不出话来。 李如意转头看向血宗山峦，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位死在万里丛林之中的穆家老祖....... “或许，想要复苏的并不是我，而是......” “而是那个让我濒死的存在！” 呼！ 文阁老者猛的站了起来，直视了李如意许久许久！ 李如意望着文阁老者，久久未言。 “在此地等我！” 文阁老者丢下一句，抬手一挥，在李如意的周围施展出了一个护着李如意的结界。 而后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 第133章 璃阳皇帝 文阁老者施展的结界十分的文气。 透如琉璃的结界之上涌现着一个个墨色文字，如同轻飘飘的雨水般落下。 李如意透过那结界，似乎见到了文阁老者朝着那些镇压着血宗的璃阳强者和文阁强者而去。 那些人似乎在文阁老者说了一些什么之后，气息猛地一变。 似有人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所在的山巅...... 李如意沉默不语，只是望着虚空之上那些人。他并无把握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只是按照自己的推衍来进行解释。 李如意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只是他习惯了思考。 在半月山的时候，命劫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唯有思考，才能让他从那种恐惧和绝望之中跳脱出来。 或许璃阳皇他们并不是没有他聪明，只是他们高高在上，早已习惯了用修为来解决一切事情。 那是一种，李如意身上从来都没有的东西... ......自信！ 而性格谦卑的李如意，自然唯有以思考着唯一的办法，来为自己找一条活路。 忽然，那九道围困着血宗的冲天光芒所凝聚的巨剑之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化作了一位身高千丈的法相！ 那道法相浩如苍天，举手投足之间，都似能够带起天地鸣颤....... 一袭龙袍，头戴龙冠！ 李如意仰头望向那具千丈法相，即便他立于山巅之上，也不过只到法相的膝足之高。 “这是本相......人皇本相！”李如意呢喃自语，心中震撼无边。 当初的他，也见过本相，是穆悠亭的白鹤本相。 那白鹤本相与这人皇本相比较，渺小的有些可怜！ 李如意的身旁，忽然浮现出了一道缥缈的身影。 月仙望着那千丈本相，轻轻为李如意解释道：“这是借用诛仙剑阵所凝聚的滔天之势而凝聚的本相，正常而言，没那么大！”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月仙，“仙人姐姐......” 月仙望着李如意，似乎无比的开心。她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一手搭在李如意的肩头，一手摸了摸李如意的头顶。 “小如意好聪明，即便不用修为能猜到这些！” 李如意转过身，仰头望着月仙，“难道我猜对了吗？” 月仙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没有说对或是错，只是像是带着回忆一般的悠悠一叹。 “修为本是天地之力，只是世人慢慢的太依赖修为，反而落了下乘。” “或许，只有小如意这样喜欢思考的孩子，才能走的更远吧......”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月仙。 月仙轻轻一笑，张开双臂，将李如意搂在了怀中。 李如意只觉得自己陷在一片柔软之中，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挣扎着起身，从月仙的怀中挣脱了出来。 脸色无比的通红...... 月仙见到李如意的样子，轻轻一笑。 “如意一定要答应姐姐，等会儿如果文阁的人要收你作弟子，你一定不能答应。” “一切等回到文阁再说！” ...... 千丈本相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所在的山巅，见到了渺小的李如意。目光似有些凝滞，而后又很快转了过去。 望向血宗山峦...... 似乎在思绪了良久之后，转过头，抬手握住了那柄倾天巨剑。 嗡！ 诛仙剑阵所化的巨剑发出了一声倾天剑鸣，剑鸣之音卷起狂风肆虐，散向了四方，吹上了李如意所在的山巅。 而被护在文阁老人施展的结界之中的李如意，只是看到了结界外的树在风中摇摆不定。 千丈巨剑在人皇法相的手中，缓缓的往下压了下去。 整个天地仿佛都凝实了起来。 李如意望着那千丈巨剑之下的血宗山峦不知所想。 只是当那千丈巨剑即将要刺入血宗之际，整个血宗的无尽山峦忽然也涌现出了一种李如意看不懂的扭曲。 而那千丈人皇法相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巨剑忽然刹那间爆发出了一阵滔天的金光。 金光涌现之中，赫然变成了一卷的圣旨！ 圣旨张开，旨面朝下。 露出了那圣旨之上唯有的一个字！ 禁！ “奉天承运于朕，禁尔天机！” 一声如若天鸣之音在千丈人皇法相口中响起，仿佛裹挟着天地之间的浩渺法则，汇入了那卷圣旨之中。 圣旨落下，化作道遮天蔽日的金卷，盖在了血宗的山峦之上。 那一剑并未斩下，仿佛是早已有的布局一般。 将整个人形山峦封印了起来...... 一切烟消云散，落为尘埃。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那千丈法相，口中呢喃自语，“原来......” “他什么都知道！” 那诛仙剑阵所凝聚的，仿佛从来就不是那柄诛仙剑，而是那一卷封印圣旨。 璃阳皇什么都知道，只是顺着那血宗背后意识的布局。 演了一场戏而已...... 这场戏，唯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好似尘埃落定之后，文阁老者回到了李如意所在的山巅之上，望着李如意苦笑了一声。 “还真被你说中了，而你想的，璃阳皇也早已猜到。” “只不过方才封印之时，那山中似乎有两道气息，一道源自血宗的那些传承，还有一道被那血宗那道气息掩盖在其中。” “如今只能将其再次封印，往后再作打算。” 李如意点了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又有几人来到了这山巅之上，好奇的打量着李如意。 方才李如意的猜测，他们都已经知晓了，却没想到能有这般思绪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少年。 忽然，一道金光在众人之中亮起。 那金光之中，走出了一位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 他就这么望着李如意，目色复杂。 良久之后，他只是说了一句： “很好”。 而后扭头一步踏出，便又消失在了原地。 可是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却忽然再次响起了幼年时那令他讨厌的声音...... “他的命就是如此，我们的命皆是如此！你又何必逆天而行？他会害死身旁之人，也会害死你的！” 那是一段源自不知从何时便存在于他记忆之中的话语。 而如今这话语，与那一声“很好”融为了一块。 让李如意那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颤。 长夜如风，尘埃落定。 那血宗所在，似这夜过后永远也说不完的伤痛...... 第134章 倚栏听风雨 骤阳斜照寻蓑笠， 竹香晚来听风雨。 落珠连锦湿结玉， 梦断续痕了无期。 璃阳城侧的一片竹海山水之间，雨水敲打着竹叶，又沿着竹节淌入溪池之中。 竹海水间一连竹阁檐下。 一袭白衣的李如意茫然地望着那自天而降的雨。 璃阳之雨也不知要下多久，绵绵细雨却似已不再如前夜那般凛冽。 李如意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这文阁文山之中的落雨成绵，细风带着点点水露吹在了他的身上，湿了衣摆。 “我......到底是谁？” 李如意自问，而不得解...... 昨夜那璃阳皇的话语之音，不断的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与他记忆之中那令他不喜欢的声音如出一辙。 他看璃阳皇，璃阳皇看他...... 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联系，那种联系来自于何处，仿佛已经有了一丝答案。 璃阳皇的容貌，让他记忆之中那属于娘亲的容颜似渐渐清晰了一些。 似乎，璃阳皇与他......竟也有些相似。 一旁竹院之中，那瘸腿驴甩着脑袋，凑到了一竹前，嗅了嗅那竹香，而后又张开嘴嚼了几片竹叶，试探性的吃了起来。 李如意望向瘸腿驴，不知为何心中那愁绪并未随着昨夜事了而平静。 却是更加浓郁了起来...... 昨夜自血宗暂时被璃阳皇封印之后，他便被文阁老者带回了文阁。 瘸腿驴也被找了回来。 找到瘸腿驴后，李如意才知瘸腿驴一直不曾离开，而是静静的等在璃阳城外。 这文阁的竹海之间，似乎弥漫着一抹墨香与竹气。 让他不自觉的一直想着那心中似乎已有答案却无法证实的疑问...... 文阁的雨一直落着，他也一直想着。 想着与璃阳皇的关系... 想着血宗的未曾落幕的真相...... 谨小慎微的李如意早已习惯了思考，以思考来削弱自己那命时不久的绝望。 月仙站在这文阁的竹院之中，望着文阁之中的一切。 “我终于回来了。” 似有无边的怅然回响在竹海之中，挥之不去。 “可我的故友们......你们又去了何方......” 月仙双手托着落下的雨水，飘然而出尘的神色之中似说着那物是人非事事休...... 李如意看着竹院雨中的月仙，心中微滞。 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一些看到了月仙的模样。 依旧看不清，却依然能感到那模样之中的超然脱俗...... 虚空传来波澜。 一道白衣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竹院之中，望着李如意那一身白衣翩翩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夫就说，你还是穿白衣好看嘛。” 文阁老者笑呵呵地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上下打量着长相俊秀而又落落出尘的李如意，不住地点头。 这几日下来，李如意那一身小道袍早已破烂不堪。 昨夜带李如意回到文阁之后，文阁老者就为李如意寻来了白衣文袍。 却没想到，这白衣穿在李如意的身上，竟是这般的好看。 “前辈，怎么样了？”李如意见到文阁老者回来，立刻问道。 文阁老者走到了竹阁檐下李如意的身旁，转头看向了被雨水所覆盖的文阁竹海。 竹海之中，茫茫一片，似带着淡淡的诗意。 “你问的是什么？”文阁老者反问。 李如意想了想：“陈老哥，血宗，还有...” “璃阳......” 文阁老者笑了笑，“璃阳皇回到璃阳之后，已为四城祸劫申平，还有为此而死的璃阳官员，都一一有了交代。” “至于血宗内那两道诡异的意识，璃阳皇还在与人商讨。” “陈其则也在其中一同商讨，等他回来自会见分晓......” 话音刚落，那李如意原先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陈其则便走入了竹院之中。 他望着李如意，轻轻的展颜一笑。 李如意也是眼角泛起了湿润，似这竹海绵绵落雨。 “陈老哥，还能见到你......真好。” 陈其则也是眼角湿润，再见李如意，仿佛便不算亏欠了自己的文心。 未曾亏欠两人相似的求静之心！ “是啊，还能见到如意小友，真好。” 两人从千归崖相识，抛去繁文缛节以平辈相交。 一同经历生死劫难，一路赶来为千归崖的死去万人奔波，共同经历那如剑暮般的至暗时刻。 如今还能相见，何尝不是这人间最美之事？ 绵绵风雨之中，竹叶响成一片。 陈其则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先是对着文阁老者一拜，然后对着李如意笑问道：“如意，要不考虑一下，进到文阁？” “你的文心，在文阁也能继续凝实......” 他似乎也看出了李如意与璃阳那说不清的关系，也看出了李如意那心无可依的孤独。 最初只是想带李如意来，让文阁热闹热闹。 可如今，他无比的希望，李如意能够心有所依，立于世间有归心之处。 也不枉李如意那颗文心，那丝锋芒之下藏拙的余地...... 李如意低下了头，他似带着一丝犹豫。 “可我还要江湖求剑......” 原本要随徐羡渔一路江湖求剑的，而今因为给穆家送还染墨剑而后遇到一连续之事，已经耽搁了太久。 他的时间并不太多。 他终究还是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要不断的去往天下行走，去往一处处地方求剑。 为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离开半月山数月，他如今也只是跟穆家的暮年生求过剑。 陈其则对着李如意笑了笑，看了文阁老者一眼，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反正，你不过只是想要求剑，何处求剑不是求？” “文阁之人这般多，还不够你求剑的吗？” “再说了，即便你入了文阁，也不耽误你去往江湖求剑。反而去往求剑之时也有了身份。” 文阁老者在一旁听着陈其则对李如意的劝说，默不作声，只是那苍白的双眉已早早地扬了起来。 李如意想起当初祁平说过，文阁并不约束文阁之人的所行。 所以陈其则能够在璃阳为官。 恍惚之中，李如意看向了竹院之中唯有他能看到的月仙。 月仙对着李如意轻轻一笑。 他的耳畔响起了月仙那轻柔的话语...... “半月山那道观原本是你的归心之处，可他会束缚你的脚步，所以你的先生毁去了它......” 月仙在李如意的梦境之中，见过了李如意的所有回忆，自然知道福星观倒塌之事。 “可是，身在江湖，若全然没有归心之处。” “身如浮萍，心如落叶......” “你用什么来护住自己的执着？” 第135章 书贤流鼻血 “文阁，只会是长在你心中的一个归处。” 月仙轻言：“它不会束缚你的脚步，反而会让你在心中无依之时，有一个念想。” “这对你......很重要。” 月仙知道李如意那两年后即将面临的命劫，若是那个时候，李如意依旧心中无依无靠，李如意许是会轻言放弃...... 毕竟这世间，让他留恋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念有所安，心有所归。”月仙对着李如意轻轻开口，“这对你而言，不是坏事。” 李如意望着月仙，沉思良久。 转过头，他看向了陈其则那关怀的目光，和文阁老者平易近人的笑颜。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感到了浓浓的暖意。 像是当初那在半月山因为福星观化为废墟而无助的心，忽然又有了归处...... 他眼角忽然涌现出了晶莹，对着陈其则和文阁老者轻轻点头。 “好......” 一言出，陈其则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文阁老者立刻开怀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老夫就做决定，如意收为其则名下......” 文阁老者的话还没说完... 院中的月仙猛的秀眉一蹙！ 一旁竹阁之上的牌匾忽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咔嚓！ 轻轻的声音落在竹院之中，文阁老者脸色狂变！ 几人猛的转头看向那竹苑二字牌匾，赫然发现那牌匾... 裂开了...... 陈其则心中一惊，猛的看向文阁老者。 这块牌匾是文阁创阁圣贤所留，怎么会忽然裂开呢？ “师尊，我与如意平辈论之，要不还是您老收如意为徒吧......” 文阁老者僵硬的转头看向竹院四周，只觉得有些邪乎。 想了想，文阁老者点头道：“也罢，那便老夫收如意为......” 话还没说完， 文阁老者腰间的一块佩玉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咔嚓！ 文阁老者一颤，抬手摸了摸鼻子。 鼻下那苍白的胡须上，透出殷红的鲜血... 血染红了他苍老的手...... 李如意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默默的退出了竹阁檐下，步入了院中，靠近了月仙的身旁。 李如意暗中对着月仙问道：“仙人姐姐......这前辈与你是什么关系？” 月仙黑着一张脸，不满的瞪着文阁老者的后背，转过头看向李如意又露出了笑容。 “他呀，是我的弟子......” 月仙的弟子，到底有多厉害，李如意无法想象。 但是见到月仙什么都没做，文阁老者就流了鼻血，便觉得文阁老者有些可怜。 昨日，他已经知道...... 文阁如今辈分最高的，便是五贤！五贤到底有多强，李如意无法想象。 但是想来却是不弱于璃阳皇的...... 而面前这位文阁老者便是五贤其中之一......书贤！ 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书贤一袭白衣，呆滞的望着手中自己的鼻血，满脸的困惑。 多少年了，自己多少年没有流过血了？ 为什么要收个弟子而已，竟然忽然流了血。 书贤转头看向竹院雨中的李如意，满脸的茫然......这是什么气运？这是什么因果？ 书贤试探性的对着李如意问道：“如意近来可有什么机缘？” 一旁的陈其则想了想，对着书贤开口道：“我们在穆家见到了师祖妖月盏......” 然后，陈其则将被困妖月盏然后李如意用了招水墨之术，脱离妖月盏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旁的月仙抱起双臂，平静的等着什么...... 书贤听完了陈其则的话语，猛的一晃，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意还能用出那一剑吗？” 李如意默默的转头看向了月仙，见月仙点头，于是唤出了折戟剑。 想了想，李如意犹豫道： “可是，我如今只会用这一剑只能斩无形之物......” 书贤怔怔的望着李如意，抬手一挥。 一道结界浮现，困住了竹院！ “你试试斩出这道结界。” 李如意望着那道看不见的结界，轻轻点头。 白衣翩翩，一手轻轻的隔空抚向远处的竹林。 刹那间，一道水墨涟漪出现在了竹院之中，竹院之中万物似都褪去了颜色。 那书贤设下的结界之内，竹阁与落雨，还有三人... 赫然都似成了画卷之中水墨之景...... 那些色彩似乎都汇入了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中。 折戟轻送，锋芒撕开了画卷... 那如纸，在李如意一剑之下被轻飘飘的斩灭，然后碎了一地。 水墨之景褪去，众人与万物又有了颜色。 书贤呆滞的看着李如意，低语呢喃：“水墨剑，竟然是师尊的水墨剑......” “如意怎会这一剑？” 李如意的耳中响起了月仙的话语，立刻按照月仙的所言，将其说了出来： “我在当初那妖月盏中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仙人姐姐教我的，然后我就会了！” 假，假的离谱！ 但是书贤竟然信了，又问道：“那妖月盏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 “不知道，我们脱离妖月盏后就没见过了。” 一旁的陈其则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书贤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摇头苦叹。 “也罢......” 再次看向李如意，书贤白发飘飘，心中一横，猛的一咬牙。 “那老夫......今日就代师收徒！” “如意往后就是老夫的师弟了，位及文阁贤位！” 李如意这个拥有至纯的文心之人，如今还有了月仙的水墨剑，他今日说什么都要把李如意骗人文阁！ 说完，书贤头也不回的飘出了竹阁。 只留下了一句：“老夫去通知一下几位师兄弟！” 似乎，他也害怕......要代师收师弟。 那样的话，李如意成了月仙的师弟，岂不是还要压他一辈？ 代师收徒，好歹是他的平辈！ 所以，他跑的很快。 一溜烟，便消失不见...... 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李如意，和一脸呆滞的陈其则。 一旁的月仙虽然依旧不满，但是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陈其则对着李如意神色连翻变化，一脸悲愤，沉吟了半天，对着李如意一抱拳。 欲哭无泪...... “其则...见过师叔......” 第136章 文阁六贤 见到陈其则喊他师叔，李如意一下子便寻到了入文阁的乐趣。 只是看着陈其则那年过半百的容颜，又让李如意浑身不舒服。 “要不咱们还是照旧吧......” 李如意笑脸盈盈，“你还是叫我如意...” “我叫你师侄！” 陈其则叫他师叔，让他很难受。 但是他叫陈其则师侄，却完全没有怪异之感。 陈其则一脸绝望的望着李如意，见李如意那得意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他却也知道，李如意只是开玩笑罢了。 两人走到了竹阁檐下，坐到了一处茶桌之前。 对膝而坐，还如当初那般。 一番沉吟之后，李如意问起了正事。 “那具仙人尸体怎么样了？” 陈其则叹了口气，“璃阳皇早有布局，从一开始，他就看出了血宗的异常。” “诛仙剑阵自始至终便没有准备斩下，只是凝聚了一道符文禁术，将其封印了起来。” “而那仙人尸体之中，确实有两道气息。” “一道是血宗传承的来源，似乎便是斩杀那位仙人的存在，而不知为何一直寄存于仙人的尸体之中。” “而在深处，还有一道更为玄妙的气息。仿佛这才是那具仙人尸体原本的气息。” “四城祸劫与那仙人本来的气息无关！” 陈其则所言与李如意猜测的一样，果然想要复苏的是那个杀死仙人的存在。 而禁锢着这道诡异气息复苏的，或许就是那仙人尸体自身的气息。 昨夜若是诛仙大阵凝聚的天剑斩下... 怕是，那血宗幕后意识如今已经出世了！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么封印着始终是个祸患吧！” 这样一个存在，一直被封印着，让李如意心头总有不安之感。 陈其则也是点了点头，“所以，璃阳皇已然昭告天下。” “两个月后，仙落山封印将会开启一道入口。” “琉璃境之人皆可进入那具仙尸之中，寻求血宗仙尸之中的传承机缘。” “如此便能以进入仙尸之人夺取机缘，从而剥离其生机造化！” 李如意一怔，顿觉妙哉。 这一招群蚁吞象，不但能让琉璃境许多人获得天大的机缘，又能为琉璃境除去后患。 简直就是天之一笔...... 陈其则笑望着李如意，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因为封印不可开启过大的缘故，导致强者进入其中也会被封印。” “所以唯有二境之下的人方能进入寻求机缘！” 李如意双眼一亮，猛的看向了陈其则。 “所以，我也能去吗？” 他自然想去！ 他有命劫在身，任何机缘都有可能成为李如意渡过命劫一线生机。 而如此这般机缘，李如意自然是想要进去看看的。 他只有两年多的时间，要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突破到三境晓命，他对于任何机缘都会抱有比得之心。 而仙落山，唯有二境之人方能进入。 这样说来，他进入其中，也不会遇到强到离谱的人对他产生太大的生死威胁！ 陈其则望着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如意想去，自然可去！” “到时候，待封印开启入口，让师尊带你去便是了。” “只不过......” 陈其则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嘱托道：“琉璃境的各大宗门势力明争暗斗，而修行之路又是排异的。” “为了争夺机缘，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如意到时候进入其中，一定要小心！” 李如意想起了这一次的血宗，凝重的点了点头。 ...... 夏虫长鸣，卷着初阳。 文阁昭告天下，书贤代师收徒，文阁五贤多了一贤！ 只是这文阁的第六贤身份实在神秘。 文阁对于天下的昭告之中关于第六贤的身份什么没有提起，以至于在听闻文阁出现第六贤的世人都对于这第六贤猜测纷纷。 有人怀疑这第六贤是某一位文阁正印登临。 也有人猜测或许是某一位不世老怪拜入了文阁...... 至于为何书贤未曾提及李如意的身份......主要原因是因为丢人！ 没错，丢人！ 只有一境修为的李如意成了文阁第六贤，先不说有没有人信。 即便信了也只会觉得文阁在开玩笑。 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书贤也看不出李如意的文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如意的文心实在是复杂缥缈，他也想不出李如意的这文阁第六贤......是个什么贤。 于是只是昭告天下，文阁有了第六贤。 而在文阁之内，李如意的第六贤身份也被隐藏了起来。 虽然能够自由的出入竹山，但也是以陈其则亲传弟子的身份在文阁内行走。 这是李如意要求的！他不想太引人注目。 故而整个天下，知道李如意为文阁第六贤的，也不过只有区区数人。 至于李如意的拜师礼...... 没有拜师礼！ 实在是因为五贤一时间都凑不齐，李如意的五位师兄，当今在文阁之中的只有两人。 一个书贤，一个知贤。 李如意在竹苑之内对着那块裂开的牌匾拜了几拜，便算是正式的入了文阁。 “你的几位师兄皆已知晓你的事情，只不过如今他们都在外忙着各自的事情，待往后有机会你自会见到。”书贤对着李如意笑道。 李如意点了头答应，对于文阁的五位贤者，心中抱着很强烈的好奇。 好奇于自己的五位师兄到底有多强！ 五贤之中大师兄为文贤、二师兄为道贤、三师兄为理贤、四师兄为知贤、五师兄为书贤。 而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苍老的书贤，‘五师兄’三个字怎么都喊不出来。 书贤望着李如意的样子，似乎知道了李如意在想什么，轻轻的笑了笑。 “不打紧，称谓罢了，唤什么都可以。” 李如意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四师兄......知贤。” 书贤拉起李如意走出了竹苑之中，朝着竹海之中的另一处院落走了过去。 李如意立刻点了点头，如今文阁只有两位贤者。 他还没见过那传言之中的知贤，对于‘致知’的声名，早有耳闻。 “我可以向四师兄求剑吗？” 李如意向文贤问道，他还谨记着自己的求剑之路。 文贤沉思片刻，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 第137章 格物致知 一处竹亭，两袖清风。 一个简简单单的院落之中，竹子长出院墙。 似一片质朴气息萦绕在竹亭之侧。 一道身影站在那竹亭之下，身形挺拔的望着面前的几株竹子。 李如意在文贤的示意下走了过去，来到了那人身后。 知贤的身形没有传闻之中的那般挺拔，反而不知为何抖个不停，一头长发散于两肩，看上去乱糟糟的模样...... 李如意望着知贤的背影一阵错愕，扭头看向了书贤。 书贤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背影喊了一声： “四师兄，我来求剑......” 砰！ 一声响起。 书贤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背影转身忽如其来的一脚，踢飞出了文阁...... 不知飞向了何方...... 嘶！ 李如意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对于向知贤求剑的心思荡然无存！ 知贤却似乎并不关心被他一脚踹飞的书贤，只是看向了李如意，脸上忽然挂起了笑容。 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小师弟吧？” 李如意立刻作揖行礼，“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如意见过知贤前辈！” 知贤满脸笑意的对着李如意点了点头：“无需多礼，你叫我四师兄便是。” 知贤负手而立，似乎世事尽知的模样，见到李如意那神色尴尬的模样，又是微微一笑，“你还是要慢慢习惯师兄称谓。” “若是理贤归来，你如果不喊他三师兄，他会生气，并且对你讲上三个月的道理。”知贤的脸上透露出了一种‘恐惧’。 仿佛那‘听上三个月的道理’之事，他也曾经历过。 “自然...”知贤话锋一转，继而笑道：“我不是理贤，所以也无拘礼节这些东西。” “你可以慢慢习惯。” 李如意沉思半晌，还是重新对着知贤作揖行礼。 “如意见过四师兄！” 他只是听了知贤的话语，就对于‘三个月的道理’产生了害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别扭就别扭一点吧...... 听到了李如意喊的‘四师兄’，知贤立刻笑了起来，抬手捋了捋胡须，“如此，甚好！” 清风拂竹，沙沙作响。 李如意有些担忧的转头看向亭外的竹林之中，似乎在担忧书贤被那一脚踢成了什么样子。 知贤望着李如意的神色，疑惑的问道，“小师弟可有心事？” 李如意立马摇头，“没有！” 求剑的后果，他已经看到了。 他自问，那一脚，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 果然，如徐羡渔说的那样... ......求剑有风险，开口需谨慎！ 仰头看向知贤那双目充着血丝，似乎憔悴不堪的模样，李如意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四师兄，你方才在做什么？” 知贤转头看向了面前的竹子，疲惫道： “我在格竹子！” “格竹子？”李如意不解。 知贤点了点头，长捋胡须，又一次看向了亭外的竹子，“格物致知！” “‘格’乃推究寻觅，而‘致’为求得！”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悟之之，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知贤，终于明白文阁为什么叫文阁，而知贤为什么叫知贤了！ 格物他懂，就是探究事物原理，而从中获得智慧或从中感悟到某种心得。 可是他没想到，知贤居然还在格物。 见李如意不解，知贤立刻笑着开口道：“如意可是迷惑，我为何要格物？” 李如意点了点头。 知贤仰头看天，负手而立悠悠开口：“所谓修为、天道、造化、命数皆为天地之间的法则！” “人为何能修炼？为何能借天地之道而行？” “天地为何分为上下阴阳？人之本相又为什么？” “天地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竹子为何与树木不同？” “飞禽与鱼何异？” “这些问题，皆存在于天地法则之中，故而才要格物！” 知贤低头望向李如意，继续开口：“格物是为了知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知其之理，演化自身之道。” “而天地法则又投在万物之中，所以我在格竹子。” “只要我通过格竹子明悟天地法则，我便能入圣......” 李如意在知贤的话语之下，听得一愣一愣，双目由原本的清澈，渐渐的迷茫了起来...... 一时间，李如意想到了自己的倒霉运数。 自己是否能通过格物，来明悟法则，从而看看自己的倒霉命来自何处？ 知贤见李如意陷入了沉思，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小师弟刚入文阁，反正闲来无事。” “不如与我一起格竹子如何？” 李如意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 知贤开怀大笑，立刻拉着李如意走到了亭畔，看向那些亭外的那些竹子。 于是，两人便这么开始了格竹子...... “四师兄......”李如意望着竹子轻喊。 “嗯？”知贤望着竹子应了一声。 “怎么格？”李如意问。 “看便是了！” “看什么？” “随便......” “......” 长风吹过竹亭，卷起两人的长衣飘飘。 一老一少两位师兄弟，格竹子格得极为认真。 一旁的月仙望着亭下陷入痴迷的李如意，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她的小如意，还是太单纯了....... 只不过格物也没什么坏事，所以月仙也没有阻止，万一李如意格出了什么呢？ 毕竟，李如意这么聪明。 ...... 不知过了多久，书贤终于回到了竹亭，见到李如意与知贤在看着竹子发呆。 顿时一愣...... “师兄师弟，你们在做什么？”白发苍苍的书贤见两人认真的模样，开口问道。 李如意并未回头，而是学着知贤的样子，负手而立。 他神情凝重的望竹子，背对着书贤回应道： “我们在格竹子！” 书贤嘴角一抽，“格竹子做什么？” 李如意继续回应：“格物致知，明悟万事万物的道理！” 知贤直接没有回头看书贤，神色无比认真。 好像有李如意陪着他格物，他便更能格出道理一般..... 书贤满头黑线，见完全被知贤带偏的李如意，顿觉无语。 只不过，他沉思了良久。 还是没有打断两人的格物，摇着头转身离开。 ...... 日出日落，也不知过了几日...... 竹亭下的两人，像是忘记了时间一般。 李如意的双目也似渐渐充血，神色憔悴，却依旧紧紧的盯着竹子。 “师兄......” “嗯？” “你格出道理了吗？” “没有！” “会不会这竹子没有道理？” “万事万物皆有道理，竹子怎会没有道理，一定是我们天资不够！” “原来如此！” ...... 又是几日时光过去。 李如意只觉得自己双目发昏，眼前的竹子变得虚幻了起来。 “师兄......” “嗯？” “我看到竹子飞起来了！” “怎么会？”知贤一愣，转头看向李如意。 砰的一声！ 李如意仰面倒地，晕了过去。 知贤看着倒地昏睡的李如意撇了撇嘴，“真没用......才格七天就晕了。” “我都格七年了还没晕！” 转过头... 继续格着竹子...... 没过多久，又是砰的一声！ 知贤也晕倒在了李如意的身旁...... 第138章 格物格人 “师兄...” “嗯？” “要不我们换个东西格吧.......” 文阁竹苑之中，堂堂文阁知贤和李如意躺在两副挨在一起的躺椅之上，两人面色苍白，头上插满了银针。 仿若大病初愈的样子！ 一旁的书贤一边翻书，一边照着书里的所写，两只手分别将针一根根的扎在两人的头上...... 还一边呲笑！ 听到李如意的话语，知贤疲惫不堪的转头看向李如意。 “为何？” 李如意纠结了半天，咬牙道：“我觉得可能竹子真的没什么道理！” 知贤沉思了片刻，而后回过头麻木得看向竹檐。 “那格什么去？” 李如意虚弱的抬起手，咬了咬手指，思绪良久。 忽然，李如意像似想明白了什么，一惊一乍的开口道：“道理都是于人心之念。万事万物之所以存在道理，都是因为人心所致。” “所以......” “我们应该格人！”李如意得出结论。 知贤一怔，只觉得李如意说的十分有道理。 “此言有理！” 于是两人躺在躺椅之上转头对视，开始... 互相格...... 一老一少，两人的神情格外的认真，仿佛在凝视着什么天大的道理一般。 一旁的书贤见这师兄弟两人还不死心，如今又开始互相格人了。 顿时满头黑线，年迈的双手一抖。 落在两人头上的银针，都扎歪了...... 可是知贤与李如意都未曾察觉一般，全神贯注的看着彼此。 直到...... 两人都流下了鼻血！ 看到彼此都流出鼻血的一瞬间，两人皆是一怔，默默的收回了目光看向书贤。 “师兄，你是不是扎错了？”李如意抹了抹鼻子，晕晕乎乎的对着书贤问道。 “我怎么觉得有点晕呢？” 知贤比李如意好一点，知道自己似乎有些阴阳失衡，望着书贤不满的问道：“师弟，你是不是错扎我百会穴了？” 百会穴为头顶之阳，唯有阳虚之时才需扎百会穴！ 可知贤与李如意两人一个七年未睡，一个七日未睡，明显就是阴虚。如此再扎百会穴，不是更让阳盛阴虚吗？ 怪不得流鼻血...... 书贤老神在在，“胡说，这分明便是你二人格竹体虚所致。” 说着，默默的拔出了两人百汇穴上的银针。 “好了，你二人继续吧。”书贤收起银针和针册，转头离去。 “璃阳来信，今日称心要回来，我得去接小师侄了！” 书贤离去，竹苑之中只剩下了李如意和知贤二人。 李如意看向知贤，疑惑的问道： “称心是谁？” 知贤摆了摆手，淡然道：“三师兄理贤唯一的亲传弟子，常年在璃阳。” “书贤也对其喜欢得不行。听说她要回来，自然是顾不得我们了。” “哦...”李如意了然的点了点头。 如今两人头顶还都扎着满脑袋的银针，书贤就这么离开，看来确实很喜欢那位小师侄。 沉默许久，长风吹入竹苑。 躺椅上的两人慢慢的觉得又充满了精气，神清气爽...... “师兄......” “嗯？” “还格吗？” “格！” 于是...... 一老一少，两人又继续互相彼此凝视着。 继续开始互相格人... 只不过看着对方满脑袋的银针，皆是陷入了沉默。 彼此眉头互相都皱了起来...... “师兄，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格...头上没有扎着针的人！” 李如意幽幽开口。 知贤想了想，撑着身子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走！彼此去寻人格，回头再讨论回来交流格人的心得！” 说着，知贤就飞身而起，飞出了竹苑。 文阁有九山，每一山皆高出云天。 山与山之间，皆以悬桥相连。便与那文心镜中的景色一模一样。 文心镜中的九山，便是照着文阁的九山所炼制。 竹苑乃是文阁九山的最后一座，乃是文阁掌座之山。 竹苑之山平日里除了五贤在此及几位亲传弟子偶尔进来，便不再会有其他人到此。 而如今文阁五贤......六贤，只有书贤知贤及李如意在文阁之中，其余三贤不知去向，故而书贤和知贤离开之后。 竹苑便就只剩下了李如意一人。 而李如意不曾走过竹苑之外的八山，便入了竹苑，实在是有些费解。 见到知贤离开，李如意撅了噘嘴。 “等我呀......” 李如意起身，看着空空荡荡的竹苑，觉得自己有必要还是待在竹苑之外。 有事儿再回来！ 外面的人多，可以随他格...... 拿定主意，李如意取出了书贤给他的文玉，这块玉可以让他随时去往文阁的任何一座山。 将会让他出入竹苑时，免去文阁弟子们的惊疑... 毕竟，李如意在文阁明面身份是陈其则的弟子。 正印的弟子出入竹苑，可太奇怪了...... 李如意心念微动，便在一道光芒之中离开了竹苑。 ...... 文阁第八山的正印庭院之中，陈其则喝着茶，举止极其的僵硬。 偶尔有微风徐来，吹动着庭院之中的草木。 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陈其则坐立不安，又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无奈的开口道：“如意啊，若是有事，你直说可好？” “能不能别这么盯着我？” 他的对面，李如意满头扎着银针... 双目紧紧的盯着他...... 这怪异的举止，让陈其则觉得浑身如有千万蚂蚁在爬来爬去。 如坐针毡！ 李如意出了竹苑之后，便一路打听来到了陈其则的庭院之中。 他有两块文玉，一块是六贤文玉。 一块是身为陈其则弟子的普通弟子文玉，在出示了这块文玉之后，路上的弟子皆是善意的为其指路。 只是也疑惑不已，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不知道师尊住哪里的...... 而李如意来到陈其则的庭院之后，已经这么盯了陈其则一个多时辰了。 一句话都没有说！ 双目仿佛黏在了陈其则的身上一样。 起先陈其则笑着让李如意与他一起喝茶，可是李如意却不说话。 慢慢的......陈其则在李如意的目光之下... .....就笑不出来了！ 而今见李如意还是不说话，陈其则满脸的苦闷。 “如意啊......七日不见，你对我可是有何不满？” 第139章 格穆剑清 李如意摇了摇头，继续盯着陈其则。 陈其则想了想，一咬牙开口道：“剑清也已经入了文阁，也在我门下！你要是喜欢盯着人看，不如去看剑清？” “她就在外院！” “你堂堂文阁六贤，这么盯着我一个老头子，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李如意一怔，终于开口道：“那我去格她也不好吧？” 见李如意终于说话，陈其则瞬间喜极而泣，却是不解的问道：“什么格她？” 李如意依旧还是盯着陈其则，不过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在跟四师兄一起学格物，格了七日的竹子没格出道理。” “如今准备格人......” 陈其则闻言满头的黑线，嘴角抽搐个不停。 他原本是想让李如意来文阁骂人的，却不想李如意一来，就被那知贤给同化了，成了知贤第二。 只不过这‘格人’的主意，到底是谁想的？ 也太渗人了吧...... 陈其则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意你也知道，剑清身为点灯人血脉，你去格她，必能格出道理。” “你格我，我一个糟老头子，半只脚入土了，能格出什么道理？” 李如意一愣，仔细的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 “剑清在哪？” 陈其则立马正气凛然的指了一个方向，对着李如意深深的点了点头。 “也好，那我去格剑清！” 李如意点了点头，起身转头朝着陈其则所指的外院走了过去。 刚走几步，又回到了陈其则的面前。 陈其则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李如意喝了一口陈其则倒好的茶水，再次转身离开。 见到李如意终于走了，陈其则猛的松了一口气。 举起茶杯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只不过没喝多久，庭院中传来了一阵波动。 一道白衣身影，满头凌乱从虚空踏了出来，走到了陈其则的面前，坐了下来。 然后... .......紧紧的盯着他！ 陈其则双手哆嗦，望着同样满头银针的知贤，满脸悲愤。 “师叔？” 知贤淡然的开口道：“别说话，我在格人！” 陈其则苦涩的闭上了双眼，忽然有些怀念刚走的李如意...... ...... 李如意与知贤如同着了魔一般。 李如意刚离开，陈其则又迎来了知贤...... 而李如意顺着陈其则所指，来到了外院的。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穆剑清的周围围着许多的文阁男弟子，每个男弟子望向穆剑清的神色中都充斥着殷切。 “师妹，你刚到文阁，若是有什么不解，可向我请教。师兄必然知无不答......” “是啊是啊，师妹还没有在文阁好好的逛逛吧？要不师兄带你在文阁走走？” “除了第九山竹苑，其余八山皆可去得！” “九山景色皆有所异，逛逛也好，能助文心突破！” 喜好清净的穆剑清在文阁众多师兄的围困之下，苦恼不已。 正欲说自己已然有些疲乏，想要休息之时。一转首，却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穆剑清双眼一亮，立刻冲了过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如意师兄！” 穆剑清知道李如意也拜入了文阁，但是她是从陈其则回到文阁之后才算正式拜入文阁的。 而据陈其则所言，李如意比她早。 所以那原本‘公子’的相称，也被她换成了‘如意师兄’。 只不过她却不知道李如意这些日子在何处... 故而见到李如意，先前的苦闷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李如意穿着文阁的白的文袍，清秀的脸上棱角分明，在文阁的众弟子之中如鹤立鸡群般耀眼。 更为耀眼的是，那满头的银针...... 穆剑清走近了李如意，见到李如意那头顶扎满的银针，顿时一愣，“如意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没有说话，而是着魔一般的紧紧盯着穆剑清。 穆剑清在李如意那‘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下，微微一怔，随即满脸通红。 “公子？” 以为李如意是不习惯师兄的称呼，所以穆剑清又叫了回去。 李如意却似如同并未听到穆剑清的所言一样，依旧还是旁若无人的盯着穆剑清看。 周围原本围绕着穆剑清的众位文阁弟子，见到李如意那‘无理放肆’的目光，顿时皆皱起了眉头。 “你是何人，怎可这般凝望师妹？”一位男弟子大喝了一声，指着李如意开口。 众弟子皆是一样，神色不善的望着李如意。 “这位师弟，你有些放肆了。” “剑清师妹快离开这登徒子！” 最为关键的是，虽然李如意这么盯着穆剑清看，可穆剑清却只是红着脸，并无不悦之色。 这让众多男弟子，皆是如同吃了活苍蝇一般难受。 众多弟子的议论纷纷，让穆剑清也觉得有些不好，不过她却没有对李如意表达不满。 只是拉起李如意便带着李如意走入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关上了院门也不再管门外众多男子的喧哗...... 穆剑清拉着李如意走到了小院之中的一处茶桌之前，扶着李如意坐下，也不管李如意那似乎如同走火入魔的目光，也不管李如意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轻轻的为李如意沏了茶，双手推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然后便看向李如意。 只是李如意那满头的银针实在滑稽，让穆剑清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这才开口：“我在格人！” “格人？”穆剑清不解。 李如意一边紧紧的盯着穆剑清，一边解释：“格物致知，天地万物皆有道理。” “所以我在借人格物，欲通过格人明悟天地道理。” 穆剑清一怔，哭笑不得。 难怪李如意方才在门外那般放肆，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之前在千归崖便知道，李如意在与她求剑之时便格外的认真，不为外物所动，做什么都十分的投入。 如今既然格物，自然也会全神贯注。 而穆剑清在知道了李如意的‘格人’之思后，便不再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的坐着.......让李如意看。 穆剑清平静的坐着，任李如意看，却慢慢的说起了穆家如今之态。 “穆家已经收到了圣旨，重回千归崖，欲重新让千归崖恢复生机......” “穆家的身份，我的身份也不再需要隐瞒......” 她说了很多，李如意一边‘格人’她一边说。 只是，穆剑清也没想到，李如意这面对着她...... ...一格就是一日！ 一日一夜的被李如意盯着，穆剑清早已麻木呆滞。 而门外的众多男弟子见李如意入了穆剑清的小院，一夜不曾出来，早已陷入了疯狂凌乱。 一问之下，也知道了李如意身为陈其则新弟子的事情。 似乎与身为剑秀榜十的穆剑清来自同一个地方...... 第二日，日晨初起。 穆剑清小院之外，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对着小院高呼： “如意师弟，我要与你求剑！” 第140章 见亓尽低眉 徐羡渔说过，求剑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种是向铸剑师求剑，这种求剑，是为了向铸剑师求得一柄好剑！ 第二种是向前辈求剑，这种求剑，实则是前辈为其喂剑！就像穆年生陪李如意练剑一样。 第三种是向平辈求剑，互相成就。 但是这种情况也分两种，一种是善意的求剑，互相成长，点到为止。另一种是碍于同门不可相残的规则，以求剑为由泄愤教训。 穆剑清小院之外的传回的求剑之音，很显然就是准备以求剑为由，欲教训李如意以泄愤！ 李如意像是未曾听到外面的求剑之声一般，依旧紧紧的盯着穆剑清。 可穆剑清在听到那一声求剑之音后，猛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李如意很强，但是外人并不知道。 在外人眼中，李如意只有一境修为，这种情况之下对李如意求剑，显然是有些不妥，甚至有些以境压人的卑劣。 只不过见李如意没有反应，穆剑清也舒展了眉头，未曾言语。 忽然， 格了一夜穆剑清的李如意猛的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对！”李如意收回了目光，低头喃喃自语。 “有些不对！” 穆剑清一怔，对着李如意疑惑的问道：“公子是格出了什么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格人观己，我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上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穆剑清疑惑的问道，“哪里不对？” 李如意皱着眉头，茫然的开口道： “我的倒霉命去哪了？” 穆剑清不解，迷茫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从来没有人可以跟我在一个屋檐下，一夜都不受伤的！” 当初的老乞丐和瘸腿驴，在与他回到半月山的小院之时，都是连夜跑离了他的身边。 唯有那只小狐狸好一点，每次有危险的时候，总能敏锐的感知到，然后灵活的避开危险。 可是如今，他的倒霉运似乎并没有再出现了。 当初的徐羡渔在与他日夜相处，也没有受到祸害。 如今的穆剑清也没有再受到伤害...... 似乎有些不对！ 这让李如意想不通...... 老乞丐那种厉害的神仙都没有抗住他的倒霉命，其他人怎么能承受住？ 穆剑清听着李如意那话语，猛的一惊。 想起了李如意曾说过，求签十年皆为下下，而如今平和的一切来看，似乎都不曾有什么不好。 李如意狐疑不止，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铜钱，摇了摇丢在桌子上。 铜钱散落，摆出了卦象。 李如意看着卦象，又是陷入了沉思！ “卦象还是下下的大凶之卦，并无不对，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格物致知，他还是格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因为徐羡渔的半数生机造化？ 不对，徐羡渔的半数生机造化只是为他吊着命，并未让他的命数变好，此由卦象便可知。 既然不是羡渔所致，那又是什么导致了李如意身旁之人如今不受他所累？ 李如意陷入了沉思，眉头皱起。 院外的那求剑之语，依旧时不时的响起。 可是沉思之中的李如意却全然没有听到..... 想了半天，李如意忽然一颤。 恍惚之间，他抬手摸向怀中，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平安符！ 那枚平安符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中，看似无常，似乎就连李如意也早已忘记了它的存在一样。 可是那枚平安符上，却闪着微弱的光芒。 就似那位好友......一直陪在他的身旁！ “亓官宴......” 亓官宴的运气一直很好，在那半月山，从小到大所有他想之事，就不曾有过失望。 这枚平安符，是亓官宴以徒步万里为代价，为李如意求来的。 按照亓官宴的脚力，他如今距离目的地... 还有很远很远...... 而李如意，却已经入了道。 当初一同做神仙的约定，也不知是否算是成了一半？ 一时间，李如意竟很想亓官宴。 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自己的倒霉运被压下，是否是因为这枚平安符呢？ 穆剑清看着李如意手中的平安符，忽然一怔，“这是？” “悬空寺的平安符。”李如意说。 可是穆剑清却望着李如意，摇了摇头：“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如意眼角荡起了回忆：“这是我一位我很好的朋友，送于我的！” 穆剑清想了想，对着李如意问道：“公子的那位朋友姓姓白？” 李如意摇了摇头。 “那是姓宁？” “不是！” 穆剑清想了想，“那便只能是姓亓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不是，他姓亓官！” 穆剑清笑了笑，“亓与亓官本就是一脉，亓官为亓姓的分支，所以公子的朋友是亓家人。” 李如意一怔，“亓家很厉害？” 穆剑清的话语，让李如意想起了亓官宴曾说过，是要回到宗族。 这与穆剑清的话语，相似。 穆剑清点了点头，神色似乎微微有些异常，“折柳州，亓姓无双！自然是很厉害的。” 李如意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亓家很厉害，那亓官宴往后应该也会很好。 这让李如意为亓官宴感到由衷的开心。 “看来公子与亓家的关系十分好，不然他们怎会将这枚平安符送于公子......”穆剑清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穆剑清幽幽开口，“悬空寺的平安符，从始至终，只给出过四枚！” “白家一枚，宁家一枚，亓家有两枚！” 李如意一僵，呆滞的望着手中的平安符，“竟是这般珍贵？” 穆剑清不解的望着李如意，“公子不知？” 李如意茫然的摇了摇头。 穆剑清想了想，“那公子可曾听闻过亓家的一人？” “谁？” 穆剑清想了想，开口道：“亓眉！” 李如意一怔：“亓眉是谁？” “亓家天骄，剑秀榜二，世间有言...”穆剑清开口道。 “琉璃红尘三千万，见亓也须尽低眉。” 第141章 求剑不入愿 琉璃红尘三千万， 见亓也须尽低眉......亓眉！ 李如意无法想象，这是有多好看，世间才会对其给出这样的评价。 剑秀榜二......徐羡渔没说过啊。 哦，是了。徐羡渔是剑秀榜一，自然是不觉得剑秀榜二有什么的。 不知不觉，李如意竟然有些得意。 也不知这得意从何而来...... 李如意放下了对于那亓眉的所思，并未太过在乎，只是将手中的平安符放在了桌上，眼角带着思绪。 小院停风筑，一点迁长思。 忽然...... “如意师弟，我要与你求剑！” 小院的之外的那声呼喊，又传入了小院之中。 这一次，李如意听到了，并且猛的双眼一亮！ 穆剑清见到李如意那神色的变化，猛的捂上了眼睛，她自然知道，李如意对于‘求剑’两个字，有多么的执着。 李如意来不及收起平安符，兴奋转头冲向了小院之门，张开双手推门而去...... 小院之外的众多聚集在穆剑清门外的弟子，皆是神色不善的望着紧闭的大门。 院门微动，缓缓的开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一闪。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刚被开启一丝的院门被风一吹，猛的被吹开。 砰！ 刚刚还在叫唤的弟子，来不及反应... 就被那门扇倒在了地上......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的望着李如意。 倒是也没人认为李如意是故意的，方才那阵风来得突然，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门是被风吹开的。 只是没想到，这位师弟这么倒霉...... 那刚刚还在叫唤的弟子，捂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 众人望去，只见那弟子的鼻血流了出来。 脑门上还有似已经微微肿起。 “这位师兄，是你要求剑吗？”李如意对着那位文阁弟子，兴冲冲的问道。 众人见李如意那兴奋的样子，皆是一愣。 就连想要对李如意的求剑的弟子，也是一阵恍惚。 良久，点了点头。 李如意望着对方，忽然皱起了眉头：“可是师兄修为比我高......” 那位弟子揉了揉额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自封修为到一境，与你齐平，这样可以了吧？” 李如意猛的点头。 那位弟子也是爽快，立刻自封修为至一境，而后往后走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旁观众人，也都往后退，让出了一片宽广的地方。 李如意走了过去，一旁小院之中的穆剑清为李如意收起了平安符后，也走出了小院。 那位向李如意求剑的弟子从取出了一柄剑，想了想又换成了一柄无锋之剑...... 他只是不满昨日李如意那对穆剑清那放肆无理的模样，又一夜待在穆剑清的小院之中，故而想要教训一下李如意，但是却并未想要真的伤及李如意。 毕竟李如意初入文阁，且满头银针，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模样。 他也不好做的太过...... “文阁正记，荆明泽，向如意师弟求剑！” 李如意见荆明泽换了无锋剑，心中感动不已，只觉得文阁还是好人多。 他一直想要求剑，但是不知如何开口。 这便有人送了上来，还换了无锋剑，这让他心中开心不已。 “文阁正记，李如意，接受师兄的求剑。” 所谓正记，便是正印弟子，也是划分弟子阶层的一个标示。 这位弟子的身份在文阁之中，也算是一个内门，与李如意明面上的身份相当。 李如意想了想，转头看向穆剑清。 他只有一柄剑——折戟。 但是折戟虽然被断去了剑尖，但是其剑身的锋芒无与伦比。一旦用折戟剑，怕是对方的剑一碰折戟便会断开，求剑便求不成了。 穆剑清望着李如意，似知道了李如意在想什么。 于是也丢出了一柄未开锋之剑，丢给了李如意。 李如意对其一笑，接过剑，看向了荆明泽！ 两人站定，直视着彼此。 都似微微认真了起来...... 荆明泽在李如意的身上感受了一种与剑似十分契合的感觉，似乎任何剑，在李如意的手中，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修为运起，两道气势攀升而齐平...... 李如意手中的那柄未开封且无灵的剑，竟然发出了一阵剑鸣。 嗡！ 一道剑气散开，似有飘叶落下。 众人都摒气凝神的望着场中的二人...... 两人猛的一闪，身形朝着彼此冲去！ 忽然， 荆明泽忽然感觉有东西糊住了自己的眼睛，微微一顿，李如意的剑气却到了身前。 砰的一声。 荆明泽如遭重击，仰面倒在了地上荆明泽手中的剑被李如意一击扬了起来。 那柄飞起的剑，落了下来，猛的敲在了荆明泽的额头先前被院门扇到的额头之上。 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陷入了沉默。 “嗷！” 荆明泽痛苦的声音响起，捂着脑袋站了起来。 疑惑间，抬手抹了抹眼睛，疑惑那先前糊了眼睛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抹眼睛，一团粘稠之物在了手中。 正这时... 虚空之上传来了雁鸣之声，徐徐远去......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荆明泽，荆明泽也是呆滞的望着李如意。 一番沉默之中，荆明泽瞬间失去了求剑之心，提着剑一抱拳，“师弟福缘天助，师兄甘拜下风。” 然后，猛的调头消失不见。 太丢人了，此地不祥，还是先走为好！ 这忽如其来，又戏剧的一幕，让众人都陷入了呆滞。 所有人心头都有一个疑问： 荆明泽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被雁屎迷了眼睛...... 诡异，太诡异了！ 终于又有一位弟子走了出来，试探性的对着李如意一抱拳，“请如意师弟赐教！” 李如意点了点头，作揖行礼：“请师兄赐教。” 李如意刚一拜下，先前被李如意剑气所斩过的一株古树轰然倒塌。 轰！ 这位弟子还未有所反应，措不及防的就被树压在了下面。 如同神识失去了作用一般...... 沉默，长久的沉默。 有人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李如意，满脸惊恐。 有人猛的调头离开......这是天运之子，惹不得！ 猛然间，李如意想起了被他遗落的平安符，转头看向了穆剑清。 穆剑清苦笑连连，将李如意的平安符丢了过去。 李如意收起平安符，像是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了还未离去的众多文阁弟子，露齿微笑...... “如意欲向诸位师兄求剑，不知......” 李如意还没说完，小院之外的所有人猛的一惊，一哄而散。 长风徐来，悲风鸣响。 小院之外还站着的，只剩下了李如意与穆剑清二人。 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李如意悲愤苦闷，“我果然还是倒霉运！” “就连求剑都不得如愿......” 穆剑清望着倒塌的树，和那位树下昏睡的弟子。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师兄怕是还没想明白，倒霉的到底是谁！ 第142章 心慕笔追 李如意找不到人求剑，找不到人格，唉声叹气地偷摸回了竹苑。 继续格穆剑清也不大好，每每格穆剑清的时候，李如意脑子里总是出现徐羡渔的身影。 想起自己向徐羡渔求助，过了几天便听到了凤鸣渡来人的消息。 这让李如意感到十分的开心。 不知为何，李如意愈发的开始思念徐羡渔。 李如意忽然便冒出了，什么都不管，去往凤鸣渡寻找徐羡渔的冲动。 只不过这丝冲动又被他压了下去！ 这个时候去凤鸣渡，不现实......去了或许便没有时间走出凤鸣渡了。 竹苑风澜，竹海如江水一般在风中起伏。 平静且带着祥和之意。 竹苑之外，李如意推门而入，见到了书贤坐在竹檐之下，独自喝着茶。 书贤见李如意神色不佳，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坐到了书贤的对面。 “我想要求剑，但是好像不是很顺利！” 书贤一怔，闭上了眼睛，神识覆盖上了整个文阁。 很快，他便从弟子的议论声中知道了一切...... ‘福缘天助’、‘惹不得的天运之子’等等话语在文阁弟子之间流传，形容李如意这人诡异的紧。 一时间，书贤的脸色变得尤为古怪。 望向李如意那唉声叹气的模样，书贤也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李如意却知道，自己不战而胜并非是因为自己福缘天助，而是因为自己的倒霉命影响了身边人。 只要一丢下平安符，便会回到从前那样。 见书贤的嘲笑，李如意默默的取出了平安符，作出要丢弃的模样。 书贤脸色猛的一变，“丢不得丢不得！” 要是李如意一丢，说不得这竹苑会发生什么...... “不就是想要求剑吗？”书贤立马开口道：“这还不简单？” “过几日，我在文阁为你设一个弟子间的武道大比，多给你排几场比试就好了。” 李如意双眼一亮，望着书贤：“这可以吗？” 这种大比会有奖赏，所以弟子都极为认真。对于李如意求剑乃是最佳的办法。 只是为他求剑，单独弄一个大比会不会不是很好？ 书贤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你是文阁六贤！” “文阁是你的归心之处，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齐家，方能心安。”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书贤，看着书贤那满头的白发，不知为何心中感到了一股暖意。 书贤引他入文阁，给他心安之所，要为他开一个文阁大比。 这些都似乎为了让他有一个齐家之念。 沉默良久，李如意展颜一笑，“如意多谢师兄。” 书贤笑了笑，两人对坐共饮。 长风吹入竹苑，李如意漂泊之心，竟渐渐的安了下来。 虫鸣鸟语，竹澜涟漪。 似有说不清的长思化作了流水， 潺潺流响。 “对了，四师兄呢？”书贤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 李如意想了想，开口道：“应该在格人！” 书贤一怔，又一次展开了神识，紧接着嘴角一抽。 随即跳了起来，大骂道：“这老东西，竟敢欺负我的弟子，简直不要脸。” “他怎么不去格自己的弟子？” “哦，他没弟子！” 没等李如意有所反应，书贤气冲冲一步跨出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了一脸错愕的李如意。 “还没有给我拔针呢.....” 李如意低着头，借着杯中茶水的倒映，望着自己满头的银针，一阵苦闷。 想了想，李如意决定自己找书看看。 他虽然不知道扎针怎么扎，但是知道拔针应该也是有顺序的。 于是，李如意准备自己看看书，把自己头顶的针给拔掉。 第九山有一座书阁，其中有无数的书卷。 那书阁就在竹林的深处，鸟语花香之间。李如意身为六贤，自然是可以随心所欲去翻阅的。 想了想，李如意便朝着那书阁方向走去。 一路上。 风澜起伏，竹香弥漫。 李如意望着周围的景色，忽然感觉心中无比的平静。 “齐家......” “心安之处！” 不知为何，李如意却忽然发现，书贤说的齐家，似乎还缺了一点什么。 一点他想不明白的东西...... 竹海之中，一点溪水潺潺响起。 带着丝丝缭绕的水雾，李如意在竹海深处见到了一处瀑布，瀑布之前，是一间三层的竹楼。 竹楼之上歪歪扭扭的挂着副牌匾，牌匾之上潦潦草草的写着书阁二字。 李如意走到了书阁前，踏步走了进去。 似有一道结界，在李如意腰间的贤玉一阵轻鸣之中，李如意轻而易举的踏足了书阁。 书阁之中琳琅满目的书籍古卷，铺满了李如意的双眼。 每一个书架之前，都有关于此书架的书籍的类别。 这让李如意找起来，十分的轻松。 李如意在一层找了找，似未找到有关于医术之类的书籍，便又上了二楼。 很快，他便看到了医药之类的书架。 李如意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书架中关于医药书卷。 李如意踮脚取下了一本，却发现那本书的旁边，少了一本...... 李如意未曾多想，只道是先前书贤为他扎针时翻得书便是少的那一本。 翻开书卷，李如意满意的笑了起来。 回头四下张望，却发现书阁之中没有坐的地方。 想了想，李如意抱着书卷走下了楼，走出了书阁...... 恍惚之间，李如意来到了书阁之后的瀑布之下，见到瀑布旁有几块石头，李如意立刻走了过去。 准备在那瀑布旁观书...... 只是刚走到了瀑布之下，李如意却忽然看到了那几块石头之上，还有一个少女坐在那里。 少女一身淡薄的白裙，一头长发散落在身后。 她背对着李如意，自顾自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格外的投入...... 此处为何还有其他人......李如意困惑的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是何人？”李如意对着那少女背影轻声的开口道。 听到李如意的问话，那少女显然是猛的一颤。 恍惚之间， 她转过头了头来，文弱而淡妆的美貌之下，透露着病态的苍白...... 李如意望着那转过头来的少女，猛的一颤。 心中思绪，如同凤鸣江的潮水一般... 起了波澜...... 第143章 称心如意 良久的对视之中，那少女僵硬的站了起来，也不知为何看着李如意的双眼渐渐泛了红。 少女面对着李如意，轻轻的张了张嘴。 “你好，我姓李！不对...我叫如意....”少女慌乱的开口，却似乎失了神一般，怎么开口都不对。 “不是......我是......” 恍惚间，少女红着双眼，低下了头去。 也不知道是懊恼什么，少女手中的书卷被其紧紧的卷成了一团。 明明她早已练了很久啊...... 忽然， 李如意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叫称心对吗？理贤的弟子？” 慕称心听着李如意那柔和的话语，猛的抬起了头。 细水落崖，在这竹林深处的书阁之后，漂泊而下，激起淡淡的水雾...... 两人相望着，似卷起了说不清的思绪。 慕称心呆呆的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忽然心中平静了下来。 她对着李如意伸出了手，再次开口：“你好，我叫慕称心，心慕笔追的慕，处处称心的称心......” “文阁理贤的唯一亲传弟子。” 李如意恍然如梦，双手一松，手中的那册书卷掉在了地上。 心慕笔追的慕，处处称心的称心。 天资聪颖的李如意，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他心中浮现出了无限的遐想。 只是他却想不明白...... 无法理解...... 慕称心生得极美，柔和而恬静，在看着慕称心那容貌的时候，李如意心中便似乎有了一个他未曾见过的画卷。 他的心头，涌现出了一种来自神魂，来自血脉上与对方的联系。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更看不懂。 细风卷起了瀑布的雾水，散于竹海之间...... 恍惚之间，李如意轻轻的握住了慕称心伸来的手，心中狂颤，神色却似如常般的开口。 “你好，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文阁......第六贤！” 一点波澜起，满山起涟漪。 两人便这么一直看着，直到慕称心似乎想起什么，慌乱的抽回了手，转头看向瀑布，背对着李如意。 李如意望着慕称心的背影，心中千思百结。 慕称心听着李如意那话语，似微微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得叫你如意师叔了......” 李如意恍惚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瀑布。 “说起来，确实如此！” “我也应该叫你称心师侄......” 一番沉默之中，慕称心看向李如意掉落的书卷，屈身将其捡了起来，送回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如意师叔的身体不好吗？为何要看这医书？”慕称心似在压着心头的情绪，轻声的问道。 李如意恍惚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好，前些日子与四师兄格物，格伤了身子......”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头顶扎满的银针，“我想看看书，找到拔出这针的顺序。” 慕称心微微一笑，对着李如意说道：“师侄刚好会一点医术，要不师侄为如意师叔拔除这些针？” 慕称心脸上带着笑，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 那明眸眼角，闪动着荧泽...... 李如意望着慕称心，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好。” 他缓缓的坐到了石头之上，望着瀑布流水。 慕称心也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抬起似乎微微颤抖的手，为李如意一根一根地拔出银针。 “如意师叔，似乎本来身体就不好？”慕称心忽然问道。 李如意想要点头，但是想到慕称心在拔他头上的针，点头容易让自己受伤，所以便只能开口道：“对，从小身体就不好。” 慕称心低着头，眼角闪着晶莹。 “为何？” 李如意听着慕称心的话语，心头一阵没由来的发苦，沉默良久。 “也不清楚，从小便是这样体弱多病，这一次格物确实伤了一些精气神。” 慕称心一边为李如意拔着针，又是一边问道：“那如意师叔幼年过得很不容易吧？” 李如意笑了笑：“都习惯了。” 怎会不习惯呢？ 他经历了三次命劫，十岁一次，十三岁一次，十六岁一次。 普通病痛，在那命劫之前，又算得上什么...... 只是那渐渐淡淡的‘习惯了’几个字，落在慕称心的耳中，让慕称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似乎有些话，还想说却再也说不出口。 风吹瀑布，湿了竹澜。 李如意目光轻扫，看到了慕称心方才所看的那本书，心中微颤，试探性的问道：“称心师侄的身体也不好吗？为何也看这医书？” 慕称心先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是不好。” “但是我只是体弱多病而已，却是并无大碍。即便是生病之时，也有人照看......” 只是体弱多病而已吗？ 李如意沉默不语，久久未言。 许久之后，慕称心终于将李如意头顶的所有针都拔了下来。 提起长裙，缓缓的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侧着头，痴痴地凝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在慕称心的目光之下，心中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沉吟良久，李如意神色如常的笑道：“你看我这个做师叔的，还不知道称心师侄家中情况如何......” 暮沉吟双目一闪，侧过了头去。 “家中都好，劳师叔记挂。” 李如意点了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又是一阵沉默。 细风卷云，铺在了地上。 那书阁之后的瀑布之中渐渐飘起了说不清的愁绪，带着李如意的茫然和无措。 沉默之中，李如意终于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便不打扰称心师侄看书了......” 话语卷着瀑布的潺潺水声，回荡在这云水之间。 慕称心双目一颤，不舍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起身，迈着步伐沿着瀑布之下的溪流，朝着外面走去...... “如意师叔！” 忽然，慕称心对着李如意喊了一声。 李如意脚步一颤，回过头去。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在师叔得空之时，去竹苑找师叔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再次转身，迈步离去，似逃离一般...... 待李如意离开之后，慕称心望着李如意离开的方向，眼角那抹晶莹忽然化作玉珠，落了下来。 似乎对于这一次的相见，她十分的不满意。 幽幽转身，慕称心对着那瀑布又一次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如意师叔，又见到你了。” “如意师叔，不要忘记哦，我叫慕称心......” “心慕笔追的慕...” “称心如意的称心......” 第144章 人道渺渺 竹澜如波，尘香如柱。 李如意离开了那瀑布之前的书阁，踏足在了竹林之中。 一步一步的走着。 他走的极慢，似神色恍惚一般...... 一缕清风徐来，卷起了李如意的额前乱发，荡起无边思澜。 李如意停了下来，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茫然间，湿了指尖。 回头看去，似乎见到了慕称心还在那瀑布之下。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又不似在看着他。 回过头，蹲下了身去。 李如意从剑戒之中又取出了一筒命签，他轻轻的摇曳着命签，直至一支命签被甩落了出来。 命签落在地上，藏在草木之间。 李如意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那枚命签，却似乎不敢去捡。 犹豫了许久，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支命签。 见到命签的刹那间，李如意低下了头去...... “震宫签，大过变夬。” 李如意收起了命签，缓缓的起身，转头离去。 “心有余，力不足，倚仗住春风......” “...一歌...一曲。” 依旧是下下大凶之签，可是...... 明明这一支签，李如意并不是为自己求的...... ......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竹苑之中，书贤手捧着一册书卷，口中念念有词。 其对面的知贤一脸淡然，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书贤，似乎已经将其格人的对象，丢到了书贤的身上。 而书贤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念着书中的词句。 李如意还未走到竹苑，便远远的听到了那连绵的话语之音。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欲人道穷......” 疑惑之间，李如意收拾了一下情绪，迈入了竹苑之中。 见到书贤与知贤对膝而坐，两人那一副各自为营的模样，让李如意困惑不解。 “四师兄五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知贤没有回头，只是紧紧的盯着书贤，‘恶狠狠’的开口道： “我在格他！” 书贤也是平静而得意洋洋的开口道： “我在为四师兄的格人，添上一缕仙道之音。” 虽说是在帮知贤格人，但是口中那一句句《仙道经》却让知贤头痛不已，仿佛在故意干扰知贤的格人之举。 李如意懂了...... 这分明是知贤不满书贤阻止他格陈其则，故转而开始格书贤。 而书贤将计就计，明面上是帮知贤格物，可是却念着《仙道经》让知贤格人不得专心。 这是两只老狐狸的对峙。 眼下这种情况就是......看谁先逼死谁！ 李如意默默的走到了一旁，不敢加入进去。 至于那格物之心，李如意暂时不敢提起，他怕书贤也会用这一招对自己。 自己是一定不如知贤的，只是听了书贤念了两句。 他就觉得头痛的不行...... “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书贤继续念着，念完一遍之后，便又开始从头反复的念。 这一念，便是一日！ 知贤一脸的怨念，却还是紧紧的盯着书贤，一副不愿意服输的模样...... 直至夜幕降临，皎月升起。 李如意打着哈欠，坐在一旁，脑子嗡嗡的响个不停...... 长风徐来，两位文阁贤者的对峙之中。 李如意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可是即便进入了梦乡，脑海之中也还是那一声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日出时分，那《仙道经》还在响个不停。 李如意从梦中惊醒，双目通红...... 转头看向两位师兄，赫然发现两位师兄依旧还是昨日的模样，似乎一动都不曾动过。 啊！受不了了...... 李如意赫然起身，走到了知贤的身后，抬手将知贤头顶的那些银针就拔了出来。 刚一拔出，知贤一颤，转头茫然的看向李如意。 然后双眼一黑，倒在了桌上...... 知贤七年未眠，如今还能撑着，却凭头顶的银针。 若是没有银针支撑，他估计得睡好久。 再这样下去，知贤明显是撑不住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如意已经撑不住了...... 见到知贤终于趴下，书贤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仙道经》，得意洋洋地捋了捋白须。 “跟我斗？” 转头看向李如意，满脸赞许：“小师弟好样的！” 李如意黑着一张脸，麻木的看着书贤。 书贤扬了扬眉，暗自估算了一下，知贤为了格竹子能撑七年，真要较真起来，他可能还真熬不过知贤。 想到这里，书贤撇了撇嘴，脸上挤出了无奈的皱纹。 李如意坐回了书贤的面前，抬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着茶盏仰目望向书贤：“为何要念这《仙道经》？” 《仙道经》又被称之为《度人经》，为道门的至经，身为半个道士的李如意，他自然无比熟悉。 曾经在福星观，他曾看过无数次...... 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书贤一愣，看向手中的《仙道经》，疑惑的望向李如意，“如意不知？” 李如意茫然，“我不知什么？” 书贤一脸的古怪，“这是咱们文阁的立阁之书啊......” 李如意一怔，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 沉思了良久，李如意小心翼翼的问道：“咱们文阁莫不是......” 书贤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一脸的僵硬，心中做着最后的挣扎，“真的是？” 书贤深深的点了点头。 “没错！” “文道知书理......你不觉得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文阁的在世间的第二个名字......道阁，你没听过？” 李如意满眼绝望，赫然站了起来，满脸的悲愤。 “搞了半天......我还是一个道士！” “我要退出文阁，这文阁第六贤......谁爱做谁做！” 当初在福星观，就是因为福星观是道观，所以先生不肯让他完全入福星观，只做半个道士。 没想到，居然在文阁上了船...... 书贤一脸的茫然，“这是为何？” 怎么知道文阁为道阁，李如意就想要退阁了呢？ 李如意沉吟了半天...... “我以后还得娶亲呢......” 第145章 仙道茫茫 道门不能娶亲，这一点，李如意自然是知道的。 就像先生和道长，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个人。 李如意完全不想和先生和道长一样孤独终老，他有着远大的抱负，便是... ......延续李家香火！ 要是做了文阁第六贤后不能娶亲，那怎么行？ 徐羡渔还在等他......虽然徐羡渔什么都没说，但是李如意隐约懂一点。 即便八字没一撇，但是总不能先把路给堵死吧。 万一呢？ 所以，李如意心中升起了退出文阁的想法。 十分的明确！ 书贤嘴角抽搐个不停，望着一脸悲愤的李如意，苍老的脸上挤满了皱纹！ 沉默良久，书贤艰难的开口问道：“小小年纪，不想问鼎仙道之巅，你却想娶亲？” 李如意不满的努了努嘴，泰然自若，“那怎么了？” “我都十六岁了，山里好些人都当爹了......” 一老一少陷入了长久的对视之中，终于还是在李如意那厚脸皮中......书贤率先败下了阵来。 “谁跟你说文阁不能娶亲？” 李如意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吗？” 书贤满脸不耐的摆了摆手，“自然是可以的！” “五位师兄有成亲的吗？”李如意又问。 书贤摇了摇头，默默的喝了一口茶。 “没有！” 李如意想了想，又是问道：“为何不成亲，是因为不想吗？” 书贤白须抖了起来，闷声闷气道：“对！” “为何不想？”李如意刨根问底。 书贤转头看向昏睡的知贤，忽然想把知贤唤醒，继续格物对峙。 只不过想了想，书贤还是对着李如意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如意啊，仙道一途，所经坎坷。修仙之人应当将心思放在问鼎仙途，不要老想着成亲之事。” “这对你不好......” 李如意不解，反问道：“若是不想成亲，我问鼎仙道做什么？” “仙道之路，注定孤独！”书贤说。 “那便不问鼎仙道！”李如意说。 书贤反问：“若无问鼎仙道之心，你如何能守住你想成亲之人？” 李如意也反问：“若无成亲之心，如何问鼎仙道？” 书贤深吸了一口气，“成亲之后呢？” 李如意自然道：“自然是生孩子！延续李家香火！” 书贤摇头：“天道不平，生了又如何？” 李如意一怔，似乎在书贤的话语之中，他听到了一种莫名的古怪之意。 “师兄是什么意思？” 书贤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入了竹苑之中，负手而立，望着茫茫竹海。 长风吹过，竹海摇曳伴着书贤的话语：“如意啊，若这天地皆一个谎言，生子也将让其被困在谎言之中。” “你又如何忍心让你的子嗣经历与你相同的苦难？” “仙道之途，注定孤单。” “唯有问鼎仙道，方有为世间求得一线真相的可能......” “可每一个大世，能够问鼎仙道的唯有一人。当你一人回首世间，红颜皆枯骨，你又该如何？”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书贤的背影，一直以来，书贤在他面前似乎都是那种随性而行的平易近人模样。 可是这一刻，李如意竟然在书贤的身上寻到了似如先生背对着他，望着天地的那种感觉。 “师兄所说的谎言，是什么？”恍惚之间，李如意问道。 书贤转过头来，看着李如意，低语轻喃，“如意可曾想过，所谓剑暮到底是什么？” “为何那些进入剑暮之人，会迷失在其中。” “明明在同一片天地之下，为何又会走不出来？” “凤鸣江的彼岸，又是什么模样？” “为何剑暮来临之时，凤鸣江的彼岸会前来如此多的诡异？” “剑暮之中的诡异，又真的只是诡异吗？” 书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意还小，这天地的真相，你看不到。” “而你终有一天会看到它，而那一日，也已经不远了！”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书贤，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之感。 仿佛是书贤的话语之中，那话语太过沉重。 沉重到李如意无法面对...... 低下头，李如意看向了自己的杯盏。杯中茶水摇摇晃晃，倒映出了李如意那青涩的面庞。 那杯中倒映的他，虚幻无边，似那剑暮之中的诡异一般......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不知所想，却见书贤微微一笑，“所以...” “你还想要成亲吗？” 李如意想了想，点了点头。 “想啊！” 书贤脸色一变，望着李如意，一头白发抖个不停。 沉默良久，书贤摆了摆手，“为你设的文阁大比已经开始了，你去吧。” “输了也不打紧，反正能让你走到最后！” 李如意一愣，不明白输了还能怎么走到最后，输了不就无法参加下一轮比拼了吗？ 李如意虽然不解，但是既然书贤这么说了，显然是安排了一些‘黑幕’。 想着，李如意便心安的离开了竹苑。 等到李如意离开之后，书贤重新回到了茶桌之前，望着茶桌之上昏睡的知贤，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想起了什么，书贤转头看向了身后那竹屋的牌匾。 “师尊，你当年失败了。可师兄们还是一直在照着你的脚步在走着......” “这世间的真相太过绝望，师兄们找的这道希望，真的能勘破这谎言吗？” 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离开的方向，书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有岂止是你身负命劫......” 书贤低下了头去，不知从何处取来了卦签。 他轻轻的摇曳着，甩出了一枚签。 那支命签摔落在了桌上，似在说着整个竹澜的起伏不定。 书贤苦笑了一声，收起命签...... “吾为苍生求一卦，却观天下皆无生！” 举起杯盏，书贤望着杯中茶水之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手却微微一抖，放下了杯盏，似见到了恐惧之物一般...... 长风吹过竹苑，又一次荡起了书贤口中的那一声声仙道经。 声音传出竹苑，带着落寞......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第146章 古仙机缘 寥寥雾云，浩浩人潮。 文阁第六山，仿若是一片高于云端的青崖之巅。 一溪清池落于山巅的洼地之中，青池三面皆是青墨的山壁，山壁之上道道文纹如同金色游龙。 清池之西的山崖之上，是一处高阁。 这便是文山的主阁——文阁！ 文阁朝东，略过清池便是寥寥无边的云天....... 清池两侧的山崖与东侧的广阔之地上聚集着千百人，皆是面朝着文阁，神色肃穆。 这是李如意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文阁之人。 那些文阁弟子身穿广袖青袍，头顶青冠。与李如意一样身穿白衣之人极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而李如意为了不引人注意，也已然换上了普通弟子一般的青袍。 远远的，他见到了文阁之下的高台之上，陈其则站在那里，显然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在见到李如意的瞬间，陈其则的嘴角猛的一抽，别过了头去...... 陈其则身旁的一位老者，显然也是文阁正印，他对着陈其则点了点头，而后上前一步，平静的开口，话语却传遍了第六山围观的众人耳中。 “此次剑比，乃是为了选拔出二境之下弟子！” “前百之人可于一月之后，去往仙落山谋求古仙机缘......” 听到了正印老者的话语，文阁众弟子双眼猛的一亮，眼中燃起了斗志。 仙落山血宗之事，天下皆已知晓。 璃阳皇早已昭告天下，天下各宗皆可选取门下弟子，于开启一道封印之时，前往仙落山中求取机缘。 只是仙人遗尸之山不大，能够进入其中之人不多。 且其中必然也会有危机，故而要选取一些实力不弱，却修为不高的额弟子。 而文阁身为天下宗门，故而自然也有此等名额。 故而这种机缘，文阁弟子皆是想要试一试的。 只有李如意在听到进入仙落山要进入前百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能进到前百吗？ 不过书贤既然已经说了他哪怕是一路败，也能一路走到最后。李如意便立刻放松了下来。 主要目的是求剑......李如意斗志昂扬！ 至于进入仙落山，他有很多办法。 “此番问剑，为期一月！第一轮，每百余人一混战，争夺其前二十。十五场混战，将有三百人进入第二轮。” 正印老者平静的开始宣读选拔规则。 “第二轮之后，两两对决，胜者入下一局。” “直至决出前百......” “若是有人受伤而无法步入下一局，将在前一局淘汰之人中，随机选出人选进入下一局。” “可曾有疑问？” 汇拢至第六山的文阁子弟皆无话语。 正印老者点了点头，抬手一点，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在清池之上化为一卷百丈白纸。 “欲争锋之人，可入清池！” 话音落地，立刻便有许许多多的弟子飞身入了清池。 那清池之上浮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飞入清池之人皆踏在那道金光之上，并未沉入水中。 而一入清池之中的人，其名便在虚空之上百丈白纸之中浮现了出来。 李如意默默的看着弟子们踏入清池，并未着急进入。 他算了算，符合二境之下条件的弟子有两千余人。 每一场混战都不限制人数，但是却只决出前二十...... 如此算来，在最后的几场，会有可能混战之人更多。按照他不好的运气来说，人越多，他晋级的概率越小。 所以他要在前几场进入。 但是第一场大家都害怕后面的人会太多，从而导致第一场进入清池的弟子也将近两百人。 李如意算了算，大概会在第三场或是第四场混战的人最少。 李如意得意的想了想......果然读书有用！ 文阁之外的高台之上，陈其则见到李如意那得意的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李如意根本就不用算这么多。 反正，他怎么都会步入前百的...... 陈其则接到的师尊之命便是如此，只不过这种事情有违文人风骨，让他心中极为的难受...... 只是想起理贤不在，也无处说理，只能无可奈何。 回头看向了清池之中的众多弟子，陈其则高呼道： “启！” 刹那间，清池之中的近百人，皆是一同陷入了苦战之中。 剑气横飞，乱作一团。 乱战之中，很快就有人落败了下来。 落败之人也随即会被一道青光送出清池...... 原本还想要观战学习的李如意，看着清池之中那凌乱不堪的大战陷入了迷茫...... “这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李如意欲哭无泪，撇了撇嘴。 “师兄也想要比一比吗？”一道清静且带着平和之意的声音，在李如意的身后忽然响起。 李如意转头看去，却见穆剑清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后。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啊。” “我想去那仙落山看看。” 穆剑清凝望着李如意，忽然笑道：“师兄想要求剑才是真的吧？” 她可是知道李如意对于求剑二字有多么的执着。 李如意尬笑了一声，“都一样......” 穆剑清笑了笑，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望着下方清池之中众多弟子乱战一团，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开口道。 “其实要哪些人去往仙落山，各个正印的心中都有数。” “直接选定人选就好了，怎么会忽然出现了一个选拔大比呢？” 说着，转头看向了李如意，“师兄知道缘由吗？” 李如意脸色一变，猛的摇头。 “我不知！” 穆剑清淡淡的笑了笑，不再逼问李如意这个问题，而是开口问道：“如意师兄准备在第几轮进入清池？” 李如意想了想，“第三轮吧。” 穆剑清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李如意忽然微微一怔，反应了过来，“你不会也要在第三轮进入清池吧？” 穆剑清点头道：“是啊。” 李如意立刻开始劝说穆剑清，“本来一场的名额就二十个，你再跟我抢一个，我晋级的概率又小了。” “咱们还是分开的更好？” 穆剑清转头望着李如意，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其实想看看如意师兄如今到底有多强了......” 第147章 天运之子 在穆剑清的心中，李如意的成长她都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在千归崖时，李如意被她一剑放倒。到后来在与爷爷的喂剑之后，李如意的剑术变得极为神秘了起来。 而她也不曾再与李如意比试过。 虽然不知道李如意如今的剑力到底有多强，可是想起当初李如意一剑斩出妖月盏，她便觉得李如意极有可能已经不弱于她了。 虽然李如意境界不高，但是李如意对于剑的悟性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她有一种预感，或许身为一境的李如意，已然有了与二境一战之力。 更何况......李如意还会那水墨一剑。 那让天地万物汇入水墨之画中的一剑，仿若仙迹。 听到穆剑清的话语，李如意疯狂的摇头，“剑清啊，你若是有这种想法，等我找个时间陪你过过招不就好了吗？” “何必咱们自己损耗呢？” 穆剑清望着李如意，想了想，笑道：“那如意师兄是答应与我一战了？” 李如意点头，“答应答应，只要你不要跟我想名额！” 穆剑清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那我与师兄一同混战，还能保护师兄，一同抢两个前二十，不是更好吗？” 李如意撇了撇嘴，想起穆剑清小院之外的一幕，连连摇头。 你保护我？ 那不是置我于众矢之的吗？ 穆剑清身为剑秀榜十，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 如今她只是站在李如意的身旁，便已经引起边上的一些弟子‘敌意’的目光了。 见李如意还是拒绝，穆剑清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在第二场上吧。” 李如意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是实在不想跟穆剑清一战。 穆剑清二境修为，其剑又好。 不拿出折戟剑，李如意没有信心...... ...... 不知过了多久，清池之中的弟子们大多都已经被送出了清池。 清池虚空的那百丈白纸之上，其所剩的名字也寥寥无几...... 李如意和穆剑清也认真的看了起来剩下之人的大战。 战到这个时候，其实也已经都分出了胜负。 李如意看着清池之中的数十位弟子，有理有条的开始清除修为不够之人，便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强者与强者之间的弟子，并不会互相动手，而是会联手驱离较弱的弟子。 这无可厚非！ 只是对于李如意自视为混子的存在，实在是不太友好..... 很快，对着一声鸣响。 第一场的二十人也已经出现了，白纸之上也只剩下了二十个名字。 那些失败的弟子，名字并未消失，而是变得灰暗。 即便在进入其中，其名字也不会再亮起..... 这边屏蔽了有人第二次进入混战。 第二轮开始！ 穆剑清转头对着李如意笑了笑，飞身入了清池之中。 李如意看得羡慕，他只有一境修为，还不会飞！ 等会儿还得走下去...... 不过若是一定要飞，折戟剑会飞，他可以让折戟剑带着他飞。 只是这般，可以但没必要。 毕竟，消耗的还是他自己的灵力。 第二轮混战开始，如同李如意所想的那样，人变少了，将近一百二十余人。 因为大家都想要先观望观望。 李如意的注意，都在穆剑清的身上。 穆剑清长得极美，淡淡的出尘之气，落在清池之上，宛若一片落于池中的浮花，却在翩翩起舞。 也不知为何，攻向穆剑清的人反而很多。 李如意理解不了......不是应该怜香惜玉吗？ 只是想了想，李如意又明白了......男弟子想的都是在穆剑清的面前表现一番啊。 李如意撇了撇嘴，呢喃自语：“也不就是我一个人想要成亲的嘛......” 第二轮混战结束，穆剑清果然入了闱。 穆剑清飘然起身回到了李如意的身前，笑着对李如意问道：“如意师兄，怎么样？” 李如意点头称赞，“很厉害！” 穆剑清还想再听听李如意具体说些什么，却见已然没了下文，顿时不满地撅了噘嘴。 文阁之下，陈其则的声音响起，“第三轮，弟子入清池！”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穆剑清，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剑清啊，能不能借我剑一用？” 他不想用折戟，折戟的锋芒太盛，怕伤了其他人。 穆剑清想都没想，便将自己的剑——清水，递给了李如意。 李如意感激不已，接过了穆剑清的清水剑。 刹那间，李如意脑子又是嗡的一声...... 他的脑海之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一幕白茫茫的景色。 那白茫茫之中， 是一个游经千归崖之人，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似乎心中总是压着许多的事情，愁眉不展。 游人见到小女孩的时候，见其稚嫩脸庞上带着浓浓心事，便问她怎么了。 小女孩天真的开口道：“家里大人都过的不好，我想帮家里，却什么都帮不上！” 游人一怔，随即笑着将清水剑递到了小女孩的手中。 并留下了一句话。 “送你一个礼物，等长大了，总能帮上一些忙的......” 画面消失，李如意猛的惊醒。 茫然的看着手中之剑，李如意心头升起了不解......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徐羡渔的红叶剑，第二次是折戟剑，这是第三次。 每触及到一柄有灵之剑时，他便总能看到剑灵之中的记忆...... 仰头看向穆剑清，李如意想了想，还是将清水剑还了回去。 这柄剑，对于穆剑清很重要。 他怕自己不慎伤到清水剑...... “怎么了？”穆剑清见李如意还回清水剑，顿时疑惑的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并未说出看到了她幼年之时之事，只是笑道：“还有别的剑吗？这柄剑太......秀气了！” 穆剑清瞬时想起了李如意的那柄无尽锋芒的折戟剑，顿时点了点头，又取出了一把无灵之剑，递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只有这柄剑了，不过此剑无灵，是从千归崖剑庐买的。” 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接过剑后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平安符递给了穆剑清。 “保险起见，还是借用一下我的倒霉命好了。” “你先帮我保管一下，等我晋级了回来再还我！” 说完，李如意便跃下了山崖。 举着剑，朝着清池而去...... 穆剑清恍惚的望着手中的平安符，默默的闭上了双眸，开始为那些进入第三轮的人默哀了起来。 李如意只想求剑，但是不想被人群攻而踢出清池。 所以这混战，他不想带着平安符。 李如意那翩翩身姿和俊秀的面容，落在了文阁众多弟子的眼中，许多女弟子微微一怔。 “那是谁？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好像是其则正印的弟子，名为李如意。” 随着李如意踏入了清池，清池之中几个弟子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这几人，见过穆剑清小院之外的那一幕！ “天运之子！” 第148章 福缘天助 当李如意步入清池而引起众弟子目光之时，山崖之上的穆剑清微微的笑了笑。 “如意师兄便如一颗明珠，不论在何处，都能引起众人的注视呢......” 山崖之上众多女弟子望着李如意那俊秀的面容，纷纷侧目。 议论纷纷。 与众多女弟子不同的是，清池之中的那几位先前见到过穆剑清小院之外的一众弟子。 他们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之中带着惊恐，猛然转头小心翼翼的戒备着身周。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着了道...... 而李如意也是见到了一个熟人，双眼一亮。 刚想打招呼，却发现自己忘了对方叫什么，憋了半天，李如意憋出了一句：“鸟屎师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先前在穆剑清小院之外被鸟屎迷了双眼的那位弟子。 见到他的时候，李如意格外的亲近。 这里除了他，其余人李如意都不认识...... 荆明泽听到了李如意的呼唤，一张脸瞬间青了起来，无比想要上前捏住李如意的嘴。 荆明泽一脸的憋屈，生硬道：“师弟福缘天助，怎么还想要去仙落山呢？” 李如意灿灿一笑，正欲说什么之时，荆明泽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郑重其事道：“师弟放心，今日你师兄便护着你！” “必让你晋级！” 荆明泽的变化，让李如意微微一怔。 荆明泽却是心中愈发的活跃了起来......只要我跟如意师弟站在一起，以如意师弟那福缘天助的天命之相，必然能护我平安。 说不定等去往仙落山之时，跟在如意师弟的身旁，也能更容易的寻得机缘！ 荆明泽越想，双眼越明亮！ 周围几位弟子见到荆明泽的变脸，也是一时间都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好你个荆明泽，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一时间，又有几位实力不凡的弟子都同时开了口：“对，如意师弟等会儿你歇着便是！” “我们护你晋级！” “还有我，我也跟如意师弟一起。” “滚，你不配！” 李如意还未开口，身旁便很快就聚集了十余位实力雄厚的弟子。 一共就百余人，可围在李如意身旁的便有十几人。 这十余位弟子皆围着李如意，似乎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一般。 李如意赫然成了清池之上最耀眼的存在！ 围观的女弟子看向李如意的目光愈发的明亮...... ...... 穆剑清的身旁，几位女弟子凑了上来。 “剑清师妹，你跟如意师弟很熟吗？” 穆剑清一怔，回过头去，见到了几位女弟子好奇的目光。 穆剑清一时间心中哭笑不得，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与如意师兄皆来自千归崖。” 李如意走出半月山之后在世间的第一个落脚点便是千归崖，故而也都以来自千归崖自称。 几位女弟子见穆剑清这么说，立刻有了些歉意。 “千归崖之事我们也听说了，抱歉提起了剑清师妹的伤心往事啊。” 穆剑清平静地摇了摇头，“师姐言重了。” 一个女弟子又是问道：“那如意师弟的家里人，可曾于千归崖受到牵连？” 穆剑清想了想，“如意师兄从小便独自一人，并无家里人在千归崖受害。” 此言一出，几位女弟子转头看向下方李如意的目光之中涌现出了一种莫名的心疼之意。 “如意师弟好可怜。” “是啊，没想到他从小就一个人。” 穆剑清麻木的点了点头...... 心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有女弟子见到了李如意身旁围着的十几位男弟子，顿时惊呼道：“那些男弟子围着如意师弟做什么？” 一位白衣师姐望向李如意，想了想皱起了眉头：“他们想要先击败如意师弟？” 那些男弟子平日就喜欢跟在她的身旁，在穆剑清来到文阁之后，跟在了穆剑清的身旁。 对于这些男弟子，白衣师姐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如今见这么多男弟子围着李如意，以为是他们看李如意与穆剑清亲近，故而想要为难李如意。 “哼！”白衣师姐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随即便飞身入了清池，加入了这第三轮的混战之中。 又有几位师姐都跟了下去。 原本她们还想再观望观望，眼下却直接入了清池。 白衣师姐飞身入了清池，便对着围绕着李如意的那十几位男弟子冷喝道：“你们做什么？” 荆明泽见到白衣师姐进来，顿时一愣。 “我们要护着如意师弟晋级啊！” 白衣师姐一愣，疑惑道：“真的？” 荆明泽等人一身正气，“自然！” 白衣师姐似乎还是放心不下，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对着李如意笑道：“如意师弟，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李如意恍惚地来回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 “应该是真的吧......” 这一幕，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应该是这样，不是应该都跟他打吗？ 怎么都来他身旁了？ 白衣师姐还是不放心的看着荆明泽等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守着师弟。” 其他几位女弟子也加入了进来，面色不善的看着众多男弟子。 如同护犊子一般...... 荆明泽等男弟子见几位师姐那防贼的模样，欲哭无泪。 若是有可能，他们不止想让李如意晋级，更想让李如意能够直接进入前百，这样才能跟着李如意一起去往仙落山呢！ 还有几位师姐......你们平时也不这样啊。 你们平时往往很冷漠的呀...... 只不过看了看李如意那俊秀的面容，几位男弟子心中苦涩的明白了一点。 这个年代，即便是男弟子，也得长得好看才能吃得开吗？ 清池之中的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陈其则的眼中...... 看着李如意身旁差不多就已经围绕了近二十人，陈其则便郁闷无比。 “怎么会这样呢？” 李如意这小子的人缘好像好得有些离谱。 想起了书贤托付给他的黑箱操作，陈其则只觉得......多此一举。 陈其则周围的一位络腮胡老者，不明所以地看这清池之中，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陈其则，“其则啊，你这弟子是哪里找的？” “怎么我的弟子还凑上去了？” 第149章 剑藏杀意 络腮胡老者看向李如意的目光显然是一脸的戒备。 白衣女弟子就是他的弟子，可如今看上去跟李如意很熟的模样。 这让他心中有些不满！ 这算什么事？ 他并不知道李如意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陈其则的弟子。 所以将这不满，丢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闻言苦笑了一声，没有开口。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第三轮，启！” 他怕再拖一会儿，还有更多的女弟子会加入到李如意的阵营之中。 到时候其身旁聚集超过二十人，就麻烦了！ 鸣声响起！ 清池之上顿时陷入了混战。 各种剑啸兵鸣之声不绝于耳...... 可唯独李如意这身旁的十几人，皆未曾出手，只是站在李如意的身旁，冷眼旁观。 这一幕落在清池之外众多弟子的眼中，皆是觉得不可思议。 李如意麻木的望着将他紧紧围着的十几位文阁弟子，心中郁闷不已。 心中叫苦不迭。 要知道，他可是把平安符留在了穆剑清的身上啊。 倒霉命没有压制，可是一定会发生变故的！ 刚想着，便有两位弟子的大战之中，忽然剑气脱离了原来的方向，以滔天之势，朝着李如意劈了过来...... 也正这时，一位外围弟子见到李如意这边无人动手，自视甚高的冷笑了一声，猛的腾空而起，朝着十几人冲了过来。 轰！ 乱战的剑气原本是斩向李如意的，却被这位忽然暴起的弟子给挡了下来。 剑气落在其身上，将其斩下了虚空。 一道金光亮起，护住了其性命，并将其送出了清池。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荆明泽等人面面相觑，荆明泽心中愈发的得意自己的英明决断，“我说什么来着？” “如意师弟福缘天助！” 其余十几位弟子疯狂的点头。 这一下，众人更坚定了要护住李如意的决心。 只要跟着李如意，仙落山亦可平！ 这下子，他们不止将要护住李如意晋级，更是开始想办法，怎么才能让李如意进入前百...... 白衣师姐及几位女弟子疑惑的望着荆明泽等人，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 荆明泽也懒得再管那些人的混战，开始对着白衣师姐解释了一遍。 他说了自己要找李如意求剑，先是被风卷开的门扇倒，后是被雁屎迷了眼。 又说了另一个弟子要跟李如意求剑，被倒下的树压在了下面。 最后又说方才的一幕...... 白衣师姐和几位女弟子听得瞪起了双眼，看向李如意的目光更为惊异。 李如意尴尬的笑了笑，不敢说话...... “解释不清了......”李如意心中叹了口气。 此处宁静一片，外面却陷入了苦战。 终于还是有数人忍不住，高呼了一声：“先将如意师弟他们逐出清池，不然我们都没有机会能赢！” 立马有人附和！ 于是所有人都朝着李如意十余人的方向冲了过来。 白衣师姐目光一冷，手中的剑唤出，朝着冲来之人便刺了过去。 荆明泽也是高呼了一声：“如意师弟莫慌，看师兄护你。” 说着便身形一闪，越过了白衣师姐的剑锋，斩向众多冲来之人...... 另外几位文阁弟子也同时出了手。 原本就挤的地方，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无数道剑气乱飞，各种剑影寒光乱串。 只见那些冲来之人，皆落下了虚空...... 而荆明泽忽然痛呼了一声：“嗷......” 转头看去，却见白衣师姐的剑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后股之上...... 白衣师姐一愣，疑惑不止。 明明这一剑是想要刺向外人的，怎么就落在了荆明泽身上了呢？ 荆明泽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我说如意师弟啊...” “你的福泽怎么不分敌我呀......” “我可是友军啊！” 李如意苦笑连连。 他算是发现了，方才好多道剑气都是斩向自己的，若是没有十几位师兄姐为他挡灾，他早就出局了！ 这一下，李如意心中坚定了一个想法。 往后无论如何，都不让平安符离身！ 太危险了！ 白衣师姐望着荆明泽，冷笑了一声：“这便说明，师弟你的心中有其他的想法！” “这一剑更没刺错！” 荆明泽一愣......我有吗？没有吧！ 难道是我想要跟着师弟去仙落山蹭机缘的事情，被师弟的福缘发现了？ 这么一想，荆明泽的心中开始变得虔诚了起来。 一行十余人同时出手，很快就扫平了清池。 其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陈其则等几位正印还没有反应过来，清池之上就剩下了李如意一行...... 二十个都不到，只有十八人...... “这......”陈其则尴尬的看向了身旁的几位老者。 几位老者苦笑连连，纠结了半天。 “下一局，取二十二吧！” 络腮胡老者望向陈其则的目光充满了无奈，“其则师兄这位弟子......福缘雄厚啊。” 陈其则心中苦闷......要是真的我弟子就好了！ 想了想，陈其则敲响了息鸣！ 李如意一众面面相觑，荆明泽一看这么快扫清了清池，双眼无比的坚定。 如意师弟果然是福缘天助的天命之子啊！ 众人退出了清池，李如意走到了穆剑清的身旁，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似乎有了什么心事...... 穆剑清笑了笑，取出了平安符，还给了李如意。 李如意收起平安符，沉默不语...... 荆明泽等人和几位师姐也是笑脸盈盈的围了上来。 好一阵嘘寒问暖...... 后面的两轮混战，李如意并未再观看，而是对着几人道别之后便离开了。 那复杂的至极的背影，落在众人的眼中，却有些落寞和孤单...... 五轮混战之后，天色也接近黄昏。 众人散去，李如意来到了陈其则庭院之中。 陈其则见到李如意的瞬间，便是无奈的开口道：“如意你今日可是给我上演了一出好戏啊。” 李如意望着陈其则没有开口。 陈其则微微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坐到了陈其则的面前，低头沉吟道：“有些不对！” “什么？”陈其则不解。 李如意回想起今日的一战，心有余悸。 沉默许久后，李如意才开口道：“今日混战刺向我的几剑之中，有一道藏着杀意！” 陈其则闻言脸色猛的一变，赫然站了起来！ 第150章 造化生妖 “很奇怪。”李如意继续说道：“对方隐藏在普通弟子之中对我出手，显然是修为并不高，或者是害怕什么。” “可是我行至世间从未有过恶交，什么人想要杀我呢？” 李如意低着头，“这不符合常理。” 这是他在世间，遇到的一个杀念。杀念来的突然，并且带着奇怪的目的。 他走出半月山后，从未有过结过恶。 什么样的人，会对他产生出杀意？ 这种杀意，李如意无法理解，更是在心头种下了疑惑。 而陈其则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怔怔的望着李如意，“我听说，你在璃阳城暴露了点灯人的身份？” 李如意心中一惊，茫然的问道：“会是因为这个吗？” 陈其则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 想了想，陈其则对着李如意道：“接下来的大比，你便别参加了！我先去找出是何人对你出手，再做打算！” “届时要去仙落山之时，我也有办法让你去。” 李如意点了点头，起身转头离去。 运转了文玉，在一道金光之中回到了竹苑...... 而陈其则则是满脸的阴沉，走出了庭院。 他心中同样十分的疑惑，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在文阁之中对李如意出手。 又是为何对李如意产生了杀意...... 而李如意参加混战的那一轮只有百人，要查起来十分的容易！ ...... 夜色如墨，寒意逼人。 文山之中一切都似在夜幕之下陷入了沉寂，那寂谧之中，一道身影缓缓的走在夜幕之中。 牙月高挂，只有微弱的光芒撒在人间这文阁的九座山巅之上。 那道人影小心翼翼的翻出了院墙，来到了一处山巅之上，仰头望向夜空之上的牙月。 他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再未起来。 夜风如霜，吹起了那人的衣摆，将其吹倒在了地上...... 山巅之上的虚空忽然发出了一阵波澜。 陈其则与几个老者踏空而出，见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陈其则阴沉着脸走了过去，见到地上的人生机已然绝迹，脸色更为难看。 “死了！” 陈其则身旁的那位络腮胡老者走了上来，凝视着地上再无生机的人，忽然皱起了眉头，“咦？这不是我门下的一位弟子吗？” 陈其则转头看向了络腮胡老者，络腮胡老者缓缓的蹲下了身去，探手在那位尸体之上轻轻一扫，目光猛的一颤。 “死了有两日了......” 又一位老妪望着那尸体，忽然闭上了眼睛，忽然开口道：“有妖气！” “是一只化形之妖的气息！” 陈其则与络腮胡老者猛然转头看向老妪，老妪睁开了双眼，一脸的阴沉：“看样子是前两日就死了，而后被一只形妖夺舍，在混战之中对李如意露出了杀机。” “妖气未散，似乎那妖物刚离开不久！” 陈其则神色一闪，神识展开，覆盖了整片文阁周围的千里之内。 扫视了许久，而后摇了摇头。 “没找到！” 络腮胡老者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陈其则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或许是藏匿在璃阳的妖族不希望再次见到点灯人的出现，故而夺舍了一位弟子肉身，对李如意露出了杀机。” “想要以此斩杀李如意！” 老妪沉思许久，“费这么大的劲，只为杀一个文阁弟子？” 形妖夺舍人，对自身的伤害极大。 只为了杀一位只是拥有点灯人身份，却还不算点灯人的文阁弟子。这显然说不通！ 陈其则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李如意身为文阁第六贤的身份，只有文阁的几位贤者和他知道，妖族更是不可能知道。 所以要杀李如意，也绝不是因为李如意文阁第六贤的身份。 可是李如意除了文阁第六贤和点灯人的身份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一只化形大妖以夺舍这种自伤的方式对其流出了杀意？ “或许......”老妪忽然开口。 “原本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杀李如意，只是见到李如意那‘福缘天助’的姿态，而一时流露出了杀意。” “其背后，或许有其他的目的！” 可是又有什么原因会让其忽然对李如意露出了杀意？ 目的是什么？ 陈其则跟李如意一起的时间久了，也慢慢的喜欢上了这种抽丝剥茧的感觉。 按照李如意的思考方式来看，如果是见到李如意那‘福缘天助’而露出了杀意，那原因便一定是与这四个字有关。 而这四个字将体现在什么地方，那什么地方就是对方的目的！ 忽然，陈其则双眼猛的爆发出了寒光，“是仙落山！” “妖族盯上了仙落山！” 想到这一点，陈其则瞬间便想通了所有。 “妖族必然在仙落山有所图谋，所以夺舍了我们文阁弟子，想要借文阁之手做些什么事情。” “而在混战之时，见到了李如意的‘福泽天命’，害怕李如意的福泽之命会在仙落山引发变故，故而临时起意，对其露出了杀意，想要顺手抹杀李如意！” 络腮胡老者一脸的阴沉，似乎对妖族这一举动带着无边的怒意。 “妖族到底想要做什么？” 琉璃境的妖，分为两种。 一种是未开化的妖，那些妖兽都会在剑暮之中出现，从而为祸世间。 这种只能称之为妖兽，却不能称之为妖！ 而另一种，却是灵妖，诞生了灵智的妖族。 也被称之为形妖，形妖与人无异，皆为修道成型之妖物。 两种都为妖，但是实际上却不是同一物。 简而言之，当初李如意遇到的山魈，便是属于是后者灵妖。 还有曾经的玄凤，便也是一尊无上灵妖...... 灵妖一脉，大多都在北方的妖域！ 妖域与璃阳相对，极少有走出万妖州的妖族，进入人世间。而妖族与人族敌对已久，双方时常发起大战！ 如今璃阳忽然有了妖族进入璃阳，似乎暗中有极大的图谋。 而陈其则猜测，更是让几人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似乎妖域的此番目的，便是仙落山！ “文阁有百个进入仙落山的名额，或许妖族是想要借用文阁的名额，进入仙落山？” 陈其则双目一闪，“或许文阁之中还有妖族之人！” 第151章 佛门念经 “甚至有可能，除了文阁，还有许多宗门之人，都已被妖族夺舍。”老妪点了点头，寒声道。 陈其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同门，“师兄师姐，我们要在今夜揪出文阁之中可能还有的妖族。” 妖族夺舍人族之后，只用一道神魂之力，便可控制其肉身。 这种被夺舍之后的存在，极难被发现。 络腮胡老者低吟了一番，开口道：“仙道经！” 陈其则点了点头！ 仙道经又名度人经，还是妖族与诡异的克星。念之便可让其原形毕露！ 三人收起了地上的那位弟子尸体，转头飞身入了第六山清池后的文殿之中。 三人登上了文殿之顶的阁楼之上，相对盘膝而坐。 一道金光在三人之中连绵而起，照映在了文殿之中。刹那间，整座文殿像是在夜幕之中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鸣响。 三人一同开口，声响透过文殿，若有若无地在文阁九山之中响起。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 竹苑之中，李如意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之上。 书贤与知贤不知去向，整个竹苑之中，唯有李如意一人。 “仙人姐姐......”李如意轻声地呼唤道。 一道缥缈的身影缓缓的浮现在了李如意的身旁，柔和的望着李如意，“在呢！” 李如意看向月仙，想了想问道：“仙人姐姐知道今日是谁对我露出了杀意吗？” 月仙点了点头，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本想让李如意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将答案推衍出来，可是想到李如意从小就在半月山，对这世间的很多东西所知甚少，便也不再隐瞒。 “是妖族！” “妖族？”李如意一愣。 月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竹苑虚空之上的夜幕。 “天地初开之时，天降造化落于世间，人为世间最富有灵气之类，夺造化即为仙。” “而这天地之间，并非只有人之一族。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万物获天地造化，便成了妖。” “与人不同，天地万灵本便是天地之物，比人与天地造化更为亲近。人需要夺天地造化方能为仙，可天地之间的妖族，其本身便是借造化而成。” “妖是天地产物，求的是造化天地。” “天道生妖！” “仙是人的自我产物，求得造化己身！” “灵长为仙！” 月仙似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继续缓缓开口道：“只是人借造化成仙，掌控着人世间。” “万灵也因仙而变了法则，故而妖也有了人形。” “只是人妖相悖，难以相融，这才有了人与妖的相对。” 李如意闻言一怔，疑惑的问道：“这么说，妖比人更亲近天地造化？” 月仙点了点头：“自然是如此。” 李如意嘴角一抽，一脸的不忿，“可是我也没惹妖族啊，杀我做什么？” “这不是有病吗？” 月仙轻轻的摇了摇头：“天地万灵，皆有所念。念私无情则成恶，念公有情则成善。” “世间之事，哪是几句话便能说得清楚的。” “不过皆为缘尔.....” 李如意还是对今日的那道杀意，心中留有余悸。 只不过似乎对方并非是真的完全下了死手，更像是某种临时起意的感觉，这便让李如意更加想不明白了。 临时起意想要杀人，这不是有病吗？ 忽然，李如意又想到了仙道经中的所言，对着月仙问道：“那鬼呢？仙道经中所言，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的鬼又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还有鬼族？” 月仙想了想，摇头道：“鬼并非是某种一族，而是人心所欲也。” “天地分阴阳，是人便有恶念。其恶念困其神智者，为鬼！” “鬼乃人之产物。” “实则并非是谋者存在的东西，更像是在说人心之恶！” 月仙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笑道，“若是你非要在世间存到鬼，或许那剑暮之中的诡异，便是如此吧......” “诡异便是鬼吗”李如意呢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曾经在半月山点灯之时见到的诡异，那些诡异对他似乎从未抱有什么恶念。 反而在李如意的心中，那些一道道诡异更像是一个个人。 只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人....... 这世间对于诡异的传言，与他亲眼所见的不一样。并非是李如意不相信曾经的诡异对世间产生的祸劫。毕竟他的娘亲就是点灯人，其对抗的就是剑暮之下的诡异。 只是觉得自己见到的诡异，似乎与世人见到的诡异有些不同。 这种偏差来自何处，李如意并不知道。 正这时，忽然李如意听到了那第六山传来了陈其则等人念出的《仙道经》之音。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经念念不绝，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 李如意一听到这声音，顿时满脸的‘痛苦’...... “怎么又念啊。” 前几日书贤念了一天一夜，让他在梦里都是这个声音，如同梦魇一般。 只不过想起陈其则为他去找幕后之人，再联想月仙所说的妖族，李如意立刻就明白陈其则是想用仙道经揪出文阁之中的妖族。 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了想，李如意起身摘了两片竹叶，团成团，塞进了耳朵里。 可那声音还是传进了李如意的脑海之中。 李如意叹了口气，满脸委屈的看向了月仙...... 月仙轻轻一笑，表示无奈。 而后似乎不忍见李如意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消失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一晚过去，那仙道经响了一整夜。 天方初亮，竹澜涟漪。 竹苑之门被缓缓的推开，书贤知贤与慕称心踏步而入。 三人见到李如意的瞬间，微微一愣。 “如意啊，你这是怎么了？”书贤疑惑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红着一双眼，像是心力交瘁的模样，望着书贤，不满的撇了撇嘴。 “师兄，你是不是在骗我？” 书贤一怔，“如意何出此言？” 李如意悲愤道：“咱们文阁或许不是道门？” “那还能是什么？” “佛门啊！” 第152章 事事如意 清风抚着岁年，红尘间的无序肆意飞扬。 陈其则在文阁念了一夜的仙道经，也不曾在文阁之中再见到有妖族之人。 这一夜，一切如常。 唯独苦了李如意...... 为防止意外，李如意没有再参加接下来的大比。那求剑之心依旧不得如愿。 慕称心也和书贤知贤在竹苑之中住了下来，只是不知为何，慕称心总是整日待在李如意的身旁，痴痴的望着李如意。 时间慢慢的过去，距离那仙落山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 陈其则与他说了仙落山或许会有妖族插手的事情，询问李如意是否还是要去？ 毕竟有妖族参与，其中的危机便无法看明了。 更何况，仙落山之中的两道意识，本就有着无尽的危机...... 而李如意却还是坚定的要进入仙落山！ 毕竟，每一个机缘，都将是他活命的机会...... ...... 一张摇椅之上，李如意躺在那里，仰头望着苍穹。 一时间，他似乎有些迷茫。 文阁的日子十分的平静，唯独他的心中似乎缺了一点什么...... 明明似乎什么都平静了，可他的心中依旧压着什么事情一般。 即将去往仙落山，仙落山中危机无限，能否再走出，又有谁人说得清呢？ 他生性谦卑，活的总是小心翼翼。 每一次道别，他都习惯性的当做是人生的最后一面...... 只是去往仙落山之前，还有一件事情，他无比的想要弄清楚！ “如意...师叔，你在想什么？” 李如意的身旁，慕称心忽然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慕称心，微风卷起慕称心的额前长发，让其轻轻的摇曳着。 慕称心长得极美，一袭白裙在风中摇摇晃晃。 那清丽的面容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静静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心头疑惑，明明慕称心也生的极美，为何没有入那个剑秀榜？ “我在想......”李如意压下心头的事情，笑道，“我听闻你不是常年待在璃阳吗？为何不曾听过你的事情！” 璃阳很大，可是身为理贤的亲传弟子，璃阳之中却似乎并无慕称心的任何传言。 他特意在文阁之中打听了一番，也不曾听闻过慕称心三个字。 似乎慕称心的身份不论是在璃阳亦或是文阁，都十分的神秘。 慕称心皎洁一笑，端坐在一旁，举手投足都仿若十分的有教养一般的文雅，“如意师叔不是也很神秘？” “璃阳和文阁都不知道如意师叔的六贤身份呢。” 李如意苦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我的身份在文阁实在丢人，不好说呀。” 慕称心听闻之后，神色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 “如意师叔以后一定会让整个文阁感到骄傲的！” 李如意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竹苑之中又是沉默许久，唯有扶摇吹起的竹澜，响成一片。 忽然，李如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姓什么来着......” 慕称心脸色一变，似有些不满的瞪着李如意，“我姓慕，心慕笔追的慕！我叫称心，处处称心的称心！” “师叔不许再忘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呢喃自语了一声：“慕......”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疑惑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娘亲也是姓慕......心慕笔追的慕！” 鸟语虫鸣，慕称心藏在袖中的手忽然颤了颤。 慕称心转过了头去，望着竹苑之中的节节高竹，神色如常地轻轻开口道：“是吗？好巧啊，我娘亲也姓慕，我跟我娘亲姓。” 李如意的眼中不知为何像是微微一闪，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是吗，确实好巧！称心的娘亲呢？” 慕称心摇了摇头，神色落寞。 “我从未见过我娘亲，从我小时候，我娘亲就不见了......如意师叔的娘亲呢？” 李如意转过头，凝望着慕称心。 “死了......” 似有霜华入了竹苑，带着竹苑之中的片片竹叶翩翩起舞。 似有尘土被风儿一吹，入了慕称心的眼中。 让慕称心......红了眼。 慕称心低着头，却未曾发觉自己的话语竟有些轻颤。 “如意师叔...很想念娘亲吗？” 李如意从摇椅之上站了起来，恍惚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两鬓...... 曾几何时，在那半月山中的小院之中。 小如意每当伤心难过之时，娘亲便总是双手捧着他的小脸，拇指轻轻的摩擦着他的两鬓...... “很想！” 慕称心提着长裙，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不如......师叔说说年少之时的事情？” 李如意转头看向慕称心，慕称心却似不敢与李如意对视一般，只是悄悄的转过头去，小手轻轻的摩擦着自己的衣摆。 “想听什么？” 慕称心的眼中涌现出了骐骥，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说说如意师叔小时候与娘亲的事情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走到了茶桌是前，缓缓的坐了下来。 慕称心追了上去，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听着李如意轻轻的开始开口...... “从我懂事起，我和娘亲就在凤鸣江畔的半月山......” “凤鸣江畔有许多被风霜销蚀的残剑，娘亲是点灯人，每当剑暮降临之时，都会在那些残剑之上点起一盏盏烛灯......” “只是凤鸣江的风很大，那些点起的灯摇摇晃晃，就像我的命一样......也不知何时便会被熄灭。” “其实我的命一直不好，身体也不好.......” “那时......” ..... 那时......小如意总会因为自己体内的病痛而痛苦不堪，时不时的便会倒在小院之中。 每次倒在小院之中时，娘亲都会轻轻的将其抱起。 口中唱着歌谣...... 半月山很穷，穷的只有在剑暮降临之后那数之不尽的诡异与妖兽，也没有什么能治他病的药草。 每次因疼痛而晕倒之时，唯有娘亲的歌谣能让他从梦中醒来。 娘亲总是喜欢双手捧着小如意的脸，用拇指轻轻的揉着小如意两鬓的穴位，为李如意缓解疼痛。 许是幼年之时的痛苦太重，那时的小如意除了想要让自己无灾无病之外，也不敢有太多的愿望...... 只是每当疼痛起来，小如意就会变得不懂事。 大吵大闹的想要多要娘亲多陪他一些...... 小如意名为如意，却总是不如意。他想要娘亲多陪他的愿望，也总是落空。 娘亲总是要外出点灯，一点灯便是许久。 在剑暮降临的半月山中，唯有那半月山外的声声妖兽嘶吼之声能够陪着他...... 慢慢的，小如意发现，娘亲似乎不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还属于那个剑暮...... 渐渐的，小如意也懂事了起来。 他习惯了在剑暮之夜顶着身体的疼痛，独自在小院之中等着娘亲归来。 重新为他唱响歌谣...... 于是，小如意的愿望从自己无病无灾，变成了让娘亲能够早些归来...... 只是当他有了这个愿望之后，这个愿望便又在某一日成了奢望。 他许愿早些归来的娘亲，也再未归来...... 第153章 处处称心 竹澜风起话情长，一线相思，两头绵扬。 一头诉衷肠，一头了无望...... 暮辉月洒道夜凉，一语相思，两人听唱。 一人言旧啷，一人舔新伤...... 月华轻撒。 李如意说了一日，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久，也不知是说于何人听。 慕称心听了一日，不知为何听了这么久，也不知是想的又是何人的娘亲...... “娘亲总是喜欢笑，她笑得极好看，是我这生见过最动人的笑颜。”李如意轻声呢喃道。 “半月山的人都不喜欢我，但是他们都很喜欢娘亲。” “大家都说我跟我娘亲长得很像。” “哪哪都像......” “只是我却已经记不得娘亲的模样了......” 李如意低着头，落寞的开口：“想起娘亲之时，我便照照镜子。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似乎便能找到娘亲的模样......” 风儿依旧，吹着竹澜摇摆。 李如意身旁的慕称心不知何时起，早已呆滞的站着，双眸之中涌动着波澜。 等李如意说完，这寂静的竹苑之中又恢复了落寞。 李如意举起一杯冰凉的茶，灌入口中。 那茶味的苦涩一片之中，也不知何时染上了咸味...... 书贤与知贤早已回到了竹苑之中，不知听了多久，又起身离开。 似乎又去准备李如意进入仙落山之事...... 李如意轻轻的转头看向了慕称心，忽然问道：“我说了这么多，还没听过称心说说家里事呢.......”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恍然如梦，她想了许久，缓缓的坐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两人相望无言，又不知沉默了多久。 风儿徐来，吹干了慕称心的双眼。 让她的双眸似有些干涩...... 终于，慕称心还是轻声的问道：“如意...师叔想听什么？” 李如意沉声道：“随便说说，或是说说爹娘都可......”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那双眸，那眸中倒映着她自己的面容，竟是与他那般相似。 猛然间，慕称心转过了头去。 “其实，我从小便未见过爹娘！” “听家里人说......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去了很远的地方，而我娘在我还是襁褓之中时刻便失踪了......” 李如意面色苦楚，轻轻的问道：“那家里，就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慕称心转头看向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有.....” “我听家里人说，我还有一个哥哥......” “同胞哥哥，只比我大了一刻钟！” 李如意望着慕称心，自己那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微微紧了紧。 慕称心转过头去，继续开口。 “只是我的哥哥跟着我娘亲一起失踪了，我也从未见过他！” “听家里人说......” “在我们出生之前，我爹便说......我和哥哥那天资无双的命，都是谎言。有一个谎言欺骗着整个琉璃境天下的所有人......” “生在谎言之中，绝无活路。” “为了即将出生的我和哥哥，我爹出门，说是要去找到一个带我和哥哥脱离谎言的生路。” “我娘亲日日等着他，总是在‘家门口’点着一盏灯，为远去的父亲指引着归来的方向.......” “只是他这一去，便再未归来。” “后来娘亲说，似乎是爹爹传回了书信，是他找到了办法。可是在这个时候，‘家里’却出现了变故。” “在那个变故发生之时，我娘为我留下了活命的办法，却再找不到一个能让我哥哥也活命的办法......” “也是在那个变故之中，娘亲便带着哥哥失踪了！” “从那时起，我便一直跟着舅舅舅母长大。从我懂事起，便从未见过爹娘和哥哥......” “所以我跟舅舅姓，也是跟娘亲姓。” 慕称心的话语像是悠长的风，回荡在这竹苑之中。 久久不曾散去。 “后来呢？”李如意轻声问道。 “后来啊......”慕称心仰头望天，“后来等我长大之后，终于有一天，我听舅母说，似乎找到了我哥哥。” 慕称心双眸闪着晶莹，“我很开心，我想要见到他。” “我想要听他说娘亲的事情，跟他说我的事情。”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说我的思念，说我生病之时的难过.......” “我想要立刻看到他，扑入他的怀抱之中......然后...” “......叫他一声哥哥！” 慕称心的眼角滴落了一滴泪，落入了面前的茶水之中。 李如意也红着眼，却倔强的转头看向了夜空。 “可是......”慕称心失落的摇了摇头，“可是舅舅说，他在哥哥的身上见到...哥哥似乎已经走出了谎言！可是走出谎言的代价却是......让哥哥遍体鳞伤。” “哥哥的身上有着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他跟我的路不一样，他不能回家......” “他要像风一样，吹遍世间每一个角落，感受世间的红尘气息，为自己找到一个活路。” “在他找到活命的办法之前，我便不能叫他哥哥。” “他会受到我要走的那条路的影响，可我要走的这条路上，没有属于他的希望。” “因为风不能拥有驻足之地，一旦驻足，要么吹坏家里的房子，要么风儿自己就会在家里化为虚无！” 慕称心的话语清幽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像是卷起了一片李如意看不明白的迷雾。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慕称心，似乎并不知道慕称心的口中的哥哥是谁...... 又或是并未听懂那话语之中的殷切期望和不得明言的告诫。 沉默许久， 慕称心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如意。 “如意...师叔，你觉得......哥哥会因此而讨厌我吗？” “他会不会责怪我不带他回家......” “可是......”慕称心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我也很想他呀。” “可我又不能因为我对他的思念，而害了他......” 慕称心见李如意没有回应，伤心的低下了头去，久久不再言语。 李如意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慕称心的面颊。 却又因为那种陌生，而让他收回了手。 “怎么会呢？”李如意展颜一笑，“他的命，他一直都知道！” “他又怎么会去责怪于你呢？” “再说了，他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 “这世间有许多事情说不得，但是知道......便也就够了！” 慕称心蓦然抬首，呆呆的望着李如意。 忽然， 她挥泪轻轻一笑，伸出了手，探向李如意。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慕称心，心慕笔追的慕......” “处处称心的......称心！” 李如意笑了笑，伸手握住了慕称心的手，“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 “事事如意的......如意！” 第154章 折戟流苏 晨雨拾花，落珠成绵。 当日霞再次升起，却见不到日光。 璃阳又下起了雨。 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与几位随从一起踏步在璃阳的街头，身旁的几人，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剑。 男子目光落在璃阳的街头，像是在每一个行人的身上都停留了一番。 寻寻觅觅，苦闷不已...... 一位老者看着男子的模样，开口问道：“士行啊，你到底在找什么？已经找了好几日了！” 徐士行瞪着双眼，又从一个行人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我在找人！” 话语之中带着不忿和不满！ “找人？”老者疑惑，“找什么人？” 徐士行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找？”老人惊愕。 一说起这个徐士行就来气，“我怎么知道！羡渔只说我见到要找之人就会明白，可这璃阳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该找谁？” “我看每一个人，都像是要找之人。” 徐士行猛的回头，红着一双眼睛，像是疲惫不堪的模样。 “你说，徐羡渔为什么要打哑谜？” “她就不能直接说吗？我看到就会明白，我怎么明白？我长着第三只眼睛不成？” “璃阳十几万人啊，我怎么找得到？” 徐士行那魔怔的模样，让身旁的几位剑仙面面相觑。 沉默良久，老者想了想问道：“要不算了？” 徐士行立刻摇头，“那不行！” 他找不到徐羡渔要找之人，徐羡渔就不会允许他去玉梳台，不去玉梳台，怎么能见到亓眉？ 只是这找人，实在是折磨人。 徐士行无比的怀疑，徐羡渔一定是故意刁难他！ “要不......找璃阳皇相助？”一位剑仙提议道。 徐士行还是摇头，“不行，我怀疑羡渔的上一次遇险，本就与璃阳皇有干系，不能找他！” 想了想，徐士行补充道：“至少暂时我们尽量不要跟璃阳扯上什么干系！” 一位剑仙想了想开口道：“海里寻针，不如守株待兔。” “仙落山不是要开启了吗？羡渔要找之人极有可能会去仙落山，我们也去仙落山守株待兔！” “只不过......”另一位剑仙摇了摇头，“仙落山唯有二境之下的人方能入内！” 徐士行双眼一亮：“怕什么，压两境修为罢了！” “就这么办！” ...... 点点绵雨落在竹苑之中，惊起了丝雾寥寥。 竹苑之中的李如意站在竹檐之下，望着竹苑之中卷起的连绵细雨，走入了院中。 还有几日，就要去往仙落山了。 去往仙落山之后，该如何，李如意并不知道。 眼中似有迷茫，心中茫然...... 一旁的知贤，双目紧紧的盯着李如意，还沉浸在格人之中...... 李如意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知贤开口道：“师兄啊，我觉得格人不好，要不我们格剑吧！” 知贤一愣，“为何？” 李如意开口道：“习剑的本身便是借着天地法则修炼，其中自然带着天地法则，我们格剑，必能格出道理！” 知贤一愣，双目一亮，“此言有理！” “怎么格？” 李如意故作深沉，“比剑！师兄你压制一下修为，咱们互相比剑，在比剑之中格剑！” 知贤想了想，“可！” 于是，李如意与知贤便开始了比剑...... 一旁的书贤望着开始比剑的李如意与知贤，忽然顿悟，“原来求剑还能这么说......” 唯有慕称心掩嘴轻笑不止。 ...... 李如意与知贤这互相格剑，一格就是两日。 这两日的格剑，让李如意收获颇为丰富。唯独知贤越格越感觉不对，“你修为太低了，跟你格不出什么东西。” 说着，知贤收回了剑，转头看向书贤。 书贤一怔，连忙的转头离开。知贤便又追了上去...... 竹苑重回平静，李如意望着这竹苑心中不知何为有了些不舍！ “如意，该出发了！” 陈其则的呼唤之音响起，传入竹苑。 李如转过头，看向竹苑之外的陈其则，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 该去仙落山了！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慕称心。 丝丝雨水落下，在竹苑之中如同万千思结繁乱和愁绪交织在一起，难以散开。 慕称心缓缓的起身，看向了李如意。 “师叔的剑能否给我看看？” 李如意想了想，唤出折戟剑，将其递了过去。 慕称心接过李如意的折戟剑，将其轻轻的放在了茶桌之上。 她又抬手从腰间一块挂着流苏的玉佩解下，将那块玉佩及流苏挂在了折戟剑柄之上。 风过竹澜，吹起了流苏。 折戟剑上的流苏在风中，摇摇晃晃...... 慕称心拾起折戟剑，双手捧起，将其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仙落山中有机缘，但是也很危险。” “望......小心！” 李如意接过挂着流苏的折戟剑，缓缓的点了点头。 手持着折戟剑，负手将其立在后背。 转身，走向了竹苑门外...... 绵绵细雨，落于竹海之中，交鸣着竹响与虫语声声不绝。 少年踏雨行走，与陈其则一同消失在了竹苑之外。 慕称心怅然若失的望着空空荡荡的竹苑，一回首，风儿吹来，那少年先前坐过的摇椅摇摇晃晃...... 慕称心低下了头去，恍惚之间走入了雨中。 一旁的茶桌之上，两只茶盏之中还有未喝完的茶。 雨水落入了茶盏之中，起了涟漪。 慕称心忽然抱膝蹲在了雨中，张着嘴，呢喃自语： “你会像风一样吹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注定无法在一个地方落足，然后带着真相脱离那个谎言......” “我会像明月一样高高的挂在天上，只能待在天上，望着天下苍生！” “天地很大，一切小心！” 慕称心又怎会不知，李如意在文阁待不了太久！ 在去往仙落山后，李如意将又要走向属于他的求剑之路。 短暂的相逢后，下一次相逢，又会是何情景？ 风雨吹来，慕称心迷了双眼。 “哥哥......” “我叫慕称心，心慕笔追的慕，称心如意的......” “......称心！” 一声叹息响起，竹苑之中凭空走出了一位老者。 老者望着望着竹苑的风，望着风中的雨，望着雨中的女孩..... 他缓缓地走到了女孩的身旁，苍老的话语轻轻响起：“回去吧，你离开璃阳太久了。” “没有气运在身，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慕称心转头看向老者，张了张嘴：“师尊......” 理贤望着慕称心，苍老的容颜之上挂上了笑颜。 “别怕，有我在！” 第155章 未见之人 仙落山的开启还有一个月，只不过李如意未参加文阁入选进入仙落山的大比，故而不能以文阁身份参加。 陈其则为李如意找了一个小宗门的身份，让李如意以小宗门的身份，独自进入仙落山。 此去仙落山路程极远，书贤他们不能离开文阁，故而唯有陈其则带着李如意前去。 只不过陈其则的修为不到天人境，无法用文阁的‘咫尺天涯’之术。 所以他带着李如意，自然走不快。 才要提前一个月出发。 两人一驴，先是乘坐虚空舟，到了距离仙落山最近的一个小城之中。 而后便开始步行而去...... 自然了，李如意有瘸腿驴可以骑。所以陈其则也买了一匹马...... 也不是说不能飞。 主要也是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小宗门的人，御剑飞行太过惹眼。 进入仙落山之前，不愿暴露文阁的身份！ 琉璃境的许多宗门都在往仙落山赶，且各个宗门之间的恩怨盘根错节，李如意的身份又太过敏感，毕竟李如意在璃阳暴露了点灯人身份。 稳妥起见，所以还是提前出发，混进仙落山较好！ 寥寥世间路，不知前路是何方。 瘸腿驴对于骑在背的李如意极为不满，但是觉得李如意走的慢，一个月到不了仙落山。 只能无奈驼着李如意走...... 当然，瘸腿驴这段时间在文阁，腿伤被书贤治好了许多，走起路来快了不少！ “如意这匹驴看上去不是凡兽啊！” 陈其则看着李如意的瘸腿驴走得比他买的马还快，笑着对李如意说道。 瘸腿驴驮着李如意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声音，李如意转过头去：“那是，这瘸腿驴可是我们以前山里的两大祸害之一！” 瘸腿驴听到了李如意的话语，幽幽的转过头去看向了背后的李如意。 为何它听闻半月山的祸害，是李如意和老乞丐？ 明明就是小灾星李如意和穷鬼老乞丐...... 跟它有什么关系？ “哦？是吗？”陈其则笑着摇了摇头。 李如意想起瘸腿驴的传言，索性在瘸腿驴身上爬了起来，转过身去。 倒骑着驴，面向陈其则。 “陈老哥，我跟你说瘸腿驴在半月山的传说！” 陈其则骑着马，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好啊！” 他望着李如意，虽然李如意名义上身为他的师叔，但是他看向李如意的目光极为柔和。 仿佛，在看着一个晚辈...... 对于李如意，陈其则的心中比书贤等人更加纯粹。 两人一同经历生死劫难，一同面对那璃阳的黑暗。 在李如意的心中，陈其则也是一个半个知己，半个长辈。所以在陈其则面前，李如意似乎早已忘了江湖险恶。 李如意倒骑驴，将瘸腿驴在半月山的趣事，都说了出来。 “瘸腿驴的腿瘸，好像就是跟一只妖兽打架受的伤。就连山上的大虫见到它都害怕.......” “每次，驴叫声响起，半月山就会鸡飞狗跳......” 李如意讲得眉飞色舞，陈其则静静的听着，双眼带着浓浓的慈祥！ 驮着李如意的瘸腿驴还时不时的叫了起来...... “啊——呃——啊——呃” 这去往仙落山的一路上，欢声笑语。 缕缕微风吹过，那一驴一马和一老一少，踏着悠然的步履，朝着仙落山而去。 出了文阁的李如意似乎又找到了当初和徐羡渔一起求见之路的感觉，话语渐渐的多了起来。 只是时常想起慕称心，又让他有些茫然...... 他似乎依旧不知道慕称心的身份，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日的交谈一般。 似乎..像是...... “等去过仙落山之后，如意准备怎么去哪儿？”陈其则对着李如意笑问道。 李如意倒骑着驴，被颠得有些晕晕乎乎。 “自然是准备继续江湖求剑了！” 李如意心中带着坚持，“我要在两年后的那场大雪来临之前，努力让自己到三境！” 陈其则一怔，而后笑道：“好志向！” “陈老哥呢？”李如意问。 陈其则骑着马，仔细想了想，“或许也在江湖走走吧......” “继续找有文心之人，将其引入文阁！” 他虽然是文阁正印，但是早已习惯了在江湖游历。 他很喜欢在天下到处走走，见见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情，若是遇到有人拥有文心，便会升起爱才之心。 璃阳的心结已然解开，他便又想找人入文阁，入璃阳。 “不若咱们一起走？”李如意提议。 陈其则一愣，笑道：“好呀！” “陈老哥对我求剑之路有什么建议？”李如意认真的求解。 陈其则笑着认真的为李如意规划：“先去玉梳台求剑，玉梳台上有一面仙镜，可照出自己的幻身，与自己求剑能快速明白自己剑道之中的弱点。” “等到二境之后，再去晓命池！晓命池中可晓自身未见之命，对于突破三境晓命，有巨助！” 李如意听得极为认真，并将其记在了心中。 行在路上，两人走得不快...... “陈老哥怎么总是喜欢拉人入文阁？”李如意不解。 陈其则见李如意的样子，哈哈大笑：“天下太大，有识之人这么多，不多见见，怎么甘心？” “见的人多了，才能找到似如意这般的知己啊。” “只是......” 陈其则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李如意一愣，对着陈其则问道：“陈老哥这是怎么了？” 陈其则叹了口气：“当初在千归崖，其实我还想找一位文采不错的人，可是千归落寂，也不知是否还能见到他！” “或许，他也死在了千归崖的劫难之下了吧。” “谁？”李如意问。 陈其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在那千归湖畔的亭子上见到了两首别词，推测留下别词的两人也可能拥有文心。” 李如意一怔，疑惑的望着陈其则。 “两首别词？” 陈其则点了点头。 李如意想了想，看着陈其则那脸上的遗憾，忽然缓缓的开口...... “其不知，别亭何故在远幽。 早也离愁，晚也离愁......” 陈其则猛的一颤，仰头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轻轻的照着记忆之中的作词念着：“......止叹息，昨夜听栏晚风奏，走也有忧。原来是，长亭十里，寸寸皆挽眸。” “陈老哥不用遗憾，那人未死！” 这首词就是李如意当初送别徐羡渔时所作！ 陈其则呆呆的望着李如意，忽然开怀地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笑声之中，湿了眼眶，双眸之中带着深深的释怀。 原来，那位作词之人，竟然就在眼前！ “另一首呢？”陈其则问。 李如意眼中闪着思念...... “一位姑娘......很好看的姑娘！她如今也很好！” 陈其则笑着仰天，花白的胡须长抖。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第156章 平安符弱 山川平原，溪河池水。 李如意一直倒骑着瘸腿驴，一路上跟后面紧跟着的陈其则谈笑风生。 若无命劫在身，李如意真不想去那仙落山。 便一直这么跟着如同长辈一样的陈其则闯荡江湖，也很好...... 只不过刚走两日，李如意骑在瘸腿驴上，忽然听闻到了‘嗡嗡’声！ 李如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身下的瘸腿驴忽然如同疯了一般的迈开脚步，拔腿就跑...... “啊——呃——啊——呃” 那惊人的速度，让倒骑驴的李如意险些掉下去。 很快，李如意就见到了一群乌泱泱的妖蜂，扑腾着翅膀，发出渗人的‘嗡嗡’声，朝着李如意如意与瘸腿驴冲了过来。 李如意脸色大变。 “陈老哥救命啊！” 只是瘸腿驴跑得快，一眨眼就跟陈其则拉开了距离。 陈其则脸色剧变，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买的马，飞身就朝着李如意疾驰而来，赶来‘护驾’。 只是陈其则还没赶到李如意的面前，瘸腿驴忽然脚下一个趔趄，冲进了一滩泥潭之中。 一人一驴，都跌进了泥潭里！ 几只妖蜂也冲进了泥潭之中。 一时间，泥潭里乱成了一团...... “救命啊！别光蛰我啊，蛰驴啊！” “啊——呃——啊——呃！” 李如意和瘸腿驴的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妖蜂的‘嗡嗡’之音...... 陈其则驱赶了妖蜂之后，面露担忧地看向了泥潭之中的李如意。 李如意和瘸腿驴喘着粗气，在泥潭之中仰起了头。 一人一驴面面相觑。 瘸腿驴一脸悲愤的盯着李如意，方才李如意那声“蛰驴”它听的一清二楚。 没想到，李如意竟然是这样的李如意...... 只是此时李如意的一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双眼含泪，眼巴巴地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摸了摸鼻子，“还好问题不大，养两日就好了。” 李如意一脸委屈，“怎么会有妖蜂呢？” 陈其则举目四望，同样有些疑惑。 此处距离仙落山还有些距离，怎么会忽然出现妖蜂这种妖兽？ 这妖蜂来得实在诡异...... 李如意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探入怀中。 取出了怀中的平安符，赫然发现平安符上面的光芒已黯淡了不少...... 李如意一脸绝望的看向陈其则。 “大事不好！” 陈其则一脸茫然，“怎么了？” 李如意抬头看向陈其则，从泥潭之中爬了上来，晃着手中的平安符对着陈其则欲哭无泪道： “平安符好像顶不住了！” 从亓官宴给他平安符后，他的倒霉命好像就消失了。 只是如今，平安符似乎已经压不住他的倒霉运了！ 他的倒霉运好强，竟然把悬空寺的平安符也给消磨的差不多了...... 陈其则自然也是知道李如意倒霉运之人，听到李如意这么说，那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沉思良久，陈其则忽然开口：“如意啊，要不我们还是离远一点吧。” “去往仙落山之后那结伴而行的话......你就当我没说！” 瘸腿驴也从泥潭之中爬了上来，抖了抖身上的泥浆，走到了陈其则的身旁，远远的看着李如意。 一副‘别离我太近’的模样。 李如意噘着嘴，双目闪着泪花，看着陈其则和瘸腿驴。 陈其则见李如意那样子，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似乎也难得见到李如意这个模样。 “好了好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日吧。” “我为你疗伤......” 陈其则终究还是没有抛下李如意，带着李如意找了一条小溪，洗净了李如意身上的污垢。 瘸腿驴也自己踏入溪水之中，打滚洗泥。 等洗净之后，陈其则就在小溪之旁... 为李如意疗伤了一日...... ...... 夜色浮起，夜雨落下。 又吹起了风...... 陈其则和李如意与瘸腿驴找到了一个小破寺庙避雨。 至于那买的马，早在妖蜂来临之时，就跑了！ 小破寺庙中，佛像半残，处处透露着破败不堪的模样。 李如意皱着一张脸，看着平安符上的光芒越来越淡，心中苦闷。 这可怎么办呀。 没有了平安符，在仙落山中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动静。 陈其则笑走到了佛像的一旁坐了下来，望着李如意，宽慰道：“无事！等找机会我陪你去趟悬空寺好了。” “让悬空寺的老和尚再为这平安符加持一下便好了。” “你现在是文阁六贤，这点面子，他们怎么都会给的。” 李如意抬起头，目光炯炯，“真的吗？” 陈其则点了点头。 “自然！” 李如意松了一口气。 要是能再加持一下，倒是也能行。 只不过要是暴露了文阁第六贤的身份，会不会更麻烦？ 想着，李如意忽然觉得......还不如直接脱离了文阁，拜入佛门好了。 堂堂道门文阁，居然没有像悬空寺一样的平安符！ 风雨依旧，凉风吹入了小破寺庙。让李如意不自觉的打了一个战栗。 狂风暴雨，愈来愈烈。 一旁的瘸腿驴看着小破寺庙之外刮起的风雨，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一个激灵之后... 瘸腿驴双目一瞪，撒腿就跑出了小破寺庙！ “啊——呃——啊——呃！” 而瘸腿驴刚跑出寺庙，立刻转头对寺庙之中叫唤着，又一阵妖风吹过...... 寺庙的上的梁柱断裂，整片的青瓦落了下来！ 轰！ “啊！” 李如意一声哀嚎，被压在了梁柱之下。 尘土飞扬，又被雨水打湿了...... 陈其则怔怔的望着被压在梁柱碎瓦之下的李如意，心中一阵战栗！ 这还能走到仙落山吗？ 小破寺庙之外的瘸腿驴看着寺庙内的李如意和陈其则，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知道要遭。 这一幕，简直和当初在半月山的小院之中，它被砸时，一模一样...... 李如意趴在地上，身子被梁柱压着。他艰难地仰起头，颤抖着伸出手探向陈其则。 呜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老哥......救我！” 陈其则将李如意拉了出来，望着又是受伤不轻的李如意，谨慎的问道，“如意你没事吧，要不我们直接飞去仙落山？” 他真的害怕再走下去，李如意会‘英年早逝’。 李如意无比的委屈，“没有平安符，在天上飞会不会遇到当初比万里横谷更危险的事情？” 陈其则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道理。 当初在万里横谷之时被困，谁知道李如意的‘命数’会不会引起别的危险禁制？ 无奈之下，又开始为李如意疗伤。 小破寺庙之外，顶着雨... 陈其则又为李如意疗伤一日...... 第157章 一路苦难 等疗伤好了之后，继续上路。 又是走了几日，路过一处岔路之时，李如意停了下来，望着两条路，神色犹豫不决。 这两条路都通往出仙落山，只是李如意却不知道哪一条更安全。 想了想，李如意走到了岔路前，从怀中取出了几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 “祖师爷，请为如意找一条安全之路。” “拜托了！” 铜板落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卦象。 李如意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看着李如意丢出的卦象，忽然高深莫测的开口道：“人生如行路，总会遇到岔路。” “你永远不知道哪条路的是对的，但是你总要选择一条。” “只有走过了，才知道自己走的路对不对。” “而在你选择之后，你也不会再知道另一条路会不会更好......因为那条路再与你无关了。” 李如意茫然的看着陈其则，“陈老哥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往前走就好了......”陈其则叹了口气，看着李如意丢出的卦象，“反正这两条路都不会很好走。” 李如意的卦象实在是太差了，陈其则从未见过的差。 有人左右逢源，李如意左右皆苦难...... 李如意想了想，收起铜钱，牵着瘸腿驴随便走向了其中的一条路。 两人一驴走近了一条河，河中有踏石。 可踩着踏石过河！ 可是李如意犹豫了一番，决定沿着河往上先走走。 “那踏石一看就不吉利！”李如意说。 陈其则默默地跟在后面！ 很快，沿着河往上走，李如意就看到了一道吊桥。 李如意瞬间感动不已，转头看向了陈其则。 “还是走桥安全！” 陈其则点了点头，想了想：“我先走吧！” 这道桥看上去年久失修的模样，也不知道结实不结实...... 陈其则走过吊桥，李如意松了一口气，也走了上去。 瘸腿驴甩了甩驴头，看李如意那小心谨慎的样子，鄙视不已地撇了撇嘴......然后也跟着李如意踏上了吊桥。 吱呀一声！ 李如意脸色一变，一颗心沉了下去。 转头看向瘸腿驴...... 瘸腿驴的驴色也是猛然剧变。 还来不及反应... 咔嚓一声..... 吊桥断裂，李如意和瘸腿驴一同摔进了河中...... 陈其则又是叹了一口气，救起李如意和瘸腿驴后... 为李如意和瘸腿驴疗伤一日...... ...... 等陈其则为李如意疗好伤，两人一驴处处戒备地继续上路。 只是后面的路依旧不好走。 即便是李如意小心翼翼，处处提防...... 可在行至一处山崖之下时，瘸腿驴被山崖落石砸中，受伤不轻。李如意跌下了驴，摔到落石上...断了肋骨。 陈其则又为李如意和瘸腿驴疗伤一日...... ...... 走入密林，遇上了一只拥有四境的妖兽。 三人一路逃命，皆受了伤。 后四境妖兽遇到了另一只妖兽，两妖兽大战，同归于尽。 陈其则一脸麻木的收起了两只妖兽的尸骸后... 先给自己疗伤一日， 再为李如意和瘸腿驴疗伤一日...... ...... 李如意的倒霉命如同在被压制了半载之后，连连爆发了一般。 遇大雨，山崩... 两人一驴疗伤一日...... ...... 遇毒瘴，中毒... 两人一驴疗毒两日...... ...... 遇不知是哪位道友留下的困兽仙阵，脱困重伤... 两人一驴疗伤一日...... ...... 遇兽潮，陈其则不敌，李如意与瘸腿驴逃命落下悬崖，重伤... 陈其则为一人一驴疗伤三日...... ...... 一路之上，陈其则不离不弃，李如意感动万分。 行至仙落山之时，一月时间悄然过去...... 这一个月，足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都在疗伤！ 当见到仙落山的时候，李如意喜极而泣，转头看向陈其则，双目含泪感激涕零。 “陈老哥请务必答应我！” “等仙落山之行后，我们一定要一起去行走江湖啊！” 李如意怕了，行走江湖的时候，若是没有陈其则为他疗伤... 他必然会半路夭折...... 瘸腿驴也是驴色哀求的看向陈其则。 “啊——呃——啊——呃。” 它心中只有一个愿望，要么陈其则跟着一起走...... 要么......带它走！ 它怕了，它真的怕了李如意那倒霉命。 这辈子，它都没受过这么多的苦难！ 短短一个月，仿佛整个琉璃境的灾害，他们都经历了一遍般...... 当初，连夜逃出半月山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远离李如意！ 可是自己如今怎么就跟着李如意一起走了呢？ 瘸腿驴想了半天，没想到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个祸害！ 它只是一匹善良的驴，为什么要跟着李如意受苦受难？ 陈其则麻木的望着一驴一人，看向瘸腿驴那双目之中拟人的神色，顿时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 “我......决定先带你们去悬空寺！” 不带平安符的李如意，他也害怕...... 李如意连连点头，心中大定，转头看向了瘸腿驴。 瘸腿驴也是放松了下来，转头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如今那饱经风霜的模样实在是惨不忍睹。原本清秀的脸上，满是污垢。一身青色的道袍早已破烂不堪，满头凌乱的长发散在两肩。 一副乞丐的模样...... 没错！ 与半月山的老乞丐简直一模一样...... 远处的那仙落山巍峨壮丽，站在山下望去，看不出那人形的模样。 只是被璃阳皇封印的山中，似乎还有一个个失去了神魂一般的血宗之人呆立在那里。 李如意看着那些血宗之人，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血宗之人实在无辜，先是被仙落山夺舍，失去了意识。而今仙落山被封印，又让他们失去了行动。 四城的浩劫，本就与他们无关。 他们皆是被仙落山所控制的无辜之人罢了...... 只是而今仙落山还未开启，等人皇开启仙落山之后，李如意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仙落山的周围，已然有了许许多多的人。 皆在等着璃阳皇开启一道封印...... 只不过开启一道封印之后，仙落山中的血宗之人又可能会恢复一些行动能力。 免不了会遇上血宗之人，李如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其则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别想了，他们都是已死之人，你不对他们出手，他们也会杀了你！” 李如意深深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让他们安息吧......” 第158章 了了白影 李如意衣衫褴褛，说的话却十分的坚定。 陈其则见李如意那黑漆漆的小脸上的认真，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一个月来，李如意的小脸都黑了不少。 “先寻机缘造化，血宗之人早已被夺舍，如今都只不过是一具具活尸而已。”陈其则叹了一口气。 “同时你还要小心妖族，上次对你出手的便是一尊化形大妖。” 陈其则凝重的开口道。 “化形大妖？”李如意一愣，“那应该很厉害吧？” 陈其则点了点头：“自然是，每一尊化形大妖都在晓命之上！” 李如意疑惑的问道：“可是...不是只有二境以下才能进入仙落山吗？” 陈其则仰头看向了远处的仙落山，“虽说只有二境以下方能进入，可是二境以上只要压制修为照样可以进入其中。” “且虽然压制了修为，可是却并非不曾突破二境之人可比。” 李如意双眼一黑，眼巴巴的看向陈其则。 陈其则笑了笑：“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们无法在里面解开压制的修为。” “璃阳皇诛仙大阵的封印，只开一线！这一线只能容许其中存在二境之下修为的人！” “所以即便有差距也不用太担心......”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我自己的倒霉运啊。” 毕竟平安符已经被他的命数磨灭的差不多了。 又是在这么危险的仙落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陈其则笑着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别担心，我会在其中护着你。” “更何况，我们在进入仙落山后，就可以跟文阁之人汇合了......” 李如意有些犹豫，“真的要跟他们汇合吗？” 陈其则一怔，随即开始纠结了起来。 李如意的命数太强，要是跟文阁汇合，会不会让文阁进入仙落山的弟子们不得安生？ “我觉得，咱们还是自己行动好了！”李如意幽幽道。 陈其则想了想，点了点头。 一旁的瘸腿驴想了想，张开驴口：“啊——呃——啊——呃。” 它想去跟文阁之人汇合呀！ 总比跟着李如意好不是？ 李如意不满的转过头，拍了拍瘸腿驴的脑袋：“不许！” “我们要一起共患难。” 瘸腿驴眼巴巴的望着李如意，一驴脸的绝望！ 想着，瘸腿驴转头看向了陈其则，拱了拱陈其则手臂，一脸的讨好...... “啊——呃——啊——呃。” 陈其则茫然地看向李如意，“它是何意？” 李如意说：“瘸腿驴问有没有跌打损伤的仙丹，它想先吃几粒！” 瘸腿驴疯狂的点头！ 陈其则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李如意能够听懂瘸腿驴的叫声，早已不再大惊小怪了。 这一路上，一人一驴的对话，像是没有障碍一般...... 让人匪夷所思，却也无法理解。 “没有！”陈其则摇头。 瘸腿驴一愣，低下了头去，唉声叹气。 李如意看向仙落山外越聚越多的人，心中渐渐的紧张了起来。 远处文阁的几位正印也带着弟子们到了仙落山外。 还有大大小小各个势力之人，都围聚在仙落山外等着璃阳皇开启封印。 这偏僻的山中，竟然热闹的起来。 与之相对应的，是仙落山中那一片寂静到诡异的沉默...... 仙落山笼罩在一阵金光之中，虚空之上，许多强者目光炯炯的盯着仙落山中。 李如意和陈其则找了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开始了修养。 仙落山开启还有两日，趁这个机会，先好好的恢复一下这一个月赶路的疲惫。 ...... 夜幕降临，李如意跟陈其则和瘸腿驴升起了一团篝火。 围着篝火打坐。 忽然，瘸腿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猛的转头看向了一旁漆黑的林中。 “啊——呃——啊——呃。” 李如意睁开双眼，随着瘸腿驴的目光看去。 那昏暗的林中，似有一道洁白无瑕的虚影一闪而过，而后似乎微微一顿，一双碧蓝的双眸与李如意的目光似轻轻地一碰。 紧接着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东西过去了？”李如意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瘸腿驴。 陈其则看向李如意，“怎么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有点眼熟。” 瘸腿驴同样觉得有些眼熟，甩了甩驴脑袋，迷惑不止。 洁白的虚影并不大，似乎只有一臂长。 但是却有一个大尾巴...... 好像以前在半月山李如意的小院之中见过...... 陈其则皱起了眉头，对着李如意开口道：“或许是也要进入仙落山之人，我们小心戒备便是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时常望着林中。 只是两日过去...... 李如意都没再见到那道洁白的身影。 第三日，日辉升起。 仙落山的虚空之上，忽然传出了一阵气息波动。 围绕着仙落山的无数人群仰头看向了虚空之上的方向。 只见，仙落山的虚空之上，一阵金光亮起。 那道金光之中，一道龙袍身影踏天而至...... ......璃阳皇！ 璃阳皇神情淡漠，一身龙袍威武，伴身龙气威临天下。 璃阳皇的一出现，仙落山外的无数人瞬间陷入了安静，激昂而敬仰。 仿佛天上的额那位，带着整个琉璃境无上的荣耀。 “璃阳皇......”李如意呢喃了，仰着头看着璃阳皇。 璃阳皇负手而立，凌空而立。 双目威严地扫向下方的众人，直至扫向了僻静之处的李如意。目光在李如意的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头看向下方的仙落山。 一言未发，他抬手指向仙落山。 一指之下，山川颤动！ 轰隆隆！ 整片仙落山的山川大地皆开始都抖动了起来，山川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那一道笼罩着仙落山的金光猛地亮起。 金光封印的结界忽然裂开了一道横隙，虽然是一道横隙，却也足有百丈长，数十丈高。 仙落山开启！ “尔等有半载时间可在仙落山中寻找机缘，这半载之中，尔等可入仙落山内部，机缘自取！”璃阳皇望着下方的无数人，淡漠的开口道。 “半载之后，诛仙剑成，斩灭一切！” 说完，璃阳皇默然转身，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可是众人却似乎感觉到，璃阳皇并未离去！ 第159章 血宗之殇 璃阳皇一消失，仙落山外的众人便争先恐后的跻身进了仙落山。 李如意和陈其则望着众人的进入，皱起了眉头。 “我们也进去吧？”陈其则说。 李如意摇了摇头，“大家着急的争夺机缘，会很乱！且真正的机缘在仙落山内部，没那么快能找到进入仙落山内部的办法。” “我们等他们找到进入仙落山内部的办法之后，再跟他们争也不迟。” 仙落山是一位仙人的尸体，真正的机缘在那尸体之内。 即便是这么多人，想要打通进入尸体之中的通道也并不容易，所以璃阳皇给出了半年的时间给众人。 半年之后，仙落山的机缘在天下宗门的吞噬下，必然能揭开那道意识的真相。 这样，诛仙剑阵便可真正的落下，抹杀那道为祸四城的意识了！ 李如意转头看向封印之中的血宗。 血宗那些人，因为封印的解开一线，又重新拥有了一些行动之力。 只是他们却茫然的行走在往日熟悉的山门之中....... 如行尸走肉...... “我们等大家都进入仙落山后，再进去吧。避开大家争夺机缘的锋芒，我想去一个地方......”李如意说道。 陈其则疑惑的望着李如意，点了点头。 两人一驴就这么等了许久，等到仙落山外的人都进入了仙落山后，才起身走入了缝隙之中。 ...... 一片茫茫的迷雾之中，仙落山中一片死寂。 似乎因为诛仙剑阵的封印，让仙落山中的雾气无法散去，而凝聚的格外浓郁。 即便艳阳高照，可透过云雾落在山间的霞光早已变得无比的微弱。 一眼望去，阴沉一片...... 昏暗的雾林中，一具具尸体横陈，弥漫着浓浓的血气。 李如意和陈其则还有瘸腿驴迈步其中，触目惊心。 那一具具尸体落在李如意的眼中，让他又想起了千归崖那雨夜之中的一幕。 如同一柄刀划在李如意的心头...... 他不知道这些尸体是外人进来斩杀的血宗之人，还是外人互相争夺而倒下的人。 只是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走吧......”陈其则看着李如意脸上的落寞之色，叹了口气，“如今众人应该都去往了仙落山的心房之处，欲想办法进入其内。” “如意说想要去一个地方，也是那里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仙落山的高处，那里是血宗所在！ “我们去血宗看看......” 陈其则一愣，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血宗之事，天下尽知。所有人都知道，血宗获得的传承都是那诡异存在故意露出的机缘。 那个机缘，只是为了夺舍整个血宗。 所以天下修士都不会去血宗，毕竟那机缘只是一个祸害！ 故而，不会有人去血宗山门！而是皆冲着那具仙人尸体，争夺其内的真正机缘。 可李如意却想去血宗山门，这让陈其则疑惑不已。 “我们去做什么？”陈其则问。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去看看！” 陈其则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 ...... 两人一驴避开了人潮，朝着血宗山门缓缓而去。 一路上，除了入口处的尸横遍野。 等上了走上血宗山门的古路之上，却再未见过一具尸体。 有的，只不过是一个个失了神智... 茫然踱步的血宗之人...... 迷雾寥寥，一片茫茫之中，看不到很远。 那迷雾之中，一位位双眼呆滞的血宗之人，神态皆茫然，做着各自的事情...... 有的盘膝打坐，动作迟钝。 有的靠在树干上，呆呆的望着池中鱼虾游动。 还有的对膝而坐，茫然的望着身前的棋盘...... 似乎都在做着生前最喜欢的事情！ “他们被仙落山夺舍，神魂不知去向，可肉身的生机未灭！失去神魂之人，而今都在凭借着肉身记忆，在做着往日习惯之事罢了......” 陈其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李如意开口。 李如意望着古道旁，一位失了神智的血宗弟子.... 他翘着二郎腿，躺在草木丛中，口中衔着一根草叶，仰头望着苍穹。 仿佛还能看到那天上的明月一般...... 李如意悲伤的收回目光，踏着古道，与一位位血宗之人擦肩而过，朝着山门而去。 只是望着那些失了神魂的血宗之人，李如意忍不住了心中的哀伤。 “陈老哥......” “嗯？” “他们像不像文阁的弟子？”李如意低沉的问道。 陈其则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是啊！ 若非被仙落山夺舍，他们也跟文阁的普通弟子一样。 修炼之余，还会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们与文阁弟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个无恙，一个不幸罢了...... 如今仙落山的意识被封印，可这些血宗之人，却依旧早已死去了。 没有仙落山那意识的控制，他们都在凭借着本能... 或赏鱼，或下棋，或观月...... 只是池中无鱼，棋盘无子，高空无月...... 茫茫然之中，他们也见不到李如意那感同身受的哀伤。 李如意望着血宗之人那一双双呆滞的目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动摇着。 “我的命，跟他们一样不好......” 李如意从怀中掏出了那几枚，“陈老哥，你说道门的命算一术是真的吗？” 陈其则哑然，沉默良久，“总会有些道理的吧......” 李如意回过头去看向陈其则，抬手指了指血宗之人，“难不成血宗这么多人，命数都是一样吗？” 陈其则无言以对。 李如意又转过头，“那四城十万百姓的命......又是都相同吗？” “不然，为何他们皆死在了同一日呢？” 陈其则默然，知道李如意年幼的心性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沉吟良久，干涩的解释道： “天下苍生自有命数，可在各人之上，还有大势命数。” “这个大势命数或是一宗一脉，或是一城一池......” “甚至连整个天下苍生皆有一道大势命数......各人命数在其之下，却观不得大势命数！” “天下大势，又有几人能以自身命数观之？” 李如意落寞的回过头，他听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觉得血宗之人实在无辜。 四城百姓，实在无辜...... “修仙，不该是这样......” 第160章 有心觉迟 浓雾湿衣，寂寥迷眼。 李如意与陈其则带着瘸腿驴，绕过一位位失去了神魂的血宗弟子，踏上了血宗山门。 那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仿佛都踏在不知是谁的心头。 一路通往血宗山门的路上，血宗弟子愈多。 可每一个却依旧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眼望去，那寂静无声的山门之中，人头涌动。 好似人间，却又像剑暮...... 诡异而落寞！ 瘸腿驴走在两人的身后，忽然似有所感的往山下的方向看去。 通往山下的路上依旧是那些血宗活死人弟子，茫然各行...... 也并无异常。 可是瘸腿驴却似乎感到他们的身后，还有什么一样，紧紧的望着山下。 看了许久，还是没有见到什么异常。 而李如意和陈其则却已走远，想了想，瘸腿驴扭头追了上去...... ...... 当两人一驴上至宗门之后... 山下的古道上，又走来了一人！ 此人身形落寞，一身洁白的长裙在雾风之中摇摇晃晃。双目之中闪着晶莹，宛若一溪冬水...... 她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十三四的模样。 “修仙，不该是这样......” 女孩望着周围那一个个已然死去，却又未完全死去的血宗弟子，口中不断重复地呢喃着李如意的那一句话语。 “修仙...” “不该是这样......” 女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似有悲凉湿了指尖...... 回过头，她看向了高处血宗山的方向。 路的尽头，看不到李如意几人的身影，可她却像是还在望着什么。 “无净，无垢，乱心，乱我......” “开如烟生，落如香尘......” 女孩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玉盘，似有些犹豫，而后又藏回了袖中。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对着一路之上那些血宗之人深深一拜，而后踏步朝着山门的方向而去...... ...... 李如意与陈其则在一阵无边的沉默之中，走进了血宗山门之中。 血宗山门之中，亦如山路之上的一般。 一个个血宗之人，尽是麻木的呆立着，有的打坐修炼，有的生硬的比剑...... 山门之中的迷雾更浓，这里却似乎除了那一片死寂在外，从未有外来之人进来过。 两人一驴的踏足，也没有引起那些死去之人的注意。 李如意站定四望，久久不曾言语。 陈其则摇了摇头，“如意来此，想要找什么？” 李如意双眼之中也有一些迷茫，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或许我想找找血宗自身是否有对于仙落山的记载。” “他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一点都没有发觉仙落山的异常吗？” 陈其则一怔，沉思了片刻，忽然双眼一亮。 对啊，对于仙落山最熟悉的，自然是血宗。 虽然血宗之人都已失去了神魂，但是或许有留下关于仙落山的某些记载。 观其记载，或许就能找到进入仙落山内部的办法。 而不同跟那些人一样，去打通一个进入内部的通道...... 正欲夸赞李如意的机智，却见李如意那并不高昂的兴致，陈其则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两人和瘸腿驴一路走向血宗内院，走至了一处殿前。 一位血宗弟子恍惚的举着钟柱，麻木的敲响了一个巨钟...... 咚！ 钟声响起，那些原本在做着各自事情的血宗弟子，皆放下了手中之事，熙熙攘攘的走到了殿前。 麻木的念起了血宗晨练之语...... “无净，无垢，乱心，乱我......” “天不见生门而止，吾当不见生门而进！” “凡所生相皆为虚妄，凡所镜中便为真相......” 寥寥齐语，回荡一方。 李如意与陈其则望着殿前的这一幕，似乎得见往日血宗繁荣。 只是如今却早已如香尘落幕...... 浓雾遮天，不见天日。 这血宗殿前的一幕，极为诡异骇人，可是李如意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怖。 似乎那仙落山的意识，并未重新控制这些血宗之人。 也并未预料之中的那种大战...... 一切，皆是如此的平静而落寞。 李如意和陈其则走入了殿中，来到了殿中的内院的一个庭院之中。 庭院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孤单的坐在池塘边，一只手抚摸的着虚空，似乎他的面前有一个人一样。 乱风在庭院之中刮起，吹动着老人的苍苍白发。 “小尘香，快跑......”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池塘之中一片死寂，似乎池中的鱼虾都早已死尽。唯有风卷着老人麻木的呢喃之声，在池面之上回荡。 话语落在池水之中，激起波澜涟漪。 “小尘香，快跑......”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以我之力，也只能将你的仙落之法剥离，让你更够逃离了......” “太迟了......太迟了......” 那失了神魂的血宗老人，一个劲的念个不停。即便失去了神魂，似乎依然有放不下的东西一般。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那池边的老人，转头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摇了摇头，转过了头去。 “这是血宗宗主......傅觉迟。” “正是他一手设立血宗，开山立派，已有数百年之久。在血宗之案发生之前，也是天下闻名的前辈。” 陈其则落寞的摇了摇头，“传言他为人平和，喜静，曾在凤鸣渡一人独守寺尘关三十载！” “否则璃阳，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血宗之人为官......” 李如意张了张嘴，心中繁乱。 再次转头看向那呆滞的老人，李如意张了张嘴，“从他的口中，似乎早已知道了仙落山的异常。” “可他为何不早些去往璃阳呢？” 忽然，瘸腿驴如同炸毛一般，猛的转头看向庭院门外。 只听一声柔弱而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不及呀......” 一个白裙小女孩慢悠悠的踏步进入了庭院之中，双目呆呆的望着那个老人，眼中闪着浓郁的悲伤。 “等他发现不对之时，他便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 小女孩也不知是在回应着李如意的问题，还是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他能做的，只是耗尽生机，想要拖延一些时间......” “他想要让自己的身死，引起璃阳的注意。” “可是我们的璃阳皇却闭关了.......” 小女孩转头看向清秀的李如意，身后一只洁白蓬松的狐尾在风中遥遥晃晃......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小女孩，脱口而出。 “小狐狸......” 第161章 长风卷雾 半月山很偏，偏得像是远离了这个世间。 从半月山上的福星观到山脚下的小城，每年大雪覆盖之时，总有那么几个月。 冰天雪地的日子里，真的很冷。 从福星观下到山下的小路上，李如意曾捡到过一只小狐狸。 洁白无瑕的小狐狸躲在雪中，一眼望去，似与雪融在了一起...... 若非那鲜红的血色，李如意也不会看到它。 小狐狸躲在雪中似乎很冷，小小的身躯不断的颤抖。 等李如意走近之时，它因为害怕而想要逃，可是受伤的身躯却逃不快。 在李如意抓到它的时候，它的双眼之中尽是哀求。 求李如意不要伤害它...... 而李如意也从未想过要伤害小狐狸，而是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用自己的衣服包裹着它。 它缩在李如意的怀里，疑惑而茫然的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年。 渐渐的，它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变得不再害怕。 李如意带着小狐狸回到山下的小院之中，用为自己疗伤的草药，为小狐狸包扎了伤口，口中却一直念叨个不停......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要不是我见到你，你指定就在山里冻死了。你这么白，死了多可惜啊。” “你快点好起来吧！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做成狐狸坎肩......” 小狐狸瞪着一双大眼，望着李如意。 咧了咧嘴，似乎笑了起来。 它知道，李如意不会的...... 那年的大雪下了很久很久，小狐狸也一直躲在李如意的小院之中养伤。 也不知道是它不吃肉，还是因为李如意家根本就没有肉...... 李如意给它的素菜，它也都吃的极为开心。 李如意时常站在屋檐之下，望着被雪盖住的一切...... 小狐狸总是趴在李如意的肩头，陪着李如意一起望着那皑皑白雪，似乎那白雪之中，有着李如意深深的遗憾一样。 冬去春来，原本以为入春之后的小狐狸就会离开。 可小狐狸却还是一直待在李如意的小院之中。 一人一狐，倒也不觉得孤单。 李如意时常问小狐狸，“你不回去，爹娘不会担忧吗？” 小狐狸也如同通人性一般，闪着一双大眼望着李如意，轻轻的摇着头。 似乎在说......它也没了爹娘！ 李如意只觉得小狐狸好可怜，孤苦伶仃一人。 “不怕，你还有我。我照顾你！” 少年意气风发，却似乎忘了自己也孤身一人....... 少年的身体不好，总是会晕倒在小院之中。 而在他晕倒之时，小狐狸起初会手忙脚乱，后来知道李如意总是会自己醒来。 之后每次李如意晕倒，它总是会爬上李如意的身躯，蜷缩着身躯，趴在李如意的身上。 就像李如意当初救下它，把它塞进自己的衣服之中一样。 想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为李如意取暖...... 春去夏至，冬来暑往。 小狐狸在李如意的小院之中整整待了一年。 那年的冬天来得早，也来得冷。 那年寒冬，是命劫来临的前一年，李如意晕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小狐狸看在眼里，时常哀伤地望着那茫茫白雪。 在一次李如意晕倒在院子之中后，小狐狸奋力的拖着李如意到了屋檐下，用自己的大狐狸尾巴包裹着李如意的胸膛。 也冻伤了自己...... 等到李如意的气息平顺了不少之后，它从李如意的身上起来，迈入雪中，三步一回首地离开了那个小院。 李如意醒来之后不见小狐狸，他也并未寻找。 只是呆呆的看着茫茫白雪，看了很久很久...... ......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面前的小女孩，怔怔地望着她身后的那条狐尾...... 曾与小狐狸一年相处，他怎么会记不清那条洁白而蓬松的尾巴呢？ 分明，眼前之人就是小狐狸！ 只是小女孩却茫然地望着李如意，“你认识我？” 李如意一阵恍惚，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我认错了吧！” 是啊，小狐狸那么小，怎么会是一只妖呢？ 面前之人，赫然便是一位妖族！ ......一只形妖！ 小女孩望着李如意忽然双目闪烁，似涌现出了不一样的亲近，只是那抹亲近之色的出现，又被先前的淡漠之色给压了下去。 陈其则望着小女孩，忽然问道：“听你所言，你与血宗宗主相识？” 小女孩将目光重新看向了那位失去了神识的老人。 双眸之中盈动着一丝寂寥。 “家中长辈与他相熟，曾来做过客......” 不知是真是假的话语，让陈其则皱起了眉头。 似乎还想问什么，却被李如意暗中扯了扯衣摆...... 李如意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小女孩的双眼。 可她却似乎并无异常，只是登上了庭院的阁楼，举目望向似如剑暮般诡异的血宗山门，呆呆的望着。 她的手中又出现了一块玉盘，转头看向了远处仙落山那属于仙人新房的位置。 无数涌入仙落山的人，都聚拢在那里。 想要打开进入山体之内的通道....... 李如意与陈其则也登上了阁楼，望着那拥有狐狸尾巴的小女孩，没有开口。 “进来之人，无不想要去夺取机缘，也没有人来血宗。” 小女孩背对着两人轻轻开口，“你们为何不去？反而来到了这血宗山门之处？” 李如意倒也没有隐瞒，而是坦诚的回应道：“我也不是不想要机缘。” “只是觉得血宗也是无辜。” “我便来看看，血宗之中，是否曾发觉仙落山的异常。” “即便要夺取机缘，我也想试试，能否让血宗的这些人能够安息......” 小女孩闻言一颤，转过头去，看向了李如意的双眼。 “你觉得血宗无辜？” 李如意神色坦然，回望着小女孩。 “难道不是吗？血宗偏安一隅，若非被仙落山夺舍，又怎会出现这种劫难？” “四城浩劫，血宗也不过只是被夺取了性命的棋子罢了。” 长风卷雾，雾登高楼。 丝丝云雾绕梁而上，在这庭院之中徐徐轻舞，好似一缕尘香...... 小女孩转过头去，望向雾海。 “可是......他们都不这么觉得啊。” “四城浩劫毕竟出自血宗之手，即便是因为被夺舍。世人也只会认为血宗......死有余辜。” 第162章 雾登高楼 李如意沉默，久久未语。 他一直都知道，世人不在乎真相，就像点灯人一样...... 这世间总有人在哭，总有人在笑。 雨水未落在身上，又有几人能想象到那雨水的冰凉。感同身受......不过只是善意的同情罢了。 可是同情，也不能耽误世人自己的事情。 若遇机缘，若遇危机。人们习惯性的会忽视他人的遭遇，为自己的行为套上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忽视它！ 那些进入仙落山的世人啊，又何尝不知道血宗的无辜呢？ 即便有人心存同情，可在机缘面前，也顾不得落寂的血宗了...... 也怪不得他们，这世间谁不是为自己活着？ 李如意又何尝不是？ 他只想活着，在不伤害其他人的情况下活着...... 小女孩低下了头去，一身白裙随风而动，她身后的狐尾轻轻的耷拉在地上，如秋风扫着落叶。 “你走吧，我不愿伤你......” “你与那些人不一样，我可以让你离开仙落山，永远都不要再进来了。” 一瞬间，李如意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小女孩轻飘飘的话语之中，仿佛带着无上的禁忌一般。 “你想做什么？”陈其则脸色一变，不安的问道。 只见小女孩再次取出了那个玉盘，轻轻的抚摸着，眼中流露着无边的怨恨。 “你们被困在谎言之中看不清真相.......” “那谎言如同仙落山的迷雾，遮住了你们的双眼，操控着如今的所有一切。”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小女孩，心中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小女孩缓缓的站了起来，霜白的长裙飞舞，如同那挂在高阁之上的缟素...... 她缓缓的回过头，眼中满是哀伤。 “我原以为，璃阳皇只是闭关了，才没有发现血宗的变故......” “可是事情却似乎并非这样。” “他骗了你们......” “骗了血宗上下三千六百余人......” 小女孩轻轻的举起手中的玉盘，玉盘之上忽然涌现出了一旦青墨色的光芒，那光芒如潮，缓缓的散开，向着整个仙落山覆盖而去。 陈其则见到那玉盘的瞬间，如遭雷击。 张开口失声而语：“妖族圣物......往生盘！” “不好，快跑！” 说着，来不及对李如意解释什么，转身卷起李如意，飞身而起下了阁楼，带上了瘸腿驴，疯狂的朝着仙落山外而去。 李如意被陈其则卷起，望着阁楼上的那个小女孩越来越远。 他看到，小女孩的眼角落下了泪水！ “小狐狸......” 一人一妖隔空相望，小女孩身后的那道狐尾，是那般的熟悉。 那分明便是小狐狸，可是她的目光为何这般的陌生呢？ 李如意不解...... 忽然，李如意猛的一颤，浑身冰凉。 “小尘香，快跑......”血宗内那个老人的声音，再次在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回荡。 紧接着，李如意想起了血宗的一切。 夺舍！ 血宗的一切法，皆源自夺舍而控！ 仙落山传给血宗夺舍之术，血宗以夺舍之术，以一缕神魂控制活尸。而又被仙落山夺舍，做下四城浩劫。 或许那小女孩就是他的小狐狸，却也是那血宗唯一逃脱之人...... 血宗老人口中的......小尘香！ 又或许小狐狸也是妖族... 她夺舍了小狐狸，盗用了妖族的往生盘...... 往生盘到底有什么作用，李如意不知道，但是看陈其则的反应，应该是一件绝世杀器。 李如意心中一片冰凉，脑海之中尽是曾经小狐狸那哀求的目光。 一时间，李如意红了眼。 他并不知道这个猜测是否正确，但是却如剑伤，种在了心间...... 只是他不理解，尘香口中的‘谎言’，又是什么！ “往生盘到底有什么用？”李如意猛的转头陈其则。 陈其则一边带着李如意和瘸腿驴往外逃，一边对着李如意森然的解释道： “妖族禁器！传言可逆转生死，对死人用可让其复生，对活人用，将直接将其送去往生！” “只是文阁有记载，其救活之人不入六道，不入轮回！” “终成......诡异！” 陈其则也不知道那个狐妖到底是想要复生血宗之人，还是屠杀进入血宗的外人，又或者是复生仙落山！ 亦或是......都有！ 可无论哪一种，进入仙落山的人都将危矣...... 仙落山被其复生，将成为世间最大的浩劫！若是血宗之人复生，短时间内无恙，可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那诡异。 届时，进入仙落山的所有人，都会死！ 李如意闻言脸色一变，“文阁还有一百弟子和几位正印在里面！” “必须要去通知他们！” 陈其则闻言，忽然脸色一僵，落下虚空，转头看向李如意，脸色犹豫不决。 身后的血宗山门之上，已有一道青墨色的光芒亮起，正凝聚着一道玄妙而诡异无比的气息。 李如意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陈老哥，你去通知文阁之人。” “我回去劝说她，看看能否有机会让她改了主意。看看是否还来得及！” “她也说了，她不会伤我！” “瘸腿驴先出仙落山，在仙落山外等我们，若是等不到...” 李如意从陈其则手中挣脱了出来，朝着山巅之上奔袭而去....... “......便代我去一趟凤鸣渡吧！” 李如意的背影坚决而又茫然，他还有很多疑惑。 小狐狸、尘香、谎言...... 不论如何，他至少要知道那个小女孩口中的真相！ 瘸腿驴深深的望着李如意，没有犹豫，掉头便冲出了仙落山。 陈其则也猛的转头冲向仙落山心房的位置...... 李如意说的办法，似乎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他同样无法舍弃文阁百位弟子而去。 李如意一路狂奔，心中不断的呐喊。 “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一次冲入血宗山门，冲入内院，步入阁楼之下。 李如意仰头望着那阁楼之上苍白的长裙飞舞如缟素的小女孩，正欲开口之时....... 只见那小女孩手中的玉盘忽然幻化出了光芒！ 光芒四射，照亮了整个仙落山....... 轰！ 天地颤抖，阴阳逆转！ 李如意面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漆黑。 恍恍惚惚，盈盈兀兀。 等再次睁开眼睛，却见眼前... 一片生机盎然...... 第163章 仙若仙落 一缕清风，吹入眼眸。 仙落山中浓雾渐淡，慢慢地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恍惚之中，李如意满茫然转头看向仙落。 那山极美，层峦叠嶂的连绵山川在丝丝云雾之下，宛若游龙...... 那水极美，清澈柔和的池水中，鱼虾嬉戏，时常跃出池面，好似裹着这仙落山的欢声笑语...... 那风极美，无形之风吹入山间，将山林草木吹地波澜起伏，好似风也有了样子...... 那山门也极美...... 一位位年轻弟子脸上挂着笑意，互相交谈着什么，又或者独自做着什么。 有人在看赏花，有人在观鱼戏，有人在偷懒不想修炼...... 一位位长老一辈脸上挂着慈穆的笑容，望着门中弟子，眼里皆是平和的愿景...... 千姿百态入眼，迷了李如意的神。 恍恍惚惚，李如意不知何时登上了高阁，坐在高阁的檐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仙落山中，再无那遮天蔽日的浓雾。 再无那一具具麻木行走的活尸！ 有的只是一个宁静平和的仙道山门...... 李如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抚摸向了身旁的梁柱，梁柱上温和的气息绕指，说着眼前这一幕的真实。 可是......怎么会呢？ 真的有仙器，可以让死去之人复生吗？ 忽然间，李如意转头看向庭院之中的那小池，小池之旁的那个老人不知了去向。 那狐尾小女孩也不知去了何方。 恍恍惚惚，李如意下了阁楼，走入了庭院之中。 不知何时，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换上了血宗弟子们的长袍...... “咦？” 一声轻呢响起，一位血宗弟子疑惑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上下打量着李如意，“这位师弟.......” “你为何这点修为便可入得我内门？” 这位弟子似乎带着自来熟的活络，见到李如意双眼之中的迷茫，立刻又轻轻的笑了起来。 “师弟莫紧张，师兄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这位血宗弟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位弟子轻轻的笑了笑，随地便坐在了一旁的石阶上，转头看向了殿前的众多晨练弟子。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哪个长老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师弟，天赋异禀吧？” “我当年便是如此，只不过师兄我不争气，不喜欢修炼，辜负了大长老的重望，小师弟你还是不要学师兄我比较好！”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这位弟子，不由得坐到了他的旁边，“师兄......” “...叫什么？” 这位弟子一愣，茫然的看着李如意，“我没叫啊！”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对方，对方忽然反应了过来，似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哦哦，我叫顾游，内门大弟子！” 顾游见李如意没有说话，似乎觉得李如意不信，立刻取出了腰间的玉牌在李如意的面前晃了晃。 “虽然我修为不行，但我辈分高啊。” “咱们宗门，哪个弟子见到我不得喊一声大师兄？” 恰好两人面前，一女弟子走过，见到顾游时，笑着打了一个招呼：“大师兄！” 顾游得意洋洋。 紧接着，那女弟子笑着开口：“大师兄又偷懒呢？” 顾游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不知不觉，眼前这虚妄的一幕，却让李如意的嘴角挂上了笑意，眼中却仿佛依旧带着朦胧。 “小师弟叫什么？”顾游问道。 李如意一愣，“我没叫啊！” 顾游脸色猛的一变，憋得通红...... 李如意恍惚之中反应了过来，带着歉意道：“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顾游松了口气，仔细一琢磨李如意的名字，皱起了眉头。 “这名字明明有些娘气......为何我竟觉得有些好听？” “算了不重要！”顾游摆了摆手，“如意师弟刚来宗门不久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刚今日来。” “走，我带你逛逛！”顾游拉起李如意，便朝着殿前的众多弟子之中走去。 似乎想起什么，顾游回过头看着李如意，“对了，如意师弟今日不用修炼吧？” 李如意仿若被困在混沌之中，就连脑子也变得有些迟钝了起来。 他望着顾游，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用！” 顾游立刻笑了起来，拉着李如意就往外走去。 一路上，为许多弟子介绍了李如意。 正如他所言，每个弟子见到他，都称他一声‘大师兄’....... 而在顾游的身旁，李如意这个‘小师弟’的身份，竟然无人怀疑！ 而顾游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似乎在他眼中，也不会有谁这么想不开！若不是被长老骗回来，谁会是自己想混进血宗...... “其实仙落山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聊了！”顾游说。 “还有点偏......”顾游想了想补充道。 “女弟子还不多.......”顾游又是补充了一句。 见李如意那茫然的样子，顾游笑了笑，“但是大家人都好呀，咱们仙落山虽然名气大，实则也算得不得什么大宗门。” “毕竟，整个仙落山的根基，就只有门主。” 恍惚之间，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走，带你偷懒去。” 说着顾游带着茫茫然的李如意，朝着后山走去。 两人离去之后，一小小人儿走出内院，倚靠在殿柱上，目光痴痴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的手中紧紧的抓着那个玉盘，似乎害怕眼前的一切都会再次消失一般...... 长风吹来，她的身后，白色的狐尾在风中摇摇晃晃。 ...... 寥寥后山，在山峦之间，有一处深潭...... 深潭很深，明明是清澈的水，却似乎见不到底一般。 碧绿的潭水，如通往一处不可知之地。 顾游神秘兮兮的对着李如意扬了扬眉毛，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些丹药，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不明所以地接过丹药，却见顾游神秘一笑，坐在了深潭之沿。 “丢进去！”顾游道。 李如意恍惚的抬手，将顾游递过来的丹药，都丢入了深潭之中。 顾游见状，一阵心疼。 “一颗一颗丢啊。” 李如意呆呆的转过头去。 却见顾游又是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看如意师弟的样子，也不是会偷懒的人。” “偷懒这种事情呢，一定要慢慢来，急性子还偷什么懒？” 说着，顾游指向深潭。 “快看那些丹药......” 第164章 一梦游龙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深潭，只见那些丢下去的丹药浮在水面之上。 碧幽的潭水，漂浮着的丹药在水面上下微微的浮沉着。 圈圈水波如澜散开，几枚丹药激起的圈纹碰撞在一起，朝着彼此而去，融入彼此之间....... 忽然水中‘咕噜咕噜’的冒起了一个个气泡，水泡打在丹药上，那些丹药竟然沉了下去，似被什么东西吞了一般。 “水里有什么？”李如意问。 顾游笑着摇头道：“一条灵脉，活的灵脉！只不过被镇压在了仙落山下。可惜了，它出不来！” “这是门主跟我说的，说我无聊之时便可来此喂喂灵脉。” “也不知道喂了能有什么用，许是求一个安康吧......” 李如意读过很多书，却未读到过任何关于‘灵脉’二字的书册。 仿佛半月山的存在的所有书籍，都在刻意的回避着这两个字，或是这灵脉二字是修仙之路方有的东西。 沉默之中，深潭之旁似渐渐的陷入了安静。 恍恍惚惚，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顾游，却见顾游躺在潭水之旁，早已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 浑浑噩噩，李如意转头看向了仙落山中的一切。 忽然...... 李如意神使鬼差伸头探向了深潭之上....... 潭水如镜，倒映着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 微风徐来，潭水摇摇晃晃，让那水中倒影摇摇晃晃....... .....似，变了模样。 李如意望着水中之人，落寞的收回了目光，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门方向走了回去。 一路上，遇到的血宗弟子，都在笑着对着李如意打了招呼。 “小师弟！” “小师弟......” “......” “小......师妹。” 回到山门之后，李如意失魂落魄的来到了内院之中，回到了那个小池旁。 一位老人坐在那里，他就这么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也就这么望着他...... 似有秋风吹奏，内院之中的老树落下了枯叶。 一片一片的落叶随风飘荡，在内院秋色之中...洋洋洒洒。 与文阁的高高在上不同，仙落山实在是平和。 平和得更像是那凤鸣江畔的半月山...... 这里，没有人会讨厌他不好的命。 他也不用害怕自己的身份，而隐藏着自己。 在这里，他就只是一个......小师弟。 小师弟？ ......或许吧。 渐渐的，李如意似乎忘了自己是谁，亦或者是有心忘记自己... .......以身入这虚幻之局！ 仙落山门之中极为平静，除了每日晨练，李如意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似乎，那些进入了仙落山之人，不知了去向！ 似乎，他真的融入了这仙落山中...... 似乎，真假之相，在李如意的心中变得不重要了起来。 一有空，李如意就会跑到后山的深潭，坐在那深潭之旁，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发呆。 他很喜欢这里，真的很喜欢！ 春来暑往， 秋去冬来...... 岁月如沙，时如流水。 李如意已经忘却了自己何时到的仙落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只是，内院之中。 似乎永远有一双眼睛，落在他的身上...... 那双眼睛之中... 闪着红霞，盈动着回忆，带着哀伤...... 李如意似渐渐的分不清了，那目光，是源自他人，还是源自......自己。 李如意站在内院的高阁之上，忽然叹了口气。 “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是，也有问题......” 李如意回头看向内院池畔的那个老人，老人的脸上挂着慈穆的笑意，那笑意是对李如意的不舍。 “最大的问题，是我活不了这么久的......” 他只剩下两年的性命，又如何能在这仙落山中，待了这么久呢？ ...... 仙落山内，陈其则及一众文阁之人，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陈其则已经说出了‘往生盘’的事情。 如今的仙落山中，笼罩在一层浓郁的青光之下。 很显然，那往生盘已然作用了！ 可是......并无任何的危机出现在仙落山上。 无数进入仙落山之人，依旧在想着办法能够进入仙落山的山体之内。山体之内有无尽的机缘！ 没有出现进入仙落山之人被往生盘磨灭生机的一幕，也没有仙落山被复活的一幕。 有的只是那些血宗弟子......都不知了去向。 不知去向之人还有......李如意！ “师叔，这是为何？”一个文阁子弟，站在陈其则的身旁，对着陈其则问道。 陈其则茫然的摇了摇头...... 忽然，陈其则猛的飞身而起，带着文阁百人，朝着血宗山门而去。 嗡！ 一声轻鸣响起，山脚下那通往山门的古道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结界。 结界拦住了陈其则的去路。 陈其则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山上。 透过结界，他看到那山上......血宗的弟子都活了过来！ 只是... 似乎却只活在血宗之内...... 仰头看去，他看到了血宗的山巅之上，那阁楼中，一个白裙小女孩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小女孩手中抓着玉盘，眼中含泪...... ...... 李如意站在阁楼之上，低头看着宁静而平和的仙落山，看了很久很久。 似乎就一直这么看着...... 阁楼之下那小池旁的老人，日渐苍老，似乎肉眼可见的迟暮。 李如意时常问老人：“师尊，我们为何叫血宗？” 老人总是笑着说道：“原先我想起名为‘雪宗’，只是雪字太过悲凉，故而改为了血。血为人之根本，带着生机......” 李如意不懂，却还是觉得‘血宗’两字，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的山门...... 老人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时常望着天穹......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开始露出了愁意。 时如流水，又是两载。 老人脸上的愁容，终成了无边的哀意！ 这一日，老人对着阁楼之上的李如意招了招手...... 李如意恍惚的来到了老人的身前。 缓缓的坐了下去...... 老人心疼的望着李如意，抬起颤抖的手，抚摸向了李如意的脑袋。 “小...如意，师尊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老人，“什么？” 老人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凄凉。 “这天地之间充满了谎言，困着所有人......仙落山大势已至终时。” “仙落之劫已至，你...” “快跑吧......” 第165章 千因绪起 “小如意，快跑...”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老人摸着李如意的脑袋，眼中带着苦涩，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 秋风吹落叶，带着余音寥寥回响。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老人，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湿了眼角。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 不一样的视角...... 此番话语落在他的耳中，似让一切都变得格外苦涩。 似乎，他也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的老人失踪了。 嗡！ 天地鸣颤，阴阳再次逆转！ 寂寥仙落，唯有他自己一人。 回首望去，整个仙落山之中，空空荡荡...... 李如意悄然冲出了内院，望着寂寥无边的仙落山，恍惚的张了张嘴。 “大师兄......” “师尊......” 似乎，明明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可是眼前的一切却都到此处停了下来。 就像有人不想看到往后发生的事情！ 仙落山中，没人知道血宗发生了什么，就连身在局中的李如意也似乎并不知道。 一片落叶翩然而至，落入了李如意的眼中。 叶片落下，似展示出的一切又重回当年的模样...... 一个血宗弟子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疑惑的望着他...... “咦，你这点修为是如何入得内门的？” ...... 浑浑噩噩，又不知过了多久。 仙落山的天，似乎笼罩上了一层阴霾，经年不散....... 李如意来到了后山的深潭，望着那深潭，久久未语。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李如意取了几枚从顾游手中取来的丹药，丢入了深潭之中。 深潭之水波澜涟漪，又起了几个气泡。 那几枚丹药消失不见....... “你到底，是那仙落之中的恶意，还是那仙落之中的善意呢？” 李如意低语呢喃：“或者，你才是这一切浩劫的缘起......” 长久的沉默之中，李如意的身后，顾游缓缓而来。 他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小师弟也来偷懒了？” 慵懒的声音，在深潭之上回荡着。 深潭之上，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朵山花，山花随着风儿一摇一摆。 李如意转过头去，望向顾游。 “大师兄......” “嗯？” “灵脉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游想了想，坐在了李如意的身旁，屁股落在深潭的崖壁上，双腿在深潭的水面上一摇一摆。 “听说过天地造化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顾游轻轻一笑，“我也是听门主说的，据说灵脉是天地所生的造化之物，生而有灵，乃是天地大势的造化所凝。” “你可以把他想象成这仙落山周围，万里山河的天地之灵。” “传言......” 顾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得到灵脉，可以汇聚万里河山的所有造化于一身，一步登仙。” “当然了......”顾游话锋一转，神秘的笑了笑：“一步登仙太假了，仙是什么样的东西，整个琉璃境都没有曾见到过。” “只不过，很厉害应该是真的。” 李如意问：“没有人想要得到过它吗？” 顾游双手托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得到它做什么？先不说灵脉身在山川之下，即便是他出来了，又有谁能够得到它？” “它可是神灵啊！” “神灵？是好的吗？”李如意不解，“若是我们对他祈祷，保佑山门安康，它能帮我们实现吗？” 顾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神灵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听门主说......我们这仙落山的灵脉，好像在镇压着什么东西，无法离开......” “即便它想要保佑我们，它也做不到！”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面前的深潭，似乎见到了深潭之下的一双哀伤的眼睛。 长歌吹奏，拨弄着风弦。 往后的日子，李如意日日会来到深潭，对着深潭叩首深拜。 “灵脉神仙，请保佑我仙落山安康！” “保佑师尊笑容常驻...” “保佑血宗弟子......岁岁平安。” 朝山一拜，山川鸣响。 几片落叶落在了李如意的面前，好似那铜钱卦象，摆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卦象之语，显为下下....... 长风吹起，好似那灵脉哀鸣。 ...... 回到仙落山门内院，李如意失魂落魄的坐在小池畔。 池中鱼虾嬉戏，拨弄着池水波澜涟漪。 一个老人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他抬起苍老的手，抚摸着李如意的脑袋，“小如意又去深潭了？” 李如意恍惚的点了点头。 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李如意的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 “往后啊，莫去了。” 李如意猛的一颤，僵硬的回过头，看向了老人，“为何？” 老人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它想出来，可是它却不能出来......” 李如意不解，只是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老人没有解释，只是萧瑟的望着整个仙落群山....... ...... 春花秋月，又是数年。 李如意没有再去深潭，只是日日望着血宗山门弟子们的千人万相。 他好像曾做过一个梦...... 梦中，仙落山化为了一片绝地...... 血宗弟子们在顾游的带领下，也越发的懒惰了起来，整日不知修炼，也没有那雄心壮志。 整日皆是打打闹闹，偷懒耍滑。 有人喜欢坐在树桠上，等着明月升起之后，小酌一杯。 见到李如意时，也总会说一句：“修仙不就是为了能赏月吗？可我如今就在赏月啊......” 有人喜欢坐在溪池旁观鱼，心心念念着内院之中，门主养的那几条锦鲤...... 有人对膝弈棋，誓要分出一个高低...... 仙落末年又至，老人又一次将李如意叫到了面前。 “小如意，快跑...”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这里，眼前的这一幕，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神色恍惚，心中哀求着......让他看下去。 一次也好...... 似有小女孩的啜泣之音响起，山川鸣响...... 仙落群山底下，似有一道再无法被压制下来的意识悄然苏醒。 老人落寂地仰头看向天际....... 李如意恍惚间，似又想起了那‘梦中’的一幕，慌乱地对着老人哀求道：“师尊，我们一起走！” 老人摇了摇头，望着李如意。 “太迟了...太迟了......” 第166章 仙落之劫 老人站了起来，让自己那苍老的脸上挤出了笑意，双手揉着李如意的头顶，揉乱了李如意的长发。 “师尊虽然修为不高，也没什么本事。” “如今能做的，只有让你逃过此劫而已了......” 李如意呆呆地望着老者，转头看向了天幕。 那天幕之中云雾成澜，似渐渐的汇成了一张巨脸，那巨脸遮天蔽日，仿若天地之间的神明....... 只是那神明的眼中，带着一丝冷漠和无情。 忽然，李如意感到了胸膛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只见，一柄长剑没入了他的心房。 那长剑的柄上，握着老人的颤抖的双手。 滴答..... 腥红的血，滴在了地上。 又有血滴在了池中，染红了池中之水。 只是那老人的脸色之中并无阴狠之色，有的只是望着他的无尽心疼。 “小如意莫怕......” 老人仰头望天，天上的那阴云巨脸慢慢的成型，渐渐地开始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 低下头，老人抽出了长剑。 嗡！ 剑锋长鸣...... 随着那一剑的拔出，李如意忽然感觉到了身躯一轻。 噗通...... 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响。 李如意恍惚之间往后看去，只见自己倒在了地上....... 小池畔，出现了两个他。 一个倒在地上，生机消散。 一个站在池岸，只剩神魂...... 只是他的神魂无比虚弱，似随时便会散去。 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李如意转头看向了老人，却见老人对着他露出了笑意。 “小如意莫怕，为师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 老人盘膝坐下，抬手摸向了额头。 指尖划过，一道青光闪过，开出了一只眼....... 那只眼中，爆发出了无尽的神魂之力，幻化而出，流入了小如意的神魂之内...... 那原本随时便会消散的神魂，在老人转出的神魂之力加持下，开始变得凝实了起来。 风过亭台，吹起了老人的苍苍白发。 老人的神魂之力，尽数入了李如意的神魂之内...... 做完这一切，老人摇摇晃晃的跌倒在了地上。 他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重新坐到了池畔，背对着李如意，轻轻的摆了摆手....... “走吧，再找一具肉身...” “活下去.......” “为师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天上的云雾朝着仙落群山压了下来，缓缓的睁开了双目。 整个仙落群山之中的弟子们，脸上露出了绝望。 有人哭，有人哀伤的低下头去.....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老人，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临别之感，似乎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都来不及了....... 恍惚之间，李如意跪倒在了地上，对着老人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呼唤了一声。 “师尊！” 一枚枯叶落水，将水中倒映的天空撕得支离破碎....... 老人仰着头，大喝道： “走！” 跌跌撞撞，李如意扭头朝着庭院之外跑去...... 虚空之上，那张云雾凝聚的巨脸忽然张开了巨口！ 刹那间，整个仙落群山刮起了巨风。 山川震动，江河逆流。 如海潮般的狂风吹起，朝着天上的巨口而去...... 走至庭院之外的李如意神使鬼差的转过头去，只见那池畔的老者头顶忽然流露出了一缕清气。 那清气沧桑，有着老人的模样，同样如老人般祥和。 他对着李如意最后一次露出了笑意，张开口，挥了挥手：“走吧......” “仙落之劫尚且未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虚空之上的阴森巨口又是一张，那道有着老人模样的清气忽然不由自主的升向虚空。 落入了那巨脸的口中....... 刹那间，池畔的老人双目一白，陷入了呆滞...... 好似神魂已经死去了一般，却又生机未尽。 “师...尊......” 李如意呆滞地望着那垂下头的老人，只见那老人晃晃悠悠的抬起手，轻抚着虚空...... 口中是那迟钝而木然的语调。 “小如意，快跑...” “永远......” “都不要再回来了.......” 李如意望着那呆滞的老人，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似有什么东西迷了双眼。 秋风吹澜，荡起无边的苦楚。 那整个仙落群山之中，涌现出了满地的凄凉。 盈盈兀兀，恍恍惚惚。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庭院之外的虚空，那虚空之上....... 一道道血宗弟子的神魂飘然而出，被虚空之上的那张巨脸吞噬而散！ 整个仙落群山的活物，皆难逃此劫。 唯有他一人，似因为早已死去，未受波及...... 可是，此死里逃生之法，除了老人用尽神魂之力才能保住的他这道神魂，还有谁能用的？ 山川鸣响，如歌悲戚...... 那仙落山后山之中的深潭之中，爆发出了一道山海悲鸣。 似有道气息出现，用尽全力，又将那高空之上的巨脸重新镇压回了仙落群山之下...... 只是似乎，它终究还是无法长久的压制那‘巨脸’。 用不了多久，等它再次虚弱，那‘巨脸’将掌控着整个仙落群山的弟子......为活尸！ 李如意目光呆滞，回到了老人的身前。 老人目光空洞，双目无神，那苍老的手依旧落在虚空。 口中依旧还是那一句： “小如意，快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李如意缓缓的蹲下身去，将头轻轻的凑到了老人的手下，让老人能够摸到他...... “如意知道了，如意很快就走.......” 原来神魂亦有泪，只是神魂之泪，只做风鸣....... 李如意恍惚着起身，走出了内院。 寂寥仙落，宛如忘川。 那原本欢声笑语的血宗山门之中，陷入了死寂一片...... 一位位弟子，站在原地。 木然的望着这原本他们熟悉无比的山门...... 有人又走到了树下，呆呆地仰头望天......似乎也天上有明月一般。 有人走到了池畔，呆呆的低头望水......似乎那池中还有鱼虾嬉戏一般。 有人对膝而坐，似乎那手中...还有棋子一般...... 那角落之中，顾游茫然地从手中掏出了几枚丹药，丢在了地上。 丹药落在地上，缓缓的滚入了草丛之中...... 顾游跪在地上，对着一面高墙深深一拜，口中木然的呢喃自语。 “山灵保佑，愿我仙落......岁岁平安。” 长风卷起，送入了李如意的双眸之中。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悲戚，缓缓的跪倒在了地上，仰天嘶吼。 “啊~” ...... 青光再遮天... 阴阳又逆转...... 一个活络的面容出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咦，你这点修为是如何入得内门的......” 第167章 各有心思 天青露雨，波澜连山。 血宗山门之下，天下进入仙落山的人都发现了血宗山门的异常。 整个仙落山都被一道青光结界笼罩在了其中。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没有想出来....... 只是人们望着结界之内的血宗之人，都一脸的惊恐。 那些明明早已死去之人，竟然不知何时都活了过来。 只是...... 那些血宗之人却并未真的活着，而是像是谁的记忆一般，除了单一的做着各自的事情之外，就不再有其他的举动。 “这究竟是何状况？”有人不解的问道。 其余之人同样迷茫。 人群之中的一位男子狐疑的望着那血宗山门遮天的青光，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他身旁的几人之中，一个老者忽然似想起了什么...... “妖族禁器......往生盘！” 此言一出，男子猛的双目一变，僵硬的转过头去。 “此言属实？” 那老者双目之中似无比的凝重，深深的点了点头。 “应该没错，看来有人借来了妖族的往生盘，欲借往生盘来复活整个血宗......” “往生盘困人生死，七次往复之后，便可将整个血宗死去之人的神魂从冥冥之中带出。” “只是.......” 徐士行拧着眉头道：“只是什么？” 那凤鸣渡的老者显然是极有见识，只是通过一些推测便推演出了一些事情。 他望着徐士行，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只是血宗之人的神魂早已被仙落山夺舍，若是往生盘重演七次真的将血宗之人复生，也将......” “会让那仙落山下的邪祟一同放出。” “那个时候，璃阳皇的封印也将困不住它了！” 往生盘，将死去之人往复生死七次！ 七次之后，或许能真的让其复生，这只是传言...... 这个传言不知真假！ 可若是真的，可血宗之人的神魂是被那仙落山夺舍吞噬，一旦复生，也将带着仙落山复生！ 仙落山的复生，无人能够接受...... 此言一出，徐士行刹时眉头紧锁，转头看向了血宗山门。 血宗山门已经被往生盘困在了其中，他们根本无法进入其中，更是无法阻止。 若是往生盘的传言是真的，那琉璃天下将危矣...... 除了徐士行等人，天下进入仙落山的人很多，自然还有人想到了这一点。 很快，血宗山门一事传得人尽皆知。 有人立刻派人出了仙落山，要去跟璃阳皇禀报这仙落山之中的变故。 只是奇怪的是.......璃阳皇好似失踪了一般。 哪怕众人寻，也不知璃阳皇去向...... 而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任由发展，恐将出现天大的变故。 这种时候，文阁的百人自然成了仙落山中的顶梁柱。 陈其则也知兹事体大，看向文阁百人，沉吟了一番开口道：“眼下唯有一条路可走，想尽一切办法抢在往生盘七次往复之前，打通通往仙落山内部的路径。” “夺取机缘，消磨仙落山的那道意识。” “再引诛仙剑落下......” 只要不让仙落山那道意识复生，等璃阳皇布置的诛仙剑落下，仙落山的千里群山将付之一炬！ 进入仙落山已过一月，还有五个月，诛仙剑将落下。 只不过，五个月后，再等诛仙剑落下或许就来不及了。 而诛仙剑还有一个办法可提前落下，那便是进入仙落山之人率先夺取到仙落山的机缘，磨灭仙落山的那道意识！ 如此，诛仙剑便可提前落下...... 陈其则的主意自然得到了进入仙落山之人的认同。 只是却似乎只有文阁一行这么想....... 其余宗门之人时不时地看向血宗山门，看着那浩如禁忌的青光，眼中露出了贪婪！ 天下之人并非一心...... 陈其则望着神态各异的天下修士，苦涩地摇了摇头。 那些人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种时候，还想要夺取往生盘，让陈其则的心中感到了一种寒意...... “文阁之人，随老夫去全力打通进入仙落山内的通道！” 陈其则落寞转身，文阁百人都跟了上去。 “是！” 转过头，看向了血宗山门之内的方向，陈其则的眼中闪着忧色，只愿李如意能在那往生盘之中，找到仙落之劫的真相....... 文阁百人全力爆发，不断的袭击着仙落山。 一声声山鸣不断的响起...... 可天下进入仙落山之人，依旧只是如往常一样，各自为战。 不愿相助。 毕竟，若是再打通进入仙落山的通道时耗尽力气，等进入仙落山之内后，如何争夺机缘？ ...... 春花秋月，不知往生盘中又是几载。 往生盘之中，第三次往复...... 李如意时常站在内院的阁楼之上，望着面前平静而祥和的山门。 血宗山门的第三次响起的欢声笑语，并未让李如意的脸上重新染上笑意....... 他落寞的望着那所有的弟子，望着那千姿百态，缓缓的低着头。 他手中不知何处，总是捏着几枚铜钱。 铜钱在手中摇曳着，却从不曾落下...... “师尊......” 庭院之中的小池畔，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老人，轻声的呼唤着。 老人疑惑的望着李如意，不解的望着他。 李如意想了很久很久，缓缓的坐到了老人的面前，双目落在池中欢快的鱼虾嬉戏。 “若是师尊知道一切的结局，还有勇气再经历一遍吗？” 老人双目一颤，抬手摸了摸李如意的头顶，“小如意为何这么问？” 李如意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脑海之中却尽是老者为了救他，将自己毕生的神魂之力灌输进他体内的一幕。 沉吟了好久，李如意抬起手指向池中鱼虾。 “若是师尊是这些鱼虾，知道这小池中终有一日会发生变故，还是会一次一次的越出水面吗？” 老人一颤，幽幽的望着李如意。 沉默许久，老人摇了摇头：“那得看是好坏了......” 李如意目光闪着红霞，轻轻问道：“若是结局不好呢？” 老人深深一叹，“或许也没有那种勇气吧......” 李如意又问：“若是有人明知结局不好，还是一遍一遍的看着所经之事呢？” 秋风卷起落叶，带着丝丝凉意。 那凉意卷起，盖着寥寥仙落...... 老人脸上挤出了皱纹，脸上带着看清红尘虚妄的淡泊。 “傻孩子，那一定是还有事情......” “...放不下啊！” 第168章 小小狐狸 寒冬又至，大雪覆山。 千里仙落笼罩在了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带着无边的凉意。 李如意一直坐在后山的深潭之畔，茫然地望着落寂的深潭之水。 “一定是还有事情......放不下！” 这句话，李如意不知呢喃了多少遍。 每当看到了潭水那如镜般倒映的自己，总是会迷茫...... 那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那放不下的人，又是谁...... “我就像被困在了一段轮回之中，是有人想要借我之手思及不舍，还是我在借人记忆，查明真相.......” 深潭无边，带着李如意的思绪渐渐的下沉。 渐渐的，李如意慢慢闭上了双眼...... 所有的一切，在李如意的脑海之中重新浮现了起来。 从千归落寂到步入仙落山见到的一切。 忽然，李如意像是身躯之中脱离了出来，一阵开眼，却见那长裙小女孩坐在了深潭之畔。 他深深的望着那小女孩，小女孩的眼角闪着挥之不去的思念...... “开如生烟，落如香尘......” 小女孩抬起头，看向李如意，张了张嘴，“我叫尘香.......” “血宗最小的弟子......” 小女孩转头看向了血宗山门，“也是仙落之劫下，血宗唯一逃出生天之人......” 李如意恍惚地望着小女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 时过境迁，往复又至末时。 李如意一直跟着小尘香，见到了血宗上下对于小尘香的疼爱。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尘香在血宗过的很开心，似乎这世间从来都不曾有任何的烦恼。 即便有烦恼，也有许许多多的师兄师姐会帮她摆平。 平日间，小尘香最喜欢的就是听着身为她师尊血宗宗主那老人的教诲，偶尔也会跟大师兄顾游一起偷懒。 在深潭之畔，丢下丹药入深潭，而后虔诚的祈祷。 “祈求山灵，让血宗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度过。” 许是在老人捡到她之前，她一直受着世间的苦。 故而在血宗，她格外珍惜血宗的一切...... 师尊，同门，长老...... 只是这平和，终在某一日，走到了尽时。 天云遮蔽了仙落山的虚空，血宗迎来了劫时...... “小尘香，快跑.....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老人杀了小尘香，却用自己的毕生神魂之力，护着小尘香的亡魂，让其不会消散。 为小尘香离开血宗，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恍恍惚惚... 往生盘的第三次轮回又至末时。 仙落仙落......小尘香痛哭流涕，恍惚的望着整个血宗都陷入了死寂的一片。 她哭喊着，绝望着...... 却唯有李如意一人见到了她的无助茫然...... 风卷不留香，仙落不留人。 小尘香落寞的走出了落寂的仙落山，望着浩瀚的世间，似那仙落数年的美好，只不过是一场终究还是会醒的美梦...... 李如意跟着小尘香走出仙落山，漂泊在世间。 不知前路在何方...... 不知在世间走了多久，老人留给小尘香的神魂不断的消耗着，再找不到一具肉身，她也将消散。 只是，她却不愿意夺舍活人，只能麻木的飘荡着。 这世间的山水秀丽，在一个亡魂的眼中，却是毫无暖意...... 李如意沉默着，与小尘香一同流浪漂泊。 这日，大雪纷飞，小尘香的神魂倒在了雪中...... 李如意缓缓的走到了小尘香的身旁，望着茫茫雪天，张了张嘴。 “这世间，真是不好......” 恍惚间，李如意见到雪中...... 走来了一只小狐狸！ 洁白无瑕的小狐狸像是疲惫不堪地走在雪中，它的目光一直望着凤鸣江畔的一个方向...... 它身上却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每走一步，都极其的艰难。 可是它却只以两只后腿在雪中行走着，两只前爪紧紧地抱着一只玉盘。 即便已然重伤而在雪中难以行走，它也不愿丢下那玉盘。 踏在雪中，留下了一路的殷红....... 它的目光，一直望着那遥远的凤鸣江方向... 似乎那里有什么人，正在等着它一样...... “小狐狸......”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那小狐狸，想要上前抱起它，可是却发现自己似乎跟小狐狸不在一个世间一般。 他能看到小狐狸，却摸不到它.....而小狐狸也见不到他。 李如意落寞的跟在小狐狸的身旁，看着小狐狸一步一步的走在雪中。 那小小的狐脚，在雪中留下了一个一个梅花印。 却又在风雪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终于，小狐狸倒在了雪中。 长长的毛发在风中摇摇摆摆，只剩下了颤抖不止的身躯。 小狐狸努力的想要抬起头，看向那天边遥远的地方...... 可是，它也知道， 它再也走不到那个地方了！ 它的眼中落下了泪水，一只小爪子紧紧的抱着玉盘，一只小爪子轻轻的划开雪地... 在雪地之中画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李如意望着小狐狸在雪中画出的画，呆若木鸡。 那粗略的少年之像，画的极为模糊。 可李如意却还是看出了...... 那画中的少年是曾在一个小院之中，倒在雪中昏迷的模样。 小狐狸呆呆地望着自己在雪中画出少年，轻轻的叫唤着。 “啾啾......” 再次看了一眼遥远的凤鸣江方向，小狐狸然后爬着到了画中少年的胸口位置，蜷缩起身躯... 用它那宽厚的狐尾，轻轻的盖在了画中少年的胸膛...... 气息渐弱！ 李如意如遭重击，恍惚的望着小狐狸，猛的跪倒在了地上。 他张着嘴，却喊不出任何声音来....... 风雪飘摇，无尽寒冷。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小狐狸那目光依依的方向，那是凤鸣江一个偏远的山林。 那个山，名为半月...... 半月山下的一个小院之中，有一个少年...... 小狐狸带着不知从何得到的妖族玉盘，分明便是想要去救那濒死的少年之人啊！ 似冥冥有意，濒死的小狐狸和即将消散的小尘香......阴差阳错地融为了一体。 茫茫白雪逆天而上，似时光倒流。 一道青光亮起，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 李如意悲痛四望...... 他又一次回到了仙落山上，血宗山门。 往生盘，第四次往复！ 第169章 开如烟生 茫茫雪天，风寒冻骨。 这世间，破破烂烂，也不知有什么值得留恋......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街头，望着面前人来人往，听着街头小楼之中的欢声笑语，目光之中露出了无边的羡慕。 那些人，锦衣玉食，活的极好。 可是，小女孩似乎连活着都极难...... 这世间便是如此，半生流落街头，似乎早已习惯了一切，只是有时候心中还是会向往有人疼爱。 几个富贵人家的孩子打闹，跑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将小女孩面前那唯一的讨饭碗踢飞。 笑声响起，似乎那碗成了富贵人家小孩的足下玩物。 可是他们并不知，那碗是小女孩的仅有之物了....... 顽皮的孩子们，原以为小女孩会为了那只碗来追逐他们，这样他们便可与小女孩玩上一整日。 只是小女孩却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的碗，在几个小孩的足下被踢来踢去，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似乎是饥饿的疲乏，又或者是寒冬的凉意。 亦或是，早就经历过如今的这一幕......小女孩知道如何才能让顽皮的小孩子们失去兴致。 果然，在小女孩的毫无反应之中。 那些小孩很快就玩腻了，蹦蹦跳跳的离开。 小女孩等到小孩们离开之后，从街角起身，缓缓的走到了自己的碗前。 好在碗是不值钱的铁碗，并未被踢坏。 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子，将碗捡起，重新坐回了街角。 她轻轻的张开了嘴，对着路人乞求呢喃： “行行好，能给口饭吃吗？” “什么都好......吃的便行......” 人来人往之中，似乎并无人在意这街头的一个小乞儿。 而小女孩的呼唤实在是太小声了，也无人听到。 喊了一阵子，小女孩喊累了，便不再喊...... 街头的人家之中，升起炊烟，似有佳肴香味飘上了街头，飘入了小女孩的鼻子之中。 只是那香味，却让小女孩低下了头去。 她也不是不愿意自己做些事情，换口饭吃。只是这世道之下，她又能以何谋生？ 街头各种香味愈发的浓，小女孩的头便低得越沉。 直至，泪水落在了碗中...... 忽然， 沉稳的脚步传来，一双覆云靴落入了小女孩的眼中。 “饿吗？” 一声平和而苍老的声音响起，如无边的暖意般，驱散了小女孩的寒意。 她恍惚的抬头望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白发在风雪之中飞扬，满面的皱纹堆积着无边的善意。 小女孩深深的点了点头，张了张嘴，红了眼眶。 “饿！” 老人缓缓的蹲下了身子，双目与小女孩齐高。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热腾腾的烧饼，见小女孩那黑漆漆的双手，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自己的长衣上扯下了一块干净的布料，裹着烧饼，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慢点吃，小心烫......” 小女孩也不是没受到过恩惠，否则她又如何活到今日。 世间之人，总有心软之时，哪怕为了积德，也会偶尔施恩... 只是她从未在人的口中听到过，‘小心烫’这三个字...... 她伸出双手，从老人的手中接过了烧饼，着急忙慌的吃了起来。 是很烫... 却很暖...... 泪水湿了眼眶，顺着面颊流入了口中。 她知道，这样的恩情往后还会遇到很多。但是临时的善意只是善意罢了。今日过后，施恩之人或许便也不会再记得她。 他还是会回到他的世界，她也依旧还是街头的弃儿。 等着下一个人的施舍...... 短暂的交错，终将都重新回到原有的一切正轨。 她也曾试图想要记下每一个给予过她恩惠之人，可是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忘记。 不是不想记得他们，只是想要记住的人多了，便记不清了...... 吃完烧饼，小女孩很懂事的没有再多要些别的，只是对着老人开口道：“能请问爷爷的大名吗？我会为爷爷诵经一日，保佑爷爷岁岁安康。” 每一次有人给她吃的，她都会这样问。 作为回报，她也做不了别的...... 有人愿意，自然也有人不愿意。这样的两种结果，她都早已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面前的老人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而是对着她反问道：“你叫什么？” 小女孩微微一愣，疑惑的望着老人，想了想，她擦了擦嘴，用脏兮兮的小手在雪中轻轻的写下了两个字。 “尘香，我叫尘香！” “有什么寓意吗？”老人又问。 小尘香摇了摇头，她只知道自己叫尘香，却不知为何叫尘香，爹娘的记忆太遥远了，留给她的不过只有这两个字罢了。 “开如烟生，落如香尘......”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小尘香低着头，她知道这个心善的老人将要离开了。 人间皆过客，一直便如此。 只是，老人却并未离去，只是对着她伸出了手。 “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尘香猛的一颤，抬起了头。 迎着她的，是那平和的慈眉善目...... 恍惚间，小尘香伸出了手，放在了老人那温暖的大手之中。 她没有问要去哪，或者是去做什么...... 似乎，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带她离开。 似乎，去哪儿对她而言......都好！ 她也没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 “你不害怕吗？”老人牵起小尘香的手，缓缓的转身，带着她朝着远处走去。 小尘香摇了摇头，心思清明。 “不害怕。” 她的命啊...... 有时候值一个饼，有时候值一个包子，有时候只值一口水...... 命贱如此，又有什么值得她害怕。 “只是尘香还是不知道爷爷的名讳......” “知道这个做什么？”老人不解。 “为爷爷诵经祈福啊，祈一日，祈两日......活到什么时候，祈到什么时候。”小尘香说得认真。 老人一怔，随即开怀大笑。 “好好好，祈福便祈福......爷爷我呀，名为傅觉迟......” “念起即觉，觉己不随......觉迟。” “觉自心后，不随念动，此为‘自在’的意思。” 小尘香不懂，只是觉得很高深。 老人哈哈一笑，“往后啊，爷爷教你识字观书，看得多了，你便都懂了！” 虚渺世间，李如意站在街头，呆呆的看着那祖孙二人踏雪而去。 欢声笑语落在雪中，余音未散。 那小小人儿渐渐伸展的背影... 开如烟生...... 第170章 有念觉迟 这往生盘的第四次往复，李如意似成了一个局外之人。 他看着小尘香被心善的傅觉迟带回了血宗，看着傅觉迟教她识字，教她修炼。 小尘香许是受尽了苦难，来到血宗后总是谦卑得十分懂事。 不论是谁，只要需要，她都会想要帮忙。 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帮得上什么...... 似乎，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的血宗，是她心中无比想要维护的东西。 而她的懂事，也讨整个血宗弟子及长老们的喜爱。 只是时间长了，她还是发现，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 给她吃喝的血宗，就像天上仙宫一般。 是那样的美好...... 她在大师兄顾游的带领下，知道了后山的灵脉，故而每日都会跑到深潭前许愿。 由原来的祈愿傅觉迟岁岁安康，到慢慢的成为...... 祈愿整个血宗的大家所有人，都能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许是天资聪颖的缘故，小尘香修炼起来也很快。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小尘香长大到了十几岁。 她发现血宗的弟子们越来越懒，爷爷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直至某一日，小尘香跑到了傅觉迟的身前，投入了傅觉迟的怀抱之中。 她伸出手，在傅觉迟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爷爷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是因为大家都疏懒修炼吗？” “我去跟师兄们说，让大家都好好修炼。爷爷笑笑好不好？” 傅觉迟笑着以双手抓起了小尘香的一双小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跟大家没什么关系。” “而是爷爷发现，爷爷似乎做错了事情......” 小尘香不解，疑惑的问道：“什么错事？” 傅觉迟仰头望天，落寞的摇了摇头。 “爷爷走错了路，不只是自己走错了路，更是带着大家都走错了路！” 小尘香笑了起来，抓着傅觉迟的手指，轻轻的晃了晃。 “那就带大家重新走对的路呗......” 扶摇抚入仙落，卷起了满山的落叶。 傅觉迟仰着头，不敢低下。 “太迟了，太迟了......” “走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了......” “觉迟，觉时已迟！” 小尘香不懂，只是心中忽然涌现出了无比的惶恐，呆呆的望着傅觉迟。 秋风落叶，似有飘零轻轻的遮住了小尘香的双眼。 小尘香忽然有些害怕的不敢再问，轻轻地躺在了傅觉迟的怀中，“爷爷，尘香想听故事......” 傅觉迟轻轻的点了点头，苍老的手抚摸着小尘香的头顶，缓缓开口...... “从前，有一个仙人和坏人打架，因为某些原因，仙人和坏人都倒在了山里。” “时间的侵蚀，让仙人和坏人都化作了山灵。” “只是坏山灵想要离开山里，继续害人。可是那个好的山灵却不愿意坏山灵害人，故而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封印镇压着那个坏的山灵。” “一直镇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好山灵因为全力镇压坏山灵，慢慢的变得虚弱，直到某一天让坏山灵跑出去了一下子......” “一个小孩子在山间玩闹之时，不经意间正好遇到了那个坏山灵！” “可是那个小孩子并不知道他遇到的是坏山灵。他以为山灵都是好的，于是便跟着那坏山灵学艺。” “只是那坏山灵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传授那小孩本事，而是想借用那小孩之手脱离好山灵的镇压，能够重回世间作恶！” “直到某一日，小孩子发现了这个真相，可是一切却都太迟了......” 小尘香疑惑地望着傅觉迟，想了许久开口问道：“然后呢？” 傅觉迟低着头，继续抚摸着小尘香的头顶。 “然后啊......坏山灵的目的，也让那个好山灵发现了。” “好山灵很生气，想要跟坏山灵同归于尽。” “只是好山灵的想法，让坏山灵加快了举动，准备发起一场惊天的浩劫，来逃脱好山灵对他的毁灭......” 小尘香不懂，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并不好听，反而有些吓人。 只不过她实在好奇，坏山灵会不会受到惩罚！ “后来呢后来呢？” 傅觉迟摇了摇头，“后来的事情啊，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小尘香不满的嘟起嘴。 正欲追问，却见傅觉迟满脸哀伤的望着她，小尘香猛的一怔，张着嘴，眼中陷入了恍惚。 悲风入世，卷起尘埃。 云天之上，刮起了狂风...... 乌云遮天，似要开始吞没这千里山峦。 小尘香猛的抬头看向虚空，心中忽然涌现出了无边的慌乱。 她紧紧地抓着傅觉迟的手，哀求一般的问道：“还有办法的对吗？还有办法的对吗？” 傅觉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个小孩子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一位掌管着世间的皇帝求救！希望那位皇帝能够出手，哪怕救不了小孩子的家人，也能让邻居免受伤害......” 小尘香红着眼，呆呆地望着天上的云层慢慢的变成了一张人脸。 一张恐怖的巨大人脸...... 傅觉迟轻轻的低下头去，脸上涌现出了迟暮的悲凉之意。 “只是那位皇帝，却没有任何音讯！” 害怕和恐惧袭上了小尘香的心头，小尘香疯狂的摇着头。 “爷爷！” 天资聪颖的她，此刻又岂会还不明白，这个故事讲的是谁...... 傅觉迟落寞而苦涩的笑了笑，拍了拍小尘香的头顶，将小尘香扶了起来。 “小尘香，快跑......” “爷爷帮你逃离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一柄剑刺入了小尘香的胸口，杀死了她。 却也将这仙落山中的唯一一线生机，留给了她...... “爷爷......” 故事如书卷般翻过，仙落再次遇劫。 整个仙落山，化为一片死寂...... 李如意呆然的望着这一切，好似终于明白了祸劫的由来。 他望着那个又失去了家的小尘香，看着小尘香独自来到了后山的深潭之外。 她对着深潭哭泣，跪地低语轻喃。 “您就是那个好的山灵对吗？” “求求您了，尘香还想祈祷......祈祷，爷爷和大家都能重新回到尘香的身边......” 山灵无有回应，似力不从心。 李如意恍惚间走到了小尘香的身旁，苦涩的开口道：“或许，他早知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小尘香猛的回头，看向李如意，嘶吼道：“那我们的皇帝陛下呢？他也无能为力吗？” 轰！ 天地鸣颤，阴阳混乱不堪！ “或者......他也早知这一切，却只是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小尘香哭泣道。 小尘香的话语，如同江海惊浪，在李如意的心中卷起了无尽的波澜！ 神使鬼差，李如意僵硬地转头看向了深潭...... 一时间，遍体生寒！ 青光再遮天... 这一次，李如意与小尘香一同出现在了仙落山门之内...... 进入仙落山的世间之人，终于打通了进入仙落山内的通道！ 剑暮至... 往生盘，第五次往复！ 第171章 悲鸣同曲 往生盘，第一次往复之时，李如意是自己。 第二次往复之时，李如意成了小尘香。 第三次往复，李如意与小尘香交替。 第四次往复，李如意成了旁观之人。 四次往复，每一次似乎都让李如意在这往复之中，如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地知道了仙落之劫的真相。 傅觉迟口中的小孩子，便是他自己！ 那一好一坏的两位山灵，分别是那灵脉和夺舍血宗数千人的意识。 或许那灵脉便是这仙落山死去的仙人残念，而那夺舍血宗的意识则是杀死仙人的恶凶。 一仙一凶不知何缘故，一同落在了这琉璃境中。 仙人残念为了压制恶凶的残念，耗尽了一切。最终为了彻底抹去恶凶残念，而决定使用某种手段与其同归于尽。 此举也导致了恶凶残念夺舍血宗之后，着急的犯下了四城浩劫。 而让李如意茫然的是......璃阳皇的态度！ 在小尘香的记忆之中，傅觉迟分明早已以某些方式，将血宗的一切都告知了璃阳皇。 可是，他却并未有任何的反应。 璃阳皇的所有举动，都在四城浩劫之后，在血宗设下了诛仙剑...... “或者......他也早知这一切，却只是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李如意陷入了无边的寒意。 脑海之中，那幼年时娘亲与一人的对话再次浮现。 “他就是这样的命，整个天下都是这样的命......” “他会害死你.......” 一时间，李如意头痛欲裂，思绪纷乱无边。 第五次往复开启...... 这一次，李如意与小尘香一同出现在了仙落山门之上。 李如意的目光陷入了呆滞！ 整个血宗似重新回到了李如意第一次踏足仙落山那样，漫山的浓雾遮天蔽日，那阴冷的感觉再次浮现在了仙落山上。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是现实之中血宗的模样。 只是......所有的血宗之人都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呆滞地望着彼此！ ...... 小尘香呆呆的望着那内院小池旁的老人，眼中落下了泪水！ 那老人茫然地抬起了手，恍惚的转头看向了门下之人。 入眼， 那小女孩忽然飞身而起，白裙飘飘，扑入了老人的怀中...... “爷爷！” 老人猛的一颤，僵硬的抬起手，摸向了小尘香的头顶。 “不是让你永远都不要再归来吗？你怎么.......” “又回来了呢？” 小尘香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老人的怀中，亲昵地闭上了双眼。 “尘香...” “......想家啊！” 若她从未来过血宗，或许便也不会对于在世间的茫然。可是，还是来过血宗。 在血宗这些年，早已有了归心之处。 她重回世间之后， 满心皆是家...... 老人看向了小尘香手中的玉盘，似瞬间明白了一切。 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那池畔一老一少相拥而泣，心中茫然。 往生盘......真的可以让死去之人复活吗？ 可他们明明被仙落山吞噬了神魂，如何又得以能够复生？ 茫然无措间，李如意缓缓的转身，走出了内院。 殿外的所有血宗弟子皆是喜极而泣，相拥着互诉衷肠。 只是，却似乎无人见到李如意！ 恍惚之间，李如意从怀中又一次的取出了几枚铜钱，丢在了地上...... 叮铃咚隆。 铜钱摆出了卦象，落在李如意的眼中。 李如意望着铜钱，忽然转头看向了内院，面露苦涩...... 那小池之畔，小尘香满脸的满足。 似乎，爷爷的复生，让她心中又一次有了家。 李如意张了张嘴，转头踏着步伐，走到了通往山下的古道上，缓缓地坐在了阶台之上。 湿漉漉的阶台透着冰凉，沁入了心中。 ...... 春来暑往，不知过了多久。 血宗山门之中又一次恢复了欢声笑语...... 只是那欢声笑语不断的重复着！ 小尘香终于从内院出来，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一同望着山下的方向。 长风徐来，秋叶凋零。 “谢谢！”小尘香忽然开口。 “谢我什么？”李如意问。 小尘香转头看向了李如意，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她对李如意有种来自神魂的亲近。 “谢谢如意先生，没有与那些人一样，无情地敌视血宗。” 李如意转过头，望向小尘香身后的那条洁白的狐尾，双目泛红。 “为什么要将我带进这往复之中？” 小尘香似乎有些愧疚，又似乎目光露出了同悲之感。 “我在它的记忆之中，见到了如意先生与它的一幕一幕。我知道，如意先生是一个好人，与他们不一样。” 李如意知道，小尘香口中的‘它’是谁...... 只是，它却已经不在了。 小尘香仰头望向了天穹，带着无边的遗憾，“如意先生是它想要救之人，它用了极大的代价才得到往生盘，想要去往那山里，救如意先生。” “所以，我也不愿意如意先生死得不明不白！” 李如意双目猛的一闪，僵硬的望着小尘香。 小尘香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惨淡一笑。 “如意先生还不明白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咱们的璃阳皇啊！他...” “想要得到那条灵脉啊！” 轰！ 李如意心海如狂涛翻浪。 袖中的双手猛的握成了拳...... 尘香从小流落世间，对于人性的认知，又岂会弱于李如意？她在世间，听闻璃阳皇下达了天下修士尽可入璃阳的旨意之后，便想通了一切！ “灵脉欲与仙落山恶灵同归！” “可是若是任由其同归，它终将化为灵力消散于天地之间......璃阳皇又如何能得到它呢？” “唯一的办法，便是放任仙落山恶灵犯下四城浩劫！” “等仙落恶灵因得到四城血气而能够反制灵脉之后，再以诛仙剑阵封印仙落恶灵和灵脉。后让天下修士步入仙落山，打通仙落山......” “打通仙落山，将破坏仙落群山的造化根基，这会消磨仙落恶灵！” “如此，他便可夺得那来自琉璃境外仙人...死后所汇成的灵脉了！” 李如意红着眼，猛的摇头，呢喃自语，“这不可能！” 尘香凄婉一笑，凝望着李如意。 “如意先生是不信？还是不愿信......” 李如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尘香转头看向了仙落山心房所在之处，低语轻喃道：“若我没猜错......等他们打通仙落山时......” “便是放你们进来的封印缺口，重新关上之时！” 话音刚落，远处的仙落山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道冲天的霞光。 紧接着，李如意亲眼看到了山下那进入仙落山的封印缺口.......消失了。 第172章 仙落两痴 李如意浑身冰凉，置若梦境。 那关上的封印缺口，应证了尘香的话语，也应证了李如意那心中不愿相信的事实。 尘香转过头，看向了失落的李如意，“如意先生何不想想，为何唯有二境之下的人可以进入仙落山中？” “哪怕是二境之上的人，也要自封修为？” “因为，二境之下的修为，不论如何都绝无可能能够冲破这封印啊！” 尘香那滔滔不绝的话语，似一柄柄利剑化开残忍的谎言，露出了其中的真相！ “如意先生真的认为，那些进入仙落山之人，都是天下修士吗？” “如意先生进来，何尝不是借用了他人的身份？” “他们之中，除了如意先生的文阁之外，恐怕近半皆是璃阳皇帝的人了呢......” “他们会带着一件至宝，在得到灵脉之后，借用至宝将其送出。” “然后为了掩盖真相，他们会杀了其他所有人！” 说着，小尘香仰头看向了仙落群山虚空之上，那柄高悬的诛仙巨剑。 “当然，璃阳皇又怎会允许他们活着呢？” “等诛仙剑落下，仙落的千里群山付之一炬！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传出仙落山中的真相。” 李如意神魂大乱，一直摇着头。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他怎么可能......能算得这般毫无遗漏呢？” “天下之人，怎么可能都不怀疑呢？” 他心中似乎有一个秘密，一个他与璃阳皇皆知的秘密。 他也进了仙落山啊，璃阳皇怎会如此...... 小尘香望着李如意，开口问道：“如意先生何不再想想，璃阳皇为何要将仙落封印开启放在上个月？” “如意先生何不再想想，今日是何日？” 李如意猛的抬头，看向了渐渐变得暗沉的天色，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今日......是剑暮！” 李如意张了张嘴，呢喃自语：“所有的一切，都可算在剑暮的头上......” 璃阳皇帝，算无遗漏！ 李如意失魂落魄的望着仙落山外，眼角泛红，忽然笑了起来。 悲风落叶，卷起无边澜...... 伴着李如意那又哭又笑的声音，在山门林木之中回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杀了我！他竟然想杀了我！” “他明明知道，我也会进来的呀......” “他分明......都看到我了......” 无人知道，李如意此刻的心中到底有多么的苦涩，又有多么的绝望。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幼年之时。 他被整个半月山的人讨厌，那些同龄的小孩子都不喜欢他，畏他如虎...... 想要将他赶出半月山！ 只是即便如此，半月山的人无论如何讨厌他，都未曾想过要害死他。 可是璃阳皇......竟然要杀他！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尽是那与璃阳皇无比可笑的......一点相似！ 小尘香同情地望着李如意...... 寒霜又至，白雪飞来。 李如意孤单萧瑟的独自站在雪中，被雪淋成了白头。 霜白刮起，落在山林之中。 两位少年女孩，站在雪山之巅，落寞的望着眼中的一切。 仙落山门之上的欢声笑语，似那般的虚幻。 李如意从那哀伤之中回过了神来，见到小尘香呆滞的望着那血宗无数人...... “他们......” “我知道！”小尘香低下了头去，“他们都是假的！” “不过只是我念中模样......” 李如意恍惚的问道：“往生盘的后两次往复，会发生什么？” 小尘香开口：“记载之中第六次往复开启，阴阳相交，前面五次困住血宗山门的结界将消失，他们的魂魄或许将会被往生盘从冥冥之中带出，真正的回到世间！” “第七次往复开启，他们将复生！” “真的有复生吗？”李如意问。 小尘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也有其他的变故......” 尘香通过小狐狸的记忆，知道了太多李如意不知道的事情。 更是知道往生盘用法，也知道了往生盘七次往复分别会出现的事情...... 只是那毕竟只是传言，却不知真假！ 李如意的话语响起。 “我帮你吧......” 小尘香猛的抬头，呆呆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清秀的脸上，仿佛带着无边的悲伤，可他将悲伤藏起，眼中小心翼翼的闪着一抹希望。 他想见到......往生盘是否真的能将死去之人从冥冥之中带回。 在他的心中，他也有一个倚靠。 只是他的那个倚靠，在他幼年之时便消失了....... 若是可以，他也想要见到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他无比的想念她! 无比想念...... “如意先生......”小尘香低语轻喃。 李如意转过头，望向山下。 “等剑暮来临吧......” 小狐狸不在了，璃阳皇要他死。如今的他，只希望能亲眼见到一个奇迹...... 剑暮是天地浩劫，也是他的守护。 小尘香说，第六次往复，阴阳相交，困着血宗山门的结界将会消失。 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变故，会打扰到往生盘的七次往复！ 小尘香恍惚的望着李如意，眼中闪着无尽的感激，轻轻地点了点头。 “尘香多谢......如意先生!” 如意未言，只是站在那雪中，仰望着天色渐沉。 眼中带着无边的思念...... 似乎见到了那半月山的江边，剑暮来临前的天色。 ...... “娘亲又要去点灯了吗？” “是啊，如意乖乖在家里等着娘亲归来可好？” “那娘亲点灯要快些，如意一个人害怕。” “好好好！等娘亲将江畔的灯都点上......就回来了。” ...... 若能再见，莫说往复七次，纵使千次又如何。 李如意的脸上闪现出了痴痴的眷恋，“娘亲，你会回来吗？” 长风携霜起，满山揉云碎。 一仙落，两痴人...... 第173章 魔影重重 仙落群山，千里雾霭。 文阁一众终在仙落群山心房之处打通了仙落山体。 一道百丈巨洞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洞中浮现出了道道仙音，其如碧色游龙涌出洞口。 陈其则听着洞中的传出的仙音，神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那道仙音，有种熟悉之感，浮现在了文阁众人的心头。 那道仙音似一个女子仙人的吟唱，其婉转萦绕的曲调仿若绝唱。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文阁众人面面相觑，终于似有一位弟子侧着头，似听清了仙道之音的词义！ “这是......仙道经！” 陈其则双目一阵恍惚，还未有所反应之时，那些一直在一旁观望的天下修士便猛的涌入了其中。 陈其则也带着文阁众人跟进了其中...... 仙落山为一位仙人死后所化，各种机缘尽在其中。 这道通往山体之内的洞似一直便存在着，只不过因为某些缘故而众人需要将其重新打开。 也不知血宗之人曾经是否进入过其中...... 浩渺的洞中，带着道道阴寒之气，一道道宛若游龙的仙气如无主之物般漂浮在其中。 见到那一道道游龙般的仙气，一个个外界之人瞬间眼中尽是贪婪！ “仙人之气！这些都是真正的仙人之气！” 有人见到那道道仙气，顿时忍不住的开口惊叹。 “诸位，各凭本事吧！” 一道狂笑之声猛地响起，一位脸上挂着贪婪之色的老者，忽然猛的冲向那洞中的道道仙气。 仙人之气，乃是仙人一生修炼所炼化的修为之力。 这种仙气其中蕴含着仙人之意。往往带着其修仙大道之悟，夺之便可升仙！ 一瞬间，所有进入仙落之人都陷入了疯狂。 终是互相出手，争夺仙气！ 霎时间，洞中乱做一团...... 唯有文阁的众人脸上带着疑惑，似觉得总有些什么不对！ 这种感觉，让文阁众人并未参与夺取仙气。 同样未参与夺取仙气的，还有来自凤鸣渡的徐士行等人！ 徐士行一双眼睛不断的在洞中的众人身上来回扫视，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徐羡渔交代他要寻之人...... 陈其则亦是没有夺取仙气，而是朝着洞穴的深处走去。 文阁众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徐士行的目光也终于落到了文阁之人的身上，双目一闪，对着身后的几位剑仙使了一个眼色，立刻跟着文阁众人进入了其中。 浩渺洞府，越往里走，便越阴冷。 仿佛来到了一处极为阴寒的另一方天地一般....... 众人不知走了多久，路过那一道道宛若游龙盲目游荡的仙气，终于走到了洞穴深处。 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让众人浑身冰凉。 那深处，有着一个深潭。 深潭之中尽是殷红的血气，其上有两道人影。 一道是婉约缥缈的仙女模样，一道是阴森而恐怖的漆黑鬼怪模样！ 两道身影早已化为了石像，仙人女子的胸口穿透着鬼怪的长爪。而鬼怪的胸口穿透着仙人女子的手中剑！ 两道身影，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站立在血潭之上。 徐士行望着那道鬼怪模样的身影，忽然感觉一阵阴冷，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魔！” 话语传入了文阁众人的耳中，瞬间遍体生寒。 陈其则猛的一颤，脑海之中想起了文阁的记载...... 文阁的古籍记载之中，琉璃境中并无魔之一族，可是历年来却数次有魔出现在世间，每一次有魔出现在世间之时，皆是世间的浩劫。 上一次出现，赫然是剑暮长临之年...... “难道血宗所修，一直便是魔道？” 徐士行转头看向了陈其则，幽然开口道：“文阁的正印前辈，需将这里的一幕告知世间。” “有魔出世，大乱不远......” 陈其则皱着眉头望向了徐士行，一时间只觉得有些眼熟，“不知公子是何人？” 徐士行笑了笑，摇头有些无奈的转身朝着洞外走去。 他本就对于夺取这些机缘没有太大的兴趣，没有找到徐羡渔要找之人，一时间有些兴致缺缺。 只不过见到了传说之中的魔影，心头渐渐地又浮现出了一道阴霾。 这一切，简直是太乱了。 正在徐士行掉头离开和陈其则皱眉之际，忽然那魔影的双眼缓缓的浮现出了一道幽蓝的光芒。 一道无与伦比的寒意瞬间充斥着整个洞穴之中。 “咯咯...咯咯.......” 一道仿若来自不可知之地的阴寒笑声，忽然在洞府之中响起。 一瞬间，所有进入仙落山体之内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来自神魂的恐惧！ 争夺仙气的那些人也在瞬间停了下来，僵硬的望向洞穴深处。 只见那道早已化作石像的魔影忽然睁开了双眼，缓缓的转头看向洞中所有人。 “咯咯...咯咯......” 仿若婴孩的笑声，让众人全身竖起了寒毛，如坠冰窟！ “不好！”陈其则最先反应了过来，猛的大喝了一声。 “快退！” 那声嘶力竭的呼声，猛的唤醒了众人。 刹那间，所有人如同逃命一般，争先恐后的逃向洞外。 那些仙气，也再无人争夺！ 陈其则一挥手，卷起文阁众人，疯狂的朝外逃去。 刚逃出洞外，文阁百人之中，穆剑清一阵不安的对着陈其则问道：“师尊，这是怎么了？” 陈其则脸色苍白无比，“很奇怪，打通仙落山，并未磨灭那仙落山的意识！”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极深的布局气息。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无比恐怖之感，仿若陷入了其中难以看清真相！ 其余之人，也逃出了山内。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快离开仙落山，向璃阳皇禀报！” 于是立刻有人冲天而起，沿着原路退回，朝着仙落山外原本那道封印疾驰而去！ 陈其则也立刻对着文阁百人开口：“快离开仙落，恐有大变！” 刹那间，文阁百人都遵命，朝着仙落山外的那道封印缺口而去。 而陈其则却并未离开，而是猛的调头，朝着血宗山门的方向冲去...... “如意......” 第174章 上下诡异 血宗山下那道结界依旧，拦着陈其则，让他无法登上血宗山门。 陈其则面色不安，不断的转头看向了仙落群山深处那洞口的方向...... 那里渐渐的浮现出了一道漆黑的云雾，正缓缓的升空。 似乎正有某种大变故，正缓缓的成型！ 这一刻，陈其则只想带着李如意快速的离开仙落山，同时心中无比的后悔答应李如意进入仙落。 只是，如今的血宗山门，依旧被笼罩在那道青墨色的结界之中。 他知道，那是往生盘的结界！ 正这时，原本离开的文阁百人都来到了陈其则的身后，绝望地望着他...... 陈其则木然回首，不解的问道：“你等为何还不离开？又回来作甚？” 穆剑清对着陈其则摇了摇头。 “师尊，封印缺口消失了。” “我们出不去......” 陈其则猛的一颤，双目一阵恍惚...... 忽然间，陈其则苦笑着，似乎想通了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无法离开的仙落山的众人，心中陷入了一片冰凉，麻木的望着仙落。 远处那仙落山心房之处，那个洞外飘然出了一道道雾霾。 一阵阵笑声，如同诡魅般响彻仙落群山。 正缓缓的朝着众人逼近...... 徐士行此刻也是一脸铁青的来到了陈其则的面前，望着陈其则冷声道：“有人想用我们的命，来得到什么东西！” 陈其则哑然，久久不语。 所有进入仙落山的众人，似乎都陷入了沉默和无边的恐惧。 那魔影所绘的雾霾正朝众人缓缓弥漫而来...... 天色渐沉...... 正这时，异变突起。 血宗的山门之上，一处深潭之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朝着那从洞中出来的墨色阴冷雾霾压制了过去。 仿佛，这道金光早已压制了那雾霾无数次，如今又一次如此！ 一道金色的锦鲤冲天而起，立在血宗山门之上...... 欲镇压被众人释放而出的诡雾...... 而正这时，进入仙落山的人群之中，一位男子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道金色锦帕。 锦帕冲天而起，化为了一道巨大的幡旗。 幡旗出现，赫然化作一道无上的威压，朝着所有人镇压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镇压在了原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众人措手不及！ 陈其则顶着压制，僵硬的转头看向了虚空之上的幡旗，又看向了那位取出幡旗的男子，张了张嘴：“是你们......” 男子叹了口气，展颜一笑：“正是！” “为何？”陈其则悲痛地问道。 此人，正是璃阳官员——梁玉！ 璃阳无天之日，曾与他一同罢官，前往血宗，欲平息血宗之乱。 梁玉拍了拍手，赫然间，那些进入仙落山被幡旗镇压之人中，竟然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未受幡旗镇压，缓缓的走了出来。 一位位无视幡旗之人走出，走入了所有人眼中。 众人茫然地望着他们，张着嘴，神色苦闷。 梁玉转头看向了血宗山门之上的那道金色锦鲤，背对着陈其则开口道。 “陈大人还不明白吗？” 陈其则看着梁玉的神色，忽然摇了摇头，“你们的目的，是那血宗灵脉！” 梁玉点了点头，“仙落灵脉一直在地下镇压着仙落恶意，唯有如此，才能将其引出！” 梁玉回头，对着众人冷笑了一声：“以诸位之命，布此之局，还望诸位见谅！” 这一刻，陈其则终于明白。 所有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人要灵脉，可却无法得到！布下此局，封印仙落，后引天下之人步入其中，误导众人打通仙落山，放出魔念。 魔念一出，为了能够再次镇压魔念，灵脉自然会走出仙落山下。 以此将灵脉引出山外！ 然后他们便可夺走灵脉，再引诛仙剑落下，磨灭一切痕迹。 只是陈其则还是不明白，为何要犯下四城浩劫？ 他不明白，众人也不明白。 而知道此事的梁玉也懒得解释，毕竟灵脉欲与恶念同归等事情太过复杂。 解释起来也太过麻烦。 反正他们都要死了，还跟他们解释这些做什么？ 一位位黑衣之人走到了梁玉的身后，没有管被幡旗镇压的众人，而是看向了血宗山门之上的那条锦鲤。 眼下，灵脉已出，这些诱饵已经不重要了。 天色愈发的沉了下来，虚空开始凝织道道诡异气息。 文阁百人，和那些进入仙落的天下修士悲愤地望着那一位位黑衣之人。 徐士行原本阴沉的脸色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唤出了一柄剑。 剑锋长鸣，化作一道银光。 银光流转笼罩向了被镇压的文阁众人及其余进入仙落的天下修士。 被银光所笼罩的众人都被银光带到了一起，而后银光化作屏障，将数百人都护在了其中。 刹那间，压制在众人身上的威压消失，让众人恢复了行动之力。 众人对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心生感激，陈其则对着徐士行一抱拳，“多谢。” 徐士行皱着眉头，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能暂时护住众人，可是却暂时想不到什么其他办法能让众人离开。 梁玉一行也是任由徐士行护着那些人，并未阻止。 不重要，等他们夺得了灵脉之后，诛仙剑落下，他们依旧还是要死！ 只不过，当梁玉想要登上血宗山门夺取金色锦鲤之时，却皱起了眉头。 整个山门竟然被那结界护在了其中...... 剑暮终至！ 轰！ 伴着金光之中，一道青色光芒猛的爆开，天地鸣颤。 面前的青色结界猛的消失，仰头望去，那山门之上...... ...尽是诡异！ ...... 剑暮至，往生盘第六次往复！ 一道道神魂，被往生盘从冥冥之中带出...... 血宗山门之上，一位位麻木呆滞的血宗之人恍惚苏醒，迷茫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我怎么了？”一个血宗弟子茫然。 “我不是死了吗？” 人们恍惚不解，仿若置身梦境。 内院之中，一位白发老人走出了大殿，目光望去，见到了那手中握着往生盘，满目泪水的小女孩。 老人一颤，白须长抖。 “小尘香......” 这一次，小尘香知道，出现在她眼中的，是真正她心心念念的爷爷...... “爷爷......” 老人恍惚的走到了小尘香的面前，深深的将小尘香搂进了怀中。 转头看向李如意，老人猛的一震。 “你......” 李如意望着老人，同样心中高兴。 只是他却唤出了折戟剑，将折戟剑握在了手中，转头看向了山下。 “前辈和尘香团聚便是，其他的......交给我。” 老人一怔，猛的随着李如意的目光望向山下。 只见那山下... 尽是诡异...... 第175章 剑暮之下 往生盘的结界消失，血宗山门上下皆可见。 通往血宗山门的古道之下，分为了两拨人...... 一拨是梁玉为首的幕后之人，一拨是陈其则一众被徐士行剑光护在其中之人。 剑暮降临，万籁俱静。 陈其则呆滞地望着血宗山门之上的两道人影，一袭白衣翩翩的少年，手持折戟剑，木然地望着山下。 那折戟剑上，锋芒无尽。 一袭长裙翩翩的小女孩，依偎在一尊诡异的怀中....... 那满山的血宗之人......尽成诡异！ 灵脉所化金色锦鲤高挂山门虚空，不断的游动着，仿若在不断地哀鸣...... 可是那山巅的少年却似未见山下的陈其则一般，只是持着剑，缓缓的踏步朝着古道而下。 神情似已陷入诡道！ 梁玉一行皱着眉，凝望着山巅的锦鲤，似乎对于那锦鲤势在必得！ 只是他们不解，那白衣少年为何与血宗诡异为伍。 “上！” 他们不在乎少年是谁，且看少年持剑拦着他们夺取灵脉，便为可斩之人...... 他们必须要得到灵脉！ 刹那间，梁玉一行数百人，持着剑朝着山上而去...... ...... 李如意望着团聚的小尘香和傅觉迟，心中欣慰。 似乎往生盘能让人神魂从冥冥之中出来，这让他极为开心，似乎这也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 或许，他也可借往生盘，带出他心中思念之人...... 嗡！ 折戟剑锋长鸣！ 李如意手持折戟剑，缓缓的看向了通往山下的古道。 那古道之下，正有无数的诡异围聚。 诡异分为两拨，一波被困在一道青色的剑光之中，一波正面露凶色地朝着山巅而来。 在李如意的眼中，那青色剑光之中的诡异与半月山的诡异好像。 他们目光清明，并无任何的凶意！ 而另一波朝着山门而来的诡异，恰如半月山外的那些凶残诡异一般，欲断仙落的希望！ 他不会让任何人打断血宗的团聚，也不会让任何人阻止仙落山门数千弟子的复生，哪怕是诡异！ “有诡异朝着山上来了！” 血宗一名复生的弟子，望着山下凝重地开口道。 李如意望向小尘香，望向搂着小尘香的傅觉迟，将折戟剑横亘在身前，“尘香你与前辈好好团聚，其他的交给我！” 他望着面前的小尘香，望着小尘香身后的那条白色狐尾。 这一刻，他似乎也分不清了面前之人时尘香，还是那只半月山的小狐狸...... 说着，李如意便持剑朝着山下走去。 那翩翩白衣，随风舞起，似可阻千军万马...... 小尘香从傅觉迟的怀中抬起头，望向李如意，张了张嘴。 “如意...先生......” 傅觉迟摸着小尘香的头顶，转头看向李如意的背影，轻声问道：“他是谁？” 小尘香脑海之中想起那片茫茫白雪之中，一只小狐狸目光呆呆的望着遥远的凤鸣江方向，紧紧抱着往生盘心中带着想要救活之人。 这一刻，她是尘香，还是那只倒在雪中的小狐狸？ 似乎连她自己也已经分不清了...... 小尘香低下了头去，“他......也是尘香的亲人。” 傅觉迟双目一晃，眼角挤上了皱纹。 低头看着小尘香的身后的狐尾，深深的点了点头，似明白了什么...... 他带着苍老的面容，望向了高空的那条金色锦鲤。松开小尘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的跪在地上，对着那金色锦鲤深深一拜。 “求山灵，助如意先生！” 锦鲤一晃，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飞起，追上了李如意，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轰！ 天地一声鸣颤，李如意的身后，化出了一道金色巨大锦鲤的本相！ 巨大的锦鲤游着虚空。 仙落山灵护佑，为李如意添上了一道不属于他的修为之力！ 折戟剑上带着湖心雪的奇石之力，又因山灵锦鲤加持，让那重创的剑灵在一瞬间似暂时恢复了巅峰。 折戟剑尖，化出了一道剑尖！ 嗡！ 剑锋长鸣，扰动了虚无。 李如意目光如澜，折戟剑横亘在身前，站在古道中央，冷眼望着山下冲上来的诸多诡异...... 血宗山门之上的一位位血宗弟子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带着长剑，冲向了山下！ “天不见生门而止，吾当不见生门而进！” 一位位血宗弟子，齐聚李如意的身旁。 誓与李如意一同守着血宗...... ...... 梁玉为首，百人持剑冲向了拦在通往山门道路上的白衣少年。 少年之人的身上带着无边的诡异气息，仿若已然被诡异沾染，自身化为不详的诡异！ 那山门之上的诡异未动，前来的只有那被诡异浸染的白衣少年。 许是因诡异浸染，让人看少年的模样，仿若现在黑雾之中的一点光芒，更是看不清他的模样。 灵脉化作锦鲤成了少年的本相。 而他们的目的便是那条灵脉！ 少年的身旁，来了一尊尊诡异，与他一同拦在通往血宗山门的古路之上。 “杀了他！夺取灵脉！”梁玉大喝一声。 于是百人持剑，朝着少年人杀了过去。 每一人的身上皆带着一闪着光芒的玉石，这玉石是点灯人落寂之后，如今世间对抗剑暮诡异的手段。 只是这玉石极少，却都在这些人的身上。 他们也无惧诡异，故而无需压制修为...... ...... 李如意望着冲到了面前的诡异，那一尊尊诡异尽如夜幕之中的不祥之物，一双双冷漠无情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 一位诡异长爪划过虚空，闪起一道寒芒，朝着李如意的心房而来。 李如意手中折戟剑猛的一横，无边的虚无之力爆发，让那长爪消失在了身前。 而后，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在虚空舞出了一个剑花...... 呲！ 折戟入体，面前的诡异双目一颤，似有一瞬间的失神！ ...... 一位黑袍之人困惑地望着面前被诡异浸染的少年，低头看去。 他方才的一剑，落在对方的身上不知为何消失了，而对面的一剑，却真实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懂，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诡异的一幕。 带着不解，双眼沉重地闭上，往后倒去...... 李如意折戟剑一拔，望向了下方的其余诡异。 他从未杀过人，也从未杀过诡异。 第176章 鬼道乐兮 这一尊诡异眼中的凶年做不得假，只是李如意的心中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惶恐。 恍惚之间，李如意看向了手中的折戟剑。 梁玉身后的百人目光猛的一闪，呆滞的望着没有从少年手中走过一招的同伴，瞬间一滞。 这位被诡异所浸染的少年，实在诡异。 李如意恍惚之间，梁玉大喝一声：“杀！” 一言落下，百人冲向李如意。 而李如意身旁的血宗弟子看着声势浩荡冲来的诡异，皆是冲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一人一人皆面向那些诡异，带着必死之心。 也要护住山门！ 他们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够复生，可是既然复生了，便要护住山门。 他们面对诡异，没有自保的手段，却从不畏惧诡异！ 血宗上下，杀声震天。 偌大的山门古路之上，数百诡异欲登高阁，一位位血宗弟子被诡异手中的长爪刺穿倒下...... 李如意望着不断冲下山的血宗弟子，双目恍惚。 如血般的长遥在血宗山门之上响起，一位位血宗弟子不敌诡异而生死。 明明，他们刚复生！ 渐渐的，似有血染红了李如意的双眼.... “啊！”李如意仰天嘶吼，白衣化作长虹，持着折戟剑冲进了血宗弟子之中，与那些诡异战在了一起...... ...... 血宗山门，上下看去，尽染上了血红一片。 山巅的傅觉迟望着小尘香，看着小尘香手中的往生盘，苦叹着摇了摇头。 “为何还要归来呢？” 小尘香将头埋入了傅觉迟的怀中，“尘香不想再流浪世间了......” 她本就只是一个小乞儿，被傅觉迟捡上了血宗。 仙落之劫后，她又一次重新回到世间，但是却再也入不得世间...... 寻寻觅觅，也再找不到一个归心之处。 “怎么都好，只要别让尘香再离开血宗！” 小尘香如同一个找回家人的小孩子，紧紧的抱着傅觉迟，生怕一松手，便会又失去一切。 山下的杀声传来，却让她止不住的颤抖着。 傅觉迟抬手轻轻的拍打着小尘香的后背，双目落在山下，带着深深的落寞之意。 一位位倒在古路之上的血宗弟子在傅觉迟的眼中，却似有些不同。 傅觉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 “可你明明知道，往生盘的七次往复之后，会是如何......” 小尘香将目光投向了仙落群山那心房所在之处，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 血宗弟子的不断倒下，将李如意的双目染的通红。 折戟剑那留下一线的生机，也被无端的杀意所笼罩，李如意不断的挥舞着折戟剑。 一道道剑芒如同夜幕之下飘零的竹叶，在不断的落下。 剑芒所过，一位位‘诡异’倒在了地上...... 青光笼罩，迷了他的双眼。 他想要看看往生盘七次往复之后，能否真正的让死去之人复生。这似乎成了李如意的执念。 他......想要找回娘亲。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哪怕他自身入诡异！ “娘亲，如意好想你！” 李如意一境的修为在灵脉化作本相之下，变得极为诡异，似早已突破这仙落山中唯有二境修为的限制。 道道剑芒划破虚空，不知为何，李如意的长袍之上染上了血。 那血，不是他的，也不是血宗弟子的。 是何人的？ 诡异也有血吗？ 李如意不知，只是麻木的一路向下，欲杀尽想要登山的‘诡异’！ 渐渐的，李如意的身上也有了伤。 只是那伤，却不像是被利爪所留，更像是剑伤...... 身上越来越多的剑伤，令李如意疲惫不堪。 诡异实在厉害，血宗数千弟子一一倒地...... 尸体铺满了仙落古路。 李如意麻木地杀着面前的‘诡异’也不知杀了多久。 慢慢的，李如意眼中只剩下了杀念。 仙落山巅的青光落在世间，似有微风吹起，带着点点落叶飘零，将整个仙落山带入了秋色。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血宗弟子都倒下了...... 诡异也都倒下了，只剩下一尊。 仙落古路上下，只剩下了李如意一人和一诡异！ 那诡异望着李如意，亮起了手中的利爪...... 李如意拄着剑，将其横在身前..... 面前的这尊诡异很强，强得离谱，比那数百尊诡异都要强！ 忽然，李如意似乎听到了一声话语。 “琉璃不灭！” 这声话语似有些熟悉，李如意似乎曾听到过，只是他还未曾反应过来。 一只利爪猛的刺入他的胸膛。 李如意猛的一颤，望向了面前的诡异。 钻心的疼痛落在里了李如意的神魂之上，他颤抖着抬起左手，双指划过虚空。 双指之间，折戟剑穿透而出...... 呲！ 剑锋破体之声响起，李如意猛的一用力，带着诡异冲破虚空，滚到了山脚之下。 倒在地上的李如意，拔出了手中剑。 跪倒在了地上...... ...... 徐士行剑光护住的天下修士早已陷入了呆滞，沉默不语。 他们的面前，白衣少年身下的梁玉瞪着一双眼睛，轻轻的闭上，气绝而亡。 转头看向古路之上，那幕后数百人，也尽数倒地。 他们从未想过会有如今这番变故...... 徐士行凝望着双目无神的李如意，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徐羡渔要他找的人，是谁了。 因为，他在面前这白衣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徐羡渔的气息...... 那是......徐羡渔一半的生机造化！ 陈其则望着重伤的李如意，心头颤动，苦涩的摇了摇头，轻声的呼唤了一声：“如意！” 李如意却似乎并未听到，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面前剩下的数百‘诡异’。 他，又一次提起了折戟剑。 摇摇晃晃的朝着众多诡异而去...... 徐士行身后的一位剑仙对着文阁众人开口道：“他被诡异浸染，已入魔了！” 可是，有着灵脉加持的李如意，早已非他们所能敌...... 穆剑清双目通红，悲痛的望着双目无神缓缓而来的李如意。 “公子......” 她看得出，李如意的身上，只有无边的杀意。 几位与李如意相熟的文阁弟子皆是茫然的望着李如意，他们不知道李如意为何忽然成了这般模样...... 忽然，一位文阁弟子双手握拳举至胸口，张开了嘴：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第177章 剑理无心 仙道经起，李如意猛的一颤。 双目之中的失神微微闪...... 一时间，文阁众人都反应了过来，皆一同开口......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正准备杀了面前的诸多‘诡异’的李如意，忽然听到了一声声仙道经，刹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讨厌仙道经，当初在文阁就讨厌，如今更是讨厌。 仙道经的每次响起，都会让他头痛欲裂...... “闭嘴！” 他只能听到仙道经响起，却不见来自何处。 面前的这些‘诡异’与先前不同，这些诡异更像是凤鸣江畔那些无有恶意的诡异。 李如意听着寥寥仙道经文，折戟剑掉在地上，他止不住的捂着头，跪倒在了地上。 可是文阁众人依旧念念不绝......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李如意痛苦不堪，仰天嘶吼，“闭嘴！闭嘴！” 他提起长剑，全力抵抗着仙道经似对他神魂的压制，一步一晃的走向众多诡异...... 长风凛冽，满地秋红。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祆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李如意每走出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殷红的血印。 先前那诡异的穿刺过他胸膛的一剑，已然带给他了极重的伤势...... “闭嘴！闭嘴！闭嘴！” 李如意终于走到了那些‘诡异’之前，陈其则一众之人也看着李如意走至他们的面前，看着李如意对着他们举起了手中剑！ 忽然， 李如意看到诡异之中，迎面似走来了一位极为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一身紫色道袍，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了满是的关怀。 老人满眼心疼地望着他，翩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如意双目失神，张了张嘴。 “先生......” 老人深深的望着李如意，又看向了李如意手中的折戟剑。 “你已经忘了吾曾说过的话了吗？” 哐当！ 李如意猛的一颤，手中的折戟剑跌落在了地上...... 他双眼模糊，望着老人却摇了摇头，倔强的开口道：“我没忘！先生说过剑锋所指皆为他人的生死。” “懂得剑锋之重，便为剑理！” “剑理承心，所以我也从未杀过人......” “我只是杀了许多诡异！” 老人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李如意的面颊，深深一叹，“何不睁眼看看？” “我难道还看错了不成吗？”李如意不解。 转头看去，身后倒地的满山诡异和血宗弟子，哪里错了？ 老人宽厚而柔和的手掌轻轻的放到了李如意的额头，一指轻点李如意的额头...... “真假对错，借心一观！” 李如意的双眼亮起了一道天光。 轰！ 萦绕在李如意身上的诡异气息褪去，刹那间，李如意面前的一位位‘诡异’，竟渐渐的变成了一个个人。 文阁百人，正目光哀伤的看着他..... 陈其则、穆剑清、还有一位位文阁弟子...... 他们口中念着的仙道经，也终于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李如意，望着李如意身后的山路。 恍惚间，李如意转头看向了自己杀下来的古路...... 清风凝露，折戟染血。 原本那些尊尊倒下的诡异，竟然成了一具具人的尸体！ 李如意的双目一阵恍惚，喉咙酸涩，猛的吐出了一口血...... “怎么会这样？”他疯狂地摇头，沾满了血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满地尸体，横亘在山门古道之上。 那弥漫的浓雾之下，血流成河，红了阶台。 这一瞬间，李如意大道动摇，心若死灰。 他明明杀的都是诡异，怎会变成杀了一个个人了呢？ 李如意那灰闷一片的目光，落在了徐士行剑光所护的众人眼中...... 梁玉一死，虚空之上的幡旗掉落了下来，镇压着众人的威压消失，徐士行也就撤去了剑力，将众人放出。 剑光一撤，陈其则立刻冲出，跑到了李如意的身前扶起了李如意。 “如意！” 他抬起一只手，按住了李如意胸口不断流血的剑伤。 “如意撑住，莫要动摇大道！这些人尽是仙落山之劫幕后之人，他们死有余辜，你千万不要动了剑心。” 他能看出，李如意的身上染上了一片死意！ 李如意仰起头，望着面色焦急的陈其则，张了张嘴：“陈老哥......” 长风卷起，带着李如意的思绪，又回到了半月山。 他的脑海之中尽是曾经在半月山上，先生与他说过的话...... “剑锋所指皆为生死，只是剑有双刃，将剑锋一面朝向他人的同时，也必然有一道剑锋朝向自己......” “谨慎出剑，莫伤了自己......” 往日教导，犹在耳畔。 陈其则的话语，让李如意知道了自己所杀并非无辜之人。 可是，他方才差一点便对陈其则等人举起了折戟剑...... 若是那一剑落下...... 李如意红着眼，带着歉意望着陈其则。 陈其则摇着头，笑了笑：“别胡思乱想，等此事过后，我陪你上悬空寺一趟，你这命数实在吓人！” “好在眼下都过去了。” 李如意恍然如梦，转头看向了文阁的一位位弟子，再次转头看向了通往仙落山的古路之上。 那里一具具尸体触目惊心，他无法想象这是自己所为。 他明明杀的是一尊尊诡异，为何会变成人了呢？ 真假，这两个字，这一刻在李如意的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徐士行踏步而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凝望着重伤的李如意，终于明白李如意原来是文阁之人。 只是看着李如意身上那道属于徐羡渔的气息，他也终于明白徐羡渔口中说的‘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李如意身上有一半徐羡渔的气息，他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何徐羡渔要将一半的生机造化放在李如意的身上。 想起方才李如意杀遍梁玉等百人，觉得有些恐怖。 他只有一境，若是等他修为再高一点...... 穆剑清见李如意双眼恢复清明，立刻飞身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公子，你没事吧？” 一旁的徐士行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 第178章 往生无生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那些满地的尸体，像是没有听到穆剑清的话语一般。 他深陷那不解之中，想不通，看不清。 陈其则全力为李如意疗着伤，终是止住了李如意胸口的剑伤之中涌出的血。 忽然间，李如意不知为何想起了娘亲在他幼年之时为他唱起的歌谣： “灯前一寸光如罩，可怜灯台不自照。” “灯前不见灯后人，灯后看前真更真......” 恍惚之间，李如意仰头看向了山门之上，那小尘香手中的......往生盘！ 忽然，李如意似乎想清了什么。 他猛然从陈其则怀中挣脱了出来，捡起折戟剑，跌跌撞撞的朝着山上走去...... 众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 “可你明明知道往生盘七次往复之后，会如何......” 傅觉迟望着小尘香。 小尘香却只是将头埋在傅觉迟的怀中，不敢抬起头来，那握着往生盘的双手用力得有些许发白。 她的脑海之中，尽是曾经傅觉迟捡到她的一暮暮...... 许是幼年只是心太小，放不下太多的东西，也不敢有太大的愿望。流浪之时，她想的不过只是填饱肚子。 傅觉迟捡她回家，教她修炼，给她了一个归心处。 傅觉迟给了她曾不敢想的一切，却被老天又都收了回去！ 她心中不甘如此......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老人那脸上的平静和释怀... 终于，小尘香从傅觉迟的怀中出来，望着面前面目和蔼的老人，对着老人深深一拜。 “爷爷......对不起！” 傅觉迟听到小尘香这一句，却不觉有什么，只是笑了笑。 “小尘香，已经做的很好了......” 似乎，唯有他知道，小尘香口中的对不起，到底是什么。 年迈苍老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地又一次摸了摸小尘香的面颊，“上次还没好好的道别，这一次，便好好的道别吧！” 小尘香红着双眼，抓着往生盘轻轻的抱着傅觉迟的手臂。 “爷爷，尘香好想你......” “很想很想......” 老人微微一笑，“爷爷也好想你。” “走吧，也到时间了......” 傅觉迟缓缓起身，用手将小尘香紧紧抱着她的一双小手轻轻扒了下来，然后转身，朝着那他原本死去的内院走去。 他要回到那他习惯的小池旁...... 小尘香望着傅觉迟一步一步离去的背影，忽然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 “爷爷！” 傅觉迟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 长风卷起落叶，飘零在这仙落山巅之上，如歌似泣...... 当傅觉迟的身形消失，李如意终于登上了山门。 小尘香回头看向了满身是伤的李如意，红着眼，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忽然痛哭了起来。 “如意先生......” 哭声回荡在山川之间，似那小女孩茫然的无助。 李如意收起折戟剑，张开双臂，轻轻的搂着小尘香，像是曾经在半月山上抱着那小狐狸一样... 她亦不过只是一个失去了家的小孩子而已...... 李如意搂着小尘香，缓缓的坐在了阶台之上，望着寂寥的仙落群山。 小尘香手中依旧紧紧的抓着那道往生盘，看着李如意那清秀的侧脸，张了张嘴：“如意先生，往生盘已经第六次往复了。” “嗯。”李如意点了点头。 小尘香望着李如意，面带着小小的愿景，轻轻的问道：“如意先生觉得第七次往复后，爷爷会真的回来吗？” 李如意仰头望着夜空。 那夜空之上清冷的明月高悬，带着无边的萧瑟之意。 “应该会吧......” 小尘香在李如意的怀中，忽然哭着笑了起来。 “如意先生真不会撒谎！如意先生明明知道......即便七次往复，爷爷也不会真的回来了。” “生死两岸，即便往生盘真的带他们归来，也依旧隔着生死啊！”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久久不语。 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往生盘真的将人从冥冥之中带回了死去的神魂，但是归来之人却成了诡异。 第六次往复，满仙落血宗，尽是诡异！ 只不过第六次往复，诡异暂存，第七次往复，诡异将永存！ 往生盘，从来就不是什么复生仙器...... 小尘香呢喃自语：“我一直知道，当往生盘第七次往复后，爷爷他们将变成了诡异。” “他们也不再是他们了......” “生死相隔，互为诡异！” 小尘香转头看向了仙落群山深处，那心房所在的方向，“而这往生盘，或许便是那仙落恶灵，一直想要的东西......” “它本就不是人，往生盘七次往复，能让它真正的复生。” “或许，我能活下来，也是它故意为之！” “它和璃阳皇，各有布局......” 她在小狐狸的记忆之中，见到小狐狸是如何遇到了她，更是知道小狐狸那濒死的伤势从何而来。 她一直都知道...... 小狐狸是被一群被夺舍的血宗之人，硬生生的赶到她的面前！ 她与小狐狸的融合，巧得不像是缘分...... 嗡！ 往生盘又一次爆发出了光芒，第六次往复接近末时。 李如意望着遮天的青光，只是摸了摸小尘香的头发...... 小尘香望着手中的往生盘，轻轻的摇了摇头，“尘香不能让它复生！否则，爷爷一定会生气的。” “如意先生......” 李如意低头，“嗯？” “其实......我从未想过让往生盘往复七次。”小尘香说。 李如意闻言一颤，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尘香眼角挂满了泪珠，紧紧的抓着往生盘，“我只是......” “想借往生盘......最后再看爷爷最后一眼......” “跟他说一声...” “尘香...好想他......” 李如意仰头望天，双手颤抖不止。 往生盘那七次往复的答案，如同浇灭了李如意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线希望。 他明白小尘香，那想最后再看亲人一眼的心。 懂得那短短话语之中的无边思念...... 远处天边，那漆黑的浓雾似终于摆脱了灵脉金光的镇压，又一次朝着山巅蔓延而来。 而往生盘上的青光，越来越盛！ 第七次往复，即将开始...... “爷爷......对不起......” 秋风吹奏落叶，小尘香握着往生盘的手，颤抖着，缓缓凝聚上了一层妖力！ “尘香，不能让你重回世间了......” 尘香落泪，妖力一凝......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自往生盘上传出。 第179章 落如香尘 所有的一切，像是都凝滞在了这一刻一般...... 往复之力溃散，四季乱象。 又有大雪纷飞而下，缓缓的飘落自仙落群山之上...... 那第七次尚未来临的往复，随着往生盘的破碎，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往复中止，整个仙落山像是爆发出了无边的怒意一般。 无尽的狂风乱奏，吹着漫天白雪肆意飞扬。 小尘香抓着往生盘，抬头望向了天边的霞光，双眼之中带着痴迷，似想起了当初与爷爷一起看日霞的模样。 “好美啊......” 往复结束，似一切尘埃落定。 小尘香似忽然感到有些冷，不由得紧了紧衣襟，蜷缩着身躯。 李如意也感受到了小尘香的颤抖，解开长袍，裹起了小尘香，让他在自己怀中，好暖一些。 “你怎么了？” 小尘香痴痴的望着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如意先生怎么有时候聪明，有时候笨的？” “我要死了呀......” 李如意低下头，望着小尘香，双目泛红，“可你现在不是活着好好的吗？” 小尘香落寞的摇了摇头，“如意先生怎么会不明白呢？” “我早就已经死了......如意先生看到的，一直都不是我！” 在李如意怀中的，一直便是小狐狸。她只是借用了小狐狸身躯而已！ 小尘香浑身颤抖，躺在李如意的怀中。 “爷爷他们都已经走了，我也想跟爷爷和大家一直在一起！” “总不能......”小尘香释然的笑了笑，“一直占着人家的身子！” “该把肉身还给它了......” 李如意浑身一颤，低头看去，面露哀色。 尘香已经夺舍了小狐狸的肉身，小狐狸已死，又如何还能将肉身还给它？ 尘香也不会死！ 小尘香见李如意的神色，神秘一笑，对着李如意招了招手，“尘香跟如意先生......说一个秘密......” 李如意凑过脸去，小尘香在李如意的耳畔轻轻开口。 “其实，小狐狸没有死！” “我没有夺舍她，我一直只是跟她一起用着肉身而已......” 轰！ 李如意如遭雷击，终于明白为何小尘香会对他有亲近之感。 也终于明白小尘香所说“还给它”的意思...... 她一直不曾夺舍小狐狸，故而从未曾‘活着’，如此...傅觉迟给她的神魂之力，也终会消耗完。 若是她夺舍了小狐狸，眼下，她便不会死...... 可是，她却没有这般选择。 李如意终于明白了小尘香那双目之中的疲惫由何而来。 或许，她一直觉得血宗的‘夺舍’之术...不对。 “现在，如意先生应该明白了吧......”小尘香显得疲惫不堪，轻轻的笑道。 李如意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他自然是希望小狐狸能够回来，可是他依旧不想要可怜的小尘香死去。 小尘香望着李如意的脸色，落寞的笑了笑。 “如意先生真是一个善良之人呢...” “只是可惜，如意先生的病......” 小尘香低下头，看向碎裂的往生盘，满脸的歉意，“对不起，如意先生......尘香弄坏了它想要用来救你的往生盘......”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关系，反正它也救不了我！” 往生盘，往复七次，只是将死去之人带回世间罢了。却依旧生死相隔，这般，便救不了他。 风雪吹奏，在山巅刮起了无边寒意。 这落寂的仙落群山，似开始唱着悲歌。 陈其则一众，终于登上了山巅，只是望着那飘雪之中相偎的两人，皆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风雪又大，落在了两人的头上...身上...... 李如意对于上来的众人视若无睹，只是想着该如何救救怀中可怜的血宗遗孤。 小尘香却似乎明白李如意的想法一样，轻轻的一笑，抬手抓了抓李如意的飘飘长发。 “如意先生，不用为尘香感到哀伤。” “这世间......一点都不好！” “是尘香自己想要......跟爷爷和大家一起的......” “尘香试过重回世间，却发现有了家的尘香，再也无法离家远走了。” “这里是尘香的归心之处，也应该是尘香的归根之处......” 李如意红着眼，低下了头，抬手轻抚着小尘香的面颊。 “尘香还有什么心愿吗？” 小尘香虚弱无比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好像还有......” 想着，小尘香转头看向了李如意身后的那条金色锦鲤灵脉，心中默许了一个愿望。 一个小小的愿望...... ......愿如意先生，有一天能找到娘亲。 寒风吹来，小尘香渐渐虚弱，紧紧的裹起了衣裳。 “如意先生......我能叫你一声如意哥哥吗......” 李如意只比她大一点点，来自小狐狸的亲近，让她无比的喜欢李如意身上的气息。 李如意抱着小尘香的双臂，紧了紧，“好！” “如意哥哥...”小尘香的眼中闪出了恐惧，“尘香...” “好害怕......” 风雪袭来，飘入了李如意眼中，让他的双目无比的酸涩。 “不怕，这里是尘香的家，在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尘香虚弱地想了想，只觉得也对！ 她再次开口，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如意哥哥，你说这世间真有往生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应该有吧！” 小尘香双目之中闪过小小的期望，痴痴的开口道：“如意哥哥......能不能答应尘香......一件事情？” “好！” “倘若如意哥哥......往后......见到尘香转世......能不能为尘香买一个烧饼或者包子......好叫尘香不饿肚子......尘香这辈子...饿怕了......” “好！我答应你......” 寒风更吹澜，卷起无边雪。 “那如意哥哥......再答应尘香......一件事情...好不好？” 李如意仰起头，轻轻地点了点。 小尘香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一道虚影飘然而出，脱离了那身躯，缓缓地站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那虚影是一个约莫十几岁的模样，乖巧懂事的模样。 她期待的望着李如意，提起长裙，轻轻一转。 “请...如意哥哥......一定一定......要记住尘香自己的样子......” 那小小风姿，夺目而耀人。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她，展颜一笑，“好！” 虚影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最后......如意哥哥...一定一定......” “要活下去呀......” 寒风吹过，带着那虚影化为烟尘，消失不见。 一道气息在小尘香体内消散，带着无边的遗憾和不舍，随着风雪散于天地之间。 开如烟生，落如香尘...... 仙落消散，再无一人。 怀中小人，化作了一只满身白色雪毛的小狐狸。 小狐狸睁开了眼，眼中含着泪，小爪子抓着破碎的往生盘... 轻轻地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第180章 一线生机 漫天飞雪落在仙落群山之上。 那白茫茫的一片，似带着无边的凄凉。 皑皑白雪在李如意的头似燃香落灰一般，在李如意的头顶覆盖上了也一层白色。 李如意落寞的低下了头去，从小狐狸的小爪子之中接过了破碎的往生盘，将小狐狸紧紧的抱在怀中。 昔日繁盛的血宗，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人......也终是死去了。 李如意知道......小尘香对他的亲近，是因为小狐狸！ 她不愿意夺舍小狐狸，才让小狐狸的未曾死去的灵智影响她，让她在最后时刻愿意与李如意吐露心声。 她不愿意夺舍小狐狸，才让她自己耗尽了神魂之力而消散。 这世间之事，李如意更加的看不清了...... 或许也是因为小狐狸对于李如意的亲近，才让小尘香......不至于孤单的死去。 往生盘的六次往复，让他见到了昔日的血宗是多么的平和而宁静。 他很喜欢血宗，很喜欢血宗那似福星观一般的气息...... 只是，这样宁静而与世无争的一个宗门，最后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 正如尘香所言：这世间啊，一点都不好。 如今...... 明明小狐狸也活过来了，可是李如意的心中依旧悲伤。 他不知道这悲伤是源自往生盘的破碎，还是因为那七次往复可复活死去之人的希望破碎，亦或是...... 孤苦一生终于有了家的小尘香，终是跟着家人的一同落幕。 他只是感到有些疲惫，仿若梦碎一般的疲惫。 李如意紧紧地抱着小狐狸，视线渐渐的模糊，像是飞雪落在眼中，又化作了冰流。 小狐狸将头靠在李如意的怀中，双眸望着那破碎的玉盘。 伤心不已。 “啾啾......” 它走了好远好远，也走了好久好久...... 它想尽了一切办法，才为那半月山下小院之中的少年寻来了往生盘。 只是它至今才知道......往生盘救不了他！ 而如今更是连往生盘也碎了。 它不想李如意死，心中无比的希望李如意能够活下去。 只是它却再没有其他办法能够救李如意了...... 曾经的半月山下，小院飞雪，是它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世间的暖意。 而它在与尘香相融的这段时间里，见到了那小尘香对于傅觉迟的依恋。 这种依恋何尝不像它对于李如意的依恋。 只是如今，它依旧还有李如意。可是小尘香却什么都没有了，连她自己也化作了香尘消散于世间。 而往后，或许李如意也会有一天，离它而去...... 它感同于小尘香死去的悲伤，两只小爪子紧紧的抓着李如意的衣襟，一双圆滚滚的小狐眸中泛着红霞。 风雪长歌，一人一狐相拥而默。 不远处的文阁一众与步入仙落山的天下之人，恍惚的望着那飞雪之中的一人一狐，沉默不语。 他们并不知道这仙落山的血宗山门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少年之人萧瑟的身影，与那杀尽梁玉等数百人时的疯狂，宛若二人。 而那灵脉锦鲤的灵力依旧存在于少年人的身上，让他们不敢妄动。 陈其则摇头苦叹，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缓缓的坐了下来，伸手犹豫了一番，还是轻轻的拍在了李如意的肩头。 “先想办法脱困吧，仙落山下的魔气朝着山上来了。” 原本以为，璃阳皇封印仙落群山，是为了以天下修士磨灭仙落群山的恶灵，再引诛仙剑落下，荡平邪祟。 可如今，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璃阳皇先是知道灵脉欲与恶灵同归于尽，为了得到灵脉，他放任四城祸劫，只为让恶灵反制灵脉。 而后又以诛仙剑阵封印灵脉与恶灵，以天下修士放出恶灵，引灵脉现身，欲夺取灵脉。 最后再以诛仙剑阵，抹去一切痕迹！ 而如今，灵脉却在李如意的手中，封印缺口被关闭，璃阳皇在仙落山外不知谋划着什么，恶灵又朝着山门而来...... 强如陈其则，也不知眼下该如何是好。 他希望聪颖的李如意，能够想到什么办法，破除眼下的困局。 只是李如意却只是呆呆的抱着小狐狸，并无言语。 陈其则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是啊，李如意再聪明又如何？他不过只有一境的修为，这种绝境，又如何能有办法？ 沉默之中，李如意抬起了头，看向了陈其则。 “陈老哥，你觉得如今的这一切，文阁一点都不知道吗？” 陈其则一怔，不明所以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却在脑海之中不断地想着离开半月山后的一幕幕，想起了徐羡渔与他说的遭到伏击。 想起了湖心雪上，那些黑衣人说：夺取徐羡渔的先天道体，是为了救一个人...... 又想起了如今的灵脉，他能感受到...... ...灵脉可以帮他渡过命劫！ 他更是想起了，自己为慕称心占卜的那一卦...... “璃阳皇关闭封印缺口，或许是感受到了恶灵变故，为了不让恶灵逃出！” 李如意忽然开口，像是对着众人替璃阳皇解释一般。 “梁玉等人，或许也是自己想要得到灵脉，故而如此！” 众人一怔，狐疑地望着李如意。 会是如此吗？ 李如意抱着小狐狸站了起来，让自己的脸上刮起了笑意，“或许只要磨灭仙落恶念，璃阳皇便会再次打开封印缺口...” “放大家出去了......” 李如意走过了陈其则的身旁，与陈其则擦肩而过，朝着山下走去。 “我有灵脉护体，我去山中磨灭恶灵便是了......” “等封印重开，你们便立刻出去！” 进入仙落山的众人见状一愣，对于李如意的所言半信半疑。 徐士行望着李如意朝着山下走去的背影，目光之中微微一闪，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微微转头对着众人道：“只要仙落恶灵被消磨之后，封印重开缺口，便能证明他所言是真的。” “大家也最好......要信他！” 因为......他在救你们啊！ 唯有你们相信他的话语，才有一线生机！ 唯有进入仙落山之人都相信这一切都非璃阳皇所为，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这是李如意为众人寻到的唯一一线生机！ 第181章 如意称心 这一刻的徐士行，终于明白徐羡渔那独坐凤鸣渡城头，所相思之人，究竟有着何等的不凡！ 李如意抱着小狐狸，独自下山。 步履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与他道心不符的逆途之上...... 灵脉锦鲤的光芒笼罩在山上，护着众人，抵抗着魔雾的袭来。而它自身却盘旋在李如意的头顶，随着李如意踏入了魔雾之中。 山巅的众人望着李如意那消失在漆黑魔雾之中的背影，久久未语。 唯有陈其则红着眼，转头看向了文阁百人，似交代着什么...... ...... 小狐狸紧紧的缩在李如意的怀中，一双爪子紧紧的抓着李如意的长发。 它的目光之中带着悲伤，对着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啾啾......” 仙落山中，唯有它知道，李如意想要做什么。 可是明明......灵脉能救他呀。 李如意轻轻的拍了拍小狐狸的头顶，笑着摇了摇头，“生路啊，往后再寻就是了......” 魔雾之中带着凛然的威压，欲朝着李如意逼来，却被灵脉拦在金光之外。 李如意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仙落群山的心房之处，似走向了自己的死门...... 走了半日，李如意只觉得疲惫不堪。 而他也终于走到了那通往仙落山内的洞穴之外......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洞穴之外站着一个男子！ 男子身披龙袍，头顶龙冠，负手而立，有皇气护体也无惧魔雾，就那般站在那里...... 李如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男子的身后，张了张嘴，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半晌，他还是轻轻的喊了一声。 “陛下......” 璃阳皇听到了李如意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了李如意。 那双威严的双目之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果然......如朕预料一般地来了！”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璃阳皇，双目之中泛着红霞。 他在璃阳皇的眉目之中，看到了与他娘亲的一些相似。就如同慕称心与他的相似一般...... “我想知道......为什么？”李如意红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常，却还是有些颤抖。 “难道四城百姓，十万条性命，在陛下的眼中，是那般的微不足道吗？” 璃阳皇呆凝视着李如意，沉默良久。 寒风吹来，卷起了两人的长发，在风中摇摇晃晃...... 不知沉默了多久，璃阳皇转头看向了仙落山外的方向，目光似遥望着天际，“你应该知道，朕...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李如意身躯摇晃，而又颤抖不止。 他的心中似早有一个答案，可是这个答案却让他心中无比的动摇。 一面是他心中的对与错... 另一面，却是他唯一的至亲！ 他夹在中间，无比的煎熬...... “她快死了，唯有灵脉能够救她......”璃阳皇终于问道。 李如意摇着头，喃喃自语：“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却说不出后面的话语。 小狐狸紧紧地抓着李如意的一缕长发，一双眼睛悲愤的瞪着璃阳皇。 璃阳皇望着李如意，似不愿见李如意痛苦的模样，仰起了头，低声呢语道。 “这世间之事，有时并非如此简单。” “你已在此事中见过了太多的曲折与假象，有时救一人，或许便是救苍生。” “莫说十万人，若是有一日需要朕去死，朕也无二话！” 李如意望着璃阳皇，恍惚道：“到底是什么真相？” 璃阳皇闭口不语，无有回应。 又是沉默了良久......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抓住了头顶的灵脉，“我把灵脉给你，用灵脉去救她......” “你放大家离开吧！” “我已跟众人有了解释，他们会相信这一切并非是你所为......” 他方才与进入仙落山的众人说了，先前的一切，都是梁玉等人自己想要夺取灵脉而为之。 与璃阳皇并无关系...... 他们相信，璃阳皇便没有要将他们留在仙落的理由。 小狐狸望着李如意，一个劲地摇着头，似在劝说李如意自己留下灵脉。 有了灵脉，李如意自己便能活着呀。 璃阳皇望着李如意，沉吟良久，而后点了点头。 “好！” 他自然知道，李如意这般选择，是为了救‘她’，也是为了救如今身在血宗山门之上的天下修士。 李如意抬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将小狐狸的脑袋深深的压在了胸膛。 他抬起手，那灵脉飞入了璃阳皇的手中。 璃阳皇收起灵脉，似在对李如意的承诺兑现一般...... 一挥手，群山鸣颤。 金光闪耀之中，那笼罩着仙落群山的封印，又一次打开了一道缺口。 李如意转头看去，似乎见到了血宗山门之上的那些人走出了仙落群山。 他眼角带着祝福，低下了头去。 璃阳皇望着李如意，转头看向洞中，“可是即便如此，依旧需要有人夺尽剩余的仙气，以磨灭恶灵！否则诛仙剑落下，还是会将其放离仙落山......” 李如意低头道：“我留下便是了！” 璃阳皇又是冷峻的开口：“两个月后，诛仙剑将会落下！” “仅剩的两个月，你若无法尽数夺取仙气而离开，诛仙剑落下之时，你会死在诛仙剑下。” 李如意看向了怀中的小狐狸，走过了璃阳皇的身旁。 朝着洞中走去...... “不劳璃阳皇费心！” 璃阳皇望着李如意的背影，一挥手，丢出了一枚玉印。 玉印划过虚空，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挂在了李如意的腰间...... “借你皇令，其中有朕的半身龙气，可保你在魔雾之中无惧恶念！” 话音落下，璃阳皇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 李如意身躯一颤，回过头，望着那空空荡荡的山间，低下了头去，口中忽然低喃了一声。 “舅舅......” 转过头，他抱着小狐狸，走入了洞中。 一边走，他一边自言自语...... “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称心如意的如意！” “妹妹......活下去。” 步入洞中，仰头望去，尽是那些天下修士尽想要夺得的......仙气！ 而如今，这些仙气，却无人跟他争夺了！ 只是，他又如何能在两个月内夺取这么多的仙气呢？ 也不知是该高兴，又或是悲哀。 李如意望着那道道仙气，茫然而无措。 忽然，一声和蔼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如意，我来帮你......” 李如意赫然回首... 却见那头发花白的陈其则，正顶着魔雾的侵蚀，疲惫却面含笑意地望着他..... 第182章 炼化仙气 陈其则那一身文阁白衣，立在漆黑的魔雾之中，宛若一点黑夜之中的光烛，照进了李如意的心中。 让李如意那破败不堪的道心，如沐清泉。 他还是如同曾经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温文尔雅，双目平和。 满头花白的长发被束在发冠之下，半老的容颜之中总是带着淡泊的笑意...... 原本孤单的李如意，忽然像是有了依靠。 无人知道他心中面临着什么样的痛苦......四城浩劫，近亲之人是祸患，对与错的难言，要独自一人平息仙落之劫的迷茫。 他想救小尘香，但是小尘香还是死了。 他想救进入仙落山的世间之人，要救自己的妹妹，可是他自己呢？ 灵脉自可救他，但是他却不能...... 他一直按照先生的所言，行善积德，总能改命。 但是他自己的心中却总是觉得少了什么...... 而这一切... ......陈其则都知道！ 他如同一位不放心自家小孩的长辈一样，顶着魔雾的侵蚀，便来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这一瞬间，李如意那原本残碎的道心，像是忽然被人缝补了起来。 少年与小狐狸，两双眸，怔怔的望着陈其则，渐渐的红了眼...... 陈其则笑着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抬手摸了摸李如意的脑袋，拂去了李如意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李如意甩了甩头，哽咽难言：“陈老哥为何没有出去？” 陈其则面含笑意，摇了摇头：“不是说好了吗？我在仙落山中会一直护着你！” “你这倒霉命，没人疗伤，怕你走不出仙落啊。” 陈其则似乎在魔雾之中，极为痛苦，却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异样神色。 李如意自然看出了陈其则的异常，抬手在腰间摘下了璃阳皇给他的那枚皇令，轻轻地挂在了陈其则的腰间，为其驱散了魔雾。 他自己却暴露在了魔雾之中...... 只是奇怪的是，李如意却并未感受到魔雾让他有什么不舒服。 就像他在剑暮之中点灯，那些令世人恐惧的诡异，却不会伤及李如意一般...... 躲在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也似未收到什么影响！ 陈其则见状一愣，疑惑的摇了摇头。 李如意解释道：“方才我便发现，这魔雾似乎对我毫无影响。” “可能是我命不好，魔雾也怕我的命数。” 陈其则想了想，想不通，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李如意笑道：“这般，便更方便了许多。” “走吧，我帮你抓那些仙气，好让你能快些炼化它们......” “天下之人心心念念的仙落机缘，如今倒是没人跟你抢了，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李如意摇了摇头，想起了祁平曾说......对李如意而言，机缘是祸劫，祸劫才是机缘。 如今看来，似乎倒是印证这番言论。 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瞪着一双眼睛，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之中带着期待。 它也想李如意快些夺取机缘，这样或许李如意能够有其他的办法渡过命劫。 李如意抱着小狐狸，转身朝着洞内而去。 小狐狸爬上了李如意的肩头，那洁白的狐尾摇摇晃晃，如曾在半月山的小院之中一样。 陈其则也是面含笑意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狐，相伴而行。 “先前，陈老哥.....”李如意犹豫了一番，想要问什么，却终是没问出来。 陈其则却知道李如意想问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点头道：“我听到了。” 先前李如意与璃阳皇的对话，他都听到！ 他心中已然知晓了璃阳皇在这一场布局之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只是他却不敢相信璃阳皇是这样之人。 他无法接受，却也心中明白，或许璃阳皇也有不得已的无奈。 “那往后......”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平淡的笑了笑：“往后便不去璃阳当官了。” “纵使猜测璃阳皇或许有必要如此的缘由，但终是与我道心不符，往后再难在其之下共事了！”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久久未言。 陈其则拍着李如意的肩膀，“天下之大，便如之前所言，陪着如意一同走走。” “何须伤感？” 李如意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小狐狸。 小狐狸也在李如意的手中，亲昵的蹭了蹭。 两人一狐沉默着进入了洞中，满偌大的洞府之中，满是缕缕仙气，在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一道道仙气，宛若一道道绣丝，轻盈的飘舞着。 李如意望着那些仙气，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么多，那些人一道都没得到吗？” 陈其则摇了摇头：“当时变故来得突然，即便有人抓到了仙气，也来不及炼化。” “逃命之时，哪还管的上仙气？” “仙气再好，也没有命重要啊。” 李如意苦恼地望着这么多仙气，小脸之上充满了无奈。 两个月啊，只有两个月！ 这天大的机缘，他一人如何独享得了？ 想着，李如意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摇了摇头，“我已近五境，这仙气之中带着仙人尸体的大道气息，其过盛的气息，反而会影响我自身的大道，搞不好还会影响我的自身之道。” “所以，我只能为你抓来，融炼仙气还得看你自己！” 李如意无奈的转头看向了肩头的小狐狸，看着小狐狸那病恹恹而又虚弱的样子，打定了某种主意。 “你坐定吧，我去为你抓仙气！” 陈其则笑了笑，飞身而起，朝着仙气而去。 李如意看着头顶的仙气，无奈的点了点头。仙气飞在上面，他也不会飞，确实没有办法。 要是陈其则不来，他也就只能让折戟剑去把仙气赶下来...... 李如意坐定，眼巴巴的看着飞来飞去的陈其则，眼中露出了羡慕。 不多时，陈其则就带着几条仙气回到了李如意的身前，将仙气丢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你先开始炼化吧！” 李如意看着眼前的仙气，茫然无措。 “我该怎么炼化它们？” “先吃到肚子里！”陈其则留下了一句话，又飞身离去，继续去抓仙气。 这得吃到什么时候......李如意苦着脸。 第183章 诛仙剑成 只不过并不富足的时间，也让李如意没有时间犹豫。 想了想了，李如意打着坐，就张开嘴，把仙气往嘴里送...... 吃仙气的感觉并不好，跟吃空气没什么区别。 有种幼年时饿肚子喝西北风的感觉...... 仙气绵柔，似空气却又不像空气。似无实之物，却能被抓在手中。 仿若是云雾所织成的丝带一般。 只吃了两根，李如意就觉得吃饱了...... 陈其则只说先吃，却没说吃完之后怎么办！ 肯定不是光吃下去就可以的。 想了想，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小狐狸，双目一闪，不由分说地便将小狐狸从肩头抱了下来。 然后掰开小狐狸的嘴，把仙气往里塞...... “你也吃！” 小狐狸疯狂的挣扎，却在李如意的‘淫威’之下，毫无办法。 半刻钟后...... 陈其则又带着几条仙气回来，却见李如意和小狐狸双双仰天倒在地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停地打嗝！ 陈其则满脸疑惑的望着李如意和小狐狸，“你们没有炼化吗？” 李如意摇着头，“你也没说怎么炼化啊。” 陈其则一愣，哭笑不得。 李如意聪明归聪明，但是对于修炼一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陈其则将手中的又几条仙气丢在了李如意的身前，“运转修为，将其视作天地灵气，引其入灵台，化为自身之力！” 李如意一怔，立刻开始按照陈其则所言来炼化。 小狐狸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陈其则，抬起小爪子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满眼的无辜。 它是狐狸，又不是修士。 它没有灵台啊，怎么炼化...... 陈其则面带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啊，你们妖族的修行之术我也不懂，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陈其则继续去抓仙气。 小狐狸苦着脸，无辜地看向李如意。 可李如意却闭上了眼睛，运息炼化仙气...... 小狐狸纠结了半天，爬到了李如意的怀中，学着李如意的样子，闭上眼睛，开始炼化。 虽然说不知道怎么炼化，但是陈其则说当仙气是天地灵气。 这个它会一点...... 于是，李如意与小狐狸便开始了炼化仙气！ ...... 李如意飘然到了自己灵台之中，那一片无尽汪洋的亭子里，月仙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月仙，这才忽然想起，到了仙落山后，月仙便再未说过话......原来是沉睡了！ 只是却不知道月仙为何毫无征兆的陷入了沉睡，都未曾与他说上一声。 李如意并未多想，神魂在灵台之中打坐。 如往常一般修炼...... 被他吞下的仙气在他修炼之时，缓缓地化作雾气，飘然汇聚到了灵台之中。 仙气之中仿佛带着无上的玄妙。 似有道道仙音响起，如风泽般在李如意的灵海之中悄然吹起。 灵台湖心亭之中的十盏灯，亮着两盏。 一盏是李如意入道时点亮的，一盏是妖月盏所化成的灯。 仙气入灵台，那两盏灯似乎更加的明亮了起来。 时如流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如意就这般不断的吞食了炼化仙气。 而第三盏灯，也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 仙落群山的千里虚空之上，那一柄诛仙剑正慢慢的凝聚而成。 离开仙落山的人们望着那诛仙剑正不断的成型，又一次转头看向了仙落山中。 如那位少年所言，他们都出来了。 可是他们等了许久，却不见少年之人自己出来。 沉默之中，有人似终于明白了徐士行说的话：“你们最好相信他说的话！” 原来，他在救他们啊！ 诛仙一剑，本就是为了抹去一切痕迹，这痕迹之中自然包括他们。 可是，他让他们相信他，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成为要被抹去的痕迹..... 那少年之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他们都不知。 只是想起那少年走下血宗山门时萧瑟的背影，却让他们知道，或许少年付出了他们无法想象的代价。 “这仙落山啊......” 他们不知道少年是谁，知他叫李如意，是文阁之人。 几位年轻人走到了文阁百人的面前，对着文阁百人深深一拜。 “多谢救命之恩！” 又有人对着文阁百人，心怀感激。 文阁之中，那百位弟子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望着那仙落山中，脑海之中尽是李如意的身影。 穆剑清身躯落寞，久久未言。 一月之后...... 沉默之中，终于有人离去，有人等了许久才离去。 此后对于仙落山中的一切，他们都不会再对他人提起，好不负少年的救命之恩。 时光如水，仙落山外唯有文阁一行不曾离去。 似又近一月过去...... 文阁的其余几位等在仙落山外的正印，望着自家的弟子。 又仰头看向已然成型的诛仙巨剑，深深的叹了口气，“先回文阁吧。” 说着，也不管弟子的神情，强行带着文阁众人离开...... 半载时光将至，仙落山上的诛仙剑已然蓄势待发。 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他们必须要带文阁弟子远离仙落山，以免受到波及。 等文阁弟子也离去了...... 仙落山外，不知何时又慢慢的陷入了沉寂。 千里山峦，唯有鸟语虫鸣。 唯有一匹驴，在那山外，双目望着那黑雾所弥漫的仙落山之宗。 并未离开...... 那仙落山中，血宗的山门之上，笼罩在魔雾之中的宗门之中寂静如夜。 似有轻风吹过，片片落叶随之飘舞。 唱着无边寂寥...... ...... 李如意又一次睁开双眼，紧迫之感袭上心头。 时间似乎已接近了两个月了，哪怕陈其则不断的为他抓来仙气，哪怕他不断的吞食炼化仙气。 可却还有许多仙气未曾被炼化...... 那仙落山中的恶念虽是被磨灭了一些，却还是未曾被磨灭到足够虚弱。 这仙气若是不炼化而带出仙落，那仙落恶念又是否会在诛仙剑下逃离？ 李如意不知道，只能全力的炼化。 这天大的机缘，他根本无法一人享用。 而小狐狸虽然也是帮着他分担了一些，却如九牛一毛..... 小狐狸也不知是否是吞噬了太多的仙气缘故，竟然胖了一圈...... 陈其则疲惫的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又一次丢下了几条仙气，李如意面前的仙气，已然堆积如山了！ 陈其则望着也有些疲惫而双目泛红的李如意，仰起头，看向了仙落山高空之上的诛仙剑。 那诛仙剑，已随时都会落下了...... 第184章 突破二境 李如意又炼化了两条仙气，转头看向陈其则。 陈其则见李如意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一愣，“怎么了？” 李如意有些自责的开口道：“我已经......炼化不了了！” 他无法再炼化哪怕一道仙气。可是无法炼化剩余的仙气，那这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 无法尽数夺取仙气而削弱魔念，魔念不够虚弱，诛仙剑落下非但不能将其抹杀，更有可能将其放出去！ 哪怕是为了千归崖死去的数万人，李如意也想要抹杀魔念。 陈其则疑惑的望着李如意，“怎么会？” 李如意想了想，沉吟片刻开口解释道：“我就像一个水缸，水缸的里的水已经装满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已然到了一种饱和！ 这种饱和除非发生突变，否则便不可能再存下更多的仙气。 陈其则一怔，忽然摸了摸长须仰天笑了起来。 “你要突破了！” 李如意一怔，猛的抬头看向陈其则。 陈其则缓缓的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一境与二境的区别是，一境只能暂存天地灵力于体内而借用，而二境便是化气为力！” “以天地灵力化为自身之力！” “灵气满了，你便已经到了突破之时。” 小狐狸猛的抬起头，看向了李如意，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期待。 李如意同样如此。 只是他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可是我不知该如何突破！” “来...”陈其则坐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凝重的望着李如意，“按我说的做！” “闭眼，心神汇集全身！” 李如意立刻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将心神沉入自身的七经六脉。 一道道经络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神之中。 那些经络之中，盈溢的灵气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耳畔又响起了陈其则的话语：“融心神于经络之中，带着全身经络之内的灵气游走周天！” “等灵气流遍小周天之时，凝全身灵气为灵力，冲破桎梏！” 李如意按照陈其则所言，开始运转周天。 片刻间，李如意便已入定。 身上开始散发起一道道涟漪的光芒...... 陈其则望着开始突破的李如意，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从第一次见到李如意，到如今，只过去了区区半载时光...... 第一次见李如意时，李如意方才刚入道！ 只用了半载时光，李如意便到了突破之时...... 这般神速，已无法用天骄来形容。 他宛若一枚将要亮起的星辰，终将走入世人的眼中....... 陈其则眼中闪着深深的欣慰之色，似乎见到了自己的后辈是于人间最杰出之辈一般自豪。 李如意虽然名为他的师叔，可是在陈其则的眼中。 他更像是他的弟子...... 这一路走来，对于李如意而言太过艰难，这种艰难哪怕放在陈其则的身上，也是无比的苦涩。 只有一境的少年，经历千归落寂，又是经历璃阳无天，然后又是经历仙落之劫。 到如今，又要一个人扛起磨灭仙落魔念之重担。 除了他......也没人能帮到少年什么。 陈其则欣慰的同时，自然也是觉得心疼。 他心疼于......李如意实在太懂事了。 懂事得不像一个少年...... 仿佛年幼的李如意，已经经历了太多这世间许多人到老都不曾经历过的苦难。 陈其则仰头看向了天穹，天穹之上那道诛仙巨剑已成型，也不知是否会给李如意突破的机会...... 而随着李如意的修为突破，那诛仙剑下，一道漆黑的雷云正缓缓的凝聚而来。 遮天蔽日的雷云之上，似正慢慢的汇成一道威压！ 陈其则双目恍惚地望着那道雷云，眼中猛然浮现出了一道哀伤之色。 “这是......雷劫！” “怎会如此？” 陈其则猛地低头看向了双目紧闭正欲突破的李如意...... “天下修士，唯有突破至天人五境，方有雷劫！可是......” 可是李如意如今只是突破二境！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响起，很快就蔓延至千里仙落群山...... 雷声一响，小狐狸如同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一般，猛的躲到了李如意的长袍之内，只在李如意的衣襟上露出一个头。 “啾啾！” 陈其则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仰头望着头顶两道随时都会落下的危机。 一道是诛仙剑，一道是雷劫。 一剑一劫，都即将落下，可李如意却还在突破的关头。 再次转头看向李如意，陈其则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洒脱...... ...... 反观李如意。 他心神沉入奇经八脉之内，带着灵气游走周天。其灵气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那些游走的灵气，正渐渐的变得凝实了起来！ 李如意也慢慢的感受到自己的奇经八脉似乎无法承受开始变得凝实的灵气。 一道道裂纹猛然出现在了奇经八脉之上。 宛如一件易碎的青花，正开始龟裂...... 痛！ 来自全身的疼痛似要吞噬李如意的神识一般，让李如意的身躯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你要试着在这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去突破到三境！” 李如意的心中，唯有这一道声音。 似这道声音，在叫李如意一定要坚持下去...... 李如意紧咬牙关，忍着如同浑身破碎般的疼痛，继续引着灵气在奇经八脉之中运转周天！ 似有雷声响起，李如意心头一缩。 全身寒毛似感受到了危机一般的竖了起来！ 一种不安之感袭来，好像如同那命劫来临之前的绝望一般在心头浮现。 让李如意心头大乱...... 忽然，陈其则和蔼的声音，在李如意的耳畔响起。 “稳定心神，莫慌，慢慢来！一切......” “...有我！” 陈其则的话语，让李如意的痛苦如沐清泉，带着痛苦和慌乱之感沉寂了下去。 李如意稳定了心神，继续引着灵气运转周天。 轰！ 又有一道雷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撕破了天际一般..... 雷鸣似乎就在眼前，却并未伤及到他。 李如意渐渐地心安...... 继续引着灵气突破。 轰！ 轰！轰！轰！ 雷声不断，却无一道雷劫落到李如意的身上...... 终于，李如意感受到了那层困住他的桎梏。 李如意心头带着破釜沉舟之意，引着灵力，朝着桎梏冲了过去...... 轰！！！ 桎梏破，雷声响！ 李如意的奇经八脉猛然裂成如飞雪般的碎云，又似在无边的饥渴之中，洞中剩余的仙气皆在一瞬间，都朝着李如意涌了过来。 将李如意破碎的奇经八脉修复，那盈溢的灵气汇入了李如意的自身之中。 修为，已至二境！ 第185章 莫慌有我 李如意感受到了自己的修为的突破，心中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不现实。 仿佛，这一切来的太过容易了！ 他的命数不好，为何突破修为之时，又是这般的容易？ 总之，突破了就好。 他心头带着激动，兴奋的睁开了眼...... 他无比的想要......与陈其则分享这滔天的喜悦！ 只是，一睁开眼，李如意便呆滞在了原地。 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 洞府之中，已无仙气！ 那些仙气，都在他突破之时被引入了他的体内...... 洞外的虚空之上，层层雷云涌动，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似要抹去不祥之人...... 诛仙巨剑正缓缓的朝着仙落群山而来，魔念已弱，欲斩灭一切！ 他的面前，陈其则依旧站在那里。 只是陈其则的身上尽是裂痕，仿若即将要破碎的瓷器一般...... 苍老的脸上，暮气沉沉！ 他的双手撑在李如意的头顶，也不知为李如意挡下了什么。 只是望着李如意，满是暮气的脸上堆起了皱纹...... “突破了？” 李如意仰头呆呆的望着陈其则，恍惚之间点了点头。 “突破了！我突破了！” 天穹之上漆黑的乌云之中，卷起了肆虐般的雷光。 雨点落下，落在了空口之外。 淅淅沥沥...... 又一道雷劫落下，朝着李如意袭来！ 轰！ 陈其则又一次撑起了手，为李如意挡了下来....... 雷劫落在了陈其则的身上，让其那暮色更浓。 陈其则的身躯摇摇欲坠，却依旧面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仰头看向了即将落下的诛仙剑。那无边毁灭之气，悄然浮现在整个仙落群山之上。 陈其则抬起手摸了摸李如意的头顶。 冰凉的手掌落在了李如意的脑袋之上，那漫天落下的冰雨...... 李如意慌乱的抓上了陈其则手掌，对着陈其则轻声的呼唤了一声：“陈老哥......” 原来，他的命数并未有变化。 原来，他的突破，还有这欲毁灭他的雷劫...... 可是雷劫却被陈其则挡了下来！ 为了不让他突破受到影响，陈其则默默地为他挡下了一切！ 陈其则如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为他撑起了整片天...... “你的命数实在太强......”陈其则摸着李如意的头顶，虚弱而疲惫的开口。 “往后，便无法再护着你了......” 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也是红着眼，对着陈其则伸出了小爪子...... 先前，李如意在突破，并未看到。 可是它却什么都看到了。 它亲眼看着陈其则如何一次又一次地为李如意挡下雷劫，看着倒地的陈其则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 陈其则的脸上，总是挂着那随和的笑容。 从不曾有任何变化...... 李如意猛的扑入了陈其则的宽厚的怀中，却在陈其则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 “陈老哥！”李如意痛哭。 陈其则仰头望向洞外的琼宇，抬手摸着李如意的头顶，揉乱了李如意的长发。 “我这一生，一直在寻找有识之人，寻觅一位传人。” “虽然，你是我的师叔。可...能为文阁寻到你，已然足矣......” 低下头，陈其则笑着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嘱咐道： “接下来，你需去往悬空寺，求得悬空寺为你的平安符再加持一番。而后便可去玉梳台，再去晓命池。” “两年之内，以你的天赋，自然有机会登上晓命境......” 他还是如同曾经一般，为李如意接下来的求剑之路指明方向...... 只是这一切，他却看不到了！ 李如意红着眼，似乎又看到曾经娘亲离去前，与他说的那些话。 那些平淡的话语之中，总是带着离别的伤感。 说不清，却是如寒冬般满是遗憾...... “陈老哥，你不陪我去了吗？”李如意眼角挂上了哀求。 “我命数不好，你不陪着我，我走不了多远的......” 他哀求，陈其则能陪他一起。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行走江湖啊！” “你还要一路为我疗伤啊......” 陈其则眼角的皱纹露出了不舍，“如意你莫要彷徨胆怯，这天下很大，到处都有通往更为辽阔天地的路。” “你只管往前走，哪怕走不远，周围的景色何尝不是你要感悟的人生呢？” “陈老哥......走不出这仙落了。” 嗡！ 天地之上发出了一道鸣颤，山崩地裂的颤抖在千里仙落群山间传来。 那天穹之上的诛仙剑已缓缓的落下... 刺破了仙落封印...... 毁天灭地的气息浮现在了仙落群山之上，落在了李如意的心头，让他感受到了那绝望的危机。 “陈老哥......”李如意红着眼，双臂紧紧的抱着陈其则那即将碎裂的身躯，不愿松手。 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狐狸小爪子紧紧的抓着陈其则的衣摆，一双狐眼看着陈其则的气息减弱。 这一幕，让它想起了倒在小院雪中的李如意...... 陈其则仰头看着落下了诛仙剑，又一次抚摸着李如意的头顶。 “莫怕，有我！” 他双手轻轻的交织着印记，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的身上涌现出了一道白光，白光闪耀，卷起李如意冲天而起，朝着仙落山外飞去...... 他眼中带着祝愿，对着李如意挥了挥手。 李如意看着渐渐远去的陈其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 “陈老哥！”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群山之中。 李如意和小狐狸被送出了仙落山，落在了地上雨中，扑腾着想要爬起来，回到仙落山中。 身旁的那瘸腿驴，哀嚎一声，拦住了他的去路...... ...... 陈其则望着被他送出仙落山那李如意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笑意。 只是那笑意之中又带着无边的落寞孤寂。 他撑着破碎的身躯，一步一晃的走出了洞外，望着漫天落雨，走到了一株树下，盘膝坐下。 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位倒骑着驴的白袍少年。 少年脸上带着笑意，神秘兮兮地对着他开口：“陈老哥，我跟你说瘸腿驴在半月山的传说......” 耳畔似乎又有驴叫之声响起。 “啊——呃——啊——呃。” 画面变幻，成了那少年一次次重伤，而后眼巴巴可怜兮兮望着他的模样。 陈其则忽然笑了起来，张了张嘴。 “莫慌...有我.......” 一言落下，仙落山中的老人，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双手垂在了地上...... 轰！ 诛仙剑落下！ 千里仙落群山，付之一炬...... 第186章 凤鸣渡上 是别日，忆逢时， 昨宵同醉梦行诗。 长阳道，短独桥， 古径斜阳相没辞。 诛仙一剑，斩山为渊...... 那落下的一剑，似乎也斩去了少年的黄粱一梦。 少年神游九霄，悲痛了无边。 风儿卷过，漫天枯叶飘零...... 那洋洋洒洒的落叶似飞舞在这山川流水之间，飘入了那断崖之中。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那被诛仙剑斩出的深渊，看了很久很久...... 又一次...... 似半月山的福星观倒塌一般，毁去了李如意的道心。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他不知何时，在那深渊之旁立了一块碑。 碑上刻着：敬师陈其则......如意立。 李如意望着自己立下的石碑，眼中溢满了萧瑟的落寞。 他在文阁众多子弟的眼中，便是陈其则的弟子。陈其则也将他视作子嗣。 可他......从未喊过一声老师。 折戟剑轻吟，似唱着挽歌...... 小狐狸坐在李如意的肩头，望着那块石碑，小脑袋深深的埋在宽厚的狐尾之中，只露出了一双眼。 瘸腿驴站在一旁，低下了头去。 晚风吹奏，这千里剑渊之畔，唯有一人，一剑，一狐，一驴....... 为那心怀黎民的陈其则送别...... 曾经的仙落群山，那血宗之案，似乎都已然化作了尘土。 仙落之行，最大的两个机缘。一个成了救活璃阳那少女的福缘，一个成了助李如意迈过二境的无上天机。 似乎什么都好...... 只是谁人知，那本答应陪着少年江湖求剑的老人... ......却不在了！ 李如意恍惚的跪在地上，悲痛欲绝地低下了头去..... 我果然，是不祥之人啊....... 凉风吹来，折戟剑上的那缕流苏随风而摆。 小狐狸伸出一只小爪子，紧紧的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指，爬进了李如意的怀中。 它靠在李如意的胸口，哀伤开口：“啾啾......” 它的小脑袋中，尽是李如意曾经倒在半月山小院之中的模样。 它害怕，有一日，它会如此为李如意送别。 一点相念无边，化作满地波澜。 李如意就这般在剑渊之畔呆呆地跪了半月...... 这半个月，李如意一字未言。 等到尘埃褪去， 等到艳阳又起。 李如意背着折戟剑，跨上了瘸腿驴的后背。 瘸腿驴往后看了一眼李如意，迈开步伐。 一步一步的远去...... 它知道，陈其则还为李如意指明了往后的求剑之路，哪怕是思念陈其则，李如意也一定会照着陈其则所言走一趟。 只是原本该是两人同行的江湖路，而今却只剩下了一人。 李如意骑在瘸腿驴后背，忽然转过身，面朝后。 又一次倒骑着瘸腿驴...... 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后方走来了一匹白马，白马之上一个老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紧紧的跟在身后...... 说要护着他！ 终于，李如意再也忍不住，双眸泛红。 说出了这半月来的第一句话...... “陈老哥...” “我跟你说瘸腿驴在半月山的事情呀......” ...... 一点相思，两袖成风。 凤鸣渡的城头之上，徐羡渔枯坐在城垛，一袭锦衣长裙之上伴着甲胄，独望着浩瀚的凤鸣江。 凤鸣江上的风时有时无，无风时江面平如镜，有风又起涟漪。 她手中握着一块阴阳坠，呆的出神。 那阴阳坠上传出了浓浓的悲伤之意，在凤鸣渡上寥寥如烟。 徐羡渔手中紧紧的捂着阴阳坠，神色哀伤，却不知在想什么......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这般悲伤？” 长风私语，欲与分忧。 只是却无人与其说那万里之外的少年悲伤....... 一位妇人登上城头，看着发呆的徐羡渔，叹了一口气。 自半年前回到凤鸣渡，那少女便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本的她英姿飒爽，身上带着无敌之态。 而如今的她，总是喜欢一个人独自望着凤鸣江发呆。 “羡渔......” 妇人走到了徐羡渔的身后，为徐羡渔的身上披上了一件长袍。 “江风大，小心着凉。” 徐羡渔回过头来，神色在一瞬间掩藏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娘，你怎么上来了？” 妇人摇了摇头，“城下寻不到你，便知你又在城头。” “你近来怎么了，总是如此？” 徐羡渔笑了笑，面露皎洁之色，“没事啊，我就是近来心中不安，便想来看看凤鸣江是否有异。” 妇人狐疑的望着徐羡渔，徐羡渔的话语虽然说得过去，可知女莫若母。徐羡渔的变化，又怎么逃得过她的双眼？ 妇人沉吟了一声，学着徐羡渔的样子，飞身上了城头，坐在了徐羡渔的身旁。 微风徐来，妇人忽然问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 徐羡渔一愣，随即作出茫然的样子。 “娘在说什么？” 妇人笑了笑，回过头看向徐羡渔，“自然是那个第一次住进你心中的人啊！” 徐羡渔转过了头去，“不知道娘在说什么。” 妇人摇了摇头，“你呀，那点心思都挂在脸上，如何瞒得了我？” 徐羡渔脸一红，可是想起阴阳坠上传来的无边哀伤，又是低沉了下去。 妇人叹了口气，“他多大？” 徐羡渔想了想，“应该与我一般大吧！” 似乎，在她的印象之中，李如意那‘傻乎乎’的样子，感觉还没有她成熟。 妇人点了点头，“你爹也与我一般大呢！” 徐羡渔低着头，没有回应。 妇人笑了笑，轻轻的搂过了徐羡渔的肩膀，“娘不在乎他天资如何，也不在乎他家中如何，只要你喜欢便好。” 说着，妇人的眼中似闪起了浓浓的回忆。 “曾今，你爹还只是一个少年，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样子。可是你娘第一眼看到他，便追逐了他数十年。” “这天下之事啊，有时候就是这般说不清，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徐羡渔望着手中的阴阳坠，张了张嘴，“我害怕，这一切，都源自阴阳坠！” 她害怕，她对那少年的思念......只是因为阴阳坠！ 妇人一怔，随后看向了徐羡渔手中的阴阳坠。 沉吟良久，妇人忽然笑了起来。 “傻孩子，你是否想过，这天下人这么多，为何这阴阳坠你偏偏就给了他？” 徐羡渔猛的一颤，抬起了头。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徐羡渔忽然起身，转头朝着城头下飞去。 长衣轻舞，如惊鸿之雁。 妇人猛的对她唤了一声，“你去何处？” 徐羡渔回头，“我要去找他......” 妇人问：“为何？” 徐羡渔转身，继续持剑朝着天边而去。 她不再等那三年之约，不再害怕那修为未恢复所要面临的世间危险。 只是因为...... “他现在......需要我！” 第187章 悬空何方 苍茫世间，点点深情。 这天下，处处皆是人，却再无那位老人......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少年倒骑着驴，便再未转身...... 一路之上，不知为何，那命数带来的危机消失不见。 似乎是老天开了一个玩笑，就像是它知道，再无人为少年疗伤...... 少年身下的瘸腿驴踱步而行，带着少年去往那老人所言的一个个去处。 只是它发现少年变了。 原来少年眼中常住着笑意，可自那仙落山化为剑渊之后，便从未见他笑了。 少年的衣襟之中，一只小狐狸脑袋探在领口。 小狐狸的两只小爪子扒在少年的衣襟之上，望着所行之路的前方。 这古怪的一行，落在时不时出现在的路人眼中，是那般的怪异而带着他们所不懂的悲伤。 李如意依旧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得到解释。 那文阁之中出现的对他的杀意，陈其则说是妖族，可是他在仙落山中除了小狐狸之外却再未见到一个妖族之人。 还有那不属于琉璃境的魔念与仙人尸体，又是来自何方。 陈其则说：“这世间很大，只管往前走便是了。” “哪怕走不远，可路边的风景，也是人生的领悟。” 可是，在李如意的眼中，路边的景色没有人陪他同观，便似乎不再好看了...... 也不知为何，瘸腿驴的脚力变快了...... 瘸腿驴驮着李如意只走了两月，便走到了一片‘净土’。 这里到处都立着尊尊寺庙，人们总是虔诚的跪在寺庙前，对着佛像参拜！ 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传言之中，那高悬于虚空之上的寺庙，李如意也并未见到。 这日， 瘸腿驴带着李如意来到了一间落于山脚下的枯寺之外。 走至寺门前，李如意翻身下了瘸腿驴，转头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转身牵着瘸腿驴往寺庙内走去。 准备问问寺庙之中的人，是否知道悬空寺在何方。 那枯寺破败不堪，寺前只有一位老僧，以笤帚扫着秋...... 片片枯黄，在老僧的笤帚下，被扫进了殿旁的树下。 李如意走到了寺外的那尊佛像之前，深深的拜了拜。 “阿弥陀佛。” 扫地的老僧见到李如意拜佛，便轻轻地放下了笤帚，走了过来，对着李如意双手合十，欠身行礼。 “贫僧看施主心怀敬意，不知施主可有所求？” 李如意看向老僧，缓缓的摇了摇头。 “并无所求。” 老僧凝望着李如意，笑了笑，“天色已晚，施主牵驴而至，风尘仆仆，怎会并无所求？” 李如意默然，而后问道：“只是求问前路，也算是有所求吗？” 老僧点了点头，“自然，只不过若只是求问前路，便不用问佛，问贫僧也是一样。” 李如意想起了这几日，他曾问过许多人，悬空寺在何方？ 可是却并无人知晓...... 似乎悬空寺这种佛门大教，就像文阁一般，世人只闻其名，却不知其在何方。 沉吟了半晌，李如意转头对着老僧双手合十微微行礼。 “晚辈求问师父，悬空寺在何方？” 老僧听到了李如意的求问，却是摇了摇头，“施主所求，仅是如此吗？” 李如意茫然地望着老僧，不知老僧所言是什么意思。 老僧缓缓的转身，对着佛像一拜。 “愚者除境不除心，智者除心不除境。施主被困于嘈音之障外，看不得本心。” 李如意困惑的望着老僧，却听老僧转过头对着李如意继续开口：“施主既找悬空寺，自是也有所求。” “可施主又觉得，悬空寺是什么？” 李如意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佛门圣地，就像文阁为道家圣地一般......” 可是老僧却摇了摇头：“万物本空相，施主找的悬空寺，可曾不在这世间寸土之间？” “真心应物，不生分别。” 李如意一阵恍惚，望着面前的老僧。 老僧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似那个死去的老人一般，让李如意微微红了眼。 老僧的意思是，他要找悬空寺所求之事，这遍地的寺庙，何处不同？ 沉默许久，李如意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平安符。 “我命不好，想要找悬空寺为我这枚平安符再加持一番，好让我不害了身旁之人......” 李如意将那枚平安符双手奉到了老僧的面前。 无端的，他只是因老僧脸上的那与故人相近的神态，便心生亲近之感。 老僧望着李如意递过来的平安符，还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施主还是未曾明白，贫僧所言！” 李如意一怔，不解的望着老僧。 老僧转头看向了落幕的天色，轻轻的笑了笑：“天色已晚，施主可是要借住一晚？” 李如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的耳畔，又响起了陈其则的那一句：“莫慌，慢慢来......” 老僧转身，再次举起那笤帚，起身带着李如意走入了枯寺之中。 偏偏古寺，仿佛只有老僧一人。 老僧一边走着，一边对着身后的李如意开口：“施主求平安符，何尝不是求平安呢？” “既是求平安，又何须平安符？” 李如意牵着瘸腿驴，跟着老僧走至了一处偏殿。 他对着老僧不解的问道：“师父是何意？” 老僧回过头，和善的笑道：“念念无相，念念无为。施主心中真正所求，又何尝不是透过那无尽虚妄之后的本相呢？” “亦或是......困扰施主自身的虚妄？” 李如意身躯一晃，神色恍惚。 他张了张口，“师父知道困我的真相？” 是啊，困扰他的不过只是他自身的命数，那无端便会害了旁人的倒霉命。 若是能知道其本相，他又何需平安符？ 第188章 暗夜迷香 “清者自知，贫僧又岂会知道施主的本相。” 老僧摇了摇头，神色平和。 李如意落寞得有些失望，却还是开口问道：“师父真不知悬空寺在何处吗？” 老僧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多言，只是依旧摇着头。 等将李如意引入了一道偏殿之后，老僧便转身离开了。 “多谢师父。”李如意神色失落，走入古寺檐下，盘膝坐下，仰头望着渐渐浮现的月色。 秋尽寒至的时节，总是带着凉意。 那凉意吹在李如意的身上，李如意却不觉得有什么寒冷。 毕竟，此处再冷，又如何冷得过半月山？ 回想起老僧所言的话语，李如意也知道老僧说的没错，他求平安符求的不过也只是自己的命数罢了。 如今他已至二境，却只剩下了两年的时光去突破至三境。 徐羡渔也曾言，三境是一道天堑。 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越过这道桎梏，因为三境需要的是悟出剑意。 剑意是什么，李如意却并不知道。 沉默良久，李如意低着头，开始修炼。 半夜时分，忽有一道暗香袭来，在寺庙之中绕梁而起。 偏院之中的瘸腿驴忽然睁开了双眼，而后转头看向李如意，却见李如意并无反应，又低下了头去闭上了双眼。 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也是闭目不语。 “就是这里！” 一道话语之音响起，两位蒙面之人走入了偏院之中，见到打坐沉睡的李如意，顿时笑了起来。 一个较为瘦弱之人指着李如意对着身旁之人开口道：“我今日见到此人身后那柄剑上挂着一个玉佩，只一眼我便觉得价值不菲。” “我一路跟随，便见到他上了这寺庙。” “正好，近来那些人逼得急，咱们也没有银两交差，没想到就有肥羊送上门来了。” 瘦弱之人身旁那男子身形魁梧，踏步到了李如意的身后，看向了折戟剑上的那支流苏。 那流苏之上还有着一块玉佩，赫然便是在文阁李如意欲前往仙落山时，慕称心挂在李如意折戟剑上的流苏。 玉佩在夜幕之中闪着光华，落在几位夜闯古寺之人的眼中是那般的诱人！ 魁梧男子见到玉佩之时双眼一亮，“不错，不枉我用了三支迷魂香！” 魁梧男子转身，对着瘦弱之人大加赞赏。 “记你一功，回山有赏！” 瘦弱之人大喜，立刻点头道：“多谢大当家！” 随即，瘦弱之人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人和那老和尚怎么办？” “看去此人身份不凡的模样，若是明日醒来见玉佩丢失，怕是会有些麻烦。” 瘦弱之人见魁梧男子双眼浮现出了一抹凶意，立刻继续开口道：“要不咱们得了这玉佩，便离开此处吧。” “反正此地也不安生！” “更何况，若是让晓命池出来的那个‘怪物’知道我们杀人......” 魁梧男子面色一冷，似乎带着无边的寒意，“毛头女娃，凭着自己有点修为，便夺我们山头！” “等我哪天突破二境，迟早将山门夺回来！” “再将那女娃收为炉鼎！” 似乎在他的眼中，二境修为已然是高不可攀之境界。 他口中的那‘女娃’似乎也在二境而已。 魁梧男子眼中带着凶相，转头看向了‘昏睡’的李如意，双眸一闪，“杀了，还有那老和尚也杀了！” “免得麻烦！” 瘦弱男子，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忍，似有些犹豫。 “蠢货！”魁梧男子扫了瘦弱之人一眼，见瘦弱男子不愿动手，随即冷哼了一声，从后背取下了朴刀，走向李如意...... 忽然，一声叹息响起。 “阿弥陀佛......” 一位老僧从一旁的院中走出，双手合十，对着夜闯古寺的两位盗匪叹了口气道： “两位施主只为钱财便犯下杀孽，手中染血，修为寸止，实在得不偿失！” 两位盗匪猛的一惊，赫然转过头去。 却见那老和尚竟然在迷魂香下，安然无恙。 魁梧男子猛的转身，手中的朴刀直指老僧，带着惊疑，“老和尚，你为何没有被迷倒？” 老僧摇了摇头似解释一般道，“阿弥陀佛，贫僧常年嗅香火之气，早已对任何香味都无了反应。” “迷魂香虽是迷药，却依旧是香。” 两位盗匪听到老僧的解释，似稍稍的松了一口气，魁梧男子冷笑了一声：“那你为何不逃，出来做什么？” “难道你还想要救这位香客？” 老僧依旧是摇了摇头：“阿弥陀佛，非也！贫僧相救之人，实际是两位施主！” 两位盗匪一愣，忽然像是听到了身后有喘息之音。 猛的转过头去，却见一张驴脸凑到了他们的面前！ 而那位‘昏睡’的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平静地望着他们。 “不好，撤！” 两位盗匪皆是一惊，心中顿觉不妙，大喝一声，猛的调头想要逃离。 却只间见一道约一臂之长的白色魅幽影猛的划过面前，裹挟着妖气，将他们撞倒在了地上。 再看去，却见那白色幽影悄然跃上了那白衣少年的肩头，双目冷峻的望着他们...... 那赫然是一只白狐。 那少年身后的那柄无尖剑猛的划破虚空，如月下的一道银霜之芒，带着破空之音，斩向了地上的两人。 其剑锋之冷冽，如即将而来的冬季飘雪。 “阿弥陀佛！” 老僧又是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施主，可否先停手？” 折戟剑一顿，停在了两位盗匪的面前。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老僧，“为何？这两人想要杀我，我没有道理要放他们一条生路！” 原来李如意一直不曾昏睡，在闻到迷魂香的瞬间，李如意便知有变，只不过他想看看事态的发展而已。 迷魂香的味道，他自然无比的熟悉。 年幼之时，每逢命劫病痛难以入眠之时，李如意都会在房屋之中点上一支，以缓解痛楚。 只是闻的多了，便也没了效果。 更何况，他如今已突破到了二境修为，其本身也不再会受到这种凡物所迷。 至于两位盗匪，他们要杀他，他自然也没有要放他们一条生路的理由。 老僧苦笑了一声，“佛门净地，染血犯戒。” 李如意点了点头，“晚辈明白了。” 说着，李如意抬起左手，双指朝着虚空轻轻划过，一道涟漪自他的手中传出。 刹那间，这偏山的古寺之中褪如水墨之色一般。 整个古寺之中，似都被困入了一幅水墨之画中。 那魁梧男子满目惊悚地低头，望着自己变为黑白之色的自身....... 却见一道寒光划过，一点剑锋刺破画卷。 苍苍古寺，漫天碎纸飘扬，却不见那魁梧男子去了何方...... 第189章 凶悍女娃 水墨剑法斩敌，自是见不到血的！ 原本水墨剑法只能斩虚无之物，可突破至二境之后，李如意惊奇地发现，原来还能将人困在剑法之中。 然后再将其斩去！ 当然了，修为高深之人，他也困不进水墨剑法之中。 他曾想与陈其则说这令他开心之事，却忽然想起，那老人留在了仙落山中...... 魁梧男子要杀他越货，他自然是要杀了魁梧男子的。 道家行事，求的便是一心！ 这一心是可是善心，自然也可是杀心。 只不过，他此行本就是有求佛门，也不愿令佛门染血，故而才用了水墨一剑。 只不过这一剑，落在那瘦弱男子眼中，却将其心神击碎。 这是什么滔天手段？ “神仙饶命，神仙饶命！”瘦弱男子见白衣少年未曾杀他，立刻猛的跪地，以头颅猛的碰撞着地面。 口中不断的求饶着...... 李如意在他的眼中，赫然成了一位行走世间的真正神仙！ 而他......竟敢对神仙露出歹念！ 老僧望着李如意这一剑，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也没想到，李如意居然咬文嚼字！ ‘不染血’是这个意思吗？ 一时间，老僧竟然也有些糊涂了起来...... 李如意肩头的小狐狸却得意洋洋，只觉得李如意是天底下最善良和聪明之人了。 瘦弱男子还在不断的磕头，试图让李如意饶他一命。 李如意则是漠然地望着瘦弱盗匪，平静地开口道：“我未杀你，是因为你方才说只盗东西。” “你未想杀我，我便没有杀你的理由。” 一言落下，瘦弱男子感受到了那绝处逢生的不真实，又是继续猛的磕头。 “多谢神仙爷爷，多谢神仙爷爷。” “不过！”李如意话锋一转，重新坐回了地上，望着那瘦弱男子开口道：“我接下来问你问题，你如实说，否则我也送你去见你大当家。” 瘦弱男子立刻仰首，感激涕零，“神仙请问，下民一定知无不言。” 瘦弱男子并无修为，平日也不会认为修士便是神仙。 毕竟，大当家便是一位修士。 可是李如意的那一剑，却令他吓破了胆...... 他从未见过这般令人恐怖的一幕。 老僧在一旁，也没有离去的意思，生怕李如意问完话，又对此人斩下一剑。 他能看出，此人眼中一直便无凶意...... 李如意点了点头，“你们是何人？” 小狐狸扒拉在李如意的肩头，张牙舞爪的瞪着那瘦弱的盗匪。 瘦弱男子猛的磕头，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下民叫毛丁，本是虎头山下的平民，只因早些年此处出现了许多古怪之人，山下之人被欺压，以至于才上了虎头山落草为寇！” “神仙明察，下民可从未杀过任何一人啊，平日也都只是偷盗些东西罢了。” 李如意皱着眉头，望着瘦弱男子。 “虎头山......”他似乎觉得瘦弱男子未曾骗人，便又继续问道：“说说你们虎头山在何处！” 此处远离璃阳，却似乎在琉璃境的深处。 李如意一路走来，已不知走了多远，又不知那悬空寺在何方。 故而想通过此人的口中，询问一些方向。 毕竟，也没有太多的机会能让人这样知无不言了...... 瘦弱男子也不知道面前的神仙为何忽然问起虎头山，却也不敢犹豫，立马就说了起来。 “虎头山就在此处不远！”瘦弱男子生怕李如意迁怒，故而说得极为详细。 “此地名为众仙州，为琉璃境最广的一片州域！传言之中......好多仙家山门，都在此处。比如传闻之中的悬空寺、玉梳台、晓命池、亓香府等等。” “而虎头山便在这群仙环绕之中的此处！” “只是虎头山贫瘠，却没有任何一个仙门落在此处，故而虎头山百里之内极少见到神仙。” “好在虎头山地处中心，时常有人经过。故而在虎头山上为寇之时，总能捞些好处......” 李如意忽然打断了瘦弱男子的话语，开口问道：“你知道悬空寺在何处？” 瘦弱男子摇了摇头，似乎极为惶恐。 “神仙勿怪，这些毕竟都只是传言！是否真的有这些仙门咱们下民都不清楚，又岂会知道悬空寺在何处。” 李如意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沉吟了许久，李如意又是问道：“你们山头，而今都是些什么人？” 瘦弱男子面色复杂，摇了摇头：“而今我们山头，已经没人了！” 李如意一怔，皱起了眉头。 没等他发问，瘦弱男子立刻开口解释道：“并未欺瞒神仙，是真的没人了！” “前些日子，山头忽然来了一个女娃。” “她自称是从晓命池走出，凶悍无比，比大当家还要厉害。” “她只是一脚，便将大当家踢下了山头，然后就把所有人都赶了下来，一个人就霸占了虎头山。” “大当家也看不出她的修为，只道是那女娃子已然有了二境修为，故而整日想要突破修为，找那女娃夺回虎头山！” 李如意皱着眉，想起了书中的记载，淡漠道：“莫不是你怕我去虎头山查探，故而欺瞒于我？” 书中有记载，有的盗匪会掳人到山头之上，让人写信回家，以银两上山赎人。可往往，家人上山大多却是人财两空。 这本与他无关，可他找不到悬空寺，便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李如意心中，忽然便升起了想要去虎头山看看的心思...... 毕竟，他也终要去晓命池。 陈其则与他说过的......晓命池！ 此人口中那‘占山为王的女娃’自称来自晓命池，让李如意心中起了见见之意。 也好问问，晓命池又在何方...... 第190章 回首无人 瘦弱男子听了李如意的话语，顿时无比的惶恐。 疯狂摇头道：“并未欺瞒神仙，虎头山是真的被那个女娃霸占了，而且她还警告我们不能虎头山范围之内杀人。” 李如意点了点头，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我方才听到你们说正好，近来那些人逼得急，也没有银两交差，是什么意思？” 听瘦弱男子所言，似乎是这里还有另一群人，逼着他们交钱？ 听了李如意的问话，瘦弱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安的开口道：“那些人也是最近才来的虎头山，他们也有很高的修为，但是却不知为何似乎像是很缺钱的样子。” “据说周围的山头都被他们找上过，要大家每月供上银两。” “否则便会将人抓去，也不知道被抓去之人都做些什么，但是听闻被抓去之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李如意在瘦弱男子的话语之中似乎感觉到那些被抓走之人已然凶多吉少了，不过他并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盗匪本就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谁知那些抓人的势力，又是有什么打算。 他如今自身难保，也没有多问的打算。 问这个，也只是意图避开一些凶险...... 反倒是一旁的老僧听了之后，双手合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 李如意点了点头，又是问道：“虎头山在什么地方？” 瘦弱男子立刻答道：“这寺庙下山往东，越过三个山头，便能见到最高的那座山就是了。虎头山上有两峰，形似虎头，故而有虎头山之称。” “若是说虎头山，可能知道的人不多。若是说流浪山，山下之人便都知道了。” “流浪山？”李如意一愣。 瘦弱男子点了点头，“传言，曾有一位仙人在世间流浪，然后在那山上悟道升仙。” “后来曾有数次饥荒年间，许是仙人福泽的缘故，那山上自能生出许多粮草。而流浪山周围又有许多小城，许多流民都会上那山上寻吃食而渡过饥荒，故而也有流浪山的称谓！” 李如意听得神奇，心中对于那流浪山也产生了好奇。 仙人登仙，自生粮草。 这无疑让那流浪山浮现出了一种神秘色彩。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着瘦弱男子摆了摆手。 瘦弱男子一愣，不明白李如意什么意思。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吧。” 瘦弱男子从未对李如意动过杀机，前来不过只是想要偷盗折戟剑上那慕称心挂上的流苏玉佩。 不过只是这不好的世间，又一个可怜之人罢了。 见到李如意真的准备放他离开，瘦弱男子顿时感激涕零，猛的对李如意深深地磕头了两个响头，起身离开。 只是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李如意。 “神仙若是想去流浪山，最好要避开一处地方！” 瘦弱男子毕竟在流浪山上做过盗匪，对于流浪山自然无比熟悉。 李如意望着瘦弱男子，没有说话。 瘦弱男子犹豫了一番，想了想开口道：“流浪山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山洞，洞中有一位性情暴躁的山灵。” “虽然那山灵已经蛰伏了数十年，但是若是惊醒了他，说不得会出现什么变故。” 李如意点了点头，瘦弱男子对着李如意又是一拜，而后转身离开。 风入偏寺，吹荡浮华。 老僧见一切落幕，便又转身离开了。 这一番变故之后，李如意也失去了打坐修炼的兴致，仰头望着虚空之上的那轮明月发着呆。 明月高悬，月华洒在世间，在这古寺之上铺上了一层银辉之色。 显得古寺在夜幕之中发光。 瘸腿驴重新走到了一旁，站在那里，低着头，打起了瞌睡。 小狐狸则是趴在李如意的怀中，来回的张望，似感觉到了李如意身上的落寞之气，伸出一双小爪子逗弄着李如意的长发，想要逗李如意笑。 李如意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凝视着小狐狸。 “不对啊，在仙落山的时候，尘香借用的是你的身体，那个时候，你分明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一个小狐狸？” 当初在仙落山中，第一次见到小狐狸，是那白色小裙子的模样。 李如意如今自然也知道，小狐狸是一只妖。 而且是一个可以变成小女孩样子的妖，怎么现在却是一只小狐狸呢？ 小狐狸听到李如意的问话，顿时一愣。 一双小爪子扒开李如意的衣襟，就要往里钻，想要躲起来。 似乎，它早已习惯了躲在李如意的怀中。 李如意却伸手抓着小狐狸后脖颈，将其拎了起来，“快说，你什么时候变成妖了？” 小狐狸在李如意的手中，那白色狐尾夹在两腿之间探到身前，将自己的小肚子盖住，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李如意。 一双小爪子来回的摆动，张开小嘴叫个不停。 “啾啾，啾啾......”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如意拎着小狐狸，“快说这两年发生了什么？” 小狐狸摆动着身躯，似乎十分不习惯李如意这样拎着它。 但是，它似乎也知道，李如意实际上是想问，它这两年离开半月山后，过的如何......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想起了在往生盘之中见到的雪天，那小狐狸满身是伤，望着那遥遥凤鸣江方向，在雪中画出一位少年的模样。 只是小狐狸身上还有许多李如意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它是如何得到的妖族禁器往生盘，又是为何满身是伤的倒在雪中。 见小狐狸还是不‘招’，李如意笑了一声，似自然而然的开口：“陈老哥，快念道家的降妖咒，让小狐狸显出......” 话未说完，李如意猛的一怔。 他轻轻地放下了小狐狸，转头看向身旁。 红了眼...... 他身旁，并无那老人...... 只是，似乎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相信，那老人就那样留在了仙落山上！ 往后的时光里，他再也见不到那慈祥的笑容了...... 月华清冷，带着无边的凉意升起。 古寺偏院之中那少年紧了紧自己的衣袍，抱起了双膝。 呢语响起，却如风般难言冷暖...... “陈老哥......” “...如意好想你！” 第191章 酒蓬杏帘 古寺晨钟，落叶飘零。 那山下的古寺这偏远的小镇之外，淡雾在初阳升起之后，似将山川染上了一抹红霞。 一道佛钟响起，自山下悠悠扬扬地传开。 这山中，似这般的平静，却仿佛带着说不清的萧瑟之意。 老僧伴着钟声回荡，又一次走到了古寺的门外，用笤帚扫着前一夜秋风吹下的落叶。 那轻轻的沙沙之声，随着笤帚的扫动而响起。 李如意走出了古寺，望着那苍老的老僧，深吸了一口气：“大师.....” 老僧回过头来，手中依旧握着笤帚。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拭尘，施主叫贫僧拭尘便是。” 李如意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多谢拭尘大师昨夜相留，晚辈还有一事想向拭尘大师请教。” 拭尘老僧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笤帚，踏着满寺的枯叶，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施主，有话可明言。”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寺外的风吹而落的漫天落叶，孤寂地开口：“大师不知悬空寺在何方，可大师能否告知，我该如何才能寻到悬空寺。” 拭尘昨日说，他并不知道悬空寺在何方。 可李如意却觉得拭尘老僧所说的那‘万物本空相，施主要找的悬空寺，又何尝不在这世间的寸土之间？’一句话中，还有言外之意。 拭尘大师闻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转身回了笤帚之前，捡起笤帚，继续扫着落叶。 一边扫，一边似对着李如意问道：“施主可知，寺庙之中的落叶与寺庙之外的落叶有何不同？” 李如意摇了摇头。 却见拭尘大师背对着自己，并看不到他的举动，李如意只能开口回应： “不知。” 拭尘大师摇着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只是这寺中的落叶却与寺外的落叶都终将离开树梢枝头，由此可见，它们是相同的。” “只是，世间皆有落叶，却从无有两片一模一样的落叶。” “他们自有不同！” “而寺内与寺外的落叶最大的不同，便是外面的树叶落在地上，无人扫它。而寺内的落叶落在寺庙之中，会有贫僧将他们送往该化作尘土的地方......” “此为缘尔......” 李如意一怔，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拭尘和尚转过头来，对着李如意笑了笑：“佛言万法皆空，却不说万缘皆空。佛缘普至，是为心尔。” “寻得到，寻不到。施主又何必强求？” 李如意望风而立，久久不曾言语。 拭尘和尚说，寻佛随缘。可他想要照陈其则为他铺好的路走下去，不愿再有他心。 寻佛要靠缘，他如何能找得到悬空寺？ 若是寻不到悬空寺，他如何去完成陈其则留给他的最后那些嘱托。 小小少年，至今也未曾从长辈的离去之中走出。 缘...... 李如意摇了摇头，失望的转身回到偏院之中。 再出来之时，他已然牵着瘸腿驴和带上了小狐狸。 拭尘望着李如意一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施主要走了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晚辈还有许多事情，无法长留！” “再次多谢拭尘大师留宿，有缘再见。” 拭尘望向寺外的随风飘摇的落叶，那落叶在他扫过的地方，又积上了一层。 “施主身负佛缘，可世间的佛缘并非皆是随意，有时佛缘或许会逆了施主的心意。” “望施主切莫......” 后面的话，拭尘并未说完，便似带着叹息又沉寂了下去。 李如意听不懂拭尘老僧所言的意思，只是对着老僧双手合十，轻轻一拜。 然后牵起瘸腿驴，踏着遍地的落叶，走向远方。 偏偏古寺，迎着冬季已至的凉风。 老僧摇了摇头，抬起笤帚. 扫走了秋意，迎着冬来...... ...... 李如意离开了古寺之后，又骑上了瘸腿驴。 翩翩白衣，倒骑着驴。 他的目光望着后方，落寞的望着...望着...... 似与世人骑驴不同，正骑为目的明确。而倒骑驴，则是成了那挥之不去的茫然。 他找不到悬空寺，便只能任瘸腿驴往前走去。 瘸腿驴踏着步履，慢悠悠地朝着昨夜那瘦弱盗匪口中的流浪山方向走去。 它似乎知道，李如意无处可去。 那便去那流浪山看看也好...... 世间的道路，大多并不好走，不过都是些土路罢了。 瘸腿驴的步伐时不时地带起尘土飞扬。 时常有车马走过的路旁，偶有人烟之气。 骑驴沿着车马路，越过了两个山头，前方的路旁一摊草棚之下摆着两副座椅。草棚之上，挑着一面杏帘，杏帘上绣着一个‘酒’字。 只是世间常有的酒蓬，立在荒野的路旁，只为了向往来的过客卖些清酒以解渴，好赚些小银两。 酒蓬下的座椅前，坐着三两人，唉声叹气。 李如意倒骑着驴，并未见到那酒蓬，却闻到了酒香。 转过头去，看向了驴头朝向的前方。 李如意不知为何，想喝些酒！ 等瘸腿驴走到了酒蓬外，李如意翻身下了驴背，走到了酒蓬之下的一张桌前坐下。 立刻便有一个老人走了出来，“客官喝酒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给我打半斤吧。” 老人立刻点头回到了蓬下的酒缸，开启缸盖，用碗舀了一碗，而后双手捧着碗，便将酒碗送到了李如意的桌上。 李如意端起酒碗，便慢慢的喝了起来。 一旁另一桌的几个路人，也没有管李如意，只是唉声叹气的，似在抱怨般开口。 “近来那些忽然出现的古怪之人，原以为他们在各个盗匪窝打压盗匪是惩恶扬善。却不曾想，如今却在四处征集矿工。” “是啊，给的工钱这般低，没人愿意他们就强行拉人。” “唉，也没人管管他们。”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挖什么东西，这么多人进到了那个地方，都没有出来！” “也不知真假，听人说，似乎那些人想要挖出......石中仙！”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张着嘴没有闭上。 “什么是石中仙？”一个大汉不解的问道。 另一人开口解释：“所谓石中仙，却并非‘仙’！而是山石之玉，只不过某些玉石中时常有着一些古怪的东西。”。 “那些被封印在玉石之中的东西，往往都极为诡异......不吉利！” 第192章 石中有仙 几人的交谈之声落在了李如意的耳中，可李如意却似乎在出神一般，并未听到。 而那大汉听了同桌之人的话语，却更加疑惑。 “山石之玉中为何会封印着东西？” 山石便是山石，又怎会封印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另一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这种事情不是时常也有吗？我曾见过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里封印着一只虫子呢！” 大汉摇头道：“那也只是虫子，怎么会有那些奇怪的东西。” 另一人想了想，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山石有灵，许是山石之中天生地造之物也说不定。” “前些年，便听说有个矿洞中忽然挖出了什么古怪，进到洞里的人都死了......” “只不过石头里的东西大多都不吉利，极少有什么好东西。不是还有传言，悬空寺的那尊大佛，就是从玉石中蹦出来的吗？” 悬空寺...... 原本落寞的李如意像是忽然回过神来，猛的转头看向邻桌之人。 那几人却似未曾注意到李如意一般，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那也只是传言罢了，当不得真！”大汉摇了摇头。 说话那人立刻似有些不满地皱眉，神色格外认真的开口：“可不只是传言。” “我们山那里，有个从山里修仙宗门出来之人便曾说过，据他们的那个修仙宗门之中记载，悬空寺那只猴子大佛，便是从石头之中出来的。” 大汉将信将疑，“竟有这事？” 说话那人似乎知道许多隐秘之事，神神秘秘的凑到了大汉面前，压低了声音。 “确实如此，我也曾听闻修仙之人时常喜欢开那种名为‘石中仙’的玉石，想要从中得到一些有用之物。” 大汉猛的一怔，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那这一次抓人去挖山的那些人莫不是......” 大汉没说完，那说话之人便无奈的点了点头。 “极有可能便是如此！” 大汉疑惑道：“那些修仙之人自己怎么不去挖？他们有修为，挖起来不是比普通人更容易？” 那说话之人苦笑了一声：“修仙之人也怕死啊！” “他们也怕挖出不祥的东西，让我们普通人去送死，总比他们自己亲自动手安全一些不是？” 大汉张着嘴，满脸的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李如意听了一个大概，心中却总是觉得那‘石中仙’三个字中似乎带着浓浓的诡异之感。 放出被封存在石头之中的天生地造之物。 他怎么看，都觉得是不祥之事...... 不由得，李如意想起了千归湖中那湖心雪上的奇石。 石中仙......李如意心中呢喃了一声，没有开口。 怎么这么多东西都是与石头有关！ 只不过李如意也不觉得这几个人会知道悬空寺在何方，故而便也没有上前问路。 等那几人唉声叹气的离开之后，李如意便也匆匆将酒碗中的清酒喝完，丢下了两枚铜钱。又起身上了瘸腿驴，朝着那流浪山而去..... 倒是小狐狸原本躲在李如意的怀中，却不知何时探出了头来，仰头望着李如意忽然叫了一声。 “啾啾......” 李如意一愣，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狐狸。 小狐狸似想了想，伸出一双小爪子，不知道在比划着什么。 “什么意思？”李如意茫然的问道。 小狐狸指了指李如意手上的那枚戒指，李如意一愣，将小狐狸放入了戒指之中。 片刻之后，小狐狸又从戒指之中爬了出来。 出来之时，它的小爪子之中赫然抓着那块已然碎裂的往生盘...... “啾啾...”小狐狸叫唤了一声，举着往生盘，而后又对着放在那酒蓬方向指了指。 李如意瞬间一怔，仰头看向酒蓬。 忽然，李如意疑惑的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往生盘也是一块石中仙？” “或者说，往生盘也是从石中仙开出的？” 小狐狸点了点头，对着李如意张牙舞爪的又是一顿比划...... 最后，它像是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去，以头蹭了蹭李如意的胸膛。 一瞬间，李如意就懂了小狐狸的意思。 石中仙虽然大多为不祥之物，但是也有可能会出现......可以救李如意一命之物！ 就如同它曾经寄予厚望的......往生盘。 只不过它也不知道，往生盘的七次往复之后，会是这个模样！ 李如意默然，抬手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神色如常的开口道：“没关系，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还有两年时光，我还有机会能够活下去的。” 沉默了一番，李如意又是笑了起来。 “若是有机会，我便也去看看所谓的石中仙。” “不过啊，咱们不能将希望放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咱们的首要，还是先想办法在两年内登上三境。” 小狐狸点了点头，将缩回了李如意的怀中。 李如意沉默许久，望向后方。 他依旧倒骑着驴，回头看...... 似他的眼中，一直有那陪伴在他左右的老人。 而在仙落山出来后，他便再未遇到那般倒霉事，算一算却还是下下签。 李如意想不通，只当是那老人依旧在他的身旁...... ...... 骑着瘸腿驴，走了两日。 终于在群山之中，见到了那形似虎头的高山。 那山并不陡峭，反而极为平缓。并非是其不高，它实际上很高，只不过其太大了，以至于山虽高却不陡峭。 寥寥云雾如被风吹起的轻纱一般，绕山飞舞。 山巅似有两只虎耳一般立起，中间有一处稍低的山谷。一条盘山小路看似也并非是刻意开出，像是一条自山顶落到山下的小溪干涸之后所自然形成一般。 许是走的人不多，道上的草长的并非茂盛却也不少。 “流浪山。”李如意侧着头，看着那远处的高山，呢喃了一声。 瘸腿驴对着那山噗呲噗呲地打着鼻息，像是累得不轻的样子。 “走吧，上去看看！” 李如意开口，瘸腿驴便继续往上走去。 似为了以防万一，折戟剑被李如意从后背取了下来，压在了驴背之上。 这样，他便能随时以折戟剑护身。 第193章 小小女孩 又是走了一日，李如意这才走到了流浪山上。 一路走来，他并未见到那瘦弱盗匪所说的山洞，也没有遇到什么暴躁的山灵。 直至穿行过茂密的林木到达山巅，李如意才见到所谓的流浪山虎头寨。 只不过那山寨落在李如意的眼中，让李如意有些难以言语。 没有书中那山寨的大气模样，只不过在那两只虎耳之间的山谷中，有那么几间木寮。 几间木寮并在一起，在山巅的两峰之间，依山傍水。 虽然景色不错，可却实在是有些寒酸。 李如意从瘸腿驴背上下来，跨过了一道小石桥，走到了几间木寮之前，想了想还是开口先呼唤了一声： “有人吗？” 开阔的两峰之间，声音如唢呐一般被放大，又在山谷之中回荡。 李如意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应，顿时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是说有个女娃霸占了这山头吗？” “怎么没人理我？” 正疑惑间，李如意忽然听到了极为轻微而又令人牙疼的摩擦之声。 仿佛是某种兵器与石头的摩擦之音...... 李如意心中一惊，又是呼唤了一声，“有人吗？” 可似乎还是无人回应。 李如意想了想，立刻想到那人或许是做什么，而她显然是在做什么事情很响，那声音距离她更近，盖住了李如意的问话。 沉吟了片刻，李如意让瘸腿驴在原地等候，然后循着那细微的声音走了过去。 走过几间木寮，在那木寮之后的一条小溪旁。 一个小女孩背对着李如意，她身穿七彩流霞裙，蹲着身子，骑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双稚嫩的小手抓着一柄长剑，以长剑在石头上磨着。 “嗞嗞嗞...嗞嗞嗞......” 那尖锐的声音，令人心酸不已。 小小的身躯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双稚嫩的双手似乎有些颤抖，也不知重复了多久。 只是小女孩的口中却是骂骂咧咧，像是极为不服的样子。 “该死的破剑，我总有一天能把你磨成针！” “还有你这该死的破石头，我就不信，我撬不开你。” “累死我了......” 似乎磨累了，小女孩停了下来，甩了甩酸疼的手臂，然后又继续忙碌了起来。 李如意望着那背影，身躯猛的一颤。 双眼之中似露出了回忆，令双眼发酸...... 同样的背影，同样傻傻的举动，却将李如意的回忆荡起，惊得满天云动。 李如意缓缓的走到了那个小女孩的身后，颤声地问道。 “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听到有人问话，却并没有回头，而是自然地回应道：“看不出来吗？我在想办法把这剑磨成......” 忽然，像是反应了过来。 小女孩猛地一颤，停了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那位少年...... 一瞬间，小女孩的眼角湿了，眼中似有些慌乱的张了张嘴：“我在把它磨成针呀......” 寥寥山间，两人隔空相望。 就这么看了许久。 直至两人都湿了眼眶...... 那久别重逢的喜悦，让李如意那颗破碎的道心，似乎找到了一种寄托。 这世间，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好！ “还能见到你，真好。”李如意张了张嘴，露出了一个笑意。 “啊~”小女孩忽然猛地丢掉了手中的长剑，跳下石头，飞扑到了李如意的身前，口中高呼着。 “李如意！李如意！” 似乎，见到李如意的瞬间，小女孩忘却了所有不开心之事。 李如意低头看着面前瞪着那动人而明亮双眸的小女孩，开口轻声回应了一声：“小娀简。” ...... 那凤鸣江畔的半月山，很穷。 除了数之不尽的怨魂，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救李如意性命的东西。 幼年时的李如意病痛缠身，在娘亲失踪之后，便似乎失去了一切。 他唯一能带着希望的，便只有两件事。 一个是在凤鸣江畔点起灯烛，一个便是等待着那剑暮来临之时，冲出凤鸣江的玄凤虚影。 那柔长的凤尾划过天际之时的漫天流霞，真的很美。 这世间什么都不好，唯独那凤鸣好看...... 在那半月山的岁月里，除了等凤鸣响起，这世间便也没有其余值得让李如意期待的事情了。 他总是在早早的去往江边，等着凤鸣响起，看着凤霞划破长空。 直至在那凤鸣江下，李如意才知道那凤鸣......竟然是一个小女孩无尽的绝望。 她被困在凤鸣江底，等着被那柄剑的磨灭，而后死去...... 她只是一道残魂，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人。 ...... 再见小娀简，这一年来所经历的各种苦楚，似乎都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喜悦。 李如意那破碎的剑心，竟渐渐的恢复了。 她没死，她真的凝聚了肉身，并且好好地活在世间！ 小娀简双眼盈泪，再见李如意，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李如意！”小娀简似有些哭哭啼啼的趋势，然后被她自己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又好了过来。 她有些委屈地对着李如意开口道：“我凝聚肉身之后，便悄悄地回到半月山找过你。” “可是江畔的灯都没有再亮起了，你也不见了。” “我也上了半月山，可是看到道观也倒塌了......” “我以为你不在了，我好伤心。” “但是今天见到你，我又好开心......” 曾经的凤鸣江底，是无边的寒冷孤独和绝望。 她自诞生起，便被困在江底。那永不见天日的绝望日子之中，唯有那剑暮降临时，江畔点起的盏盏灯烛成了她坚持下去的执念。 她害怕如果自己屈服而死在江底，便再也见不到那江畔的灯烛了。 她每日便在江底，想用石头敲断那柄剑上绵延下来的困着她的锁链，等到剑暮降临阴盛之时。 便借着凤鸣之力，冲出江底，看一眼独自在江畔的点灯少年。 可是，李如意却带她脱离了江底。 他让她快跑，她便跑了！等凝聚了肉身之后，她便回到了半月山，想看看救她的少年如何。 只是却在那山中，再也找不到了那少年的气息...... 他救下了她一命，可是她却不知道少年是否还活在世间。 于是，她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那破剑上。 她带着曾经的誓言，从江中捞起了那剑，欲将其......磨成针！ 第194章 心语晦涩 溪流潺潺，带着细微的水响回荡在山谷之间。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脸上带着笑意。 长风徐来，吹起了无边的平静，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极为开心。 两人坐到了小溪边的那块石头旁，那块巨大的石头之上似乎闪着幽动的光芒，盈盈闪闪。 李如意坐到了石头旁，喜悦之中带着些许疑惑。 “你怎么这么快就凝聚出肉身了？”李如意好奇地问道。 小娀简并未隐瞒，而是直接开始说出了她的经历。 “当初从凤鸣江下出来之后，我害怕那个奇怪的老头会找我，然后将我重新镇压回江底。” “我就一路逃，逃了好远。” 李如意知道，那个老头似乎就是那柄镇压着玄凤尸体那柄剑的老头。 小娀简侧着头，想了想，用那稚嫩的小手比划了一个似乎极远的样子，“有么远......” “然后我跑到了一个好像是破碎得只剩下了一个瓶底的瓶子里。” “瓶子里有一个老头，那老头人不错，他让我进入了那个池子里，让我借用池水凝聚了肉身。” 老头？ 李如意茫然地看着小娀简，小娀简点了点头，像是又仔细的想了想，想了半天，她才想起什么，“我想起来了，他叫廖云深，一直就待在那个瓶子里。” “一个瓶子怎么能待人？”李如意不解。 “那个瓶子很大啊！”小娀简站了起来，七彩流霞裙随风舞动，她张开双臂，极为夸张的比划了一下，“足有好几个这山那么大。” 只是小娀简又一副小大人模样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那个老头无法走出瓶子，他说他只能存活在瓶子里，走出瓶子，他就会变成凡人。” “不过在瓶子里，他是无敌的！”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事情，李如意想不通，便也懒得再想了，又问道：“然后呢？” 小娀简笑嘻嘻的坐了回来，提着小裙子褶皱的边角摆平。 “然后，那老头想要我继承他的衣钵，说是让我帮他守池子，可是我还想去找你，于是便溜出来了。” 李如意一下子似想起了什么，顿时开口道：“那个瓶子，该不会就是晓命池吧！” 小娀简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啊，没错！就是晓命池。” “晓命池是个瓶子？”李如意一阵愕然。 小娀简摇头，“不是普通的瓶子，是很厉害的瓶子。” “不过那瓶子碎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瓶底。瓶底化成了山，但是我还是一眼能看出，它就是一个瓶子。” 李如意在小娀简的口中一直听着那‘瓶子’，一下子，对于瓶子两个字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小娀简似乎也有些茫然，“可能那是仙人留下的瓶子吧。” “是一个仙器。不过......”小娀简低下了头去，双目有些无端的疑惑，“我记得，好像我也有一个仙器，只不过那个仙器不知道去哪里了......” 叹了口气，小娀简甩了甩脑袋，稚嫩的脸上又挂上了笑颜。 “再然后，我就去了半月山。可是我在半月山找不到你，就回了一趟江底下，看了一眼她的尸体......” 她的尸体，就是那死去的玄凤。 当初小娀简便说过，就是玄凤，可也不完全是那玄凤。 真正的玄凤已经死了，她是玄凤死去之后新诞生的玄凤之灵，一道残存的神魂新生的灵智。 算起来，那死去的玄凤算是她的娘亲。 说到死去的玄凤，小娀简有些落寞，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李如意拍了拍小娀简的小脑袋，没有说话。 他的怀中，一只小狐狸脑袋钻了出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如意的举动，一双闪闪的大眼睛之中茫然不解。 小娀简转头看向了李如意，似并未见到小狐狸一般。 “你呢？你为什么离开了半月山，后面过得怎么样？怎么又来到流浪山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靠在那巨石之上，并未看到那巨石之上一闪一闪的微弱光芒。 沉默了许久，李如意轻声开口： “从凤鸣江底出来之后，我又复活了，可是却依旧被命劫所困......只剩下了三年的寿命。” 小娀简双目一颤，呆呆的看着李如意。 “为了让我找到活下去的机会，先生弄塌了道观，逼我离开半月山......” 李如意的声音低沉之中又带着挥之不去的伤感。 他说了很多，说了与徐羡渔的经历，说了千归崖的落寂，说了青萍折戟，说了一路艰险...... 说了从他人口中听到的娘亲在生他之前的往事。 说了拜入了文阁成了第六位文阁之贤。 说了小狐狸为了救他倒在了雪中，说了仙落山血宗全脉的消亡。 更是说了，为了救他，那个脸上永远带着和善笑意的老人...永远的留在了仙落山中...... “其实，他更像是我的师父。他带我从千归崖走到璃阳。” “他又带我从璃阳走到仙落山，一路上，他总是护着我，为我疗伤，为我想好了往后要走的许多路。” “他答应我，要陪着我一起江湖求剑的。” “他陪我” “我命不好，突破修为之时有雷劫，可是他却为我挡下了雷劫，让我安然的突破了修为，可是...” “他自己却死了......” 说到陈其则，李如意的双眼之中泛着红，映着那潺潺流水，伤痛挥之不去。 “我想为他收尸，可仙落山在那诛仙剑下变成了一道深渊......我甚至......” “都找不到他的尸体......” “他带我入文阁，待我如子嗣，护我一路南行......” “可我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 李如意很想陈其则，很想很想...... 他脑海之中之中，尽是陈其则那一袭白衣。 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是这些话，从仙落山出来之后他却无人可说。 若非遇到小娀简，这些话怕是只能永远的压在他的心头，成为他心中一道永世不可磨灭的痛楚。 那一日，他失去了那位亦师亦友，一路呵护他的长辈...... 第195章 诡异石头 山间似吹起了风，带着夜幕缓缓降临。 山谷之中的风吹起，似吹起了片片落下的枯叶，想要将那即将落幕的落叶吹得更远，送它去往远方。 可是，当落叶翩翩起舞，风却住在了林中...... 听了李如意的悠长话语，小娀简也红了眼眶。 她无法体会到李如意的那种伤心，那种离别之痛，但是她却看到了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之上，挂起的点点月华盈泽。 “李如意......” 小娀简似与少年同悲，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如意收拾了一番心情，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却是带着无边的苦涩...... “到现在，我还剩下两年的时光。我想按照他给我指明的方向，去往悬空寺，去往玉梳台，去往晓命池。” “带着他给我留下的希望，找到一个活命的办法。” 小娀简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定会有办法的，悬空寺和玉梳台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晓命池我知道啊，我可以带你去晓命池的。” 月华盈动，撒在山谷之中。 那溪流倒映着点点银月之辉，如同夜空之中那点点的星辰一般孤寂而又带着一点点的希望。 李如意点了点头，重新笑了起来。 “是啊，所以我听说这里有一个自称来自晓命池的小女孩，便想着上来问问路。” “却不曾想遇到了你。” 说着李如意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那块巨石，疑惑的问道：“你方才为何要用这块石头磨剑？” 他刚才分明听到了小娀简说，“还有这该死的石头......” 说起这个，小娀简立刻有些气急败坏，小嘴嘟起，气呼呼的样子。 “这块石头跟那剑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要用那剑把石头磨平，或者用它把剑磨成针。反正不管它们谁坏掉，我都开心。” 李如意一阵疑惑，不解的望着小娀简。 小娀简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踢了这石头一脚。 “这石头是我这几天从一伙人手里抢来的，他们从一个地方运出这块石头，似乎是这块石头可以将人送到什么地方去。” “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就抢到山上来了。” “没想到这石头除了很硬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一伙人？”李如意皱起眉头。 小娀简点了点头，“就是最近出现在这里的一伙神秘人，他们到处抓人去挖山，然后从洞里运出石头！” “可惜我刚凝聚出肉身，打不过他们，只能把他们送出去的石头给抢来了。” 说起那伙人，小娀简似乎极为恼怒，仿佛他们的举动让她极为不满。 “石中仙......”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一瞬间就浮现出了这几个字。 小娀简闻言一怔，“对，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小娀简话锋一转，“听他们说，这块石头不是石中仙！而是可以将人送到一个充满石中仙地方的奇石。” “这样的石头，他们挖了许多，然后送到了很多地方。” “说是，跟什么玉梳台有关！” “哦对了！”小娀简忽然转头看向了李如意，“就是你方才说的玉梳台！” “我听他们说，这块石头可以把人送到玉梳台下的山里面。” “玉梳台下的山里，有很多石中仙！” 李如意一怔，随即摇头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这块石头？” 此言一出，小娀简猛的一震，小脸之上闪过一丝疑惑。 风吹山谷，带着小娀简的无尽茫然。 似乎，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正在她疑惑之时，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忽然对着李如意叫了一声：“啾啾......” 李如意茫然的低下了头去，不解的望着小狐狸。 小狐狸一脸担忧模样的望着李如意. “怎么了？” 小狐狸甩了甩小脑袋，望着李如意，又看了看李如意面朝着那身旁的那方向，摇了摇头。 “啾啾...啾啾......” 它爬出了李如意的怀中，用小爪子在溪旁的地上画着什么。 李如意看去，小狐狸在地上画了一个少年，少年的身旁有一个大石头，少年面对着石头似在说着什么。 可是，在小狐狸的画中，仅此而已！ 她并没有看到了那石头旁还有其他人，可是李如意却跟石头说了一整日的话语...... 李如意猛的一颤，转头看向了小娀简。 小娀简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赫然看向了李如意，双眼之中闪闪的，带着苦闷。 “李如意，救我！” 李如意神魂一颤，遍身皆寒...... 小娀简的身躯开始摇摇晃晃，变得虚无了起来。 她对着李如意伸出了小手，想要抓向李如意...... “这该死的石头把我传送到了玉梳台底下的山里，我现在被困在里面，找不到出路，里面黑漆漆的，都是些奇怪的石头......” “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我通过石头传回来的念想。” “我讨厌这里！” “讨厌这破石头......” 一缕微风徐过，小娀简化为光芒，消失在了巨大石头之上，石头光芒一闪，盈泽褪去。 ...... 此时，一个四面封闭的山体之内。 漆黑一片之中，小娀简睁开了眼睛，似有些恍惚地望着周围漆黑的一片。 她的面前，有一块巨大的石头。 石头上闪着微弱的光芒，而后渐渐的淡了下去...... 封闭的洞中，仿若只有一个甬道，甬道两头都带着阴森恐怖的气息，寥寥无边。 小娀简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她找到了李如意。 难过的是，她被那破石头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那无数的洞中，带着诡异而凛冽的寒冷，看似漆黑洞壁之内却似半透明一般，闪着微弱的光芒。 她并非没有尝试通过两头的甬道往外走，可是不论往哪走，都会回到这个地方。 “你这该死的破石头，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敲碎，然后用去砌粪坑！” 小娀简气呼呼的踢了一脚那块大石头，很奇怪，这块大石头明明在流浪山上，却又像身处在这洞穴之中。 “呜呜呜，李如意，救命啊。我讨厌这里......” 小娀简蹲了下来，有些生气而又无助地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那带她前来的大石头。 咚！ 声音回荡在凄冷而暗黑的洞中，久久不散。 第196章 又来救我 小娀简消失的瞬间，小狐狸猛的一缩，转头看向那块大石头，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无端的恐惧。 李如意同样感受到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像是一双眼睛在冥冥之中盯上了他。 李如意猛的往后退了两步，远离了那块石头。 远处的瘸腿驴也似乎感受到了李如意这边的变故，猛得扯开了蹄子，冲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夜风徐来，李如意一双眼睛落在那石头上，久久未语。 瘸腿驴同样目光不安得盯着那块石头。 “小娀简......”李如意呢喃了一声，转头看向了瘸腿驴。 沉默许久，李如意忽然对着瘸腿驴开口道：“你先带着小狐狸，在这山中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看看能否通过这石头，去往玉梳台下的山内。” 瘸腿驴那张驴脸之上尽是迷茫，它不解的望着李如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如意为何忽然要它躲起来。 李如意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跟瘸腿驴解释。 瘸腿驴没有见过小娀简，所以并不知道小娀简的存在。 这世间知道小娀简身份的，只有他和小娀简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小娀简被困而坐视不管。 更何况，他本就要去往玉梳台。 想了想，李如意欲从怀中抓出小狐狸，放到瘸腿驴身上。可是小狐狸却疯狂的摇着头，一双小爪子紧紧的抓着李如意的衣襟。 “怎么了？你要跟我一起去？”李如意一愣，疑惑的问道。 小狐狸点了点头，抓着李如意衣襟的小爪子却不松开。 李如意顿时苦恼不已，他并不知道玉梳台下是个什么情况，或许凶险不已，又何必带着小狐狸去冒险呢？ 只不过看小狐狸的样子，似乎也说不通。 沉吟许久，李如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也罢，那你跟我一起去。” 而后转头看向了瘸腿驴，瘸腿驴张驴嘴就是一顿：“啊——呃——啊——呃。” 李如意嘴角一抽，一脸的幽怨，“你倒是答应的爽快。” 瘸腿驴分明就是极为兴奋地在说： “好好好，你快去吧。一切小心，走好不送......” 李如意不满的拍了拍驴头，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遇到危险就跑，如果我两个月还没有回来，就去文阁求救！” 对于瘸腿驴，李如意还是放心的。 毕竟他也知道瘸腿驴的不凡，要知道瘸腿驴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驴在外面闯荡，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到如今还是活得好好的。 李如意猜测，瘸腿驴是一只异兽，再怎么也是一只驴妖。 这么一想，李如意更加的有些无语了起来。 自己怎么尽跟妖扯上关系？ 什么？玄凤不是妖？ 那是人吗？ 不是人当然就是妖了！ 瘸腿驴不是妖？不是妖为何这么古怪？ 瘸腿驴听到李如意所言，立刻点了点头，迈着步子就转头离去，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也丝毫没有要跟李如意去玉梳台的打算。 一瞬间，李如意有种‘错付’的感觉。 低下头，李如意看向了怀中的小狐狸，抬手摸了摸小狐狸的毛发。 ......还是小狐狸好。 小狐狸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不明白李如意那忽如其来的亲切是怎么回事！ “走吧，咱们研究研究，怎么通过这石头去玉梳台。”李如意叹了一口气。 这石头既然能把小娀简送去玉梳台下，自然也能送他去玉梳台下。 小狐狸立刻点了点头，缩在李如意的怀中，望着那块石头。 李如意沉默许久，走到了石头前，牙关一咬，怀着‘悲壮’的心情，抬手摸了上去...... 没反应！ 没反应？那怎么进去？ 想了想，李如意又运转起修为之力，灌输进了大石头之中。 还是没反应！ 一下子，李如意有点懵。 他原本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壮烈之心’，结果石头根本就不给面子......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人做好的必死的决心，然后被人拍了拍肩膀说：洗洗睡吧。 而小娀简也没说，她是怎么被送走的。 这就更让李如意有些不知所措。 李如意绕着石头转了两圈，想了想，踢了石头一脚。 嗯...... 除了脚有些痛，就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微风徐来，李如意有些沮丧，低头望去，和小狐狸面面相觑...... 一时间，李如意觉得有些丢人！ 忽然，李如意脑中想起了小娀简带回石头之后，会对这石头做的事情！ 于是李如意默默的爬到了石头上，唤出了折戟剑。 然后用折戟剑，在石头上磨了起来...... 噌！噌！噌！ 折戟剑本就锋芒凌冽，将石头磨得直冒火星子。 磨了半天，折戟剑是无恙，石头却磨出了一道凹痕。 只是却依旧没有反应...... 李如意就这么磨了半夜，终于疲惫不堪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指着石头就破口大骂： “好好好，好你个破石头！” 说着，李如意举起了手中的折戟剑...... “你不送我去玉梳台下，我就给砍成石头碎，然后自己去玉梳台！” 一言落下，李如意便将折戟剑朝着石头斩了下去....... 轰！ 折戟剑撞在石头上，发出了一声响彻山谷的巨响。 刹那间，似石头之中的一道涟漪被唤醒，一缕黑雾从石头之中涌出。 黑雾来的突然，李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雾裹挟着消失在了石头之上。 ...... 漆黑的洞穴之中，小娀简望着周围漆黑一片的石壁，只觉得有些孤独。 忽然，她面前的石头发出了一道鸣颤。 一道黑雾涌现，一道白衣身影茫然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娀简一愣，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顿时蹦了起来，口中大叫着：“啊啊啊，李如意，你来救我了！” 说着便蹦入了李如意的怀中。 李如意还未曾从眼前的一幕之中反应过来，便被小娀简撞倒在了地上。 “啾啾”一声响起，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也是被小娀简这一撞，撞得有些头晕目眩。 小娀简满眼的感动，瞪着一双眼睛扑腾扑腾地望着李如意。 “呜呜呜，李如意你真好，你又来救我了！” 第197章 古怪洞穴 “你又来救我了！” 说起来，这都是李如意第二次救她了！ 小娀简的眼中满是感动...... 说着，小娀简就想往李如意脸上蹭。 李如意通过洞壁之中传来的幽暗光芒，立刻便见到了小娀简那脏兮兮的小脸朝着他蹭来，不自觉的往后避了避。 看到李如意那‘嫌弃’的样子，小娀简顿时觉得有些伤心，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李如意。 “好了好了！话说我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李如意摸了摸鼻子，纠结不已。 两人重逢的喜悦之情，在流浪山上已经被宣泄的差不多了！ 虽然说方才只是通过石头见到了小娀简，但是却是真真正正的小娀简。 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李如意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难不成再说一遍那些相逢之语...... 等李如意站了起来，小娀简却还是整个人挂在李如意的身上。 她听到了李如意的问题，疑惑的问道：“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就是想把它砍碎，却不知怎么过来的......” “哦~”小娀简点了点头，了然道：“我当时也是想用它磨剑，但是磨了半天，它也磨不动！我一生气，就想拿剑砍它。” “然后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李如意顿时明白了。 这是什么破石头，居然要拿剑砍它才能触发其内的古怪？ 不过李如意猜测或许是那石头之中的古怪本就不稳，用剑砍，会触发其自身的禁制！ 有些晕晕乎乎的小狐狸从李如意的怀中探出了脑袋，一下子就引起了小娀简的注意。 幽暗的洞穴之中，小娀简双眼亮起了光芒！ “哇，好可爱的白色小狐狸！” 说着小娀简咽了一下口水...... 小狐狸立刻全身白毛竖起，猛的又缩回了李如意的怀中，瑟瑟发抖。 只探出一双眼睛，不安的望着小娀简。 小娀简嘴一撅，“小狐狸也嫌弃我。” 李如意却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对着小娀简道：“你别对它咽口水，它害怕！” 小娀简立刻不满的擦了一下嘴角，“我哪有对它咽口水！” “我是玄凤，又不鹏鸟，我不吃肉的......” “是吗？”李如意狐疑地望着小娀简，小娀简立刻抬手发誓。 李如意无奈作罢，转头看向了周围的情况。 周围漆黑一片，他们似乎身处一处洞穴的中央，两头皆通向了不知去处的方向。 墨色的石壁漆黑一片，但是却流露着古怪的气息。 那石壁之中似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光，透过石壁，让洞中也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是什么情况？”李如意说起了正事。 小娀简依依不舍地从小狐狸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周围，“不知道啊，不过我猜测这里是玉梳台的地底下！” 原本，她自己一个人是既害怕又无助。 可是李如意一来，小娀简立刻就感觉不到害怕，有李如意陪着似乎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一下子，小娀简也轻松了下来，活跃地在石壁上敲敲打打。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那块送他们来的大石头，疑惑的问道：“这块石头不是在流浪山吗？怎么又在这里？” 小娀简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有两块一样的石头？” 李如意走到了石头前，唤出折戟剑便对着石头砍了一下。 轰！ 巨大声音在洞中回响，震耳欲聋。 却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 “我试过了，它能送我进来，可是却好像不能送我们离开。”小娀简气愤的开口。 李如意收起了折戟剑，又转头看向了洞穴两头。 小娀简摇了摇头，“两头我都走过了，这是一个圆形封闭的洞，往哪头走都会回到这里的。” 李如意脸色皱着眉，起身朝着一头走去。 小娀简立刻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看到李如意的一瞬间，小娀简似乎就不那么着急了。 她学着李如意的模样，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石壁。 没过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些累，蹦蹦跳跳的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李如意...” “嗯？”李如意回头。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小娀简问。 李如意反问：“不是你让我来救你的吗？” 小娀简一愣，低头咬着手指，好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小娀简又摇了摇头：“不对！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愿意冒险来救我？” 李如意摇了摇头，“不知道！” 犹豫了一番，李如意开口道：“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你娘亲凤鸣九天的模样？” “我怕你死了，凤鸣江就没有凤鸣了！” 李如意口中小娀简的娘亲，自然就是死在凤鸣江底的那只玄凤。 听到李如意那么说，小娀简不满的嘟了嘟嘴，“哦，好吧。” “对了，你知道我们离开之后，凤鸣还响起过吗？” 李如意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他离开凤鸣江已经一年了，也不知道小娀简离开后，凤鸣江是否还有凤鸣。 毕竟那凤鸣是死去的玄凤残力所致...... “等我们出去，找机会回到凤鸣江看看吧。”小娀简兴致冲冲的提议道，“我还想看看她......”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小娀简笑嘻嘻的又不知学着谁的模样，负手而立，老神在在。 “还有，那个江底剑里的老头，有找过你麻烦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你走后没多久，我也就走了，可能他去找过我，但是没找到。” “好想拔了那老头的胡子！”小娀简说。 李如意一怔，随即深深的点了点头。 一番交流之中，两人踏着洞中的碎石，又回到了原处。 果然，这是一个圆形的封闭山洞！ “奇怪，怎么会走不出去呢？”李如意皱着眉头，疑惑的自言自语，似想起什么，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小娀简，“你被困多久了？” 小娀简掐着手中算了算，“应该有十几日了吧，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意沉吟了一番，开口道：“这洞并不大，你在这里十几日还没有被闷死，说明洞里有空气流通啊。” “可是刚才走了一圈，上下左右都看过了，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小娀简一愣，“对哦！” 李如意从戒指里取出了两支蜡烛，点亮之后交给了小娀简一支。 “再仔细找找，看有没有缝隙或者暗道什么的。” “好！”小娀简接过蜡烛，便在石壁上仔细的寻找了起来。 李如意同样举着蜡烛，开始寻觅。 两人分头行动，找了许久。 直至两人沿着两头又走到了一处...... 忽然，小娀简惊呼了一声，“李如意快过来！” 李如意一惊，扭头看向了小娀简。 却见小娀简将蜡烛凑在一处洞壁之上，神色惊恐...... 那处洞壁在烛光的照耀之下，显出了半透明的色泽！小娀简呆滞的望着那处洞壁，转头看向李如意。 “石壁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动！” 第198章 相生相克 小娀简轻飘飘的一句话语，让李如意遍体升起了鸡皮。 幽寒的洞穴之中更感诡异，似寒夜幽曲。 李如意立刻走了过去，将蜡烛凑在了那石壁之上，然后凑目看去...... 寂静无声的洞穴之中，唯有那石壁之中的一点光芒透出石壁。 李如意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瞳孔比常人小一些，眼白很大，泛白的双眸之中带着幽冷的寒意与狰狞，仿佛一只厉鬼在看着他！ 只看了那双眼睛一眼，李如意便如同身入冰窖一般，浑身冰冷。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可怕了，它并未是什么死物！ 而是......会动！ 极其浓郁的不祥气息瞬间笼罩在了洞穴之中，李如意猛的后退了一步，神色不安。 只不过许是其身在石壁之中的缘故，李如意只看到眼睛，并未见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李如意往后一退，那双眼睛也是随之一动，继续注视着李如意。 眼睛所处的石壁内，距离石壁表面并不远，仿佛与李如意之间只隔着三尺厚度一般。 小娀简浑身战栗，忍不住抬手抓了抓李如意的衣角。 “李如意，那是什么东西？它的眼睛好可怕......” 李如意摇了摇头，惊恐的感觉压在了心底，声音如常，“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是玉梳台下，传言玉梳台下有许多‘石中仙’，或许这便是其中的一块！” 李如意又想起那几个矿工的对话，无人知道石中仙是怎么来的，但是却知道石中剑大多都为不祥之物...... 只看了那双眼睛一眼，李如意便知道，这双眼睛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娀简满脸不安，拉了拉李如意的衣角，颤声道：“我们还是快想办法离开吧，我总觉得这个鬼地方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好奇怪，这里比凤鸣江下还让人讨厌。” 她的双眼一直盯着那面石壁，仿佛石壁之后是无比的恐怖一般。 许是身为玄凤的感知比李如意更强，对于那种不安的恐惧也更为明显。 李如意点了点头，拉起小娀简就朝着洞中的其他地方走去，继续寻找洞中可有存在的出口。 此地空气流通，必然还有一处他们看不到的缝隙。 只是在看到那双眼睛之后，两人不论走到何处，都会感到有一双阴冷的目光盯着他们，如附骨之疽。 又是找了半日，两人依旧一无所获。 又回到了那双眼睛所在的地方...... “李如意，我心里的不安之感，更加浓郁了。” 小娀简拉起了李如意的手指，对着李如意说道。 李如意同样如此，他阴沉着脸，又走到了那处石壁前，举起蜡烛，以微弱的光芒看向石壁之中的模样。 刹那间，小娀简对着李如意惊恐道： “还有眼睛！不止一双！” 李如意脸色冰冷，心中冰凉。 确实！ 在那原来那双眼睛的一旁，又浮现出了一双眼睛，仿佛是刚睁开一般。 而刚睁开的这双眼睛，距离他们很近。 距离石壁，只有两尺深！ 仿佛，石壁之中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站在他们面前一般。 新出现的那双眼睛，同样冰冷而诡异。 仿佛流露出了无边的恐怖之气。 最为关键的是，李如意似乎看到了这双睁开眼睛其主人的轮廓！ 只是轮廓模糊，仿佛边缘极为不清晰一般！ 忽然，小娀简不经意间的转头看向了另一处石壁，顿时惊恐的开口：“这里面，好像也有眼睛！” 刹那间，李如意猛的转头看去。 又在小娀简所指的石壁之内，又看到了一双缓缓睁开的双眼！ 小娀简似感到了十分害怕的模样，拉起了李如意的手，那稚嫩的小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李如意低声呢语，转头拉起小娀简远离石壁。 如今在石壁内已经看到了三双眼睛！ 三双眼睛都距离石壁很近，更是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是否有更多的眼睛！ “玉梳台！” 李如意忽然转身看向小娀简，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对着小娀简问道：“你对玉梳台知道多少？” 小娀简咽了一口口水，小小的身躯紧贴着李如意的身躯，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她感到一些心安。 听到李如意的问话，小娀简想了想，开口道：“我听闻，玉梳台本是一位仙女的梳妆阁......”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玉梳台化为了一方小天地，落在了世间。” “而后来，世间的许多人在这方小天地之中找到了许多机缘，类似万年灵液和一些福地。” “而后有了如今的玉梳台。” “如今的玉梳台在这万仙州之中，也是一个极强的仙门。” “最近更是听闻，玉梳台广邀天下宗门前来问剑。但是我也听说玉梳台似乎发现了一块奇怪的石中仙，但是玉梳台无法开石。” 想着，小娀简转头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你有什么联想吗？” 李如意皱着眉头，苦思许久。 忽然，李如意想起了那盗匪口中所说：最近到处有人在抓人挖山石。 又想到小娀简抢来的山石竟然将人带到了这玉梳台下的地底下。 还有这洞中的许多诡异的眼睛，以及玉梳台邀天下宗门之人前来玉梳台问剑。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关联！ 只是李如意却一时间想不通...... 沉默了一会儿，李如意看向自己身处的洞穴，皱着眉头道：“玉梳台这么大，地底下不可能只有那么小的一个洞穴。” “或许还有其他的许多洞穴。” “其他洞穴之中，是否也有这一双双眼睛？” 李如意又想起了传言之中，悬空寺的那尊大佛猴子也是从石头之中出来的。 石中仙里开出的大多为诡异，极少有善物！ 虽然极少，但是必定还是会有。 石中仙中，不祥与善物并存，这种感觉，就像是...... 忽然，李如意似抓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毒草与解药！” 第199章 壁中邪物 这五个字李如意脱口而出，像是猛地想通了一点事情。 小娀简不解地望着李如意，疑惑道：“什么意思？” 李如意低下头，开口道：“石中仙或许与林间药草一般，都是天生地造之物。道门所言，天生万物，相生相克。” “世间的毒草三尺之内，也必然有其解药！” “或许石中仙亦是如此！” 李如意转头看向那黑漆漆的石壁，神色阴沉，“这些诡异的双眼都在玉梳台下，极为不祥！而玉梳台下也必然有克制这些不祥的石中仙！” “或许玉梳台在其他的洞穴之中也看到了这些眼睛，然后发现那块或许是‘解药’的石中仙，想要将其开出来。” “但是他们开不出来，故而邀请天下仙门，以问剑之名，欲找寻到能开出石中仙之人。” “只不过......” 李如意似乎还是有些什么东西想不清楚，又是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什么？”一旁的小娀简见李如意皱眉沉思，却急得不，“哎呀，你快说呀。” 李如意满是疑惑的开口：“既然玉梳台常年与石中仙为伍，自然有开石中仙的术法，一块他们都开不出的石中仙，怎么会觉得外人能开出石中仙呢？” 小娀简见李如意有这疑问，顿时给出了解答。 “石中仙中不只有活物，也还有许多神性死物。许多石中仙内蕴含着机缘宝藏，所以天下修士在开出石中仙之前，都会进行识别一番。” “故而会借用某些术法，来一观石中仙的好坏。” “这种术法许多，虽不至于人人都会，但是也多少都了解一点。” “所以这世间也有一群人，便以此为生！” “石中仙与天地之间的灵脉大势息息相关，故而这群人以石中仙来领悟习阴阳之术，观天地脉络和夺取天地灵物而修炼！” “这种修炼之人，往往都极为富有而尊贵，且有一个名称，就像剑修一样，被称之为......地天师” “地天师？”李如意一愣，却从未听说过这种名字。 小娀简点了点头，“没错，地天师！” “地天师擅长观天地脉络，寻龙探穴，喜欢出入各种仙人遗墓，也因为他们对于天地脉络和山石感知极为敏锐，所以也是开石中仙最为厉害的一群人！” “而现存的世间，玉梳台便是这样的一个家族！” 李如意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那玉梳台都打不开的石中仙，岂不是其他人更难打开了？” 小娀简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是听说玉梳台千年前有一位天骄，执掌玉梳台之时神秘的失踪了。” “他带着玉梳台那绝妙无比的地天术消失了，所以如今的玉梳台或许还不如有些脉的散修地天师！” 李如意皱着眉头，心中有些茫然。 对于地天师这种存在，只觉得有些古怪。习阴阳之术，观天地脉络，夺天地造化而修炼。 这怎么看都像是......道门旁支啊！ 难怪叫什么...天师。 沉默片刻，李如意又对小娀简开口道：“如今的玉梳台，你知道多少？” 小娀简摇了摇头，似有些苦闷的样子。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晓命池的老家伙说起过，说如今的玉梳台为上古地天师的其中一脉传人，姓亓......” “什么？”小娀简还没说完，李如意便打断了小娀简的话语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姓亓？”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一瞬间想起了亓官宴，那个运气好得不行的家伙！ 亓官宴姓亓官，而玉梳台之人姓亓！ 李如意听穆剑清说过：亓官本是亓姓的分支，也属于亓姓一族，也是自家人。 难不成...... 小娀简点了点头，蹲下身去，用手在地上写出了‘亓’字！ 一瞬间，李如意想起了当初亓官宴与他道别时曾说过，“这段时间，族宗找到了我们家，让我们认祖归宗，我家便要离开半月山了！” “难道亓官宴就是玉梳台的亓家人?”李如意呢喃了一声，似也觉得有些不对。 穆剑清说起亓家的时候，并未提及玉梳台！玉梳台如此出名，提及亓家之时为何以亓家相称，而不是以玉梳台相称呢？ 见李如意愁眉不展，小娀简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李如意便将亓官宴和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小娀简与李如意说了半天，似也一时间忘了一旁石壁之中的双眼，微微得意了起来。 “李如意，我们都是离开半月山一年，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呢！” 说着，小娀简兴致勃勃的开口道：“因为亓家是亓家，玉梳台是玉梳台呀？” “什么意思？”李如意不解......“你刚刚还说玉梳台的那群人就是姓亓！” 小娀简开口道：“对呀，玉梳台是亓家，可亓家却不只是玉梳台。” “亓家是地天师一脉的血脉传人，但是地天师又不只是以开石中仙而活，他们更主要的还是寻龙探穴，以阴阳之术来观山川脉络夺取天地造化而修炼。” “所以亓家的大部分人都不在玉梳台，玉梳台也只是亓家的一个山门。亓家有很多山门的！” 小娀简这么一说，李如意这才明白了过来。 如此说的话，那玉梳台确实能说是亓家，而亓家却不能被称之为玉梳台。 如果，亓官宴真是亓家人...... 李如意想起当初在半月山的亓官宴一家被突然叫回到亓家认祖归宗，心中猜测或许与眼前这玉梳台的诡异一幕有关系。 也明白了亓官宴那家伙为什么运气那么好...... 原来他是地天师一脉的传人啊。 李如意顿时有些羡慕。 只是若他真是亓家人，也不知道这次玉梳台问剑，他是否会来。 一瞬间，他无比的‘怀念’亓官宴。若是有亓官宴在身旁，他哪还需要去悬空寺要什么平安符啊。 有那运气极好的家伙就够了！ 正在思索间，小娀简忽然又似看到了什么一般，再次拉了拉李如意的衣角。 “李如意快看！” 李如意闻言随着小娀简所指，转头看去，只见那石壁上又出现一双眼睛睁开...... 紧贴着石壁！ 仿佛随时都能走出一般...... 而这一瞬间，让李如意最恐怖的是，他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身躯，已极为清晰！ 那是一尊佛陀！ 只不过却是一尊面目狰狞的邪佛！ 第200章 亓家祖坟 洞壁之中的邪佛头顶无发，双手合十，身躯被嵌在石壁之中。 面容之上却带着可怖的狰狞，仿佛比妖邪还要恐怖。 “这里......怎么会有邪佛！” 小娀简怔怔地出神，浑身战栗。 李如意在见到邪佛的瞬间，同样浑身冰冷，如坠雪域。 这种寒却并非来自体外，而是来自心底。 哪怕见到仙落山的那魔念，李如意也不曾感觉到过这种恐惧。 可是见到这种邪佛，却让李如意和小娀简的心底同时浮现出了一种来自神魂的战栗。 佛便是佛，可邪佛算什么？ 李如意知道必须要离开此地了，此地太过诡异，仿佛带着不是他这个境界能够观之的东西。 “我们快想办法离开！”李如意沉声道。 小娀简紧紧地抓着李如意的衣角，深深的点了点头，“好！” 两人远离了那邪佛所在的石壁，回到那块大石头之旁。 李如意强行让自己的冷静下来，闭上双眼开始思考，口中念念有词。 “此地透气，说明一定有出口或者缝隙！只要有缝隙，便有离开的机会！” 只要有缝隙，他便有机会用折戟剑破开缝隙，一路往外。 李如意带着小娀简在洞中继续寻找着。 忽然，李如意猛地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小娀简仰头看向李如意清秀的面庞。 李如意沉吟许久，看向周围的石壁，“我于幼年时跌下过井底，井有口子，可在井底依旧透不过气来。” “此洞空气流通，说明一定不止有一个口子！” “一定会有两个以上的口子与外界连通，所以才能形成空气流通，否则单有一个口子此洞之中的空气也无法流通，我们也早就憋死了！” 如今两人与曾经在凤鸣江底不同，当初在凤鸣江底两个人都是神魂，神魂不用喘气！ 可如今两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喘气不行！ 李如意看向手中轻微摇晃的手中灯烛之火，继续开口道：“既然空气流通......” “就会有风！” 有风！ 小娀简双眼一亮，看向李如意。 “风从一个洞口吹入，从另一个洞口吹出！”李如意双眼渐亮，“我们找不到吹出洞中的口子，但是我们可以找出吹入洞中的口子！” 说着，李如意从戒指之中取出了一些备着的干粮，放在蜡烛上引燃。 干粮遇火，冒出了一股青烟...... “我们感觉不到风，但是烟可以！” “屏息！”李如意说了一声，打出一道灵气，让干粮烧得更旺。 很快，干粮的浓烟寥寥升起，不多时便布满了整个洞中！ 李如意并未用一缕青烟寻出口，因为风太小，青烟会散，几乎不可能以青烟寻到出口。 但是，他可以让洞中布满青烟来寻入口！ “跟我走！” 李如意拉起小娀简的手，以手中的灯烛为引，在浓雾之中继续开始寻寻觅觅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停了下来。 他们的面前，一处地面之上，烟雾扰动。 那里一片碎石地面之上的青烟，如同浑浊的江水之中，忽然混入了一流清澈的溪水一般醒目！ 风是从地面的碎石缝隙之中往上吹，几乎微乎其微，若无青烟，根本就寻不到这一个风吹入洞中的地方。 李如意和小娀简互相看了一眼，小娀简兴奋的叫道：“是这里！” 李如意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一旁那邪佛所在的石壁，唤出了折戟剑，走到了那处乱石前！ 折戟剑轻舞，朝着那清风吹入的地面猛的一挥。 寒芒闪过。 一道剑气划破洞中的寂静，带着声势浩大的共鸣，落在了地上。 轰！ 石破天惊，地上出现了一个洞。 只是那洞中并无出口，只是被李如意一剑斩出的深坑。 李如意也没有多言，又是对着深坑继续斩出一剑。 轰！ 深坑又往下蔓延了一些！ 李如意带着小娀简跳入了深坑之中，继续烧起了干粮，冒出青烟，存着细风吹入的方向，继续斩出一剑。 轰！ 就这样，李如意沿着风吹入洞中的方向，不断斩出一剑又一剑，硬生生的沿着风吹入的缝隙，开出了一个洞穴。 碎石都被小娀简运转修为，送至后方。 是一条没有退路的前行。 李如意也不是不想直接往上这般打通，可他不知道方向，谁知道自己破开石壁，会放出什么东西来。 所以，沿着有风吹入的方向，破开洞穴，是最好的办法。 也不知道这一路破洞前行多久。 慢慢的不知从何时开始，破洞的方向渐渐地朝上而去！ 李如意算了算，似乎都已经沿着石缝挖洞前行了数百丈了...... 终于，面前的吹风进来的缝隙似乎大了一些。 “我们可能快要到出口了！”李如意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 小娀简也是兴奋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挥舞着折戟剑，又是斩出一剑。 轰！ 石破之声似乎在一个极为宽广的空穴之中回荡响起。 眼前豁然开朗。 只不过却依旧是漆黑一片...... 李如意脸色一变，从前方的传来一种让他极为不安的气息，那种气息之中似乎带着幽然的怨气。 李如意和小娀简面面相觑，扭头望着前方那一片黑暗，沉默不语。 终于，小娀简弱弱的问道：“要不......看看？” 李如意皱着起了眉头，“看看！” 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出了石洞之中，走入了偌大的空洞之中，李如意探出手中的蜡烛，以烛光探向前方。 只见，此处依旧是一处洞穴。 不过此洞穴却是一个巨大的洞府，平整而四方的洞府之中有着人为开凿的痕迹。 只是，漆黑的洞府之中，却带着悠远而破败的气息。 洞府的最中央位置，有着一株苍老的古树，古树之上挂满了青铜铃铛！ 铜铃之上布满了铜锈，铃铛之中却挂着一颗颗夜明珠。 那一颗颗眼明珠如同满天星辰一般，虽不亮，却是这洞府之中最为夺目的存在。 这底下，竟然有如此古怪的一棵树！ 两人望着面前的这古怪一幕，沉默不语。 小娀简忽然转头看向李如意，幽幽开口：“好像，我们挖进谁家的祖坟了......” 李如意僵硬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第201章 禁制被破 小娀简一脸的无辜，踢了一脚身旁的碎石。 “这里是亓家的玉梳台，咱们挖了人的祖坟，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李如意有些无语，想起了对他极好的亓官宴。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挖了极有可能是那家伙的祖坟...... “他们......不也是到处挖人家祖坟吗？或许对祖坟这种东西也不是很在意......”李如意自我安慰，但又不是很确定。 “应该也能接受自家祖坟被挖吧......” 小娀简苦着脸，有些苦恼的模样看了李如意一眼：“这能一样吗？” “地天师一脉的祖坟被人挖了，相当于......” 小娀简开始比喻： “相当于璃阳皇妃偷汉子，马夫被贼人偷了马，如厕塌了茅房...” “掏屎被粪糊了脸......” “好了，别说了！”李如意越听越愧疚，抬手捂住了小娀简的嘴。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不是亓家的祖坟也说不定呢？” 李如意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这玉梳台下的大墓，即便不是亓家的祖地，也必然是某位亓家先祖的坟了啊。 小娀简被李如意捂着嘴，‘啊呜啊呜’了一阵，说不出话来。 李如意捂了一阵，松开了小娀简。 “只要我们自己不说，谁知道是我们挖的？” 小娀简一愣，反问道：“我们若是想离开，只能从墓里出去啊！” “咱们从人家祖坟走出去，不是很明显吗？”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 小娀简有些苦恼地打量着墓穴之中的景象，弱弱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如意想了想，“有个一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什么？”小娀简一愣。 李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好消息是这里既然是墓穴，就一定有通往外面的口子！” “坏消息呢？”小娀简又问。 李如意清秀的脸上积上一点苦恼：“坏消息是，就像你说的，我们如果通过出口出去，一定会被玉梳台的人抓起来！” “而我们，好像只有通过墓穴走出去这一条路！” 毕竟，他们也不会地天之术！ 不会地天之术，就不能通过感知山川脉络，另外再挖一条路出去...... 否则要是胡乱挖，谁知道会挖出什么鬼东西。 小娀简有些无语，双眼眼巴巴的望着李如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如小大人一般的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负手而立，摇了摇头：“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好不容易从凤鸣江底出来，又被困到了那个诡异的洞里。” “又好不容易挖出了，结果挖到了人家玉梳台的祖坟里。” “我似乎都已经能看到，被人家玉梳台追杀的样子了......” “唉......” “明明，玄凤是天选一族啊，怎么会这么倒霉呢？” 小娀简似乎极为困惑的模样...... 李如意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呃鼻子，侧过头去，自觉没有开口。 沉默之中，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皆是苦恼不已。 “那接下来怎么办？找到墓门，走出去？”小娀简问道。 李如意想了想，忽然眉头一挑，“其实吧......”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小娀简不解，一张小脸之上尽是疑惑，“什么意思？” 李如意默默的收起了折戟剑，干咳了两声，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尴尬却掩藏不住一丝兴奋。 “来都来了......” “随便逛逛也不是不行对吧？” 小娀简咬了咬手指，她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是，反正都挖到人家的祖坟了，而且出去还要被亓家追杀，还不如看看人家的祖坟。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道法自然是这个意思吗？” 李如意拍了拍小娀简的脑袋，不满道：“我就是道门之人，我岂会不明白此句真义？” “道爷乃是文阁六贤，说什么是什么！” 小娀简‘哦’了一声，点头道：“好吧，反正人家祖坟是你挖的，跟我没关系！” “看看也行！” 她知道李如意也不是真的想要挖人家祖脉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反正，挖都挖进来了。 看着不讲义气的小娀简，李如意被气的满脸漆黑，“我为什么会挖到人家祖坟？还不是因为救你？” “挖人家祖坟这个事情，你至少得承担一半...七成因果！” 小娀简也觉得李如意说的对，于是点头道：“好吧好吧，都怪娀简，七成就七成！” 李如意看着懂事的小娀简，也有些心软，“算了，一人一半吧。” 小娀简立刻笑了起来，抱着李如意的胳膊就甩了起来，一副多变的模样。 “就知道咱们李如意对娀简最好了！” 李如意翻了一个白眼，带着小娀简就往墓里深处走去。 一大一小两人如同闲逛一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走到了那株古树之下，两人一同抬头看向古树...... 古树很大，却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早已死去，满树的铃铛和夜明珠是那般的耀眼。 “也不知道什么亓家的祖坟之中没有禁制！”小娀简望着那满树的夜明珠，双眼之中像是冒着星星一般。 李如意一愣，似乎也有些疑惑。 一般这种大墓之中，一定会有些禁制和危险，但是他们进来却什么都没有遇到。 “有点奇怪。” 小娀简转过头眼巴巴的看向李如意，“我想要夜明珠！” “就摘一颗好不好？”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那满脸骐骥的模样，有些心动，但是却又有些犹豫，“会不会遇到危险？” 小娀简闭上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没有危险！” 李如意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小娀简立刻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古树，抬手便摘了一颗距离她较近的夜明珠下来。 古树很大，小娀简扒在上面，如同一只蚂蚁爬上了小山一样。 小娀简望着手中的夜明珠，无比的开心。正欲跳下树，一转头看向树杈之时，却微微一愣。 “李如意，树杈上有个很大的洞，好像很深的样子。” “好像是通往深处的密道。” 说着小娀简皱起了小眉头，“看样子好像曾经有人进来过......” “感觉原本这里是有禁制的，只不过被那个人破坏了......” ——分隔符—— emmm，有读者说对于‘地天师’和‘地天之术’有疑问，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好让大家更容易理解。 ‘地天之术’我借鉴了古代的一种玄学学问：堪舆术！ 堪舆术，即相地术，俗称风水术，是一门历史悠久的玄术。属于占相阳宅（生人住宅）和阴宅（死者墓葬）的地形、环境、结构、坐向以测断吉凶休咎的方术。 并不是说只能‘盗墓’，而是可视作做出自郭璞撰的《葬书》：“《经》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其中所言，只不过也可以通用过风水之术来盗墓而已。 至于地天师......毕竟是写道家的，‘天师’一词即便可能跟巨作有相似，我也懒得避嫌了。 后期还会出现很多‘天师’，比如术天师等等。 最后请大家：切勿迷信，相信科学！ 第202章 桃木为棺 小娀简回头看向下方的李如意，对着李如意招了招手。 “你要上来看看吗？” “也好！”李如意想了想，便爬上了古树。 古树很大，像是楼梯一样，李如意爬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只不过爬上了古树之后，李如意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二境了，怎么还用爬的？” “我能飞了呀！哦......我还不知道怎么飞！” 小娀简看着李如意那‘愚笨’的模样，‘不耐烦’的摆手道：“等我们出去，我教你飞！” 李如意黑着脸，“咱们说的飞是一样的吗？我又没长翅膀！” 小娀简站在树上，闻言一愣。 她又咬起了手指，开始沉思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李如意爬到了小娀简的身旁，两人一同挂在树上。 小娀简叹了一口气，如同小大人一般的有些哀伤，“我凝练肉身之后，也没有翅膀了。” “晓命池的老家伙说，我如果要变回玄凤，还要修炼好久......” “是不是这样......我就不会成为当初凤鸣江底那个老头说的世间祸害了？”小娀简认真的说道，“或许这样也不错。” 李如意一愣，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小娀简还是在意当初那老头对她的‘评判’！ 他一手抓着树干，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小娀简的肩膀，出声安慰。 “别想那些了，做人凭心而已，哪有人生来就是坏的？” “那老家伙说你是祸害，只不过是因为他害怕你而已......” 小娀简闻言，又开心了起来。 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两人这才想起正事，齐齐地看向那树杈之中的巨大树洞。 树洞的入口的四周还摆放着几块残破的玉石，好像那玉石本是某种禁制的阵眼，不过如今已经被人破坏了！ “看来，亓家的祖坟已经被人盗过了！”小娀简有些失望的开口。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的模样，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她失望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难怪堂堂玉梳台的地下大墓之中竟然没有禁制，原来早就被人破坏了。” “嗯嗯，而且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小娀简看着那玉石的衰败模样，推测道。 阵眼玉石夺地下灵脉之力而成禁制阵法，只有被破坏之后才会衰败。 看这样子，似乎禁制被破坏至今已有数千年时光。 忽然，小娀简一愣，咬着手指开口道：“不对啊！” “亓家祖坟千年前就被人盗了，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不知道？” 李如意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想不通。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小娀简指着树洞，提议道。 李如意沉思许久，“可！” “反正都进来了，看看那个盗墓贼是怎么出去的也好！搞不好我们也能找到他留下的盗洞，这样我们就能避开玉梳台的视线悄悄离开。” “只要我们不说，亓家怎么会知道我们挖了他们的祖坟？” 想通了这个，李如意立刻笑了起来。 小娀简看李如意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的‘诡异’笑容，莫名觉得有些坏。 “李如意！” “嗯？” “你笑得我有些害怕。” “......” 李如意黑了一张脸，默默地朝着树洞爬去，小娀简也跟了上去。 两人爬到树洞前，李如意先是丢了点干粮下去，见没有异常，便也跳了下去。 小娀简也是跳下了树洞。 树洞极深，好在李如意有了二境修为，才没有被摔死。 等两人再次点起灯烛，看向周围的景色，顿时一愣。 此处是一个极为浩大的洞穴，洞穴的前方，放着一个巨大的红木棺椁。 棺椁之下是一个看着像祭坛一样的高台！ 高台的四周，刻着各种奇怪的雕纹，看上去极为诡异。 其中摆放着一块块像是送他们进来一样的石头，那一块块石头之上布满了各种奇怪的痕迹。 “怎么感觉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小娀简咬着手指呢喃了一声。 李如意听到了小娀简的呢语，莫名其妙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里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东西的样子，这个祖坟......有点穷！”李如意说着，“可能被盗墓贼搬走了，找找看有没有盗墓贼留下的盗洞吧。” “我们要快些离开，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小娀简点了点头，举着蜡烛和李如意在巨大的墓穴之中寻找了起来。 找了半天，两人一无所获。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和小娀简对视了一眼，看向了远处那巨大的高台古棺。 两人手拉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巨大的高台之上而去。 “你说这坟葬着亓家的哪位祖先？”小娀简边走边问。 李如意摇了摇头，“亓家有哪些祖先我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这里葬的是谁......” 小娀简也点了点头，不再问李如意这种白痴问题。 两人费了半刻钟，这才走上了高台。 那高台之上的红木棺椁极大，看上去就像一间房子一样...... 两人站在棺椁的面前，如同蝼蚁一般。 “什么人啊，死了要用这么大的棺椁下葬！太奢侈了吧？”小娀简开口道。 可李如意却看着那巨大的棺椁，脸色阴沉，浑身冰凉。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的模样，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意回头看向小娀简，点了点头。 “这根本不是墓葬，或者说，不完全是墓葬！” 小娀简一愣，“那是什么？”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那巨大的红木棺椁，声音低沉道：“这棺椁是千年桃木所炼制，哪有人死去，用桃木棺椁下葬的？” 走近棺椁之后，李如意才发现这棺椁竟然是桃木！ 可桃木在道门，一般用于镇压邪祟！ 人死后，怎么可能用桃木棺椁下葬？ “更何况......” 李如意忽然指向因常年身处地下而变为红色的桃木棺椁之上，一排刻字：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这是道门的《人道经》，大多同样用以驱邪镇魔。” 小娀简闻言一颤，僵硬的转头看向红木棺椁，心中无端的起了一种凉意。 “如此大的桃木为棺，又刻着人道经......” 李如意咽了一口口水，幽幽的看向小娀简。 “这里恐怕是葬着什么至邪的大凶之物.......” 第203章 诡异为铭 小娀简闻言，一瞬间就觉得这个地方无比的阴森。 忍不住的靠近李如意，抬手紧紧地抓着李如意的衣角。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桃木棺，又想起了外面那株用古树为入口却挂着的满树铃铛和一颗颗夜明珠。 “桃木为棺，死树为门，古铃为声，夜明为星......” “在玉梳台下这种满是‘石中仙’的地方，设下了这样一个葬下无边诡异的大墓，恐怕这墓主人.......” 李如意还没说完，小娀简就蹦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别说了！” 她跳着想要捂李如意的嘴，却又满脸不安的看向周围漆黑的一片，“我害怕！” 李如意也自觉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咽了一口口水。 唤出了折戟剑，才觉得有些心安...... 只是折戟剑刚被李如意唤出来，就猛地一颤，缩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剑锋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李如意更害怕了...... 两人一剑，缩在这诡异的额墓穴之中，面面相觑，一下子都不敢说话了。 沉默许久，也没看到什么异常。 李如意渐渐的松了一口气，轻声的开口道：“我猜测，这里根本没有盗墓贼进来过，那个禁制或许一开始就被破坏了。” 小娀简紧紧的靠着李如意，一脸紧张的望着周围，“为什么？” 李如意皱着眉头，开始分析：“其一，看那死树门的禁制被破坏的年份，与这墓建成的年份相近。” “其二，若是有地天师想要盗此墓，凭借着堪舆地天之术，应该也能通过山川脉络早早地发现此墓不是什么好地方，也就不会下来触其禁忌。” 小娀简想了想，顿时连连点头，可随即又是一想。 “这么说的话......此墓或许根本没有出去的出口？” “那这个墓是怎么修建的？”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高台之下的那一个个巨大的石头，幽然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吗？” 小娀简一愣，“你是说，这里是通过那些石头，传送进来，直接在地下修建成的？” 小娀简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么说......那死树上的禁制或许是那些修建古墓的工匠为了离开而破坏的！” 李如意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什么不对，起身拉着小娀简往巨大的红木棺椁后方走去。 等走到了后方，李如意这才看向古棺，这才摇了摇头，“或许，这个墓，从来就没有工匠。” “而是他自己为自己建造的！” 小娀简随着李如意的目光看去，顿时一怔。 只见那棺椁的背面，深深的刻着密密麻麻的墓志铭...... ...... 余生三千年，阅尽天地造化。 然，堪舆地天一术夺天地造化，常年游走于天地造化之间，各中福泽诡异伴身。身临诡异，终究还是无法逃离。 诡异如剑暮，吾也终成诡异。 吾意识朦胧，终觉自身将成祸源。 为祸不及旁人，吾孤身离走，寻此深地，自建封印之地，将自身困于此！ 然，吾又思及此地多诡异，或有后来之人不慎被‘奇缘石’送入地底。 于心不忍后人遭劫，故而自毁禁制。 此铭之下有吾所留《堪舆——地天之术》，后来人若是被困于此，自可习去。 只愿记吾忠告：地天不祥，勿要深究！ ...... 那墓志铭上所刻的，似乎是这位墓主人自己留下的墓志铭。他还在一旁留下了许多关于生前的所经历。 小娀简望着这面墓志铭，像是终于知道了这位墓主人是谁了。 “原来，这就是亓家三千年前那位诡异失踪的天骄先祖。”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把自己封葬在了这里......” “难怪就连亓家之人也找不到他！” 李如意望着这面墓志铭，久久未语。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有关于剑暮诡异的事情了...... 第一次是那深林之中，山魈守护的穆家先祖。穆家先祖是因为进入过剑暮，所以才沾染了诡异，最后自绝于林中。 这第二次，是亓家的先主。可是亓家的先主却是因为常年与地天福泽的山川脉络为伍而沾染了诡异！ 诡异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剑暮降临会诡异，而地天之术也会沾染诡异？ 李如意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琉璃境，实在是太奇怪了...... 通过墓志铭，李如意才明白......原来亓家这位先祖也跟那穆家先祖一样，为了不害及旁人，而选择的自绝。 只是他又怕人因为‘奇缘石’而被送入他的墓葬之中而自毁禁制。 更是留下了地天之术，好让进来之人通过学习地天之术而安然离开...... 那所谓‘奇缘石’，或许便是送他们进来的大石头吧！ “真是一位善良的前辈啊。” 可是这么心地善良的一位前辈，却沾染了诡异，而后自绝在了这里。 小娀简看向了桃木棺椁墓志铭下的一个地方。 那里很明显便有一个暗格，轻轻一按，那暗格便弹开了。 里面赫然便是一块灵玉，灵玉之上闪着光芒，像是其中封存着便是地天之术一般。 只不过时间太久，灵玉上的光芒也已然无比的黯淡。 “要不你学学这地天之术吧，我们就可以通过地天之术挖出这地方了！”小娀简看向李如意，开口提议道。 说着捡起灵玉，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接过灵玉，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眼下，要离开，就只有通过这位亓家先主留给他们的办法了...... 至于墓志铭上所言地天一术的诡异......哦，李如意是点灯人，不怕诡异！ 李如意收起折戟剑，盘膝而坐。 手中运转起了修为，灌入灵玉之中。 刹那间，灵玉之中微弱的光芒飞出灵玉，带着玄妙的地天之术，涌入了李如意的额头之中。 砰的一声！ 封存着地天一术的灵玉随即裂开...... 一时间，李如意脑海之中轰的一声。 似一册册他没有看过的书卷，却强行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一般...... 轰！ 李如意头晕目眩，脑海之中浮现出了各种地天之术！ 恍惚之间，他在一片朦胧之中，像是见到了一个老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人笑容如松，平和地对着他开口： “天地为轴，脉灵为引。” “山河为路，双目为舟......其为地天！” 老人又说： “盖闻天开地辟，山峙川流，二气妙运于其间。” “一理并行而不悖......” 第204章 以天为心 “一理并行而不悖，气当观其容结，理必达于精微.......” 老人似与谁人坐而论道，与李如意讲了很多。 “地天之术，天下间流传的有许许多多，吾观地天领略山川理气，汇而成书，吾将名之为《雪心赋》！” 白雾茫茫，李如意沉浸在了这位自封的亓家先祖的留下的地天之术中，感知天地之间的各种玄妙。 他的传承，被他命名为雪心赋，也是他能穿行天地之间的根本。 “胎息孕育，神变化之无穷；生旺休囚，机运行而不息。 地灵人杰，气化形生。孰云微妙而难明，谁谓茫眛而不信。” 老人笑容如苍松般慈祥，落在了李如意眼中。 李如意仔细的听着老人的讲解。 也不知讲了多久，李如意又是听了多久。 渐渐的，李如意所感知的天地似乎在他眼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此种变化并非是真的变化。 而是在李如意的眼中，本杂乱无章的山川理气，变得开始有迹可循了起来...... 传承之末尾，老人似乎有些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地天一术，并非只是寻龙探穴之术。在吾的心中，此术更是在寻找人与天地之间的关系。” “寻找......人与自然万物的联系。” “观天地，而明自我......” 老人神色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遗憾之色，“只可惜，此方天地，剑暮遮天，暮下尽为诡异。” “吾观天地，便如观诡异！” “诡异看的多了，自身便成了诡异。” “吾之《雪心赋》......生不逢时！” 老人脸上带着浓浓的遗憾，沉吟许久之后，似看向了李如意，摇了摇头道：“故而，吾之雪心赋之末，还留有吾之一念。” “往后来人雪心赋大成之日，能以这一念改天换地！”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老人，从这《雪心赋》的传承之中，他才明白这位亓家的前辈，心中到底抱着怎样的远大抱负。 老人神色极为认真的望着李如意，开口轻吐： “天地已疾，苍生无生！” “得吾《雪心赋》之人，需知天地万象，人为根本！” “后来人，若雪心赋大成，望解天地之疾！” “引苍生寻生......” 这天地病了，故而习惯了观天地而修行的地天师一脉，也会染‘病’，可这个‘病’终将会蔓延至苍生头上。 老人留下《雪心赋》，何尝不是想要为这天地留一线机会。 苍生无生，望后来人能解天地之疾！ 而救苍生...... 亓家先祖自然知道此有多难，并未强求，只是希望习得他《雪心赋》的后来人，能将此念寄于心间。 这是传承之人......唯一的要求！ 他似带着期盼，深深的凝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面色如沉，他轻轻的站了起来，心中复杂而又不知所措。 只是他知道，老人想要以借救一人，而为救苍生留下一线生机...... 这一刻他收起了对地天师一脉的偏见，缓缓的跪在地上，对着老人深深一拜。 “天地已疾，却依旧有人缝缝补补。” 李如意想起了守在凤鸣渡的那群剑仙，想起了天资傲然却守卫剑暮的徐羡渔。 他又想起了出入剑暮，终是落寂的点灯人.....他的娘亲...... 还有面前这位，妄图以地天之术‘改天换地’而解开天地之疾的亓家先祖。 “这天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李如意又对着面前的老人深深一拜。 “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事事如意何尝不是世事如意？” “吾为点灯人，双肩虽窄，却也并非不能挑起世间重担......” 李如意掷地有声！ 娘亲能为天下剑暮点起灯烛，他为何不行？ 他的小小心中，能承载的东西不多，不过只是一柄剑几个人而已。 可他的眼中，却带着许多人期待的目光。 老人怔怔地望着李如意，李如意第三次对着老人拜了下去。 “我生而不祥，可我这样一个不祥之人，却有许多人为了让我活着付出了很多！” 娘亲不知去向，道长一夜白头，先生满身是伤，徐羡渔丢半命，亓官宴独走万里，陈其则身葬仙落...... “前辈之言，如意铭记于心中！若我能走过命劫......” 李如意苦涩一笑，目光却坚定。 “如意不死，天地无恙！” 轰！ 似有天地鸣响，这传承幻象之中，风卷云涌，带着少年的赤子之心回响不绝。 老人忽然笑了起来，抬起手，在李如意的额头轻轻一点。 瞬间，李如意修为之中，似多出了一道什么东西。 这道东西，在李如意的奇经八脉之中疯狂的蔓延，直至蔓延至李如意的双目...... 老人望着李如意，轻轻一笑，闭上了双眼。 “如此，吾心可安。” ...... 眼前的传承幻象散去，李如意回到了墓穴之中。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古棺。 古棺依旧诡异，李如意却不再感到恐惧。 方才的一切所言，皆是李如意的本心。 自始至终，传承之中的亓家先祖从未提过要后来人将《雪心赋》带回亓家，似乎在他眼中，亓家与天地之人，没什么不同！ 他不在乎是谁得了《雪心赋》，只在乎其传人是否明白他的心念。 李如意此刻终于知道，《雪心赋》的真正传承，为老人的最后一指...... 那一指之中带了太多的东西！ 李如意不知道那最后的传承，叫什么。 但他却明白，是他的明志让老人认同，才将最后传承给他。 若无那最后的传承，他也能通过雪心赋离开此墓穴。 唯有明志，才可得真传！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墓穴之中，运转起老人给他那一指的真传，双眼之中闪过一道金芒。 刹那间，整个地底墓穴似乎都在其眼中明亮了起来，透过墓穴之壁，他看到了一条条脉络，纵横交错。 如同整个地下，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其中的玄妙，无法言说！ 这才是，《雪心赋》真正的妙用！ 第205章 一支凝香 见李如意醒来，一旁双眼疲惫的小娀简立刻凑了上来，好奇地问道： “怎么样？” 李如意回过神，转头看向了小娀简。 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位亓家先祖留下的地天之术名为《雪心赋》，我已经学会了。” 小娀简顿时开心不已，却有些无聊一般的坐在了地上，“你可终于学会了，你知道自你昏睡，已经过去多久了吗？” 李如意一愣，“过去多久了？” 他明明只感觉似乎只过去了数个时辰，难道过去了很久了？ 小娀简闻言不满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说道： “至少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她简直快要疯了！一边害怕这诡异的墓穴，一边又担心李如意。 整日围绕着李如意打转，有人不敢休息。 看到李如意醒来，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如意闻言嘴角猛的一抽，双眉跳动不止，沉默良久道：“还好吧，只过去了半月......” 半个月习得雪心赋，已然是他聪明！ 想着，李如意得意洋洋起来！ “跟你说个事情，咱们以后不缺银子用了......” 小娀简一愣，“什么意思？” 李如意故作神秘，叫小娀简捡一块石头过来，小娀简不明所以，却还是懒洋洋的起身，她懒得下高台，故而走到了高台之旁。 探出稚嫩的双手，从一旁的高台之角上硬生生的摆了一块石头下来。 李如意看着一阵牙疼。 玄凤的力气浩大呀...... 小娀简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将小石头递给了李如意。 “喏，给你！” 李如意闭上双眼，试着按照老人最后那一指之中的传承之力，汇于手指之上。 指尖泛起了一道微弱的金光，然后轻轻的点在了石头上。 而后，没有丝毫反应！ 李如意嘴角一抽，尴尬地看向小娀简。 小娀简一脸的茫然，“怎么了？” “你想说什么？” 李如意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挥挥衣袖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不是说可以点石成金吗？ 怎么没有反应？ 啊......修为不够！还是亓家老祖的雪心赋在骗人？ 一时间李如意有些凌乱，但是却面色如常。 “哎呀，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小娀简不满地追问，抱着李如意的大腿，一阵摇晃。 李如意无奈，只能开口：“雪心赋中记载，修至入门，便可点石成金！” “修至小成，便可改造山脉走向，借山脉之力为己用。” “大成可改天换地！” “难道我连入门都还没有吗？”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态！ “还以为以后不缺银子用了呢......” 小娀简一脸有些疑惑，“会不会，点石成金不是这个意思？” 李如意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 点石成金大多用于化腐朽为神奇的例举。 可能亓家先祖在雪心赋中想要表达很厉害的意思，又碍于篇幅，便这么一提。 穷怕了的李如意，甚至方才萌生了回到半月山，把半月山变成金山的心思。 好了，这下子，想法被扼杀了。 李如意有些失望，小娀简也是。 “走吧走吧，出去再说。”小娀简看了一眼四周，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李如意也是点了点头。 “走！” 两人一同下了高台，回首看向那高台之上的巨棺，李如意又是对其深深一拜。 转头看向高台之下的那些石头，李如意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说，近来为什么忽然有人要去挖那么多的奇缘石？” 奇缘石，就是古棺上墓志铭中所对于这种送他们进到地下的石头！ 奇缘石连通山川脉络。 小娀简一愣，不由得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亓家想要进到这祖坟来？” 李如意皱着眉头，轻轻摇头：“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这位前辈自葬于此，所以不一定是想要进到祖坟！” “也有可能是想要进到地下的其他地方！” 小娀简想了想，和李如意目光碰撞在一起。李如意立刻想起了地下那些石壁之中封印着的邪佛。 猛的开口：“或许他们已经知道玉梳台下尽是类似那邪佛之类的诡异东西！” “他们想要通过奇缘石进到地下，挖出更多的石中仙，在其中找出压制诡异的东西！” “但是有些石中仙即便是他们也不敢乱开，故而以问剑之名，邀天下宗门之人齐至！” 小娀简摇了摇头，看向地上碎裂的灵玉。 “或许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先祖的地天之术，就在他们自己脚下！” 李如意想了想，提议道：“等我们出去，便上玉梳台看看！” 亓家先祖留下的传承，对李如意有救命之恩。 更何况，亓家还有亓官宴！ 不论如何，李如意都想看看自己能否以《雪心赋》给亓家一点相助。 小娀简点了点头，“好呀！” “反正也没啥事。” 李如意却想起了亓家与悬空寺有故，若有可能，看看能否在亓家口中找到悬空寺在何处。 “不过，一定不能说，咱们挖了人家的祖坟！” 李如意转头嘱咐道！ 毕竟，小娀简的几个比喻实在是吓人...... 小娀简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李如意拉起小娀简，便走到了墓穴之旁。 运转雪心赋，看向了地底的脉络走向，唤出折戟剑，便朝着墓穴斩去。 轰！ 墓穴破开。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连绵不绝的轰鸣。 两人以剑挖着墓洞，朝着洞外走去...... ...... 一处云山之巅，如同一方小小的净土。 云雾缭绕之中，却似一声声喧哗吵闹传上了山巅。 山巅之上，一间质朴的木楼之前，一位青衣素容的女子淡雅地坐在石桌之前，手中翻动着书卷。 长风卷起，吹动着素容女子长发飘飘。 女子的容颜极为出尘，好似并非人间绝色。唯有‘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一诗句方能形容。 似山下的吵闹让她有些不甚扰之，无奈的盖上了书卷，看向一旁。 一旁一位少年坐在地上，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子皱了皱眉，红唇轻启。 “宴，你天资不凡，可回宗已久为何却不勤加修炼？” 亓官宴望着面前自己这位美若天仙的堂姐，沉思了片刻，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姐，世间对你美貌这般夸赞，你会苦恼吗？” 女子眉头皱的更紧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亓官宴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有些苦恼道：“是这样，我有一个好友，名为李如意。” “我之前答应他，把你嫁给他......” “可是我忽然发觉，他虽然命数不好，但是单论容貌，好像你也有点配不上他......” 亓官宴的眼中，李如意长得实在好看。 可自己这位姐姐......好像世人对她的美貌传言，有些言过其实了。 至少在他看来，自己这位姐姐...... 也就一般...... 亓眉神色如常，却从身后拔出了长剑，对着亓官宴招了招手。 “你过来......” 第206章 且听风语 亓官宴看着亓眉脸上的笑意，顿时脸色一变。 只一瞬间，他却带着叹息的模样，走到了亓眉的面前，落寞的坐了下来，满脸神伤。 原本准备教训教训亓官宴的亓眉顿时一愣，秀眉紧锁。 “怎么了？” 亓官宴眼中带着浓浓的伤感，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 “我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寒风徐来，吹起了无边的思绪，回荡在了山巅之上。 亓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不善的望着亓官宴。 她可太明白了，亓官宴每次要被教训之时，就喜欢说自己幼年在那偏远的凤鸣江畔之时，以此来‘卖惨’，博取同情。 不过，她却不吃这一套！ “所以呢？” 只不过，她却有些好奇，这是亓官宴第一次提起一个外人...... 亓官宴自顾自的从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然后咂吧了一下嘴。 好苦！ 放下茶盏，亓官宴有些落寞的看向山下，口中带着回忆开口。 “所以啊，把姐姐嫁给他，也只不过只是当时为了让他能想活下去的一句戏言罢了。” 亓官宴低下了头去，眼中泛着泪花。 “他又怎么可能能活下来了呢？” 亓眉不知不觉的被亓官的话语，带进了好奇之中，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你确定，你没有卖惨？” 亓官宴摇头道：“我何时用他人卖过惨？” 亓眉点了点头。 确实，亓官宴虽然不着调，却也不会用他人的事情，给自己免除一些‘痛苦’。 “说说吧，若是合情合理，我今日便不教训你。” 亓官宴看着脚下枯萎的落叶，沉思良久带着那满是悲伤的话语讲了起来。 许是幼年时的同情，又或者是对于那好友的愧疚。 曾经的半月山很小，小到与他同年之人，不过寥寥数人。 可在那寥寥数人之中，有着一位命数与他完全相反的孩子...... 他有多幸运，那孩子便有多惨。 “我一直觉得，他的不幸，或许是因为上天无眼，将他本该给他的一切，都错放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那位挚友啊，生来就命不好。” “山里人都说，他是衰仙转世，要不然，哪有这么倒霉的孩子。” 倒霉？亓眉皱起了眉头。 只是还没有等她发问，亓官宴便继续的说了起来。 “姐，你相信会有一个人，生下来时，就注定活不过少年时的命数吗？” 亓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自然是不信的。 可是亓官宴却说：“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从小命不好，每日道观的道长都会为他算一卦！” “三千六百余卦，整整十年，卦卦皆下下。” “了无生路！” 亓眉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亓官宴。 她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这样一人....... 寒风卷起了亓官宴的长发，拨乱了他的心绪。 亓官宴眼中尽是悲伤，“山里的孩子，都不喜欢他，想要赶他离开......” “而他也只是默默地走出小城，独自在凤鸣江畔点灯。” “一点便是一夜......” “等到第二天，便又笑呵呵的回来，对谁都笑。傻乎乎的，好像这样大家就能喜欢他了一样。” 亓眉怔怔的望着亓官宴。 她能看得出，亓官宴很在乎他口中的这个挚友，可是她却愈发的疑惑，“那你呢？你也不喜欢他吗？” 亓官宴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烦他......” “我烦他每次受伤爬起来之后，却还是笑嘻嘻的样子！” “我烦他口中一直念着什么事事如意，可他根本就不会如意。” “我烦他明明怕的要死，却还在是每个剑暮降临时，都出门去为大家在江畔点起灯烛驱赶妖邪。” “可是......” 亓官宴扬起了头，不敢看向亓眉，“即便这样，他却依旧对所有人都很好。” “哪怕山里人都不喜欢他，可谁家遇到难处的时候，他还是会第一个走出来帮忙。” “他说，只要他对大家好......大家总会慢慢喜欢他的。” 亓眉沉入了亓官宴的话语之中，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却心心念念的希望大家不讨厌他。 似乎，他本就活的很难。 沉默良久，亓眉开口道：“他家里人呢？” “死了！”亓官宴说，“他从小就没有父亲，娘亲也在他幼年时便死了。” “那年他才六岁！” 亓眉张了张嘴，“那......” 亓官宴苦笑了一声：“有一年，我因贪玩，迷失在剑暮之中。” “他找到我的时候，他自己已满身是伤。他本就身子弱，却还是找我了一夜。” “我命硬，不怕他克我。但是其实他的命数还是太强了，即便我这造化之命，跟他玩久了也还是会生病。” “但是我也不能跟他说，免得他心中芥蒂。” 风语长扬，伴着点点回忆，在山巅弥漫开来，似带着亓官宴挥之不去的遗憾。 亓眉叹息一般的摇了摇头：“为何你回族宗的时候，不将他带上呢？” 可是亓官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有些出神。 “带不上的，他有命劫在身，也走不了多远。就连道观的先生都没有了办法.......” 亓官宴低下了头去，“他不愿死在外面，也不想跟我出去。” “小城不大，不过百余户人罢了，连个小镇都算不上。可是小城之中的所有人都知道，李如意活不过十六岁！” “其实，他在十岁那年就要死的。是道长救了他，一夜白头。十三岁那年他又到命劫。是先生救了他，遍体鳞伤。” “十六岁那年，在我离开之时，再无人能救他了......” “我知道，他很想离开半月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他却走不出来！” 亓官宴看向了亓眉，开口道：“所以在我走的时候，我讨了一枚平安符，希望平安符能帮上他一些，哪怕就一点点。” “我离开之时，距离他的命劫，就剩两个月了......” 亓官宴看向亓眉，带着歉意道：“我也知道，他很想修炼，做一个自在的神仙。” “所以我才戏言，说他若是能活着，便将姐嫁给他......” 第207章 长暮将至 “只不过，他如今应该不在了.......” 亓官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好苦，好苦...... 亓眉望着亓官宴那落寞萧瑟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点头道：“也罢，你的冒犯之言，我便不追究了。” 亓官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茶盏，看了很久很久。 他有些想李如意，想他那倒霉而质朴的好友......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做神仙，一起浪迹江湖。 半月山很小，却困了他的好友一生。 满天的落叶随风而舞，好似去年离别之时，那小院之中的景象。 一片落叶飞来，飘入了亓官宴的杯中。 亓官宴眼角落下了东西，滴在落叶上。小小玉珠，倒映着亓官宴那伤痛的面容。 亓眉看着亓官宴的模样，于心不忍，“或许，他还活着也说不定呢？” 亓官宴摇了摇头，话语低沉。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可是......” 亓官宴想起那日，李如意望着他离去的神情...... 那神情之中，充满了落寞和羡慕。 李如意羡慕他，羡慕他能有修炼的机会，羡慕他可以健康的活着。 而与他的道别之中，李如意做下的承诺......不过是不想让好友失望罢了。 “那家伙活得很谦卑，随时都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李如意...”亓官宴侧过了头去，“......他每一次与人道别，都当做是永别。所以他会说很多话...但是他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死，只是怕见不到面了而已！” “可那一次，他什么都没说......” 那小院的分别之中，他说‘要走了’，李如意只是说了一句‘好......’ 因为李如意也知道，他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 这世间了解李如意的人不多，亓官宴算一个。 李如意平日话很密，总喜欢滔滔不绝，生怕以后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一样。 可是，命至终时，李如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亓官宴自然知道，立即离开小院时，李如意会有多么的难过，可他却不敢回头。 亓眉望着亓官宴，叹了一口气，“若是如此，你更应该好好修炼，代他去往世间走走，代他完成落幕的夙愿。” 亓官宴摇了摇头，“那是温实做的事情。” 温实啊，就是那位到半月山历练的少年，他也是李如意的好友，唯独跟亓官宴不对付。 温实知道李如意将死，便提前结束了历练。 温实离开了半月山，独自去往世间，代替李如意看看世间的风景。 “那你呢？”亓眉问。 亓官宴摇了摇头，“那家伙喜欢剑，又穷。我每年给他烧几把剑和一些钱好了！” 亓眉点了点头，“他不是想做神仙吗？何不做个神仙给他看看？” 亓官宴摇头，“那家伙自卑，我怕我修炼快了......” “他会觉得跟我疏远了......” 亓眉摇头叹气，她并不是很能理解男子之间的那种友谊。 这个已疾的天地之中，那种质朴的真情让她动容，却也觉得有些虚无缥缈。 这天地...这天地...... “好好修炼吧，长夜剑暮将至。” “浩乱将起......” “若无修为护着自己，怕是都无人给他烧钱了。” 亓官宴显然回到亓家之后，听说了一些事情，扭头看向亓眉。 “真的有剑暮长夜？” 剑暮长夜，是一道笼罩在天地之间持续很久的剑暮。 上一次的长夜剑暮后，天下无仙...... 亓眉看了亓官宴一眼，举起了手中的书卷，又看了起来。 亓官宴也不再问，回头看向天际。 看了很久，很久...... ...... “终于挖出来了！” 一座古城之外的林间，李如意和小娀简灰头土脸的从地底挖了上来。 两人气喘吁吁的瘫坐在了地上，而后互相看了一眼。 哈哈大笑了起来。 “啊啊啊啊，李如意你又一次救了我。”小娀简望着周围的景色，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激动不已。 说着，就要扑向李如意。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那漆黑的小脸，抬手抵住了小娀简的额头，生怕小娀简弄脏了他的洁白的衣服。 方在挖洞到出口的时候，石头壁变成了泥土，泥土塌方把小娀简埋在了后面。 等李如意把小娀简挖出来，小娀简就浑身泥污...... 小娀简看李如意那嫌弃的样子，顿时撅起了嘴，“你嫌弃我！”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 小娀简气呼呼的转头，坐在地上，看了自己的七彩琉霞裙现在变成脏兮兮的样子，顿时也觉得浑身难受。 不过算起来，这都是李如意第二次救她了。 想着，小娀简还是十分感动，“李如意，以后有危险，你还会来救我吗？”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那跃跃欲试的目光，心中一突。 “你还是安稳一点的好，再有危险，我就不来救你了......” 小娀简顿时撅起了嘴，不过她又笑了起来。 她知道，李如意还是会救她的。 这么说，只是不希望她胡作非为而已...... 李如意摇着头，左顾右盼，“说起来，你还真是倒霉，这都是你第三次被困了吧。” 小娀简顿时跳了起来，委屈的点点头。 刚出生被困在凤鸣江底，一出来被困晓命池，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就被困到了地下洞中。 李如意有些无语，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感觉自己的倒霉运是因为小娀简！ 只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小娀简的倒霉运是被自己传染的更有可能。 反正，两人都不是什么气运好的家伙！ 小娀简似乎也想到了这个，看向李如意，唉声叹气只觉得同病相怜...... “我想先回流浪山洗个澡！”小娀简闪着眼巴巴的双眸，对着李如意说道。 李如意问：“这是哪？不是去玉梳台吗？” 小娀简起身拉起了李如意，“哎呀，很近的，玉梳台就在流浪山边上。很快就到了！” “反正玉梳台的问剑，还有好几天才开始呢！” “我们先回流浪山歇歇脚，我还要把那块该死的破石头砍碎......” 李如意一惊，摇头道：“你不怕又被送回去了？” 小娀简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 砍那块石头，会被送到地下。 想了想，小娀简咬着手指道：“那算了，我们直接把它沉茅坑里去。” 第208章 寥寥流浪 云天一点风，还山满目悠。 两峰之间的山谷之中，小溪流伴着流水之音寥寥动人。 几间木寮坐落在这山巅，带着惬意幽然的感觉肆意飞扬。 瘸腿驴啃着地上的草，见到野兔穿行，然后又追了上去，吓得野兔拔腿就跑。 回到流浪山的李如意和小娀简两人似乎都格外的高兴。 李如意问小娀简：“为何要霸占这流浪山。” 小娀简也只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也没有地方能去，反正这里都是劫匪，还不如抢了山头当做落脚之处。” 李如意也觉得有道理。 小娀简回到流浪山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洗了澡，再次回到李如意的面前之后，两人便开始商量往后的打算。 李如意说了自己要江湖求剑的事情，先去玉梳台，问问悬空寺在哪里。 然后去往晓命池，找机会突破晓命境。 毕竟留给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小娀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跟着李如意一起行走江湖。 毕竟这世间，她认识的人只有李如意。 但是这个山头，她又有些不舍...... 这流浪山，风景极好，而地处万仙州的中央，却极少有人来往。 乃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两人沉思了半天，小娀简忽然提议道：“要不咱们在山上设下一些禁制，把这山占据了，以后修为高了再以流浪山创建一个宗门吧？” 李如意嘴角抽搐了半天，然后问道：“这是咱们两个小孩要考虑的问题吗？” “你会设禁制还是我会设禁制？” 小娀简苦恼的叹了口气，以双手托着下巴，沉思了半天。 李如意说的也对，现在他们两个人的修为都不高。 她虽然比李如意要厉害一点，但是她却感觉自己没有李如意聪明。而李如意虽然聪明，但是修为不高。 算上瘸腿驴和小狐狸，四个家伙也没办法开山立派。 “放任自然吧？”李如意想了半天，开口道。 若是等他们离去之后，有人霸占了山门，也就算了。如果以后回来，流浪山中还是没有人，也不是不行。 说起小狐狸，李如意才想起，自从见到小娀简之后，小狐狸就一直缩在他的怀里，也不出来。 小娀简见李如意疑惑，就自然而然的开口道：“小狐狸应该受伤了，不然它也能跟我一样变成人。” 李如意闻言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 小狐狸在李如意的怀中，瞪着一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不知道妖族是怎么修炼的，故而问小娀简。 小娀简也摇了摇头，“我是玄凤，又不是妖，我哪知道？” “玄凤不是妖？”李如意疑惑。 小娀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玄凤是灵！” “灵兽的灵，瘸腿驴就是灵啊！” 李如意闻言看向瘸腿驴，双目闪烁。正在追逐野兔的瘸腿驴见到两人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头上，顿时一僵。 “啊——呃——啊——呃”的闭上双眼，装作没听到。 “不过瘸腿驴也是一只受伤的灵兽。”小娀简补充道。 李如意想了想，开口道：“这么算，折戟剑的剑灵也算灵？” 小娀简点了点头。 李如意恍然大悟，“原来......” “我们几个凑不出一个是完整的。” 半身不遂的李如意，刚凝聚肉身的小娀简，半残的折戟剑，瘸腿的驴，受伤的小狐狸。 如今的流浪山上，尽是一些残缺的家伙。 “不过如果去玉梳台，最好不能带上瘸腿驴。”李如意想了想开口道。 小狐狸可以在他怀里，瘸腿驴的目标太大了。 万一遇到麻烦，会很麻烦。 让瘸腿驴独自待在流浪山上，李如意又有些不放心。 万一有哪些人上来流浪山，搞不好瘸腿驴会有危险。 “所以啊，还是得把流浪山守住才行。”小娀简说。 一大一小两个人又开始苦恼了起来，一旁的瘸腿驴撇了撇嘴，心想着它可以自己走，也不是非要跟着李如意。 但是，它没敢说。 苦思了半晌，小娀简忽然双眼一亮，猛的站了起来，“我有办法了！” 李如意疑惑的看向激动的小娀简。 小娀简兴奋的对着李如意开口道：“流浪山有山灵，只要我们跟他说让它不允许其他人上山，流浪山就是我们的了呀。” 山灵是一山之意识，只要山灵把对流浪山的掌控交给他们。 流浪山就会完全变成他们的！ 李如意在盗匪的口中，也听说过，流浪山有一个暴躁的山灵，让李如意小心。 李如意闻言嘴角一抽，“你打得过他？” 小娀简摇了摇头。 李如意也摇了摇头，“我也打不过它！” 看来让暴躁山灵臣服，不是一个好主意。 可是小娀简却还是有些不甘心，“要不去打它一顿试试？打不过咱们就跑！” 李如意闻言也是有些心动， 一言落下，一旁的瘸腿驴忽然张开了驴嘴，冲着一个方向叫了起来：“啊——呃——啊——呃。” 李如意忽然有所感一般，运转起了雪心赋。 只见，流浪山中，一株古树忽然睁开了一双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山谷之中的几人。 李如意一个哆嗦，猛的站了起来。 他通过雪心赋，能看到那株古树联系着剩片流浪山的山川地脉。 小娀简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立刻抓住了李如意的衣角，紧张地望着山下的那个方向。 不多时，那株古树忽然拔地而起，以树根为足，朝着山巅就冲了上来。 “暴躁山灵！”李如意大惊失色。 猛地唤出了折戟剑，小心翼翼的戒备着。 终于，那株矮小的古树，冲到了两人的面前，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两人。 没等李如意和小娀简反应过来，那矮小的老树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树根扎入了那几间木寮旁的草地之中。 然后没了反应....... 李如意和小娀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如意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老树前，小声的开口道：“山灵前辈？” 矮小古树睁开一双眼睛，瞥了李如意一眼。 一道慈祥而和蔼的苍老声音，在老树之上响了起来...... “剑暮长夜要来了，你们几个小娃娃既然有心守着这方山脉，老夫依你们便是.......开口闭口打打杀杀做什么？” 第209章 老树山灵 山灵老树说了一句话后，便陷入了沉睡。没有再继续理李如意和小娀简，似乎答应了李如意和小娀简的想法。 它会帮他们守着流浪山，不让其他人上山...... 李如意呆滞地转头看向小娀简，小娀简即便没有李如意聪明，这一刻也反应了过来。 老树山灵......怕挨揍！ 若是他们不说想去找它打一架，老树林或许会一直装死。 李如意满脸的疑惑......不是说暴躁山灵吗？ 这哪里暴躁了？ 只不过李如意准备装傻的时候，率真坦诚的小娀简却直接问了出来：“山灵前辈，你是怕挨揍吗？所以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李如意嘴角一抽，有些无语的看向小娀简。 老树山灵却睁开了双眼，看向小娀简，和蔼的说道：“说什么呢小娃娃，老夫只是看剑暮长夜将至，而你们有心守着这一方山脉，故而前来。” “跟怕不怕挨揍没有任何关系！” 老树山灵越这么说，小娀简便越不信。 “真的？”小娀简狐疑道。 “自然如此！”老树山灵回应。 小娀简摇头，“我不信！” 李如意也摇头，“我也不信！” 小娀简想了想，开口道：“你答应的太爽快了，我心里不安，要不我们还是先打一架吧。” 老树山灵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小男娃，你不是有雪心赋吗？老夫把流浪山灵脉之命给你，这样你总信了吧。” 老树山灵口中的小男娃，自然是李如意。 还没等李如意反应过来，他的脑海之中的雪心赋中，就像多出了三个字：流浪山。 一瞬间，他便似乎能掌控整个流浪山了一般。 就像是一个山门，李如意变成了门主，能借山脉之力，掌控整个流浪山。而老树山灵，则成了镇山之灵。 而他也没想到，雪心赋居然能承载山脉之命。 或许雪心赋，还能承载许许多多的山脉之命？ 所谓山脉之命，就像是山川地脉的命门，乃是掌控一山的把柄。 如此一来，即便说李如意成了这流浪山的山灵也不为过。 李如意想起了书中记载，世间山川少有山灵。而大多修仙山门的山灵多是镇山灵物。 比如，曾经仙落山的山灵，便是那条锦鲤。 只不过流浪山太小，山灵之力，与那条锦鲤相比也实在弱得可怜。 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山灵。 不过大多的山脉之灵，都是一宗的底蕴，极为神秘，外人鲜有人能知晓罢了。 李如意得到了流浪山的山脉之命，一时间感觉有些突然。 小娀简狐疑地望向李如意，李如意看着小娀简目光，僵硬的点了点头。 小娀简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失望...... “好吧好吧，那不打架了。” 李如意通过山脉之力，竟然感觉到老树山灵像是忽然间松了一口气一般。 猜测半天，李如意感觉，或许这老树山灵的状态也是有些古怪。 这下好了，流浪山上一堆残废算是凑齐了！ 而李如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老树山灵，“前辈，你方才说的剑暮长夜将至，是什么意思？” 剑暮长夜，李如意自然是知道的。 那是一段持续很久很久的剑暮，那剑暮之中的诡异，将成为这世间的主导！ 老树山灵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好好修炼吧，做好准备迎接它。” “那将是一段不见天日的至暗时刻......” 而后，老树山灵便是陷入了沉默，任凭李如意和小娀简怎么问，它都没有回答。 李如意和小娀简思绪了良久，皆是有些不安。 良久之后，小娀简摇头道：“我们先去玉梳台吧，玉梳台的问剑，应该快开始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瘸腿驴使了一个眼色。 瘸腿驴点了点头，也没有回答。 小娀简很快似又想起什么，兴奋的对着李如意说道：“路上我可以教你怎么飞？” 李如意摆了摆手，“你确定你能教我？” 两人远去，声音缭绕在山间回荡。 “当然，我出生就能飞！” “但是我没有翅膀......” “我现在也没有了呀！” “你现在还能飞吗？” “好像不行了......” “......” 等两人的声音消失在了流浪山上，老树山灵终于又睁开了双眼。 它望着茫茫秋色铺盖的天地之中，似长叹了一口气一般。 “还好，免了一场大战！” “他们应该没看出我的虚弱吧，要不然以那小玄凤的性子，必然得找我打一架！” 老树山灵似忽然有些落寞，看着李如意离去的方向，笑了笑。 “雪心赋...雪心赋啊......” “时隔数千年，我终于又见到了......” “他既然是你的传人，我护着他又如何？” 老树山灵老泪纵横，似乎想起了曾经的一些往事，目光看向了距离流浪山不远的玉梳台方向。 “你说地天已疾，雪心赋生不逢时......” “你欲让雪心赋有传，又不愿你亓家之人重蹈你的覆辙！” “你当年，不是升仙去了吗？” “为何又在世间留下了传承？你当年走后，究竟遇到了什么？” 扶摇吹奏，卷起老树凋零的枝叶，一摇一摆。 老树山灵树影落在地上，显得有些孤寂，口中呢喃而起： “穴本天成，福由心造。 发明古诀，以雪吾心。 地理精粗，包括殆尽。 切记宝而藏之，非人勿示。 慎传后之学者，永世无穷......” 若是李如意还在，便能听出，老树山灵这口中呢喃的，赫然便是雪心赋的最后一句...... 许是老树山灵曾经听谁念起，如今又见，一时间呢语之中带着伤感。 回过神来，老树山灵笑了笑，转头看去。 忽然，一张驴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那驴脸之上一双睿智的眼睛，瞪着他，好奇地上下打量。 老树山灵一怔，疑惑道：“你这畜生该不会能听懂老夫说的话语吧？” 瘸腿驴闻言，摇了摇头.....表示它听不懂！ 老树山灵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却见瘸腿驴张开嘴，凑向了他头上仅存的几片树叶上。 老树顿时大惊失色。 “住嘴！” 第210章 此去难回 “下雪了！” 漫天飞雪，好似白云被揉碎后洒向人间一般。 那一眼望去的云山之间，漫天白茫茫的飞雪落下，铺在了炊烟寥寥的人间。 小娀简望着飞雪落下，冲进了雪中，显得十分兴奋。 而李如意和折戟剑却在一旁瑟瑟发抖，李如意的脸色极为苍白...... 刚才，他终于学会御剑飞行了。 怎么说呢？ 有点吓人...... 只不过让李如意没想到的是，折戟剑也不敢飞得太高，一飞太高，折戟剑就会抖个不停。 飞至高空的时候，折戟剑和李如意都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这是李如意第一次御剑飞行，却差点被折戟剑晃下来...... “没出息！”李如意不满的看向了折戟剑，口中念念不休，“你一柄剑，你难不成还怕摔死吗？” 折戟剑摇摇晃晃的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然后飞到了李如意的身后，挂在了李如意的背上。 李如意叹了口气，也知道折戟剑的剑灵有伤，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也不能完全怪它。 背起折戟剑后，李如意看向了雪中的兴奋至极的小娀简。 “这里的雪，没有半月山的雪大，你激动什么？” 小娀简咬着手指想了想，然后点头道：“确实没有，不过也很好看啊。” “若是世间的雪都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玉梳台下的雪，铺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积雪也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这种感觉却似在山水之间点缀着寒意，也并非如半月山像是变了一种景色那般。 李如意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说的好有哲理！ 小娀简在雪中蹦蹦跳跳，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也探出了头来，只不过它却不喜欢雪，一点都不喜欢。 它看着茫茫白雪，抬起头看向了李如意清秀的脸。 下雪，对它而言，是半月山的凉意和倒在雪中少年的痛苦。 下雪，预示着李如意的命，又少了一年。 李如意见到怀中小狐狸的目光，抬起手，笑呵呵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我们上玉梳台。” 李如意对着小娀简招了招手，呼唤道。 “哦！” 小娀简立刻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拉着李如意的衣角，笨笨跳跳的朝着玉梳台的方向而去。 两人行在积雪之中，茫茫白雪，留下了两行脚印。 ...... 玉梳台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城池。 城池之中百姓三万，在这云山之间，活得安宁。 这个城池属于玉梳台的势力范围之内，城中百姓大多都属于亓家的附属。 而近来，此城之中也聚拢了居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天下修士。 皆是受邀来参加玉梳台邀请的问剑大比。 城中客栈爆满，李如意只是找了一家看似寻常的客栈，便又走了出来。 小娀简气呼呼的对着李如意抱怨道：“黑心店家，这也太贵了。” “李如意，你有银子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一夜十两银子，他只有三两。 “那怎么办？”小娀简有些沮丧，“我们不会要露宿街头吧？” 玉梳台的城中，极少有用银子交易，大多都是用玉石。 一块玉石折合成银子，便是十两。 李如意方才问了一下，一夜一块玉石。这简直比千归城的客栈还要贵。 李如意看向小娀简，“你也没有银子吗？” 小娀简眼巴巴的看着李如意，唉声叹气，“没有啊。” 一大一小两人面面面相觑，然后有些失落的看向街头人来人往。 忽然，李如意目光一闪，猛的拉起小娀简躲到了一处小巷之中，探头看向一行路过之人。 小娀简疑惑地望着那行男男女女，而后又看看李如意。 那行男男女女身着青衣，走入了一家客栈之中。 “他们是谁？”小娀简问道。 李如意双目低垂，而后摇了摇头道，“文阁之人。” 小娀简一愣，立刻高兴的开口道：“你不是文阁的第六贤吗？我们快去跟他们一起呀，他们一定有银子吧！” 可李如意却低下了头去，拉着小娀简掉头离去。 显然是不想去与文阁之人相见...... 李如意在那群人中，见到了好多熟人，有一起比剑的几位弟子，还有一位文阁正印。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穆剑清。 小娀简看着李如意一瞬间变得有些落寞的背影，这才想起来李如意说过： 文阁之中的那位陈其则，为了替李如意扛过天劫，死在了仙落山中。 李如意这分明便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他害怕，有人对他问起陈其则的去向。 他不知道自己能如何回答....... 小娀简立刻便不再说话，只是任由李如意拉着她远离那间客栈。 等到李如意和小娀简远去之后。 那一行文阁弟子又从客栈走了出来，望着李如意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那位老人正印，神色复杂的望着街头。 穆剑清双眼微红，对着正印老者开口：“师叔......” 老人苦涩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苦，又有愧疚，不敢见我们是人之常情。” “相见如不见，等他心中想清楚了，自会来找我们。” 穆剑清微微一颤，凝望着老人，“师尊他真的......” 老人点了点头，“其则他于文阁的魂玉已碎，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也能猜到一个大概。” “自出发之前夜，其则他便为自己算过一卦......” 老人迎风而立，花白的长发随风舞动着，似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那日...... 出行之前的陈其则为自己算了一卦之后，便久久未语。 老人对陈其则开口，“此行卦象极凶，要不你呆在文阁，我带如意走去仙落？” 陈其则却对老人说：“如意是我的弟子，你带他去算什么？” 老人还想要说什么，可是陈其则却看向了竹苑的方向，轻轻的笑道：“那孩子命不好，我不护着他，不放心啊。” “再说了，如意那孩子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其实比谁都要怕死。” “若是他看到陪他去仙落山的不是我，我怕他会多想。” 老人欲出言阻止，“可是......” “你不懂他，更不懂我......他是我弟子！” “可若，此去难回？” “那便不回了.......” 第211章 相非实相 李如意和小娀简一路沉默着走到了一处池边。 李如意望着那池水之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池水的倒映之中，他的身旁，那老人还在。 似从未离开...... 老人便这么看着他，眼中带着笑。 小娀简站在李如意的身后，望着李如意，看着池中寒水潋滟。 茫茫白雪，落到了李如意的头上。 一缕微风徐来，吹起了李如意的从长发，为他拭去了落雪。 “阿弥陀佛，故人已逝，李施主何必沉迷于过往？”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落入了池中，惊起了一方涟漪。 小娀简回头看去，只见一位瘦弱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抬起头，看向老和尚。 “拭尘师父......” 来人正是李如意前些日子在流浪山旁那寺庙之中遇到的拭尘老僧！ 拭尘摇头一笑，转头看向了池水。 “李施主，你以水照镜，可看出了什么？” 李如意望着拭尘，回头看向水中倒映着的自己，摇了摇头。 “我看我是我！还能是什么？” 拭尘摇了摇头，“可贫僧看李施主是缘，看水中的李施主，却是邪！” 李如意一愣，不解的看向拭尘老僧。 拭尘叹了口气，“水中之影，如梦似幻，可见不可及。引人而往，终将沉入水底。” “不是邪，又是什么？” 李如意望着拭尘，想了许久后开口道：“拭尘师父的意思是说，我思及往事，会沉沦其中？” “非也！”拭尘摇头道：“贫僧的意思是，玉梳台是一面镜子，施主在玉梳台上，终将被照出本相。” “而施主心及过往，又不愿离去。” “故而那段放不下的过往，将会让李施主祸临己身！” 李如意放不下陈其则为他画的前景，必上玉梳台。可是在拭尘的眼中，玉梳台对李如意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施主此生祸福相伴，福缘已得，何不离去？”拭尘大师凝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皱着眉头，不解的望着拭尘。 沉默良久之后，李如意看向了那古城之外的玉梳台山巅。 “拭尘师父的意思是说，我若上玉梳台会有祸劫临身？” 拭尘老僧点了点头！ 李如意摇了摇头，“他让我上玉梳台问剑啊，即便如今他已无法陪着我，我却还是要上的！” 他也不信，玉梳台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等着他！ 拭尘老僧深深的叹了口气，就如同他说的那样。李如意不愿放下的过往，推着他走向玉梳台，而他知道的却似乎比李如意要多许多。 李如意转过头，重新看向池水。 水中倒映之中，他的身旁，似乎还是站着那位老人。 老人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似乎在说......“莫怕，有我！” 那老人的身影自然只是他的回忆，可他却忘不掉。 就如老僧所言，李如意如今被困在了过往之中，不可自拔！ “阿弥陀佛.....” 拭尘老僧摇头叹息，望着池水，久久未言。 小娀简走到了李如意的另一旁，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老和尚，很奇怪，她居然难得对一个陌生人起了好感。 似乎，在她的眼中，老和尚是一个好人。 沉默许久，李如意忽然问道：“拭尘大师为何也来了玉梳台？” 老僧远眺玉梳台，眼中带着难以明言的哀伤。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 “可这世间之人皆被困在虚相之中，不可辨明真相，可李施主是这世间唯一脱离了虚相的人。” “千佛虚相，李施主应该已经见过了吧......” 李如意一愣，茫然的看向拭尘老僧。 却见拭尘老僧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句话语。 “佛非真佛，相非实像！李施主若是被困于相中，此番玉梳台之行，将成李施主的......落霞之步。” 小娀简望着来说了一句话，便又离开的拭尘老僧，懵懂之中似乎忽然涌现出了一种浓郁的不安。 这种不安，来的诡异。 却如附骨之疽一般，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刚刚还觉得老和尚不错，一下子小娀简就不喜欢老和尚了。 “李如意，我怎么觉得，这老和尚在咒你？” 李如意摇了摇头，回过头久久未语。 两人身后的不远处，人群之中忽然有了议论声起来。 “听说亓家的那位天女，也回到玉梳台了。” “是啊，也不知道能否有机会得见！” “天下红颜三千万，见亓也需尽低眉......这剑秀榜二的亓眉，到底有多好看？”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剑秀榜第一的凤鸣渡那位也不差，只不过那位徐羡渔常年守在凤鸣渡，难有人见，故而其美艳之名弱于亓眉。” “只不过那徐羡渔的天赋，却不是亓眉可比的！” “那不一样，徐羡渔修炼的早，幼年时便入了道。而听闻亓眉幼年之时似乎因一些神秘原因，不曾修炼。” “这两年刚修炼，如今便有了二境修为。其天赋实际也极为夸张......” “不过我怀疑，这一次的玉梳台问剑，亓眉应该是不会参加了。” “是啊，听说她此番回玉梳台，实际上是为了开启那块石中仙。若想见见她，去亓家的石庐或许更有机会！” “不是说，亓家的石庐今夜会有赌石吗？” “那也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你会什么地天之术吗？” “不会，你连门都进不去！” “......” 议论之声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李如意忽然转头看向了小娀简。 小娀简立刻明白了李如意的意思，转身朝着那几个说话的人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小娀简回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我已经问了石庐的方向，我们要去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走！” 问剑之行，他们没有收到邀请，便走赌石之路上玉梳台也好。 小娀简立刻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李如意如今的地天之术可是不凡，那是亓家先主的雪心赋啊。 天下地天之术，又有什么能与雪心赋相提并论？ 第212章 玉梳石庐 一湾石庐围成连排，落于那山间。 山间草木被雪覆在下方，只留下偶有的点点枯黄露在枝头。乱石构梁，那石庐原来也是由石头堆砌而成。 李如意与小娀简携手而来，走到了石庐之外。 寂静而高大的石庐门前，鲜有人走过。 李如意和小娀简走到是庐门前被人拦了下来，那是一位身着锦绣的玉梳台弟子。 玉梳台弟子显得极为礼敬，对着两人抱拳道：“此处为玉梳台石庐，其中尽为石中仙，其中皆为赌石或是买卖。进入其中之人，必为地天师。” 玉梳台弟子似乎怕来人误会，立刻解释道：“并非是看不起两位，只是若非地天师不可入内，这是玉梳台的规矩。两位若是玉梳台问剑的道友，可再等上三日，待玉梳台开启，自可入内。” 似乎，石庐这两日也遇到了许多等不及问剑开启，便想通过石庐进入玉梳台中的修士。 所以当李如意和小娀简一到此处，便立刻被玉梳台的石庐弟子认为，两人也是如此！ 而玉梳台石庐这位弟子似乎也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只不过是习惯使然。 李如意和小娀简对视了一眼，李如意对着那位玉梳台的石庐弟子笑了笑，平和的开口道：“我也算的上是一位地天师，想来石庐之中看看是否有心仪的石中仙。” 石庐弟子闻言一愣，疑惑的看着李如意。 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也并未以貌取人的意思，只是觉得李如意和小娀简太过年轻，又怎么会是地天师呢？ 不过，听到李如意这么说，这位弟子便立刻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是石庐唐突了。这位公子既然是地天师，自然是可以进入石庐的。不过......” 石庐弟子似显得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道：“要进入石庐，需展示地天师之能。不知......” 他三番四次的‘刁难’也让他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生怕触怒李如意。 却不曾想，李如意只是笑了笑，“好。” 石庐弟子一愣，随即双眼露出了感激之色。 地天师在这世间都极为骄傲，许是自视甚高的缘故，又或是其有骄傲的资本。故而石庐弟子也不愿多加为难，却不曾想李如意这么好说话。 “公子请稍等。”石庐弟子说了一声，从石庐的门内取出了一块石头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请公子观这枚玉石，只需公子说出此玉石采及何方便可。” 说着，将玉石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接过玉石，双眼之中闪过一道金光，而后又隐藏了下去。 笑了笑，李如意将玉石递了回去，平静的开口道：“这块玉石之中带着微弱山脉，若我没看错，应是出自某山脉络之旁的溪流之中。” “只是这玉石之中又有逼人的寒意，其中的寒意虽然刺骨，却无不好的气息。这琉璃之境内，单是这寒意，便应是出自寒域。” 李如意对于这世间了解不多，但是却看过许多书。 书中有记载，寒域有梅岭山脉，其刺骨严寒万年不化。梅岭之高，阻断天阙。世水东流，尽自梅岭。 “所以，若我没猜错，这是一块被水从寒域冲出的玉石。但是其山脉之力太弱，且浮于表面，故而应是被水冲到某山脉之旁的溪流之中沉降了许久。” 石庐弟子一愣，震惊的望着李如意。 这块玉石之中的寒意极为明显，但是山脉之力又极为微弱，非地天师不可见其中的山脉之力。 故而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此玉石出自寒域，却见不到内的山脉之力。 即便是地天师看到了山脉之力，大多也只会认为，此玉石出自寒域的某山脉之旁。 而李如意却指出了其山脉之力浮于表面，不像是出自山脉，更像是在山脉之旁沉降许久的结果。 可是李如意这般年轻，对于山脉之力的感知却这般的敏锐。 沉默良久，石庐弟子苦笑地接过了玉石，点了点头：“公子其实只需要说出其中有山脉之力便可了。” “不用说出山脉之力是否浮于表面，这一点，很多地天师也看不出来。” 李如意一怔，随即笑了笑。 “那我是可以进入石庐了？” 石庐弟子连连点头，“自然可以！” 李如意对于地天一术的造化，已非寻常地天师可比，他自然不能再拦着李如意。 对着李如意微微欠身，“请公子随我进去石庐。” 说着，这位弟子转身，带着李如意往石庐之中走去。 也立刻便有其他的石庐弟子走出了门外，代替了那位弟子守在门外。 李如意起身跟上了上去，小娀简笑嘻嘻地抓着李如意，紧紧的跟在李如意的身旁。 李如意好厉害......小娀简这么想。 一入石庐，眼前豁然开朗。 这石庐之内，原是一道临渊而建的连排石楼，众多石楼巍峨壮阔，座于山巅之下。 远处的石渊之上，横跨着一道悬桥，悬桥之后直通山巅的玉梳台。 李如意也理解，毕竟地天师是玉梳台的座上宾，拥有一些特权也不为过。 而那位石庐弟子见李如意的神色，也是笑着解释道：“地天师可入玉梳台，不过却也并非是随时都可入玉梳台。” “两日后，问剑之日前夜，玉梳台的那块石中仙会对天下地天师展现。” “公子若想参观那块大的石中仙，可于两日后与其他地天师一同受邀步入玉梳台一观。” 李如意摆了摆手，“不急。” 石庐弟子点了点头，转身指向不远处那座石渊之畔的石楼开口道：“那是赌石舫，进入石庐的众多地天师都喜欢在那里进行赌石。” 似乎见李如意年轻，对于赌石不甚了解，这位弟子便开口解释道： “赌石便是赌石庐从何处收集而来的石中仙，由地天师下定，开启。若是开出好物，地天师可带走，或者卖于石庐回收。” “若是开出无用之物，便需地天师自己支付其赌石的本金。” “盈亏自负！” “不过......”石庐弟子想了想，继续开口道：“公子也知道，其虽为赌石，但是其实更是地天师们一较地天术长短的争斗之举。” 第213章 石仙真假 “也有喜欢清净而不喜争斗的地天师，更喜欢去石仙阙观一些已然开出的石中仙。” 石庐弟子又指向了另一处地方，那是一座看似更为清雅的竹楼。 “只不过那些石中仙，多为死物！” 毕竟，石中仙开出活物的概率太小了。即便有开出活物，大多都成了传言。 而这一次玉梳台上的那块石中仙中，极有可能便是活物。 以至于玉梳台自己都不敢轻易的开启...... 而其以问剑之名邀天下修士前来，实际上是为了开那块石中仙。这一点在地天师一脉之中，似乎也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只不过观那块石中仙是两日后，问剑却是三日后。 这个时间的掐算，让李如意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玉梳台也怕石中仙中开出的东西不祥，故而引天下宗门前来问剑，而一旦石中仙里若是跨出不祥之物，也好有天下宗门之人联手镇压！ 只不过李如意却不知，自己的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那位石庐之人又取出了一枚玉简交到了李如意的手中，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公子是地天师，若是公子愿意可在石庐之中落足。” “这枚是住风玉，可在凭借这枚住风玉在这石庐的风驿之中歇息。” 李如意接过玉简，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地天师是真的高贵！外面要十两银子的住宿，在这石庐之中仅凭身份便迎刃而解了。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手中的玉简，双眼一亮。 显得开心不已...... 石庐弟子望着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一时间有些自卑，“公子眼下是去休息，还是准备去何处逛逛？” 李如意想了想，对着石庐弟子抱拳道：“我去赌石看看吧。” 石庐弟子点了点头，“那便不打扰公子了，若有事，公子可随时找石庐弟子！” 李如意点了点头，石庐弟子便退了下去。 而后李如意看向小娀简，两人对视许久。 小娀简忽然笑了起来，“赚钱去！赚钱去！” 李如意摇了摇头，“但是我们没有钱买石中仙......” 小娀简一愣，随即开口道：“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吗？若是开出石中仙为无用之物，便需自己付赌石的本金。” “这说明，都是先开了再付钱的！” 李如意想了想，便点头理解了。 毕竟大多赌石也不是只开一块，开一块便要付一次钱也麻烦，而地天师都极为富有，也不怕地天师没有钱付账。 故而都是等开完之后，统一再给钱。 这便也说得过去了...... “但是我们如果开出没用的石中仙，我们怎么办？”李如意问。 他刚学会地天之术，对于赌石实在是有些害怕。 毕竟十赌九输，赌石又岂会这么简单？ “如果开出的石中仙不值钱，我们就只能跑路了......”李如意开口道。 小娀简苦着脸，想了半天。 “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就跳下石渊。”小娀简指了指一旁的石渊，“大不了再从他们祖坟下挖出去一遍嘛......” 李如意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玉梳台，没钱寸步难行，只能如此了。 “欸？”小娀简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李如意眨了眨眼睛。 李如意一愣，不解的望着小娀简。 小娀简左顾右盼，然后对着李如意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咱们有钱！” “咱们哪里有钱？”李如意疑惑。 小娀简嘿嘿一笑，“你忘啦？咱们还从......” 说着，她又四下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道：“咱们还从他们的祖坟里，拿了一颗夜明珠出来呢！” “那颗夜明珠这么闪，一定很值钱！” 李如意双眼一亮，“你把夜明珠藏哪了？” 小娀简神秘一笑，从袖中摸索了一阵子，然后露出了夜明珠一角，又猛的藏了起来。 李如意一瞬间便感觉这雪天豁然开朗。 只不过...... “咱们用人家祖坟的东西，骗人家的钱，不大好吧？” 小娀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抓着李如意的衣角，摇头道：“如果你赢了赌石，就用不到夜明珠了呀！” 李如意顿时觉得压力好大！ “走啦走啦！”小娀简不由分说地拉起李如意，便朝着那赌石舫走了过去。 两人走到了赌石舫门前，门前的石庐之人也并未再询问两人的身份，而是直接将两人引了进去。 毕竟能进入石庐的，唯有地天师了。 两人在石庐之人的带领下走去了赌石舫之内，原本安静的石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各种各样的人，挤在赌石舫内。 显得有些嘈杂，那不远处的那堆起如小山一般的无数石中仙面前，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似乎有两个老者在面对着一块石中仙陷入了纠结和对峙。 李如意和小娀简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挤了过去。 只见那两位老者面对着那块形状有些古怪的石中仙正在争论着。 一位华花衣老者对着那石头开口道：“此石中仙中脉络紊乱，表皮之中虽泛着盈泽，但是凭老夫看来，此石中仙应该是假物。” “只不过，是在其他石中仙上沾染了一些埋气，而导致它自身像其中有灵物一般罢了。” 另一位老人则是抱着不同的看法：“非也非也，此脉络的紊乱，在我看来却是其中的灵物已诞生灵智，故而引发了脉灵异变。” “其面上盈泽正是其蕴含灵物的象征。” 花衣老人却还是摇头，“你的阴阳经寻龙探穴还可以，可是对于看这石中仙，却还是有些不足。不如老夫的勘定册。” “以老夫看来，此石其中，必然空无一物。” “放屁！”另一个老人闻言勃然大怒，“老夫就不信，此石中无物！” 两个老者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小娀简偷偷的拉了拉李如意的衣角，小声问道：“李如意，你看这石头里有东西吗？” 李如意运转了雪心赋，看向那石头。 随后摇了摇头，同样小声的回应道：“胎息孕育，可这石头的胎息浮躁，明显就是石庐做出来的石中仙!” “如果我没看错，里面是空的！” 小娀简脸色一变，“石庐做出来的？石庐也太黑了吧？” 只不过想了想，小娀简又觉得自己和李如意想用人家祖坟的东西来骗人家的钱，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214章 因为喜欢 李如意似乎也想到了小娀简在想什么，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 对着小娀简竖起了一指，“嘘。” 石庐确实‘黑’，居然用做出来的假石中仙来骗人，关键是做的太真，把这么多地天师都骗了。 小娀简对着李如意点了点头，兴致满满的看向那两个老者。 两个老者还在争论，但是一旁的石庐之中却走出了一位身姿和容貌都姣好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锦绣长衣，恬静而自然的走到了两位老者的面前。 “前辈是要选定这块石中仙吗？”女子对着那位笃定石头里有灵物的老者开口询问道。 黑衣老者大手一挥，“开，自然是要开的。” 说着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位花衣老者，得意的问道：“咱们要不打个赌？” “若是这枚石中仙开出灵物，你把这枚石中仙的钱付了。” 花衣老者也是夫不服气，点头道：“若是里面没有灵物，你给我付我接下来要调的石中仙钱！” “好！” 两个老头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的下了赌注。 李如意顿时有些无语地看向了那要开石的老者......这下好了，原本就亏一块，这下直接亏了两块。 不过李如意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拉起了小娀简走到了一旁。 看起了那堆积如山的石中仙，开始找了起来...... 石庐女子面含笑意的望着两位老者，点了点头，“好的，那前辈是要自己开，还是由石庐代开？” 黑衣老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自己来！” 石庐女子也不再多问，而是直接将那枚石中仙交到了老者的手里。 黑衣老者接过石中仙摆在一旁的案台之上，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柄刻刀，小心翼翼的开始切开石头。 众人一时间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的望着那块石头。 砰！ 石头被打开，露出了其中空无一物的内里！ 众人一愣，黑衣老人的脸色一黑。 一旁的花衣老者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樊老头，老夫说什么来着？” “就说了这块石头里什么都没有，你非不信！” 黑衣老人的脸色跟吃了死老鼠一样难看，不甘心的又继续将变为两瓣的石头继续切开。 直至一块石中仙被切成碎片，却依旧没有任何东西。 花衣老者只觉得舒畅不已，得意的捋了捋胡须。 一旁的石庐女子依旧神色平静，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开石的老者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向了花衣老人。花衣老人大笑着对着石庐女子，指了指一旁的另一块石中仙，“烦请把那块石头给我取来，老夫要开那块！” 石庐女子随着花衣老人的所指，平静地将另一块石中仙交到了花衣老人的手中。 一旁观望的小娀简又拉了拉李如意的衣角，小声的问道：“这块呢？” 李如意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 “还是空的！” 小娀简一愣，小声的问道：“不会还是石庐做的吧？” 李如意摇了摇头，“这块不是，不过里面却没什么东西。” 小娀简将信将疑的看向花衣老人。 那石庐女子像是忽然注意到了李如意和小娀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却还是对着两人笑着点了点头。 素净而温婉。 李如意和小娀简也是对其抱以一个微笑。 花衣老者拿到了石头之后，便也取出了开石刀，以刀背轻敲石头，听了听声音之后，便用力的切了下去。 然后，僵在了原地。 这下子，轮到黑衣老者笑了，“你这也不行啊，我开一块是空的，你这也是空的。” 花衣老者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那又如何？反正这块石头，老夫不用付钱！” 黑衣老人顿时一僵，笑容凝固。 一旁的小娀简转头看向李如意，顿觉李如意惊为天人。 “李如意好厉害！两次都猜中了......” 李如意这才发觉雪心赋的神奇，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 黑衣老人不服气的看向其它石中仙，又开始挑了起来，显然是不准备放弃，还想找回场子。 围观之人见两位老者的较劲还不曾结束，便也不曾挑选石头。 毕竟，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受挫了，这个时候出来，不是触两人的霉头吗？ 赌石舫中，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忽然，一声小心谨慎的声音响起：“你好，能帮我拿一下那块石头吗？” 众人转头看去，就连两位老者也是微微侧目。 只见，面容清秀的李如意对着那石庐女子，指着角落之中一块十分不起眼的石中仙开口道。 那石庐女子也是微微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只不过她只是出神瞬间，便又回过了神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看向李如意的所指道：“是那块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其实心里也紧张。 他以雪心赋的观气之法，在这么多的石头里，唯独觉得这块石头其中或许有好东西。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赌石，自然还是有些紧张的。 石庐女子望着李如意那清秀得不像是男子的容颜，心中惊疑，但却还是起身去为李如意拿那块石头。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集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两位老者也凑了过来。 黑衣老者望着李如意所指的石头，摇头撇嘴道：“小娃娃，你选的石头不行。” 花衣老人也说：“对，那石头连气都没有，你小子不会是混进来吧？” 两位老人自然是对李如意有些不满的。 毕竟他们两个都刚开了空石，要是这个时候李如意开出了一块石中仙，那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赌石舫内，其余地天师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李如意却不认识两位老头，故而也没有在乎这个。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搞钱！ 李如意平静的开口道：“并非晚辈觉得那块石头里有什么，只是觉得挺喜欢那块石头的。” “喜欢，便开了！” 众人看向了李如意背上折戟剑上所挂的看似尊贵不凡的流苏与玉佩，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家里不差钱，出来玩的。 第215章 石中有灵 可是李如意的话语，落在了两个老人的耳中，却让两个老人有一瞬间的出神！ 喜欢两个字，在地天师一脉之中，拥有着对所有不合理的解释！ 为何要来此山？因为喜欢！ 为何要去寒域？因为喜欢！ 为何要开此石？因为喜欢！ 喜欢两个字本是一切缘始的初心。两位老者望着李如意，似乎沉思了许久，然后笑了笑。 为何要修炼地天之术？ 因为喜欢看那山水风景！ 喜欢，两字本就是地天师一脉的初意。 地天师一脉，行走于山水之间。最开始的本意真的是因为地天一术能更加的尊贵吗？ 少年时，谁人又会在意这么多？ 只不过是因为喜欢那山山水水罢了...... 只是活的久了，便渐渐的忘了当初为何要修炼地天之术，忘了喜欢两字。 如今见到一位后人，忽然说起。两位老者顿觉似乎找回了年少之时那种行无所据，单凭本意的初心。 花衣老者眼中带起了笑意，连连点头，“好好好！” 黑衣老者也是笑着对李如意点了点头，口中呢喃着：“喜欢，便开了。” 他们有多久，没有因为喜欢一块石头，而想要拥有了？ 李如意疑惑地望着两个老头，不明白两个老头为何一下子这么开心...... 还有，对他那忽如其来而又莫名其妙的赞赏目光，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心口胡诌，总不能说：那块石头里有好东西，你们两个老头看不出来，可小爷看出来。 石庐女子将李如意选定的那块石头，取了过来。 轻轻的放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这位公子，您是想要自己开，还是由石庐代开？” 李如意想都没想，“石庐代开吧！” 毕竟，他不会开。 只是他的回答，却让两个老头皱起了眉头。 “欸~既然是自己喜欢之物，就应该自己开！”花衣老头说道。 黑衣老头也颔首道：“没错，他人代开如何能有自己开的愉悦？更何况是自己喜欢之物！” 两个老头一唱一和，李如意顿时想哭。 你们两个老头怎么回事？我不会开啊！ 无奈之中，李如意哭丧着脸对着那石庐女子开口道：“我自己开吧......” 小娀简幸灾乐祸地看着李如意，感觉李如意几句话就把自己架起来了。 最关键的是，好像有点下不来...... 石庐女子笑盈盈地将石头放在了李如意的面前，李如意深吸了人一口气，学着刚才两位老人开石头的模样，从背后取下了折戟剑。 小心翼翼的砍在了石头上。 咔嚓！ 石碎的声音响了起来，忽然一道鸣颤之感在赌石舫内传来。 两位老者顿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猛的一变。 来不及说话，花衣老者猛的运转起修为之力，一道结界出自花衣老者的手中，将整个赌石舫困在了其中。 李如意的剑下，那碎裂的石中仙内，忽然传来了一道羽翅扑腾的声响。 一只灵鸟从中飞了出来。 灵鸟全身散发着光芒，像是刚出生的懵懂一般。 “活灵！！！”黑衣老者大惊，随即狂喜。 石庐之内的众人陷入了呆滞，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石中仙内极少能开出活物，一旦出现活物，至少也是一山守灵的存在。 李如意也有些恍惚地望着面前的灵鸟。 他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开石头，就开出了活灵。 灵鸟看着周围这么多人的目光，顿时觉得有些害怕，想要逃离，却在花衣老者的结界之中无法飞出去。 石中有灵，多为诡异！ 极少能碰到一只没有诡异沾染的活灵！一下子，石舫之中沸腾了起来。 小灵鸟看着石舫之中的多人，更加的害怕了。 “啾啾...啾啾......” 小灵鸟四处碰壁，却无法逃离。 两位老人目光火热地望着那只乱飞的小灵鸟，而后看向了李如意。 花衣老者率先开口道：“小娃娃，这只灵鸟，让给我可好？老夫出的价格包你满意。” 黑衣老者瞬间黑了脸，“凭什么就让给你？” 花衣的樊姓老者瞥了黑衣老者一眼，扬了扬眉：“怎么？苏老头，你还想要跟我抢吗？你们苏璃阁难不成还有我樊星殿有钱？” 黑衣苏姓老者冷笑了一声：“你樊星殿是有钱，但是你又带了多少？” 樊姓花衣老者闻言一愣，嘴角一抽，气急败坏到：“你就带了很多？” “是没带很多，不过......”黑衣苏姓老者转过头看向李如意，面目和蔼，“小友，只要你将这灵鸟让给我，我便给你十万灵玉，外加苏璃阁的苏纹一道！” 嘶！ 黑衣老者的话语一处，赌石舫之中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并非是那十万灵玉，而是那苏纹！ 在场的都是地天师，谁都不缺钱，可那苏纹传言是苏璃阁万年前的一位圣贤留下了道纹。 圣贤道纹之中蕴含着圣贤一生的所悟，无与伦比。 圣贤所留苏纹，不过千道罢了。 黑衣老人欲以一道苏纹换取灵鸟，足以证明对着灵鸟的重视！ 苏姓老者话语一说完，樊姓花衣老者顿时气得长须乱抖，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个老头是有权利送出苏璃阁苏纹的。 “你苏璃阁要这灵鸟做什么？你也有孙女吗？” 黑衣老者嘿嘿一笑，“我自然是没有孙女的，但是此灵鸟可培育一番，往后能成为我苏璃阁的护宗灵兽也说不定。” 花衣樊姓老者咬牙看向李如意，脸上对起了笑容：“小友，只要你答应将灵鸟让我，我给你百万灵玉，外加樊星楼十三仙之中的一人认你选一位做侍女！” 嘶！ 众人又是一阵倒吸凉气！ 樊星楼有十三仙，皆为天资无双的绝美女子。传言，得一女，便可问鼎晓命。 花衣老者看出了李如意的修为，自以为拿捏了李如意的命门。 可他不知，李如意从未听说过十三仙。 更何况，即便知道能以此而迈入晓命，他也不会要。 黑衣老者来气了，“两百万灵玉，两道苏纹！” 花衣老者扬眉，“三百万灵玉，两位十三仙！我要把这只灵鸟送给我孙女，你就莫要跟我抢了！” “......” 李如意看着自己抬价的两位老人，神色麻木。 他算了算，三百万灵玉，等于三千两白银。 泼天的富贵来得太突然，让李如意没有任何准备...... “四百万灵玉，五道苏纹......” “五百万灵玉，老夫把孙女也给小友！” 第216章 木秀于林 此言一出，赌石舫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 黑衣老人猛的一震，败下了阵来。 他没有孙女可以送，自然是比不过樊星楼了。而且，他也没那么多灵玉！ 看着不再说话的黑衣老人，花衣老人瞬间得意无比。 “跟我斗？” 小娀简看向了李如意，对着李如意小声道：“要不给他吧！”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小娀简，小娀简立刻在李如意的耳畔小声道：“这只灵鸟......咱们养不起的。” 石中灵鸟，乃是天生地造之灵。 幼年之时，需要的资源无法衡量。单以他们流浪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伙，凑一起去打工，怕是都养不活灵鸟。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着花衣老人抱拳道：“那便将灵鸟让给樊星楼的前辈吧，孙女就算了，给我五百万灵玉就好了。” 说着，李如意咽了一口口水。 一时间，李如意在想，给流浪山换一个名字。不能叫流浪山了，流浪山一听就穷。 而他们接下来，会很富有！ 至于那什么孙女，他连灵鸟都养不活，更是要不起了。 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女孩子！ 花衣老者闻言哈哈大笑，将一枚戒指丢到了李如意的手中，“好好好，这里面有一百万灵玉，剩下的四百万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来我樊星楼自会兑现给你！” “至于我孙女......”花衣老者的目光闪烁，深深的凝望着李如意，“你也别着急拒绝，等你到了樊星楼，可与我孙女先相识一番。” “我孙女虽不及这亓眉的盛名，却好歹也是剑秀榜三的存在！” “往后如何，随缘即可！” 花衣老人自然是有所觉察的，若是这个时候，他还是认为李如意挑选这块石中仙只是因为喜欢，他就枉活了这么多年！ 他似乎在李如意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不弱于樊星楼多拥有的地天之术。 却在他的眼中，李如意的天资神秘而不凡。 故而那模棱两可的话语之中，也似乎为往后的缘分留下了一些机会。 李如意看着花衣老者，一时间怀疑这老头手里怕是能一次性取出五百万灵玉，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去樊星楼做客。 不过李如意还是收起了戒指，点了点头。 花衣老者也是笑脸盈盈的对着乱飞的灵鸟一招手，瞬间灵鸟被其收入了袖中。 “唉......” 一旁的黑衣老者看着灵鸟被花衣老者收走，顿时叹了口气，似显得有些惋惜。 李如意看着黑衣老者那落寞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忍。 他看得出，黑衣老者真的很喜欢这灵鸟。 更为关键的是，黑衣老者两次都被花衣老者打压了下去，显得神情有些孤寂。 想了想，李如意走到了黑衣老者的面前，对着黑衣老者开口道：“前辈......” 黑衣老者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对着黑衣老者暗中传音道：“前辈若是手中还有闲钱，何不再开一块石头？” 黑衣老者一怔，疑惑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对着黑衣老者指了指那堆石中仙其中的一块，笑了笑，然后转身付了石中仙的本金，拉起小娀简起身离开了。 黑衣老者猛的双眼一颤，紧紧的盯着李如意离开的背影。 恍惚之间，转头对着石庐女子开口道： “我要那块！” 一旁还沉浸在得到灵鸟的花衣老者回过神来，疑惑的望着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又想了想，看向李如意离开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对着石庐女子开口道：“这块石中仙，便不开了。” “老夫也挑一块喜欢的石头。” 等石庐女子将那块看似寻常的石中仙交到了黑衣老者的手中，黑衣老者便立刻付了钱，而后收起石头转身离开。 花衣老者皱了皱眉，不知所想。 ...... “你为什么要帮那个黑衣老头？” 回去的路上，小娀简好奇的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神色落寞的回应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因为在他眼中......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让他想起了那位说要陪他行走天下的老人。 黑衣老者那落寞的神色，刺入他的心田。 仿若仙落山中，那最后的一面...... 李如意自然知道，那黑衣老人若是在赌石舫内便打开他说的那块石头，他很快便会引起人的注意。 毕竟，如果开出一块石中仙有灵物可用运气好来掩盖，可如果一连指出两块石中仙都有灵物，便不好解释了。 这样对他并非是什么好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他还是想要帮一帮那个黑衣老者。至少让他不那么落寞。 小娀简蹦蹦跳跳的拉起了李如意的衣角，好奇的问道：“那块石头里有什么？” 李如意笑了笑，“另一只灵鸟！” 那两块石中仙同出一源，其中带着相同的气理。前一块是一只灵鸟，那后一只便同样是一只灵鸟了。 小娀简张着嘴，惊讶道：“居然有这么多？” 李如意摇了摇头，“并不多，那堆积如山的石头里，只有这两块石头看上去有些东西。” “而且既然开出了一只灵鸟，那赌石舫里的石中仙，石庐必然只能全都换一遍，不然谁还会买？” 就像一堆石头可能都不会有灵物，可既然被人开出了灵物，那剩下的石头必然不会有人再要了。别人挑出好东西剩下的，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小娀简坏笑了一声，“那石庐这下不是亏大了？” 李如意笑了笑，“他们造假，以造的石中仙来骗人，我这算是惩恶扬善！” 小娀简拉着李如意的衣角，双眼冒着星星。 只觉得李如意好厉害，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只不过，看着李如意那兴致并不高的模样，似乎想起什么，小娀简的神色又一次黯淡了下去。 这天下，厉害的人，都活不长！ 她的娘亲是这样，李如意的娘亲也是这样，就连李如意自己也是这样...... 一日繁忙，两人似都有些疲惫了。 找人问了路，便到了石庐的住风居，那是石庐专门让地天师休息的地方。 第217章 若是如意 玉梳台上，小风明月。 亓眉依旧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面前摆着书卷，亓眉翻阅着书卷，平静如水。 一盏灯烛照亮了书卷，同样照着亓眉那精致绝妙的容貌。 一位女子走到了亓眉的身后，轻轻呼唤了一声：“少主......” 亓眉仰起头，侧目看向身后的女子，轻点眉目，“今日石庐之中如何？” 女子摇头苦笑了一声，“今日石庐亏大了！” “哦？”亓眉疑惑地望着女子。 这女子正是今日在赌石舫那位石庐女子，许是受到了亓眉的影响，她也是十分的温婉而含蓄。 亓眉蹙眉，随即笑了笑：“发生了何事？” 女子想了想，便开口道：“今日有一位少年地天师来到了石庐，其地天之术超凡，一出手便开出了一只灵物。” “剩下的那些石中仙，怕是没人会要了。咱们只能都换一遍......” 亓眉一愣，随即宁静的点了点头：“换了便是了，也不指望那些石中仙能赚到什么......” “可是......”女子还想说什么，却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亓眉望着女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否又做了假石中仙？参入了其中让人赌？” 女子点了点头。 亓眉摇了摇头，“让人发现了吧？” 女子还是点头，“嗯......我看那少年郎应该是看出来了。” 亓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转头凝视着女子，开口道：“与我说说今日发生了些什么！” 于是女子立刻将李如意走进赌石舫后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说到李如意开出了一只活灵的时候，亓眉双目显然是一怔。 女子又说了两位老者为了争夺活灵鸟而纷纷斗个不停，黑衣老人甚至说出了用苏纹交换。 还有李如意在离开之前，又为黑衣老人指了一块石中仙...... “我猜测那枚石中仙内也有灵物！”说到最后，女子甚至说了一句：“我看那少年郎的地天术极为玄妙，甚至有可能不弱于少主多少！” 一番说完，亓眉心中升起了好奇。 沉吟了良久，亓眉开口问道：“知道那少年郎叫什么吗？” 女子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亓眉点了点头，也理解。 大多神秘的地天师都不愿说出自己的名讳，故而石庐便也从不过问进入石庐的地天师姓名，女子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亓眉望着女子叹了口气：“之前便与你说过，莫要用假石掺入其中。” “地天师一脉虽然不缺钱，但是也并非好骗之人。” “那少年郎应该也是看出了你在石中仙内造假，故而特意想给你一个教训，否则不会在离开之前，还指出一块有灵之石。” 女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心为自己辩驳。 “我也并非是为了赚人家的钱，更是想看看是否有人能看出假石，看看能否有人能帮到少主。” “毕竟我们玉梳台下......” 女子脸上忧心忡忡，没有再说下去。 亓眉望着女子，摇了摇头道：“世所有命，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便舍了玉梳台便是。”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可若是那东西出来，亓家在世间便再无立足之地了！” 亓眉转头看向了明月，神色依旧平静。 晚风吹来，抚起了亓眉的长发...... “亓家所创的苦果，由亓家自己接着，也没什么不对。” “我只希望在剑暮长夜来临之时，亓家的祸源不会祸到旁人......” 回过神来，亓眉看向了女子，款款起身。 “既然你说了那位少年郎，地天之术超凡，便带我去见见吧。” “若是他真能帮到亓家，明日可带他上玉梳台！” 女子一怔，不敢置信的望着亓眉。 亓眉居然要去见一位少年地天师？一时间，女子甚至疑惑，自己方才对那少年地天师的描述是否太过了？ 不过，她也知道，亓眉如今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只不过沉吟了片刻，女子小声的开口道：“那少主你要做好准备......” 亓眉不解，“什么准备？” 女子咬了咬牙，想起了李如意的容颜，双脸微红，“那少年地天师...有些好看......” “单论容貌，便似男子之中的少主......” 亓眉发愣间，忽然亓官宴从一旁蹦了出来。 “我也去！我也去！” 亓眉没好气的转过头去，看向了亓官宴，“你去做什么？” 亓官宴一脸的不服，他今日刚说了李如意好看，这个时候就有人说还有人好看。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在他眼中，李如意才是这世间，唯一能比亓眉好看的男子。 “我看看什么人，难不成还能比李如意好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有人说男子长得好看，他便有些为李如意打抱不平...... 若是李如意活着，这天下男子，谁能比李如意好看？ 李如意虽然病殃殃的，但是那种好看之中，其实更多的是安静，和儒雅随意。 亓眉一脸无奈，“你在害怕什么？” 亓官宴撇撇嘴，“反正我把你许给李如意了，在明确知道他死活之前，我还是得帮你看着一点。免得哪日见到李如意，我食言而肥......” 石庐女子和亓官宴的担忧，都源自曾经亓眉的一句戏言。 当初有天骄上门，欲与亓家联姻。 而那时的亓眉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想要娶我，除非你找回亓家的雪心赋，要么能在容貌上胜过我！” “否则我为何要屈身于你？” 也正是这句戏言，让天下天骄不敢登亓家山门。更是有了传言，亓眉只与盛世容颜之人结为道侣。 所以方才石庐女子才对亓眉要去见那位年轻地天师时，有些担忧。 害怕亓眉真的像传言之中一样，毕竟......三人成虎！ 亓眉望着亓官宴，再次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准备教训一番自己这个没大没小的弟弟...... 亓官宴脸色一变，神色变幻间，很快浮现出了哀伤之色。 “若那少年地天师，就是李如意...便好了.....” 他这么一说，亓眉便一时间不好再动手了。 无奈作罢，只能带上了亓官宴。 亓官宴立刻笑了起来...... 第218章 天地多大 云江天月，一点微芒。 那如墨的夜色之中，李如意爬上了住风居的楼顶，仰头望着夜空之上的明月有些出神。 小狐狸在李如意的衣襟之中探出了头来，看向李如意的侧脸。 微风徐过，李如意陷入了茫然。 似乎，最近路走得有些快了....... 自千归崖后，他便再未停下过，也没有思考过。 连番的事由让他不得不往前走！ 千归落寂，仙落化渊，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忽然间，他无比的怀念半月山的时光，那种慢条斯理的悠闲，绝望之中又充满着平静。 还有，不知为何。 他有些想徐羡渔，想起徐羡渔的一颦一笑，都让他感到了一些安慰。 恍惚间，李如意取出了折戟剑...... 他举着折戟剑，对空一指，在住风居顶，舞起了长剑。 迎月舞剑，长衣飘然...... “我为何要修炼？” 一年下来，他似乎都忘了自己当初要修炼的初心。 本是要活着，可是这年下来，又有哪件事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做的？ 这一年下来，似乎让李如意心中有了一个懵懂的想法。 人，不该只为自己而活着...... 陈其则，娘亲，璃阳禁卫，点灯人，他们谁又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他们心中装着什么？ 李如意看不懂，只是觉得那般压抑...... 李如意挥舞的一剑剑都悄然无声，却带着宣泄回忆一般的肆意飞舞。 长夜住风，积雪飞舞。 他想要活着，很想...... 他还有许多约定没有完成，寻找娘亲，去往凤鸣渡。 只是，李如意却绝望的发现...... 他除了想要活着之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云起波澜，一位黑衣老者出现在了李如意的身后望着舞剑的李如意，目露思绪。 李如意觉察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老者。 目光一闪，停下了手中的舞剑，“苏前辈！” 来人正是今日在赌石舫遇到的那位黑衣老人，苏璃阁的苏前辈。 苏亭年望着李如意，点了点头，似想起了什么，从怀中丢出了一个戒指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这里面是一百万灵玉，就当你给我指出石中仙之灵的叫唤。” “你家在何方，剩下的三百万和四道苏纹，我到时候回到苏璃阁后，遣人给你送去！” 显然，李如意为他指明的那枚石中仙中，他也开出想要之物。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没有客气，直言道：“流浪山！” “前辈到时候送来流浪山便可。” 见李如意没有推诿，苏亭年的双目更为欣慰。 流浪山在哪他不知道，不过也不重要，只要知道名字便好了。 苏亭年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凝望着李如意的双目，沉思许久之后忽然开口问道：“今日为何要帮我？” 李如意默然，转头看向明月，低沉道：“或许是因为前辈像我的一位长辈吧......” “哦？”苏亭年来了兴致，“你那位长辈叫什么？或许，我也认识！” 李如意有这般天赋，说明家中也绝不简单，这世间说得上名字的人，也不外乎就那么几人。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 “死了。” 为了救他而死...... 苏亭年一怔，深深的望着李如意，苦笑了一声。 “所以啊，你看老夫这个年纪之人，都觉得像他？” 李如意点了点头。 苏亭年白须飘飘，摇头微叹，“你这番心倒是能理解，但是此举却不好。” “这世间之人，人心复杂！若非是我，你今日暴露自己的才能相助于我的事情，都可能给你引来杀身之祸。” 苏亭年好心的提醒道：“往事如烟，若总陷在过往之中，伤人伤己。” “对于陌生之人，你还是要抱有警惕才好。” 今日他若是在赌石舫之中便开了李如意所指的那块石中仙，李如意必将引起许许多的人注意。 只有两境修为的李如意，如何能遭得住其中的暗算？ 李如意微微有些出神，听着苏亭年那好心的提点，更是想起了那一路相伴的陈其则。 一样的教诲，一样的平和善意。 李如意转过头去，看向夜空，不敢低头。 “如意受教了。” 苏亭年点了点头，望着李如意那眼中满是怀念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柔和。 “看你方才在练剑？” 李如意点了点头，“让前辈见笑了。” 苏亭年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见笑的，从你剑术看来，你应该是刚修炼不久，如今却有了这般修为，足以自傲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为何这么快有二境修为，唯有他自己知道...... 苏亭年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这玉梳台并非一切都这么平静，若是有事情，来找老夫就是。” “别的不敢说，让你活着离开玉梳台不是太大的问题！” “记住，老夫名为苏亭年。” “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苏亭年说完就走了，来也悄悄，去也悄悄。 只是他的袖中，却忽然响起了一声鸟鸣之音，像是在与李如意道别。 “啾啾......” 果然，李如意为他指出的那块石中仙内，也是一只活灵！ 长风吹来，小娀简也爬上了住风居顶。 她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一双小手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如意见小娀简那‘老气横秋的样子’笑了笑。 “怎么了？” 小娀简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李如意，你说这天地就这么点大吗？” 李如意想起了仙落山那不知何来的仙人尸体，摇了摇头，“应该不止那么点大吧.......” 以前小时候一直以为琉璃境很大，如今有了修为之后，才发现琉璃境竟然这么小。从极东的凤鸣江，到这极西的万仙州，以修仙者的步伐，不过只是数月行程罢了。 “为何会忽然想起这个？”李如意坐到了小娀简的身旁。 小娀简摇了摇头，神色之中有些孤单，“因为我在想，我来自哪里？” “为何玄凤在这世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或许，我也来自天外？” 第219章 终见故友 “怎么会这么想呢？”李如意好奇的问道。 小娀简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李如意，“你还记得凤鸣江底的那个剑里出现的老头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 小娀简神情之中难得流露出了一些孤寂，仿佛因为找不到同族而有些孤单。 “那个老头说，玄凤是上古凶兽，为祸世间。可我并不知道玄凤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害怕我转世，而想要磨灭我。” “晓命池的那个老头也告诫我，让我在世间一定不要说自己的身份。” “或许应该也是害怕我的身份会引起别人的害怕吧......” 小娀简低下头，搓了搓自己的流霞长裙衣角。 “如今想来，我又想起了一个事情......” 李如意一愣，“什么？” 小娀简看向李如意，担忧的问道：“你说，凤鸣江为什么叫凤鸣江？” “玄凤死在凤鸣江下，又有多久了？” 李如意闻言，忽然间浑身一顿。 是啊，凤鸣江为什么叫凤鸣江？ 玄凤死在江中，才有了凤鸣....... 若是凤鸣江从一开始就叫凤鸣江，那玄凤死在凤鸣江的时间，又是多久之前？ 凤鸣江外，为何有那么多的诡异和妖兽？ 剑暮，又与凤鸣有什么关系？ 小娀简深深的望着李如意，面露担忧和无助，“李如意，我害怕......” “我害怕那个老头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害怕我的真的是世间的祸害，我害怕那剑暮......因我而起！” 凤鸣江一直便是凤鸣江！凤鸣江与剑暮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可凤鸣江又因玄凤之鸣而起。 她的害怕，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她才刚出生不久，玄凤死去之后，她记不得玄凤生前的经历。 也就无法为李如意揭开剑暮的真相...... 李如意的命数，与剑暮有关。 他的娘亲，曾经带着李如意走入了过剑暮，走出剑暮之后，便亲手斩出了对李如意的一剑...... “我害怕......是我害了你！”小娀简低着头，轻声呢喃道。 李如意望着无助而可怜的小娀简，抬手搂着小娀简的肩膀，轻声的问道：“你有想过害人吗？” 小娀简立刻摇头，“我从来没有！” 李如意脸上挂起了平和的笑意，“那不就够了吗？” “只要我们不想害人，也不会害人。” “那无数年前也并非是因你而起的事情，又何须再介怀？” 李如意看向夜色，神色平静。 “我们活着，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这天地之中的沧海一粟罢了。我们不能把自己看得太轻，也不用把自己看得太重。” “离了我们，这世间也照样会走下去。” “有了我们，也不过只是为这世间添上两道不一样的颜色罢了......” 小娀简痴痴地望着李如意，忽然点了点头。 李如意也笑了起来，“若你怀疑自己并非来自这世间，等往后若是能走出这片天地，我再陪你找家人就是了。” “在此之前，你都有我。” 他看得出来，小娀简因为在这世间找不到同族而感到了孤独。 这种孤独并非是身旁无人，而是因为寥寥世间，却无亲人归属而诞生的落寞之感。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往后，流浪山就是咱们的！咱们把流浪山看做半月山，也看做凤鸣江，便是咱们自己的居心之地！”李如意说。 小娀简连连点头，开心不已。 一时间，心中的那种孤单之感烟消云散。 这世间她什么都没有，却至少还有李如意！而李如意也永远会有她陪在身旁。 但是她的李如意啊，却只剩两年寿命了...... 少年和小女孩相依在一起，似这苍茫世间两道孤单的神魂相依相伴。 这世间没什么好的，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玉梳台上走下来的三位身影，走过了石渊上的悬桥，一眼便看到了住风居顶的两人...... 寒冷的雪夜之中，那屋顶上的两人，似与这夜色格格不入。 孤独而渺茫...... 亓眉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少年，神色恍惚。 正如石庐女子所言，那少年确实长得极好看，清秀的面容之上带着平和的笑意，长发飘飘，却又显得凌乱。 他坐在月色之下，便好似去那皓月一般孤傲。 通过那少年的容貌，亓眉便能想象到那少年的双亲相貌有多么的出众...... 一切宛若天成，好看得不像男子。 微微出神了片刻，亓眉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亓官宴，却忽然一怔。 只见亓官宴望着远处那住风居顶的少年，红了双眼，眼角却带着无边的笑意....... 住风居上的少年也看到了远处的亓官宴，忽然一颤。 脸上挂起了浓郁的笑意。 相视之中，李如意飞下了住风居顶，来到了亓官宴的面前。 “你活下来了！”亓官宴开口。 李如意点了点头，“侥幸！” “再试试？”亓官宴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亓眉疑惑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亓官宴便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子，然后背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将小石头随手往后一丢。 咚！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亓官宴转过头。 只见李如意龇牙咧嘴的捂着头，蹲在地上。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刹那间，亓官宴开心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倒霉！！！！！” 李如意咬牙切齿道：“你这家伙，还是丢得这么准！” 亓官宴撇了撇嘴，“是你命不好。” 李如意不满，“是你命太好！” “......” 一旁的亓眉看着两人那小孩子一般的游戏，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不说话。 亓官宴和李如意都陷入了沉默，晚风吹来，卷起了两人的长发飞舞。 沉默许久，亓官宴走到了一旁，找了一块石头就坐了下来。 李如意也走了过去，坐在了亓官宴的身旁。 两人翘着腿，从地上的雪中拔出了枯草叼在嘴角。 沉默之中，亓官宴眼角闪起了红霞，口中含糊不清，“怎么活下来的？” 李如意同样因口中含着枯草而开口闷声道，“有人救了我。” 亓官宴点了点头，“得谢谢他！” “会的！” 又是一番沉默，亓官宴转头看向李如意，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最近怎么样？” 李如意同样看着亓官宴，然后平静的点了点头。 “都好.......” 亓官宴却摇了摇头，凝望着李如意的双眼，丢下了三个字。 “我不信！” 第220章 送亓之言 有雪飞来，吹入了眼中。 明月被藏入了云中，住风居内亮起的烛光透过窗台铺在了雪中。 亓官宴凝视着李如意的双眼，神色笃定。 李如意看着亓官宴，良久低下了头去，“真的，还好......” 这天下间，也不是他一个人过的苦。 何必让人担忧...... 亓官宴上下打量了李如意一番，然后问道：“还能活多久？” 李如意算了算，“两年。” 亓官宴的双手微微一颤，然后笑了起来，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能活两年是两年，不过我看你的修为......” 李如意点了点头。 “两境了。” 亓官宴脸色又一次变了，深深的望着李如意。 以他对李如意的了解，如今再见，李如意的修为比自己高，一定会得意不已的在他面前炫耀。可是李如意却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 如此，唯有一个原因。 李如意的修为突破，其中有李如意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亓官宴张了张嘴，轻声问道： “你经历了什么？” 李如意看向身后空空荡荡的雪地，眼眶微红。 “些许...风霜而已......” 亓官宴张着嘴，僵硬了许久，而后笑着摇了摇头，“还活着就好，既然如此，我也要快些修炼了。” “总不能一直被你压着。” 当初小院之中，李如意的自卑犹如在眼前。 可如今，李如意的谦卑依旧，脸上又添风霜...... 又是沉默良久，晚风吹来，相逢的喜悦似被冲淡了些许。 这茫茫寒夜，带着曾经半月山说不出的遗憾。 “带你认识个人......” 两人一同开口，而后皆是相视一笑。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小娀简，招了招手。小娀简立刻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抱着李如意的大腿，一双闪亮的双眼瞪着亓官宴。 亓官宴见状一愣，随即笑了笑：“又是哪里救的小家伙？” 似乎，亓官宴都早已习惯了。李如意的身旁总是会出现一个个奇怪的东西。 瘸腿驴，老乞丐，小狐狸，仙女，一个个都是他救回家的，如今见到李如意的身旁又出现了一个小女娃，亓官宴还是习惯性的猜测，李如意又是从哪里救下带在身旁的。 李如意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 娀简还真是他救的小家伙......而且还是两次。 没等李如意说话，小娀简便先对着亓官宴开口了，“我叫娀简，流浪山的二当家，李如意是大当家。” 小娀简自动就把流浪山‘大当家’的位置给了李如意。 小娀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负手而立，洋洋得意：“我是李如意救的，而且是两次哦！” 似乎生怕旁人觉得她没什么用，只能跟在李如意身旁一样，小娀简立马挥了挥小粉拳，“不过我也很厉害的，而且流浪山本是我...抢来的。是我让给李如意的！” 亓官宴一阵错愕，哭笑不得的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笑呵呵地抬手摸了摸小娀简的脑袋，对着亓官宴点了点头。 李如意低头看向小娀简，平静的开口道：“亓官宴！我儿时的故友！” 小娀简原本得意的神色，忽然猛的一变。 然后有些僵硬的缩到了李如意的身后，背着手，双脚踢着积雪，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不过，却暗中挪了挪怀中的那颗夜明珠。 亓官宴疑惑地看向了李如意，李如意神色也有些尴尬，摆手道：“没事，她就是怕生......” 小娀简可不是怕生的人！她只不过是知道了亓官宴的身份，又身怀亓家祖坟里带出来的夜明珠，有些心虚罢了。 不过她还是自认为，自己装的很好，应该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至于李如意的解释......多此一举！ 亓官宴狐疑地望着李如意和小娀简两人，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也没再追问，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亓眉。 “这位是亓家少主，玉梳台山主......”亓官宴对着李如意介绍道：“也是我的堂姐。” 亓眉走了过来，对着李如意微微颔首，秀唇微启。 “亓眉。” 亓眉那温婉如玉而带着浓浓书卷气息的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这是李如意第一次见到亓眉。 他早已听闻过亓眉的大名，不止一次。 天下红颜三千万，见亓也需尽低眉。这句话放在亓眉的身上，毫无一点夸张。 一袭白衣段锦裹身，身披白色绒毛厚袍，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满头青墨长发以凤蝶鎏金簪束起又散于两肩。 与徐羡渔那般活泼的不同，亓眉是那种温婉而宁静的美。 她站在那里，便如同雪中开出的一纸纤墨。 李如意对着亓眉点了点头，“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两人相望间，雪风拨起亓眉身上的长袍之上雪毛起了波澜。 亓眉收回了目光，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又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正如亓官宴所言，李如意好看得不像是男子。 即便是阅尽天下俊才的亓眉，也觉得李如意不输任何一位世间天骄。 李如意回过头，虽然心中惊叹于亓眉的盛世容颜，但是心中却没有过多的想法。 而是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徐羡渔。徐羡渔曾说过：剑秀榜中，有一位确是比她还漂亮。如今想来，徐羡渔口中的那人，就是亓眉了。 只不过，李如意却还是觉得徐羡渔更好看。 沉默之间，李如意忽然见到亓官宴对他挤眉弄眼。 李如意一怔，不解的望着亓官宴。 亓官宴看着李如意那‘愚蠢至极’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好气的转头看向了亓眉。 一时间，李如意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亓官宴口无遮拦的便开口道：“姐，就是他！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李如意。” “没错，我当时答应要把你送出去的人，就是这家伙！” 李如意心中咯噔一声，只见亓官宴转头看向了他。 “当时不是说做不了神仙，娶一个神仙也好吗？” “你当时说要娶的我姐，如今就在你面前了。好了，你们说吧......” 第221章 见亓低眉 前一刻还温婉动人的亓眉，下一刻就成了一脸寒霜。 亓官宴前几日跟她私下说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人家的面，说起这个事情是嫌弃此刻的气氛太安宁了吗？ 风雪之夜，气氛十分的微妙。 李如意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小娀简的身旁，负手而立，望着风雪夜色，双脚踢着积雪，一副若无其事没有听到的样子。 小娀简见李如意也加入了进来，顿时开心不已。 一大一小，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一旁的亓官宴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亓眉，又看着装作没有听到的李如意，顿时气得肝颤。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就没有下一次了！ 李如意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亓官宴一咬牙，决定也不再操心李如意的婚事，转头对着亓眉露出了苦涩的模样...... “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在山里，没人疼没人爱。” “亓家可就我一个男丁了呀......” 亓眉秀眉一蹙，冷冷地望着亓官宴。 亓官宴说得没错，亓家如今确实就剩下了亓官宴一个血脉。 许是与地天为伍，身负不详。整个亓家血脉越来越枯竭，到了亓眉一辈，便只剩下了亓眉一人。 亓家这才想起曾经流落在外的亓官一脉，便去往半月山，找回了亓官宴，以壮亓家血脉。 说来，如今的亓官宴，还真是亓家的血脉希望！ 不过，今天亓眉还是不准备放过没大没小的亓官宴......亓眉冷哼了一声，有了一些玉梳台山主的威严，转头看向了石庐女子，“含秀，带亓官宴回去领罚。” “是！”石庐女子立刻拉起了亓官宴，往玉梳台上走去。 亓官宴叹了口气，对着李如意摆了摆手，“李如意，我在玉梳台上等你。” 说着，又是对李如意挤眉弄眼了一番。 李如意还是装作没有看到...... 实在是太尴尬了！ 曾经的戏言，只是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愿让亓官宴失望罢了。 亓官宴怎么还当真了呢？ 等亓官宴走后，李如意也没有开口，他自然看得出，亓眉还有事情，否则怎么会下到石庐来。 小娀简扭头看了李如意一眼，也觉得这里的气氛让她很不舒服。 “李如意，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小娀简立刻蹦蹦跳跳的回到了住风居中。 住风居外，忽然只剩下了李如意和亓眉二人。风吹雪奏，忽然陷入了安静。 亓眉似被亓官宴的戏言扰乱了心绪。 她从亓官宴的口中，已经听说过面前这位少年的太多事情。 倒霉却又善良，苦命而又坚强。 跌倒，爬起来却还是会笑。被人驱赶，过了一夜，又会小心翼翼的回到那小城之中。 似心中不倦的一般说：只要我对大家好，大家总会喜欢我的...... 无数的想象，都在这一刻，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勾勒出了李如意的模样，落在了心间。 亓眉忽然发现，面前这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之人，她却似乎并不陌生！ 亓眉沉吟了片刻，开口：“如意公子......” 亓眉还没说完，李如意便摇了摇头道：“亓仙子叫我李如意就好了。” 山里人，当不得公子两个字。 亓眉沉思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李如意，那你叫我亓眉便好。”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两人又是陷入了沉默，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李如意的心头浮现。 李如意一时间也不知那种奇怪，到底是什么...... 脑海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浮现出徐羡渔的模样！ “走走吧......”亓眉提议道。 李如意还是点头，“好。” 两人沿着那住风居中照出雪夜的光芒，开始踏步在积雪的地上，漫无目的的朝着也不知道要往何处的方向踱步着。 因为亓官宴的胡言乱语，两人的心思都有些微妙。 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 寒冷的雪夜之中，两人的身影沿着石渊，慢慢的走着。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终于，一只小脑袋睡眼惺忪地从李如意的怀中钻了出来，茫然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咻咻咻......” 小狐狸的叫声响起，李如意低下了头去，抬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睡醒了？” 小狐狸亲昵地蹭了蹭李如意的手掌，眯起了一双小眼睛。 亓眉转头看向李如意，见到李如意的怀中钻出了一只洁白无瑕的小狐狸，顿时一怔。 小狐狸实在太过动人，立刻让亓眉的双眼难以挪动。 “这是小雪狐？” 雪狐？李如意一愣，不就是一只白狐狸吗？ 而且是一只狐妖，只不过小狐狸现在不知为何不能变成人罢了。 亓眉见李如意的神色，顿时有些疑惑道：“你不知道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它是小狐狸，却不知道它是什么狐狸。” 亓眉一双如皓月一般的明眸落在小狐狸的身上，细语柔声。 “雪狐生自极北的雪域，喜寒，怎么感觉你的这只雪狐有些怕冷的样子？” 她看到，小狐狸缩在李如意的衣襟之内，不愿意出来，只当小狐狸怕冷。 李如意想了想，也不知道。 第一次见到小狐狸的时候，小狐狸就像是受了伤的模样，缩在雪地之中瑟瑟发抖。 其它的雪狐李如意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小狐狸不喜欢冬天。 “或许是，它小时候受到过严寒之伤，便一直有些怕冷。”李如意说。 亓眉点了点头，却还是在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见亓眉一直看着它，它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觉得亓眉长得实在美貌，让它很喜欢。 小狐狸一双小爪子扒着李如意的衣襟，询问一般地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见亓眉那看向小狐狸的目光之中透露着无比的喜爱，便对着小狐狸点了点头。 小狐狸咧开了小嘴，从李如意的怀中爬了出来，跳入了雪地之中，仰头看着亓眉。 亓眉一愣，转头不解地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解释道：“它喜欢你，想要跟你亲近，但是却不知道你是否答应。” 亓眉一喜，顿时高兴的开口。 “好啊！” 说着，立刻蹲了下来，抱起小狐狸。小狐狸也顺势爬到了亓眉的肩头。 亓眉感受着小狐狸毛发上传来的温热，双目如丝，喜笑颜开。 李如意望着亓眉的高兴，心中叹息。 或许，盛名传遍天下的她...... ...也没什么朋友吧！ 第222章 石中仙内 这世间厉害之人，都没什么朋友。 徐羡渔是如此，亓眉是如此，娘亲也是如此。他们生在云端，看不到云端之下的红尘模样。 寒风吹袭，小狐狸趴在了亓眉的肩头，一双小爪子在亓眉脸庞逗弄着李如意。 李如意见状摇了摇头，不知所想。 亓眉看着小狐狸那洁白而灵动的模样，心中欢喜，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也随之柔和。 忽然，小狐狸似觉得有些冷，一双小眼睛瞄向了亓眉的衣襟。 李如意瞬间脸色一变，一步上前，拎起了小狐狸的后脖颈，眼中流露出了告诫之色。 小狐狸瞪着一双小眼睛，委屈至极。 亓眉疑惑的望着李如意的举动，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它有点冷......” 小狐狸有点冷，所以想要钻到亓眉的衣襟之中。毕竟它在李如意的身上，便是一直躲在怀里，已经习惯了。 可是李如意知道，亓眉的衣襟里......没有小狐狸的位置！ “这样啊。”亓眉听闻小狐狸有点冷，顿时一愣，立刻从李如意的手中接过了小狐狸，将其抱在自己的怀中，神色柔和。 小狐狸咧开嘴，似乎笑了起来。 李如意痛苦的摸了摸额头...... 两人似乎因为小狐狸，那种尴尬的感觉竟然也一时间消失了。 亓眉抱着小狐狸，看着李如意那张清秀到极致的面容，忽然开口问道：“今日在石庐之中，是你在开出了活灵吗？” 李如意不明白亓眉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不过却也没有隐瞒。 “没错。” 亓眉一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如同解释一般的开口。 “赌石舫中，确实有人造的石中仙，我之前便让赌石舫不允许以假石骗人。” “不过近来玉梳台确实有些不得已，故而下面的人又自作主张地在石中仙中混了几块进去。” 李如意没有开口，从亓眉的话语之中，似乎已然知道他看出了赌石舫的石中仙有假货。只是他却不知道，亓眉说起这个是为何？ 不过李如意也没觉得石中仙造假有什么。石庐是商人，商人的一些手段罢了。 “理解。”李如意只能这么说。 亓眉立刻笑了起来，抱着小狐狸走到了石渊之旁，看着寥寥夜色，似有些出神。 李如意也走了过去。 沉默之中，亓眉忽然开口：“你的地天之术很不凡......” 李如意忽然脸色一变，立刻想起：亓官宴似乎对亓眉说过自己，那亓眉也必然会知道自己和亓官宴同出半月山。 那他忽然拥有地天之术的事情，在亓眉眼中一定是奇怪的。 一时间，李如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毕竟，他的地天之术，来自亓家的祖坟之内。那是本属于亓家的《雪心赋》！ 可亓眉却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笑了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她虽然好奇，却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且李如意也不是‘外人’，所以亓眉便坦率地问道：“不知道，你的地天之术如今到了什么地步？” 李如意想了想：“入门吧。” 亓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否是不信或是什么。 李如意忽然间也想起了近来的一些疑问，沉吟了片刻，便问道：“我听说玉梳台最近以问剑之名要天下宗门之人登上玉梳台，实际上是另有所图？” 亓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点了点头。 “没错！” 李如意一愣，他的猜测是真的？ 亓眉叹了口气，幽幽地望着石渊，轻言自语，“传言之中，是否还说......玉梳台有一块诡异的石中仙，我们邀天下之人来，实际是为了打开那块石中仙？” 李如意点头，“确实如此！” 亓眉摇了摇头，看向李如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并非是想要打开那块石中仙！” 李如意神色一变，猛地看向亓眉。 亓眉没有解释，而是却对着李如意问道：“你觉得这世间如何？” 夜风之中，李如意带着浓浓的疑惑，沉默许久。 “混乱！” 琉璃境有剑暮，剑暮诡异，无边的乱序存在于这整个天地之间。而如今通过亓家先祖的那墓志铭中所描述。 似乎诡异的并不是剑暮，而是这整个天地。 就连皆借地天山水而修炼的地天一脉，同样会变为诡异。就像迷失在剑暮之中的点灯人一样。 这片天地，仿佛有着让人看不清的各种疑惑。 混乱两个字，是李如意能想到的最近的解释！ 亓眉点了点头，“确实！这天地之中，内忧不断！剑暮诡异，天地诡异，就连......” 亓眉低下了头去，目光看向石渊之下的漆黑一片。 “就连......玉梳台的地下也同样诡异。” 寒风吹起，卷起了亓眉额前的长发随之飘摇不定。 亓眉回过头，看向了李如意，目光之中闪烁着浓郁的幽然，“我们并非是想要打开那块石中剑！” “我们是想要找出能克制那块石中仙的东西！” 嗡！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一阵晕眩，似乎与他所想的一样，但是却有些不同。 他在玉梳台下见到了许多邪佛，他以为亓家已经找到了能克制那些邪佛的东西，故而想要打开那东西。 可似乎亓眉话语之中的意思是，她们找到了一块，比那些邪佛更加诡异而恐怖的石中仙！ 亓眉转过了头去，轻轻闭上了双眼。 “所以，我们借问剑之名，邀请天下修士，若是有地天师能找到可以压制那块石头的东西自然更好。” “若是，那块石头里的东西终将要出来。也有天下修士能与其对抗......” 李如意神色恍惚，不由地的问道。 “那块石头里，是什么东西？” 亓眉目光幽幽，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苍凉的夜色之中，亓眉的双目苦涩，却又带着一丝决绝。 李如意有着不弱于她的地天之术，更是对于玉梳台而言不算是什么‘外人’，如此想来，便也没什么好对李如意隐瞒的。 亓眉沉吟许久，秀唇轻启...... “那石中仙中，或许便是我亓家那位消失的先祖！” 第223章 另有隐情 “地天之术常伴随山水，可琉璃境的山水之中，尽为不祥！” “故而修炼地天之术的地天师一脉，也终将成为诡异。”亓眉沉声呢语，“人一旦被诡异沾染，自身化为诡异。” “我们亓家的那位先祖拥有无上天资和修为，可他却依旧成了诡异。” 亓眉转头看向李如意，带着无边的复杂开口道：“可是我亓家那位先祖所拥有的修为已然站在天地之上，他若是带着诡异重回世间.......” “必是世间浩劫！” 亓眉低着头，目光之中充满了凄凉。 那是她家的先祖，自家先祖化身诡异本就是天大的祸事。而如今，她却要想办法对抗化为诡异的自家先祖...... 李如意神色恍惚，却皱起了眉头。 亓家的那位先祖不是已经自封在地下了吗？怎么会在石中仙内？ 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对应上？ 李如意看了亓眉一眼，神色如常的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块石中仙内是你亓家那位失踪的先祖？” 亓眉看向了李如意，深深摇了摇头，“因为奇缘石！” “那石中仙之中是一块奇缘石！奇缘石本是成双成对，互为牵绊！” “可是那块石中仙内的奇缘石，却是只有一块，另一块似在一处不可知之地。且那石中仙中有先祖留下的痕迹！” “里面的气息，与我亓家那先祖一致！” 这些话，亓眉是不可能对其他人说的。但是李如意是亓官宴的挚友，她相信李如意不会害亓家。 更何况，她对李如意也算是知根知底，故而没有什么隐瞒！ “所以，我们猜测，先祖是为了不让自己害人，故而通过奇缘石将自己封印在了石中仙内！” “又通过另一块奇缘石，将自己送到了一个不可知之地，以此来断绝自己与世间的一切联系！” “只是如今，两块奇缘石似乎通过某些缘故，又有了联系。” “很快，化为诡异的他，将再次归来！” 封印在石中仙的一块奇缘石与另一块不知身在何处的奇缘石有了联系，将是连通那不可知之地与世间的桥梁。 没人知道那另一个地方的奇缘石，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且不论这个，单是一位无上存在的诡异，重回世间，也将是世间的浩劫。 可李如意听完之后，却在脑海之中疯狂的运转。 那块石中仙内封印的奇缘石所带回来的...... 一定不是亓家那位先祖！ 因为唯有李如意知道：真正的亓家先祖，早已将自己封印在了地下。 那块奇缘石即便与亓家先祖有关系，却也一定不是亓家先祖！ 只是亓家先祖的事情，他无法对亓眉明言，毕竟挖了人家的祖坟...... 其次，亓眉对于这块石头是她老祖的笃定......有些不对！ 不过李如意并没有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那块石头即便你们不开它，它也将自己打开？”李如意沉声问道。 亓眉点了点头，“便是这几日。” 李如意千思百转，而后对着亓眉道：“能带我去见见那块石头吗？” 亓眉望着李如意，心中忽然涌现出了复杂。 果然就像亓官宴说的样：谁家遇到了困难，他总是想着自己能否帮上一点什么。 亓眉转过身躯，背对着李如意，低头抚摸着怀中的小狐狸。 “原本，以问剑之名邀人前来，便是两手打算，一个打算是看看是否有地天师有办法能够压制那块石头。二是打算他若出来，能够天下联手对抗他......” “今日听到石庐来了一位地天之术超凡的天骄，我下来本就是抱着这种打算。” 回过头，亓眉对着李如意微微欠身，“有劳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转身对着住风居喊了一声。 “娀简！” 轰！ 一道小身影猛的冲出了住风居，冲着李如意就跑了过来。 “来了来了！” 小娀简一脸兴奋的模样，毫无方才那困得要死的样子。 李如意一脸漆黑，看着小娀简，就知道刚才小娀简要休息是装的！ 怕是，方才与亓眉的对话，小娀简一字不差的偷听完了！ “走啊走啊！”小娀简抓起了李如意的衣角，一脸激动的看着亓眉，一双眼睛之中似乎是对于那听了无数遍的石头的好奇。 李如意拍了小娀简的脑袋，小娀简立刻神色不满的对着李如意嘟了嘟嘴。 李如意带着歉意看向亓眉，亓眉轻轻一笑，摇头带着两人朝着玉梳台上走去。 李如意也拉起了小娀简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李如意回忆着关于玉梳台的一切，想起那些所见所闻。 忽然，李如意对着前方的亓眉问道：“玉梳台最近有到处抓人去挖奇缘石吗？” 亓眉一愣，抱着小狐狸回过头疑惑道：“何来此说？” 李如意眉头一皱，“难道没有？” 当时在上流浪山时，分明听说有人在到处挖石头，而送小娀简到玉梳台下的奇缘石，便是那群人挖出来的！ 亓眉摇了摇头，“我们玉梳台只挖石中仙，且玉梳台下便尽是石中仙，何必要去外面挖奇缘石？” 李如意闻言心中一突，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初小娀简所说，那些人分明是挖了奇缘石，欲送去玉梳台的，可是玉梳台却并不知道此事。 如此说来，是另有其人在挖奇缘石。 可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沉思了片刻，李如意便开口对亓眉说出了曾经听到的事情。 亓眉闻言，脸色猛的一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有人挖奇缘石暗中送往玉梳台......而奇缘石的作用，便是两石之间传送！ 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事情？ 亓眉想了片刻，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玉简，对着玉简之中似说了一些什么。 收回玉简之后，亓眉看向李如意，眼中感激。 “我已派人去查了，看看是什么人要挖奇缘石，又送来玉梳台。” 李如意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一行三人，朝着玉梳台上而去。 三人离开之后，那住风居外，一位花衣老者踏入了雪中。 老者望着天，神色闪烁，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花衣老人叹了口气，盘膝坐在了雪中。 第224章 玉梳台现 寥寥烟波渡日生，满山冬雪白霜衬。 玉梳台上，满峰白雪。 几间阁楼在雪中映着一点古色，将这玉梳台化为卷中之画，落于世间。 一块青墨色的石头落在山巅，石头之前几道人影。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传言之中的那块石中仙，神色阴沉。 确实，这块石头之中带着无边的诡异气息。 但却一定不是亓家先祖！ 通过雪心赋，李如意看到了石头之中，有一块奇缘石，就像当初送小娀简到玉梳台下的那块石头差不多。 那块奇缘石与另一块石头相连，却不知道从何处通来！ “奇缘石究竟是什么东西？”李如意带着深深的不解，对着亓眉问道。 亓眉摇了摇头，“不知，只知道天地初开之时，奇缘石便在世间，两两相对，可通过奇缘石到另一处！” 小娀简看着面前的石中仙，神色之中流露着一些不喜。 李如意再次看向面前的大石头，沉默良久。 他能看得出，石中仙封印了那块奇缘石，而其中的奇缘石似乎有一种波动传来，石中仙对其的封印已然到了一种极限。 似乎与其内相连的另一块奇缘石畔，有东西想要通过奇缘石来到玉梳台。 而石中仙即将被冲破！ “你有办法能够压制这块奇缘石吗？或者让这块石中仙不被开启？”亓眉忧心忡忡，带着一些不安地对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办法。” 他如今所学的雪心赋，还不能改天换地，亦或者借山川地脉为己用！ 除非他修雪心赋至小成。 但是没有时间了！ 亓眉神色瞬间黯淡，回头看向了石中仙，久久没再言语。 这石头之中封印着她亓家早已化为诡异的先祖，若是那位拥有无上修为的老祖重回世间，世间危矣，亓家危矣。 沉默之中，李如意看向了亓眉，他自然知道亓眉是怎么想的。 小娀简看向了李如意，两人的目光交错。 李如意和小娀简都知道，亓家的那位老祖已经自封在了地下的那墓穴之中。这块石头之中出来的绝对不是亓家老祖，但是这一点，他们无法明说。 犹豫良久，李如意忽然开口道：“不过我知道，这块石头里即将要出来的，应该不是你亓家那位消失的先祖！” 亓眉一怔，看向李如意。 绝美的脸上闪烁着浓郁的不解之色，沉默许久，亓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亓眉解释，只是开口说道：“因为我能看出里面的气息虽然是诡异之气，但是却与你亓家的血脉没有什么关系。” 亓眉摇头一叹，只当是李如意的安慰之言。 “今日玉梳台会邀请琉璃境的地天师上玉梳台观此石中仙，看看能否有人可将其重新镇压吧。”亓眉转头看向了玉梳台下，目光幽幽。 李如意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沉默之中，亓眉又转头看向李如意，点了点头道：“如意便先歇息歇息吧，等明日玉梳台中问剑，你也可以参加。” 小狐狸从亓眉的怀中跳入了李如意的肩头。 李如意听出了亓眉话语之中的落寞之意，点头离开。 小娀简也立刻跟了上去，抓紧了李如意的衣角，在一旁的下人带领之下，去往了偏院！ 等到李如意和小娀简离开之后，亓官宴忽然跳了出来，到了亓眉的身旁。 “姐，或许李如意说的是真的！”亓官宴开口道。 亓眉皱起了眉头，凝望着亓官宴，“你这么相信他？” 亓官宴有些慵懒的笑了笑，“当然，他虽然命不好，但是从不骗人！” 亓眉秀眉紧锁，没有再开口。 亓官宴耸了耸肩，朝着李如意追了上去...... ...... 到了偏院之中，小娀简对着李如意说道：“那里面一定不是亓家的先祖。” 李如意点了点头，“但是亓眉却不相信。” 小娀简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走到了一旁坐下，一双小手托着下巴。 李如意见了，笑了笑。 “好了，咱们与人家也是第一次相见，人家不相信我们是正常的！何必忧虑？” 小娀简却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我没有在想这个。” “那你在想什么？”李如意一愣。 小娀简委屈巴巴地看向李如意，“我好饿啊，他们都没有给我们安排吃的东西.....” “一点都不好客！”小娀简又补充了一句。 刚走入偏院的亓官宴闻言一怔，瞬间跳脚。 “谁不好客了？谁不好客了？” 李如意和小娀简闻言看去，李如意立刻笑了起来。 小娀简则是瞪着一双闪亮的大眼，‘虎视眈眈’的瞅着亓官宴。 亓官宴见小娀简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我已经叫下人去准备了，很快就来！” 小娀简双眼一亮，“真的？” 亓官宴撇了撇嘴，“那还能有假？” 小娀简笑了起来，挥了挥小手，十分大方的说道：“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我宣布，你好客！” 李如意苦笑了一声，看向亓官宴。 亓官宴点了点头，也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叹了口气。 “玉梳台问剑是怎么回事？”李如意问道。 亓官宴一屁股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无所谓地解释道：“就是玉梳台有一面镜子，传言是上古仙人的一面梳妆镜。” “那面梳妆镜里可以演化出一道‘假我’，入镜中，可于‘自己’问剑，乃是天下所求的最好的一个问剑之法。” “此番让天下人问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否则天下人怎么会前来？” 李如意点了点头，对于玉梳台问剑，也有了一些期许。 亓官宴懒洋洋的靠在偏院的梁柱上，撇过头，“迟点会有天下地天师共观奇缘石，会展示各家之术，你要旁观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好。” 主要是，他更想看看石中仙自己开启之后，其中会出现什么东西。 想必亓家准备了无数的手段，为了镇压他们的‘先祖’！ 不过李如意却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他知道那块石头里走出的，一定不是亓家先祖。 好在那块石头之中，是诡异之气。 李如意并无亓眉那般担忧的浓郁，因为他最不怕的就是诡异...... 第225章 众仙齐聚 日上正中，世间阳气最浓郁之时。 玉梳台终于开启，在玉梳台下等待的天下修士及许多地天师，也终于登上了玉梳台。 那原本清幽的玉梳台，刹时热闹了起来。 寥寥烟波，万千仙神。 在世俗难见的‘神仙’这一刻都聚集在了玉梳台上，若是凡人见了，必将都顶礼膜拜。 玉梳台上，一位老僧望着面前的‘仙’潮涌动，苦叹着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纷乱将起，李施主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另一旁走至一暗处的花衣老人，目光炯炯的望着玉梳台上的一切，手中一枚玉简，紧紧的抓着。 似想起了什么，又将其松开。 可是随即又握紧了一分...... 忽然，花衣老者似乎感受了注视，转头看去只见一位黑衣老人看着他。 沉默之中，花衣老者点了点头。 黑衣老人走到了花衣老者的面前，神色凝重的望着他，“你们樊星楼到底在做什么？” 花衣老者神色不解，“你在说什么？” 黑衣老者冷笑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但老夫却知道，那些暗中送到玉梳台周围的奇缘石，是你们樊星楼做的吧。” 花衣老者摇了摇头，“是又如何？” 黑衣老者没想到花衣老人答应的会那么爽快，立刻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花衣老者转过身，负手而立，遥望着天穹。 “浩乱将起，亓家的那妮子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不过只是做一些后手准备罢了。” 黑衣老者一愣，目光如炬，“要你做什么准备？难道亓家自己处理不了吗？” 花衣老者叹了口气，“你可有看到除了那亓家的妮子之外，还有其他的亓家人在玉梳台上？” 黑衣老者脸色瞬间一变，猛的回头看去。 那人潮之中，尽是天下修士，却并无一位亓家的主事之人！ 这很不对！ 黑衣老者猛的回头，“到底将会发生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剑暮长夜将至？” 花衣老者神色疲惫，心中仿佛笼罩着无边的不安，苍老脸上挂满了绝望。 “剑暮将至，乃为内忧！” “可真正的浩劫，是他们......要进来了！” ...... 一行青衣之人踏步上了玉梳台，此行人中，有老有少！ 一位貌美的年轻女子四下环顾，却没见到想找之人，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 “师叔，师兄他上到玉梳台了吗？” 穆剑清看向了身旁的文阁老者，文阁老者点了点头，“应该是上来了。” “莫急，我们终会见到他的！” 穆剑清像是松了一口气，跟着文阁一众弟子，在玉梳台弟子的带领下，到了一处山水之间。 铛！ 一声钟声响起，回荡在山巅之上。 有人转头看去，猛的惊呼：“亓眉，是亓眉来了！” “真的是亓眉，传言之中剑秀榜第二的存在，乃是天底下最美艳之女子！” “果然，如传言一般。” “天下红颜三千万，见亓也需尽低眉！” 众人看去，只见那玉梳台的众多弟子众星捧月之中，亓眉踏着温婉的步履，走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文阁一行之中，穆剑清仰头看向了那位传言之中的女子。 亓眉身穿一袭白衣，淡淡的出尘，仿若是不属于世间的女子一般，满头长发于风中飞舞，带着点点缥缈之气。 穆剑清双目之中涌现出了些许惊艳，又低下了头去。 亓眉走到了高台之上，款款的对着下方的天下修士微微颔首，轻柔的话语响起。 “晚辈亓眉，主掌玉梳台。” “今日得见诸位道友及前辈，万分荣幸。” “玉梳台虽为亓家，但是剑暮长夜将至，亓家而今愿将玉梳台重放于世间，让天下修士在剑暮长夜多一份自保之力！” 亓眉不愧于亓家的长女，话语中十分的淡然，面对着数以万千的天下修士，也毫无畏惧。 亓眉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似那般的悦耳。 而下方围绕着的修士们则是双目一闪，皆不知所想。 似乎听亓眉所言，往后的玉梳台，将会让世人随时都可以上来，随时都能问剑！ 这似乎，有种‘亓家要放弃玉梳台’的意思！ 一时间，下方的一些人，目光之中带着一些耐人寻味的色彩。 亓家要放弃玉梳台，自然会有亓家自己的考量。 但是绝不会那么简单...... 玉梳台山巅之上的李如意看向了亓官宴，目光带着思索。 亓官宴苦笑了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也知道，玉梳台如今所面临的东西，绝对不是亓家自己可以解决的。” “只有将玉梳台送于天下人，天下人才会在玉梳台即将要面临的变故之中出手！” 这就好比：我煮了一锅汤，但是煮汤的火太大了，我自己灭不了。但是我把汤给你们都喝，你们来一起灭灭火！ 小娀简也想通了这一点，撇了撇嘴。 “你们亓家真黑！” 亓官宴闻言，瞬间脸黑了下来...... 想了想，又觉得小娀简说的没错，但是这也是亓家没有办法的办法！ 下方的亓眉似乎还说了一些什么，但是山顶的三个人却没再听了。 毕竟，三个人都知道一些内幕。 故而也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没过多久，亓家下人终是带着那块石头到了下方众人的面前。 “此外......”亓眉看向了下人带出来的石中仙，对着众人开口道：“亓家偶得此石中仙。” “但是玉梳台发现此石中仙不凡，亓家不敢独自开启。” “故而邀天下之人共赏！” 石中仙将要开启，如今已无法再阻止石中仙的开启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拿出来。 亓眉的话语，引起了喧哗。 一些地天师目光闪烁，紧紧的盯着那块石头。 亓眉看向玉梳台弟子，玉梳台弟子立刻放下了石中仙，而后回到了亓眉的身旁。 亓眉轻轻颔首，“众位道友前辈，可自行赏之！” 第226章 亓眉非亓 亓眉说完，便欠身离开，未做停留。 玉梳台山巅之上的李如意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疑惑...... 亓眉为何没说要压制这块石中仙？而是直接将这块石中仙交给了天下修士观赏？ 或许是为了不能在其中展露出这块石头与亓家的先祖有关。但是便直接这般离去，似有些不对！ 若是那些人不明所以，直接打开了石中仙怎么办？ 李如意看向了亓官宴，亓官宴也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去问问我姐？”亓官宴开口。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好。” 亓官宴立刻转身朝着离开的亓眉寻了过去。 待到亓官宴离开之后，李如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低沉！ 小娀简也似乎发现了异常，对着李如意说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李如意点头。 确实不对......亓眉一直说这块石头之内是亓家老祖，要封印这块石头。 可是亓眉却没有对天下修士这般说！ 哪怕李如意这个外人都觉得这块石中仙里的气息跟亓家先祖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亓眉却如此笃定。 堂堂亓家玉梳台，除了亓眉之外，就没有另外的主事之人。他们的长辈呢？亓家的家主呢？或者长老，都未曾出来？ 单单亓眉一人就下了要将玉梳台送于天下人的决定！ 不论从哪一点看，李如意都觉得十分的奇怪。 一时间，李如意忽然又想起了地下的那些邪佛，心中总觉得亓眉似乎隐瞒了什么东西。 没有其余的亓家之人出面，又以问剑之名引天下人齐聚玉梳台。 李如意目光闪烁，忽然心中一突。 “关于亓眉，你知道多少？”李如意猛的转头看向小娀简，沉声的问道。 小娀简四周看了看，见到没有人，便立刻开口道：“我知道的不多，亓眉这个人似乎十分神秘，在世间也只有那一句传言。” “但是，听闻其早年不知为何没有任何消息，传言近两年才开始修炼而闻名。只修炼了两年，就登上了二境！” 李如意双目一顿，口中呢语，“早年没有修炼......” “早年没有消息！” ...... 李如意的沉思之中，下方的天下修士已然开始研究那块石中仙。 各个地天师开始展露才能，运转修为而触向那块石中仙。 可是那块石中仙却巍然不动！ 毫无要开启的感觉！ 这与亓眉所说石中仙将要自己开启的说法，也有些相悖。 人群暗处，花衣老者和黑衣老者并未出手，而是在一旁观望着什么。 神色凝重！ 其余来自天下各处有用地天之术的地天师们看着面前诡异的石中仙，皆开始展露各自的修为。 一道道无与伦比的修为之力冲天而起，霎时间整个玉梳台上，霞光四溢！ ...... 玉梳台山巅之上的李如意还在沉思之中，似乎怎么都想不通。 沉默良久，李如意对着小娀简眉头紧锁的开口道：“如果我们不考虑可能性，望不可能了猜。” “哪种情况会让一个天赋惊人的天骄，幼年之时不修炼，等到了少年之时才开始修炼而闻名天下？” 小娀简苦思冥想，然后摇了摇头：“想不到！” 不过小娀简却似乎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这根本不可能嘛，如果天赋这么高，幼年时就开始修炼自然是更好的呀！” “除非，她以前不在亓家，两年前才回到亓家！” 小娀简的一句话，让李如意瞬间想起了......亓官宴是一年前回到的亓家！ 李如意凝望着小娀简，“有这个可能吗？” 小娀简点了点头，“有啊，亓眉出现之后，世人也疑惑为何早年不修炼。” “不过一年前亓家说又找回来另一个旁支血脉，世人就猜测，亓眉也是亓家两年找回来的血脉！” 亓眉是两年前找回的血脉？所以修炼的迟？ 李如意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何种情况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寒风吹来，又落下了雪....... 玉梳台上漫天飞雪，又交织着那道道天之术，似乎要改换这玉梳台的山川地脉一般！ 李如意双目之中带着浓郁的茫然，忽然站了起来。 “如果......亓家召回亓官宴一家，只是为了掩盖亓眉早些年没有消息的疑惑呢？让世人以为，亓眉也是两年前刚找回来的？” 让亓官宴跟在亓眉的身旁，就是对世人最好的解释！ 小娀简疑惑的望着李如意。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如意神色幽然地看向下方的玉梳台聚集的世间修士，忽然浑身冰凉。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亓眉不是亓家之人！” 李如意双目爆发出了清明，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亓眉并非是亓家之人，而是在两年前才上了亓家，以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控制了整个亓家，另有所谋！” “或许因为什么导致修为跌落，需重头开始修炼！为了从世人疑惑的注视之下走出来，才从半月山叫回了亓官宴，来掩饰她明明天资超然，却一直不曾修炼的真相！” 这既解释了亓眉为何天资无双，却在两年才开始修炼。 又解释了亓家忽然想起了身在半月山的亓官宴一家这个旁系血脉！ 同时解释了亓官宴为何跟在亓眉身旁，更是解释了...... ...玉梳台上没有其他的亓家人！ 因为真正的亓家之人，根本就来不了！ 听到李如意的猜测，小娀简原本是觉得有些‘扯淡’，可是越想，便越觉得明明感觉很扯，却越想越有道理！ 一时间，小娀简张着嘴，竟然忘了说话。 忽然，一声温婉的叹息响了起来...... 李如意和小娀简猛的转头看去，只见亓眉款款而来，走入了两人视线之中。 亓眉的身后，跟着一位老者。 老者神色阴沉，冷冷地望着两人...... 亓眉神色复杂的望着李如意，叹了口气，“我从未想过，你们这片小天地之中，还有你这样的人！” 变故来得太快，李如意还没有做好准备。 便只见亓眉身后的老者一挥手，一道消无声息的浩瀚修为就落在了他和小娀简的身上。 两人刹那间，便感觉失去了所有的行动之能！ 第227章 琉璃之天 亓眉所言落入了李如意的耳中，让李如意神色冰冷！ 你们这片小天地之中...... 亓眉不是琉璃境之人！ “亓官宴呢？”李如意看到亓眉的身旁并无亓官宴的身影，立刻开口问道。 亓官宴刚去寻亓眉，眼下却忽然不知去向。 亓眉凝望着已经不能再动的李如意，轻轻摇了摇头，“你无需担心，我不会伤害亓官宴。” “虽然，他并非是我真正的弟弟。但是与他相处数月，我也不会对他出手！” 亓眉的话语，算是变相的承认了李如意方才的猜测。 亓眉似乎更加好奇的看着李如意，明明这种猜测毫无根据，但是翩翩又是被李如意猜测八九不离十。 亓眉身后的老者似乎唯亓眉马首是瞻，紧紧的跟在身侧，并未开口。 小娀简却瞪着一双眼睛，愤怒的看着亓眉。 昨夜，她还觉得亓眉挺好的！ 李如意神色阴沉，想要沟通折戟剑，却发现这折戟剑也失去了回应。 亓眉看了李如意一眼，摇了摇头：“你不用再挣扎了，我暂时还没有想伤你，而你......也抗拒不了半仙之力！” 半仙！ 李如意从未听说过半仙，但是想来应该是某一个修为境界！ 而那位老者居然是半仙！ 李如意闭上了双眼重新睁开，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属于雪心赋的光芒。只是那光芒一闪而逝，亓眉并未察觉......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的问道：“所以我的猜测都是真的？” 亓眉缓缓转身，目光眺向了下方玉梳台聚集的天下修士。 “我听亓官宴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也如他所言的一样，思绪不受世俗界限所困，聪慧无边而跳脱！”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亓家之人，也不是这片天地之人。” 轰！ 李如意一震，如遭重击。 他只是猜测亓眉并不是亓家之人，却没想过亓眉真的不是琉璃境之人！ 亓眉并未再看李如意，而是继续自言自语道，“为了来到这片天地，我失去了所有的修为，而我也只能带进来一块奇缘石！” “奇缘石可将其他人也带入这片天地，只可惜那块奇缘石只将司老带入之后便碎了！” “不过好在，我找到了另一块与外界相通的奇缘石！” 亓眉的目光看向了下方的那块石中仙。 李如意和小娀简的目光也看向了下方的那块奇缘石，神色骇然。 “这块奇缘石将带其他外界之人进入琉璃境？” 亓眉却摇了摇头，“这一点你猜错了，这块奇缘石即将带进来，不是外界之人，而是......无数的奇缘石！” 风雪吹拂，被封印了行动能力和修为的李如意，感到了这冬季的寒冷。 亓眉看向了李如意，不知为何却似乎也想要跟李如意解释这一切。 “你们的这方天地太小了，但是却有一件东西，是我们所需要的！所以我来了。” “但是凭我自己，却无法得到它。故而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能够进来！” “亓家为这方小天地之中，最擅长地天之术的势力。” “我们入了亓家，控制了亓家。以亓家之力，寻遍世间！” “还有将亓官宴召回亓家......这些你都猜中了。” 亓眉望着李如意，那绝美的神色之中，闪着一丝钦佩。 “你真的，很聪明！” 李如意凝望着亓眉，“外面的天地.......” 亓眉点头：“外面的世间有一个名称，其为瑶观天下。” “你们琉璃境，只是瑶观天下之中一处因为某些原因被隔绝的小天地而已。” “你们活在混乱和谎言之下，看不清真相.......” 李如意对于外面的世间没有太大的感觉，他从小生活在半月山，只觉得这琉璃境已经很大了。 对于外面的天地，李如意从未想过。 可是李如意身旁的小娀简，却在听到‘瑶观天下’四个字时，双目之中似闪过一丝茫然。 她似乎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来自神魂之内。 李如意没有看到小娀简的异样，只是紧紧的盯着亓眉...... 说得复杂，其实不过就是亓眉背后势力为了得到琉璃境的某个东西，故而以亓眉修为丧失为代价，将亓眉送入了琉璃境。 亓眉进来，将带更多的人进来！ 如今玉梳台的那块石中仙便是她将要带更多人进来的手段！ “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李如意沉声道。 暗中的那道雪心赋之力，却在疯狂的运转！ 亓眉看着李如意，点头道：“我能看得出，你在这世间，受天地排斥。而你的天资和聪慧，又极为出色。” “这天地不喜欢你，想必你也不喜欢它.......” “我告诉你这些真相，是想你能入我知否洞天，与我打开这片天地！” 知否洞天，便是亓眉真正所在那 李如意神色冰冷，“他们呢？” 亓眉自然知道李如意提及的‘他们’是什么意思，她转头看向下方被汇聚的天下修士，摇了摇头。 “不论他们能否为我打开石中仙，石中仙都很快将开启。待一切过后，他们都将在这片混乱而充满谎言的天地之中，永远的沉沦下去......”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本就被这片天地所排斥，所以在一切了结之后，或许我能带你离开，而他们却不行！” 李如意目光微转，似乎在亓眉的口中，他听出了亓眉并未想要伤害任何人的意思。如此，似乎也并无什么！ 只是...... “既然并无害人之心，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去拿那个想要的东西，而是费尽心机的布局谋略？”李如意神色低沉，感到了亓眉还是有所隐瞒。 这时，小娀简忽然对李如意呼唤了一声。 “李如意！” 李如意目光看向小娀简，却只见小娀简神色极为慌乱的对着李如意继续开口：“一定......不能让他们抢走那件东西！” “一旦他们拿走了那个东西，整个琉璃境内的所有人都将失去希望！” “为何？”李如意还没有理解...... 正这时，异变突至！ 轰！ 天地鸣颤，万道金光齐至玉梳台。 虚空翻涌之中，数道身躯踏足到了玉梳台的虚空之上，为首的一身皇袍，身旁跟着一个少女！ 璃阳皇！ 璃阳皇忽然出现，让所有天下修士惊疑不定。 随即也看到了玉梳台山巅的亓眉和李如意等人。 李如意猛的抬头，看向了璃阳皇，和璃阳皇身旁的那少女......慕称心。 以及，还有文阁的知贤书贤以及另一位李如意不曾见过的老者。 李如意看着璃阳皇，璃阳皇也在看着李如意！ 终于，璃阳皇转头看向了亓眉身旁的那位老者，神色凝重，却似在跟李如意解释： “因为他们想要的，是琉璃境的‘天’！” 第228章 不应有仙 不知为何，见到璃阳皇出现的瞬间。 李如意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他来了，就如同他早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似的！ 只是璃阳皇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问剑，却忽然间发现并非如此。 在璃阳皇出现之后，下方玉梳台的无数天下修士都瞬间反应了过来，没有再去碰那块石头...... 而是齐齐到了璃阳皇的身后，对着璃阳皇一拜。 “参见璃阳皇！” 呼声震天，声势滔天。 可是璃阳皇却没有开口只是紧紧的盯着亓眉身旁的那位老者，神色无比的凝重！ 李如意也在瞬间想起了什么，心中猛的一突。 璃阳皇早就知道亓眉并非是亓家之人，但是为何却一直等到如今？ 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 璃阳皇也无必胜的信心能够面对亓眉身旁的那个老头！ 可是亓眉他们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何璃阳皇说，他们要琉璃的‘天’？ 李如意的一颗心，却沉了下去...... 还有就是，如果这块石中终将要开启，亓眉为何还要费尽心机的引天下之人来到玉梳台？ 等着石头开启便是了！ 反观亓眉的身旁那个老者，见到璃阳皇出现的瞬间，双目同样凝重地的望着璃阳皇，“璃阳皇，你终于来了。” 璃阳皇点了点头，声音浑厚。 “你们以璃阳这么多的仙修，引朕前来，朕不得不来！” 璃阳皇和老者的话语，引得齐聚至玉梳台的天下之人心中皆颤。 似乎，他们的玉梳台之行，成了璃阳皇的掣肘？ 用他们，引来璃阳皇！所以玉梳台的求剑，只是因为亓家为了引来璃阳皇？ 老者笑了笑，对着虚空之上的璃阳皇开口：“所以呢？璃阳皇你是否愿意交出那个东西？” 璃阳皇闻言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而后深深的摇了摇头...... “朕若将那东西给你们，这琉璃天下，将再无希望。” “若那东西从朕手中被送出，朕如何面对天下子民？” 老者脸色一寒，“陛下就不怕，老夫屠尽此地的所有人？” 璃阳皇的目光不可察觉的扫了李如意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世间总会存在希望，前人死去，自有后来人能够撑起天地。” “你若能屠尽此地所有人，又有何惧？” 一天一地，两人的对峙之中，仿若卷起了一股寒意席卷上了整个玉梳台。 所有人的心中皆似乎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似乎，一件关乎无比深厚的东西，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寒风吹奏，惊起了波澜....... 李如意怔怔地望着璃阳皇，不敢看他身旁的那几位文阁老者。 忽然，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响起了一声有些疲惫的传音。 “朕知你心中疑惑，然他们要的是整个琉璃天下的气运！” 李如意双目一颤，转头看向亓眉，神色如常。 璃阳皇的声音再次在李如意的耳中响起，“等会儿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插手！” “他们要琉璃天下的气运，朕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们！” “琉璃境之气运，汇集在璃阳皇族，也就是朕的手中。他们布局已久，朕同样想到了对抗之法！” “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唯有先得到琉璃天下的气运，故而整个琉璃皇族便一直在他们眼中！” “你不能回家，对你而言是一种隐藏，莫怪朕！” 璃阳皇的传音，像是某种解释一般。 只是，话语之中，竟带着一丝浓浓的不舍....... 李如意低着头，没有任何的反应。 琉璃天下的气运，这对琉璃境之人有多重要，李如意再清楚不过了。 他之所以活的艰难，也便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气运。 故而受天地排斥！ 若是琉璃境的气运都丢了，那琉璃境的人，又会活成什么样子？ 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先得到琉璃境的气运，方能得到？ 身旁的小娀简却目露忧色地望着璃阳皇...... “那陛下的意思是没得谈了？”亓眉双目凛冽，冷冷地凝望着璃阳皇。 亓眉身旁的老者也是直视着璃阳皇！ 璃阳皇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亓眉身旁的老者冷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陛下想必是有了应对之策？” 璃阳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们欲得到琉璃气运，不过只能通过两个手段罢了。其一，得到朕的禅位！” “其二，得天下！” 璃阳皇目光看向了玉梳台上的那块石头，负手而立，摇头轻叹。 “朕若是不禅位，你们将大军入境！” 那块石头，将带出无数块祈愿石！可唯独，强如璃阳皇，也没有办法将其毁去。 若是想要毁去奇缘石，将更快的带另一头的人入琉璃境。 这一点，李如意已经试过了。 他只是朝着奇缘石砍了一剑，便被送到了玉梳台底下！ 李如意看不出亓眉身旁的老人有多强，但是从璃阳皇的神情之中知道，那将是......无数如同璃阳皇一般的强者。 到那时...... 李如意无法想象将是如何恐惧的一幕，也不敢想象。 到如今，世人才知道，这玉梳台的暗中，到底谋划着怎样一场天变之局！ 亓眉身旁的老者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陛下说的没错！” 老者看似随意的指了指玉梳台的那块石头，声音淡漠，“陛下也看到了，其实只要陛下交出皇位，今日，便不会发生任何的流血之事！” “若是陛下不答应，我等终将也能得到它。” “只不过麻烦了一点罢了......” 璃阳皇神情淡漠，双手放在了身后，慢悠悠的搓着手指。 “朕没有办法阻止你们进入琉璃境，但是却还有一个办法......” “可以让你们之人即便进入琉璃境，也无法凌驾于琉璃境万千修士之上！” 亓眉与老者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璃阳皇看着亓眉身旁的老者，忽然笑了起来，“你我皆半仙之境！” “你应该知道，拥有半仙之境的人皇，可在这天地之中做些什么！” 璃阳皇猛的一挥手，刹那间，整个玉梳台上的所有人脚下都卷起了一道金光。 轰！ 金光冲天，无数修士皆被送到了玉梳台下的小城之中！ 其中自然包括李如意和小娀简。 待李如意回过神来，却发现身上的封印消失了。 猛的回头，却见玉梳台璃阳皇冲天而起...... “朕又何尝不是谋划了两载？” 璃阳皇闭上了双眼，猛的抬手，身后万丈惊天人皇本相踏在了玉梳台上！ “琉璃...” “不应有仙！” 第229章 璃阳家书 嗡！ 万道金光拔地而起，汇入了璃阳皇的手中。 刹那间，整个天地开始鸣颤！ 玉梳台上的老者，神色瞬间苍白，惊恐地望着璃阳皇，“法则，你掌控了法则？” 璃阳皇不曾言语，只是默默的张开了双臂！ 轰！ 山川鸣颤，江河逆流！ ...... 李如意感受着来自天地间那毁天灭地的轰鸣，不自觉的看向了身旁之人。 只是不知为何，那慕称心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前。 掏出了一封信件，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这是......舅舅让我给你的！” 李如意赫然发现，慕称心的眼眶之中，充满了红霞。 恍惚间，李如意接过了信件，翻了开来...... 耳畔似响起了璃阳皇的话语，和璃阳皇对于一切的解释！ ...... “如意，见字如面：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在责怪我，责怪我这些年对你不管不顾。也责怪我对你母亲从不过问。可是事情，并非你所知道那么简单。 这片天地，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生来便聪敏，跟你娘亲一样。可是你的命不好，这天下之人的命都不好。 内有凤鸣江的剑暮之忧，外有璃阳境外之患！ 仿佛，被遗弃了一般。 这外患说来简单......不过只是外界之人想要得到我们的天下气运，并准备大举入侵而来罢了！ 只是我们琉璃境山偏穷路远，无法与那些人对抗！ 琉璃境气运，关乎这整个天地之间的所有人，琉璃境苍生过得已经够苦了，不能再受此苦难！ 而解决之法，其实也简单。 大局至深，实则便是至简...... 无法与他们对抗，便将他们修为压制到与我们相当便是了。 此法，我于仙落山也试过了。 只不过，要将整个进入琉璃境之人的修为压制，要付出的代价确实有些大。且，只能压制至天人之境....... 往后，琉璃境内最高只有天人了！ 可他们终究还是会进来，我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让琉璃天下有一线与他们相争的机会罢了！ 并且，尽量为此拖延一些时间...... 如意，这天下很大，却也很小。这天下不好，却也有值得让人迷恋的东西。 留给天下之人的东西本就不多，却不能更少了....... 我早知会有这一日，故而不敢让你回家。你走在世间，便如同走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不会引起他们的注视。 当年你和你娘亲受人伏击，也与此事有关...... 那时他们刚入琉璃境，而当时的人皇欲送出琉璃天下气运，可你娘亲不许。 你娘亲身为司天监，掌控琉璃气运！ 你娘亲不允，当时的人皇却也没有办法...... 于是，璃阳便发生了一场诛杀你娘亲的祸端，璃阳禁卫叛出璃阳也是为此！ 当我知道之时，已然太晚。 当初的人皇不配为琉璃人皇...... 故而......我杀入了璃阳，斩尽了当初的璃阳皇室满门，自己登上了璃阳皇位，镇守着这片小小天下。 那年，璃阳流了数月的血，便是我的决心。 琉璃之人，誓与琉璃共存亡！ 这些年来，我终于在半月山找到你，却得知你娘亲离去的消息。无数次，我都想将你带回璃阳。 可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片天地，你需要行走在世间，感受来者这片天地的美好。 唯有如此，你才能喜欢上它。 而你身负命劫，璃阳没有你的活路，哪怕很想念你与你的母亲，我却也只能在璃阳远远的看着你。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有多苦，你的每一次生死劫，我也都知道。 当我知道你几次差点饿死之后，我能做的，也只是给你点灯人的职位，让你每个月能领到俸禄。 只可惜，为了不能让你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只能每个月给你几两银子而已。 你妹妹这些年，无比的想你。 你要照顾好她！ 真是惋惜，这些话，我无法当面与你说了...... 我将化身为剑，斩断这琉璃境的修炼法则，以压制即将进入琉璃境外敌的修为。 如此......气运将散于整个琉璃境。他们要夺取气运，便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不及如意聪明，只懂得修炼。 便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往后... ......望安好！ ————舅舅，绝笔。 ....... 长篇家书，阅尽即焚。 就像李如意还来不及面对这真相一般，那长篇家书上便燃起了熊熊火焰，化为灰烬。 那书信上有着太多李如意的秘密，是世人和外敌所不能知晓的隐秘。 璃阳皇早已在书信上做了万全的准备......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然后深深的低下了头。那张绝美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李如意......” 李如意红了双眼，失魂落魄地望着玉梳台上那万丈人皇本相。 寒风吹过，唯有李如意那口中都不敢喊出声来的两个字...... “舅...舅......” 他还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还没有来得及与他相认...... 一切，便来得这般突然！ 他还未曾，做好任何准备...... ...... 玉梳台上。 “不！” 亓眉身旁的老者冲上云端，一剑挥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浩然剑气，斩向璃阳皇。 欲阻止璃阳皇的遮天手段！ 轰！ 撕天剑气落在了璃阳皇的身上，卷起了漫天的飞雪。 飞雪落下，盈盈闪闪...... 璃阳皇平静的望着下方的苍生投来的目光，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嗡！ 天地鸣响，整个琉璃境内，似响起了无边的波澜之音。 刹那间，天地似变了！ 来自天地法则之中的变化。 那些越过天人之境的仙修，其修为都被压制到了天人之境。 就连同亓眉身旁的那老者和文阁的几位老人，修为也在同时间跌落至了天人之境！ 就如同，这天地间，不许有超过天人之上的存在一般。 书贤知贤和理贤皆同时闭上了双眼，迎接着这属于整个琉璃境的神伤之日...... “恭送璃阳皇...” “恭送璃阳皇......” 不知齐声何来，不知齐声何了，之闻其传遍世间...... 漫天飞雪落下，遮了李如意的双眼。 李如意的耳畔，又响起了璃阳皇的话语之音。 “如意，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好在......你再不会遇到天人之上的敌人了。” “这是舅舅，唯一能为你争取的东西了！” “莫让天下...落在他们手中！” 漫天飞雪落下，惊起了波澜。 玉梳台上，那块石头碎裂。 无数道奇缘石被至了玉梳台，刹那间，那无数块奇缘石上，被送来了一个个界外之人。 却皆在天人之境！ 琉璃境，迎来了举世大敌..... “事事如意，世事如意......” 第230章 无尽邪佛 无数的身影降临在了玉梳台上。 一道道似与天齐的气息冲天而起，落入了世人的眼中。 那尊尊不属于琉璃境的天人终于来到了琉璃境，在璃阳皇以身化道之后。 这天下再无一位璃阳皇，站在世人之前。 无数位天人站在玉梳台上，俯视着琉璃苍生...... 天地嘶鸣！ 一种绝望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只是，还好......琉璃再无天人之上的修为存在了！ “李如意...” 一双小手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指。 李如意低头看去，只见小娀简一双眸中尽是担忧和害怕。 “走！”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刹那间所有的琉璃境汇聚到玉梳台的仙修皆反应了过来。 “万仙州必失，先撤！” 如今玉梳台上汇聚界外强敌太多了！他们无法匹敌。 这么多的天人之境强者，万仙州失，只是时间问题！还不如将万仙州先放弃，等重整旗鼓再夺回来！ 对方完全消化万仙州，需要很长的时间。 唯有先行撤退，方能长谋！ 只是眼下，如何走得了？ 忽然，一位花衣老者一挥手，刹那间无数的奇缘石被他唤了出来！ “快以奇缘石先撤退！” 这些奇缘石落入了李如意的眼中，李如意这才明白曾经许多运往玉梳台的奇缘石，源自何故！ 原来，花衣老人，也早有准备！ 慕称心正满面凄楚地望着李如意，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理贤摇了摇头，拉起慕称心，“称心，咱们先回璃阳再议。” “如今，你绝不容有失！” 李如意回头看向慕称心，两人相望之中，化为沉默无边。 慕称心忽然对着李如意开口，“李如意，要小心！” 而后，理贤便直接拉着慕称心，通过奇缘石消失在了原地...... 知贤和书贤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对着李如意叹了口气。 “走吧！” 李如意望着两位苍老的师兄，心中带着对于陈其则死去的愧疚，同时，自然也有如今这一幕的悲伤。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文阁，故而一直在逃避。 可是如今，他原以为终能相认的璃阳皇，忽然死在了他的面前，让他的所有一切希望都溃散于此地。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玉梳台上那位绝美的女子。 两道视线交织在了一起，遥遥相对。 “我不能走！” 李如意低沉地开口，全然忘了方才璃阳皇对他说的话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管！ 他心中带着满腔的仇恨，紧紧的盯着亓眉。 那个一切缘起的女子...... 当年娘亲被伏击赶出璃阳，就是因为她。如今舅舅的身死，也是因为她。 ...... 玉梳台上，一位一位来自瑶观天下的强者一一降临在了山巅之上。 原本无边的修为，在降临到琉璃境的瞬间，便立刻被压制了修为，到了天人之境。 一时间，皆也有些错愕和不习惯。 只是，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目光冰冷的看向了下方的琉璃仙修。 一个个皆展露出了杀意。 “先杀了他们，往后夺取天下之时，也少些阻力！” 亓眉的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山下少年的身上。她能看得出，那少年的眼中，是那般的寒冷。 一位位降临的瑶观天下强者，皆看向了亓眉。 沉默之中，亓眉点了点头。 “要快！” 一言落下，无数天人强者便立刻飞身而起，朝着准备逃离的琉璃天下仙修杀了过去。 ...... 玉梳台下，所有人都在通过花衣老者送来的奇缘石撤离。 “如意，我们先走吧，从长计议！” 书贤看着正杀来的外界强者，立刻对着李如意喊道。 李如意眼中依旧带着无边的寒意，倔强的摇了摇头，“不能就这样离开！时间不够所有人都撤走！” 李如意说的没错，他们来的太快，除非有东西能牵制他们，否则，不可能所有人都来得及撤离！ 书贤和知贤也是神色苦涩。 李如意脸色阴沉，看着那些界外之人。 “他们既然敢来琉璃......” “...就应该让他们也尝尝琉璃之人所受的苦难！” 小娀简猛的抬头看向李如意，她从未见过李如意这般模样，仿佛与往日那种平和不同。 这一刻的李如意，疯狂而诡异！ 忽然间，小娀简看到了李如意双眼之中亮起的金光，瞬间便明白了李如意想要做什么...... 邪佛！ 玉梳台下的无尽邪佛！ “你要把它们都放出来吗？”小娀简惊恐。 若是李如意将邪佛都放出来，即便李如意能活下去，也将成为世间之敌。 不论是界外或是界内！ 李如意全然不顾小娀简所言，修为爆发，全都汇聚到了雪心赋中。 “一理二气，循龙借脉！” 嗡！ 玉梳台百里群山，开始鸣颤！ 一道道山川地脉刹那间似与李如意有了联系，一条条灵脉如波一般的化出了一缕丝线，汇聚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小成！”小娀简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如意。 原来李如意的雪心赋，竟然已经小成了...... 刹那间，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百里山川的嘶鸣怒吼，感受到了那山崩地裂的气势！ 一双双目光看向了李如意！ “这是......” 人群哗然，唯有玉梳台上的那位少女，双眼猛的爆发出了无尽的惊异！ “雪心赋！” “快阻止他！”亓眉双目一颤，沉声道。 她自然知道，玉梳台下，有些多么恐怖的东西...... 刹那间，无数天人，转身朝着李如意杀了过去。 一时间，千道剑气，划破天际，朝着玉梳台下的李如意斩去...... 轰！ 一张白纸飘零，挡在了李如意的身前。 无数的剑气，落在了那白纸之上，白纸破碎，却也化去了剑气。 噗！ 书贤猛的吐出了一口血！ 终于，李如意将双手按在了地上...... 刹那间，一道道无比诡异的气息，在玉梳台的千里山川之下，赫然苏醒。 一道胜过那漫天飞雪万倍的寒意，铺天盖地而来！ 轰隆隆！ 山川发出了动摇，玉梳台龟裂，道道诡异的气息在玉梳台下浮现。 界外之人，忽然如坠冰窖。 感受到了一双双诡异的幽然的目光，杀向李如意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一个个，低头看去...... 只见，一双双诡异而骇人的目光从地底探出！ 一道又一道无情而充满杀伐之意的身影从地底爬了出来...... 第231章 迎客之礼 无数的邪佛，被李如意借雪心赋从地底封印之中放出。 落入了世人的眼中。 无数的邪佛，轻飘飘地步入了玉梳台上。 那一尊尊邪佛仿佛天生便拥有无上的修为之力，一眼望去，皆是漆黑的袈裟，双手合十。 只是明明是一尊尊佛，带着无边的诡异气息。 那一双双佛眼之中，尽是幽黑的光芒...... “这些是......” 汇聚到玉梳台的一位位琉璃仙修望着那一尊尊邪佛，目露惊恐。 他们似一时间忘了撤离...... 随之，一双双目光都看向了放出邪佛的那位少年。 同样惊恐的，还有玉梳台上降临的界外之人！ “这些是什么东西？” 邪佛双目冰冷，将一双双眼睛，看向了周围的无边修士。 忽然间，一尊邪佛咧开了嘴。 阴沉的张开了口：“善哉善哉！” 刹那间，邪佛身上的袈裟猛的被邪佛褪了下来。黑色袈裟猛的消失，而后出现在了一位界外强者的身上。 袈裟一紧，那位界外强者忽然便被带到了邪佛的面前。 邪佛猛的逼近那位强者，双眸之中忽然涌现出了光芒，而后那位强者瞬间变得有些痴呆的模样。 恍惚间，他似乎忘了抵抗。 任凭那邪佛张开口，硬生生的咬碎了他的头颅，似在吸吮着什么...... 静悄悄的漫天飞雪之中....... “咕隆！” 也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口水，人们这才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竖起了寒毛！ 这一幕，太过恐怖。 而人群之中的李如意却笑了起来，笑的诡异...... “你们既然想要这天下，便先感受一下这片天地的诡异吧！” 文阁之人看向李如意，赫然发现，这一刻的李如意，与当初在仙落山入魔之时的李如意，是那般的相似！ 李如意回头看向文阁之人，那些文阁弟子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望向李如意的目光，带着浓郁的恐惧！ 李如意看着同门投来的惊恐之色，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哀伤...... “快走吧......” ...... 玉梳台上，亓眉浑身冰凉的望着一尊尊邪佛。 亓眉身旁一位刚降临的强者满目恐慌，“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刚来，便有些后悔前来了。 这邪佛太过恐怖，仿佛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敢妄动。 终于，又有一尊邪佛苏醒了过来，看向了一位位强者。 紧接着，一尊又一尊的邪佛双眼露出了凶光。 “先诛杀掉这些诡异的东西！” 亓眉沉声开口，立刻那些降临的界外之人，猛然运转起滔天修为与邪佛厮杀在了一起。 邪佛诡异，外敌强横。 厮杀之中，那些降临的强者终于无法再去管那些琉璃境之人。 李如意望着一尊尊将目光投向他的邪佛，猛的喊了一声： “走！” 刹那间，所有人一时间对李如意又是恐惧，又是感激。 无比复杂情绪之中，借着奇缘石，逃离出了玉梳台下...... 只有书贤和知贤及小娀简未曾离开！ 书贤望着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玉梳台上的杀声震天，苦叹咽了一口气：“何苦呢？他们不会感激你为他们谋得了逃命的机会。” “只会在得以喘息之后，觉得你是一位邪子！” 李如意不敢看书贤的双眼，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我不在乎......” “反正，也没人会喜欢我！” 娘亲说的不对，对人好，也不会被人喜欢。 方才那些人目光，被他刻在了神魂之中....... 书贤望着李如意低下的头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其则之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怪你。” 李如意瞬间红了眼，沉默不语。 玉梳台上，外敌正不断的通过奇缘石进入到琉璃境，正越来越多。 邪佛虽多，可李如意不觉得邪佛能离开这玉梳台！ 也不会害了其他琉璃境之人...... 外敌要步入世间，必须要先斩尽邪佛！ 这也是他敢放出那些邪佛的原因！ 如此，便能为琉璃境的仙修逃离和外敌的入侵拖延一些时间... 可是....... 似乎无人懂他！ 就连文阁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恐惧...... 尤其是，与他一路走来的穆剑清！ 穆剑清方才想要过来，可是在看到李如意放出邪佛之后，便与文阁弟子一同离开了。 穆剑清看向他的目光，被他看到了。 那是一种迷茫，恐惧，陌生...... 如今，唯有小娀简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不曾离开！ “我们走吧！”知贤上前一步，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等他们从邪佛手中腾出手来，便会开始入侵琉璃境！” “我们要早做打算！” 李如意看向了知贤，摇了摇头，“我还能去哪？” 书贤开口：“自然是回文阁！” 李如意看向书贤，惨淡的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还能回去？” 书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李如意自然是能回去的，可是回到文阁之后，他如何自处？ 在文阁之人的眼中，他忽然召唤出了这么多不知由来的邪佛，自然是与邪佛一般。 解释......难如登天！ 李如意默不作声，转头看向了玉梳台上的亓眉，亓眉似有所感，目光透过无数的邪佛，落在了李如意的脸上。 李如意再次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可亓眉却透过李如意的口型，似读懂了什么...... “来者是客，再送你一个礼物！” 亓眉脸色大变，心中猛的一凉！ 正欲开口之时，一道更为浓郁的气息，从地底苏醒。 地底古墓之中，一道巨大的血红桃木棺椁轰然裂开，一双苍老而修长的手攀上了棺沿！ 一位神色茫然的身影从棺椁之中爬了出来。 气息惊天！ 仿若即便是璃阳皇以身创下的天地规则都无法全然压制！ 这一刻，天地变色。 那苍老的身影爬出了棺椁，又爬出了地底。 身形立在天地之间，踏天而行....... 玉梳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位从地底出来的老者身上。 神色惊恐，仿若见到了天地一般！ 漫天飞雪，无边的沉默。 老者双目无神，看向了下方的外来之人，终于还是张开了口。 “饿，好饿！” 苍老而雄厚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仿佛透露着无边的诡异！ 亓眉感受着来自老者身上的气息，瞬间面色苍白....... “快撤！” 第232章 古镜碎片 李如意望着玉梳台上出现的苍老老者，看着玉梳台上众多降临的外界之人那脸上的惊恐。 笑了起来，笑得极为诡异。 “你不是说，那块石头里的是亓家老祖吗？” “我今日，便把真正亓家老祖还给你们.......” 亓家无上老祖出现的瞬间，使那璃阳皇压制禁制的法则也有些无法承受！ 一位消失了数千年的无上存在，被李如意亲手放了出来。 这一瞬间，不止是榆树台上的外来之人，就连书贤与知贤的脸色也一同变了！ “如意！” 书贤望着李如意，感受着李如意双眼之中的疯狂。 自璃阳皇以身化道之后，他们忽然发现，李如意变了，似变成了他们所不认识的模样。 “快走！” 书贤猛的大喝了一声！ 亓家先祖重现世间，其危害程度，不亚于外界之人的入侵！ 李如意欲以亓家先祖来惩治入侵的界外之人，无异于玩火自焚。 亓家老祖出现的瞬间，玉梳台上的亓眉等人脸色苍白的开始撤离。而亓家老祖的那混沌的视线终于，也看向了亓眉等外界之人...... “饿，好饿！” 亓家老祖忽然咧开了嘴，满头银发飞舞。 轰！ 一道无与伦比的吞噬之力从亓家老祖的口中出现，仿若剑暮降临一般，玉梳台上浮现出了黑暗。 身躯化为山河，原本玉梳台那被李如意掌控的山脉赫然间被夺走！ 万道诡异的气息自亓家老祖的身上浮现。 “快撤！”亓眉望着出现的那位亓家老祖，立刻喊了一声。 瞬间，所有降临到琉璃境的外界强者都反应了反过来，纷纷化作流光，朝着玉梳台之外的方向逃离而去。 那位出现的诡异老者实在是太恐怖了。 亓眉回头看向了玉梳台下的李如意，神色复杂，她不敢相信，李如意竟然知道亓家老者在何处，并且将其召唤了出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李如意为何笃定，那块石头不是亓家老祖了。 “饿，好饿！” 亓家先祖口中还是呢喃着，目光看向了那些逃离的界外之人。 忽然，他张开了口。 口中化出无尽风澜，朝着那些逃离的外界之人席卷而去！ 呼！ 狂风卷起，逃离之人寸步难行！ “怎么会这样？”有人惊恐的回头看向虚空之上出现的那张血盆大口。 他们发现，即便他们全力逃离，却也在渐渐的朝着那口中而去。 亓家老祖要吞噬他们！ 而亓眉身旁的那老者也发现了这一点，目眦尽裂，回头看了山下的李如意一眼，看到了李如意的目光。 那目光之中尽是无情！ 老者双眼中似涌现出了一片茫然，他不懂，那位明明只有二境修为的少年，为何有这般手段。 一时间，他有些后悔，方才就应该直接杀了少年的。 回过头，老者看向了面色苍白的亓眉，猛的一咬牙，“少主，老奴送你离开！” 话音落地，老者猛的运转起毕生修为，猛的拍在了亓眉的身上。 一道无与伦比的修为之力，裹挟起亓眉，脱离了那亓家老祖口下的吞噬之力。 而老者也瞬间，便失去了抵抗之力。 被风卷起，化为了血风，落入了亓家先祖那诡异的口中！ 飞出玉梳台的亓眉回头望去，亲眼望着那老者死在了亓家先祖的口中。 她浑身战栗，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小天地的诡异！ “啊啊啊...”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在玉梳台上传来，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 李如意笑了起来。 玉梳台上漆黑的一幕幕，遮蔽了天地，让李如意看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却忽然有种快感！ 转头看去，李如意见到了亓眉。 同时，亓眉也看向了李如意。 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 “你们......不该来我琉璃境的！”李如意张了张嘴。 “琉璃境之人本就过得艰难。你们更不该为琉璃境的苦难，雪上加霜！” 亓眉望着李如意，失魂落魄的转身，卷起那些奇缘石，飞身离去。 不再看玉梳台上那惨烈的一幕幕。 李如意给她的见面礼，她收到了！ 玉梳台上的惨叫依旧，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李如意默然转身！ 神情之中，仿佛带着漠然。 他迎上了书贤与知贤的目光，双目泛红，张了张嘴：“师兄......” 知贤叹了口气，对着李如意开口道：“何苦呢？” 李如意双眸卷起了苦楚，回头看向天地，而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只蜡烛，点燃，蹲下，将燃烛立在了地上。 “他们不该逼死他的！” “我还......”李如意望着面前的烛火，如同那燃尽的长篇家书一般。 “......没有与他相认呢！” 有时候，人总是会觉得往后的时间还有很多。 有些话，也觉得往后还有许多机会能说......于是便心中带着侥幸。 可以慢慢来，也不急于一时！ 可是......今日的一切，却告诉他，有些话不在想说之时说......往后或许便再无机会了。 那从未喊出的话，往后也再无机会能喊出了。 恍惚间，李如意摸向了腰间的那块玉佩，那块璃阳皇送给他的玉佩！ 他的面前似浮现出了一个宽厚的身影。 “你已在此事之中见过了太多的曲折和假象......若是有一日，需要朕去死，朕也无二话.......” 李如意身躯轻颤，低着头，张开了嘴...... “舅！舅！” 沉默之中，李如意恍惚的站了起来，拉起小娀简，踏上了折戟剑，正欲转身离去。 忽然，玉梳台上那一片黑暗之中。 ......升起了一面似破碎的古镜碎片！ 轰！ 那古镜碎片光芒四射，如同艳阳出世！ 天地鸣颤， 山川战栗！ 光芒照射在了玉梳台上，也照在了离去的李如意与小娀简身上！ 刹那间，李如意和小娀简化为光芒，被纳入了那面古镜碎片之中。 “如意！”书贤脸色巨变。 就要冲向那面遮天蔽日的古镜碎片！ 忽然，玉梳台上的黑夜褪去，那亓家的老祖从中走了出来。 目光看向了书贤和知贤二人。 书贤了和知贤瞬间感受到了一种寒意，猛的僵在了原地！ 而那亓家先祖忽然目光注视到了地上的那盏灯烛，双目忽然一颤，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是谁？”亓家先祖恍惚开口。 而后似忽然感到了一种剧烈的头痛，双手猛的抱住了头！ “我是谁？我是谁？” 第233章 镜中之相 亓家先祖猛的仰天长啸，山川巨颤！ “啊啊啊啊啊！” 波澜惊天，似整个琉璃境都在颤抖...... 书贤与知贤脸色齐变，一方面着急被吸入那面青铜古镜的李如意安危，同时也在惊恐亓家先祖的无边恐惧气息。 忽然，一道金色巨大佛光照在了亓家老祖的身上。 “阿弥陀佛！” 书贤与知贤仰首望去，只见一道身躯千丈的佛影出现在了苍穹之上。 千丈佛影之前，是尊佛猴。 “石猴佛陀！”书贤与知贤同时开口。 佛猴的目光看向了亓家老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般皆是缘，缘起缘灭，尽在佛心！” 亓家老祖仰头望向了佛猴，忽然猛的转身。 那古朴的身躯化为一道流光，划破天地，消失在了玉梳台上...... 佛猴没有管离开的亓家先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那面古镜碎片，沉默良久，微微招手。 刹那间，古镜碎片落入了佛猴的手中。 佛猴叹了口气，在那一片佛光之中，消失在了虚空之上！ 书贤和知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 “回文阁，带上文卷，去悬空寺！” 他们知道悬空寺的佛猴为何要带走李如意，必然是因为李如意今日所展现的邪性！ 那如诡异一般的气息！ “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化身长虹消失在了原地！ 玉梳台的一片废墟之中，急匆匆地赶来了一位少女。 少女一身锦衣甲胄，神色急迫。 她四下环顾，却见不到一个人。 “李如意！”徐羡渔焦急的来回寻找，却什么都未曾找到。 “李如意！李如意！” 徐羡渔神色愈发的难看，似有些惶恐和紧张。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坠，闭上了双眼，却感受不到来自另一块的联系。 一瞬间，徐羡渔的神色有些发白。 神色陷入了呆滞....... “徐羡渔！” 一声呼唤传来，徐羡渔猛的转头看去，却见徐士行带着一众凤鸣渡剑仙走了过来！ 徐羡渔猛的跑到了徐士行的面前，“你看到李如意了吗？” 徐士行点了点头，“没看到！” 他刚到玉梳台，就见到了徐羡渔，故而也并未看到方才的一幕。 徐羡渔身躯一晃，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起来！ “你有把我的玉珠给他吗？”徐羡渔紧紧的盯着徐士行。 如果李如意有玉珠在身，哪怕发生危险，也能逃过一劫！ 徐士行脸色难看，摇了摇头：“你的李如意实在太忙了，上次一见还未来得及给他，便再未相见过！” 上次仙落山相见之后，李如意便待在了玉梳台中。 而他们则是被送出了仙落山，故而徐士行也没有机会把徐羡渔的玉珠交给李如意。 徐羡渔眼中浮现出了复杂，正欲开口之时。 忽然，一声驴叫传来！ “啊——呃——啊——呃” 徐羡渔猛的转头看去，却见李如意的那匹瘸腿驴冲了过来，对着她疯狂的喊叫。 徐羡渔立马迎了上去。 却见瘸腿驴提起驴蹄子，在地上画了一个猴子的图案！ “悬空寺！” 徐羡渔立刻便看懂了瘸腿驴的意思，转头对着徐士行身后的众多剑仙开口。 “所有人，跟我去一趟悬空寺！” 众多剑仙猛的回应。 “是！” ...... 这日，外敌入侵琉璃境。璃阳皇身死化道，压制了整个琉璃境之修为，令天下无仙！ 这日，邪佛现世！亓家先祖重现天地。第一批入侵之敌，在亓家先祖手中尽数死去！ 这日，玉梳台浮现出了一面上镜碎片。 这日，悬空寺佛猴现世，带走了那面古镜子，而后离去！ 这日，亓家老祖杀尽外敌之后，不知所踪。 这日，又有无数的外界之人降临琉璃境，开始占领琉璃境...... 这日，璃阳皇子登基，镇守天下。 天下颤动！ ...... 细雨连波，落于屋檐之上。 青墨色的青石铺成的江南小城之中，池中白雪化为了片片睡莲。小桥流水，穿城的小溪之畔那石缝之中，冒出了点点细绿。 那株株青草，映着雨露，一摇一摆...... 就在这片景色之中，小溪之畔，李如意恍惚地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儿？” 李如意茫然四顾，耳畔传来了喧闹之声。 仿佛到了一处江南古城之中。 各种声音传来，其中有商贩的叫卖，也有学堂之中传来的诵读之音。 雨水滴落，入了李如意的双眸。 李如意恍惚间有些手足无措和无助....... “小娀简？” 李如意朝着河畔呼唤了一声，却并无回应。 恍恍惚惚，李如意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的烟雨景色，有些茫然。 神使鬼差，李如意看向了溪流之水。 溪水波澜，无法完整的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但是李如意却还是看到自己。 那破碎不堪的倒影之中，是他自己，却仿佛又不是他自己。 水中之人，双眼诡异而骇人！ 李如意猛地退了回来，神色不安。 “我......是谁？”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 李如意猛的转头看去，却见一位猴佛走到了他的面前，猴佛看向他的目光，让李如意有种熟悉之感。 李如意微微一怔，猛的开口：“拭尘大师？” 佛猴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双手合十，“施主果然聪颖！” 说着，猴佛身上亮起了身佛光，而后化作了李如意熟悉的模样。 正是李如意在那山间古寺之中遇到的老僧...... 拭尘！ 拭尘大师，竟然就是传闻之中那悬空寺的佛猴！ “所以，哪个才是大师本来的面目？”李如意恍惚地问道。 拭尘大师凝望着李如意，身披袈裟，手中捏着佛珠.......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即是无相！人有万千相，皆为无相，亦是本相，何来的本来面目？” 李如意呆呆地看着拭尘大师。 拭尘大师叹了口气，“天地众生的喜怒哀乐，皆有其相，贫僧自然！李施主又何尝不是如此？” 拭尘大师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镜子，面向李如意。 “李施主心怀怒火杀机之时模样，又何尝是李施主原来的模样？” 李如意的目光看向了那面镜子之中，浑身僵硬。 缓缓低头看去，举起了双手。 他竟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的白衣，成了一件漆黑的甲胄！ 那镜子之中的他，双眸泛着滔天的血光！ 宛若剑暮之中的诡异....... 第234章 苍生万相 梵钟惊古刹，碎镜照虚妄。 青烟绕甲胄，眉目尽霜凉。 那一抹滔天的血光，带着无边的生死债孽，仿若被困在人间的一道鬼怪。 李如意呆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拭尘大师收起镜子，陪着李如意陷入了沉默。 点点雨水落在李如意的身上，在那漆黑的甲胄之上滴落，好似这江南烟雨之中铺上了一层浩渺的凄楚。 “我怎么成了这个模样？”李如意呢喃自语，双手颤抖。 拭尘大师缓缓的走到了溪畔，抬手轻点溪水，如波澜化开一道涟漪。 “因为李施主一直被困在虚妄之中，看不得真相，或许如今才是李施主真正的模样.......” “可是......”李如意转过头，看向了拭尘大师。 “大师不是说...众生万千相，皆为本相，亦是本相吗？” 拭尘大师缓缓的摇了摇头，“凡所有相皆为虚妄，其相非相，李施主之相并未是喜怒之相，而是真相！”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拭尘大师，不明白大师所言。 拭尘大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向李如意，“阿弥陀佛，李施主之相是被困于真假之中的众生之相。” 拭尘大师的双眸之中，闪着微弱的佛光，好似降临在人间的一尊佛，有着李如意所看不懂的超然。 就像，拭尘大师并非这世间之人。 他的目光之中有着李如意所看不懂的一些光芒。 李如意张了张嘴：“我......不懂！” 拭尘大师笑了笑，拉起李如意，朝着繁闹的街头走去。 “因为悲伤和仇恨遮住了施主的双眸......走吧，贫僧带施主去见见世间万相。” 李如意茫然，“去哪看？” “这世间。” “这世间是哪儿？” “这是琉璃镜中，亦是尘世间.......” “琉璃境？” “是镜非境......” “小娀简和小狐狸呢？” “她们并无碍，而今身处悬空寺内。” “大师骗我，之前大师不是说不知悬空寺在何方吗？” “但于一切法，不作有无见，即见法也。悬空寺就在那里，是施主不曾看到罢了......” “大师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阿弥陀佛，施主真是无礼！” ...... 寥寥烟波，盈盈细雨。 江南风景之中，仿若总是带着一丝惆怅。人流踏着青色石阶，仿若踏在一屡屡水墨景色之中。 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行过街头的世人却似乎悠悠扬扬。 “客官要看看吗？新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儿多。” “多少文钱？” “一文钱一个！” “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给你给你！” “这位客官，要来楼内歇歇脚吗？楼内的姑娘们保证让客官如沐仙境......” “没钱没钱！” “......” 万般相语在街头此起彼伏，热闹不凡。 李如意跟着拭尘大师踏足街头，在那人潮之中漫步而行......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拭尘大师究竟想要带他看的是什么？ 只是当他踏足街头，却发现似乎无人能够看得到他！ 亦无人能够看得到大师...... 好似红尘万千，他们身临其中，却又超脱在外。 “大师想要带我看什么？”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拭尘大师。 拭尘大师双手合十，一串佛珠绕着双臂，又在指尖徘徊，“李施主见这万千相，感觉如何？” 李如意回过头，看着世人的目光，却似乎总缺了一点什么。 世人的目光殷实而恳切，明明便似在平静之中有着一些满足...... 可是，世人的眼中亦无光！ 恍惚之中，李如意猛地开口，“无求之物，或是无长求之事！” “他们心中或许有眼下的目标，却无长远的打算。” “就像......”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想要什么东西！” 世人日出而作，日落而休。 或许有求自家连年丰收，或者衣食无忧，或者平安喜乐...... 但是，世人却没有长远的目标。 或是说......不知活着是为了何物！ 拭尘大师点了点头，回首望向李如意，“那施主有吗？” 他问的是，李如意可有活之一生，是否有想要的东西？ 李如意笑了笑： “有啊！度过命劫，找到娘亲，然后娶妻生子，延续我李家血脉！” 这便是他的人生终极目标！ 拭尘大师闻言，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拭尘大师摇了摇头：“可是，李施主又为何要活着？” “即便娶妻生子，又有何用？人活一世，不带来，不带去。血脉传承又如何？” “世世代代困于万相，又何须世世代代？”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摇头叹息。 “人活一世，一定要有意义吗？可人在于世间，本无意义。” “佛家不是也说：来得不明，去得正好吗？” 拭尘辩驳道：“可这句话之后，还有一句：智人观此，未免心冷。” “施主何尝不是智人？” 李如意默然，未再言语....... 这人间啊...... 尘间万历，众生皆困于万相，可生来...死去.......来之不明，去之又何好？ 他自然也会死去，或许死得比许多人都早。 即便渡过命劫，可万物终将凋零。成仙也有落幕之时... 他......终将也会有一天死去！ 死去之后，这世间如何，与他还有什么关系？ 于这世间任何一个人而言，这世间只有一个天地，便是自己。 当其死去，那个世间天地，便随着他自身死去而消散了....... 这世间谁不是这样？ 你...... 我....... 有悟之人，自是心冷！ 若你我终将化为尘土，那你我活在世间的这虚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智者？ 这天地之中，越通透之人，活得便越绝望！ 故而，智者观此，未免心冷！ “这便是...”拭尘大师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众生万相！” 李如意回首，“可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拭尘回眸，凝望着李如意那满身诡异。 “阿弥陀佛，李施主是这天地之中诞生的第一个变数，那不祥何尝不是一道突破虚妄的本相？” “本相？”李如意苦笑了一声。 “大师说的可是我这半身不遂的命劫，受天谴的命数，和这一身诡异模样？” 第235章 隐入尘间 拭尘大师望着李如意，却竟然点了点头！ “这方天地被困于虚妄之中，世人看不清真相！贫僧也看不清真相，甚至看不清自己何来！” “可是，李施主终究能够看清。” 李如意不解，“为何？” 拭尘大师玄而又玄：“因为一位看出了真相之人，以自身性命，在李施主的身上将那道真相带出了‘黑夜’！” 嗡！ 李如意浑身一颤，呆若木鸡。 无端的，他脑海之中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璃阳禁卫祁平曾经说的一句话： “从剑暮出来之后，那位大人......又不知为何，将手中的剑，斩向了怀中的婴儿。那一剑之下，原本拥有无上天资的婴儿被斩去了所有的天际造化！” 曾经之事，他已然看不到，却听到了拭尘大师口中所言的那一句： ...以自身性命...... 李如意猛的抬头，神色炯炯的望着拭尘大师。 “大师认识我娘亲？” 拭尘摇头，“不认识，只是从李施主的身上，见到了其缘尔。” 李如意回头，踏步在了街头。 迎着微微细雨...... 那江南的绵绵细雨湿了他的脸颊，又荡起了目中的清池涟漪。 “大师究竟想说什么？”李如意对着身后的拭尘大师问道。 拭尘开口：“尽其心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其天！” “李施主啊......这世间万相，终有意义。” “虽佛言万法皆空，万相皆虚。可世间浮沉，终究还是要寻得一线希望不是？否则，这世间为何会诞生红尘万相？” “尘间无望，智人心凉。” “何不在智人之境，再往前走一步？” 李如意回头，满目茫然。 拭尘又言：“这世间苍生皆被困于虚妄之间，李施主亦被困于眼下的虚妄，再往前走一步，自可走出！” 李如意懂了。 拭尘的意思，是他如今被困在那面镜子里，若要走出去，则需要悟道一些东西。 否则，他将永远被困在其中...... 只是，他却似乎，又听出了一道超脱于眼下的困局的意味。 那意味很长，长到他看不出来。 李如意回头看向那车水马龙的尘世，迈出了步伐，丢下了拭尘大师，独自走向了滚滚尘世...... “我会的！” 拭尘大师望着离去的李如意，再回首望向街头人潮，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虚妄者，言其是假非真，非谓绝对没有。” “阿弥...陀佛......” ...... 晓春寒月，满目苍茫。 李如意独自走在尘间，似知道自己要寻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 众生万相，与他而今之相又有什么关系？ 他如今满身诡异，又是从何而来？ 许是幼年之时，娘亲带踏足剑暮，又将他带了回来......他身上沾染了诡异？ 想起了自己仿若被天地遗弃的命数，李如意呢喃自语： “难道从始至终，我一直便是诡异吗？” 他与世人不一样，也与传言之中的点灯人不一样...... 他......不惧诡异！ 诡异......也不伤他！ 这世间剑暮，山河诡异，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真相？ 茫茫然，李如意落寞的低头不语。 身躯走在尘间，摇摇晃晃...... “行行好，可以施舍一点银两吗？” 一道微弱之声响起，李如意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小女孩蹲在街头，手中抱着一个碗，目光带着微弱的希望，望着人来人往的行人，小心翼翼的望着过往的行人。 “我娘生病了，需要银子看病.......” 行人匆匆，似见不到那小女孩纤弱而无助的模样！ 李如意却顿了足。 望着小女孩那羸弱的模样，不自觉的想起了仙落山上往生盘中往复数次的尘香！ “倘若如意哥哥往后见到尘香转世，能不能为尘香买一个烧饼或者包子，好叫尘香不饿肚子，尘香这辈子，饿怕了......” 面前之人自然不是尘香，可却让他想起了尘香！ 恍惚之间，李如意抬起手，摸向了怀中。 只是他掏了半天，掏出的银两，却落不得小女孩的眼中....... 李如意一怔，落寞的收回了手。 他就这么看，看着小女孩的神情，口中呢喃着： “众生万相......”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小女孩孤单无助的神情之中，走来了一位药房先生。 药房先生缓缓的蹲到了小女孩的面前，轻声开口：“你娘亲患了什么病？” 小女孩抬头，望着面前的药房先生，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惶恐，立刻怯弱的开口：“我也不知道。” “能带我去看看吗？”药房先生慈眉善目。 小女孩立刻起身，朝着街头一个小巷奔袭而去。 药房先生平和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李如意又看向了那药房先生，望着药房先生那脸上的善意。 他的眼中又起了迷茫，“众生万相......” 两人的离去，伴随着话语幽幽入耳。 “你爹呢？” “死了！” “家里就只有你母女二人吗？” “对，但是我也能赚钱养家的！只是娘亲重病，离不开人，我便无法走远了......” “莫怕，医者仁心，我为你看看你娘亲之病！”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小女孩的神情，似乎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这又让李如意想起了自己的模样，又何尝也与以往一样？ “众生万相，人有万相，何言众生？” 李如意神色茫然，踏着街头青石，缓缓地跟了上去...... 一间破屋，一缕药香。 那药房先生看了小女孩娘亲重病之后，回到药房为其煎煮了一服药，“只是小病而已，吃了这服药，便能好转！” 小女孩千恩万谢，满目泪水。 药房先生知道小女孩家中并无银两，便也未提及收取银两之事。而小女孩却说，往后一定会给的。 药房先生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小破屋。 走回街头，药房先生忽然咳嗽了两声，神情疲惫而恍惚。 “医者不自医，这小镇之中，往后谁来看病啊......” 摇摇晃晃，药房先生踏着虚弱的步伐，面色极其苍白。 忽然，他看到了一位满身甲胄的少年。只是那少年的身上却透露着浓浓的死气，诡异无边。 沉默良久，药房先生走了过去。 “这位少年，你身负重疾！” 少年点了点头，“你也是......” “要我帮你看看吗？”药房先生问。 少年摇头。 “看不好的......” 第236章 春日多疾 “还是看看吧。”药房先生又说。 李如意沉默许久，然后点点头，“也好......” 药房先生回首，转身带着李如意朝着药房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江南的绵绵细雨成澜。 “不过我没银子。”李如意开口。 药房先生摇了摇头，“不打紧。” 李如意望着这眼前的宛若真实的镜中一切，神色茫然。为何这位药房先生能看到他？ 为何，他不害怕自己的模样？ 他如今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害怕。 于是，李如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药房先生却摇了摇头，“你在寻找什么？” “相！”李如意回答，“本相，真相，众生万相！” 药房先生踏雨行街，却对李如意回应道：“我只是一个郎中，看不得太多的东西。在我眼里，这世间之人唯两相。” “病痛之相，健康之相！” 回过头，药房先生对着李如意开口：“在我眼中，你不过也只是一个病人而已。” 李如意默然，似对众生万相愈发的迷茫了起来。 虚妄之相，悲痛之相，喜悦之相，感激之相...... 这世间，人之相如此之多。 他如何寻得众生万相之中的真相？ 帘卷细风，虚掩门窗。 小小药房，一片草香...... 李如意和药房先生步入了那药房之中，李如意坐下，药房先生把起了李如意的脉象。 沉默良久，药房先生收回了手。 “你这病，我治不好......” 李如意神色如常，轻轻颔首：“我知道。” 药房先生叹了口气，凝望着李如意苍白却又诡异的面容，沉吟良久，“这天下，无人救得！” 李如意依旧点头，“我知道，不过好在，还能活一些时日......” 药房先生颔首，“却活不久了。” 李如意笑了，望着面前的药房先生，“却能比你能活久一些！” 药房先生疲惫的点了点头，面色之上凝聚着一层浓浓的死意。 “这倒是。” 药房先生站了起来，走到了药房门前，望着街头人来人往，目中似有些不舍。 浓浓的不舍...... 回过头看向李如意，药房先生低声问道：“你也懂些医术？” 李如意回应道：“久病成医。” 抬起头，李如意望着药房先生，“要我帮你看看吗？” “不用了。”药房先生摇头，“我的病，并非是病，而是心死！” “见多了生老病死，难免沾染了死意。” “沾染得多了，便也就心死了......” 李如意明白，这位药房先生并非是凡人，而是有了一些修为的修士。 只是他的医术，却也只是将他人的病灶引入自己体内，而后以自己的修为化解...... 可是世间万苦，总有些病，是他也化解不了的！ 他们两人，皆是修士！ “你不是这天地之人吧？”药房先生问。 李如意点头，沉闷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我甚至不知这片天地，到底在何方......” 拭尘说，这里是镜中。 可是这镜中，为何有着自己的天地万物，冥冥众生？ 眼前的一切，是梦？亦或者是真的？ 他要寻找的众生万相，可有答案？ 李如意不知，只是对于此，有着深深的茫然...... 药房先生走到了药房的门前，缓缓的坐在了门沿之上，靠着门框，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这世间无尽遗憾之中，往往藏着你要寻找的‘相’。人之遗憾往往都在弥留之时，这药房虽小，却也承载着诸多的遗憾......” 李如意也走出了药房，坐在了地上，“你的遗憾，又是什么？” 药房先生回头看向药房之中的满满草药。 “我的遗憾是未曾见到药架积灰，未曾见到无人来此......” 转过头，药房先生对着李如意开口：“反正你也要寻你的相，何不将这药房接了去？” “在我死后，见见那些遗憾，寻寻你要的相？” 李如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默然的摇了摇头。 “他们......看不到我！” 药房先生洒脱一笑，“你的心，不在这里。待你有了万相之心，他们总会见到你的。” 李如意问，“如此，便可让你的遗憾释怀？” 药房先生点头，“没错。” “好！”李如意回头，步入了药房，“在你死后，我来做这药房的先生！” 药房先生独倚门栏，轻轻的闭上了双目。 “多谢......” 他看得出来，李如意的修为比他高许多。 有他接手药房，他放心...... 春暖之际，江南阴雨绵绵。 小桥流水穿过一道道小石桥，不知流向何方。 李如意住进了药房之中，整日望着街头的人来人往，看着人们那神色各异的众生相。 药房先生死了，死前也无遗憾。 仿佛，有一个后来人能为这小镇之中的世人看看病，他便也已经满足了。 李如意将药房先生葬在了药房的后院。 他除了这药房，也不知去处....... 盈盈兀兀的尘世之间，似乎也没有答案告诉他，要往何处走。 他便如此... 被困在了尘世间的众生万相之中，寻不得真相！ ...... 春日多疾，冷暖不定。 每日时常会有人走入到药房之中，李如意就站在药房门口，前来求药之人却看不到他。 来人不知原先的药房先生早已死去，只能在呼唤无应之后，落寞的离去。 李如意也一直看着不断的有人走入药房，又离开。 他站在药房之中，心中迷茫。 有的人会来许多次，有的人却只是来一次后，便再未来过！ 慢慢的，李如意便也习惯了...... “他们看不到我，我也无法给他们看病......” 李如意对着药房之后的小院开口，也不知道是解释，亦或者是叹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药房的门沿积了尘土。 这日，上次街头乞讨的小女孩走到了药房之中。 她手中紧紧的抓着几枚文钱，小心翼翼的在药房之中四下张望，然后开口呼唤：“药房先生？” “我来还银两了！” 上一次，她说，一定会把药房先生的药钱送来。 如今，她真的来了！ 只是她却寻不到药房之中有任何人的气息，失落之余，却还是将手中的文钱，放在了桌上...... 第237章 心慕重影 李如意就站在小女孩的面前，看着小女孩放下银两之后，却并未离开。 小女孩不知为何，对着空空荡荡的药房之中拜了拜。 然后便站在了药房之内，看向了药房之中的那些医书......神色向往。 李如意微怔，似乎明白了过来。 小女孩也想要成为一位郎中....... 无边的沉默之中，李如意走到了案台前，抬手摸向了那几枚文钱。 嗡！ 一道霞光出现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那漆黑的甲胄褪去，化为了一件白衣...... 小女孩猛的回头，怔怔的望着李如意，“你......” 忽然出现的李如意，让小女孩有些害怕，止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 李如意一怔，茫然的望着小女孩。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钱，明白了什么。 “我是新来的药房先生。” 李如意的脸上露出了平和的面容，“往后，小镇之中的病痛，我来医治了。” 小女孩双目泛红：“先前的药房先生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死了！” 小女孩离去，带着无边的悲戚和来不及说出的感激...... 李如意忽然能被人看到，同样带着李如意的不解。 只是，他却也找不到答案...... 被困在万相之中，似乎一切都是虚妄。 小镇之中很快也都知道原先的药房先生故去，新来了一位年轻的先生！ 渐渐的，便也有人上门求医了。 李如意也来者不拒，他的医术，都是曾经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所学的，其实并不高明，但是医治一些普通病痛却是足矣！ 终于，李如意也在前来的求医的人们脸上，见到了各种遗憾...... ...... 一位砍柴受伤的樵夫，对李如意说：“先生，不影响我出门砍柴吧？” 李如意包扎了樵夫的伤口，摇头道：“不影响，不过却要多休息几日！伤势愈合之前，不能再去了！” 樵夫闻言，神色焦急。 “那怎么行？不去砍柴，如何换得银两？如何能养得一家老小？” 李如意望着樵夫，忽然发现，樵夫的心中同样没有寻求长远意义的那颗心，可是他的心中却有一种李如意所看不懂的东西。 “休息几日，又有何妨？”李如意问。 樵夫苦叹，“如何停得下来？家中每日都要开销，我若停下，家中的米粮从何而来！” 李如意沉思许久，以修为之力，为樵夫疗了伤。 樵夫满面震惊之中，猛然醒悟。 原来面前的药房先生，竟然是一位神医...... 千恩万谢之后，离开了药房，脸上挂着松了一口气的笑颜。 似乎......空闲并无法让他喘息。 唯有忙碌和疲惫，才能让他心安...... 樵夫离开之后，李如意是神医的传言，很快就在小镇之中传开。 那些原本不抱着希望的病患，也试探性的前来了...... 李如意终见寻找的遗憾之相！ ...... 一位浑身伤势的将领听闻传言，步入了药房之中。 那浑身的伤势，有的早已愈合，有的却是新留。陈年之伤，让其看上去有些苍白。 李如意看那将领，点了点头：“看伤？” 将领将手中的兵器，放到了药房门外，走入了药房之中，先是看了一眼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而后点了点头：“还望药房先生救我！” 李如意只是看了将领一眼，便摇了摇头。 “你浑身陈伤，经脉俱损，无力回天！” 将领的神色瞬间苍白，失魂落魄的倒在了地上，转头看向街头的某一个方向，眼中不甘而复杂。 李如意走到了将领的面前，“你似乎并无对活着的渴求，却害怕死去！” “这是为何？” 他不懂，为何这世间之人，都找不到活着理由。 却又害怕死亡...... 他自己，同样如此！ 他活着只是因为想要找到娘亲，看遍世间的风景。此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迷恋世间的理由了。 他找不到自己身上的答案，便试图在他人的身上寻找到。 将领摇头不语，只是说：“我一定要活下去！” 踉跄地起身，将领走出了药房之外。 砰！ 又倒在了街头...... “将军！”一位少年人影从街头冲了出来，立刻扶起了倒地的将领，又将他背进了药房之中。 李如意看向那位少年，只一眼，他便看出那位少年乃是一位少女。 不过只是女扮男装罢了。 少女浑身破烂，祈求一般地望着李如意，“求先生救他！” 李如意没有开口，只是望着药房之中的少女和将领。 沉默良久，李如意叹了口气，“并非是不救他，而是救不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少女却似乎并未全信！ 少女的神色之中，难掩悲伤。 沉吟片刻，少女一咬牙，猛的看向李如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是公主，将军是为了护送我回皇城，才落得如今的模样。” “只要先生救活将军，等我们回到皇城，必然重谢！” 少女为了让李如意救活将军，竟不惧身份暴露。 李如意看得出来，似乎这位公主和这位将领发生了一些变故，导致流落世间。 可是....... “你让我救他，是因为他能护你回到皇城吗？”李如意问。 少女凝望着李如意，双目潮红，没有开口。 沉默之中，李如意摇头回到案台。 少女却忽然开口：“不是的。” 李如意回头看去，只听少女继续开口：“没有他，我也能安然回到皇城！” “可是，他若不亲眼见到我回到皇城......他无法安心的离去！” “我知道他活不下去了，但是......求先生能让他再多活几日，几日就好。” “让他看到我回到皇城，让他能够安心的死去！” 少女要将领活着，并非只是因为要将领护他，更多的......而是想叫将领能够安心！ 让他能够安心的死去...... 这又是什么相？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少女，少女也毫不畏惧的回视着。 沉默之中，李如意还是摇了摇头。 不过，他却走到了那位弥留之际的将领面前，轻轻的扶起将领，“让你安心，还有一法！” 将领睁开了眼睛，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少年药房先生。 李如意开口：“若你信，我护送她回皇城！” 将领的目光流露出了一道浓浓的感激之情，气息消散。 “多谢！” 死前，同样散去了遗憾...... 虚虚妄妄，李如意愈发的迷茫。 葬下了将领的尸体之后，李如意又踏上了护送少女回京之路。 路上，李如意对着少女问道：“你叫什么？” 少女复杂地望着李如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我叫慕称心！” “心慕笔追的慕，称心如意的称心！” 轰！ 李如意如遭雷击，猛的回首...... 第238章 重名之人 慕称心......李如意恍然如梦。 面前的少女竟然也叫慕称心，竟然也是公主...... 可李如意知道... 她不是她！ 他们拥有不相同的容颜，不相同的修为，不相同的气息。 “这世间真巧...”李如意说了一声，转过头去。 无人看到他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 少女疑惑地望着李如意，神色不解，“什么巧？” 李如意踏着走向去往京城的路，身影落在少女的眼中，是那般的迷茫。就好似，他有着世人所不知的茫然。 “我有一位故人，也叫慕称心。” 少女闻言有些错愕，随即摇了摇头，“这世间之人太多，总会有重名之人。” 李如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前行着。 一路之上，少女出奇的安静。 只是时不时的会偷偷看着李如意那副清秀的面容。 一路行歌，踏着尘世间的寥寥山河。 李如意一言不发，却让少女觉得安心了不少。 慢慢的，少女也似乎对李如意渐渐的熟悉了起来，时常开始对着李如意说起了往事。 “药房先生，你为何总是一言不发？” 李如意没有回应，少女却有些沉闷，打量着李如意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药房先生，你的目光一直在世间流转，是在寻找什么吗？” 李如意沉吟良久，回头看向少女那好奇的目光，终于开口。 “相！” “我在寻相！” 少女一愣，疑惑道：“相是什么？” 李如意回答：“相貌，真相，虚相，万相，本相，所有的相.......” 少女撇了撇嘴，“好深奥，不懂。” 李如意没再解释，而是继续走着。 很奇怪，他对于面前的少女，不知为何有种本能的抵触！似乎，她所有的一切行径，在与他相反！ 或者说，这片天地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与他记忆之中的天地相反！ 就如同一行字，明明看去是正常的。 可李如意却总觉得，那字......反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李如意和少女终于走到了京城之外...... “药房先生姓什么？”少女又问。 “李，桃李的李！”李如意回答。 李如意恍然如梦的望着面前的京城，双目呆滞。 面前的京城，赫然便是璃阳城！ “还真是巧！”少女摇着头，叹了口气道：“我爹也姓李，其实我是跟娘亲姓的！” “听说我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只不过......” “在幼年之时便死了！” 少女伸了一个懒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转头看向李如意。 却见李如意双目呆滞，紧紧的凝视着她....... 少女感到有些疑惑，奇怪的问道：“药房先生怎么了？” 李如意张了张口，生涩的开口： “你哥哥......是怎么死的？” 少女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有些落寞的走到了一棵树旁，靠在树上。 “听舅舅说，好像是在某一个剑暮.......” “有一尊无比强悍的诡异，杀到了璃阳城，将我哥哥带走！然后我哥哥的命魂便消失了......” “舅舅说，哥哥死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李如意回头，看向眼前的世间，仿佛被困在了无边的虚相之中...... 什么都是假的，又像什么都是真的！ 似有冬尽的暖风袭来，卷起了李如意的长发飘飘。 李如意的双眼落在了少女的身上，紧紧地望着少女的双眸.......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少女脱口而出：“李如意！” “桃李的李，称心如意的如意。” 少女似有些落寞，呢喃自语：“哥哥的名字跟我，是相关的！” “如意与称心......” 李如意的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眼中带着一抹难言的哀伤，却在眼中，面前的少女与璃阳城中的那位少女，渐渐重合了起来！ 恍惚之中，李如意似乎与面前的少女道了别，而后转身独自踏上了朝着江南小镇而去的归途。 少女回头看着药房先生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刺痛。 呆滞之中，轻轻抹了抹双眼。 也不知黎明的雾气未散，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擦了脸的手，竟然湿了。 突然，少女对着离去的李如意高呼了一声：“先生！” “你叫什么？” 寒风吹奏，满树摇晃...... 李如意没有回答，只是独自走着。 来自后方的那声呼唤，却仿若这漫天的寒风，散于尘世之间，寻不到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 他一个人，回到了江南。 小小药房之中，依旧散发着醇厚的草木之香气。 李如意望着药房，孤单而又无助。 似乎，被尘世万相，困在了其中...... “进来问剑，会遇到另一个自己。可与自己问剑......”李如意想起了小娀简跟他说的玉梳台问剑之事。 恍惚间，李如意抬头看向街头。 街头人潮依旧，可明明是春季。 而李如意却见到了漫天的枯叶飞舞，落满了眼眸。 困惑，茫然。 似无边的迷雾一般遮住了李如意的双眸，这一瞬间.......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而后，整个世间慢慢的变成了黑色！ 那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李如意依旧能听到街头人走的声响，还有那商贩的吆喝之声...... 李如意摸索着走到了药房门头，探出手，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门。 “咚咚咚！” 敲门之声入耳，让李如意恍惚地站了好久...... 而后用力的推开了门。 吱呀...... 门被推开。 李如意坐到了门沿之上，紧了紧衣襟，依靠着门栏。 滴答滴答...... 有雨落的声音，传到了李如意的耳中。似乎，那雨拍打到屋瓦之上，汇成丝线，落在了门口。 街头小贩的声响及各种声音交织，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响起： “落雨咯，落雨咯......” “收摊吧，收摊吧，也不知这雨要下多久？” “江南多雨，洗净的衣物都晒不干！”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乖，明日再吃！糖葫芦收摊了。”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 “好好好......” 各种声音在雨中急匆匆的，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 李如意听得痴迷，就这般坐在门前，听了许久，而后直至所有的声音归为平静。 “应该是入夜了.......”李如意呢喃自语。 回过神来，李如意终于明白... ......他瞎了！ 第239章 心眼迷失 茫茫然漆黑一片。 唯有雨声依旧...... 李如意枯坐药房门前，心中涌现出了无边的无助。 他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任何景象。 李如意心眼迷失，以至双目失明......被困于虚妄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 而后，便真的什么都看不到。 李如意抬起手，轻轻的敲打了一下身旁的门栏。 咚咚咚...... 敲门之声又响起，让李如意似乎充实了不少。 而今，唯有不断响起的声音，才能让他心安一些....... 咚咚咚... 咚咚咚...... 李如意就这般坐在药房门沿，自己敲打自己听了一整夜....... 雨停雨又落， 日出日又起。 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有凭借着街头传来的声响，李如意方能感受到日出和日落。 病患上门，却在李如意的双目灰白之中黯然离开。 小镇之中的人们，终于明白。 那位年轻的神医先生，竟然瞎了....... 只是，他救了这么多人......却无人能救他！ 人们走过药房门口，看着那位神医，日渐消沉...... 只是有一些病急之人上门，李如意却依旧平和的安抚对方，让对方自说病象，然后他推断病灶为其开药。 ...... 春去夏至。 虫鸣渐起...... 李如意沉寂在黑夜之中，愈发的感到了疲惫和虚弱。 他看不清真相，甚至看不到景象。 无助和彷徨，让他身上浮现出了死意...... 他依旧坐在门前，寥寥不知去。 夏虫鸣尽， 又至秋来...... 李如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命劫又靠近了许多！ 似乎就在这片充满了迷雾的地方，过了半载时光...... 这日。 李如意忽然听到了一串脚步之声靠近。 那脚步声踏着雨水，走到了他的面前....... 踢踏...踢踏..... 一缕熟悉的香味传来，入了李如意的心头。李如意抬起头，迷茫的想要看清靠近之人。 “我眼睛看不见，不能给你看病了。”李如意开口。 来人没有开口。 而李如意却听到了似啜泣之音。 李如意有些疑惑，想了许久，却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忍。 “或者......”李如意开口道：“你也说说你的病象，或让我把脉一番，然后为你开方，你自己进去抓药，拿回去自己煎熬吧。” 他以为，来人病痛缠身，痛苦难忍。 病痛有多难熬，他从小便知道...... 他虽然瞎了，但是也不是全无办法为人诊病。 来人依旧没有说话，而李如意听到了衣袖卷起的窸窣之音，然后感到来人将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好，那我为你把把脉。”李如意抬手在面前摸索，终于摸到了一只手。 那手纤细柔嫩，是一只女子的手。 李如意并未多想，只是将三指按在了手腕脉搏之处，仔细的把脉了一番。 而后，李如意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你这病，有些奇怪，脉象沉稳，却似乎有些虚浮......” 李如意呢喃自语，想了半天，“就好像...” “就好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也一时说不出来！ 忽然，来人那细腻而轻柔的声音在李如意的耳中响起，如春阳照世，百花齐放。 “就好像......失去了半身的性命？” 话语熟悉，仿若来自神魂深处...... “对！” 李如意点头，却忽然一怔。 猛的抬头，红了眼眶，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夜畔暖风徐徐，卷起了来人的长发，发梢轻轻的扫过李如意的面颊，李如意睁着双眼，却看不到来人的面容。 来人收回了手，似有些生气...... “李如意，你即便双眼都瞎了，也要为他们看病吗？” 李如意痴痴的听着那声音，湿了眼眶，嘴角却微微翘起。 “病痛难忍，能治就治了。” “可是...”来人话语哽咽，良久之后轻吐。 “又有谁来...为你看病呢？” 暖风吹入药房，吹起了李如意的满头长发。 他依旧看不到来人的容颜，可是脑海之中却依然有了那人的模样...... 李如意听着来人走入了药房之中，走入柜台拖出了药柜，抓去了一些药，又走到了后房。 沉默之中，过了许久。 李如意渐渐的闻到了药香。 来人又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拉起李如意的手，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放入了李如意的手中。 “喝！”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李如意心头涌现出了无尽的波澜。 李如意双手捧着药碗，轻轻摇头，“我的双眼，是心眼被迷，故而看不到！这是心病，汤药治不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失明，乃是心眼被万相所困。 并非是真瞎，世间无药可以让他恢复。 除非解开心眼被困之局...... 来人却只是对着李如意开口：“我知道！这碗药是补神的汤药，并非是治你眼睛的。” 李如意一怔，而后低头缓缓的喝了起来。 沉默之中，手中的药汤似乎带着来人自身的香味混在一起，让这死寂一般的药房之中，似卷起了一些不一样的波澜。 “羡渔姑娘！” 李如意终于还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来人，除了徐羡渔还能是谁？ ...... 数月之前...... 悬空寺上。 徐羡渔带着凤鸣渡的一众剑仙踏上了悬空寺，整个悬空寺如临大敌。 同样赶来的，还有文阁两位贤者！ “死猴子，交出琉璃镜碎片，否则我一剑劈落你悬空寺！” 一上来，徐羡渔便气势滔天。 明明是对着修为强她数倍的悬空寺，却依旧无所畏惧。 “阿弥陀佛.....”拭尘走出悬空寺，望着前来的徐羡渔，双手合十摇头苦叹：“贫僧知道仙子所来何事，只不过并非是贫僧不放他。” “而是他自身被困在了万相之局下，走不脱！” 徐羡渔冷眼，“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他是诡异，故而想要困他？” 赶来悬空寺的路上，徐羡渔已然听到了关于李如意化身诡异，以一人之力坑杀无数外敌的经过。 心中震惊之余，所想的却尽是那少年的苦楚。 拭尘摇头：“非也，尘世万相，是李施主自己困住了自己，看不清，便走不出！” 徐羡渔目光闪烁，沉默良久之后。 “琉璃镜碎片在哪？” “施主何意？” “我要进去！” ...... 药房之中，徐羡渔看着李如意那‘愚钝’的模样，忍不住踢了李如意一脚。 而后扬起了头，神色如常。 “这是玉梳台的那面镜子，进来除了问剑，还能是因为什么？” 第240章 贤妻良母 李如意捧着碗，手指摩擦着碗沿。 一点开心，一点遗憾，一点惆怅，一点茫然...... 开心于，对他而言这片漆黑的世界里，徐羡渔的出现，如同一抹朝阳，照入了他的世界。 遗憾于，他无法看到徐羡渔的模样。 惆怅于，徐羡渔说她也是进来问剑的。可李如意心中却似乎明白，不是如此！ 茫然于，这一切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阴阳坠？ 只是他如今双目失明，看不到徐羡渔脸上的神情...... 对他而言，似乎眼下一切都不重要了起来。 “只不过......”徐羡渔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我听悬空寺的那只猴子说你也在这里，便顺带来找你了！” 侧过头去，徐羡渔望着呆呆面朝街头的李如意。 李如意痴痴的听着，而后张了张嘴，“找了我很久吗？” 徐羡渔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将近半载...... 徐羡渔的点头，李如意看不到，却能知道。 沉默许久之后，李如意忽然开口： “如果可以，别去找这里的另一个自己问剑了！” 轻轻的话语，仿佛带着李如意在这镜中半载余时光太‘听’到的东西。 缥缈，而又苦涩。 徐羡渔秀眉皱起，转过头凝望着李如意，“为何？” 天下皆知，进入玉梳台的这面镜子之中或许可以找到存在于这片幻境之中的另一个自己。 若能杀了另一个自己，可得天地福泽！ 与幻境之中的自己问剑，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可是李如意却说，不要去找另一个自己问剑！ “你......知道了些什么吗？”徐羡渔望着李如意，轻声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那落寞的模样落在了徐羡渔的眼中，徐羡渔沉思了片刻，“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李如意心中起了涟漪，转过头去，面对着身旁的女孩。 微风徐来，卷起了李如意的满头长发。 他缓缓的开口：“他们都说，玉梳台的这面镜子里，一切都是幻象.......” 徐羡渔点了点头，想起李如意看不到，便立刻开口：“对。” “可是...”李如意听着街头那些嘈杂的声响，神色平静，“如果我们将镜中的另一个走向不同人生的自己.......” “这天地有可能是假的，可尘间万相却是真的。” “杀了另一个自己，那属于这片天地的他的......亲朋好友们是否会感到悲伤.......” 徐羡渔恍惚的望着李如意，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是因为这个？” 李如意点头...... 又是沉默许久，徐羡渔忽然笑了起来。 “好，我不去找另一个自己问剑就是了。”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那平静的神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让你如此恐惧...... 以至于不愿说出真相，却还是不愿让我去问剑？ 李如意听到徐羡渔答应，默默的低下了头去。 并非是想要欺骗徐羡渔，而是那个猜测，他真的不敢说...... 只要徐羡渔不去找这幻境之中的徐羡渔问剑，就好了。 “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下厨！”徐羡渔站了起来，低头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疑惑的抬头，似乎想要看到徐羡渔的神情。 徐羡渔开口，“你应该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 “那你等我一下。” 声音刚落下，在李如意的耳中，徐羡渔的脚步声便汇入了人潮。 那脚步声走了很远，李如意却依旧能听到。 沉默之中，李如意开口呢喃了起来： “羡渔...姑娘......” ...... 夜幕沉沉，徐羡渔回到了药房。 然后就奔袭到了后院的厨房之中，忙碌了起来。 不知为何，自徐羡渔来了之后，李如意便似乎回到了当初和徐羡渔一同求剑之路的感觉。 宁静之中，带着无边的心安。 哪怕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却似乎又什么都能看到了。 “羡渔姑娘，你在做什么？”李如意闻着香味，按耐不住摸索着走到了药房的后院。 徐羡渔神色尴尬的看着锅里糊成一团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又转头看了看一旁买回来的熟食。 沉默片刻，徐羡渔平静开口道： “烧鸡！” 李如意一愣，“药房的厨灶能做烧鸡吗？” 徐羡渔脸色难看，瞪着李如意，“你不是眼瞎了吗？怎么还能走到厨房来？”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眼瞎都快半年了，早就习惯了听风声吹来回荡在周围一切之上带来的距离。” “一般情况，都能走动！” 徐羡渔狐疑地瞥了李如意一眼，然后摆手道：“你先出去，等我叫你！” 李如意似乎听出了徐羡渔忽如其来的不满，疑惑地起身离开。 等李如意离开之后，徐羡渔恼怒地盯着锅中。 想了想，将锅中的糊状物铲出，又重新烧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徐羡渔黑着脸，端着一盘烧鸡走出了厨房，将烧鸡放到了前厅的桌子上。 “羡渔姑娘，我们吃什么？”李如意凑了上来。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烧鸡！” 李如意一愣，“还有呢？” “没了！” “只有烧鸡？” “只有烧鸡！” “可是烧鸡方才不就做好了吗？” “嗯......回锅烧鸡！” 烧鸡还能回锅？李如意茫然。 徐羡渔猛地踢了李如意一脚，脸色不善，“让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话？” 弄了半天，能吃的只有买的现成烧鸡。 徐羡渔可气坏了！ 原本还想装一装‘贤妻良母’，结果什么都没做成。 想着，徐羡渔忽然一愣，红了脸！转头看向李如意见李如意没有发现，顿时松了一口气。 “哦！” 李如意摸索着去洗了手，然后回来坐到了桌前，抬手摸到了烧鸡，吃了起来。 而后...... “羡渔姑娘做的烧鸡真好吃，就跟街头那家熟食铺大姐做的一样香！”李如意开口。 徐羡渔眯起了眼睛，“你吃过？” 李如意摇头，“没吃过，但是在这里待的久了，若有风从街那头吹来，便能闻到香味！” 徐羡渔呼了一口气，平静的开口道。 “烧鸡嘛，都是一个味道！” 第241章 我的妹妹 不是吧，半月山的烧鸡就不是这个味道！ 李如意有心反驳，却还是没敢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徐羡渔似乎不是很开心。 吃着，李如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羡渔姑娘进来镜子之中时，外面怎么样了？” 徐羡渔闻言抬头看向李如意，沉默片刻道：“你先吃完，吃完我再跟你说。” 李如意点了点头，摸索着很快就将手中的整只烧鸡吃下。 见李如意吃完了，徐羡渔便说了起来。 “外面已经大乱了！” “外界来的强者虽然第一批进入琉璃境的人......”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见李如意神色如常，又继续说道。 “虽然第一批进来之人被亓家的那位先祖屠戮了一个干净，但是亓眉带着那些奇缘石到了江南，又重新进来了很多强者！” 她本想说，那些人被李如意坑杀了一个干净，说出口的却是亓家先主。 “好在璃阳皇斩断了琉璃境的天地法则，让进来之人被压制到了天人之境。只是天人太多，琉璃境的强者太少。” “在我进来之时，他们正在夺取江南！” 琉璃境可分为五个大区域： 北方人迹罕至的北域，琉璃境中央的璃阳，西侧的万仙州，还有东侧的凤鸣江！ 其后，凤鸣江以南又被称为江南。 自然，还有妖域。 只不过妖域在万仙州的更西侧，无人能够踏足，便也不知道妖域再过去，又是什么地方...... 李如意点了点头，“便是我们如今所在之处。” 徐羡渔一愣，随即点头。 琉璃镜中，与外界相似。对照琉璃境，如今失守的，确实就是镜中他们而今所在之处。 “只不过，那是半载之前的事情了。”徐羡渔叹了一口气，“如今，或许江南都已经失守了......” “而凤鸣渡的剑仙们无法离开凤鸣渡，但是暂时也不用害怕他们能打到凤鸣渡。” 凤鸣渡的实力自然是强，可是他们却无法离开。 毕竟，凤鸣江对岸，还有着无数的诡异与妖兽...... 凤鸣渡众仙守着内忧，无暇顾及外患。那些外来强者，只能让琉璃境的强者想办法抵抗！ 想到内忧外患的琉璃境，徐羡渔有些疲惫。 其实，她也不该离开凤鸣渡的！ 守着内忧，本就是她所在处之责，而今却因为李如意，离开了半载...... “那外患啊，又有谁能抵挡？”徐羡渔的脸上闪过浓浓的忧色，似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有的担当。 “就连璃阳皇也......” 回过头，徐羡渔忽然发觉李如意在听到‘璃阳皇’三个字时，平静的脸上有了些许低沉。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璃阳怎么样了？” 徐羡渔摇了摇头：“如今璃阳的那位皇子登基，征收着璃阳！只不过他的修为实在太低，也不知道能否担起重任！” 李如意的眼前闪过那少女的容颜，想着，便开口道： “她可以的！” 徐羡渔点了点头，“嗯，至少不用担心璃阳会失守！” 李如意不解，“为何？” 徐羡渔白了李如意一眼，“因为璃阳有禁绝之眼，那玩意可不会被压制修为。毕竟它也不是人！” “如果那些人想要夺取璃阳，禁绝之眼下，去多少死多少！” 李如意瞬间想起了当初在璃阳，那漆黑的雨天，天空上出现的裂缝之中那只诡异的眼睛。 “那禁绝之眼，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如意问道。 徐羡渔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有传闻，禁绝之眼乃是琉璃镜这方天地自然形成的天地大阵！” “传言之中，只有璃阳皇室血脉方能唤醒禁绝之眼！” “或者......有皇室血脉之外的人，在璃阳宫展露修为！” “所以，只要那位皇子还在璃阳宫内，那些人就无法杀入璃阳！” 当初，为了唤醒璃阳皇，一位老臣在璃阳宫中对着血宗的离相国展露了修为，而后被禁绝之眼抹杀。 那位老臣，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这件事情，李如意知道！ 那只眼睛，拥有无与伦比的毁灭之力，却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一般。 忽然，李如意想起了一件事情，猛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看着一惊一乍的李如意，徐羡渔疑惑地问道。 李如意沉声开口：“拥有禁绝之眼，璃阳也并非一定是牢不可破的！” 徐羡渔不解，“怎么会？首先璃阳皇室血脉之人可主动唤醒禁绝之眼。其次，即便璃阳皇室之人在毫无防备之时，外人也无法在璃阳宫动舞！否则也将唤醒禁绝大阵，展露禁绝之眼抹杀动用修为之人！” 李如意转头面对着徐羡渔，他无法看到徐羡渔，却依旧面对着她，神色凝重！ “因为，璃阳皇换过人！” 徐羡渔也瞬间站了起来！ 李如意继续开口：“如今的璃阳皇是十余年前刚登基的！” “刚......死去的璃阳皇，不是曾经的璃阳皇！” “如果禁绝之眼万无一失，十余年前璃阳皇怎么能够屠尽曾经的璃阳皇宫，登上璃阳皇位？” 徐羡渔看向了李如意，恍惚的开口：“也就是说，璃阳皇在十余年前，用了某种手段，让当初的人皇血脉无法唤醒禁绝大阵？” “他才能在禁绝大阵之下，三进三出！” 李如意开口：“所以，如果璃阳皇曾今有办法，那他们或许也能想到相同的办法！” 李如意陷入了焦急，神色不安。 如今璃阳宫中的那位人皇啊，是他尚未相认的至亲之人。 徐羡渔皱着眉头，想了想，良久道：“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璃阳还有文阁。” “即便禁绝之眼不是万全，文阁之中还有一件东西，也足以让璃阳无恙！” 李如意一怔，“真的吗？” “对，你放心好了。”徐羡渔笑了笑，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凝视着李如意，“不对！你为何这么在乎璃阳安危？” “你在璃阳遇到哪个姑娘了？还挺上心嘛！她叫什么？” 徐羡渔声音之中，带着某种‘杀气’！ 李如意沉默许久，然后走到了药房的门口...... “她叫慕称心...” “......是我的妹妹！” 第242章 云阁之上 慕称心...妹妹？ 徐羡渔皱起了眉头，站在药房之中。她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想不到璃阳有这一号人。 姓慕......徐羡渔猛的看向李如意。 “可是你不是姓李吗？你妹妹为何姓慕？”徐羡渔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李如意沉闷良久，而后回过头去。 “因为她跟我娘亲姓！” 夜风吹起，荡起了李如意的满头长发...... “羡渔姑娘不是好奇我的身世吗？或许我娘亲的名字，羡渔姑娘也曾听说过......”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忽然发现李如意的神色有些低沉。 想了想，徐羡渔摇头道：“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只是，他还是想要对徐羡渔说。他不愿意有事情隐瞒徐羡渔。 至少，关于另一位女子的事情，他不愿意让徐羡渔心中带着疑惑。 “羡渔姑娘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李如意忽然开口。 徐羡渔一怔，而后点了点头。 “好！” ...... 尘世苍茫，又至璃阳。 两人并未走入璃阳城内，而是到了璃阳城外的一座高山之上。 在这里能看到璃阳的城门，以及城外的那一座云阁...... 两人一路走来，似乎又到了当初两人同行求剑路的时候。 一路上，却都是徐羡渔照顾着李如意。 到了这山巅之后，李如意似乎有些紧张，又似乎带着小小的希望...... 眼瞎以来，他无数次想来此处。只是却又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无法来此。 即便来了，他也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徐羡渔看着神情惶恐的李如意，愈发的好奇了起来。 这是李如意想要来的地方，可是他来此之后，却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坐在山巅的巨石上，迎着风，倒也觉得无比的舒适。 李如意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开口：“等！” 徐羡渔扭头，看着李如意，“等什么？” “等剑暮！”李如意说。 “好吧！”见李如意卖关子，徐羡渔也是有些无奈。 镜中的天地，也有剑暮！ 与琉璃境相同，但是或许镜内外之人的宿命却不相同....... “剑暮还有好几天呢。”徐羡渔算了算，开口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还有好几天......” “所以呢，你的身世到底是什么？”徐羡渔问。 李如意双手举在怀中，默默的摩擦着。 “等剑暮来临，羡渔姑娘就知道了......” 璃阳城外山巅的风很大，卷着李如意那身单薄的长衣荡起了无边的思绪！ 小心翼翼的，惶恐而害怕。 几日时光，悄悄过去。 两人就这般，在那璃阳城外的山巅等待着...... 终于...... “剑暮来了！”徐羡渔对着李如意开口。 李如意的双手猛的握紧。 他听到了诡异的声音，同样听到了一声声来自山上山下的妖兽声音...... 只是他却什么都看不到。 “羡渔姑娘，请替我看看......”李如意恍惚地开口。 “璃阳城外的那云阁之上，是否有亮起一盏灯烛？” 徐羡渔照着李如意的问话，仰头看向璃阳城门的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唯有璃阳城内的灯光照出。 云阁之上，并无灯盏亮起...... “没有！”徐羡渔说。 李如意袖中紧握的双手猛的松开，仿佛整个人失去了力气一般。 恍惚间，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李如意也低下了头去...... 似乎原本紧张的李如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只是，却又似乎有梦被击碎了一般。 轻轻的，李如意从怀中取出了一盏灯烛，小心点起。 他依旧看不到手中亮起的烛光，但是却感受到了烛光之上传来的温暖。 他缓缓的蹲了下来，驱散了周围的诡异与妖兽。 将灯烛立在了石头之上...... 一微弱的亮光，照在这漆黑的剑暮之中，仿若在祭奠着那碎梦的遗憾。 “我娘亲叫慕云！” 李如意轻轻的话语，在徐羡渔的耳畔响起，带着无比复杂的愁绪。 嗡！ 徐羡渔只觉得耳畔一阵耳鸣，僵硬的转头看向李如意。 微弱的烛光，照亮在李如意的脸上。 那清秀的面容之中，仿若带着无边的苦涩...... “心慕笔追的慕，楚梦云雨的云......曾经...” “......璃阳的司天监，也是璃阳皇的妹妹！如今登基的璃阳皇子，其实就是我的妹妹女扮男装......慕称心！” “那位以命改天的璃阳皇，就是我的舅舅！” 李如意一口气说完了他所有能说的事情，而后便陷入了沉默。 剑暮之夜，凉风寒凄。 徐羡渔呆呆的看着双目失明的李如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她也终于明白了......李如意为何会成为那些人口中的诡子，为何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坑杀了来自界外的那些外敌。 因为啊，那些人......逼死了他的舅舅。 徐羡渔不知道李如意与璃阳皇之间，为何不得相认。但是想来，必有苦衷！ 他的悲伤，却无人可说！ 他愤怒悲戚，却连那声‘舅舅’都不能喊出来...... 徐羡渔悲伤地望着李如意，“为何要叫我带你来此？” 李如意低着头，颤声的开口，“因为，这镜中的另一个我，早在幼年之时就死去了。” “我想看看，她是否还在！” “我想看看没有的我的世界，娘亲她是否能够安然无恙！” “我想看看......是否真的是我害死了娘亲！” 拭尘大师说：是有一个人用自己性命，将世间的真相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害怕这天地之中，娘亲还在！ 如此，便证明外面的天地，娘亲是因为他而死.......因为没有他的天地里，娘亲还好好的活着。 可是他却又希望这天地之中，娘亲还在！ 如此，他便找到娘亲了...... 那种怅然若失的复杂，连他自己也难以言说！ “若她还在，剑暮之夜，便会在云阁之上点起灯烛......” 云阁之上的灯烛并未亮起，则表示即便在这他早已死去的天地之中，娘亲也不在了。或许能证明，娘亲不是他害死的。 可是，这便又一次击碎了李如意寻找娘亲的梦。 长风吹过山巅，世间的黑暗之中，一声声妖兽的声响传遍世间。 少女望着少年，眼眸闪烁。 一个蓦然回首，那灯火阑珊的璃阳城之外，云阁之上，忽然亮起了一点荧光。 微弱而动人。 远处山巅的少女猛然转头看向少年，晦涩难言。 “云阁之上......亮了......” 少年身躯一晃，红了眼眶....... 第243章 蓦然回首 墨如凄风住寒山，两点烛光照映台。 城山对夜出灯晚，一袖长思起波澜。 飘飘连风吹入了城外那高耸的云阁楼台之中，荡起了徐徐轻帘飘荡个不停...... 慕云站在云阁的楼台之中，抬手卷起轻帘，将手中的灯烛立在了凤图灯罩之中。 而后将灯，高高的挂在了云阁的檐下...... 那抹烛光缥缈而盈动，仿佛是照亮着游子离家的归路之盏。 城头上的璃阳禁卫们并不知道，那抹烛光，为何这般动人。更是不知那云阁之上的大人，是为谁点亮的灯烛。 慕云收回手，一转头。 却见那城外的远山之上，同样亮着一盏微弱的荧烛....... 刹那间，她看到了那灯烛之旁的那位少年...... 那少年面容清秀，长得十分俊美。只是少年满头散落的长发，就如同一位无家可归的乞儿。 慕云先是呆滞，而后眼角忽然滴下了泪水。 那两点晶莹在烛光之下，划过面颊，落在阁楼之中，溅起无边的苦楚。 茫然间，慕云低着头。 湿了衣襟...... “如意......” ...... 李如意听到了徐羡渔的话，便转头看向了璃阳城外的方向。 可是，他的眼中一片漆黑。 什么都看不到...... “她还在......她还在！”李如意嘴角泛起了苦涩。 无边的苦涩...... 一时间，李如意的心中无比的慌乱，手脚像是无处可以安放。 忽然，他的手中，传来了一阵温润的触感。 是徐羡渔主抓了他。 就如同他沉向无边的深海，在那无边的惶恐和无助之中，忽然伸来一只手，将他捞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 徐羡渔轻柔的话语，在李如意的耳畔响了起来，带着无边的温暖。 李如意瞬间感到心安了许多。 他紧紧地抓着徐羡渔的手，仿若抓着救命的稻草，转过头朝向璃阳城外的方向，张了张嘴，“那盏灯......” “...好看吗？” 徐羡渔任由李如意抓着她的手，转头看向了云阁之上亮起的那抹光亮。 她轻轻的回应着：“很好看！仿若世间最好看的灯烛。” “它是什么样子？”李如意又问。 徐羡渔望着那盏灯烛，这一刻，她似成为了李如意的双眼...... “那盏灯很亮，就像天上的明月一样。” “它散发着五彩的光芒，点在一个灯罩之中。灯罩上画着吉祥凤鸟图案，在灯光透出之后，仿佛将那凤鸟映在了夜幕之中......” “就好像......凤鸣江升起的凤鸣一般好看......”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悄然浮现出了那盏灯的模样，很美，却似乎又少了一些什么...... 啊，是了。 画面之中，缺少了点亮那盏灯烛之人的模样。 李如意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带着小小的期许，轻声问道：“她如今......” “......是什么样子？” 他想象不到，娘亲站在云阁之上，点亮灯烛的模样有多么动人。 徐羡渔回头看了李如意一眼，而后转头看向了远处那云阁阁楼之上，再次开口：“她穿着洁白的长裙，好像仙女一样。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起舞，如星河流暇......” “眉眼如丝，肌白如雪。纤姿立于灯烛之下，仿佛暗香浮动。” “她站在那里，就似琉璃境所有目光聚集的皎月一般.......” “她点着灯，望着世间。” “她......” 徐羡渔的话语忽然停了下来，世间陷入了一片宁静。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已然浮现出了一道绝美的画卷。 那画卷之中，娘亲点着灯，身旁跟着他。娘亲的笑容明媚，如这人间最美的风景。 恍惚之间，李如意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娘亲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就那么望着他...... 寒风吹过，李如意张着嘴，脸上挂起了笑容。 抓着徐羡渔的手，更紧了两分。 忽然，李如意的手被徐羡渔扯了扯，李如意茫然的转头，却不见徐羡渔开口。 一声轻柔的声音，在李如意的面前响了起来。 “你们......为何在剑暮之中？” 那声音极美，如梦中一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山间徘徊，响彻李如意的心间。 李如意怔怔的对着他，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似乎看到了来人正望着他。 他眼中清泉似有风吹过，荡起波澜涟漪...... 原来，她竟走到了他的面前！ 慕云痴痴的凝望着面前的少年，心中仿佛莫名升起了无边的酸楚，久久难以平静！ 徐羡渔望着两人，却没有松开李如意的手。 李如意如梦似幻，张了张嘴，哽咽难言...... “我们......迷路了......” 他迷路在尘间万相之中，再也找不到归去的方向！ 慕云望着李如意那无神的双眼，眼中闪烁着无边的心疼，沉默许久之后，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李如意。 “你们家在哪里？” 李如意茫然，湿了脸颊。 “应该......在凤鸣江畔！” 慕云背对着李如意，开口问道：“要回去吗？” 李如意摇头。 “回不去了......” 原来，茫茫尘世，他却无家可归！ 他就像死在他乡的小孩，再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慕云纤手微颤，一咬牙，不再看身后的少年，飞身离去...... 就如同当年抛下李如意一样...... 她只是留下了话语，飘荡在李如意的耳边。 “走吧，这里并非是你家！” “你的路在更广阔的天地之中，不该弥留在这里。若是找不到了前进的方向，便看看手中的灯烛。” “跟着烛光，带上世间的希望，走向天地之间......” 清风散语，那声音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却仿佛在李如意的心中点起了一盏灯火。 李如意失魂落魄地跪倒在了地上。 对着那一处他看不到，却能感知到的云阁灯火，张开了口。 高声喊了出来...... “娘亲！” 茫茫剑暮，远山之巅上的少年，低下头。 口中声音又化为了呢喃...... “如意...” “找到你了......” 第244章 金风玉露 少年失魂落魄的跪在城外远山之上。 “娘亲，如意找到你了......”他口中呢喃着，低着头，双手无力的垂下。 剑暮的风卷起山巅无边的凉意，吹得少年有些冷。 一旁的徐羡渔深深的望着李如意，又转头看向远城外云阁上亮着的灯烛。 微风吹去，那灯烛被轻轻荡起，于高阁之上摇摇晃晃...... 一城一山，两盏灯烛，遥遥相对。 可两盏灯烛的光又如此微弱，即便乘着夜色，也照不到隔着剑暮的彼此...... 徐羡渔低头看向李如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无助的他。 哪怕往昔少年死去，又何曾有如今的模样？ 她张着嘴，无比的想要说：“她只是这镜中的虚相，你们不止隔着剑暮，更是隔着真假！当梦醒之时，一切便又都消失了。” 可是，看着李如意的模样，她却忽然不忍开口。 或许即便是镜梦之中，那位大人，依旧是李如意微弱却动人的希望...... 只是而今，她却更明白李如意真正的痛苦...... ...他自己害死了娘亲！ 至少，他一定会这么想！ 剑暮之中的李如意幼年便死了，而那位大人却还活着。外面的世界，李如意活着，他娘亲却不在了。 这般因果，如何劝慰？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也终会因一事一景解开一生困惑。 可是，方才的一事一景... ......李如意却看不到！ 明明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双目失了明！ 这梦境之中的下一次剑暮来临，即便李如意双目恢复，他又可还有勇气前来？ 下一次，又岂是这一次！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而今这‘一事一景’的得不逢时，或许将成为少年的一生困境，无边遗憾。 最为关键的是......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深深一叹。 沉默如风，剑暮如霜。 这夜卷起的风霜，却似无边的苦楚，装满了少年的双眼。 一夜过去，少年更加的迷茫了起来。 什么是虚相，什么是真相？ 悲相如何，喜相又在何方？ 日暮起来， 剑暮褪去...... 徐羡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站在李如意身后，望着这眼中的尘世。 “走吧......” 她轻声开口。 李如意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好......” 似乎一夜过去，李如意神色恢复如常。 只是在徐羡渔的眼中，李如意似乎又变了不少。 她明白，他只是将那些遗憾，藏在了心底。 深吸一口气，徐羡渔拉起了李如意，走向山下，朝着远处离去...... 望着沉闷的李如意，徐羡渔笑了笑，侧目开口道： “所以，慕称心还真是你妹妹啊......” 李如意点头，“对啊。” 徐羡渔似乎有些苦恼，“登基成人皇的他，竟然是个女孩子。” 李如意还是点头，“嗯！” 徐羡渔双眼闪过狡黠，“她长得好看吗？” 李如意一怔，闷声闷气道：“她是我妹妹！” 徐羡渔神色不满，“所以呢，她长的好看吗？” “好...好看......” “有多好看？” “跟羡渔姑娘一样好看......” “......你这个回答我不满意，你重新说！”徐羡渔寒着脸，步步紧逼。 李如意面露苦色，“自然是没有羡渔姑娘好看的！” 徐羡渔满意的点了点头，身上长衣锦缎随着步履轻舞。 “这么说，你还是皇室血脉？” “对！” “你们家人都是这么好看吗？” “好像是！” “往后在外行走，要易容！越丑越好！” “这是为何？” “你和你妹妹长得一定很像，这不安全！听我的准没错，我还能害你不成？” “也好，那我得为自己想一个化名！” “叫李羡舟吧！” “有何典故？” 徐羡渔猛的一顿足，气呼呼的看着李如意，抬起拳头在李如意的面前轻轻的比划了一番。 而后赌气般扭头走去，没再开口。 只是，走着走着，徐羡渔又自己笑了起来。 回头看看不知所措的李如意，轻轻摇了摇头。 傻瓜，自然是因为......一蓑烟雨羡渔舟啊！ 徐羡渔的一番‘捣乱’打乱了李如意的愁绪，让李如意极快地从伤心之中走了出来。 李如意终是笑了起来...... 然后厚着脸皮摸索着追上了徐羡渔，若无其事的抓上了徐羡渔的纤纤玉手。 徐羡渔白了李如意一眼，红着脸却没有挣扎...... 就当是做好事，带他这个瞎子走路了......这么一想，徐羡渔又觉得自然了许多。 只不过却发现李如意的手心出了汗。 两人牵着手，走向山下。 李如意忽然说：“或者叫李风露......” 徐羡渔一怔，转头看去，皱起了眉头。 “为何？叫李风露也太哀伤了吧......风露溶溶月，满身花影弄凄凉。”徐羡渔摇头，“风露不好！” 李如意张着嘴，有些苦闷，他明明想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欲辩解，却终是未曾说出口。 太露骨了，说着丢人！ 沉默半晌，李如意开口道： “羡渔姑娘，谢谢！” 徐羡渔在身旁，彷如他那双眼一片漆黑之中的一缕烛光。 凉风过林，吹起缕缕风语。 徐羡渔回头看了李如意一眼，昂起了头，“我不喜欢听，收回去！” “哦！”李如意点头。 徐羡渔又笑了起来：“心若有所向往，又何惧道阻且长！” 李如意不解：“嗯？” 徐羡渔又气。 “听不懂就算了！” 李如意愁眉不展，暗自琢磨了起来。羡渔姑娘的意思是说，让我不要害怕往后的路吗？ “羡渔姑娘真有文化！” “看路......抓好！” “好！” “起风了......” “嗯？” “你的折戟剑灵半残，不是很聪明！” “其实还好！” “......” “对了，我们何时离开这镜子？” “等你眼睛先治好......” “也是，我双眼被万相所迷，前路被虚相所困，现在还出不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外面现在乱成什么样了，你瞎着眼，还不如在镜子里安全！” “为何镜子里安全？” “傻呀，咱们在镜子里，等于悬空寺那一堆和尚护着我们！” “......” 日霞流光，洒在尘世之间。寥寥私语，落在山川之间，给山川的寂静添上了情愫的晦涩。 落于那山头的，只剩一只燃尽的灯烛...... 第245章 古道一人 “亓眉，你到底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江南一间别院之中，被禁去修为的亓官宴，目光冷冽的对着一旁观书的亓眉寒声道。 亓眉只是自己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并未理睬亓官宴。 似乎早就习惯了亓官宴的大呼小叫。 只是她在看着书，却似乎书中常常映出一张少年的脸庞。少年的神情，是那般的冰冷而带着仇恨。 一点茫然，化为满书的墨字。 “你们如今已经打进了琉璃境，而我也不是你的弟弟，对你也没作用了，你为何不杀了我？还要将我关在此处？”亓官宴又是开口。 亓眉的目光终于从书中跳脱了出来，转头看向了亓官宴。 秀眉微蹙，平静的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姐姐？” 亓官宴怒极反笑，“你是琉璃境外之人，我是琉璃境内之人，你装了那么久亓家之人，装习惯了吗？” 亓眉回过头，继续望着手中的书卷，红唇轻动。 “你怎么知道，你是琉璃境内之人？” 亓官宴一怔，呆呆的看着亓眉，然后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你别跟我说，我是幼年时被你们送入琉璃境的人。”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信？” 亓眉没有理会亓官宴的冷嘲热讽，而是平静的继续问道： “你觉得我能在三年之前通过奇缘石进入琉璃境，难道就不能有其他人可以在更早之前进入琉璃境？” “你怎知，亓家不是数千年前便进到琉璃境的外界之人？” “你可曾想过，亓官一姓为何脱离亓家，改姓为亓官，隐姓埋名到了偏山之处？” “你又可曾想过，凭我一己之力，真的能够掌控亓家吗？” “或者......” 亓眉转过头，平静无澜的凝视着亓官宴。 “你又如何确定......琉璃境中只有我们是从外而来的？” 亓官宴陷入了呆滞，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似乎亓眉的这几个问题，一时间便让他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难道，他也不是琉璃境之人？ 亓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踏步在别院之中，望着满庭渐欲盛开的桃花，目光之中带着些许酸楚。 “事已至今，我便与你说说琉璃境外的天地吧......” 亓眉望天而叹，话语幽幽。 “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无边无际。传闻只有在天宫瑶池之上才能看清它的面目！它也因此而被世人称之为......” “...瑶观天下！” “传言之中，瑶观有仙，立于天地之上真正的仙人！” “仙人立于天宫之上，拨弄着天下苍生的宿命，拥有着永生不朽的长生和天地至理.......” “所有人都欲登仙格，争夺仙位。” “只不过，世人修炼的速度往往永远都慢老去一步，难以登仙......” “有一日，世间之人忽然发现瑶观天下少了一块，那一块天地的少去，仿佛带着仙人的手段！于是一些人便争先恐后的想要涌入其中，欲观仙人之道！” 亓官宴神色清明，忽然开口：“那一块少去的天地，就是琉璃境？” 亓眉点头，“只不过那块少去的天地，就像是被某种禁地手段被隔绝出了瑶观天下一般。” “原本就在那方天地之中的人，也被困在了其中！” 亓官宴虽然不如李如意聪明，但是却也反应极快！ “你的意思是，琉璃境之中的人，原本就都是瑶观天下的人？” 亓眉点头，“确实如此！” 亓官宴恍惚开口：“所以，琉璃境的亓家，原本就是外界亓家的一脉，只是被困在了其中？” 亓眉摇头，“并非如此！少去的那方天地本是瑶观天下之边缘禁地，其中妖兽横行，复杂无边。亓家并无人被困其中。” “亓家第一次进入琉璃境乃是数千年前，只不过那位先祖在进来之后，便失去了行踪。” “三年前，我来到琉璃境，才知他在琉璃境落地生根，有了如今的亓家......” “算到你这辈，实则你确实是我弟弟......” 寒风吹来，亓官宴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想着，亓官宴忽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的这番话语说不通，既然数千年前你们便能进入琉璃境，为何你们时隔数千年才又进来？” 亓眉闻言双目之中流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恐惧，仰望，距离。种种情绪落在她的眼中，仿佛是回忆起了一位苍茫的存在。 “因为，这数千年来，琉璃境外的古道上，一直有一个人拦住了来时的路！” “他背对着苍生，站在古道尽头......仿若无敌于世间。” “曾有一位无上存在想要冲过他，他却只是用了一剑，便将那位无上存在钉在了古道之上整整六千余年！” “直至十余年前，那人忽然撕开虚空，走入了琉璃境。” “直至又过了十余年，才有人敢进入其中......” 亓眉的话语，仿佛在亓官宴的心中滔天的波澜。 一个人，拦在通往琉璃境的古道之上，背对着苍生，独自阻拦了整个瑶观天下的强者数千年。 他......到底有多强？ 而今，他又去了何方？ 回过神来，亓官宴忽然猛地开口：“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已经进到了琉璃境中？” 亓眉点了点头，口中泛着苦涩：“知否洞天要入琉璃境之人，其实都已经死在了我们自己的那位先祖手中！” “如今进来夺取琉璃境的，都是瑶观天下的其他势力！” 亓官宴一愣，“可是，那些奇缘石不是你送进来的吗？为何还能有其他人进来？” 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因为那些奇缘石乃是各个势力一起送进来的。不论我插手与否，他们也终将进来！” “我提前进来布局，不过也只是让亓家人最先进来！希望能够为亓家争取一些先机罢了......” 亓官宴茫然的问道：“那你为何又要带着那些奇缘石来到江南？” 亓眉转头看向周围，目光之中带着酸楚。 “因为，瑶观天下进入琉璃境的各个势力看似一心其实各怀心思，而被我送进琉璃境的亓家强者......都死尽了。” “我唯有将奇缘石带来江南，让他们能够安然进来！如此方能让其中一些势力念及我的恩情，从而让另一些人无法对你我出手！” 亓眉看着亓官宴，又看向了偏院四壁的高墙。 “所以你觉得，如今被困的只有你而已吗？” 第246章 生死之赌 亓官宴神色复杂的望着亓眉，而后心灰意冷的开口： “这又何尝不是你自找的？自作自受罢了！” “你们杀进琉璃境，就该做好这样的准备......” 亓眉说的话，确实让亓官宴的心中卷起了波涛汹涌。 只是亓眉还未开口，亓官宴便重新闭上了双眼，继续冷冷地说道：“不论你怎么说，不论我是否如你所言那般是你们亓家血脉，我都只会是琉璃境的人！” “我生自琉璃境，长至琉璃境！你姓亓，我姓亓官！” “你难道以为轻轻的几句话，便能让我走向你们这边吗？” “何况，你们小瞧琉璃境了！” “更小瞧了琉璃境之人.......” 亓官宴重新睁开双眼，目中流露着不屈之色。风吹入别院之中，亓官宴似一夜成长。 “琉璃境虽然不好，但是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守护着这方天地。” “这方天地有剑暮，便有点灯人！” “这方天地有万里横江，便有无数剑仙守在凤鸣渡！” “如今这方天地又有外敌，很快就便会有对抗外敌的联众之御！” “琉璃境得吾疆土，只属于琉璃境之人。” 亓眉怔怔地望着满身傲骨的亓官宴。 那个懒散少年，如今似乎也变了，他也拥有了想要对抗外敌之心！ 只是...... 亓眉叹了一口气，“琉璃境终究只是偏隅之地，你们对抗不了他们！” 亓眉的目光看向别院之外，话语幽然。 “他们带着无边的声势，短短一年，便已夺取江南......” “很快，他们便会沿江而上，攻打璃阳，万仙，凤鸣渡，直至夺取北域。” “或许一年之后，璃阳也将失守！” 亓官宴皱眉，“我们打个赌如何？” 亓眉回首，“什么？” 亓官宴平静的开口：“我赌进来之人，都会死在琉璃境！” “你.......会死在琉璃境！” 亓眉点头，“那我便赌，琉璃境抵挡不了他们......” 亓官宴冷笑了一声，“难道你忘了李如意让你们亓家所有进来之人都已经死了吗？” “他与我一样，只是二境修为而已！” “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琉璃境之人都可！” “琉璃境的诡异，你们不懂！” 亓眉望着亓官宴眼中看来的敌意，淡然地转过身，看着遥远的苍穹。 “那便看看，我是否会死在琉璃境吧......” 正这时，偏院之门忽然被推开。 一位俊美青年身穿极尽奢华的长袍，手中摇着羽扇，踏步进了偏院之中。青年的脸上闪烁着妖异之色，却似乎身份极为尊贵！ 青年看向了亓眉，嘴角带着笑意，眼中肆无忌惮的闪过一抹淫秽之色：“亓眉，你为了不应我的联姻之请，逃至这破地方已三载有余，而今可回心转意？” 亓眉清冷地坐回了石桌前，重新翻阅起了书卷，没有回应。 亓官宴看了来人一眼，也没有说话。此人在这一年里，已经来了许多次。 据他所知，此人乃是在琉璃境外就与亓眉相熟。 只不过他想要迎娶美貌无双的亓眉，但是亓眉却从未正眼瞧他！ 青年见亓眉不说话，神色一冷，而后又重新笑了起来，“无事，如今我族已夺江南，等攻下璃阳之时，我自会向老祖请功。” “到时候老祖出面，你不答应又能如何！” 亓眉终于抬头，回望着青年开口： “其一，我进入琉璃境，只为亓家。与你无关.....” “其二，在瑶观之时我便看不上，你难道如今我就能看得上你？” “其三，你攻下璃阳也绝非易事，可即便你能攻下璃阳，又与我何干？” “其四，我于这世间说过的话，依旧不变。” “所以，你会《雪心赋》？亦或者你觉得自己容貌胜我？” 青年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双目凝望着清冷而柔美的亓眉，沉默许久，而后冷笑了一声： “你们亓家进来之人如今都已死尽，难道你觉得我真不敢对你做什么？” 亓眉漠然，“你可以试试？” 青年怒极反笑，“好好好！等我攻下璃阳，看你如何对抗你我两家的老祖之命！” “至于你的条件......” “难不成这蛮夷之地，还有人会《雪心赋》或者容貌胜你不成？” 亓眉低头，未作回应。 脑海之中，却又浮现出了一张少年的面容。 《雪心赋》和胜她的容颜，那少年皆有！只是而今，他们却互为死敌了...... 等青年面色阴冷的拂袖离开。 亓官宴看向了亓眉，终于开口：“你说困着我和你的，便是他吗？” 亓眉手捧书卷，轻轻点头。 亓官宴又说：“我觉得他会对你动些手段，逼你就范！” 亓眉依旧点头，却未开口。 亓官宴想了想，“虽然我打赌你会死在琉璃境，但是却不想你被他得手。哪怕你如今与李如意已经不可能了，但是还是不希望你中了这个人的暗算！” 亓官宴心绪极其复杂，一边赌亓眉会死在琉璃境。一边又因为毕竟有血脉关系，也不愿意见到亓眉落入他人手中。 亓眉转过头看向亓官宴，皱起了眉头，依旧未曾说话。 亓官宴想了想，“或许你我可以暂时联手，至少做些自保的手段准备！” 亓眉低头，“外面有十二位被压制到天人之境的强者，若他们要对你我出手，你我如何抵挡？” 亓官宴笑了笑：“你没有办法，却并不代表我没办法！我乃气运之子！” “不过你需要先解开我的封印！” 亓眉沉默了许久，而后一挥手解开了落在亓官宴身上的封印。 亓官宴瞬间也恢复了行动之能。 那一身轻松的感觉，让亓官宴感到了自由的气息。 亓眉望着亓官宴，开口道：“然后呢？如何准备？” 亓官宴茫然，“这就好了呀，你解开了我的封印，我便有气运在身。” “我这一身大气运，至少能保你我暂时无恙。” “之前在半月山，李如意那家伙就是靠我的气运才活着的！虽然他的倒霉运很伤我，但是至少证明气运有用！” 亓眉望着亓官宴，深深的低下了头去。 眼中回闪起那少年的模样，轻轻叹息... ......又是与他相关！ 只不过亓眉却叹了一口气：“没用的，修行之人，哪个不是气运绝佳之人？” “更何况，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进来法则无法压制的强者了......” 亓官宴一怔，立刻想起了那位亓家的先祖。 法则便也无法压制他...... 第247章 三种诡异 “羡渔姑娘，你说\\u0027相\\u0027到底是什么？” 古镜碎片的天地之中，那江南的药房里，李如意坐在门前，听着街头车水马龙的声响，开口对着身后问道。 徐羡渔从药房之中走了出来，将一碗汤药放入了李如意的手中。 “药房先生，你先喝药！” 李如意闻着手中汤药的味道，不自觉的流露出了痛苦之色，不过却还是将药汤一饮而尽！ 徐羡渔也跨过了药房之门，陪着李如意一起坐在了药房的门沿上。 “我觉得，‘相’乃是七情六欲在尘世之间的一种表象。”她苦思冥想，轻轻地回应着李如意的问题，“所谓修炼的本相，便是如此！” 李如意喝完药，将药碗放在一旁。 而后若无其事般地抓向了徐羡渔的手，徐羡渔白了李如意一眼，任凭他抓着。 自上次被他抓过手后，他便一直如此，徐羡渔也习惯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就当给瞎子引路！ 这么想，便也不觉得有什么。 李如意抓着徐羡渔的手，神色满足，心中却似有些得意。 微风吹入药房，药房门口的两人都似有些沉醉。 “可是我为何却被困在了‘相’之中呢？”李如意苦思不得解，有些忧愁。 他不知道徐羡渔是否被困在了这里，但是他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走不出去。 这似乎有些不对。 毕竟这是一处问剑的地方，曾一直在玉梳台上。先前的人能够进来问剑，自然也能够离去。 为何翩翩他被困在了其中呢？ 这又与拭尘大师所说的，被困于‘万相’之中有什么联系？ 想不通，也看不清！ 甚至什么都看不到...... 徐羡渔想了想，“或许是那死猴子困着你，不让你出去！” 李如意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拭尘大师或许被我那另一模样吓到了！” “另一副模样？”徐羡渔侧过头。 李如意摇头叹息，“另一副很吓人的模样，就连我自己也感到害怕的模样。” “就像是，来自剑暮之中的诡异。”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摇头不语。 她没见过李如意的那个模样，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 最多，便是因为璃阳皇的死去，伤心欲绝的样子罢了....... 沉默之中，李如意忽然转头面向徐羡渔，他虽然看不到徐羡渔，却能感知到徐羡渔的心绪变化。 这也是他眼瞎以来，所变得更为敏锐的感知了。 “羡渔姑娘是不是要回到凤鸣渡了？”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等你双目恢复，我便要赶回凤鸣渡了。” 李如意问：“情况不好？” 徐羡渔紧了紧抓着李如意的手，回应道：“没错！” “璃阳皇以命改了琉璃境的天地法则，让琉璃境只有天人之境的强者。” “但是，还是会有人能够不被法则压制，比如亓家那位迷失的先祖。或许用不了多久，外界之人也会进来一两位法则无法被压制修为的大能。” “届时，凤鸣江的剑仙们怕是难以抵挡！” 李如意一颤，神色落寞。 “这样的话，舅舅他不是......” 白死了？ 徐羡渔拍了拍李如意的手，摇头道：“怎么会！外人要夺取琉璃境天地气运，并非是一两位无上强者能够做到的，需要的更是占领疆域！” “也就是那一批天人之上的强者需要极多！” “而这样的强者，琉璃境太少了。璃阳皇压制了这一批人的修为，也就让他们与琉璃境强者修为相当，是绝无仅有的布局。” “再进来一两位修为无法压制的强者，固然能影响大局，却毕竟在我们自己的辽阔疆土，空有修为，却也分身乏术。” “更何况，或许我们也有这样的强者呢？” 李如意点了点头，“那羡渔姑娘要赶回凤鸣渡是为了什么？” 徐羡渔说：“因为凤鸣渡的强者也被压制了修为，长夜剑暮将至，凤鸣渡要提前做好准备对抗诡异啊！” 诡异......李如意陷入了沉默。 徐羡渔转头，“你在想什么？” 李如意不知怎么形容，沉吟了片刻反问道：“羡渔姑娘有没有觉得，诡异其实与诡异不同？” 徐羡渔疑惑不已，“怎么说？” 李如意眼前一片漆黑，心中却似乎看得更清晰了起来......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其实......” “...有三种不同的诡异！” 李如意神色陷入了回忆，轻轻开口。 “第一种，是来自凤鸣江对岸的诡异！那些诡异生性凶残，只想要杀戮，仿佛来自世间的对立面，与妖兽一样。也是凤鸣渡上剑仙所对抗的诡异。” “第二种，是剑暮降临后出现在世间的诡异。” “这种诡异虽然也有凶性，但是却似乎在我们害怕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害怕着我们！我们不对它们出手，它们便也不会对我们出手。” “我们点起灯，它们便看不到我们......” 徐羡渔闻言一阵恍惚，仔细想来，似乎确实如此。 因而凤鸣渡上的剑仙们，也只是对抗着凤鸣江对岸而来的诡异...... “那还有一种呢？”徐羡渔问。 李如意神色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迷茫，似乎有些东西怎么都想不明白。 “最后一种，是从凤鸣江底走上来的诡异......” “它们茫然的游荡在凤鸣江畔，就像是迷了路的人，站在江畔找不到方向。他们从不主动对人动手，只是自己静静的待着，望着星辰。望着茫茫剑暮......” “它们很像我娘亲曾经所说的：死在外面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李如意从小接触最多的，便是第三种诡异。 被剑暮凤鸣从江底带出来的诡异！ 他们从未伤过李如意，也会在李如意点起灯烛之后，飘向虚空...... 那无数个剑暮之中，皆是它们在陪伴着李如意！ 有来自世间和凤鸣江彼岸的诡异要伤李如意，也是它们在护着他....... 所以，李如意一直看不懂诡异的真正面目。 而如今，除了凤鸣江对岸的诡异。凤鸣江内的两种诡异，似乎都在李如意的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模样。 就好像，它们与他一样。 也与世人一样....... 第248章 一人万相 世人眼中的诡异，却在李如意的眼中分为了三种。 三种不一样的诡异，落在徐羡渔的耳中，却是那般的真实。 徐羡渔怔怔的望着李如意，心中动容。 世人畏惧诡异，可李如意却不畏惧，反而觉得诡异似人。 心思何等细腻之人，才能感觉到诡异与诡异的不同...... 只是，李如意为何有这般发现？ 沉默之中，徐羡渔抓着李如意的手，轻声开口问道：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李如意张了张嘴，未曾开口解释。 他心中的迷茫，好似就连问题都没有的疑惑一样。世间之谜皆有题，可李如意的谜，连题都看不清！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不再发问。 两人相伴坐在药房的门前，一人望着世间苍茫。一人听着被困在尘世之间的万相。 万相啊......少年那寥寥无几的阅历，不足又如何看得清。 长风入城，夜幕降临。 城头之上挂起了高高的明月。 “月亮！”徐羡渔望着高高挂起的明月，神色痴迷。 李如意仰头，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很漂亮吗？” “嗯！”徐羡渔点头，“圆圆的，就像玉盘一样！” 李如意侧首，“凤鸣渡看不到月亮吗？” 徐羡渔摇头，“自然是能看到的，只不过在凤鸣渡的时候琐事繁忙，即便月亮很美，也无暇赏它。” 李如意点头：“是啊，它一直便在那里！” “赏它时它便美丽，不见它时，它也自己挂在那里。看与不看它，它都是一个模样的。” 李如意说着，忽然一怔...... 徐羡渔轻笑：“咱们的药房先生还是懂得一些道理的呀。” 转过头却见李如意呆滞在那里，神色茫然。 徐羡渔一愣，“怎么了？” 李如意回过头，面朝徐羡渔，僵硬的开口道：“看不看它，他都是一个模样！”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疑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意恍惚站了起来，呢喃自语：“世间万相，我看与不看它，它都是那个模样。” “我自眼瞎以来，一直想要以双目寻到万相的模样。” “可万相本无模样！我如何能以双目，找到万相的本来面目呢？” “万相是心之所着！我看不看它，它都在那里！” “双目为五感之一，五感会欺我，可心不会！” 徐羡渔疑惑的望着李如意，眉宇之间流露出了一种跟不上李如意思绪的小小苦恼。 “你在说什么呀？” 李如意兴奋地拉起了徐羡渔的双手，高兴的开口道：“我知道了！” “我在照镜时，镜中之人也在照我！” “镜中人与镜外人，或许会因镜子的不同而照出我诸多不同的模样，可不论何种模样，那都是我自己。” “此为本相......” 回过头，李如意面朝漆黑的街头，继续呢喃自语。 “拭尘大师也说，石猴是他之相，老僧也是他的相！” “石猴与老僧模样皆是他自己！” 李如意踏入了街头，在那茫茫夜色之中，他抬起了头，似望着漫天星辰。 “尘间万相，便如苍生照镜！” 嗡！ 天地微颤，似乎一切都被定格在了徐羡渔的眼中。 一种古怪的而玄妙的气息自李如意的身上苏醒，李如意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双臂轻展，迎夜而立！ 徐羡渔呆滞地望着李如意，忽然觉得李如意似乎悟出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 却只见李如意抬手轻点虚空....... “我以喜为镜，照之欢愉！” 叮！ 随着李如意的抬手轻点之下，一片破碎的古镜悄然浮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那镜子之中的李如意，一身白衣，笑得极为开心。 那是，李如意如今的模样...... 徐羡渔恍惚的望着那面古镜碎片，猛然一怔，没想到它竟然被李如意唤了出来。 李如意又是轻轻开口。 “我以怒为镜，照之杀伐！” 叮！ 徐羡渔只见李如意那身前，又凭空浮现出了一面古镜碎片。 那古镜碎片照着李如意，却显出了李如意的另一副模样...... 镜中的李如意，双目泛红，眼中似乎带着无边的仇恨，眼中似乎流露着滔天的杀伐之气。 “我以哀为镜，照之遗憾！” 叮！ 还是出现了一面古镜碎片。 这面镜子之中，却照出了李如意落寞的模样，身姿萧索，仿若历经苦难。 李如意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开口。 “我以惧为镜，照之惶恐！” 叮！ 第四面古镜碎片悄然浮现，镜中所照耀的李如意双目泛红，浑身颤抖，似乎面对着茫茫生死，是那般的害怕。 “我以爱为镜，照之欢喜。” 叮，第五面古镜碎片之中，李如意神色平和，一身青衣，好似半月山那道长的模样。 “我以恶为镜，照之不祥！” 叮，第六面镜子浮现。 徐羡渔望着出现的第六面镜子，浑身瞬间僵硬。 只见那怒镜之中的李如意，身披漆黑甲胄，双目如血，手中一柄无尖之剑之上似乎染着无尽血海。 一眼望去，宛若诡异。 更为诡异的是，李如意的身后，仿佛飘荡着无尽的黝黑诡异，如至幽然之地。 猛的，徐羡渔想起了李如意曾说，他有连自己都害怕的另一副模样。 “我以欲为镜，照之贪婪。” 叮！ 第七面镜子浮现，照出了李如意那眼中似乎不甘天地万物流逝的模样。 徐羡渔麻木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不明白李如意怎么忽然就悟出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以镜观己，以镜观相！ 七面镜子围绕着李如意四周，在如墨的月色之下，显得就极为玄妙。 徐羡渔见李如意终于停下，轻轻舒了一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吗？ 可是，悟这种东西，能有什么用呢？ 正这时，忽然又见李如意开口，“七相相叠，演化万千.......” 嗡！ 七面围绕着李如意的古镜碎片忽然猛的一颤，如同七种情绪交错汇集。 而后！ 整个夜幕之中，浮现出了数以万千的镜子，铺满了夜空。 每一面镜子，皆是李如意的本相...... 每一面镜子里，皆是不相同的李如意！ 李如意感受着来自满夜空的镜子中照耀出的自己模样，神色恍惚。 “原来......只我一人便有万相！” 第249章 尘间万相 李如意轻轻的站在夜色之中。 漫天碎镜在虚空之中，借以七情，七情相交相叠，便演算出了万道相法。 徐羡渔站在药房门口，望着满天的照着李如意的古镜碎片，心中骇然而迷茫。 她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看着李如意在那万道镜中的万种模样，“你到底悟出了什么？” 李如意沉思许久，而后摇了摇头。 “听说过雪心赋吗？” 徐羡渔回头，茫然的看着李如意，“自然。” 李如意面含笑意，开口解释：“雪心赋看的是山川河流，天地大势万相之法！” “而我悟出的东西，是看俗世红尘的万相之法。”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但是想来，是大师想要让我找的东西.......或许，我可将其称之为无相法相！” 徐羡渔猛的回头，似觉得眼前的李如意忽然有些出尘！ 似那种皈依而看透人间的出尘，好似这一瞬间，李如意不再是李如意了。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却似乎和那拭尘大师极其的相似。 看于红尘，却不落红尘。 一时间，徐羡渔心中大乱，猛的开口：“李如意......” “你该不是想要出家了吧？” 李如意双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是出家？” “不过是看破红尘而遁于世俗之外罢了！红尘而今于我眼中，不过只是七情交织而成的万相而已。既已看破，又何必执着于出家入家？” 徐羡渔僵硬的望着面前的李如意。 终于发现...... 眼前的李如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李如意了。 如今看破万相的李如意，成了另外之人，成了一个她所不再喜欢的人...... 悲痛之中，徐羡渔忽然看到李如意眨了眨眼。 徐羡渔似乎觉得自己眼花了，仔细一看，李如意还是那面含笑意的‘高僧’模样！ 恍惚间，徐羡渔猛的惊醒，似乎想到了什么，背后出了汗水。 而后，徐羡渔忽然对着李如意点头，“好好好，既然你已经看破红尘，那我便不用再此陪着你了。” “我们就此告别吧！” 徐羡渔猛的转身，化作流光冲天而起，而后消失在了古镜天地之中。 待徐羡渔离开之后，李如意长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 一声叹息响起，街头走来了一位老僧。 正是拭尘！ 拭尘来到了街头，望着漫天的古镜碎片，轻轻点头：“李施主终于看破了虚实之相。” 李如意轻轻抬手，指向万千古镜碎片。 那万千古镜碎片轰然化为一道流光，刺入了李如意的双目之中。 李如意的双目爆发出了一道神光，似能洞穿虚无！ 他回过头，看向了拭尘大师，而后点了点头：“大师早知道我能看破红尘？” 拭尘手中捏着佛珠，轻轻点头！ “尘间万相不只是困着施主，同样是困着天地苍生。李施主拥有琉璃心，自然一定能看破红尘！” 李如意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意，对着拭尘大师轻轻一拜。 抬起头来，异变突起！ 一道无比深厚的惊天剑气自李如意的双目之中爆发而出，猛的化为无尽牢笼，刺向了面前的拭尘老僧。 轰！ 这剑气，赫然便是半月山的老乞丐，放在李如意身上给他护身的那一道无上剑气！ ...... 悬空寺，高出于云天之上！ 一面古镜之前，几人围在古镜碎片之外，静静的看着什么。 一只洁白的小狐狸趴在了小娀简的肩头，两双眼睛瞪着那面古镜碎片。 周围尽是梵钟浩瀚之音。 小娀简倒是还好，可是听了近一载的梵钟的小狐狸早已双目充满了委屈。 它讨厌和尚，讨厌佛！ 小娀简看了一眼肩头的小狐狸，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再忍忍，等李如意出来，咱们就可以走了！” 一旁，还有文阁的两位贤者一直未曾离开。 正这时，古镜碎片忽然传来一阵波动...... 徐羡渔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好好好，你要出家是吧！那你就做你的和尚吧！” 说着，徐羡渔在小娀简还在茫然的目光之中，就拉起了小娀简，朝着悬空寺外走去！ 忽然间，几位僧人拦住了徐羡渔的和小娀简的去路。 徐羡渔秀眉一蹙，冷声道：“怎么，你们还要留我下来当和尚吗？” “让开！” 几位修为高深的僧人一怔，看了徐羡渔的神情一眼，面面相觑之后，无奈退了下去。 徐羡渔立刻拉起了小娀简和小狐狸走出了殿外，回过头，对着一脸茫然的两位文阁贤者开口道：“两位前辈不用等了，李如意准备出家做和尚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小娀简和小狐狸飞离了悬空寺。 知贤与书贤瞬间一怔，互相看了一眼，满头疑惑的朝着‘愤愤’离去的徐羡渔追了上去。 徐羡渔飞离悬空寺后，一连飞了极远。 而后猛的停了下来，等着身后的两位文阁贤者追上来。 “羡渔仙子，这是怎么回事？” 追上来的书贤一脸疑惑，李如意怎么会出家呢？ 徐羡渔望着追上来的两位文阁贤者，脸上的气愤之色退了下去，神色无比的凝重！ “两位前辈，大事不好了！” 知贤脸色一变，沉声的问道，“遇到了什么变故？” 小娀简也看着徐羡渔忽如其来的变化，方才，她不还是一脸的气愤吗？怎么现在又是大事不好了。 徐羡渔回头看向了悬空寺，话语幽然。 “长话短说！” “李如意在那面古镜之中，悟出了尘世万相！只不过他悟出尘世万相之后，便隐晦地让我立刻离开古镜！” 书贤和知贤都在瞬间皱起了眉头！ 徐羡渔回忆着李如意与她说过的话，开口解释了起来：“悬空寺的那只猴子是从玉梳台下开出的石中仙，而李如意又在玉梳台下放出了无数邪佛！” “那些邪佛一定与猴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我没猜错，李如意让我离开，是要我带你们也离开悬空寺！” “他一定是通过‘尘世万相’......” “...看出了那猴佛有不对！” 第250章 一言两意 徐羡渔的话语让书贤和知贤瞬间拧起了眉头。 “佛猴有些不对，可是佛猴究竟有什么不对呢？”书贤苦思冥想，“只可惜我们不知那些邪佛的面目......” 小娀简望了几人一眼，然后看了看肩头的小狐狸。 想了想，小娀简轻声道：“我知道！” 嗯？ 几人的目光一时间都看向了小娀简，只见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我和李如意曾被困在玉梳台的地底，那时便见过被封印在石壁之中的诸多邪佛！” 徐羡渔立刻走到了小娀简的面前，“展开说说！” 小娀简点头，立刻将当时在石壁之中遇到一尊尊邪佛的经过说了出来。 “这些邪佛与那些石中仙似乎并不相同，他们看上去也并不是石中仙那样乃是天生地造之灵，感觉更像是被封印在地底下的一样.......” “虽然李如意放出了一些邪佛，但是却并没有完全放出来！” “他放出来的只是极小一部分.......” “在那玉梳台的地底下，还有邪佛无数！” 当初透过石壁，小娀简和李如意都见到石壁里所被封印的邪佛布满了整个玉梳台下。 而李如意通过雪心赋放出的邪佛，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听了小娀简的话语，徐羡渔等人脸色一阵发白...... 一时间，他们都想到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如此说来......”书贤眉头紧锁，沉声道。 “或许猴佛也不是石中仙，而是曾被封印在地底的邪物！” 徐羡渔点头，“极有可能便是如此！” 几人心中骇然，却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知贤忽然皱眉道：“你们可还记得传闻之中玉梳台的由来？” 小娀简仰头，“传闻之中，玉梳台乃是一位仙女的梳妆阁落于人间而成。那面古镜碎片便是她的梳妆镜！” “可是，这有什么联系吗？” 徐羡渔望着知贤，立刻明白知贤的意思，开口道：“仙人的梳妆阁为何会忽然落于人间？玉梳台下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邪佛？以及如此多的石中仙？” 书贤摇头，“古来传闻，如今已极难寻源。” 他看向了徐羡渔，“而今的首要关键，是眼下如意究竟看出了什么，又是如何暗中让你带我等离开悬空寺的？” 徐羡渔想起了李如意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幽幽开口：“镜中天地内，被那石猴所凝视，所以他无法直言，故而他隐晦的对我说......” “看破红尘而遁于世俗之外！红尘而今于他眼中，不过只是七情交织而成的万相而已。既已看破，又何必执着于出家入家！” 几人迷茫的看着徐羡渔，不知道李如意说的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他已经遁入空门了吗？”小娀简小脸一苦，不明所以的问道。 徐羡渔摇了摇头，“我原先也以为是这意思，但是后来便理解了他想要说的背后之意！” “看破红尘而遁于世俗之外的意思是说：他已经看破了眼下的困局，欲离开这镜中尘世！” “红尘于他眼中是万相而已的意思是：在他的眼中，也更看清了万相。之前他说过万相困他，如今又说红尘是万相......所以他说是那石猴困住了他！” 小娀简震惊，没想到一句话，还能有这种解释。 聪明人说话，怎么这么难理解呢？ 小娀简肩头的小狐狸已经晕晕乎乎了，不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什么联系。 书贤和知贤却极快的理解了徐羡渔的阐述。 书贤立刻追问道：“那最后一句话呢？” 徐羡渔也皱起了眉头，幽幽的摇头，“既已看破，何必执着于出家入家。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出’与‘入’二字！” “何必执着于出入，他的意思似乎在说，他自有办法可以出来！” “也有可能是，他还拥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 李如意突然暴起的倾天一剑，在拭尘大师毫无防备之时，猛然斩向拭尘大师。 轰！ 这一剑，是为老乞丐留给李如意的保命手段。 其中蕴含了老乞丐的巅峰一击...... 李如意不知道这一剑有多强，但是却感觉到这刺眼的一剑，终究还是破入了拭尘大师的体内。 拭尘大师的面目也在这一剑的光芒之下，被照了出来！ 果然，李如意看到了...... 拭尘大师体内有两尊佛相，一尊是佛猴，一尊是邪佛！ 那邪佛隐藏在拭尘的面目之下，平静而诡异。而另一尊充满了佛性的猴佛之相，却似被邪佛之性压制在下方。 这一剑之下，拭尘大师的邪性瞬间暴露无遗。 只是这一剑，却并未伤及拭尘老僧，而是转而封印了拭尘老僧的毕生修为之力...... “阿弥陀佛......”拭尘老僧的面目瞬间变幻而后立刻恢复了平静，“李施主这是做什么？” 他双手合十，平静地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冷冷的望着面前的拭尘老僧，幽幽开口：“大师，你还要装吗？” 拭尘老僧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望着李如意，“李施主在说什么？” 李如意冷笑了一声，“还不明白吗？大师，我已拥有万相之眼，你的本相在我眼中已然清晰！” “若是我方才不出手，你也已经对我出手了吧！” 拭尘老僧的面目瞬间变幻，双目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一道李如意所熟悉的气息在拭尘老僧的身上苏醒....... 拭尘冷眼望着李如意，气息浮动！ “小娃娃，你知道了什么？” 李如意紧紧的望着面前的拭尘老僧，“我知道你靠近我，让我在这镜中领悟万相，是想要让我诞生与你相同的万相本源之气。” “虽然我不知道我若拥有万相本源之气，对你而言有什么作用。但是想来，你尝试过让许多人领悟这万相吧！” “或许......”李如意双目闪烁，“你想借万相之力，唤醒更多你被玉梳台封印的万相？” 轰！ 拭尘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安了起来，凝望着李如意。 “还有呢？” 李如意想了想：“哦，仙落山那恶灵也是你的万相之一吧！” 瞬间，拭尘陷入了沉默。 无边的沉默之中，拭尘摇了摇头：“即便你再聪颖，也不可能算到毫无关系的这点。” “是她跟你说的吧？” 第251章 千因乱起 李如意闻言挠了挠头，本来还想装一装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一声叹息响起，一道飘然的白裙倩影浮现在了李如意的身旁。 倩影出尘而缥缈，好似天外之仙。 她一出现，李如意就感受到了一种心安...... 倩影，正是自仙落山便陷入了沉睡的月仙！ 月仙当初并非真的是毫无预兆的陷入沉睡，而是给李如意留下了一句话。 “我遇故人，我需先隐藏气息！” “待我往后与你说......” 如今的月仙一出现，便带着淡然而平静的目光，看向了拭尘大师。 见到月仙的出现，拭尘大师便不再开口，而是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月仙也没有叙旧的意思，而是直接运转起了玄妙无比的修为之力，抬手扫向拭尘！ 水墨之色浮现在了天地之间，轰然落在了拭尘的身上。 似一道封印一般，融入了拭尘的体内。 轰！ 猛然间，拭尘的模样瞬间变幻，成了一只石猴的模样！ 满身猴毛，却似乎被拥有无边的佛性。 石猴睁开双眼，看向了月仙和李如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吾的万法身，又惹了不小的麻烦？” 月仙点头，“还好！” “好在，还是帮你封印了它！” 李如意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 他原以为，月仙出手，会直接抹杀对方，怎么感觉像是封印了什么东西而已。 变成佛猴的大师，似乎也没有了那种诡异的气息。 正茫然间，石猴看了李如意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月仙转头看向李如意，轻轻的拉起了李如意的手，朝着街头走去。石猴也跟了上来。 一种古怪的气息，萦绕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他之所以明白这些东西，不单是因为悟出了万相之力，更是因为在不久前，月仙终于在时隔一年之后，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在局中，他是仙落恶灵，小心！” 李如意跟着月仙，心中明白似乎他即将知道很多内幕！ 三人走出了江南古镇，来到了一处溪流之旁。 月仙轻坐于溪畔，石猴也坐在了旁。 沉默之中，李如意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茫然的望着两人。 终于，月仙看向了佛猴，轻声开口：“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佛猴苦笑，“还是仙子说吧！” 月仙点头，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红唇轻启：“在你面前的猴子，其实是一位我的故友，乃是无数年前的世间一位大圣！” “他所修炼的仙法，乃是佛家至高的‘万法身’！” 李如意侧目。 佛猴摇了摇头，“还是我来说吧......” 如今的佛猴，不再负有之前的诡异气息，而是变得极为平静。 “当初我修炼万法身，感悟万相真义，将自己化身为万道‘我相’！每一个道‘我相’皆不相同，如同万个拥有不同情绪的自己......” “只是‘万法身’的修炼至终途时，万道我相不受控制，开始独立，并且反噬我之自身。” “终于有一日，万道我相脱离了我的控制，开始为祸世间。” “也是在这个时候，妖月仙子出手，用自己的梳妆阁封印了我所有的万相法身！” 佛猴说到了这里，李如意已陷入了恍惚。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月仙......她就是传言中，以一个梳妆阁落在世间成为玉梳台的仙女？ 月仙转头看了李如意一眼，轻轻颔首。 “可是却有一道恶相逃离了我的封印，依附到了一位仙人的身上，耗死了那位仙人！而后长眠在了仙落山中.......” 往后的事情，李如意已经都知道了。 那个恶相夺舍了血宗上下，犯下了无数的血债，最终被璃阳皇诛仙一剑所抹去。 月仙摇了摇头：“你当初走到仙落山，我便感受到了来自熟人的气息，也明白了我的封印下，或还有诸多他的万相出世。” “或许，他也被自身的其他恶相所控制。” “故而我只能自我封印，不让它们看出我的存在！以此等到今日，方能重新封印它们。” “方才你所见到的，便是他的恶相之一！” 佛猴摇头，面露苦色。 “阿弥陀佛，可我终究还是害了许许多多的无辜世人......” 沉默之中，佛猴脸上带着无边的痛苦。 那是虽非所愿，却依旧还是害了许许多多世人的苦果。 李如意有些复杂，沉默良久道：“那玉梳台下那些邪佛？” 佛猴摇头解释：“是由我邪相所修炼万法身所诞生出的万相，只不过邪相只有邪念，故而诞生出的万法身也只有邪性！” “它不断的想要带人入古镜碎片，便是想要有人悟出万相之力。再借用万相之力，从而将那些邪相都带出封印！” 李如意沉默了很久很久，而后看向了这镜中的天地。 良久之后，他似终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月仙，“月仙姐姐，既然这镜子是你的，那这镜子里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月仙望着李如意，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自迷失剑暮之后，许多事情便再也记不得了。我只是记得那是关于一场横跨了无尽岁月的大战！” “持续了无数年的大战.......” “直至天之尽头的这片地方，被我的一位故人，以滔天手段隔绝出了天地！” 李如意一怔，“什么意思？” 月仙望着李如意，轻轻开口：“琉璃境，原本也是瑶观天下其天之尽头的一处僻静之地！” “只不过，是因为一位我记不清的故人，用滔天手段而断开的独立天地！” 长风徐来，李如意呆立了许久。 原来，琉璃境竟然本就是瑶观天下的一部分。 那场大战，又是什么？ 是否又与剑暮有关？ 这镜中的真假，到底又源自什么？ 而后他忽然感觉原本清晰起来的一切，又开始朝着更加深邃的迷雾之中而去。 佛猴叹息：“我也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我修炼万法身，便是因为那一场大战！” 佛猴看向了李如意，看着李如意双目之中的万相之气，轻轻摇了摇头。 “而万相诡异，你如今也悟出了万法身，往后当小心！” 第252章 法天相地 “参加一场大战，为何要修炼万法身？”李如意不解。 佛猴深深的望着李如意，一双长满猴毛的双手合十，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因为万法身的尽头是......一式无上神通！” 一言落下，就连月仙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浓郁的复杂。 李如意茫然的看着猴佛，又转头看向了月仙。 月仙神色淡然，李如意依旧看不清月仙的容颜，却能感觉到月仙的眸中带着浓郁的回忆之色！ 李如意忽然感觉这一道神通，似乎极为浩瀚。 “什么神通？” 佛猴双眼睁开，吸气轻吐： “法天相地！”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风澜惊浪一般，在李如意的心海卷起无边狂涛。 很奇怪！ 他明明不知道‘法天相地’是什么东西，但是只是听到这四个字，就如同感觉到了一种无边的畏惧！ “什么是法天相地？”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月仙。 月仙双目紧锁，凝视着佛猴。 佛猴也在回望着月仙，似乎两人的目光之中在交流着什么。 终于，月仙点了点头。 佛猴也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演绎自身相法！” 李如意一怔，疑惑道：“那不是本相之力吗？” 当初，他在千归崖上，见过穆悠亭曾施展过白鹤本相！陈其则曾对他有过解释，将自身本相绘出具象之物，便是演化自身相法！ 佛猴摇头，轻轻的笑了笑。 “并不相同，本相演绎的乃是自身相法，化身本相，借用的乃是自身之力。而法天相地.......” “...乃是化身天地！” “在天成相，在地成形！主宰天地万相！” 嗡！ 李如意忽感一阵耳鸣，心中波澜惊起。 佛猴凝望着李如意，忽然开口：“想见见？” 想见见三个字落在李如意的耳中，似一种无边的诱惑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那似乎是一种李如意从未见过的东西。 仿佛在他的面前，有一条通往无上浩渺的大道，让他心驰神往！ 不自觉的，李如意看向了月仙。 月仙回望着李如意，而后点了点头。 李如意立刻转头看向了佛猴，深深的点头...... “想！” 佛猴大笑，猛的站了起来，“跟我来！” 月仙卷起李如意，一步跨出，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 一处花语平原，天地极光之处....... 三人凭空跨步而出。 夜色朦胧，天地一望平川，无比的辽阔。 唯有漫天星辰散布于人间之上！ 点点霞光，万里无人...... “我曾于那场大战之中施展法天相地，而今你也悟出了万相之力，万法身虽然难以控制，但是却也是一道无上神通。” 佛猴回望着身畔的李如意和月仙，而后转身踏空而行，一步一步的稳稳踩在天地之上。 “方才你为了压制我的恶相，已然用了一道保命手段。” “那我便传你这法天相地神通！” 佛猴踏天而行，对着身后的李如意轻声开口。 他踏天而行，朝着虚空之上而去。 “这天地之间，欲习法天相地须悟万相之力，此限制以至于无人可学！” “而你如今恰好也悟出了苍生万相！” “此缘无边，且受天恩！” 忽然，佛猴的脚下燃起了一道无名之火，那火焰从脚下蔓延至头顶。焰火过去，似化成了一袭气势无边的圣佛战袍！ 全身灰白的猴毛之上燃起了圣火。 紧接着，佛猴的脚下出现了一双藕丝步云履，身套锁子黄金甲，头戴一顶凤翎紫金冠，身披赤霞流云裰。 那身后赤霞流云裰与头顶两条凤翎，随着步履踏天而肆意狂舞。 “这......” 李如意望着佛猴的所变幻而出的模样，怔怔的呆立在了原地。 那气势滔天的模样，实在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威武！ 仿佛，那圣佛战猴，一人便可撕天！ 月仙望着气势终展的佛猴，双目之中似乎流露出了浓浓的回忆，“他本就是世间战佛，曾经与我一样，也是一位圣者！” “他，本就应该这模样！” 而不是被困于佛门之中，被困于自身万相之中。 佛猴踏天而行，低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双手，双目之中似乎涌现出了一丝迷茫，开口呢语，“我记得，我应是有一件兵器！” “一件无上兵器！” “记不清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仙同样双目之中涌现出了无尽的迷茫，开口呢喃。 “那一战到底经历了什么？” 佛猴一袭圣佛战袍，终至高空，回首看向了下方的李如意和月仙二人。 他挥舞着一双毛手空拳，轻声开口。 “此术为世间大神通，可让你化身成天地，乃与天地同高之技，我之一生似乎也只施展数次。” “你...且看好！” 李如意双目凝沉，隔空遥望着虚空之上的佛猴。 夜风飘荡在花语平原之中，在那无边的天地之间动着佛猴的头顶的那双凤翎飘舞。 佛猴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双足踏立于虚空之上，双臂展开，而后缓缓的蹲下，抬手按在虚空之上。 “法天.......” 一声轻语，天地鸣颤！ 嗡~ 整个世间，似犹如浮现出了万相汹涌，汇集在了佛猴的身上！ 夜空之下，如沉睡的天地开始苏醒！ “......相地！” 佛猴猛的睁开了双眼，双手抬起，作抱天姿...... 轰！ 天地撕裂，万缕霞光涌现在了夜幕之中。 一道万丈金色巨相猛的浮现在了佛猴身后，它跟随着佛猴的动作，站了起来！ 山川战栗，天地狂抖！ 夜幕之下，那道天地巨相，宛如整片虚空！ 李如意仰头看着那遮天蔽月的‘天地法相’，双目狂颤！ 大！ 实在是太大了！ 金色的万丈身躯，彷如天地崩塌一般。李如意仰起头，竟然无法看清那天地法相上半身。 他站在法相面前，宛若立于连横的群山之前的蝼蚁。 佛猴盘膝于虚空之上，双手合十。 其身后的那万丈法相也跟着佛猴的模样，盘膝坐于夜幕之中的花语平川之上。 微风徐来，好似圣佛降世！ 李如意心中生出了一种畏惧，一种自身微若蝼蚁的缥缈之感。 “稳固心神！” 月仙的话语传入了李如意的心中，而后只见她轻轻的抬手扶住了李如意的肩膀。 “这就是他最大的神通......” “......法天相地！” 第253章 诡异仙纹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月仙，张着嘴，颤声道。 “这就是他......最强的模样吗？” 月仙摇了摇头，仰头看向了虚空之上的佛猴，神色惋惜，“他与我如今都只剩一些微不足道的修为而已了。” “他当年被人称为‘大圣’，乃是斗战之圣，一人便可独战天地。” “又怎会只是这模样？” “似乎那一战过后，我们都不似曾经。就连他也已经老了......” 清风皱起涟漪，佛猴的法天相地消散，身上的斗战圣袍也消失不见。 他又重新恢复了那苍老的模样。 浑身灰白的毛发被盖在一身质朴的旧色佛衣之下，骨瘦如柴，脸上挤满了皱纹。 佛猴似有些疲惫，缓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双手合十，手指捻着佛珠，双目之中似染上了一些血丝。 “阿弥...陀佛......” 李如意望着褪去斗战圣相后苍老的佛猴，又想起了方才那无上威武的滔天气势，顿觉心中无比的复杂。 佛猴的脸上挤出了笑容，笑容落在那苍老的面容之上，又带着落寞。 “可习会？” 李如意摇了摇头，这种大神通，怎么可能看一次就会。 月仙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沉默之中又看向了佛猴。 佛猴摇了摇头，凝望着李如意，开口道：“法天相地，乃是借用天地之力，化为天地之相。其本质，便是以自身领悟的万相之力，以心汇相！” “你如今的修为太低太低，确实无法施展。” “不过......”佛猴望着李如意，忽然笑道：“你的身上带着另一道无上的术法，可让你以低微的修为施展法天相地。” “算是一个取巧！” 李如意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猛的开口： “雪心赋！” 雪心赋乃是一个无上的地天之术，其可观山川地脉，而借山脉地天之力为己用！ 而法天相地，是化本相为天地。 两种术法竟然有着相辅相成之玄妙的联系...... 佛猴点头：“没错！” “两种夺天地造化的神通皆在你手中，便如命中注定的缘分一般，注定让你在这般低微的修为，便可施展法天相地。” “只不过这种施展的法天相地，到不到真正的法天相地那般气势。” “不过，于你而言，如今也足矣了。” 月仙也深深的点了点头，心中苦笑不已。 要会法天相地，须悟万相。而要施展，却需要无上的修为。李如意被恶相算计，机缘巧合悟出了万相。可原无法施展，却又会了雪心赋。 这般机缘真的是好事吗？ 要知道，这两种神通之中，都带着诡异和无法明言的异常！ 李如意双目之中，猛的露出了神采，转头看向了月仙。 月仙也看着李如意。 良久之后，李如意开口：“我想试试！” 月仙望着李如意双眼之中的意动和向往，终是点了点头：“小心！” 李如意答应，然后迈着步伐走向了前方...... 佛猴走到了月仙的身旁，目光眺望向走去的李如意，眼中闪着光芒。 月仙叹了一口气，“为何要将此神通传给他？” 她看得出来，从佛猴苏醒，就带着这样的打算！ 佛猴脸上闪起了浓郁的萧瑟，仰天望向漫天星辰，苍老的话语响起：“我似乎忘了太多的事情，可我却记得，那一战似乎关乎很大。” “太多的人死在了那一战之中，就连你我也落得如今的模样。” 佛猴回首，望着月仙，“妖月仙子还是和曾经一般年轻，但是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我只还施展两次法天相地，何不将它传下去。” “天地已疾，总会用得上的......” 还能施展两次法天相地，方才便施展了一次！ 月仙望着已走到远方并盘膝坐在地上的李如意，双目之中盈动着动人的光华，“琉璃境被隔绝出瑶观天下，似乎一定有必然的理由。” “与那个理由相比，或许如今所面临的劫难，都算不得什么。” “我们曾经的认识的故人们啊，如今还活着的，应该都在寻到了各自的传人了吧......” 月仙回首看向佛猴，“你还记得多少曾经的往事？又有多少与那一战相关？” 佛猴双目望向夜空，“记不得了！” “我只隐约还记得.......那一战的起初，似有一柄剑落在了瑶池之上，斩落了瑶池。” “战火从南海衍生至西天.......” “众仙陨落之后，天下苍生遗忘了一切......就连你我也都忘却了所有！” 月仙轻轻点头，“是啊，就连我也忘了。” “是如何来到的此方天地之中......” 夜幕星辰闪耀，李如意闭着双目，盘膝坐在平原之上。 花语携风，摇摇晃晃。 李如意心海之中运转着雪心赋，开始沟通地天之中的天地脉络之力，而后汇于自身。 叮！ 一面古镜碎片浮现在了李如意的身后，化作一道法相。 紧接着！ 叮叮叮~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无数的古镜碎片，如同漫天星辰一般出现在了夜空之中，每一面古镜碎片之中都浮现住了李如意的一道法相。 嗡！ 天地鸣颤，天地之间，引雪心赋而唤醒了来自山川灵脉之中的天地之力，涌入那无数的古镜碎片的法相之中。 而后那万面碎镜轰然照出了流光，成千上万的‘李如意’从碎镜之中走出。 融入了李如意的身上。 一道无与伦比的气息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头顶三尺之处！ 仿若带着莫名的浩瀚气势....... 终于！ 李如意睁开了双眼！ “法天...” “......相地！” 轰！ 一道波澜自李如意的身上扩散开来。 夜幕之中，李如意的身后...... 一双金色的双眸浮现在了虚空之上，金光蔓延，渐渐的扩散开来，浮现出了一个百丈巨头。 金光蔓延继续，直至一尊千丈的李如意金光法相踏在了无垠的平原之上！ 轰隆隆~ 霎时间，山崩地裂！ 那天地法相，裹挟着雪心赋所汇聚了借以的天地之力，随着李如意向后翻身一跃站立而起...... 其天地法相，也随之裹挟着矿粉呼啸而起。 一眼望去... 巨大的金色‘李如意’天地法相，顶天立地！ 只是，月仙却赫然发现，那金色的李如意法相额头，竟然开出了一道仙纹...... 一道似乎来自悠远记忆之中的......仙纹！ 第254章 又至相别 花语平原，千丈法相。 如墨的夜色之中，唯有那一袭金光，如人间皓月。 夜色之中，一道飘然若仙的身影站在遥远的山那头，看着平原之中的那道巨大法相，神色柔和而痴迷。 白衣长裙随风飘舞，如同夜幕之下的一点灯烛。 慕云呆呆的望着这李如意那天地法相的额头的仙纹，眼中含着如春水般波澜的盈动，口中低语呢喃着： “文渊，我看到了......” “他的头上有着跟你一样的仙纹......” 慕云痴痴的望着平原之中的那道瘦弱的身影，看着他收起了天地法相... 看着他在两位曾经的圣人带领下，离开了这片天地之中！ 这片虚无的天地之中，也分不清什么是真的。 更是分不清什么是假的。 只是当它重归于平静，却似乎又少了什么东西....... 空空荡荡的平原，慕云踏足而入。 她轻轻的拨动着脚下的花朵，坐在了花丛之中。 等了许久，而后眼中泛起了红霞。 “如意，千万千万......要活下去啊。” 话语随风而去，也不知飘了多远。 却是散在了天地之间...... ...... 梵钟鸣响，落于世间。 早已乱成一片的天地之中，李如意回到了那流浪山中。 小娀简抱着小狐狸正商量着如何让这他们的山头变得更生机勃勃一些，一旁的老树山灵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李如意的身上。 同样目光盯着李如意的，还有徐羡渔。 李如意在徐羡渔的目光之中，有些坐立不安，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羡渔姑娘，你要是有问题直言便可，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徐羡渔双目轻轻眯了眯，然后便问道：“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总觉得你的气息有点不一样了！” “你不会真出家了吧？” 李如意离开古镜之后，就找到了她。不知为何，原本以为要在悬空寺大打一场的猜想，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悬空寺的那佛猴也没有为难几人，而是相送李如意离开。 而李如意也没有解释，只是带着徐羡渔来到了这流浪山。至于书贤和知贤在见李如意无恙之后，欲叫李如意回文阁。 但是李如意却摇头拒绝。 他也不知说了什么，书贤的脸上流露出了浓郁的伤痛之色，而后便随知贤一同回去了文阁。 自然，还有瘸腿驴和小娀简及小狐狸都回到了流浪山。 听了徐羡渔的疑问，李如意立刻摇头，“没有，我只误会了那佛猴，后面帮他了一点小忙，他就给了我一点东西。” “我变厉害了！” 徐羡渔一怔，“突破三境了？” 李如意摇头，“没有。” “那哪里变厉害了？”徐羡渔不满。 一旁的老树幽幽的开口，“这家伙好像雪心赋近乎小成了！” 徐羡渔猛的转头，看了一眼老树，又回过头，“真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那有什么用？”徐羡渔又问。 李如意沉思了片刻，抬手指了指老树山灵，得意洋洋。 “我现在可以控制这家伙去打架......嗯！” 老树山灵立刻跳了起来，气冲冲的开口道：“你小子可千万别打这主意，我这半截树都入土了，哪能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一旁的小娀简疑惑的跑了过来。 “你是树妖啊，本来不就半截埋在土里吗？” 老树呆滞了许久，不满的看向小娀简，“老夫是灵，不是妖！” “老夫堂堂正正的山灵，怎会是妖那种低灵之物？” 不过李如意说的对，如今的李如意可以借用山川地脉之力为己用，自然也可以控制它去打架。 可是，他当初愿意服从，就是因为不想打架啊！ 老树山灵话音刚落地，就引来了两道目光。 一道是瘸腿驴的，一道是小狐狸。 两道目光之中似乎都带着浓郁的不满，瘸腿驴二话没说，张嘴就咬向老树山灵头上几片仅剩的绿叶。 “救命啊！驴妖吃树啦！”老树山灵大惊失色，连根拔地而起，连忙朝着一旁躲开。 “啊——呃——啊——呃。” 瘸腿驴又追了上去。 小狐狸立刻也跃上了瘸腿驴的后背，跟着瘸腿驴追往老树山灵。 一时间，流浪山山谷之中乱做一团。 李如意看着这一幕，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眼下，若不看那乱成一片的琉璃境，似乎这样也极好...... 只是...... 李如意似想起什么，神色之中闪过一丝黯淡。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的神色，摇了摇头：“你跟书贤前辈说什么了？为何他不叫你回文阁了？” 李如意回过头，仔细的想了想，随后平静道： “我跟他说，我还要去一趟晓命池！” 徐羡渔一怔，“晓命池？你要入晓命境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机缘巧合，二境圆满了！” 说起来，好像他修为到今日，都没怎么打过架，稀里糊涂就到二境巅峰了。 徐羡渔眼中泛起光芒，然后点头道：“那你去晓命池一定要努力，争取一年之内突破晓命境！” 李如意点了点头，他自然想要突破晓命境。 因为晓命晓命，晓命才有可能解开自己身上的命劫。 才有机会活下去！ 这是两年前，与徐羡渔便约好的事情！ 徐羡渔深深的望着李如意，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珠，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疑惑的看着那颗玉珠，疑惑的开口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件宝贝！”徐羡渔解释，“原本之前想让徐士行带给你的，结果那家伙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如今，还是我自己给你吧！” 李如意疑惑的接过玉珠，只觉得手中的玉珠有些沉重。 “这有什么用？” 徐羡渔翻了翻白眼，也没有多解释，只是说：“反正你带身上就是了，关键时候，大有用处！” 李如意点头收下了玉珠，然后又不知为何开心的笑了起来。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清秀的面容，沉思良久，忽然开口。 “晓命池之行，我便不能陪你去了。” “如今琉璃大变，我也该回到凤鸣渡去......” 第255章 前路难知 李如意闻言神色一黯，双目之中流露出了不舍。 “也好，什么时候走？”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立刻！” 李如意顿时一阵沉默。 一旁的小娀简目光来回的在徐羡渔和李如意的身上扫来扫去，眼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沉默之中，徐羡渔笑了笑：“虽然，我们的三年之约因为某些原因，我提前见到了你。” “但是！” 徐羡渔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袖，“三年之约已然照旧！” “我等你渡过命劫，然后到凤鸣渡来找我！” 徐羡渔神情极其认真，仿佛在对着李如意说一件很大的事情。 而在李如意的眼中，徐羡渔是那般的洒脱。 仿佛她的心头从来就不会有担忧的样子，令他心驰神往。 良久。 李如意站了起来，对着徐羡渔轻声一笑：“好。” “我会在渡过命劫之后，来凤鸣渡找羡渔姑娘！” “且......”李如意顿了顿，对着徐羡渔开口道：“我当初说的话也照旧。” “如果我度过了命劫，我就自己带着阴阳坠去凤鸣渡寻找羡渔姑娘。如果......” “我不慎无法渡过命劫，我便找人将阴阳坠送去凤鸣渡。” 阴阳坠之中，有着徐羡渔的一半性命和造化气运。 他能看得出，徐羡渔离开了半生性命的这两年，已然虚弱了很多。 如果，她一直无法要回半生性命，或许她也会死在世间。 许是不愿李如意担忧，又或是不想李如意心中带着负担。徐羡渔自己的问题，她从未与李如意说过！ 可是拥有万相之力的李如意，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徐羡渔深深地看了李如意一眼，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好！” 言罢，便转身离去。 那长衣轻旋，带着一种莫名的压抑，走向流浪山外。 来的突然，去的洒脱。 李如意便那般呆呆的望着流浪山下，久久未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感受不到徐羡渔的气息...... 小娀简不知何时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负手而立，而后看着李如意的神色叹息。 “唉！”小娀简如小大人一般的叹了口气，“李如意，你以后若是成亲，我是不是就只能做小三了？” 李如意茫然的回头，不解的望向小娀简。 小娀简嘟了嘟嘴，伸出手指比划了一番，“你想啊，你是流浪山的大当家，你成亲之后，徐羡渔就成了你的妻子，那我自然是要将二当家的位置让给徐羡渔的。” “这样我就只能做三当家。” 小娀简似有些苦恼，掰着手指唉声叹气，“唉，原本我是大当家的，莫名其妙就要做三当家。” “那我在流浪山的地位就又小了许多，我总觉得有些亏了！” “要不李如意你设立一个山规，就说三位当家的地位一样行不行？不分大小好了。” 小娀简说着又摇了摇头，“好像也不行，这样就没有老大了！如果没有老大遇到分歧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够定夺。” 小娀简似乎想得极远，将流浪山未来的规划想得很深。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那苦恼的样子，顿觉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或者，我把大当家的位置还是让给你？” 小娀简立刻摇头，“那不行，我没有你聪明，做不来大当家！再说了，做大当家一定很累，我不想太累。” “再说了，我老是被奇奇怪怪的地方困住。国不可一日无君，山不可一日无大当家。我若做大当家，万一又被困在哪儿。你来救我，我岂不是很丢人？” 毕竟，大当家还要二当家救，确实很丢人。但是，大当家救二当家便理所当然多了呀！ 她已经对于自己会被困，早已拥有远见的习惯。毕竟从出生就被困在凤鸣江底。 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困在了晓命池。 等逃出晓命池又立刻被被困到了玉梳台下。刚从玉梳台底下出来，便又被困在了悬空寺...... 李如意神色不善，幽幽开口：“你就不能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吗？” 小娀简委屈不已，嘟着嘴。 “可我被困之前，也不知道危险啊！” 李如意想了想，竟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小娀简的话极有道理。 可是又一想，李如意又觉得有些不对，“你们玄凤，没有趋吉避凶的感知吗？” 小娀简一愣，点头道：“好像是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有意识见到你在江畔点灯以来，到如今就没有管用过......” 小娀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如意一愣，默默的背过手去，神色如常的看向了流浪山山谷。 “人生如行路，若是能趋吉避凶也太过虚无。只有走了一条路，才知道这条路是否正确。但是其实，也不一定能确定！毕竟另一条路上的风景，也错过了。” 李如意说的深奥，小娀简听得一脸茫然，“李如意，你说的太高深了我听不懂。” 李如意叹了一口气，“没事了。” 只要别再纠结为何趋吉避凶的感知为什么从来没管用过就好！ 毕竟，李如意心中莫名有种负罪感。 好在小娀简心思单纯，立刻便笑了起来，“那等你成亲之后，徐羡渔会来流浪山吗？” 说着，小娀简看了一眼贫瘠的流浪山，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徐羡渔会不会嫌弃咱们流浪山没有彩礼！” “要不把小狐狸和瘸腿驴当彩礼送了得了！” 不远处正在追逐老树山灵的一驴一狐猛的一僵，回过头来眼巴巴的看向李如意。 那副样子，滑稽至极！ 李如意却心思不知道飘向了何处，未曾开口。 瘸腿驴和小狐狸立刻蹦了过来，小狐狸习惯性的跳上了李如意的肩头，然后钻进了李如意的怀中。 沉默之中，小娀简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她随便的便坐到了地上，靠着石头，目光眺望向遥远的方向。 “李如意。” 李如意回头，“嗯？” 小娀简说：“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李如意笑了笑，“好！” 小娀简仰首，“我说真的，我带你去晓命池。” “大不了让那个廖老头再困我一次好了，也叫你突破到晓命境！” 李如意抬手摸了摸小娀简的脑袋，没有多言。 他不怕到不了晓命境，而是害怕即便到了晓命境... ......也解不开命劫！ 第256章 天外来人 天地惊鸿，万象涌现。 一块巨大的奇缘石轰然冲天而起，似撕破了这琉璃境的天地一般。 那天之裂缝之中，三道超凡的身影，飘然进入了琉璃境。 这三人进来，仿佛便带着滔天的浩瀚气息，似能镇压着世间的一切。 冬雨落地，哗哗作响！ 整片天地似笼罩在了磅礴的雨幕之中，天地法则欲在世间镇压一切，却在三位来人的身上不见作用！ 这三人两男一女，皆为老者。 可三人的面容之中，却透露着无边的威严气息。 迎接三人的是早已进到琉璃境的无数外界强者，一位位强者连绵成片，毕恭毕敬的对着三人行礼，齐声高呼。 “恭迎长老！” 三位老者皆一身华贵的锦衣，目光扫向下方的之人，而后默然的开口道：“而今如何？” 立刻下方便有一位锦衣青年迎了上去，对着三位老者开口：“长老，如今我们已夺得江南之地！” 三位老者之中的那老妪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为何如此缓慢！” 其无边的气息泄露，令下方的众人浑身冰凉。 锦衣青年也瞬间感到了惧怕，沉吟了一番跪地如实禀报：“原本该是早已夺得天下。只可惜，我们进来之后，修为便全都被压制在了天人之境。” “且我们的进军一直受到一人阻挠！” “此人疯疯癫癫，却不被天地法则压制，其修为又是无边，时常在我们行军之时扰乱我们的步伐。” 老妪瞬间迷了眼，“这小小天地间，竟然还有这般强者？” 他们在进来之之后，立刻便已经知道琉璃境的天地法则被斩，压制了所有进来之人的修为之力。 而原本他们此番进来，按照计划，应该是已经夺得了天下。 他们只需要展露修为，夺取天地气运从而夺得那件东西便可，却没想到如今就连天下还不曾得到。 这让三位外界的长老，心中都有了一些怒意。 听到老妪的发问，下方之人更为惊恐不安。 踌躇之间，那锦衣青年咬了咬牙，开口道：“实则那人或许也并非这方天地之人。” “若是弟子没有猜错，那人应该是数千年前，知否洞天亓家进入这天地的那位天骄，只不过如今他疯了，也分不清敌我！” “故而一直在影响我们的进展！” 他口中的那人，正是亓家的老祖。 那位被李如意从地底巨墓之中放出来的自封诡异的强者！ 锦衣青年的话语之中，似乎将一切都甩到了亓家那位老祖的身上。说完之后，双目之中似乎带着一丝冷意。 果然，按照他所预期的那样。 三位长老闻言之后，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冷冷地看向他，沉声开口：“亓家？既然是知否洞天惹的乱子，就让他们亓家之人自行处理！” 言罢，扫了下方的一众人，瞬间疑惑道：“知否洞天的亓家之人呢？” 锦衣青年目光一闪，而后作出悲痛状。 “亓家之人都已经被那人自己所屠尽了，早在我们进来之前。” “而亓家却在能够送我们进来之后，先将亓家之人送了进来，明显是想要要取得先机。却没想到自己受了难！” 三位长老之中，那老妪乃是四季洞天之人，与说话的锦衣青年乃是一家。 而说话的老者和另一位一直未曾开口的老者，却是另一宗门之人。 一个为西宁院，一个为安乐府！ 四宗齐入琉璃境，而今亓家却已然死尽了！如今又来的三位老者，分别为三宗之人，只是不知那亓家之人为何没有长老前来。 西宁院的长老和安乐府的长老闻言皆看向了季煜。 安乐府长老冷目望着季煜，神色清明，眯起了眼睛：“季煜，我知你心中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是觊觎亓眉罢了！只是如今你我四家联手，亓家又死尽，只剩亓眉一人而已！在这琉璃境中，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若是你敢肆意妄为，即便你家长老也护不得你......” 安乐府的老者话语之中透露着寒意，让季煜的脸色瞬间苍白。 季家老妪长老转头看向了安乐府长老一眼，目光一闪却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季煜：“你天资超凡，等此行告捷后，我回宗必然向老祖为你请功，事不急于一时。” 老妪的意思十分明显，眼下确实不是他打亓眉主意的时候。 不过等离开之后，她便有办法为他求缘！ 季家老妪和季煜是一家的，护着季煜，另外两位老者自然没有话可说。 不过只要季煜不在这琉璃境中对亓眉出手，等离开之后如何，也就不关他们二人的事情了。 否则对于亓家，也不好交代。 季煜眼中闪着不甘，却还是低下了头，“是！谨遵长老之命。” 前些日子，前去寻找亓眉受辱，他无比的想要找回面子，可如今看来确实不是好机会。 不过只要夺得这小小天地的气运之后，自然便能再想办法。 季家老妪见季煜低头，点了点头，“而今首要是先尽快夺取这琉璃境的气运！” “这片天地极为诡异，我等已知晓一年之后将会有长夜剑暮降临。需在此前得到气运，从而拿到那件东西。” “否则将出变故！” 季煜点头，“是！” 只是他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可是那亓家的......” 三位来自不同宗门的长老相视了一眼，而后季家老妪脸上闪过了一丝寒色：“既然那亓桓背祖忘宗，落地这天地之中，我们便替亓家清理门户便是了！” “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季煜立刻点头，“前些日子，他疯疯癫癫的出现在了我们江南的驻地，杀了好多人。” “后来，便朝着千归湖畔方向而去了。” “我等不敌他，也无法追踪其方向......” “不过若是未曾猜错，他应该是躲在千归湖畔的某一个地方。” 三位长老点了点头，随即对着下方之人开口道：“尔等继续进军，尽早夺取天下。我们三人先去斩杀那亓家疯子！” 下方无数人齐呼，“谨遵长老令！” 第257章 梦中传人 江南别院之中。 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别院的青瓦之上，溅起无边的乱水，又重新归为尘土之中。 亓眉静静的坐在檐下，手中的书卷轻轻的翻着。 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仰头看向了别院之外的那片雨天之中。 亓官宴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的梁柱上，望着亓眉的举动，疑惑开口道：“怎么了？” 亓眉摇头，“他们来了......” 亓官宴一愣，“谁？” 亓眉收回了目光，轻轻的摆了摆褶皱的裙摆，重新将目光投入了书卷之中。 “他们......璃阳皇以命斩天，也无法压制修为的强者！” 亓官宴闻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带着无边的忧虑。 “他们进来，那琉璃境岂不是危矣？” 亓眉倒是神色自若，转头看了一眼亓官宴，而后回应道：“会快一些。不过若我没猜错，他们会先去斩杀我们亓家的那位老祖。” “毕竟，近来他给他们惹了不小的麻烦.......” 亓官宴的脸上闪过一抹哀色，张了张嘴，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转头看向浓浓的雨天，目光似不知眺望向了何方。 犹豫良久，才开口道：“老祖会死在他们手中吗？” 寒风拂过别院。 亓眉低下了头去，“老祖虽有无上修为，可是却早已被诡异浸染，如今并无意识。” “空有修为，心中无坚守之意，自然是无法抵挡他们的。” 亓官宴双目一颤，双目复杂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来，老祖一定会死了？” 亓眉没有开口，只是望着雨天，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她的心中同样复杂，明明是亓家那位老祖亲手杀了亓家进来的之人，让她面临了如今的窘境。 可是，那毕竟是亓家的先祖啊...... “真乱啊！”亓官宴说了一声。 亓眉眼眉低垂，久久未语...... ...... “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 千归湖畔，大雨滂沱之中，一个浑身破乱的老者踉踉跄跄的走在泥泞的雨路之中，双目无神似乎带着无尽的迷茫。 “我应是一人，只是我却想不起来了我是谁......” 轰！ 雷声震天，老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一湖畔，望着湖水倒映却被雨水及浪潮拍打的支离破碎的自己的倒影。 老人是有些无助，身形萧瑟。 双足踏在水中，被一块水底凸起的石块一绊，而后噗通一声倒在了水中。 溅起的雨水落在脸上，湿了长发。 “我到底是谁......我为何在这世间.......” 老人强行撑起自己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走入了一处破败的城中。 那倒塌的崖下之城内了无人烟，好似人间的一处绝地。 老人望着面前的景象，双目之中涌现出了痛苦。 “我忘了一些什么，可我却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我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老人萧瑟地倒在了空空荡荡的街头，目光落在街头两侧早已破败屋舍。 一种孤独之感油然而起....... 咔嚓！ 雷声又响。紫色雷光如同游龙一般划过漆黑的云层之中，卷起了无边的寒意。 忽然！ 一道惊世长剑伴着那雷鸣，破空而至，化作一道无与伦比的寒剑，斩下虚空。 轰！ 寒剑落地，雷光落地。 那从天际而来的一剑，狠狠的刺在了老人的身上，洞穿了老人的身躯。 身下的雨水，染上了殷红...... 老人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膛透出的鲜血，双目之中泛着迷茫。 再仰起头，迎面走来了三位老者！ 老人落寞的张开了口，带着疑惑也带着不解：“为何......” “......要伤我？” 三位老者目光幽冷，冷冷的凝视着老人.三位来人，正是刚到琉璃境的三宗强者。 他们沿着千归湖畔搜寻，很快就发现了亓家这位迷失老祖的气息，并斩下了一剑。 老人依旧还是望着三人，似有些孤独而落寞的再次问道： “为什么要伤我？我们无冤无仇......” 季家老妪冷目凝望着老人，似毫不关心老人那迷茫而孤单的神情，只是开口道：“前辈，我们可是好难才寻到你的。” 老人闻言一愣，抬手捂着胸口被剑洞穿的伤口，茫然开口：“前辈？你们认识我？” 季家老妪冷冷的摇了摇头，“自然是无缘认识前辈，不过早已听闻过前辈的大名，而今来也并非是想要伤前辈，而是要斩杀前辈！” 亓家老祖乃是知否洞天数千年前的人物，虽然如今修为与他们相当，可是在当年在瑶观天下的四宗内也是声名鹤立！ 只不过他应该是在进入琉璃境后就带着奇缘石将其余之人带入琉璃境。 可他却背弃了亓家，自己在琉璃境中落地生根。 以至于四宗的计划，足足延后了数千年。 老人进入琉璃境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不过如今却不重要了。他们自己进来了，足以将天下气运收入囊中。 他们对于老人，早无敬意。 更何况，老人乃是亓家之人，也并非是他们族人！ “斩杀我？”老人落寞一笑，低着头看着胸口的流下的血，摇了摇头：“也好。” “不过.......”老人抬头，“能否告知，我是谁？” “我想不起来了......” 季家老妪望着老人，手中寒剑一指，想了想却还是开口道：“你是数千年前的知否洞天天之骄子，名为亓莫生！” “你背弃了你的宗门之令。” “如今我们进来，为亓家清理门户.......” 老人闻言一颤，而后双目之中的迷茫更浓。 “亓莫生......我叫亓莫生！” “我为何要背弃宗门？”老人抬头无依无助，“或许，我有苦衷呢？” “只是又是什么苦衷？” “啊......想不起来了。”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了老人的脸上，挤满皱纹的脸上似乎带着无尽的疲惫。 老人落寞的摇了摇头，再次看向了三人。 沉默许久，老人带着一丝哀求道：“你们要杀我，没有关系。” “只是能否等我一等？” 安乐府的长老闻言眉头一皱，不解的望着亓家先祖。 只见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迷茫而不舍，他呢喃的开口道：“我似乎想起，我在自封而沉眠之时，有了一位传人。” “我只传给他了雪心赋，却还没来得及看看他长什么模样......” “似乎......他的命不好，应该是也快死了。” “让我去看看他，看看能否为他留下一线生机......” 第258章 不是常人 传人？ 三位无上的强者脸上瞬间一闪，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皆在心头涌现出了一丝贪婪。 雪心赋！ 这雪心赋乃是亓莫生于数千年前自创的地天之术，即便在外界的知否洞天之中也并无人会。 而如今的亓莫生已经疯了，也不会传给他们。 可是，如果亓莫生有一位传人....... 三人眼神闪烁，暗中点了点头。 原本要杀亓莫生的想法，也在这时先暂时放下。 季家老妪回过头，看向了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前辈既然想要去找传人，那我等便给前辈机会。” “可前辈知道传人所在吗？” “我们可没有太多的时间......” 老人颤颤巍巍点头，神色感激，“多谢！多谢！” “我知道的，我能感觉到他在何方！” 言罢，老人起身，捂着胸膛，目光望向千归湖方向，神情之中带着麻木的疲态。 “等我为他寻一线生机之后，我便任你们斩杀。” 天云压绝城，滂雨淹山寺。 那压抑无比的雨幕之下，老人一步一晃的走出了古城，又走至了湖畔。 他神色迷茫，却似乎又在心中有着自己的方向。 一步踏水，走上了湖面。 而后朝着湖心而去...... 远处三位刚来琉璃境的三人望着老者的离开，对视了一眼，目光闪烁。 “我们跟上去，可得雪心赋！” 三人的眼中都有些火热，要知道那可是就连知否洞天都没有的雪心赋啊。若是他们得到...... 三人也不觉得老人有诈，毕竟如今的亓莫生已经疯了，且他们有足够的自信，能在这琉璃境中无敌于世间。 只要被他们寻到亓莫生的传人，还怕无法从他口中得到雪心赋吗？ ....... 渺渺流浪山，双峰之间的洼谷之中。 一株老树懒洋洋的打着盹，小娀简坐在树梢上，一双赤足悬挂摇摇晃晃。 “李如意，咱们什么时候去晓命池啊？”小娀简低头，对着树下的李如意问道。 树下，李如意靠在树底下仰首望着阴云密布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而胸口缩在衣服里的小狐狸则是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双小爪子扒着李如意的衣襟。 那衣襟，被小狐狸越扒越大，让李如意十分的无奈。 想了想，便抬手抓起小狐狸将它从怀中抓了出来，往树上一丢，然后回应着小娀简的问题，“我还在想办法，怎么才能渡过迈入晓命境后的天劫。” 小狐狸被李如意丢上了树，被小娀简接过，抓在了怀里。 小娀简十分的喜欢小狐狸，小狐狸一入怀，小娀简立刻开始蹂躏了起来。 小狐狸那蓬松的狐狸尾巴裹着小腹，一双后腿夹着尾巴，两只小前爪挣扎了一下，见无法挣脱小娀简的魔爪，便只能委屈的看向树下的李如意。 李如意装作没有看到。 小娀简一边摸着小狐狸那柔顺的白毛，一边带着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你突破修为会有天劫？” “正常人只有突破天人之境时才会有天劫啊。” 李如意苦笑，“你也说了......正常人。” “很显然我不是正常人！” 不远处的瘸腿驴闻言，深表同意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就不是正常人，遇到他就没有碰到过正常的事情...... 不对，李如意就不是人！ 他整个就一衰仙转世！ 好在瘸腿驴的反应，李如意是没有见到，他还沉浸在如何想办法渡过天劫。 上一次的天劫，成了他无法遗忘的伤痛。 下一次的天劫，他只能自己抵挡！ 小娀简抓起小狐狸放在了自己的肩头，问道：“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李如意仰头看了看阴云密布，时不时有雷声响起的雷云。 “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有点危险。” 小狐狸似乎不喜欢待在小娀简的肩头，毕竟小娀简太小，肩头没什么位置可以让它立足，便朝着小娀简的怀里爬了过去。 又被小娀简捡到了肩头...... 小狐狸更委屈了。 小娀简没有理会小狐狸，低头问道：“什么办法？” 李如意耸了耸肩，“你说我......能不能适应雷劫？”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一旁的瘸腿驴瞬间全身驴毛都立了起来，惊恐不安的看向了李如意。 “啊——呃——啊——呃” 驴叫声响起，让李如意和小娀简都侧目看了过去。 瘸腿驴的意思是说：“李如意，别作死！” “毕竟现在可没有人能够为我们疗伤了.......” 李如意看着瘸腿驴的神色，心中很复杂，有点因为瘸腿驴怕死的模样而觉得好笑。又因为想起什么，而神伤悲痛。 曾经那仙落山中，是一位老人在他修为攀升之时，为他挡去了天劫。 他明明有很高的修为，但是在那仙落封印之下，只有两境！ 他以两境修为替他挡下了一切。 未让一道雷劫落在李如意的身上....... 可小娀简却来了兴致，“怎么说？” 李如意从迷离之中回过神来，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若能适应雷劫落下，不让他对我造成伤害，等我迈入晓命境时，自是无惧。” 小娀简闻言双目一亮，从树桠上蹦了下来。 “怎么适应它？” 小狐狸也从树上蹦了下来，跳上了李如意的肩头。 李如意的肩头很宽，它还是更喜欢李如意的肩头，自然了，它更喜欢躲在李如意的怀里。 李如意仰头看了看雷光涌现的墨云，神色闪动。 小娀简随着李如意的目光看向了天穹，神色一僵，不可思议道：“你说的是......雷？” 李如意点头：“反正他们都是一个东西。” “你有办法引来吗？”小娀简好奇的问道。 李如意默然，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平安符。 “不用引！” 这枚平安符，是佛猴在李如意离开悬空寺之前，给李如意的。 当然了，李如意又要了好多以备无患。 都放在了戒指之中....... 毕竟，这玩意对于李如意而言，是一种消耗品！ “我只要让平安符离身，它应该会自己劈下来！”李如意看着手中的平安符，话语幽幽。 以他的命数，没有平安符的话，雷劫哪用引？ 第259章 古怪之雷 只不过李如意有些纠结。 带着平安符，雷应该是不会劈他的。可是没有平安符，他又不确定能撑住雷击。 天云翻涌，阵阵雷光蓄势待发。 那天，似乎将积郁着雷雨。明明是冬季，却不知何来的雷鸣响起。 小娀简苦思冥想，显然也想到了李如意纠结的点。 “那怎么办？”小娀简问，“或者，试试？” 一旁的瘸腿驴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驴嘴咬住了李如意的衣袖，疯狂的摇头。 “啊——呃——啊——呃” 李如意可千万别作死啊！你作死不要紧，只怕你要害死驴爷！ 李如意默默的推开了瘸腿驴，望着天上的雷云，一咬牙，“等会儿你带着平安符离我远一点。” “先引一道雷下来，见状不对，马上把平安符丢给我！” 小娀简沉思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瘸腿驴见李如意下定决心，顿时驴面惊恐，扭头逃离，远远的躲到了那木寮之下。 一双驴眼，不安的注视着李如意。 李如意对于瘸腿驴的逃跑，神色不满，伸出手指指了指瘸腿驴，没好气的回头。 却见肩头的小狐狸也逃到了瘸腿驴的身上....... 李如意一阵委屈，怎么连小狐狸也跑了？ 不过也不怪小狐狸，小狐狸是妖，本来就怕雷！倒是小娀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小娀简兴奋的开口。 李如意想了想，仰头看着天色，“等它先下雨吧。” 于是，流浪山的两峰山谷之中，就只有李如意和小娀简待在了露天的地方。 哦，还有一个正在打盹的老树山灵...... 轰隆隆... 雷云炸响。 也不知等了多久，翻涌的雷云终于滴落了雨水下来。 哗哗哗....... 雨水落在山谷之中，荡起了幽幽水雾。 李如意和小娀简对视了一眼，小娀简点了点头。 李如意抬起手，有些犹豫地将平安符放到了小娀简的手中...... “记住啊，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把平安符扔过来！”李如意不安的嘱咐道。 小娀简点头，拍了拍胸脯，“你放心，一旦不对，我立刻就丢过来！” 李如意轻舒了一口气，对着小娀简摆了摆手。 小娀简立刻带着平安符逃到了一旁的木寮之下，和瘸腿驴与小狐狸待在一起，目光谨慎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一人待在雨中，仰头望着雷云。 雨水倾盆而落，天上的雷云似乎瞬间就因为某些缘由，开始变得躁动不安的了起来。 轰隆隆！ 轰隆隆...... 一道道紫色的光流自云层之中窜涌，带着天怒的威压，盖在了流浪山上。 李如意不安的望向小娀简。 小娀简也是十分不安的望着天色，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平安符，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她就会立马将平安符丢向李如意！ 瘸腿驴驴毛竖立，感受着来自天穹的震怒，愈发的恐惧。 忽然！ 雷云炸响......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声音响起，墨云之上探下了一道雷蛇，宛如天怒，朝着流浪山巅而来。 “不好！” 小娀简看着那道雷蛇降下，如同惊弓之鸟，立刻就将手里的平安符朝着李如意丢了过去！ “李如意接着！” 李如意也是脸色大变，抬手就接过了小娀简丢来的平安符。 雷击落下半空，似一瞬间找不到了目标一样。 然后...... 轰！ 落到了打盹的老树山灵身上！ “嗷！” 一声惊天的疼痛的吼声响起，传遍了流浪山。老树山灵茫然而痛苦的睁开了双眼。 满树冒着青烟，迷茫的看向了树前的李如意。 李如意眼巴巴的看着老树，然后默默的转身收起了平安符，吹着口哨，走到了木寮之下，神色如常。 “怎么忽然打雷了呢？” 小娀简天真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呀！” “咦？老树怎么被打成了雷击木了？” 那老树冒着青烟，模样惨不忍睹！那苍老的双眼之中透露着对于这天地的诸多不理解。 好好的，他就打个盹，怎么被雷劈了？ 他是灵啊！又不是妖！ 一旁的瘸腿驴默默的转身，走到了一旁，眼神扫过李如意那‘天真’的神情，驴嘴撇了撇......无耻！ 李如意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了小娀简。 都怪小娀简平安符丢回来的太快了.......嗯，对，就是这样！都怪小娀简。 老树山灵望着木寮之下的两人一驴一妖，神色茫然。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看了自己身上冒着的青烟，顿觉有些不知所措。 守在这浏览山上数千年，从来都没有被雷劈过啊...... 李如意望着天色，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忽然打雷，然后劈到前辈了。” 转过头，李如意问小娀简，“你刚才看清了吗？” 小娀简也摇头，“没看清，这雷有些古怪！” 沉吟了一番，小娀简又点头。 “嗯，很古怪。” 老树山灵抖了抖身上的青烟，满目狐疑地望着木寮之下的两人，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老夫忽觉有些不适，决定去后山躲躲！” “你们有事叫我！” 说着，老树连根拔地而起，以根为足，朝着后山走去。 等老树山灵离开，李如意和小娀简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小娀简犹豫道：“还来吗？” 李如意一咬牙，“来！” 说着，李如意又走入了雨中，将平安符掏了出来，丢给了小娀简。 瘸腿驴见李如意还要来，顿时更加惊恐，连忙冲出木寮，朝着老树山灵的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如意的平安符刚一离手，雷鸣又响。 又一道紫色雷蛇探下虚空！ 如同惊弓之鸟的小娀简立马又将平安符朝着李如意丢了过去...... “李如意！” 李如意也是害怕不已，一个闪身就接过了小娀简丢来的平安符。 落至半空的雷光，又在一瞬间找不到了目标。 然后，便朝着后山而去....... 轰！ “啊呃啊呃！” 驴叫声撕心裂肺的响起，传遍山谷！ 大雨倾盆，落于山谷。 荡着说不清的‘劫难’因果...... 李如意抓着平安符，看向小娀简，陷入了沉默。 小娀简也在望着李如意。 “你丢的太快了！”李如意说。 小娀简委屈，“那我也是怕你被劈死啊！” 李如意摸了摸下巴，沉思良久道：“现在看来，它应该劈不死我！” 小娀简点头：“嗯！” “毕竟老树和瘸腿驴都没被劈死.......” 第260章 雷若游龙 “只要它劈不死我，我就能慢慢的适应它！”李如意神采奕奕。 小娀简双目泛光：“毕竟它也没有渡劫之雷那么强......” 这下雨的雷，跟渡劫时的雷相差还是极大的。 不过也就是这种不强的雷，才能慢慢的帮李如意适雷！ “那......继续？”小娀简问。 李如意点头，又将平安符丢给了小娀简，并嘱咐道：“这一次，至少等它劈我一下，再把平安符还给我！” 小娀简接过平安符，点头答应：“好，知道了！” 平安符又一次离手，天穹虚空之上的雷云又一次涌现紫色雷光。 浩瀚的威压凝聚。 隆隆隆！ 积郁的雷云让下方的李如意和小娀简都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李如意很紧张，怕被劈死！ 小娀简也很紧张，怕李如意被劈死！ 终于...... 咔嚓！ 轰！ 一道惊雷落下，犹如紫色游龙猛然落下，照亮了阴沉的流浪山巅。 山巅一片苍白。 紫色如柱的雷终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噗通...... 李如意双眼一白，倒在了地上。 “李如意！”小娀简大惊失色，冲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将平安符塞到了李如意的手中，扶起李如意，惊慌失措的看着。 却见李如意满脸漆黑，满头秀发冒着一股不明的焦糊味儿...... 李如意睁眼，看到了小娀简，清秀的脸上不复容颜。 “好疼！”李如意张了张嘴，口中又冒出了青烟。 他紧紧的握着平安符，这才感觉安心了一些。 方才天雷落下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心悸.......那是无与伦比的恐惧。 好像天塌下来，砸在他脸上一样。 没有被雷劈过，真的无法理解这种恐惧...... 躲到了后山的老树和瘸腿驴也赶了过来。 老树一脸疑惑，看着半死不活的李如意：“你也被雷劈了？” 瘸腿驴张着驴嘴，却一脸的幸灾乐祸。 小狐狸躲在木寮之下，不敢走出来...... 李如意闻言，顿时泪眼汪汪，全身烧焦一般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伤不养个几日，怕是难以恢复了。 老树的问话，更是让他难以回答。 小娀简有些想笑，但是又憋回去了，“要不，先养两天伤？” 李如意疯狂的点头。 一旁的老树愈发的皱眉，不理解....... ....... 三日过去，云光未散。 流浪山上还是积郁着那不曾消散的雷雨，也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好在，李如意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只是老树却一脸哀怨的盯着李如意！ 这三日，他已经知道当日害他被雷劈的就是李如意了。 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更加的震惊于李如意那‘招天恨’的体质。 “唉，被雷劈了一下，就养了三天，这我得什么时候才能适雷呢？”李如意有些苦恼，望着天上的雷云，目光之中又有些跃跃欲试。 看着李如意意动的神色，老树连根拔起，“老夫忽觉有悟，欲回山腰的洞里闭关几日，你们自便。” 说完老树以根为足，连滚带爬，冲向了山下。 李如意一脸无辜，看着老树逃离，张了张嘴，愣了半晌。 回过头看向小娀简：“他什么意思？” 小娀简僵硬了半天，点头道：“你再给我一个平安符，我放身上！” “别说，这平安符还真管用。” 李如意无奈，从戒指里掏出了一又一枚平安符，“佛猴说，这平安符里有两个作用，一是隔绝气息，二是加持一点气运。” “我觉得，它对我最大的作用就是隔绝倒霉气息了。” 平安符在身的时候，感觉便似雷找不到他。一旦离手，雷就找到他了...... 小娀简接过平安符，对着李如意说。 “再试试？” 李如意沉思了半晌，一咬牙，“再试试！” 一言落下，瘸腿驴又跑了，这一次带着小狐狸一起跑了。 李如意不满，觉得委屈至极。 又不会劈死你们...... 最多养两天伤嘛！ “给！”说着，李如意便将挂在身上的平安符丢给了小娀简。 轰！ 雷又落下。 李如意又倒地不起....... 小娀简默默的又把平安符塞进了李如意的手中。 “怎么样？”小娀简问。 李如意口吐青烟，“没啥感觉.......” “要疗伤吗？” “不用！” “那再试试？” “好！” ....... 轰！ “怎么样？” “要疗伤了！” ....... 轰！ “怎么样怎么样？” “感觉，好像适应了许多。” “那继续？” “继续继续！” ....... 轰轰轰！ 轰！轰！轰！ 流浪山上，持续不断的雷光也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日。 那流浪山上的李如意似乎慢慢的习惯了雷击，只是却不知为何更加的苦恼了起来。 这日，凝聚在流浪山天穹之上的雷光依旧未散。 李如意苦闷不已的望着天穹，手中抓着平安符，想不通....... “你说我越适应雷击，怎么天上的雷就越强了呢？” 方才，落在流浪山上的雷击，已经足有脚盆大，差点没有直接度化李如意。 流浪山巅的风景.......早已狼狈不堪。 小娀简抓着裙摆同样有些疑惑。 仰头看向天穹之上的雷云，“它怎么不散呢？反而感觉越积越凶了？” 天穹之上，雷光四溢，仿佛天怒一般，似开始凝聚万道雷光。 一旁的瘸腿驴早已麻木不堪，那驴脸之上漆黑一片，不是被雷劈的，而是被吓的。 这几日下来，它发现自己的驴毛都乱了。 “那还继续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娀简不安的开口。 李如意想了想，“再试试！” 说着，又将平安符丢给了小娀简...... 咔嚓！咔嚓！ 雷声惊天，却不再是一道雷光落下，而是两道！ 轰！轰！ “啊！” “嗷！” 李如意痛苦倒地，一旁幸灾乐祸的瘸腿驴也应声倒地。 两道雷，一道在李如意的身上。 一道落在了瘸腿驴的身上....... 第261章 携雷往池 “啊——呃——啊——呃” 瘸腿驴的惨叫在山间徘徊，响彻山林之间。 它极尽幽怨的看向李如意.......你李如意适个雷，怎么老劈我？ 李如意默默的转过头，心中悲愤。 雷更大了！ 怎么自己越适应，雷就越大呀？ 李如意一咬牙，“再来！” 瘸腿驴哀嚎了一声，它猛的调头冲向山下，朝着那山腰老树躲藏的地方冲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三道雷落下。 分别落在了李如意和小狐狸，还有正逃离的瘸腿驴身上。 瘸腿驴打了一个滚，爬起来，跑得更快了。 “啾啾！” 小狐狸白毛变成了黑色，泪眼汪汪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心生不忍，又掏出了一枚平安符，放到了小狐狸的身上。 他带着歉意安慰道： “没事，你别怕，等我适应适应就好了。” “要不......”李如意神色闪烁，“你也适应适应？” “有备无患！反正你们妖族晋升修为，不是也要历经雷劫吗？” 小狐狸疯狂的摇头，也不要平安符，转身冲到了小娀简的身上，一双小爪子扒开小娀简的衣襟就钻了进去。 只留下一双闪闪的大眼眼睛探在外面。 它发现了，小娀简不会被雷劈！ 李如意叹了口气，收起了平安符，又将自己的那枚平安符丢给了小娀简。 轰轰轰！ 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一道道雷光落在流浪山上，李如意也在这雷光的洗礼之中又继续适雷。 ....... 又是几日下来。 流浪山上的雷光四溢的宣泄着，而李如意的气息之中竟然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道天怒的雷意。 似乎正慢慢的，他越来越不怕雷击了！ 只是那积郁的雷云似也正发生着一种李如意所不能理解的变化....... 怎么说呢？ 如今的雷劫，似乎像是生气了一样，开始变得更加狂暴。 而小娀简也不用再把平安符还给李如意，哪怕如今的雷击落下有树干那么粗，也劈不死李如意了。 若是如今这一幕有人见到，定会被惊掉下巴。 毕竟，山顶那少年只有两境修为....... 躲在山腰洞中的老树山灵和瘸腿驴，树脸和驴脸面面相觑，早已麻木不堪。 “他准备适应到不怕什么样的雷击？”老树心有余悸的对着瘸腿驴问道。 瘸腿驴张了张嘴，“啊——呃——啊——呃” 老树听不懂，又问：“你说他适应这玩意做什么？” “啊——呃——啊——呃” “唉，好好的流浪山啊，被祸祸成了这样。” “啊——呃——啊——呃” “我觉得此山腰也有些不安全了” “啊——呃——啊——呃” “你不会说人话吗？” “啊——呃——啊——呃” “算了.......”老树山灵觉得自己在对驴弹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哦，本就是驴，自己真是疯了！ 此时山腰洞府周围，竟然也开始跳动着一道道微弱的雷光。 那一道道细小的雷光似乎是在天雷的不断劈落之下，整个流浪山上都渐渐的充满了雷光。 老树惊恐不安的望着山壁，默默地摇了摇头。 一个回首，看到了瘸腿驴正慢慢的靠近他头顶的几片仅剩的树叶....... 又来！ 老树大怒，“住嘴！” 话音刚落，忽然惊天的雷声响起。 几道雷光冲入了山腰的洞中........ 轰！ 一驴一树，猛的一颤。 而后看向了彼此，老树又冒青烟。瘸腿驴毛色更黑了。 “这是......怎么了？”老树颤颤巍巍的开口。 瘸腿驴也是一脸茫然，“啊——呃——啊——呃” 他们都躲到山洞里来了，怎么还有雷劈进来？ 老树咽了一口口水，“出去看看？” 瘸腿驴点头。 于是一驴一树走出了洞中，仰头看向山巅。 顿时僵在了原地....... 寒风吹过，它们有些冷。 只见那天穹之上的雷云不知何时早已凝聚成实，整个流浪山都被笼罩在了无数的雷光之中。 由下往上看去，只见那流浪山宛若陷入了一片雷海的人间禁地一般。 老树山灵感受着无边的雷意，僵硬道： “他不是适雷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触犯天条了？” 瘸腿驴僵硬的点了点头，驴口咽了一口口水，扯开驴嗓子，对着山巅就吼了一声：“啊——呃——啊——呃” 驴叫震天，这下子老树山灵听懂了。 那是分明：救命啊！ 老树山灵回头，目露同情之色。 你看看，居然把驴都逼得说的驴话，他都能听懂了....... 正说话间，小娀简冲跑了下来，走到一树一驴面前，将两枚平安符丢给了一树一驴，喘着粗气道： “完蛋了。” 老树探出树枝，瘸腿驴张开驴嘴，分别接过了两枚平安符。 平安符入手，老树山灵顿时松了一口气。 感觉那倾天的雷光怒意一时间消失了....... 不过它还是问道：“怎么了？” 小娀简摸了摸额头，小脸蛋上挂满了苦恼，“雷，好像停不下来了！” 老树山灵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会这样？” 小娀简摇头，“不知道，反正现在李如意即便拿着平安符，也会被劈.......” 小狐狸从小娀简的怀中探出脑袋，连连点头。 山上，现在已经陷入了一片雷海....... 太吓人了！ 正说话间，一脸漆黑的李如意从山上走了下来。 那身上，时不时的还闪着雷光....... 李如意还未走到几人面前，几人纷纷后退了几步，惊恐的望着李如意。 轰！ 一道雷又落到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什么.......” 他对着老树山灵一抱拳，“我们准备现在出发去晓命池，瘸腿驴你和老树守流浪山，等我们回来。” 轰！ 又一道雷落在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眼中闪着泪花，“就此告别，勿念。” 小娀简也对着一驴一树开口道：“嗯，我们走了，你们好好的哈。” 然后也跟上了李如意。 留下了一脸茫然的一树一驴，仰头望着满山雷光滔天的流浪山....... 让他们守山？ 如今的流浪山还用守？ 这怕是整个琉璃境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李如意和小娀简带着小狐狸远去，一片雷云紧紧的跟着，盘旋在李如意的头顶，时不时的落下一道。 两人的话语盘旋在山间，带着雷声一同朝着晓命池而去。 轰！ “你口中的廖老头会不会不欢迎我？” “......不知道，但是他应该不欢迎你头顶的雷！” 轰！ “那怎么办？” “他修为高，应该不怕被劈。” 轰！ “但愿他不怕吧.......” “你说这雷要劈到什么时候？” “我......也想知道。” 轰！ “啾啾.......” 第262章 雷声烦人 寒蝉冬雪，漫天风华。 落于世间的一小镇街头之人，望着天穹之上的天穹之上雷云翻涌，神色茫然。 雨水落下，稀里哗啦。 一群玩闹的孩童疑惑得看着靠近的雷云，一个小男孩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晴空万里，又看了看雷云。 “这阵雨......好阵。” 小男孩抬着手用两只手指比划着天空之上的那一小块雷云，“它就只有那么大，就像只有镇子那么大。” 小男孩身旁的小女孩也是有些疑惑，摇了摇头。 “回家咯回家咯，都打雷了，很快就要下雨咯。” 一行孩童一哄而散，带着对于那雷云奇观的疑惑，跑回了各自家中。 小镇之外，一行一大一小两人神色麻木的走在古道之上。 小娀简一会儿看看被雷劈的漆黑的李如意，一会儿又揉揉怀里的小狐狸。 现在的小狐狸，都不敢待在李如意的身上的。 毕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一道雷，时不时的劈李如意一下....... 李如意一脸的苦闷，他如今明明已经能飞了，但是却不敢升空。 一旦升空，雷就劈得更狠！ 轰！ 又一道雷落下。 落在了李如意的头顶...... 李如意麻木的挥手驱散了自己身上的青烟，然后苦着脸仰头，“它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小娀简看着习惯了被雷劈的李如意，抬手擦了擦漆黑的小嘴。 “没关系，我觉得这样很好，至少一路上不会饿肚子了！” 方才，有一只凶狼想要袭击李如意，然后被雷劈熟了，很香，她一时没忍住。 李如意仰头看了看跟了他一路的雷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还好，找大师要了很多平安符，要是现在没有平安符，怕是所过之处都会变成流浪山.......” 原来世间珍贵无比的平安符，在悬空寺有那么多。 小娀简擦了擦手，笑嘻嘻的开口：“李如意，你说我们现在去江南那些外界之人的地方走一圈，然后你把平安符丢了，会怎么样？” 李如意认真的想了想：“要么，雷把我劈死！” “要么，我被外界之人杀死！” “总之，我一定会死！能不能伤到他们还真不好说.......” 小娀简点了点头，呢喃自语：“要是雷再大一点就好了！” 说着，小娀简忽然一愣。 似乎想起什么，她僵硬的转头看向李如意，“李如意你说，你现在适雷了，但是会不会因此而让你的天劫也变得更大？” “毕竟你现在不渡劫，都要被劈了。” 李如意一僵，心中一颤。 “不......不至于吧？” 小娀简神色凝重：“很至于！” 轰！ 雷声响起，又一道天雷落下。 李如意挠了挠头，弄乱了长发，张着嘴：“那我不是变成了一个行走的雷池？” 小娀简拱火坏笑，“去江南！去江南！” 她自然知道李如意是不能去江南的，毕竟李如意现在在那些往外界人眼中，跟亓家的那个先祖一样。 毕竟李如意放出了那么多的邪佛，还有亓家老祖。 他一个人，就坑死了第一批进来的所有人！ 传言外界那些人在找李如意，想要弄死他，毕竟也害怕他再放出一些什么东西。 只不过，她脑海之中还是浮现着一个画面：李如意带着遮天蔽日的雷云，出现在了江南那些敌人的营帐之中，大喝一声：“雷仙驾临，尔等速速受劫！” 然后雷光倾天，那些人和李如意自己都被劈了........ 想着，小娀简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不行了，太好笑了！” 小娀简怀里的小狐狸仰头，双眸之中带着迷茫之色，不明白小娀简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李如意却知道小娀简为什么笑的开心，只不过他却笑不出来。 轰！ 又是一道雷。 李如意烦闷不已....... “喂喂喂，你笑成这个样子，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小娀简闻言收敛了一些，只是却憋红了脸。 “你说的那个晓命池到底在什么地方？”李如意神色不善，“我们快到了吗？” 他们按照小娀简的带路，已经走了极远。 应该快到了才是，可是李如意却还是没看到小娀简所言那‘瓶底形状的山’。 小娀简笑了一阵，回过头摆了摆手：“快到了快到了！” “也不知道廖老头怎么样了.......” “廖老头？”李如意疑惑。 小娀简点头，“对呀，就是晓命池的池守！” 李如意有些紧张，“他很厉害吗？” 小娀简想了想，点头道：“很厉害，就像传言之中的仙一样！” “仙？”李如意一愣。 小娀简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也不对，只能说是一个半仙！” “为什么？”李如意追问。 小娀简回过头，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果你渡过了命劫，我们能不能留下来陪陪他？” “其实他一个老头独自在晓命池里，也很孤独的。” 李如意不解，“那他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待在晓命池？” 小娀简神色有些低沉，叹了口气。 “因为他走不出晓命池！” “他在晓命池里，便能拥有无上仙力和无尽的寿命！可是他一旦离开晓命池，就会变成凡人，然后死去。” 李如意疑惑，他从未听说过如此古怪的事情。 一个人离开一个地方，就会死去...... 好生奇怪。 只不过李如意想了想，便开口道：“如果我渡不过命劫，也可以留下来陪陪他。” “不过，我也陪不了他太多的时间......” 毕竟，渡不过命劫，他也就会在命劫来临之时死去。 小娀简转头，认真的开口道：“李如意你一定能活下去的，廖老头很厉害的，他一定有办法帮你渡过命劫的。” 晓命，让人晓悟自身之命。 明自身不知之历，李如意也十分的疑惑，他会在晓命池中，看到自己的什么呢？ 李如意低头，笑了笑：“好，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小娀简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风卷游人，少年带着对自身的迷茫，走近了片山川。 轰！ 只是那时不时落下的天雷，实在有些烦人....... 第263章 杏林楼池 一片山川，层峦叠嶂。 有那么一座山，从外看去极为奇怪。 山峰刺在云雾之中，山峰绵延而下，环抱着内里的幽谷。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破碎之后的瓶子只剩瓶底落在了山林之间。三面高一面低，中间更低....... 李如意和小娀简登上了那面低凹的山上。 一条古路通往山内的池方，周围飘荡着李如意从不曾见过的奇妙景象。 外面明明已入冬，而这里，却还是鸟语花香。 声声鸟语虫鸣，浮在耳畔，让李如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只不过头顶的雷云也跟着飘了进来....... “我们已经进来了，他能看到我们吗？”李如意有些紧张地问道。 小娀简得意的笑了笑：“他自然是能看到我们的。” “不过......”小娀简掐指一算，“这个时间，他正忙着呢，没功夫理我们！我们自己进去就好了！” 忙？ “忙什么？”李如意边走边问。 小娀简神色古怪，“他这个时候，都在睡觉。” “对了！”小娀简转头，“廖老头脾气古怪，他睡觉的时候，你一定不要打扰他，不然他会生气的！” “还有，他还养了一池子的鱼，你可千万不要动他的鱼。” “还有他的又白又长的胡子，他也很喜欢，你可不要动他的胡子！” “小心他跟你拼命！” 想了想，小娀简又松了一口气，“你只要不犯这三点，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我为什么要动他的鱼和胡子？”李如意一怔，狐疑地望着小娀简。 “你是不是干过这些事情？” 小娀简小脸一僵，立刻摆手，尴尬地笑了两声:“我就这么一说.....” 她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小声道：“他当时不让我离开晓命池！我就烧了他的几条鱼，还趁他睡觉的时候剪了他的胡子！” “然后呢？”李如意好奇。 小娀简憋不住，笑了起来：“然后.......” “然后他照着镜子，哭了好几天！哈哈哈哈哈哈！” 李如意好奇的脸色瞬间僵硬，然后默默的低头，不敢说话。 他知道，如果他干了同样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小娀简这么好的待遇....... 两人继续往里走，登上最低的山坳后，便又走下了往山里的低谷之中。 站在山坳处，李如意已经能看到四面环山的中央，那一个偌大的池子。 池子的四周，开满了白色杏花....... 那片杏花林中，一间古楼坐落在那里，也不知是迎着寒风亦或者这山内的春风。 小娀简熟络的对着李如意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前。 “嘘！” 李如意点了点头，两人蹑手蹑脚的步入了山谷之内。 周围满是杏花香味，带着淡淡的草木之气，徐徐而生。李如意跟着小娀简，小心翼翼，尽量不出声的走到了林中。 终于，李如意林中池畔的杏花楼前，见到了一个摇椅。 一位闭目酣睡的老人躺在摇椅之上，在那杏花林中，听春安眠....... 微风徐来，那摇椅摇摇摆摆。 好一幅人间绝妙的景色！ 小娀简带着李如意静悄悄的走到了老人身旁，看了一眼老人之后，她又指了指一旁的池水。 李如意懂......不能吵醒老人。 两人便又静悄悄的走到了池畔，小娀简指了指面前的池水，对着李如意扬了扬眉。 李如意点头......这就是晓命池吗？ 怎么看上去，也没什么奇特的！ 两人就这般打着哑语，没有开口发声。 滋滋~ 一道电光雷声浮现，李如意和小娀简忽然对视了一眼，然后僵硬的抬头看向天穹。 只见那天上的雷云翻涌....... 不好！ 李如意面色一僵，小娀简痛苦的捂起了眼睛。 果然....... 轰！ 一道惊世雷声落下，打破了宁静的晓命池，然后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啊！” 两人的身后，那老人从梦中被雷声惊醒，猛的从摇椅之上跳了起来。 “何人扰我清梦！” 老人大怒，随即便看到了面前的少年和小女孩一脸歉意的望着他....... 老人神色一僵，立刻忘了雷音，脸上的怒意被压了下去。 “小凤鸟啊，怎么？在外面受苦了？”老人脸上挂起了笑意，朝着小娀简就走了过来，“老夫当时就说过，你的气运不属于这片天地！” “你还是躲在晓命池比较好！” 李如意和小娀简看着靠近的老人，神色惊恐不安。 李如意立刻对着老人大喊了一声：“前辈，别过来！” 同时，小娀简也大喊。 “老头别过来！” 老人疑惑，转头看了李如意一眼。 没当回事儿，他径直的走到了两人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如意，然后转头看向小娀简，“你怎么还带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子回晓命池，这小子是......” 咔嚓！ 老人话未说完，云雷鸣响...... 小娀简闭上了双眼，李如意也是。 轰！轰！ 只听两道雷声响起，一道天雷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一道不知去向。 老人接下来的话，也静了下去。 李如意和小娀简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只见面前的老人僵在了原地，头上冒着青烟。 最关键的是，他那又长又白的胡子... ......卷了！ 李如意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退至池边，满脸的苦相，“前辈对不起！” 小娀简刚说完三件不可触及的事情，他一下子就干了两件！ 老人呆滞地看着李如意，又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然后抬头看向了天上的雷云。顿时气得卷须抖了起来。 “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犯天条了？” 老人生气的样子，实在吓人，仿佛整个晓命池都要颤抖起来一般。 小娀简立马嬉皮笑脸的上前：“哎呀，老头你别生气了，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李如意！” “就是他救我出凤鸣江底的。” 老人一愣，随即好奇的打量了李如意一眼，“哦，你就是那个传言之中的衰仙转世？” “难怪了！” 低头摸了摸小娀简的脑袋，摆手道：“算了，今日便不为难你了，只要你不伤着我的鱼就好！” 胡子卷了而已，洗洗就直了....... 老人神色平和，站在杏林之中，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李如意松了一口气，满脸感激，对着老人一抱拳：“多谢前辈不怪。” 说完，脚下一滑，李如意跌入了池中。 轰！ 又一道雷落下...... 而后，池中群鱼翻起了白肚....... 第264章 晓命之池 寒风吹山外，山里又春睐。 一山阁两岸，池树浮杏开。 杏花楼前，满树杏花开两岸。林中李如意浑身湿漉漉，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 小娀简望着晓命池中翻起肚白的一池鱼，小脸之上带着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一池子鱼，终于全白了.......” 她之前就觉得，好好的晓命池里养那么多鱼做什么？ 现在好了，李如意一锅全端了！ 一旁的廖云深老脸漆黑，像是酝酿着无边的怒气。 要不是因为小娀简带回来的，李如意早就被他轰出了晓命池！ 廖云深沉沉的呼了一口气，抬起手指指着李如意，那苍老的手，抖个不停！ 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到底来做什么？” 李如意看向了小娀简，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在晓命池里，小娀简才是他的保命底牌。 小娀简挤眉弄眼，然后转身走到了廖云深的身旁：“哎呀，我们是来升晓命境的！” 廖云深低头看向乖巧可人的小娀简，心中柔软，咬牙摆手。 “升完快走！” 小娀简一愣，“不让我们住两天吗？” 他们本打算，等李如意渡过命劫之后，陪廖云深一段时间呢。 毕竟廖云深对小娀简有再造之恩，虽然小娀简一直烦廖云深，但是这世间除了李如意之外，她就最亲近廖云深了。 当初从凤鸣江底出来之后，是廖云深以滔天手段为小娀简凝聚了身躯！故而知道小娀简真实身份的，不过两人而已，一个李如意，一个廖云深。 廖云深瞥了小娀简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虚空之上的雷云。只觉得小小李如意身上，仿佛笼罩着天大的旋涡，让他不想有太多瓜葛。 “这满池畔的杏花，经不起天雷的祸祸！” 小娀简一愣，望着李如意头顶的雷云，也是有些苦恼。 这雷云都跟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散呢？ “那李如意什么时候能进晓命池？”小娀简问。 廖云深叹了一口气，“等雷云散去。” “不然，我这一池鱼，怕是真的都得死在他手里.......” 说完，廖云深黑着脸转头离开。 步履生风，毫无年迈之感！ 望着廖云深独自步入了杏花楼中，小娀简和李如意对视了一眼，小娀简疑惑道：“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两人回头看向晓命池。 却只见，那晓命池中渐渐的散发出了光华，而后池中翻白的池鱼竟然渐渐的恢复了过来，又没入了池底。 李如意一怔。 “好神奇！” 小娀简不满。 “居然没死透！” 李如意回首，指了指杏花楼，“前辈他.......” 小娀简昂起了头，“都说了他很厉害！其实我忽然想起来，可能在晓命池里，你根本就不用怕雷劫。” “他能帮你挡下的。” 李如意默然，轻轻摇头，走到了池畔缓缓的坐了下来。 “我不要别人帮我挡雷劫！” 清风徐过，荡起了李如意的满头黑发。 有杏花被风吹落，落在了李如意的头顶之上，点缀上了一点白色。 风吹林动，满池畔的杏花林摇摇摆摆....... ....... 晚来风奏，杏花楼里亮起了光芒。 李如意盘膝坐在池畔，望着池面随风而起的浮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轰！ 又有天雷落下，打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而李如意早已麻木，只是有些苦闷，“这雷劫什么时候到个头啊。” 小娀简也坐在了李如意的身旁，难得感受到这种宁静。似乎在这晓命池中，有廖云深在，她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廖老头不是说等你雷劫过去，你就能入晓命池了吗？他既然这么说，说明他能让雷云停下来！”小娀简托着下巴，学着廖云深的样子‘老气横秋’道。 李如意回头，“那他要准备什么吗？” 小娀简点头，“他应该可以直接把雷云驱散，但是又害怕跟你扯上关系，所以想要想出一个，不让他自己沾染什么因果的办法。” 嘶，驱散天雷，还不沾因果。 李如意倒吸凉气，他得多强啊！ 只不过他却更加的不能理解了，“那为什么廖前辈不能离开晓命池？” 小娀简摇了摇头，也是有些不解。 于是她转头对着杏花楼喊了一声：“老头，问你呢。” 杏花楼内没有反应，廖云深却黑着脸凭空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丢下了一颗药丸，甩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漠然道：“吃下去，天雷自散！” “老夫的事情，少问！” 李如意默默的接过药丸，也不怀疑，直接吞入了腹中。 小娀简瞪着双眼，“可是我也想知道啊！” 廖云深望着小娀简那一双天真的大眼，顿时败下了阵来，“好好好，跟你说跟你说，可是你们不许外传！” 小娀简立马跳了起来，走到了廖云深的身旁，“就知道老头最好了。” 廖云深苦笑，负手而立。 李如意望着廖云深，却见天穹之上的雷云竟然真的散去了....... 廖云深望着池水，话语悠悠： “因为此方天地困着世人，而晓命池困我！” “我之所有的一切，都来自晓命池，也失自晓命池。” 李如意不解，“怎么会这样？” 廖云深摇头，“因为晓命池，乃是仙人宝瓶，其碎后瓶底落入人间。它赋予吾一切，却也夺取了一切。” “他赋予吾长生，赋予吾可借他拥有半仙之力！” “他夺我命魂，夺我自由。” 小娀简懵懂不解，李如意也是。 廖云深轻轻的回过头，看向了李如意与小娀简，“你们可将吾与晓命池视作剑灵与剑，剑灵依附剑而生，却无法离开剑体。” “吾与晓命池便是如此.......” 李如意问，“解不开吗？” 廖云深笑了笑：“除非我死！” 小娀简拉起了廖云深的衣摆，红着眼，嘟着嘴，“那老头，你被困多久了？” 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样一点地方，会是多么的孤独。 廖云摸了摸小娀简的头，笑了笑。 “没多少年......” 回头望向满池畔的杏林，神采温和。 “曾经，这晓命池，其实也并非我一人。” 第265章 虚空石乱 满池杏花开遍，带着说不清的深情。 廖云深双眸望着满池畔的杏花之林，神色之中充满了回忆！ 小娀简和李如意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娀简抓着廖云深的衣摆晃了晃。 “还有谁？” 廖云深许是常年孤寂，如今小娀简带着李如意回来，虽然他不喜欢李如意，但是却还是有了一些开口的兴致。 廖云深眼中含笑，苍眉轻抖，“我的......” “...妻子！” 小娀简顿时一愣，“那婆婆呢？” 廖云深摇头，“死了，死在数千年前.......” 他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身旁的杏花枝头，平和的开口道：“她生前最喜欢的便是与我在修炼之余，独自在杏花树下喂着池中鱼。” “她说：等杏花开满晓命池畔，便是她轮回身重新归来晓命池之时。” “可是.......” “晓命池畔杏花开满早已过去数千年，也依旧不见她之轮回身归来。” “我怕她归来之时不见池中鱼，便替她养着这些鱼。” “只是，就连池中鱼也世代更替了无数遍了.......” 李如意听着廖云深的故事，深深的低下了头去。 他能感受到，廖云深对她那已故的妻子，有着浓浓的不舍。而他，却差点害死满池的池鱼...... “前辈，对不起。” 李如意心中愧疚万分，不敢抬头。 廖云深见李如意脸上的愧疚之情真挚而动容，随即笑了笑：“无事，人已死去，当见后人。” 小娀简也是有些伤感，不再玩闹，“那婆婆去往生了吗？” “只是往生之后，她便应该记不得前世的事情了。” “也就不再记得回来了.......” 廖云深仰头望着夜空，那夜空之上繁星点点，如说不清的繁乱一般，无边深邃。 “往生......”廖云深低语呢喃，摇头不语。 仿佛，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是某种挥之不去的痛....... 沉默之中，李如意望着廖云深脸上的伤感之色，忽然开口：“前辈！” 廖云深回过神来，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沉思了片刻，毕恭毕敬的问道：“这晓命池为何能晓命？” 廖云深想了想开口道：“因晓命池本身便是仙器，晓命瓶。” “传言曾经的晓命瓶中，本就装着一方天地，它承载着那方天地的苍生万相，演化苍生性命流转。” “即便如今破碎落入人间为池，依旧带着其仙力。” “而如今晓命池水连同着琉璃境的万川之流尽头......凤鸣江！” “这番变化，以至于对琉璃境苍生而言有晓命之能！” 李如意恍惚开口：“它能看到什么？” 廖云深诚言，“它能看到，你所未曾看到的一切！” “或许你年幼之时，又或许你的前世今生！” 李如意恍然，而后便陷入了沉默。 如若，他拥有万相之力，他又能通过晓命池看到一些什么呢？ 或者，他是否能看到，娘亲去了何方？ 小娀简看向李如意，开口道：“李如意你现在已经没有雷劫了，要不早点晓命？” 李如意沉默，没有开口。 小娀简回头，抓着廖云深的衣摆轻摇：“那等李如意晓命之后，我们留下住一段时间可好？” 她真的想要多陪陪廖云深！ 廖云深摇头，“不好！” 小娀简小嘴一撅，泪眼汪汪。 廖云深叹气：“不方便！” 小娀简甩着廖云深的衣摆，撒起了娇来：“为什么？” 廖云深看向了晓命池外的夜空，“因为我感觉到，还有人要来晓命池.......” “李如意还是不与她相见的好.......” 李如意猛的回头，神色低沉。 “亓眉？” 杏花飞扬，卷起了李如意的无边仇意。 ...... 千归湖上，湖心飘雪。 一个踉踉跄跄的老人踏水行舟，登上了这座位于千归湖心名为湖心雪的小岛！ 岛上虚空纷乱异常，仿佛带着无边的暴乱。 亓莫生踏上了小岛，双目茫然，似乎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 他一步一晃的朝着岛中央而去，似乎未曾见到身后紧跟的三人一般。 来自外界的三人面色阴冷，看着亓莫生踏入了小岛。 季家的老妪看了一眼前方的湖心雪，皱起了眉头，“这座岛上虚空纷乱，感受不到上面是否还有其他人。” 安乐府长老双目一闪，沉声道：“一座小岛而已，还能坏事不成？跟上去，以免他借虚空乱象逃离。” 两人点头，于是也跟上了湖心雪。 湖心雪上的虚空纷乱越至中间，便越狂暴。 即便拥有无上修为的三人，在朝着湖心雪中央走去之时，也不免被虚空乱象送来送去。 终于，他们见到了亓莫生在湖心雪深处走到了一块古怪巨石之旁。 亓莫生的话语响起，如同自言自语一般。 “琉璃境中，有着极多仙人的传闻。” “这块奇石便是其中的一个.......传言之中，有位仙女于千归湖上哭泣，眼泪落下化成湖心雪。” “而她有一个发珠掉落，成了这块石头.......传言，世间的奇缘石，皆是因它而起。” 靠近的三人不解的望着面前忽然自言自语的亓莫生，季家的老妪也失去了耐性，率先走到了亓莫生的面前。 “前辈所言的弟子呢？莫不是在诓骗我等？” 另外两人并未上前。 亓莫生眼中忽然流露出了一丝清明，眼角挂上了笑意，“这块石头拥有无边的虚空之力！” “我感受到，我弟子曾经让它裂开了一道缝隙，便杀了许多天人！”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不约而同的变了。 他们对这琉璃境所知甚少，更是从未听闻过这湖心雪！ 亓莫生眼中爆发的清明，让他们心中瞬间一突。 “前辈是什么意思？”季家老妪后退一步，带着不安道。 亓莫生忽然转头看向三人，“你们几个后辈欲得我雪心赋，可你们说我的雪心赋，能让这虚空石，裂开几道缝隙？” “又能否打穿这琉璃境与外界的屏障呢？” 话语落地，未等三人做出反应。 亓莫生猛的爆发出了滔天的修为，雪心赋运转，湖心雪似落在了他的手中一般。 咔嚓！ 一道碎裂的声音响起。 紧接而来的，便是滔天的风暴！ 那风暴之中，带着似要碎天的虚空之力爆发。 轰！ 天崩地裂的声响传遍琉璃境，世间颤抖！ 首当其冲的季家老妪，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在虚空碎裂之中，化为了飞灰....... 第266章 四门一脉 虚空爆发，卷起飞雪，又将积雪撕成飞霜....... 飞霜似风，吹过湖心雪上的一切，吹过岛上的四人。 湖心雪上，飞霜漫天散开。 山石化气，林木化烟！ 季家老妪的身躯，被那风一吹，化为了飞灰。 身后另外两位遥观洞天强者面色如霜，一步跨出，逃离原地。却还是被飞霜吹过。 噗！ 两人同时口吐鲜血，染红了吹向湖心雪外的飞霜。 重伤的两人，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湖心雪，划破天际，朝着江南而去。 而今重伤，为防遭袭，只能先行回到江南。 至于亓莫生，连季家老妪都化为飞灰了，他在他们眼里自然绝无生机！ 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这位千余年前便闻名天下的亓莫生到底有着多么恐怖的深沉，即便如今意识不清，却还是算计了他们。 他们自然能看的出，亓莫生是真的疯了。否则，他们如何会这般轻易相信？ 可正是因为亓莫生疯了，却依旧借用他自己的疯癫，坑杀了季家老妪，这更让他们无法想象曾经的亓莫生究竟有多么的恐惧。 他又为何在进入琉璃境后未将其他人带到琉璃境，而是独自在琉璃境中生存了数千年？并传下了属于琉璃境中的亓家？ 只是当两人逃离之后，一道青光裹挟之中，亓莫生走到了湖心雪畔。 他如今的身上已然看不到完整的地方，全身皲裂，满头长发寸断，浑身溢血，神色疲态，一步一晃。 “可惜，只杀了一个.......” “嗯.......”亓莫生双眼之中又闪过一丝迷茫，“我杀的是谁？” 他再一次捂起了头颅，显得痛苦不堪，“好像是外人，我为什么要害他们？”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好像......” “我也是外人！” 亓莫生倒在了湖心雪畔，目光呆滞，双手抱着身躯颤抖着。 “我想起来了，我是外人...” “我是罪人......” 风霜过膝，吹起了亓莫生的满头碎发，碎发凝露，又化成霜。 他的气息渐渐微弱。 “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我该死，我该死。”亓莫生闭上了双眼，靠着一块碎石，渐渐的沉寂下来。 忽然，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一道身影。 他猛的睁开了双眼，“弟子！我有一个弟子.......” “他的命似乎不好，快死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要去找他！” 亓莫生撑着破败不堪的身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欲朝着湖心雪之外走去，口中低语呢喃不休。 “晓命池通琉璃地天，地天不祥，雪心赋观地天也不祥。” “雪心赋入晓命池，将见诡异.......” “他......走不出诡异的！” ....... 江南别院，亓眉依旧静坐于亭下。 一身白衣素雅而宁静，满头长发落于身后，如三千流水。 一旁的亓官宴皱着眉头，也是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亓眉站了起来，对着亓官宴开口道：“走吧！” 亓官宴一愣，扭头看向了亓眉，“去哪？” 亓眉神色淡然的开口道：“没有人拦着我们了！” 亓官宴疑惑地往别院之外看了一眼，“怎么了？外面不是还有人守着吗？” 亓眉摇头，神色如常。 “他们要走了！” 亓官宴正疑惑间，外面忽然响起了喧哗。亓官宴听到了外面那季家天骄的不敢置信的话语之音。话语之中带着疯狂，和强烈的不安！ “怎么可能呢？长老刚来琉璃境，怎么可能其魂玉忽然便碎了？” “我不信，小小琉璃境怎么可能会让长老身死！” “一定是长老被困在什么地方，于魂玉的联系被切断了导致魂玉碎裂！” “快，都出去找！都去找长老！” “......” 亓官宴眉头一挑，转头看向了亓眉小声道：“季家进来的长老死了？” 亓眉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别院之门。 片刻之后，一身锦衣的季煜推门而入，神色阴沉的看向亓眉，“是你亓家老祖，一定是你亓家老祖干的！” 亓眉依旧神色淡然，未曾言语。 季煜神色阴冷地望着亓眉，眼中闪着浓浓的杀意，却又似闪过恐惧，而后又将杀意压了下去。 “此次四家联手之行，乃是知否洞天全脉数千年之谋，此行四门以我为主。” “我知道你想取我而代之，即便我季家长老真的出事了，而你虽然比我进来的早，却还是不可能逃脱我的掌心！” “且你如今修为跌落，不过只是两境而已。而你亓家更是全死！” 季煜一番言罢，似乎自己心中安定了一些，而后猛的掉头离开。 带着外面守院之人都离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亓官宴反应不过来，呆滞了许久，而后转头看向了亓眉。 “他是什么意思？” 亓眉叹了一口气，话语幽幽，“因为方才，他季家进来的长老也死了！” 亓官宴还是听不懂。 亓眉便又开始解释了起来：“知否洞天之中有四门，分别为藕花亭的亓家，刑事门的季家，安乐府的何家，西宁院的房家！” “四门一脉，皆在知否洞天之下。而在知否洞天的四门之内，我一直压着四门同辈弟子，在弟子之中乃是首位！在我来到琉璃洞天之后，这首位便落到了季煜的头上。” “故而这一次四门共入琉璃境，也是季煜以季煜为首。” “他以为，我会想要取他而代之，重回四门弟子之首的位置.......” 亓官宴立刻便理解了，“所以他想要压你一头，却只敢把你拘禁在此，却不敢动你！” 只是亓官宴又一愣，疑惑地问道：“那他为什么想要得到你？” 亓眉看了一眼亓官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知否洞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走吧！” 亓眉款款起身，朝着院外走去。 亓官宴疑惑，“去哪儿？” 亓眉淡然的回答：“你回亓家，我要找个地方，迈入晓命！” 亓官宴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自然也不想跟亓眉一起走。 他如今确实想要回到亓家。 琉璃境的亓家。 他要问问，亓眉所言亓家的血脉之源是否是真的！ 第267章 杏花飞扬 杏花楼外，满天的杏花飘扬。 李如意和小娀简怔怔的望着廖云深，李如意脸色有些低沉，对着廖云深问道：“亓眉？” “是亓眉要来晓命池迈入晓命？” 廖云深望着一叶便可知秋的李如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确实是她！” 小娀简瞬间就急了，猛的拉起了廖云深的衣摆，“她是坏人啊！” “她想要夺取我们的琉璃境的天地气运，老头你怎么还要帮她入晓命呢？” 廖云深闻言神色闪过一抹复杂，他望着小娀简，摇头道： “世间之事并非只是善恶而已，还有许多承诺或者誓言！” “誓言和承诺捆绑着我，同样也捆绑着她！” “更何况，我也并非琉璃境之人.......” 小娀简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廖云深。反倒是李如意想明白了什么，对着廖云深问道：“前辈在琉璃境独立于瑶观天下之前，就被困在了晓命池？” 廖云深赞许地轻轻点了点头。 李如意明白了，廖云深对于琉璃境并无归属感，而如今的琉璃境与外界之人的大战，廖云深并不属于任何一方。 故而，廖云深对于亓眉来晓命池升境，和他前来升境，并无区别。 廖云深极有可能在更早之前，就与亓家有所恩怨牵绊。 若非小娀简，他在晓命池的待遇甚至可能不及亓眉，他自然无法要求廖云深什么。 他与亓眉是仇敌，可廖云深却不是！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晓命池，等着妻子往生归来的老人而已....... 这场琉璃境与知否洞天争夺天地气运的大战，跟他也并无关系。 数千年前，或许廖云深认识亓家的那位先祖！ 小娀简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见李如意摇了摇头。 “多谢前辈提点。”李如意点了点头，对着廖云深一拜。 廖云深知道他与亓眉恩怨，故而提醒他最好早点升境之后离开，不与亓眉相见，以免影响心境！ 廖云深摆了摆手，“所以，你何时入晓命池？” 李如意沉思良久，而后抬头望着廖云深。 “前辈，晓命池是否可以两人同时步入？” 廖云深眉头一拧，似乎想到了李如意在想什么，便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 李如意继续开口：“前辈说，步入晓命池之人可观自身之命，或者前世，或是今生。若是两人一同进入，会如何？” 廖云深嘴角刮起了淡淡的笑意，平淡开口。 “那两人或许皆可看到对方之命，或者其中还有一些不可知之事！” 李如意眉头舒展，对着廖云深恳切道：“我想等亓眉到来之后，与她一同步入晓命池！” 廖云深深深的凝望着李如意，似乎看到了李如意眼中的神采。 他笑了起来，“自然可以！” 言罢，廖云深似乎有一丝感兴趣，笑着转身离开。 小娀简疑惑地望着李如意，不解的问道：“李如意，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进晓命池！那你的秘密不都被她看到了？” 李如意低语沉吟，“那我也能看到她的秘密！” “你想在她身上看到什么？”小娀简似乎抓到了一些什么，却还是有些茫然。 李如意走到了晓命池畔，双眸落于池中游鱼的身上。 “琉璃境太闭塞了，对于这一战，只能被动防守.......天下气运终将遗失。” “我想通过她，看到琉璃境外的世界。” “我想知道，他们想要通过夺取气运得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脸上的冷峻，这才发现李如意离开半月山已经两年多了。 如今的李如意似乎在当时半月山那位少年的天真之外，又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可是.......”小娀简抓起了李如意的衣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是琉璃皇室血脉的话。” “他们一定会想要先杀死你的！” 李如意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他如今又何必再担心自己活过命劫之后的事情！他只是想若有可能，为慕称心得到一些线索！ 她如今独坐皇位，小小身躯撑着琉璃的天地。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以自己的能做的事情，为她送去一些她所不知道的真相。 好让她能够守住天下！ 而他其实真正担心的，却是.......亓眉一定知道他的想法，不会答应与他一同进入晓命池。 夜幕风吹晚，晓命池畔升起了雾埃。 ....... 李如意不急着登晓命境，便和小娀简在晓命池住了下来。 晓命池的风景十分的美，四季如春。 那杏花楼前种满池畔四周的杏花，落了又开，地上积厚的仿佛皆是落花。 本是一池，一楼，一林，一人。 如今在小娀简和李如意来到之后，似乎依旧是那祥和宁静的模样。 只是李如意却知道，那满林开遍的杏花，是那个老人寸寸的深情....... 廖云深整日躺在摇椅上，每当日暇升起时候，他便轻轻的闭上双眼，于沉睡之中思念故人。 李如意整日盘膝坐在池畔，望着晓命池。 他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些不安，而又是希望....... “晓命池啊，你能否带我找到我的娘亲？” 曾经的半月山很小，小到装不下李如意的思念，小到李如意寻不到娘亲离去的缘由。 而如今，晓命池或许便是他找到娘亲的唯一希望了！ 小狐狸躲在李如意的怀中，同样整日望着晓命池。 它祈祷着，李如意能够借晓命池活下去....... 当它与李如意回到半月山之时，便能如曾经一样，开心的玩闹。只是那个时候的李如意终不会再倒在雪中。 小娀简这几日则是整日待在廖云深的身旁，口中碎碎念，吵得廖云深不得安宁。 “老头，你的胡子能不能用作笔毫？” “老头，你不是说要教我修炼吗？别睡了，起来教我！” “......” ....... 又过几日，晓命池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天地山川，被覆在了茫茫飞雪之下！ 那片茫茫雪白之中，走来了洁白的身影，踏入了如春的杏花林内。 李如意猛的转头，看清了来人。 杏花飘舞的林中，那人目光如画，落在了李如意清秀的脸庞上。 两道目光交织....... 又有杏花飞起。 第268章 双入命池 池畔杏花飞舞，也不知带着何样的愁绪。 亓眉独自来到了晓命池，一眼便见到了那白衣翩翩的少年之人。他生的极为俊朗，仿佛是这世间少有少有能与她媲美的男子。 他站在林中，好似与那飘落的杏花相舞。 只是他的双眸，却带着无边的仇意。那仇意是对她的，还有对她身后的宗门。 说起来，那少年与她还有一句戏言婚约。 而如今，虽相对而立，却相隔生死相对的两岸！ 亓眉并未多想，她与李如意只是相识而已，并无太多的交集。李如意虽然生的不凡，却只是她注定的敌人罢了。 她有她的骄傲，李如意也不过只是这小小天地之中的杰出少年而已。 可天地之间的杰出之人太多，多到那瑶观天下如墨染纸。 李如意又何尝不是沧海一粟而已？ 亓眉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入了杏林，来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微微颔首，“如意公子，别来无恙......” 李如意眼中的仇意一闪而过，而后平静的点了点头。 “等你许久了！” 对于亓眉，李如意心中自然是带着恨意的。 当初就是她与那些外人，谋划许久，想要夺取琉璃境的天地气运。璃阳皇为了让琉璃境之人有反抗的机会，而死在了玉梳台上。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与璃阳皇说，与他的舅舅说。 可是，未到相逢时，便是相别日。 他如今的身上，还带着璃阳皇给他的一块皇玉，那块皇玉之中还有着璃阳皇的半身皇气。 而那块玉，成了他身上唯一可以借以思念璃阳皇之物了。 风吹杏腰，点点花片飘散。 在两人之间飞舞，带着这一次相见中，说不清的思绪。 亓眉神色微闪，沉默着走到了晓命池畔，望着晓命池之中的池鱼游荡，又反问道：“李公子早知我会前来？” 李如意点头，双手背于身后，“廖前辈说还有一人要来登晓命之境，我便猜到是你了。” 亓眉回头，平静地望着李如意。 “如此说，李公子在等我？” 李如意还是点头：“廖前辈不过问你我两界之争，我想他与你亓家应该有故。既然你也想要登上晓命之境，不如等你前来，一同步入晓命池。” 亓眉自然也并非愚蠢之人，李如意这么说，她立刻便明白了李如意的想法。 “李公子是想要在我身上看到知否洞天意图夺取之物？” 李如意也知道瞒不过亓眉，故而也没有准备隐瞒。两人都是聪明人，在这种时候欺瞒只会显得很假。 “没错！”李如意如常的回应道，目光看向亓眉。 “亓眉姑娘觉得如何？” 亓眉转过身，看向李如意，平静的反问道：“公子觉得我会答应？” 李如意点头，“亓眉姑娘会答应的！” “为何？”亓眉双目轻闪。 李如意踏着落花，走到了亓眉的身旁，双目望向晓命池外的天地，悠悠开口：“一年之后，长夜剑暮将至！” “亓姑娘觉得你们有机会在一年之内夺取整个琉璃天下气运吗？” 亓眉认真的思索了片刻，而后摇头，“知否洞天小瞧了琉璃境，想要一年之内夺取天下，许是极难！” 李如意点头，又继续开口：“那一年之内无法夺取琉璃天下气运的话，你们会离开吗？” 亓眉摇头，“自然不会！” 李如意转头望着亓眉那副绝美的面容，轻轻开口道：“亓姑娘应该从亓官宴的口中知道了我是点灯人！” “点灯人无惧剑暮！” “亓姑娘自然也想要在我身上寻到琉璃境剑暮的一些内情，好让你们能够在长夜剑暮之中得到更多的生存之力！” “所以亓姑娘一定会想要与我一同步入晓命池。” 亓眉转头凝视着李如意平淡的神色，沉默不语。 她承认，她同样与李如意一样，在李如意想要知道知否洞天此行之举的同时，也知道琉璃境的剑暮内情。 李如意确实聪慧无边，算到了她所想的事情！ 又一次，李如意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沉默良久，亓眉点了点头，“那便按李公子所言，一同步入晓命池！”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小娀简，将怀中的小狐狸抱起，递给了小娀简。 小狐狸爬上了小娀简的肩头，目光带着担忧，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没有说话，而是与亓眉对视了一眼，陷入了安静。 亓眉同样在看着李如意，她自然是有些怀疑李如意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剑暮内情。 但是，李如意同样不知道是否能在亓眉的身上得到界外之人的情报。 两人都在赌， 赌自己能占到更多的便宜。 这场豪赌之中，注定会让两人都更了解彼此，了解自己的敌人....... 是否是什么好事，李如意不知道，亓眉也不知道。 风吹杏花飘零。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廖云深从摇椅之上睁开了双眼，望向了池畔的那年轻男女。 他转头看向了小娀简，而后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那你们便一同步入晓命池吧！” “老夫最后说一句，晓命池通琉璃境的山川地天！” “你们所见之物，都将是天地记载之事，切莫沉入其中，否则将难以自拔。” 说着，他看向了李如意。 很显然，他这句话，更是对李如意说的。 他能看得出，李如意的心中有执念。若在见执念的具象之物时，陷入其中而无法脱离，将神魂永沉池中。 执念......有时并非是什么好事。 李如意默不作声，先行踏入了池中。亓眉也紧跟而下。 廖云深一挥手，一道流光点在池水之上。 刹那间，李如意便眼前一黑，只觉得朝着池底而去....... ....... 悬空寺中，佛猴的面前悬着一面古镜碎片。那古镜碎片仿佛只是一整面仙镜的极小一部分。 古镜碎片的天地之中，一道仙衣翩翩柔美至极的女子也走到了晓命池。 她的目光带着无限的愁绪，望着面前杏花飘零的晓命池，眼中闪着仿若可穿过天地的无限思念。 “如意，这天地的真相，便在你自己的身上。” “让娘亲，为你指明回家的路可好？” 明明，她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却似乎看到了那走入晓命池的少年就在她的眼前....... 第269章 知否知否 一方洞天，承载着一片天地。 这天地之中，四处悬挂着墨香纸卷。卷卷长纸飞扬，似乎铺满了一座座悬于虚空之上的山峰。 一道道墨影随风飘动，又似仙迹一般....... 这片奇妙绝伦的天地之中，李如意睁开了双眼，目光之中浮现出了亓眉的身影。 只不过眼前的亓眉，却仿佛比如今要更小一些。 仿若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山巅，周围围绕着飘舞的墨字长卷，带着她的满头长发飘摇。 “这是......”李如意呢喃自语，“先来到了亓眉的晓命之境吗？” 晓命池中，他们将看到被天地所记载的过往。 只是眼前的世界显然不是琉璃境内的景象，却不知为什么被记载到了琉璃境的晓命池内。 难道，晓命池能记载的，不只是琉璃境内的一切吗？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似乎更早一些年的亓眉，他没有开口，而是望着亓眉......既然先来到亓眉的晓命之境，那便看看亓眉身后的东西吧。 这也是他等亓眉，想要与亓眉一同步入晓命境的原因！ 远处年幼的亓眉双目之中也浮现出了一丝迷茫，然后看向了李如意。 这一眼，让李如意明白。 亓眉似乎能记得一切，却似乎无法改变这被记载于天地之中的一切。 因为，她的面前走来了一位老者。 而她却似乎强行被带转过了头去，看向那老者....... 而亓眉身上的气息，却更让李如意震惊。 十三四岁的亓眉，却似乎早已拥有天人之境的修为！ “亓眉......”老者走到了亓眉的身前，神色淡薄，冷冷开口。 亓眉立刻站了起来，对着老者毕恭毕敬的开口：“仙君！” 老人仙君鹤发童颜，身姿挺立，双目之中似乎闪着曾经的亓眉所看不懂的颜色。 他轻轻的拉起了亓眉，而后平静道：“你而今已然登上天人境，对于仙道可有何明悟？” 亓眉那绝美的脸上似闪过一丝恐惧，而后摇了摇头：“不过只是修炼，又修炼罢了。” 仙君老人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视着亓眉良久。 而后点头道：“修行之路，注定需要感悟，只修炼却不行，应早些悟出地天妙意！” 亓眉低下了头去，低语道：“亓眉谨遵仙君之命！” 仙君老人转身离开，留下了亓眉一人站在原地。 在李如意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两个亓眉....... 一个亓眉面露哀伤，望着自己。另一个亓眉，眼中闪着不安和彷徨。 李如意眉头紧皱，不明所以。 画面一转，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眼前的景色在快速的流逝，而亓眉竟然没有再修炼，更是努力地散去一些修为....... 是夜。 一个比亓眉大上不少的少女来到了亓眉的面前，亓眉与她的目光交织，带着说不清的不安。 那女子神色绝望，坐到了亓眉的身前。 “三师姐......”亓眉张了张嘴，目露担忧之色。 女子目光落在了亓眉的身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已经失踪了，而今应该快轮到我了！” 亓眉一颤，双目闪着不安的苦楚，伸手上前，抓住了女子的手臂，“三师姐！” 女子惨淡的笑了一声，反手拍了拍亓眉的手背，摇头道：“小师妹，快跑吧。” “咱们师兄弟中，属你的天赋最高。等我遭劫后，或许便轮到你了.......” “咱们亓家一脉势弱，先祖去往那禁地已三千余年。” “而今的亓家，注定只能沦为鱼肉！” 亓眉眼眶泛红，嘴角带着苦涩，“师姐，我们去找仙尊，仙尊一定能为我们做主的。他一定不会让仙君胡作非为！” 女子望着亓眉，悲惨一笑：“仙尊？” “仙尊他老人家闭关已经足有数千年了，等我们死去，能否见到他出关都未必，如何寻他？” “如今的知否洞天，皆是仙君一人说了算！” 亓眉闭目，久久未语。 知否洞天的四家血脉，说到底不过只是知否洞天的刀兵而已，有用时，便是洞天之人，无用时，不过也只是一些外人。 一些可有可无的外人，如何能在洞天之中说得上话语？ 更何况，要他们死的，是洞天一手遮天的仙君？ 沉默之中，女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在，你如今修为尚且不到六境，仙尊暂时应该还不会对你下手。” 亓眉张嘴，“可是师姐你......” 女子苦涩的摇了摇头，“我已经无法再压制修为了，近些日子将越过六境。” 她仰头望向夜空，“原本，越过六境的四脉之人，将入洞天内门。而如今，却是死期.......” 亓眉红着双眼，紧紧的抓着女子，“师姐，仙君他究竟在修炼什么？” 女子摇头：“修炼什么，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仙君他不敢对内门弟子下手，唯有对四脉之中迈过六境的弟子动手！” “而如今的亓家一脉，更是皆为仙君之人！” 女子看向亓眉，语重心长道：“师妹，你千万记住，一定不能迈过六境。” “等一个机会，逃离知否洞天！” “逃离亓家！” “仙君他快要对我下手了，我会试着能否为你拖延一下时间！” 说完，女子便转身离开了。 亓眉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红了眼眶。那瘦弱的身躯，颤抖不止....... 时如流沙，岁月如流。 那离开的女子，再未回到过亓眉的身前....... 而亓眉更是在疯狂的压制着不断攀升的修为，让它迟些迈过六境。 这玄妙的知否洞天之中，竟让一旁观望的李如意，感受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而他面前的亓眉，眼见也渐渐的出现了一种恨意。 她憎恨知否洞天！ 憎恨已无几位亓姓之人的亓家！ 亓眉的身上似有一道目光看向了虚无之中的李如意，闪着悲凉。 李如意默然，他本就聪明，似乎也猜到了往后的大概！ 果然....... 这一日，那仙君老人，又一次来到了亓眉的身前。 他带着不满，寒声责问： “亓眉，你的修为为何毫无精进？” 亓眉浑身一颤，仰起头看向了仙君老人....... 第270章 北燕南飞 亓眉浑身一颤，仰起头看向了仙君老人....... 亓眉眼眸之中闪着恐惧，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变成了压抑的无助模样。 “仙君，我最近只觉得心气烦躁，故而修为无法精进。” 仙君老人一愣，目光一闪，似有光芒穿透亓眉的身躯，而后又收了回来。 亓眉话语半真半假，心气烦躁是真的，可修为无法精进却不是因为心气烦躁，故而仙君老人查探的时候，确实看到了其躁动的心气。 仙君老人点了点头：“为何心气烦躁？” 亓眉低着头，“前些日子，三师姐外出历练，又失踪了。故而我心中有些担忧，烦躁。” 外出失踪，是门内传出的结果。 这结果真真假假无人知晓，亓眉用此来说，并无漏洞。 仙君老人神色一闪，而后点了点头：“你的几位师姐都是亓家一脉的天骄，或许外出历练有所羁绊而未回。” “你只管安心修炼便是了，无需烦躁。” 亓眉点头，神色如常，“是！” 仙君老人见亓眉神色无异，顿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风过山川，亓眉的身周的那一道道墨卷之上竟然透出了血红的光芒....... 亓眉紧咬牙关，双目颤抖。 似乎她的身上，有一道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李如意，而后又低了下去。 春花秋月，时如光转。 这晓命之境中的亓眉，不再修炼，可修为却依旧在不断的攀升。 很快，即将到达六境！ 到达六境之后会如何，她不知道，只是却觉得那六境的修为，对她而言却是灭亡之时！ 终于，这日走来了一位黑衣老者。 李如意看着那位黑衣老者，顿时一颤，这位老者赫然就是当初在玉梳台上，亓眉身旁的那人。 他死在了亓家先祖的口中，为了救下亓眉，将其送离了亓家先祖的口下吸引。 亓眉望着走来的老者，终于露出了少女般无助的模样。 “师叔......” 黑衣老者望着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今，有一个机会放到了你的面前！” “知否洞天准备全脉进入那个荒渊禁地。” “但是荒渊禁地如今被独立于瑶观天地之外，无法正常进入！即便开启无上手段，也只能送进一人。故而需要有人先带着一块奇缘石进入其中，而后再滋养奇缘石，用奇缘石，带入更多的奇缘石！” 黑衣老人望着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最先进入之人，将付出极大的代价，或许会死去，或许会修为尽失！” “且修为要在天人之上，否则无法进入！” “没人愿意做这个事情，你要去吗？” 天人之上的修为，谁愿意 亓眉站了起来，感激地望着黑衣老者。 “我愿意！” 用不了多久，她也将死去，还不如去往那荒渊禁地！ 黑衣老人点了点头，沉声道：“如今的亓家，在老祖进入其中失踪之后，便再也不是亓家了。” “或许，你进入其中能找到老祖的遗留之物。” “找回雪心赋，将亓家失去的都夺回来！” 亓眉却低着头，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想要雪心赋。” 黑衣老者一怔，凝望着亓眉。 却见亓眉抬头，“他们进入禁地，是想要通过得到天地气运而得到那面镜子是吗？” 年幼的亓眉眼中闪烁着无边的滔天疯狂....... “我要得到那面镜子.......” “我要用那面镜子，斩落知否洞天！” 黑衣老者怔怔的望着年幼却似乎早已痛苦不堪的亓眉，良久，笑了起来。 “好，那师叔就陪你进入那禁地。” 黑衣老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石头，“这是一块小奇缘石，你藏好。” “等你进入禁地之后，我便进来助你！” 黑衣老人望着这块小石头，苦涩的摇了摇头：“只可惜这块奇缘石只能用一次！否则，我们也能在等几年之后，通过这块石头，逃出知否冬天的掌控！” “如今的亓家啊，只剩几人了.......” ....... 不远处的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这一切，终于明白了亓眉为何会到琉璃境。 他们口中的荒渊禁地，应该就是瑶观洞天对于琉璃境的称呼吧。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亓眉对于第一批进来亓家之人的死尽，是那般的平静。 第一批进来的亓家之人，或许都不姓亓。 亓眉进来，根本就不是为了知否洞天，而是想要借一面似乎是无上仙器的镜子，来毁灭知否洞天！ 一面镜子，才是他们的目的！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镜子，需要得到琉璃境的天下气运，才能得到它呢？ 知否洞天之中的亓家，早在亓家先祖进到琉璃境之后，便落寞了。 如今的亓家，或许没几个姓亓的。 说起来，似乎这琉璃境中的亓家，才是亓家了....... 亓眉的目光落到了李如意的身上，就那般看着李如意。 “李公子已经知道了，我们如今想要的东西是何物。” “李公子有何想要说的？” 如今的李如意已然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可他却注定将是她的死敌！ 她一定会要得到那面镜子，而李如意更是坑杀了那位黑衣老人...... 她唯一可信任之人！ 李如意摇了摇头：“这些都本是你就知道的事情，可对于迈入晓命，又有什么作用？” 亓眉低下了头去，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亓眉转过头，从画面之中的年少亓眉身上飘然而出，朝着知否洞天的一处地方走去。 “我想要知道，我的师姐们，到底去了何方.......” “仙君他，为何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 亓眉踏着步伐...... 阴阳逆转，画面倒行...... 一切似乎往更早而去！ 李如意跟着亓眉，终于在一片药庐之中，见到了亓眉所不知道真相。 只见到那仙君老人将那亓眉的师姐，丢入了一个丹炉之中....... 炉火腾烧，带着师姐痛苦的哀嚎而落幕。 一枚丹药出炉，耀眼而悲凉。 以亓家之人血脉炼制的丹药，却似乎带着一道无与伦比的仙气！ 那是知否洞天所无法比拟的仙人血脉....... “师姐.......” 亓眉红了双眼，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浑身冰凉。 她继续往前走去...... 时光似乎却朝着更早之前的长河上游逆流而去！ 第271章 总离人泪 画面越发的扭曲了起来，整片晓命之境内，开始出现了剧烈的颤抖....... 亓眉一步一步，踏着长河而上！ 猛然，却似因为李如意同在的关系，而让画面崩碎，化为落花，又急剧的朝着下游而去。 晓命之境陷入了混乱....... 亓眉猛的转头，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为何，她的晓命之境，因为李如意而朝着时间下游而去了？ 李如意同样不解，却似乎忽然感受到了一道来自雪心赋的牵引。 李如意一颤，僵硬的回头。 亓眉同样随着李如意的目光望去....... 只见他们的眼中，走来了一个浑身破败而濒临死去的老者。 那是亓莫生....... ....... “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老人一步一晃的走在去往晓命池的路上，他跌跌撞撞，终是倒在了晓命池外。 他的目光带着无限的哀伤，似乎带着迷茫。 “我的传人.......” “还是走入了晓命池，也罢...也罢.......” 他终究是无法再去往晓命池，看一眼他的传人。 可是他却不甘！ 他想要见一见从未见过的一面的此生唯一弟子！ 他想要看看，能否为他的弟子找到一线生机....... 不甘化为执念，他的身上浮现出了无与伦比的雪心赋，沟通上了地天之力，因果之力直入晓命池，连通到了李如意的神魂之上....... 他的双目似乎透过了山川江河，六道轮回！ 终于落在了身在晓命之境之中的两人身上。 “我叫亓莫生，我想起来了.......我是亓家天骄！” “我是亓莫生.......” “但归天地，始求莫生！” 亓莫生撑着身躯，极尽艰难的坐起。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笑着张开了口。 “我的弟子，原来是这模样.......” 身在晓命之境中的李如意，恍然如梦，他呆呆的望着亓莫生。他似乎在亓莫生双眸之中，见到了想要寻他的执念。 就如他想要寻到娘亲那样。 “前辈......” 李如意怔怔的开口，手足无措。 亓莫生笑了笑，“见到你，便足矣！” 他低下了头去，神色疲惫，似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天地已疾，这天地不好，雪心赋也不好，你要小心这不好的天地.......” 说着，亓莫生双眼之中又闪现出了迷茫。 “这片天地？荒渊禁地？似乎不对，我说的应该是瑶观.......” “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亓莫生摇着头，落寞的低头。 “我的弟子，你的命格，不属于这片天地！” “如今见你，才知我也救不了你.......” 亓莫生落寞的低下头去，凄苦的摇头叹息，“我如今真的没什么用，救不了你...” “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 亓莫生悲语呢喃传入了晓命之境的二人耳中，李如意茫然而悲戚。 亓莫生的话语，让李如意迷茫。 他想要找到他，竟然是为了救他！ 一面未缘，自己只是得了他的传承。而他带着执念，拖着濒死之躯，只是想要前来看看能否救他一命....... 李如意红了眼眶，跪倒在地。 他的命不好，却似乎有太多的人想要救他一命....... 先生、道长、小狐狸、陈其则，如今又有了亓莫生！ 甚至，他们萍水相逢而已。 “前...辈.......” 冰天雪地，亓莫生气息渐渐的微弱。 似有寒风终是吹入了四季如春的晓命池，李如意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亓眉的双目却一直落在亓莫生的身上。 终于，亓眉忽然红着眼眶，轻声对着那画面之中的老人呼唤了一声。 “老祖......” 轰！ 晓命池外的亓莫生猛的一颤，仰头看向了亓眉...... “亓家人.......” 他的目光从李如意的身上，落到了亓眉的身上，双眸之上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带着迷茫。 “亓家人...亓家人.......” “亓姓，我也姓亓！” 亓莫生摇头，像是忽然陷入了无边的困惑。 “我当年，为何要叛出知否洞天，来到这此地之后不愿归去？” “想不起来，似乎忘了什么.......” 一仰头，亓莫生忽然看到了远处晓命池的山坳之上，站着一个白须飘扬的廖云深。 廖云深望着晓命池山外的倒在天寒地冻之中的亓莫生。 忽然，他轻轻的抬起了手，摸了摸额头。 一道仙纹亮起，如超然于天地之上，一抹流光照入了亓莫生的眼中....... 亓莫生弥留之际，似忽然想起了什么。 “亓.......” “我想起来了，我亓姓乃是真仙后裔，血脉之中带着仙性！” 亓莫生转头看向了亓眉，眼中带着无边的哀伤。 “传言那是一场众仙陨落的大战，我亓家祖仙死去，亓家落寞！” “知否洞天纳我亓家血脉，乃是知道了我亓家血脉之中之中有真仙之力，故而想要圈养我亓姓，熔炼为丹！” “我当年知道了此事，故而借入禁地之名，逃出了洞天.......” “于此天地落地生根！” 亓眉猛的一颤，双目之中终于闪过明悟。 她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亓家在知否洞天，却越发的落寞，直至走到了如今的模样。 她也终于明白，要她死的不是仙君，而是知否洞天那一直闭关的仙尊！ 他们本是仙人之后，却沦落药引....... 亓莫生望着亓眉，哑然失声，开口呢语。 “你因是我亓家血脉，谨记，我等亓姓.......” 亓莫生闭上了双眼。 “生与天齐......” 风雪落下，亓莫生倒在了地上。 气息消散，李如意与亓眉的眼前的画面也轰然破碎....... 那道沟通着晓命池，连通着无尽因果的地天之力，也随之断开。 风雪吹奏，带着茫茫碎云落下。 晓命池的山巅之上，廖云深望着山下已然死去的亓莫生，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回头看向了身后，还浮在晓命池上的年轻男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故友，执念已了，便安心去吧......” 一山隔着两季，山外之风雪四溢，山内依旧如春。 山巅响起了廖云深独自唱起的戏腔， 飘荡在风雪之中.......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长歌伴雪，似带着挥之不散的落寞。 山外那老人的尸体，终覆上了白雪....... 第272章 玄凤习拳 谁将寒天扫归雪？ 满山云碎，一帚澜衫。只缘凄凄仙人憾。 谁见古人写聊斋？ 满纸长话，一笔落难。却语寥寥满地残。 满山杏花海中，廖云深望着那山外的尸体，萧瑟的转身，回到了晓命池畔。 他走不出晓命池，就连给故人送别，也只能隔山相望而已。 “又一位故人离去了.......” 廖云深的白须随风轻舞，像是在飘舞着往昔。 他又这难以明言的悲伤，仿若预见了一些什么....... “廖老头......” 小娀简走到了廖云深的身旁，抓起了廖云深的衣摆，“你教我修炼吧？” 廖云深回头，笑了笑：“你之前不是不喜欢修炼吗？” 小娀简似乎有些低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修炼。” 廖云深点了点头，“好，那我教你，你们玄凤的修炼之法。” 小娀简抬头，深深的望着廖云深。 “廖老头，你是不是曾经认识她？” 在她的眼中，廖云深似乎什么都知道，谁都认识！ 他知道自己是玄凤，也知道玄凤的修炼之法，更是认识数千年前的亓莫生。 似乎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他也认识死在凤鸣江底的那只玄凤呢？ 廖云深笑着摸了摸小娀简的脑袋：“对呀，她也是我的一位故人。” 小娀简仰着头，双眼不安的望着廖云深，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老头能不能告诉我，她真的是坏人吗？” 凤鸣江底的那柄剑上的老头说过，玄凤是万古凶兽，曾为祸世间。 她很害怕，害怕自己是那样的人。 她知道李如意是好人，如果自己是坏人，怎么能跟李如意走在一起呢？ 她从来不在李如意的面前表露担忧，可是却一直记着玄凤是凶兽的事情。 她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是坏人，李如意会变得不喜欢她。 小小的担忧之中，是不想有一天，李如意因为曾经救了她而后悔...... 廖云深望着小娀简眼底的担忧，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玄凤是天地间的瑞兽。” “瑞兽怎么会害人？那些不过都只是有人的谎言罢了。” 小娀简眼角勾起，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你救我，也是因为她是你曾经的一个故人吗？” 廖云深点头，轻抚着长须，“没错，她确实是我的一位故人。一位很好故友！” “你是她的转世，自然也是我的后辈。” 廖云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寥寥天地。 只可惜，这天地之间，能转世的只有玄凤而已.......只是此言，他未曾说出。 小娀简开心不已，踏着杏花林中的满地落花蹦蹦跳跳，似一只翩翩起舞的小小玄凤。 杏花飘扬，带着廖云深眼角的笑意。 她看向了仙风道骨的廖云深，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廖云深开口道： “老头，快教我修炼！” 廖云深开口：“好，你后退一步。” 小娀简往后退了，期待地望着廖云深。 廖云深沉思，缓缓开口：“玄凤一族，乃是天生地造的灵物，故而无需修炼自身，只需要沟通天地便可。” “然沟通天地，也需要你自身唤醒玄凤一族之力。” 小娀简沉思，惊讶道：“那岂不是，有一天我苏醒了玄凤一族之力，就会直接变得很厉害？” 廖云深轻笑：“那是自然！” 小娀简激动的问道：“那我怎么唤醒玄凤之力？” 廖云深沉思，“玄凤一族，自身力大无穷！” “我教你一套沟通血脉的拳法，你修炼这套拳法，等修炼至大成，自然可以此拳法唤醒血脉之力。” 小娀简期待的连连点头，圆嘟嘟的小脸上挂着欣喜。 廖云深半步向前，半步向后，双腿微曲，架起了拳势。 “看好！” 廖云深一拳扫出，拳劲破空，气势恢宏。 小娀简也学着廖云深的模样架起了拳势，跟着廖云深一拳扫出。 呼！ 廖云深看着小娀简那‘四不像’的拳式，并未说什么，只是笑了起来。 “不错，继续跟我学！” 一人教，一人学。 这杏花飘零的晓命池畔，一老一少似乎都极为认真。 只是那晓命池中的亓眉，额头上忽然亮起了一道仙纹，仙纹耀光刺破苍穹。 轰！ 亓眉知晓了自身仙人血脉，终又一次迈入了晓命。 小娀简转头，神色不满。 “她怎么比李如意突破的还快？” 廖云深笑了笑：“她本就是仙人的血脉，知晓其命后，自然会突破。” 小娀简嘟着嘴，“那李如意呢？” 廖云深摇头，“那就得看他能否晓命了.......” 小娀简有些担忧，却认真的开口道：“他一定可以的！” 廖云深好奇，“你如何知道？” 小娀简笑着昂起了头，“因为他是李如意呀，他是半月山的点灯人。” “曾经我在江底下每次剑暮来临的时候，都会看到他在江边点起灯。他点的灯真的很好看.......” 小娀简有些惋惜，“只可惜，已经好久没见到他点灯了。” 点灯......廖云深神色古怪。 “点灯做什么？” 小娀简收起了拳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因为他想要点灯，找到他的娘亲.......” “不过，我觉得，他点的灯很奇妙。” 廖云深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怎么个奇妙？” 小娀简想起李如意曾经在江畔点灯的模样，咬着手指开口：“我听闻这世间的点灯人点灯，都是为了驱散黑暗！驱离剑暮之中的诡异。” “可李如意点的灯却不是。” 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他每次在江畔点起的灯，都会让从凤鸣江底出来的那些诡异变得平静。” “然后，那些诡异会在剑暮升起之时，借着他的灯火之力，冲出天地.......” “就好像.......死去之人，借着他的灯，去往生了一样！” 轰！ 廖云深闻言，身躯猛的一颤。 转过头，看向了池中双目紧闭的李如意。 眼中起了波澜....... 杏花飞舞，落于廖云深的白发之上。 廖云深转过头，不知为何走到了一株杏花树下，呆呆的望着那晓命池。 “往生.......” 第273章 如意那年 晓命之境中，属于亓眉的那画面悄然消散。 亓眉也终于因晓命而突破晓命境。 李如意似感到自己又一次往下沉去，沉到了池底。 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漆黑一片。 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周围无尽的寒冷....... 茫然四顾，李如意迈开步伐，走在黑暗之中。 可周围实在是太黑了。 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可却似乎走在了街头....... 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如意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灯烛，点亮。 烛光的微弱光芒照在了黑夜之中，照出了周围的景色。 是夜，周围寂静一片。 唯有白雪飘零....... 他的面前，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小路，路边除了白雪，什么都没有。 “这是......半月山！” 这里，有着他熟悉的一切，他自然一眼便看了出来。 只是如今是深夜，家家户户都熄了灯，让半月山变得漆黑一片。 恍恍惚惚，李如意踏着步伐，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城外。 声声妖兽的嘶吼响起，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他不由的有些害怕。 好奇怪，明明，他早已不惧怕妖兽....... ....... 亓眉茫然的望着面前那只有四五岁模样的李如意，看着他因害怕而颤抖，却还是朝着城外走去。 他似乎，在等着谁，却又想要去迎接着谁。 她自然知道，如今的李如意只是身在其中，眼前的一幕是曾经的李如意所经历过的事情！ 即便是李如意，如今也只能看着而已....... 毕竟，之前在属于她的晓命之境中，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看客而已。 只是...... 亓眉转头看着寂静而诡异的黑夜。 “这便是......属于这片天地的那个，诡异剑暮吗？” ...... 这一刻，李如意的感觉很奇妙。 似乎自己是自己，却似乎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自己，他身在其中，却似乎只是一个看客。 是了，这是晓命之境！ 只不过是被天地所记载下来的曾经发生过的一幕。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四岁那年，好奇娘亲外出点灯，而第一次走入剑暮之中。 忽然间，李如意心中升起了一丝紧张和惶恐。 他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而他，能在这被记载的下来的过往之中，找到她...... 只是，他却只能是一个看客！ 他跟着曾经的小如意，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城外。 他感到了害怕，却还是紧咬牙关朝着剑暮之中的江畔走去。 风雪吹奏，风过江畔。 小如意点着手中的灯烛，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城外。 周围都是诡异的一双双眼睛，和无边的妖兽。可是那些妖兽和诡异却似乎害怕小如意娘亲留下的灯烛光芒一般，未曾靠近。 “别伤害我，别伤害我.......”小如意颤颤巍巍，全身发抖，却还是一步一步朝着江畔而去。 “我只是.....只是想去江畔找娘亲.......” 李如意听着幼年的自己那颤抖话语，默然无声，只是将目光眺望向了江畔。 终于，他在那江畔，看到了无数盏亮起的灯烛... 和那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衣，一头长发随着江上吹来的风而飘舞着。 她手中点着灯烛，而后将其立在一柄柄残剑之上。 江风徐过，那盏盏灯烛耀眼而明媚。 许是小如意手中的烛光微亮，又或是小如意害怕的喘气之声让江畔的那人感到疑惑。 她回过头来，看到了黑夜之中的小小男孩。 那一眼，刺入了李如意的心中，让他心神狂颤....... “娘亲......” 李如意和小如意的同时开了口，只是李如意是低吟，而小如意却是高呼。 那江畔的娘亲显然先是一愣，然后迈开步伐奔了过来。 她走到了小如意的面前，抬手按在了小如意的肩膀上，蹲了下来，“如意怎么来江畔了？” 那话语轻柔，飘入了李如意的心中，荡起了无边的思绪。 他就这般看着眼前之人，看着那熟悉却似乎早已模糊的模样....... 小如意弱弱不安，抬手抓住了娘亲的手指。 “今天睡不着，就想来找娘亲.......” 娘亲脸上挂着疼惜，摇头问道：“是不是身体又痛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小如意红了眼，也让李如意湿了眼眶。 小如意抬手捂着胸口，委屈的点了点头。 “一点点，一点点痛。” 何止是一点点痛.......李如意只是望着娘亲，却说不出话。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他改变不了，只是寄在曾经的自己身上，感受着眼前的一切。 当年，他病痛缠身，又岂会只是一点点痛？当年的他，只不过是不想让娘亲担忧而已啊。 而娘亲又岂会不知道呢？ 她心疼的搂过小如意，将小如意搂进怀中，抬手轻轻的拍打着李如意的后背，“如意不怕，等长大......就不痛了。” 李如意感受着那久违的怀抱，灵台之中，吹满了凄楚。 ......娘亲。 小如意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不因病痛而难看，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娘亲，你什么时候点完灯？” 娘亲转头，看向了江畔，“很快，很快就点完了。” “点完灯后，娘亲就回家了！” 小如意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如意能跟娘亲一起点灯吗？” “等点完灯，咱们一起回家？” 娘亲回过头，对着小如意笑了笑：“好啊，那娘亲教如意点灯！” 小如意开心的跳了起来，只是刚一跳，脸色却又一阵苍白。 娘亲看在眼里，却似乎难以再说些什么。 她拉起了李如意的小手，朝着江畔走去。 小如意便这么跟着她，看着她又继续的点起了灯...... 小如意乖巧的跟在一旁，却还是好奇的问道：“娘亲，为什么要点灯？” 娘亲又燃起一盏灯烛，立在残剑之上。 她迎着风，看向了那江畔的无尽诡异。回过头，摸了摸小如意的头顶，“因为，娘亲想要让跟如意一样的乖孩子，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呀。” “死在外面的孩子，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如意不解，却还是问道：“那跟如意一样的乖孩子们，回家了吗？” 娘亲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 “娘亲的灯，照不清路.......” “往后啊，要如意点起的灯，才能让他们回家呢！” 第274章 小小稚童 小如意不解，他只是仰着头，天真的望着自己的娘亲。 “为何如意点的灯，才能让他们回家？” 娘亲轻捋小如意的额前长发，将其撩至耳后，面如春暖般开口：“因为如意，曾经也走丢过呀。” “只有如意，才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小如意天真而开心的开口：“那如意一定很厉害。” 娘亲笑着点了点头：“如意自然是最厉害的。” “因为，娘亲在如意的身上放了很重要的东西......” 江风吹来，卷起娘亲那秀发，露出了娘亲那绝美的容颜，好似不是人间景色一般。 “那如意以后也跟娘亲一样点灯，让跟如意一样乖巧的孩子可以回家！”小如意笑着开口，却不知为何又低下了头去。 可是娘亲，如意好像活不久啊....... 如意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呢？如意活不了几年了！ 山里人都说，如意活不过十岁...... 小如意心中带着不舍和对于那死亡逼近的恐惧，低头不语。 李如意看着年幼时低着头的自己，似乎想了起来。 原来，从那时起。 他便知道，自己活不太久了...... 娘亲望着如意沉默不语，双手一颤，闭上了双眼。 她的孩子啊，从小病痛缠身，也懂事得早。 只是....... 娘亲起身，拉起小如意，继续在江畔点着灯。 小如意也懂事的跟在身旁，看着盏盏亮起的灯烛。小如意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原来，亮满灯烛的江畔，竟这么好看....... “如意！”望着江面的娘亲忽然开口，对着小如意呼唤了一声。 “嗯？” 小如意抬起头，疑惑的望着娘亲。 娘亲回头，对着李如意开口：“既然如意今天到江畔了，那娘亲便教如意一句口诀。如意要记住！” 小如意立刻点头，“好！” 娘亲转过头，对着李如意道：“跟我学。” 她轻轻的松开了抓着李如意的手，双手作捧花状，向上轻轻抬起...... “残兵归弥处，剑暮惊不眠...” 轻柔而细腻的话语响起，小如意也立刻学着娘亲的模样，双手轻轻捧起，“残兵...归弥处，剑暮.......” 娘亲笑着重复，“剑暮惊不眠。” 小如意立刻又是重复了一遍：“残兵归弥处，剑暮惊不眠。” 娘亲继续开口：“清明同碧落...” “萤烛......照归途。” 小如意的双手轻轻抬起，送往虚空：“清明同碧落，萤烛照归途。” 嗡....... 一言落下，虚空波澜涟漪。 江畔数千盏灯烛之上的火光，忽然脱离了灯烛。 火光慢慢飘起，如同千余盏祈天灯一般，朝着夜空而去....... 一时间，漆黑剑暮之中的无数诡异忽然平静了下来。 它们转头看向江畔的母子二人，竟然对着两人屈身一拜，而后朝着虚空那远去的无数灯火追去。 小如意茫然的望着这一幕，却是什么都不懂。 只是他的娘亲，却回过头，痴痴的望着他....... “如意，你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小如意一颤，似乎感到肩头多了一些什么不懂的东西。 他只是知道，要听娘亲的话，便点了点头。 “好！” ....... 李如意依旧不懂，为何娘亲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似乎他生来就与常人不同，他也依旧不知，为何他点起的灯烛，会与娘亲不同...... 眼前的画面流逝，如同翻阅着画卷一般。 这一日， 小如意被病痛折磨地满地打滚...... “娘亲，如意好痛。” 他哭着喊着......渴求娘亲能够帮他。 “娘亲！娘亲！” 身上不断的传来痛楚，像是有人用剑砍在他的身上一样！那痛苦并非是来自肉体上，更像是来自灵魂深处。 “如意好痛，如意好痛！” 娘亲闻声推门而入，跑到地上的小如意身前，抬手扶起了小如意，“如意，如意等娘亲端来汤药！” 她将小如意抱到了床上，然后慌乱的转身，冲出了房间。 很快她便端来了汤药，欲扶起小如意喝掉汤药。 只是，痛苦不堪的小如意却打翻了汤药！ 砰！ 药碗落地，碎了一地。 “如意不喝，如意不喝。” 他哭着喊道：“这汤药没有用，根本没用！每次喝了，如意还是会痛！” 这是他，第一次耍小孩子脾气！ 娘亲呆滞的看着那洒落满地的汤药，回过头，红了双眸。 未再开口...... 沉默之中，小如意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忍着疼痛，望着自己的娘亲。 他看到娘亲落下了泪水！ 一瞬间，小如意无比的慌乱，他强撑着起身，一双小手抓住了娘亲的手指。 “娘亲，对不起.......” 他看到娘亲哭泣，只是觉得自己的不懂事，让娘亲伤心了。 他什么都不怕，只是不想见到娘亲伤心。 “娘亲，对不起！如意...如意以后一定乖乖的喝药，娘亲不哭好不好？”小如意带着哀求道。 娘亲摇了摇头，低下头，抚摸着小如意的小脸。 “还疼吗？” 小如意立刻摇头，“不疼了，一点都不疼。” 明明还是很疼，可他却不敢再说疼。 娘亲望着小如意满头因疼痛而流出的冷汗，看着小如意那稚嫩却强撑的模样，眼眶愈发的红了。 她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如意等等，娘亲再为如意煎药。” 小如意望着娘亲的离去，忽然开口： “娘亲，这汤药很珍贵吗？” 他知道半月山很穷，穷的只有数之不尽的诡异。 这汤药，或许是娘亲点灯赚来银两买的。 可却被他打翻了....... 娘亲回头，脸上挤出了微笑：“再找就是了。” 等娘亲离开，关上门。 小如意看着地上被他打翻的汤药，愈发的自责了起来。 他紧咬着牙关，趴下了床。 稚嫩的小手，捡起了地上的药渣，放入了口中....... “娘亲，对不起。往后如意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闹脾气了。” “娘亲，不要生如意的气好不好？” 稚子那稚嫩的话语传出门外，门外那女子泣不成声....... 推开门，透过门缝。 小如意哭泣着，因病痛而满头是汗，那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可他却忍着疼痛，拾着药渣，吞入口中...... 第275章 声声童谣 病痛未散，可小如意却再未哭泣过。 也再未闹过脾气。 小小的脸上，挂着远超同龄孩童的懂事。 娘亲依旧会在每次剑暮来临之时，去往江畔点灯，而李如意却总是乖乖的等在家中。 不敢再擅自离开小院...... 他害怕，害怕自己因病痛而死在外面。 他害怕，就像娘亲说的那样，死在外面的孩子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时过境迁，岁如流沙。 这一年，小如意长到了五岁...... ...... “娘亲，我身子有点痛！” 躺在床上的小如意对着娘亲开口，虽然不再调皮，可剧痛来临之时，他还是会感到烦躁。 可明明很痛，他却只是说‘有点痛’。 他想让娘亲帮他，却不想让娘亲担忧。 故而，只是有点痛....... 娘亲轻轻的拍打着小如意的后背，“如意要忍着，忍过去，往后就不痛了。” 小如意天真的抬头，“真的吗？” 娘亲轻轻的点了点头，“真的，往后就不痛了.......” “那好...”小如意闭上了眼睛，“如意忍着。” 可是忍了很久很久，还是觉得神魂之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小如意又睁开了眼睛，“娘亲......” “还是有点痛？”娘亲问。 小如意点头，“嗯。” “就像.......我身体里有另一个我，我们正在相融，但是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喜欢他，所以他很痛。” “所以我也很痛......” 小如意那超乎常人的感知，让他说出了这一番比喻。 可一旁的娘亲却双手猛的一颤。 她轻轻的回过头，轻轻拍打着小如意的胸口：“那娘亲给如意唱儿歌，如意听了儿歌，就不许痛了。” 小如意抬起头，深深的点了点，又闭上了双眼。 娘亲柔美的声音传入了小如意的耳中，在小如意的心海中回荡。 “脚盘脚，盘三年。 降龙虎，系马猿。 心如水，气如棉， 不做神仙做圣贤。 东屋点灯西屋明， 西屋无灯似有灯。 灯前一寸光如罩， 可怜灯台不自照。 灯前不见灯后人， 灯后看前真更真......” 歌谣悠扬，乘着摇晃的烛光传出了窗外。 窗外那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似乎带着稚童所不理解的迷茫，吹起了风。 稚童渐渐陷入了安静，匀称的呼吸声伴着歌谣入睡。 他的娘亲低着头，轻轻抱着小如意。 “事事如意，世事如意.......” ...... 李如意望着面前这一幕幕，呼吸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哪怕小如意睡去，可他的目光却不曾离开娘亲片刻，他早已记不清了娘亲的容颜，可如今，又是这般的熟悉。 他嘴角带着笑意，似乎慢慢的沉入进了这晓命之境中。 可是越沉入，却古怪的越脱离....... 直至，他从小如意的身体上脱离了出来！ 可惜，他能看到娘亲，娘亲却看不到他。娘亲的眼中，只有那病痛缠身的小如意...... 他如画中人，却是画外人！ 是了，这只是被天地所记载下来的过往而已...... 这年，小如意长到了六岁。 这日，是分别之日...... 是小如意最后看到娘亲的一日。 李如意知道往后的一切，却无法做任何的事情。 他只能看着，看着曾经懵懂无知的自己！ “如意......” 娘亲似有所感，望着蹲在地上玩耍的小如意，眼中尽是不舍。 小如意抬起头，笑脸挂着天真：“娘亲。” 娘亲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着小如意，颤声开口：“如意近来还会疼痛吗？说实话！” 只是那颤抖的话语，小如意并未感受到什么异常。 小如意小脸挂上了微笑，摇头道：“不痛了。” 见娘亲不信，小如意只能嘟起了嘴，“其实还有一点点，但是好多了。” 不过，他却感到越来越不好。 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身上飞速的流失...... 这个，他没有说。 微风吹入小院，长发乱了。 娘亲的脸上尽是哀伤，“如意，娘亲要去点灯了，你一个人在家不要害怕。” 小如意不懂娘亲眼中的哀伤，只是乖巧点头，“娘亲放心，如意不会害怕的。” “如意会在家里，乖乖等娘亲回来。” 娘亲紧紧的搂着小如意，然后毅然决然的起身，朝着院外走去。 长风吹夜，吹起的娘亲的长裙。 那身姿落在了小如意的眼中，小如意眼中带着期待，对着离去的娘亲喊了一声：“娘亲，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如意学会了娘亲的歌谣，想等娘亲回来唱给娘亲听。” 娘亲回头，红着双眸，展颜一笑，“好呀！” “等娘亲点满江畔的灯，就回来了......” 小如意开心的点了点头，望着娘亲的离去。 他眼中闪着期待，站在小院之中。 吱呀... 微风徐来，关上了院门，阻断了小如意的视线。 他仰头看向被风吹动的树叶，抱起一双小手，祈祷呢喃：“风儿吹小一点，莫吹灭了娘亲的灯...” “这样.......娘亲就能早一点回来了。” 一旁看着的李如意早已失魂落魄，他望着曾经的自己，对着小如意嘶吼：“追上去，追上去！” “唱歌谣啊，唱给她听呀.......” 可是，小如意却听不到。 李如意转头看向院外，丢下了小如意，朝着远去的娘亲追去。 他想要看看，娘亲去了何方...... 他追着离开的娘亲，看着她走到了江畔。 娘亲走到了江畔，坐在了地上。 她似乎虚弱不堪的模样，终于渐渐的闭上了双眼。 “如意，你一定要活下去......” 一缕风儿吹过，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剑暮之中，就那般消失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李如意恍惚跌坐在了地上，双目之中尽是迷茫。 他......依旧不知道娘亲去了何方！ ...... 小院之中，亓眉双目一直看着小如意。 恍惚之间，她擦了擦眼角，却不知何时竟然湿了脸....... 小如意带着期待，坐在院中。 直至剑暮褪去，直至日霞升起...... 小如意双眼之中的期待，渐渐的变成了惶恐，不安，和迷茫。 他有心想要去往江畔寻找未曾归来的娘亲。 可是却想起了答应娘亲的话语，他低着头，呢喃自语：“如意是乖孩子，要在家里等娘亲回来。” 只是，日出日落。 娘亲依旧不曾归来....... 终于，小如意望着院门，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娘亲，你不要如意了吗？” “可是，如意已经变乖了呀......如意再也没有惹娘亲不高兴了呀。” 他低下了头：“娘亲，娘亲，不要丢下如意。” “如意只有娘亲了.......” 长风吹入小院，吹落了泪水，荡起了一院无助。 小如意还是推开了院门，似想起了要等娘亲归来，唱给娘亲听那他已经学会的歌谣。 “如意真的学会歌谣了，如意没有骗娘亲。” “娘亲，你听......” 他站在院门之下，哭着开口，唱起了歌谣。 “脚盘脚，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心如水，气如棉，不做神仙做圣贤......灯前不见灯后人，灯后看人真更真！” 稚童的哭声传遍街头。 “娘亲，不要丢下如意。” “如意好害怕......” 第276章 阴阳之境 “娘亲不要丢下如意.......” “如意.......什么都没有了！” 那无助而绝望的哭泣在街头响起，人们驻足，望着那小孩的哭泣心中不忍，却没有人敢上前抱起他。 人们知道，那小孩命不好。 就像一个衰仙一样，走到哪儿，倒霉到哪儿....... 而今，似乎就连他的娘亲也....... 无边的叹息响起，有人关起了门，有人收起了摊。 原本热闹的街头，竟忽然变得极为安静。 只剩下了小院门口，那哭泣的小如意独自一人。 不远处，在那画卷之外的亓眉早已呆若木鸡。她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双眸之中闪着寒江涛水。 她听着小如意的哭泣，僵硬的转头看向了城外的方向。 似乎，她看到了江畔，枯坐而望着江水的少年...... 她无法想象，那少年是如何从这悲伤之中走出来的！ 亦或者... 他从未走出！ 她继续地回头看着小如意...... 她看着他被同龄之人驱赶，看着他落寞的独自走出城外，看着他学着娘亲的模样，独自点起了灯。 小如意说：“只要江畔点亮灯烛，娘亲就回来了。” 可是，江畔的风很大，大到那稚嫩的小孩，根本就无法点满烛...... 他又唱起了童谣，要让风，不再像他曾经一样顽皮。 终于，他点满了江畔的灯。 可是，他的娘亲依旧不曾归来。 亓眉看着小如意倒在了江畔，倒在那剑暮之中...... 寒风吹过小如意的身躯，吹起了漫天的凄凉。 两位道长走到了小如意的面前，跟他说：“如意的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不是如意害死了娘亲.......” “如意命不好，大家都不喜欢如意！那如意就日行一善，总有一天，大家会喜欢如意的。” “如意，也会改命的。” 就这样，小如意在先生的教导之下，开始日行一善。 而他，也带着希望，日日长大。 先生为他算命，每日一卦。 一卦十年，三千六百签，签签皆下下！ 十岁命劫...... 十三岁命劫...... 十六岁命劫...... 直至，亓眉看到了那以自己半条，吊着李如意性命三年的徐羡渔。 直至，他们相伴走出了半月山。 时光流转，岁月如梭。 亓眉看完了李如意的一生，这才明白，那少年如今.......只剩下了一年的寿命！ 她忽然明白，亓官宴口中的‘烂好人’，为何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缓缓的走到了江畔，看到了独坐江畔已不知多久的李如意。 他自画卷之中，那娘亲消失后，便再未离开过这江畔。就像这江畔，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一样。 寒风吹奏，卷起了少年的衣摆。 一柄残剑被风吹倒，倒入了江水之中，溅起的水花穿过了少年的身躯，落在了地上，荡起无边涟漪。 “娘亲，如意还是未能找到你。” 李如意开口低喃，只是眼中的那失落，似乎渐渐的泛起了光芒，那光芒之中闪着疯狂。 “不过如意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 “我有雪心赋！我要以雪心赋，借整个琉璃境的山川脉络之力，看遍这世间.......” 这是属于他的晓命之境，在这梦境之中......他无所不能！ 李如意缓缓的蹲了起来，张开双手，按在了凤鸣江畔。 “若地天之力终归不祥，那我便身入诡异！” “反正，这世间，也没什么好的.......” 一旁的亓眉未曾开口，只是看着那江畔陷入疯狂的李如意。 她知道，这晓命池，是他唯一能够借天地之力寻找娘亲的机会......他怎会放弃？ 廖云深说，不可沉入其中。 可对他而言，沉入其中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一点金光出自李如意的脑海，化为无尽波澜，又借着山川地脉之力，疯狂的朝着无限远蔓延而去...... 整个晓命之境开始扭曲了起来，似乎与亓眉的晓命之境一般，朝着长河的上游而去。 亓眉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她一边等着属于他的晓命揭开，一边对着李如意开口：“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们究竟想要在琉璃境夺取什么吗？” 李如意低头，持续的运转着雪心赋。 亓眉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我们想要一面镜子！” “一面笼罩着这个荒渊禁地的镜子！” 李如意猛的回头，怔怔的望着亓眉。 亓眉继续开口：“那是一面无与伦比的镜子，乃是曾经仙人的无上仙器！自天宫被斩落时，落入人间。” 李如意神色恍惚，不明白一面镜子到底有什么神奇，要他们这般费尽周折的入侵琉璃境。 更是不明白，取得一面镜子，为何要夺取整个琉璃境的天下气运。 雪心赋不断的运转，他借着山川地脉之力，在这被记载的晓命之境中，寻找着娘亲的去向。 天地越发的暗沉，似乎进入了一片长达数年的剑暮之中....... 亓眉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被剑暮所笼罩的天地。 “那面镜子落在了荒渊禁地，那荒渊禁地，便隔绝出了瑶观天下......”亓眉继续低沉的开口。 “自此，荒渊禁地之中原本存在的人们，便被困在了其中。” “他们以为，天地只有那么大.......” 亓眉低下头，看向了李如意，“那面镜子，有两个名字......其一为阴阳镜！” “其二为...” “.......琉璃镜！” 轰！ 李如意的脑海如同被重击一般，陷入了黑暗。 琉璃境...琉璃镜！ 亓眉继续开口：“玉梳台上的那面古镜碎片，就是其碎下的一角......” “你曾进入过古镜碎片。” “你如今还觉得......那古镜天地之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镜内镜外，一人双生！” “此为阴阳......” 似有一道熟悉的气息传来，李如意猛的转头看去。 他只见...... 一个抱着襁褓的美丽女子，走入了剑暮，走到了璃阳城外的远山之上。 李如意似乎终于明白了一切，“阴阳镜......镜内镜外，阴阳双生！” “互为......诡异！” 他的眼中，看着那美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孩，走在剑暮之中，在无边的诡异之中，寻觅着什么。 直至，另一个同样怀抱襁褓的‘诡异’，走到了她的面前。 李如意张了张嘴，“娘亲......” 这是祁平曾言，娘亲曾抱着还是婴儿时期的他，走入了剑暮...... 第277章 无生之劫 那时他还小，很小很小。 小到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娘亲的怀中吱呀乱语...... 那慕云走到了与她一般，同样抱着孩子的诡异面前。那诡异平和的望着慕云，竟开了口：“一定要这样做吗？” 话语诡异，却异常的平和...... 画卷之中的慕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 尚且不能开口的小如意，抬起稚嫩的小手，玩弄着慕云的长发。 慕云深吸了一口气，“这镜中天地困着世人，我不想再让我的孩子再被困在这阴阳颠倒的世界里！” 她抬起头，眼中凄苦的望着剑暮。 “这世间终将引来阴阳交汇，在那阴阳交汇的无尽剑暮之中，世人终将在与自己为敌中，死在自己的手下！” “我想要让他活着，活下去！” “便要让他可自由的出入镜内镜外，唯有如此，他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或许，也能带给这苍生万相以一道希望.......” 诡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怀中的孩子。 仔细看去，两人怀中的孩子，竟是一模一样！ 诡异轻叹，“为人母，总想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只可惜这天地被分为了阴阳双生。” “而生在镜子之下的人们，同样也会生在镜子之内！” “镜外为阳，镜内为阴。一阴一阳，终将走向灭亡......” 远处的看着画卷之内这一幕的李如意，身躯早已麻木。 原来，他生在镜中！ 原来，这整个琉璃境的苍生，都只是镜下阴阳相悖的苦儿...... 生在琉璃境中，天生便有双生！ 一个活在镜内，一个活在镜外。 相似，却不尽相同。 阴阳相撞之时，彼此相见，彼此视为诡异...... 那无数点灯人，曾经屠杀的‘诡异’们，何曾不是另一个自己？ “只是让镜内镜外的如意相融，你带他出镜，会让他成为世间的弃儿。”诡异苦涩的开口：“拥有阴阳双生之人，终将被琉璃镜所排斥！” 慕云摇头，“阴阳即将交汇，届时阴阳颠倒！” “阴面之人无法活在阳面，同样阳面之人也无法活在阴面！” “世间苍生终将在那阴阳颠倒之中死去！” “可是如意会以阴阳双身，活下去！” “这是......”慕云低头，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小如意的面颊，“我为他寻到唯一的生机！” “只可惜，称心生时神魂残缺，让阴阳身出现了不同，无法相融！” 诡异开口问道：“可相融又如何？” “他终将被困在镜中，无法逃离！等世间之人尽数死去，他依旧只能孤独的活着......” 慕云轻轻的笑了起来，平静地望着身为‘诡异’的自己。 “我将以我的修为寿元化作一剑，斩去琉璃镜对他的‘注视’，留下六年的生机，等他长大。” “然后悄然离去......” 诡异红了眼，哽咽之中似乎带着无边的心疼。 “那如意将活得无比的艰难......甚至活不下去啊。” 慕云低头，眼中晶莹落下，滴在怀中小如意的脸上。 “至少，那样他有一线希望。” ‘诡异’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将怀中的‘诡异’婴儿递到了慕云的手中，而后转身离去。 “从此，镜内的如意，便''死''在这一次的剑暮之中了！” “''死''在幼年时......” 慕云望着离去的另一个自己，忽然开口：“等我死去，失去了阳身的你，在阴阳颠倒之时......” 她并未说完，似无法再言语。 ‘诡异’回头，嫣然一笑。 “我的孩子能活着，便够了.......” 慕云点头，转身离去！ 她怀中的两个如意，在她的怀中渐渐的融在了一起，自此阴阳双生合二为一！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早已无法言语。 他看着慕云走出了剑暮，看着慕云在走出剑暮之后，举起了手中剑，斩向了怀中的小如意。 小如意的哭声响起，落在了祁平等璃阳禁卫的耳中。 一切都浮出了水面...... 晓命，晓命。 原来，他的晓命，竟然也是苍生被困在镜中的悲惨真相！ 亓眉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轻声开口：“琉璃镜也叫阴阳镜，自它破碎之后，阴阳不稳，故而周期性的发生阴阳相撞。” “那便是你们这片天地的所谓剑暮！” “阴阳相交之时，便是剑暮降临之夜！可破碎的阴阳镜，终将会阴阳颠倒！那个时候，身为镜内镜外的双生世人，将死在阴阳相对的彼岸！” “所以......”亓眉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我们不夺取琉璃镜，这世间除了你之外的世人，也终将死去。” “这便是，你所在这片天地的...” “......无生劫！” 无生劫下，无人可以在阴阳颠倒之后，存活下来！ 除了李如意！ 他娘亲，以自己性命为代价，为他找到的一线生机...... 亓眉看到了李如意的晓命之后，终于明白......李如意对于这世间苍生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他，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生机！ 可这一切，李如意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那一句： “我将以我的修为寿元化作一剑，斩去琉璃镜对他的‘注视’，留下六年的生机，等他长大。而后，悄然离去......” 原来，他的娘亲真的不在了！ 他此生，都不可能再找到她...... 那一日，娘亲走出门外。她知道自己寿元已尽，她不愿让他见到她死去，所以撒了一个谎。 她骗他：等江畔点满灯，她就回来了。 而那，只是她不愿小如意失去活下去的愿景而已...... 她独自走向死亡，散于天地之间！ “我即便将灯点满世间又能如何？”李如意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目光之中似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长风吹来，吹起了李如意的长发。 似有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面颊...... 恍惚间，李如意忽然惊醒，站了起来。 “不对！” 亓眉侧目，“什么？” 李如意脑海之中似打开了什么，呢喃自语道：“诡异有三种，一种是来自凤鸣江彼岸的诡异，这个诡异先不管。” “可是第二种，剑暮之下存在于世间的诡异，如果是阴阳相对其彼岸的‘双生世人’。那第三种诡异又是什么？” “那些......从凤鸣江底出来的无数诡异！” 李如意猛的调头，冲向凤鸣江！ “我还有一线希望！如果它们如我猜测的那样......” “我还有机会能见到娘亲！” 第278章 天下大乱 长风吹入晓命之境，晓命池畔的廖云深负手而立，迎风望着池中的两人。 漫天飞舞的杏花飘扬，落满了池畔。 “阴阳镜啊，阴阳镜......” 廖云深抬手划过虚空，一片落下的杏花飘入了他的手中。 廖云深望着手中的杏花，神色疲惫不堪。 “你不在天上，为何要落入人间呢......” 小娀简在一旁炼着拳，见到廖云深在呢喃自语，收起拳势后走到了廖云深的身旁，“老头，你在说什么呀。” 廖云深摇头不语，又将那枚杏花之瓣扬手送离。 “小凤鸟，快长大吧！” 小娀简茫然的望着这些日子，脸色越来越苦的廖云深，想了想，开口道：“我已经在长大了，只不过我的命长，比世人总会是慢些啊。” 她转过头，看向了晓命池之中还沉寂在晓命之中的李如意，“不过李如意长得快，他很厉害的。” 廖云深点了点头，望着李如意身上渐渐开始凝聚晓命之力的气息。 “是啊，他修炼不足三年，已然近了晓命之境。” “确实很快......” 小娀简却似乎有些担忧，回头看向李如意，对着廖云深问道：“他还要多久才能醒啊？他进晓命池...” “已经半年多了......” 她不在乎长大与否，她只在乎李如意能快点迈入晓命。 那样他或许才能活下来！ 三年之期，已然两载半余......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廖云深回过头，叹了口气，“晓命晓命，可有时候知道命数，却也只是徒添绝望而已。” 小娀简猛的回头，呆滞的看向廖云深。 “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云深沉默不语，转头走到了杏花楼的阁楼之上，目光落在满池畔的杏花之中。 “这世间......” ...... 璃阳皇宫之中，慕称心高坐于皇位之上。 她面色苍白，似乎极尽的疲惫一般...... 下方的文武百官似乎都陷在沉默之中，不知在等着什么！ 一位斥候冲入了殿中，对着慕称心跪地禀报：“陛下，前线来报！” 慕称心撑起身子，摆了摆手，“念！” 斥候立刻打开了前线奏报，念了出来！ “外敌已占江南，同时北域也出现了外敌，臣等无力抵挡！如今北域失守。” “而今江南江北连成一线，似有联众合围的趋势，欲拔寨朝着璃阳攻而来。” “他们的修为实在太高，即便琉璃各宗皆受命抵抗，也无法牵制太久！” 慕称心脸色一寒，冷冷的望着下方的斥候，摆了摆手。 斥候立刻退了下去，慕称心转头看向了殿中的众多文武官员，定了定神开口道：“众位爱卿，可有何注意？” 殿中一时间陷入了寂静，一位武官走了出来，躬身道：“陛下，如今的形势而言！” “不出半年，他们便能打到璃阳城！” “而我等对他们所行，所知甚少，只能一味的抵挡！此乃下策！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搞清楚他们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故而才能以此为据，进行抵挡！” 这位武将虽然没有文官的思细，但是对于这护国之战确实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只是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慕称心也清楚，他们对于外敌所知太少。不知道对方究竟要什么，故而也没有办法以敌方所要之物进行反击。 可是前任璃阳皇，却似乎对此闭口不谈。 即便死去，也没有对慕称心留下任何一句话...... 似乎，知道此事，并不能帮她守着天下一样。 “还有吗？”慕称心一叹，又问道。 她对于舅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有自己的疑惑。但是她更明白，璃阳皇不说，一定有自己的缘由。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璃阳皇宫之中，众官见到那身影，立刻颔首。 “见过理贤！” 慕称心见到来人，立刻也站了起来，“老师！” 理贤是慕称心的老师，天下尽知。而他在慕称心登基之后，慕称心便给了他国师之位。 理贤一身白衣，满头白发。他望着慕称心疲惫的神色，心中心疼。 慕称心女扮男装，登基为帝。理贤却知道，慕称心一点都不想做这个皇帝。 可是她的命便是如此...... 理贤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百官道：“如今长夜剑暮将至，我们会比敌人更适应剑暮，故而撑到长夜剑暮来临之时，便是我等反击之时！” “除了等长夜剑暮，更需在寻常剑暮之下，抵抗他们。” 文武百官立刻回应！ “是” 等到文武百官退下，理贤看向了慕称心，叹了口气，“称心在想什么？” 慕称心走到了理贤的身旁：“老师。” “您知道，舅舅曾经为何要让天下没有点灯人吗？” 如今的世间，点灯人消失，都是曾经的璃阳皇，她的舅舅一手推进的。 可是明明，如果世间还有点灯人，在长夜剑暮降临之后，他们便更能无惧剑暮而抵抗外敌！ 可是璃阳皇为何要让点灯人消失？ 真的只是因为点灯人终为不祥吗？ 理贤叹了口气，拍了拍慕称心的肩膀，摇头道：“人皇他如此选择，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这个答案，或许很快也就能揭晓了！” 璃阳城外的天色在两人的对话之中，极快的阴沉了下来。 慕称心面露忧色，“剑暮来了，长夜剑暮也快来了。” “这天下真的好乱啊。” 她望着璃阳宫下，直通往的璃阳街头。她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那一日，与李如意第一次相见的模样。 那时，李如意只有一境修为。他站在雨中，与她隔空相望...... 那时的琉璃境，似乎还都一切无恙。 怎么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内忧外患，如今的琉璃境似乎乱成了无法想象的样子。内有长夜剑暮将至，外有外敌已夺取了江南和北域，正准备朝着璃阳而来。 而这一切，如今都压到了她的肩头。 “哥哥，你还好吗？” 一时间，她心中酸楚。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 她如今是琉璃苍生的‘天’，她倒下，琉璃将乱成什么样子？ 她的目光望得极远，似乎看到了凤鸣江畔。 那道惊天的凤鸣响起，剑暮又至...... ...... 第279章 江底诡异 漆黑一片的晓命之境中，李如意来到了凤鸣江畔。 这里不是半月山段，却是离千归崖和仙落山最近的凤鸣江畔...... 他心中带着一个答案，一个他所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来到这里，似乎只是为了看清那诓骗着世人的谎言。 “你来这里想要看到什么？” 亓眉也跟着李如意来到了凤鸣江畔，她看到了李如意呆滞的望着江畔，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意迎着风，心中无比的惶恐。 他颤抖着手，手中胸口亮起了一道无尽的光芒。 那道光芒化出了一盏灯烛，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盏他灵台之内的妖月盏！ 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了曾经在千归崖上，穆剑清所言的话语！ ...... “我爷爷布局这一切，就是想要为世间燃起最后一盏灯！一盏即便没有点灯人，依旧可以对抗剑暮的灯！” “一盏可以‘照亮整个剑暮’的灯，它会照进世人的心中，让曾经死去的点灯先人们知道点灯人没有亡！” “我穆家曾找到一盏灯！那是一位曾经非常了不起的点灯人......留下的灯！她留下的灯中，蕴含着无尽的魂火.......” ...... 月仙曾经用仙力所创造出的妖月盏。 一盏不弱于笼罩着这片世界那面镜子的一盏灯！ 月仙的妖月盏出现，月仙也似乎在沉睡之中被唤醒了过来，她望着李如意，久久没有开口。 “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李如意握着妖月盏的手，止不住的颤了颤。他的目光看向月仙，“月仙姐姐，是不是你们都知道这天地的真相？” “我舅舅他也知道？” 月仙望着李如意，深深的点了点头，“是！” 李如意身躯一颤，“所以......” “无生劫是真的？” 无生劫......待到阴阳颠倒之时，所有人都将死去！ 这个琉璃境，不论镜内镜外的人，都终将死在那阴阳颠倒之下。整个琉璃境，将化为一片无人的绝地！ 难怪他的舅舅璃阳皇，不敢对世人说出，那些外人究竟想要夺取什么！ 因为那将是天地之间，所有人的命运！ 若是世间苍生知道，所有人都终将死去，那这个天地便也失去了希望...... 亓眉疑惑的望着李如意，不知道李如意在跟谁说话。 她的面前，分明只有李如意一个人...... “你在跟谁说话？” 李如意没有理会亓眉，只是呆呆的望着月仙。 月仙点头，“琉璃境，只是这天地之间的一个缩影而已！被困于剑暮的，又何止是琉璃境？” “天道崩塌，天宫陨落！曾经瑶观天下的无尽繁华，都在那万古年前的一战之中成了虚妄......” “我炼制的这盏灯，又岂止是为了琉璃境？” 李如意目光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月仙问道：“是因为第一种诡异？来自凤鸣江彼岸的那些诡异？” 月仙点头，“它们才是真正的敌人！” 三种诡异，李如意已解开了第二种诡异。那些在剑暮之中存在于世间的诡异，那些诡异，只是被困在镜中的苍生阴阳双生而已！ 而这第一种诡异，出自月仙口中，似乎才是世间真正的大敌。 并不是琉璃境的大敌...... 而是整个瑶观天下的大敌！ 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鬼使神差的开口道：“所以，琉璃境被隔绝出瑶观天下，也是因为那些来自凤鸣江彼岸的诡异？” 琉璃境被瑶观天下称之为荒渊禁地，既然是禁地，自然有原因！ 月仙摇头，“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有东西想要从荒渊禁地出来......” “有人用无上手段，隔绝出了荒渊禁地，拦住了它们......不让它们能够到达瑶观天下！” “似乎与万古年前的天宫陨落一战有关！” 李如意低语，“所以，琉璃境的人，都只不过是瑶观天下的弃子而已！” 他回过头，不知所想。 从月仙的话语之中，他似乎隐隐对第一种来自凤鸣江彼岸的诡异有了一些模糊的形象。 曾经的荒渊禁地，会走出诡异！ 有人为了不让诡异走到瑶观天下，便用那面阴阳镜封印了荒渊禁地，而荒渊禁地，也成了如今的琉璃境。 只是因为那面阴阳镜自己的原因，又困荒渊禁地之中的世人于阴阳双生，镜内镜外互为诡异。 他虽然不知道第一种诡异到底来自哪里，但是明白。 那是连瑶观天下也害怕的‘大敌’！ 放下这两种诡异不管，可第三种诡异，又是什么？ 李如意带着猜测，看向了手中的妖月盏，“月仙姐姐，这盏灯，能够照亮整个凤鸣江吗？” “能让我看清第三种诡异的真相吗？” 月仙似乎也明白了李如意的所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在外不行，不过......” “在你的手中，在这晓命池中，却可以！” 月仙解释，“你有雪心赋，更有苍生万相之力，它能通过你的雪心赋，借着晓命池连通整个琉璃境照亮凤鸣江！” “而你能通过万相之力，看清真相！”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这晓命之境中的剑暮降临！ 时光流转，朝着下游而去。 “唳！” 一道凤鸣之音响起，一道倾天凤霞拖着七彩流霞，划过天际。 李如意看着那道凤鸣身影，闭上了双眼。 “原来，小娀简脱离了凤鸣江底。那死去的玄凤之力还是会在剑暮之夜冲出凤鸣江。” 李如意一咬牙，等着凤鸣落下。 等着剑暮落下...... 随着凤鸣落下，江畔陷入了一片黑暗！ 无边的诡异，从凤鸣江底，走上了江畔...... 李如意运转着修为，猛然灌入了妖月盏之中，刹那间，妖月盏飞出他的手中，飞上了苍穹。 一轮红月高高挂起，挂在了这晓命之境的剑暮虚空之上。 那一道道诡异赫然双目化为了清明...... 忽然，李如意的双眼落在了一道诡异的身上。 那诡异小小的，似乎有些茫然。 而后，那小小的诡异，目光落到了李如意的身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李如意心神巨颤，目光流露出了苦涩。 他走向前，生涩的问道：“怎么没去往生呢？不是说好来生再见的吗？” 那身形小小的诡异，眼中流露出了酸涩。 “如意先生......” “这片天地被困在了镜中......尘香无法去往生！” “这镜下的天地......从无往生！” 第280章 亡魂入世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小小诡异，神色恍惚的想起了曾经在仙落山之别的话语： “如意先生，若见到尘香的往生.......” 可如今又见她，她却说： “如意先生，这镜下的天地...从无往生！” 曾经离别之时，小尘香为整个仙落山最后一人，她在弥留之际选择了死在仙落山。 她把小狐狸还给了李如意，自己去往来生！ 那分别之日的话语，李如意永生难忘。可李如意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她...... 小尘香生得苦，从小孤单流浪。有幸遇到傅觉迟而拜入仙落山，却又亲眼见到傅觉迟和仙落山的覆灭。 她带着孤独，化作亡魂飘荡世间，却发现再无归心之处！ 而后得到往生盘，见到了复活全宗的希望，却又在第七次往复后亲手灭去希望。 弥留之际，她与李如意约定：来生再见。 可是这世间，并无往生....... “尘香......”李如意呆滞的望着面前的小小诡异，失魂落魄。这世间亏欠了小娀简，可小娀简却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小尘香的亡魂抬手指向了身后，“如意先生...” 那无数的‘诡异’如沧海之水一般，落入了李如意的眼中。 就如同..... 自琉璃境被隔绝出瑶观天下之后，所有死去之人，都站在他的面前！ “这世间没有往生，死去之人只能化为诡异！” 小尘香的话语如同雷声轰鸣，在李如意的心海掀起波澜...... “是那江底的玄凤不愿世间死去之人亡魂消散，将所有死去之人亡魂带入凤鸣江底。又想趁着剑暮，将我们送去往生。” “可是，它只能将我们带出江底，却不能将我们带出这面镜子！” 每次剑暮来临，都会响起凤鸣。 可李如意从来不明白，为什么凤鸣要在剑暮之夜响起！后来，他也只是以为，死去的玄凤想带小娀简走出江底！ 可是没想到，凤鸣......还想带死去之人走去往生。 第三种诡异......原来就是这片天地死去之人！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李如意呢喃自语，神色恍惚，“生死相隔，互为诡异。” “往生盘......当初往生盘早已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曾经在仙落山，往生盘的第六次往复之时......山上人见山下人是诡异，山下人见山上人也是诡异。 生死相隔，亦为诡异！ 曾经往生盘将死去的仙落山血宗所有人都带回了仙落山，可是只是以诡异的模样重回世间！ 是啊，这一切，早有答案。 可是李如意却从未想过它...... “如意先生.....”小尘香亡魂带着哭腔，似乎极为自责，“似乎往生盘无法救人，只是因为琉璃境没有往生而已！” “如果这世间有往生，或许......它真的能救人！” 往生盘，落在没有往生的地方，自然无法带人去往生！可它若是在瑶观天下呢？ 谁又说得清！ 只是如今，往生盘已经碎了...... 小尘香自责于，自己毁去了李如意活下去的机会。如果当初未毁去往生盘，或许李如意能通过离开琉璃境而借用往生盘活下去！ 只是，没有如果！ 他们知道的，太迟了。 李如意手中的妖月盏实在太过耀眼，仿佛能吸引所有的诡异的瞩目。 终于，又有几道诡异身影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公子......” 李如意的目光，僵硬的从小尘香的身上挪开，看向了那几人。 这几人...... “你们......”李如意哑然失语。 那几道诡异望着李如意，挠头笑了笑：“又能见到小公子，真好！祁统领如今怎样了？” 李如意无比苦涩的开口，双眸之中泛着晶莹。 “他很好......” 这几人，赫然就是曾经与祁平一起的璃阳禁卫！ 千归落寂之夜，正是他们在面对七位天人活尸，为李如意断后而死在千归湖畔。 他们......也没有去往生。 一时间，李如意的心中似乎充满了苦涩。他从未想过，这世间会是这样。 长风徐来，荡起了无边的凄凉。 他的目光之中， 又走来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一身白衣，花白的胡须，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那身影就这么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那道身影，双眸之中悄然滑落了滚滚泪水。 “陈老哥......” 他再也忍不住，撒开双腿，张开双臂，便扑入了那老人的怀中...... “陈老哥，如意好想你！” 这一瞬间，李如意似乎又成了仙落之行路上，那个事事都要老人照料的少年。 曾几何时，李如意无数次想要再见他。 却从未想过，真的能在这般情景之下见他...... 陈其则亡魂望着自己怀中的李如意，双眼泛红，嘴角轻轻勾起。他伸出了苍老的手，轻轻的拍打着李如意的后背。 他轻声问道：“去过悬空寺了？” 李如意趴在陈其则的怀中，用力的点头，话语哽咽：“去过了去过了......” 陈其则又问：“玉梳台呢？” 李如意张了张嘴：“也去过了，晓命池也去了。” 陈其则脸上微微一顿，似乎也没想到短短时间，李如意竟然将他说的三个地方都去了一趟。 这一瞬间，他似终于明白，李如意对他说的话，有多么的在意。 他所说的每一个地方，李如意都在这短短的一年之内走了一个遍...... 李如意未辜负他的嘱托。 只是，他看着李如意那憔悴的模样，又是摇了摇头，叹声道：“受了不少苦吧？” 李如意心中酸楚，从陈其则亡魂的怀中退出，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很想陈老哥！” 陈其则抬手抚摸着李如意的面颊，摇头叹道：“何必瞒我......” “你身负命劫，在世间每走的一步都极为艰难。” 陈其则回头，看着身后数之不尽的亡魂。 那些亡魂，似乎在李如意的妖月盏下，皆恢复了清明，而后一个个去往世间...... 似乎，他们都带着相思，朝着记忆之中的所在而去。 “而今，你让无数死去亡魂重现世间，又让他们忆起过往，也不知是好是坏......” 李如意随着陈其则目光望去，“所有琉璃境死去之人，都化作了诡异吗？” 陈其则摇头，“寻常之人死去，亡魂难以支撑岁月消耗。” “剩下大多是，有修为的仙修！” “他们去哪儿？”李如意问。 陈其则道：“或许......” “...去见见往日想见之人吧。” 第281章 一点深情 千里江风，一点浩然。 这日，琉璃境忙于对抗外敌的世人们，忽然见到了那轮明月竟然变成了红色！ 腥红之月！ 妖异的红月将月光洒在了琉璃境的山川河水之中。 整个琉璃境似乎一瞬间变得更为诡异了起来。 随着凤鸣划破长空，无数的诡异走出江底...... 而后化为点点繁星，铺满了天地之间。 有的诡异茫然的望着自己，呢喃自语：“我不是死了吗？为何又重回世间？” 有的诡异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露出了思念，“我的孩子，你如今还好吗？” 有的诡异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早已对这世间没有留恋，“回来又能做什么？” 有的诡异带着回忆，“我的家乡，如今如何了？” “吾之爱人，你如今去往了何方？” “如今的凤鸣渡，还有点灯人吗？” “......” 从凤鸣江底走出的诡异，似乎在一阵茫然之后，走向了世间。 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去见见相见的人或物...... 琉璃境的世人，看着一道道走入世间的诡异，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一次剑暮，如何会有这么多诡异？” 世人茫然，惊恐，不安。 甚至有人觉得长夜剑暮提前来了...... 一位妇人在走入世间的诡异之中看到了一尊熟悉的目光，她先是茫然，随即眼中落下了泪水。 “夫君？” 那诡异望着妇人，展颜一笑：“回来见见你！” 妇人掩面而泣，猛的扑入了已故丈夫的怀中...... 这一刻，面前之人诡异与否，都已然不再重要。 她也不再恐惧诡异！ 人们望着那相拥的一人一诡，猛然醒悟！ 这些诡异......竟然是死去之人？ 这一刻，人们哗然，然后纷纷走入了剑暮，去寻找着自己已故的亲友的身影。 ...... 凤鸣渡上，徐羡渔高坐于城头之上。 她双目落在凤鸣江上，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无数的诡异从凤鸣江底走出，密密麻麻，似乎正去往世间。 而那些诡异，似乎毫无凶意！ 她猛然想起了李如意在古镜碎片之中曾与她说过，“世间有三种诡异，从凤鸣江底出来的诡异，从无伤人之心。” 她并未下令守城剑仙出手，只是小心的戒备着。 毕竟，凤鸣渡受的，也只是从凤鸣江彼岸过来的诡异与妖兽而已......那些才是大敌。 只是这夜诡异太多，惊扰了太多的人。 许许多多的剑仙走上了凤鸣渡城头，茫然的望着这一切...... 忽然，一位老剑仙双手一颤，望着一位走到他面前的诡异，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老友？” 那诡异望着老剑仙，忽然一笑：“我回来了，想见见你......” 老剑仙望着面前诡异很久很久，而后忽然笑了起来。 “见我如何？” “老了不少......” “那我也比你命长！” “......” 很快，一位位守城的剑仙，竟然都见到了曾经死在凤鸣渡上的友人。 有人红了双目，有人喜极而泣...... 徐羡渔望着这一切，神色愈发的迷茫，似乎充满了不解。 一个同样迷茫的妇人走到了她的身旁，“羡渔，这是如何了？” 徐羡渔回过头去，“娘亲，我也不知。” “只是诡异化作了曾经许多凤鸣渡仙人亡魂，重回凤鸣渡了......” 徐羡渔的娘亲皱着眉头，望着这古怪至极的一幕，正欲开口之时，却忽然望着一个方向，僵在了原地。 徐羡渔望着娘亲的举动，更加的迷茫。 她随着娘亲的目光转头看去，也僵在了原地...... 只见，一道高大威猛的诡异身影走上了城头，眼中带着浓浓的思念，望着她们母女二人。 徐羡渔猛的捂住了嘴，呆呆的开口： “父亲？” 那诡异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徐羡渔悄然落泪，飞身扑入了那诡异的怀中...... ...... 晓命池畔，满林杏花飘扬。 池中游鱼来回游荡着，有杏花被风吹入了池水之中，荡起了涟漪。 微风徐过杏花林，如波散开。 廖云深与小娀简站在晓命池畔，望着那池中依旧昏睡的李如意。 小娀简的神色之中带着焦急，却似乎又有些不解。 “老头，李如意什么才能醒？” “他在水里，都泡了七个月了......” 距离他的命劫爆发，只剩下五个月了...... 小娀简肩头的小狐狸同样双眸之中闪着浓浓的担忧！ 廖云深摇头苦叹，“我也不知，之前便与他说了，莫要沉入晓命之境中，否则难以自拔。” 他也从未见过有人会在晓命池里泡上一年的...... 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可是，他的修为气息明明已经到了三境啊，为什么还不醒？” “还有，他的晓命雷劫怎么不来？” 廖云深正欲开口，忽然见到小娀简肩头的小狐狸全身白毛炸起，双目紧紧的盯着那漆黑的杏花林中。 廖云深忽然感受到了一道阔别数千年的气息，猛的转头看去。 只见...... 那杏花之林中，一道缥缈的身影踏着满地落花，提着裙摆，正茫然的望着晓命池中的一切。 而后，那身影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廖云深一颤，长须狂抖...... 那诡异的身影望着他，眸中流露着极为浓郁的思念。一道轻柔的声音自她的口中响起，充斥在晓命池畔。 “云深，我回来了。” 廖云深身躯一晃，呆呆的看着她。 她说，等他在晓命池畔种满杏花，她便会以往生之躯回到晓命池来找他...... 可是他知道，琉璃境没有往生。他种下的杏花树，不过是缅怀罢了。 只是如今，她竟然真的归来了...... 廖云深忽然感受到了数千年都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僵硬地转头看向了满池畔的杏花林。 “我答应过你，要在晓命池畔种满杏花。” “只是，我等了你数千年......” 那倩影望着没有看她的廖云深，开口问道：“为何不敢看我？” 廖云深抬手摸了摸胡须，低沉开口： “我老了......” 那倩影轻轻摇头，展颜一笑： “云深，我想你。” 廖云深猛的一颤，老泪纵横，转头看去。 那倩影飘然入怀...... 第282章 三分浅土 “你真的......在晓命池畔种满了杏花。” 杏花飘零，卷着缕缕花香寥寥而荡。 池畔的风拂来，也不知带着几多载的遗憾，携着那池畔往昔的相约在水中成澜。 数千年的相约，早已成为无法释怀的执念。 这一日，却在池畔结出了果...... 廖云深不复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也失去了那淡然的神态。他颤抖着双手抱紧了那倩影，湿了眼眶。 “答应了你的，自然是要做到啊。” 倩影闻言，笑了起来，似乎在无数年的被困在凤鸣江底的不舍，终于见到了他。 小娀简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相拥的廖云深和倩影。 小狐狸蹲在小娀简的肩膀上，也未言语。 这倩影，似乎就是廖云深等了无数年，要等其往生之后归来的‘妻子’。 夜空明媚，一轮明月高挂虚空。 小娀简抬头望去，只见这夜晚，从凤鸣江底走出无数诡异化作的流光，正去往世间...... “原来...”小娀简呢喃自语，“被困在凤鸣江底不能去往生的，不止我一个人......” 她的自言自语，似有些哀伤。 为自己哀伤，为这片被困在镜下的天地哀伤，更为那些无法去往生的亡魂哀伤。 小狐狸探出小爪子，抓了抓小娀简的衣襟。 它的一双大眼睛中，闪着不知名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开心。 长风吹过，卷起了廖云深的白须白发。 倩影望着廖云深那苍老的面容，目光之中似乎染上了哀色，“你都老了......等我很久了吧？” 廖云深咧嘴一笑，摇着头，“不久，你知道的。我在这晓命池中，也死不了！” 倩影红了眼，苦涩的问道：“为何不离开？” “你明明知道，这天地的往生路早已被截断，你等不到我！” “只是为了没有希望的相约，值得吗？” 这世间，唯有她一人知道。 活在晓命池，对廖云深而言是痛苦，无尽的痛苦。 走出晓命池，廖云深将得到解脱。 可他却守在这里太久太久了...... 廖云深拉起倩影走到了晓命池畔，抬起手，指向池畔种满的杏花，“好看吗？” 倩影随着廖云深的指向，目光划过池畔，望着那一株一株的杏花，深深的点了点头：“好看。” 廖云深笑了起来，“好看，便值得！” 回过头，廖云深望着面前这位他想了无数年的倩影，低下了头。 “也不是不想走，只是害怕你若归来见不到我，会失望......” “这世间的风景不过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罢了。” “我在晓命池，晓命池中满是杏花，于我而言便似在全世间。” 倩影转过身去，久久未语。 她只是与廖云深并肩而立，将头靠在了廖云深的肩头。 亦如无数年前，他们相守于此...... ...... 这夜的世间，变得极为诡异。 似乎是天地，给了苍生一个机会...... 一个给来相隔生死两岸重见一面的机会！ 无数的诡异带着曾经的记忆，去往了世间，走入了往昔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也不知是何处的一个山脚灵堂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望着面前的灵牌，神色萧瑟。 灵堂白绫随风飘舞，带着挥之不去的伤痛。 灵位之上，所立的正是老者的儿子。 他的儿子外出伐木，放索之时被倒塌的树木压在了下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世间最大的遗憾。 而今，已至头七。 老者颤颤巍巍的起身，口中絮絮叨叨的念着：“这孩子，也不知道回来看看爹爹。” “你这一走，让爹可还有什么盼头呀......” “还不如随你而去！” 老者迈着沧桑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灵堂之外。 忽然，他的面前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壮年。 壮年亡魂望着老者，猛的跪在了地上，“爹！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老者浑身一颤，呆滞在了原地。 他回过头看了看灵堂的棺椁，又看了看面前的壮年，红了眼眶。 壮年似乎并无那些修仙者亡魂一般强，而是虚弱无比，似乎随时都会散去，他望着老者的举动，似明白了什么，对着老者开口道： “爹，世间茫茫。孩儿已去，唯有一念，便是您与家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许是苍天不忍，让孩儿回来。” “孩儿求爹，莫做傻事！” 老者红着眼眶，望着自己孩子归来的亡魂，苦涩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 忽然，一位女子从一旁的偏远之中跑了过来，见到了归来的壮年亡魂。 壮年一喜，正欲上前，却见女子往后退了一步...... 壮年脸色一黯，未曾言语。 女子望着壮年，喜极而泣，“夫君，并非是我惧怕你！” “而是方才大夫说......我有咱们的孩子了！” “我怕他...受了阴气......” 壮年猛的仰头！ 一旁的老者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喜悦冲击，僵硬地看向女子。 这一瞬间，老者心中忽然升起感激。 感激这世间的一切，感激自己的孩子亡魂归来归来，阻止了他犯傻...... 壮年亡魂忽然转身，对着一个极为遥远的方向跪倒在地，而后深深地拜了下去！ “多谢......多谢...”他话语哽咽，对于那个点起灯烛送他归来的少年心怀无限恩情。 “......多谢先生！” ...... “姐姐...姐姐.....” 一间小破屋内，一个病恹恹的女孩躺在床上，对着寂静的屋子轻声的呼唤道。 只是这夜很长，也很寂静。 她的呼唤并无人回应....... 女孩呼唤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回应，摸索着在床头抓到了一根盲杖。 原来，这女孩竟然是一位瞎子。 “姐姐你在哪？”女孩有些无助的低语哽咽，“你已经好几天没有跟我说话了。” “我什么都看不到！姐姐你在哪？” 女孩持着盲杖探路，在小破屋内摸索着朝屋外走去...... 忽然，一个转身。 她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了地上...... 女孩迷惑的爬起来，带着疑惑，抬手摸去！ 裙布！ 她和姐姐都喜欢穿漂亮的裙子，可是她双目失明，穿裙子不方便。 所以这个家里也只有姐姐穿裙子...... 女孩摸着裙布，忽然感受到了惶恐。她小心翼翼沿着裙布，往前探去。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阻止了她朝前继续摸去，同时响起了一声话语...... “妹妹，我在！” 第283章 半壁斜阳 女孩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高兴地开口：“姐姐！” 随即，她又有些委屈。 “姐姐你去哪儿了，怎么好几日都没有回来。” 那道声音响起，带着笑意，“几日见不到姐姐，就害怕了？那以后嫁人怎么办？” 妹妹听了摇了摇头，“茹儿不嫁人，永远陪着姐姐。” 一语出，面前的‘姐姐’不说话了。 寒风吹入小屋，过了许久，姐姐终于又对着妹妹开口道：“好了，我要说正事了！” 妹妹虽然疑惑，但是却还是立刻点头： “姐姐你说！” 姐姐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脸颊，“姐姐已经拜入仙门了，所以要离开一段时间.......” 妹妹闻言一颤，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她还是点头道：“那太好了，姐姐放心去吧。” “茹儿一个人在家里可以的！” 姐姐闻言摇头笑道：“你在想什么呢？姐姐不止自己拜入了仙门，还给你求了仙药，并且也让你拜入了仙门！” 妹妹闻言一怔，带着颤音道：“是治眼瞎的仙药吗？” 姐姐笑着点了点头：“对呀。” 妹妹雀跃而无比开心的叫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我眼睛能治好了，我也能拜入仙门了......” 妹妹还没开心完，便听姐姐话语一转：“不过！” “不过你跟姐姐拜入的仙门不是同一个，两个仙门距离很远......你要去的百里外的青仙山。” “而且，你需要用姐姐的名字去往那仙门！” 妹妹一愣，“这是为何？” 姐姐解释道：“因为你还没有大名，只有乳名，这是不行的，所以我便用了自己的名字。” 妹妹点了点头，“那茹儿跟姐姐是不是很难再见到了？” 姐姐回应道：“对呀，不过只要你修为走到了晓命之境，就可以来姐姐的仙门找姐姐！” 妹妹天真的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姐姐笑道，说着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枚丹药，放到了妹妹的手中，“好了好了，给你仙药。不过这仙药你不能直接吃，要走出十里才能吃。” “因为这是仙门对你的考验！” “你立刻就上路吧......” 妹妹疑惑：“这么着急吗？” “仙药药性会散发，等久了，就没用了。”姐姐又继续解释。 妹妹又是继续问道：“那姐姐呢？” 姐姐回答道：“姐姐的仙门催的急，立刻就要回去了。” “姐姐是哪个仙门？”妹妹又是着急的问。 姐姐摇头，“姐姐的山门太远，你没听说过的！” “等你到了晓命境，姐姐自然会来找你！” 妹妹虽然依旧不舍，却还是点头，“好！” 姐姐催促，“快走吧！” 妹妹起身，依依不舍的拄着盲杖，在姐姐的催促之中，走出了小破屋子。 她带着希望，去往那修仙山门。 等妹妹离去......小破屋中的姐姐展颜一笑，呢喃自语。 “妹妹，代替姐姐，去做一个神仙吧......” 回过头，地上躺着一个早已死去的少女。 那少女与她一模一样...... 正是她的尸体，方才绊倒了妹妹。而妹妹的手，再往前一寸，便也就摸到了她的尸体。 少女亡魂转头看着一步一步远去的妹妹，双眸之中浮现出了泪水...... “妹妹，千万千万要记得，你叫方筠，而不是茹儿！” 妹妹与她的命都不好！ 一个天生瞎眼，一个天生伤魂。 她早已死在了病症之下......在死前，她找到了拜入仙门的路。那条路，本就是为妹妹而找的。 只不过，还来不及跟妹妹说。她自己便倒下了...... 这夜，凤鸣江的那盏灯，让她赶了回来。 也幸好，她赶上了...... 少女长舒了一口气，而后起身走出了小破屋。 她望着那虚空上的红色明月，展颜一笑，“点灯人先生...” “谢谢......” ...... 璃阳城中百姓，见到今夜的璃阳城中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威严肃穆，不苟言笑。他们似乎习惯一般的巡视街头，而后登上了璃阳城头...... ...守着剑暮。 无数璃阳百姓看着那群守着剑暮的‘人’，不由动容。 他们从剑暮之中走来，却又拦在了剑暮之前！ 有人问，“他们是谁？” 有人说：“曾经的......璃阳禁卫！” 一个男小孩似乎有些害怕，止不住的拉了拉身旁的老人的手，“爷爷，我有点害怕。” 老人望着璃阳城头上站满的诡异，蹲下了身子，晦涩难言。 “不用害怕......” “他们是保护我们的大人，哪怕他们已经死去了无数年，而今归来却依旧还想要在守着我们！” 老人转头看向城头，那城头之上的刻字密密麻麻。 “要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至今都还刻在了城墙之上.......” 小男孩一怔，目光望向那城头之上的诸多诡异，忽然对着他们拜了拜。 就像以往，跪拜烈碑一般...... 小男孩的举动，落在了很多人的眼中，很快就有许许多多的人如小男孩一般，对着城头拜了下去。 夜风徐来，璃阳城中的街头人群如风过的秋实一般拜下。 城头上归来的璃阳禁卫亡魂们齐齐的回过头，看着璃阳城中世人的目光，顿时嘴角刮起了笑意。 带着欣慰，又似带着释然！ 哗！ 一道齐声的列步之音自城头之上响起。无数已故归来的璃阳禁卫亡魂驻剑高呼。 齐声震天...... “既往生平...” “......永守家宁！” ...... 北域边疆，杀声震天！ 璃阳之地与北域相交之处，璃阳守军与无数琉璃仙门的修士苦苦对抗着已然占据了北域，又继续朝着璃阳进发的外敌。 外敌太强，先占江南，又夺北域。 南北连横，朝着璃阳方向的攻势太强烈，且修为又高，令无数的璃阳将士苦不堪言。 季煜率军，远远地望着远处战场的琉璃守军，冷笑了一声。 “吾劝尔等，还是弃城退守到璃阳去，方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乃取死之道！” 琉璃守军将领望着气焰嚣张的季煜，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悲意，猛的对着己方的军士高呼。 “琉璃天下山河已失二域！” “我等，已退无可退！” 刹那间，全军应声高呼。 “山河无恙，吾军甘死！” 忽然， 一道恢弘而破天的气势，从琉璃守军后方升起。 琉璃守军茫然转头而去。 只见...... 无数的先烈‘诡异’自凤鸣江，遮天蔽月地朝着战场而来！ 浩浩荡荡，杀意破天...... 他们带着肃杀之意，越过了守军的头顶！如无数刀戈化成的半壁斜阳，扑向敌军，杀入了敌丛之中。 “山河已失，死亦为刀！” 他们欲以...已死魂躯... 要为天下再求一日安宁...... 第284章 梦断梦长 这一日的琉璃天地之间，无数早已死去世人，化为亡魂重回故乡。 人们望着曾经之人归来，与已故之人说着不舍。 这一日，整个琉璃境的世人们，皆带着难言的情愫。 渺渺剑暮，似有了不同...... 有亡魂回到世间，去看了未曾道别之人。 有亡魂回到故里，看了看曾经来不及再看一眼的景色。 有亡魂不知去了何方，又不知去完成了何种遗愿。 晓命池畔，廖云深与自己的妻子亡魂坐于晓命池畔。 “你们是如何归来的？” 廖云深望着自己的妻子，生涩的问道。 那倩影将目光投向了池中还在晓命之境中的李如意，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意，“是那孩子带我们归来的。” “他点起的灯......真的不一样！” 廖云深随着妻子的目光，看向了池中一身白衣的李如意，眼中闪着感激之色。 “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廖云深开口。 倩影笑着点了点头：“很大的人情！” 廖云深又问道：“何时走？” 倩影似有些不舍，“等剑暮褪下，等日霞升起，便又要回去了.......” “还是不能去往生吗？”廖云深低下了头去。 倩影摇头，“只能借那盏灯的力量，回来看看。这天地被困在镜中，往生之路早已被截断。” “去不了往生！” ...... 凤鸣渡上，徐羡渔和早已死去的父亲坐在城头之上。 还有她的娘亲也站在一旁。 “父亲，你是如何归来的？”徐羡渔对着身旁的魁梧的男子问道。 魁梧男子转头看向了遥远的天际，低语道：“因为一个小家伙，在天地之间点起了一盏灯。” 徐羡渔茫然，不知他口中说的小家伙是谁。 魁梧男子回过头，笑着对她开口：“那个小家伙，叫李如意......” 徐羡渔双手一颤，低下了头去。 是啊，他是这世间最后的点灯人，自然只有他...... 徐羡渔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李如意的面容，她眼角勾勒出了一个月牙，心中呢喃着。 “李如意，谢谢......” ...... 这夜，世间无数人都在问着死去归来之人，他们如何回到的世间。 而那些归来之人，都说出了那个少年之人！ 是那名为李如意之人，让他们重回世间...... “李如意......”世人茫然。 李如意三个字，这夜传遍整个世间！ 北域战场，季煜望着无数琉璃亡魂出现的战场，面如寒霜，目眦尽裂。 “李如意！又是李如意！” 他想起，当初亓家第一批降临到琉璃境之人，便是都死在了那个名为李如意之人的坑杀之下。 而今，他又不知以什么手段，带来了如此多‘阴兵’来到战场。 “此人手段诡异，乃是此战变故，一定要先杀了他！” 季煜望着己方之人在如海的‘阴兵’手中节节败退，咬牙寒声道：“退！” 鸣金之音，传遍边疆。 外界来人在这夜，第一次战败退线...... ...... 这夜世人皆在传‘李如意’，而李如意如今却依旧被在晓命之境中。他呆然的看着满世的亡魂..... 凤鸣江很大，大到望不见头。 凤鸣江也很小，小到他凭着雪心赋，便可望遍凤鸣江...... 他寻寻觅觅，在无数的亡魂之中，借以万相之力，想要寻找到他心中的那人。 只是，他看遍世间，也看不到他消失的娘亲。 还有......以身化道的璃阳皇。 似乎，所有死去之人都在这一夜归来了，唯独他的家人没有....... 长风吹过江畔，他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陈其则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抬手按在了李如意的肩头。 他花白的长须随风而动，满头白发扬着沧桑。 “如意，你让世间死去之人重回天地。可是，有两种人却回不来......” 李如意红着双眼，看向了陈其则。 陈其则眼中带着惋惜，似乎明白李如意在寻找什么，幽幽开口：“其一，在凤鸣江之下抵抗不过岁月消磨而消散的亡魂。” “其二，魂飞魄散之人......” 轰！ 李如意身躯一晃，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他的耳中，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那他心中最想见到的两人，又是何种原因消失在了世间？ 陈其则叹了口气，“只是这世间去往生之路已被截断，所有亡魂都将消失在凤鸣江下。” 所有亡魂...... 李如意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尘香。 小尘香展颜一笑：“这世间就是如此，没有往生便没有往生吧......” 她自然想要去往生。哪怕往生之后遗忘一切，却依旧能有机会又遇到如意先生。 但是若没有往生，也没什么...... 反正，这世间也没什么好的。 这世间被笼罩在那面镜子之下！它困着活人，也困着亡魂...... 待到长夜剑暮降临，待到阴阳颠倒时。 活人与亡魂，都将消散...... “这片世间，只有绝望！”李如意失魂落魄，心中悲起。 凤鸣江对岸，终于亮起了霞光...... 这剑暮，已至终时！ 尘香对着李如意挥了挥手：“如意先生，再见！” 她知道，李如意不可能永远待在晓命池内。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在晓命池之境中点起照亮整个凤鸣江的灯烛。 他晋升晓命，只有一次！ 这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就连往生... 也没有希望...... 陈其则抬手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回去吧，好好的活下去。” “今日重聚，已然足矣！” 李如意眼中带着不甘，紧紧的上前抓住了陈其则苍老的手。 “陈老哥......” ...... 日霞，照在了世间。 世人发现，那些回到世间的亡魂，在日霞之下，被凤鸣江又带离了原地。 来不及再多说一些什么...... 一夜的相聚，已然到了终时！ 日霞如歌，欲将所有的亡魂带去凤鸣江。 人们望着离去的故人，目光不舍。 相别在世间响起...... 晓命池畔，廖云深望着离去的妻子，目光不舍。 “还会回来吗？” 那倩影摇了摇头。 ...... 凤鸣渡上，徐羡渔望着离去的父亲，红了眼眸。 “父亲！” ...... 边疆，无数军魂望着退去的外敌，目光之中露出了笑意。 他们......又为世间求了一日安宁。 ...... 璃阳城头无数已故的璃阳禁卫，回首璃阳，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凤鸣江而去。 ...... 陈其则和尘香与其他亡魂一同离去。 踏着日霞，走向凤鸣江......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他们离去，张着嘴，猛然高呼：“陈老哥，尘香......再见！” 众魂回首，嫣然一笑。 “再见！” 第285章 年来年去 一夜重回世间的亡魂，终将回到凤鸣江。 第三种诡异，原是这般遗憾...... 这世间没有往生，他们也终将消散。 他们借着李如意之手，重回世间，也只有这一次重回世间的机会！ 李如意眼前的画面消散，又沉入了晓命之境的黑夜之中...... 亓眉望着李如意，默然转身。 离开了晓命池...... 茫茫晓命之境中，只剩下了李如意一人。 “原来，这天地的死人活人，都被困在了这面镜子之中。”李如意低语呢喃。 他失魂落魄的踏着黑夜，似要朝着晓命之境之中。 越走越深...... 月仙的身影飘荡在李如意的身旁，望着李如意那仿若失魂的模样，久久未语。 待到阴阳逆转时，这世间只会剩下李如意...... 那是他娘亲为他留下来的生机。 可是那样的世间，李如意会如何？ 而李如意，又是否能等到那一日？ 他已至晓命境，可是命劫又何尝被解开？ 无边的黑暗之中，李如意走到了这晓命之境的半月山。 他抬起手，轻轻的一挥。 时光逆转，又到了当年小如意在江畔点灯之时...... ...... “娘亲为何要点灯？” “为了让跟如意一样的乖孩子，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呀！” “残兵归弥处，剑暮惊不眠......” “只有如意点起的灯，才能让他们找到回家的方向......” 他已经让迷失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可是回家一趟又能如何？ 这世间，从无‘回家路’！ “如意......”李如意低下了头，“只想找到娘亲。” “...仅此而已！” 茫茫江畔，一点凉风。 吹着少年那永远也不能如意的夙愿！ 也无法让他能...在死前得以释怀！ 他已然到了晓命境，可他却感到...... 自己依旧未曾解开命劫！ ...... 古镜碎片的天地之中，一道倩影望着空空荡荡的池水之中。 她痴痴的望着池水，似乎那池水的另一面是她永远也无法解开的阴阳相悖。 终于，她眼中露出了不舍，回头看了这境内的天地一眼。 “如意，莫怕！娘亲来了......” 而后走入了池中。 消失在了池畔...... 她似乎在这镜中的剑暮最后时刻，走入了剑暮之中！ ...... 晓命池畔，四季如春。 池中的亓眉早已离去，只剩下了李如意一人。 小娀简望着还沉寂在晓命之境中的李如意，目光流露着焦急...... “李如意......” 剑暮褪去了，亓眉走了，为何李如意还没有醒。 他到底有没有解开命劫？ 廖云深也似经这一夜，对李如意的态度有了变化。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久久未语。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 池中的李如意睁开了双眼，杏花飘零，落满了池中。 小娀简看着李如意醒来，顿时大喜，“李如意！” 李如意望着池畔小娀简那关怀的目光，让自己嘴角勾起了笑意。 他缓缓的走走出了晓命池，登上了池畔。 小娀简立刻跑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仰着头对着李如意问道：“怎么样？命劫解开了吗？” 小狐狸也跳到了李如意的肩头，目露关怀。 李如意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廖云深，“前辈，本该多在晓命池待一些时日，可如今，如意却要离开了。” 廖云深望着李如意，看着李如意眼角深藏的色彩。 廖云深点了点头：“若想归来，随时可来。” “老夫一直在此......” 廖云深落寞的转身，走入了杏花楼中。 晓命池畔，只剩下了李如意和小娀简及小狐狸...... 听着李如意对廖云深道别，小娀简瞬间脸色一黯，低下了头去。 小狐狸也是呆呆的看着李如意，将小脑袋贴在了李如意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 李如意回过头，脸上带着笑意，“走吧！” 小娀简让自己尽量开心，可一开口却还是带着哭腔： “去哪？” 李如意望着晓命池外的天地，目光之中闪着不舍和遗憾。 “我想回到半月山......有点累了！” 小娀简拉起了李如意的手指，“好！那我们就回到半月山。” “带上瘸腿驴，我们一起回去......” 小狐狸爬到了李如意的衣襟之内，躲了进去，久久没再露头。 李如意笑着点头，“好！” “带上瘸腿驴，咱们一起回去。” 晓命池畔，忽然陷入了沉默。 李如意沉默着，带小娀简走出了晓命池。四季如春的晓命池外，又至一年飞雪时。 ...... 李如意和小娀简先是回了一趟流浪山，而后便带着瘸腿驴朝着半月山而去了。 这一行......只有李如意、小娀简、瘸腿驴和小狐狸。 他们皆来自半月山...... 而今，又朝着半月山而去！ 一路上，瘸腿驴难得安静。而小娀简也再未问过李如意命劫之事！ 李如意目光一直在沿途的风景之上弥留，似乎想要多看看这世间的风景...... 这世间的遗憾真的好多。 无法往生的亡魂，走不出无生劫的世人，解不开命劫的少年...... 这一次晓命之行，更让李如意难以言语。 他揭开了世间的真相，却解不开真相之下的绝望！ 还不如.....不揭开真相！ 活人被困在镜中的阴阳两面，互为诡异。 亡魂被困在断绝的往生路上，亦为诡异。 还有凤鸣江对岸，那不知来自何方的诡异，让这镜子困住了琉璃境。 三种诡异，却皆为琉璃境的凄楚由来。 世人被困于镜中，活不过阴阳逆转时...... 他带着娘亲留下的生机，也活不过命劫终时...... 李如意一行走了很久，终于又看到了那落于凤鸣江畔的半月山！ “终于回来了！”李如意眼中带着惶恐，落寞开口。 小娀简仰头望着那半月山，忽然一怔。 她拉了拉李如意，指向半月山下的那城门。 “李如意......” 李如意转头看去，目露红霞。 只见。 那半月山下的城门之外，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望着李如意，脸上挂着笑意。 似乎，在等着他回家一般...... 第286章 重回半月 天光初渺，飞雪扬花。 半月山下的小城之人站在城门之下，望着归来的李如意，渐渐的笑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跑出了人群，扑向了李如意。 “如意哥哥！” 李如意望着跑过来的小女孩，眼角挂起了笑意。 “小苑苑......” 小苑苑就是小院隔壁王爷爷的孙女，也是半月山中，李如意唯一的跟屁虫。 只是当初亓官宴回亓家之时，不是带走了她吗？ 小苑苑跑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抱住了李如意的腿，仰头看向李如意，显得开心不已。 “如意哥哥，苑苑好想你。”小苑苑掰开手指数了数，“苑苑已经快三年没有见到如意哥哥了。” 三年.....一旁的小娀简闻言，目光一黯。 李如意笑着抱起了小苑苑，走向了城门之下的众人面前。 王爷爷，棋老，花奶奶，包子铺的掌柜，还有城头之上的诸多守军...... 来的，都是李如意曾经熟悉之人！ 王爷爷笑呵呵的迎了上来，便是对着李如意开口道：“道长说你今日要回来，我们便想着来接接你。” 李如意望着众人，忽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对着众人深深一拜。 他们的相迎，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唯有他自己知道！ 曾经的离开，是因为先生为了让他离开，斩断了他的归心之处。 而今，他在最后的时间回到半月山。 他们的相迎，却似乎又跟他说：他的归心处依旧在这里！ 外出三载，他有了修为，也见识了很多。 可最重要的求生之路，依旧不曾找到希望...... 不过至少，还有这里！ 众人望着李如意，久久未言。 似有叹息响起，回荡在这小山之下。 小苑苑挂在李如意的脖子上，一双大眼来回的望着，看到了似与她一般大的小娀简，目光顿时带上了好奇，却嘟起了嘴。 李如意抬起头，“先生和道长也回来了吗？” 当初，先生和道长都不知了去向，如今听他们说，是先生和道长知道他要在今日回来。 王爷爷点了点头，“早就回来了。” “不过两位道长说，你不用急着去见他们，等安顿好了，再上山去。” 李如意心中似归家的少年，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半月山上。只不过听到道长给的传话，便又沉寂了下来。 “好。” 他回过头，带着疑惑问道：“苑苑怎么回来了？她不是去亓家了吗？” 王爷爷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而后叹了口气，“苑苑刚去没多久，便被送回来了。” “亓家说......” 王爷爷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小苑苑便得意地对着李如意开口：“他们说小苑苑太厉害了，他们教不了！” 李如意疑惑，却见一旁的棋老神色古怪的撇过了头去。 李如意想了想，没有再问，而是点头道：“那苑苑确实厉害！” 被亓官宴送去亓家，还能被送回来。 看来小苑苑在亓家应该干了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不简单！ 花奶奶望着李如意脸上的笑容，似心中一时间充满了心疼，走上前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先回家吧！” 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好！” ...... 还是那个小院，破破烂烂。 院中的一切都已然积上了尘土...... 李如意带着小娀简及小狐狸与瘸腿驴推开院门，走进了这阔别已久的小院。 小院之中，一切都如曾经的模样。 院中他亲手种下的药草，在这三年之中，有的已然枯死，有的却长的很大。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小院，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瘸腿驴，只见瘸腿驴神色不安，小心谨慎地望着院中的一切。 似乎生怕某面院墙又会倒塌下来。 哦不对，被院墙埋在下面的是老乞丐，跟它没关系！它 只不过是被梁柱砸了而已。 “啊——呃——啊——呃”看到李如意的目光，瘸腿驴不安的叫了起来。 李如意笑着拍了拍瘸腿驴的头，“别怕，我现在有平安符了！” 似想到有什么不对劲，李如意从怀中摸出了那枚平安符，看到平安符上黯淡的光芒。 叹了口气，他又从戒指里拿了一枚新的！ 小狐狸趴在李如意的肩头，望着小院之中的模样，脑海之中尽是曾经李如意一次又一次倒在小院之中的模样。 小娀简好奇的在小院之中来回的张望，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又看看那儿。 忽然，小娀简看到了柴房门口那干柴的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糊在上面，只不过早已干透了。 “这是什么？” 小娀简疑惑，只觉得不干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如意拉开。 “走了走了，咱们收拾收拾，如今算是回家了。” 小娀简点头，哦了一声。 随即开始跟着李如意打扫起了小院。 小院本就不大，收拾起来倒也简单。只不过有些瓦片因三年无人，漏了不少。 李如意换个小娀简修缮着房屋，小狐狸也在小院之中跳来跳去的帮忙。这小院，它本就熟悉，所以也不用李如意管。 只有瘸腿驴找了一个小院的一角，站着闭上了双眼。 它不敢去小院内任何有梁柱的地方....... 它害怕它好不容易好一点的腿，又会因为什么变故再一次受伤。 毕竟这小院，怎么看都像是随时会倒塌的样子。 等李如意和小娀简将小院收拾出来，也已经过了半日。 正在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声呼唤传来。 “如意哥哥......” 紧接着，李如意的院门被小苑苑推开。 小苑苑冲进了小院。 只是...... 轰！ 那院门被小苑苑一推，倒在了院中！ 小苑苑一愣，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李如意，“如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李如意自然知道小苑苑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的力气似乎大的有些离谱...... 一旁的瘸腿驴睁开了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院门，全身驴毛竖起，猛的往后退了几步。 “啊——呃——啊——呃” 它就知道，它就知道在这小院之中不会遇到什么好事情！ 还好方才没有站在门后。 它发誓，一定不能走到有梁柱的地方...... 不行，院墙下面也不能待了。 第287章 古怪苑苑 然后，瘸腿驴一溜烟，绕过小苑苑跑出了小院。 小娀简望着瘸腿驴跑出去，茫然的望着李如意。李如意撇了撇嘴，“没事，它对这里熟悉，没事的。” 不过，李如意心中却暗骂了一声：没义气！ 一旁的小苑苑脸上带着歉意，一双小手来回摆弄着，“如意哥哥......” 李如意笑了笑：“没事，苑苑不用担心。” “这个院门本就有些腐朽了。” 他上前抱起了小苑苑，笑着问道：“小苑苑怎么力气变得这么大呀？” 李如意看出了小苑苑的身上有些古怪。 明明她身上没有任何的修为气息波动，但是推开的院门的时候，却有一道不弱于李如意的力量。 小苑苑在李如意的怀中，咬着手指，“苑苑也不知道！” “就是在前两年，忽然觉得力气大了好多！” 李如意更加疑惑了起来：“那亓家为什么要把你送回来？” 说起这个，小苑苑就更加的委屈了！ 她咬着手指，堵着嘴，“因为我在亓家遇到了一条大蛇，那大蛇很凶，居然吓唬苑苑。” “苑苑很生气，就揍了它一顿！” 大蛇？ 李如意嘴角一抽，神色难明！ 怕不是亓家的灵脉吧？ “然后呢？”李如意僵硬的问道。 小苑苑继续开口：“然后亓家人好像很生气，要责罚苑苑。不过道长先生忽然来了，然后就带苑苑回山了！” 先生？ 李如意目光闪过一丝疑惑，先生还去了亓家？ 小苑苑的身上似乎有着李如意所不知道的隐秘，而这个隐秘又关乎着什么呢？ 李如意忽然想到什么，目光一黯。 “没事了！”李如意轻轻拍打着苑苑的后背，“回来就好了！” 小苑苑点了点头，而后从身后又掏出一个花环。 “如意哥哥，苑苑又去外面采花做成了一个花环，送给如意哥哥。” 李如意双目颤抖，望着那花环，久久未语。 这已经是小苑苑不知道为他做成的多少个花环了...... 上一次在离开半月山前，小苑苑便在剑暮之中走出了城外，只是为了为他采做花环。 小孩传言中，以真心祈祷做出的花环，总是带着祝愿。 李如意沉默许久，一手抱着小苑苑，一手接过花环，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谢，不过以后还是不许去外面采花了。” 李如意嘱咐道：“外面不安全。” 小苑苑见李如意戴起的花环，咧嘴笑了起来。 “好，苑苑知道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他明白小苑苑嘴上说知道，但是不会改！ “苑苑来，就是为了给哥哥花环吗？” 小苑苑一怔，随即想了起来，摇头道：“对哦，苑苑都忘了，爷爷说哥哥今天回来，要不晚上去苑苑家里吃饭吧。” “如意哥哥刚回来，家里一定什么都没有。” 李如意心中涌现出了暖意，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改日吧。刚回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小苑苑努了努嘴，有些不开心。 “那好吧......” 她从李如意的怀中爬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倒塌的院门，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对着李如意说了一声：“那哥哥先忙，苑苑等下再来。” 说着，便蹑手蹑脚的跑出了小院。 李如意苦笑了一声，回过头，看到了小娀简正一脸警惕地望着远去的小苑苑。 “怎么了？” 小娀简回过头，抬起手指，指向离去的小苑苑道：“她也是大妖！” 李如意一怔，“什么意思？” 小娀简重复，“她不是人！” 李如意脸色一僵，“跟你一样？” 小娀简回过头，得意洋洋，一副不服输的样子：“那不是，她没有我厉害。”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的模样，哑然失笑。 只当娀简不喜欢苑苑。 小娀简见李如意不信，顿时着急的拉起了李如意的衣摆，“真的，她真的不是人！” “她是一只大妖！虽然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妖，反正不是人！”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那认真的模样，心中起了怀疑。 想起小苑苑从小就胆大且力气无穷，顿时觉得或许小娀简没有乱语。 一时间，这个他一直生活的小的山城，在李如意的眼中竟然神秘了起来。 但是小苑苑是王爷爷的孙女，总不能王爷爷也不是人吧...... 对了！小苑苑的父母呢？ 李如意忽然想起，从未见过小苑苑的父母。 这小城之中，王爷爷一家，只有他们祖孙二人生活着。 算了.......等上山了，问问先生！ 既然先生去过亓家，并且带回了苑苑，或许知道苑苑的一些事情。 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看了看倒塌的院门，苦恼不已。 没有门的小院，可怎么办呢？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忽感地面发出了颤抖...... 轰隆隆...轰隆轰...... 似有石头摩擦的声音在街头响起！ 他和小娀简皆是一愣。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走出了小院，往一旁看去。 只见，那小城街头...... 两扇巨大的石门在街头行走着，那巨大石门与街头的石路摩擦，而发出了一声声轰鸣的声响。 那两扇叠在一起的石门，到李如意的门前停了下来。 街头的人们望着那自己走来的石门，神色麻木，似乎早已在这两年习惯了一般。 李如意望着两扇石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对着石门时候，轻声的呼唤了一声： “苑苑？” 紧接着，一个小脑袋从巨大的石门之后探了出来。 果然，是小苑苑那天真的模样。 小苑苑蹑手蹑脚的从石门之后走了出来，一双小手互相搓了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如意哥哥，苑苑弄坏了你的院门。” 她又指了指身后比她高出很多的厚重石门，“不过苑苑为你找来了石门，可以为如意哥哥换上！” 李如意张了张嘴，咽了一口口水。 他看了看身材渺小的小苑苑，又看了看巨大而厚重的石门。 这一下，他相信了小娀简的话！ 小苑苑果然不是人...... 第288章 两壶谢酒 只不过，那实在厚重的石门，也不知道小苑苑是从何处搬来的。 这时王爷爷从隔壁小院之中走了出来，见到那石门的瞬间，长须忍不住抖了抖。 一时间，他遍似乎明白了过来，对着李如意无奈道：“如意啊，你就把石门装起来吧......我家的小院没地方放了！” 李如意疑惑，却见那王爷爷苦笑了一声：“你来我家小院看看就知道了！” 李如意立刻带着疑惑走到了王爷爷的小院之中。 推门而入，僵在了原地。 只见隔壁的小院之中，堆满了各种东西。 半座石桥，一个神像的石头，一株石树，半块石碑......等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自从小苑苑从亓家回来之后，便似乎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王爷爷苦笑，“总是在外面找到各种奇怪的东西往家里搬......” 李如意神色古怪，转头看向了小苑苑。 小苑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仰头看向李如意，“我喜欢这些东西呀，想要把它们都搬回家！” 她又回过头看向那石门，眼神流露出了喜欢，“这两个石门很厉害，我也很喜欢。” 小苑苑有些心疼的样子，不过却还是小手一挥。 “但是苑苑弄坏了如意哥哥的院门，就把它赔给如意哥哥了！” 李如意看着小苑苑那心疼不舍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他缓缓蹲下，抱起了小苑苑，“如意哥哥的院门装不了那么大的石门，小苑苑还是自己收着好了。” “等如意哥哥自己去做一个木门便好了！” 小苑苑抱着李如意的脖子，天真的望着李如意，“真的吗？” 李如意连连点头，似乎生怕这两扇石门真的装在他的院墙上。 届时，开个门，或许院墙都要抖三抖。 小苑苑立刻咧嘴笑了起来，“好吧，那苑苑自己留着。” 一旁的王爷爷面露无奈，回头看着自家的小院，纠结了半天道：“苑苑啊，咱们院子已经放不下了。” 小苑苑小手一挥，“没关系，可以放到我房间里去！” 说着，她便从李如意的怀中下来，走到那两扇石门之前，伸出小手抓住了两扇厚重的石门就往自家院子拖。 轰隆隆...轰隆隆...... 令人牙疼的声响传遍街头。 只见小苑苑轻松的将石门拖进了自家小院，而后便又拖进了自己的小房子里。 片刻之后，小苑苑便走出了小院。 她拍了拍小手，走到李如意的面前，面目天真，似柔弱无助...... 李如意呆滞了许久，而后笑了起来。 他竟未曾察觉，原来小小半月山这般有趣...... ...... “棋老！” 忙完了事情的李如意，便带着酒，来到了花奶奶和棋老的院子。 李如意又一开口就是：“棋老，您让我带的酒，我买来了！” 院中棋老脸色一颤，僵硬的转头看着满脸笑意前来拜访的李如意。一旁还在浇花的花奶奶瞬间脸色一黑，神色不善的望着棋老。 棋老看着李如意手中的酒壶，神色闪烁，然后摆了摆手，义正言辞道：“拿走拿走，我戒酒好几年了。” “不喝不喝......” 暗中，又对李如意使了一个颜色。 李如意装作没有看到，微微一愣，“您不是说，要给花奶奶做菜用的吗？” 说着，李如意乖巧的走到了花奶奶的面前，将酒壶递到了花奶奶的面前。 “花奶奶，棋老说您最近做菜都不放酒了，烧的鱼有腥味。便让我带酒过来......” 花奶奶转头瞪了棋老一眼，而后回过头一脸疼惜地望着李如意，“好孩子，来就来，还带酒。” “那奶奶便将酒收下了，让你棋爷爷跟你下会儿棋，等会留下吃晚饭！”她接过了酒壶，笑呵呵的拿着酒壶走进了屋子里。 “好！”李如意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的走到了棋老的面前。 棋老黑着脸，却不敢说什么，只是神色不善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笑脸盈盈，一屁股坐到了棋老的面前。 两人对膝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副残局。 棋老想了想，摇头开口道：“这个残局我解了许久，解不开，你试试？” 李如意低头看了看残局，摇头道：“死局，我也解不开。” 棋老笑了笑：“棋盘之局困住你我之眼，或许还有生机在其中也说不定呢？” 李如意摇头看向屋内，小心谨慎的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壶酒，“其实我买了两壶酒，一壶给花奶奶，这样她就不会怀疑我跟您沆瀣一气，这壶酒您就能放心喝了。” 棋老望着李如意继续开口：“棋盘之中的生死之局，不到最后一刻，永不见答案，再走走。” 李如意没有接过话题，只是将酒偷偷放在了棋老的脚边。 “这酒给您，不过您还是要少喝。得空解解馋就行了，花奶奶不让您喝酒也是为了您好。” “您的身子也不好，喝酒伤身。” 李如意神色如常，似乎只是在说着寻常事。 倒是棋老望着李如意，目光之中流露着深深的惋惜。实在是李如意的话语，宛若在做着告别。 两人对坐，似乎却在说着不相干的事情。 棋老望着李如意放在他脚边的酒壶，目光颤抖，良久点了点头。 寒风徐来，李如意紧了紧衣襟，平静的笑着。 “还有何打算？”棋老问道。 李如意想了想，“没什么打算了，落叶归根。” 棋老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李如意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棋老，其实我一直疑惑，我十六岁那年明明已经死去，但是为何神魂不散？” 三年前的命劫，李如意明明已经死去，可却似乎有一道力量护着他，让他神魂得以存活于世间。让他有机会等到徐羡渔...... 这种逆天之力，李如意在仙落山的小沉香身上见过。可那是傅觉迟以极大的代价，才让小沉香不死的。 听了李如意的问题，棋老猛的抬头，望向李如意。 李如意看着棋老的神色，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袍，对着棋老深深一拜......然后转身离开。 原来，棋老也是神仙！ 第289章 一山离风 棋老望着李如意走出了院子，双手颤了颤。 他望向了脚边的酒壶，神色复杂无比。寒风吹着落叶，飘荡在这小城之中，带着说不清的怅然。 屋内，花奶奶笑脸盈盈的走了出来，却不见李如意的身影，微微一愣，“如意呢？” 棋老叹了一口气，“走了！” 花奶奶神色不满，“怎么就走了呢？不是让他留下吃饭吗？” 棋老低头，看着面前那已无生机的棋盘，苍老的手颤颤巍巍的捡起一枚棋子，却无法落下。 “他都知道了！” 花奶奶一怔，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孩子，这么聪明做什么？” 棋老举起脚边的那壶酒，递给了花奶奶。 “他偷偷给我的，我没藏着，给你！” 花奶奶目光黯然，摇头道：“既然那孩子给你的，你就自己留着吧，少点喝。” 花奶奶坐到了棋老面前方才李如意坐过的地方，望着面前的残局，眼中微微有些舒润：“就真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棋老自顾自的开口：“当时为了让他神魂不散，你用了你仅剩的一株还阳草！” “他如今已然知道是我们救了他，他更知道，他的命劫实际无解。” 花奶奶眼中闪着泪光，脑海之中尽是曾经那小如意乖巧懂事的模样。 当初的小如意，每逢落雪，扫雪之时也总是会将他们门前的雪扫去。他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扫雪容易滑倒。” 可是，他当年自己却病恹恹的模样。 他知道花奶奶和棋老孤寡，也总是喜欢来到他们院子，借学棋之由，一待就是一日。 可他们怎会不知道，小如意不过只是想陪陪他们而已...... 花奶奶红着眼，哽咽道：“再想想办法，总有希望的不是？” 棋老抬起头，“你觉得，为何他要拿两壶酒来？一壶明，一壶暗？” “他不会再让我们救他了！” 花奶奶仰起头，久久未语。 她明白，李如意的两壶酒... 一壶明酒为道谢！ 一壶暗酒为道别...... ...... 小城的包子铺前，老板掀开笼屉，热乎乎的白气升起。 这小铺之中，一年到头从早到晚，只卖包子。用掌柜的话说，便是他只会做包子，且总有人午晚也要吃饭的。包子便宜，能糊口。 李如意走到了包子铺前，望向了中年大汉。 中年掌柜望着李如意，笑了起来：“肉馅儿？” 李如意点头，“好！” 中年掌柜一脸的大胡子，笑呵呵的用纸包了两个包子，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接过包子，从怀中取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没有接，只是说：“多了，找不开。” “还有之前欠的，还你！”李如意平静道。 上一次走出半月山之前，李如意买包子没给钱，本来准备领了俸禄还，但是却没给。 这钱，一欠便是三年...... 中年掌柜望着李如意，脸上的笑容忽然淡去，摇头道：“找不开，先欠着！” 李如意也是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银子放下，转身就走。 “不欠了......算上利息，也差不多。” 望着李如意离开的背影，虚虚妄妄。中年掌柜捡起银锭，久久未语。 似乎想清了什么，将银锭放入了怀中。 “也好，那便清了。” 掌柜自言自语，像是在对谁清着账...... 那一锭银子，还有许许多多次，他在李如意小时候饿肚子之时的施舍。 还清了，李如意便也就轻松了。 ...... 一处红木构成的别院之外，李如意走到了门前。 这是曾经亓官宴一家待的地方。亓官宴一家富有，跟城中的其他人比，要富足许多。 只不过如今的亓官家回到了亓家，院子空空荡荡。 李如意翻身进入了亓官家，望着积尘的院内，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闪过了雪心赋的光芒，很快便找到了亓官一家的祖脉。 他运转起雪心赋，取出一枚新的平安符，埋在了祖脉之上。 “不能还你平安符，就把平安符放你家祖脉上吧。” “愿你一家，岁岁平安......” 李如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似乎想起了亓官宴那家伙的对他一直的照顾。 似有些不舍，也似有些祝福。 “我们不一样.....” 曾经不一样，如今也不一样。 曾经的亓官宴拥有福泽，李如意只是一个事事倒霉的衰人。 如今李如意即便踏上了仙路，可依旧还是曾经与亓官宴一起玩闹，却羡慕亓官宴的小孩。 李如意翻墙走出了亓官家，又上了城头。 城头之上的一众守军见到李如意上城，顿时迎了上来。一个守将对着李如意笑道：“你离开三年，一盏灯都没点。” “可璃阳还是给你发了俸禄，真是羡煞我们。” 李如意双眉一扬，笑道：“你们没有克扣我的俸禄吧？” 守将哈哈一笑：“那必然是克扣了！” “全买酒喝了，一文不剩！” 另一个守军摇头笑了笑，转身走入了城楼之中，走出之时手中拿着一只布袋，丢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喏，你的俸禄。”那守军摇头笑道：“我似乎见到了一堆酒离我而去，真是心疼。” 李如意笑着接过银两，也没有推辞，而是平静的收了起来。 “等我片刻......”说着，李如意便下了城头。 等到李如意回到城头之时，从剑戒之内取出了一坛坛好酒，“别心疼啊，来一起喝！” 城头的诸多守军见状，顿时大喜。 “哈哈哈，就知道如意不会忘了我们。” “来来来喝酒喝酒，别站了，这鬼地方，也没有人来！” 于是众多守军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众人围在一起，也不管那守城，而是喝起了酒来。 这半月山太偏了，偏的一年不见一个外人。 他们守在这里，也终将耗死在这里。 如果有可能，他们更愿去往世间杀敌守琉璃疆土...... 李如意和众人欢笑饮酒，酒过三巡，众人却不知为何慢慢的陷入了沉寂。 李如意望着几位守军道：“温实有消息吗？” 守将摇头，“没有，说是回到凤鸣渡了，可实却无消息传回来。” 李如意脸色一黯，再未言语。 城外那茫茫江畔，还有一柄温实当初留下的剑，似要守在这偏远的山中。 寒风徐来，吹起满山枯枝，一摇一摆...... 第290章 世间尘间 半月山下，满山零叶。 那枯黄的山间，远远望去，似有铺红落于世间，盖上了秋实。 一阶登山古路之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那里，也不知在等着什么。 李如意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老者的面前。 他望着老者，老者望着他。 老者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点惆怅，然后有是笑着对李如意招了招手。 李如意理了理长衣跪在了老者面前，对着老者深深的拜了拜。 “道长......” 道长还在这里，仿佛等了三年。 李如意三年归来，又一次走到了道长的面前。 道长面含笑意，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命签。 “再求一卦？” 李如意望着那他早已求了无数次的命签，展颜一笑：“不求了！” 早已求过三千六百多签，而今又何必再求？ 既已知命数，又何必再为道长的心中添上一道伤痕。 道长目光一阵黯然，而后点了点头，抬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他一抬手，便扶起了李如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望着已然成年的李如意，眼中带着期许，又似乎带着遗憾。 当年那个天真懂事的小如意，如今也终于长成了展露棱角的模样...... 这世间对他不好，可他却从未抱怨什么。 他只是谨遵着两位老师的教导，与人为善，自立磅礴。 李如意上前扶起了道长，朝着半月山上而去。 “道长，其实您和先生一直知道如意的身世对吗？” 道长搭着李如意的手，似乎有些疲惫的模样，但是对于李如意的问题，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回避，“知道，知道一切......” “我们知道如意的娘亲为何而去，也知道如意为何身负命劫。” 李如意低下头去，“所以，道长和先生三次救如意的命，也是因为如意的双生之命吗？” 因为，娘亲给了他阴阳双生合一的命格。 也是因为他可以在阴阳两岸行走，不惧阴阳颠倒与世人不同...... 他害怕啊！ 他害怕两位道长对他的好，只是因为他可以走在阴阳彼岸。害怕先生和道长是为了在他身上放下为天下人求生的布局。 如此虽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对于李如意自己而言，却少了那一直认为的关爱！ 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渐渐明白了两位道长的不简单。 这世间之人被困在阴阳彼岸，阴阳颠倒的无生劫中...... 或许两位道长，早已知道一切。却看到了他娘亲放在他身上的希望，想用他身上的那道希望做些什么！ 他心中有疑惑，便问了出来。 道长默然，然后转头看向聪慧如妖的李如意，“如意觉得......” “这世间苍生的行事，所为的本意从一而终吗？” 李如意能够猜到这一点，道长早已有了预见。若李如意想不到这一点，他会失望。 而同时，李如意问出来了，更让道长欣慰。 若是李如意不问，只是将这个怀疑一直放在心中，他反而会难受。 那将证明李如意已经不放心两位道长了...... 李如意摇头不解，不知为何道长要问这个。 道长笑了笑，继续往山巅走去，“这世间的人心，并非从一而终。人有万象，瞬息万变。” “你见那远山有桃，想要吃桃解饥。却见那桃有灵，于是放了它一条生路，从此为友。” “若后来桃灵问起，你是回答想要吃桃，还是想要与它为友？” 李如意默不作声，却是明白了道长的意思。 想要吃桃只是初意，初意为缘，又因心念变化而与桃灵为友。 吃桃伤情，为友伤诚。 故而，两种心念的变幻，才是本意...... 道长注定说不出类似于“本因见你有异，后来诚心教导”之类的话语。他们习惯了教李如意道理，便只能这般解释！ 而这解释，在李如意心中，不弱于未曾开口的关爱之言。 “如意明白了......” 一老一少，两人终于登上了山巅。 那山巅之上，李如意熟悉的道观早在三年前坍塌，而今不过也只是在废墟之中又盖起了一间小道观。 道观为新，也不知是在对李如意说着什么...... 一袭黄袍的先生站在道观门前，负手而立，似乎在俯瞰着天下苍生一般，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如意望着先生又苍老了许多的容颜，心中酸楚，开口却喊不出话来。 先生回头，看到了李如意，淡然的笑了笑。 “回来了？” 李如意点头，“回来了！” “三年之行，有何感悟？”先生又问。 李如意回应：“见到了许多，想到许多，知道了许多。” 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觉得这世间如何？” 李如意摇头，“不好！” 先生又问，“觉得尘间如何？” 世间与尘间，看似一问，但是却不同。李如意明白，这世间问的是天地。 他的回答是不好！ 这天地混乱无序，内有被困在阴阳颠倒而至无生劫的世人。还有死去无法往生至终将消散的亡魂。 外有强敌环伺，欲夺取天下气运。有凤鸣江彼岸的凶残诡异与妖兽。 而那尘间......所谓尘世间，由苍生万相所构成宏图，由世人之情所绘的色彩。 尘间，问的是人！ 李如意看向了先生，沉默良久，而后笑着点头：“很好！” 这尘间真的很好！ 尘间有死后六载不散只为看他长大的娘亲，凤鸣渡万里至悬空寺只为寻他的徐羡渔；有万里相伴而行的瘸腿驴；有以命救他的陈其则；有亓官宴...... 他还见到了更多的感人之故：为沉香留一线生机的傅觉迟，不愿独自活着的沉香，为天下留一线璃阳皇，死前要为李如意找一丝生机的亓莫生...... 许许多多，说也说不完。 世间不好，可尘间很好！ 只是这样的世间，却配不上活在这世间之内的人们。人本无错，只是生在这片天地而已。 先生望着李如意，而后转头看向了山下。 山外是遥遥无尽的凤鸣江，它绵延而生，通往整个琉璃境！ 先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 “世间不好，可尘间却很好。” “只是这尘间却终将要泯灭于这世间......” 第291章 最后一愿 当长夜剑暮降临，当下一次长夜剑暮降临后，阴阳颠倒。世间的人啊，也将在无生劫下化为尘土。 李如意目光黯然，他即便心有意，也无力于事。 “先生，您那么厉害，有办法能救救这尘世间吗？”李如意回过头，开口问道。 先生反问，“这世间的命数便是如此，你又在不舍谁的离去呢？”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山下。 借以雪心赋，他看到了还在小院之中等着他的小娀简和小狐狸，他看到了王爷爷小院之中，又偷偷出城采花回来的小苑苑。还有不敢进入小院的瘸腿驴。 抬起头，他又似乎看到了身在璃阳却女扮男装的穆称心，还看到了凤鸣渡上的徐羡渔。 他无法想象，等到无生之劫来临他们都死去的模样...... 那样的尘间，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李如意回答，“我不舍我所有相熟之人的离去！” 先生凝视着李如意，脸上的苍老更为明显了起来。 “其实，有一道希望！” 李如意猛的抬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了神采。 先生不知为何，转过了头去，不看李如意的双眼。 “其实，从很久之前，我便算出了这天地的命劫，这整个琉璃境内无数人的命劫。” 天下苍生之命.......曾经李如意问过陈其则，世间各人的命数皆不同，为何千归崖的数万人，皆在一日间死去？ 陈其则说过，各人命数之上，还有大命数。一个宗门，一方城池，更有一方天地之人也有一个大命数。 大命数覆盖小命数，小命数除非有机缘，否则在大命数下无力抗衡。 就比如在千归落寂之劫下，逃出生天的穆家！ 而琉璃境的无生劫，便是整个琉璃境的大命数之劫！ 先生彷若疲惫不堪的模样，萧瑟地走到了一旁，盘膝坐下。李如意也走了过去，坐在了先生的身旁。 先生低着头，似乎回想起了往事，幽幽开口。 “琉璃境的剑暮，便是因为其碎下了一块，导致阴阳失去平衡，而让阴阳交汇！阴阳交汇便是剑暮！” “就如同原本两股相衡之力，在一个瓶子里齐速转圈而无恙！可一旦一道力弱小而跑的慢了，那两股阴阳之力快一慢，终会相撞而成剑暮，直至有一天会因碰撞而逆行，那便是阴阳颠倒！” “从算出这天地命劫之后，我与师弟便在想尽办法，欲找到这世间无生劫的一线生机。” “我们寻遍天下，想到了一个办法！把玉梳台的那面镜子碎片补还琉璃镜，让其阴阳平衡。” “如此，其阴阳之力便能不再颠倒......” “琉璃境，也不再有剑暮！” 先生的话语极为易懂，如同太极图阴阳圆运！可当阳或阴有一方跑得慢了，那阴阳便会相撞，直至颠倒。 李如意望着先生，眼中带着小小的希望，“那怎么才能碎片补回去？” 如今那面碎片在悬空寺，他可以找拭尘大师要来碎片！ 一旁的道执道长双手一颤，转身离开。 先生回过头，深深的望着李如意：“曾经，我想寻到了琉璃境的一位天骄，她拥有无上的天资！” “只要她能够修炼到足够的修为境界，便可借无上的福泽气运，将碎片补回琉璃镜！” “只是可惜，后来见到她的气运因被困在着天地之中，无法让她的修为攀升到足够的地步。这小小天地误了她......” 李如意心思聪颖，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先生口中的那位天骄，就是徐羡渔！ 他脸色一黯，追问道：“后来呢？” 先生长叹一口气：“后来，我见到了一位女子，让她的孩子融合了阴阳双生之力。” 李如意一颤，只是继续听着先生的话语。 先生继续开口：“拥有阴阳双生之力的那孩子，可行走于阴阳彼岸。或许他能有更好的办法补回阴阳镜碎片。” “只是那孩子受天地排斥，天赋尽灭......” “我护他成长，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想看他救下这凄苦的尘世间。” 先生口中的孩子，自然就是他李如意了。 只可惜，他天赋尽灭，如今将近十九，也不过三境修为罢了...... 更是已无多少时日可活！ 李如意呆呆的坐着，久久未语，“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长风吹上山头，卷起了李如意的长发飞舞。 他心心念念，不愿他相熟之人死去....... 沉默之中，先生忽然站了起来，背对着李如意，“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李如意猛的抬头，心中似有什么预感。 果然，如他所猜测那样，只闻先生继续开口： “让那孩子强行重新点燃九盏灵台灯，以用阴阳双生之命为引，牵引那面碎镜重回阴阳镜！” “只是......” 先生没有继续开口，可李如意已然能猜到结果。 李如意笑着开口道：“只是代价很大，那孩子将在重燃九盏灯后短暂的拥有无上修为，然后也死在自己的九盏灯下！” 先生没有继续开口，而是一直陷入了沉默。 风过梢头，荡起了苦海。 李如意的眼中闪过一位位熟悉之人的面容，眼角带着笑意，他也缓缓的站了起来。 “先生，若要强行点燃我的九盏灵台，您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吧？” 先生没有开口，似却如李如意所言一样。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先生当年徐羡渔受伤之后逃命，明明只能逃万里，却阴差阳错的到了半月山。是否也是您的手笔？” 当初徐羡渔便一直疑惑，明明逃命术逃不了多远，却掉落在了半月山。 李如意对此一直心怀疑虑，也终于在今日问了出来！ 先生点头，干脆简单。 “是！” 李如意了然，点了点头。原来与徐羡渔的相遇，也是先生的布局！ 先生真是算无遗漏啊。 李如意脑海之中又一次一次闪过那些看向他关怀的面容。他无法接受他们的死去...... 望着先生的背影，李如意忽然跪在地上，对着先生深深一拜。 “先生，如意想要救他们！”这是他的最后一愿...... 再抬起头，却见李如意笑脸依旧，眼中却满含泪水。 “反正......” “我也没几日好活了！” 第292章 封制禁绝 云天秋水，浩日如辉。 璃阳城中，街头人声鼎沸，百姓互相交流着，却皆面露忧色。有人望着遥远的琼宇，不知在想着什么。有人忙碌地收拾着东西，似乎想要逃离此处。 有人的议论之声响起，带着惶恐和不安。 一间茶楼之上，一个壮汉一口饮尽杯中茶，叹了口气：“听说了吗，那些外界之人就快要打到璃阳了.....” 同桌之人惊道：“怎么会？不是说至少要等半年才能打到璃阳吗？” 壮汉面露苦色，惨淡的笑了一声：“本事如此，不过听说后来又来了三位极强的仙人，那三个仙人不知为何死了一个。” “剩下的两个疗伤许久之后，已经开始出手。” “这个我也听说了。”一个书生模样之人接过了话语，有些低沉，“听闻那是就连先皇已死化道的法则都无法压制修为的存在。” 壮汉点头，“听闻他们想要在剑暮长夜来临之前就夺取到我们的天下气运，然后夺走一个什么东西！” “所以，那两位无上存在也开始推动夺取我们的天地之战。” “有他们在，很快就能打进璃阳了！” 那书生模样之人忽然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忧，毕竟，璃阳有那个东西......”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苍穹。 一时间茶楼之上的几人面色都似乎放松了不少。 世间都知道，璃阳的天穹之上还有一只眼睛......只要有璃阳血脉之人存在，便能唤醒那只眼睛。 那可是传言中，连仙人都可以诛杀的禁忌之物。 只不过...... 那书生不知想起什么，又面色忧虑道：“不过那只眼睛也曾经沉寂过......”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陷入了不安。 “怎么回事？”壮汉立刻开口问道：“那只眼睛怎么会沉寂过？” 书生显然是要比常人所知道的东西要更多一些，他忧心忡忡的开口道：“你们忘了十九年前，先皇是怎么杀入璃阳宫的吗？” “那个时候的璃阳人皇，又何曾唤醒过那只眼睛？” 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啊，曾经的人皇不是先皇。先皇是十九年前以杀伐登上皇位的。可当时的人皇明明有禁绝之眼守护，为何还是让先皇斩杀了一个干净？ “也就是说......”同桌之人面色极为难看，“先皇是用了某种手段，让曾经的人皇血脉阻断了唤醒那只眼睛！” “若是那些外界之人也会这一手段......” 一瞬间，众人陷入了沉默，面面相觑之中，都看到了一丝绝望！ 到底是什么手段阻止了眼睛被唤醒？他们想不到，却只能猜测是某种遮天手段，隐去了璃阳皇室血脉的气息，让禁绝之眼感受不到呼唤！ “可是，他们为何一定要敢在长夜剑暮降临之前就夺取到天下气运？”壮汉还是不解。 众人默然，久久未言。 忽然，一声轰鸣传自天际，如同裹挟这浩瀚狂风，席卷而来...... 轰隆隆！ 几位茶客猛的脸色一白，走出了茶楼看向了天穹。 街头除了他们，还有无数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遥远的天际。 只见，天穹之畔黑压压的一片。 成千上万的修行之人凌空而立，那遮天蔽日一般的身影朝着璃阳，如雷云一般压迫而来。 璃阳城中的百姓心中一片冰凉，心如死灰。 “外敌，真的打到璃阳了......” ...... 璃阳城外的虚空之上，季煜望着不断靠近的璃阳城，面色露出了冷漠。 他的身旁站着两位修为无边的长老，虽然非是一脉，却皆来自知否洞天！原本三位长老入琉璃境，却没想到竟然折了一人。 季煜的身后，亓眉也是跟在不远处，神色复杂。 季煜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亓眉一眼，冷笑道：“亓眉，我们将夺取璃阳，你为何这副模样？” “你是在担忧等夺取璃阳之后，我会向仙君请命，将你嫁给我吗？那你的担忧实在多余，因为我已经改了主意，你只能为妾了。” 此次夺取琉璃境之行，是以他为年轻一辈之首，拿下璃阳之后，于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功劳。他有信心能够让仙君下令，将亓眉赐给他！ 亓眉冷眼望着季煜，宛如在看一个蹩脚的戏子。 仙君怎么可能会将自己赐与季煜？仙君要的是她体内的仙人血脉之力，只不过这一点季煜并不知晓，还在做着仙君将亓眉赐给他的美梦。 亓眉冷冷开口：“我倒是并不担忧这一点，我只是担忧你拿不下璃阳！” 季煜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可是禁绝之眼？” 亓眉目光一闪，没有开口。 一旁望着两位小辈拌嘴斗争的长老深吸了一口气，“禁绝之眼不用担忧。” “我们已然知晓，曾经的璃阳皇用了手段，让之前的皇室血脉不曾唤出禁绝之眼。虽然不知他如何做到，但是我们恰好有办法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亓眉一愣，转头看向了长老。 只见那长老从袖中取出了一面符纸，那张符纸之上只有一个古怪的符文。 “如今的璃阳皇室血脉，只剩下了那个新皇一人。此枚符纸可断绝璃阳城一切气息一日！等我们夺取璃阳之后，封了那新皇的气息之后，禁绝之眼便不能再被唤醒。” 长老说着转头看向了季煜，带着一些警告道：“只不过这符纸只有一枚！” “此术只能施展一次，故而即便夺取璃阳之后，也不能在璃阳宫内展露杀机，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季煜眉头一皱，不解的问道：“长老，杀了那新皇，咱们自己登基皇位不就好了吗？” “愚蠢！”长老冷漠的摇了摇头：“我们都并非生在这片天地之人，不受这片天地认同，做不了这片天地的人皇。” “且最后时刻，还要借新皇之手唤出那面镜子，故而也暂时杀不得，只能封印他的修为与气息！” “否则我们直接夺取璃阳不就好了吗？何故大费周章要夺取整个天下？” 季煜被训斥，只能低头认错。 第293章 天下无生 而一旁的亓眉听到长老说如今的璃阳皇室血脉只剩那新皇一人之时，目光不由的一闪。 她自然知道，如今的璃阳皇室血脉，除了那新皇之外...... ...还有一人！ 只不过不知为何，亓眉并未如实说起此事，只是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低头望着脚下的山川，想起了从李如意那晓命之境之中见到的一幕幕，不知为何，似乎这片天地在她的眼中早已不再如曾经的模样。 这片天地只是患上了病疾，若有人能治好它。它将如那遥观天下一样，护着它的苍生子民。 可是，一旦夺走了所有的天下气运。 那它将再无希望...... 季煜低头扫了一旁的亓眉一眼，而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猛然涌现出了阴冷之意。 仿佛方才长老训斥，让他感觉丢尽了颜面。 季煜猛的转过头，冷冷的看向了璃阳城，眸中寒光乍现，对抗不了长老，还不能找璃阳城出出气吗？ “杀！” 季煜望着璃阳城的禁卫千军升空，朝着他们而来，冷声开口。 长老手中的那页符纸轻轻一送，猛然化为万里云雨，笼罩上了整个璃阳的虚空。 ...... 璃阳宫前，慕称心领着百官，仰头望着逼迫而来的外敌。 理贤负手而立，陪在了慕称心的身旁。 “走吧，去往文阁。文阁有一册文卷，他们登不上文阁......”理贤对着慕称心开口。 慕称心望着璃阳的变天，似乎有些害怕，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这是舅舅要我守住的天下。” “我一走，璃阳百姓也就失去希望了。” 理贤回头，怔怔的望着慕称心。 他忽然发现，这一刻的慕称心有了王者气质。有了身为人皇与国同亡的气概。 翩翩少女，似有了不同。 理贤轻叹，“禁绝大阵失效了，你唤不醒它......告诉为我，你还有什么打算。” 慕称心低头，“我料定他们的手段用不了太多。” “琉璃的天下，他们也没那么好得到！” “只要撑到长夜剑暮来临，这天下就守住了！” 至少，还有一人，能够唤醒禁绝大阵...... 我的哥哥，你一定能活下去的对吗？称心好想你！ 慕称心深吸了一口气，御力腾空而起。 黑云压城，倾盆雨落。 那小小神躯从璃阳宫腾空而起，立于虚空之上，直面无数强敌！ 人们仰头，望向了他们的新皇。 “新皇他没有走......” 有人呢喃自语，久久未曾再开口。 新皇如若想要舍弃璃阳城，何等的简单，可他却未曾离开。 无数的璃阳禁卫同样腾空而起，飘然立于慕称心之后，神色冰冷的望着外敌而来。 虚空之上，两方相对！ 璃阳禁卫自然无比的强悍，只是在那成千上万的外敌面前，便显得有些孤立无助...... 慕称心双目凌然，站在雨中的虚空之上，冷眼望着前来的外敌。 终于，等到外敌到了璃阳城上空的虚空之上时。 慕称心的眼中猛然爆发出了一道无惧的威严之色。 “璃阳凌空，禁仙通行！” 刹那间，无数的璃阳禁卫手中唤出了刀兵，猛的刺在虚空之上！ 轰！ 数千璃阳禁卫面目无畏的望着众多来敌齐声高呼。 “璃阳禁仙！” 那齐声嘶吼，如同天怒一般，响彻璃阳千里！ 似要喝退来敌。 季煜冷笑了一声，看着慕称心开口道：“新皇？” “可惜啊，你们这话语若是在禁绝大阵未曾被我等阻断前，倒是有些威慑之力。不过如今嘛......” 季煜冷声传遍璃阳城，人们心中悲凉。 果然，禁绝大阵被阻断了！ 慕称心心中愠怒，同时也起了一丝无力感。 季煜看着慕称心，忽然眉目一闪，惊异道：“咦，原来你是女子！有意思有意思......” 此言一出，满城默然。 人们抬头看向了虚空之上的慕称心，久久未曾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新皇竟然是一个女子。 一介女子，竟然挡在了璃阳之前...... 慕称心未曾反驳，只是冷冷开口：“那又如何？” 季煜轻蔑的笑了笑：“一介女子，想要阻我？” 一旁的亓眉皱起了眉头，冷冷的扫了季煜一眼。 慕称心摇头，“挡不了你们又能如何？吾为琉璃人皇，即便不敌，你们也休想从我手里得到你们想要之物。” 季煜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打算从你手里拿到，我们自己会夺得整个天下！” “不过如今嘛......”季煜话语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更有意思的举措。 他忽然不想要强功夺得璃阳了，他要让璃阳之人感受到绝望！ “你们可知，我们为何要在长夜剑暮来临之前夺得天下？” 此言一出，季煜身后的两位长老目光忽然一亮。 攻心！ 亓眉忽然忍不住，对着季煜冷喝了一声：“季煜，你在行取死之道！” 季煜回头，冷冷的扫了亓眉一眼，不明白亓眉为何忽然此言。 不过他没多想，只是回头继续望向慕称心。 慕称心惊疑不定，没有言语。 季煜伸了一个懒腰，平静的开口道：“你们这些小天地之人，恐怕还不知吧？” “你们都快要死了！” 轰！ 一道惊雷响起，划破苍穹，苍白的光芒映在了璃阳城中。 慕称心猛得脸色变幻，“胡言乱语。” 季煜懒洋洋的开口：“胡言乱语？真是可笑。” “你们被困在阴阳镜中，阴阳相撞为剑暮。阴阳交汇为长夜剑暮。而这一次的长夜剑暮之后，将引来阴阳颠倒。” “届时，你们所有人都会死于阴阳颠倒的彼岸。” “我们自然要在阴阳颠倒之前离去！” “所以啊，何必再负隅顽抗？你们都将死去，这天地也记不得你们的今日‘壮举’。” 轰！ 又一道惊雷响起，无边的绝望和茫然笼罩在了璃阳城的苍生心头。 数千璃阳禁卫虽然未曾全信，可却还是在心中止不住的升起了茫然...... 若天下苍生都将死去，他们守着璃阳又是为了什么？ 无边的凉意蔓延出了璃阳，很快传遍了世间。 直至整个琉璃天下之人，似都被笼罩在了那永不见生机而即将来临的长夜剑暮之中。 亓眉望着忽然沉默的璃阳苍生，心中不忍，转头离去。 这一日，天下之人皆在季煜的口中知道了这天地的真相...... 他们自然不愿相信季煜所言，可是通过一些本就有的传言而猜疑，连通这真相，却再无疑问。 这片小小天地中，所有人都将死的悲凉，忽然席卷了天地之间！ 长风摇曳，拨弄无生之寒...... 第294章 又至飞雪 寄语寒蝉，叶作尘，残风惋筑萧楼。 山中离曲，花似水，灯烬远去西流。 李如意回到小院之外，久久没有进入小院之中。 他与所有人都作了道别，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排院中的小娀简和小狐狸。 风吹落叶，飘入了小院之中。 小院里，小娀简抱着小狐狸坐在石桌前。 她望着小院之外，小脸上挂着忧愁。 也不知是学些谁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仰起头，望着小娀简。 无边的沉默之中，小娀简伸出一双小手，在小狐狸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狐狸，你见过李如意点的灯吗？” 小狐狸点点头，张了张狐狸小嘴，却没有说出声音。 “如果凤鸣江畔，再无李如意点起的灯烛，该是多么的遗憾......”小娀简提着长裙，轻轻的走到了一株草药前蹲下。 她抬手扶正了那株被风吹乱的草药，低下了头去。 很快，她又站了起来，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走出了小院门外...... 李如意见到小娀简出来，也笑了起来。 “李如意.....”小娀简上前，跳了起来，挂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看着小娀简，笑了笑：“怎么了？” “我不开心。”小娀简简单而直接的开口。 李如意愣了愣，随即笑道，“没关系的。”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脸上并不高昂的笑意，双眼之中渐渐地泛起了涟漪。 “我不想你死。” 她自然知道，这几日李如意一直在这小城之中接二连三的见了一个个人是为何。 他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里，与大家告别。 可是越这样，她就越感到难过...... 这世间，她只有自己一人。 他在，她便有家。 他不在了，她便没了去处...... 李如意的命劫还是没有解开，她也无法解开。这世间终究容不下他。 李如意神色瞬间变得有些落寞。 他与这么多人作了道别，却不知如何跟小娀简说。 他轻轻地低下头，笑着拍了拍小娀简的脑袋，然后对着小娀简开口道：“别怕，这世间很大，等有机会走出琉璃境你便能见到许许多多的人。” “或许，也会遇到另一个人，他像我一样，也会对小娀简好！” 小院之中，小狐狸听着李如意的话语，蜷缩起身躯，以宽大的狐狸尾巴盖住了头。 “可是......”小娀简还要说什么。 “那也不是你啊......” 就如同凤鸣江的凤霞升起之时很美，可是她却不是那凤霞。 李如意若是死在这世间，即便她还能遇到许许多多的人。或许能遇到赵如意、张如意。 可他们也不是李如意...... 也不是那个两次救她的李如意！ 风过阑珊， 寒露惊起。 李如意双手一僵，而后轻轻的落在了小娀简的肩膀上。 他脸上又挤出了笑容： “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小娀简仰首，又轻点头。 李如意转身坐下，坐在了小院门栏之上，目光望着小城之中的人们。 “先生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琉璃境的阴阳不再颠倒。” 他回过头，看向了小娀简。 “你会活下去的，所有人都会活下去的。” 他将为世间补回那面残缺的镜子碎片。 那个时候，琉璃境将再无剑暮，也不会有阴阳颠倒。 所有人都能活着！ 只有他会死去而已。 小娀简却不关心，她只关心李如意，“那你呢？” 我？ 我......李如意想了想，“我将点起九盏灯烛，落于这世间，照行九州。” 小娀简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仰头望向远处的山巅。 “那一定，很好看......” ....... 冬花飘零，落于世间。 那冬花如云碎一般，洋洋洒洒。只是又为这世间添上了寒意。 远远望去，冬花原是飞雪。 “下雪了......” 小院之中，小娀简仰头看着飘零而落在小院之中的飞雪，幽幽开口。 飞雪落在小院之中，铺上了一层白衣。 李如意坐在院中，痴痴的望着飞雪，点了点头。 “又下雪了。” 飞雪已至，便到了他的终时...... 这是他第四次经历命劫。第一次，是道长为他续命，第二次是先生为他续命，第三次是徐羡渔为他续命。 这一次，他不再想续命。 又至飞雪时，每一次命劫来临之时，都是漫天飞雪的季节。 无边的寒冷之中，又带上了伤意。 小院门口，走来了两位老道长。 先生和道长...... 他们两人并未开口，只是站在门口望着小院之中的李如意，神色凄楚。 “如意.....” 李如意对着两位道长笑了笑。 “如意知道了！” 该走了...... 该动身去点起九盏灵台，然后让碎片补回琉璃镜了...... 小院之中的小娀简猛的红了眼，仿佛门外两位和蔼的道长成了李如意''催命鬼''一般。 “你们走，我不喜欢你们。” 小娀简带着哭腔，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着门外的道长和先生哭喊道：“不要带走李如意，不要......” 他们带走李如意，是为了让李如意去死。 或者说，是为了让李如意在死前，再做一些事情...... 在小娀简的眼中，两位道长从来就不是为了李如意好。他们对李如意的好，只是因为李如意可以救天下人！ “你们只想救这天下人，却没有想过李如意！他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带他离开这里？” 小娀简还是放声大哭了起来，“他回到半月山，只是...” “只是想死在家里啊.......” “可你们却还是要带他离开！” 虽然李如意什么都没说，可她却什么都知道。 李如意回过头，也是红了眼，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娀简！” 小娀简转看向李如意，小脸之上挂满了泪水。 “李如意......” “李如意......” 小娀简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了李如意的腿。 “不要走！不要走！” 第295章 雪飘人间 小娀简紧紧的抱着李如意的双腿，不想李如意离开这个他一直想要回来的家。 她知道，李如意想要死在家里。 她没有办法能够救李如意，但是她还是想要李如意能够达成最后的心愿。所以她陪着李如意回来了。 可是李如意如今却又要离开...... “李如意，这是你最后的心愿了。”小娀简呼喊着，“求求你，不要管这世间了，去完成自己的最后一个心愿。” 如果李如意去补还天地，他就没办法死在家里了...... 他是她在这世间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救了她两次人。 他们一起做了流浪山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虽然流浪山上也没有几个人。 可他们依旧同行走过了那么多的路...... 她以为，她能接受李如意的离开。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李如意只是他无尽的寿命之中遇到的其中一个而已。 她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也终将会遇到一个跟李如意很像的人。 可是当两位道长走到小院门外的时候，她才发现李如意有多重要，也忽然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 “李如意，虽然不能活下去，但是要完成你最后的心愿......不要死在外面......”小娀简哭喊着，伤心欲绝。 “好不好？” “啾啾......”小狐狸也跑到了李如意的脚下，红着双眼抬起一双小爪子，抓住了李如意的衣摆。 门外的道长见到这一幕，长须颤抖，转过了头去。 先生低下了头去，久久未语。 寒风裹着凄凉，吹斜了落雪，飘飘扬扬。 有雪落在树梢头，有雪落在河水中化为了河水，去往那不知要流向的何方。 李如意低下头，看着哭红了眼的小娀简。 他张了张嘴，终是开口道：“娀简......” 小娀简啜泣着，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 李如意抬手擦了擦小娀简脸颊之上的泪水，展颜一笑：“如果你们都将死在剑暮之下，我家又在何方？” 小娀简双眼中又涌出了伤泪。 李如意继续开口：“只要你们都能活下去，这天地的五湖四海，都是我归心之处！” “我死在何处，都是家！” 风雪飘摇，落在了小娀简的眼中。 她紧紧抓着李如意，呆呆的看了他很久很久。 长风吹过，一滴冰水落于那小手之上。小娀简也也终于再渐渐地松开了小手...... 李如意缓缓的存下，双目之中尽是不舍。 “帮我一个忙吧......”李如意忽然开口。 小娀简仰着头，红着眼。 “好！” 她甚至没有问，是什么忙。 李如意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一道金光涌现，一枚玉坠在他的胸口被缓缓的牵引而出。 那玉简，赫然便是阴阳坠！ 那是徐羡渔留在他身上的一半生机造化...... 阴阳坠离体，李如意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门口的道长见状立刻打了一道生机之力，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暂时护住了李如意，不让他死在阴阳坠离体之下。 李如意望着手中的阴阳坠，心中酸楚。却还是将阴阳坠交到了小娀简的手中。 “帮我把这玉坠送去凤鸣渡，跟羡渔姑娘说一声。” “我...无法赴约了......” 小娀简恍惚的接过阴阳坠，而后低下头：“我会给徐羡渔的。”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 “等我走后，你便回到晓命池。等有了自保的力量，再离开吧，外面的世间不安全。”李如意又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还有一些危险的地方，尽量不要去了。” “往后，可没人再去救你了.......” 小娀简那小小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那双动人的眸中满是落于眼中花开的雪水。 “还有小狐狸......”李如意又低下了头，抱起小狐狸。 “你的伤好像还没好。等我走后，你要跟着小娀简，小心的行事。” 李如意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我也猜不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往生盘，但是想来你这小家伙也不简单。” “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做那样危险的事情了。” 小狐狸伸出了两只小爪子，挥舞着，叫喊着...... “啾啾...啾啾......” 李如意会透过，看向小院之中。 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想死在这里。 只不过，死在何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为他所相熟之人，留下一道希望。 “也不知道那家伙跑哪里去了。”李如意笑了笑，“那家伙应该是不喜欢这种矫情的道别吧......” 李回过头，李如意抱着小狐狸，将小狐狸放到了小娀简的肩头。 再一次深深的看了小娀简和小狐狸一眼。 猛的转头，走出了小院...... 那步履坚决，似那求死之路，有着他的向往风景一般！ 李如意走出了院门，朝着跟着两位道长，朝着悬空寺的方向而去。 远山之上，忽然响起了一声驴叫。 “啊——呃——啊——呃” 声音回荡在群山之中，在风雪之中喊着李如意第一次听不懂的话语。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那远山。 那山巅，一匹驴在远远看着他。 渐渐地，李如意笑了起来，对着那瘸腿驴挥了挥手...... 转头远去...... ...... 风雪飘摇，小院积上了雪。 小狐狸呆呆的看着小院门外那渐走渐远的神情，直至那少年没于风雪之中...... “啾啾...” 它跳下了小娀简的肩头，落在雪地之中。 它伸出一双小爪子，划在雪地，在那雪地中，化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那是少年躺在雪中的模样。 它的脑海之中，还是曾经风雪之夜，少年倒在雪中的模样。 它以为，这一次，能看着少年的死去。 在少年死去时，它能趴在少年的怀中...... 可是，如今就连这一愿景，也化为了飞灰。 小狐狸的画的少年很简单，可小娀简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李如意。 小娀简红着双眼，蹲下身子抱起了小狐狸。 可是小狐狸挣脱了小娀简的怀抱，它轻轻跃到了雪画中少年的胸口处，蜷缩身躯，用自己的宽大尾巴盖住了少年的胸膛。 小狐狸闭上了双眼，洁白的毛发融于雪色。 “啾啾......” 这世间，只有它知道...... 其实那少年很怕冷！ 他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更有他几次历经死劫的回忆。 他喜欢春天，他说......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充满了希望！ 只是他，如今却要死在这个... 他讨厌的季节...... 第296章 古寺梵钟 凤鸣渡，万里连城。 城头之上的徐羡渔望着无尽宽广的凤鸣江，目光幽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羡渔的身后，还站着许许多多的剑仙，神情焦灼。 “羡渔，外敌如今已然夺取了璃阳。而新皇也已被他们镇压，沦为傀儡！”一位老剑仙对着徐羡渔开口问道。 他有心想要支援璃阳，重新从外人手中夺回璃阳。 “我们还要守在这凤鸣渡吗？” 徐羡渔摇了摇头，回过头去。 她一身秀丽的锦衣，显得英姿飒爽，眉宇之间却也带着浓郁的忧虑之色。 “璃阳......只能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我们走不开！” 他们已经守在凤鸣渡太久了，若是离开，恐怕无数年的守渡会因他们离开而前功尽弃。 谁也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凤鸣江彼岸的诡异与妖兽是否会发起突袭。 届时，恐怕璃阳无法夺回，凤鸣渡也将失守。 “琉璃的天下，多灾多难，只能祈求出现一个奇迹......” 诸多剑仙深深一叹，面面相顾之后，只能离开。 徐羡渔自然也知道，如今他们掉头，舍弃凤鸣渡是最好的办法。 否则等外敌占据璃阳，又朝着凤鸣渡而来。 那时的凤鸣渡将腹背受敌。 可是，他们离开凤鸣渡，又真的能抗衡那两位就连璃阳皇身死化道的法则之力都被压制的强者吗？ 琉璃天下，根基薄弱。 他们被困在琉璃境，其天赋无法得到真正的施展，修为也大多无法匹敌外界。 而今之际，唯有等！ 等一个变故，等一个奇迹...... 众多剑仙退下之后，一位少女走上了城头：“羡渔姐姐！” 徐羡渔仰首，脸上又起了笑意：“青萍，感觉怎么样了？” 上来的少女，正是当初在千归崖带小青萍。 李如意的折戟剑，正是出自其爷爷的手中...... 而青萍在凤鸣渡上整整三年才苏醒，至今却依旧还是当年的模样。 青萍的记忆，依旧还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一幕，不过醒来之后也知道了这三年发生的事情。 “羡渔姐姐，我好多了！”青萍乖巧懂事的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 徐羡渔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青萍望着徐羡渔，欲言又止。 徐羡渔也是笑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 青萍叹了口气：“我们真的都会死在这一次的剑暮之中吗？” 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了困住世人的无生劫！ 从季煜的口中，带给了世人一个绝望的真相。被困在镜中的天地，待到阴阳颠倒时，所有人都会死在阴阳颠倒的彼岸。 齐昱这一计，不可谓不毒。 此消息传遍天下，如今的世人也失去了斗志。 反正都要死，还争什么？ 死于天地气运流逝，和死于阴阳颠倒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的天地，皆笼罩在绝望之中！ 徐羡渔望着青萍，认真的开口道：“不会的，我们不会死！” 她回过头，话语幽幽：“这世间，总会有希望的......” “那希望渺茫，或许我们看不到。可一定会存在！” 青萍也立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思绪。 “也不知道如意先生怎么样了......” 徐羡渔目光一黯，正欲开口。 忽然。 她胸口的一枚玉简凭空爆发出了一道光芒，阴阳坠漂浮而出...... 一瞬间，徐羡渔的目光变得呆滞。 阴阳坠......属于李如意的那一半气息被断开了。 徐羡渔猛的回头，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李如意......” 阴阳坠被断开，只有两种解释。 一是李如意自己取出了阴阳坠... 二是李如意已经...... 徐羡渔双眼中刹时涌现出了慌乱，而后转过头去。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告诉自己，或许李如意是找到了生机，所以断开了阴阳坠给他的那一半生机寄存。 ...... 文阁，竹苑。 无尽竹澜随风波动着，远远看去，那落于天地之间的几座文山缥缈超然。 两位老人坐于竹苑之中，彼此沉默着。 “世人已知真相，此无生劫啊......”书贤叹了口气，“让世人折了脊骨。” 知贤回头望着沉默一片的文阁。 “这世间红尘，需要一个希望！” “一个能让他们看到明日的希望.......” 书贤白发苍苍，点头笑道：“那就......” “让他们看到希望！” “文阁第六贤，便是他们的希望！” 知贤抬头。 “死当足矣！” ...... 悬空古寺，梵音绕云。 一位古僧立于寺门之外，迎着天风，静静的矗立着。 铛~ 梵钟响起，带着余韵回荡在天地之间。 无数的僧人立于悬空古寺的山门之外，面色炯炯的望着门外的那位少年。 他们皆知，那少年将做什么。 少年盘膝坐在悬空寺门外，面色苍白。 他似乎无尽疲惫的模样，摇摇欲坠。身前悬着一面无比苍老的古镜碎片，上面爆发着光芒。 这面琉璃境碎片在悬空寺，所以李如意便跟着两位道长来到了悬空寺。 只是他把徐羡渔给他的阴阳坠交给了小娀简，让小娀简代为送去凤鸣渡。而离开了那徐羡渔的半生生机之后，他便只能靠着道长来撑起活下去的生机。 “如意，你可准备好了？” 先生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白衣，平静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撑着双眼，仰头望向了先生。 “先生......你从遇到我那日，是否便见到了今日？” 先生仙风道骨，似乎运筹帷幄，布局天下。 小娀简比李如意看得明白！ 她看出了，先生从一开始对李如意的好，就是为了救天下人！ 可是李如意却悲伤害怕于......先生对他的好，只是为了救天下人。 虽然道长早已对他说了吃桃与桃友的故事。只是李如意却还是问了出来。 先生望着李如意那苍白的面容，没有回答。 而李如意似乎也从先生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沉默良久，先生轻叹了一口气。 “如意，你会怪先生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不会。” “先生心怀天下，从始至终都是这么教导如意的。” “如意一直记在心中！” 他又低下头，轻轻的笑了笑：“如意准备好了，请先生救这天下之人吧！” 第297章 燃烛补天 先生说，只要对人好，总会被人喜欢的。 先生也说，日行一善，终能改命。 可他的命不好，也改不了！ 反正命劫要他死，何不在死前再行一善？ 只不过李如意心中还有一个疑问没有问出来...... 如果当初在他破晓命之后便渡过了命劫，先生又是否还会以他的性命救天下人？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也没有意义。 或许，答案早已在李如意的心中一清二楚。 先生想要救天下人，怎会为了一人的性命而放弃这对于天下苍生的布局。 先生很厉害，有多厉害李如意如今也无法估计。 或许，不会比那三个进入琉璃境的人差吧...... 先生望着李如意，终于还是将一只手放在了李如意的胸口。 “好！” 嗡！ 一道波澜自先生的手中出现，整个天地开始鸣颤。 一道道来自天地之间的灵力化为潮水，遮蔽了整个天穹...... 无数的灵力，疯狂的虚空旋转。 渐渐地天穹之上出现了一个涡旋，好似龙卷一般，朝着李如意压了下来。 “哼~”李如意瞬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如潮水一般的无尽灵力，涌入了李如意的灵台之中，在例他的灵台之中化为狂风。 那种痛苦，仿佛是要将整个天地装入他的体内。 其痛苦，无法形容。 只是李如意却强忍着痛苦，仰头看向了先生。 他发现，先生的脸上同样有些苍白。 “先生，您一定是很厉害的神仙吧？” 先生一手运转着修为，让无边的灵力涌入李如意的体内，一边看着李如意点了点头。 “很厉害！” 李如意张了张嘴，“那先生能否等我死后，去赶走那些外人？” “我的妹妹还在璃阳，如意还没来得及跟她告别。” 李如意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慕称心的模样！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相认...... 她说事事称心，他说事事如意。 那一句称心如意，两人都不曾说出！ 先生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同样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全力的运转着修为。 噌！ 李如意的灵台之中，除了妖月盏之外，其余的九盏灯，一真只亮着那盏他入道之时亮起的灯。 而这一刻，第二盏灯也亮了起来。 李如意感受着第二盏灯的亮起，心中并无喜悦，只是看向了一旁的道长。 “道长，如意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道执道长望着李如意眼中的哀求，落寞的点了点头：“好。” 李如意立刻开口：“等我死后，能不能去帮我找妹妹。” “跟她说......我叫李如意，称心如意的如意。” 道执双手一颤，转过了头去。 噌！ 又是一声...... 李如意的灵台亮起了第三盏灯烛。 他依旧还是没有反应，只是不解的望着两位长辈......为什么他小小的心愿，他们也不愿意帮忙？ 难道自己在他们眼中，真的只是救这天下的一盏灯吗？ 李如意有些伤心的低下了头去。 噌！ 第四盏灯亮起。 悬空寺门前，拭尘大师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阿弥陀佛。” 无数的悬空寺僧人皆双手合十，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那齐声的佛语传响，李如意烦躁不已。 噌！ 第五盏灯亮了起来！ 李如意的修为被强行拉至了第四境。 一道气息在李如意的身上散开，天云之上涌现出了雷光。 只是那雷光在苍穹的涡旋中，也被强行吞噬，后化为灵力也涌入了李如意的身躯之内。 李如意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感到有些疲惫。 “有些遗憾，还没有找到娘亲，也没有将凤鸣江底的亡魂们送去往生.......” “也不知道，我死后，能否留下亡魂？” 噌... 噌......噌....... 一盏盏灯烛在李如意的灵台之中亮起。 第六盏，第七盏，第八盏...... 李如意的修为被拉到了天人之境！ 一道无与伦比的气息在李如意的身上苏醒，一道万丈本相从李如意的头顶浮现，而后照在了苍穹之上。 “这是......” 悬空寺的僧人们仰头看去，口中的佛经也停了下来。 那是李如意第一次流露本相！ 李如意也睁开双眼，仰头看去，只见虚空之上，那自己的本相是一团看不清的景色。 似乎是照映在水中的一方景色。 它似乎很高很高，高高的立在苍穹之上。上面有宫殿，有池水，还有桃林。 云雾缭绕缥缈异常，而又似只在水中的倒影一般虚无。 “我的本相......”李如意摇了摇头。 先生也仰起了头，神色无比复杂而后呆然。 低下头，先生又一次开口：“如意。” 李如意回过头，“先生。” 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第九盏灯亮起，你的九盏灯会燃尽你的一切！” “你会死在你自己的天赋之下。” “在那之前......” 李如意点了点头，“如意明白！如意会以九盏灯的阴阳双生之力，将碎镜补送回天地之间。” 然后，安然的死去。 只是他也没有问，自己的九盏灯，是否也会把自己的神魂燃烧殆尽...... 先生点了点头，双手猛的爆发。 噌！ 第九盏灯亮起！ 轰！ 天地鸣颤，李如意的身上出现了一道似与天齐的气息。 这一刻，仿佛李如意的阴阳双生之力，竟然能沟通那整个琉璃天下一般。 同时，李如意的灵台燃起了火。 那火很旺，烧出了灵台，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无比灼热的气息，化为无边的痛苦。 “啊~” 李如意睁开双眼，咬牙切齿，面目扭曲。 可是他却没有忘记要做的事情，他抬眼看向了面前的碎片，仰起头，似乎能感受到困着琉璃境的那面镜子存在一般。 李如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不管自己身上燃火的痛苦，将毕生修为之力涌入了面前的那面碎镜。 以自己的阴阳双生之力，牵引起碎镜，送往苍穹...... 碎镜腾空，朝着天穹而去...... 轰！ 天穹碧落... 霞光万丈...... 似那残缺的天地终于，变得完整了起来...... 李如意望着苍穹，笑了起来，渐渐地闭上了双眼。 “这样......” “大家便...都能活了！” 铛！ 又是一声梵钟响，钟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又传遍世间！ 九盏灯烛的烈火，似如今的李如意所不能承受一般，欲烧尽李如意的一切。 它烧了李如意的气息，烧了李如意的命劫...... 李如意气息渐渐地弱去。 在一团业火中，倒在了地上！ 长风徐来，烟消云散...... 第298章 往生路启 铛！ 梵钟又起，惊觉古寺。 少年倒地，随着身上的业火燃尽，生机消散。 悬空古寺之中陷入了一片安静...... 白雪飞扬，世间茫茫。 古寺之前，拭尘大师双手合十，双指轻轻的捻着佛珠，闭上了双眼。 “阿弥陀佛......” 众僧望着漫天飘零的飞雪，皆一同闭上了双眼。 “阿弥陀佛！” 一缕寒风徐来，随着李如意的死去，他怀中的一颗玉珠轰然破碎...... 那是徐羡渔送给李如意的一颗保命的仙物。 只是李如意的这一命数，它也无法将李如意李如意的命救下，但是它却复原了另一个仙物... .......往生盘！ 随着玉珠的破碎，李如意怀中那只早已破碎在仙落山的往生盘上流转出了一道金光。 金光冲天而起，裹挟着李如意的身躯冲入了天穹...... ...... 阴阳补齐，万相惊天。 已然相交又即将颠倒的阴阳开始归位，为这天地之中引来了最后一次剑暮。 “唳~” 凤鸣江上，又响起了一声凤鸣！ 无数道金光从天而落，犹如天穹向人间洒落恩泽。 一面巨大无比的古镜从虚无之中浮现而出。 这一面古镜彷若无上的存在一般。 无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也无人知道它为何落于这世间。 金身之上流转着古朴的仙纹，如同皓日一般带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笼罩在绝望之中的世人茫然抬头，看向了那面镜子。 “这就是，困天下人于无生劫的阴阳镜吗？”有人呆呆的开口，神色不解。 “可它怎么自己出来了？” 世人不解，只是忽然感到一种祥和。 似乎那困着世人的无生劫，竟然不知何时消散了。 只不过，又有人问：“为何那面镜子，看着依旧缺少了什么......” 没错！ 那面古镜的中央，还有一个圆形的缺口。 似乎原本还有什么东西镶嵌在上面，只是那东西却不知去向了何方...... 忽然，有人看到悬空寺上冲天而起了一道金光。 那金光化为了一个玉盘，如同被牵引着一般，升空而起。 而后恰好落在了面古镜的中央。 往生盘落在了阴阳镜的中央，整个琉璃镜恰好变得完整！ 嗡！ 一道光芒倾天而下，遮蔽了整个世间的阴阳镜轰然爆发出了一道恢弘的鸣颤。 整个世间之人都仰头看向了他们的‘天地’。 只见那镜子之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画面之中，是一位少年...... 少年紧闭着双眼，似早已死去一般！ “他是谁？为何死了？他又为何在镜中出现？” 世人依旧茫然。 漆黑的剑暮之中，一位翩翩诡异身影仰头望向了那面天空之上的巨大镜子。 “如意......” 诡异轻轻一笑，而后飞身而起，冲入了面阴阳镜中....... 轰！ 阴阳镜上的往生盘一闪，画面开始流转。 往生盘，第一次往复！ ...... 一片不可知之地，李如意茫然的睁开了双眼。 他的神情落寞，撑起身子茫然地看向了周围。周围漆黑一片，彷若在一个被世人所遗弃的地方！ “我不是死了吗？这又是哪里？” 李如意感受着这一片黑暗之中寒冷，止不住的紧了紧自己的衣襟。 他往前看去，什么都没有。往后看去依旧什么都没有。 “我这是要去往生吗？” 李如意似乎想起什么，然后苦涩的笑了笑。 “是了，这天地没有往生之路，我又如何能够去往生呢？” 他重新坐回了地上，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纤瘦的身躯，显得有些落寞而孤寂。 他不后悔，这天地有了生机，那他的死便值得。 就像娘亲说的那样：只要如意对大家好，大家也会慢慢喜欢如意的。 “如此，应该没有人会讨厌我了吧......” 李如意嘴角勾起，似起了笑意。 他想到了徐羡渔、瘸腿驴、小娀简、还有无数相熟之人都能活下去，他便不由的开心了起来。 真好！ 忽然，他的面前似亮起了一道金光。他疑惑的睁开了双眼，猛然见到了一块玉盘悬浮在了他的面前。 “往生盘！” 他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玉盘。 轰！ 玉盘一转，李如意面前的黑暗似乎又出现了一幅画面...... 眼前，的一切似乎有冥冥之中的存在，在持着笔墨正为他画着墨画。 一条江... 一座山...... 一间小院...... 渐渐地面前的一切变成了李如意所熟悉的样子，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妇人。 那妇人美艳至极，一身白裙，长发及腰。 她望着李如意，轻声笑了起来。 “如意！” 轰！ 李如意浑身猛的一颤，眼中只不住露出了无比的思念，猛得冲向那妇人。 “娘亲！” 妇人抱住了李如意，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噙着泪水。 李如意紧紧的抱住了妇人，不敢松手。 “娘亲，如意终于找到你了。”李如意眼中闪着酸楚和无尽的思念，“娘亲，你知道吗？如意找了你好久好久！” 妇人同样紧紧的抱着李如意，听着李如意的话语，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娘亲也找了你十九年。” 李如意一怔，疑惑不已，为何是十九年？ 他如今也才十九岁啊...... 不过李如意却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已然死去了好几年。 “娘亲，你为何会在这里？我们为何又回到了半月山？”李如意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妇人。 妇人望着李如意，又将目光看向了周围的一切。 她的目光升起了陌生，“这里，就是半月山吗？” 轰！ 此言一出，李如意如遭雷击。 他浑身一僵，从娘亲的怀中退了出来，一双目光之中透露着疑惑：“娘亲，你为何不认得半月山？” “你不是我娘亲，你是谁？” 妇人望着李如意那双目之中的陌生，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慕云，也是你的娘亲。” “只是我确实没有来过半月山......” 李如意脑海之中流转着一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呆滞地望着面前的娘亲。 “你是......另一个我的娘亲。” 另一个！ 那是剑暮之中，那是属于镜子的另一面的慕云。 也是他的娘亲...... 镜内外为阴阳，李如意是双生之命，两面的李如意在他幼年之时便于他合一了。 境外的慕云，陪着李如意到了他六岁。 而境内的慕云，在将李如意交到境外的慕云手中之后，便失去了她的孩子...... 她自然没有来过半月山！ 第299章 一面而别 当初在玉梳台的古镜碎片之中，他们便有过一次相见。 只是那个时候，李如意却瞎了...... 慕云眼中含泪，轻点笑容。 “我的如意，果然聪明！” 来自血脉上的一切，让李如意再次扑入了娘亲的怀中。 “娘亲！” ...... 李如意带着娘亲来到了曾经的小院，那小院还是如他幼年之时的模样，只是半月山却没有人。 仿佛这天地，只有他们二人...... “这就是另一个我，跟如意一直生活的地方吗？”慕云望着面前的小院，有些心疼的转头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望着眼前的一切，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年，娘亲就是在这里，将如意带到了六岁......” 慕云望着李如意，眼中泛起了涟漪。 她从未想过，另一个自己带李如意回到世间之后，会是这般模样。 她更是无法想象，失去了娘亲的李如意如何独自长大。 她轻轻的拉起李如意，走到了院中轻轻坐下。 “跟娘亲说说，曾经娘亲与你在这小院之中发生的故事......” 李如意眼中带着笑意，他很开心。 “好！” 面前的娘亲虽然不是带他长到六岁的娘亲，可他知道，她也是他的娘亲。 “以前，娘亲总是会在剑暮去往江畔点灯。她说，等江畔点满灯，她就会来......”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每次闹脾气的时候，娘亲总是会给我唱儿歌.....” “娘亲，您教的那首歌，我早就学会了，可惜却没有机会唱给您听。要不我现在唱给您听吧。” “脚盘脚，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 ...... 苍茫世间，飞雪映台。 琉璃境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气氛之中，世人皆仰着头，茫然的望着那面古镜中的一切。 那古镜中的少年，在他娘亲的面前，宛若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一样。 一曲儿歌，自天穹的古镜中流传而出。 在整个世间响起...... “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 人们不解的望着这一幕，似乎无法理解，这日的天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一些小孩，似乎也学过此歌谣，跟着那镜中的少年一同唱了起来。 “东屋点灯西屋明，西屋无灯似有灯。” “灯前一寸光如罩，可怜灯台不自照......” 一声声稚嫩的话语响起，响彻世间...... ...... “灯前不见灯后人，灯后看前真更真......” 古镜之中，李如意唱完童谣，幽幽开口。“娘亲，我真的学会了。在你离开的那日，我便想唱给你听啊。” 转过头，他看向了他的娘亲，却发现娘亲的脸色有些苍白。 一时间，李如意慌乱了起来。 “娘亲你怎么了？” 慕云望着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娘亲没事，我的如意好厉害。” 说着，忽然咳出了一口血。 李如意的脸色瞬间苍白，他上前扶住了娘亲摇摇欲坠的身躯。 “娘亲，你怎么了？为何会这样？” 李如意猛然发现，娘亲的生机竟在不断地流逝。 慕云望着李如意，有心与李如意再说些什么，却感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如意，你可知这是在何处？” 李如意摇头，想要运转修为，为娘亲渡上生机，却发现他自己身上一丝生机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如意疯狂的摇头，“娘亲，你到底怎么了？” 慕云望着李如意那惶恐的神色，脸上轻轻的笑了起来。 “如意，你已经死了！” 李如意一僵，而后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在看到的娘亲的瞬间，他便将所有的疑问都压了下去。 慕云继续开口：“如意，这天地并非没有往生，只不过是那镜子上的往生成之力在镜子破碎的时候脱落了下来。” “如今它重回镜子，又有了一道往生之力。” “这道往生之力，可以让世间死去亡魂步入往生，同样还能施展一轮七次往复之力，可以救回你！” “你如今，便在第一次往复之中。” “只要你走过七次往复，便能重回世间......” 李如意猛得一颤，明白了过来。 “是往生盘？” 慕云望着自己一点就通的孩子，笑着点了点头。 往生盘重回天地间，让天地又有了往生之力。同时，还有一轮七次往复的逆天之力，可以救回一人。 而李如意以自身阴阳双生之力将仙镜补齐，又身负往生盘，自然成了仙镜想要救活之人！ 这是李如意活下去的希望...... 李如意生涩的问道：“那娘亲为何又在这往生盘中？” 慕云轻轻的笑着，抬手摸了摸李如意的面颊，“因为娘亲知道，如意还小，自己很难走过七次往复。” “所以娘亲横跨了阴阳相隔，来到了这阴阳彼岸，想要带如意走过这往复啊......” 轰！ 李如意又是一阵眩晕，呆滞地望着娘亲，疯狂的摇着头。 “娘亲，你快走！” 若失没有补齐阴阳镜，阴阳颠倒之时，所有人都会出现在阴阳彼岸，那样都会死。 而他的娘亲，竟然在阴阳不再颠倒之后，主动来到了阴阳彼岸...... 李如意上前抓起了慕云的手，“娘亲，您再不回去......会死的！” 慕云抓着李如意的手，面色苍白，眼中却含着笑意。 “娘亲没有陪你长大，本就不称职了。” “如今终见你，想要做一些为人母的该做的事情。” “只可惜娘亲也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带你走过这第一次往复！” 没等李如意再开口，她从怀中掏出了一盏灯烛。 将自己剩下的所有生机都灌入了灯中...... 随着灯烛的亮起，周围的一切再次变幻扭曲。 周围漆黑一片，似乎又到了曾经的江畔...... “如意，曾经的我是否与你说过，娘亲为何要点灯？” 李如意望着渐渐变得虚幻起来的娘亲，红了双眼，“娘亲说，为了让迷路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慕云渐渐地笑了起来。 她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捧着灯烛，而后化为了无数的灯烛，飘向那往复之地... 为李如意在那一片黑暗之中，铺亮了前路...... “如意...” “娘亲带你回家......” 长风徐来，满地苍夷，好似那少年破碎的心。 李如意望着消散的娘亲，跌坐在了地上。 两畔的烛光亮起，带着李如意走向远方...... 嗡！ 往生盘，第二次往复...... 第300章 曾几艮签 虚空之上，那阴阳镜中演绎着一幕幕。 世人茫然的看着那一切，不明所以。 他们不明白，为何在这日，忽然那面仙人镜子出现在了天地之上。 也不知道，为何镜子里竟然还能演绎这古怪的一幕。 他们不明白一切，故而只如一位位看客！ 只不过李如意三个字，却让他们想起了不久之前，从凤鸣江归来的亡魂口中知道。 是一个名为李如意之人，将他们带回世间。 有的人，神色麻木。 而有的人，却对镜中的少年，满怀感激。 而唯有几位知道李如意过往之人，才明白，方才镜中往复的那一幕，对李如意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李如意往后再也看不到他的娘亲了...... 凤鸣渡上，徐羡渔望着苍穹之上的那面镜子，眼中满是凄楚。 “李如意......” 一旁的小青萍同样满面泪水，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刚从湖心雪上。 ‘就在不久前’，她才看到了李如意幼年之时的一幕幕。 这一刻，她便又看到了李如意娘亲带他走过了第一次往复之路。 “如意先生，往前走，一定要活下来。” ...... 璃阳宫中，慕称心被镇压和拘禁在了别院之中。 她的身旁，站着神色阴寒的季煜。 慕称心仰着头，不敢在季煜的面前流露出任何的异常神色。 只是当看到娘亲为李如意照亮前路，且将李如意带过第一次往复时，眼中涌现出了凄苦之色一闪而逝。 季煜神色阴沉的转头看向了亓眉，“当初，就是此人坑杀了第一批进来的亓家之人？”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诡异出现的亡魂，将他的大军击退，并且杀了无数他们的人。 亓眉望着虚空之上那阴阳镜中的一幕，落寞的低下了头去，久久未语。 在晓命池中，她自然也知道了一切。 只不过，如今似乎，那少年还是死在了命劫之下...... 见到亓眉没有理会他，季煜脸色愈发的阴冷，扭头看向了慕称心，“他是何人？” 慕称心沉默不语。 季煜脸色一寒，“璃阳新皇，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 亓眉脸色一冷，扫了季煜一眼，“你若动她，小心她带着璃阳气运玉石俱焚。” “届时，因无法夺取整个琉璃境的气运，而无法得到那面镜子，我看你回洞天会如何惨死！” “哦，或许你活不到回洞天。” “两位长老回来，就拍死你了......” 亓眉的话语暗中对慕称心解释了为何他们没有杀了她，而是封印了她。 璃阳与琉璃境的其他地方不同。 或许是因为那只眼睛的原因，整个璃阳的气运在璃阳皇室的身上。若是璃阳人皇身死，则气运也会消散。 慕称心困惑的看了亓眉一眼，依旧没有开口。 很奇怪，她在亓眉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善意...... 季煜听了亓眉的话语，面色又是一寒，狰狞地看向了亓眉，“你......” 他想不明白，亓眉为何要在慕称心的面前，说出这个！ 亓眉没等季煜说完，便继续开口：“如今这面镜子忽然出现，其中必有缘由，或许长夜剑暮有变。” “我若是你，我会加速夺取琉璃境的气运，早日得到它。免得出现变故。” 季煜虽然恼怒亓眉的冷漠，但是也觉得亓眉说的对。 冷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亓眉看了慕称心一眼，也转头离开。 慕称心重新仰头看向了虚空，看向了那少年凄婉的神色，心中呢语： “哥哥......” ...... 往生盘，第二次往复。 回到了李如意十岁那年....... 依旧如同方才的那一幕一般，画卷展开，只是这一次往复，却是在李如意的命劫之时。 李如意望着眼前的熟悉的一切，看着周围的一切。 依旧还是在凤鸣江畔，可是方才的娘亲却依然不在了。 她永远的留在了第一次往复之中...... 李如意跪倒在地，仰天嘶吼。 “啊~” 痛苦的嘶吼传响，在江面之上回荡，带着他的无边的苦楚，肆意飘扬。 长风徐来，命劫忽至。 他倒在了江畔......这是十岁那年命劫！ 一位紫袍老者走到了江畔，带着李如意上了半月山...... 待李如意再次睁开眼，却见道执道长就在他的面前。 道执道长神色平和，脸上带着笑意。 只是，道长的头发，一夜全白！ “道长......”李如意又见道长，顿时带着苦涩呼唤了一声。 道长看着醒来的李如意，眼中含着笑意，“如意醒啦？” 一样的话语，便如当年一般。 当年，第一次命劫，便是道长用自己的生机，为李如意续了三年命。 李如意看向了道长的白发，张了张嘴。 道长见李如意的目光，微微笑道：“这不是早就白了吗？” 不一样！ 李如意猛的想要坐起，当年道长说的是：人老了，头发总要白的。 这往复，与曾经的一切不一样了。 难道...... “道长！”李如意猛的抓住了道长的手。 道长对着李如意笑了笑，“是我。” 李如意恍惚的开口：“您怎么......也进来了？” 面前的道长，赫然不是曾经的道长。 而是如今的道长...... 他也进到了往生盘的往复之中！ 道长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笑了笑，那白发随风而舞。 “如意，你还记得几日前你问我，我曾经救你，是否只是因为你的阴阳双生之命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当时的他害怕，先生和道长对他的好，只是想以他救苍生，便问了那样的问题。 道长笑呵呵的拍了拍李如意的头顶，“傻孩子。” “吃桃和与桃灵为友，何时有过冲突？” “人活于尘世间，起始至终了的心念变幻.....才是在这世间行事的本意。吾想要你救世人，可同样也想要你活着......” 李如意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 却间道长站了起来，“还记得曾经我是如何与你说的吗？” 李如意刹时明白了过来，张开口，目光不舍，哽咽开口。 “日行一善，终能改命......” “道长！” 道长白发飞舞，抬起手，指向了远方。 “你以命救这尘世，我亦不愿孩子你这般死去......” 第301章 损变中孚 李如意随着道长的所指，恍惚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一片混沌之中，一根根命签，似早已铺好的前进之路。 原来，道长早已布局好了一切。 他救了世人，道长再救他...... 李如意凄楚转过头，跪倒在了道长的面前。 他已然看出，道长的寿元生机......已尽！ “道长......” 李如意心中带着酸楚和愧疚，似乎想起了当日自己问出那个问题之时，道长眼中的落寞。 他怀疑他们，可他们却早有如今的打算！ 他们算尽一切，却不愿对他解释一些他们自己的布局。 因为那布局之中，他们从未想要活下去。 道长缓缓的笑着，“这世间一切，自有命数。” “可是命数也终有变数。” “孩子，你便是这世间的变数......” 他轻轻的将手放在了李如意的肩头，对着李如意再次开口：“如意，道长爷爷没有太大的本事，只能送你过这第二次往复。” “你往前走，吾再传你最后一课。” 李如意红着双眼，却摇了摇头，不愿离开。 道长的气息已然极其的微弱了，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一般...... 道长望着李如意不愿离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轻轻一挥手，一道仙力流转，轻轻的托起李如意，朝着他为李如意早已铺好的前路而去。 “道长......”李如意猛的回头，高喊了一声。 “...师父！” 那一声呼唤，响彻此方天地。 道长双手猛的一颤，苍老的脸上挤出了褶皱。望着李如意朝着前路而去，眼中带着期许，展颜一笑。 那一笑，如斜阳高照。 又似苍松立暮...... “如意，日行一善非是求德！而是求心！” “世道多欺，你终将遇到无数的尔虞我诈。可这尘间本并非如此，你要带着此心，以求正道！” “正心以诚意！” 诚意正心，便是他一直对李如意所传授的行事之道。 第一课...... 亦是最后一课！ 道执，此一生皆在寻人间正道...... 轻风徐来，此方天地之中的半月山似又陷入了沉寂。 道执望着李如意远去，直至消失在了他的眼中。 他负手而立，缓缓地转身走到了曾经无数次等着李如意登山的山路长阶之上。 他轻轻的坐下，目光眺望向山下。 朦朦胧，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年从山下走到了他的面前。少年天真的望着他，然后对着他微微一拜，“道长，今天还是求一签吗？” 道执展颜一笑：“往后啊，如意再也不用求签了。” 他抬起手，想要再摸一摸少年的面颊。 却无力的垂了下去...... “莫言荆棘恶，终为鸾凤栖......” 又一缕长风吹来，道执闭上了双眼。 嗡~ 画已尽，万相消。 往生盘，第三次往复...... ...... 第三次往复，在十三岁。 第二次命劫之时！ 第一次命劫，是道长救了他。第二次命劫是先生救了他...... 李如意望着熟悉的一切，忽然心中升起惶恐。 似乎害怕，他害怕又在这里遇到先生！ “我自己......也能走过这往复！” 李如意仰天嘶吼，而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半月山。 他未曾敢去那半月山上看一眼。 他害怕，害怕见到先生满身是血的走到他的面前，而后像娘亲和道长一样离去。 他已经没有太多认识的人了...... 他跑了好远，可却怎么都找不到走过这段往复之路。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了世间。 可这往复的天地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世间苍茫，李如意未曾经历命劫。 只是他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只是沿着记忆之中的方向，走过了一段一段曾经走过的路。 “这段往复的尽头，到底在何方？” 李如意不知，只是麻木的往前走着。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处山崖之前的城中。 那城依山而建，一半在崖下，一半在崖上...... “不是这里......” 李如意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 世如静水，整个天地之间未有他一人...... 又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又过了数年。 一座恢弘的城池落在了李如意的眼中，那城池之外，一座高耸的云阁矗立在那里。 只是云阁之上，再无人点灯。 李如意呆呆的看了很久很久，而后迈步进入了城中。 滴答滴答...... 天色阴沉，下起了雨。 整个空空荡荡的璃阳城似李如意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的往复。 如墨的云雨遮蔽了天色，令整片天地都变得有些寒冷。 李如意走到了街头，来到了璃阳宫前的高台之前。 那高台通往璃阳宫，台阶之前，是一面鼓！ 曾经，李如意曾敲了此钟三响，意图唤醒璃阳皇。只是那时的李如意未曾如愿。 而如今，亦是如此！ “那夜，似乎也下着雨啊......”李如意疲惫不堪的坐在了雨地之上，靠着那面鼓。 他望着街头，神情零落。 灰蒙蒙一片的璃阳街头，似他如何也走不出的往复。 似乎，这往复没有尽头....... 他想要活着，否则娘亲和道长的死去，将如江水付之东流。 可是，他却走不过这往复。 沉默了好久，李如意似乎觉得有些孤独。他从戒指中取出了一支支灯烛，起身在街头的两旁屋檐下点起了一盏盏灯烛。 他重新坐回了那面鼓前的地上，目光眺望着被灯烛照亮的街头，心中依旧孤独。 恍恍惚惚，他似乎看到烛光照亮的街头... 走来了一人...... 那人踏着雨水而行，一身紫色道袍，身姿飘然浩渺，仙风道骨。满头的白发随风而舞，却无雨水落在身上。 他从城门外的方向，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他的目光温润如玉，温和而慈穆地望着看似孤苦无依的李如意。 李如意仰着头，看着老人渐渐地变得真实，话语凝噎。 “先生......” 先生，还是来了！ 先生望着李如意，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意，害怕了吗？” 李如意红了眼，摇了摇头：“不害怕，我不害怕。” “我只是...就是...” “......不想先生死！” 那年，在他枯坐鼓前心中无望之时，先生真的曾走到他面前吗？ 李如意不知，只是对着先生一直摇头。 先生深深一叹，蹲下身子，“那还是在害怕啊。” “生离死别乃尘间最无能为力之事，如意才十九岁，害怕是正常的。” 先生抬手摸了摸李如意被雨水打湿的面颊，展颜一笑：“不过如意莫怕，先生...” “......会一直陪着如意。” 第302章 文阁之贤 云雷翻涌，虚空之上时不时地闪过雷光。 雷光将苍白的雷光映在李如意的脸上，他淋着雨，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雾蒙蒙一片，璃阳街头升起了朦胧。 先生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这世间永远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脸色变化。 “如意莫怕，先生会带如意走过这一段往复！” 李如意痛苦的摇了摇头，“先生不要，我不想先生死。” “娘亲和道长都死了，如意已经没有长辈了......” 先生脸上带着宁静的笑容，“这世间苍生，都要面对身旁之人的死去，此为人间自然。” “没什么好不舍的，如意见到了这么多人的死去，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李如意话语凝噎：“我能面对自己的生死。” “可我无法面对先生和道长死去。” 从娘亲消失之后，是先生和道长带着如意长大。 亦或者说，从小到大的时间里，两位长辈占据了李如意懂事起的大部分记忆。 娘亲是执念，先生和道长是依靠。 只是如今，他却要面对自己的依靠消失...... 先生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意为何要以自己的命，救这尘世间呢？” ...... 轰！ 阴阳镜的往复画卷之中，又一道雷鸣响起。 世人茫然的仰着头，看着虚空之上的那面镜子，听着那少年与老人的话语，神色恍惚。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人问。 “为什么说......他用自己的命，救了这尘世间？” 方才的一幕之中，那个道长也是这么说，如今的老人也是这么说。 似乎，他们都在说一件事：那个少年救了世间？ 世人不解，只是茫然的看着。 只闻虚空之上的镜子之中，那老人继续对着少年开口：“这世间苍生被困于无生劫下，你以命为价，补全天地，让小小世间不再有剑暮，也不再会面临阴阳颠倒。” “你让世人走出无生劫，未曾想过自己。” “这又是为了什么？” 轰！ 长雷鸣响，惊传世宇！ 人们恍然顿悟，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有人浑浑噩噩的低头，环顾周围。 有人喜极而泣，“无生劫去了？我们不会死了？” 有人恍惚抬手，“这世间不再有剑暮......” “不再有阴阳颠倒......” 一位妇人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紧了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孩子，孩子。你能活下去了，你不会死了。” “往后天地，再无无生劫！” “是他，救了我们......” “他以命救了我们......原来如此。” “难怪那面镜子重现天地，原来被它以命补全了......” “只是他自己死了......” “李如意！他叫李如意。” “上一次的亡魂归来，也是因为他......” 世人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复杂，一因绝望之中浮现出了生机，二因对那少年的感激之情，三因好奇那少年的身份。 为何，他要救这世间？ 他便不怕死吗？ ...... 李如意听着先生的问题，茫然反问，“这不是先生的布局吗？” “先生要世人活，如意便如先生之意！” 先生布局十载，为的不就是这吗？ 先生的布局很大，以他为棋，欲救苍生。而他反正也是要死的，死前能帮先生也没什么不好。 先生凝望着李如意，“只是因为如此吗？” 李如意低下了头，想了很久。 “还有......” “我也想要他们能活下去。” “如意或许见不到这世间的生生不息，但如意也想要朋友和亲人都能活下去。” 这世间不好，可尘间很好。 先生轻轻点头，“你一直记着吾的教导，以正心求世，此也是先生一直想要教你的。” “可你自己的求生意愿太小，这不好.......” 先生站了起来，仰望着这往复之中的天地，“世事无极，总有无限风景。” “世间迎来新生，世事更迭，老人死去，新人降生。” “苍生和希望得以延续.......” “你曾问我，救这世间，是否便是吾之布局。” “如今......”先生回过头：“吾可与你说。” “救世，与救你......” “...皆是吾的布局！” 正如道长所言，吃桃和与桃灵为友，从不冲突。 或许一开始，他的布局之中，只想要救这天下之人。 可是却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布局变了，他想要在救下世人的同时，也让如意走向那新的天地。 曾经，半月山很大，大到有无边无际的亡魂。半月山叶很小，小到目之所及都是少年跌跌撞撞也从未忘却两位道长的教导。 徐羡渔、往生盘、如今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布局！ 而今，已然到了收棋之时。 “先生......” 每当此时，李如意的话语，便似乎少了许多。一些话，他却不知如何说。 先生在为他重燃九盏灵台之时便已耗尽生机，如今却也到了末时。 先生笑了笑，拉起了李如意。 “如意，这也是先生为你上的最后一课！” “师弟教你诚意正心，先生教你......” “...平天下！” 轰！ 先生一挥手，无边的浩然之力疯狂的涌入了李如意的体内，而后又卷起李如意走向远方....... “待天下太平，为吾上一香！” “如今的世间，大患犹在，还需你去断了......” 李如意被先生强行送远而去，双目通红。他撕心裂肺，高声呼唤： “先生，你到底是谁？” 他只知先生是先生，却从不知道他是谁。 先生展颜一笑，在璃阳街头负手而立，气势滔天。 “吾姓古，早已忘了名讳，只有道号‘道文’！” “然这世间之人，称我为.......” “...文贤！” 轰！ 李如意双目一阵涣散，看着渐渐远去的先生，泪流满面。 原来如此！ 文阁五贤，文、道、理、知、书...... 他只见过理贤，知贤，书贤。却从不曾见过文贤和道贤两位。 可原来，两位贤者，竟然从小在他的身旁。 道长是道贤，传他诚意正心。 先生是文贤，传他平天下...... 长风卷起云涌，李如意痛苦的望着渐渐远去的先生，而后消失在了第三次往复之中。 先生负手而立，转头看向了此方天地，一身浩然之气...... “吾以人为棋，终是胜天半子！” 回过头，他目光之中带着期待，渐渐地笑了起来。 “如意莫怕，先生...” “一直在！” 轰！ 阴阳镜又一转... 往生盘，第四次往复...... 第303章 理贤之念 这是一个新老更迭的年代，总有老人为了后辈死去。 待新人长成之时，这片天地便又有了朝气...... 一位救世人于无生劫的少年，走入了世人的眼中，让世人陷入了沉默。 李如意，正是先生为世人留下的另一道布局。 这布局之中，似乎还有些什么。 说不清，可人们还是懂了........ “文贤先生......”有人低下了头。 有人深深迎着虚空，深深一拜...... 这一日，琉璃境的人们见到了太多他们一直不曾知道的真相。原来，还有人为了让他们活下去，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文阁的文山之上，竹苑之中。 知贤与书贤默然的望着虚空之上的一幕幕，目露潮红。 “两位师兄.......” 书贤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茶盏，茶盏的杯水之中，倒映着他的模样。 “修身齐家。” 这一次，他未再感到恐惧。 知贤转头看向了满院子的箭竹，忽然展颜一笑。 “格物致知......” ...... 璃阳皇宫，季煜望着虚空阴阳镜中，已经走过三次往复的李如意，心中莫名起了一种畏惧。 如今李如意身在阴阳镜的往复之中，如果他走过了七次往复，是否会与阴阳镜产生某种联系？ 想到这个，季煜脸色剧变。 他猛的回头，看向了两位长老，“长老，一定不能让他走过七次往复。” 他心中忽然有种预感，走过七次往复的李如意，或许能与阴阳镜产生羁绊。 届时，他们夺取阴阳镜，将会出现变故！ 两位知否洞天的长老也是同样脸色凝重，与季煜一样，今日的琉璃境出现的变故，已然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阴阳镜竟然被补齐了，而阴阳镜竟然主动的牵引那个少年进入了七次往生的往复之中，欲救活少年。 一定不能让他七次往复！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两位知否洞天的长老深吸了一口气，飞身而起，欲朝着悬空寺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的慕称心见状，脸色瞬间大变。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两位无上的外敌去阻止哥哥！ 只是她无法唤醒禁绝大阵！ 正这时...... 璃阳之外的那避世的文山猛然浮现出了世间！ 轰！ 文山现世！ 一纸文卷自文山中飞出，化为浩瀚天幕，遮蔽了整片璃阳虚空。 无数的金色仙纹笼罩住了整座璃阳之城！ 两道年迈的身影化为千丈虚相，一抬手，便镇压了整座璃阳。 “那是，文阁的仙人文卷！”有人猛的惊呼。 “那两人是......书贤与知贤！” 书贤知贤二人借文卷之力，阻断了知否洞天两位强者欲去阻断李如意往复之路。 书贤望着下方的两人，脸上依旧带着从未在他脸上褪下的笑容。 “璃阳，不是你们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的地方。” 两位知否洞天长老目光凌冽，冷冷的望着虚空之上的两位贤者，冷笑了一声：“贤者之境？” “区区贤者之境，不是一直躲着么？如今为何敢出来了？” “不过你们以为，能够阻止我等？” 书贤叹了一口气。 确实，贤者之境为第九境之下，而下方的两位强者已然越过了第十境。乃是圣者境，他们确实无法阻止他们。 哪怕凭借着文卷，也阻止不了多久！ “之前文阁避世，乃是因为天地看不到希望。”知贤双手一抚，持续运转着文卷以拦住两人的去路。 “如今天地重燃灯烛，琉璃苍生不会让尔等在灭了那盏灯。” 知否洞天的两位长老冷喝了一声，“痴心妄想！” 他们知否洞天三位长老入琉璃洞天，虽然刑事门一脉的季家长老被亓莫生坑杀，但是他们两位安乐府和西宁院的长老，依旧在这小小天地中，乃是无敌的存在。 区区两位贤者，如何能够拦下他们的去路。 只不过看着虚空之上那文卷的威压，两人又不自觉的警惕了起来。 那文卷，太强了。 虽是蒙尘的仙器，在两位贤者之境的手中，依旧让人难以小觑。 安乐府长老双目一闪，欲爆发修为，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不能在璃阳宫中展露修为！ 璃阳的虚空之上还有一双眼睛...... 虽然他们已经封印了慕称心的气息和修为，慕称心不能主动唤醒禁绝之眼。但是若他们自己在璃阳宫内爆发修为，则还是会让禁绝之眼被动唤醒。 而文阁两位贤者却在璃阳宫外将他们困在璃阳宫中。 他们不能在璃阳宫内爆发修为，但是不能用修为之力，如何能够打出去？ 璃阳宫，竟然成了他们的困局？ 这是......文阁的布局！ “好手段！”两人醒悟了过来，瞬间面色铁青。 文阁两位贤者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开口。 安乐府的长老忽然面色一扇，看向了身后的慕称心，似找到了破局之法。 他回过头，“听说你们璃阳新皇是你们的文阁弟子。” “我若要杀她，无需修为，也不会唤醒禁绝之眼。” “虽然她死去，我们夺取天地气运会麻烦一些。” “但是如今已无剑暮，我们也有了很多的时间......” “新皇之命，对我等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要么，让我等出去！要么，你们看着你们的新皇死去。” 此言一出，书贤与知贤的脸色一变！ 他们不能让两位强敌去阻止李如意走过往复，但是也不能看着慕称心死。 慕称心，同样承载着琉璃的希望！ 正这时...... 一声叹息响起。 慕称心的身后凭空走出了一人。 白发苍苍，浑身的衣袍却格外的整洁，似乎极为古板的模样。 文阁理贤！ 理贤的忽然出现，令知否洞天的两位长老面色忽然一变...... 只见理贤平静的望着慕称心，平静开口：“莫怕，有老师在。” 说着，理贤竟在不可动修为之力的璃阳宫爆发出了修为，一掌拍在了慕称心的身上！ 轰！ 璃阳宫禁修，展修之人，将被禁绝之眼抹杀！ 而理贤爆发修为，随之而来的，便是禁绝大阵苏醒，虚空之上浮现出了一只巨眼...... 理贤一掌，化为浩瀚之力。在慕称心的身旁画出了一道无与伦比的结界。 结界惊天，刺破苍穹。 两位知否洞天的强敌若要破此结界，则必动修为！ 而两位强敌只要不想死，就不能再动慕称心....... 而此结界，非两位强者不可破。 他赌，二敌不会像他一样甘心在璃阳宫内送死！ 理贤此举，只为替死于他唯一的弟子...... 慕称心被困在结界之中，想明白了一切，瞬间红了眼。 她对着理贤伸出了手，轻声呼唤... “老师！” 理贤对着慕称心轻轻点头，闭上了双眼...... “老师解不开你身上的封印，只能如此了。” 轰！ 禁绝之眼睁开，照下了一道杀伐之光！ 天地变色，万物战栗！ 那道杀伐之光如无上存在，刺入璃阳宫，穿透了理贤的身躯。 理贤那长年顽固而未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杀伐之光过后，理贤化为飞灰....... 慕称心的耳畔，只剩下了理贤的那一声，“勿忘老师教你的，治国之道.......” “理治于世，力治于敌！” 第304章 往生悟道 璃阳世人望着曾经的文阁五贤，如今只剩下了两人。世间如此，令世人难言。 书贤与知贤望着理贤化为飞灰，红了双眼。 “师兄！” 璃阳宫内的两位长老望着慕称心身侧出现的结界，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原以为封印和镇压了慕称心后，至少在慕称心的身上不会出现变故。 可理贤以死的一手，打了他们一个巴掌。 如今慕称心被护在结界之中，他们被困在璃阳宫内无法展露修为之力，可无法展露修为，便无法打出文卷的封锁，更是无法打破慕称心身周的结界。 如理贤所预料，他们不想死。 至少不可能为了打破文卷封锁或者结界而像理贤用一样送死！ 一时间，被困在璃阳宫的他们成了笼中巨兽！ 慕称心恍惚地望着理贤消散的地方，那只抬着的手久久未曾落下...... “老师......” 回过神来的知否洞天安乐府长老，神色阴寒的看向了虚空之上的文阁二贤。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冷笑了一声：“凭你二人，又能掌控此仙器多久？” “待到你二人灵力枯竭之时，我等依旧可以出来。” “届时，我会屠尽璃阳！以报尔等今日之局！” 确实，他们如今只是被困在璃阳宫内。 文阁的那纸文卷乃是蒙尘的仙器，凭文阁两位贤者根本无法支撑太久。 只要他们不着急，急的便应该是文阁了。 即便李如意走过七次往复，他们依旧有信心能够将其诛杀。 书贤转头看了知贤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知贤看向璃阳宫的两位长老，忽然收了手。 而在他收手之后，文卷之力依旧持续的困着璃阳宫...... 知贤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等离手，文卷依旧能困你们七日。” “这七日，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 知否洞天两位长老心中猛的一突，猛然觉得，似乎文阁的布局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可是又是什么呢？ 他们自然不相信，文阁五贤的布局，只是虚空上阴阳镜中的那位少年。 似乎，文阁五贤的布局，还有一道他们所不知道的真相。 可是那真相到底又是什么？ 难不成琉璃境，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存在吗？ 难道，他们的布局能杀了他们二人？ 一时间，两位长老心中一突，对着虚空二贤开口道：“我不知你们究竟有什么布局！” “只不过，即便你们布局能坑杀我们。” “可你们又觉得，知否洞天只有我们二人不成？” “我二人若死，还会有其余长老能够进来。” “不论是我们夺取阴阳镜与否，如今阴阳镜补齐，此方天地终将回归遥观天下。总会有其他遥观天下之人能够进来夺取它。” “它终将被带走。” “此方天地也终将回归以往的荒渊禁地，荒芜且无生机！” 曾经的琉璃境所在，便是遥观天下的荒渊禁地。 而今的一切生机，皆是因为这面镜子。 两位长老说的没有错，琉璃境终将回归遥观天下，届时总会有无上的存在会带走阴阳镜。 届时，回归遥观天下的琉璃境，终难逃覆灭。 即便文阁五贤的布局能够击退他们知否洞天，却依旧难以为琉璃境谋得一线生机。 听了两位知否长老的话语，慕称心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琉璃境终将回归遥观天下...... 那时的琉璃境，谁又能守着这面镜子？ 她仰头看向了两位文阁贤者，却见两位贤者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他们只是看了璃阳宫一眼，丢下了文卷，飘然回到了文阁。 文阁寂静一片。 所有的文阁弟子，皆悲悯的望着这天地，也望着两位归来的贤者。 知贤和书贤走到了文阁的高阁之内，盘膝坐在了地上。 文阁弟子也都聚集到了文阁之下的池面之上，仰头望着高处的文阁，未有一言。 知贤与书贤相视一笑，而后闭上了眼睛。 “为世求生，死当足矣！” 嗡！ 一道涟漪散开，两贤神魂离窍，化为一道光芒直冲天际。 ...... 往生盘，第四次往复。 李如意睁开了双眼，周围的一切，似回到了文阁的竹苑之中。 茫茫竹澜，随风而波。 竹亭下，知贤负手而立，站在一片剑竹之前，凝望着竹子，似乎沉寂在了其中。 李如意恍惚地走了过去，走到了知贤的身后。 他与曾经一样，未曾开口，只是站在知贤的身旁，陪他一同隔着竹子。 知贤的出现，让李如意明白了很多。 先生和道长的身死是为了救他！可知贤的出现，便预示着......还有其他的布局。 至少，知贤的出现，一定不止是为了救他而已。 一番沉默之中，绵绵细雨而落。 整片竹苑之中，生起了寥寥的云烟...... 知贤终于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向了李如意，他渐渐地笑了起来，对着李如意招了招手：“如意......” 李如意双手微微一颤，转过头去。 “师兄......” ...... 世间茫然，不解的望着虚空之上镜中李如意。 师兄？ 那少年唤知贤为师兄？ 同时，更为茫然的，是文阁一众弟子。 忽然间，似乎有人想了起来，“两载前，文阁昭告天下，文阁将出一位第六贤！” “文阁第六贤......李如意？” 曾经，李如意拜入文阁之后，文阁便对外宣称文阁有第六贤。 只不过无人知道第六贤是何人，那第六贤太过神秘。 时间过去之后，便慢慢的无人在意了。 如今忽然见到李如意称知贤为师兄，所有人都都明白了过来。 “竟然是文阁之贤......” “难怪......” 难怪他如此的突出，难怪他愿为了救天下而死。 因为，他也是文阁圣贤！ 这两日，对世人的冲击，太大了。 ...... 知贤笑了笑，对着李如意问道：“近来，可有格物？” 李如意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知贤叹了口气：“这世间太过奇妙，若无法格出真义，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面前的竹海，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这些年的一幕幕，皆在脑海之中划过。 “世间的真义，或许是人.......” 第305章 心外无物 知贤双目一颤，呆滞地看向李如意。 却见李如意抬起手，轻抚这面前的竹叶，沉闷开口：“师兄，我们格物又格人，我们格一切，却都是以我们所见之景悟道。” “这道，落于我们双眼，才于我们有意义......” 知贤双眼忽然迸发出了光芒，怔怔的望着李如意，猛然间，他回过头，看向了竹海。 他轻轻的一挥手，整片竹海开出了花。 李如意看着面前的剑竹，开出了竹花，忽然也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回过头，目光与知贤交织在了一起。 忽然，两人皆笑了起来。 知贤的气息似忽然有了一丝变化，来自心神之中的变化，他笑着开口道：“吾未见此花是，此花与吾心皆归寂。” 李如意接过了话语，“吾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亦是明白起来。” “便知此花，不在吾心之外！” “心及理！” 我未见此花，此花开花落，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此花，此花生灭，方于我心有牵绊。 心外无理，心外无物。 此悟，竟然于佛门的‘风吹幡动，是心动’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刻，知贤与李如意似乎都有了所悟，相视而笑。 “吾竟未想到，吾之尽头，竟然真的悟了道。”知贤笑着走到了一旁，盘膝坐下。 心即理，心外无物。 一旦悟了，却又是这般的简单。 于世人而言，由生向死，所行一切本意，不过是所见所闻而已。 这世间的玄妙，有人才有意义。 人之一生，被困于五感中。于每一个人而言，自心便是整个天下。 人若见，便有天地。 若不见，这天地于人而言，便也消失了...... 此念为道，万物由心而生！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知贤，闭上了双眼，“师兄......” 知贤叹了一口气，“你既已悟，可曾看明白师兄的所求？” 李如意摇了摇头，坐到了知贤的身旁。 知贤似李如意的一个知己一般，不似先生和道长那样如同一个长辈。 他笑了笑，对着李如意开口解释：“既心即理，则人心才是这世间生生不灭之道。” “若失此方天地无人，与此方天地而言。” “此方天地便失去了意义.......” 李如意摇头，“可此方天地不是已经活了吗？它不再有剑暮，也不再有阴阳颠倒。” “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了，那他的存在也便不再重要。 为何知贤还要进入这第四次往复？ 知贤深深一叹，“阴阳颠倒，确为琉璃苍生的无生劫。” “可此劫又何止阴阳颠倒？” 知贤看着李如意，抬手一挥，整片天地似他悟之道一般，朝着一个不可知的未来演化而去...... 画卷之中，李如意见到阴阳镜被补齐之后，琉璃境重新回到了遥观天下。 一只遮天巨手从苍穹探下，夺走了那面镜子。 而失去了那一面镜子的琉璃境，瞬间失去了生机。 它渐渐地变得荒芜，变得没有生机...... 似又成了外人口中那个‘禁地’的模样！ 里面的很多人，开始逃离。 只是世人太多，除了能够逃离的修行者，普通世人只能死在其中。 这一幕，对于琉璃苍生而言，依旧是灭世的浩劫！ 知贤对着李如意叹了口气，“这世间终将回归遥观天下，无数的强者皆可步入其中。” “琉璃镜之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无人能守住阴阳镜，这世间依旧还是要死去......” “我们真正的布局，便在这死境之中，为世人求一道生机！”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知贤，却见知贤对着他微微一笑。 一瞬间，李如意想起了什么。 知贤见李如意的反应，终于开怀大笑了起来，“不愧为我的师弟，不愧为文阁第六贤。” 知贤望着李如意，却似乎又不是在看李如意。 李如意的耳畔响起了知贤的思念的话语...... 一道只有他能听到的话语！ “师尊......她还好吗？” 这一刻，李如意终于明白的五贤为这世间留下的最大布局。 他红了双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知贤轻轻一笑。 “那就好......” 知贤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走吧，师兄带你走过这第四次往复！” 李如意站了起来，跟着知贤，朝着不知通往去处的方向走去。 他带着不舍，却不再哭泣。 他明白，这是知贤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是他无法拒绝的事情。 不止是为了让他活下去，更是让世人活下去。 “格物致知...” 长风袭天，画卷流转。 往生盘，第五次往复...... ...... 九座文山漂浮在虚空之上，每一座文山之间，连着悬桥。 一位白衣白发体态有些臃肿，却面目和善的老者站在第一座悬桥之前，平和地望着李如意。 书贤！ 文阁最后一贤！ 李如意的心抽搐着，双足僵硬，无法上前。 这里，是他第一次走入文心镜中的模样。 书贤对着李如意招招手，李如意摇了摇头。 书贤叹了口气，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似带着不满道：“你还是喜欢不按常理出牌。” 李如意望着书贤，没有开口。 书贤看着李如意，温和的笑了起来，“怎么，大师兄二师兄完蛋的时候，你都哭。如今轮到我，你不哭，你是不是看不起五师兄？” 李如意一顿，而后点了点头。 书贤顿时被气炸了胡子，抬手指着李如意，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不行，给我哭！” 李如意望着书贤，眼角带着笑意。只是笑着笑着，又落下晶莹。 见到李如意落泪，书贤这才开怀的笑了起来。 “这才是我的好师弟。” “师兄要走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如意红着双眼，想起了第一次见书贤之时，自己的不敬，又想到这位老人也将离去。 心中痛苦不已。 “这往生盘，真的也能带她一同复生吗？” 书贤脸色一变，一抬手，无数的之卷飞出，包裹住了他与李如意二人，不让阴阳镜外的世人看到。 良久，书贤点了点头，“本是不行，可她化为灯烛，在你的灵台之中。” “而今，自然可随你一同复生！” 她的复生，才是文阁五贤最大的布局！ 让他们的师尊，重回世间...... 第306章 且观风去 半月山，小城小院。 棋老望着苍穹，看着那镜中的画面。 无数文纸所围着的李如意与书贤，而今依然无人可以看到其中二人，也听不到了其中的话语。 可是棋老却似乎早已知道结果一般，低头看向了面前的棋盘。 前些日子，想叫李如意下的死棋依旧毫无生机。 花婆婆走到了棋老的身旁，看着棋老的落寞的神色，叹了口气，“唯有如此吗？” 棋老点了点头，“这是死局，如何能解？” “欲解死局，唯有将棋盘外一颗早已死去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盘。” 棋老抬起手，捡起了棋盘之外的一枚棋，放回棋盘之中。 刹那间，整个死局竟然活了过来。 “棋盘之局，生机从来不在棋盘之内！” 棋老苦笑了一声，“我能看得出，他们又岂会不明白？” “唯有让她归来，这世间方有生机！” 花奶奶摇了摇头，有些心疼的仰头望向虚空，“只是你们的布局，苦了那孩子......” ...... “唯有让她回来，这世间方有生机！” 书贤望着李如意，笑着开口道。 让她归来...... 李如意闭上了双眼，看向了自己的灵台。 那九盏灯烛点亮的湖心亭中，月仙一身白色长裙翩翩，闭目，似陷入了沉睡。 她睡着，似画中的仙人一般。 她早已死去，如今只有神魂之躯，却又是那般的虚弱。 她在李如意的灵台之中，大多时间都在沉睡之中。有时甚至来不及与李如意说上一声，便没了消息。 如今，她依旧还在沉睡。 让她回来，自然说的便是月仙！ 她是文阁五贤的师尊，在无数年前在文山小憩，便有了文阁！微微对五位孩子一些指点，有了如今的文阁五贤。 她放下了自己的梳妆阁，便有了榆树台。 她有多强，无人知道。 而文阁五贤也不知她有多超然，却知只要她复生，这世间的一切死劫都将迎刃而解！ 文阁五贤自称她的弟子，却又与她并无太多的接触。 曾经，月仙也对李如意说：文阁五贤，算是她的弟子...... 他们称她为师尊，却从不敢自认为她的弟子。 李如意睁开了双眼，看向了书贤，却见书贤深深的一叹，“你如今都明白了吧？” 李如意点头：“明白了。” “若是她归来，将无人能够再染指这世间！” “琉璃之境，即便重归遥观天下，也将生生不息的存在下去。” 只是，李如意想起了从半月山走出到如今的一幕幕，这才发现，所有的一切，皆有五位贤者的掌控。 徐羡渔受伤被引到了半月山，是先生所为！ 他在千归崖又是因为遇见陈其则，才能够得到妖月盏，方才让月仙认他为主。 陈其则也是书贤的弟子！ 是啊，陈其则身为文阁正印，岂会真的看不清穆家的布局手段？他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仙落山之行，也是书贤引他前去，才有了往生盘在尘香手中的七次往复。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师兄们的手段吗？”李如意望着书贤，开口问道。 书贤叹了口气，默然的点了点头！ 他似乎带着歉意，望着李如意：“你身负命劫，此命劫乃是天地排斥所来，无法可解！” “让你得到妖月盏，让往生盘落于你的手中，让师尊她认你为主，居于你的灵台之内，让她能够在今日与你一同往生。” “皆是我们的布局！” 书贤仰头望天，带着无限的怅然，“此局一道三得，可让你死而复生渡过命劫，也可让琉璃境再无剑暮与阴阳颠倒，还可让师尊她复生归来而镇世！” “乃是一盘，无上之局！” 曾经的一切，皆在这一日串联成了一条线，只为了这日的布局。 救李如意，救世间，救尘间！ 无上一棋，胜天半子！ 只是这下棋的五人，却再也看不到此局的荣光...... 李如意颤抖着双手，仰天看去。 文山九座，山山皆希望。 文山九桥，桥桥皆难走。 李如意闭上了双眼，“可是师兄，如意往后再也看不到你们了。” 书贤笑着摇了摇头：“为世谋生，死当足矣！” 书贤回头，语重心长的开口：“如意，师兄知道你心中没有一个归心之处。” “可是于世间行事立命，还需修身齐家。” “往后的文阁重担，便落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莫要辜负了师兄的期待。” 李如意摇头：“三师兄呢？” 理贤，还有理贤！ 书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死了。” 李如意又是微微一晃...... 文阁五贤，尽数在今日陨落！ 这世间的堂堂文阁，竟走到了这一步...... 这世间...这世间...... “如意，你心似飘零叶，身似无归尘。往后行走世间，难免会遇到迷茫之时。” 书贤抬手牵起李如意，将李如意拉了起来。 “可不论天地多大，琉璃境五湖四海，皆为你的归心之处。文阁也是你的根本。” “只要心有所依，便是修身齐家......” 书贤一挥手，那包裹着他们的无数纸卷忽然散开，在文山之间铺出了一条路。 “走吧......” 书贤抬手指向了纸卷铺路的不知去向，对着李如意开口。 “师兄没什么本事，只会写写画画。” “只能送你过这第五次往复......后两次的往复，只能靠你自己走过去了！” 李如意踏上了纸路，回过头。 对着书贤轻轻的挥了挥手，“师兄。” “如意会想你们的......” 书贤一笑，仙气翩翩，白须与白发随风而舞！ “生离死别，人生常事。” “用不得想太久，终究还是要放下......” 他轻轻一挥手，李如意消失在了纸路之上。 书贤回过头，目光似穿透了阴阳镜的往复之中，落在了璃阳宫中。 他轻轻一笑，闭上了双眼。 “此间事了，且观风去！” 那璃阳宫上，仙器文卷轻颤。一缕风，从璃阳吹上了文阁。 文阁之中，两位贤者的肉身闭着眼睛。 却已然没了生机....... 长风徐来，文阁竹澜失了盈泽，只是在那风中一摇一摆。 嗡！ 往生盘， 第六次往复...... 第307章 凤鸣来生 皓月如辉，夜幕如穹。 满江暮色于风中摇曳，带着些许凄凉。 李如意睁开眼，望着面前这第六次往复的天地，久久未语。 “第六次往复......” 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有些茫然。 凤鸣江的剑暮，又是何年？ 这一段往复的终点，又在何方？ 这整片天地，似乎都只有他一人，孤单，而又寒冷。 他起身，沿着江畔，往前走去。 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要走到何时。 他只知道，自己要走过七次往复。 他身上背着重担，是月仙复生的重担，也是让这世间走过无生劫的重担。 很累，很累。 可他不能停下，否则文阁五贤所布局的一切，都想付之枉然...... “往复的尽头又在何方......” 这天地似乎被笼罩在了剑暮之中，带着无边的阴冷。 李如意走了好久好久，也不见天色。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李如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他沿着凤鸣江畔，走到了尽头。 又转头，走向了世间。 岁月，开始在李如意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他慢慢的变老，慢慢的浮现出了暮色。 他疲惫不堪...... 他跌跌撞撞的又走遍了世间，而后又走到了凤鸣江畔！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初识。 这往复，根本没有尽头...... ...... 镜中岁月如梭，镜外却只过了三日...... 世人仰头，目光一直落在那少年的身上。 他们看着他褪去少年的青涩，又看着他走向了暮年。他从未放弃，只想要走出往复。 一个孩童望着虚空之上阴阳镜中的李如意，转头对着自己的娘亲问道：“娘亲，如意先生能走出来吗？” 李如意是文阁第六贤，于是他便称其为如意先生。 小孩子的心思更加单纯，他知道李如意救了世人，让他有了未来。 所以，他希望李如意能够走出往复。 无关其他...... 孩童的娘亲低下头，抬手摸着孩子的头顶，再仰头看向了虚空。 “他一定能走出来的，他是文阁的第六贤，也是世间的希望。” “他会走过往生，带着我们的期待，回到这世间.......” 孩童仰头，喃喃自语，“那样便好了！” 世人皆仰着头，望着镜中的那位老去的少年...... 心中带着祝愿。 ...... 半月山的小院之中，小娀简仰着头，望着李如意的孤单落寞的身影，红了双眼。 “李如意，你一定要活下来。” 只是，那镜中的李如意早已到了迟暮之年。 似要孤单的过完这往复之中的一生，然后死去。 小娀简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出小院，跑到了凤鸣江畔...... 她望着凤鸣江底的方向，迎着江风，忽然对着凤鸣江喊了起来。 那稚嫩的话语传遍一方，不知去往何方。 “如果你就是我，如果你是我的娘亲。” “如果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那你能不能帮帮他？” 小娀简话语凝噎，“他好累了，他走不出往复！” “这往生，本就没有路！” 小娀简低下了头去，“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总不能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自己扛着。” “能不能，帮一帮他......” 小女孩的乞求之声随风而散，似未在江面起什么波澜。 小娀简失望的低下头去，久久未再言语...... ...... 半月山，李如意小院的隔壁。 小苑苑又编制出了一个花环，她轻轻的抬起手，举着花环，隔空对应着虚空上的阴阳镜。 那镜似明月，不论在这天地的何方，都能看到它。 而花环，被她隔空举在镜中李如意的头顶，似乎能戴在李如意的身上一样。 王爷爷走到了小苑苑的身旁，深深一叹，“小苑苑在做什么？” 小苑苑回过头看向了王爷爷，“苑苑听人说，这世间最有灵性的东西便是花了。将有情之物的花做成花环，便可以祈愿。” 她又看向了虚空阴阳镜中的李如意，天真的开口。 “我祈愿，让如意哥哥能够......事事如意.......” 轰！ 一道七彩霞光从城外的凤鸣江亮起，照亮了苍穹。 “唳！” 一声凤鸣响起！ 江畔的小娀简猛的抬头，望向了面前的凤鸣江。 只见，一道遮天蔽日的凤影冲出了凤鸣江。 它是那般的耀眼，无边庞大的身躯冲出了凤鸣江。七彩凤尾流霞，被它拖满了整片苍穹。 小娀简望着那凤鸣，掩面而泣...... “娘亲......” 凤鸣惊世，它又一次的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它带着绚烂的羽翼，划破苍穹，携着七彩的光芒，似要为这世间再嘶响一声凤鸣。 “是玄凤！是玄凤！” 有人抬起手，指向虚空。 很快便又有人看到了那玄凤虚影背上，带着无数的亡魂...... “它要带着曾经死去之人的亡魂，去往生吗？”有人问。 “是了，它一直想带死去之人往生。如今阴阳镜已全，往生路启！” 有人呢喃自语。 “它终于，可以带着故去的人们去向往生了......” 凤影的背上，无数的亡魂目光眺望向下方的世人们，眼角露出了笑意。 轻轻挥手！ “唳~” 凤鸣惊天，凤尾划过苍穹，而后扫过了阴阳镜...... ...... 漆黑的凤鸣江畔，李如意忽然听到了凤鸣。 一道凤尾划破了阴阳镜的往复，落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那凤影似乎深深的看了李如意一眼，而后落在了虚空之上...... “如意先生！” 一声呼唤在凤影的背上响起，李如意仰头望去，却见到了小尘香。 不只有沉香，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先生、道长、理贤、知贤、书贤、陈其则.......李如意所有相识却死去之人都在了那凤影的背上，却唯独不见璃阳皇。 他们望着李如意，眼中带着笑意。 小尘香对着李如意挥了挥手：“如意先生，我们要去往生了，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在世间相见。” “如意先生，再见。” “莫忘了我们的约定.......” 李如意的目光望向了一位位相识之人，而后开怀的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隔空摇晃...... “再见......” 这世间，真好！ “唳~” 凤鸣又响，万丈凤尾一甩，凤霞又一次划入了往复之中，划过了李如意的身躯。 一道凤霞卷起李如意... ......将他甩出了第六次往复！ 凤鸣惊天，划破苍穹，冲出了天地...... ...... 凤鸣江畔，小娀简仰着头，望着消失的凤影，喜极而泣。 她抬起手，用力的挥了挥，高声呼唤：“娘亲！” “再见！” ...... 凤鸣渡上，徐羡渔同样对着凤影后背的一道身影挥了挥手。 “爹爹，再见。” “女儿会守住凤鸣江的！” ...... 晓命池。 廖云深望着凤影身后的那道倩影。 “吾在晓命池，等你回来......” 那倩影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来生再见。” ...... 整个世间，无数人皆在那凤影的背后找到了自己所熟悉之人。 而后对着虚空摆手。 “再见......” 这世间，终于又有了往生...... 嗡！ 往生盘，第七次往复！ 第308章 不是剑暮 往生盘，七次往复可重临人世。 为何是七次，无人知道。李如意也不知道，可他知道，他必须要走过这最后一次往复。 这一次，也再无人能够帮他...... 六次往复，他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先生，失去了道长，失去了两位师兄...... 对他好的几位长辈都走了。 李如意望着面前混沌一片的天地，恍惚而落寞。 这最后的一次往复，与之前的往复不再相同。 这一次的往复，天地皆是混沌一片，漆黑一片的天地之中，没有万物。 仰首不见天，俯首不见地。 目之所及，只有漆黑一片...... 似乎他飘荡在没有星辰的深空之中，周围皆是无尽的寒冷！ 诡异，不详。 他似乎闻到了诡异的气息....... 渐渐地，他在漆黑一片的天地中，看到了无数的双眼。 那一双双眼睛，透露着冰冷和森然！ 这片天地最大的秘密！ 第一种诡异！ 他的目光之中，似乎见到了无数的诡异....... 那是来自凤鸣江彼岸的诡异！ 李如意的手中亮起了一盏灯烛，照耀周围，似想要看清那些远处，却隔着天地的诡异。 “这片天地的真相我依然知晓，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开.......”李如意呢喃自语，仰头望着前方的无数诡异。 这是一片被阴阳镜所困住的天地。 阴阳之下，有三种诡异！ 除了第一种诡异，第二和第三种诡异皆是来自阴阳镜的哀伤。 第二种：阴阳相撞之下，来此阴阳彼岸的世人！ 第三种：死去之人，无法往生而落于江底的亡魂！ 可是第一种呢？ 那来自凤鸣江对岸的诡异，又是什么？ 似乎那是与阴阳镜本身没有任何关系的诡异。 那是，进入剑暮之后，终将被诡异所浸染的不详。 那是，凤鸣渡无数年来所对抗的东西....... 那是，雪心赋修炼至尽头终将遇到的自身诡异。 那是，天地不祥！ 李如意望着一双双诡异而森然的目光，心中不断地思索着。 忽然李如意想起了什么，心中猛的一寒。 “琉璃境，在被阴阳镜所困住之前，在遥观天下被称为荒渊禁地.......” 既然被称之为禁地，自然有其自己的原因！ 禁地二字，本身就带着不祥！ 那第一种不祥的来源，是否源自这片天地本身的问题？亦或者...... 是整个遥观天下的问题？ 为何曾经对抗第一种诡异的点灯人前辈们，终将自身化为诡异？ 为何修炼了雪心赋，而观此方天地的亓莫生终也迷失了？ “这片天地，不再有剑暮，可来自凤鸣江对岸的诡异，依旧还在虎视眈眈。” “它们，究竟是什么？” 李如意隐约而又难以看清的诡异，心中一片冰凉。 这第七次往复，为何让他看到了它们？ 是了，这面阴阳镜，为何又要困住此方天地？ 李如意想不通，也无法想象。 当琉璃境没有剑暮之后，那些来自凤鸣江彼岸的诡异与妖兽，又会以何种方式注视着他们？ 无尽的黑暗之中，那一双双眼睛散去，似乎只是某种幻象一般。 可李如意却忽然感觉，它们离他更近了...... 要快走出第七次往复！ 李如意转头，持着灯烛，飘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周围的一切太冷，冷的有些古怪。 似有某种气息靠近了过来，萦绕在他的身周。 李如意不断的前行，不断的往前走去。 可是，似乎永无尽头。 “这是哪儿？” 李如意自问，却找不到答案。 渐渐地，李如意飘荡在无边的黑暗中，陷入了一种古怪的迟钝。 “咯咯......” 一道诡异的笑声传来，让李如意心中猛的一颤。 他猛的转头，看向周围。 却未见到任何的异常...... 那笑声似婴儿的啼哭，似乎与曾经山魈的叫声有些相似。 但是却有些不同....... 曾经山魈的笑声虽然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却少了诡异的感觉。而这一声笑声却有着一种极其不祥的气息。 “咯咯咯.......” 笑声又响，如寒冷入界！ 李如意全身寒毛竖起，举着手中的灯烛，谨慎的望着周围。 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那笑声来自何方。 忽然，李如意看到了前方无边的黑暗之中，有一盏灯烛。 那点微弱的光芒似乎带着无与伦比的希望，带着他不自觉的走向前方。 那点光芒，越走越近。 终于，李如意看到了那点光芒之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满身的血迹，手中拄着剑，强行撑着身子，目光茫然的望着周围。 他的身旁，站着一只山魈！ 那山魈，赫然便是曾经李如意与徐羡渔在林深之处，遇到的那只！ 那此人，穆家的点灯人先祖？ 可他不是早已死去了吗？ 难道这第七次往复，并不是属于他的往复，而是属于这一片天地的往复？ 面前之人看不到李如意，只是疲惫的站着。 山魈走到了男子的身旁，守在男子的身旁，目光小心的望着周围.......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不知看了多久。 终于，那男子似乎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双眼...... 轰！ 李如意猛的一颤，止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男子的双眼闪着猩红的光芒，似自身便是一位诡异....... 而紧接着，那男子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和衰败下去。 片刻功夫，他就成了一副皮囊包裹着枯骨的渗人模样。 山魈见到了男子的变化，却并不害怕，只是冲上前去，抬起手，望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渐渐清醒，而后张开了嘴，“小山......” “咯咯咯！”山魈又叫了起来。 男子叹了口气，茫然地看着周围：“我们迷失已经多久了？” 山魈摇头，没有再开口。 男子恍惚了很久很久，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久到，我也忘了究竟过了多少年！” 忽然，山魈转头对着一片黑暗的地方发出了嘶鸣！ “咯咯咯，咯咯咯......” 男子仰头，看向那一片黑暗。 “它们，又来了......怎么就杀不尽呢？” 李如意随着男子的目光看去，只见无数的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一尊尊诡异，似乎即是人的模样。 可它们，双眼之中，带着幽然诡异的气息...... 第309章 想要回家 无数的诡异靠近，它们似无识一般。 仿佛，它们只是感应到此处有活人的气息，便本能的朝着此处靠近。 它们身形高大，面无表情。 “道至无途，仙至无归。死去天门，生至无痕......” 无数的诡异聚拢而来，口中念念不休。 那一声声诡异至极的话语，在无边夜幕之中响起，仿佛带着令人神魂鸣乱的古怪之力。 “苍生凄凄，仙道岌岌。若见仙遗，灵柩莫齐！” 那些诡异，没有神智，仿佛是一个个登仙之人在仙道之上被夺取了神魂一般。 留下的，只是在彼岸见到而放不下的东西。 它们朝着男子靠近而来，似要吞并男子一般。 “又来了，又来了。”男子抬起了手中剑，杀入了诡异之中。 一道道墨色自他的手中宣泄而出，朝着无数靠近的诡异而去。 一位位诡异倒下。 那些诡异的身躯被斩落，划开了一道道口子，却并没有血流出。 仿佛，早已失去了血一般。 一旁的山魈看着男子冲杀，看着一位一位诡异倒在他的剑侠。 每一位倒下的诡异，似乎都有一道气息浮现，而后汇聚到了男子的身上。 男子越杀，神色便越迟钝。 直至这一诡异被杀尽，他的眼中又流露出了茫然。 不自觉的，他的口中也出现了那些诡异一般的话语....... “道至无途，仙至无归。死去天门，生至无痕。苍生凄凄，仙道岌岌。若见仙遗，灵柩莫齐.......” 幽幽的话语响起，让李如意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一种恐惧和诡异。 又不知过了多久，男子从茫然之中醒来。 他的身形愈发的消瘦，彷若只剩下了枯骨。 双眼往内凹陷，整个脸上，都成了摇着皮囊的枯骨模样...... 他恍惚想要转身走回山魈的身旁，手中一抖，长剑跌落在了地上。 他屈身去捡，却见到了剑身上倒映着的他的模样。 男子双手猛的一颤，张了张嘴：“吾......” “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他捡起剑，走到了山魈的身旁，丢下剑，倒在的一旁。 “小山，你会害怕吾如今的模样吗？” 山魈摇头：“咯咯......” 男子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有些落寞的开口道：“你胆小如鼠，怎会不害怕？” “你不过只是不敢说罢了。” 男子挣扎着起身，从怀中掏出了笔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吾终将化为诡异，吾怕哪日醒来，会忘却一切，要给自己留下一点东西。” 他写了许久，又将自己的手记交到了山魈的手中。 “若我终成诡异，杀了我！” 山魈接过了手记，摇了摇头，“咯咯咯咯......” 山魈的叫声，带着绝望，仿佛无法释怀一般。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灰蒙，而后又陷入了那种迷失成诡异的茫然。 口中念念不休....... 诡异又至，男子却未醒。 山魈望了男子一眼，捡起了男子丢下的长剑，冲向了诡异...... ...... 待到男子再次醒来，却见山魈的身上满是伤痕。 “怎么有这么多的尸体？”男子起身，走到了山魈的面前，看着山魈满身的伤痕，“你怎么也受伤了呢？” 他摇了摇头，感到自己的思绪愈发的迟钝。 “是小山守了我一夜吗？” 他呢喃自语，“一夜？还是很多夜？” 山魈看着男子的清醒，咧开嘴，笑了起来：“咯咯咯咯......” 笑声诡异，仿佛也沾染了不祥。 男子望着山魈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张了张嘴：“好想回家......” “至少，送你回家！” “不对，我不能走！诡异未尽，不能让它们走到世间，否则会出大问题的。” “我的战友们，你们又在何方？是否与我一样迷失在了这剑暮之中？” “剑暮？” “不对！这不是剑暮！” “这是战场！” “世间之外！这里是禁地，不能让它们走过禁地，不能让它们去往世间！” “这是条......鬼路！” 男子又陷入了迷失之态！ 忽然，他手中的那柄仙剑忽然冲天而起，化为无上的一剑，斩入了虚空。 无上的光辉亮起，剑灵付之一炬！ 它以自身之灵，为男子斩出了一条回到世间的路...... 它只知道，它的主人想要回家。 至少，带着山魈回家...... ....... 李如意面前的男子被他的剑送离了这片黑暗之中！ 只是李如意知道，那剑灵死了！ 这一幕，便是曾经穆家点灯人老祖曾经迷失在剑暮之中，沾染了诡异又回到世间的经过。 可是他却说：这里不是剑暮！ 不是剑暮，又是什么？ 鬼路，又是什么？ 恍惚之间，李如意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位位点灯人...... 他们守在这不是剑暮的‘鬼路’之上，阻挡着诡异的入侵，直至自身化为诡异...... 每一个点灯人都不曾退却一步，只为了世间的安宁。 他们茫然，不明白这诡异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们却还是守在了这里。 直至，死去...... “好想回家......”有的点灯仙人这么说。 “吾不怕死，只是想要死后尸骨能回到故里......” “至少，让我的剑回到故乡......” “诡异不详，我不能回去。可我的剑，为何不能回去？” 剑暮之中，一位一位点灯人死去。 而后其剑被留在了鬼路之上。 寒风袭来，吹向了那一柄剑，奏响了萧鸣！带着无边的萧瑟和遗憾。 “玄凤带去往生的无数亡魂，没有一道是死去的点灯人......” “点灯人死去，没有亡魂！” 李如意心中带着悲鸣，久久未语...... 渐渐地，李如意眼前一切画面褪去。 他看到了一座山，连绵无尽...... 那山下一堵高城，城外是密密麻麻曾经点灯人死去，留在城外无法回到世间的残剑...... 这七次往复，到底是什么？ 李如意不知道，他却似乎找到了走出第七次往复的路。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高城！ “诸位先辈，我带你们的剑......” “......回家！” 李如意捡起一柄柄点灯先人的故剑，藏入了剑戒之中，直至装满了剑空间，那是成千上万柄剑...... 回过头，李如意带着无数剑，走向了高城。 轰！ 忽然，一道寒光化为阻剑。挡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城头之上传来了一声恢弘而言，却无比冷漠的话语...... “迷失之剑，不得回关！” 第310章 南山寒瀑 高城隔阻，挡了去路。 那巨山，巨城将李如意拦在了关外，似要阻止李如意带着无数的点灯人残剑回家。 那道冷漠的声音从高城之上传来，带着无比的冷漠。 却看不到说话之人的身影...... 迷失之剑，不得回关？ 李如意仰起了头，望向面前的高城。 他的身后很冷，仿佛是那无边的诡异和剑暮，那无数柄点灯人之剑便落在这片天地之中。 他的身前，是那冰冷的高城，仿佛其后便是那无数点灯想要归去的故里。 “点灯人迷失，剑落在外面。他们知道自己沾染了诡异，无法回去，可他们只想要自己的剑回去。” 李如意沉声的对着高城之上问道：“这也不行吗？” 李如意等了很久，终于又听到那高城之上传来话语。 “迷失之人心志不坚，其剑自然不配回到关内！” 声音恢弘，从高城之上飘荡而下。 话语之中卷起的冷漠，仿佛比关外那无尽的诡异还要寒冷。 关？什么关？李如意不知道。 但是却仿佛知道了这里是琉璃境通往诡异之地的一道关隘，他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只是隐约觉得，或许和这个所谓‘荒渊禁地’的真相有关系。 不过那人的话语，让李如意面色一寒，心中仿佛染上了怒意。 “心志不坚？” 李如意仰着头：“无数先贤为守世间安宁，身入诡异，不曾回到世间。” “至死，都在与诡异为战！” “可是你却说他们心志不坚，其剑不配回到关内！”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何往生盘的第七次往复会带他来到这里？ 似乎，他已经走过了往复。 只不过如今却在那所谓的关外...... 高城之上的声音沉默了良久，而后继续开口道：“不配就是不配！” “世间守关之人无数，又岂止他们？” “征战者，当有一往无前之心念，出关死去又想要回来，何等的懦弱！” 李如意双眼爆发出了无边的怒意，“懦弱？” “人生在世，生而有情！” “情之至死，欲归故里有什么错？若是无情，谁要守着世间？” 李如意往前一步。 “你不懦弱，为何守在关内，不去往诡异之地？” 高城之上终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良久，一道遮天蔽日的身影站上了城头....... 那道身影无比的庞大，身高千丈，与高城相比，似自身便是高城。 他身穿黑色甲胄，面色威严，手中寒戟立天。 一眼望去，宛若神只！ “小娃娃！” 恢弘的声音自神袛的口中响起，带着冷漠的决绝：“你往生不易，可你与他们一样，离经叛道。” “你与你手中的剑，都不得回关！” 离经叛道？李如意不理解为何对方要如此说。 可他听出来了，对方不让他和诸多先人之剑重回世间...... 李如意感受到那尊神只之上传来的威压，心中凌冽，却还是往前一步，直视着对方，“你是何人？” 那尊神只的眼中猛然爆发出了一道红光。 “南山寒瀑，神将百川！” 南山寒瀑......南山瀑？ 李如意心中猛的一滞，心念百转。 老乞丐去了南山瀑，三年不曾传回消息。而在外地入侵之时，南山瀑也不曾有任何的消息。 仿佛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琉璃境如何！ 似乎，南山瀑与这世间的很多仙门都有不同。 如今他第七次往复，又到了这南山瀑的所在之地....... 南山瀑......似乎比这世间的更多人都要知道这荒渊禁地的真相...... 或者，在荒渊禁地成为琉璃境之前，南山瀑就存在了？ 只是为何在他的口中，南山瀑是关？ 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若我一定要带先人之剑重回关内呢？” 神将百川面色一寒。 “死！” 轰！ 其滔天威压落下，卷起狂风。 李如意的面色瞬间一白，止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他仰着头，与那神将百川遥遥相对...... 终于，李如意笑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双眼。 “我是这世间的点灯人后裔。我不知道为何如今这世间为何点灯人消失了。” “但我活着，点灯人便永远都在！”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那所谓关外的无尽寒冷。 那是无数点灯人前辈死去的地方。 他们想要回家，但是他们更知道自己沾染了诡异，不能带诡异回到世间。 所以他们只是想要自己的剑回去。 仅此而已....... “无数点灯人以命守护的世间，不该是嫌弃和鄙夷他们的地方！” 李如意脑海之中想起了世人听到点灯人时的畏惧，也想起了自己从小被人讨厌的模样。 他回过了头。 直视着那位神将......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也没有你们知道的多。” “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可我亦是点灯人！” 嗡！ 李如意的身上涌现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流光舞动，似在牵引着什么东西。 他继续开口...... “如今，我点燃了九盏灵台，身负雪心赋，心有万千相，历经死劫经七次往复.......” “我身上带着太多的遗憾，和期待。” 李如意抬起了右手，抚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我早已不是凤鸣江畔，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 “你不让我回去，我却还是要回去！” 嗡！ 一道仙纹，自李如意的额头闪现而出。 他并不知道自己额头的仙纹来自何处，只是他知道，那仙纹之中似乎有一道无与伦比的仙力。 似来自血脉之中....... “认识一下....”李如意仰起头，“我叫李如意，万事如我意的...如意！” “法天......” 李如意一抬手，折戟轰然化为万丈光芒落在了他的手中。 “相地！” 轰！ 千丈法身轰然而出，李如意的身后从天而落了一足，踏入了虚空，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一足落在了世间。 远远看去，那李如意的千丈法身遮天蔽日，身披无上甲胄，彷若一尊战神！ 李如意向前一步，无上法身同样往前逼近了一步。 “开城！” 点燃九盏灯的李如意，早已在先生手中迈入了天人之境。 可与面前之人相比，依旧极为渺小。 只是李如意，却不再退步....... 第311章 文道高扬 李如意的气息，太过庞大。 以至于他的身后那片黑暗之中，无数诡异的目光都随之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而后，无数的诡异朝着李如意所在的关城方向而来...... 关城之上的那位神将，望着李如意步步紧逼，脸色猛的一寒，他正欲斩杀李如意。 却忽然感受到什么不同寻常，目光看向了李如意身后那具千丈法身的额头之上，目光猛的一滞。 正这时，关城之内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开城吧......” 那道声音极为缥缈，让人听不出男女。 只是这道声音的出现，让来那神将脸色一变，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猛的一挥手。 高城之门裂开了一道口子！ 其内华光万丈，照耀而出...... 李如意气息一顿，有些茫然的望向关城之内！ 没有想象之中的大战，只是那奇怪之人的声音一响，对方就开了城。 这一下，似乎有种他酝酿了半天的滔天之势，忽然打到了棉花上的奇怪感觉。 那神将看了李如意一眼，转身离开。 李如意带着狐疑，一步迈入了关城之内....... 嗡！ 轰隆隆隆...... 李如意一迈入高城之内，眼前的画面还未来得及看清，他便感到自身在坠落。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间消散。 待到再睁开双眼....... 他就看到了自己回到了悬空寺！ 而他的面前，盘膝而坐着两位老人...... 先生和道长！ 只是那两位老人，如今都没了生机。坐在那里的，不过只是两具生机耗尽的尸体。 李如意万念俱寂，闭上了双眼。 他回来了....... 可这世间，却不再如曾经。 许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 虚空之上，阴阳镜又隐回了天地之间。 世人茫然的望着苍穹，那少年的第七次往复，他们并未看到。 只是阴阳镜忽然消失，让他们更加的迷茫。 “他，成功了吗？” 人们低下头去，久久未再言语....... 不过他们已然知道，往后的琉璃境，再无剑暮！ 只是...... 他们看向了璃阳的方向...... “可琉璃的浩劫，却不曾褪去！” 文阁那道仙器文卷已经在璃阳困守外敌六日，再有一日，将再无人能够阻拦他们的脚步...... 当他们夺走阴阳镜，这琉璃境之人依旧还是会死在天地重回禁地的衰败之中！ 文阁之中，众多弟子陷入了迷茫。 璃阳宫内，慕称心仰头望着虚空，久久不曾收回不目光。 ...... 悬空寺上，拭尘大师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阿弥陀佛......” 李如意转头看了拭尘一眼，沉默着又看向了面前的先生和道长。 两具尸体盘膝而坐，苍白的胡须和长发随风飘舞。 “大师，你说这天地有希望吗？”李如意背对着拭尘大师问道。 拭尘点了点头：“她归来，便一切都无恙！” 她，自然是月仙！ 文阁五贤的最终布局，便是让月仙复生。 月仙重回天地，此方天地将再无人可以染指...... 只是... 李如意内视着自己的灵台，月仙的气息已然不在与曾经一样，只不过，如今却依旧还在沉睡之中。 不知要多久才能醒！ “她还要多久才能醒来？”李如意问。 拭尘摇头：“快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起身抱起道长和先生的尸体，飞身离开。 ...... 文阁，众弟子恍惚的望着天地。 往后的文阁，再无曾经的五贤......整个文阁似陷入了沉寂。 无边的落寞之中，唯有长风吹入了竹澜，带着说不清的萧瑟之意在肆意的飘扬。 沉默之中，忽然有人仰头看向了虚空。 他们看到，一柄剑划破虚空，落在了文山的文阁之前。 剑身之上，一袭白衣。 那瘦弱的白衣身影，带着文贤和道贤的尸体回到了文阁...... 那人沉默着，带着尸体走入了文阁的高阁之内。 文阁弟子深深的望着传言之中的人，久久不曾开口。 李如意背着先生和道长，走入了文阁之内。 文阁之内，同样是两具神魂离体的尸体。 他们就那么坐着，脸上带着笑意，却早已生机消散....... 李如意将先生和道长的尸体放在了书贤和知贤身旁，他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 他就这么看着...... 看了好久.......好久。 一缕寒风吹入了高阁之内，吹起了四位长辈的白须，也吹动了李如意的长发。 恍惚之间，李如意似有一缕长发透出了苍白之色。 他的眼中，似乎走来了四人....... “剑并非洒脱之意，而是沉重之物......” “如意，今日还是算一卦吗？” “这世间，并非你看到的那般简单......” “师弟，陪师兄一起来格竹子......” 风语悲言，吹着李如意的身躯，动了心弦。 李如意落寞地起身，转头走出了高阁。 至始至终，他未再说过一句话...... 走出高阁的李如意，望向了高阁之下的文阁众人，文阁众人也都在看着他....... 一人对众人，隔空相望。 那一身白衣随风翩翩而舞，却带着无尽的孤独。 曾经的他，跟下方那些弟子站在一起。高高的仰望着文阁的五贤。 而今，他却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只是他的心中，却感到一种痛苦....... 再也回不去了....... 文阁六贤，往后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了。 李如意背负着折戟剑，沉默中转身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下方的忽然众多弟子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李如意认识的师兄。 只见他握拳立于胸前，高声诵经.......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他的话语不响，但是却还是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李如意身躯轻颤，顿足看去。 紧接着，一位位文阁弟子，皆握拳放在了胸口。 齐声高扬.......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文阁众心一至，其念响彻虚空。 似乎，他们皆知道那少年的心中苦楚，而他们在对他说着文阁立世之念。 那一声声仙道经，是为五位先贤送行。 亦为李如意立身......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李如意望着文阁一众，负手立剑，待经念毕，湿了双眸。 他转身，持着剑，朝着璃阳而去...... 长发飞起，映着初阳... 似文阁不灭之志！ 第312章 禁绝之眼 璃阳已陷，五贤皆死。 往生已过，月仙未醒。 放在世人面前的希望，天下人还不曾见到。 往后会如何谁又知道，不过是苟活于世，以求天怜罢了....... 璃阳城头，天色阴沉。 似有灰蒙的压抑落在璃阳百姓的心头，人们看着那文阁书贤与知贤留下的文卷终于黯然落地。 啪嗒! 失去了光芒的文卷，跌落在了昏暗的街头。 人们望着那纸文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们知道... 两位贤者为璃阳求来的七日安宁终究还是过去了！ 知否洞天的两位长老望着落幕的文阁文卷，眼中终于爆发出了无尽的寒芒。 “夺琉璃天下！” 短短五个字，让璃阳的百姓闭上了双眼。 血腥的杀伐终于要来了，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为琉璃天下再争取几日光明。 五贤皆死，璃阳皇道消。 那位新皇，唯有她一人，如何能抵挡得住无尽外地？ 被守在结界之中的慕称心脸色苍白，似有些落寞。 她知道，外敌将接着据守璃阳，以璃阳为根，开始夺取整个琉璃天下。 那面镜子，没有人守得住！ 季煜听从了两位长老的话语，脸上闪过肆无忌惮的笑意，猛得挥手，“琉璃天下气运，终于还是我们的了！” 亓眉望着得意的季煜，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季煜看着亓眉的神色，双目一闪，却没有说什么。 他将为知否洞天夺取阴阳镜，此乃一个大功。回到知否洞天之后，他相信自己能够让仙君将亓眉赐给自己！ 忽然，慕称心睁开了双眼。 抬头看向了璃阳街头...... 随之，季煜和两位长老也看向了街头。 只见，那街头... .......走来了一人！ 昏暗的璃阳街头，一位少年踏步从璃阳城外走上了璃阳街头。 少年一袭文阁白衣，长发飘飘，脸上的神情带着落寞，却似乎酝酿着什么。 他目光落在地上，朝着璃阳宫，一步一步而来。 街头两畔的灯烛之光落在了少年的身上，似为少年的身上染上了一道金光！ 街头的人们望着那少年，忽然喜极而泣。 “是他......” “文阁六贤！” “文阁尚在，人间未死！” 少年的出现，仿佛为人们的心头添上了一点什么。 哪怕那少年只有天人修为，哪怕天人修为在两位外敌的无上强者眼中不过只是蝼蚁。 可人们看到他的瞬间，便似乎不再害怕。 他们见过少年很多次...... 第一次，是少年在这里，敲响了三声钟鼓！ 第二次，是少年坑杀无数的外敌！ 第三次，少年带回了无数的亡魂。 第四次，于昨日的阴阳镜中。 他是点灯人，亦是文阁的第六贤....... 他曾为救世人而死，如今又回到了世间！ 少年走上在街头，他的身后悬着一柄古怪的剑。那剑锋芒毕露，却没有剑尖。 灰蒙的天色，那剑寒光万丈。 一步... 一步...... 少年的步履沉稳，如踏在天地之间的高处，遥不可及却又近若咫尺！ 终于，少年走到了落在街头的文卷之前，蹲下身子，捡起了文卷。 抬起头，少年看向了那璃阳宫！ ....... 两位知否洞天的长老望着那少年，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看到少年的修为气息不过只有五境而已，便没有再多有戒备，而是冷笑地望着那少年，想要看看他欲做什么。 季煜望着万众瞩目的李如意，脸色闪过一丝阴狠。 他在知否洞天被亓眉压一头，如今来到这琉璃境，却不曾想还是没有人高看他。 这世间的光芒，仿佛都在那李如意的身上。 他想起了当初亓眉听闻李如意三个字时，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心中愈发的阴冷。 “李！如！意！” 季煜一字一顿，踏下了璃阳宫的高阶。 “文阁六贤？你不躲起来，还敢来璃阳，不怕死吗？” 他同样拥有天人之境，自然无惧于李如意。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两位无上存在！ 李如意如今成了琉璃境的‘希望’，一个可笑的希望。 季煜要当着璃阳百姓的面，摧毁他们的希望。 要让天下知道，琉璃无天！ 两位知否洞天的长老没有阻拦季煜，只是冷眼旁观。 他们同样好奇，这少年为何敢来璃阳？ 就凭那一个虚有其表的‘文阁第六贤’身份？ 简直白痴，这乃是实力为尊的世界。他难不成以为他是‘文阁第六贤’便拥有文阁贤者的实力吗？ ....... 璃阳城外涌来了许许多多的文阁弟子，他们远远的望着李如意，没有开口。 李如意捡起了文卷，仰头看向了璃阳宫。 他看到了两位无上的强者，也看到了慕称心。 慕称心被封印了修为和气息，如今无恙只是因为理贤为她画了一道结界。 没有人可以在璃阳动武，所以一道结界足以护着她....... 至于季煜，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忽略了！ 璃阳沦陷，他不得不来。 慕称心还在这里，强敌还在这里。 月仙不知何时才能醒，他自然可以等月仙醒来，再做打算。 月仙醒来之后，这琉璃境自然无敌。 可是他等不起，害怕等月仙醒来，一切都迟了...... 所以他来了！ 他还有一道底牌，一道来自血脉的底牌！ 世人不知，唯有他和她知晓的底牌。 他来，璃阳便能无恙！ 哪怕那两位无上的强者弹指便可抹杀他，他也无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 折戟剑飘然入了他的手中。他持着折戟剑，一步一步的登上了璃阳高阶。 迎面而来的季煜望着李如意的手中剑，冷笑了一声：“你难道，还想要在璃阳宫动武？” 李如意冷冷的瞥了季煜一眼，“那你呢？” 季煜冷笑，“你不是文阁第六贤吗？久仰大名，不若你我下到街头，一较高下！” 下到街头，他们便可以修为一战。 否则在璃阳宫动武，都得死！ 至于在街头一战，会伤及他人，他毫不关心。 李如意仰头看向了宫门之前的慕称心，慕称心也在看着他，两道目光交织，似千言万语！ 李如意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我没兴致。” 一剑划过，修为尽显。 第313章 血染璃阳 轰！ 李如意的气息瞬间爆发，手中的折戟剑猛然化为长虹，划破虚空！ 李如意忽如其来的一剑，让季煜猝不及防。 带着李如意修为之力的一剑，划破长空斩向季煜的胸膛。 季煜心中一寒，猛的以剑阻之。 只是他不敢展露修为，只能以无修为的一剑抵挡。 他不明白，李如意不要命了吗？ 为何敢在璃阳宫展露修为？ 可惜，没有修为一剑，注定无法抵挡李如意的五境一剑。 折戟剑锋芒毕露，划破虚空，落在了季煜的剑上。 季煜之剑应声而断！ 嘭！ 咔嚓...... 折戟剑，带着无上剑气划过了季煜的胸膛。 “怎么会？” 季煜茫然的低头，看向了手中剑柄，又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胸口缓缓的渗透出了血！ 季煜呆滞的看向了李如意，见到了满身光华的李如意。 他颤抖着抬起头，看向了虚空。 灰蒙的天色，并无任何的异样。 那只眼睛，没有因为李如意的暴露修为而出现。 出了什么问题？ 他想不通，只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生机开始流逝，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 一种恐惧在季煜的心中浮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更未曾想过自己会死在琉璃境！ “你.......” 季煜望着李如意，手中的断剑之柄落在了地上。 “到底是谁？” 李如意反握着折戟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朝前走去。 与季煜擦肩而过。 噗通！ 季煜倒在了璃阳宫的高阶之上，死不瞑目。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李如意没有再看季煜一眼，而是朝着璃阳宫一步一步而去！ 仿佛，季煜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一般！ ......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令宫前的两位长老措手不及，心中猛的一突。 他们看到了那少年展露了修为，却未见到禁绝之眼出现。 出了什么问题？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两位长老有心想要上前，却忽然想起自己也不能动武，立刻脸色一白。 “上！杀了他！” 他们想要看看，李如意是否用了什么手段，遮蔽了禁绝之眼。 若是如此，他们也可动用修为。 只不过这种试探，他们自己不敢为。故而只能让下人动手！ 一言响，无数入驻璃阳宫的外敌，纷纷冲向了高阶之下一步一步而来的李如意。 只是他们目前依旧不敢展露修为。 “杀！” 杀声震天，朝着李如意而去。 李如意望着过来的无数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之时，手中折戟剑猛然化为一道夺人神魂的凶器...... 剑锋所指，皆有飞血溅起！ 一人往上走，无数人往下来...... 只是李如意的手中剑，锋芒太盛，无人可匹敌。 有人倒下，有人死去。 一时间，殷红的血，染红了璃阳宫前的高阶。 下方的世人望着那道身影，神色茫然之中，却带着激昂！ 他们太久未曾见到这释怀的一幕了。 李如意手中折戟剑舞着寒芒，一步一步的朝着璃阳宫上走去。 脚下，踏过一具一具的尸体。 他麻木的斩杀着外敌，沉默不语。 终于，有人觉察到，或许禁绝大阵被李如意用手段遮蔽了，故而也展露出了修为。 只是...... 几位被压制了修为到天人境的外敌，刚一展露修为。 整个璃阳城，忽然便笼罩上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气息。 轰！ 昏暗的虚空之上，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那缝隙微微展开，露出了一只倾天巨眼...... “禁绝之眼！” 一种恐惧蔓延，无数人如坠冰窖。 禁绝之眼的气息太过恐怖，仿佛不是这片天地之中存在的东西一般。 两位长老面色瞬间苍白...... “禁绝之眼没有被遮蔽！” 那这少年为何可以无惧禁绝之眼？ 轰！ 禁绝之眼的目光扫向了世间苍生，而后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抬起头，看向了禁绝之眼！ 这一眼，仿佛曾经与它相对！ 禁绝之眼转过了视线，猛然落下了一道寂灭之光！ 那道带着毁灭气息的光芒，落在了李如意的身前那几位展露了修为的之人的身上。 呲！ 青烟徐起！ 那几人在禁绝之眼下，化为飞灰！ 这一幕，让所有强敌都心中一片冰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人知道，迎接他们的只是李如意的折戟剑。 一时间，整个璃阳高阶之上，惨叫之声惊天响起....... 彷若只有绝望！ 他们展露修为，将死在禁绝之眼下。 不展露修为，也将死在李如意的剑下...... 此路，没有生机！ 李如意默然的持着剑，于禁绝之眼下，朝着璃阳宫一步一步而上！ “你们不该来琉璃境的，更不该来璃阳！” “这世间，本就很苦了.......” 渐渐的，他的面前，强敌越来越少。 有人想要跳下高阶，去往城内。 可是，李如意的折戟剑锋芒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逃离之人，也只能死在他的剑下！ 杀！杀！杀！ 李如意终于走到了璃阳宫前，他的身后早已遍地尸体！ 血沿着高阶，流入了璃阳街头。 世人望着李如意，恍惚间想起了十九年前，那染红了璃阳天地的一日！ 禁绝之眼落于苍穹之上，气息锁定在了长老的身上。 李如意立于禁绝之眼之下，平静地望着两位无上的强者...... 此时，两位老者眼中的淡然之色早已消失。 他们呆滞地望着面前只有天人之境的李如意，面若寒霜。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他明明也展露了修为，禁绝之眼却不曾抹杀他？ 他们不敢妄动，虚空之上的禁绝之眼，令他们胆颤。 他们此刻无比的后悔，为何没有离开璃阳宫！ 原本，他们有太多的机会离开！ 李如意听着两位无上强者的问题，转头看向了慕称心。 慕称心也在看着他。 看着他满身是血...... 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对两位强敌，还是在对慕称心开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 “称心如意的......如意！” 慕称心猛的一颤，掩面而泣。 她呆呆的望着李如意，心中忽然涌现出了无比的安心。 就像舅舅还在世一般...... 她转过头，看向了两位无上存在的知否洞天长老。又看向了璃阳城中看来的百姓。 她擦了擦脸，红着眼眶，轻声开口。 “我叫慕称心，心慕笔追的慕！” “称心如意的......称心！” “哥哥，好久不见......” 慕称心深深的望着李如意，眼角滑落晶莹，落在地上。 荡起悠远的相思....... 第314章 变故突至 早相逢，相逢是何年？ 那年一眼，答案便早已在两人的心间。 可是，这世间有太多的因果交错让他们无法相认。直至家人的死去，璃阳的沦陷。 今朝，一切都到了对的时刻。 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轰！ 天地鸣响，李如意的身上展现出了龙气。 世人呆呆的看着李如意，看着他满身的血迹。 “新皇的哥哥......”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震惊和激动。 而那两位知否洞天的老者，脸色瞬间变的苍白无比！ 这一刻，他们忽然发现，这琉璃洞天在他们眼中的小小人物，在下着什么样的一盘大棋。 为了一个可能会出现的危机，一位皇族，从未走入过世人的眼中！ 慕称心转过头，看向了两位老者！ “你们封印了我的气息与修为，让我无法唤醒禁绝大阵。你们以为，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 “只是你们却不知道，我还有一位哥哥。” “他......”慕称心眼角涌现出了涟漪，“同样是璃阳皇室血脉。” “同为璃阳皇族，他自然也在禁绝之眼的守护之中！” 禁绝之眼高挂虚空，彷若这世间的天地之灵。 慕称心的话语不响，却如晴空鸣雷。 李如意立于禁绝之眼下，于生死之间归来。长风徐来，卷起李如意的满身长衣。 一枚玉佩在他的腰间摇摇摆摆。 那是璃阳皇留给李如意的唯一东西，曾经为了让李如意在仙落山能够抵抗邪气的半身龙气之玉。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这一刻，她的眼中也只剩下了李如意。 她的亲哥哥！ 李如意的身份，是他们一家，最大的秘密！ 璃阳皇不敢说，害怕李如意因此而走入一些人的眼中。 只有他藏于黑暗之中，方有一击必杀之时！ 若是世人早知其身份，外敌又岂会等到他今日重回璃阳？ 璃阳百姓猛然醒悟......难怪他敢前来璃阳。 也难怪禁绝之眼没有在他展露修为后，抹杀他...... 因为他也是璃阳皇族！ 无人可以在璃阳宫内爆发修为... 除了璃阳皇室！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莞尔一笑，似对着世人继续开口：“我只是一位小女子，自然守不住这天下。”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有哥哥，他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人！称心只是替哥哥守着璃阳而已......” “...他才是这片天地间，真正的皇子！”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苦难都已然过去。 “我一直，在等哥哥！” 李如意望着慕称心，眼角闪着笑意。 “世所悲年，此同良意！” 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一身长衣飞舞......落于世人的眼中。 他轻轻的话语不响，似乎只是在对自己重复着自己的命数，却流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我是李如意，只是凤鸣江畔的小小点灯人！” “可同样，我也是文阁的第六贤！” “是曾经璃阳司天监之子，是璃阳皇族！” 折戟剑的锋芒展露，在李如意的手中鸣响了一声无上嘶鸣！ 李如意睁开双眼，朝着两位无上存在走去。 一步一步......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逢卦皆凶。幼年不祥，少年不祥，或许老去也不祥。” “这些都不重要！” 李如意朝着两位长老逼近，两位老者不敢流露丝毫修为气息，往后退去。 “这世间已然如此，不能更差了！” 他的气息不断地攀升，在那禁绝之眼下，欲翻天覆地般的展露出来。 慕称心的望着李如意，看着李如意那悲沉的目光，心中同凄。 这一日，是太多人死去为代价换来的。 璃阳皇死了，文阁五贤死了。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死了...... 是啊，这天地不好，但是不能更差了！ 终于，李如意走到了两位长老的面前，展颜一笑，如同诡魅。 “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所以......” “请二位去死！” 轰！ 惊天鸣响自虚空之上的那禁绝之眼中爆发。 天地鸣颤，万赖拘谨！ 安乐府长老脸色大变，眼中直冒寒芒：“孽障，你敢造次！” 若非禁绝之眼，他早已将李如意挫骨扬灰！ “禁绝之眼，便是我最后的底牌。”李如意开口。 “璃阳城中，我无敌于天下！” 西宁院的长老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话语森然：“好布局，不过你杀了我二人又如何？” “这天地即将重归遥观天下，届时你将何去何从？” “且你只是在璃阳无敌而已，我洞天大军已然夺取江南，北域及千归，你此举又有何意义？” 他的话语带着威胁，似乎想要以此让李如意明白杀了他们的后果。 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权衡知道。 眼下他无法再禁绝之眼下对抗身为璃阳皇族的李如意，只能想办法让李如意感到压力。 或许，还有一丝善了的机会。 慕称心闻言，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摇了摇头，“琉璃的天下疆土，我自会一寸一寸的收回，不牢费心！” 安乐府长老脸色一变，心中猛的一冷。 忽然，他展露出了修为！ 想要先诛杀李如意，在蹭禁绝之眼抹杀他之前，逃出璃阳！ 只是，他刚一展修为，虚空之上的禁绝之眼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猛的照下了一道寂灭之光！ 轰！ 天地昏暗，华光倾天！ 那无情的寂灭之光猛的透过其神躯。他来不及做任何的反抗，便化为了飞灰...... 神魂俱灭！ 西宁院的长老脸色一僵，随即闭上了双眼。 “你该死！” 李如意没有废话，一剑划过，斩下了西宁院长老的头颅。 噗通，头颅落地！ 长风徐来，一道神魂猛的从西宁院长老的尸体中冲出！ 而后逃往璃阳之外。 “待我归来，必将你挫骨扬灰！” 身为圣者，他怎甘心这般赴死？ 他习有神魂之术！ 神魂活下来，自然还有机会能够夺舍而复生！ 他料定，李如意杀不了他的神魂！ 神魂为无形之物，李如意只能亲眼看着他离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璃阳众人脸色猛的一变。 他们无法想象，等他以神魂之躯逃离之后，这天地间还有谁能承其怒火。 第315章 水墨一剑 逃离的西宁院长老神魂，眼中闪着无比幽冷的寒意。 他望着璃阳百姓，似乎在看一些尸体！ 他心中带着无边的憋屈和怒火。 今日的一切，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同门之死在他的眼中，不过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他自幼行事便比同门更为谨慎！否则如何能够活到今日？ 他逃过了亓莫生的湖心雪之局，也逃过了方才的禁绝之眼的抹杀。 他谨慎而小心，在李如意斩杀他而放松之时，才忽然展露出了神魂之术！ 此法在濒死时，可将神魂脱离肉身。 待到另寻肉身之后，他必将以整个璃阳之人的血，来宣泄今日的怒火！ “小小后辈，染我之血，必将承其因果！” 西宁院的长老，冲向街头，眼中带着狠辣。 忽然！ 一道古怪的气息从他的身后蔓延，而后席卷了整个璃阳！ 整个璃阳开始褪色，颜色褪去，变为黑白。 渐渐的，他面前的景象变成了水墨之景！ 一种无边的恐惧袭来，西宁院长老猛的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纸画卷之中！ 整个璃阳，似乎都被一种古怪之力，困在了水墨之画中。 同样，他也在其中！ 恍惚间，他僵硬的回头看去。 只见那璃阳宫前的少年正平静的望着他。少年一手持剑，一手竖起两指，透过剑锋，指尖直指虚空。 璃阳的光彩，似都被其握在了手中。 困无形于有形，这是什么术法？ 西宁院长老心中一寒，神魂战栗，茫然地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望着他展颜一笑，笑如邪魅。 “忘了与你说，我还有一剑，专斩无形之物！” “不好意思，方才说禁绝之眼是我最后的底牌，其实是骗你的！” “前辈，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李如意折戟剑轻轻的划破虚空，似乎斩在了画卷之上，又似斩在了西宁院长老那无形的神魂之上。 “啊！” 西宁院的长老不甘的嘶吼，却在这水墨画卷之中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画卷破碎，飘然于天地之间。 一切的光彩，重回世间。 却唯独那长老的神魂消失不见....... 世人恍惚间，陷入了沉默。 无边的沉默之中，人们仰头看向了那璃阳宫前的少年！ 他杀了两位无上强者。 举手投足间，那般的简单...... 似乎就连那神魂逃离，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文阁众人入城，仰头望着那道身影，面色之中带着敬仰和熟悉的尊崇！ 他如今，竟同文阁那死去的五贤一样！ 慕称心望着璃阳街头，望着璃阳终于结束的浩劫，喜极而泣之余，又浮现出了哀意。 如今的天下，早已千疮百孔。 疆土已失大半，往后的路，又将如何？ “哥哥......” 她茫然，而又不知所措。 如今的璃阳皇室血脉，只剩下了她和李如意两个人。 这天下，似乎压在了他们这年轻人的身上！ 李如意回过头，负剑而立。 “莫怕，有我。” 曾几何时，这熟悉的话语，终于还是在李如意的口中说出。 娘亲走了，先生走了，道长走了，师兄们也走了。 往后，再无人能护着他了....... 他往前走去，走至高阶之前，望着下方的人们。 忽然，有人跪在了地上！ “见过先生！” 他是文阁六贤，文阁往后唯一的贤者。这唯一的六贤先生！ 瞬间，璃阳之音此起彼伏！ “见过先生.......” “多谢先生！” 李如意望着人们，沉默着，忽然注意到璃阳城中还有许多藏在暗处的外界之人，正准备逃离！ 外敌攻入璃阳，只有一部分进入了璃阳宫，其余大多都驻在了璃阳城中！ 李如意目光扫视，却不见璃阳禁卫！ 李如意心中颤抖，生涩的问道： “璃阳禁卫何在？” 沉默，无边的沉默！ 人们低下了头去....... 慕称心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惨然的开口道：“都死了！” “在他们入城时，璃阳禁卫全数战死！” 李如意呆立了许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曾经的璃阳禁卫死绝。如今的璃阳禁卫亦是如此...... 是天下，欠了他们！ 璃阳陷入了无边的沉默和悲戚，无人能言！ 忽然，一道话语在人群之中响起。 “璃阳禁卫在此！” 那是一个小男孩！ 他走到了街头，抬起了手，天真的望着宫前那李如意。 他认真而稚声之气重复道。 “我爹是璃阳禁卫......”小男孩话语哽咽，“可是他死了，他说，他死后我便是璃阳禁卫！” “先生，璃阳禁卫没有死绝......” 李如意呆滞的看着那小男孩，忽然又有人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者：“吾儿是璃阳禁卫，吾自然也是！” “先生，璃阳禁卫在此。” 人们恍惚的望着街头的一老一少，慢慢的又有人站了出来。 “璃阳禁卫在此！” “璃阳禁卫在此......” 一声声高呼，接踵而至！ 有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的是垂垂老矣的老者，还有不懂世事的稚童！ 璃阳苍生，谁不是璃阳禁卫？ 文阁众人望着这一刻的璃阳百姓，忽然感到了一种神魂鸣响。 终于，文阁之人走至了高阶之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璃阳禁卫......” “在此！” 李如意望着曾经的同门们，看着璃阳百姓们，欣慰的笑了起来。 吾道不孤...... 他看向了高阶两旁，那一尊尊仙神之像。 那仙神之像的双眼之中似乎带着寒漠之芒，手中的各种仙神之器散发着无上的威压。 这些，就是璃阳的底蕴。 只可惜，璃阳皇死后，再无人能够唤醒他们！ 回过头，李如意看向了文阁众人。 还有那些脸色苍白而还在璃阳城中的外敌...... 持着剑，李如意抬手一指虚空，以皇室血脉沟通禁绝之眼。 嗡！ 禁绝之眼发出了一声鸣颤。 无数道光芒刺入璃阳城！ 霎时间，那些璃阳宫外的外敌发出了一声声惨叫之声。 凄厉而绝望！ 禁绝之眼的无情和杀伐之力，在这一刻展露的淋漓尽致！ 血光蔓延，璃阳对外敌的复仇之音于这一日正式敲响....... 李如意的目光遥遥地望向了璃阳城外。 那城外的高山之上，站着一个女子。 亓眉...... 她同样在看着李如意。 两人的目光于虚空交织，而后渐渐地凝实。 亓眉转身，消失在了高山之上！ “你我之间的生死之战终要来临，会是你死还是我亡呢？” 那身形离去，只留一声叹息....... “我......在玉梳台等你！” 第316章 欲收疆土 亓眉在李如意进入璃阳之前，就似乎早有预感一般的走出了璃阳。 两位长老不知道李如意的身份，但是她却知道。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对两位长老说出李如意身份的事情...... 若是一开始她便说了李如意是璃阳皇族。两位长老怎可能在璃阳宫中等着李如意前来？ 或许，那为何，李如意知道！ 李如意在亓眉的晓命之中看到，亓眉的亓姓一族在知否洞天之中有着何等的待遇。 亓姓，只不过是知否洞天圈养的仙脉丹引罢了。 亓眉恨知否洞天，她来到琉璃境，只不过是想要摆脱知否洞天的摆布。 同样，她也想要自己夺取到阴阳镜，以报知否洞天之仇！ 她接下来必定会以洞天天骄之首的身份，夺取知否洞天进入琉璃群雄的控制。借以他们的手，来夺取阴阳镜！ 李如意要杀两位无上强者，她同样想要借李如意的手摆脱两位长老的掌控。 两位长老之死，可让她再无约束！ 于此，是两人无声的默契。 只是接下来，亓眉将成为欲夺取琉璃天下的那个人...... 李如意与她终有一战！ 那一战，或许在亓眉率大军打到璃阳之时。 又或许，在李如意夺回璃阳天下之时。 那一战，免不了！ 一夺，一守......此为天道之争，同样也是宿命之争....... 只是，她似乎也觉得李如意在璃阳立于不败之地。她似乎也已然看到了知否洞天的败退。 故而，那一战，她约至玉梳台。 那一处，两人初见之地！ “我会去的！” 李如意望着亓眉的离去，闭上了双眼。 长风徐来，卷起李如意的长发，一摇一摆...... 璃阳之战，在禁绝之眼的杀伐下，极快便落下了帷幕！ 处于璃阳的外敌被禁绝之眼斩尽。 璃阳被夺回！ 世人望着宫前的少年，面色之中带着崇敬，也带着感激。 一点烟波起，璃阳的天色好似落下了风露，吹得人不由湿了双眼。 慕称心长衣飘飘，踏步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哥哥，往后我们会如何？” 往后？ 李如意不知道，他只知道当琉璃境吃重归遥观天下，世间才是真正的乱了。 五贤留下布局让月仙重回。 只是那个时候，月仙是否能醒来？ “或许，一切都将过去了吧.......” 只是眼下，他还有许许多多要做的事情。 比如，夺回整个琉璃天下！ 只可惜，如今的璃阳，已然没有太多能与外敌为战的人了...... 慕称心点了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玺。 她抬起手，轻轻的将玉玺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哥哥，称心能把皇位给你吗？” “毕竟，我只是一位女子。” “你调遣天下为战，也用得到它......”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慕称心。 慕称心眼中带着期冀，展颜一笑，“哥哥披上皇袍，应是与舅舅一样威武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们的路不一样。” “我行走于世间，走的仙侠之道！你走的是帝王之道，这天下的皇位只有你能坐。” 知贤传他格物致知，书贤传他修身齐家，道长传他诚意正心，先生传他平天下....... 而理贤传给了慕称心治国！ 这便是两条不同之路...... 慕称心脸色一黯，低下了头去。 她知道，李如意说的是对的。从始至终，舅舅便说哥哥与她走的路不一样。 对于这片天地而言，她同样重要。 可是...... 她知道哥哥不能留在璃阳，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如果哥哥做了璃阳皇，她便能跟在哥哥的身旁。 小小的期待，也只是期待。 璃阳离不开她，天下离不开他...... 沉默之中，李如意从腰间取下了璃阳皇留给他的那半身龙玉，交到的慕称心的手中。 “这是舅舅的半身龙气，你有了它，便再不会被封印修为。” 慕称心接过了龙玉，抬起头，楚楚可怜。 “哥哥，你又要走了吗？” 李如意点头，他要收复琉璃疆土！那是璃阳皇对他的期待。 他在璃阳待的越久，便越不利。 慕称心落寞的点了点头，神色不舍。不过好在与哥哥已经相认了，往后还有无数的见面机会。 他们身上皆背负着重任，身不由己。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女孩，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 只是那熟悉的陌生之感，让他的手无法落下去！ 慕称心望着李如意展颜一笑，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哥哥放心，称心一定会守好璃阳！” 李如意双手颤抖，而后点了点头。 “给我封个将军吧，也好让我能够调集天下兵马！” 慕称心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璃阳城中。 百姓们望着二人，神色炯炯。 “如今的哥哥欲调天下兵马，又何须再以将军之名？” “李如意三个字，已然足矣！” 李如意微微一怔，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看向了城中，“文武百官还在吗？” “不多了。”慕称心摇头。 李如意默然，望着璃阳城中的各个官邸，久久未语。 恍惚间，李如意飞身而起，朝着璃阳城内而去。 慕称心见状，也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两人到了璃阳城的一院府邸之中。 小小的府院，简陋至极。 一桌两椅，一盏茶...... 这院子，最为华贵的东西，便是院门之上那‘陈府’二字牌匾了。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府院，坐在了园中的桌前。 慕称心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四望着院中的一切。 “璃阳不灭，这里终究还是会有新的父母官住进来。璃阳百官也将重聚！”慕称心轻声开口。 “陈大人的官邸，我会留着！” 他知道陈其则三个字，对李如意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李如意落寞地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不用留了，他喜欢结交有识之士，有人进来，也热闹一些。” 慕称心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陈府，走在了街头。 慢慢的，璃阳剩下仅剩的十余官员也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璃阳街头的人们望着两人。 遇之，便是一拜，也无多言....... 第317章 披甲挂帅 只是，李如意越逛，便越沉默。如今的璃阳破败不堪，与当年见到的，并非是同一景象。 终于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大臣。 “还有武将吗？” 沉默，无人应答。 李如意张了张嘴，神色落寞...... 一个，都没有了吗？ 忽然，街头传来了一声话语...... “臣，璃阳前禁卫统领，璃阳禁军统帅，祁平......” “见过公子！” 话语不响，却带着平和。 李如意猛的转头，看向了传来话语的方向。 只见那街头，一人朝着李如意踏步而来。他身姿威武，似乎早换上了一身甲胄。 漆黑的甲胄，在昏暗的街头，显得寒气逼人。 他神色无比的凝重，只是看向李如意的目光之中却难掩重逢喜悦。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走到面前之人，眼中难掩波澜。 “祁大哥......” 来人正是祁平。 曾经在千归崖为李如意断后，而身入诡异，而后被李如意唤醒，在万里横谷中留下疗伤之人。 前璃阳禁卫统领，曾经带他娘亲杀出璃阳之人！ 如今，他在李如意茫然无措之时，又一次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祁大哥.....还是如同曾经一般的称呼，却让祁平双手止不住的颤了颤。 “公子，我来迟了！”祁平走到了李如意面前，展颜一笑。 李如意微微发愣，“你不是在横谷内的前辈那里要待十年吗？怎么出来了？” 祁平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而后干咳了两声。 “前辈把我赶出来了.......” 李如意茫然，“你做了什么？” 祁平脸上的威武之色瞬间荡然无存，挠了挠头。 “种死了前辈几株花草！” 简单干脆的话语，让李如意脸色一变，沉默了良久。 祁平仰起了头，不知所想....... ....... 万里横谷之中，一位超然的女子赤着脚，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扭头看向了璃阳方向，摇了摇头。 几日前，当李如意在踏入第七次往复而消失之后，祁平便找她求别。 当时的祁平神色格外的凝重，走到她面前时，她便知道祁平是怎么想的。 “去吧！归来之后，再为仆十载！”她当时便同意让祁平离开。 然后，祁平道谢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呆滞了许久，叹了气。 祁平对于要追随李如意的心念，她怎会看不懂。只是她不明白，此缘起灭，又是何等悲歌。 祁平的离去，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正视于他！ ...... 李如意看着祁平，而后笑了起来。 他不相信真的是因为祁平种死了前辈的花草，一定是祁平自己想来，前辈便放他来了。 “前辈有什么条件？”李如意忽然问道。 祁平叹了口气：“等回去之后，重新为仆十载，等于三年白干。” 刚说完，祁平就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李如意望着祁平，点了点头，“跟着那位前辈是机缘，不算真的为仆！” 祁平笑着点了点头，这三年他可没少吃前辈种的花草。而那谷中，还有一道仙道之音，让他受益匪浅。 一旁的慕称心听着祁平和李如意话语，她听不懂什么前辈和为仆之类的话语。但是也听明白了祁平的归来，是因为李如意。 她笑了笑，跟在李如意的身旁，也不开口。 璃阳街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只是那满地的血红，触目惊心！ 良久，祁平望着李如意，终于还是开口道：“公子，我们要夺回天下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琉璃天下，寸土不可失！” 祁平又问：“公子亲自挂帅？” “这般想！”李如意坦言。 如今，天下尽为天人镜之下，可璃阳的根基薄弱，能多一个天人便多一个天人。 除了他，还有谁能唤醒战意？ 文阁五贤一死，璃阳皇化道，琉璃各山如一盘散沙。 听了李如意的回复，祁平正了正神色，往后退了一步，猛然跪地，“臣祁平，愿为先锋。” “替公子整备军马及散落于天下的琉璃将领。” 他为钱璃阳禁卫统领，禁军统帅，他有自信能够为李如意重整军马。 外敌还不曾攻陷之地，还有无数的天下军马！ 那些军马遍布天下，本是为天下苍生守剑暮而存。 如今没了剑暮，却有外敌。 李如意望着祁平，转头看向了慕称心。 慕称心同样点了点头。 李如意扶起了祁平，“祁大哥，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便由你挟璃阳令整备军马。待你整备完，去凤鸣渡寻我！” 祁平矗立，“遵命！” 慕称心随手丢出了军令，落在了祁平的手中。 祁平赫然转身，踏空而走。 李如意望着祁平的离去，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慕称心。 慕称心同样也看向了李如意，“哥哥，等我片刻。” 说着，慕称心忽然掉头，回到了宫中。 待她归来之时，手中捧着一袭甲胄！ 她上前，将甲胄披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那银盔战甲披在了李如意的身上，熠熠生辉....... 彷若一位无上的将帅！ “哥哥，这是舅舅曾经为将时的战袍。”慕称心望着李如意的身上的甲胄，双目涟漪。 “它如今穿在哥哥身上，定护哥哥平安。” 似乎，她看到了她们一家男子不灭的风采！ 李如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甲胄，而后点了点头。 “好！” 沉默之中，慕称心往后退了一步。 “称心在璃阳，等哥哥凯旋归来！” 李如意抬起手，摸了摸慕称心的面颊，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良久，他似压下了心头的一些儿女情长，收回手，猛然转身。 一步一步的踏着街头，朝着璃阳之外而去....... 墨云遮天，阴雨绵绵。 那袭甲胄，在少年的身躯上，染上了杀伐之意。 一滴滴雨水落在街头，世人望着那去往征战的少年，捧起了双手放在胸前，心中祈祷着什么。 慕称心回到了璃阳宫前，点起了一盏灯烛。 她静静地回过头，望着天地，眼中带着无边的担忧和祈祷。 风雨袭来，湿了衣袖。 “愿着天下苍生皆能......” “...称心如意！” “愿哥哥，平安归来.......” 第318章 娀简送简 幽幽凤鸣江，依依故人情。 一道横江，连绵不尽远。那江之此岸，一道连城横跨在这江边，围挡着江畔吹来的风进入世间。 那江面悠扬，自风中悠扬起伏。 城头之上，一袭长衣英姿飒爽的徐羡渔望着江面，不知在想什么。 似心头长挂的仿徨，让她站在原地。 长风吹来，卷起了徐羡渔的长衣飞舞....... 忽然，一道人影走上了城头。 那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对着徐羡渔的背影开口道：“有人来凤鸣渡了。” 徐羡渔猛得回头，看向了来人。 来人正是徐士行，徐羡渔的兄长...... 徐士行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只是复杂的望着徐羡渔，犹豫了良久，“有人......” “送来了阴阳坠！” 嗡！ 徐羡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神色恍惚。 曾几何时，那位少年的话语，再一次的在她的耳畔响起。 “羡渔姑娘，若我终将找不到渡过命劫的办法，我便找人将阴阳坠给你去凤鸣渡.......” 徐羡渔似瞬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他终究还是...... 一瞬间，徐羡渔有心想要去看那送来阴阳坠之人，可却不敢前往。 良久之后，徐羡渔红着眼，看向了徐世行，“人在哪？” 徐士行望着徐羡渔，抬手一指。 “咱家别院的后山！” 徐羡渔转头，奔向了那一处别院....... 带起风儿轻卷。 ...... 别院坐落于凤鸣渡中的城内，那是徐羡渔之家。 别院不大，但却是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可是徐羡渔却仿佛并未在别院之内的景色上驻目。 她冲进了别院，穿过别院便跑到了后山之上。 后山林木一一，满山的落叶飘舞。 一间小亭，在那山中的落叶之中静静地座于此方。 徐羡渔跑着，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那小亭之中，站着一位小女孩...... 小女孩一身七彩流霞长裙，面色恬静而又低沉。 “娀简......”徐羡渔见到小娀简的瞬间，止不住的呆立在了原地。 长风徐来，似往年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小娀简走出了小亭，一步一步的到了徐羡渔的面前，她仰起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见徐羡渔猛的转身离开。 “徐羡渔.......” 小娀简对着徐羡渔喊了一声，徐羡渔站在了原地。 小娀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玉坠，抬手递向了虚空...... “李如意，让我把这枚玉坠给你送过来！” 徐羡渔回头，看着小娀简手中的那枚玉简。 小娀简低下了头去，“这是李如意离开前，最后想要做的事情了。” “他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给你送回来。” 徐羡渔闭上了双眼，终于还是走到了小娀简的面前，她接过了玉坠，捧在手心。 落叶飞舞，在这林中飘扬。 似那不可说的情愫，飘然落地...... 阴阳坠上华光流转，那半身生机造化化为了一缕流光，飞入了徐羡渔的身上。 一道气息苏醒。 徐羡渔的一身修为恢复如初...... 只是，徐羡渔的脸色却更加的苍白了起来。 阴阳坠重回，与李如意那源自阴阳坠的牵绊也早已断开。 可是...... 为何还是这般心痛呢？ 有落叶落在了徐羡渔的长发上，她却似不曾觉察。 她只是失魂落魄的望着手中的玉坠。 一位妇人走入了林中，望着徐羡渔那落寞而绝望的模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下人上来，走到了小娀简的面前。 “客人，先休息休息吧。” 小娀简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呆滞地徐羡渔一眼，红着眼眶跟着下人离开。 林中只剩下了徐羡渔和妇人二人。 夫人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拉起徐羡渔走到了小亭之中，在亭椅上坐下。 良久的沉默之后，徐羡渔忽然开口：“娘亲......” 妇人点了点，“娘亲在这呢！” 徐羡渔转过头，望着夫人，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女儿这里痛！” “好痛！” 妇人问，“为何会痛？” 徐羡渔摇了摇头，“女儿不知，只是撕心裂肺的痛！” 妇人叹了口气，“傻孩子，因为你动情了。” “动情？”徐羡渔低头看着手中的阴阳坠。 “我原害怕，我与他的纠葛，都只是源自阴阳坠的牵绊。可是如今明明阴阳坠早已断了联系。” “为何那种感觉却并未消失.......” 妇人望着徐羡渔那面无表情的模样，转头看向了林中的落叶，久久未语。 她不知该如何对徐羡渔说，似乎措辞了许久。 这才开口道：“世间的情愫又如何是两块玉坠可以言说的.......” “你生来便位居高阁，从未见过男女之情。” “因颜而动，因品而陷！此乃人之常情。” “自你害怕这一切源自阴阳坠的那日起，便不再源自阴阳坠了！” 徐羡渔仰头，望于寒风，湿了双眸。 她缓缓的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林中...... 如行尸走肉般的走上了街头。 街头的人头涌动，不乏眷侣相伴而行。 恍惚间，徐羡渔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一道熟悉的声音，来自曾经。 “也不知你叫什么，明明是仙女，却落到了半月山......” “羡渔姑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应该跟我娘亲一样好看吧。” “羡渔姑娘，你一定很厉害吧。” “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 长风也说不尽当年，唯有萧瑟的寒意无边。 徐羡渔望着人潮涌动的街头，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失去了什么...... 心中空空荡荡，再无曾经的模样。 徐羡渔走到了街角，坐在了地上，缓缓的低下了头，眼中晶莹俏然落地。 溅起一方背离...... 忽然，街头传来了一声话语。 “你好，请问徐府在哪？” 徐羡渔猛的一颤，仰头望去。 只见，一袭甲胄的少年站在街头，对着来去匆匆的行人问着方向。 那少年依旧如同曾经的模样。 路人望着甲胄少年，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你找徐府做什么？” 少年似乎有些苦恼，“我找徐羡渔！” 路人嘴角一抽，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滚滚滚，谁都想要找羡渔仙子，那羡渔仙子是随便谁都能见的吗？” 第319章 终至相逢 李如意无奈，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来到这凤鸣渡后，只要说想要找徐羡渔，每个人都是一个反应...... 似乎只要一提到徐羡渔，对方就视他为宵小之徒。 他知道小娀简一定来了凤鸣渡，所以直接赶来了凤鸣渡。 只是，来到这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徐羡渔在何方...... 李如意苦笑了一声，对着那路人坦言道：“我是李如意，我真的找徐羡渔。” 路人眉头一皱，不耐烦的冷声道：“别说你是李如意，你就是李神仙，找羡渔仙子也没门！”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羡渔仙子是你等能觊觎的吗？找羡渔仙子的人多了，不乏年轻天骄。” “哪一个不是被打出了凤鸣渡？” “我看你英气翩翩，器宇不凡，不然我直接告城主府，把你丢出去！” 李如意面色僵硬，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似乎他低估了徐羡渔在这凤鸣渡百姓心中的地位...... 只不过这路人的话语.......居然莫名的好听！ 无奈之下，李如意改了口：“好吧，其实我找徐士行！” “你告诉我徐府在何处就行了，我自己去。” 忽然，一声话语在李如意的背后响起...... “我知道徐士行在哪儿！” “要不我带你去徐府？” 那话语轻柔，似乎又有些凝噎。 如暖风徐来，入了李如意的灵台之中。 李如意一颤，僵硬的转过头去。 那熟悉的面容就在眼前，她依旧是如此的好看，仿佛不是人间的美色。 他望着她，一时间似乎忘了如何开口。 她望着他，红着眼眶，而后却笑了起来...... 两道目光碰撞在一起，似凤鸣江的波澜涟漪，久久不散。 一身甲胄的少年和那一身长衣的少女，就在这街头，互相的看着，似乎忘了周围还有无数的行人。 终于，李如意开了口： “羡渔姑娘......”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死了吗？还让娀简送阴阳坠来，怎么自己又来了？” 李如意默然，不知说什么。 只是他的沉默似乎又引来了徐羡渔的不满，徐羡渔回过头，凝望着他，“不是要找徐士行吗？我带你去。”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不找徐士行。” 徐羡渔双目如水，“那你找谁？” 李如意回答：“徐羡渔！” 徐羡渔冷冷的开口：“徐羡渔生气了，谁都不见！” 李如意满脸苦涩。 “那我还是找徐士行吧！” 徐羡渔眯起了眼睛。 “徐士行死了，你见不到了！” 一旁的路人瞬间呆在了原地......徐士行死了？那可是凤鸣渡的大事啊。 只是很快，那路人又看到了不远处一身锦衣的徐士行。 徐士行就站在那里，只不过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李如意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忽然扭头离去。李如意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远去的背影，落在了街头行人的眼中。 “那人是谁？怎么好像跟羡渔仙子十分熟悉的样子？”一个路人对着方才李如意问路之人问道。 那路人茫然的摇了摇头，“好像叫什么李如懿，这不是女子的名字吗？” “李如懿？”路人茫然，忽然双目一颤。 “你说他叫李如意？” ...... 徐羡渔带着李如意从街头走向了街尾，一路之上都在沉默不语。 李如意也不敢说话，只能跟在后面。 终于，两人沿着街头走到了城下，又走上了城头。 徐羡渔坐到了城垛之上，望着凤鸣江。 江风徐来，卷起了她的长发飞舞，落于李如意的眼中，是那般的好看。 李如意也坐到了徐羡渔的身旁，没有开口。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徐羡渔忽然开口：“不是说了，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把阴阳坠送回来吗？”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必死无疑了。” “说起来，我确实已经死了。” 如今不过是死后复生罢了。 李如意似想起了什么，神色不由的低沉了一些。 徐羡渔回过头，望着李如意脸上的落寞之色，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通过那阴阳镜中的一幕一幕知道了李如意救了这世间，却不知道，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 李如意想了想，将先生和道长的如何以他为局，补还天地的经过说了出来。 徐羡渔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李如意决定在死前点燃灵台九盏，去救世人之时，不免动容。 他依旧还是曾经的模样，从不曾变过。 那个时候，不论是命劫还是要强行点燃灵台九盏，他都必死无疑，所以他叫小娀简送回了阴阳坠...... 徐羡渔转过头，不敢看李如意，却还是问道：“当你想要补还天地时，在想什么？” 李如意又是沉默了许久，“不想让许多人死在阴阳颠倒之下。” “谁？”徐羡渔追问。 李如意回答：“小娀简，小狐狸，瘸腿驴，称心.......” 李如意说了许多人，唯独没有徐羡渔。 可是却正因为没有徐羡渔，却让徐羡渔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她知道，李如意实则还是说了她名字！ 有些话，李如意注定说不出口，但是她明白....... 那个时候的李如意，一定也想起过她！ 徐羡渔转过了头去，“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总之，你还活着便好...... 长风徐来，又是一番沉默。 “羡渔姑娘.......” “李如意.......” 两人忽然一同开口，而后互相看了一眼，徐羡渔甩了甩一双脚，“你先说。” 李如意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道：“其实你当初，在重伤逃离时落到了半月山，有先生的布局在其中。” “或许，他当时便是想让你能够救我！” 徐羡渔似乎早已知道了一般，摇头道：“先生为天下谋生，没什么不对。” 李如意张了张嘴，望着徐羡渔，双眸流露出了感激之色。 徐羡渔转头，“你说完了？” 李如意木讷的点了点头。 徐羡渔也是犹豫了一番，忽然问道：“那我说了。” 李如意道：“好！” 徐羡渔转头凝望着李如意，“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李如意茫然：“什么什么感觉？” 徐羡渔扭头看向了凤鸣江，幽幽开口： “阴阳坠的牵绊断了！” 第320章 一丝情乱 李如意一怔，沉默着望着徐羡渔。 徐羡渔说完此话之后便没有再说了，只是转头看向了凤鸣江。 凤鸣江面之上波澜涟漪，有风吹过，卷起了两人的沉默在城头之上悠扬飘散。 徐羡渔的问题，让李如意不知如何回答。 曾几何时，因为阴阳坠让两人心中带着牵绊，只是如今阴阳坠的牵绊断开，往后又会如何？ 李如意不知道，似乎当徐羡渔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 他便感到自己与徐羡渔忽然少了一种联系...... 这便好比，原本李如意欠着徐羡渔的债，徐羡渔和他能以这笔债作为理由来相见和相思。 而如今，李如意忽然将这笔债还清了...... 之前的一切理由都可以阴阳坠来解释，往后却不行了。 李如意的沉默让徐羡渔有些失望，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问，或许便能一直‘傻’下去。 一道波澜自凤鸣江那看不见的彼岸传来，引起了李如意的目光。 “那边怎么了？”他岔开了话题。 徐羡渔摇了摇头，“自琉璃镜补全之后，那边便似乎常有异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阴阳镜的缘故，我总觉得那边的诡异或许会以一种我们没有见过的姿态，来到琉璃境。” “大战，或许依然不远！” 徐羡渔似乎忧心忡忡的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如意点了点头，“琉璃境也即将重归遥观天下，我觉得其中或许有联系。” 徐羡渔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璃阳怎么样了？”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璃阳已经被夺回，我准备带军征伐天下，夺回被占据的天下疆土。” 徐羡渔幽幽问道，“所以你很快就要去征战了。” 李如意默然点头。 徐羡渔又问道：“何时走？” 李如意坦言，“等大军整备完毕，便要走了。” “也好。”徐羡渔转头看向了李如意，“还有话要说吗？” 李如意张了张嘴，依旧还是沉默不语。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好了，那我回去了。” 她起身，不再言语，朝着城头之下而去。 翩翩身姿，随着远去而变得缥缈了起来...... 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名动天下的凤鸣剑仙。回到了那世人仰视的模样。 那背影落在了李如意的眼中，让李如意的心中似乎有些茫然和无措。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中流逝。 只是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或者不敢说....... 许是幼年的经历，让他卑如蝼蚁。 正如曾经，他不敢对着先生说想要修炼，也无法对亓官宴说一起去做神仙...... 他依旧是半月山的那个少年，善良而质朴。 可同样，自卑而渺小。 他害怕自己若有所求，便会失去一切...... 只是为何，自己明明压下了心头那‘异想天开’的信念，却还是感觉失去了很多东西？ ...... 徐羡渔回到了别院之中，她看到了发呆的小娀简。 小娀简的脸上同样挂着与她一样的失落和茫然。犹豫良久，徐羡渔还是对着小娀简开口道：“李如意没有死。” 小娀简猛的抬头，怔怔的看向了徐羡渔。 徐羡渔抬手指向了远处的城头，“他如今在城头之上。” 小娀简的脸色瞬间浮现出了惊讶，惊喜和谨慎，她呆呆的看着徐羡渔，似乎害怕希望带来的失望。 只是看到了徐羡渔脸上的认真模样，立刻撒开了腿，朝着城头的方向跑去。 那小小的身姿，带着无比的雀跃。 仿佛，一切阴霾都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 徐羡渔望着小娀简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那种简单的相依之情，反倒是没有谨慎的患得患失。 小娀简刚跑出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了神情并不高昂的徐羡渔，疑惑的问道：“徐羡渔，你为何不开心？” 徐羡渔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明明他没有死，如今却似乎疏远了起来。 他们都已然不是曾经的少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之后，两人的肩头都压着一些东西。 而那最后的一丝羁绊理由，在忽然断开之后，让两人忽然感到陌生了一些....... 小娀简看着徐羡渔，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虽然不懂李如意和徐羡渔之间的奇怪关系，但是当她按照李如意的嘱托交还阴阳坠之后，便感到徐羡渔的情绪不是很好。 是因为李如意换给了徐羡渔阴阳坠，让她不开心吗？ 小娀简想了想，暂时压下了去找李如意的念头，反正李如意活了，也不怕见不到。 但是她却感觉，有可能会再也见不到徐羡渔了。 小娀简负手而立，学着廖云深的样子，老神在在的走到了徐羡渔的面前。 “徐羡渔，你不和李如意成亲了吗？” 徐羡渔猛的一颤，看向了小娀简。 “什么？” 小娀简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也想跟李如意成亲呢！我之前还准备把流浪山二当家的位置让给你......” 小娀简似乎也有些失望的样子，低着头满脸的沮丧。 “虽然把二当家的位置让给你，会让我有些不甘心，但是看到你们不能成亲，我好像更不甘心了。”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徐羡渔呆滞地望着小娀简，心中猛的一颤，轻声的问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李如意啊！”小娀简自然而然的开口，而后想了想又摇摇头，咬着手指道：“也不对，好像是我自己想的。” “不过......”小娀简立刻便补充道：“虽然李如意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想要跟你成亲！” “我之前说把小狐狸和瘸腿驴当彩礼，他也没有说不行呢！” 长风吹入了别院，带着一丝悠然。 徐羡渔猛的转头看向了远处城头的方向，带着迷茫和落寞，“可他方才，却什么都没说。” 小娀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走到了一旁又坐下。 “那一定是因为李如意不敢说......” 第321章 两处情长 徐羡渔看向了小娀简，只见小娀简托起了下巴，嘟着嘴慢悠悠的开口：“也不知道李如意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从小命就不好。山里的孩子都不喜欢他，他一直便很自卑。” “除了做好事，想让大家都喜欢他，其余的事情，他从来都不敢奢求。” 小娀简仰头看着徐羡渔，“想要与你成亲，在他眼中，自然是前所未有的奢求。” “他只敢想，但是却不敢说。” “小时候，他不敢跟山里的孩子吵。长大一些，也不敢跟先生说想要走出半月山。后来，想要死在自己家里也只是奢求。” 徐羡渔瞬间便想起了在湖心雪见到了李如意幼年时的一幕一幕，心中柔软了起来。 想了想，徐羡渔坐到了小娀简的面前，“还有呢？” 小娀简笑嘻嘻的开口：“还有就是徐羡渔你长得好看，家境好，身份也高贵，还有天赋很高，修为还很高。” “李如意那家伙，在你面前肯定自卑。” 徐羡渔怔怔的望着小娀简，忽然心中涌现出了复杂，似乎自己只想着自己的思绪，竟然忘了李如意的经历。 自己竟然没有一个小孩看得透彻。 沉默良久，徐羡渔望着小娀简，“你为何，会这么了解他？” 小娀简一愣，想了很久，轻轻的低下了头去。 “因为，他跟我是一样的人啊。” “不过......”小娀简抬起了头，“我一定会比他勇敢。” “如果我喜欢你，我一定会说！” 小娀简又站了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虽然但是如果，其实李如意是很好很好的人。” “等我长大了，我也想嫁给他！” 小娀简仰着头，笑嘻嘻的开口。 徐羡渔望着古灵精怪的小娀简，瞬间哭笑不得。只不过想了想，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城头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这般过了许久。 徐羡渔忽然笑了起来，对着小娀简招了招手...... ...... 凤鸣渡口，城头之上。 李如意落寞的站在那里，望着茫茫的凤鸣江，似乎有些寂寥。 他不知道徐羡渔是怎么想的，只是他却注定说不出一些话语。不该奢求什么，也不该妄想什么。 长风徐来，荡起了李如意的长发一摇一摆。 一道人影登上了城头，看着李如意的背影，不由的点了点头，“你便是李如意？” 李如意闻言回过头去。 只见，开口之人，是一个美艳至极的夫人。 似乎岁月的消磨，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站在那里，似于他的娘亲一般。淡雅而雍容。 “正是，不知前辈......”李如意张了张嘴。 那位夫人笑了笑，“我叫颜素，是徐羡渔的生母。” 李如意瞬间脸色一变，似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姨...伯母......” 徐母望着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和质朴的气息，展颜一笑，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无需多礼，只是听闻了许多你的事情，听说你来到了凤鸣渡，便想着来看看。” 她上下打量着李如意，而后点了点头：“果然是器宇不凡年轻人，只不过少了一些勇武之气.......” 李如意脸色僵硬，手心不自觉的流出了汗水。 徐母平和的笑了笑，“聊聊？” 李如意僵硬的点头，“是！” 徐母转身，朝着一旁的城楼之中走去，李如意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上了城楼，颜素在城楼高阁之上的窗边一张茶桌之前坐了下来，李如意站在一旁，也不敢动。 徐母望着李如意，笑了笑，“不必拘束，坐吧。” 李如意紧张不已，却还是听话的坐在了徐羡渔母亲的对面。有些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徐羡渔之母似乎作为一个过来人，显得平静异常。 她只是望着李如意，似乎在审视着面前的少年。 良久之后，她终于点了点头，轻轻开口道：“曾在羡渔的口中，听说过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似乎你刚修炼不久？” 李如意如实的点头，“修炼了三载！” 徐母欣慰的点了点头，“三载便到了五境天人之境，虽说有外力相助，但是其天赋已然足以俯瞰无数天骄了，与羡渔相比也已不弱于她。” “你又何必如此卑微？” 李如意看着徐母，不明白她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又这般说。 徐母望着李如意，笑了笑，抬手沏茶，而后推了一盏茶到李如意的面前。 “尝尝......”徐母对着李如意开口，“这茶不多，或者说极少。乃是我夫君少年时，偶有所得。能品其味的人，不过三两！” 李如意低头，双手捧起茶，喝了一口。 那一口茶，极为苦涩，让李如意的脸不由的变青了一些，如茶色上脸一样。 徐母见到李如意的反应，顿时笑了起来：“很苦是吗？” “你是否疑惑，为何好茶却这般苦？” 李如意点头，“是有些苦。” 徐母笑着摇了摇头：“因为它泡的太久了，久了自然也就苦了。” “品茶之道，乃是时机之道！一盏茶，不可早，不可迟，能够品的时间，不过只是那瞬息而已。” “这世间的一些缘分，与茶何等的相似？” “早了时机不对，显得茶味淡。迟了，便又错过时机，其味便会变苦！” 李如意闻言一怔，呆呆的望着徐母。 徐母叹了口气：“我自羡渔口中，听说过太多关于你的事情，知道你从小无父无母。也知道许多羡渔与你的过往。” “我且问你，你如实回答我，也算是对一个母亲的怜悯。” 李如意的心中一颤，坐着的身姿正了起来。 徐母开口：“你......” “可是喜欢羡渔？” “无关阴阳坠，无关救命之恩，无关姿态。”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他想了很久很久，望着徐母投来的凝视，心中似乎被唤醒了什么。 他深深的点了点头：“我喜欢羡渔姑娘。” “无关阴阳坠的牵绊，无关她于我的救命之恩，无关她超然于世间的姿态！” “喜欢她，便是简单的喜欢她。” “或许始于颜，可忠于心.......” 第322章 羡渔天资 徐母凝望着李如意，似乎在审视着李如意其言中真假。 只是看了许久，也只见李如意平静坦诚的望着她。 良久，徐母似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本该如此。” 可她似乎又是叹了一口气，“原本这些话，不该是这个时候与你说的。只不过当见到羡渔上一次冒失的离开了凤鸣渡，今日又独上街头。想想，便来见你一面......” 上一次冒失的离开凤鸣渡，说的自然是徐羡渔修为未恢复，只是感应到了李如意的心中悲切，便去找了李如意。 今日，见到小娀简送来的阴阳坠，又失魂落魄。 “羡渔姑娘......”李如意低下了头去。 徐母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向了李如意，轻挽额前长发，重新坐回了桌前，“我能看得出，羡渔对你与对其他人不同。” “只是我更知道，你与羡渔皆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你因为从小便在山中，见到的女子并不多。而羡渔虽然比你见到的人多一些，可她从小便在高阁之上，从未涉足人间。” “上一次江湖求剑，便遇到了你。” “缘起于生死或纠葛，又陷之相知相伴，世间的情愫大多皆是如此。” “只是往后，你们在世间行走，难免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那个时候或许会见到更好的人，也或许会后悔年少之时的冲动。” “羡渔我知道她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便永远不变，可我并不了解你......” 徐母凝望着李如意，似乎有着许许多多的话想要说。 “你们起于阴阳坠，本止于阴阳坠便是最好的结局。不骗你的说，若是你没有送回阴阳坠，我也会想办法让阴阳坠回到凤鸣渡。” 说到此处的时候，徐母的身上不由的散发出了一种李如意看不懂的气息，似乎很强大，也似乎极其有信心。 而她话锋一转，又是摇了摇头，“只不过，今日见你找人送回阴阳坠，我便觉得，或许你也是重情之人。” “故而，你们的事情，我往后不会再过问！” 李如意张了张嘴，“伯母......” 没等李如意说完，却见徐母摆了摆手，打断了李如意的话语，“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不外乎你怕自己耽误了羡渔诸如此类。” “可我想要说的是，你或许并不了解羡渔，或者说还不够了解羡渔，等我说完羡渔的事情，你再说你的想法。” 徐母这先声夺人的话语，让李如意难以回答。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喜欢徐羡渔的事情，更不知道往后的路会如何。 天下很大，徐羡渔是李如意有生以来第一个喜欢的女子。 或许不是最后一个，可至少少年之时的心意是这般的真切。 也正因为如此，李如意不敢对徐羡渔表达出自己的喜欢。 他胆小，且谦卑的性子，注定便是这般...... 沉默良久，李如意点头，“伯母，您说！” 徐母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城头高阁的窗外，望着茫茫凤鸣江。 “羡渔这孩子与很多人不同，或者说与这琉璃境的人有些不同，你应该知道羡渔身负浩瀚的气运与无上的天资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我知道。” 否则，半身气运又如何能为他吊命三年呢？ 要知道，那是先生与道长才能做到的事情。由此可见徐羡渔的不凡之处。 徐母话语幽幽，“那是因为，羡渔其实并非常人......” “羡渔两岁识字，三岁博览群书。五岁学剑，七岁入道。九岁入晓命，十三岁便突破了天人之境。” “在你结识她之前，她的修为已然到了六境，这一次你送回了阴阳坠，虽然天地法则被压制，可她实际修为已然到了七境。” “这世间，谁能拥有如此逆天的天赋呢？”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徐母，从她的口中，他才明白他喜欢的羡渔姑娘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天资。 两岁识字，三岁便可博览群书。 九岁入晓命，十三岁入天人。只是，他却是不知为何，并未在徐母的口中听出自豪与喜悦。 这世间，谁能有这般天赋？ 这句话，并不是自满。而是深深的担忧...... 似乎这种天赋，竟然不是好事？ 徐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奇怪，我为何并不高兴，反而忧心忡忡的模样对吗？” 李如意点头，“是！” 徐母转过头，闭上了双眼，“若我说，我们一家并非是琉璃境之人你可信？” 嗡！ 李如意脑海之中一阵眩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可紧接着，徐母又问：“你可知，这世间曾经有仙人？曾经真正在天宫之上的仙人。” 李如意没有回答，不知道徐母想要说什么。 徐母继续开口：“若我说，羡渔是一位仙人的转世......” 她回过头，直视着李如意。 “你又可信......” 嗡！ 李如意的脑海再一次的轰鸣，似乎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他的面前出现了许多迷雾，拨不开，看不清。 仙人转世，仙人也会死吗？ 有风吹入了城头高阁，吹动了李如意与徐母的长发。 徐母眸中起了雾，被冬来的风一吹，又凝成了霜。她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羡渔的体内，有一道仙人的魂魄。” “她的天资，她的气运，她的一切都来自那道神魂。” “在她幼年之时，她父亲便看出了她身上的问题，想要降低那道仙人魂魄对羡渔的影响，故而想尽办法，来到了此方被隔绝的天地。” “此方天地被封印，大道残缺，故而那道仙人魂魄对她的影响便能降到最低。” “可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十三岁就入了天人之境。” “为此，她的父亲甚至修为跌落，最后死在了凤鸣渡上......” 徐母回过头，望着李如意，惨淡的笑了一声。 “你可是疑惑，为何明明有仙人之姿，为何有无上的天赋和气运，我们却还是想要她不要受仙人转世的影响？” 李如意僵硬的点了点头。 徐母摇头，“仙人转世，岂是好事啊.......” 第323章 仙人转世 寒风吹席，荡起了无边的涟漪。 李如意茫然地望着徐母，却只闻徐母继续开口。 “我们早已看出，那道仙人的魂魄让羡渔拥有无上的修炼天资，即便羡渔不修炼，她的修为也会自主的攀升。” “没有瓶颈，也不用渡劫。” “那不是修炼，而是恢复修为.......” “在遥观天下，她将在十八岁之前，攀升到十境......圣者之境。” “听上去很好，似乎也不错。” “可那结果，对羡渔而言并不是.......” 徐母转头，凝望着李如意，“因为我们推测出，当羡渔突破到圣者之境的时候......” “...便是那仙人魂魄苏醒之时！” 李如意浑身僵硬，不由得恍惚开口：“那个时候......会如何？” 徐母低下了头，“那个时候，你所认识的羡渔便不复存在了.......” “你的面前，会出现一位仙人！” “你所认识的羡渔，也将变成另一个人。” “真正的羡渔，在那仙人魂魄苏醒之时，实则便已然死去了！” 李如意双手一颤，神色之中浮现出了抗拒和不甘。 怎么会这样？ 羡渔姑娘的无上天资，实则是她的取死之道！ 徐母深深的望着李如意，苦涩的摇头道：“所以，为了给羡渔拖延时间，我们带着她来到了这琉璃境。” “唯有琉璃境这残缺的大道，才能延缓她成圣的时间。” “以求能找到让她活命的办法.......” 说着，徐母又看向了茫茫凤鸣江，“只是如今，琉璃境的那面镜子被补齐，琉璃境即将回归遥观天下。” “她的修为，将再在那个时候，无法被压制！” “当琉璃境重回遥观天下，她的修为将在一年内攀升至圣者境.......” “那个时候，再无人能救得了她！” 长风徐来，徐母的话语落下了帷幕。 李如意呆滞在了原地，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无法接受徐羡渔成为另一个人，无法接受他认识的徐羡渔死在仙人苏醒之下。 琉璃境即将重回遥观天下，那个时候，何去何从？ 茫然，与无措，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徐母望着李如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与你说这些，实则也是我的私心。我知道羡渔那孩子对你与他人不同。” “我既希望你能在她登圣者前，给她没有遗憾的一生。可也要与你明言.......” “你可知，若你如今与羡渔如今走到一起，当仙人魂魄苏醒之时会如何吗？” 李如意摇头。 徐母寒声道：“仙人无情，转世与你有了牵绊，苏醒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斩去这道牵绊。” “而斩去这道牵绊最好的办法便是.......” 李如意明白，“...杀了我！” 长风鸣晚，月上江头。 一席烟波出自凤鸣江，又消散在了凤鸣渡的城头....... 徐母点头，深深凝望着李如意，“所以，如今你已然知道了一切，你又是怎么想的？” 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 其一，转头离去，他本就不敢对徐羡渔表露喜欢之意。 其二，一往无前...... 李如意仰头，看向了徐母，开口问道：“羡渔姑娘知道这些吗？” 徐母摇头，“她只知自己体内有仙人转世的魂魄，却并不知道那魂魄苏醒会如何！” 李如意低下了头，似呢喃自语：“我从小就谦卑谨慎，害怕因为自己而害了旁人，所以我也害怕自己会误了羡渔姑娘......” 徐母皱起了眉头，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徐母深深一拜，“多谢伯母告知这一切。” “伯母若是未说这一切，或许我还是会因为自己的谦卑畏畏缩缩，不敢向前走去。” 李如意说着，忽地展颜一笑。 “可我如今知道了这一切，便没了再退缩的理由！” 他这一生，从来只因为害怕害了他人而退缩....... 可从来便没有过因为旁人可能会害了他......而避退！ “我因卑微而退缩，只是负了自己的喜欢。” “若我因怕与羡渔姑娘走到一起会害了我而退缩，却是负了羡渔姑娘对我的喜欢。” 李如意的眸中闪烁着光芒，“先生与娘亲只教我谦卑做人，不害了他人。” “可他们从未教我贪生怕死，辜负真情.......” 徐母望着李如意的神情，听着李如意的话语，良久轻轻的点了点头。 “羡渔，未曾看错人......” ...... 徐母走后，李如意也走出了城楼。 站在城头之上，他的目光坚毅而带着长远的思索。 “先生能补天，我也能救羡渔姑娘的吧......”李如意心中呢喃着，却是带着一抹茫然。 他负手而立，望凤鸣江，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李如意！” 一声兴奋的呼唤传来，紧接着一个小小人儿冲到了李如意的身后，整个挂到了李如意的身上。 “啊啊啊，李如意你真的活了。” “我好开心！呜呜呜呜......” 李如意未见人，便知挂到自己身上的是谁了。那稚嫩的声音除了小娀简，还能是何人...... 回过头，只见小娀简抱着他的腰，双脚缠在他的腿上，稚气未脱的小脸之上挂满了泪水。 却是又哭又笑的模样。 李如意再见小娀简，也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小娀简的头，“好了，我刚换的新衣裳，你可别把眼泪和鼻涕擦我身上。” 小娀简闻言抬起头，眼巴巴的有些委屈。 “呜呜呜，李如意嫌弃我......” 李如意无奈，摇了摇头：“就你一个人吗？小狐狸呢？” 小娀简一愣，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才想起来，“哦，小狐狸本是要跟我来凤鸣渡的。” “但是忽然就被瘸腿驴拐走了！” “对了，流浪山还在被雷劈呢，老树妖待不住，也跑到半月山了.......它们是一起走的。” “好像说是，看到了什么缺口......” 李如意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 “先不管他们，你知道羡渔姑娘现在在哪里吗？” 李如意提起徐羡渔，小娀简忽然似乎想起什么，脸色有些尴尬，“那个，那个.......哎呀，先不管徐羡渔。李如意你快去一个地方！” 李如意皱眉，“去哪儿？” 小娀简抬手一指城外，“你去江边，我刚才好像看到江边....江边......有人点灯......嗯，就是有人点灯。” “很好看，你快去看看。” “对了，我就不去了。”小娀简神色急迫，似乎着急不已。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那古怪的模样，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 “好！” ...... 凤鸣渡下，江畔的晚风徐徐。 果然，李如意在江畔见到了徐羡渔！ 徐羡渔站在江畔，在江畔点起了许多盏灯烛，一眼望去，美艳至极。 李如意走到了徐羡渔的身旁，轻声开口，“羡渔姑娘......” 徐羡渔猛得似乎有些慌乱，可是随即便镇定了下来。 她一抬手，指向自己点的灯烛，“我也不知道你娘亲是怎么点灯的，只是想来，应该是如此。” “好看吗？” “好看！”李如意点头，目光却不离徐羡渔的侧脸。 徐羡渔瞥了李如意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幼年之时的经历，知道你娘亲在你心中有很重要的位置。” “我想，我成不了像她一样了不起的人。但是......” “但是我想......阴阳坠牵绊的断开，不应该是你我这段缘分的终点。” “小娀简说：李如意是胆小鬼！有些话你注定不敢说。” 说着，徐羡渔转头看向了江面，那一身长衣随风而舞，英姿飒爽！ “李如意是扭扭捏捏之人，但我徐羡渔不是！我徐羡渔生在天地之间，从来便正视己心！是什么便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 徐羡渔还没说完，李如意却忽然开口： “羡渔姑娘，我喜欢你。” 徐羡渔猛的一颤，甩起长发，回头看向了李如意。 江风徐来，吹起了李如意的长衣一摇一摆，可他的神情却是那般的认真而坚定。 他又一次的重复道： “徐羡渔，我喜欢你......” 第324章 江畔双人 一江，一烛，一双人。 茫茫寒夜，微光随着灯火的摇摆，洒在了两人的脸上，带着渺茫的盈泽。 长风徐来，吹过那双人，卷起了长思。 李如意的话语不响，却在徐羡渔的眼中惊起了波澜涟漪。 徐羡渔呆呆的看着李如意，望着李如意那诚挚的面容。 “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 李如意看向了茫茫江畔，在那徐羡渔点起的灯烛之前，甲胄随风而动，发出了鳞甲的碰撞之音。 李如意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我生而卑渺，遇事犹豫不决。情之所起，或许是因为阴阳坠的羁绊。” “可我知道，我的喜欢，不只于阴阳坠。” “我喜欢你，起于一颦一笑，陷于一举一动......” “喜欢你，只是喜欢你。” 李如意的心意化为微风徐徐，在徐羡渔的心海之中荡起了涟漪。 徐羡渔渐渐的笑了起来。 她凝望了一番李如意之后，走到了一旁，也不言语。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的背影，又跟了上去。 一番沉默之后，见李如意不再开口，徐羡渔又皱起了眉头，转过头望着李如意，神色不满，“还有呢？” 李如意一愣，“还有什么？” 徐羡渔秀眉一扬，忍不住踢了李如意一脚，“说完了？” 李如意点头，“嗯。” 看着李如意那‘愚蠢’的模样，徐羡渔深深的叹了口气，愈发的不满了起来。 还以为李如意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结果两句就说完了。 只不过想到如果李如意真的能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语，那便也不是李如意了。想着徐羡渔又笑了起来。 徐羡渔提着衣摆，轻轻的坐在了地上。 “你喜欢我什么？” 李如意也坐到了徐羡渔的身旁，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喜欢你漂亮，或许喜欢你的洒脱，喜欢你的英姿飒爽。” 徐羡渔笑着开口，“还有呢？” 李如意想了想，想不出，“还有什么？” 徐羡渔猛的转过头，气呼呼的开口：“还有优秀女孩都有的品质啊！” “那是什么？” “贤良淑德！” 李如意张了张嘴，沉默了半晌。 脑海之中忽然想起了在古镜碎片之中，徐羡渔走到他面前，为他煮汤药的一幕，便也点了点头。 “对，还有贤良淑德！” 徐羡渔笑了起来，只是笑了笑，她又低下了头去。 “或许我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也有很多毛病.......” 李如意一愣，望向徐羡渔。 徐羡渔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捋起额前长发置于耳后，“比如我脾气不好，又强势。” 李如意一愣，而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有时候，我也会耍性子。我没有亓眉那样温婉的性子，还不如亓眉好看。”徐羡渔继续开口。 “相比亓眉的读书看卷，我更喜欢剑！” 李如意还是点头。 徐羡渔转头看向李如意的侧脸，“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懂风情？” 李如意愣愣的又是点了点头。 徐羡渔眯起了眼睛...... 李如意忽然感到不对，疯狂摇头。 “怎么会呢？” “羡渔姑娘，是我觉得天下最好的姑娘了！” 徐羡渔收回了放在李如意腰间的手，满意的笑了笑。 一番沉默之中，李如意看向了徐羡渔，带着一抹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羡渔姑娘是怎么想的？” 徐羡渔瞥了李如意一眼，没有开口。 李如意有些焦急，“羡渔姑娘？” 徐羡渔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却将头轻轻的靠在了李如意的肩头...... 李如意猛的一颤，浑身僵硬，不敢动。 只是，他却笑了起来。 笑的很开心！ 凤鸣江畔，萤烛之旁，那双人靠在一起，望着茫茫凤鸣江。 这一日，表露心意的二人似乎觉得愈发的靠近了彼此。 萤烛的光芒不亮，却还是透过两人的身躯，将其身影映在了后方的城墙之上。 两人就这般待了许久，一直不曾开口。 即将迎迎来大战的前夕，似乎这是难得的宁静....... 江风吹过江畔，卷起两人的长发一摇一摆。 “李如意。” “嗯。” “其实......我不是琉璃境的人。” “哦？”李如意装作不知道。 徐羡渔靠在李如意的肩头，坦言道：“其实在我小时候，是我父母带我来到的琉璃境。” “所以，我的身上还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李如意侧目，“什么秘密。” 徐羡渔从李如意的肩头起来，转头看向李如意，“你会一直如此吗？” 李如意摇头，“会......”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问道，“若我......” “成了另一个人呢？” 轰！ 李如意灵台惊起波澜，他僵硬的看向徐羡渔。 徐羡渔叹了口气，“其实，我是仙人转世。” “我能感觉到，她终有一日会苏醒......” 李如意张了张嘴，“那会如何？” 徐羡渔想了想，苦着脸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我体内还有另一道仙人沉睡的魂魄。” “我想，等她醒来，或许我的性情会大变。” “毕竟，记起前世的记忆之后，我会受到她的影响.......” 如徐母说的那样，徐羡渔只知道自己是仙人转世，却并不知道前世神魂苏醒会抹去今生的一切。 她只是以为，自己会性情大变。 李如意面色僵硬了瞬间，随即恢复如常，笑着开口道：“那我岂不是捡了大便宜？” 徐羡渔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便宜你了，你这凡夫俗子竟然得到了本仙的青睐......” “所以呢？”徐羡渔追问。 “那个时候，你会如何？” 李如意展颜一笑：“不论你变成谁，都是徐羡渔，也只会是徐羡渔！” 李如意仰头看向了天穹......我不会让你变成另一个人的。 更不会让仙人转世，将你夺走。 徐羡渔满意的笑了笑，“那就好。” 长风卷起，带着无边的悠扬吹向不可知的长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羡渔忽然想起了什么，眯着双眼，笑着对李如意问道。 “对了，亓眉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李如意的脸色瞬间一变！ 第325章 柔情化戈 只是，李如意想了想，还是将亓眉的事情说了出来。 任何事情，他都不愿瞒着徐羡渔！ 两人坐在江畔，李如意说着，徐羡渔听着。 李如意说了一夜。 徐羡渔也听了一夜....... 待到李如意说完，日霞也从凤鸣江上升了起来。 徐羡渔听完李如意的话语，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所以亓眉是亓官宴的姐姐？而如今，你接下来要收回琉璃天下疆土，必然会与亓眉有一场生死之战？” 李如意点了点头，“那一战，她约在了玉梳台！” 徐羡渔望着神色疲惫的李如意，摇头叹了口气。 李如意与亓官宴是至交，可他却终将与亓眉有生死之战。李如意心中的煎熬，徐羡渔自然明白。 可是对于此，徐羡渔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世道如此，仿佛是宿命将他们逼到了两岸...... 徐羡渔摇了摇头：“说起来，亓眉的命也不好。她的宗门如此，她的所有亲友皆死在其仙君的手中。” “她唯有借知否洞天之势，夺取到阴阳镜，挟镜自立，方有一线生机。” 可是，李如意却不可能让她夺走阴阳镜。 这是解不开的矛盾！ 可是那一战，不论是李如意死在亓眉手中，或者是亓眉死在李如意的手中。最为他痛苦的，只能是亓官宴。 “李如意！”徐羡渔望着李如意，忽然开口。 李如意转过了头去，回望着徐羡渔。 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那一战，你一定要赢！” 李如意一愣，怔怔的看着徐羡渔。 徐羡渔转过头去，望着江面，“我管不得其他人。哪怕她的命不好，哪怕她再可怜，哪怕我心中不忍。哪怕亓官宴会伤心.......” “我也只想你活下去！” 李如意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好！” ...... 凤鸣渡的城头之上，小娀简踮着脚，趴在城垛之上望着江畔的两人，一脸的好奇。 “哎呀，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好好奇！” “可惜听不到......”小娀简脸上闪着兴奋的神色，却有有些苦恼。 她转头看向了一旁同样凝望着江畔的徐士行，抬起稚嫩的小手指了指。 “喂，那个谁，你能听到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徐士行脸色极为难看，咬牙切齿的瞪了小娀简一眼。 “听不到！” 小娀简撇了撇嘴，神色不满，“什么嘛，我还以为你能听到呢。” 小娀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重新看向江畔的两人，脸上又浮现出了古怪的笑容。 “也不知道李如意和徐羡渔什么时候才能成亲！对了，徐羡渔的家境好，也不像李如意一样穷酸。”小娀简咬着手指，苦闷不已。 “怕是瘸腿驴和小狐狸当彩礼不够啊，难道还要把老树妖也送出去？” “也不是不行，反正老树妖也没什么用......” “唉......”小娀简忧心忡忡，一副‘廖云深’的模样，“流浪山还是太穷了。” 她却没看到，她越说，一旁的徐士行的脸色便越黑！ 忽然，凤鸣渡的后方传来了浩荡之音。 似要掀开天幕...... 小娀简转头看去，只见那虚空之中，踏空而来了遮天蔽日的人潮。 那人潮汹涌，仿佛无边无际。 每一个人，皆身穿甲胄，手中剑戟寒芒惊天！ 那气势，滔天一般令人心悸...... 这忽如其来的一幕，引得凤鸣渡城中之人皆扭头看向去，心中惊疑不定。 徐士行也转过了头去，望着那浩瀚的仙军，双目一凛。 “璃阳禁军！” “他们怎么会来到凤鸣渡？”徐士行疑惑，忽然转头看向了凤鸣江畔的二人。 整个琉璃天下分为两派，一派为凤鸣渡的无数剑仙，他们守在凤鸣渡，乃是攘外之军！ 而另一派便是遍布琉璃天下的守内之军，他们守在天下各处，守的剑暮，而他们皆被称为璃阳禁军。 如今看这架势，似乎除了被外敌攻陷之地璃阳禁军，大多都来到了凤鸣渡！ 一眼望去，似乎足有数十万大军。 只是那数十万大军凌空而到了凤鸣渡城外，却并未进入城中，而是停在了城外。 为首的几位将领独自飞身进入了其中，朝着城头而来。 也因为凤鸣渡之人似乎知道了缘故，并未阻拦，而是任他们走上了到了城头之上。 徐士行上前，“你们找李如意？” 几位将领转头看向了为首之人，那为首之人赫然正是祁平。 祁平对着徐士行一抱拳，“我等迎公子出征外敌！” 徐士行这两日也知道了李如意的身份，如今见到璃阳禁军前来，却还是震撼于李如意的威势。 仅凭他一人，竟然让这散于天下的璃阳禁军重归于一！ 徐士行不免的想，曾经的璃阳皇是否又有这种威势？ 要知道，璃阳禁军从来不是忠于皇室，而是忠于这天下的禁军！ 否则，曾经的璃阳禁卫为何会叛出璃阳？ 否则，这些年，璃阳禁军又何至于散于天下。 以至于让外敌攻陷了江南北域两地，又打到了璃阳...... 而如今的李如意，却让他们来到了凤鸣渡！ 徐士行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抬手一指江畔的方向！ “多谢！”祁平抱拳，便带着几位将领朝着江畔而去。 ...... 几位将领来到了李如意与徐羡渔的身后。 “末将等，见过公子！” 哗！ 几位将领在李如意的身后肃然行礼，那行的礼，也不是见君之礼，而是曾经无数璃阳禁卫在面对慕云之时点灯之礼！ 慕云，才是曾经无数璃阳禁卫和璃阳禁军所崇敬之人。 她是点灯人，天下的点灯人。 禁军禁卫之师...... 如今，这份崇敬，落到了她的孩子.....李如意身上！ 徐羡渔过头，身披甲胄的一众禁军之将，又转头看向了李如意。 “要走了吗？”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江南离此不远，我准备先收江南，再收北域，最后收回众仙州，然赴玉梳台一战。” “所以我让他们来此找我。” 徐羡渔张了张嘴，而后点了点头：“我预感凤鸣江彼岸的诡异或许也快要来了，我要守在凤鸣渡，不能陪你去了。” 李如意目光不舍，却还是点头道：“小心。” “李如意！”徐羡渔张了张嘴，没有再开口。 李如意沉默了一番，忽然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徐羡渔。 徐羡渔眯起了双眼，闭上了双眸。 “等琉璃天下的事情告一段落，琉璃境应该也重归要遥观天下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遥观天下走一走！”徐羡渔说。 李如意点头，“好！” 一双人，便以此告别！ 两人难舍难分，过了许久，祁平叹了口气，举着一顶银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后，轻声开口：“公子......” 李如意松开了徐羡渔，咬了咬牙，猛的转身。 他接过了祁平手中的银盔，戴在了头上。 他的眼中柔情尽去，化为了肃穆之色...... “璃阳禁军何在？” “末将在！”一众璃阳禁军之将猛的肃立，手中剑戟刺于脚下疆土，铿锵有力！ 气势滔天而带着无尽杀伐，似要掀翻天地！ 李如意唤出了折戟剑，飞身到了是十万禁军之前。 “众将可愿......随吾收复琉璃疆土？” 虚空之上爆发出了齐吼： “生守琉璃，死亦无惧！” “杀杀杀！” 那杀声震天，惊起天地变色....... 第326章 江南之眉 青砖墨瓦，池藕沉淤。 这寒冬之中的江南，却依旧是那撩人的烟雨之色。 哪怕白雪覆在了池畔街头，那寥寥炊烟伴着微风轻抚，飘然升起，又在雪烟高处融入了飞云之中。 滴答滴答...... 许是冬雪遇了炊烟，化了一下水沿着屋檐滴落。 一处庭院之中，亓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似全然不顾一旁的重任吵成了一片。 “我说，如今三位长老皆死，而那季煜也死在了璃阳。如今我们修为被压制在天人，大军群龙无首，可如何是好？”一位洞天之人，面色幽冷的开口。 此人年约花甲，脸上却显得极为白净，没有一个半老之人的样子。 又有人开口：“能怎么办？季煜都死了，三位长老也死了，谁能主事？” “季煜贪功冒进，妄为内门之首！” 花甲之人烦躁的叹了口气，“别吵了，如今那个李如意已然集结了大军，已经朝着我们来了。我们如今修为戒备也压制在天人之境，虽然天人之数比对方要多上不少，可那李如意实在诡异，保不准还有其他的手段。” “更何况，他在璃阳诛杀两位长老养成的‘势’实在太过恐怖，且这琉璃境乃是人家的天地，谁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隐居大能。” “如今整个琉璃被气所养成的‘势’已然滔天。” “眼下虽然未曾开战，可当他们到了江南，我们如何抵挡？” 还有人开口：“可那‘势’只是应他一人而起，只要他一死，此‘势’不攻自破，我看我们可以想办法斩杀于他！” “同为天人，他的根基如何比得了我们？” “我看可行，他虽在璃阳无敌于天下，可离开了璃阳，并非不可斩杀于他！” “谁去杀他？他如今有数十万大军守着，你能靠近于他？” “他的‘势’是五位文阁贤者为他养成的，如今已然凝聚着整个此方天地的战意。数十万大军，何人能近身？” “我觉得，他们要攻伐我们也没那么快，至少得布局一番！或许我们还可以拖延至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 “届时，还会有长老进来，届时便可破他们的势！” “天真！” “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会想不到？以如今琉璃大军之势，一旦到了江南，必然便是全力一击。不会给我们任何的拖延之机！” “一战定输赢，紧接着便是乘胜追击！” “那眼下怎么办？” “还得有一个做主之人，可惜就连季煜也死了！我等大军缺少一个主心骨！” 吵吵闹闹之中，带着怯弱之气。 一旁的亓眉一直没有开口，她知道，璃阳两位长老的身死，已然打破了他们的自信。 明明自己一方的实力更强，可他们却畏首畏尾。害怕李如意还有其他的手段能够诛杀他们。 这一站，知否洞天的势，被李如意一人破了一个干净。 未战先屈...... 说来可笑，知否洞天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到了这种时候却没了一战之意。 亓眉摇了摇头，款款而坐，继续望着手中的书卷。 她的身上，一直带着那种悠然自若的书卷气息...... 确认一个主心骨？ 终于有人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亓眉，皱起了眉头。 “我似乎记得，在季煜登上内门弟子之首前，那内门弟子之首的位置一直便是亓眉吧？”终于有人开口。 这一个主事之人并非是需要实力强悍之人，而是能够服众之人。 若是实力高便能服众，如何轮得到季煜。 此主事人，更重要的是身份。 季煜乃是行事门季长老的亲传，可说起来，亓眉可是仙君的亲传弟子。 如今季煜已死，要说能够主事之人，便只剩下了亓眉！ 先不说是亓眉率先进来，带着他们进来。更是因为季煜已经死了，他们能够想象到，亓眉一旦回到知否洞天，必然将重新坐回内门之首的位置。 亓眉不主事，还能是谁？ 众人听到了这一声话语，忽然安静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了亓眉。 终于，那花甲之人对着亓眉开口：“亓眉，你的意思呢？” “你可有破局之法？” 亓眉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轻飘飘的转过头去，看向了同门之中的各位前辈，摇了摇头：“即便是有，又如何？” 花甲之人瞬间双眼一亮，“真有？” 亓眉笑了笑，转过头去看向了庭院之外的皑皑白雪，慢悠悠的开口：“可是即便有办法，众位长老前辈又如何能听我的？” “行军之道，需一往无前！” “我需要说一不二，方能统率全军。” “可到时候遇到了分歧，谁还会听我的？我如今不过才恢复了三境的修为，如何号令的了各位前辈？” 亓眉款款的又举起了书卷，仿若一切事情与她无关。 众人闻言皆皱起了眉头，花甲之人沉声道：“只要你的破敌之法可行，我们自当会听你的。” 亓眉冷笑了一声：“哦？是吗？” “例如，我如今需要诸位的掌令？诸位前辈长老，也会给我？”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有些犹豫不决。 掌令乃是此次出征琉璃境的统率之令，号令下层弟子的信物！如今分别握在他们各人的手中，就连季煜也不曾得到所有的掌令。 亓眉一上来就要掌令，显然便是想要真正的夺得知否大军的掌控之权。 毕竟违抗掌令，等于叛宗。 亓眉望着众人的沉默，冷笑了一声，“你们看，你们想要我统领全军，却不肯真的给我掌令。到时候，我又岂能真的执掌全军？” 众人犹豫，“这......” 亓眉摇了摇头，以退为进，“无事了，你们当我不在。继续商讨战情便好。” “不过，你们皆不了解李如意，等他大军到了江南，那个时候再想要我谋划，或许也来不及了。” 花甲之人一怔，凝视着亓眉，“你了解他？” 亓眉淡淡开口：“我曾与他在晓命池，一同步入晓命之境，了解的自然会比你们多一些。” 众人瞬间目光一凝，直视着亓眉。 第327章 双知之局 一瞬间，他们想到了亓眉既然了解李如意，为何没有阻止季煜入住璃阳，反倒是让李如意在璃阳斩杀了季煜？ 很快，他们又想到了季煜对亓眉的步步紧逼。 或许是因为私人恩怨？ 紧接着，众人又想到了亓眉布局，让他们成功进入了琉璃境的事情，想起了亓眉的布局手段。 众人皆非蠢人，怎么会想不到如果亓眉了解李如意，便应该会知道李如意身为皇族血脉的事情。可她却从未提及...... 只是，她们却将这一切归咎于亓眉与季煜的私人恩怨。 以这种方式来坑杀季煜，好让她自己重新坐回内门之首的位置！ 好手段！ 不过，却也没有人提起或许是亓眉‘坑杀’了去往璃阳的季煜与两位长老的事情。 眼下，确实只有亓眉能够坐镇统率。 他们的猜测，自然可以等回到洞天，再向仙君禀报。 眼下却不是时候放到明面上来！ 花甲之人双目一闪，凝望着亓眉，意有所指，“你等这一日很久了吧？” 亓眉没有开口，只是继续低头观书。 沉默良久，花甲之人忽然笑了起来，“亓眉啊，你可有信心能够破此一战？” 亓眉点头，“三成把握！” “才三成？”众人皱眉。 亓眉点头，“此战关键，只在于一人！李如意！你们不了解他，他如今已有无敌之姿。” “他身负雪心赋，可借天地脉络为自身之力，源源不绝！又身入阴阳镜，与整片天地有了羁绊，他可在整个琉璃境的任何一处借用山川脉络。 “他并非只是在璃阳无敌！” “甚至，他可借天地脉络之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 “哪怕天人之境再多，要杀他，也绝不可能！” “唯有破其无敌之姿方有一线生机！” 众人望着亓眉那兴致十足的面容，心中疑惑。 亓眉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够破李如意的无敌之姿？ 花甲老人望着亓眉，眯起了双眼，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手令，丢给了亓眉。 “安乐府的掌令给你！” 他又看向了以一个老者，那个老者犹豫了一番，也丢出了一枚掌令到了亓眉的面前，“西宁院的掌令也给你。” “藕花亭亓家的掌令应该在你自己的手中，而亓家一脉已然尽数陨落，所以也没什么用。” “还有刑事门的掌令，在季煜手中。如今季煜已经死了，掌令遗落，季家一脉也用不到掌令号令了。” 知否洞天四脉，四枚掌令，除了季家的掌令，其余三枚如今皆到了亓眉的手中。 这掌令是他们降临时带来的。 三位死去的长老自然是用不到掌令的，他们有无上修为，号令四脉用不到掌令。 亓眉得其三枚掌令，等于掌控了知否洞天降临琉璃境的所有人！ 亓眉望着面前的两枚掌令，终于点了点头。 “也罢，事已至此，亓眉便当仁不让了。” 她收起掌令，终于站了起来，面向着几位知否洞天的老一辈长老。 “如此，便可说说我的计划了。” 她转过头，看向了庭院之外的茫茫飞雪，脑海之中想起了自李如意晓命之境中的那半月山飞舞的白雪。 “欲破此战局，只需破一人，那便是李如意。” “可李如意在这方天地之中已然养出了无敌之姿，杀是杀不了他的。欲破李如意的无敌之姿，唯有破其剑心！” “可你们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剑心有多么的坚韧......” 那是日行一善，终能改命的剑心。 那是人间正道的剑心。 那是......可舍己救世的剑心！ “而他的这剑心，唯有二法可破，其一为‘错’，其二为‘愧’！” 错与愧？ 众人皱眉，“如何一个‘错’与‘愧’？” 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剑心，乃是随心行于尘间，所求乃是无错于人，无愧于心！” “错，自然是让他犯错，倒反剑心！” “愧，自然是让他有愧于心，不攻自退......” 花甲之人一怔，终于还是对着亓眉一拜，“望掌令明示，我等该如何？” 亓眉回过头，深深的看了花甲之人一眼，闭上了双眼，“我...” “自有布局！” 一道幽然的叹息之音响起，在这江南化作了一声缕纠葛，散于天地之间...... ...... 大道行军，李如意的脸上带着低沉的肃穆之色。 一身盔甲在虚空之上迎着寒日，闪耀着光芒！ 浩浩荡荡的行军，朝着江南逼近...... 祁平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公子，敌我两军统计已有。” “我璃阳禁军天人之境强者七十二人，敌军大概两百余人天人之境，大多在江南。” “我军四境强者三千余人！敌军一千余人，一半在江南。” “我军三境已下三十二万余人，敌军无！”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敌军只有四境之上的强者？” 想想，李如意也明白，对方毕竟是皆奇缘石来到的琉璃境，境界低了之人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真正影响战局的，恰恰是那两百多天人之境的强者。 而对方这种强者有两百多，大多在江南。北域的应该只有一些据守的强者。 祁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祁平道：“下令，四境之下的全军围困江南，天人之境的七十二人，随我进入江南！” 祁平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公子，此举不是羊入虎口吗？” 李如意摇了摇头：“若我没有猜错，如今敌方掌控全局的，乃是亓眉！” “你不了解亓眉，我却了解她。” “她知道我有雪心赋可借天地灵脉为力，她一定知道我可借天地灵脉之力为战！甚至知道我可将天地灵脉之力放在我军的身上。” “所以这一战，无需太多的人。” “她的布局，极为可能不会对其他人出手，所以五境之下之人进入江南也没有用了。” “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四境之下的大军围困他们，以形‘大势’，断绝他们的气运！天人之境随我进入江南，逐一斩杀他们的天人！” “我们的天人可在我的雪心赋下，也拥有无敌之姿，所以并不怕他们。只需小心他们的其他布局便好。” 第328章 镜中药房 祁平听了李如意的话，才明白如今的璃阳禁军拥有着怎样的姿态。 七十二人可在李如意的手中，变成无惧两百位天人的存在！ 而这种我军无敌之姿，只是因为他一人。 祁平想了想，“可这样一来，即便我们七十二位天人进入江南，那对方的所有手段，都会针对公子一人！” 毕竟，只要李如意一死，璃阳禁军的无敌之姿便消失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但是我在想，亓眉会针对我有什么样的布局。” “毕竟我了解她，可她也同样了解我！” 如今这世间，除了死去的道长和先生，要说最了解李如意之人，唯有亓眉！ 哪怕是徐羡渔，也比不上亓眉知道的多。 要知道，亓眉在李如意的晓命之境中，见到了李如意的一生...... 她看着李如意从小到大，看着李如意幼年悲惨的一生，看着李如意走出半月山，知道李如意到如今的一切！ 祁平闻言忧心忡忡，“公子能猜到什么吗？” 李如意眼中神色变幻，低沉的开口道：“若我是她，我会在我的道心上着手。” “我的道心坚韧所求无错于人，无愧于心。” “她或许会布局在‘错’与‘愧’两个字上......让我道心受挫，不进而退！” 祁平双眼一亮，“既然公子已然猜到，那便无惧了！” 李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能猜到她的布局方向，却猜不到她的具体布局。” “何况，我能代入她猜我的弱点。她自然也能猜到我一定能想到这一点！” “所以她的布局，没那么简单！” 祁平满脸的纠结，想起了还在凤鸣渡的徐羡渔，深深的叹了口气。 究竟公子的情人是那羡渔仙子，还是那个亓眉啊？ 怎么，公子与那亓眉之间的互相了解，已经在公子口中成了这般怪异的程度？ “那怎么办？”祁平皱眉。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总要会一会的，如今是我们征讨他们，他们为静，我们为动。” “此局在我们，只要我们不中计，剩下的日子便是他们的最后一程了。”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祁平往下传令，所有四境之下之人困绝江南，断绝对方已然夺到的北域气运流入江南。让江南成为一座古城。 如今他们是攻伐一方，对方是守城一方，故而天下气运在对方的额手里，于对方有利。 可对方的坏处，也是因为乃是守方，所守之处只能沦为孤城。对方一战的生机在对于李如意的布局。 这算是阳谋，毕竟李如意若不进江南，则七十二位天人如何能够抵挡敌方近两百天人！ 李如意和亓眉都知道，此战的关键，在李如意。 可李如意却只能随机应变的解局！ 数十万璃阳禁军得令，虽然疑惑李如意之令，但却并无二话的尊令。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数十万禁军。 “众将可知琉璃境即将遥观天下？” 全军闻言一愣，却还是高声回应道：“知！” 李如意点了点头：“我不瞒你们，琉璃境回归遥观天下之时，或许会有无数如知否洞天的强者进来。” “那个时候，或许才是琉璃的真正浩劫。” “如今，敌军大势不在，或许便在等一个机会，能拖到他们的大军又至！” 李如意沉声开口：“天地将变，或许我等到那个时候都将死去。” “可是！” “我等生自琉璃，即便有一日天地终变，我等也要将整个琉璃之境完整的送去往生！” “哪怕天地终倾，琉璃将化为一座墓碑，那墓碑之上也只能有一个名字！” “哪怕琉璃终死，哪怕它终变为禁地。” “璃阳禁卫之名，也将留在禁碑之上，永存恒古！” 全军肃穆，指戈向天！ “杀杀杀！” 李如意点头，猛得挥手！ ...... 大军化为两缕，沿着江南之外，包抄合围。 七十二位天人为首，在江南之外合围之后聚拢，又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算上祁平的七十二位天人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加上李如意一共七十三人！ 几日合围，江南城中却没有任何异动。 李如意和祁平等众将凌驾于虚空之上，皱眉望着平静异常的江南！ “公子，有些不对劲！”祁平开口。 “按说我们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一点作为都没有，可是如今却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会不会是他们借奇缘石逃回北域，跟北域之军合兵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那样他们就等于拱手送还了江南，这并不可能！” “他们如今一定在江南等我们！” 祁平皱着眉头，心中不安。 李如意凌空而立，目光一闪，“众将随我入江南！” 说着，李如意率先飞入了江南，落在了山之间。 七十二位天人也到了李如意的身后，站在江南的疆土之上。 李如意一抬手，眼中猛然爆发出了一道金光。 刹那间，雪心赋之力轰然苏醒。 整个江南无数的山脉之力复苏，一道道灵脉化为滔天之势冲天而起，而后落在了众人的身上。 轰！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被天地之力加持的强大。 这种天地脉络之力的傍身，彷若将他们的提到了天人之上，无敌于天人之境。 李如意望着众将的气息，点了点头。 “入城！” 七十二人猛的踏出了步伐，朝着江南的一个城中走了进去。 祁平紧紧的守在了李如意的身旁，哪怕李如意说他在世间无敌，可他依旧还是不放心。 ...... 江南景色，依旧还是那般。 青烟细雪，飘荡人间。 李如意带着众将入城，望着街头的寂静，感到了一种压抑。 街头行人稀少，仿佛经历了外敌的攻陷之后，许多人逃离了此处。 而外敌只是要天地气运，也没有阻拦那些想要走的人。 剩下的人，不过只是一些老幼。 祁平对着众将挥了挥手，众将飞身而起，化为长虹划破虚空，扫向整个古城。 “公子，有些不对劲，没有看到一个外敌！”祁平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在街头行进。 忽然，李如意一顿足，看向了周围。 他的面前不远处，有一间药房...... 这个小城， 竟然是他曾经在古镜碎片之中，做了许久药房先生的小城。 他在镜中的这个小城，活了好久...... 第329章 阴阳彼岸 李如意心中恍惚，踏着步履走向了那间药房。 祁平紧紧的跟在李如意的身后，目光扫向周围的一切，带着谨慎。 李如意走到了药房门口，推门而入。 一张桌案，一排药格，一盏灯。 依旧是熟悉的一切，也如镜中一般，那药房先生死于自己的病痛之中，救人未救己。 李如意望着周围的一切，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种不安。 那种不安，彷若附骨之疽萦绕心头！ 亓眉的布局，到底是什么？ “公子，可有什么不对？”祁平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开口问道。 李如意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江南好像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异变.......” 李如意回头，走到了药房门口坐了下来，望向街头。 街头的行人稀少，皆是一些老弱。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可却似乎又感觉不到哪里不对劲。 正这时，众多天人之将飞身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一人上前抱拳道：“公子，我们看了，整个城中都没有任何一个外敌！” “就连气息也不曾感觉到！” 另一个禁军将领也是开口，“就好像他们藏在了这个城中的百姓之中一样，但是奇怪的是，就连气息都变了。” 按说，外敌并非琉璃境之人。 那种外来的气息，他们一眼便能看出。 可他们扫过江南城中的百姓，竟然没有看到一丝异样...... 整个江南城中百姓的气息皆如常。 难不成真的已经走了？ 李如意猛的仰头......藏在人群之中？ 忽然，李如意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亓眉，你果然了解我......但是你不够了解我！” 众将一怔，不明所以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站了起来，对着众将开口道：“你们即刻退出江南，困守江南八方，很快，他们就会自己出来了！” “江南城中，有我便够了！” 众将一愣，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不过，他们看着李如意笃定的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唯有祁平留在了李如意的身旁，不曾离去。 “公子，这是为何？”祁平不解。 李如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入了药房之中，褪下了甲胄，从内院熟悉的寻到了一袭长衣换上。 他又坐回了案台之后，对着祁平开口道：“祁大哥，你觉得，如果他们真的藏在百姓之中，且气息融入人潮之中，我们如何才能分辨出他们？” 祁平摇头不知。 李如意笑了笑，“你们分辨不出他们的，你也离开江南吧，免得误伤了无辜之人。” 误伤无辜之人？ 祁平一怔，忽然想到李如意说，欲破他的无敌之姿，唯有破其剑心。欲破李如意的剑心，唯有‘错’和‘愧’！ 似乎，祁平明白了一些什么。点头离开。 可他还是想不到，李如意真的能分辨出来吗？ 对方又是以什么办法，来让自己的气息变成凡人一般的模样？ 等待祁平离开之后，李如意叹了口气。 他缓缓的走到了一面镜子之前，这面镜子，是让染病者看一些自己看不到的伤势所用。 比如让病患看到自己的后背的状态。 李如意望着那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镜内和镜外的世界，是相对的！” “只有一些小偏差，但是不影响大多数人的轨迹。” “那面镜子碎片在玉梳台，你怎么会没有进入其中过呢？” “或者，你早在其中留下了过什么......” 李如意笑了笑，又低下了头去。 ...... 几日时间，就这么过去。 平静且无澜。 李如意换了面容，仿佛又成了当初在古镜碎片之中的模样，成了这江南小城的一位药房先生。 这江南的街头似乎也回到了平静。 没有外敌，没有大战。 人们渐渐地又走上了街头，有人望着又开启的药房，不知在想什么。 时过境迁，数月时光一闪而逝。 终于，在这一日。 一位小女孩走到了药房门口，探着头往里看了看。 小女孩有些不安和拘谨，不过却还是鼓起了勇气，对着药房之中的李如意柔弱的喊了一声：“药房先生！” 李如意抬起头，望向那小女孩。 他的目光平静且随和，仿佛带着令人心安的笑意。 “看病吗？” 小女孩见到李如意的目光，不知为何似乎放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嗯嗯，不过我不是给自己看病，是给娘亲！” 李如意笑了笑，走出了案台，“你娘亲又病了？” 小女孩一怔，疑惑的看着李如意，“药房先生见过我娘亲？” 李如意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这小女孩分明便是曾经在古镜中遇到的那一位为母亲求药的姑娘，她如今长大了一些，却还是曾经的模样。 “走吧，去你家看看。”李如意没有解释，只是对着小女孩开口道。 小女孩微微有些疑惑，却摇了摇头。 “可是我没有钱......” 李如意叹了口气，“没关系，不要钱。” 小女孩一怔，猛得抬头，“药房先生。” 李如意走出了门外，轻声开口：“一年之前，此处的另一个药房先生，也没有收你钱不是吗？” 小女孩双目猛得一颤，“药房先生，您认识老药房先生？” 李如意点头，“认识！” 那个药房先生死了，镜内镜外皆如此。 李如意擦过小女孩的身边，朝着记忆之中小女孩的家方向走去。 小女孩立刻跟在了李如意的身后。 忽然，小女孩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头痛，紧接着目光之中猛然爆发出了一道不属于她的寒芒。 她猛的靠近李如意，却忽然听到了李如意的声音响起。 “你们若想要控制她爆发杀气！让我误杀她......从而达到让我道心受创的目的？” 李如意背对着小女孩，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开口。 “若她受伤，我会找出并斩断你们归来之路，让你们耗死镜中的阴阳彼岸！” 李如意的一声暴喝，小女孩的目光之中猛的流出了一丝恐惧，而后那道忽如其来的异象消逝。 小女孩身躯一晃，目露迷茫。 “方才怎么了？” 李如意回过头，笑了笑：“没事，走吧。去看看你娘亲！” 第330章 似有偏差 小女孩有些疑惑，似乎感觉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却又不记得了。 “药房先生，我感觉刚才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小女孩如实的对着李如意开口。 李如意转过身，朝着前方而去，他轻轻的开口解释。 “哦？是吗？那应该是有人想玩傀儡的把戏，不过不用害怕，他被我吓跑了。” 小女孩不解，“傀儡？谁是傀儡，谁在提线？” 李如意想了想，“你照过镜子吗？” 小女孩点头，“当然啦，谁没有照过镜子？” 李如意笑了笑：“如果你想让镜子之中的自己，扇自己一巴掌，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小女孩古怪的望着面前奇怪的药房先生，自然而然道：“那当然就是照镜子的时候，真扇自己一巴掌呀。” 李如意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看，小孩子都懂的把戏，竟然想要来算计我。” 小女孩更加疑惑了起来，不解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可别耽搁了给你娘亲看病。” 小女孩点头。 “哦......” ...... 李如意为小女孩娘亲看了病之后，独自回到了药房之中。 他望着药房门前的街头，深吸了也一口气。 “果然，你们跑到了镜中......”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有些琢磨不定，亓眉的布局到底是什么？ 镜中镜外，唯有极少数修行之人能够抗拒内外的相对。比如他，内外双命合一。 比如有修行之人，到了镜中，寻找另一个自己而问剑。 可是，凡人的镜内镜外一举一动都是相对的。 那些外敌显然是通过亓眉在镜中留下的手段，跑到了镜子的另一面。 在镜子的另一面控制凡人，对他爆发杀机。 而让镜外的凡人产生相对的举动....... 他若是失手斩杀的无辜之人，则会道心受创，若是杀的多了，甚至误杀了此城所有人，他还如何能够征战对方？ 这一计不可谓不毒。 只是太过浅显，李如意不相信这便是亓眉的布局！ 因为那是镜中的一切，都是阴阳的彼岸，他们在里面待不了太久，久了便自己死了。 或者迷失在阴阳彼岸，就像点灯人迷失在剑暮之中一样。 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所有很快就会露出真正的布局。 而方才的那一幕，又是为了什么？ “让我知道，你们如今在阴阳彼岸？”李如意皱眉。 长风徐来，卷起了李如意的长发。 李如意想起了棋老曾经说过的话语：棋局之争，往往大局套着小局，只为了另一个你看不清的图谋。 李如意双眼迷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一时间倒也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斩杀掉阴阳彼岸的外敌，不过他也想不到，对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有什么用。 只要，他在这城中不杀一人。 对方的布局，又有什么用呢？ 李如意望着街头，似乎在那冥冥之中，也见到了一缕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缕目光之中带着复杂，而又带着他解不开的东西。 长风徐来，卷起长发一摇一摆....... ...... 时如流水，岁如流沙。 李如意重新做回了这小城之中的药房先生，一人镇守在这江南之中。 江南的寒意迎来了春意。 池中白雪化作睡莲，浮于水面之上。小桥流水的潺潺之音响起，带着一抹烟雨之色铺在了古城之中。 “这天地，何时会重归了遥观天下？” 李如意站在药房门口，呢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对何人问道。 几个月过去，那些外敌还是不曾露面。 这让李如意有些疑惑了起来，对方真的去了镜中的另一面天地吗？ 可若非如此，他们又去了何方？ 可若是如此，他们又如何能在阴阳的彼岸待那么久？而他们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渐渐地，李如意愈发的迷茫了起来。 ...... 江南之外，璃阳禁军之中，一众将领望着宁静的江南之地，心中忽然感到了一种不安。 一位将领走到了祁平的身旁，忽然开口道：“祁统领，好像有一些不对。” 祁平转头，看向了说话之人。 那将领深吸了一口气，“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不对。” “公子在独自一人在江南之中，已经过了太久，可是这段时间，一点斗争的气息都不曾有。” 祁平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只是奇怪的地方在哪里，他们却还是想不到。 沉思了片刻，祁平开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去寻公子，看看公子的情况。” 说话的将领立刻点头，回头喊了一声。 七十二位天人皆又一次步入了江南....... 众人踏天而行，又到了江南古城的上空。 他们望着脚下的江南，忽然皆皱起了眉头，“怎么好像与上一次的不一样？” 上一次的江南古城之中，人并不多。 可这一次的江南，许许多多的行人走在江南的古城的街头，熙熙攘攘。 仿佛，江南的所有人都不曾离开一样。 可是，他们明明封锁着江南，并无人能够进出！ 祁平脸色一变，率先冲向了那江南城中的药房之中。 推门而入，药房之中空空如也...... “公子呢？” 忽然，一位将领走到了祁平的身后，脸色阴沉的开口：“祁统领，周围有很多外敌的气息！” “只是.......” 祁平脸色瞬间一变，猛的掉头看去。 只见，街头那的那些多出来的行人，似乎神色有些痴呆，只是走在街头，但是却仿佛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是.......那些外敌强者？” 众将猛然发现，那些人赫然都有外敌的气息。 这些人，正是外敌！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身上的气息，变得极为低沉，好像已然被废去了修为。 且神智受创，变得痴呆！ “这是怎么一回事？” ....... 李如意站在药房门口，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似乎，眼前的一切，越来越像曾经在古镜碎片之中所见到的景色。 街头没什么人，平静而宜人。 没有纷争，没有外敌！ 一切，都如梦中一般.......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第331章 人间真假 忽略了什么？ 李如意独自坐在街头，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周围的一切景色在李如意闭眼之后，被他排除在了心念之外...... 只剩下了各种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 有商贩的吆喝之音，还有小桥流水的潺潺之声，还有人踏步在街头的传来的足音。 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让李如意感到了一种茫然。 好熟悉的感觉，似乎有种似曾相识。 渐渐地，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一道回忆...... 曾经！ 在玉梳台上，亓眉带着众多知否洞天之人进入琉璃境，是因为一块玉梳台上那一块最大的奇缘石。 可那块奇缘石并非是直接带着众人进来！ 而是，那块奇缘石带了无数的奇缘石进入琉璃境，从而将无数的外敌带进来。 当初，李如意通过雪心赋感知到，那块奇缘石所通往的是另一个古怪的地方....... “也就是说，外敌并非是从遥观天下直接来到琉璃镜，而是先到了一个地方，而后在那个地方通过奇缘石再进入琉璃境？” “可那个地方又是在何处？” 李如意恍惚间睁开了双眼，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忽然，李如意将目光看向了药房的后院方向....... 李如意忽然有些迟疑，却还是起身朝着那个寂静的后院走去。 不大的后院，点点细绿冒出了头。 后院就在一条小溪之畔，溪水之音在后院之中寥寥回荡着。 李如意望着那后院之中的一个小土坡，身形微微一晃。 那个小土坡下，分明便是他在古镜碎片之中葬下的老药房先生！ 可是，他只是在镜中的另一面葬下了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如意双目猛的一颤，“是了，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分不出镜内和镜外！” “只有我......分不出镜内和镜外！” 因为他乃是阴阳双生之躯，镜内外的阴阳之力，在李如意的身上，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周围的一切，“所以我是来到了阴阳彼岸？” “我又是在何时来到的阴阳彼岸？”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恍惚地转身，走向了街头....... 他恍惚间飞身而出了江南，在江南之畔，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璃阳禁卫！ 李如意有些头痛了起来，抱着头缓缓的坐在了山巅。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感到了一种不现实....... “我真的走出过镜中吗？” 李如意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仿佛两个世间的偏差出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正反两面都在带着李如意，想要让融入自身的一方天地之中....... 恍惚间，李如意又朝着城中的街头走去。 那个小院之中，是小女孩的家...... 小破屋门口，李如意抬起手，停了好久，又敲响了屋门。 开门的是小女孩，小屋之中尽是白玲缟素。 小女孩的眼中挂着泪水，在见到李如意的瞬间，忽然红了眼，“先生，你怎么来了？” 李如意见到小女孩的瞬间，陷入了愈发的迷茫。 “你......娘亲呢？” 小女孩回过头，指了指后方的案台之上的一块灵位，哽咽开口：“娘亲病故了.......” 李如意后退了一步，眼中似被迷雾所笼罩。 他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这怎么可能.......” “几个月前，我没有治好她吗？” 那日，他分明治好了小女孩的娘亲。她的娘亲病并不重，怎么可能忽然病故？ 小女孩疑惑的抬起头，恍惚的望着李如意。 “先生......三个月前，你何时来过？” 说着，小女孩又低下了头去，“三个月前，我去药房找先生，可是并未找到先生啊。” 轰！ 李如意身形一颤，呆滞了好久好久。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李如意不知何时离开的小女孩家，他也不知自己何时回到的药房之中。 李如意茫然的坐回了门沿上。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明明救了小女孩的娘亲，可她娘亲还是死了。 若是此地是镜中，他两次救了小女孩的母亲，她的母亲怎么会死？ 若是在镜外，院中的老药房先生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镜内外两片天地的所不同的事情，可它为何出现了重叠？ 恍惚间，李如意将目光看向了璃阳的方向。 李如意的脚下，一道金光亮起。 那是雪心赋所掌控的天地脉络之力，他在李如意的脚下疯狂的运转。 李如意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原地。 当他再次出现之时，赫然便到了璃阳宫内....... 他也终于见到了那个少女。 少女坐在宫中，望着周围寂静的一切，显得有些孤单。 忽然，她抬起头，看到了李如意。 “药房先生......” 李如意身形一颤，不敢开口，猛的掉头离开。 那少女，分明便是慕称心！ 她叫他药房先生，说明这里便是镜中！ 李如意又去了文阁，文阁之中一片死寂....... 只有四具死而不朽的老人，枯坐在文阁之内....... “怎么会这样？”李如意心神剧痛，双目一阵涣散，他恍惚的又离开了文阁。 茫茫天下，他不知何去。 终于，李如意倒在了林中，他闭着双眼，茫然不解。 “为什么会这样？” “若这是镜中，为何五位文阁贤者都死了？” “若这是镜外，为何称心叫我药房先生？” 不对！ 可究竟有什么不对？ 这里究竟是什么哪里？ 风吹世间，吹动着这片天地的恍然未知的一切。 渐渐地，李如意似乎忘了很多东西，两片记忆之中的天地在他的眼中重合到了一起。 他回到了江南的药房之中，展开了万相之力。 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时间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愈发的低沉。 茫然间，李如意开始行走于这片天地之间。 只是他看到了一切，却与他的记忆有重合，还有出入！ 他的一切记忆，似乎在随着天地的错乱，也变得混乱了起来。 他开始疑惑，疑惑自己在世间一切的经历！ 他真的经历了补还天地吗？ 这世间，真的有外敌前来过吗？ ...... 这日， 李如意来到了玉梳台。 霞光透过山上的落叶，洒在了那庭院之中，微风拂过，似乎卷起了阵阵花香。 一位女子手捧着书卷，静静地坐在一张桌前。长发如丝，轻轻地吹在后背。长发迎着风，轻轻的摇晃着。 她的双眸在辉光之下，长长的睫毛在风中一颤一颤。 这一切，似宛如仙镜！ 似乎感应到了李如意的前来，她轻轻的转过头，看向了李如意，展颜一笑：“你来啦？” 第332章 赢他一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平等众将望着古城之中那些出现的外敌，又看着他们那修为被剥离而神智缺失的诡异一幕，心中一片冰凉。 明明在他们进入江南之前，他们还有着天人修为。 为何如今忽然成了这个模样？ 似乎有一种，他们无法预料的变故已然发生。这种变故仿佛关系极大！ 而如今外敌忽然成了如今的模样，似乎预料的大战已然消失，可似乎又有更大的麻烦出现了。 因为李如意消失了......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有办法能让他恢复神智吗？必须要从他的口中知道一些什么！” 祁平指着一位痴傻的花甲之人，对着众将开口问道。 众将之中几人沉思了片刻，而后有人开口：“即便恢复了神智，也不见得会与我们实言。” “不如搜魂！” 所谓搜魂，乃是借以禁术从人的魂魄之中，强行读取记忆。只是此术有伤天合，容易遭到天谴，且受制于修为，又会对被搜魂之人神魂将造成破碎性的打击。 故而极少会有人用！ 不过如今，这一幕，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祁平闻言回头看向了那痴傻的花甲之人，皱眉道：“他们的神魂似乎早已被某种禁术给毁去了，我看即便搜魂也很难搜出东西。” 忽然，祁平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三年来，他在万里横谷之中那前辈的身旁，学会了很多的医术。 其中，便有一道是前辈为他疗伤时的医术！ 或许，此术能够暂时的让对方神魂复原一会儿。 “你们往后退一步！”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一招手将那花甲之人拘到了身前，又学着那前辈的模样，将一只手按在了那人的头顶。 一抹青色光芒闪耀。 花甲之人原本痴呆的神色渐渐地褪去，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迷茫。 等祁平收回了手，那花甲之人似乎记忆出现了一些错乱。 他仰起了头，疑惑的望着祁平等人。 “咦，你们是谁？” 祁平等人一怔，皱起了眉头。 一位禁军将领凑到了祁平的耳畔，小声道：“统领，好像有些不对。”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对着花甲之人寒声问道：“我家公子呢？” 花甲之人显然是似乎有些疑惑，祁平对他的那有些敌意的态度，他迷茫道：“这位道友，你为何对我有不满？我们可是有什么恩怨吗？” “还有，你家公子是谁？” 祁平望着花甲之人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猛的一突，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近。 “我家公子，自然是李如意！你们将他带去了何处？” 花甲之人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原来是亲家！” “姑爷，他不是就在这里吗？” 亲家？ 祁平等人愈发感觉到了不对。 从花甲之人的眼中，他们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似乎在花甲之人的记忆之中，真相便是如此。 可是，怎么会这样？ 亲家，对方的女子是谁？是什么导致了外敌之人的记忆出现了这种偏差，又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成了如今的模样。 花甲之人笑着想要起身，转头朝着周围看去。 忽然，他又僵在了原地。 似乎有某些记忆的错乱，让他开始头痛欲裂。 轰！ 花甲之人忽然抱起了头，猛的倒在地上打滚，痛不欲生。 “啊~我是谁？” “你们又是谁？为何我忽然觉得你们不是亲家？” 祁平等人看着这古怪的一幕，心中凛然。 花甲之人眼中一阵涣散，他的目光看向了街头周围的所有人，忽然看到了一位位呆滞如行尸走肉的同门之人。 猛然间，他似乎僵在了原地，脑海之中出现了另一段记忆...... “不对，不对！” “你们不是我的亲家，你们是这小天地之人。哈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花甲之人忽然吐出了一口血，目眦尽裂。 “亓眉！亓眉！” “好手段，好手段......” 他的双目又是一怔，而后又恢复了混乱，看向祁平等人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亲近，“呀，亲家。你们怎么来了？” “咦......姑爷和小姐呢？” 祁平等人脸色大变，望着疯疯癫癫神色不断变幻的花甲之人，面面相觑。 花甲老人又是摇了摇头，似乎有两种记忆开始争夺他的神魂....... “不对，不是姑爷。李如意是知否大敌！” “亓眉的布局，哈哈哈哈，亓眉的布局.......” 祁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撑着花甲老人记忆停留在‘真实’的时候，忽然又是拍出了一掌，加固着对方这这一段记忆之力。 而花甲之人终于似乎想起了一切。 他陷入了呆滞，而后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疯疯癫癫，“我知道你们想要在我口中知道什么！” “哈哈哈，你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李如意死定了！” “他死定了.......亓眉的布局，骗了我们，也骗了所有人！她以身入局，李如意永远也走不到你们的面前了，哈哈哈哈哈.......” 祁平脸色剧变，寒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甲之人深吸了一口气，惨淡的笑了笑：“你们可知，当初我们来临之前，并非是直接到了镜外？” “其实我们是先走到了镜中！” 祁平冷声问道：“那又如何？” 花甲之人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那会导致，镜中的天地记住了我们！” “同样也，记住了亓眉！” 祁平等人依旧不解，却似乎感到靠近了什么一种不好的变故。 花甲老人似乎记忆又出现了错乱，让他对祁平等人莫名的又有了一丝亲近之感。 他平静的笑了起来：“上一次，你们进来的时候，其实是亓眉在江南动了手脚，所有的奇缘石都在亓眉的手中！” “你们进入的是镜中。而我们在镜外。” “这几个月，我们又一直在镜中。在你们进来之前，我们才走出镜外！” “亓眉算计了我们，她说要算计李如意的剑心，其实并非如此，她算了所有人！” “她谋算的，根本就不是李如意的剑心。” “她谋算的，是要赢他一次.......” 第333章 借天之错 说着，花甲之人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一局，亓眉必然是赢了，她坑害了我们所有人。想来......” “她于洞天也并非一心.......” 花甲之人的神色似乎又陷入了迷茫，“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是如何坑害我们的？” “哦......是记忆！” “哈哈哈哈，是记忆！阴阳的偏差.......哈哈哈哈！” “这天地.......这天地啊........” 祁平等人脸色忽然大变，似乎这个时候，他们也看出了花甲之人的记忆和神智出现问题，是因为在镜中天地待了太久。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记忆为何会出现问题？”一位将领寒声问道。 “为什么？”花甲之人惨笑了一声，“因为镜子啊。” 众人神色一僵。 花甲之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望向了虚空，“这面镜子，分为阴阳两岸。” “原先，因为它自身残破，让两面的天地有了偏差.......” “可是如今，镜子被补齐了，它怎会允许这种偏差呢？” 他回过头，望着祁平等人，“你们照镜子的时候，若是出现镜中之人与你的举止不一样，你们会被吓到吗？” 祁平等人莫名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 花甲之人继续开口：“这个‘错’，是天地所不容的！” “所以，它开始修正这种镜子内外的偏差！” “它在让镜子里与镜子外的天地，正慢慢的变得同步.......” “只是......”花甲之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的话语之中带着凛然。 “境内境外的天地，早已不同。它在修补偏差的时候，自然会做出一些修正！” “怎么修正呢？” “哈哈哈哈哈哈，他自然是让镜外已死之人，在镜内也发生意外死去。” “这样，镜内镜外就慢慢的同步了！” “可是.......”花甲之人，又摇了摇头，低着头，神色癫狂：“........总有一些人，是它无法抹去的。” “比如，有一个人.......他既是镜中人，也是镜外人！” “于是，要修正这种偏差最好的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 “...记忆！” 轰！ 一道惊雷在祁平等众多将领心头猛的鸣响。 琉璃镜，在修改人的记忆？ 他们呆滞的凝望着花甲之人，花甲之人的神色愈发的迷茫了起来，他呢喃自语道：“他的记忆，还有与他在镜子中相关之人的记忆.......” “它是天啊，它要篡改记忆，谁能抵挡！” “它会让一切变得合理........让一切，在镜中境外慢慢地变得同步。” “直到完全趋于相同！” “可是，李如意一直在，这种偏差就一直在，那种错乱也就会一直在。要如何才能抹去这种偏差呢？” “演算天地！让一切变得真实，让李如意尽快死在镜子中.......” “如何让他看似毫无异常的死去？” “自然是老死！” “你们懂吗？”花甲老人凝望着众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它在为他一个人而演算出了.......一段‘假’的过往！” “他会慢慢的被它覆盖掉一切真实记忆，让他沉沦在其中，慢慢老死.......” “沉沦其中，娶妻生子！” “老去.......而后让天地重归自然！” 祁平等人早已僵在了原地，神色茫然.......祁平恍惚开口：“那你们的记忆，为何也被改了？” 花甲之人低头，似乎有些颓然：“因为演算过往，总要有始有终才是！” “我们都只不过......是它选定出现在他‘命中’的过客罢了！” “李如意他在曾经古镜碎片被佛猴取走前，就通过碎片进入过阴阳彼岸。” “在他身处镜中天地的那个时候，亓眉也通过了奇缘石进入了阴阳彼岸，带我们来到琉璃境！那个时候，我们都在琉璃境中！” “按照它的演算，你们猜.......一对郎才女貌之人相遇，会如何？” “而如今，他们都在镜中！” “它自然会在那段已经过去的过往之中，埋下一些什么......” “他们的记忆之中，所经历之事，都会在它的干预下被改变！同样，我们的记忆也被改变了。” 祁平猛然醒悟，可是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它要让李如意老死在镜中，为何不能是镜中的徐羡渔？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传言......徐羡渔不是琉璃境之人，故而镜中没有她的双生！ 若是按照这一切巧合而言，它能给出最好的解释便是....... 李如意曾经在江南，遇到了到江南的亓眉！ 它会让他二人，在‘过往’之中相遇，相知，相爱，相守，一同老去....... 等李如意死去，境内境外会在它的修复之下，走向完全相同！ “公子.......” 祁平众将脸色一阵苍白...... 亓眉早已算出了这些！也就是说，如今的亓眉，也被阴阳镜改去了所有的记忆...... 她已身入局！ 她从不在乎这一战的输赢，她只是想要赢一个人......李如意！ 她也并非是要以李如意的‘错’来坑杀李如意。 而是要以这天地的‘错’......赢李如意一棋！ 花甲之人的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待到又睁开的时候，看着祁平等人又是一愣：“咦，亲家。” “小姐和姑爷呢？哦，姑爷刚成亲便走了.......” “小姐一个人在玉梳台等着姑爷呢！” 祁平等人望着花甲之人，又看了看其余的外敌。他们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外敌的修为，在镜中，也被天地给抹去了！ 毕竟在镜中，被篡改的一切，都要合理！ 在镜中，他们不是知否洞天之人。 他们只是榆树台的亓家人，否则，那段它所创造的‘过往’之中，李如意又如何会与亓眉走到一起？ ....... 霞光透过林木，落在了那院中绝美女子的双眸之上。 她的双眸似闪动着一抹流霞，美艳而动人。 风儿吹上了玉梳台，在玉梳台上卷起了一道涟漪，落入了李如意的眼中。 “你回来啦？” 亓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款款起身，眼中丝毫不掩对走来少年的爱意。 天地之上一道古朴的光芒闪过，李如意双眼愈发的迷茫。 他竟有些想不起来，与面前女子的过往...... 他只记得，她叫亓眉。 似乎... 是他的妻子....... ——＜分隔符＞—— 第二卷结束了，接下来开始第三卷。 emmm......好吧，前面两卷都是铺垫，接下来才开始正式剧情。有点慢，好像是有点慢。 接下来的故事，会慢慢开始精彩的。 很多东西，都要展开了。比如这片天地的古怪，比如娀简的前生。比如琉璃境回归遥观遥观天下之后的趣事。 还有南山瀑，它凭什么高高在上。 还有老乞丐，还有第一种诡异....... 亓眉与李如意会走向何方？徐羡渔的转世仙人魂魄又会上演什么故事？ 兄弟们，可以期待一下的。 当然了，后面的剧情肯定是不刀的！（也没人可以刀了，好可惜。） 第334章 缘起何时 缘起于何时？ 似乎...... 是亓官宴的一句戏言。 他说，要把姐姐送给他。而后，他们便有了相识...... 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自然是配不上亓眉的。可是为何还是与亓眉成了亲？ 李如意想不通，只是觉得眼前的这如梦似幻的一切，正慢慢地变得真实了起来。 而却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只是...... 为何觉得哪里不对？ 李如意恍惚地收回了目光，犹豫了许久，走到一旁望向玉梳台的山下。 长风徐来，在山头缭绕。 亓眉见到李如意的沉默，微微有些疑惑，“怎么了？” 李如意负手而立，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我好像.......” “做了一个梦！” 满山林木摇曳，似池水于风中涟漪波荡。 亓眉一怔，眸中同样也露出了一丝迷茫。扶摇卷起了她的两鬓青丝，在风中一摇一摆。 她轻轻地提着裙摆，缓缓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什么梦？” 李如意眼中闪烁不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做了神仙。” 他的目光望向了苍穹寰宇，幽幽开口。 “我梦到恢弘的天地被困在无生劫下，是我......救了天下人。” “我们梦到先贤死去，为天下留下的一个一个布局。” “我梦到了被困于生死之间的七次往复。” “我梦到了万魂往生的激荡...凤舞九天的鸣响！” 李如意回过头，望着亓眉，似乎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陌生之感来自何方。 她明明是自己的妻子，他却记不清与她的过往....... 亓眉望着李如意的神色，心中有些苦楚，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自成亲便离开了玉梳台。” “朝廷之事为何让你这般迷茫？你这个梦，又缘起于何方？” 李如意神色恍惚，茫茫然，却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好像去了江南，做了一段时间的药房先生.......” 亓眉一怔，带着疑惑。 “江南？我们相见之处吗？” 相见之处......李如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往昔的画面。 ....... 曾经，他的命不好。 独自一人生活在那名为半月山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也从未见过他们。 他自小体弱多病，也不知那病痛从何而来。 他有一知己，名为亓官宴。 在他十六岁那年，他亓官宴走出了半月山，在离开时。亓官宴说他是大户人家旁系，如今要认祖归宗。 那时的李如意欲考取功名，便与亓官宴道了别。 亓官宴戏语：“等你考了功名，我便将姐姐送你！” 亓官宴离开之后，李如意独自走出了半月山，进京赶考。 虽考取了功名，但也不过是榜末而已。 朝廷给了闲职，让他去往了江南。 说来也巧，他在江南赴职时，却又遇亓官宴.......那时的亓官宴身旁便站着一位女子。 女子赫然便是亓官宴的姐姐，亓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亓眉，江南古城之中的亓眉是那般的宁静而清冷。 烟雨绵绵之中，她站在那里，仿佛便似整个江南。 亓官宴说，他们到江南经商，用不了多久，便要回到玉梳台。 他问李如意何去何留。 李如意身有官职，不能离开。 亓官宴走了，可亓眉却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亓眉在江南的府邸便在李如意官邸的之旁，两人日日相见，终是走到了一起。 那年，他们终于成了亲。 玉梳台上，火红飞扬的落叶，好似天庆的铺红。 只是，成亲当夜，朝廷快马加鞭传信。 江南出了事，江南多梅雨，那年千归湖畔涨水，洪流倒灌江南，冲了许多人家。 他便连夜回到了江南。 在处理江南灾祸时，染了病，是一药房先生救了他。 而药房先生死后，他偶有闲时便在药房之中做起了药房先生...... ...... 一道道记忆在李如意的心中苏醒，让李如意梦中的一切似乎淡了下去，转而眼前的迷茫变得真实了起来。 李如意想了想，苦笑着点了点头：“对，江南，你我相遇之处。” 亓眉轻捋额前长发，眸中带着骐骥小声问道，“如今江南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还要回去江南吗？” 李如意沉思了良久，似乎一时间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的玉梳台。只是他想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我.......” “也不知。” 脑海之中，那个梦中的场景，越来越淡。 可是，却似乎有某些疑惑，越来越强....... 那个梦，真的不像梦。 亓眉低下头去，有些落寞。 李如意回首看向了空空荡荡的玉梳台，疑惑开口：“其他人呢？” 他记得，成亲之时，玉梳台上有许许多多的亓家人。 怎么如今都不知了去向？ 他还记得，似乎有近两百多亓家的老人，还有许许多多的亓家族人。 印象之中，还有一位花甲之人，总是喜欢对着他笑。 一口一个‘姑爷’。 亓眉摇头，“亓家出了一些变故，他们回到亓家去了。” 亓家主家不在此处。玉梳台只是亓眉自己之处。 李如意点头，望着亓眉那盛世容颜，心中茫然。 他似乎还是有些无法相信，面前这貌若天仙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隐约之中，他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身着锦衣，却英姿飒爽的模样。 只是，他无论如何却记不得那人的面容....... 脑中一道疼痛之感袭来，那隐约而模糊的身影与面前之人渐渐地重叠。 李如意心中爱慕之意升起，又似有些诡异。 “你一直，独自在玉梳台等我吗？”李如意开口问道。 亓眉温婉地点了点头。 李如意心中复杂，有心上前，却似不知被什么扯住了脚步。 犹豫许久，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亓官宴呢？” 亓眉开口：“他也回到了亓家。” 李如意望着周围的一切，想了很久，这才开口道：“我还要回到江南.......” 亓眉问道：“去做什么？” 李如意恍惚开口，“药房先生！”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依旧还有着一道执念。 仿佛那药房先生，是什么不可了断之事一般....... 第335章 古寺万相 亓眉望着李如意，眼中不掩钦慕之色。 她想了想，回头在石桌上拾起了那册书卷，抱在胸前，又回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那，我也去江南吧。” 亓眉的长发如垂丝，双目如星闪着动人的盈泽。秀颈鹅长，肌若白雪。 她好似并非尘间之色，却不知为何落入了凡间。 她的双眸凝聚在李如意的脸上，那丝柔情，让李如意无法拒绝。 李如意也不知如何拒绝。 是啊，她是自己的妻子。 成亲至今，她便一直在玉梳台等他。如今玉梳台只有她一人，往后如何能够再一人下去？ 李如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亓眉的脸上瞬间充斥着笑意，笑如春风。 她一手抱着书卷，一手挽上了李如意的手臂。那温润之感传入了李如意的心中，让李如意心中起了涟漪。 一点理所应当的亲近，却在其中夹杂着李如意所看不懂的漠然。 他们虽早已成亲，却并无肌肤之亲。 这种亲密，本理所应当。 可李如意却感觉有些抗拒....... 只是，他看着亓眉那充斥着书卷之气的柔弱与出尘，不知如何开口。 心中一叹，李如意并未说什么。 两人走下了玉梳台，只留长风在山巅徘徊。 几间高阁，迎风而座....... ...... 铛~ 一道梵钟响起，在山间徘徊。 走下玉梳台的李如意亓眉，寻了一辆马车，朝着江南而去。 江南不远，乘马也要数月。 未走多远，李如意便听到了那声梵钟鸣响...... 李如意的眼中似乎带着迷茫，看向了那半山的古寺。 马车停了下来。 亓眉侧目，带着一丝疑惑，对着李如意问道：“怎么了？” 李如意眼中带着恍惚，“似乎在那个梦中，我见到过着这间古寺。” 亓眉想了想，“我们回到玉梳台成亲之时，便路过此地。或许是那时你见过.......”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或许也是如此。 只是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对着亓眉开口道：“我想上去看看。” 亓眉点头，“好，我在马车上等你。” 李如意下了马车，将马车拴在一旁的树上，而后朝着古寺登了上去。 山脚去往古寺的小径不深，却似铺满了昨年的落叶。 那无人打扫的落叶，也显得有些衰败。李如意踩在上面，心中仿佛感到了一种脚下虚妄。 走了许久，李如意终于走到了古寺门前。 古寺门前，无人打扫。 青石阶台之上，布满了尘埃....... 李如意推开了古寺之门，空空古寺并无人烟。 这一处古寺，似乎早已落败。 只是，李如意却不明白，方才的那声梵钟，又是被何人敲响....... 又一种剥离和偏差之感，传上了李如意的心头。 铛！ 又一声梵钟响起，敲响在了李如意的心间。 李如意猛的回头，却见那古钟静静地悬在那里，并无人在敲响他。 “这是怎么回事？” 李如意茫然，眼中的一切似乎开始变得虚渺。 似乎整个古寺飞到了高空，悬在了天上。 好像，他的面前，有着无数的僧人在诵经....... 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古寺，也并无人念佛经。 恍惚间，李如意走到了一处静池之畔。 他举目看向池中，见到了池中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 轰！ 刹那间，李如意的心头巨颤。 一种无与伦比的恐惧，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明明，倒影之中的他自己，毫无异样。可是他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仿佛是被天地所摆弄的恐惧！ 回过头，李如意不由得呢喃自语：“尘间.......” “万相！” 一种痛苦传来，落在了李如意的脑海之中。 李如意抱着头，舒缓了许久。 “我在说什么.......什么是尘间万相？” 微风徐来，明明是春夏之季，却有落叶，飘落到了李如意的肩头。 李如意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在想什么呀......” 带着一抹解不开的迷茫，李如意走下了山去。 李如意离开不久，那方才所待之处，忽然发出了一道鸣响！ 嗡~ 一面镜子凭空浮现在了不远处。 紧接着，那轰鸣接二连三的响起....... 嗡！嗡！嗡！ 一面一面镜子凭空浮现在了那他原先所立之处的周围，照着中央。 似乎，这一面面镜子，就连这天地也无法压制。 ....... 江南古城，每逢春夏多梅雨。 点点烟色落于人间，在青砖漆瓦间荡起了徐徐雨雾。 一处府邸，连着街头。 府邸之中小桥流水，仿佛将整个江南的景色装入了其中。 马车停在了府邸之前，李如意和亓眉从马车上下来，立刻便有一个壮汉迎了上来。 “公子，你回来了。”壮汉先是见到了李如意，可随即便又看到了一同归来的亓眉，立刻行礼，“少夫人......” 李如意看向了壮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祁平！” 祁平是他为官之后，随他一同从京来江南的随从。 李如意的家底不多，也就这么一人。 亓眉望着祁平，点了点头，率先走入了府中。仿佛她的笑意，永远只对李如意一人才有。 等亓眉进入府院中后，祁平这才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小声的笑道：“公子，你离家这么久，如今接了少夫人来，终于能修成正果了。” 祁平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他的眼中，李如意与亓眉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刚一成亲，李如意便赶回了江南。 那一日的成亲，还不算完善。 李如意望着祁平，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祁平见状一愣，疑惑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问道：“祁平，你可曾想过，或许天地之中，还有另一个你？” 祁平一怔，挠了挠头，憨厚道：“若真是如此，另一个我必定是统帅千军的大将！顶天立地，所向披靡！” 李如意笑道：“你若是大将，那我是什么？” 祁平一怔，随即由衷的开口道：“祁平若是大将，公子自然还是祁平的公子。” “公子立于天地之间，自然是无所匹敌的神仙！” 祁平话锋一转，对着李如意嬉笑道：“不过即便公子是神仙，也要成亲不是？” “公子何时为李家延续香火？” 第336章 药房积尘 延续李家香火？ 李如意双目一颤，他恍惚回首，目光却不是看向府苑。而是看向了京城之外的一处高山之上。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了也一段对白。 那对仿佛是源自一个老人于他的教诲，却又似乎不是属于他自己的往昔。 “我要退出文阁，这文阁第六贤，谁爱做谁做。” “这是为何？” “我以后还得娶亲呢......” “小小年纪，不想问鼎仙道之巅，你却想娶亲？” “那怎么了？我都十六岁了，山里好些人都当爹了！” “仙道之路，注定孤独。” “那便不问鼎仙道。” “成亲之后呢？” “自然是延续李家香火.......” 一字一句，如犹在耳畔，在李如意的脑海之中响起。同样的话语，却似乎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只是，他翻开记忆，却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哪一段记忆之中有人对他这般说话。 问鼎仙道......谁？ 我吗？ 我何时与人说过这些？他是谁？ 我当时所想的，又是何人？ 恍惚间，李如意痛不欲生，他抱着头，陷入了无边的夜幕之中。 “真假......真假？” 祁平见到李如意忽然神色不对，上前一步，扶住了李如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李如意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再看向祁平之时，却不知为何觉得祁平与他有另一段过往。 “祁平......” “公子？” 李如意回首，茫然的看向了天地之间，“祁平，我总觉得，你我或许还有另一段过往。” 祁平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公子莫不是想说前世今生？” “我不知道......”李如意摇头，“若是有呢？” 祁平挠了挠头，自然而然道：“即便真有前世今生的说法，我前世也必然是公子的随从。” “为何？”李如意问。 祁平笑着开口，“因为我是祁平，公子是如意。公子求天下如意，我祈公子平安。” 祁平自然是有些学识的，不然也不会陪着李如意从京城下江南。 他半笑半真的话语，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让李如意一时间哭笑不得。 无奈摇了摇头，李如意笑道：“算了，你快把马车牵回去。” “得嘞！”祁平牵起马车，便朝着后院而去，口中碎碎念，“这马车怕是不便宜吧。” “赶路还买了马车，必然是少夫人给的银两。” “毕竟，公子身上也就三两碎银.......” 祁平离去，李如意的脸色落寞了下来，他望向府院之中，犹豫许久，并未进入府院之中，而是转身走上了街头。 “三两碎银？” 青砖漆瓦的江南街头，于那袅袅云烟之中显得有些倦意。 李如意踏着步履，独自走在街头。 街头行人绵绵，似乎依旧是李如意所熟悉的模样。 只是...只是....... 茫茫然，李如意走到了一间药房门口。 药房依旧如初，这是他这一年来，时常待的地方...... 李如意如意轻轻的推开了门。 吱呀~ 古朴而不重的药房大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郁而衰败的草药之气。 尘埃扬起，挥入李如意的鼻间。 李如意一怔，恍惚的望着药房之中尘埃满地....... “我不是刚走没多久吗？”李如意呢喃自语，“为何药房之中，积了如此多的尘土？” 记忆之中，他明明去往玉梳台前，方才来过。 可是为何，药房之中，却是数年无人打扫的模样？ 又一次，李如意觉得记忆被扬起的尘土割裂了梦境与现实...... 恍惚之间，李如意没再踏入药房之中。 他转身看向了街头，缓缓的坐在了门檐之上....... 不知为何，他闭上了双眼。 一道道声响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在心海荡起涟漪。 小桥流水，人言嬉笑，风吹叶动....... 各种声音，似乎将他面前的种种景象在心头绘起。 似乎哪怕闭着眼，他依旧能‘看到’街头的景象。 “我究竟是怎么了？” 渐渐地，李如意沉浸在了其中。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暗去。 闭着双眼的李如意，睁开了双目，却见街头漆黑一片。 一缕轻风徐来，吹过李如意的长发飞舞。 李如意恍惚间，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门檐，听着门檐传来的声响。 咚咚咚！ 没有由来的，李如意心中一落，好似向着不知处跌落了下去。 忽然，一点烛光在街头亮起。 那烛光靠近，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李如意抬头，见到了那烛光之后，是亓眉那无与伦比的绝美容颜。 她就这么望着他，也没有开口。 微弱的烛火随着风摇摇摆摆，烛光在她的脸上晃动个不停...... 良久，李如意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亓眉望着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无端的叹了口气，“夜里天凉，小心着了风寒。” 李如意一怔，点了点头。 沉默之中，李如意忽然对着亓眉指了指身旁的门檐，“坐坐？” 亓眉也没有想，一手提灯，一手提裙便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长风徐来，卷起亓眉身上的淡香，吹过李如意的鼻尖。 李如意不知所想，沉默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亓眉终于开口问道：“夫君，你到底怎么了？” 李如意脸上的笑容淡去，而后侧目看向亓眉。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感觉，感觉.......” 李如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他感觉，他似乎还有另一段人生。那段人生之中还有很重要的人。 那个人......不是亓眉！ 只是这样的话，他要如何说给亓眉听？ 李如意沉默了很久很久，这才苦笑了一声，看向了夜幕之中。 “亓眉.......” “嗯？” “当年，你为何会来江南？” “忘了。” “那......你是神仙吗？” 亓眉猛的一颤，转头看向了李如意。她从未在李如意面前暴露过修为，也从未对李如意提及，他为何会知道？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亓眉，“你是神仙，为何会嫁于我？我只是一个凡人。” 亓眉摇了摇头，低下了头去，“我也不知，似乎只是觉得宿命该是如此！” 她的目光之中，同样闪着迷茫。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半真半假的疑惑。 可是，不知为何，她在当年遇到李如意的瞬间。 便似乎感到抓到了一种心安....... 第337章 亓眉之眸 同样，在李如意的心中。 似乎也与亓眉有相同的感觉，若这天地皆是假的，可亓眉是真的。 只是李如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亓眉问出‘你是神仙吗’这句话。 好像当年，他与另一个人也说过。 你明明是仙女，为何会落到这半月山....... “神仙的性命会很长吗？”李如意又问。 亓眉点了点头，“很长！” 李如意想了想问道：“能否跟我说说做神仙的事情？或者，你的事情？” 亓眉将手中的灯烛轻轻的放在了一旁，她仰头望着天，悠悠开口。 “我自小便在亓家长大，天赋异禀。” “本可以在十岁那年便成为天人，可为了某些原因，我一直在压制着修炼的进度。” “十三岁那年，我废去了自己的修为，从头开始修炼。” 李如意一怔，“为何要压制修为，又从头开始修炼？” “想不起来了......”亓眉摇了摇头，想了好久，又继续开口道：“似乎是十六岁那年，我进入了晓命池。” “知道了自己的乃是仙人血脉，似乎那个不愿提高修为的原因，便与此有关。” 李如意张了张嘴，似乎觉得与亓眉之间的距离又遥远了起来。 亓眉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犹豫了良久，忽然开口道：“只不过，不知从何时起，我忽然发现了另一个真相。” 李如意问：“什么？” 亓眉显得有些孤单和萧瑟，她低着头，轻声开口。 “我发现，我身上的问题，似乎不只是仙人血脉那么简单.......” “更有可能，我是仙人转世！” 轰！ 仙人转世.......李如意忽然感到头痛欲裂。 茫茫然，李如意问道：“为何？” 亓眉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体内，似乎还有一道沉睡的神魂。” 亓眉的双眼之中似乎也有了一些迷茫。 忽然间，她似乎也感到了一种面前一切都不真实的感觉。 茫然间，她呢喃自语。 “我的这个发现，似乎让我想到了我不敢修炼的真正原因。” “我原以为，是有人想要我的仙人传承血脉。” “可看到这个真相之后，我忽然便觉得那些人并不是想要我的仙人血脉，而是在等着‘她’借我复生！” “在我察觉到这个真相之后，我似乎打算做些什么.......” “我打算做些什么呢？”亓眉忽然有些想不起来。 她呆滞了很久很久，而后又看向了天穹。 茫茫天穹，星光闪闪。 她带着无边的孤独，似乎这世间，只有她的夫君李如意一人而已。 亓眉蜷缩起了双腿，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凉夜茫茫，她只觉得有种孤独无依之感......可是明明，她在这世间，还有亓家，还有李如意。 为何，这一瞬间，她觉得他们都离她好远。 远到有些陌生....... 就好像，不会有人能够帮她一样。 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亓眉，似乎看到了亓眉身上的那种孤单之感。 亓眉转头看向了李如意，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低着头低声开口道：“我似乎记得，还有一个老人，对我很好。” “他似乎为我舍弃了很多东西。” “他说，会陪我去面对一切。可是........” “他却死了！” “他如何死的？”亓眉也想不起来了，“似乎是为了救我.......” 嗡！ 李如意脑海之中忽然又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个画面之中，似乎是他引出了一个‘祸首’，那个‘祸首’张开了巨口，欲吞噬所有人......其中便有亓眉。 只是，却有一个老人，将亓眉抛了出去....... 一种复杂感传遍李如意的全身。 同情、悲悯、愧疚... 那些莫名的情绪出现，压迫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逝，那脑海之中的画面又似乎被什么抹去了。 李如意张了张嘴，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亓眉望着苍穹，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忽然，她呼唤了一声： “夫君。” 李如意转头，“嗯？” 亓眉神色似乎有些低沉，她幽幽开口，“夫君，若你终有一天发现，我接近你的本意是借你而对抗什么......” “你会怨恨于我吗？” 李如意摇头，“为何是我？” 亓眉一颤，双目闪烁。 是啊，为何非得是他？ 似乎，她也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中，她孤独一人布局一切。 那一切的目的，真的只是对抗什么？ 亦或者是以借对抗什么为由，欺骗自己，走到他的身旁....... 一瞬间，亓眉陷入了茫然。 长风吹过，卷起被困于真假之下的错乱。 这世间，真真假假，或许也分不清眼前及所思，到底哪个才是真相。 “夫君......”亓眉凝望着李如意，眸中莹泽浮动。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出去看看。” “我想看看梦中的一些过往.......” 亓眉点头，“好，我在江南等你。” ...... 翌日，李如意辞官，远走他乡。 他只带了祁平一人。 两人，一马车，走出了江南，也不知要去往何处。 只是那马车走出江南之时，一位女子站在府院之中，望着天色。 她的眼中，似乎虚空之上有一面古朴而无边的镜子，正在摆弄而演算着一切。 “夫君......” ...... “公子，咱们去哪儿？” 驾着马车的祁平对着车中的李如意问道。 茫茫古道，祁平有些苦恼。 李如意只想要走走，却不知道要去何方.......他看着前方条条大道，犯了难。 李如意掀开车帘，望向前方。 忽然，李如意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祁平道：“祁平，你去过千归崖吗？” 祁平一愣，“好像去过，也好像没去过。” 李如意想了想，“千归崖之后，又一方万里横谷.......” “我们去万里横谷！” 似乎，他感到那万里横谷之中，有一人，可以勘破虚无！ 祁平一怔，苦着脸。 “公子啊，咱们就两个凡夫俗子。走进万里横谷，少夫人怕是得守寡.......” 李如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你去万里横谷，我就不去了。” 第338章 谷中仙人 万里横谷，古木连天。 参天巨树的枝叶遮蔽了天色，走在林中，只觉得有些昏暗。林中各种鸟兽之音此起彼伏，偶有凶兽之音响起，惊得群鸟升天。 祁平与李如意走在林中，小心翼翼的朝着万里横谷之中而去。 李如意终究还是自己也走进来了。 要祁平独自一人走入万里横谷，终究只不过是一句戏言。 “吼！” 一声惊天兽鸣响起，传遍林中。 祁平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却还是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公子啊，你跟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合？” 祁平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林中，一边对着李如意小声问道。 李如意瞥了祁平一眼，“什么意思？” 祁平有些无奈，“不然，您好好的家里不待，来这危险之地做什么？” “我还没成亲呢.......” 李如意哑然，沉默良久道：“等出去，我给你娶一房媳妇。” 祁平摇了摇头：“不要，我还是做公子的护卫吧。” “女人太麻烦了......” 李如意一愣，疑惑的看着祁平，“你为何会有这种感悟？” 祁平微微一怔，似乎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这句话。 忽然，他似乎有些恍惚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只觉得我之前似乎是伺候过某一个女人好几年。” “给她为奴为仆，可没少挨骂.......” “女人啊，还是太麻烦了！还是给公子做护卫好。” 李如意凝望着祁平，想了想，又看了看万里横谷的深处。莫名的，李如意的心中起了一丝退意。 “祁平啊......” “昂？” “小心祸从口出。” 祁平茫然地挠了挠头，“公子，为何说这个。” 李如意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万里横谷的林木实在是高大，遮蔽了天光，让树木之下的林中显得有些阴冷。 忽然，李如意和祁平的步履僵在了原地。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两人的心头凝聚，似乎有某种气息落在了两人的身后。 “公子.......我们身后好像有东西！” “嗯！” “怎么办？” “你回头看看，是什么！” “公子为何不看？” “我胆子小，怕被吓死......” 祁平一脸苦相，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敢回头，只是取出了一柄剑，以剑身为镜，照向身后。 那镜身倒映之中，一双巨大如灯的双瞳扫视着林中，带着阴冷。 祁平默默的收起了剑身，叹了口气。 “公子.......” “看到了什么？” “蛤蟆怕什么？” “怕蛇！” “如果......蛤蟆很大呢？” “那就不怕蛇了.......” “我们能跑的过蛤蟆吗？” “那得看蛤蟆有多大！” “有屋子那么大的话呢？” “必然是跑不过的！” “咱俩能喂饱它吗？” “怕是不行.......” 祁平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苦涩的开口道：“公子，我数三声，咱们一起跑。” 李如意回应：“好！” “一二三！” “......” “公子你怎么不跑？” “废话，谁跑谁死，我不跑！” “原来如此......那我跑，等它追我的时候，公子往另一个方向跑。” “别跑，它追你伸舌头就够了。咱们根本走不了。不过只要咱们站着不动，它就看不到咱们。” “好吧。” 于是两人在一只巨大的蛤蟆面前，站着不敢有任何的举动。 风吹林动，僵持了半日。 直到两个人都有些疲乏，却还是不敢挪动分毫。 终于祁平又一次开口，“公子，咱们这么下去，怕是会被熬死啊。” 李如意咽了一口口水，“我宁愿被熬死，也不愿意死在一只蛤蟆的肚子里。” 祁平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是过了许久，忽然祁平的脸色苦了起来，对着李如意喊了一声，“公子......” 李如意哭丧着脸，“我看到了！” 他们的面前，不知何时走来了一条巨大的蛇，那蛇妖吐着蛇信，冷冷的望着二人。 祁平问道：“这么大的蛇，蛤蟆应该会怕吧。” 李如意欲哭无泪，“咱们也怕呀。” 如同两人说的那样，在巨大的蛇出现之后，那身后的大蛤蟆猛的掉头就跑了。 可是，巨蛇却并未追去，反而一双蛇目紧紧的盯着两人。 “现在怎么办？” “跑！” 只闻李如意大喝了一声，猛的扭头就跑。 祁平见状，立刻朝着李如意追了上去。 “公子，等我！” 两人跑得极快，风在两人的耳畔呼啸。 巨蛇望着李如意与祁平两人的逃命，立刻昂起了蛇头，猛的扑向两人。 只一瞬间，便到了两人的身后。 忽然，一道霞光自万里横谷的深处冲天而起，化为流光转瞬而至。 那是一枚绿叶！ 绿叶的出现，仿佛带着无尽的浩瀚之力，冲过两人的身旁，便落到了巨蛇的身上。 轰！ 绿叶轻飘飘的穿过巨蛇的头顶，巨蛇浑身猛的一僵，而后便倒在了地上。 李如意和祁平猛的回头，看向了那枚绿叶。 那绿叶飘飘扬扬，化作了一道流光绕着两人飞舞...... 祁平疑惑的看着那枚绿叶，有些茫然，“我好像见过这枚绿叶.......” 李如意僵硬的看向祁平，一脸迷茫。 祁平回头，“它救了我们？” 李如意想了想，“应该是仙人出手救了我们......” 祁平想不通，不过却还是探手，摸向了那枚绿叶。 绿叶飘然落入了祁平的手中，忽然又爆发出了一道光芒。 光芒笼罩着两人，令两人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嗡！ 一道涟漪散开，光芒褪去。 待两人再睁开双眼之时，却发现已然不在原地。 面前是一处百花齐放的山谷....... 屋舍，溪流，药田，蜂蝶。 一眼望去，好一处宜人的人间仙境。 “这是哪儿？”祁平茫然四顾，神色不解。 李如意眼中泛起涟漪，“仙人的居所。” 似乎，如梦中的一样。 不远处，那一间屋舍之前，正有一女子提着水壶，为她种下的草药浇着水。 那女子出尘而淡然，仿佛身上流转着光芒。 她轻轻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浇水。赤足踏在花草之中，神色平静。 似乎感到李如意和祁平的前来，她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水壶，转头看向了二人。 第339章 再走一走 祁平在见到那女子看来的瞬间，随即僵在了原地。 “神......神仙.......” 只是，他明明未曾见过对方，为何竟然感到了一种熟悉？ 恍惚间，祁平低下了头去，双目之中尽是迷茫。 女子望着李如意和祁平二人，点了点头，“你们又来做什么？” 又来？祁平不解，他何曾来过？ 而李如意却在听到女子的话语之后，那种现实与梦境的撕裂感再次浮现在了心头。 又......他真的曾经来过？ 可那不是梦吗？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不远处的女子深深一拜，“仙人前辈，晚辈想要来解惑！” 女子点了点头，似乎也看出了李如意的意图。 “可曾解开？” 李如意点头，“解开了！” 在对方说出那一句‘又来作何’之时，他便已经解开了。 梦非梦！醒非醒！ 他心中依旧还有疑惑，却已然有了一些明悟。 “前辈，我该怎么做？”李如意问道。 真假皆是往昔，可往昔皆在脑海之中，他又如何分辨的清呢？ 女子似有所指，“真假皆是缘，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女子回头看向了自己所居的山谷景象，深深的叹了口气。 “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任它风吹。吾心不灭，天地何灭我？” 李如意一颤，神色愈发的清明了起来。 祁平茫然的看着公子与女子打着哑谜，挠了挠头，选择不说话。 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如意眼中闪烁着感激之色，“多谢前辈。” 女子点头，转身走向了小屋之中。 她轻飘飘的话语传入了两人的耳中，“今日之缘，可让你们在谷中留一个月，一个月后便要离开。” “再回来之时，他要给我为仆五十载！” 李如意答应，“好！” 一旁的祁平闻言一怔......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祁平委屈地看向了李如意，“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如意扬眉一笑，“意思就是，我把你卖给了前辈五十载！” 祁平脸色一僵，欲哭无泪，“我总共才能活多久啊.......” 李如意戏谑的笑了笑：“谁让你之前口无遮拦！” 口无遮拦什么了？ 祁平不解，忽然想起之前他说‘女人麻烦’之语，顿时愣在了原地。 良久，祁平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公子，难不成真有前世今生之说？” “咱们前世便来过这里？” 想了想，祁平又神秘兮兮的问道：“公子，你莫不是想起了前世之事？” 李如意叹了口气，没有多言。 前世今生吗？ ...... 李如意与祁平就在这仙人山谷之中住了下来，只不过两人都没有靠近那屋舍。 只是在屋外以天地为居。 几日下来，李如意脑海之中那错乱的记忆，似乎也正慢慢的变得清晰了起来。 似乎这山谷之中，是天地都无法触及之处。 只是还有许多不得解，他自己都分不清。 而在祁平的眼中，李如意也在慢慢的变得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 “公子，你该不会也要做神仙吧？” 祁平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带着不安问道。 李如意侧目，“我做神仙有什么问题吗？” 祁平有些碎碎念，“公子做了神仙，性命就会长许多，祁平老的快，怕是护不了公子太久。” 李如意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那谷中仙人女子走了过来，对着祁平指了指，“去山里捡一些兽肥来。” “好嘞。”祁平脱口而出，站了起来又是一愣。 他想了好久，还是没想明白自己这答应得这般爽快的缘由是什么。 想不通，他便也懒得想了。 扭头便朝着林中而去....... 待祁平离开，仙人女子这才缓缓的坐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她凝望着李如意，“你想问什么？” 李如意犹豫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前辈，真与假如何分辩？” 仙人女子反问：“为何要分辩？” 李如意低头，“看不清真假，便会沉沦其中。” 仙人女子摇了摇头，“你觉得困你的是真有假？” 李如意疑惑，“难道不是？” 仙人女子抬手摆了摆自己的裙边，以裙边盖住了双足。 “或者困你的，是身边人？” “身边人？”李如意不解。 仙人女子抬起手，将一勺水摆在了李如意的面前。李如意看向水中，却只见自己的倒影。 仙人女子这才继续开口：“世人照镜，皆见自己。” “可若是镜中人与镜外人不同，则终归不祥.......” “它想要归于自然，何尝不是想要救镜中人？” “天道以苍生困它，它想借你之手救苍生。从始至终，困你的，也是苍生。” 李如意一怔，茫然望天。 “我该怎么办？” 仙人女子笑了笑：“不若便随它，见一见这世间人？勘破万相，救人与救己又有什么区别？” 李如意陷入了沉思。 霞光照在李如意的身上，为他的长衣披上了一抹淡然。 良久，李如意释怀的笑了起来。 “晚辈明白了.......” 原来，它并未想害我...... ....... “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 祁平看着李如意，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万里横谷，带着不解。 李如意笑道：“不然呢？你还想捡兽肥？” 祁平不自觉的抬手放在鼻尖，闻了闻，而后疯狂的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觉得江南好。” 他只是不明白，李如意要来到这万里横谷。 可待了没几天，便又要走。 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却又觉得李如意什么都做了。 搞不懂，便也懒得想了。 祁平又问道：“我们还要去哪里？” 李如意目光看向了江南方向，沉思了良久，“再走一走，便回江南吧。” 祁平点头：“也好，再去哪儿？” “凤鸣江！”李如意道。 祁平脸色又是一苦，委屈巴巴，“公子，您这思绪是不是太跳了？” “我以为的走一走，就是随便逛逛。” “您这一逛，直接横跨了半个天下......” 李如意摆手：“走不走？” 祁平无奈，“走呗，公子去哪我去哪儿。” “等我再把马车买回来，也不知道那奸商会不会宰我们......” “话说，要是夫人知道咱们把马车卖了，她会不会骂我？” 第340章 行世一生 祁平找到了进入万里横谷前把马车卖掉的商家，多花了二两银子，才把马车买了回来。 气的祁平一路上大骂奸商。 李如意却似乎格外的平静，他只是坐在马车之中，透过车窗，望着外头的景色。 祁平坐在马车前，赶着马车，时不时的与李如意说上一两句。 马车赶去的方向，自然便是凤鸣江。 主仆二人相伴，倒也不觉得孤单....... 累了两人便在马车之中休息，醒了便又继续赶路。 “无需着急赶路，见见路上的风景也好。”李如意说。 祁平口中虽然碎碎念，但还是凭着李如意的意思行事。 这年，马车走的很慢。 路上的风景，便也格外的细致....... 祁平不懂李如意到底在看什么，但是他却愿意陪着李如意行走于天下。 慢慢的，也不着急。 这年，马车走了很远。 路上的风景，也格外的多....... 李如意望着一幕幕的风景，似乎沉浸在了这片天地的景色之中。 茫茫然，也记住了许多。 万里横谷到凤鸣江不远，对仙人而言不远，可是两人赶着马车却还是走了一载。 这一载，李如意似乎沉静了不少。 就连祁平也沉着了很多....... 一年时间过去，两人终于绕过了万里横谷，走过了千归湖，到了凤鸣江畔。 凤鸣江畔，也没有凤鸣。 “祁平，你知道为何凤鸣江叫凤鸣江吗？它明明也没有凤鸣.......”李如意望着凤鸣江，对着祁平问道。 祁平咧嘴摇头，“我哪知道，公子知道？” 李如意也摇头，“我也不知道。” 祁平想了想，“或许是曾经有凤鸣吧.......” 李如意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或许如此。” “走吧......”李如意转头上了马车，对着祁平开口道。 祁平也坐上了马车前，“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李如意想了想，“璃阳吧。” 祁平问：“璃阳之后呢？” “或许万仙州，或许北域，或许......我也不知道。”李如意摇头。 祁平哑然失笑：“公子是想要走遍天下吗？” 李如意点头，“正有此意！” 祁平回头，“公子，不若我们直接去最远的北域，再往回走，沿着天涯到万仙州，再去璃阳，最后回到江南？” “这般赶路，合理许多。” 李如意双手摩擦了一阵，像是仔细考虑了许久，然后答应：“那便按你说的来。” “得嘞！”祁平挥舞马鞭，赶着马车朝天涯而去。 马车前行，卷起了尘土。 天涯路远，也不知何年能够归去。 随着马儿的步履之音，祁平的话语悠扬...... “公子，等我们走遍天下，回到江南之时怕是都老了......” “夫人可就真守了活寡！” 李如意笑语吟吟：“人活一世，若不见见山川流水，死去岂不惋惜？” 祁平摇头：“人活一世，若成了负心人，岂不招人骂？” “不过啊......”祁平又是开口，“只要公子想，那祁平便随公子走便那天下。” “我总觉得，公子不是凡人。” “看路......” “好嘞！” 这天下很大，凡人走遍世间，一生又岂够？ 祁平曾戏言，从万里横谷到凤鸣江几乎横跨了半个天下之语只是戏言。 与欲从凤鸣江走到北域相比，走过的路，不过只是短短之程罢了。 凡人之步，万里需要半载。 走遍天下，又岂止百万里？ 这一走，便是十年！ ...... “公子，前面便是北域了。” 十年路遥，祁平的脸上积上了许多风霜。 李如意那青涩的脸上，也有了一些成熟之态。 两人走在一处山巅之下，祁平仰头看向了山巅之上的白雪。 他笑着对李如意开口：“前面那高山连横，便是北岭。” “北岭阻断北风入世间，翻过北岭，便到了北域.......” “传言一入北域，便见不到什么人了。也见不到什么风景，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祁平紧了紧衣襟，似乎感到了一些寒意。 李如意仰头望着远处的北岭，开口问道：“北域那边，是什么？” 祁平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听闻是妖域。” “妖域嘛，自然都是妖。不过也没人去过，听闻即便是仙人也走不进妖域，更何况我们凡人。” 李如意点了点头，“去北岭看一眼北域，我们便走吧。” “好！” 祁平下了马车，掀开车帘，“马车上不去，只能咱们走上去了。” 李如意下了马车，祁平将马车拴在一旁。 两人朝着北岭便登山而去。 北岭自然是不好走的，哪怕只是登上北岭，李如意与祁平也走了足足半月有余。 一上北岭，目光眺望向北岭之后。 风雪吹摇，那茫茫一片，也不知道其中又有多少人烟....... 风雪吹来，吹动着两人的长衣，裹着无边的寒意。 李如意的目光看向北域，又望向了北域深处。 不知为何，他张了张嘴，呢喃自语：“小狐狸.......” 祁平闻言一怔，“什么小狐狸？” 李如意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走吧......” ...... 走下北岭，驾起马车。 两人又继续朝着世间而去......那欲走遍世间的初衷似乎也早已忘却。 只是想要走遍世间....... 一路行世，也不知道换了多少车，走了多少路，又走了多少年...... 时光过去，主仆二人似乎都有了一丝老态。 他们走过万仙州，去了璃阳。 在那行路的岁月之中，李如意的两鬓有了斑白，似染上了风霜。 祁平脸上的朝气也已然不见。 当两人又回江南之时，似已物是人非...... 又至冬时，江南满是雪白。 “我们走了多久？”李如意疲惫不堪，对着祁平问道。 祁平一身褴褛，眼角布满了皱纹。 他想了想，似乎又想不清，“公子，怕是有数十年了......” 祁平指了指那伴随他们走遍天下的马儿，“就连它都老了.......” 李如意看向了老马，沉默了好久好久。 这时，他似乎也忘了自己究竟想要寻找什么...... 只是，他要见的天下景色，早已看遍。 “只是要找什么呢？”李如意茫然自问。 他已经老了，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去走一遍时间，似乎有些不甘，却似乎也只能如此。 “回家吧......” 祁平点头，“好，也不知夫人怎样了？” 夫人......李如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没有言语。 马车走入江南，回到了那府院。 吱呀...... 院门被人打开，走出了一人。 那人容貌未变，只是归来之人却已然不似当年...... 走时是少年，归来却已老。 第341章 似杀非杀 是江南，非江南。 江南烟雨化飞雪，细步阑珊，满头白絮。 是昨年，非昨年。 昨年柳叶落归尘，一地寒蚕，遍身泥浊。 江南那药房门口，祁平望着寂寥的街头，闭目枯等。似乎在等着那消失的公子有一日能够归来。 只是，已经过了太久。 似乎是一载，又似乎是两载？ “祁统领，外敌已经除尽，咱们该回朝了......”一位天人将领走到了祁平的身旁，对着祁平开口。 外敌已除尽？ 是啊，外敌已除尽。 那些外敌，哪用得到他们除去。本身他们便早已修为尽失，不过是将他们找出来而已。 “该回朝了吗？”祁平脸上带上的风霜，转头看去，神色萧索。 将领点头，“该回朝了。” “凤鸣渡传来消息，凤鸣江彼岸似乎有些异动，或许将有大战。” “且，琉璃境即将归回遥观天下。” “璃阳在准备应对琉璃境回归遥观天下的大变故了.......” 祁平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药房，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沉默良久，祁平开口道：“你们回朝吧。” “我在这里等公子.......” 众将双目闪烁，久久未语。 却还是有人上前，对着祁平一拜：“统领，不若先回璃阳，在璃阳等公子归来。” 祁平猛得回头，双目之中带着一抹说不清的苦涩。 “回璃阳？我如何回得去？” “我与公子一起来的，如今公子不知所踪，我如何回去璃阳？我如何面对陛下？” 众将默然，望着这江南，竟有些难言。 是啊，他们又有谁有颜面回到璃阳呢？ 他们又有谁能够面对那位人皇，谁能面对公子的妹妹？ 只是为将者，不敢隐瞒军情。 总要有人去做那令人记恨的事情....... 一位将领深深的望着祁平，而后猛的一咬牙，颤声道：“回朝！” 他蓦然转身，朝着江南之外而去。 众将跟随。 江南的这小城的药房之外，唯有祁平不愿离去...... ...... 璃阳街头，热闹非凡。 如今外敌已除，人们眼中带着欢喜。 而斥候来报，璃阳禁军将在今日班师回朝。人们早早的便涌在了璃阳街头，等着禁军归来。 从璃阳城头至璃阳宫前的高阶前，十里人潮，满城空巷。 那璃阳城外，一身皇袍的慕称心早早的等在了城楼之下，目光之中带着喜悦。 她口中似乎在念念不休，好似做着什么准备。 天边，卷起了尘土。 浩浩荡荡的禁军朝着璃阳而来...... 那气势恢宏，声势震天。 只是，那禁军在距离璃阳城遥远之处便停了下来。 唯有数十人走向璃阳....... 那是一位位天人将领，当他们走到璃阳城外之时，沉默着望着迎接的文武百官。 噗通。 一位将领跪在城外，紧接着一位位将领皆在城外跪地不起。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迎接的文武百官和璃阳百姓望着班师回朝的将领们，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慕称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双目似乎想要众将之中找到什么。 只是却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慕称心双眸颤抖，迈开步伐走出人群。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一位将领之前，话中带着乞求，轻声问道：“哥哥呢？” 那将领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公子带军困守璃阳，不慎被敌引入阴阳彼岸。外敌已除，公子不曾归来。” 说着，他将当初从那花甲之人的外敌口中所问的一切，都记录下来的玉简，递到了慕称心的面前。 慕称心双手颤抖，接过了那玉简。 玉简流转光芒，将所记录的一切，都流转到了慕称心的耳中。 “他死定了。琉璃镜被补齐，阴阳彼岸终将归为一至。” “他是这天地唯一不可被修补的意外。他的存在，将会让阴阳彼岸永远无法同步。” “阴阳镜欲同步阴阳两岸，唯有将他困在镜中。” “它将为他单独演算一段往昔，骗他在镜中做一个凡人，加速镜中的演算。当他死去，阴阳彼岸就会变得同步。” “而那些与他相关的一切，都将被抹去。” “包括所有人记忆之中，关于他的一切.......” 花甲老人曾经的话语响毕，慕称心陷入了悲戚。 “原来，是这天地要抹去他！”慕称心呢喃自语，仰头望天。 “就像他从小到大一样.......” “命劫从未消失！” 李如意小时候，天地排斥他这个人间的异类。赐他命劫，欲让他死在命劫之中。 而如今，命劫消散。 可命劫也未消散，它还是想要抹杀他....... 它是天，它想要抹杀一人，谁能抵挡？ 亓眉借此为局，以自身入局，来设计李如意，谁又能防得了？ 阴阳镜为了同步镜子的内外，在抹去李如意后，也将篡改苍生的记忆。 让他......从未出现过！ 慕称心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我们如今不是还没有忘记哥哥吗？说明他还没有死去。” 她笑的很淡，可那笑容却还是落在了众人的眼中。 只是在众人的眼中，她笑得并不好看。 “只是，它为何一定要同步阴阳彼岸呢？”慕称心又问。 “阴阳镜破碎无数年，这无数年里，内外的偏差何等大？它真的能同步吗？” 慕称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琉璃境即将重归遥观天下，那个时候，若是镜内镜外所不同之人，会如何？” 众人忽然醒悟。 是啊，琉璃境即将重归遥观天下，届时，阴阳彼岸将合二为一！ 那时，回归遥观天下的，是镜内还是镜外？ 若是同步，则只有一个琉璃境。 若是不同步，则会有两个琉璃境！ 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变故？ 两个不同的琉璃境归回遥观天下，无法同步...... 一位文官双手猛的一颤，不由得脱口而出，“所有偏差会在合二为一时，成为无法相融的诡异......” “那将是整个琉璃境的又一个浩劫！” 慕称心轻轻的笑了起来，转身朝着璃阳宫走去。 它并不是想要杀死哥哥，而是想要将这隐于暗中的浩劫告诉哥哥，并让哥哥在琉璃重归遥观天下之前寻出解决之法。 这片天地，唯有哥哥可以行走于阴阳两岸。 这片天地，唯有哥哥与它有牵绊。 它能求的，只有哥哥....... 第342章 大世将至 世间数载，镜中已过甲子。 李如意白发苍苍的回到江南，看着容颜依旧的亓眉，沉默了好久。 只是，似乎那岁月的洗礼，让李如意平淡了许多。 亓眉望着有些苍老的李如意，不知为何有些复杂，“你老了。” 李如意淡淡的笑了笑，“可你却容颜依旧......” 一旁的祁平望着隔空相对的二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牵起那匹陪他们走遍天下的老马，去往后院之中。 留下了公子与夫人二人。 李如意捋了捋自己的苍白长发，深吸了一口气。 “聊一聊？” 亓眉猛的一颤，呆滞地望着李如意。 良久，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并未进入府院之中，而是转身朝着那街头的药房而去。 数十年未曾归来，药房早已衰败不堪。 那窗纸在风霜之中，化为了尘土，四面透风...... 两人推门而入，望着这四面透风的药房，沉默了许久。 李如意疲惫不堪的走进了药房之中，看着药架之上的满是尘土，轻轻的笑了起来：“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老先生便说他的愿景是：但愿架上药生尘，何惜架上药生尘。” “如今，他倒是如愿了。” 亓眉怔怔地望着李如意的背影，恍惚开口：“你理清了？” 李如意点头，“走遍这世间，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镜内镜外，总是有些差距的。” “走得越远，看得越多。便在那交错而记忆之中，理清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它给我的。” 亓眉不解，“它没有夺取你的本来记忆？” 李如意摇头：“没有！” “为何？”亓眉颤声问道。 它既然想要让李如意沉入其中，为何又不抹去他在镜外的记忆？ 李如意叹了口气，“因为它从未想要让我死在这里！” “它只是想要以此逼我走遍这世间，借我分清镜内镜外记忆所行之路，来看清镜内镜外哪些不同之处.......” 亓眉闭上了双眼。 是啊，它也同样未曾抹去她的记忆！ 它编造了一段谎言，却不是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想要让李如意死在其中。 可它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呆立的亓眉，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可分清？” 亓眉深深的看着李如意，而后摇了摇头。 她分不清，或者不愿分清....... 李如意笑了笑：“其实你早已分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只不过你不愿认输罢了。” 亓眉转过头，看着江南的街头。 “真的分得清吗？梦做久了，谁又分得清是梦真还是醒更真？” 这梦中，她又何尝不是真的等了李如意数十载？ 李如意默然，站了好久。 他走到了药房门口，又重新坐回了他曾经常坐的门沿上。 亓眉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两人坐在一起，似乎真如夫妻一般...... 听着江南的小桥流水，李如意转头问道：“所以呢，你的布局，便是借它杀我吗？” 这是李如意至今未曾明白的。 若要借镜同步为局，她何须自己入局？阴阳镜的演算，即便没有她，自然也会给出其他的假象。 李如意想了想又问道：“或者说，你说的仙人转世......” “是真的，还是它按我的记忆，所给你的创造的假记忆？” 亓眉闻言扭头看向了李如意，“你觉得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 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真的。” 李如意一愣，并未说话，而是听着亓眉继续开口。 而亓眉也果真继续说道：“还记得在晓命之境中，我经历的一切吗？” 李如意点头，“记得。” 亓眉沉默良久，又继续开口道：“我原以为，先祖解开了我在知否洞天之中的所经历的一切缘由。” “我以为，知否洞天的仙君是为了以我的仙人血脉之力。而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当我离开晓命池后，我便发现，我的体内还有一道无上的仙人神魂！” “她在沉睡着，可终将会醒来。”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知否洞天或许并不是想要我那一点可怜的仙人传承血脉。” “而是因为我是仙人转世！” 李如意开口问道：“为何？” 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曾与你说过，遥观天下的十三重天上，原本有天宫，天宫之上有仙人。” “只是因为一场远古的大战，天宫陨落，仙人不知去向。” “而今，天下出现了仙人转世的神魂。” “可想而知，一个大世将要来临。” “若我是其中一位仙人的转世，我的存在将是知否洞天的立足于这个大世的底蕴。” 李如意恍然顿悟，开口问道：“所以你对我的布局，与此有关？” 亓眉回头，平静的望着李如意，轻轻颔首。 她继续开口道：“我能感觉到，当她苏醒的那一刻，我将成为另一个人。” “因为我本是仙人血脉，所以在她苏醒之时，我不会死去。可她却能将我的一切过往抹去，以得无垢心。” 这一点，与徐羡渔不同。 徐羡渔体内的仙人神魂苏醒，徐羡渔将消散。可亓眉乃是仙人血脉，不会在神魂苏醒时死去。 不过，那复苏的仙人，会主动将其抹去。 说起来，结果并无区别。 仙人不会允许自己的过往有异，哪怕是转世身，所以她还是会主动将其抹去。 亓眉轻轻的笑了起来，“可是我总不能让她轻易如愿，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即便能将我抹去，也不得安宁！” 亓眉的神色之中有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仙人不是无垢心吗？那我就让我心中有垢！在她的转世之躯上，留下一道她无法抹去的痕迹。” 亓眉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笑着问道：“李如意，你说，我与你在此的一世夫妻，能否在我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若是我还怀了你的孩子，她该有多大的怒火？” “或许她还想杀你泄愤，可寻了半天，却见你已经死在了这镜中，她该有多羞愤？” 这便是亓眉真正的布局！ 在知道自己乃是仙人转世之后，阴阳镜也就不重要了。 第343章 一点霜华 这个布局之中，既有对抗自己身为转世的仙人，也有赢了李如意一棋的布局。 按照她的预想...... 她会在这镜中，与李如意一世夫妻。甚至有可能为李如意诞下一子一女。 那个时候，即便她转世的仙人神魂苏醒。 也为时已晚了！ 仙人想要抹杀她，却无法抹去这些过往。 仙人想要杀李如意，可那个时候，李如意早已死在了镜中。 一石二鸟之策，便是她对抗知否洞天的谋划，也是她赢李如意一棋的布局。 只是，她虽然猜到了阴阳镜的一些谋划，却没有算出阴阳镜的初衷。 而这一世夫妻，也不过是名存实亡！ 这段过往，也并非不可磨灭.......或许对李如意而言是如此。 可对于亓眉而言，等了数十载的过往。是否已然达成了她的目的？ 这段过往，当仙人神魂苏醒时，能否做到不被抹去？ 亓眉不知，李如意自然也不知道。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你......” “输了！” 亓眉没有看向李如意，只是望着苍穹，幽幽开口：“让我知道，我输在何处。” 李如意站了起来，抬手一指苍穹。 “它......从未想过杀了我。” 它，自然是阴阳镜！ 亓眉知道，只是不解，为何会如此。 李如意望着苍穹，轻轻的笑了起来，“我是生在这方天地之中，唯一分不出镜内与镜外之人。” “同样，也是唯一能够与它有牵绊之人。” “这片天地即将回归遥观天下。届时，阴阳两岸相悖的一切，都将成为天地重归遥观天下而无法融合的诡异......” “那将是一个从未有人知道的浩劫。” 就连先生他们，都未曾察觉...... “可是它知道，它不忍在它眼中诞生的生灵们死在那场浩劫之下。” “它更知道，阴阳镜破碎以来，阴阳彼岸所形成的偏差已然太大了。大到它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 李如意话语低沉，“于是，它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在重归遥观天下时，让镜外之人重归，让镜内之人死去！” “要么，让镜内之人重归，让镜外之人死去！” 阴阳彼岸，两个天地实则只是一方天地。 可是又因阴阳镜，而在两方皆有人活在其中....... 回归之时，阴阳镜再无法笼罩这片天地。两方天地的人，将在回归时产生相悖的诡异。 故而，只有一方天地之人能够活下去！ 李如意话语悲伤，“它为我而编下的谎言，从来不是想要我沉浸在其中。” “它只不过是想要告诉我.......” 李如意回头看着亓眉，惨淡的笑了一声。 “......阴阳两岸，皆是活生生的人啊。” 长风吹过李如意的面颊，带着那无法抉择的千千结。 “它给我在镜中一生，便是想要告诉我，镜中的一切，也是真的。” “它无法取舍，所以让我也无法取舍。” 他本只是活在镜外一生，而阴阳镜也给他了活在镜中的一世。 “它想以此来让我找出两全之策。”李如意说着。 找出一个，既能让镜外人活着，也能让镜内人活着的两全之策！ “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天地啊.......” 亓眉低眉，久久未语。 原来，这镜中一世竟是因为如此。 原来，那面镜子，与李如意早已有了这么深的羁绊。 想来可笑，知否洞天之人，竟然还想要夺取阴阳镜？他们如何知道，这面镜子早已只属于一个人。 亓眉开口问道：“你想到办法了吗？” 李如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般天地浩劫，他又如何想得到办法？ 亓眉低语，“一世空忙，你我皆输了！” 她知道，李如意如今再也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终将在那转世仙人苏醒之时，而被磨灭。 而李如意若是解不开这阴阳两岸苍生的浩劫，也将在这镜中，因为她的布局而道心受阻。 是她带他进来的镜中。 他如今已经融于这段时光，解不开，他如何能够道心无缺。 要知道，这镜中天地...... 也是他家。 带他走过第一次往生盘往复的之人，正是他在这片天地之中的娘亲。 同时，这天地之中，还有一个他的妹妹！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亓眉，心中复杂，却还是摇头道：“我帮不了你！” 亓眉展颜一笑，“是因为徐羡渔吗？” 李如意点头，“是！” 亓眉转过头去，神色如常，“你方才问我，我的仙人转世记忆，是真的还是它借你记忆给我的。” “这么说，你身旁还有一位仙人转世。” “看来就是她了.......” 李如意张了张嘴，对于亓眉的聪颖，他从未有过小觑。只是通过一句话，她竟然猜出了徐羡渔也是仙人转世。 亓眉又问，“那她的转世之劫，你会帮她吗？” 李如意点头，“若我活着，自然如此！” 亓眉不再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有些羡慕，似乎又有一些落寞。 徐羡渔有李如意，还有凤鸣渡，还有家人。可她谁都没有，唯一一心照料她的老人，也死在了李如意的坑杀之下。 她与李如意之间的仇很大。 李如意杀了她的依赖，她害死了李如意的舅舅。 这解不开的仇，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可笑。只是可笑的是什么呢？ 亓眉沉默良久，忽然对着李如意开口。 “李如意，我还没有输！” “不输于你，也不会输给那将要苏醒的转世仙人。” 李如意一怔，忽然看到亓眉在自己面前模糊了起来。 “我们还会再见，那个时候，或许我已经不是我了。”亓眉的话语在李如意的耳畔渐渐地变得虚无。 “但我终究，还是会赢你一次！” 李如意恍惚地陷入了沉睡...... ...... 世间玉梳台，银月高挂。 一块奇缘石发出了涟漪，紧接着，亓眉踏步而出。 她一身白色长裙，显得文雅而缥缈。满头长发散于身后，似有些凌乱，却又不失精致到彷若天造的柔美。 月辉落在她的头上，照得她的面色有些苍白。 她赤着足，提着长裙。月辉之下，那双腿如白玉般细腻。她目光不知看向了何方，似乎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孤寂。 长风徐来，吹过面颊。 抬手掠过眼角，指尖有些冰凉....... 第344章 错乱之时 寒冬飘雪，江南的青砖漆瓦之上又盖上了白色。 古香古色的江南城中，飘扬着飞雪。 池畔溪沿，又舔白衣。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寥寥，融于那飞雪之中，散于天地之间。 待李如意又睁开双眼，却不见亓眉。 李如意垂着头，沉默了好久好久....... 亓眉终究还是未曾害他，也未曾对他做什么，而是在他的心神之上留下了一个东西。 她说，她不愿服输。 可她知道，她还是输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却不愿在李如意再见她之时......会输给另一个‘她’。 故而她在李如意心头种下的，赫然便是她的... ......一线命魂！ 耗尽一切，种下的命魂！ 李如意知道，自己永不可能再忘却亓眉。 而亓眉......终究还是赢了一棋！ 只是，往后这世间，还会有亓眉吗？ 江南的景色依旧，却带着说不清的繁绪，于那风中飞飞扬扬...... 年迈的祁平寻来，见到只有李如意一人时，微微有些疑惑。 “公子，夫人呢？” 李如意摇头，“走了。” 祁平愣了好久，点了点头：“也是，夫人是神仙，我们都老了。她自然要走。” 见李如意没有说话，祁平便笑了笑：“公子放心，祁平不会走。” 李如意垂首，“你又能去哪？” 祁平默不作声，只是扶起了还躺在地上的李如意，将其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祁平哪儿也不去，守着公子便好。” “只是，公子啊。我觉得是你对不起夫人。怎么说人家也等了你数十年。哪怕人家是神仙，可这数十年不也是这么挨过来的吗？” 李如意手轻轻一颤，没有多言。 祁平又问：“公子，咱们接下来如何？” 李如意摇头，“不知！” 祁平的眼中，只是如何度过这一生。 可在李如意的心中，还未曾寻出那阴阳两岸终有一方要溟灭的劫难解法。 只不过，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他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天人，怎么解的开这种浩劫？ 人力有穷时，他也一样。 “那还要去走天下吗？”祁平又问。 李如意还是摇头，“不去了，走不动了。” 祁平望着李如意满头白发，看着李如意那苍老的面容，笑了起来，“也是，公子都老了。” 李如意起身，走到了药房门口，望着街头那些他早已不认识的人们，沉默了好久好久。 终于，李如意还是问了出来。 “祁平，你说若是你在照镜子之时，镜中的你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他将要死去，你会如何？” 祁平一愣，“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让你说就说！”李如意闭眼。 祁平无奈的想了想，“那镜子之外的我会死吗？” “不会！”李如意摇头。 祁平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死就死呗，镜子外的我不死就好了。” 李如意睁开了双眼，回头看向了祁平。 他看着在这镜子之中陪了他一世的祁平，呢喃开口。 “可我不想你死.......” 祁平猛的一颤，呆滞地望着李如意。 良久，祁平笑了起来，“公子又打哑谜。” 他回过头，脸上积满了皱纹，却显得极为平静，“祁平年长公子不少，自然是要走在公子前面的。” “生生死死，这世间谁不是经历这些？” “公子何须介怀？” ....... 时光过去，又是几载。 李如意和祁平都未曾再回到府院，而是待在了药房之中。 祁平的老态之意愈发的浓郁。 而那匹陪着他们走遍天下的老马，也已然死去了。 风入寒屋，也不知是在悲鸣着什么，总是发出一阵阵呼啸之音。 李如意一直望着街头，神色愈发的迷茫。 “公子......”祁平走来，做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道，“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小女娃吗？” “哪个？”李如意回头。 祁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想了好久，才说道：“就是那个你为她娘亲看病的那个。” “她如今都老了，她的玄孙都降世了。” “是吗？”李如意有些迟钝，不过却还是笑着开口道，“这是好事啊。” “只是，那小女孩自己却死了。” 祁平碎碎念，“她明明比咱们还小，却死在了咱们前面。” 死了......李如意一阵恍惚。 是啊，死了是常理。 可是李如意却觉得哪里不对。 忽然李如意站了起来，呢喃自语，“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何琉璃境还未重归遥观天下？” “镜中时间，与镜外不相等？”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镜中也是真实的天地，不可能会与镜外不同....... 即便是它也不可能做得到！ 唯一的解释...... “假的，这一世是假的。”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 “是它为我演绎的梦境.......” 镜中镜外的时间若出现偏差，唯一的解释就是阴阳镜在为李如意演算时间。 他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一段人生，不在长河之中，还能有什么解释？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李如意笑了起来，看似有些不正常。 祁平看着忽然有些神经质的李如意，顿时困惑不已。 “公子你怎么了？” 李如意回过头，看着年迈的祁平，笑了起来，“你不用死了，所有人不用死了。” “我竟然忘了，她根本无法在阴阳彼岸待那么久。” “可她还是待了那么久！我竟然没有想到！” “这个梦中，只有我和她是真的。” “它骗了我，也骗了她。” 祁平怔怔的望着李如意，却不知为何公子忽然发疯。 李如意望着祁平，开怀道：“还不明白吗？阴阳彼岸的时间是一样的，不可能会出现偏差。” “可如今过了数十年还没有重归遥观天地，则证明这里时间，不是阴也不是阳！” 李如意碎碎念，掉头走出了药房。 “这里不是阴面，也并非是阳面......那这里是哪里？” “我明白了，这是镜子里。” “第七次往复......” “当初，我根本就没有走完第七次往复。离开了一段时间，它又把我带进来了！” 祁平望着李如意的远去，有心去追。 却忽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开始朝着时间的上游而去。 他......正变得年轻！ “公子.......” ....... 李如意走在街头，一步一步。 似乎有一些东西正在他的心头苏醒，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 他呢喃自语着，一边往前走，又似一边后退。 所有的一切，皆开始变得虚无....... “它笼罩着天地，自身便在天地之上。当初亓眉他们进来，首先进到的不是阴面，而是镜子里！” “那个不可知之地，就是它本身！” 第345章 重归天地 “亓眉根本不可能在阴面活数十载。” 李如意往前走去，街头的一切往后退去。 可时光却似乎开始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走去。李如意越往前走，便似，越往高处走。 他继续自言自语着：“这片天地之中，我是唯一一个分不清阴阳两岸之人。” “可同样，这片天地之中，我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行走在阴阳两岸之人！” “唯有我，能走到它的面前.......” 李如意长发的苍白褪去，慢慢的变回了青色。 他往前走去，走出了江南街头。 身后的江南开始变得虚无，而他的脚下，则出现了往昔的一幕一幕。 那年...... 一个小孩问着娘亲，“娘亲为什么要点灯？” 那妇人看着身旁的孩子，语重心长的开口。 “为了让找不到家的孩子，能够回家！” “如意，你是这世间，唯一能带迷路的孩子找到回家路的人.......” 那年..... 夫人斩去了小孩身上那道被天地所困住的宿命！ 那年...... 那小孩失去了自己的娘亲。 那年....... 少年离家远走他乡之时，从娘亲的梳妆台上，带走了一面镜子！ ...... 李如意的眼中愈发的清明，他轻轻的笑着。 “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娘亲，你是否早已知道这一切？是谁将那面镜子放在你的面前，是父亲吗？” 父亲......这是李如意第一次提起这两个字。 似乎在那陌生的两个字上，带着太多的神秘...... 自己的仙纹，自己的九盏灵台。 自己身上的......仙人血脉！ 李如意停了下来，望着脚下那虚无之中的一幕幕，看着当年的自己，亲手将娘亲的遗物，放入了自己的包裹之中。 “点灯人.......带迷路之人，找到回家之路！” “原来，答案一直就在我的身上。” 李如意继续往前走去，所行之路过的周围，皆是他这些年来的经历。 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似乎，他能看到了一方世界。 可那一方世界，被困在了一面镜子的阴阳之力两岸....... 他继续往前走着，似乎走到了一江畔。 那条江很大，大到不知蔓延至何方。 可他似乎又凌驾于这一方天地之上......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黯淡了下来，他的眼中唯有一道光芒。 那道光芒来自他的怀中！ 一面古朴而玄妙的的镜子，悄然飞到了他的面前。 那面镜子之中带着一抹仙韵，不知源自何方，也不知源自何年。 “原来，娘亲早就为这世间找到了答案！”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镜子，笑了起来，只是眼中却有泪....... “那个答案，就是我！” 他轻轻抬手，抚摸上了那面镜子！ 嗡！ 一道涟漪散开，周围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长河之中。 李如意望着手中的镜子，笑着看向脚下。 那画面之中，娘亲的笑容依旧。 她看着身旁的孩子，却似乎又在看着他....... 李如意对着那人深深一拜，“娘亲，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唯一能让阴阳彼岸之人都活下去的办法，就是...... 像他一样！ 需要有人将所有镜中之人都带过阴阳彼岸！ 然后让他们，都找到另一个自己。 慢慢的，他们会记起属于自己那镜中的一生...... 两段人生，合二为一！ 让所有人，都变得完整！ 这便是，带迷路的孩子，找到回家之路！ 这也是阴阳镜为他补齐了在镜中那缺失的一生，所想要告诉李如意的一切。 琉璃境中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李如意！ 但是却也与李如意不同...... 李如意经历了被天地所摒弃的一生，而世人不会。因为在他们完整之后，琉璃境将重归遥观天下。 他们不会有李如意的命劫，甚至不会有那倒霉命。 似乎，还有一点不同。 因为他要做到这一切，必须要得到琉璃镜！ 拥有琉璃镜的他，自身将拥有阴阳之力！ 有什么用......他自然不知道。 他知道只是，娘亲为他寻到的求生之路，何尝不是为天下人找到的求生之路？ 李如意望着手中的那面镜子，闭上了双眼，诚恳的开口。 “请......认我为主！” “我将等琉璃天下重归遥观天下之际时阴阳相融的最后一道剑暮时，点亮一盏灯，在剑暮之中，带大家找到自己！” 一言出，异象生。 李如意手中镜子，忽然发出了一道涟漪。一线牵绊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 轰！ 一道轰鸣之音响起。 刹那间，整个琉璃境之人都感到了一种颤栗。 似乎正有某种无上的存在正在苏醒。 人们恍惚间仰头看向了虚空，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觉得整个琉璃境在这一刻活过来了！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人们茫然的望向苍穹，只觉得心中有种奇怪之感。 忽然，有人看向了天涯海角的方向。 “那是.......” 琉璃天际，似有一道天幕被掀开！ 整片天地似吹来了一道不知从何方来的风....... 而整个琉璃境似乎在下沉，所有人都感到了脚下传来一缕轻飘飘的感觉。 同时，虚空之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双鱼图。 那遮蔽了整个琉璃天下的巨大双鱼图，开始极快的旋转，阴阳相融.......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开始传遍世间的所有人心头。 还有一种无端的恐惧开始浮现。 那是一种完整的法则之力涌入琉璃境，让世人感受到的一种剥离之感。 “琉璃境......” “......开始回归遥观天下了！” 天地重回，而阴阳两岸的碰撞和交融也开始发生。 一种相悖的宿命之感袭来，让还未同步的两岸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叠加。 似乎，整个天地即将化为阴阳交际的诡异之地！ 此时，唯有阴阳镜舍弃一方苍生，方能让另一方人活下去....... 璃阳宫中，慕称心仰头看着天际，心中升起了不舍。 “哥哥.......” 玉梳台上，亓眉望着天幕被掀开，望着这即将重归遥观天下的琉璃境，低下了头去。 “你找到出路了吗？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轰隆隆！ 万道轰鸣响彻天地。 整个天地，又迎来了最后一次剑暮....... 琉璃境外，似有一双双眼睛，终于能够探入琉璃境之中！ 轰！ 一道天崩地裂的轰鸣之后。 整个大地颤抖了一下，似天崩地裂，江河逆流...... 那些所有生在琉璃境之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剥离的痛苦，神魂俱颤！ 第346章 一盏灯烛 虚无之中，李如意手握着阴阳镜。 他的目光望向虚无，似乎见到了琉璃境正在终归遥观天下。 同时，他也看到了痛苦不堪的世人，以及一位位熟悉之人。 慕称心、祁平、亓官宴、小苑苑、文阁弟子、璃阳百官，璃阳禁军....... 他们倒在地上，抱头痛苦不已。阴阳相悖的诡异，正在他们身上上演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毁灭。 同样，他还看到了一些在这时并未收到影响之人。 小娀简、徐羡渔、瘸腿驴、花奶奶、棋老、廖云深....... 阴阳镜并未在重归之前做出取舍。以至于此时两岸相融，导致出现了这种浩劫。 “点一盏灯，让迷路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李如意收回了目光，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他轻轻的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道撕心裂肺的痛苦传来，他的嘴角忽然溢出了血....... 痛！ 无与伦比的疼痛传遍了李如意全身，他的手颤抖着，穿入了自己的胸膛...... ......探入了灵台！ “啊~” 那浩瀚的灵台之中，湖心亭上，十盏灯忽然颤抖了起来。 九支先天之灯与那妖月盏的烛火开始化为一盏灯烛。 它是属于李如意的这一身的根本，却被李如意硬生生的从自己灵台剥离了出来。 一盏灯烛，浮现在了李如意的手中。 那灯中，拥有着李如意那一身来自阴阳两岸的一生...... 灵台离体，带着李如意的生机。 李如意睁开了双眼，恍惚的望着手中自己灵台十盏归一的灯烛，轻轻的笑了起来。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来自娘亲的曾经的话语。 “如意，你一定要活下去。” “唯有你，才能让迷路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李如意笑了起来，似乎回到了当年。 那年，幼童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看着娘亲每次出去点灯，看着山里人都喜欢娘亲。他懂的并不多，只是想着...... 若是变成和娘亲一样的人，大家也就都会喜欢他了。 半月山很大，它装着幼童那所看到的一言一行。 可半月山又不大，装不下幼童的寻母之途。 他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娘亲，便学着她的模样，点起一盏盏灯，而后将自己也化为一盏灯。 “娘亲，如意终于变成跟您一样厉害的点灯人了......” 李如意呢喃自语，“娘亲说的话，先生说的话，道长说的话.......如意从不敢忘！” “我终于，做到了！” 他一手紧紧的握着琉璃镜，另一手握着自己的灵台灯盏。 二手相撞，灯盏融入了琉璃镜中....... 李如意望着发光的琉璃镜，深吸了一口气，擦了嘴角的血，猛的将琉璃镜抛向虚无。 “尘间......万相！” 一道万相之力，轰然融入了那琉璃镜中。琉璃镜为一道流光，而后冲入了李如意的额头。 叮... 一面镜子，浮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紧接着... 叮叮叮...... 无数面镜子出现在了李如意周围。 整片虚无之地，瞬间被密密麻麻的万相之镜所笼罩，远远望去，何止千万...... 李如意仰头，着四面八方的无数镜子。 “是啊，只有我的尘间万相，才能找到所有人.......” 无数镜子消失在了李如意的面前，他感到疲惫，闭上了双眼。 嘴角，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 琉璃境回归遥观天下，笼罩着世人的...不止有那诡异的最后一次剑暮，还有无边的痛苦。 那种来自神魂的撕裂之感，浮现在了所有琉璃境诞生之人。 那同感，彷若天地崩塌，而又在重组。 天地化为诡异，自身也将化为诡异。 世人的神色渐渐地茫然，似乎正在那剑暮之中越陷越深....... 慕称心望着朝中抱头的文武百官，神色渐渐恍惚起来。 天下苍生走向诡异，她同样如此。 这天下之人本就不完整，只有阴阳半身！却在这天地重归遥观天下之时，要走向阴阳融合的天地。 阴阳彼岸，互为诡异。 何况这独阳或独阴之躯走向天地？ 无边的痛苦起来，慕称心愈发的迷茫，只觉得在剑暮之中越走越深。 忽然...... 叮的一声！ 一面人般高的镜子凭空浮现在了慕称心的面前，那镜子之中似乎亮着一盏格外明媚的灯烛。 烛光闪耀，照在了慕称心的面容之上...... 那镜中，似乎有一人，循着烛光，走出了镜子，走到了慕称心的面前。 一种牵引，让她们走到了一起。 而后变成了一个人...... 恍惚与痛苦之感消失，慕称心呆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叮叮叮...... 一面面镜子出现，皆浮现在了每一个文武官员的面前。 每面镜子之中都走出了一人，走循着那抹烛光，走向了‘自己’。 慕称心呆滞地望着这一幕，恍惚间，走出了宫门。 一眼望去，整个璃阳...... 无数镜中灯烛！ 仿佛那剑暮，再也灭不去一片如万家灯火的光芒。 她猛的回头，看向了属于自己的那面镜子，看向了那抹光芒......掩面而泣。 “哥哥......” ...... 玉梳台上，亓眉俯视着天地。 那漆黑的天地之中出现了无数的镜子，每个镜子之中都亮着一盏灯烛。 远远看去，似万家灯火，剑暮如昼！ 文阁、璃阳、凤鸣渡、江南、千归湖畔、万仙州、北域......整个琉璃镜，每一个世间苍生的面前，皆如此！ 阴阳两岸之人合二为一。 “你果然.......” ...... 凤鸣渡上，徐羡渔望着满渡的灯烛，展颜一笑。 她心中明白，能做到这一切的，唯有那个悟出了尘间万相的李如意......她喜欢之人！ 她转头看向了天际，心中忽然感到了一阵凛然。 似乎，她看到了无数目光... .......自琉璃境外看来！ 终究，琉璃境还是重归了遥观天下。那些外人，可以再不费吹灰之力的进来了... 他们一定看到了今日的一幕。看到了那少年为这天下创下的惊天之举！ 只是...... 那点灯之人，如今又去了何方？ 第347章 琉璃生变 天光嘶语，万象惊天。 阴阳相融，万灵回响！ 当那如墨的剑暮之中升起无数盏灯烛，撕开了这琉璃境的最后一场剑暮。 人们恍惚望着自己，望着旁人。 一道初阳落下，照亮了这被困于镜中的一方天地。 那一道无形之中压在世人心头的一种不知何物的东西消失了。 遥观天下完整的法则涌入琉璃境，无数的修仙者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心神中的宽广。 好似，往后路无边！ 无数道霞光冲天而起，那些被压制修为之人，在这一夜之中重回巅峰之时。 而同时，似乎那被压制的天赋，也在这一刻皆得到了释放。 就如同，负重而行之人，根基更为扎实。 琉璃境重归遥观，被释放的，不止是人......还有一方方仙境！ ...... 万仙州内。 人们忽然感到了一种恢宏磅礴的气势升起。 转头看去，却不知何时那一处缥缈之地，从天而降下了一道瀑布！ 那瀑布之水不知来自何方，彷若从天穹落下。 银川流水，直挂九天。 瀑布流水从天而落，又似沿着一道金色的耀世仙纹，轰鸣而降。 万道金光从瀑布之下的山川之间冲天而起，如仙登天。 “那是......南山瀑！”人们心头俱颤。 “南山瀑出世了......” 轰！ 又一道轰鸣响彻天地之间。 梵钟响起，传遍九州。 一缕金光从另一方的虚空之上闪耀惊世！ 人们还来不及反应，猛的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却只见那高天之上猛然出现了一座悬于虚空之上的金色高山。 高山之上，一道金殿之中闪耀着佛光！ 一道通天佛相宛若皓日，俯视苍生....... “悬......悬空寺！” 嗡......嗡......嗡....... 紧接着。 无数的霞光自万仙州的处处升起！ 那一处处仙门之地，仿佛被解开了无数年的封印，皆在这一刻闪出各种霞光，冲天而起。 整个万仙州，笼罩在了一道道气势磅礴的宣泄之中！ 似乎，皆在等着这一刻。 自然，此种异象并非只在万仙州。而是在整个琉璃境的四面八方皆一同上演。 ...... 凤鸣渡上，边城忽然闪耀出了金色的光泽。 紧接着，一道道金色仙纹冲天而起。 嗡！ 天地鸣颤之中，远远看去，好似整个凤鸣渡边城化为了一道金色长卷直通天地，缓缓展开....... 那金色巨卷之中，一道道金色的凤影游动，彷若有无数的凤霞飞舞。 徐羡渔呆滞的望着这她自己带了半辈子的凤鸣渡。 不敢相信，在这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之时。 它会变成这个模样....... “这便是......真正的凤鸣渡吗？” ....... 璃阳城中，世人仰头看着那道庞大的璃阳宫正缓缓地升起。 它本在地上，融于尘间。 只是，这一刻，它终于真正的展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原来，往日的它，只是本来面目的一角！ 当它升起之后，露出了完整的样子。 大地鸣颤，璃阳宫宛若一座巨宫。拔地而起，神武的金光耀世！ 轰隆隆！ 它高高的升起，直至璃阳宫巅刺入了苍穹。 一道巨大的裂缝自虚空之上浮现，而后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眼从裂缝之中出来。 它落在了璃阳宫巅之上，化为了一道金顶！ 可璃阳的世人却感觉，往后它随时能够睁开，再也不用有人唤醒它！ 铛！ 一道钟声鸣响，世人恍然看向了那面随着璃阳宫一同升起的暮晨钟。 铛铛铛！ 暮晨钟响个不停，璃阳宫前高阶之上两畔的石像之上，忽然在那暮晨钟的鸣响之中，褪下了石皮。 咔嚓，咔嚓！ 一位神威神像忽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威严无尽。 而后，那一尊尊神像皆睁开了双眼！ 轰！ 神像手中的额神兵落地，刺在高阶之上，发出了一声天地颤抖的嘶鸣！ “璃阳宫神像，活了？” 世人呆滞的看着那璃阳宫前高阶两畔威武不凡的神像，神色恍惚。 无人能够看出那些神像的修为气息...... 也无人知道，它们为何苏醒。 “可是，他们会听谁号令呢？” 忽然，璃阳宫前，最下方的两尊神像猛的转头看向天际，眼中寒芒万丈。 两尊神像，猛的一蹬腿，持着神兵冲天而起，不知去往何方....... 而剩下的神像却又慢慢的闭上了双眼，似依旧守在这璃阳宫前！ “这才是真正的璃阳吗？” 世人茫然，忽然发觉，似乎这个他们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有着他们所永远也无法触及的神秘！ 嗡！ 有一道轰鸣，自璃阳城外传来。 璃阳百姓呆滞的转头看向了城外。 只见，远山之上忽然冲天而起一纸卷轴，遮天蔽日。 卷轴展开，化出仙相。 似有一个九座悬山浮现在了那一处地方，即融于世，又脱于世....... 璃阳百姓麻木的开口，“文阁文山......也现世了！” ....... 此种异象在整个琉璃境上演。 当它重归遥观天下之时，似乎展现出了其从未出现过的一幕幕...... 一道道目光自琉璃境之外探了进来。 有的目光惊疑不定，有的目光带着审视，也有目光带着轻蔑。 几道身影降临在了遥观天下边缘之地的虚空之上，冷眼望着归回遥观天下的琉璃境，目光闪烁。 一袭华衣的一位老者凝视这琉璃境，古怪的开口：“那知否洞天费尽心机想要进来，而如今它却自己回来了，真是愚蠢.......” 华衣老者的身旁，一位年轻之人对着老者喘着粗气：“师尊啊......它回来就回来呗。” “我们大费周章的进来做什么？” 年轻的之人的身形实在是圆润，似乎对于老者一定要带他来此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满。 “人家避世了...这么多年......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可累死我了。” 华衣老者那原本凝聚的高深之感，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没好气的瞪了气喘吁吁的年轻之人一眼，“你这孽徒，懂个屁。” “这原本是荒渊禁地，如今有这耀世景象，其中必然有着世间所不知晓的隐秘与大机缘！” 年轻之人闻言双目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您是说，里面有大墓？” 第348章 琉璃之异 华衣老人嘴角一抽，但是沉吟了许久，还是僵硬的点头。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荒渊禁地，之所以被称之为禁地，是因为其中混乱不堪！” “可是传言远古一战天宫陨落，众仙不知去向，而荒渊境地忽然被隔绝，还有这一位无上存在守在它之前。” “你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年轻之人闻言一怔，抬手挤了挤自己脸上的赘肉，而后开口道：“您的意思是说.......” “仙人都死在了这里？” 华衣老人嘴角一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良久...... “算了，你就当里面有各种机缘吧.......”华衣老人叹了口气，“至少，知否洞天必然是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然他们大费周章的进来做什么？” 老人转头，又是沉吟了一番，“如今，它重归天下，想来知否洞天很快也就会前来了。” 年轻之人点了点头：“以知否洞天那蛮横的行径，或许会在里面为非作歹啊。” “那我们怎么做？” 老人想了想，“我们自然也是要进去的，不过我们还是低调一点，有墓挖墓，尽量不惹里面之人。” 年轻之人深吸了一口气，“师尊之言有理。” 这师徒二人正在交涉之间，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蔑的嘲笑之声。 “你们地天一门，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 华衣老人师徒转头看去，只见一行人踏着声势浩大的步伐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老妪，老妪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眼中带着鄙夷之色，继续开口道：“小小一方天地重回，我等进入，何须小心行事？” “此方天地之中，即便有机缘，又有多大？” “我等踏足，不过是争先将其归为己方领地而已！” 老妪的身后，一众年轻人，同样是轻蔑的神色。 年轻胖子脸色一变，“阴阳门？” 然后，他走到了华衣老者的身后，目光闪烁，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自己挖人家主脉的事情，他们有没有发现......” 华衣老人神色平静，只是扬了扬眉，“哦？是吗？” “那你们阴阳门请便，我等师徒还是低调做人好了。” 后来的一行人冷笑了一声，也不再管着师徒二人，而是擦过师徒二人的身旁，飞身朝着琉璃境内而去。 华衣老人带着自己徒弟，也不着急进入琉璃境。 只是走到了一旁，静静地看着。 很快，又有一个个大势宗门率人飞入了琉璃境，去往各个方向...... 师徒二人就看着一行一行的人趾高气昂的进入琉璃境，也不说话。 等了很久之后，胖子这才开口：“师尊，他们就这么进入了？” 华衣老人点头，“他们都视琉璃境为囊中之物！” “不过，他们太小瞧了这方天地......” “被隔绝万载，莫名诞生了种种仙门之地，怎会那么简单？” 老者的目光闪烁，通过地天之术，他看出了这片天地其中的不凡之处。 许多地方之中所笼罩的气息，令他也神魂震颤！ “遥观天下的势力，都会如他们这般吗？” 老人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了不知何方，“他们怎么可能会直接出现，正在暗中观望呢！” 其中，自然包括入琉璃一战，而全军覆灭的知否洞天。 “都是活成老妖怪的东西，怎会这般轻易的出现。” 胖子摇了摇头，想了许久，“所以呢？” 老人笑了笑，“看着就是了，为师有预感，有些人要被揍了。” 琉璃境，世人忽然感到了一种压迫。 仰头看向了天边，只见一道道身影涌入了琉璃境中。 那一道道身影皆带着滔天的气势，世人心中悲凉，预感到接下来的琉璃境，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变故。 几行进入琉璃境之人，几行去往了万仙州，几行去往了璃阳。 还有许多人，去往了琉璃境各处散发着浓郁仙芒之处....... 天地变色，诸多外来之人似进了自家的后院一般！ ...... 那老妪为首一行人，踏空而行，望着那自天而降的瀑布，心中惊疑不定。 南山瀑直挂九天，似星河洒落人间。 方才，他们看着南山瀑飞流直下，看着它冒出了仙韵。 “登山！” 老妪大手一挥，率先朝着南山瀑的山川之中而去。 如今，琉璃境刚重归遥观天下。 他们必须要其他遥观天下宗门反应过来之前，先占取一处仙域，方能与后来之人平分琉璃之境。 这是属于宗门的机缘，而非个人机缘。 老妪一行浩浩荡荡地靠近南山瀑，神色愈发的轻蔑了起来。 忽然！ 一道嘶天的呼啸之声响起。 只见那南山瀑下，忽然冲天而起一柄剑...... 那剑如长虹，带着破空的呼啸之声，瞬息而至，化为一道无上剑芒，猛的斩向欲进入南山瀑的老妪一行。 “什么？” 忽如其来而毫不留情面的一剑，让老妪脸色大变，猛的想要后退。 却见那剑化为无尽剑潮，如同要银川瀑布一般自天而落....... 剑潮落下，虚空颤鸣！ 轰！ 一行人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就被那剑潮湮没。各种抵挡的刀兵相交之音在剑潮中响起，而后一行人皆斩下了虚空。 山石崩塌，天地变色。 噗！ 首当其冲的老妪猛的吐出了一口血，呆滞地仰头看向了南山瀑的方向。 只闻那南山瀑中传来一声冰冷而恢弘的呵斥。 “滚！” 声如雷，掀起无尽波澜。 老妪的脸色刹时苍白如纸，头也不回的带着身后之人逃离...... “那山中，有半仙之能！” 可是怎么会这样？ 此方天地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存在？ 阴阳门狼狈败逃的一幕落在万仙州世人的眼中，显得有些戏剧。 只是，就连他们都不知道，为何今日的南山瀑出现了这种霸气无边的底蕴。 难道是因为重归遥天下，解开了某些东西？ 老妪一行逃离了南山瀑，一路横冲直撞，忽然见前方有一悬空寺庙，玄妙不凡。 “阿弥陀佛！” 一声如仙喃的低沉之音在那悬空寺庙上响起。 而后，一尊巨佛之相忽然浮现在天地之间。 佛眼睁开，亦正亦邪！ 老妪身后一众随行弟子，只是看了那尊巨佛一眼，便瞬间感到神魂战栗！ “那是......什么佛？” 老妪一行脸色又是一阵煞白，猛的掉头离开。 第349章 风将起兮 “这方小天地，太诡异了.......太诡异了！”一位阴阳门的弟子浑身颤抖，恍惚的跟着逃离。 先前那通天瀑布之下飞出的一剑，便已然骇人无比。 那一剑，哪怕在遥观天下，似乎也只有知否洞天之中某位仙君方能斩出。 可这片天地之中，竟然有这样一个山门。 而它只有那么小....... 如今这悬空的寺庙之上浮现的佛像，更是让他有种神魂颠倒的恐惧感。 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诡异。 那佛像的双眼太过骇人了，半佛半诡，好似半入魔半入佛的存在。 老妪一行仓惶逃离，调转了方向，逃到了北域。 北域寒雪滔天，肆意狂舞。 忽然，北域边缘的世人见到，从那北域风雪之中的尽头走来了一只白狐...... “那个方向，是从未有人走入过的妖域？” “那只狐狸.......” 那只狐狸踏天而行，目光紧紧地盯着一个方向。 刚踏入北域的老妪一行，遥望风雪之中，老妪猛的又吐出了一口血，狼狈不堪的带着众人又一次掉头逃离。 方才，她感受到了一种生死威胁。 似乎只要再往北域踏一步，她便会死在原地....... 这方天地之中，到底有多少恐怖的存在？ 哪怕连知否洞天，也凑不出这么多的恐怖存在吧！ 可是......有这么多恐怖存在。 为何他们却从未走出这片天地呢？ ...... 琉璃之境中，还有几行进来之人。 他们并未向阴阳门的老妪一行那样独自行走，而是一同朝着璃阳方向而去。 他们与曾经的季煜想法一样，先夺取璃阳，再得天下。 他们想要得到琉璃境的疆域，并非是如知否洞天一样得到阴阳镜。毕竟他们不知道阴阳镜之事！ 他们只当知否洞天要在此方天地回归前便得到天地。 要知道，一个宗门的气运，与其规模有关。 所占天地越多，宗门气运便越强盛！ 琉璃境在遥观天下各个宗门势力的眼中，乃是一块新天地。得此天地，比夺取遥观天下的其他天地要简单许多。 而他们知道知否洞天战败了，可他们只当知否洞天毕竟是强行在它回归之前送人进来的。 送进来的人，又能有多强？ 琉璃境，即便他们得不到全部，也要为宗门占据一方。 去往璃阳的几行人，各怀鬼胎，互相笑了笑，继续朝着璃阳皇而去。 忽然！ 一道破空的呼啸之音响彻天地。 只见，两尊神像从天而降，砸在了地面之上。 轰！ 那卷起的尘土飞扬，令人睁不开双眼。 待尘土散去，只见那两尊神像由落地半蹲姿态而站了起来，手中神兵之戟一立，双目之中猛然爆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冷漠。 “璃阳圣城，非召禁入！” 一声威慑之言，让几行来人止住了步伐。 一位年轻的仙修茫然的望着两尊忽然出现的神像，疑惑的对着身旁之人问道：“这是什么？活尸？” 身旁之人脸色瞬间一变，猛的寒声道：“禁言，这是神将仙兵！” 年轻仙修闻言瞬间脸色猛然一青。 弑神之将，乃是传言之中，仙人造物的手段。 以天地为脉，以仙力为血，炼化而成的一种非天生地造之灵。 神将仙兵只有简单的意识，尊崇仙令。 在他们的眼中，没有道理可讲。 又因蕴含仙力，极少有人能够匹敌....... 两人的话语很轻，没有几人能够听到。 另一行人中，为首为一人看着璃阳而来的两尊神将仙兵，顿时皱起了眉头，冷笑了一声道：“什么璃阳圣城，区区小天地的皇城，真当自己的天宫不成？” 他上前一步，欲略过两尊神将。 两尊神将双目一闪，刹时爆发出了无尽的杀伐之意，似乎那人触及了皇令！ 噌！ 一声神兵轰鸣自两尊神将的手中鸣响，两尊神将上前一步。 左手一抬，一道金色圣喻凭空浮现。 “抗旨不遵，杀无赦！” 金色圣喻化为漆黑的索链，凭空出现在了那前行之人的身旁，将那人困在了原地。 两尊神将右手持神兵之戟，直接刺进了那人的胸口。 噗呲...... 一声令人胆寒的破体之音传出。 鲜血滴落，所有人双目爆发出了无边的惧意。 那前行之人目光呆滞，而后气绝而亡。 就那么的简单...... 并无任何反抗的余地，只是一个照面，便被两尊神将仙兵钉死在了原地。 两尊神将漠然的抽出了神兵之戟，又将那冷漠的目光看向其他欲踏入璃阳之人，再次重复道： “璃阳圣城，非召禁入！” “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所有人猛的后退了一步，胆颤心惊。一位不甘离去之人，神色变幻，“一起上，两尊仙兵神将而已，众人一起上，还怕他们吗？” 两尊神将仙兵没有反应，只是漠然地看着所有人。 没人敢上前，正这时，一人手指向了璃阳方向，生涩开口：“你们看.......” 众人仰头看去，只见璃阳城方向，又有数十道与两尊神将相同的气息，锁定而来。 “快退！” 璃阳城之中，至少还有数十尊神将仙兵！ ....... 琉璃境之边缘，一处山巅之上。 一对师徒望着琉璃境，感受着那一道道令人恐怖的气息散发，连连摇头，“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 华衣老者得意洋洋的对着自己的胖弟子开口道，“远古便被称之为禁地的地方，哪有那么简单。” “它只不过被隔绝了而已，里面的弯弯绕多着呢！” 胖子双手撑着肥硕的下巴，幸灾乐祸的摇头，“那阴阳门之人可真惨，之前的趾高气昂怎么都不见了！” “所以......”胖子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尊，“我们来干嘛？” 华衣老人嘿嘿一笑，“自然是来招人啊。” “你没发现吗？这天地之中的人被压制了太久，让他们的天资在重归之后已经到了一种恐怖的境地。” 华衣老人忽然对着胖子努了努嘴，“有这个想法的，可不只我们一家！” “不过，大多是冲着这天地而来。” 胖子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虚无，“所以，他们看得差不多了？” 老人点头，“他们差不多摸清了这方天地的大概，也该要出手了。” “只是苦了这方天地中的世人啊.......” 话音落地不久。 琉璃境的虚空之上，忽然传下了仿若要灭世一般的威压。 ...... 这日，世人见到，琉璃苍穹降下了仙阶。一道道身影，仿佛仙人降世般踏空而下。 一道道浩瀚的光芒刺入天地之间... 他们如真仙临世，俯瞰苍生。 冷漠而又高高在上！ 刹那间，琉璃苍生仰头看去，脸色苍白....... 十三尊恐怖的存在降临而来，竟不知比曾经在璃阳那两位知否洞天长老强了多少！ 只是彷若整个天地皆可在他们手中覆灭。 风......将起兮。 第350章 十三仙君 十三位无上强者踏天而来。 十三道仙光刺破琼宇，落入琉璃境的世间。人们仰头看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一幕，胆战心惊。 如文阁五贤所预料的那样。 当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之时，这个宛若新生的天地，将会降临超出这方天地所无法理解的强者。 这一日，他们来了。 以一种无上的姿态降临，彷若这世间的主宰一般。 世人无法直视那十三位降临的无上强者，只能低着头，不敢抬头。 世人甚至无法用自己所知道的境界，来形容那十三个人。 仙人吗？ 他们来做什么呢？ 是了，这天地有秘密！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之时，所形成的变化，让琉璃境的世人也明白，琉璃境的天地似乎有着他们所不知道隐秘。 此地本为禁地，无数年前为何忽然被隔绝出了遥观天下？ 那面镜子为何会碎？它又为何笼罩在了这片天地之上？ 无数的秘密，是哪怕仙人都好奇。 十三位仙人踏入琉璃之境，默然的望着琉璃境中的苍生，而后猛的一抬手。 轰隆隆！ 山川崩塌，江河逆流。 一道道仙力化为澎湃的浩瀚之力，开始刺入天地之间，似要翻江倒海的寻找着什么。 世人惊恐万分，似乎感受到了末日来临。 ...... 玉梳台上，亓眉仰头为望天。 她看着十三位强者降临琉璃，看着十三位强者之中的一人，脸色有了些变幻。 “仙君......” 她的神色接连变幻，很快便恢复如常。 那十三人中，三人为知否洞天的无上仙君。其中一位，便是她的那位师尊。 其余十位，乃是靠近琉璃境的其他三个洞天。 皆为仙君！ 十三位仙君降临，让她知道，琉璃境再无反抗之力！ 她想着，似乎有些悲哀。 只是不知悲哀于何人....... 忽然，一道气息浮现。 亓眉猛的转头看向万仙州的一个方向。而同时，万仙州的许多人都看向了一个方向。 只见..... 万仙州的南山瀑下，猛然冲天而起一道身影，那身影化作长虹，撕破天地，朝着十三位降世的强者而去....... 那是一位白衣白发的男子，明明苍老无比，却看似无比的年轻。 他手持一柄赤红之剑，宛若坠日。 负手而立，踏空而行。一步迈出，横跨虚空。 白衣白发，超凡脱俗，似气息并不弱那十三人。 他撕破虚空到了十三位外来强者的面前，直接斩出一剑....... 那一剑，贯穿虚无，似可斩落皓日！ 强行断开十三位仙君的术法。 而后踏空负剑，直视这十三位降临仙君，漠然开口：“诸位道友，初来我琉璃境便想要翻天覆地，是否有些过了。” 十三位仙君被忽如其来的白衣之人打断了施法，顿时冷眼看向了从南山瀑而来的白衣白发之人。 知否洞天三位仙君，目光一闪，冷声道： “你是何人？” 他们眼中依旧带着漠视，似乎对于忽然出现的这位能够与他们拥有一战之力的人，并不奇怪。 在他们前来之时，就已经看了许久。 之前斩向阴阳门老妪那一剑，便是出自此白衣男子之手。 他们之所以敢进来，也是因为此方天地能够与他们抗衡之人不多。 白衣之人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南山瀑，无尘。” 无尘......知否洞天的一位仙君忽然眯起了双目。 “无尘？传闻在荒渊禁地被隔绝之前，进入荒渊禁地后便失去了踪迹的‘无尘仙君’？” “我宗之前进来之人，便是死于你的手中？” 白衣无尘皱了皱眉，“我倒是我，但是杀人的倒不是我。” 之前他被阴阳镜封印了，无法行动，在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后，才能动。与他情况相似的，还有许多！ 只不过这一点，他也懒得说。 知否洞天的三位仙君皱眉，而后点头，“既然无尘道友无心管此方天地，为何要干涉我等行事？” 白衣无尘摇了摇头：“我知道尔等想要做什么，不过是寻找那面镜子，欲通过那面镜子再上一层！” “不过，那面镜子于此方天地而言关系重大。” “也与禁地的一些隐秘相干，不可能让你们带走的.......” 知否仙君双目一闪，“不可说？” 白衣无尘点头，“并非是不可说，而是尔等没有资格知道。” “若你们够格，在万年前此地被封之时就自然知道了！” 白衣无尘的话有些难听。 不！是很难听！ 至少此言一出让十三位仙君皆起了怒意！ 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知道的，但是他却不愿跟十三位仙君说。 “你找死！”一位仙君双目一冷。 正欲再说什么时。 忽然，一声娇笑在虚空响起。 “咯咯咯......啊，还真有意思。” 紧接着，又一道光芒在虚空之中闪耀，一团白雾在白衣无尘身旁涌现。 白雾轻转，化为了一道倩丽的身影。 只是那倩影的身后，长着九条白色蓬松的狐狸尾巴...... “哎呀呀，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来琉璃境？哦，原来都是一些老头子。” “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出来，没有见到年轻俊美就算了，怎么还有那么多老头子来惹人眼呢？” 看着身旁的狐妖，白衣无尘笑了笑。 白狐转头看了白衣无尘一眼，抬起手轻掩眉目，“好吧好吧，你这个老头还算俊美。” “人家刚才说的话，不包括你！” 显然，九尾白狐和白衣无尘认识。 九尾白狐身姿飘飘，尽显极尽的魅惑之感，一颦一笑皆似乎在夺人神魂。 十三位仙君在见到九尾白狐的刹那，皆有些心惊。 “九尾妖君？” 九尾白狐轻轻抬眉，“哦？居然认识我？” “可惜了，我不认识你们！” 十三位仙君，面露阴沉之色。 正这时， 琉璃之境内的千归湖畔的一方横跨万里的横谷之中，又升起了一道涟漪。 一片绿叶横跨虚无，划破苍穹。 飞到了白衣无尘与九尾白狐的身旁....... 绿叶一闪，裹挟着一道光芒。 那光芒之中，走出一位赤足的白裙女子。她提着裙摆，宁静的看向了十三位外来的仙君。 “你们仙缘未至，还是离开为好。” 十三位外来仙君心中微惊...... 此方天地之中，竟然也有三位仙君强者？ 第351章 月仙复生 要知道知否洞天之中，也不过只有三位仙君。 而这方天地之中，便有三位仙君！ 单论仙君之境的存在，琉璃境也已经不弱于知否洞天。可是，之前为何未曾听闻？ 很快，知否洞天那亓眉师尊的仙君像是明白了什么，寒声道：“阴阳镜之前隔绝禁地之时，你们无法走出？” “而今重归遥观天下，你们也能够走出所在之处了？” 白衣无尘想要说话，可没等他开口，一旁的九尾白狐便先笑了起来，“你们倒也不笨，不过啊.......” “被封印的，可不止是人哦。” “还有许多东西，而今都出来了。你们要是感兴趣，不如自己去看看！比如.......你们要不去璃阳逛一逛？” 璃阳？ 十三位仙君皆在九尾白狐的口中，听出了一种明晃晃的陷阱的意思。 似乎，他们若是去往璃阳，恐怕难以安然离开。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天地，到底有什么隐秘？ 只是，九尾白狐这么说，他们有心去往璃阳，却也感到不安。可若不去，似乎又丢了颜面。 一时间，三位仙君的脸上皆有一些难堪。 还是知否洞天的亓眉师尊率先开口：“不用了，我等对这些事情，并无好奇。” “进来，不过只是为了那面镜子。” “你们将镜子交于我，我等自然会离开。” 九尾白狐翻了翻白眼，挥了挥手，道：“都说了，镜子你们拿不到的。” “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尽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狐之语，让知否洞天的三位仙君脸色阴冷了下来。其余十位仙君若有所思，沉默之中没有开口。 知否仙君开口：“若我们一定要呢？” 九尾白狐轻轻的笑了起来，“那我就只能逃了，毕竟你们有十三个人，而我们只有三人。” “不过，你确定.......”她又指了指其余十位仙君，“他们一定会帮你们知否洞天夺镜子？” “当然了，我知道你们身后还有一个仙尊。” 九尾白狐皱起了眉头，似乎感到有些棘手。 “不过，那种老东西，应该不敢到处乱走吧？快死的东西了，肯定苟在洞天里。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 只是，万一逼急了。 保不准那种老东西，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出现。 一世间，无尘与白狐皆有些沉默....... “但是镜子......”白裙女子神色素雅，平静而淡然的开口，“你们确实拿不走！” 苍穹之上，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 ....... 一片虚无之中，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之间，似笼罩着云雾。一眼望去一片汪洋大海，一座湖心亭立在汪洋之中。 亭中点着灯烛，却只有一盏！ 李如意倒在亭中，双目紧闭，似在沉睡，又似昏迷。 一道极为缥缈的身影盘膝坐地，裙裾拖曳在地，肌肤白皙如雪，宛如玉雕般的面庞散发着一种超脱尘俗之气。 她的眼眸宁静地望着地上的李如意，明亮如星辰，深邃而宁静。似想起什么，轻轻的笑了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身后地长发随之轻舞，轻轻拂过她凝脂般的秀颈，摇曳着超然。 她坐在亭中，却宛如仙子漫步于云端。似有香韵自其神躯上散开，传入了李如意的鼻嗅。 李如意双眉轻颤，微微醒来，睁开了双眸...... 李如意只觉得自己有些轻飘飘的，恍惚间呢喃自语道：“我......死了吗？” “怎么会呢？小如意自然是还活着呀！” 一道出尘缥缈，却又无尽温柔的话语在李如意的耳畔轻轻响起，带着令人心宁之感，抚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李如意双眸仰起，看向头顶。 只见一道宛若天仙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蛾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那绝美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的瑕疵，彷若天生的极尽之貌。 李如意一阵恍惚，他从未见过这般容颜。 见李如意呆滞，仙女轻轻一笑：“小如意，不认得我了吗？” 听这声音，李如意渐渐的想了起来。 “月仙姐姐......” 月仙一直在他的灵台之中，可李如意从未见到过月仙的面容。从前望去，总是似乎被云雾所笼罩，看不清。 而今，他竟然看清了月仙的面容。 一种缥缈而不真实的感觉，在李如意的心头浮现，让他恍惚不定。 “月仙姐姐，您醒了？” 月仙望着李如意的呆滞，轻轻的笑了起来，抬手轻轻的拂过李如意的面颊，将他的长发捋顺，而后轻启红唇，“不是醒了，是活了。” “活了......”李如意又是想了好久，而后终于想起。 让月仙随他一起通过往生盘复生，正是文阁五贤的布局！ 一种踏实的感觉，在李如意心头浮现。 似乎，他再也不用感到害怕了。 他的肩头太窄，扛不起这天地，可他却奋力的扛着。只为了一些老人的嘱托。 可他终究还是感到无尽的惶恐。 而今......月仙复生，他便忽然感到了一种轻松。 月仙脸上挂着笑意，轻轻颔首，“对呀，活了.......小如意以后，再也不用那么累了。” 轻轻的一眼，让李如意眼中起了雾气。 “月仙姐姐......”李如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月仙又轻轻的按了下去。 “不着急起来，小如意先歇歇。” 李如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月仙的怀中。 他感到自己躺在一种被温润之感的包围之中，还闻到了一种极为宜人的香味，素雅而宁静，好似带着一丝桃花香味，又似一种万物复苏的柔合之气。 “我这是怎么了？不是死了吗？”李如意不由的开口问道。 在他的想法之中，他剥离出了自己的灵台之盏后，自然是活不了的。 月仙轻轻一笑，“小如意把自己的九盏灯和妖月盏融合成了一盏灯，让阴阳彼岸的世人都找回了自己。” “然后，我醒了。便把灯又重新放回了小如意的灵台内。” “小如意自然便不会死了.......” 第352章 月仙之柔 原来是这样。 是月仙救了他，将他的灵台之盏又重新放回了他的灵台之中。 李如意轻轻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那盏唯一的灵台之盏。 他似乎有些低落，“只剩下一盏了.......” 原本，他拥有九盏灵台，加上妖月盏，便有十盏。那是与徐羡渔一样的天赋。 而如今，他只剩下了一盏。 一盏灯，应该是比不上徐羡渔的九盏灯的吧。 月仙望着李如意的神色变幻，似乎明白了李如意的想法，轻轻笑着开口道：“哎呀，我们的小如意有些失落了吗？” “不过不用担心哦。” 月仙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灵台之中那唯一的一盏灯，轻声道：“其实，还是十盏灯。” “只不过合成了一盏。一盏灯，比十盏灯要厉害很多呢。” 李如意回头，“真的吗？” 月仙笑着点头道：“那自然是呀。原本这天地之间的天赋，九为极境！” “而小如意拥有十盏灯，只是之前的妖月盏只是生在小如意的体内，却不算真正的成为小如意的天赋。” “如今，妖月盏也真正的成为了小如意的本命。” “十盏合一，便超出那个极境。” “往后的修仙之路，在小如意的脚下，再无不可能.......” 李如意一愣，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好。” 月仙双眸如星海，宁静地望着李如意，深深的点了点头。 宁静的灵台之中，李如意嘴角带着笑意。 月仙复生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再让他感到害怕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如意忽然又问道：“对了，月仙姐姐复生了，可妖月盏却被我融了。” “那月仙姐姐.......” 月仙一直是借妖月盏而存，可妖月盏却不在了，那月仙复生之后岂不是无法走出他的灵台了？ 月仙闻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小如意还在担心姐姐呀？” 月仙抬起那如玉般的手，轻轻捋了捋自己额前的长发，而后又轻轻的抚着李如意的胸膛，“小如意别担心。” “我已经复生了，再也不用依赖妖月盏而活了。” “妖月盏本是我的本命灵器，我早已认小如意为主，往后啊，小如意依旧是我的主人.......” 月仙想了想，“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牵绊呢。” 李如意抬起头，从月仙的怀里挣扎了起来，“那月仙姐姐，现在有多强？恢复到巅峰了吗？” 月仙抬手将李如意从自己怀中扶了起来，那柔软的触感让李如意感到有些奇怪。 月仙望着李如意，轻轻的摇头，“自然是没有恢复到巅峰的。阴阳镜上的往生盘只能让我复生。却无法让我恢复到巅峰修为。” “不过呢，我还是很强！” 她似乎有着一种自信，彷若在这方天地之中，无人可与她匹敌。 “有多强？”李如意关心的问道。 月仙仔细的想了想，“至少，拥有仙尊之力吧.......” “仙尊？”李如意没有什么概念。 毕竟他只是在亓眉的晓命之境中听说过这一个词，似乎在知否洞天之中便有一位仙尊。 “嗯！”月仙望着李如意，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笑意。 “小如意终究要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来，姐姐跟小如意讲一讲琉璃境这小天地之中所无法触及的一些境界。”月仙有些‘霸道’的又将小如意强行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似乎，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和天真的神情，在她的眼中实在是有些可爱。 让她有种忍不住想要搂在怀中的冲动。 瞬间，李如意便感到自己的脸陷入了一片柔软和温润的地方，香艳而奇怪。 只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月仙却完全不管这个，只是搂着小如意的脸，贴在自己的怀中，轻声开口： “这天地之中，无人知道修为的尽头是什么。只是以一种境界来形容它们的强弱。” “以强弱为界，小如意已经知道了从地已第一境到第五境.......” 李如意陷在月仙的怀中，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实存在的月仙，只是却感到有些奇怪。 他想要从月仙的怀抱之中出来，自然抬手撑向月仙的胸膛，想要让自己的脑袋逃出月仙的胸怀之中。 只是，双手却按在了两团柔软之上，瞬间让小如意心神一颤，猛的收回了手。 折磨之中，也感到了一种旖旎。 月仙望着李如意的举动，似也毫不介意，只是轻笑了起来，“呀，我们家小如意学坏了呢。” 李如意猛的红了脸。 他发现，复生的月仙，似乎对他有了些不同....... 月仙轻轻的笑了笑，抬手按着李如意的脑袋，继续开口：“一境算是入道，三境为晓命，五境为天人。这些境界小如意都知道了，那我说说五境之后的境界吧。” 李如意一怔，也暂时放弃了挣扎，而是仔细的听了起来。 月仙也是继续对着李如意说着： “其实，以数为境，只在九境之前这么形容。第十境开始，便极少有人以数为境了，而是以各种不同的称呼来形容。” “第十境，便是修仙之人碰到的第一个大境。十境之后的每一境，皆难如登天！每一境破境之难，犹如前面所有境界所加！” “十境之下，有一个统称，便是假仙！” “十镜之上，每三境为一个大境。每一个大境，皆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第十境为‘迷’境，往后分别为‘知’、‘喻’，而‘喻’境之下皆被称之为半仙！” “同时，因为习惯的问题，它们还有一些别的称谓。” “比如，‘迷’境被称之为‘贤’，‘知’境被称之为‘君’！ ‘喻’被称之为‘尊’也被称之为‘圣’！” “所谓仙贤、仙君、仙尊之称，便是源自于此.......” 所以，月仙如今的修为，便是在‘喻’，是圣，也是仙尊！ 只是不知为何，月仙似乎对于世人称之的‘仙尊’之称，有些不满。 第353章 诡异迷境 李如意听懂了许多。 比如，文阁五贤，便是在这‘迷’境，或者，还不到‘迷’境。当初在璃阳宫前死去的两位外敌，或许是迷境。 月仙又轻轻的笑了笑：“你如今还小，这些境界距离你都太远，你只要有个大概便好了。” “而你眼下，最需要了解的便是‘迷’境！因为这一境是在第十境，而你如今已经到了天人。天人境到迷境，抛去以数为境而言，其实距离‘迷’境并不远。” “如今琉璃境已经重归遥观天下，你将很快便能触及到这一境界，而这一境界，将是一道前所未有的桎梏！” 李如意陷在月仙胸口，时刻感受着那‘波澜壮阔’带来的心神冲击，他又挣扎了一番，却还是没有挣脱出来。 只能闷声闷气的问道：“为何叫‘迷’境？” 月仙目光之流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沉思了半晌道：“因为这一境之后，将会是一道分水岭。” “迷境之所以被称之为‘迷’，是因为这一境的修炼之法，至今还是一个迷.......” “修炼到这一境之人，在世间已然是凤毛麟角。非大气运不可触。” “可是许多人哪怕走过这一境，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这一境的。” “这一境，实在诡异！” 李如意又挣扎了一番，月仙轻轻一笑，还是松开了李如意。 李如意瞬间得以解脱，喘着粗气。 目光却难以从那柔软之中脱离，只是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一境，有什么诡异？” 月仙轻轻的捋了捋李如意被她弄乱的长发，柔声开口解释：“因为每个人到这一境，都会遇到一桩桩诡异之事！” “诡异之事？”李如意不解。 月仙沉吟了许久，轻轻的站了起来，提着裙摆，转头看向了浩渺的灵台汪洋。 那双如凝脂般的双腿，泛着晶莹流光，落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每人遇到的诡异之事皆不同！”月仙的话语传来。 “比如有人在踏入着一境之时，会被困在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中，等脱离那个梦，便走过了这一境。” “还有人会看到旁人所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比如何种奇怪而无法解释的存在。等那些东西看不到后，便也走过了这一境。” “还有人会见到另一个自己，杀了自己，就走过了这一境......” “可是还有更多人会死在这种诡异之中。” “比如有人会发疯，然后杀了自己。还有人会将自己埋起来，化为枯骨.......” “这一境，诡异而古怪。故而被称之为‘迷’！” 李如意陷入了呆滞，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单从月仙的话语之中，他就感到了一种恐惧。迷境似乎真的太诡异了。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 月仙回头，看向李如意笑着道：“而因为这一境的诡异，也让走过之人，走向不同路。” “比如做梦之人，领悟了道梦之术。” “不同的诡异，会让人走向不同的修道之路.......只是这一境也太过危险，所以等你到了这一境，要小心。” 李如意听话的连连点头。 月仙想了想，还是对着李如意说出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其实，你到了这一境之时，尽可能的看出这其中的诡异。” “或许，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仙路。” 李如意一怔，随即答应道：“好！” 月仙看着李如意的举动，轻轻的笑了起来。似乎对于那一境，她也有不少的忌惮。 李如意仰头望着月仙，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月仙姐姐当年在这一境遇到了什么？” 月仙陷入了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太久远了，已经记不得了。” 李如意有些失望，不过却也明白。 月仙与他不是一个属于同一段历史的人，她巅峰之时，又有多强呢？ 月仙望着李如意，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轻轻笑着又走到了李如意的后背，坐了下来，再一次拉着李如意到了自己的怀中。 “咱们的小如意不要想太多呦，好高骛远可不是好孩子呢.......” 李如意噘嘴，没有说话。 月仙的手很软，彷若仙枝凝玉般搂着李如意，就好像在抱着一个小可爱一样。 她实在是太喜欢李如意那懵懂而天真的模样了。 那喜爱也不知出于何时，只是带着柔情。 李如意陷在那一片柔软之中，却还是没有忘记五贤的布局，“月仙姐姐，如今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或许会有很多强者进来。” 提起五贤，李如意有些低沉了下去。 月仙轻轻一叹，“我知道，不过不着急。” “琉璃境，没有你所了解的那么简单......对于进来之人，并非毫无抵抗之力。” 李如意一怔，扭头看向了月仙。 月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幽幽开口：“我在复生之后，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小如意想知道吗？” 李如意点头。 月仙笑着开口道：“那我便与小如意慢慢说。” 灵台的湖心亭畔，渐有雾起，随着月仙的话语，开始萦绕在李如意身畔。 “我似乎隐约记得，曾经的琉璃境被称之为荒渊禁地！” “它处于遥观天下的边缘，其中混乱不堪，无人知道走过那禁地之后，会去往何方。” “只是时不时的便有诡异之物从荒渊禁地之中走出来，走入世间.......” “我记不得太多的事情，只是隐约记得，似乎有一场倾天之战发生，那一战有人走入了荒渊禁地，走过了荒渊禁地！” “我似乎也走到了禁地的另一头。” “当我们回来之时，才发现天地变了.......天宫已陨，仙人不知去向。” “而禁地也被隔绝出了遥观天下.......就连我也濒死！” “从禁地之外回来的，只有我和佛猴两个人。” “而我们走过禁地的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记得的，似乎只有.......” “...荒渊禁地，是一条崩坏的路！” 第354章 琉璃不凡 “它不知崩坏于何人的手中.......” “却是因为崩坏，所以只有一些并不强的诡异，能够跨过它走入世间.......” 月仙悠悠开口，“而与我们一起走过禁地的一些人的后辈，都留在了这禁地之中。” “世事变迁，或许许多人都死在了长河之中，但是还是有许多人能够活下来的。” 月仙望着李如意，轻轻一笑：“所以啊，这个地方，还有许多曾经的故人后辈留在这里，他们并不怕外来之人。” 李如意疑惑：“这样的话，是不是说，琉璃境其实还有一些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可是他们之前为何没有出手？ 李如意不知为何想到了在第七次往复之时，在南山瀑感受到的那个人。还有在万里横谷的那位前辈！ “难道？他们是因为阴阳镜的缘故，被困在原地？” 就比如万里横谷的那位前辈，走不出万里横谷......自然无法管知否洞天入侵遥观洞天之事。 月仙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如意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关键！” “原先，他们确实无法走动。” “因为阴阳镜的缘故，他们只能据守在自己的一方净土之中，才不会被阴阳所影响。” “而如今，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许多他们曾经留下的仙迹都会展现出来。只是不知活下来的人，还有多少.......” 李如意沉思许久，这才问道：“所以，真的有许多曾像月仙姐姐一样的仙人，死在了这个地方？” “而有许多东西，也是他们留下的？” 月仙点头，“比如......璃阳宫！” “那是一位曾经的皇者所留下的圣器！只是他的后辈死去，琉璃境中人皇代代更迭，早已并非他的血脉。” “可他留下的璃阳宫，却还是遵从着后来的皇者之命。” 李如意瞬间醒悟，“那只禁绝之眼！” “嗯！”月仙轻轻点头。 李如意又想了很多，比如南山瀑，比如悬空寺，又比如凤鸣渡！ 若这些地方皆是曾经像月仙一样的存在所留下的，那毫无疑问，琉璃境如今将成为遥观天下之人的眼中之宝。 其中有着太多仙人遗留之物，那是足以让太多无上存在所眼红的东西！ “只是，这条路，到底通向何方？” 月仙轻轻一叹，摇着头。 她记不得了走过禁地之后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故而也无法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 “不过......”月仙话锋一转，想起了什么，“我隐约记得，遥观天下有一根通天石柱。” “那石柱之上会显出一个个人名。” “曾经走过禁地之人，皆是石柱上的人......在石柱之上拥有姓名之人，也尽为天骄之辈。” “传言之中，这条路或许是成登仙之路！” “而那些人名，是被选中能有资格走过真仙之路的人！” “只是不知，如今上面又刻着哪些人的名字......” 李如意沉默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所以，文阁便是月仙姐姐留下的吗？” 月仙点了点头，轻轻一叹：“没错。” “只是我并无后辈，从禁地的另一头回来之后，遇到了五位孩子，我在死去之前对他们指点了一番，便将文阁留给了他们。” “没想到.......” 她没有想到过，那五个孩子，会在这被封闭的小天地之中，走到这一步。若非琉璃境被隔绝出了遥观天下导致大道缺失，他们不该止步于此！ 而她更未想过，他们会种下这般布局...... 李如意低着头，似乎又见到了身前的四人。先生，道长，还有两位师兄。 一种思念，萦绕在了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这天地之间，总是有许多遗憾。 在他柳暗花明又一村时，却再也见不到了那看着他长大的两位道长....... “他们，只是想让天下之人活下去。只是...想让我活下去......”李如意轻声呢喃。 可他当时，是否又在心中怀疑过他们？ 自然是有的！ 否则，他又何至于问出那一句：对他的好，是否是因为他是阴阳双生之命？ 可是当时的道长，只是给他讲了一个桃灵的故事。 他告诉他，这世间的行事，皆是由心念的变幻而成。他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候，李如意会心生间隙。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道长与先生想的，依旧是希望他莫坏了心境。 去年折枝惊白雪，酒香深藏花尽处。 今夕摘花又酿酒，酒香原是陈年雪...... 如今的一切，是否是故去的先贤所期待的景色？ 月仙望着李如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世间便是如此，总有遗憾在人间一一上演，你所见到的，不过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人间很大，你往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往世如烟，可忆不可及，莫忘了向前走......” 李如意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 “我又该如何往前走？” 如今阴阳镜融入了他的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因为融合了阴阳镜后，有了一些不同。 似乎，他的眼中，一直有两片世界。 一面草飞莺色，一面荒芜萧瑟。 而他可以随时踏足于两片天地之间，哪怕如今琉璃境的天地已经重归于一。 仿佛阴阳彼岸，不止是这片天地。 阴阳镜只是一个门...... 他甚至在镜中，感受到了一道意识，一道沉睡的意识！ 那道意识，似乎想带他去一个地方。 月仙望着李如意手中的镜子，轻轻一笑，“小如意莫怕，我会守在这琉璃境中。天地之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世间很大，你总要出去走走的。” 去遥观天下走走......李如意想起了与徐羡渔的约定，猛的惊醒，“月仙姐姐，你听说过仙人转世吗？” 月仙一怔，“什么意思？” 李如意立刻将徐羡渔体内有一道仙人转世神魂的事情说了出来，而后带着一线希望问道。 “有没有办法，能够让她不会被转世神魂苏醒而抹去？” “仙人转世神魂？”月仙眉头微微皱起。 第355章 转世之解 “我记不的太多的事情了，不过若真是仙人转世。你所说的还真有可能。” “毕竟，仙人与普通人不同。仙人的神魂转世，或许真能保留着往世的机缘造化，当前世苏醒之时自然会抹去今生的一切。” 月仙站了起来，沉吟许久。 终于，她还是开口道：“不过，并非毫无办法解决......” “真的？”李如意赫然起身。 月仙点头，“我方才与你说，世间有一个石柱。那石柱之下，有一忘川池。” “忘川池水，可磨灭转世神魂！” “你要在她体内的转世之魂开始复苏时，且在完全复苏前......带她去喝下忘川池水。” “那神魂的转世之魂，或许能够被磨灭！” “完全复苏前？”李如意疑惑。 月仙神情有些莫测，深吸了一口气，婉婉开口：“在那神魂完全苏醒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或许她本身之魂与转世之魂会交替出现。” “直到转世之魂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自身神魂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要在她自身之魂完全消失前，服下忘川池水！”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地方在哪儿？” 月仙低眉，“南山瀑！” 南山瀑？ 李如意猛的抬头，“万仙州的那个南山瀑？” 月仙点头，又摇头，“是它，也非它！这方天地的南山瀑只是曾经的一位故人在世间的南山瀑悟道之后，以自身之力将其复刻所生。” “真正的南山瀑在遥观天下。高不见天，也更为浩瀚！” “距离此地极远！” 李如意点头，“我明白了。” 他要带徐羡渔去往那个地方，让徐羡渔能够活下去！ 如今琉璃境已经重归遥观天下。徐羡渔将在一年内被动攀升至第十境！ 那个时候，她体内的神魂将开始苏醒...... 遥观天下的世间无边，他要在徐羡渔的神魂被完全磨灭之前陪徐羡渔走到真正的南山瀑并不容易。 可他，不会看着徐羡渔自身神魂消散。 月仙凝望着李如意，开口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姑娘？” 李如意点头，“很喜欢！” 他喜欢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喜欢她带她走出半月山的模样...... 月仙轻轻一叹，“可我无法离开琉璃境，我要征守在这里！无法带你去往那个地方了。” “而你欲带她去的地方，最为艰难的不是路途遥远。” “而是十三亭！” 李如意仰头，“十三亭！” 一瞬间，他想起了曾经老乞丐的话语。曾经老乞丐独自一人闯过了琉璃境那南山瀑的十三亭。 月仙幽幽开口：“十三亭乃是围绕南山瀑的十三道禁制！要登上南山瀑，唯有先闯过十三亭！” “可十三亭被称为人世十三劫，能够闯过十三亭之人寥寥无几。” 十三亭也被称之为人世十三劫。 李如意听出了月仙口中的告诫之意，那似乎是让月仙也忌惮的东西。 月仙继续开口：“我之前与你说的，那石柱之上有许多人的名字。闯过十三亭之人，石柱便能主动其留下名字。” “而那块石柱被视为登仙天骄之柱。” “所以，你在闯十三亭时，还会遇到这世间的许多天骄......” “你在要小心十三亭的同时，还要小心那些天骄的大道之争！” 会有许多天骄闯十三亭！ 李如意若是要闯十三亭，则一定会遇到那些天骄。 大道之争并非只是谁能走在前面，同时还有赢过身旁之人！ 李如意点头，“我记住了。” 他想等月仙解决面前的危机之后，先去一趟琉璃境的南山瀑，找到老乞丐，问问闯过十三亭的办法。 毕竟，琉璃境的南山瀑的乃是按照遥观天下的南山瀑而建，那十三亭应该也是相似的。 老乞丐曾经闯过琉璃境的十三亭，或许能够有一些经验。 看李如意的神色，月仙轻轻一笑，“走吧！” 李如意抬头，“去哪儿？” 月仙拉着李如意的手，站了起来，转头看向了虚无。 “该出去了！” “这片天地的底蕴终究还是太过薄弱了一些。” “故人们留下的似乎也无法完全压制一些人的心思。需要我出面了。” “免得一些老东西，真的不管不顾地进来。” ...... 江南之地，那药房门前。 祁平依旧守在那里，只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虚空，感受到了来自虚空的压力。 三位仙君面对外来的十三位仙君，让他有种不安。 忽然，他身旁的虚空，忽然起了涟漪。 两道身影踏空而出，落在了他的眼中...... 祁平一怔，“公子？” 两道身影，自然是李如意和月仙。 祁平想要上前，忽然感受到了呼吸一滞，看向了李如意身旁的月仙。 他看不清月仙的样子，只是感觉在看一团迷雾。 可是那团迷雾却彷若整片天地一般，让他无法直视...... 李如意见到了祁平也是很开心。 “祁大哥！” 月仙望着李如意，点了点头，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留下了祁平与李如意二人。 “公子，那是谁？” 李如意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怎么对祁平说出月仙的由来。犹豫良久，才解释道：“一位很厉害的前辈......” 祁平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意望着祁平，岔开了话题：“你感觉怎么样？” 祁平自然知道李如意问的是什么，挠了挠头笑道：“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自己的天赋似乎变高了。” 李如意面含笑意，心中升起暖意。 他自然看得出，祁平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而祁平的天赋提高，是因为如今的他也融合了阴阳两岸之躯，成为了阴阳双生之躯。 整个琉璃境之人，如今的天资皆是如此！ 娘亲创造了一个阴阳双生的他，而他创造了无数个阴阳双生之人。 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如意沉吟了一番，对着祁平开口道：“对了，你现在欠横谷中的那位前辈.......” “...为仆五十年！” 祁平猛的一颤，双目涣散...... “什么？” 李如意摆了摆手，“哦，我替你做主答应她的。” “......” 第356章 灵镜有主 祁平满目呆滞，一脸绝望的望着李如意。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祁平一想起在横谷之中呆了三年的时光，想起要在横谷之中呆五十年，顿时觉得双眼发黑。 李如意心中的愁绪瞬间被冲淡，笑了起来，“没关系，你慢慢会想起来的。” 祁平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想起属于彼岸之生的记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所有人都会想起，属于自己另一生的记忆。 祁平欲哭无泪，“公子......” 李如意拍了拍祁平的肩膀，“哎呀，反正你现在天赋那么高，修为也会变高。五十年很短的，很快就过去了。” “再说了，跟着那位前辈，是你的机缘。” 祁平能够跟着那位前辈，自然是不世机缘！虽说是‘为仆’，但是这种关系，多少人想要得到都无门。 否则，李如意也不会把这样祁平给‘卖了’。 祁平闭上了双眼，痛苦不堪，“可是，那女人可不好伺候啊......” “公子，你没捡过百年兽肥，不明白那味道啊。” 李如意默默的摸了摸鼻子，“我劝你，还是谨慎说话比较好。” 祁平一颤，抬头看向了虚空。 李如意也随之看向了虚空....... 虚空之上，十三位外来的仙君强者与三位琉璃仙君针锋相对。整片天地凝聚着一道无尽压迫之感。 李如意看到了那白裙的仙君，微微一愣，“咦，那位前辈出来了？” 随即，李如意看到了九尾白狐。 李如意又是一愣，不知为何想起了小狐狸....... 紧接着，李如意又看到了那白衣白发老不老年轻不年轻的背影。 “有些熟悉......”李如意呢喃了一声。 “不对，那气息很熟悉！” “老乞丐？” 但是又不像，似乎有一点老乞丐的样子，但是却跟老乞丐不同。 李如意一时间也想不清联系，只能作罢。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李如意随口问道，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月仙的出现，对这片天地意味着什么。 祁平眉头紧锁，立刻将如今琉璃境的一些变化说了出来。 比如南山瀑悬空寺璃阳宫还有文阁等一些仙镜的出世，还有许多人到了琉璃境，被‘痛打’一顿的事情。 李如意听完了祁平的话语，微微一怔，“竟然有这么多变化。” 月仙也说过，琉璃境没有他知道的那么简单。 李如意想了想，摇头道：“好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祁平错愕的回头，“去哪儿？” “我回一趟半月山。你先回璃阳，把我的消息带回宫去！”李如意开口道。 他要回去半月山，看看小狐狸和瘸腿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然后接上它们，回到璃阳，再去凤鸣渡带上徐羡渔一起去往遥观天下！ 祁平指了指虚空之上一触即发的大战，“不用管了吗？” 李如意问：“你管得了？” 祁平摇头。 李如意一笑，“所以啊，走吧，那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这点自知之明李如意还是有的。 更何况，有月仙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如意自信无比。 李如意唤出了折戟剑，折戟剑摇摇晃晃的抖了抖，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飞身而起，踏在了折戟剑的剑身之上。 折戟剑酝酿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悠悠的带着李如意冲天而起，消失在了祁平的面前。 祁平愣了好久，再次转头看向了虚空之上。 他的脑海之中尽是方才出现的那道他无法看清的身影。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是又看想了虚空之上那位赤足的前辈，脸色一苦，“五十年啊......” 摇了摇头，祁平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 “五十年！” 这是李如意又为他争取到的机缘。李如意的苦心，他自然是明白的。 只不过...... “为什么都是白色的？” 李如意的长衣是白色的，方才出现的那位前辈纱裙也是白色的，就连虚空之上的三位琉璃境仙君，也都是白色的。 祁平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想了想，“回璃阳也换成白色的。” “白色，必有机缘。” 祁平展颜一笑，笑的极为开怀。转头也化为长虹，冲向璃阳...... 至于虚空之上的大战？ 公子都说了不用管！ ...... 十三道惊世仙君凝望着白衣无尘三人，双眼之中带着寒意。 他们有十三个人，自然是无惧无尘三人。 而无尘三人的淡然也让知否洞天的三位仙君有些警惕。 良久，亓眉师尊双目一闪，寒声道：“我们只要那面镜子，得了镜子我就走。此方天地之中其他机缘，我并不感兴趣。” “更何况，如今此方天地已然重归遥观天下。即便我带走镜子，对此方天地已然没有什么影响。” “你们难道要为了那面镜子，与我等为敌吗？” “要知道，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你们的根基还是薄弱了一些。多一敌，不如多一友......” 知否仙君的话语，点到即止。 可琉璃境的三人都听出了一种威胁的意思...... 琉璃境莫说如今无法阻止他们的行事，即便能阻止又如何？要知道琉璃境的底蕴太浅了，如今出来的也不过三位仙君境强者。 可知否洞天却有仙尊坐镇！ 他在威胁，要让三位琉璃仙君知难而退。 同样，他们也不愿大动干戈。毕竟三位仙君的出现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且其余十位仙君，可不一定会与知否洞天站在一起。 九尾白狐翻了翻白眼，不耐烦道：“都说了，镜子不可能给你们！” “再说了，镜子已经有主了。” “你们也得不到！” 亓眉师尊顿时皱眉，目光闪烁之余，忽然开口道：“一个叫李如意的小娃娃？” 九尾白狐闻言，瞬间皱起了眉头。 就连一旁的白衣无尘和横谷仙君也微微蹙眉。只是他们也明白，李如意以琉璃境将世人的双生之躯归一，在琉璃境的世人都知道。 而世人方才听到这个的时候，必然有议论。 这方天地之人的议论声，自然逃不过身为仙君境之人的耳朵。 第357章 禁忌之言 李如意身上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虽然知道必然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可是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入了仙君境之人的眼中。 横谷仙君顿时微微有些凝重，也不知在想什么...... 知否洞天的另一个仙君见到了几人的反应，随即笑了笑，“这一点就不牢几位费心了，我等自有办法让他交出那面镜子。” “他若不从，杀了就是！” 只要李如意一死，那面镜子自然又是无主之物了。 在知否仙君的眼中，一个小辈，不至于让三位仙君境之人不答应而与他们为敌。 只是，此言刚一落地。 瞬间琉璃之境的三位仙君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白衣无尘和横谷仙君双手也在同时唤出了自己的神兵仙器。 只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九尾白狐那阴寒的声音脱口而出。 “你找死！” 轰！ 九尾白狐像是忽然被人触到了逆鳞一般，那身后的九尾猛然立起。 她身上冲天而起的气势撕破苍穹。 一道惊天的万丈九尾狐影猛然浮现在了虚空之上，张牙舞爪，妖气滔天。 那遮天蔽日的威压，直逼知否洞天那仙君。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白衣无尘和横谷仙君也是同时有些错愕，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九尾白狐。 九尾白狐瞬间反应了过来，看向了身旁的两人。 她同样看到了白衣无尘和横谷仙君也有惊怒的意思...... 一时间，三人来回看，皆有一些狐疑！ “他们也认识李如意？” 三人心中皆升起了这一个疑问...... 白衣无尘看向了反应最大的九尾白狐，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中暗骂了一声......小狐狸！ 他知道，李如意的身旁有一只小狐狸。 如今看来，那小狐狸怕是九尾白狐为了逃离被阴阳镜封印在原地而不能动，所凝聚出来的一缕分魂！ 一缕分魂代她行走世间！ 只是那小狐狸实在太弱，诞生的灵智又太过顽皮，所以才遇到了半月山的李如意...... 九尾白狐望着白衣无尘，也忽然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穷鬼老乞丐！ 她也明白了过来，白衣无尘为了走出南山瀑。必然是封印了自身一切，然后以另一副面孔得以走出南山瀑。 曾经的半月山，有一个老乞丐，跟李如意和瘸腿驴并称为半月山三大祸害。 那随身的‘穷鬼’属性，也必然是与此有关。 如今想来，老乞丐会去半月山，一定是半月山那一堆老东西，没一个简单的！ 不然，她的一缕分魂所新生的小狐狸，怎么会跑到半月山？一定是被那边的气息所吸引了！ 想着两人又一齐转头看向了同样有些惊怒的横谷仙君...... 三人中，横谷仙君是最老实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安静的被镇压在万里横谷之中，怎么她也认得小如意？ 横谷仙君叹了口气，默默的收起了手中的宝瓶。 对着知否洞天的仙君开口道：“你们刚才的话语，触发了琉璃的禁忌，快逃吧！” 知否洞天的仙君还没有从九尾白狐的忽然暴怒之中反应过来，又听到了横谷仙君的话语，心中微凛，“什么意思。” 他不明白，只是一个后辈，为何引得三位仙君有这么大反应。 还有，触发禁忌是什么意思？ 忽然！ 远在璃阳的高阶两畔，数十尊神像忽然睁开了双眼，手中的神兵忽然爆发出了惊天的寒芒。 数十尊神像猛然半步微蹲，然后冲天而起。 如神兵之弩一般，拔地而起，朝着虚空之上那位说要斩杀李如意的知否洞天仙君冲了过去。 口中齐声威武：“灭族之罪，杀无赦！” 他们是神将天兵，只有简单的意识。那意识之中，感受到了有人对璃阳皇族流露出了杀意。 此为......灭族之罪！ 只是，璃阳宫上的金顶忽然张开了一道缝隙。 数十尊冲天而起的神像忽然停了下来，掉头落回了璃阳宫前的高阶两畔！ 而那只巨眼猛的刺出了一道寂灭之光，直冲天际。 轰！ 刹那间，天地变色！ 这一瞬间，仿佛整片天地都黯淡了下来，只剩下了那一道惊世的光华！ 它刺破虚无，彷若在向世人宣告着：它不再只能守着璃阳。 而今的整片琉璃之境，再无人能对璃阳皇族动杀意！ 无上的寂灭之光刺破虚无，宛若惊鸿一箭，带着毫不留情的寂灭之力。 转瞬便到了知否洞天其中那位开口的仙君面前。 那道光华太过刺目，宛若天劫。 “什么？” 这位仙君来不及逃离，只能做出抵抗，而同时其余两位仙君也反应了过来，一同施展滔天之地，阻拦向那道寂灭之光！ 轰！ 宛若一道惊世之劫轰然炸响，整片苍穹似都颤抖了起来。 天地俱颤，华光四溢。 等寂灭之光过去，一切重回平静。 “噗！” 那开口要灭杀李如意的知否仙君猛的吐出了一口血，往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带着不敢置信。 “怎么会这样？” 九尾白狐见状，顿时冷笑了一声：“都说了，你们没有资格知道太多的东西。” “在琉璃境，想要动他。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十三位外来仙君皆是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这一幕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似乎，那一道光，并未爆发全力！ 若是爆发全力，难不成可以将他们都留在这片天地之中吗？ 这片小天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十三位仙君皆有了一丝退意，想要回去禀报自家的仙尊老祖！ 忽然，天地之间，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却仿佛，不容拒绝！ “站住......” 虚空发出了涟漪，一道缥缈的身影忽然踏空而出，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一身轻纱白裙，混身朦胧，仿佛身在天地之中，又凌驾于天地之上....... 她只是轻轻的一抬手，指向那位说话的知否洞天仙君。 而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其他人可以走，他不行了！” 那话语之音缥缈而空灵，却拥着彷若可以遮蔽天地的霸道。 “没有人可以在对我家小如意露出杀意之后，再安然离开......” 第358章 以仙为名 “哪怕是你们洞天的老家伙敢对我家小如意动这种心思.......” “我也不介意去你们洞天，把你们洞天的老家伙的头斩下来给我家小如意当球玩！” 月仙立于天地之间，那模糊而朦胧的身影落于世人眼中，彷若禁忌一般不可见。 只是她的话语，却又是那般的护短。仿佛只是一个孩子的长辈一般。 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月仙，一种就连仰视也自卑之感，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就连三位琉璃仙君也不例外。 十三位外来仙君在见到月仙的一瞬间，感到了一种恐惧，似乎看到了一种无法被形容的存在。 “这是........” 她高高在上，哪怕在众仙君面前，眼中也带着漠然之意。 她的出现，如同一柄忽然出现悬在众人头上的剑。 琉璃三仙君恍惚的望着月仙，心头浮现出了一个存在于这方天地之中的传说....... 一时间，心神俱颤。 月仙望着三位仙君，轻轻的笑了笑，转头看向了外来的十三位仙君，平静开口：“我知道你们好奇的我是谁.......” 她的目光看向了琉璃境外的天地，似乎于几道目光撞在了一起。 “但是我想，你们洞天的老东西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曾经我名妖月，不过我家小如意叫我月仙，那我往后就叫月仙好了.......” 此言一出，十三位仙君脸色瞬间苍白。 以仙为名......天下谁敢？ 可是，她就是这么说了！ 尤其是之前说要斩杀李如意的那位知否仙君脸色更是惨白无比，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惧意。 本名妖月....... 十三位仙君之中的其中几人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发寒。 妖！月！ “璇玑洞天见过妖月前辈.......”一位仙君猛的跪地，对着月仙叩首，宛若一个谦卑无比之人一般。 别看月仙如今那淡然而缥缈的样子，可他知道，妖月二字，所代表的绝非善类！ 月仙转头看向了说话那位璇玑洞天的仙君，没有开口。 她只是看向了知否洞天的三位仙君，看向了说话的那位仙君，展颜一笑：“你方才说，要斩杀我家小如意。” “不过是欺负他修为不够罢了。” “如今，我要你死，你可有异议？” 一众仙君，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而那知否仙君早已面露绝望之色，他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妖月两个字呢？ 那是一种无上的存在，哪怕自家的仙尊在其面前，也只不过是小孩罢了。 只是...... “我不信！”知否那位仙君一咬牙，“我不信，你就是那位！” 他不信，一个早已死了上万年的存在，如今会又走到他的面前。 他更是不信，自己只是因为一句话，会引出这样的存在！ 月仙闻言，轻轻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你身后之人也不信。” “不重要，你死了，他们就信了！” 说着，月仙轻轻一抬手。 无上法则赫然涌现在了她的手中....... 一道轻飘飘的水墨凭空浮现在了天地之间，犹如水墨之画中的月华一般。 那墨青色月华一出现，众仙君瞬间便感受到了天地的褪色。 月华笼罩在了那位知否仙君的身旁。 一种压抑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一种冰冷的灼热之感，很诡异的浮现在了那位仙君的身上。 慢慢的，毫无声响........ 那位仙君，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只是他的声音却没有被任何人所听到。 他的身躯开始消散，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种无法被言语的心悸之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直至那位仙君消散，琉璃境的世人忽然一颤，似乎忘了一些东西。 “这是怎么了？” 似乎在他们的眼中，来到琉璃境的便一直是十二位仙君！ 那位仙君的存在，在月仙的手中被抹去。 同时被抹去的，还有他出现在琉璃境的一切痕迹因果....... 唯有其余十二位外来仙君，和琉璃的三位仙君似乎在那道要被抹去一些什么的法则之中，猛的吐出了一口血。 再仰头看向月仙那轻飘飘的神情，神色惊恐！ “这......”知否剩下两位仙君呆滞原地，看着身旁消失的同门，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凡人的无力感。 虽然，他们扛过了月仙的法则，没有忘记同门的记忆。 可只是相关的代价，却让它们神魂受创！ 她要抹去一人，如此简单...... 她与传说之中的妖月一样，从来不是好说话之人！ 做完这一切，月仙展颜一笑，“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一句话，让众仙君如罪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 想要走，却还是不敢动弹。 月仙扫了几人一眼，轻轻开口道：“我只是欲告诉你们，我回来了.......” “我将镇守此方天地，没有人可以觊觎这天地之中的一切。” 她的目光看向了琉璃境外的方向，双眉轻轻一皱。 “若还有人想要找死，大可试试！” 笼罩在琉璃境外的几道气息，像是受惊了一般，猛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月仙轻轻的笑了笑，继续看向了其他十几位仙君。 方才开口的那璇玑洞天的仙君感受到了月仙的目光扫过，心中一片冰凉，只不过他还是一咬牙，开口道：“前辈，我等进来，并非是与知否洞天一个目的。” “此方天地重归遥观天下，其中许多人天资无双。” “我等进来，也是想要收一些天资不错之人回宗门！还望先辈应允！” 不经过月仙的首肯，他们根本就不敢行事。 只是往后或许没有机会再问，故而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其余之人，也是立刻附和。 月仙望着说话之人，也不戳破，只是回头看向了琉璃境的苍生。因为李如意将所有人都带回了阴阳彼岸。 这方天地之人，确实天资不凡。 对于他们而言，能够走出琉璃境，并不是坏事。 月仙点头：“也罢，只要尔等不在琉璃境引出祸事，便随你们。” “只是，你们欲收弟子，还要他们自己同意。” 月仙又是想了想，补充道：“遥观天下之人，也可进入琉璃境。” “其中机缘，同境向争，我也不会干预。不过若有人在琉璃境为非作歹，我自然还是会出手。” “这是一个大世，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359章 儿啊儿啊 月仙说完之后，便扭头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众人胆战心惊，久久无法平静。 月仙的话模棱两可，却还是透露出了几个消息....... 往后的琉璃境并不闭塞，可与要遥观天下互通有无！遥观天下的宗门势力，也可以在琉璃境收徒。 但是，月仙只是外面之人也可以在琉璃境寻求机缘，但是却只能同境相争。 她并不干预外人在琉璃境争夺机缘，但是却遏制了如今这种十三位仙君降临的大祸！ 怎么样，都只月仙一个人说了算。 反正就是，修为越低之人，进入琉璃境便越安全....... 向仙君这种存在，想都不要想了！ 十二位剩余的外来仙君相视一望，苦笑了一声。唯独两位知否洞天的仙君面色苍白。 璇玑洞天的几位仙君沉默了一番，对着天地一拜，猛的掉头离开。 他们欲去往琉璃境内的天地，找到愿意去往他们洞天之人。 这天地之中的人，天赋实在太高。 他们不愿就这么离去，且月仙也说了并无问题！ 沉默之中，知否洞天的剩下的两位仙君一咬牙，也是转头离去。 只是其中一人，却猛然转头看向了玉梳台的方向。 玉梳台上，亓眉见到自己的师尊看来，瞬间面色一白。 沉默良久，还是飞身而起，走到了知否洞天仙君身前。 仙君望着亓眉，点了点，“此方天地有这种存在，这一战败了，却怪不得你！” “与我先回洞天吧，这几年也为难你了。” 仙君的话语平和，仿佛听不出什么异样。 可亓眉却还是在心中感受到了那种冰凉，她的神色依旧如常，轻轻的点头道：“是！” 知否仙君点头，卷起亓眉，划破长空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日，世人知，琉璃境出了一位无上存在！ 有这样的一位无上存在，琉璃境已然不弱于外界的任何一位洞天。 知否洞天来到琉璃境的两位仙君，灰头土脸的离开。 其余十位遥观洞天的仙君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去往了琉璃境的一个个山门。 这方天地中之人的天资太过超凡，他们要带一些回去。 只是因为月仙的话语，他们只能以一种极为平和的姿态，四处找人。 琉璃境之人，一时间在遥观洞天成了香饽饽...... ...... 琉璃边缘，那师徒两还待在那里。 看了半天，两人早已麻木。 “师父啊，你早知道这片天地有这样的恐怖存在？”华衣胖子僵硬的回头，看向了华衣老者。 华衣老者沉默了良久，尬笑了一声，“那为师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个屁，老子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这个也太恐怖了！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啊？那可是传说之中的人物，怎么会还活着呢？ 华衣胖子闻言双目露出了崇拜，“师尊神机妙算，弟子佩服。” 华衣老者骑虎难下，负手而立，点头道：“也罢。” “如今这片天地之中有了这样的存在，无人能够染指了。” “往后，此方天地，也将在遥观天下崭露锋芒。” “你进去寻找机缘吧，我先回去了！” 华衣胖子一愣，“还能去寻找机缘？” 他想起了方才虚空之上的那仿佛立于天地之巅的存在，心中便感到一种渺小。 华衣老者点头：“自然啊，那存在不都说了吗？” “琉璃境可与遥观天下互通有无，年轻之辈也能够在其中寻找机缘，你怕什么？” “再说了，你跟那样的存在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人家也看不到你，你就放心去寻机缘吧！” 华衣胖子犹豫了一番，“师父，那你不去吗？” 华衣老者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机缘，老夫怎么能跟后辈争夺！”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么高的修为在琉璃境，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那人的目光之中？ 方才月仙看来的一眼，虽并未看向他，却依旧让他如芒在背！ 没等胖子多说，华衣老者便丢下了话语：“好了，你好好的在里面找机缘吧。” “为师便先回去了。”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还会有许多遥观天下的其他年轻一辈人前来。” “你自己小心，最好能问问他们祖地在哪儿！” 说完，华衣老者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那背影落在了胖子的眼中，令他一阵狐疑。 沉默良久，胖子一咬牙，还是踏入了琉璃境内....... 他借地天之术，循着山川地埋，遍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走了大半个月，越走越偏。 ...... 终于，胖子终于来到了一座山川大势之前，仰头看向了山巅。 “这个，应该就是某一个仙人的大墓吧.......” 胖子心中带着敬畏，先是对着山川大势跪在了地上。 “仙人有灵，晚辈韩厚，欲寻仙道机缘。若是叨扰，还望勿怪！” 胖子心中虔诚不已，闭上了眼睛，对着山川深深一拜。 仰起头，睁开了眼睛。 赫然，一张驴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胖子脸色一变，心中大骇。猛的起身后退一步，大喝了一声：“什么妖孽？” 驴的身上还有一只小白狐狸，身后还有一株老树妖。 三妖好奇的打量着胖子，老树探出树枝，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扭头看向了驴和小狐狸，“这是什么人？” 小狐狸摇头，一双小爪子紧紧的抓着驴耳朵。 瘸腿驴望着胖子，甩了甩头，张开驴嘴就是一顿叫唤。 “呃——啊——呃——啊” 儿啊，儿啊...... 胖子闻言脸色一黑，“好你个驴妖，你怎么骂人呢？” 瘸腿驴一怔，小狐狸白毛炸起。一驴一狐似乎有些害怕，猛的掉头就跑。 四肢蹄子乱蹬！一边跑一边继续喊。 “儿啊儿啊......” 紧接着，老树妖看了胖子一眼，也是不知为何，树根化足，连滚带爬的逃离。 胖子一怔，心中猛然一突，僵硬的望身后看去...... 只见身后一双阴森恐怖的双眼，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也来不及反应，迈开双足，跟着瘸腿驴和树妖逃离的方向也跑了起来...... “救命啊！我还没挖呢，怎么就碰到粽子了？前方妖怪，等等我！” “儿啊！儿啊！” 第360章 济世仙壶 凤鸣江畔，一处偏僻至极的地方有一座山。 这山不大，如半月一般，环抱着山中的小城。小城落在这山间，点点炊烟升起，好似人间烟火飘扬。 小城的城头之上，一众守军望着来到城外的少年，渐渐笑了起来。 少年看着久别重逢的人们，也是笑了起来。 也没什么过多的话语，只是一番寒暄之后，少年便入了城。 他循着记忆，又一次踏上了通往山巅道观的古道。 古道悠扬，积上了尘土。 少年一步一步的朝着古道而上，忽然在一处石阶前停了下来。 他的面前明明空空如也。 可他却还是对着那石阶跪地深深一拜，这一拜，拜了好久好久....... 站起身，少年又走到了山巅。 山巅的道观是重建之后的道观，可如今却冷冷清清的模样。 是啊，这道观一直不过三人罢了。 先生、道长、还有半个小道士李如意......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小小道观，推开门，走入了其中。 他望着周围的一切，又看向了道观之中那尊道像。李如意想了想，在道像之前坐了下来。 靠着道像，轻轻闭眼。 折戟剑飞悬在李如意的身旁，剑身之上倒映着李如意的模样。 一缕长风吹入道观，扬起了李如意的翩翩长发。 清冷的道观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再能够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当年的道观毁去，让他再无归心处。 如今道观依旧，归心处却依旧寻不见...... 原来，所谓归心之情...... 一直是人！ 李如意起身在道观之中找到了一身道袍，青色的道袍分明是他的大小。 李如意换上了道袍，深吸了一口气。 转头离开...... “曾经，我是半个道士半个点灯人！往后，我依旧是如此！” 前方的路会如何，李如意依旧不知道。 可他明白，总要自己往前走才是...... ...... 回到小城的李如意，先去到了隔壁棋老的家中。 他走到棋老院门外，抬起手，犹豫了许久，而后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是花奶奶，她一见到李如意，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如意回来啦？” 李如意笑着点头，“花奶奶。” 花奶奶立刻拉起了李如意的手，便朝着院中走去，同时对着院中大喊：“老头子，如意回来了。” 棋老依旧还是坐在那棋盘之前，仰头看了李如意一眼，抬手指了指对面。 李如意起身坐到了棋老对面。 花奶奶笑着对两人开口道：“你们先聊，我去给如意收拾收拾东西。” 李如意双手一颤，转头看向了离去的花奶奶，低着头没有开口。 棋老深深的望了一眼李如意，平静的问道：“准备去哪儿？” 李如意想了想，毕恭毕敬的回应道： “要去遥观天下！” 棋老捡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中，问道：“非得要去？” “你在琉璃境拥有无敌之姿，可出了琉璃境就不一样了。” “琉璃境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你，足以让你成长到一种你不敢想的高度！” “何必出去找死？” 李如意明白，在琉璃境中他有禁绝之眼守护，还有月仙的陪伴。没有人可以伤他分毫，更是拥有无上的资源，可让他修仙之路走的极为顺畅。 如今的琉璃境若是视为遥观天下的一个洞天势力，也是无上的存在。而他在琉璃境中，更像是一个宗门唯一的少主。 其身份，已然尊崇无比。 可是，他却必须要去往遥观天下。 至少要带徐羡渔走过十三亭，走上遥观天下真正的南山瀑。 李如意沉默不语，棋老也叹了口气，“也罢，温室之中的天骄终究不是历经杀伐的天骄所能比的。” “你的路，也并非是在他人呵护之下能够走远的。” “你只要记得，在外面受了委屈，便回来。” “还有许多老家伙能为你出头！” 李如意点了点头，心中复杂而又温暖。 “如意明白。” 沉默之中，花奶奶去而复返。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包裹，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知道你要远行，便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 李如意恍惚接过包裹，只见包裹之中只有一个酒壶。 “这是什么？” 花奶奶笑了笑，对着李如意解释道：“这是奶奶的一个仙壶，名为济世壶！” “壶中自有一方天地，你可将其视为你的剑戒。只不过，壶中那方天地更大，可长存活物。” “我在里面放了许多仙药。” “你熟知草木之道，那些仙药在你行走世间之时，总有机会能用上的。” 花奶奶脸上的笑意之中带着忧虑之色，似乎对于李如意即将行走世间有着深深的担忧。 “对了，那些仙药放不久，你需要找个山放到济世壶内，把那些仙药种起来。” 放个山到壶中，那壶中的天地有多大？ 李如意意识沉入壶中，却感觉到了壶中天地的浩大...... 似乎，把整个半月山放进去也不是问题。 想着，李如意看向了半月山。 一旁的棋老似乎瞬间明白了李如意的想法，顿时长须气抖，“想都不要想，自己去找个山！” “哦。”李如意有些失望。 花奶奶笑了笑，拉着李如意的手继续开口道：“还有，你棋爷爷也在里面放了一些东西，你离开之后，自己看看便是了。” 李如意点头，忽然对着棋老问道：“棋老，曾经先生有一柄剑留在道观之中，剑身中藏了一道剑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一直以为，那道剑气是先生所留。 也正是那道剑气，斩断了锁住娀简的枷锁......如今看来，那道剑气，不是先生所能施展的。 棋老闻言，瞬间便看向了李如意。 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就知道你这小子没憋好屁，还想要那种剑气？” “那剑气是老乞丐曾经与我打赌输给我的，剩下的几道，我都放在了济世壶里。你要觉得不够，自己去找他再要！” 果然如此！ 半月山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济世壶中，还有许多东西，都是两位老人对李如意的呵护....... 第361章 离前之别 李如意按照花奶奶的办法，掌握了济世壶的用法。 原本可以将其放在灵台之中，但是李如意听说济世壶里还装了一些酒，李如意便还是挂在了腰间。 济世壶是花奶奶早就准备好的，在李如意摸到之时，就已然属于了李如意，其他人也再用不了。 收起了济世壶后，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二老深深一拜。 二老看着李如意这一拜，脑海之中想起了曾经先生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一拜的模样。 李如意是先生带大的，行事风格像极了先生。 这一拜，与先生何其相似...... 棋老摆了摆手，转过身去。 李如意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离去。那背影之中，带着对前路的彷徨，也似乎越来越坚韧了起来。 走出棋老的家，李如意又到了小苑苑的院子外。 似乎早就知道李如意回来，小苑苑没等李如意敲门，便推开门，跑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抱住了李如意。 “如意哥哥！” 小苑苑还是那副长不大的模样，挂在李如意的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 抱着李如意的手臂，让李如意有些生疼。 可李如意脸上还是挂起了笑容，“小苑苑怎么还是没长大呀？” 小苑苑闻言一怔，有些苦恼的开口道：“爷爷说，苑苑比别人长得要慢一些。” 李如意想了想，疑惑道：“难道苑苑真是大妖？” 小苑苑天真的摇了摇头，“苑苑也不知道呀，不过爷爷说苑苑很厉害呢。” “有多厉害？”李如意问。 小苑苑嘿嘿一笑，转头指向了一旁的群山，“前段时间，苑苑在那山里又找到了一条大蛇，不过它对苑苑龇牙，苑苑不开心，便揍了它一顿！” “然后山就裂开了！” 李如意嘴角一抽，僵硬的转头看向了那群山之间。 通过雪心赋，他似乎那个看到了一条山脉之灵颤颤巍巍的躲在山间，可怜兮兮的望着小城。 “然后呢？”李如意苦笑了一声，又问道。 小苑苑想了想，笑嘻嘻的开口道：“然后瘸腿驴说山里有大墓，它就带着小狐狸和老树妖走到那裂开的山里去了。” “说是什么那里有个口子.......” 小苑苑咬着手指，也说不清。 李如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苑苑，哥哥要走了。” 小苑苑闻言一颤，泪眼汪汪。 “如意哥哥要去哪儿？” 李如意低沉的开口，“我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可能要过好久才能回来。” 小苑苑低下了头去，“好。那小苑苑在半月山等哥哥回来。” “棋爷爷说，苑苑以后也会很厉害。” “等苑苑变厉害了，就能跟如意哥哥一起行走天下了......” 李如意默然，轻轻的放下了小苑苑。 他拍了拍小苑苑的脑袋，点头道：“好，那如意哥哥等小苑苑变得很厉害。” 转身，离去。 小苑苑望着李如意的背影，忽然扯开了嗓子，对着李如意道：“如意哥哥！” 李如意双脚一顿，没有回头。 只听小苑苑那话语变得低喃....... “一定要平安回来！” 李如意迈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半月山不大，李如意所要道别之人不多，剩下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了。 他又见了包子铺的掌柜，还有城头之上的众守军。 而后，便朝着那小苑苑说的群山而去。 他感应到了瘸腿驴和小狐狸正在往他这边跑，身后还有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 一行人之后，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个东西，正是被小苑苑揍了一顿的山脉之灵...... 它似乎憋着一肚子火气，对擅闯领地的瘸腿驴一行穷追不舍。 “呃——啊——呃——啊” 李如意站在山坳之中，听着瘸腿驴的声音越来越近，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他静静地等着，直到瘸腿驴一行跑到了他的眼中。 那一身青衣道袍同样落在了瘸腿驴和小狐狸一行的眼中，似乎林中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呃——啊——呃——啊”瘸腿驴张着嘴，对着李如意叫了一声，眼中泛起了涟漪。 它猛的冲到了李如意的面前，见到李如意张开了怀抱。 它感动不已，正要冲入李如意的怀中，却见一道白色魅影没入了李如意的怀抱，而李如意也瞬间抱起了小狐狸，眼中并没有它....... “啾啾！”小狐狸在李如意的怀中，小脑袋深深贴在李如意的肩头。 李如意也紧紧的抱着小狐狸，闭上了双眼。 瘸腿驴驴脸僵硬，往前凑了凑，被李如意推开...... 一旁的老树山灵见状，大笑了起来。 李如意睁开双眼，见瘸腿驴不满的神色，顿时也是开怀大笑，“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他的目光看向了一行人的后方，只见一个胖子气喘吁吁的跑来。 他微微有些疑惑，却没有说什么。 那华衣胖子见到驴妖树妖和狐妖都在一个少年的面前停了下来，他也立刻朝着那少年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大蛇似乎在看到李如意的瞬间，便停了下来。 紧紧的盯了李如意好一会儿，然后掉头离开....... 胖子见状，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为何身后的大蛇，见到那少年就走了？ 他跑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喘着粗气，“这位道友，我叫韩厚，多谢救命之恩啊。” 憨厚？ 李如意点了点头，看出了对方并不是琉璃境之人，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李如意！” 李如意？怎么感觉有些耳熟......韩厚愣了愣，还是对着李如意点头道。 “还是多谢如意道友，不然怕是有些麻烦。” 李如意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了瘸腿驴和老树妖。 韩厚见李如意不说话，却还是自来熟的问道：“这位道友，这驴妖是你的坐骑？” 李如意点头，“怎么了？” 韩厚顿时有些憋屈的开口道：“为何道友的坐骑这般浮夸？骂人真难听啊。” 这一路逃命，他已经听了瘸腿驴一路的“儿啊儿啊”了！ 李如意顿时笑了起来，看向瘸腿驴，也明白瘸腿驴是故意的。它不喜欢外界之人，所以原本‘啊呃啊呃’的叫声也变声了‘呃啊呃啊’。 听着就像是‘儿啊儿啊’...... 第362章 民风淳朴 李如意笑着拍了拍瘸腿驴的脑袋，转头对着韩厚开口问道：“道友是琉璃境外之人？” 韩厚立刻点了点头，“没错，我乃是遥观天下，地天一门的亲传弟子，韩厚！” “此番进来是为了寻找机缘！” 李如意沉思了一会儿，也明白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之后，免不得有人会进来。 而月仙不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也是因为这对琉璃境内的年轻一辈有着不小的好处。 被封闭太久的地方，与外人相识，在自己家总好过在外人家。 想来，往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进来。 沉默半响，李如意对着韩厚开口道：“那道友请便，不过给你一个劝告，前方有个小城。你若要去，还是小心为好。” 毕竟，半月山没什么太正常的东西。 韩厚一愣，不以为意。不过他还是面上点头，“好，多谢道友告诫！”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语，带着瘸腿驴一行便转身离开。 他们所行的方向，并不是半月山，而是朝着半月山外而去。 等到李如意一行远去之后，韩厚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半月山方向。 通过地天之术，他感觉到了半月山的不凡。 想了想了想，韩厚还是朝着半月山而去。 走了没多久，韩厚就走入了半月山的小城之中，小城之中行人望着外来的韩厚，指指点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而韩厚那一身天人气息，也没有引起几个人的害怕。 韩厚在街头走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了酒香，转头便见一间酒楼，犹豫片刻他便走了进去。 “掌柜的，来一壶酒！” 酒楼之中的掌柜见到有客前来，顿时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好嘞，客官可有酒壶？” 韩厚摇了摇头，“没有，你给我一个酒壶吧。” “好嘞！” 酒楼掌柜立刻从后台取出了一个酒壶，打了酒递到了韩厚的面前。 韩厚闻了闻酒香，喝了一口，神色痴迷。 而后抬手摸向怀中，随口问道：“多少银钱？” 掌柜摆了摆手，笑道：“五十两！” 韩厚点了点头，随即一愣，“多少？” “五十两啊！” “一壶酒凭什么卖我五十两？你这是黑店吧？” 掌柜面露愠怒之色，“客官，你这可是冤枉我了。酒本身只要八钱，可酒壶要五十两。买酒壶送酒！” 韩厚一怔，呆滞看向了自己的手中酒壶，“这酒壶难道是什么灵器吗？卖这么贵！” 掌柜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这就是普通酒壶！只是此地山偏路远，又种不出葫芦。故而此地的酒壶都是从外面拿回来的，路途遥远，一趟也只能带回几个酒壶，故而贵！” 韩厚牙关紧咬，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毕竟人家的酒确实没卖贵....... 犹豫了片刻，韩厚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把酒喝完，酒壶不要了。” 掌柜又是摇头，“那可不行，方才客官对着酒壶喝过了。” “用过之物，我们如何卖给其他人？” “咱都是诚信经营，不做那些骗人的生意......” “咱们半月山，就是一个民风淳朴！” 韩厚欲哭无泪，摸向了怀中，心在滴血，毕竟他的身上也就只有八十五两银子。 这一下，直接去了大半。 无奈，韩厚还是把五十两银子给了掌柜。 毕竟银子这种东西，对于修道之人用处不大，所以他身上放的不多。往后也有办法再弄一些。 “多谢客官！”掌柜收起银子，顿时笑的极为开心。 想了想，掌柜的又对韩厚开口道：“客官，要不我还是给你刚才喝的满上吧。” 说着，掌柜从韩厚的手中接过酒壶，满上之后，还给了韩厚，并且挥了挥手，“客官慢走！” 一时间，韩厚心中仅剩的一点怨气消失无形。 竟然还有一点感动...... 果然民风淳朴啊，有什么说什么，也没有骗他酒壶有什么不一样。 韩厚带着酒壶走出了酒楼，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三十五两银子，一时间有些迷茫。 正犹豫间，看到了一旁树下的一个老头摆弄着棋盘。 好奇之中，韩厚走了过去。 只见那棋盘之畔摊着一个字卷，上面写着： 以赌为弈，五两一局，以次倍增！ 韩厚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意思就是赌棋，第一把五两，第二把十两，第三把就是二十两了！ 想起自己高超的棋艺和刚亏了五十两的经历，韩厚琢磨了一番，觉得能赢回来。 想了想，韩厚笑脸盈盈的上前，“老人家，我来一把如何？” 棋老抬头，顿时点了点头：“好，规则懂了吧？” 韩厚大大方方的坐下，“老人家放心，我明白。” 棋老点了点头，也不磨叽，立刻就摆开了棋盘，跟韩厚下了起来。 你来我往之中，很快，棋老落败！ 棋老直接丢出了五两银子，憨厚笑脸盈盈，“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第二把，韩厚又赢。 棋老又输了十两....... 第三把，棋老输了二十两。 韩厚脸上布满了得意的笑容，兴致冲冲的对着棋老开口道：“老人家，还能继续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的老人家很有钱！ 而且棋路只会一种。 赢起来，太过简单！ 三把棋，他已经赚了三十五两！ 棋老扬了扬眉，也不开口，只是摆开了棋盘，这一把韩厚感觉到了一点棘手。 而后在棋老的一招峰回路转之棋后，险胜于他！ 他输了！ 好不容易赚了三十五两，一下子，亏了五两！ 兜里只剩下了三十两！ 韩厚的脸色异常的精彩，只是想起棋老方才是险胜于他，而他也有一步棋下昏了。 故而认定，这局只是老人运气好！ 犹豫了一番，韩厚深吸一口气：“再来一把！” 棋老闻言，摇了摇头，“你还有银子吗？” “下一把，可是八十两！” 韩厚欲哭无泪，他只剩下了三十两银子，当然不够了！ 只是看向了手中的酒壶，一咬牙，“老丈人，我用这酒壶与里面的酒与你赌怎么样？” 这一把，他必赢！ 第363章 孑然一身 可他未曾想，老丈人立刻摇头。 “这酒壶也就值五十两，距离八十两差得远呢！” 韩厚咬牙跺脚，将怀中仅剩的三十两都取了出来，“老丈人，这样可以了吗？” 棋老一怔，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你想要玩，那便最后再来一把。” 然后....... 韩厚输了，血本无归！ 这一把，棋老的棋路尽展，没有任何留手。杀的韩厚丢盔弃甲....... 也让韩厚明白，他与面前的老人棋艺差距有多大。 韩厚呆滞地看着棋盘，久久未言。 棋老收起了韩厚的酒壶和三十两银子，对着韩厚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下棋一术，棋局往往并不在棋盘之中。” “此为天地之道，你好好的悟吧！” 一言落下，韩厚双目猛的一颤，似乎明白了好多。 棋老起身，收起了棋盘，转头离开。 韩厚反应过来，立刻对着棋老的背影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指点。” 一时间，他心中感激不已。 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已然分文不剩....... 韩厚在原地沉思了许久，只觉得方才老人的话语之中带着无尽的玄妙大道。 他就这么坐了一日一夜，只是到了第二天，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悟到。 叹了一口气，起身之时，闻到了肉包的香味。 香味飘来，他诡异的感觉到了有些饥饿。 不由得还是朝着香味飘来的地方走去，没多久，他便看到了一间包子铺。 他摸了摸自己的空空如也的钱袋，久久没有前往。 那包子铺的老板似乎也见到了韩厚眼中的落魄，想了想，还是捡起两个包子走出了铺子，将包子递到了韩厚的面前。 韩厚搓了搓手，摇头道：“我没有银子了。” 包子铺掌柜笑了笑：“不碍事，不要你钱。吃吧！” 一句话，让韩厚红了双眼。 他颤颤巍巍的接过包子，走到一旁啃了起来。 包子铺老板转身回到了铺子之中，遇上了一个女子，女子与包子铺老板的争吵之音传入了韩厚的耳中。 “你又白送人包子了是吧？你知不知道，咱们自己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你再这么送下去，孩子和我都要饿死了。明天再也做不出一笼包子了，你明白吗？” 包子铺老板挠了挠头，有些苦涩道：“就两个包子而已，明日之事，我明日再想办法就是了。” 韩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包子，心中倍感复杂。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人情温暖。 那包子铺，明明自己都要揭不开锅了，却还是送了他两个包子。 韩厚抬手摸向了自己手中戒指，在里面翻找了一番。 而后取出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这是他身上最后值钱的东西了。 起身，他走到了包子铺前。 放下了玉佩，而后转身离开....... 走出半月山后，韩厚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城，心中复杂无比。 “这方小天地之人，果然皆是民风淳朴之人啊。” 摇了摇头，他迈开步伐，走在凤鸣江畔，一时间有些茫然....... 走入小城两日，出来时却孑然一身！ ...... 李如意带着瘸腿驴和小狐狸及老树山灵走在林中。 通过雪心赋，他看到了半月山发生的一幕幕，顿时笑了起来。 除了包子铺是真心诚意的，其余都是主动为韩厚埋了坑的。 要知道，就连老乞丐去酒楼买酒，都得自己带上酒壶！ 还有棋老的赌棋，也只有外来之人时，他才会摆那种赌棋之局。 半月山的人，才不会上当呢。 韩厚......果然憨厚！ 李如意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说什么。 老乞丐那话，对谁都会说上一句。若那韩厚真能领悟其中妙意，也不算亏。 半月山，还是民风淳朴的。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瘸腿驴，忽然一愣，“咦，你的瘸腿好了？” 瘸腿驴顿时得意的仰起了头，“啊——呃——啊——呃” “不说就不说，还是我家小狐狸好。”李如意撇了撇嘴，转头抱着小狐狸，忿忿不平。 瘸腿驴自然不是普通的妖兽，他一直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为什么瘸腿驴的瘸腿为何忽然好了。 难道跟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有关？ 李如意忽然想起了当初通过琉璃镜看到，瘸腿驴不在阴阳彼岸。 这么想来，瘸腿驴也不是生在琉璃境的。 犹豫了一番，李如意忽然开口道：“对了，我此番前来找你们，是要跟你们说一件事情。” “我要去往遥观天下了，你们要一起吗？” 他习惯了身旁一直有瘸腿驴和小狐狸，所以便想带着他们一起走。 但是，他还是愿意让它们自己做出决定。 此言一出，老树山灵猛的摇头：“老夫老了，走不动路了，便不出去了。” 李如意看着老树山灵，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毕竟，去往遥观天下时，身边跟着一个能用树根走路的树妖，也太过张扬。 想着，李如意又看向了瘸腿驴。 瘸腿驴也是立刻摇头，“啊——呃——啊——呃” 它不愿去，毕竟每次跟李如意走一起，路上总免不了倒霉事。 每次想起曾经一起去往仙落山之路时，它便感到一阵无力。 李如意顿时不满，拍了拍瘸腿驴，“我现在没有倒霉命了呀，你怕什么？” 瘸腿驴还是摇头！ 这时，小狐狸伸出了一双小爪子抓住了李如意的衣襟，一双大眼睛望着李如意，闪烁着光芒。 “啾啾！” 它要去！ 李如意去哪，它就去哪！ 它再也不想看到李如意独自离开的背影....... 李如意见状，顿时笑了起来。 “果然还得是小狐狸好！” 一旁的瘸腿驴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小狐狸，不情不愿的也叫了一声：“啊——呃——啊——呃” 好吧，小狐狸去，它也去！ 忽然，一道涟漪在林中弥漫开来....... 虚空之中，两道身影踏空而出，站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一位身穿白衣，气宇轩昂！ 明明满头白发，面容之上却尽显年轻之态....... 另一位身穿白裙，身形妖娆，面容魅惑无边。身后长着九条白色的狐狸尾巴。 李如意见到二人，顿时一怔。 随即对着那白衣白发的出尘之人笑了起来，“老乞丐，快再给我几道剑气防身！” “越多越好！” 白衣无尘嘴角抽搐，晦气地暗骂了一声。 “要不要我直接陪你去遥观天下？” 李如意点头，“那最好不过了！” 第364章 九尾狐狸 白衣无尘满头黑线，挥了挥衣袖，怒目道：“想都别想，人间行路，哪有要人一直护着的？” 李如意探手，“那多给我几道剑气！”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一旁的九尾白狐也是笑了起来。 白衣无尘看着李如意撒泼，脸色僵硬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你给你，你小子一看就是惹事的命，不给你怕你都不能活着走太远。” 他太了解李如意了。 李如意秉承着先生与道长的‘人间之道’，所行皆苦难，所见皆不平。 他也确实怕李如意死在什么意外之中。 更何况，如今李如意已经走到了太多人的眼中...... “把你的剑给我！”白衣无尘伸手。 李如意立刻笑眯眯的将折戟剑递了过去，白衣无尘接过折戟剑，闭上双眼。 双手之中猛然流出了一道道恢弘而浩瀚的剑息。 一道道剑息被封印在了折戟剑中。 良久之后，白衣无尘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了起来...... 停下手，将折戟剑丢回给了李如意。 “给！” 李如意看着白衣无尘一共在折戟剑中封印了九道剑气，算上济世壶里还有三道。一共十二道，虽然不多，但是也是心满意足。 只是保命用的东西，越多越好。 李如意再也不想打没有准备的仗了！ 所以，他又想了想，一脸讨好道：“再憋憋，能再憋两道吗？” 看白衣无尘要发怒，李如意立刻收起了折戟剑。 “不行就算了。” 白衣无尘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九尾白狐。 李如意也随着白衣无尘的目光看向了九尾白狐，顿时有些疑惑，只见九尾白狐笑眯眯的走近了一步，抬手抚向了李如意的面颊，“哎呦，小家伙这么快就不认人家了呀？” 李如意有些忌惮的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九尾白狐的纤纤玉手。 他只是觉得面前之人的气息有些熟悉，但是却肯定自己并未见过。 九尾白狐瞬间双眼一眯，“不许动！” 李如意一僵，九尾白狐的手探来，而手指一转探向了李如意的胸口，从他的怀中抓出了小狐狸。 小狐狸在九尾白狐的手中挣扎了一番，而后瞪着一双眼睛求助般的看向李如意。 九尾白狐不满的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小狐狸，“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知道求饶了？” “偷老娘往生盘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会有今日？” 小狐狸委屈巴巴地瞪着双眸，一双小爪子冲着九尾白狐来回比划，“啾啾......” 李如意看出了九尾白狐并无恶意，只是疑惑九尾白狐与小狐狸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旁的白衣无尘笑着解释道：“别看了，这小狐狸就是九尾妖君自己的一缕分魂！” “啊？”李如意一怔，“怎么可能？” 白衣无尘的一句话，透露出了两个关键。 其一，九尾白狐是妖君！也就是人族的仙君之强！ 其二，小狐狸就是九尾白狐。 小狐狸在九尾白狐的手中挣扎了出来，而后跑回了李如意的肩头，气呼呼的望着九尾白狐。 九尾白狐听到了白衣无尘的话语，顿时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老娘不会自己说？” 白衣无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耸耸肩没有开口。 李如意疑惑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尾白狐转头看了小狐狸一眼，又看向了李如意，没好气道：“也不算不能说的东西。” “你应该知道，很久之前阴阳镜隔绝了此方天地，引起了一些变故，让一些人无法走动。” “无数年的封闭，让人无法接受！” “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将自己的一尾神魂剥离，而后让其代替自己行走天下。” “你所认识的小狐狸，就是我的那尾神魂。” “只不过它诞生了自己的灵智，随生于我，但也早已不是我。” 李如意一怔，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小狐狸本是九尾白狐行走世间的双眼，可是它在诞生灵智之后，便不是她了。 只是，它为什么会诞生自己的灵智？ 李如意看向了肩头的小狐狸，小狐狸小爪子抓着李如意的衣领，咧开嘴，对着他没心没肺的笑着。 似乎明白李如意在想什么，九尾白狐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你那个先生的关系！” “他以自己的毕生修为，炼制了一颗丹药，让小狐狸诞生了自己的灵智。否则，它又怎会来到半月山？” 九尾白狐似乎有些不满，先生算计了她，她却不能说什么...... 让她与李如意有羁绊，也是先生的神之一手。 李如意双目一闪，明白了过来！ 先生带着孤苦无依的他长大，为他续命三年。 他又引来了徐羡渔，让他又有三年的活命之机。 他为他带来了小狐狸，让他与九尾妖君有羁绊。 他引他得到了妖月盏，与月仙产生依靠...... 先生算尽一切，只为了在半月山那个小孩子，在他死去之后，依旧有立足之本！ 他在为天下算尽一切之时，也在为李如意算尽了一切。 李如意的心颤抖着，双手也颤抖着。 他抚摸着肩头的小狐狸，久久未再言语...... 九尾白狐撇了撇嘴，瞪了小狐狸一眼，“不过，它因为自生灵智的原因，其天资极为诡异，似乎不弱于我。” “所以，你若要带它去往遥观天下，我也不会干预。” “只是，照顾好她就是。” 九尾白狐一副‘老母亲’的模样，带着嘱托开口。可是明明她自己还未出阁....... 意外做‘母亲’的感觉......十分的复杂。 让她不由得心念也有些古怪。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九尾白狐开口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狐狸的。” “所以，前辈有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要给我？” 小狐狸听了李如意的话，一双大眼睛瞬间一亮，立在李如意的肩头，小爪子张开，探向了九尾白狐。 那样子分明就是理直气壮地找九尾白狐要东西！ 第365章 拂袖无尘 小狐狸诞生了灵智，在半月山遇到了李如意。 虽起于先生的布局，可往后的一切，却是凭着小狐狸与李如意的本心相交而亲密。 故而，九尾白狐哪怕知道这一切，也无法怪罪什么。 李如意与小狐狸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在九尾白狐的眼中所行？ 她自然知道，李如意与小狐狸初见及往后的一幕幕，皆是凭着李如意自己的本心行事。 这便是先生的布局的巧妙之处。 不论是徐羡渔还是小狐狸，他只是做了一个开始。 往后的一切，都是凭借着李如意自己的心意而行！ 他相信，他教导出来的孩子...... ...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若是李如意早知小狐狸与九尾白狐有关系后而做出的样子。她在如今出来之后，也会第一时间抹杀李如意，让小狐狸回到妖域！ 否则，她当初又如何会让小狐狸回到妖域偷出往生盘。 那年，李如意垂死。 小狐狸只知道自己家里有宝贝能救李如意，它拖着弱小的身躯，横跨数万里琉璃境，只为救活李如意！ 如今一切揭开云雾，让李如意对先生的恩情更加的沉重。 他嬉笑着岔开了话语，只是不愿再有人言及先生的不是！ 九尾白狐凝望着李如意，又看了看小狐狸，沉默半晌，还是一挥手，将一道带着仙韵的流光打入到了李如意的双眼之中。 “我没有那种无上剑气。不过我有一些妖术，你爱要不要！” “不过我想，其中这道千面之术，对你还是很有作用的！” 妖术入脑，李如意刹时便领悟了其中的妙用。 所谓千面之术，是以一种玄妙的仙术，让人的面容发生变化，同时更可改变气息。 让他完全成为另一个人....... 狐妖一族的千面之术，对李如意即将要行走遥观天下而言乃是雪中送炭。 谁都知道阴阳镜在李如意的手中，阴阳镜乃是无上存在。 他带着阴阳镜行走天下，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贪欲。 而他本身修为就低....... 有着这千面之术，谁知道他是琉璃境的李如意？ 李如意闭眼领悟了一番九尾白狐的传来的妖术，赫然发现，其中还有几道妖术更诡异。 比如......让他修妖道的术法。 李如意只是瞥了一眼，就放弃了。 他身旁的妖已经够多了，自己就不要做妖了吧....... 收起心神，李如意对着九尾白狐一拜，“多谢前辈。” 一旁的白衣无尘默默地竖起了拇指，该说不说，李如意这‘敲诈勒索’的时机拿捏的真是到位啊。 九尾居然连这种好东西都给了。 小狐狸看到九尾给了李如意妖术，顿时笑眯眯的昂起了头，收回了小爪子，仿佛是给它的一般。 九尾白狐翻了翻白眼，直骂小狐狸吃里扒外。 李如意又看向了白衣无尘，嬉笑着问道：“所以，老乞丐也是一缕跑出来的分魂吗？” 白衣无尘摆了摆手，“那不是！” “我是自己走出来的。” “那阴阳镜不是压着我们不让我们走出原地吗？我就把自己的一切修为和造化都剥离而出，然后孑然一身的走出了南山瀑！” 李如意震惊，把自己的修为和一切造化都剥离而出，再走入世间，还能修炼成传言之中的‘拂袖剑仙’！ 这得多逆天啊。 还有那‘穷鬼’属性的来源，李如意也瞬间明白了。 原来，他把自己的一切造化都留在了南山瀑！ “所以，走出南山瀑前是无尘仙君，走出后就是拂袖剑尖了？”李如意问，“这有什么关联吗？” 白衣无尘泰然自若，“拂袖了，自然不就是无尘吗？” 可是，李如意随即皱起了眉头。 似乎想起了哪里有些不对，立刻问道：“不对啊，你本来不就在南山瀑吗？怎么之前说你闯过十三亭，上到过南山瀑呢？” 一旁的九尾白狐闻言，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前仰后翻之中，尽显妖娆....... “因为.......那是因为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留在了南山瀑上，不被南山瀑所认，自己也回不去了！”九尾白狐幸灾乐祸，“无奈只能硬闯过去。” “说起来，他自己的剑还断在了闯十三亭的时候！” 白衣无尘笑脸僵在了原地，双眸瞪着李如意，似乎在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李如意脑海之中浮现出了白衣无尘想要回家，却被自己家拦在外面。 然后强闯自家家门还断了剑，把断剑炼成了套饭碗！ 说到这里，李如意又想起了当初在第七次往复时，被拦在那一处‘南山瀑’外的场景，道：“当初让我回到世间的人，就是您吗？” 白衣无尘一怔，疑惑道：“什么意思？” 李如意看着白衣无尘茫然的目光，心中猛的一凛，立刻将当初在第七次往复之中见到的‘南山瀑’一事说了出来。 话语落地，李如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呆滞地看着白衣无尘。 比南山瀑，非此南山瀑！ 白衣无尘和九尾白狐听完了李如意的话语，相视一眼，皱起了眉头。 “你说，南山瀑像边关，阻拦你归来？” 李如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白衣无尘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拦着你的并非是琉璃境的南山瀑，而是遥观天下的南山瀑！” 李如意早有这种感觉，可是听到白衣无尘这么说，心中还是免不了吃惊。 那南山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何会出现在第七次往复之中？还有点灯人不是在琉璃境吗？怎么又都死在了南山瀑外？ 白衣无尘回首，看向天际，缓缓开口：“遥观天下的南山瀑在遥远天下的最南边，守着天下界边，与琉璃境相邻！” “你可将其视为琉璃境的凤鸣渡！” “或许，琉璃境外的所谓诡异与‘剑暮’，已然蔓延到了南山瀑.......” “走过剑暮的点灯人，也在守着遥观天下！” 李如意一怔，随即愈发的迷茫。 可若是如此，那个南山瀑上，又是谁对他散发了善意让他归来？ 李如意想了想，对着白衣无尘问道：“我要怎么才能闯过十三亭？” 白衣无尘双目一凝，看向李如意。 “你要上南山瀑？” 第366章 盛衰世轮 李如意点头。 九尾白狐皱起了眉头，白衣无尘同样皱起了眉头。 李如意看着二人皱起的眉头，疑惑地望着二人。 白衣无尘转过头去，也不知看向了何方，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要去南山瀑的原因我大概猜到了一点，我也不说什么了。” “不过......” 白衣无尘回过头来，看向李如意，“南山瀑前的十三亭，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我便与你说说十三亭！” 李如意点头，认真的听着白衣无尘开口。 白衣无尘幽幽开口：“琉璃境的南山瀑乃是依照遥观天下的南山瀑所构，虽然相似却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南山瀑的十三亭，传言之中一位无上帝毕生经历的十三劫留下了的十三道劫亭！” “每一道劫亭皆是其所经历的不堪回首往事！” “传言闯过十三亭，便能够拥有那位仙帝所遗留的一道帝格。” “那道帝格，便是有资格争夺大帝之位的象征。” “曾经，我也试图闯上去，只不过只走过了第七亭！” 白衣无尘似乎带着惋惜，说到此处，久久没再言语....... 李如意疑惑的望着白衣无尘，犹豫良久问道：“仙帝？什么仙帝？” 白衣无尘叹了口气，“无人知道那位仙帝真名叫什么，只知其号.......长夜！” 无尘话语幽然，继续开口道：“你应该已然听说，曾经遥观天下的十三重天上有瑶池天宫！” “而后因为一场不知由来的万古一战而崩塌对吧？” “我所能与你说的，就是或许万古之前，正是那位仙帝斩落了瑶池天宫！” 什么？ 李如意心中震撼，一位仙帝斩落瑶池天宫？ “为何会如此？” 无尘看了李如意一眼，“谁知道呢？” “那一战太过诡异，只是在传闻之中有典故依稀记载着原本瑶池天宫征守遥观天地之上，俯瞰苍生。” “而后，有一人踏天而行，手中一剑斩落天宫。” “众仙陨落，不知归去......那位仙帝也销声匿迹！” “更是无人知道，那被斩落的天宫去往了何方！” 李如意眉头紧锁，这种太过高大的传闻，令他心神难以平静。 原本十三重天上有天宫，天宫之上有仙！只是不知为何一人仅凭一剑，便斩落了天宫。 为何？ 无人知道！ 无尘望着李如意，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就当传听听便是了。毕竟并无人能够确定，就是那位长夜仙帝斩落天宫。” “万古一战太过诡异，那位仙帝的传言也是如此。” “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有太多的人想要知道那一战之中的隐秘。” “而那南山瀑上的十三亭，更是拥有着那位仙帝留下的一些东西。” “所以想要登上南山瀑的人不计其数！” “帝格之争，乃是生死之争。千万不要忘了提防身旁之人。” “或许被困在谎言之中的......不止是琉璃境！” 李如意点头，将无尘的话牢记在了心中。而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既然这样的一位仙帝，斩落天宫，或许其中自有缘由。” “为何那么多人都想要寻找那一战的痕迹？” 无尘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轻吐出了寥寥四字： “因为大世已至！” 大世已至？ “这是什么意思？”李如意不解，便也直接问道。 无尘走到了一旁，抬手轻轻一扫。 一株古木拦腰被齐齐的斩断，那断痕落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无尘抬手轻抚着断痕招呼李如意过去，李如意走上前，仔细的望着断木，只听无尘幽幽开口。 “看到这树的年轮了吗？” 李如意点头。 无尘解释道：“天下大势，盛极必衰，衰极必盛！” “万年盛世为大世，万年衰世为小世。此为一轮，也是世轮！” “这世间的世轮犹如这树的年轮一般，四季为限......彷若必然！” 无尘仰起了头，“可不知为何，这世间似乎便是被困于此种世轮之下。两万年为一轮，盛衰交替，无有解释！” “你不觉得太诡异了吗？” 李如意恍惚间点了点头，感到了心神的震颤！ 是啊，太诡异了！ 盛极必衰衰极必盛本为自然之道，可是在这种自然之道上画上了一个必然的时间，就令人无法理解了。 要知道，所谓盛世衰世，都是自然而成！ 为何会如此巧合的以两万年为一轮？ 无尘面色之中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凝重，“上一轮大世，世人认为终于能打破这种诡异的诅咒，可是当那位长夜仙帝一剑斩落天宫之后，也宣告着大世终结！” “自瑶池天宫被斩落后，世间又进入了万载的衰世。” “如今万载已过，即将迎来的便是万年盛世！” “仙人转世，也是在这盛世降临时出现，才更有机会重新争夺大道啊！” “身临帝位，才是仙人转世等待万载的目的！” 无尘目光扫向李如意，语重心长的开口：“你出生在了最好的时代，这个大世，你拥有无上的机会。” “可你同样也出生在了最坏的时代，这个大世，你所面临的，将有许多你无法想象的大敌。” 李如意开口：“比如......仙人转世？” 无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有许多避世万载而即将重归世间的天地遗族.......” 说着，无尘扫了一旁正听着火热的九尾白狐一眼。 比如妖族！ 九尾白狐一愣，皱起了眉头：“看我做什么？老娘对仙帝之位可没什么兴趣！老娘只对解开世轮之谜有兴趣！” 无尘撇了撇嘴，“妖族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九尾白狐怔了怔，点头道：“这也是！” “遥观天下还有许许多多隐世妖族，想来也要出来了。” 两人说着，又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对所谓仙帝之位大道之争也没有兴趣，我只想要娶妻生子，延续李家香火！” “可你要上南山瀑！”无尘道。 “不论你怎么想，只要你闯十三亭，在他人眼中，你便是生死之敌！” 李如意沉默，低着头。 良久，他笑了笑：“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我只是想要上南山瀑。” “若有人因此而想要与我为敌，我也并非无剑！” 第367章 无人及冠 先生说，剑心是要明白剑之锋芒。 剑锋所指伤人伤己....... 可同样先生也说，剑理乃是心中一理。明白剑锋所指的道理。 该出手时，李如意不会犹豫！ 无尘望着李如意眼中的清明，舒心的笑了起来，“你明白就好。” “大世已至，这世间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无尘的眼中，透露着一丝怅然，也不知出于什么。 无尘又对李如意说了许多。 他说了世间有一些遗族十分超然，虽然在衰世时一直避世不出，可当大世来临时必然会要争夺大道。 而在这段避世之时，也必然不会枯等。必然会有极大的准备。 他们的一出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比如魔族，魖族，鹏族等等.......其血脉之中自有神通，乃是李如意最需要小心的。 所谓大世，在大世之初也必然是乱世！ 李如意听着无尘的教诲，将其一一的记在了心中。好在他聪慧，无尘说什么，他都能理解。 无尘说了半日，李如意听了半日。 等到他想要问闯过十三亭的诀窍的时候，无尘却坦言，无法可授，“十三亭乃是十三劫，在每个人身上所展现的形态不一样。说了也没用！” 李如意失望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无尘笑望着李如意，摆了摆手，站了起来，“好了与你说了那么多，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 “总之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大不了就回来，我想，也没人能够在琉璃境为难于你。” 若视琉璃境为一个遥观天下的势力，如今的李如意已然成了这个势力的无名少主。 其身份不弱于任何一个势力的少主。 毕竟那些势力的少主可以换人，而李如意在琉璃境苍生心目之中的地位无人可及。 别说三位与李如意有瓜葛的仙君不会允许李如意收到伤害，还有一位复生的恐怖存在更不会答应！ 李如意点了点头，“如意明白。” 一旁的九尾白狐也点了点头，望着李如意，怎么看怎么喜欢。 只是听到李如意说自己的名字时，叹了口气，“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叫什么不好，非要以痒痒挠为名.......” 一言落下，没等李如意反应过来，九尾白狐化为一道流光，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如意脸色一黑，看向了无尘试图解释。 “我的如意，不是那个如意的意思......” 无尘看着李如意，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你如今二十岁了吧？” 李如意点了点头，“是啊。” 他以命补天时，恰是第四次命劫，十九岁。而后被困阴阳镜中一载，如今正是二十了。 无尘摇了摇头，“该立字了.......” 无尘说完，不知为何苦笑了一声，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转头离去...... 年满二十，视为成年。 世间男子，幼时有名，及冠有字。 ‘字’为‘名’之本意，往往在名上带着更深的愿景。 二十及冠，乃是人之长愿。 李如意望着无尘离去的背影，神躯猛的一僵，待到无尘消失之后，方才缓过神来。 “是啊.......弱冠之年，该及冠了。”李如意喃喃自语，又低下了头去。 “可是，却无人能为我立字了.......” 他如今在琉璃境中有无双之姿，位临天地。可是，却再无能够为他及冠立字之人！ 以辈而言，不论无尘还是棋老，亦或者是月仙，都能为他立字。 可是....... 有其母与先生身死在前，却无人再有资格能够为他立字。 这也是老乞丐说起之后，又苦笑着离开的原因！ 这天地间，真正能够为李如意及冠立字的，不过寥寥数人...... 以阴阳双生性命带他走过阴阳彼岸的娘亲。 带他长大的先生和道长。 只是.......这些人如今却都已经不在了。 其余人，终究只是外人。算起来，何人能够代那几位为他立字呢？ 能够以双亲之名，或者是以师之名的人.......都没了。 一语如风。 在这茫茫山间，吹过李如意的心田。 李如意低着头，蓦然便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他从小就羡慕有家有室的孩子，只是那时，他心中带着希望，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终有一日能够找回娘亲。 再往后，看着人家的灯火和欢声笑语。 他也总是说：“其实也没什么......” 如今他忽然发现，没有大人的孩子，就连长大了及冠也不成。 一旁的瘸腿驴和老树山灵望着落寞的李如意，久久没有开口。 小狐狸伸出小爪子，抓住了李如意而耳朵，一双眼中闪着光泽，张开小嘴叫唤着：“啾啾.......” 它不想李如意伤心。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小狐狸，又看向了瘸腿驴和老树山灵。他笑了笑，抓起小狐狸塞到了自己的衣襟内。 如往常一样，微微的笑了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 李如意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话语还是有些低沉，“及不了冠，便不及冠了。” “没有字，不也挺好吗？” 只是，这个二十岁，有些不完整罢了...... 天下与他一样不能及冠的人，何其之多？ 也不多他一个！ “走吧，先去凤鸣渡，找到小娀简，带上羡渔姑娘。然后回一趟璃阳，就可以去遥观天下了。”李如意拍了拍瘸腿驴的头，笑着开口。 瘸腿驴深深的看了李如意一眼，甩着驴脑袋，“啊——呃——啊——呃” 一行灵妖人，朝着远处而去。 留在山间的，仿佛是那不可言说的遗憾。 话语悠悠，四下回荡...... “你也没有及冠？你一个驴妖，及什么冠？” “啊——呃——啊——呃” “你都活了多久了，早过了及冠之年了！” “啾啾......” “哦，你还小，不着急！你妈还在呢。不对，你们妖族也及冠吗？” “啾啾......” 日华之下，一株小草慢慢探出了头来，挺拔而坚韧。 只是那小草在落叶积满的林中，即便周围都是苍树，却依旧显得有些孤单。 第368章 书信很慢 “徐羡渔！徐羡渔！” 凤鸣渡城中的一偏别院之中，小娀简蹦蹦跳跳到了后山，见到了林中亭内的徐羡渔，立刻便跑了过去。 亭中徐羡渔一身锦澜长衣，垂丝束于脑后又散于肩头。她正擦拭着红叶剑，听到了小娀简的呼唤，便转过头去。 小娀简跑到了徐羡渔的面前，气喘吁吁的开口：“徐羡渔，听说有外界的大宗门势力强者想要收你为徒是真的吗？” 徐羡渔点了点头，“是真的，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随口问问。”小娀简一脸嬉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那你要去吗？” 徐羡渔古怪的看了人小精怪的小娀简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去！” “为啥？”小娀简疑惑，“我还以为你要去呢。” 徐羡渔笑了笑，“怎么？你想我去吗？” 小娀简爬上了徐羡渔身旁的长椅，摇着头，“那倒没有，只是听人说你或许要去那个什么大势力宗门，就想来问问。你不去就好。” 小娀简人不大，但是却整日问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徐羡渔彩礼要多少？ 比如徐羡渔跟李如意的孩子以后要叫她什么？ 还比如，她现在住在徐家，若是徐羡渔与李如意成亲，她是算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这一年来，徐羡渔听多了诸如此类的问题，便也习惯了小娀简那明明是小孩子模样，却整日装作大人模样操心各种事情的样子。 只是她也发现，小娀简的问题，皆不离李如意。 徐羡渔收起了红叶剑，想了想开口道：“我跟李如意约好了要一起去往遥观天下行走。” “自然不会去拜入那些宗门！” 小娀简背过手去，‘老气横秋’，“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得再买一匹马。不对，两匹马！” 这回轮到徐羡渔疑惑了，“这是为何？” 小娀简理所当然道：“那自然是因为李如意要去遥观天下行走，必然会带着瘸腿驴。他是有坐骑了，可咱们没有啊！” “你不知道，瘸腿驴可凶了，除了李如意谁都不让骑！” 小娀简想起这个，就有些气堵。两旁的腮帮子气鼓鼓的模样，似乎还在不满曾经想要骑瘸腿驴，可瘸腿驴一溜烟跑掉的事情。 徐羡渔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她自然知道李如意那匹不同凡响的瘸腿驴，只是这么久了，也没看出那匹驴到底不凡在何处。 李如意不问，她也懒得说。 小娀简看了徐羡渔一眼，忽然有些‘神伤’的叹了一口气，“唉......” “好好的，叹什么气呢？”徐羡渔问。 小娀简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如果你跟李如意成亲，有些委屈你了。” 徐羡渔一愣，“为何？” 小娀简嘟了嘟嘴，“因为李如意家里已经没有长辈了呀，他现在只有一个妹妹。” “你们若是成亲，婆家都没有高堂能够让你们拜的。” 徐羡渔闻言脸色一黯，并非是为自己，而是可怜那个少年。 小娀简想了想，又继续开口：“其实，李如意今年应该二十岁了，按照你们人族的习俗，他应该是要及冠和立字的。” “但是他如今，应该没有人能够为他立字了。” “当然也有很多厉害的前辈，但他们既不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的师父，也不能帮他立字。” 徐羡渔愣了许久，而后转过头去。 那目光幽远，也不知道看向了何方...... ...... 徐家别院之中，李如意一行熟络地到了门外。 门外几位剑仙见到李如意前来，顿时笑了起来，将李如意迎了进去。 刚一入别院，李如意便见到了徐母。 徐母似乎早有预料，早早的便等在了内庭之中。 李如意上前，对着徐母微微一拜，“伯母。” 徐母望着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来了？” 李如意点头，“嗯。” 想了想，李如意还是直接表明了来意，“晚辈想带羡渔姑娘去一趟遥观天下，还望前辈首肯。” 徐母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不变，神色却有些复杂。 “找到办法了？” 没头没脑的一问，李如意却明白她在问什么。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找到办法了！” 徐母双手握拳，深深的望着李如意。 仿佛李如意的眼中，带着那种诚恳，令她无法拒绝。 她缓缓起身，转头看向了后山。 良久良久...... 她回过头来，收起了笑容，微微颔首，“那便去吧！” 李如意笑着点头，“多谢前辈。”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那去往遥观天下的缘由，只是皆明白此去是为了什么。 徐母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深深一叹，“只是苦了你这孩子。” 她自然明白，李如意带徐羡渔此行，将要面对什么。 那是一位仙人转世的神魂。想要消磨这种存在，所行自然无比的艰难。 那是她的女儿，却只是李如意的喜欢。 喜欢两字，有时很重。 可大多数时候，却很轻....... 世人的喜欢，多只是锦上添花之物，并不是不可放下之物。尤其是要经历一些苦难之时。 世人的喜欢，多在你我皆能安好之时。 可李如意的喜欢很重，在其知所要面对的重重险阻时，却依旧不愿离去。 情之所坚，世人传颂的本由，也是因为罕见啊。 李如意摇了摇头，“应该的。” 他平静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将那沉重放在了心头。 这种心念，徐母又怎会不知？ 徐母望着李如意，想起了方才在后山听到的话语，开口问道：“你今年二十了吧？” 李如意疑惑，“伯母怎知？” 徐母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张信笺，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这纸信简，是由差役前些日子送来的。” “世间差役送信极慢，唯有凡人会以此种方式送信，想来此封信简送出已然好些年了。” “蜡封落款只有先生二字，或许是给你的......” 李如意双目猛的一颤，眸中起了涟漪。那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信笺。 徐母看了李如意一眼，转头朝着后山走去。 将此处，留给了李如意一人。 李如意看着信简之上那熟悉的先生二字，呆滞了良久。 启封，取出了信纸。 枯黄的信纸上，满满一页，写不尽慈言....... 第369章 梦自逢时 如意： 待你看到这封信时，先生或已不在。然，吾想应该还是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弱冠之年。 吾想了好久，才想到如何将此信正好在你二十之年交到你手中。 这世间车马很慢，可信也总会送到。 送到哪里合适呢？ 吾算出，在此世间一切了结之后，你会来到凤鸣渡。那便送到凤鸣渡吧....... 吾用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为这封信算了一卦。 还好，它的命，不像你的命那么坎坷。 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说，先生算无遗漏！算无遗漏吗？应是如此吧。 至少，在小如意的身上，先生应是再未曾算漏什么。 这天下之事，或许也并非如我所能看到的那么简单。 先生的能力不大，只能算到那么多了。 如意，你往后的路还有很长。先生也做不到事事为你趋吉避凶，只能让你心中无垢。 以无垢之心去往天地，总能少做些错事。可人非圣贤，总是免不了的，只希望你能够随心而已。 你的命不好，从小便是如此。 如今你已然到了弱冠之年，却无人为你及冠。 先生虽想亲手为你及冠，看你立于天地之间。然世事不得以随人愿，只能为你留下一字....... 也算是补你这弱冠之年的一些遗憾吧。 你娘亲为你取名如意，本意乃是愿你事事如意。只是此愿难求，倒是让你事事不得如意了。 如意二字，凡心所欲也，遗以一物，意于‘不求人’。 此物通透，却也易碎。便似如意的命格一般....... 然其愿景立于身，而耀于尘间万相。可其命不在人，自身命薄如纸。 如人意， 如己意， 方为如意....... 人与桃灵的那故事，何尝不是世人与如意的故事？此缘出自那摘桃之人与桃灵的相顾一逢时。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可世人愿景太多，哪有事事如意？ 而世人的愿望，大多因人而起，也因人而终。人与人之间的大道之意，皆出于那一见。 再回首，问君何如意？ 唯有与君逢！ 如意，先生为你取字，相逢......可好？ 李如意，字相逢。 世人逢你皆如意，苍生见你皆欢喜....... 花落随风远，好梦是逢时。 如意莫怕，先生一直在...... ——先生 ....... 长篇绝笔，道不尽那老人的不舍。 最后一书，没有再教导李如意什么，有的只是对那半月山中可怜小孩的满心放不下。 如先生所言，他在李如意的身上从未算漏什么。 大到让他有立足之本。 小到及冠立字....... 他自然也是带着遗憾，遗憾无法为李如意亲手及冠，却不愿李如意身在世间，却无字可唤。 留书很长，长似先生那句一直在。山河路远，世间路有多长，留书便有多长。 可留书也很短，短似先生只能陪他走过的寥寥十余载。 “先生......”许是有风吹来，李如意迷了双眼。 长风卷及，吹过李如意的满头长发。 李如意双手捧着那纸书信，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似乎又见到了那年满山飞雪之季。 先生满身是血的归来，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 “如意，先生回来了。” “日行一善，终能改命。再无人会因为如意而受到伤害了！” “如意的愿望，是要大家都喜欢如意，就像喜欢如意的娘亲那样.......” “先生......一直记得。” 长文如墨，沁入了李如意的心田，带起了涟漪。 李如意睁开双眼，轻轻的将先生的书信折好，而后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他又转过头，朝着半月山的方向，深深的一拜。 起身时，双手探想自己的脑后。 提起长发，以发为带，将自己的长发束起。 先生立字，他自己及冠！ “我有了一字，为相逢。” 几道人影从后山而来，见到了别院之中的李如意。 正是去而复返的徐母带来了徐羡渔与小娀简二人。 三人怔怔的望着李如意，却见李如意自己艰难的为自己束着头发。 李如意弄了好一会儿，有些苦恼的转头看向了三人，“先生为我立了字。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及冠，便想着以束发为及了。” “不过我好像弄不好.......” 李如意眼睛有点红，似乎染着异色。头发凌乱，神情却带着笑意，显得有些怪异。 徐羡渔望着手忙脚乱的李如意，扭头求助般的看了自己娘亲。 她自然可以帮李如意，可她却不是李如意的长辈。 她来行及冠之礼，不合礼！ 徐母望着李如意，叹了口气，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我为羡渔之母，也算是你的长辈，由我来为你及冠可好？” 李如意双眸颤动，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伯母！” 是啊，若问还有谁能够为他及冠。 便只剩下徐羡渔的母亲了....... 徐母微微一笑：“低头。” 李如意立刻双手放了下来，躬身个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压至半人高。 徐母从袖中取出了一支发梳，轻轻的为李如意梳理了起来。 一旁的徐羡渔见之，轻轻的笑着。 小娀简跑到了李如意面前，钻到了两人之间，到了李如意躬身面朝的下方。仰起头，对着李如意好奇的问道：“李如意，先生给你留了什么字？” 这一幕，实在好笑。 可却并无人阻止小娀简这看似无礼之举，李如意也是对着小娀简平和的开口道：“先生为我取字相逢。” “李如意，字相逢！” 小娀简一愣，蹲着身子，双手撑起了下巴，仔细的想了半天，口中念念不休。 “李相逢......” “虽然我不理解相逢和如意有什么关系。但是先生起的，就一定没错。” “而且叫李相逢，居然有种奇怪的好听欸......” 徐母为李如意梳好了发，又以一簪，为李如意将长发束起。 “礼虽简，意犹在。” 小娀简立刻从下方跑了出来。 徐母轻喃：“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礼成！” 李如意起身，看向了院中众人。 他轻轻的笑着，心中感激。 诞时已过，及冠未晚....... 第370章 行路之前 苍苍白日，岁岁如旧。 盈盈濡泽，夕夕悄流。 九座文山在文阁遗境之中，山间的云雾随风飘扬，似在唱着什么歌谣。 竹苑涟漪，在洒向竹海的绵绵落雨，荡起了缥缈之气。 李如意带着徐羡渔回到了文阁，同行的还有小娀简和小狐狸及瘸腿驴。 要去往遥观天下之前，自然还是要回璃阳一趟。 至于老树山灵，则是回到了流浪山。 听到李如意归来消息的慕称心也在第一时间跑到了文阁来。 慕称心和徐羡渔二人躲在一旁，也不知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只是时不时的转过头，看一眼李如意，然后掩嘴轻笑。 慕称心的脸上似乎近来总是挂着笑意，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如今更让人开心的了。 虽然哥哥和徐羡渔即将要去往遥观天下。 可是她也知道，那是哥哥和嫂嫂的相约之事。 虽然她要守在璃阳不能陪哥哥一起出去走走，不过也只是小小的一些失落而已。 毕竟，即便她能出去。 也不能耽误哥哥和嫂子不是？ 如今的文阁之中，拥有一位坐镇天下的月仙。仿若成了这琉璃境的圣地。 这四海升平的景象，何等的美好。 慕称心小心翼翼的看了不远处正在喝茶的李如意一眼，转头在徐羡渔的耳旁轻声的问道：“嫂嫂，你和我哥何时成亲？” 哥哥能在人家家里把人带出来，说明必然已经被认同了呀！ 更何况，那是她哥哥，琉璃境的李如意！ 此言一出，徐羡渔的脸色一僵，面颊红了一片。 只不过她也并非是扭捏之人，认定之事不回头，认定之人也不会再多想。 她想了想，趴在慕称心的耳畔回应道：“我们都还小呢！修为也不高。” “往后的路很长，我们有太多的时间来见证彼此。”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主要是，李如意也没有提过！ “好吧......”慕称心有些失望，“我可是知道，我哥心心念念，修道的目的就是娶妻生子。” “他居然不急？” 徐羡渔也是有些奇怪，扭头看了不远处的李如意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慕称心想了想，忽然道：“对了，嫂嫂而今已经八境修为了吧？” 徐羡渔点了点头：“是呀，当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之后，短短时间，我便又提升了一境。” 慕称心叹了口气，“可我哥才五境！” 她似乎能够预见到，往后李如意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嫂嫂的天资太高，哥哥可怎么追呀？ 还有，嫂嫂实在是太漂亮了。 在这琉璃境，除了那个亓眉，是天底下最为漂亮之人。虽然哥哥长得也极好看。 可男子的容颜，毕竟没有女子的容颜值钱不是？ 徐羡渔笑了笑，“你哥天资不弱于我，他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或许，我的天资，在他面前也不值得提起。” 她可是知道，李如意修炼至今，才过了多久....... 而她的境界之高，也是另有缘由。 二女在这窃窃私语之时，李如意也在对着一人嬉笑言语。 如今的竹山，也并无几人能够进来。 自然，能够进来的还有一人...... “祁大哥，其实我也很想你能陪我一起去遥观天下行走的呀！”李如意拍了拍祁平的肩膀，脸上憋着笑，‘惋惜’道，“只是可惜，你身负重担，不得离开！” 祁平一脸的绝望，满目‘幽怨’的望着李如意。 所谓重担，还不是李如意给他‘卖’了五十年？ 五十年为仆，祁平想想都觉得绝望。 “公子，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给我卖了五十载？你说出来，让我心里知道我这五十年值多少银子？”祁平苦涩的开口。 李如意面色如常，“这个不着急，你往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原因自然还是不说为好！ 毕竟，确实没卖上什么价钱....... 横谷仙君已经回到了万里横谷，祁平也到了该去横谷为仆的时候了。 祁平望着李如意那坏笑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唉，公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天真之人了......” 李如意一怔，随即笑了笑。 也没有多说什么。 若是老乞丐在此，必然会破口大骂：放屁，李如意这家伙从小就是如此。如今只不过暴露的本性而已。 学棋的，能是什么好人？ 祁平沉默许久，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公子，等我为仆五十载后出来，再陪你去行走天下。” 他如今修为与李如意相当，也不想那时落下太多。 虽然他无法远走，可毕竟跟着一位仙君，修行也不会慢了去才是。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你好好跟着仙君前辈，她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祁平苦笑.......但愿吧。 竹苑林海之中，小娀简百无聊赖的盯着一个阁楼，只觉得上面有很厉害的气息。 犹豫良久，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阁楼之中，是无尽的书海。 那书海之中，一袭白裙却看不清模样之人站在窗沿，似在凝望着天下苍生。 小娀简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还是问道：“前辈，您就是那位很厉害的神仙吧？” 月仙回过头来，展颜一笑。 “对呀，小玄凤！” 小娀简一愣，“咦，您也知道我的身份？” 月仙轻轻点头，“自然！” 小娀简顿时笑了起来，也不害怕，蹦蹦跳跳的到了月仙身旁，仰头望着月仙。 “我知道你是李如意的师尊，是他告诉你的。” 月仙依旧是笑着，却摇了摇头：“不！” “我不是他的师尊，我只是他的器灵！还有，也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啊？”小娀简呆了呆，然后说不出话来了。 犹豫了好久，小娀简这才道：“好吧好吧，反正你们是大人，你们说了算。太奇怪的关系，我就不能理解了。” “我只知道，母亲，朋友，师父，还有夫妻这种。” “再多就不知道了！” 月仙嫣然一笑，回首抱起了小娀简，轻声问道：“那你和李如意是什么关系呢？” “当然是朋友啊！”小娀简脱口而出，只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完全对，于是补充了一句。 “很好的那种！” 第371章 十三重天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小娀简立刻有些苦恼，挠了挠头开口道：“李如意是我很好的朋友，但是又似乎更像亲人！可惜却不是亲人。” “只是我也没什么朋友，做不来比较。只能说是朋友，可这并不是说，李如意在我心中只是朋友。” 月仙笑脸盈盈的点头，“我明白。” 小娀简一愣，随即似乎懂了一些什么，“所以您也是这样？” “您是他的器灵，却不完全是他的器灵。” “您也没太多的主人，做不得不比较，所以只能说是器灵，但是他在您的心中不只是主人！” 小娀简是懂的举一反三的。一番话语让月仙哭笑不得。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 只是没有太多主人这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回事。 月仙拍了拍小娀简的小脑袋，一时间觉得和小如意一样的可爱。 小娀简面含笑意，得意洋洋。 “好啦，我要去玩了。再玩一玩，就要跟李如意去遥观天下了。”小娀简在月仙的怀中爬了下来，“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月仙轻轻点头，小娀简又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她只是好奇这个书楼，却并不代表她喜欢看书。 看书什么的，最难受了...... 小娀简离开后不久，李如意也走进了书楼之中。 见到月仙，李如意立刻到了月仙身旁，“月仙姐姐！” 月仙望着李如意，眼中柔和，“要走了吗？” 李如意点了点头：“嗯！”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月仙瞥了李如意一眼，“想都不要想！” 李如意嘴一嘟，“那好吧......” 他原本想把文阁的九座文山，装一座到济世瓶里去的...... 没想到，这个想法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月仙洞察并且回绝了。 月仙开口解释道：“并非是不舍文山给你。只是九座文山乃是一体，不可分割。” “你为何不去把你的流浪山装进去？” 李如意疯狂的摇头：“那不行啊，流浪山上现在还是漫山雷劫，我装流浪山进去，岂不是把宝壶浪费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把流浪山装进去，只是问了老树山灵之后，才知道流浪山的雷劫居然还没有散，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还想到了玉梳台，只是想到玉梳台下还有好多没有放出来的邪佛，也只能作罢。 最后，他才把主意打到文山上。 只是没想到九座文山居然是一体的...... 那他所知道的带有灵气的山头，便没有了。总不能装一个寻常的山进去。 月仙望着李如意有些苦恼的样子，轻轻笑道：“不如，走出琉璃境之后，看到哪座山喜欢，就把那座山装进去？” 李如意眼睛一亮，顿时醒悟。 “我登上南山瀑后，把南山瀑装进去怎么样？” 月仙一怔，默默的转过头去。 李如意这孩子小时候受的苦太多，穷怕了。她已然预感到李如意拥有了济世壶这样的至宝，去往遥观天下后，会发生什么....... 只是想要把南山瀑这样的天地支柱装进济世壶里，亏李如意想得出来！ 月仙轻叹，想了想开口道：“不可行，莫说能不能装得下，即便装得下，你也装不进去！” “你对遥观天下知之甚少.......” 她一时间有些不放心，什么都不知道的李如意，在遥观天下莽撞行事。 只不过却也没什么办法。 李如意也只能暂时搁置了这种想法，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等我到遥观天下之后，自己找找什么山喜欢。” 月仙轻轻点头。 李如意看了一眼月仙，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月仙开口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月仙疑惑。 李如意措词了一番，“我在融合了阴阳镜之后，似乎双眼能看到两片不同的天地。” “一个为眼前的天地，另一个为另一方天地。” “明明两方天地是一样的，但是就是感觉不同......这是为何？” 李如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月仙却是猛的一怔。 “你说，你能看到两方天地？”月仙凝重的问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是啊。” 月仙猛的双目一凝，脱口而出：“这是十三重天！” 李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月仙目光闪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之前与你说过，遥观天下的十三重天吗？” 李如意点头，却不理解。 月线缓缓解释道：“遥观天下，有十三重天。” “十三重天笼罩着一个遥观天下，不同的天，在遥观天下所显现的姿态不尽相同。” “而世人能够借用一些遗境或者办法，进入不同的天之下！” “虽然还是那片土地，可其中的一些人事物却不尽相同.......” 李如意更加不理解了。 月仙沉思许久，继续解释，“就比如，你现在看到了文山实际上有九座！每一座的风景皆不同，上面的人也不同。” “此刻，我将九座文山在某种意义上合于一山。却还是让其中的人，分别在曾经的九山之上。” “这样，明明只有一座文山。” “可以却能通过九座文桥，通往不一样的九座文山！” “这便是遥观天下的十三重天的意思！” 李如意震惊，“这个意思就是说，一个地，有十三种不一样的天？且每个天皆笼罩着这一片地上？” “故而通过某些办法，能够去往不同的天所笼罩的遥观天下？” 一片地，十三重天....... 每重皆不同！ 李如意喃喃自语：“那阴阳镜......” 月仙深吸一口气，“阴阳镜或许便是曾经某位存在所炼制能够随时通往不通天的一件无上仙器。” “而我融合它之后.......” 月仙苦笑：“你或许将同时出现在......不同的两重天下！” “......” “只是不知，你现在看到了另一重天是什么景象！” “也不知，你同时踏步在了哪一重天！” 李如意回应：“是一片荒芜的景象！” 月线摇头，“那是因为你先在琉璃境内，琉璃境刚重归遥观天下，它的其他十二重天暂时还没有人进来。” “当你走出琉璃境后，自然能够知晓。” 第372章 去往遥观 李如意明白了，这就好比，他曾经能够随意的来往于琉璃境的阴阳两岸。 因为他乃是阴阳双生之命！ 而遥观天下也有相似的样子，遥观天下有十三重天，就如同十三个不尽相同的阴阳两岸！ 区别在于，曾经他在琉璃天下，只有一身。 而往后他极有可能，同时出现在遥观天下，和其中的某一重天中！ 同时踏足于两方相同却也不同的天地！ 李如意哭丧着脸，“月仙姐姐，能不能跟我说说那十三重天？” 月线点了点头：“也好。” “所谓十三重天，各有不同。其实也是十三重大道！” “笼罩在遥观天下之上的十三重天，分别为：凡天、乐天、棋天、书天、画天、道天、释天、儒天、草木天、剑天、杀天、魔天、皇天！” “每一天重天的大道之音不同，却各有所强！” 李如意一怔，“这不是修仙的十三种大道吗？” 比如棋老，修的是‘棋’，先生和道长修的是‘道’，徐羡渔修的是‘剑’，花奶奶修的是‘草木’，而慕称心走的便是‘皇’道！ 月仙点头：“确实如此，而凡天并非凡人的意思，而是第一重天，也是大道平衡的一重天。” “你也可以将凡天视作遥观天下之基，其余十二天皆为虚天！” “而凡天的世人，在领悟剑道之时，会想办法去往剑道法则更为浓郁的剑天之下。” “虽在同一片大地，但是在剑天之中的人，大多都是修剑的。” “若有人想要领悟棋道，则是会去往棋天之下......” “而你......”月仙凝望着李如意，“因为阴阳镜的关系，或许将同时出现在凡天和其余十二重天的其中一重天下！” “若另一重天是文天、道天这些还好，若是出现在了杀天、魔天......” 月仙没再说下去，可李如意却明白了。 “那会很危险！” 杀天、魔天......听名字就知道这两重天内乱得不行，搞不好危险无边。 只是不知道其中一重天的自己被杀了，另一重天的自己会怎么样？ 不对啊，自己只是一个人。 只是踏入了两重天而已，死了就真的死了。 月仙安慰道：“好啦，或许是只阴阳镜，刚融合的缘故。” “说不定，后面就自己好了？” 李如意欲哭无泪，“也说不定，我会慢慢的同时出现在十三重天下！” 李如意还想到，“要是刚好两重天同时有人跟我说话，我可怎么回啊？” “要是时间久了，我会不会神魂分裂？” 月仙也是有些苦笑不已。 李如意这都是经历的什么事儿啊？ 不过月仙还是想到什么，对着李如意开口：“估计是阴阳镜在进入琉璃境前，正沟通两重天。” “而今，其力未散而已。” “或许等你掌控了阴阳镜后，便能真正的随心穿梭于十三重天之间，这对你而言是好事！” 李如意苦闷的点了点头。 心中只希望，自己同时走在的另一重天，乃是一个比较和善的天下吧。 那是十三重天同时笼罩在遥观天下。 凡天为实景，其余十二天，如同十二幅画，画出了一个遥观天下。 十二幅画与那实景，却不尽相同！ 人世间，也在画中！ “对了......”李如意又想起，“那世人去往其他重天的遥观天下，是通过什么办法？” 月仙解释：“各有办法，只是最常见的办法便是......天门！” “遥观天下中散落无数天门，通往不同的天。” 李如意想了想，“我若走在两重天，那两重天的我，同时进入一个天门，是不是有可能就归一了？” 月仙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李如意叹了口气，闭上了右眼，眼中所见是月仙和文阁书楼。 他又睁开右眼闭上左眼，眼中所见是一片荒芜。 一人，同时踏足了两重天下！ 这种感觉，奇妙之中又带着一点诡异...... 竹香飘入书楼，李如意一会儿睁开左眼，一会儿睁开右眼，玩得不亦乐乎。 月仙看着李如意的举动，轻笑着摇了摇头：“好了，给你一枚印记，若遇不可敌的危机之时，你可借其归来。” 一指轻扬，一道流光打在了李如意的胸口。 对于李如意而言，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保命手段，能比回到琉璃境更安全！ 这一道传送印记，对于李如意而言，是最后一道手段。 月仙也能放心李如意离去....... 李如意感受着月仙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心中温暖。 “好，我知道了。” 沉默之中，李如意看向月仙，“那我......走了？” 月仙张开双臂，将李如意搂在了她的怀中，那种柔软让李如意心中安定。 松开手，月仙摆了摆手，“去吧！”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猛的转头离开。 ....... 花飞花展，竹澜吹起涟漪。 文阁之中的月仙忽然腾空而起，带着无上的气息，横跨虚空，也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世人见到，月仙的手中，身旁跟着‘李如意’。 她以滔天手段，开山裂地，带着‘李如意’走进了山中，开始闭关不出！ 世人仰头看着那两道身影，心中明白，在月仙的亲自呵护之下，李如意出关之时，将愈发的无敌于天下。 只是唯有寥寥数人知道，那闭关的‘李如意’不过只是一道虚相罢了。 此举不过只是为了瞒过一些人的眼目。 在她带着‘李如意’闭关之时...... 真正的李如意也以九尾白狐的千面之术改头换面之后，带着徐羡渔和小娀简一行，悄悄的走出了琉璃境....... 璃阳宫内，一处亭台楼阁。 一位少女手捧着一盏浮灯，将其轻轻的放在了溪流之上。 浮灯随着溪流远去，那烛火在风中摇摇晃晃，又显得那般耀眼。 少女望着浮灯，双手捧拳，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微风徐来，少女的睫毛轻颤....... “哥哥，我会做好这世间的皇帝。在皇道之途，走向世间的巅峰！” “等称心为哥哥打下一个无边的天下，就陪在哥哥的身旁。做哥哥的妹妹.......” “哥哥，这世间总能称心如意不是吗？” 第373章 消失的剑峰 r 第374章 造一座山 r 第375章 灵天宝地 李如意想法，和小娀简的不谋而合。 “对对对，英雄所见略同！”一大一小两人击掌欢庆，“完美！” 徐羡渔看着一人一凤那天真的笑容，随即也是笑了笑，“你觉得好就好！” 她知道李如意前半生过得有多苦，如今见到李如意那笑容，自然不会拒绝李如意的想法。 即便真的出了什么变故，她也有足够的修为能够护着李如意。 她如今已然有了八境的修为，不说横着走。 可一般不会遇到什么不可匹敌之人....... 说干就干，李如意立刻拎着济世壶，对着那灵泉之上的山脉，就是运转了济世壶。 涟漪出现在天地之间。 山川被李如意收入了壶中，李如意又将那灵泉也收进了济世壶后，将山川放了出来。 看着济世壶里的灵泉，李如意无比的满足。 “再找一方灵地，最后再找几个灵峰.......壶中自成灵天宝地！” 小娀简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我就可以待到壶子里去了。” 似乎想起什么，小娀简有些惋惜，“忘了先去一趟晓命池！不然把晓命池也装进去就好了！” 李如意摆了摆手，“算了，往后有机会再回去拿。” 小狐狸看着开心的李如意，也钻了出来。 它一双小爪子扒着李如意的衣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而后，一双小爪子忽然指向了一个方向，对着李如意叫唤。 “啾啾，啾啾.......” 李如意一愣，“你是说前方千里之外，有一片灵地？” 小狐狸连连点头。 李如意双眼一亮，对呀！ 小狐狸是灵妖，本就对灵力感知极为敏锐。否则当初它也不会横跨万里跑去半月山。 李如意兴奋了起来，抱起小狐狸就是一顿揉搓，“哈哈哈哈，太棒了。不愧是我的小狐狸！” “走走走，我们去灵地！” 说着，几人又是横跨虚空，朝着下一处而去。 ....... 草木天之下，在那山底下的洞穴之中。 一群人望着洞穴之中的灵泉，又看向了灵泉之旁即将开花的一株仙药，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位身穿锦衣的青年，对着其余几人平静的开口道：“几位道友，说好了！待此花开后，我只要此花的一片花瓣。其余的归你们！” 另外几人也是连连点头。 这位青年身份不凡，且行事也较为公道，他们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虽说这地方，乃是他们发现的。 不过这锦衣青年乃是阴阳门的少主，虽说风评不好，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却并无不妥。 见几人同意，阴阳门少主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他又怎么会真的只要一片花瓣呢？ 这么说，只是怕几人动手，伤了此药而已....... 一旦花开，整株药都是他的！ 他有自信能够斩杀这些人....... 正思索间， 忽然，漆黑的山底洞穴忽然亮了起来。 众人一愣，仰头看去。 头顶的整个山居然忽然凭空消失了....... 他们直接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天灵盖被人掀开一般...... 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怎么了？”一人嘴角一抽，呆立在了原地。 再低头看去，只见那株仙药之畔的灵泉竟然瞬间枯竭....... 灵泉消失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消失的山，又被盖了回来。 阴阳门少主眼看着灵泉消失，然后恍惚的看向了灵泉旁的仙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 “不！” 只见，失去了灵泉的滋养。那仙药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究竟是何人害我？” 痛苦的声音回荡在了空旷的山底，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见状，只觉得不对，立刻分头逃离。 只留下了阴阳门少主呆呆的看着枯萎的仙药....... ...... “这里好像是一处药田.......只是没有药啊！” 赶了几天路的李如意一行，终于来到了一处灵山之间。李如意望着一处山谷，若有所思。 不管是凡天之下，亦或者是文天之下，李如意都没有看到这个地方有什么异常。 也没有人守着！ 然此处地方，确实是一块灵地。 只是，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灵地，仿佛其灵力并非来自这凡天之下，而是在其余的某一天灵力极为浓郁。 一旁的瘸腿驴努了努嘴，“啊——呃——啊——呃” 管它呢，拿了再说！ 李如意点头：“有道理！” 反正他拿了凡天的灵地，其他天的灵地，也会消失，这样灵地就还是给他拿走了！ 想着，李如意展开济世壶，就对灵地一指。 轰！ 整块山谷被掀起，被收入了济世壶中。 灵地与前几日得到的灵泉相融，在济世壶中化成了一方灵力浓郁的福地！ “再那几座山头，咱宝壶就算成了！吼吼吼吼......” 李如意一笑，瘸腿驴和小狐狸以及小娀简都笑了起来。 “啊——呃——啊——呃” “啾啾....” “嘿嘿嘿嘿！” 小娀简提醒，“不管什么好东西，咱们看到了就都要！” “好！”李如意大手一挥！ 徐羡渔看着一群没有正形，笑着叹了口气。 ....... 经历了变故的阴阳门少主，脸色阴郁的回到了自家山谷。 还没走进山谷，就有一位弟子神色慌乱的跑到了他面前，惶恐不安的开口道：“少主，大事不好了！” 阴阳门少主脸色一冷，“什么不好了！” 那弟子抬手指向身后的山古，欲言又止。 阴阳门少主脸色一变，猛的冲进了山谷之中，双眼一黑，僵在了原地！ 只见， 原本被他占据的灵地山谷，如今像是被人掘地数十丈，消失不见，整片山谷化为了一片废墟深坑。 他抢来的许多仙药而今掉落在了深坑之中.......枯萎死去。 阴阳门少主，颤抖的抬起手指，指着被掘地十数丈的深坑，面色苍白。 “到底是谁？”他仰天怒吼，欲哭无泪。 “到底是何方人，谋害我的阴阳门基业！” 他从未想过是凡天的出现了变故，毕竟此灵地只在草木天为灵地，在其他天只不过是一处凡地！ 他如何也想不到，有人能够将十三重天下的灵地都给收走！ 第376章 玄凤遗巢 李如意一行并不知道在他挖走了山谷灵地之后的事情。 他只是继续带着徐羡渔几人继续朝着南方而去，南山瀑在遥观天下的最南方，本就与琉璃境不远。 只是此‘不远’，对于李如意而言确实天南海北。 遥观天下太大了，大到无边。 一路行经世间，眸中多见也是遥观天下的各种景色。 自然，一旦遇到灵地灵峰，李如意便毫不犹豫的装进自己的济世壶中。 济世壶中，那些花奶奶留给他的仙药也被他种在了灵地之中。 徐羡渔走在李如意的身旁，眸中是一片平和的宁静。 相约走遥观天下，对她而言是那般的欢愉。 一点清风飘扬，带着一点花香肆意飘扬。 徐羡渔闭上了双眼，轻轻的嗅着风中的花香，忽然睁开了双眼。 “李相逢，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吧？” 李如意疑惑，回头看向徐羡渔。 徐羡渔轻轻一笑：“我们本就是游世，又不着急赶路，自然该看看这世间的人文习俗。” 李如意一怔，随即点头道：“也好。” 目光跳忘向前方世间的一处小城，“那我们去前方的小城歇足一番。” “好。”徐羡渔柔情的笑着。 “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从半月山走出遇到的第一个小城，便是千归崖。” 徐羡渔想起了当初走到千归崖中，李如意遇到的瘸腿驴和老乞丐的模样，便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李如意点头，看着徐羡渔脸上的笑容，似乎也被带到了当时那种对世间憧憬的期待。 可是，这一次又与徐羡渔行走世间，他的心中却带着事情。 那种对世间的憧憬，早已消散不见。 心中的担忧，他只能装在心头，无法与人说。 此去南山瀑会遇到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祈祷，能够顺利走过十三亭，然后取到忘川池水....... 说起十三亭，李如意莫名想到了十三重天。也不知二者是否有什么关系。 在琉璃境，十三并非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瘸腿驴，你要不要进济世壶里躲躲？”李如意看向了瘸腿驴，毕竟他们要去喝茶，带着一匹驴进茶楼不像话。 可是将其放在外面，李如意也不放心。 听到李如意的话语，瘸腿驴双眼一亮，猛的点头。 “啊——呃——啊——呃” 李如意看着瘸腿驴的样子，心中莫名担忧，开口警告：“不许吃济世壶里的药草！” 瘸腿驴一怔，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去。 将瘸腿驴收进了济世壶，李如意带着徐羡渔和小娀简走入了城中。 ....... “听说了吗？最近十三重天接连发生了怪事！” 茶楼之上，李如意和徐羡渔带着小娀简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如同一家三口的样子。 只是刚喝了没多久，便听到了邻桌几人议论。 李如意看了徐羡渔一眼，两人眼中带着好奇，继续听着。 小娀简看着茶楼之中的各种点心，眼巴巴的望向李如意，小嘴嘟起，煞是可怜。 李如意无奈，又叫来了小二，为小娀简点了一些茶点。 小娀简满脸的感动，然后投身吃点心大业之中。 “什么怪事？” 邻桌的议论依旧，有人不解的问道。 方才说话之人神秘兮兮的开口道：“你们没听说？” “没有啊.......”那人疑惑。 说话之人深吸了一口气，“十三重天出现了极为诡异之事！先是剑天那柄剑峰对着剑阁的一位长老追杀，后是许多灵地被盗。” 偷听的李如意一怔，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徐羡渔脸色瞬间露出了古怪之意，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眼中带着嬉笑之意。 李如意默默的耸了耸肩，继续听着。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邻桌几人疑惑。 “是真的，这事情都在剑天传开了。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剑天的剑峰在剑阁一群人悟剑之时忽然消失。引来了剑阁的长老长老后，那消失的剑峰忽然又出现，然后朝着剑阁长老斩去。” “剑阁长老逃开了之后，那剑峰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朝着剑阁长老追杀！” 徐羡渔算是听明白了，那个时候，恰好是李如意在不断的修正和放回剑峰。 没想到成了追杀什么剑阁长老....... 如此说来，李如意在拿走剑峰之后，不止凡天的剑峰消失，整个十三重天的剑峰都消失了。 只是有些奇怪！ 为何没有人怀疑，是有人在凡天做出举动而引起了剑天的变化呢？ 李如意看了徐羡渔一眼，心中也同时出现了这个疑惑。 既然十三重天之下的大地本为一体，在剑天出现变故之后，应该立刻会想到有人在凡天行事才对啊。 为何无人这么想？ 李如意压下心头的这个疑问，继续听着。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剑峰活过来了？”有人问。 果然，依旧无人怀疑是有人在凡天的举动，造成了剑天的变化。 “不可能！你们听我说啊。还有许多灵地消失的事情呢！草木之天下，阴阳门那少主自己的灵地也忽然消失了。有人去其他天也看了，那灵地在其余天下，都一起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十三重天互相独立，在上个大世结束后，就未曾能够互相影响了！怎可能一同消失？” 什么？李如意脸色一变。 十三重天互相独立，不会互相影响？ 那他的举动在十三重天都引起变化，是什么原因？ 一种莫名的感觉，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徐羡渔也看向了李如意，眉头微微蹙起！ 李如意喝了一口茶，心中暗道......难道是阴阳镜的缘故？让他在十三重天有所不同？ 李如意闭上了左眼，右眼所见，是文天之下的这个茶楼。 文天之下，这个茶楼之中并无人影。 也不知道文天之下的这个茶楼之中的人，去向了何处....... 议论之声依旧，却猛的引起了李如意的注意。 “或许是文天之中，与有人进入了那个地方有关？”有人疑惑的问道。 那个地方？ “你是说，上个大世时上古凶兽玄凤......留在文天的遗巢？” “没错，据说里面还有一头小玄凤守在那里！” 轰！ 还在吃茶点的小娀简猛得抬头，看向了邻桌说话的那几人。 第377章 古今双眸 “传言那头小玄凤可以自由游走于十三重天中，或许正是因为那些人进入了遗巢之中，激怒了那头小玄凤引起了某些变故！” 话语如风，传入了小娀简的耳中。 小娀简却似乎陷入了呆滞一般，双目怔怔地望着邻桌那些议论之人。 李如意猛然看向了小娀简，抬起手，轻轻的按在了小娀简的肩头。 他知道，小娀简在这世间有多么的孤独。 如今虽然有他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可是小娀简何曾不想找到一个自己的族人。 哪怕只有一个....... 听到这样的话语，对小娀简而言自然意味着，那个找到同族的梦，或许能够实现。 小娀简回头，看向了李如意。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小娀简的眼中带着期待，和无边的惶恐。 徐羡渔转头，轻轻的握住了小娀简的手。 小娀简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低下头，继续听着那几人的话语。 “可是玄凤凶残，即便在上古时期便为祸世间。我记得许多年前，便有人想要讨伐凤巢，而后见到凤舞寰宇之后，便硬生生的被吓了出来。”那人疑惑的问道，“他们此番进去，又是为了什么？” 最先说话之人摇了摇头，“听说，乃是因为玄凤遗巢之中的那头小玄凤而今忽然发狂。” “整个文天的大道似乎有些不稳了起来，他们认为是那头小玄凤作乱，故而想要进入其中，再次讨伐小玄凤！” 有人疑惑，“那头小玄凤这么多年在文天都与文天之人相安无事，怎会忽然发狂？” 那人摇头，“谁知道呢.......” “只是近来文天各种异事频发，或许文天将有大变将要出现！” “唉，一个大世之初，必然是一个乱世！” 议论之言，此番落下了帷幕。 可是李如意一行的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尤其是小娀简，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徐羡渔的手指。 也不知在想什么。 待到几人走出了茶楼，小娀简一直没有开口。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两人的目光交织，沉默了好久。 忽然，徐羡渔笑了笑，对着李如意开口：“相逢，我们去文天看看吧？” “看看文天的风景，再去看看那所谓的玄凤遗巢。” 小娀简猛的一颤，抬起头，看向了徐羡渔。 双眸泛着色彩....... 徐羡渔嫣然一笑，抬起手揉了揉小娀简的脑袋。 小娀简自然非常想要去玄凤遗巢看一看，或许在那里，她能见到她的另一个族人。 玄凤遗巢，乃是她娘亲的家。 也是她的家！ 那里还有另一只小玄凤，或许便是她的家人。 她自然想要回去。 可是，她也知道，李如意其实要带徐羡渔去南山瀑。 徐羡渔的事情更为紧迫，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南山瀑的行程。 去往南山瀑的事情，不能让徐羡渔知道。 所以，她懂事的并未提起想要去一趟玄凤遗巢.......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转头看向了小娀简，又看向了徐羡渔。 徐羡渔的目光投来，来着询问。 她在李如意的犹豫之中，感到了一丝疑惑。他们本无目的，只是在遥观天下游走。 她知道李如意并非怕事之人，也知道李如意对小娀简犹如亲人。 如今听说了小娀简的家事，自然是应该要去一趟的。 她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让李如意犹豫.......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那脸上有些疑惑的神色，心中一叹，算了算徐羡渔还有两境修为便到了第十境。 以目前而言，在那仙人转世神魂开始苏醒还有一些时间。 赶去南山瀑之前，或许也有一些时间能够登上南山瀑。 且，在她体内的仙人转世神魂开始苏醒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服用忘川池水。 如此一想，对于去一趟玄凤遗巢也来得及！ 想到这里，李如意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小娀简，“娀简。” “李如意......”小娀简仰首，呆呆的望着李如意，想了想摇头道：“我也没有很想去玄凤遗巢。” 李如意自然知道她在撒谎，毕竟如今正有人讨伐玄凤遗巢之中的那只小玄凤。 她必然想要立刻前往！ 李如意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去一趟玄凤遗巢吧。” “不过......”李如意话锋一转，“此去玄凤遗巢，你不能出面！” 李如意的话语之中带着担忧。 小娀简似乎也猛的想起了曾经在凤鸣江底，刺穿着玄凤尸体之上的那柄剑上的老头意识。 “你是说，其中可能有阴谋？”徐羡渔立刻反应了过来。 李如意点了点头。 徐羡渔松了口气，原来李如意是怕小娀简遇到危险才犹豫的。 随即，徐羡渔笑了笑：“那就让小娀简也呆到济世壶里好了。” “你在小娀简的身上留一道神魂，能够让她在壶中也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李如意点了点头，看着小娀简。 小娀简双目泛红，看着李如意和徐羡渔二人，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乖乖的在壶里，不吵不闹！” 她的脸上已久的带着浓浓的忧色，徐羡渔望着不安的小娀简，叹了口气，“或者，我也呆到壶里吧。” “我也有些走累了。” 她想要在壶中陪着小娀简，免得小娀简独自一人的担忧。 李如意点头，“也好。” 玄凤的遗巢之中，如今或许乱成一团，他一个人行事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他取出了济世壶，济世壶一展。 徐羡渔和小娀简同时进入了济世壶中。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一个路人，询问了一下，哪里有天门，便朝着天门而去。 他如今虽然同时踏入了文天之中，可身在两天将面对两重天下的危机。 还是合二为一的好！ 终于，在李如意寻了几日之后，找到了去往文天之天门。 那是一座看似寻常之门，天门单独的立在一处祭坛之上，门前门后皆是世间。 门处时常有人进出。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迈入了门中....... 嗡！ 一道涟漪散开，迈过文天之门后，身后的门依旧在那里。 只是本以为终于能合一的左右两眼，却在一瞬间忽然起了异变。 李如意灵台之中的阴阳镜忽然一闪。 一道诡异的变幻在李如意的双眼之中浮现。 左眼所见的凡天终成了文天！ 可右眼所见，却朝着一幅悠远的景象横跨而去....... 似乎是文天... 却是并非如今的文天！ 第378章 文天诡异 r 第379章 消失的二十重天 清玄道士脸色极为尴尬，搞了半天，没想到遇到了道门中人。 一种极为尴尬的气氛之中，清玄笑比哭还难看，“原来是相逢师弟，师弟之名早有耳闻。贫道班门弄斧，还望道友见谅。”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早已消失的那群诡异队伍离开的方向，无奈的笑了笑。 “无事，本今日有事，欲先行事，方才倒是怠慢了师兄。” 清玄听到李如意这么说，也是很快便放下了心中芥蒂。望着李如意的目光所扫视方向，疑惑道：“我见相逢师弟，似乎在追逐什么人？” 李如意点头，又摇头，不知怎么说，索性也懒得解释了。 清玄似乎也明白李如意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想了想还是又开口道：“既然是同门师弟，那师兄便还是直言吧。” “相逢师弟，师兄方才并非妄言！师兄见你面色，似乎你即将被卷入一场极大的因果之中。师弟若是无事，还是回头吧。” “此路通往玄凤遗巢，近来文天并不平静。” “相逢师弟若是前往，极易卷入其中！” 什么？ 李如意闻言一怔，“这条便是通往玄凤遗巢之路？” 他本就想要去往玄凤遗巢，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走上了去往玄凤遗巢之路。 清玄道士听到李如意的话语，明显一愣，“相逢师弟不知？” “难道相逢师弟没有想去玄凤遗巢？” 李如意没有回答，而是不解的反问，“清玄师兄说的，极大因果是什么意思？” 他才不相信，仅凭一个人的面相便能猜到所谓因果。 必定是清玄道士看他往玄凤遗巢的方向走，所以才上前借机好赚上一笔。 道门的‘坑’术，李如意了如指掌！ 见李如意识破，清玄道士也不尴尬，只是笑了笑，“那好吧，都是同门，便于师弟说说。” “师弟可知，近来有些人想要进入玄凤遗巢？” 李如意点头。 清玄又开口：“那些人自诩正道，不过是想要谋求玄凤一族不死不灭之道。借着文天近来的异变为由，想要进去找传说之中剩下的那头玄凤的麻烦。” “只不过，他们也没有想到，玄凤遗巢也卷入了文天的异变之中。” “他们如今被困在卧凤岗中。” 清玄冷笑了一声，“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曾经玄凤一族祭天之地！岂是那么简单的？” 文天的异变......这已经是李如意这几日好多次听到的话语了。 一时间，李如意有些疑惑：“近来文天有什么异变？” 清玄一怔，古怪的望着李如意，“师弟刚出山门？” 李如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好吧.......”清玄道士明白了，无奈道：“难怪师弟不知。” 天下道门是一家，清玄也不觉得烦，只是继续对李如意解释道：“文天近来大道气息似乎收到了某些脏东西的沾染，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整个文天之下的世人皆有些人心惶惶。” “若是那种不知何来的脏东西继续沾染文天的文道气息，文天或将也会像曾经已经遗落的二十重天一样，消失不见！” 清玄的话语，让李如意心中猛的一颤。 已经遗落的二十重天！ 难道原本遥观天下并非只有十三重天，而是一共有三十三重天？ 已经遗落了二十重天，只剩下了十三重天！ 是了，修行之道万千。 怎会只有十三重天所对应的十三大道可行？ 只是这似乎是遥观天下人尽皆知之事，故而李如意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等往后有机会再找其他人问问。 清玄没有发现李如意的异常，而是继续自顾自的开口道：“所以我觉得，那些人是觉得文天没救了。” “毕竟已经有二十重天消失的先例，也没有人找到其缘由。所以他们想要在文天消失之前，找到玄凤一族的隐秘！” “文天之变，不过是他们步入玄凤遗巢的一个借口而已！” 文天即将消失！ 而玄凤遗巢在文天之下，那些人想要在文天消失前的最后时间里，找出玄凤一族永生之秘！ 李如意听了一个大概，似乎在清玄的口中已然知晓了事情的脉络。 只是他想起了方才见到的一幕，心中更加茫然。 那像极了小娀简的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文天之变，又源自什么？ 莫名的，李如意想起了凤鸣江彼岸的诡异....... 消失的二十重天，为何月仙没有对他提起？月仙的记忆并不完整，所以在她的记忆之中，是没有三十三重天的。 那消失的二十重天，在月仙的记忆之中，仿佛是一个被冥冥之中掩盖掉的事情。 走过琉璃境之后，究竟会遇到什么？ 李如意想不通，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力和茫然！ 众仙轮回，天宫陨落。 被困在世轮之下的天地，又预示着什么？ 诸多疑问化为潮水，又如水中之月不可捉摸......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跳出思绪，对着清玄道士抱拳道：“多谢师兄解惑，只是不知那玄凤遗巢是否沿着这条路走遍是？” 清玄闻言一愣，“师弟要去玄凤遗巢？” “我看师弟不像是为了那种他族隐秘而不要命之人啊。” 李如意张口就来：“我听说玄凤遗巢之中，还有一只小玄凤。我没见过玄凤，所以想要去看看。” “说不定，以后都没机会见到这天地灵族了。” “师弟如此说来.......”清玄瞬间有些意动，“我似乎也没见过所谓玄凤一族。” “若是文天遗落，往后再也见不到玄凤一族，想想是有些遗憾！” 清玄有些犹豫，沉吟半晌，猛的一拍大腿。 “干！老子也去看看。” 说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了无数的符箓，贴满了全身，一时间意气风发！ 李如意满脸不解，“清玄师兄这是做什么？” 清玄摆了摆手，“天下道门是一家！道门羸弱，今日难得见到同门师弟，心中无限欢喜。反正闲来无事，若是师弟想要去玄凤遗巢，那师兄也去看看！” “我就在玄凤遗巢外，也不往里走。” “应该不会卷入那诡异的因果之中.......” 第380章 落凤坡前卧凤岗 李如意望着清玄，良久未语。 他才不相信清玄道士是为了陪他去玄凤遗巢，毕竟，这个人嘴里似乎没一句真话。 更何况，他出现在了这去往玄凤遗巢的路上，本身就证明了一些问题。 见李如意不说话，清玄与其僵持了一会儿，然后落败了下来，“好吧，师兄我乃是为了发财！” “发财？”李如意一愣。 清玄得意一笑，“你想啊，那些人如今被困在了卧凤岗，我若是能救他们，岂不是能够狠狠地敲他们一大笔？” “即便救不了他们，等他们被困死，我也能在他们身上得到极多的财富。” “那些人可都富得流油，不像咱们道门.......”清玄叹了一口气，“道门本就清贫，更何况咱们这种散修道士。” “举步维艰啊，只能自给自足！” 清贫......李如意看着清玄满身的符箓，说不出话来。 道门清贫不清贫李如意不知道，反正清玄看着并不清贫，还有琉璃境的道门之首文阁，也不怎么清贫。 “好吧，那师兄咱们一起去玄凤遗巢。”李如意看着清玄满身的符箓，也觉得自己似乎安全了一点。 毕竟，方才那一幕给他的感觉，还是有些心悸。 “师弟放心，若遇危机师兄顶着，师弟先跑！”清玄一拍胸脯，满身符箓颤抖。 相逢师弟，一看就是气运滔天之人，跟着他必能无恙.......清玄心中默念。 李如意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方才那送葬队伍远去的方向，想了想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追去。 阴阳镜展露这般景象给他看，必有缘由！ 且如今阴阳镜已然成为了他的灵器，没有害他的理由。 “欸，师弟等等我呀......” 见李如意朝着玄凤遗巢而去，清玄立刻跟了上去。 ....... 临时结伴的二人，一路朝着玄凤遗巢的方向而去。 玄凤遗巢并不远，乃是一片万古丛林之中。 偶尔经过一些村落，也不见那些村落之中有什么人。只是那随处皆可见的文道符文出现在了各种山峦之间，将文天的一切都映得极为浩然。 文天之中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凡人。 李如意暗想，或许，十三重天，只有身为根基的凡天之中才有凡人。 其余的十二重天之中的人，或许皆是从凡天前往的修行者。 只是奇怪那群送葬之人，明明皆是凡人，为何这么久了却还是没有追上....... 两人一路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 忽然，李如意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乱葬岗。 杂草丛生，一种衰败的气息萦绕在乱葬岗的周围。乱葬岗之中，数之不尽的残碑或是屹立在杂草之中，或是倒在了废墟之下。 “走过前方的乱葬岗，再往后，便是卧凤岗了。”清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开口道。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乱葬岗？”李如意回头。 清玄摇头解释道：“传言在上一个世轮的大世终结之前，玄凤巢穴之外有一个巨大的落凤坡，玄凤每当外出归来之时，都会在落足在那山坡之上。” “她总是喜欢在那落凤坡上，仰头望向天地之间，也不知是在悲悯着什么。” “世人总是能够在那落凤坡上看到其身影。” “在那个时候，玄凤在世人的眼中，还是一种祥瑞的象征。” “每有苦难之人，总是喜欢前往落凤坡，想要在那里见到玄凤的身影，向其祈求着一些心愿。” “只是来到落凤坡下的人啊，往往要么身患绝症，要么濒死。他们祈求玄凤能够救他们一命。” “可是玄凤只是玄凤，她并无办法能够救太多人。” “来的人多了，死在落凤坡下的人也就多了。” “她也会在那些她无法救治之人死后，亲手将其安葬在落凤坡下”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乱葬岗！” 李如意听着清玄的话语，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心地善良且柔情的天地灵族。 她悲悯世人，却无法救下太多那些即将死去的世人。 “可为何，她后来被称之为凶兽？”李如意问道。 清玄摇了摇头，“因为一场灾变！” “那是一个传说，在那个传说之中，有一日，文天之中有数万人不知为何到了落凤坡下。” “只是也不知为何，在那一日过后，所有去往落凤坡的世人都死在了那里。” “再有人所见之时，只是那玄凤一个一个地安葬着那些死去之人。” “而后，她在那乱葬岗的尽头哭泣，巨大的身影在那乱葬岗中俯卧好长的年月！” “乱葬岗尽头那她俯卧之处，也被世人称之为卧凤岗！” “从那以后，世间便忽然有了传言.......是玄凤入魔，杀了那些人。玄凤的祥瑞之名，也成了凶兽！”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那乱葬岗所在的方向，双手轻轻的颤抖了起来，他轻声问道：“再然后呢？” 清玄叹了一口气，“再然后，天宫陨落，玄凤不知去向！” 往后的事情，李如意知道。 再往后，便是玄凤走过了禁地，不知为何身中一剑，死在了凤鸣江底。 可是，李如意眼中的玄凤，与清玄的话语却有极大的出入。 不论是每当琉璃境剑暮升起，想要带着无法往生的亡魂去往生的凤鸣。亦或是凤鸣之中那一声凄婉的苦楚。 似乎都表示，玄凤并非是凶兽。 她为何要斩杀那些去往落凤坡的世人？ 真的是入魔了吗？ 她又为何哭泣？ 李如意怔怔地望着前方的乱葬岗，那是他左眼所见的一幕。 可是，右眼所见，却并非如此。 那右眼之中，那种诡异的气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似乎左右双眼所见的景象有了一些颠倒。 左眼是乱葬岗，如今的模样。 而右眼，却并无乱葬岗，有的只是那种漫天的祥瑞之气。 有一行老弱缓缓的走向那远处的落凤坡所在之处，终于在落凤坡下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那落凤坡后的不知明所在深深一拜。 李如意恍惚间走了过去，只听到其中一个老人对着落凤坡呢语祈祷： “玄凤上仙，老朽知道您一定能够听到。本不敢叨扰，可是我家的孩子身患顽疾，危在旦夕，还望玄凤上仙能够求其一命。” 第381章 万古一眸 老人的身旁，是一位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小男孩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神色似乎极为痛苦。 老幼的身旁，还有这几位男女在哭泣着，对着落凤坡方向深深叩拜。 一行人连连对着落凤坡方向朝拜，神色酸苦。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这一行人。 他竟然发现，那小孩的身上，竟然沾染了诡异的气息。 这种诡异的气息，与凤鸣渡彼岸而来的诡异一样，阴冷而带着说不清的丧意！ 李如意没有再管身旁的清玄，只是走到了那老人小孩的面前，挥了挥手，却发现他们看不到他。 李如意明白，右眼所见的这一切，并非是真的。 他是点灯人，他能够以点灯人之力为其驱散诡异之力。 只是，他空有办法，却无法帮他们什么....... 清玄望着李如意正在对乱葬岗之中一处破落的残碑挥手，一时间感到了有些疑惑。 “相逢师弟，你在做什么？” 他看不到那老人小孩，只是看到李如意的诡异行为，顿时不解问道。 李如意收回目光，看向了清玄，回过头来。 这才发现，右眼所见的那老人所在之处，在左眼之中赫然是一块残碑。 李如意一颤，只感到一种诡异。 沉默良久，李如意信口胡诌，“我在行通灵之术，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什么。” 清玄一怔，满脸的震惊，“师弟道法竟然高深到能行使通灵之术了？” “只是......万年前的残碑还能通灵吗？” 李如意讳莫如深，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此碑源自万年之前，一位对玄凤有所求之人。” “他名为.......” 老人对着落凤坡方向再次一叩首，“老朽朱昌江，求见玄凤上仙！” 右眼之中，那行人再次对着落凤坡跪拜。 李如意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他叫朱昌江！” 清玄一怔，走上前去，看到只有半块残碑，剩下的半块残碑倒在地上，不见其铭。 清玄道士不信邪，将那半块残碑翻了过来。 只见，上头的墓志铭早已破败不堪，可仔细看去，却赫然是‘朱昌江’三个字！ 刹那间，清玄猛的抬头，震惊的望着李如意。 相逢师弟的道行，已经到了这般恐怖境地？万年前死去之人都能通灵，这家伙死了万年了还没有去往生吗？ “还有呢还有呢？”清玄追问。 虽然心中还是不信，却由不得他不信了。相逢师弟真的能够通灵。 李如意没有回答，只是随着老人一家的目光，看向了落凤坡方向....... 横跨万古的一眼，生与死，古与今。 两种不同，却相对的景象在李如意的眼中上演，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忽然，狂风卷起。 唳！ 李如意往后退了一步，抬手遮眼。 透过手臂，李如意只见一道倾天的玄凤身影冲天而起，七彩流霞在虚空散落。 那是，如琉璃境一般的凤鸣！ 那道玄凤身影冲天而起，而后在寰宇之下，轻轻一转，化为一道七彩流光，落在了老人一家的面前。 那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她身穿着一袭七彩流仙裙，踏着轻柔的步履，缓缓的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极尽柔和却似乎满是悲悯。 她真的出现了...... 老人一家见到玄凤真的现身，顿时感激涕零，痛哭流涕地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玄凤女子对着几人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别怕，我来看看。” 她走提着裙摆，在老少一家的眼中，在昏睡的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抬起纤柔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小男孩的面颊。 沉默良久，她抬起头来，对着老人开口问道：“他是否近来去过什么地方？” 老人望着面前的玄凤仙人，心中有种不真实感觉，却立刻点头道：“上仙，这孩子前两日在禁地边缘玩耍，忽然一个夜里就染上了这种诡异的疾病。” “我们找了许多大夫都看过了，却无人可救。” “前两日碰到一个老者，那老者说，唯有来寻求上仙，或许才有办法。” 碰到一个老人.......李如意双眼猛的一闪。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玄凤的阴谋！ 李如意能够通过这一句话想到此事不对，万年前的玄凤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只是玄凤却只是微微点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有办法！” 她的眉宇之间似乎闪过一丝犹豫，只是看到老人一家哀求的目光之后，还是点头道：“也罢，我能救他的事情，你们莫要外传！” 说完，她的手中闪出了一道流光。 那道流光涌入了小男孩的身躯之中，在其体内流转一周后，又浮现在了玄凤的手中。 只是出来的流光之上，却带着一丝诡异气息。 那道诡异气息涌入了玄凤的手中，玄凤的脸色煞时有些苍白，而后看向了老者。 “好了，你们带他回家去吧。切记往后莫在靠近禁地。” 一家人对着玄凤感恩戴德。 只是那老人却似乎在心中放下了什么，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一口气消失不见，身形一晃，到了暮时！ 玄凤轻轻的一挥手，一道灵力扶住了老人。 她轻轻开口，“我能救他，却救不了你。”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上仙能够出手救我家孩子，已然足矣。” “上仙之恩，老朽感激不尽，此残身怎能劳烦上仙。” “待我死后，我想留在这里，死后也能为上仙祈福以报上仙救孙之恩......” 老人话语落地，便陷入了沉睡。 玄凤叹息，转身离去。 哭泣之声响起，一家人在此为老人守了七日，在玄凤的默许之下，将其原地安葬。 等到一家离开之后，玄凤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老人的墓前。 她看了许久，又看向了天地之间。 忽然，似有冥冥之中的牵绊，她的袖中一面镜子忽然流转而出，照耀在了她的身上。 那身上，有一道无法被驱散的诡异气息....... 恍惚间，似在某种牵引之下。 她一眼望来，眸中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李如意的脸上。 两道目光交汇，却又在长河之中错开........ 第382章 古今两相愁 一镜照古今，古今两相愁。 李如意恍惚地望着面前的玄凤，玄凤手中的那面镜子，赫然便是他如今所拥有的阴阳镜。 果然，阴阳镜曾是玄凤之物。 那一眼向望，时隔万载。 明明玄凤看不到他，可李如意却感觉那般的真切。 诡异之气，玄凤并无法可将那孩童体内的诡异之气驱除，她只是将其引渡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已。 一点诡异之气，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 可若长此以往....... 她的入魔，便是因为沾染了太多的诡异之气吗？ 李如意不知，只是看着。 玄凤的容颜与小娀简十分的相像，眉宇之间有七成相似。只是小娀简更加的活泼，而她则是更加的柔和。 玄凤看着李如意的方向，似乎能看到，似乎又看不到。 一缕清风徐来，卷起了玄凤的满头乌发飞舞。 玄凤回过头去，又看向了不知何方。 她静静地待着，似乎在等待着宿命的来临....... ...... 时光逝去，来到落凤坡下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 每一批来人皆有着相似之处，便是皆沾染了诡异的气息，那一道道痛苦不堪的面容，落在了玄凤的眼中。 每一个人来求，她会在犹豫一番之后，出手相救。 只是有些人已然到了末世，哪怕是她，也回天乏术。死去之人，被她原地葬下。 死在落凤坡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些人，皆是在一个所谓的老人指引之下前来，而后被救之人怀着感激之情离去。 无人发现，玄凤的脸色似乎越来越苍白。 那躲在暗处的人，以玄凤之善心为她设下了布局！ 他似乎知道，哪怕她明白一切，却还是会救....... 身为祥瑞的玄凤，一直便是如此！ 这世间，常有诡异入世，沾染了诡异之气的人不计其数，在这个大世的末时，天下本就乱成了一团。 她做不到阻拦诡异走入遥观天下，只能在有人前来求助之时，伸以援手。 来的人越多，她自己身上的诡异之气便愈发浓郁。 只是这般''舍己为人''，在李如意眼中，似乎有些诡异。 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右眼所见的一切，在向着前方推进，直至李如意的面前双眼尽是残碑。 ...... 回过神来，李如意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身旁的清玄道士走了过来，开口问道：“相逢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他实在好奇，李如意的通灵之术能够看到一些什么。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一望无际的残碑坟岗，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了无数诡异和无法解释的过往。” 他并未明说，只是提了一嘴模棱两可的东西。 他想要以此听到清玄口中他所不知道的一些东西.......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清玄闻言一怔，“诡异？” “从未听过有诡异来到落凤坡啊！” 李如意心头一凝，似乎发现世间的传闻，与他通过阴阳镜所看到的万年前的一幕幕有着一些出入。 万年前，明明是无数带着诡异气息之人前来落凤坡。 可是为何，在清玄的口中却并非如此？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李如意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清玄问道：“清玄师兄，现在在玄凤遗巢之中的那头小玄凤，可有什么由来？” 清玄一愣，随即摆手道：“不知道，只是听说，应该是万年前那头玄凤涅盘之后，重生而来！” 不对！ 万年前的玄凤死在了凤鸣江底，涅盘往生之后诞生的是小娀简。 如今玄凤遗巢里面的那头小玄凤，一定有古怪！ 李如意想了想，摇头不语。 两人继续朝着玄凤遗巢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清玄时不时的左顾右盼，神色渐渐凝重，“我们快到落凤岗了，据说如今的落凤岗有些古怪，师弟小心。” 连绵的乱葬岗中，渐渐升起了浓雾。 一眼望去，看不得很远，只是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那一株株青木矗立在雾中。 而草木之间，碑林在那浓雾之中显得愈发诡异起来。 两人走在浓雾之中，偶有一缕凉风袭来，清玄猛的打一个寒颤，“乖乖，这地方现在怎么这么诡异了？” 风吹林动，带着一声声风啸，似有人的呜咽。 李如意也觉得有点不安，哪怕是幼时习惯了与诡异为伍，也在这种古怪至极的环境里感到有些紧张。 清玄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想了想，从身上撕了两张符箓下来，递给了李如意，“相逢师弟，你也贴上！” “师兄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给你护护身！” 李如意猛的点头，接过了符箓就往自己身上贴。觉得还不够，又继续对着清玄开口道：“师兄，再给我几张！” 清玄一咬牙，又从身上撕了几张下来，给了李如意。 “这道门符箓是我从别人那里弄来的，也不多！就这几张了，师弟凑合一下。” 李如意又把这几张符箓贴在了身上，感受到了符箓上传来的气息，这才心安一些。 文阁虽然是道门，但是却属于上古全真一脉。 而符箓之术是属于道门正一一脉的，所以李如意自小没有学过符箓术。 如今感受到符箓的神奇，只觉得往后该找一个机会学一学。 两人身上都贴满了符箓，看上去古怪至极。 小心翼翼的，继续朝着林深之处走去。 忽然，前方林中，一道身影猛得闪过。 李如意和清玄猛的一僵，立刻藏起了气息，躲进了草丛之中。 “看清了吗？”清玄探着头看向前方，低声对着身旁的李如意开口问道。 李如意摇头，“没看清，但是一定不是人！” 清玄点头，方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实在是太小了，看上去只有一册书卷那么大，全身笼罩在一种诡异的黑幕之下。 飘忽不定，而又带着一种极为古怪的气息。 两人等了半天，发现并无异常之后，这才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那个东西好像没看到我们！”李如意有些古怪。 清玄闻言一怔，猛的一拍脑门。 “哦，我想起来了，咱们贴着隐身符！” 第383章 鬼祟灵物 李如意一怔，“还有这种好东西？那为什么我能看到你？” “因为咱们都贴着这个符！这个符是同一个老道士画的，所以我们彼此能看到。”清玄解释。 李如意一摊手，“还有吗？再给我两张！” 清玄疯狂摇头，“没了，就两张。” 李如意有些失望，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好几道符箓，问道：“哪一张是？” 他准备把这张符箓留下！ 清玄一指其中一张，“这张就是隐身符箓！” 说着又指向了其余几张，“这张是隐气符箓，这张是护身符箓，这张是匿声符箓，这张是驱邪符箓.......” 李如意暗暗点头，准备找个理由全部留下！ 他才不信清玄没有藏拙！ 也不知道这玩意跟佛门的平安符有什么区别，会不会被耗尽灵力？ 想着，两人继续小心翼翼的走入了卧凤岗。 一路上，一个人都未曾遇见。整个卧凤岗陷在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之中。 李如意一边走，一边对着清玄问道：“师兄，你不是说有许多人前去玄凤遗巢，都被困在了卧凤岗中？” “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清玄也是有些疑惑，四下张望，“不知道呀，感觉确实有些不对！” “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李如意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们是怎么被困在卧凤岗中的？” 清玄自然而然道：“因为进来的人，都没有再走出去啊。” 说完，猛的一顿。 两人面面相觑，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咽了一口口水。 清玄面色僵硬，“不会都死了吧？”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安慰自己。他不怕，他有月仙的传送仙印，要是遇到危险，大不了就回琉璃境，再出来一趟。 月仙留下的东西，怎么说也不会出现意外。 再者，自己还会法天象地。 那可是神通！ 只是清玄.......清玄一看就不简单，必然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想通了这个，李如意便松了一口气。 清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也并未太过紧张。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忽然两人顿了顿。 对视了一眼，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林中的灌木丛方向....... 只见那灌木丛中... 几个人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那几人的脑后发肿，身体抽搐！在他们的后背上，一道漆黑而模糊的影子，似乎正在那几人的身上翻着什么。 寒风袭来，李如意和清玄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邪祟！ 卧凤岗有邪祟！ 如今的卧凤岗实在阴森，云雾浓郁，常年不见天日，能够诞生邪祟也是正常。 清玄转头看向了李如意，小声传音道：“师弟，你看到了吗？” 李如意点头，“看到了。” “师弟是道门天骄，天生就克制邪祟。师弟，这邪祟就交给你了，师兄先撤！”清玄说完，猛的掉头。 李如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清玄转身拔腿就跑了！ 不对啊！ 之前说的不是让他先跑吗？ 正思索间，那趴在地上几人后背的‘邪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的回头，看向了清玄逃离的方向！ 一眨眼，它就消失在了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如意，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砰！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倒地之意。 噗通！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清玄逃离的方向，只见清玄趴在地上，身体抽搐。 那‘邪祟’只是在清玄的身上逗留了片刻，然后转身消失不见。 李如意等了好久，见到似乎没有了危险，才小心翼翼走到了清玄的身旁。 清玄的后脑似乎被钝器袭击了一下，鼓起了一个大包。 身体抽搐着，气息微弱。 李如意沉默良久，探手在清玄的身上摸索了一番，默默的将几枚符箓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然后在清玄的身上打入了一道灵力，唤醒了清玄。 清玄一睁眼，便看到了李如意。 “师弟......”清玄看着不离不弃的李如意，心中感激，又感羞愧。 “师弟放心，下一次师兄必让你先跑！” 李如意面含笑意，摆了摆手：“不碍事。师兄你快看看身上有没有丢失什么，我看到方才那邪祟在了身上摸索了好久！” 清玄脸色一变，立刻摸向了怀中。 而后僵在了原地！ “怎么邪祟还盗人道门符箓啊？它不是应该怕道门符箓的吗？” 李如意摸了摸下巴，“我见方才那邪祟似乎在那些人的身上也摸索了好久，或许便是在找什么东西！” 清玄回忆起方才所见，只觉得确实有道理。 他刚才也看到邪祟在那几人的身上摸索着什么....... “亏了！”清玄一拍大腿，顿觉后悔！ “想发财还没发成，便先破财了！” 李如意神色如常，转头看向了还趴在地上的那几人，“看看那几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 清玄双眼一亮，猛的起身，就朝着还趴在地上的那几人走去。 李如意也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那几人的身旁，将那几人翻了过来。 清玄见到其中一人的面容时，顿时一愣，“咦，这不是阴阳门的少主吗？他不是在草木天下么？怎么跑到文天来了？” 阴阳门？ 李如意想起了在琉璃境的时候，有一队阴阳门的人，在琉璃境四处被打，然后逃出了琉璃境。 就是那个阴阳门吗？ 他们当初进入琉璃境，可没安什么好心！ 若非琉璃境不俗，怕是将被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想到这个，李如意瞬间对这个倒地昏迷之人没什么好感....... 清玄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对着阴阳门的少主幸灾乐祸了一番，然后就将其手中的一个戒指摘了下来。 往里看了一番，转头将戒指递给了李如意，“里面有不少好东西，相逢师弟你先挑！” “师弟挑剩下的再给我！” 他对李如意有愧，明明自己先跑了，却还是李如意救他起来！ 李如意也没有客气，在戒指里拿了一半的东西后，剩下的给了清玄。 清玄收起戒指，又看向了其他几人。 “再看看，至少回一点血！” 说着，清玄便开始在其余几人的身上搜刮了起来。 李如意没有参与进去，只是转头看向了林深之处...... 那浓雾之中，一双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同时，李如意也在看着那双眼睛。 只是李如意的双眼之中，所见风景却不尽相同。 它的右眼之中所见，是一只灵物跟在救人的玄凤身旁，对着玄凤担忧而稚声稚气的说着....... “你不能再继续救人了，这明显是有人在害你！” “再这么继续下去，你会死的！” 第384章 玄凤涅盘 那只灵物，与其说是灵物，不如说是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实在太小，约莫只有巴掌大小的模样。身穿着一袭锦澜宝衣，脑袋上的长发被束在冠下。通体如玉，看上去像是一个瓷娃娃般。 它的脚下似乎有一册看似极为古朴的书卷，看不清年岁。 踏着书卷，悬飞在在玄凤的身旁，来回的飘舞着。只是那双细小的眼眸之中，所流露的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灵物脚下的书卷飘到了玄凤的面前，灵物则是盘膝坐在书卷上。 它伸出一只小手，轻轻的抓住了玄凤的衣领，微微的晃了晃道：“你快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将那些被诡异沾染之人引到你的面前，让你救他们！” “等你吸收多了诡异之气，你会虚弱不堪。” “想必那个时候，背后之人就会对你出手了........” 小小的灵物，那细腻的声音之中带着哀求。 玄凤转头看向了灵物，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着头低下了头去。 她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平静，只是那平静却似乎来的诡异。 沉默了好久好久，玄凤仰头望天，呢喃自语。 “我知道！” 灵物坐在悬飞的书卷之上，怔怔的望着玄凤，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开口：“是你自己.......” “...不想活了！” 玄凤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某人的阴谋之中。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能知道，却还是朝着那个陷阱走去。若只是想要救人，她大有无数的办法。 何必引诡异之气入自身？ 如此，唯有一个解释！ 她自己不想活了........ 小灵物话音落地，见到玄凤没有反应，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紧紧抓住了玄凤的手，哽咽而慌乱的开口： “可是为什么呀？” “你明明能永远活下去的！” 一缕清风吹过良宵，在那山岗之上卷起了玄凤的长发。 玄凤抬起手轻轻的捋了捋自己的额前长发，将其捋到了耳后...... 又回头看向了那灵物，轻轻的抚摸着灵物的小脑袋，语气极为平和，“你身为文天书灵，你难道真的想不到吗？” 书灵摇头，双眸泛着红霞。 “我想不到！” 玄凤话语轻盈，神色平和，“那你翻翻你的书？” 书灵低下了头去，犹豫了一番，然后腾空而起离开了脚下的书卷，回过头疯狂的翻着书卷。 那书卷仿佛记载了无尽的东西，却没有玄凤一心求死的缘由！ 它翻了好久好久，却无法在书中找到答案。 是啊，书中怎会有玄凤求死之心的缘由？ 玄凤望着书灵不断的翻着书卷不愿停下，摇头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涅盘了多少次了吗？” 书灵翻阅书卷的动作猛的一顿，转头看向了玄凤，“九次！” 玄凤脸上闪出了疲惫，点了点头，在一旁缓缓的坐了下来，提了提长裙，闭上了双眸，“是啊，我已经涅盘九次了！两万年一个往复的世轮，我整整经历了九次。” “而我也害死了自己的九个涅盘之身！” 书灵猛的一颤，呆滞在了原处，那翻动着书卷的小手，停在半空，久久未动。 不远处，于林中看着万古年前的李如意面色猛的一白。 似乎想起了什么........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玄凤又是自言自语道： “我每一次涅盘，不过只是以玄凤之力涅盘出一个新生。就像老树死去的躯干上，又长出了一枝新芽！她们明明不是我，可我的神魂却在她们的躯体内滋养。” “待到有一日神魂苏醒，便算是涅盘成功了！” “可你知道.......在我神魂苏醒之前，我的新生早已有了自己的灵智，她们也拥有着自己的记忆！而我的苏醒，会将那新的意识和记忆磨灭！” “我会忘记，新生之躯的记忆！” “这也就等于，我不过是借躯重生罢了.......” “我的每一次涅盘，都是在杀死另一个我自己！” “我早已厌倦了这一切，不想再夺取另一个孩子的一生，而让自己能够涅盘！” 玄凤叹了一口气，对着书灵轻轻的笑了笑：“你见过我的九次涅盘，你自然能够看到她们意识和记忆在我的神魂苏醒之前.......慢慢的虚弱，而后消失。” “对吗？” “在九次涅盘之中，你最喜欢的又是谁呢？” 书灵早已呆滞，怔怔的望着玄凤。 似有无边的话语，在书灵的嘴角，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它沉默了好久好久，这才缓缓的转头看向了落凤坡后的凤巢方向。 玄凤望着它，它却不曾说话。 终于，它低着头，眼角滴落了晶莹，“我最喜欢......你这一次的新生。” 玄凤神色之中闪过一丝苦楚，却还是问道：“她......是什么样的？” 书灵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将书卷轻轻的盖上，然后又重新坐回了书卷之上。 它轻轻的托起下巴，眼中似带着回忆。 “你的这一次新生，是一个很乖巧而聪明的人。” “她喜欢站在凤巢的边缘望着外面的景色，时常说等以后有机会了，要看看外面的天地！” “只是凤巢困着她，她走不出凤巢。” “她也很聪明！在她长大一些后，她就发觉了自己体内还有你沉睡的神魂！” “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要阻止你的苏醒...” “她说.......” “她其实分不清你就是她，还是...她的娘亲！可不论是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在你苏醒之前，她似乎早有预感，每天都拉着我，要说好多好多的话！” “她似乎知道，自己没有太多说话的机会了。” “在你开始苏醒之后，你们交替地占据着这具肉身。你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至，她的意识完全消失。” “在她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她问我.......”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她说，她真的好想好想出去看看。” “去见见外面的人，去见见外面的风景。去听听别人说话，去.......” “...交一个朋友。” 第385章 财不可漏富 一点清晨的露水落下，草叶轻摇。 许是寒来的暮意在肆意的侵袭着，令人遍体生寒！ 书灵说了好多好多玄凤这一世新生的往世，玄凤的头越垂越低，直至再也垂不下去。 李如意浑身僵硬的望着前方，左眼是林深之处那‘邪祟’正望着他，右眼是曾经的玄凤与那书灵的话语。 只是，林深之处那‘邪祟’分明便是右眼之中... ......玄凤身旁的书灵！ 眼前的书灵分明便与万古年前那书灵一般无二，可是......它们却似有些不同。 右眼所见悬在玄凤身旁的书灵，眸中是那种阅尽一切的苍桑。 可左眼所见的书灵，眸中是那般的清澈和懵懂，仿佛一个未曾见过世面的孩童。 他在看着它，它也在看着他。 两道目光穿过浓雾，在林深之处交织在一起，带着一抹说不清的迷茫。 那书灵凝望了李如意好久，然后‘张牙舞爪’的对着李如意比划了一番自己的两只小手，似乎在‘威胁’着什么。然后气势汹汹的转头隐入了浓雾之中。 只是它的后背却背着一个比它还大的包裹。 也不知是从地上那些人身上搜刮到了多少东西。 ...... 李如意那右眼所见的万古年前....... 画面依旧在继续着，李如意也在继续看着。 落凤坡上，玄凤坐在山坡之上，双眸低垂，沉默了很久很久。 当日墓落下的斜阳照在了她的身上，她才抬起头来，“世人都说玄凤是祥瑞的象征，可世人不知玄凤的涅盘需要经历什么......” “我不是祥瑞吗？可我的每一次涅盘，又在做什么。” 玄凤笑了笑，似在自嘲一般。 良久，她回头看向了书灵，“所以，我不想要再次涅盘了。” “玄凤的涅盘之术，带着太多的悲伤。” “也该结束了......” 书灵呆呆的望着玄凤，而后疯狂的摇头：“可是，那样你会死的。” 玄凤摇了摇头，“我早就该死去了！” “那文天呢？”书灵问道：“文天没有玄凤一族的镇守，文天的气运会消散，文天也会遗落的。” “已经有二十重天遗落了，文天不能再遗落了！” 玄凤轻轻的闭上了双眼，良久之后睁开，“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一个欺瞒天地气运的大局！” “我想要给我的新生，一次完整的人生！我想要结束这一切！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些人想要玄凤一族的‘永生’之术，给他们便是了！” “我也需要借他们的手，来了断这一切！” 书灵望着玄凤，看了好久好久，而后点了点头。 “好！” 一道金光闪现，书灵消失在了原地。 玄凤独坐山岗之间，她犹豫了好久，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的中央，有一块镶嵌在其上的玉盘。 她抬手轻轻地转起了玉盘，刹那间，那镜中的画面开始朝着更远的方向而去。 一副一副面孔在那镜中回现....... 玄凤痴痴的看着那一个一个消失的人，眼角带着浓浓的歉意。 又一个回头。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林深之处的方向，似与长河之下的李如意遥遥相对。 ...... 画面未散，可玄凤身影消失不见了。 李如意回过了神来，心中一片冰凉。 玄凤一族的涅盘永生之术，代价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新生之人在其神魂复苏之后消散。 这为何与徐羡渔和亓眉身上的仙人转世神魂这般的相似？ 她说：那些人想要玄凤一族的永生之术，给他们便是了！ 这句话，在李如意的心海之中掀起了无边的狂澜....... 难道，所谓仙人转世......便由此而来？ 天宫陨落，仙人皆不知去向！ 玄凤死去，不再涅盘。 书灵的似乎也变了一个人......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李如意不敢想，只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徐羡渔的仙人转世之劫，真的能够凭借忘川池水解开吗？ 恍惚之中，李如意遍体冰冷。 永生！ 那是就连仙人都在追求的东西，却忽然出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似乎，那是一种禁忌。 他从未想过这个，却觉得这两个字本身就透露着诡异。 人世间，生老病死乃是天地造化之自然。 可仙人追求的，最后却是违反天地造化自然之物....... 回过神来的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清玄，想催促其继续往前走。 他而今迫切的想要进入玄凤遗巢之中，看看能否找到真相。 刚一转过头，李如意便愣了愣。 只见，清玄正在一个人的身上摸索着财物，可是那人却好死不死的醒了过来。 那人醒来，就感到有人在他身上摸索...... 可是他却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一种极为恐惧的神情浮现在了那人的脸上，眼看便要大喊，清玄猛地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石头，拍在了那人的额头上。 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人又晕了过去。 清玄见那人又晕了，顿时松了也一口气，继续在其身上摸索着，然后掏出一个一个东西。 “吓死我了，你好端端的醒来吓我做什么？” 清玄搜刮完东西，似乎有些不满，又踢了那人一脚....... 回过头，见到李如意看来，顿时笑着对李如意招了招手，“师弟，快过来，咱们发财了！” 李如意疑惑，走了过去。 只见清玄拿着两个储物袋，对着李如意晃了晃，“师弟你看，这家伙身上居然装着两万灵石！” “这可是两万灵石！道爷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灵石.......” “大宗门的弟子，果然富得流油！” 说着，清玄将其中一袋丢给了李如意，“咱们师兄弟平分，一人一万。” 李如意接过灵石，默不作声的收了起来。 “多谢师兄！” 然后远离了清玄一步，若无其事的看向远方....... 两万灵石很多吗？ 他身上就有数百万灵石，一直不知道有何用！ 大宗门弟子......说起来，将琉璃境视为一个宗门的话，必然是遥观天下屈指可数的势力。 而他就是这个势力的弟子...... 李如意有些怀疑，若是清玄知道他身上有数百万灵石，会不会敲他闷棍？ 嗯......财不漏富为好。 第386章 落凤坡下 当初在玉梳台下，在赌石中仙石，两个老头给了李如意数百万灵石。 灵石一直在他的手中，却从未用过。 他也不知道灵石有什么用，似乎比银子值钱，但是却没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嗯，他很富有！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 “走吧！”清玄扫视了一圈地上还趴着的人，“我有种感觉，或许那些进来之人，大多都在前方。” 李如意点了点头，他看向了林深之处。 方才那书灵似乎并不是十分的强，只能挑一些落单之人下手。 只是李如意不明白，书灵到底在那些人的身上寻找什么。 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这个疑惑，跟着清玄继续往前走去。 林中浓雾依旧，越往里走，可见距离就越近。 两人一路前行，谨慎的观望着周围的一切。 就这么又走了半月。 忽然，一声唢呐之音又在李如意的耳中响起！ “嘀嘀哒哒~” 李如意猛的转头，看向了唢呐传来的方向。 那种诡异而渗人的感觉再度在李如意的心中浮现，只见那浓雾之中，之前所见的送葬队伍再一次的走入了李如意的视野之中。 白绫飞舞，人影重重。 苍白的花轿在人抬之中，一起一伏。 这一次，那送葬队伍距离李如意十分近，与他之间似只隔了十几丈。 李如意的忽然停下，让清玄有些疑惑。 “相逢师弟，怎么了？” 李如意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着前方。 送葬队伍之中哭泣之声依旧，一声声锣鼓伴着唢呐回荡在这林中。 白绫花轿之中的小女孩似乎有所感，又一次的掀起了轿帘，探向轿子之外！ 清玄看着李如意的模样，皱了皱眉，“不会又通灵了吧？” 想了想，便在一旁等着李如意。 那轿中的小女孩望着李如意所在的方向，似乎有些疑惑，她看不到李如意，却莫名感到有一道目光投来。 一位妇人上前，走到了轿帘之外，对着小女孩开口。 “简儿，在看什么？” 轿中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孩儿似乎感到有人在看我，但是我却看不到他。” 妇人疑惑的随着小女孩的目光在林中扫视了一圈，摇头叹道：“哪有人啊，或许日子将近，简儿在这落凤坡下有了感悟。” 小女孩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却依旧在李如意所在的方向来回看着。 不知为何，小女孩似乎有些伤感，她回过头看向了妇人，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问道：“娘亲，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妇人猛的一颤，目光之中涌现出了难以言说的苦涩。 “去看病！” “看病？”小女孩不解。 看病为何要敲锣打鼓，为何要挂满白绫？ 挂白绫的意义，她知道一点。曾经是姥姥死的时候，家中才挂满了白绫。 如今的一切，十分的像曾经为姥姥送行时的模样。 只是这些话，她并未说出来。 放下帘子，她又重新躲回了轿子之中。 轿子走过李如意的面前，又一次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茫茫林深，不见尽头。 李如意回过了神来，心中思绪无边。 那个小女孩叫简儿！ 小娀简？ 她与娀简容貌十分的相似，就连名字都这般的相似。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小娀简是玄凤死后的转世，为何会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小女孩？ 她们为何要去往玄凤遗巢？ 她们与玄凤又有什么关系？所谓看病又是什么意思？ 李如意不得解，却发现那队伍并非是走的比他快，而是似乎消失了。 但是他能够确定，他们所去往的方向正是玄凤遗巢！ 确切的说，是凤巢... 万古之前的凤巢！ 清玄见到李如意回神，立刻上前，“师弟，又通灵到什么了？” 李如意回头，想了想还是对着清玄问道：“师兄，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清玄一愣。 “娀简！”李如意回答。 清玄猛的一怔，呆滞了好久，“这不是玄凤的名讳吗？” 见李如意不解，清玄立刻继续开口解释：“玄凤永生不死，即便是经历涅盘之劫后也能往生，并且能记起一切。” “故而玄凤一直只有一个名字，便是娀简！” 李如意沉思了片刻，开口问道：“除了玄凤呢？这个名字还有没有其他的意义？” 清玄仔细想了想，“倒是听说过......” “曾经玄凤在卧凤岗前哭泣的时候，为那些死去之人哭泣，其中许多死去的许多人中，有一个家族是玄凤的从族。” “那个家族世代侍奉玄凤，伴其左右。” “那个家族之中的人，常年与玄凤相伴，沾染了玄凤的因果和玄凤一族的气息。” “那个家族之中，不知为何每一代人传人，也皆名为娀简！” “只是听闻，在大世尽时，玄凤早已将他们送离了文天，不知为何，他们又都死在了卧凤岗！” 此言一出，李如意愈发的迷茫。 玄凤的从族，每一代传人也名为娀简？ 这看似大逆不道的事情，玄凤怎么可能会答应？ 这一切，与小娀简又有什么关系？ 清玄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好奇的问道：“师弟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李如意摇头叹息，“我忽然想起这个名字而已，并无太多的缘由。” 清玄点了点头，也不知信不信。 两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而是继续朝着前往而去。 “我们快要到卧凤坡了。” 走至一处溪谷，清玄开口提醒。 李如意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是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方。 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开阔，林木开始稀少。 终于，在走出林木的刹那，李如意而后清玄同时往后身旁一躲，看向了前方。 之前前方是一处极高的山坡，山坡的尽头刺入云端，不知其高。 而山坡之下，聚集了无数的人。 那是一个个宗门势力，而今正守在落凤坡下的卧凤岗中。 一个个势力扎堆而立，彼此提防。 却皆是目光朝着高耸入云的落凤坡方向，看着落凤坡上那一点霞光流溢。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387章 有书山海 许许多多的宗门守在落凤坡下，其中一道道滔天的气息凌厉无比。 “竟然连半仙都在这里！” 清玄震惊地望着前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有半仙强者出现，说明这其中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事情有些大条了。” 半仙，也就是十境之上的强者！ 这种实力之人，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弟子间寻求机缘的所在。 他们出现在这里，证明这就不是弟子间的自己行动。 而是得到了宗门首肯的行事！ 李如意心中也有一些凛然，转头看向清玄，“可能会有什么变故？” 清玄沉思良久，忽然抬起头哑然失声。 “那个传言！” 李如意一愣，追问：“什么传言？” 清玄望着前往落凤坡下的一个个宗门势力，寒声开口道：“那个传言之中，是玄凤一族征守文天气运。” “玄凤若是消失，文天气运也将消散。” “届时，文天也将遗落！” “曾经的玄凤失踪之后，曾有人担心，文天遗落而消失。只是后来听闻凤巢之中出现了一头小玄凤，世人的担忧便淡了下去。” “只是，却极少有人见过那头小玄凤，所以渐渐地有人怀疑小玄凤根本不存在！” “如今文天的气运渐淡，越来越多的人认定，玄凤遗巢之中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玄凤！” “既然玄凤遗巢之中没有玄凤，那玄凤遗巢之中的玄凤传承便自然是无主之物。而今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那头小玄凤去的，而是冲着.......” “...玄凤传承！” 李如意陷入了思索，脑海之中不断的翻转着。 玄凤一族征守文天气运，这种说法不知从何而来！只是李如意不理解，为何有玄凤，文天的气运就不会消散。 但是李如意却忽然想到了曾经看得书中有一个典故： 在一个奇闻异志之中，曾有一座天下边缘有一道关隘，关隘守着世间，拒敌于外。 那关隘就如琉璃境的凤鸣渡，关隘之后的城中自有天地气运。 只是奇闻之中所描述那气运本在守关之将的人身上。天地气运因城中的百姓对其的信仰而存在。 待到那守关之将死去之后，城中的世人在岁月的变迁之中渐渐遗忘了那位守关之将。气运也即将消散。 好在在那气运消散之前，又有一位守关之仙走入了世人的眼中，成为了新的信仰。 这才导致那气运未曾消失！ 如此想来，所谓气运一物，太过缥缈而言之无物！ 气运竟然来自于世人的目光，而气运到底有什么用.......李如意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从小在毫无气运的状态下，活得有多惨！ 嗯......气运很有用！ 只是此气运却并非个人气运，而是整个文天的气运。 李如意忽然觉得遥观天下似乎竟然这般不稳定而混乱，三十三重天，消失了二十重天。 而要让一重天消失，竟然这般的简单.......只要玄凤不在！ 这是什么道理？ 这整个天地，实在是太过于......假！ 犹如做梦一样！ 李如意有些恍惚的看着前方落凤坡下的诸多势力，他们如今躲在这里，隐匿了气息，似乎也没有人发现。 “如此说来，他们想要得到玄凤传承？他们又不是玄凤一族，要玄凤的传承做什么？”李如意轻声的对着清玄问道。 清玄摇了摇头，“话不是那么说，玄凤的传承也不只是玄凤的术法，还有别的东西。” “虽然玄凤的神通等等，寻常人用不上。但是，玄凤的一些至宝寻常人还是有用的，而且有大用！” “我记得，玄凤有两件灵宝！” “一件是一面镜子，那面镜子可勘阴阳真假于虚妄，乃是一件无上仙器！” 李如意默然......那面镜子，如今就在他身上。 清玄继续开口，“还有一件至宝，就是一册书卷！” “那册书卷名为山海经，传言之中，此书记载着整个山川地势、历史、传说、修道之术、草木之道、星海、汪洋......知天地之间的一切！” “若是得到这两件至宝，登帝有望！” 说着清玄想了想，又开口道：“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那两件至宝去了何方，如今看这阵仗......是有人怀疑那两件至宝如今还在玄凤遗巢之中！” “只不过有些不对，如果他们知道至宝在玄凤遗巢。那今如前来的，应该不止有半仙强者才对啊。” 李如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原来只有知否洞天知道阴阳镜在琉璃境！ 或许知否洞天还认为那山海经也在琉璃境。 而那些势力中更上层之人，也在知否洞天的行动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也认定了两件至宝都在琉璃境，所以并未前来玄凤遗巢！ 而下面的弟子想要前来寻求机缘，他们也没有拒绝。 若是下面之人发现了这两件至宝，修为更高的老怪们自然会前来争夺！ 这也就是为何，玄凤遗巢看似引得各个宗门大张旗鼓，却并无仙君之列的强者前来的原因。 至于那山海经.......李如意忽然想起了右眼所见的那玄凤身旁的书灵！ 那书灵，便是山海经？ 一本知晓天地之中一切的一册书卷，到底有多么的骇人，李如意无法想象。 李如意沉思良久，压下了心头的波涛汹涌。 他自然是无法跟那些半仙强者争夺的，而他的目的也并非是争夺这些东西。 而是带着小娀简看一看可能存在于玄凤遗巢之中的那只小玄凤！ 哦......似乎把小娀简给忘了...... 一时间，李如意有些无奈。李立刻分离出了一道神识融入了济世壶内，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展现给小娀简....... 神识刚一融入，便传来了小娀简尖叫般话语。 “啊啊啊啊啊，李如意你怎么才传来神识呀，我和徐羡渔都快无聊死了！” “哇，这是哪里？” “咦，你的两只眼睛怎么还是看到的景色不一样？” “这是哪一天？徐羡渔，你知道这是哪一天吗？文天？怎么可能？为何同在文天有两个不一样的景色？” “对了，还有徐羡渔把济世壶里的仙草都种起来了。不过被瘸腿驴偷吃了一株不知道什么草......” “现在瘸腿驴满嘴吐白沫，身上还冒光！” 第388章 道门天骄 瘸腿驴在冒光？ 李如意闻言一惊，意识沉入了济世壶中，然后便看到了仿佛痴傻了一般的瘸腿驴正在歪着脑袋，冲着一块石头‘啊呃啊呃’的叫个不停。 一边叫，还一边口中吐着白沫。 身上确实在冒光，那满身的驴毛之下，通体泛着一种诡异的银泽。 看上去古怪至极....... “问题不大，它应该是吃了夜幽草。往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它的身上都会有光！”李如意对着壶中的两人解释了一番。 他怎么没发现济世壶里还有夜幽草，居然被瘸腿驴给浪费了。 熟悉草木之道的李如意自然知晓夜幽草的作用。 以夜幽草为芯制作的灯烛，燃之有香，其香能通灵！ 至于吃下去嘛......那就不是吃的东西！自然会有不适，但是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大问题。 活该......李如意暗骂了一声。 小娀简闻言双眼一亮，似乎想到了往后在夜里骑着发光的瘸腿驴到处跑有多么的威风。 小孩子心性，似乎早已忘了玄凤遗巢的事情，只觉得在济世壶里有些无趣！ 不过李如意沉吟了一番，还是将目前所遇到的事情对济世壶里的小娀简和徐羡渔说了一遍。 只是其中关于玄凤涅盘会抹去新生往世的记忆的事情，李如意刻意隐瞒了下来。 其一，他怀疑仙人神魂转世的原因与玄凤涅盘之法有关，不想让徐羡渔知道那仙人转世会抹去她意识与记忆的事情。 其二，他不知该怎么对小娀简说出玄凤一族的这种往事。 关于玄凤求死的事情，李如意只说了玄凤或许遭到了一某些人的布局陷阱，还有玄凤甘愿入局。 听到李如意这么说，小娀简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与李如意如出一辙，“你是说，背后设计之人可能是那个老头？” 一旁的徐羡渔立刻问道：“什么老头？” 之前她便听李如意与小娀简提起过，却不知具体，而今实在好奇，还是问了出来。 小娀简立刻对着徐羡渔说起了当初在凤鸣江底的经历。 在小娀简对徐羡渔解释的时候，李如意听到了清玄呼唤他，他立刻便将意识从济世壶里退了出来。 “师弟，你对那两件至宝有没有兴趣？”清玄凑到李如意的身旁，神秘兮兮的问道。 李如意虽然知道两件至宝的下落，但还是表现出了感兴趣的模样，不然容易引人怀疑。 “自然感兴趣，不过那种宝贝不是我们能够得到的。” “想要争夺的人太多，我们还没与半仙强者争夺那种宝贝的实力！” “话是这么说......”清玄有些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来：“不过师弟啊，我们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争的机会啊！” 李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应该布阵破开玄凤遗巢的结界，只待玄凤遗巢打开，便进入其中......”清玄指了指两人身上贴着的符箓，得意洋洋，“而咱们如今可是隐匿了身形的，他们又看不到咱们......” “咱们大可浑水摸鱼！要知道，这里还有一个邪祟，咱们装那个邪祟，暗中翘人闷棍。即便得不到那两件至宝，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不是？” 李如意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符箓，张了张嘴，“这符箓.......” 清玄摆了摆手，一副万事在握的模样，“师弟大可放心，这两道符箓来头不小，总之半仙是绝无可能会发现我们的！” 李如意双目一凛，上下的打量着清玄。 他忽然觉得清玄的由来绝不简单！本身实力古怪，而身上的宝贝又多。 面对着诸多半仙，竟然也想着要浑水摸鱼。 而手中的符箓，竟然可以逃过半仙之眼！ 清玄见李如意不说话，还以为李如意不信，顿时不悦道：“师弟，相信师兄！虽然师兄在外名声不怎么好，但那都是对外人的。” “咱们都是道门子弟，天下道门是一家，师兄绝不欺你。” “师弟若是还不信，师兄走前面，师弟走后面，咱们先找几个散户下手！” 说着，清玄就撸起了衣袖，走出了藏匿之处，朝着卧凤坡下的众多宗门势力所在前去。 李如意拍了拍脑袋，一时间有些纠结，只是想到那些人都是要进入玄凤遗巢争夺玄凤传承的，跟他......跟小娀简算得上是敌人，顿时喊住了清玄。 “师兄，你有办法偷袭别人而不被其他人发现吗？” 清玄一愣，停了下来，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 李如意沉默了一番，从剑戒之中取出了两块石头，砸在了地上！ 轰！ 清玄见到两块巨大的石头的瞬间，双眼猛的爆发出了光芒！ “奇缘石！” 一瞬间，清玄就明白了李如意的主意，瞬间惊为天人...... 顿时浑身颤抖，喃喃自语道：“以其中一块奇缘石敲人，那人会立刻被传送到另一块奇缘石所在之处。” “只要另一个人守在另一块奇缘石旁，等着人被传送过来，然后敲闷棍！” “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身旁之人被偷袭了！” 清玄怔怔地望着李如意，只觉得被醍醐灌顶，顿觉李如意居然也是同道中人。 之前只是觉得李如意是不凡的同门师弟，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找到了知己......不，先驱！ 盗门......呸，道门天骄啊！ 清玄一时间兴奋了起来，对着李如意激动道：“师弟，你有敲人的家伙吗？” 李如意想了想，摇了摇头。 清玄一咬牙，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了一个大家伙丢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轰隆！ 地面都微微的抖了抖...... 东西落地，李如意只觉得有些牙疼。 那是一个看似阴寒至极而又厚重无比的石门，只是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好来历！ 沉默了半晌，李如意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墓门？” 清玄点头，“我从一个死胖子手中弄过来的，据说是某个仙墓之门，反正上面带着无与伦比的阴气，半仙之下，只要被抡中......若无人施救至少要昏睡半月！” 李如意上前，双手抱起比他还高大的石门，猛的一挥，顿时呼呼作响。 还带着一道阴风扫过......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清玄道：“师兄放心的交给我吧，只是......” 李如意还是有些担心会伤及无辜。 清玄似知道李如意在想什么，顿时摆了摆手，抱起其中的一块巨大的奇缘石，在奇缘石上也贴上了一枚隐匿符箓，便朝着远处众多仙门势力之人而去。 “师弟莫要担忧，来到这里的，能是什么好人？” 李如意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 第389章 通力合作 见清玄远去，李如意猛地一咬牙，将奇缘石放在了一旁。 然后双手抱起仙门石门，在一旁等着。 能除去一个敌人，进入玄凤遗巢后便少一分危险....... 这两块奇缘石是李如意当初从玉梳台带下来的，原本小娀简说要找个茅坑将其丢进去，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么大的茅坑。 这两块奇缘石，也就一直待在了李如意的剑戒之中。 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李如意抱着的仙墓石门之上，时不时的传来一道道令人胆寒的阴气，让李如意惊异于这玩意儿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 李如意估计了一下，这石门拍在自己的脑袋上，自己估计连月仙的传送印记都来不及用。 想着，李如意对于遥观之行更加的谨慎了起来。 好像月仙的传送印也不一定稳妥！ 只是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李如意古怪的感到有种莫名的兴奋！ 嘴角不由的勾了起来...... ...... 济世壶中，在李如意来到遥观天下的一顿搜刮之下，济世壶内早已成为了半个灵天宝地。 在徐羡渔和小娀简进入后的这段时间，也在其中布置了一番。 一眼望去，倒是有了一些模样。 而此刻，徐羡渔和小娀简都在望着济世壶外的一幕幕，陷入了沉默。 良久，小娀简转头看向了徐羡渔，似乎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对着徐羡渔解释：“徐羡渔，其实李如意不是这样的.......” 徐羡渔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嗯......我知道。” 小娀简又补充道：“一定是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带坏他的！” 徐羡渔沉默了好久，竟忽然展颜一笑，“其实，我觉得他如今的样子，挺让人开心的。” 曾经的李如意，笑的极少。 在经历了无数的事情之后，而今的李如意似乎正在慢慢的放下一些东西。 虽然看上去有些‘坏’，可这又何尝不是因为李如意正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本性？ 他不坏，只是不再受一些事情所扰！ 曾经老乞丐便说过：学棋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话中意思，又何尝不是在说当时的李如意，所展现的并非是真实一面。 当他开始变‘坏’，也证明了李如意正在走出了幼年悲惨往事！ 小娀简疑惑的望着徐羡渔，好奇的问道：“你不讨厌他现在这样？” 徐羡渔回头，“为何要讨厌？” “这世间之事本无绝对的好坏，他如今正慢慢的变得越来越适应这世间了，这是好事呀。” “我若因此而讨厌他，则只能证明我不了解他。” “我喜欢他，不论他变成何等模样.......” 小娀简顿时有些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的模样，似乎极其开心，“那我就放心了。” “你是不知道，其实我好想跟他一起去拍人啊！” “不对......”小娀简忽然一愣，然后负手而立，一身正气，“我才不想！” “我是玄凤，我要淡然！” 徐羡渔望着小娀简的模样，心中实在是喜欢，揉了揉小娀简的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 落凤坡下，一个个宗门势力围在玄凤遗巢的结界之外，似乎果然如清玄所言在布着阵法，准备破开玄凤遗巢的结界。 只是各个宗门的势力虽然联手，但是却彼此提防，故而并未靠的太近。 隐匿了身形和气息的清玄，双眼冒着金光，怀抱着同样隐匿了奇缘石，靠近一个人不多的宗门...... 奇缘石的触发方式，乃是受到重击！ 用刀兵重击和用人的脑袋重击......并无太大区别。 只不过应该没人试过用脑袋撞击奇缘石这种方式......而他清玄，将开创一种奇缘石的新用法！ 用脑袋撞击奇缘石，和用奇缘石撞击脑袋... ......也并无区别！ 阴阳门所在之处，众多弟子不敢发声，似乎他们的少主并不是十分开心。 因为少主前些日子，在林中收到了邪祟的袭击。 还被邪祟盗走了所有的东西....... 如今阴阳门的少主正脸色阴沉的呆在一旁，见到有弟子看来，顿时呵斥道：“看什么？还不好好的布阵？” “若是出了差池，等回去宗门，必将宗刑伺候！” 众弟子猛的一惊，连连转头不敢再看少主。 阴阳门少主想起了自己本该得到的仙药枯死，又想起自己的灵地消失，只觉得阴阳门似乎被有些人给盯上了。 他细想了一遍阴阳门之敌，只是阴阳门树敌太多，他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何人针对他。 不过他而今损失惨重，此趟玄凤遗巢之行，他必须要有所得才是！ 正思绪间，忽然感到有风声呼啸而至。 咚！ 紧接着，后脑一疼，眼前一花...... 然后似乎感到自己被传送离了原地，当再次看到眼前的景象... 便看到一块巨大的石门迎面而来！ 还未等做出反应，就听到自己的脑壳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声响！ 轰！ 最后，失去了意识...... ...... 这一些连番而来的突变，自然是因为清玄和李如意了。 清玄从后面以奇缘石敲击他，并未看清此人是谁。 而奇缘石敲击到阴阳门少主后脑的瞬间，便将阴阳门少主送到了早已等待着的李如意面前。 李如意早已做好准备，感到奇缘石传来波动，还未见人时，便抡起仙墓石门砸了过去。 当阴阳门少主刚一出现时，石门刚好砸阴阳门少主的面门之上。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果断干脆！ 只是...... “怎么又是他？” 见到了被拍到一旁的阴阳门少主，李如意微微一愣。 阴阳门少主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因为李如意没有找好方向，迎面一击，让其满脸是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如意摸了摸鼻子，没有再管那阴阳门的少主。 毕竟，他知道，这个阴阳门的少主身上，一定没有任何东西了...... 李如意抱着仙墓石门，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向。 清玄是从后拍人的，传送过来的人时正面朝外。李如意觉得拍人正脸不好，决定还是换个方向！ “满脸是血的不好看！” 毕竟一旁的阴阳门少主满脸是血的模样，实在吓人！ 想着，李如意又继续期待地等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疑惑，茫然的望着李如意的一举一动。 看了一眼倒地的阴阳门少主，有心上前，却似乎有些害怕而继续躲在暗处...... 第390章 小小书灵 李如意双手抱着巨大的仙墓石门，紧紧的盯着奇缘石，等着清玄将下一个人送来。 而偷摸穿行在各个宗门之中的清玄也是看向后方李如意所在的方向，见到那边并未传出异动，这才放心。 他似乎也有一些害怕李如意搞不定他送过去的人。 那边没有发生大战，便证明李如意已然把他送过去的人搞定了！ 这么看来，李如意与他的配合真是完美！ “相逢师弟真乃人中豪杰！”清玄笑着呢喃了一声，继而转头看向了一个个宗门势力。 各个宗门围绕在落凤坡下的势力中，那些长辈们都在主持着阵眼以准备破开玄凤遗巢的结界。 留下的年轻一辈人各自为战，这对他与李如意而言是好事！ 毕竟，这样他们就能肆无忌惮得偷袭各个宗门的年轻弟子了。 自然了，清玄不会偷袭那些普通弟子。 毕竟普通弟子手里的宝贝一定没有那些各个宗门的核心弟子多。 至于核心弟子怎么分辨？ 穿着明显比普通弟子华贵的就是了！ 清玄双眼之中闪着兴奋，在各个宗门之中穿行，抱着巨大的奇缘石，来回扫视。 终于，清玄有看到了前方一个身着华贵的弟子跟着身旁人说了一声：“你们在此看着，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那位也不知道是哪个势力的核心弟子就脱离了众人，独自走向了一旁。 清玄双眼一亮，立刻跟了上去。 那位核心弟子左顾右盼的走向了无人之处，然后忽然取出了一个传信玉简，对着玉简喊了一声：“宝贝我出来了，快来找我！” 清玄一愣......进玄凤遗巢之前还想要会情人？ 不拍你拍谁？ 清玄立刻抱着隐匿了的奇缘石摸到了那人的身后，然后用力的朝着其后脑拍了下去。 砰！ 清亮的声音响起。 那位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祈愿的爆发之下，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块奇缘石之前，李如意感到了奇缘石传来的涟漪。 立刻又一次抡起仙墓石门朝着虚无拍了过去！ 砰！ 那位不知哪个宗门的核心弟子刚一出现，恰好就被李如意一门拍在了后脑。 轰！ 然后脑袋撞向了一旁的石头！ 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李如意立刻上前，在那人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摘下了对方的剑戒，收入怀中。 “发财了发财了！” 李如意扫了一眼对方剑戒之中的东西，顿时满脸的满足！ 只是当李如意看着那人后脑流出了的殷红的血，微微一愣。 皱起了眉头，呢喃自语，“清玄师兄拍后脑，我也拍后脑.......” “好像不大好！” 李如意回到奇缘石前，想了想，又换了一个方向，“我还是拍侧面吧。” 一旁暗处的书灵见到李如意又拍晕了一个人，顿时更加的好奇了起来。 看着倒地之人，双目之中闪烁着思索！ 林中一片寂静，李如意带着期待，等着清玄又送人过来。 眼眸一转，他便看到了暗处的那个书灵。 书灵的目光望着他，他也转头看向了那书灵。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李如意心头升起，眼前的书灵与右眼见到的那个书灵实在相差太大。 明明是相同的模样，但是双眼之中的神色却似乎有种初生的单纯。 它就躲在那里，好奇的望着李如意。 它似乎对于李如意拍倒在一旁的两人更感兴趣，只是却似乎有些害怕李如意不敢上前。 在它的眼中，李如意十分的古怪。 李如意想了想，走到了那被他拍晕之人的身旁，抬起一脚...... 便将其踢到了书灵的不远处！ 然后便转过头，装作没有看到的模样。 书灵一愣，立刻冲了出来，爬上了李如意踢过来的人身上，探出一双小手在其身上摸索了半天。 可似乎什么也没有找到，顿时气呼呼的看向了李如意。 “坏......人！” 轻飘飘而带着稚嫩的话语，传到了李如意的耳中。 李如意猛的回头，小树灵似乎又有些害怕，猛的转身又躲到了一棵树后，一双眼睛瞪着李如意。 李如意十分好奇地望着书灵，这一刻他确定了眼中的书灵一定不是万古之前玄凤身旁的那书灵了。 它们真的差别太大了。 只是，它似乎不怎么会说话。那‘坏人’两个字，说得极为艰难。 “你是谁？”李如意对着躲在远处的书灵明知故问道。 书灵一怔，不敢回答，躲得更深了。 李如意笑了笑，也没有再对着它问什么，而是继续看向了奇缘石。 ...... 送走了找情人的那人之后，清玄并未离开，而是抱着奇缘石在一旁等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马上也要过来了。 而且，也一定是独自前来的！ 果然，良久之后。 林中传来了一声呼唤：“宝贝，我来咯！你在哪儿？” 清玄脸色猛的一变，僵硬的看向他等了半天的人。 只见那一个大汉，满脸带着‘淫’笑，对着这偏僻之处走了过来！ “怎么是个男的？”清玄一阵作呕。 两个男子......清玄不敢想象若是让他碰到那种画面，他要洗多久的眼睛才能将道心洗净！ 清玄大怒，气冲冲的走到了大汉的身后。 大汉还在对着林中四望，继续开口：“宝贝，你在哪儿呢？跟妾身躲猫猫是吗？” “那妾身来找宝贝！” 魁梧而粗狂的身形，却配上了那看似‘妖娆’无比的模样，让清玄浑身竖起了寒毛。 “看贫道除魔卫道！”没有犹豫，清玄抡起奇缘石就拍了过去！ 轰！ 粗犷大汉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也是极其配合的从侧面举着仙墓石门就轮了过去...... 砰！ 仙墓石门拍在了对方的侧脸，拍出了两颗牙！ 那壮汉没有丝毫反应，便如前面二人一样，倒在了一旁，浑身抽搐....... 李如意一见自己拍的人，顿时一愣。 “呃......这人看上去挺憨厚的呀。” “不像是什么恶人......”李如意有些愧疚，只觉得清玄师兄乱拍人。 想了想，李如意没有搜其身，而是看向了躲在一旁的书灵。 沉吟一番，李如意直接将其踢到了书灵的面前。 第391章 搜刮丹药 书灵看到李如意又踢过来一个人，顿时气呼呼的望着李如意。 它觉得李如意又在逗它！ 只是见李如意没有看它，而它实在还是忍不住，又一次走了出来，爬上了壮汉的身躯。 一双小手在壮汉的身上好一番摸索，然后双眼亮了起来。 壮汉的身上不再像之前那个人一样空空如也，反而壮汉的身上的东西都在！ 书灵顿时兴冲冲的在壮汉身上拿了一些东西，然后又一次躲回了树后。 李如意这一下终于看清了....... 书灵在壮汉的身上拿走的都是一些灵丹妙药！ 其余的东西，书灵一个都没有要。 似乎它很需要丹药？ 李如意想了想，从刚才那人身上拿走的东西里，将那些灵丹妙药都拿了出来，丢到了书灵的面前。 书灵一愣，困惑的望着李如意。 良久，它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将李如意丢过来的灵丹妙药都收了起来，又立刻跑到树后躲了起来。 它躲在树后，双眼却紧紧的望着李如意。 恍惚间，它忽然觉得面前之人不错，不像那些想要攻打玄凤遗巢的坏人！ 李如意也没有说话，只是从书灵想要各种丹药的举动中，猜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沉默之中，李如意继续等着清玄再送人来。 片刻之后，又一人被清玄送来。 李如意还是照旧的将其拍倒在一旁，而后李如意取出了除了灵丹妙药之外的东西，将其抓起丢到了书灵身前。 书灵似乎也没有了那么害怕，见到李如意丢人过来，立刻上前将其身上的灵丹妙药收起....... 这一次，它似乎没有在因为害怕而躲回树后。 而是就那么站在倒地之人的身上，一双明眸望着李如意。 沉默良久，书灵醒悟过来，李如意发现了它的想法。 因为李如意把除了丹药之外的东西都拿走了，唯独留下了丹药。这样，它自然看得出来，李如意发现了它要的东西。 一时间，它似乎因为被人识破想法，又有了一些紧张。 只不过，它却不是怕李如意。只是因为有人能够识破它自认为‘隐藏极深’的目的而有一些惶恐。 李如意没有说话，似乎害怕惊走对方。 只是呢喃自语了一番，“还会有好多人会被送来，或许他们身上还有很多丹药。” “反正，我也用不上......” 书灵眼中一亮，从倒地之人的身上蹦了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想了想，又退了回去。 一双眼眸之中，带着无比的期待。 接下来被清玄送过来的人，李如意在每次搜刮之时，都会留下丹药，将其丢到了书灵的面前。 书灵也会立刻上前，将其身上的丹药或者仙草取走。 只是清玄似乎找到了窍门，送来的人... 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 李如意渐渐有些来不及分出丹药于其他东西，便又有人前来！ 如此，那些人倒地之后，也就没有办法分出其他东西和灵丹妙药于书灵分赃....... 书灵似乎在等了许久之后，见到一个个人被送来，李如意却来不及分出东西将人丢给它，顿时有一些失落。 在片刻之后，书灵似乎壮着胆子猛的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在李如意还没有来得及搜刮的倒地之人身上摸索出丹药之后，然后猛的逃跑。 跑出了一段距离，再回头看李如意。见李如意没有反对，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一个个人被清玄送来，被李如意拍晕。 书灵再次跑到一人的身上，摸索出了丹药，然后仰头看向了李如意。 一双眼中带着戒备，却没有再跑。 李如意低头，看着倒地之人身上的书灵，展颜一笑：“你要是不怕，就自己拿吧。” “我暂时没有办法给你分出灵丹妙药了。” 书灵一怔，试探性的继续在几人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灵药收起来后，再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还是未曾有举动。 这模样落在了书灵的眼中，让它似乎不再害怕了。 放下心来的书灵索性不再管李如意，而是将那些李如意没有来得及搜刮之人的身上都搜刮了一遍。 收起丹药之后，便在一旁等着李如意拍晕下一个被送来之人。 嗡！ 一人传来！ 砰！ 一人倒地！ 书灵立刻上前，又在其身上搜出了灵丹。 似乎觉得有些拿人手短，书灵想了想，将那些人的身上其他宝贝都用一个剑戒装了起来，丢给了李如意。 李如意接过剑戒，展颜一笑。 “谢谢！” 书灵闻言小嘴微微咧起，眯着双眼，似乎在笑。 它仔细的打量着李如意，蹑手蹑脚的绕着李如意来回踱步。 等又有人送来被拍倒之后，书灵便上前收起灵丹，将其余的东西丢给李如意。 慢慢的，它似乎喜欢上了这样轻松无比的跟李如意分赃的感觉！ 一人一灵配合无间，书灵也似乎放下了对李如意的戒备。 当它在一个人身上搜刮出了很多的灵丹之后，兴奋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脚下，对着李如意手舞足蹈。 此刻，若是李如意有异心，书灵必将成为李如意的囊中之物。 书灵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仰头看着李如意。 只是李如意却笑着摇了摇头，“你搜刮这么多灵丹，应该是想要救人吧.......” “你若需要，都给你便是了。” 书灵一愣，抱着那装着诸多灵丹妙药的储物袋，低下了头去。 “谢...谢......” 一声稚嫩而天真的轻喃在它的口中响起，带着感激在林中挥之不散。 依旧是艰难的开口，仿佛只是说出两个字，便让其绞尽脑汁一般。 李如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书灵长的十分小，不过只有巴掌大的模样。 全身晶莹剔透，如同一个可爱无比的小玉人模样。那简单的思绪在纯真的面容之下，让李如意心中似有些沉重了起来。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拿这些丹药想要救的........又能是谁。 书灵仰起头，再次看向了李如意，忽然歪了歪小脑袋，眯着眼睛... ......展颜一笑。 一风染尘香，两袖无尽良。 第392章 丢脸至极 阴阳门一宗弟子所在，众多弟子依旧谨记着少主的话语。 没人敢回头看少主！ 即便听到了身后方才响起的一声异响，也只是觉得少主在做什么事情。 沉默中，众多弟子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半日，一个老者走了过来，扫视了众多弟子一眼，而后带着疑惑开口道：“你们少主呢？” 众弟子一愣，“少主不就在后面吗？” 众弟子回头，看着身后的空空荡荡，顿时一愣：“咦，少主呢？明明方才还在这里的！” 老者脸色一瞬间黑了下来，望着众多弟子猛的挥了挥手，“还不快去找？玄凤遗巢的结界即将被破开，这个时候消失不见，我看他这个少主是不想当了！” 众多弟子立刻散开，去找他们的少主。 很快，他们在寻找的时候遇到其他宗门弟子... 也在寻找着各自的少主........ “见鬼了，怎么这么多人失踪了？”有人疑惑。 还有人带着回忆，“太诡异了，明明只是一个照面未见，少主就失踪了。” 寻找各自少主的各个宗门弟子立刻聚在了一起，互相询问着。 有人说自己的少主去方便的功夫，便在未回来。 还有人说，少主明明在身后，一眨眼就消失了。 “这么说来......”有人打了一个寒颤，“我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吉利！” “太诡异了.......” “邪祟！一定是邪祟在作祟！” 众人陷入了一种恐惧之中。 落凤坡下的林中，那云雾缭绕之中，一座座枯坟看不清模样，一块块残碑显得极为渗人！ 很快，诸多宗门少主及核心弟子的失踪引起了各自宗门半仙强者的注意！ 慢慢的，一种威势在落凤坡下凝聚。 有半仙强者开始寻找自家失踪弟子....... 还准备继续拍人的清玄见状顿觉不妙，立刻放弃了继续偷袭，抱着奇缘石就回到了李如意所在之处。 “师弟，不行了。已经引起半仙强者的注意了。” 清玄回来，立刻对着李如意开口，“我们得快走，那些半仙强者很快就会找过来了！” 清玄一过来，书灵便瞬间消失不见。 清玄并未看到书灵，只是见到满地横七竖八的人，顿时笑了笑：“师弟怎么样？收获大吗？” 李如意回头看向消失的书灵，心中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灵搜刮所装着财物的剑戒丢给了清玄，“都在这里了，师兄看看！” 清玄接过剑戒，往里一看，顿时惊了一地下巴，“我滴个乖乖，这帮人也太富有了吧。” 想着清玄有些酸溜溜的开口，“果然大宗门的弟子有肉吃啊，咱们道门跟他们一比也太清贫了。” 李如意看着清玄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对了师兄，这些人身上的丹药我另有作用，所以丹药我都收起来了。” “剩下的这些东西都给你吧。” 清玄必然已经看到了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丹药，故而李如意也没有隐瞒，而是坦言道。 清玄摆了摆手：“那些丹药我也用不上，师弟要给师弟便是了。” “这些东西，咱们还是平分。” 说着，清玄取了一半的东西不知装进了何处，剩下的又全都丢回给了李如意。 李如意也没有拒绝，接过东西之后放了起来。 清玄身上的东西一定不少，那些丹药或许他并看不上。 两人收起东西之后，扫视了地上一圈。清玄很快就看到了那个魁梧的壮汉，顿觉一阵恶心。 想了想有些气不过，清玄上前又对其踢了一脚。 李如意不解，“师兄跟他有仇？” 清玄摇头，“没有仇，但是此人玷污我的道心，实在是太坏了。” 见李如意不明白，清玄立刻将其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李如意瞬间呆立在了原地，僵硬的低头看去。 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了两个男子纠缠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发毛。 尤其是一个壮汉，口中喊着‘妾身’。 李如意猛得抖了抖，正欲开口时猛得看向虚空。清玄也是脸色一变，拉起李如意就朝着一旁躲了起来。 片刻之后，方才所在之地，一群半仙强者从天而降。 一个个宗门之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一群各自宗门的天骄及其少主，脸色顿时十分的精彩。 一众半仙期强者看着倒地不省人事的自家少主，脸色一顿铁青。 “这是发生了什么？”立刻有人议论纷纷。 众多前来之人神色带着戏谑，摇头不语。 有半仙强者上前，扫视了一眼自家少主的情况，顿时皱起了眉头，口中成呢喃：“好浓郁的阴气！” 阴气？ 围观之人一怔，只觉得必然是那个先前所遇到的邪祟在作怪。 那个壮汉所在的宗门半仙强者上前，打出了一道灵力，唤醒了壮汉。 壮汉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话语便先脱口而出....... “宝贝，妾身找到......” 话语还没说完，其半仙强者脸色顿时一黑，猛的一个巴掌拍在了壮汉的脸上，壮汉又晕了过去。 场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前来围观的众人低着头，没有开口。只是双肩抖动，似乎憋得极为难受....... 那半仙强者黑着脸，只觉得颜面扫地。默不作声，拎起壮汉就消失在了原地。 其余众多半仙强者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醒自家弟子，拎起自家还在沉睡的子弟，转头离开。 他们实在是害怕，自家弟子也会跟那壮汉一样出尽洋相！ 回去再问也不迟。 躲在暗处的李如意和清玄二人面面相觑，原以为这些人会在这里搜寻一番，没想到因为壮汉的缘故，就这么走了。 等到所有人离开，李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起方才壮汉那‘娇滴滴’的喊‘宝贝妾身’之话语，想要找一个地方洗洗耳朵。 “走吧......”清玄扬了扬眉，对着李如意开口道：“师弟还要进入玄凤遗巢吗？” 李如意点头，他自然是要进入玄凤遗巢看看的。 清玄点头，“玄凤遗巢的结界快要被他们破开了，等玄凤遗巢的结界破开，自能进入。” “不过，我就不去了！” 第393章 那个真相 清玄本就没有打算进入玄凤遗巢，他对于万古年前的玄凤遗巢有一种恐惧。 且他此次本就没有想要进去其中。 前来不过只是为了发财，如今搜刮财物也已然差不多了，自然准备离开。 李如意点了点头，“也好，那我进去看看。” 清玄望着李如意，沉吟了一番开口道：“师弟，此入凤巢，或许其中带着咱们所看不到的隐情。” “我总觉得这一次那么多宗门想要进入玄凤遗巢有一些诡异，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最好看一眼就离开，莫要久留.......” 李如意点头，“多谢师兄。” 清玄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就朝着来时的路离去。 走得干脆，也没有提及李如意那一身的符箓...... 李如意望着清玄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一些什么，只是脸色似乎有些低沉了下来。 而今回想起来，清玄的身上有太多的神秘。 首先他的出现，本身就突然。 而他身上还有这么多至宝，就连半仙都无法察觉的隐匿符箓都能够拥有。 更为关键的是，清玄的修为，李如意看不出！ 等到清玄离开之后，李如意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清玄师兄，我们会在玄凤遗巢之中再见吗？” 李如意不相信清玄放倒那么多宗门的核心弟子，只是为了夺取他们身上的财物。 在李如意看来，清玄的离开，不过只是想要接下来独自行动罢了。 清玄的口中，从来就没有一句实话！ 可是，清玄对于玄凤遗巢的往事，知道的太过详细了！ 不过，李如意却觉得，清玄没有害他的想法。 只是清玄的身上，带着自己的目的。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落凤坡下的卧凤岗走了过去。 一缕阴风吹过，离开的清玄又一次回到了原地。 他看着李如意离开的背影，又将目光看向了落凤坡之巅，那玄凤遗巢的方向。 似有长歌在其口中吟唱着，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 “相逢师弟，不要在玄凤遗巢之中逗留太久.......我不想杀你！” “可我，必须印证那一件事情！” ...... “三十三重天，遗落了二十重天！如今的十三重天，乃是剩下未曾遗落的十三重天。” 李如意对着济世壶中的徐羡渔问道：“可是为什么天......会遗落？” 李如意实在想不到什么原因会因为一族的消失而遗落。 气运一说，李如意虽然一直收起影响，但是却还是想不通缘由。 济世壶中的徐羡渔摇了摇头，看向了小娀简。 小娀简也有一些苦恼，她出生就在琉璃境，对于遥观天下的事情并不记得。 徐羡渔叹了口气，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虽然生在遥观天下，可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带我前往了琉璃境。” “遥观天下的一些往事，我也从未听说过！” “只是，你说的因为一族的消失而让一个天下的气运消散，导致一个天也遗落.......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 “人之气运在于天下，而并非天下气运在人！” “你的说法在我看来，有种本末倒置的感觉.......” 李如意也是点了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若说天地气运消散导致一个灵族的落寞而消失，他能理解。可是反过来，他便无法理解了。 遥观天下的十三重天，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遥观天下除了本为实景的凡天，其余的十二重天在李如意的眼中都太过于混乱了！ 这种存在的结构，比起琉璃境的阴阳彼岸更加的让人感觉虚无缥缈。 他能够在凡天夺走灵地，而让其余十二重天发生对应的变化....... 李如意对于玄凤遗巢之行，感觉到了一种诡异。 依旧隐匿了身形和气息的李如意走在卧凤岗中，感受着一个个宗门之人所在的气息。 他有意避开了那一个个势力，在卧凤岗中绕来绕去。 忽然....... 李如意的右眼之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一行送葬之人。 如雪的白绫在杆头飞舞，那队伍井然有序的朝着前方而去，在迷雾之中诡异的前行着。 唢呐和鼓声悠悠响起。 白绫花轿之中的那小女孩带着好奇，掀起轿帘，好奇的望着着卧凤岗中的一切。 李如意双眼一闪，朝着那个送葬队伍追了上去。 只是他刚追了没几步，那队伍又在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李如意茫然四顾，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行人的身影。 仿佛......他们出现的时间并不对！ “玄凤从族，传人之中也有一个名为娀简之人！”李如意想起了清玄的话语，眉头紧锁！ 很快，他又想到了玄凤最后一次涅盘被抹去的新生....... 身在卧凤岗中，李如意脑海之中不断地思索。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被他忽略的东西....... 是了.......阴阳镜上的往生盘！ 一种诡异的感觉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猛的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右眼之中，终于又看到了一个画面。 只见......玄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卧凤岗中！ 她的身旁，还飞舞着那只书灵。 “你身上沾染的诡异之气已经很浓郁了，你已经快不行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书灵望着玄凤，幽幽开口。 玄凤坐在卧凤岗中，脸色之中带着满满的苦涩，望着那些她无法救下而死在落凤坡下的世人。 她起身，一个个的将那些死去之人原地葬下。 她的动作很缓慢，死去的人也太多。 她不知埋葬了多少，也不知埋葬了多久....... 只是觉得越发的疲惫！ 终于，这一日。 一个老人踏着草木，缓缓的走到了玄凤的面前。他身穿着一身道袍，目光之中带着无奈。 玄凤看向了走来的老人，张了张嘴：“果然......是你！” “清道！” 老人点了点头，在疲惫不堪的玄凤面前坐了下来。 他望着玄凤苍白的面色，看着玄凤身旁那书灵投来的仇恨的光芒，摇了摇头平淡的开口道：“我要印证那一件事情，所以你必须要死！” 玄凤开口问道：“玄凤一族涅盘的永生之术？” 老人点头，却还是摇了摇摇头：“是，也不是！有关，却不全为了它。” 玄凤明白了过来，“你想要看清二十重天遗落的缘由？” 老人张了张嘴，“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何不帮我看清那个真相？” 第394章 阴阳又颠倒 玄凤目光闪烁，不知所想。 老人站了起来，走向一旁，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乱葬岗之中落叶飘零，在那迷雾之中漫天飞舞，这一幕本是带着恢弘磅礴之气，可不知为何又染上了愁绪。 “天下本有三十三重天，三十三重天所笼罩的天地本是那般的美好！可一切都在遗落了第一重天开始.......” “这世间便开始走向世人所看不清的假象之中！” “两万年一个世轮，每个世轮都会有一重天消失，距离下一重天消失，还有万载。” 老人回头看向了玄凤，继续开口道：“我活不了那么久，想要在下一次一重天遗落之前，找到天地遗落的原因。” “天下大道，道法自然，可这世间却没有自然.......” “当无数年后，若十三重天都遗落了，这世间将如何？无人知晓，我也不敢赌！” 玄凤未曾开口，只是怔怔的望着名为清道的老人。 可玄凤身旁的书灵却对着老人愤怒的开口：“所以呢，这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老人回过头，看向了玄凤。 玄凤却忽然像是明白了老人的想法，呢喃自语道：“所以你想要让我死去，让文天不再有玄凤！” “你想要加速文天的遗落，好让你能够有时间看清文天遗落的原因？” 老人点头，继续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说出：“非但如此。” “为了在你死后，让你的气运以最快的速度消散，我将传遍世间，玄凤为上古凶兽！” “那些所敬仰和感激你存在的苍生，将会视你为恐惧！” “你的气运自然会最快的消散......” 玄凤陷入了沉默。 一片寂静之中，满头青发在风中飘舞不止，仿佛这世间吹起的风，在这玄凤遗巢之外唱响了悲离。 便这般沉寂之中，玄凤忽然展颜一笑，“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世间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也有终将遗落的天。 这片天地混乱不堪，也缥缈无踪！ 她活的够久了，久到早已厌倦了一切。 她想要求死，如今想来，这似乎也能够让她的死，有所得！ 老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还有夙愿，我可让你做完这一切！” 玄凤想了好久，而后淡然的一笑。 “我已沾染太多的诡异之气，以防万一在我死后化为不祥，所以你需要留下一剑！” 老人沉默，抬手将一柄剑高高抛起。 那柄剑轰然化为一道流光直冲天际，而后便高高的悬在了虚空之上。 “这柄剑将在半载之后落下，不论你去哪，它都能找到你。你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玄凤颔首，丢出了一道印记给老人，“这是玄凤一族的涅盘永生之法，或许你有用。” 老人接过那涅盘之术，转身离去。 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宁静。 没有人再前来落凤坡，落凤坡下又重新回到了那种宁静，只有虚空之上那半载之后落下的倾天一剑在宣告着什么。 这是一场盛大的谋杀之局！ 清道诛杀玄凤，而玄凤诛杀自己....... 等到老人离开之后，书灵恍惚的望着疲惫不堪的玄凤，哽咽开口：“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玄凤点头，“自然相信啊！” 书灵转过了头去，望着落凤坡上下的一切景色，呢喃自语，“可是往后的世间......将再也没有玄凤了！” 它低着头，小小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和无助。 玄凤望着书灵，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并不准备按他说的做！” 书灵猛的回头，呆滞地望着玄凤。 玄凤轻轻一笑：“我只是不想活了，可我却不想让玄凤一族消失在世间，我也不想让文天遗落！”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可我不信他能够...找到二十重天遗落的原因.......” 玄凤看向了虚空之上的那柄悬剑，“所以，我需要他的那一剑，来了断自我！” “我想让我涅盘后的新生，不再因为我的苏醒而被磨灭.......” 玄凤的脸上流露出了无比的柔和之色。 “我想给她，一个完整的一生！” “所以，我需要他这一剑，来斩去我这一生神魂和记忆。” 一切，都是为了了断那戏剧而可笑的涅盘！ 涅盘？ 这世间何来的涅盘！不过只是借另一人的命，又重活一世罢了。 浓郁的诡异之气袭上心头，玄凤的脸色又一阵苍白。 她缓缓的起身，再次看向了落凤坡下的一座座枯坟，眼中似带着不舍。 书灵哽咽开口：“可我不想你死去.......” 其实，若涅盘能够不害了他人。 玄凤又何尝不想活着....... “涅盘之术太过泯灭人性，涅盘的次数多了，我甚至感到自己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玄凤闭着双眼。 “或许，从第一次涅盘开始，我就早已失去了一切。” 一缕霞光耀世，照耀在了玄凤的身上。 那七彩流霞夺目而耀人。 书灵带着苦涩，“可是你已经涅盘了九次了，为何不继续下去？” 玄凤双目忽然闪过一丝清明，“是啊，涅盘九次了！” “可是在九次之前呢？” 玄凤回头看向了书灵，“在我诞生之前，是否也是因为另一个玄凤厌倦了这无尽的涅盘，而选择结束！” “这样，才有了我。” 书灵猛的一颤，张着嘴没有开口。 玄凤展颜一笑，“一个新的开始，必然有另一段早已疲惫不堪过往的结束。” “花落才有花开，世间的生生不息，便是如此！” “苍天赐予玄凤一族的馈赠，何尝不是给玄凤一族套上的诅咒！” “唯有一死，方有一生！” 玄凤眼中闪着笑意，似乎又带着彷徨，“我欲打破这种一死一生的枷锁，我想要......先有一生，后有一死！” “我想要陪她长大！” 书灵猛的一颤，“这怎么可能？” 玄凤却笑问道：“你说，你喜欢我这一次的新生是吗？” 书灵一怔，只见玄凤取出了阴阳镜。 那阴阳镜中光华流转，带着彷若凌驾于这世间之上的法则之力！ 玄凤抬手轻轻的抚摸上了阴阳镜之中的往生盘....... “她说，想要去看看世间的风景！她说...” “想要交一个朋友......” 玄凤眼中带笑，双手猛的按在了往生盘上。 刹那间，往生盘飞离而出，带着无尽的光华照遍这落凤坡上下。 轰！ 江河逆流，阴阳颠倒....... 往生盘，开启七次往复！ 第395章 一片灯烛 她想要在她死前便先有新的玄凤....... 让新的玄凤苏醒之后磨灭她，而非她磨灭那个新的玄凤！ 一缕神魂， 一缕消失在长河之中的神魂与意识....... 她欲将其从往生盘的七次往复之中.......带回来！ 往生盘无法复生走过往复之外的其他人！ 这是一个悖论，唯有走过往生盘七次往复之人方能往生，可死去之人如何走过往复？ 李如意之前死时，因自身便是阴阳双生之命，其本身又在阴阳镜中。神魂被人带过七次往复，故而能借往生盘的七次往复重回世间。 而她，玄凤。 想要往生之人，乃是自己，另一个自己。 故而，她也能通过自己走过七次往复，带回那个死去的自己！ 往生盘有通天之力，可能够借其往生之人，不过一二......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这一切，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往生盘，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道早已消失在长河之中的意识，也能够带回世间吗？ 李如意所见到的一切，同样也出现在了济世壶中小娀简的眼中。 小娀简恍惚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早已呆滞在了原地。 “娘亲.......” 她一时间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是玄凤涅盘之后而诞生的人，还是她从往复之中带回来的人？ 可是，她为何什么都不记得？ 一旁的徐羡渔双目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涅盘...转世.......” ...... 玄凤的七次往复，李如意看不到。 他的眼中，只是那往生盘中的无尽霞光，在落凤坡上那闭目沉睡之中的玄凤身上起起落落....... 如同日霞一般，一次又一次的交替。 整整六次！ 她也走过了六次往复....... 当第七次往复时，落在玄凤神躯之中的诡异之气爆发，玄凤似乎因那诡异之气而走不过第七次往复了。 李如意就这么看着，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 时光流逝，似乎她再也走不出那第七次往复。 忽然，落凤坡下走来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正是曾经玄凤亲手救回来的一个世人。 他见到了落凤坡虚空上那柄高悬的倾天一剑，便匆匆赶来...... 当他看到玄凤闭目之中，仿佛随时都会死去时，茫然无措！ “玄凤上仙怎么了？” 玄凤身旁的书灵转头看向了那个年轻人，它带着苦涩，哽咽道：“她要死了......” 书灵望着转过头去，带着哭腔道：“她为了救你们，将所有的诡异之气都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她如今想要走过‘往复’，却因为诡异之气爆发而再无力而为.......” 书灵低着头，没有再说下去。它知道，玄凤是一心求死，那些人只是玄凤想要在死前再为世间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罢了。 书灵的话语如风，传入了年轻人的耳中。 他忽然明白...... 曾经玄凤救下自己的善举，成了诛杀她的一柄利剑！ 怅然若失之中，年轻人转头离去...... 书灵任凭着那位年轻之人的离开，继续守在玄凤的身旁。 它似乎带着不满，似乎带着愤怒，似乎对于玄凤那救人之举鸣不平，“你看......当他们需要你时，你甘愿以死救他们。” “可是，如今谁又能帮你呢？” 玄凤的气息越来越弱，那神魂在往生盘中的第七次往复似乎已然成了她的末时。 她想要打破的枷锁，终将在她的善举之中，化为遗憾。 夜幕升起，暮色浮现。 落凤坡渐渐地笼罩在了夜幕之中，唯有虚空之上的繁星点点，和那一柄闪着寒芒的道剑！ 不知何时，玄凤的嘴角悄无声息地溢出了一丝血。 诡异之气开始侵袭她的神魂....... 书灵望着玄凤，哭喊道，那声音凄婉而带着无助。 “玄凤，你别死！你撑下去啊！” “你还没有涅盘呢，你不是说要给涅盘新生一个完整的一生吗？你现在死了，世间就真的没有玄凤了！” “我不想你死！” 这一刻，它再无在玄凤面前装出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它只想玄凤能够活下去。 “我们不要管涅盘新生了好不好，我自己一个人会害怕的。” 书灵大声的哭喊着，手忙脚乱的翻着脚下的山海经，“对，我是山海经的书灵，我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 “你等我，你等我.......” 山海经晓天地无穷无尽的一切，却在书灵的手中找不到一个能让玄凤走过第七次往复的办法。 往生盘，不在山海经中........ “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是全知全能的山海经，怎么会找不到关于这面镜子的东西呢？” 书灵哭泣着，手却不愿停下！ 忽然....... 一点光芒在书灵的眼角浮现。 书灵猛的一颤，转头看向了光芒所在的方向！ 只见，那离去的年轻人去而复返。 他的手中举着一盏灯烛，重新回到了落凤坡下...... 一点光芒，照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笑容！ 他的身后，还有一盏一盏的烛光.......每一盏烛光之后，都是一个人！ 慢慢的，烛光照亮一片，为那萧瑟的落凤坡点缀得如同万家灯火。 人在落凤坡下越聚越多。 慢慢的，前来之人似足有上万之多。 这些人，赫然皆是曾经玄凤所救之人....... 有老有少！ 他们似乎都是那年轻之人所传言后自己前来的人，不约而同，却带着坚毅。 年轻人举着灯烛，对着书灵笑了笑：“小书灵，别哭了。” “我们来了.......” 书灵呆滞地望着前方的年轻人，茫然的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众人。 “你们......” 年轻人笑着开口，眼中带着平静，“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帮玄凤走过你口中的‘往复’，但是，我们知道如何让她不受诡异之气的影响！” “苍苍白露，悠悠我心......” 年轻人闭上了双眼，口中呢喃自语：“我还记得，曾经被诡异沾染时听到的冥冥之中那话语。似乎只要它再次响起，诡异之气便将重回我的身上。” 年轻之人猛的睁眼，开口念起了诡异之语。 “道至无途，仙至无归。死去天门，生至无痕..............” 话语幽幽，一道诡异之气从玄凤的身上飞离了出来。 在那莫名诡异的话语之中，飘然回到了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之人闭上了双眼，在爆发的诡异之气下... 倒在地上...... 可紧接着，落凤坡下却是一道道话语，接连响起。 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显得诡异，却又如歌似泣。 一道道诡异之气从玄凤神躯之中飞离而出，飘向众人...... “道至无途，仙至无归。死去天门，生至无痕.......” 那些曾经玄凤为救他们所走的诡异之气，而今在玄凤遭逢劫难之时，他们又拿了回去。 他们知道，文天不能没有玄凤... 玄凤不灭，文天长宏！ 第396章 愿为灯烛 诡异之气，来了又去。 一道道漆黑的诡异之气脱离了玄凤的身躯，朝着曾经被沾染的人身上而去。 那一盏盏烛光，在这漆黑的夜幕之中，彷若想要与皓月争辉。 人们望着玄凤，眼中带着笑意。 书灵呆滞地望着这一幕，恍惚之中似乎忽然明白了玄凤求死之时，为何选择了以这种非方式死去。 这世间漆黑一片，可总有人点着灯火走在夜幕之中。 他们带着希望，直视这遥观天下的混乱不堪。 这虚浮的世界，不该如此。 书灵话语凝噎，对着众人哽咽开口。 “你们会死的.......” 人们望着书灵，眼中带着笑意。 有人手捧灯烛，对着书灵笑了笑：“小书灵，我们并不知道玄凤为何求死......” “但是，只要活着总有希望不是吗？” 玄凤明知以自己的命来救世人，可还是这么做了。他们或许平庸，可也明白玄凤在求死！ “哪怕这世间如夜，可即便在梦中，或许也有人在点着一盏灯烛.......” “为那睡梦之中的人驱散黑夜！” 万盏灯烛，在那落凤坡下的黑夜之中，如同万家灯火般耀眼。 有人在重新沾染了诡异之气后，倒地不起。 有人却还带着期待....... 期待着玄凤能够苏醒！ 书灵的眼中渐渐模糊，慢慢看不清了眼前眼前的灯火，那万盏灯火在泪光之中连成了一片。 一眼望去，如昼来临。 “我们或许无法等到玄凤的苏醒，可还是希望小书灵，能够替我们带一句话。” 一个个人倒地...... 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可烛光依旧。 “若世间入暮，我等愿为灯烛.......” “要这文天...永世不灭！” 长风徐来，悲歌落幕。 落凤坡下，那前来的一位位世人，在夜幕之中陷入了沉睡，永世不醒。 唯剩一盏盏灯烛，在风中摇曳。 一道七彩流霞的光芒亮起，玄凤身上的诡异之气散尽。 往生盘第七次往复终结。 “唳！” 一道气息自冥冥之中被带了出来，化作一道凤鸣冲天而起，划过那夜空。 点点流霞如雨水般落下，铺在了落凤坡下。 玄凤万丈身落在那落凤坡上，她目光扫向下方，呆滞地望着落凤坡下前来的数万人。 他们闭着双眼，脸上渐渐僵硬的神情凝滞在了那平和的笑时。 “玄凤......”书灵飞到了玄凤的身旁，低着头久久未曾开口。 玄凤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下了落凤坡。 在那如昼的灯烛之中，展开了双翼盖住了死去的众人，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两滴晶莹洒落，在这夜色中化为悲歌。 玄凤落泪，长风如泣。 “你哭了......”书灵望着玄凤，“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哭。” “你看到了什么？” 玄凤睁开双眼，那凤眸泛红。 她张开嘴，低下头：“我在第七次往复之中，看到了三十三重天之劫.......” “那是三十三重天皆遗落之后的世间！” “我在那世间，看到了无边的黑暗，我看到了世间笼罩在无尽的寒冷之中。” 她又看向了双羽之下的万盏灯烛。 “可我在那黑暗之中，又见到了无尽的希望.......” “那是一盏盏灯烛，一盏盏欲照亮那无尽黑夜的灯烛！” “他们说......他们是点灯人......” “他们说......若世间入暮，他们愿为灯烛！” 书灵看向了玄凤身下的万人，悲戚之中似乎又闪出了疑惑。 他们为何与玄凤在第七次往复之中的见到的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语？ 是他们的话语传入了第七次往复之中？ 还是第七次往复之中的那些‘点灯人’话语传到了他们的口中？ 这世间太过奇怪，看不清背后的真相。 玄凤不再开口，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身下死去的世人，和他们手中的灯烛。 当烛光燃尽... 当日暮升起...... 玄凤的双眼之中升起了无边的迷茫，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死去万人身躯之中的诡异之气上。 她缓缓的起身，将世人安葬。 等到万人都被葬在了原地之后，玄凤的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天际。 “你在看什么？”书灵开口。 玄凤望着那遥观天下所在边缘的地方，眸光微闪，“我在看荒渊禁地，在看那些诡异走来的地方！” 她轻轻低下了头，呢喃道：“我还是不愿再涅盘，可我却想要在死前走过禁地，看一看那世间之外，黑夜袭来的地方。” 书灵摇头，“你还是想死。” 玄凤点头又摇头，“我已经将我上一次涅盘那新生的神魂从往复之中带了出来，封在我的凤翎之中。” “她虽然早已忘记一切，可她还是她。等我死后，她便会在涅盘之中回到世间！” “我不会再苏醒，她也不会再消散。” “她可以在我死后，完成她的愿望......” 玄凤眼中闪着期待，也带着属于自己的遗憾。她还是无法看着她长大。 一死一生，一直是如此！ “她将去看一看世间的风景，去交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玄凤笑着，也带着坚决。 “而我会在死前，走过禁地，去看一看黑夜来临的真相。” 书灵怔怔的望着玄凤，红了双眼。 “可是在你去往禁地之后，或许等她涅盘之时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文天的世人会在不远的将来，忘记你。” “文天的气运会消散，文天也会遗落.......” 书灵看向了那万座新坟，“他们也就都白死了！” 玄凤闻言，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不愿文天因为自己的死去而遗落，可她同样不愿再涅盘一次。 “玄凤，在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名字。”玄凤闭上了双眼，“或许玄凤是谁并不重要！” “只要世人记得文天有玄凤，文天的气运便不会消散。” 书灵一怔，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玄凤回头看向了玄凤遗巢，“我在凤巢留下一道传承，传承会时不时的展现凤鸣！” “如此，世人便不会忘记玄凤。文天气运也将不会消散。” 书灵呆呆的望着玄凤，它低下了头去，而后深深的点了点头。 “那.....让我陪你一起走过禁地吧！” 第397章 救简儿吗 玄凤摇头，“此去禁地，或许永远都无法再回来了。你留在凤巢，还能守着传承！” 书灵慌乱的摇头，“可我想要跟你一起去！” “我可以把山海经留在凤巢之中，灵体跟你一起去。” 书灵倔强地望着玄凤，双眼泛红，“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凤巢。” “反正我只是山海经的书灵，我离开山海经后，山海经还是会慢慢的诞生出新的书灵。” “新的书灵，也可以守着传承。” 书灵哀求，“求求你了，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不想一个人.......” 玄凤望着书灵，书灵也在看着玄凤。 仿佛是宿命如此。 书灵与玄凤在无数年前一同有了意识，数万年的岁月之中，她们便一直相伴。 他们都未曾说，可似乎都明白。 或许山海经的上一个书灵，也在上一个玄凤死去时，选择了一同离去。 如今，当玄凤不愿涅盘时，书灵依旧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凤终于点了点头。 “也好......” “太好了！”书灵闻言喜极而泣，小小的身躯带着无边的喜悦。 仿佛这并非是一个有去无回之路！ 一灵一凤，回到了凤巢。 玄凤留下了玄凤一族的传承，书灵留下了山海经。 而后相伴着，去往了天边。 他们要一起走过禁地，去往禁地之外的彼岸，看看从世间之外走来的‘寒夜’...... 而虚空之上的那柄剑，也跟着悬在玄凤的头顶，一同离去。 这柄剑，将是玄凤为自己留下，让自己不会再涅盘后神魂复苏的绝路！ ......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这一切，恍然如梦。 之后的一切，李如意似乎都明白了...... 玄凤带着书灵和阴阳镜去往了荒渊禁地，也就是如今的琉璃境。 她们走过了琉璃境，跨过了凤鸣江，去往了彼岸。 之后，阴阳镜不知为何崩碎，笼罩在了琉璃境的天地之上，将其隔绝出了遥观天下。 而玄凤死在了凤鸣江底，她从往生盘七次往复之中带出来的那道意识，在无尽的岁月之后终于涅盘。 可是却被那柄剑镇压在了凤鸣江底....... 那个重回世间的玄凤新生... ......正是小娀简！ 她说：“想看看世间的风景！” 当初在凤鸣江底第一次遇到小娀简的时候，她被困在了江底，她想要走出凤鸣江。 那时，她便是这般说的....... 李如意的意识沉入了济世壶中，小娀简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徐羡渔神色低沉，坐在了小娀简的身旁，纤细的手轻轻地揉着小娀简的脑袋。 “娀简.....”徐羡渔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小娀简回头，“嗯？” 徐羡渔说：“别难过。” 小娀简摇头，“我不难过呀！” 徐羡渔一愣，只听小娀简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知道了自己原来曾经经历过这些。” “原来曾经的我，有两个遗憾，如今这两个愿望都实现了。不论是我还是她，都应该开心才是啊。” “我怎么会难过呢？” 徐羡渔和李如意闻言，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小娀简低头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落寞。 原来......玄凤遗巢之中没有另一个玄凤。 她...依旧还是一个人！ 神识沉入济世壶中的李如意还是发现了小娀简的落寞之意，正欲开口时...... 耳中又响起了那声唢呐之音！ 李如意的神识立刻退出了济世壶，睁眼往前望去。 可是，这一次，他只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却见不到任何人。 对了，那个送葬队伍！ 忽然，李如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僵硬的看向了落凤坡之上的方向。 岁月流转，时光如水。 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没有结束！ 落凤坡之巅的凤巢之上，果然如那玄凤所言。时不时的便有一道凤鸣响起。 每当凤鸣响起之时，似乎便能看到那凤巢之中还有一只玄凤。 落凤坡上，花开花落，春去春来。 这一日，李如意看到落凤坡上，一个懵懂的婴孩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她身穿着一身七彩的小裙子，好奇的望着这个世界。 只是她懵懂的意识并不认识眼前的一切，只是想要爬出来看看。 看了也看不懂，走下落凤坡时，摔在了一个泥潭之中。 然后哇哇大哭！ 哭声在落凤坡下回荡，煞是可怜。 这时，一行人路过，将其从泥潭之中捞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就丢在了这山间？”一个妇人疑惑的望着周围，又看了看那小小婴孩。 一旁的人摇头叹了口气，“或许是被遗弃的吧。” “女娃子被遗弃，也不少见！” 妇人将婴孩抱在了怀中，似有些心疼。 “这些人都该遭雷劈，多可人的娃娃呦！” “怎么忍心就这么丢了？” 一旁的人摇头，“算了，就丢着吧。别人家不要的孩子，咱们带回去或许也养不活。” 妇人摇头，“那怎么行？没遇上就算了，遇上了自然要带回去！” “她生父生母不要，我要！” “一个娃娃，也吃不了多少。更何况，这里是落凤坡，说不定是玄凤赐给我的呢？” 一旁的人闻言大急，“说不得这话。” “道峰山传玄凤是凶兽，如今可提不得玄凤二字了！” 妇人也是脸色一变，似乎极为害怕旁人口中的道峰山！ 只是看了看怀中的婴孩，却还是一咬牙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带她回去。” “就丢这里，多可怜啊。” 妇人带走了婴孩，落凤坡重归宁静。 只是不知为何... 玄凤遗巢中的凤鸣，再未响起....... 李如意耳中的唢呐之音越来越近，眼前的画面极快的流转。 时如烟尘，眨眼便过了五六载。 ...... 唢呐之声靠近，李如意又见到了那带着婴孩离去的妇人。而那妇人，赫然便是送葬队伍中白绫花轿之旁的妇人。 她的神色带着酸楚和不舍，紧紧地跟在花轿旁。 白绫花轿的帘子又一次掀开，那跟小娀简长得极像的小女孩又一次探出了头来。 她似乎带着不解，望着这周围的一切。 “娘亲，我们为何要来这里？”她对着花轿外的妇人问道。 妇人依旧还是那话语。 “来......救人。” 小女孩慢慢的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双眼流露出了难过之色。 “是......救简儿吗？” 第398章 雷鸣落凤 落凤坡下，云雾渐浓。 天色在云雾的凝聚之中，开始变得暗淡了下来。闷雷之声在那诡异的落凤坡上响起，如同沉闷的凤吟。 似即将落雨...... 那行队伍走在落凤坡下，不断的靠近玄凤遗巢的方向。 “是......救简儿吗？” 小女孩轻轻的话语，带着疑惑。 可那疑惑之中.......又似乎早已经有了答案！ 妇人猛得转头，呆滞地凝望着小女孩。 小女孩低下了头去，“我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不喜欢我......” “大家都说我是大凶，可我明明...” “什么都没做啊！” 小女孩眼角带着失落，和一点迷茫。 从她小懂事起，便有许多道士说她是大凶物，说她长大之后便会变成害人精。 “我想要跟同伴玩，可是同伴在那些道士的骂我之后，便都不跟我玩了。” “前段时间，还有人打我。” “似乎，还有人想要杀我......” 小女孩眼中泛着红霞，委屈无比，她抬头看向了妇人，楚楚可怜。 “可是娘亲，简儿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轰！ 一声惊雷响起，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 滴滴嗒嗒....... 队伍之中那些人回头，看向了雨中白绫花轿之中的小女孩，摇着头又看向了天际。 那雨打湿了杆头飞舞的白绫。 白绫沾雨，似乎也沉重了起来，无法在风雨中飞舞。 妇人恍惚地望着小女孩那通红的双眼，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小女孩的面颊，轻轻摇头，“简儿什么都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 小女孩不理解，既然自己什么都没有错，又为什么要逃？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那些人又想要杀自己？ 小女孩似乎有些虚弱。 她近来，越来越虚弱了。似乎被人讨厌之后，她便感到自己愈发的疲惫起来。 雨水随风洒落，落凤坡下湿蒙蒙的一片。 “所以，娘亲说的救人，是救简儿吗？”小女孩很聪明，她想到，便问了出来。 “是不是只有简儿躲起来，才能躲开那些想要杀简儿的人？” 小女孩又看向了自己坐的白绫花轿，听着那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一路走来，娘亲让简儿躲在花轿之中不要开口，也不要探头。是否是娘亲对外人说.......” “...简儿已经死了？” 唯有她已经死了，才要坐这白绫花轿啊。 妇人望着自己冰雪聪明的女儿，闭上了双眼，只是那双手在不断的颤抖着。 风雨飘摇，雨水随风斜落，飘入了花轿之中，打湿了小女孩的面颊。 那小脸湿了雨，带着咸苦。 小女孩看着娘亲的模样，抬手抓住了妇人的手，展颜一笑：“没关系，简儿只要跟在娘亲身边就好了。” “躲起来，也不怕。” 一语落下，妇人的双手猛的颤了颤。 她仰起头，望着小女孩，终于又一次开口：“简儿，或许娘亲不能再陪着你了......” 轰！ 又一道惊雷响起，那雷光在昏暗的天色之中，将小女孩的脸色照的一片苍白。 小女孩呆滞地看着妇人，神色之中是不敢置信。 她不相信，娘亲越要抛下她....... “娘亲，你也不要简儿了吗？”小女孩眸中泪光涌动，显得有些慌乱。 “娘亲，不要丢下简儿！” “简儿一定乖乖听话，简儿会让大家都喜欢的。” 小女孩抓住了妇人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一双小手颤抖不止，带着无边害怕和无助。 她带着哭腔哀求着妇人：“简儿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简儿也很想大家都喜欢简儿啊......可是简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人厌.......” “娘亲，不要丢下简儿好不好？” “简儿可以换名字，简儿也可以永远戴着面纱，不会有人知道简儿是简儿的，娘亲不要丢下简儿。” 小女孩的哭声湮没在了风雨之中，也湮没在了那鼓声和唢呐之声中。 妇人走在轿外，淋着雨水。 雨水，同样也打湿了她的面颊。她心中泛着无边苦涩，转头看向了风雨之中的落凤坡下。 如今的落凤坡，在那无数的残碑之中，显得有些苍茫。 妇人闭上了双眼，终于开口：“其实......” “简儿不是娘亲的亲生孩子！” 轰！ 惊雷落在了落凤坡上，带起了无边的涟漪。 小女孩的一双小手，猛地松开了妇人的手臂，呆滞地望着妇人。 这时，队伍似乎走到了落凤坡下。 停了下来...... 在他们的面前，有一道玄凤结界，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不是玄凤，自然走不上落凤坡。 妇人不敢看向小女孩的目光，只是停在了轿子外，眼中带着回忆，轻轻开口： “当初，娘亲便是在这里捡到的简儿！” “在那个...泥潭之中......” 小女孩的双眼随着妇人的目光望去，那里有一个泥潭，如今却长满了杂草。 雨水打在杂草之上，那一片杂草在雨中于摇摇晃晃。 雷声依旧，满山凄婉。 妇人满是酸楚的话语，继续在小女孩的耳畔响起。 “当时的娘亲以为，简儿是被人丢在了这里的弃婴，于心不忍便将简儿带了回去。” “只是慢慢的，娘亲发觉，简儿当初或许并非被人遗弃。而是......” 她仰头看向了落凤坡。 “......自己走到的这里！” 自己走到了这里？ 小女孩不解，她只记得从懂事起，自己就是娘亲的女儿，怎么会是在这里被捡到的？ 妇人回头，看向了轿子之中的小女孩。 抬轿之人也将轿子放了下来。 小女孩恍惚的走出了轿子，走到了妇人的身旁。 风雨似有些寒冷，吹淋着小女孩瘦弱的身躯。她忽然感到了一种害怕，一种不知所措。 妇人的话语继续响起：“这些年，简儿越来越虚弱。人们讨厌简儿，简儿在娘亲的身旁过得也不好。” “那些道士说，简儿是大凶，长大之后必将为祸世间。” “如今简儿明明已经到了十几岁，却依旧只是六岁的模样，娘亲终于明白了......” “简儿再待在娘亲身旁，便活不了多久了！” 第399章 落凤无人 小女孩神色恍惚，她似乎这几年来是越来越虚弱。 小时候，她蹦蹦跳跳，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而如今，却连走几步路都感到疲惫。 她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她的身上流逝...... 可是...... “怎么会呢？”小女孩摇着头，话语凝噎，“怎么会......有人在娘亲身边，便活不了多久呢？” 妇人蹲下了身子，抬手抚摸着小女孩湿透的面颊。 她双目泛红，悲惨摇头，“简儿不是在娘亲身边活不了太久......” “而是离开了本应该待的地方而活不了太久！” 她抬起手，轻轻的指向落凤坡上的方向。 “简儿应该回到出生的地方了......” 轰！ 苍白的雷光透过雨幕，将落凤坡照出了一片凄凉。 小女孩呆滞地望着娘亲，眼中是那般的无助。 她只是摇着头，对着妇人一字一句的呼唤着..... “娘亲......” 妇人起身，拉起了小女孩的手，带着她走过了队伍，来到了最前方。 她再欲往前走去，却见落凤坡脚下忽然升起了一道无边的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走不上落凤坡！ 可是，她却对着小女孩指了指屏障之后的方向，带着莫名之意开口道：“简儿，试试走过去。” “等简儿走过去，娘亲便将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简儿。” 小女孩惶恐无助，求助般地看向了送她前来的叔叔伯伯们。 可叔叔伯伯却都只是看着她，神色复杂。 小女孩恍惚间松开了娘亲的手，闭上了双眼，朝着那巨大的金色屏障之后走去。 她的身形，是那般的孤独。 她走了好几步，却并未感受到阻拦。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回头看去。 却见自己和娘亲之间，隔着那个巨大的金色屏障！ 她......走过来了！ “果然如此......”妇人望着走入落凤坡的小女孩，仰天惨笑了一声。 她多么希望，她的女儿走不过玄凤遗巢的结界。 若是那样，一切便有其他解释。 她也能再找办法，解开小女孩身上的秘密...... 可是，她走过去了！ 小女孩望着痛哭流涕的娘亲，上前一步，想要再次回到娘亲的身边，却见娘亲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娘亲......”她彷徨无助，对着娘亲伸出了双手。 她看到了娘亲的拒绝！ 娘亲不让她回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 风雨渐大，吹皱起了满山的波澜。 所有人都在看着结界之后那孤单落魄的小女孩，可是却无人能够上前。 妇人心中疼痛，却还是对着小女孩摇了摇头，“因为...” “我的简儿......是玄凤啊！” 轰！ 雷鸣恰时响起，在这落凤坡下的卧凤岗之中回荡不息。 小女孩身躯颤抖了起来，似失魂落魄一般。 原来......她是玄凤。 世人都不喜欢玄凤，都说玄凤是世间最大的凶兽。所以，人们都不喜欢她，有人想要杀她！ 因为她是玄凤，所以她可以走过玄凤遗巢的结界！ 因为她是玄凤，所以在离开了玄凤遗巢之后，越来越虚弱。 她叫宋简，其实却是娀简！ 小女孩呆滞地望着自己的娘亲，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娘亲距离她好远好远。 “娘亲......简儿不是凶兽！” 简儿红着双眼，哭泣了起来。 那无助的哭声在雷雨之中，却显得那般的渺小。 妇人点头，神色凄婉，“娘亲知道，娘亲的简儿怎么会是凶兽呢？” “我的简儿是这世间的祥瑞，是文天之本。” “可是娘亲知道，世人不知道。” “简儿在娘亲的身边，便会有无数人想要害死简儿。而即便瞒过了所有人，简儿也会因为虚弱而死在外面！” “娘亲不能看着简儿死在娘亲的身旁，所以......” 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简儿应该回到...” “简儿真正的家了！” 这些年，她眼看着她的简儿慢慢的长大，又慢慢的长不大。 到最后，不断的虚弱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简儿不属于她的身旁。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理解为何玄凤离开了凤巢之后会变虚弱，她只是猜测或许是因为世间的传言。 而她的简儿，是涅盘之后的玄凤。 玄凤的秘密她又怎么会知道呢？只不过是这般猜测罢了。 可她却知道，简儿唯有在玄凤遗巢之中才能活下去！ “娘亲走不进凤巢，不能陪着简儿长大了。”妇人站在雨中，隔着结界，对着简儿语重心长的开口。 “大家都不喜欢简儿，可娘亲知道简儿有多乖巧。” “如此，简儿便活下去，慢慢的告诉人们......简儿不是凶兽，而是祥瑞！” 简儿呆滞地看着妇人，口中呢喃：“简儿不是凶兽，是祥瑞......” 妇人点头，酸楚的笑道：“对！” “往后的路，简儿或许会很孤单。可这片天地离不开简儿，简儿要坚强的活着。” “慢慢的长大......等到有一日大家重新喜欢简儿，等简儿长大，或许便能回到娘亲身旁了......” 风雨之中，简儿瘦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着。 可是她明白，娘亲不想看到自己死去。她要活着，在这凤巢之中活着。 “简儿，会听娘亲的话吗？”妇人开口问道。 简儿双目涌出了泪水，那苦咸混入了雨中，流入了嘴角。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简儿会听娘亲话的。” “永远会听娘亲的话！” 妇人点头，抬手指向了落凤坡之上那不知何去的玄凤遗巢方向，“那简儿就往上走，走回玄凤遗巢。” “回到简儿应该去的地方！” 妇人转身，不再看结界之后那哭泣的孩子。 只是她的身躯却颤抖着，似乎心中带着那离别的苦涩....... 简儿望着妇人的背影，啜泣着，“简儿...明白了。” 她落寞的转身，瘦弱的身躯在风雨的侵袭之中，一步一步朝着落凤坡之巅的方向走去。 她一步三回头，哽咽哭泣。 “简儿是听话的简儿，简儿是祥瑞不是凶兽.......” “简儿会长大，简儿会让大家慢慢都喜欢简儿，然后回到娘亲的身旁！” 往落凤坡巅走的路很远，很长。 她一步一步的独自走着，却感觉自己慢慢的不再虚弱了起来。 那道结界隔着她与娘亲，渐行渐远.......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当她再次回头。 茫茫风雨之中，已然看不清了娘亲的身影。 她猛地跌坐在了山坡的雨水之中，低头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可是，这里都没有人......” “怎么会有人慢慢喜欢简儿呢？” 第400章 凤语鸣歇 寒霜秋月，凤语鸣歇。 长月如纸，旧日如墨。那眼中的一切，在眼中如歌悲戚，画着一幕幕的无人知晓的过往。 李如意木然的望着眼中的一幕幕，却似乎也站在那风雨中渐渐地模糊不堪。 简儿在他的眼中，走出了玄凤遗巢。 又在他的眼中，走回了落凤坡.......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却又似乎在那过往之中，带上了令人心碎的楚楚可怜。 李如意心中却五味杂陈。 他的双眼模糊，已然看不到了那落凤坡之上那见不到的景色之中，那个名为简儿孩子后面怎么样了。 他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宗门势力在布阵欲撕破玄凤遗巢的结界，而进入其中。 李如意能够见到的画面，身在济世壶中的小娀简自然也能看到，只是如今的济世壶中一片沉寂。 李如意神识沉入了济世壶中，见到了小娀简满脸的呆滞，双目通红！ 李如意沉吟了一番，走到了一个无人处，从腰间取下了济世壶，挂在了树上。 他仰头望着济世壶，沉默了很久，然后进入了济世壶中...... 进到济世壶后，李如意将自己身上的隐匿符箓摘了下来。 小娀简的目光看来，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她张了张嘴，显得有些无助，“李如意......”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不能等他们攻入结界后，再跟他们一起进去了！” “我们必须要先进入玄凤遗巢之中，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抢占先机！” 小娀简收拾了一下情绪，立刻点头道：“我可以进去！” “我可以带着济世壶走进结界！” 小娀简便是玄凤，也唯有她可以走过结界，进入玄凤遗巢之中。 李如意走不过结界，但是可以躲在济世壶里，让小娀简带进去。 李如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隐匿符箓贴在了小娀简的身上，再将小娀简送出了济世壶。 等小娀简出去之后，徐羡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望着李如意眸中那一抹忧色，幽幽开口：“那个简儿不是玄凤？” 李如意沉吟了良久，苦涩地点了点头。 “她不是玄凤！” 那妇人说，简儿是玄凤，是天地的祥瑞。 可是李如意却知道......她不是！ 她只是玄凤留在凤巢之中那道传承......所诞生的灵智！ 这并不难猜出。 玄凤遗巢之中，唯一与玄凤有关的东西，就是她留下的传承！ 且玄凤离开凤巢不会死去，可那传承诞生出的灵智却会因为离开了其本物而虚弱消散。 这便如同，折戟剑的剑灵无法离开折戟剑。 离开久了，便会消散...... 只是玄凤是否能想到，她留下的传承会在时间的长河之下诞生出灵智？ 徐羡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可娀简却希望她是！” 娀简在世间一直只有自己一个玄凤，她无比的想要找到同族之人。 可好不容找到的希望，却是这个局面。 李如意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徐羡渔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道：“我在想，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文天还没有遗落。” “这证明文天的气运还没有消散，这或许便是因为玄凤遗巢之中玄凤传承还在的缘故。” “可那个想要亲眼从文天遗落中找到真相的老头，为何从没有来过？” “若是我，我一定会前来毁去玄凤传承！” 徐羡渔双目一闪，似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说过吗？曾经有很多仙人走过了荒渊禁地，也就是走到了如今的凤鸣江彼岸而去。” “众仙死尽，世间无仙！” 李如意猛然醒悟，“你是说那个老头或许也走过了禁地？” “跟着玄凤一起去往了凤鸣江彼岸，然后死了？” 徐羡渔点头，“不无可能。” 李如意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可是....... “如今有了仙人转世，会不会......”李如意不知为何心头有种不安...... “他也转世了？” 徐羡渔猛的一震，“为何这么想？” 李如意解释道：“万年来，玄凤遗巢依旧，证明从未有人攻入过玄凤遗巢！” “如今忽然这么多人齐聚玄凤遗巢，你不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吗？” 徐羡渔秀眉微蹙，猛然醒悟。 “跟当初那些人到落凤坡下求玄凤救命时，极其相似！” 李如意点头，“清玄说，这些人是因为听到文天即将遗落的传言，故而孤注一掷想要在文天消散之前到玄凤遗巢之中寻找两件仙器和机缘。” “文天遗落的传闻，又是起于何来？” “他们怎么确定自己能攻入玄凤遗巢之中？这是凤巢，乃是曾经不弱于仙人存在的玄凤之巢......” “除非......” “凤巢之中将有大变故，这个变故会让结界变弱或者消失！” 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李如意与徐羡渔忽然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开口： “玄凤传承！” 玄凤已死，没有人为凤巢的结界维持灵力。其灵力维持自必然来源于玄凤留下的传承。 若是传承消失，则结界不攻自破！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未语。 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疑虑，暂时不想这些。 如今这些不过只是猜测，唯有进入玄凤遗巢之中才能知道真相。 只是进到玄凤遗巢后，娀简自己进不来济世壶，唯有李如意出去，将娀简带回来。 正这时，李如意的脑海之中传来了小娀简的话语。 “李如意，你把济世壶藏哪儿了？我怎么看不到啊？” 李如意一愣，神识探出了济世壶。 外头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小娀简的声音。 李如意想了想，“你先把符箓摘下来来。” “哦。” 然后..... 李如意就见到了小娀简低头在树下来回找，翻弄着下方的草地，却怎么都找不到济世壶。 李如意摸了摸额头，无奈道：“抬头看。” 他把济世壶挂在树上，小娀简却一直低头找....... 小娀简仰头，嘟了嘟嘴，“你挂这么高干什么？” “再把符箓贴上去！”李如意神识默默的退回了济世壶中，还不忘嘱咐了一声。 神识回到济世壶后，李如意尽量不想再徐羡渔面前表现出那种忧虑，随口问道：“瘸腿驴呢？” 徐羡渔指了指一旁她新搭建起来的木屋方向。 李如意绕过木屋，往后一看，叹了口气。 “呦，还在吐呢......” 第401章 不是玄凤 瘸腿驴趴在小木屋之后，硕大的身躯靠在一块石头上，口中还在吐着白沫，双眼迷离。 李如意算了算，这都吐了两个月了吧。 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想了想，李如意没有再管瘸腿驴，而是退了回来。 “你感觉最近怎么样？”李如意对着徐羡渔问道。 徐羡渔笑了笑，“感觉还好，就是修为还在提高，我感觉我快突破第九境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只是他心中却有些愁绪。 徐羡渔的修为因为仙人转世的缘故不断的攀升，突破第九境之后，便是突破第十境。 等到突破第十境之后，那道体内的仙人转世神魂便要开始苏醒了。 往后会如何，李如意不知道。 徐羡渔也没有再开口，神色似乎有些低沉，只是在看向李如意之余，眼中闪过了一瞬间的惆怅。 “李如意...” 李如意回头，“怎么了？” 徐羡渔转过身去，背对着李如意开口问道：“你说仙人转世之法，是否是来自玄凤的涅盘之术？” 李如意摇头，“我不知道。” 想了想，李如意还是笑着开口道：“也不知道你是哪个仙人的转世，不过以后等你苏醒后，我便不修炼了。” “有羡渔仙子带着我横扫天下，我还修炼个什么劲。” 徐羡渔低着头，“是瑶光！” “什么？”李如意猛的抬头。 李如意怀中的小狐狸从李如意的怀中钻了出来，怔怔的看向了徐羡渔。 徐羡渔回过头来，对着李如意展颜一笑：“我是遥观七仙的第七仙......瑶光转世。” 嗡！ 李如意心神大乱，徐羡渔怎么知道她是遥观仙人转世？ 李如意并不知道遥观是谁，却知道徐羡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是谁。 可是她却说，她是瑶光转世。 这也就是说......仙人转世的神魂还没有苏醒，却有意识已经散发。 徐羡渔已经慢慢开始知晓那仙人转世的事情了。 “你......” 李如意还没有说完话，济世壶外的小娀简便声音传了回来。 “李如意，我已经进来了。”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济世壶外。 小娀简已经带着济世壶走入了玄凤遗巢的结界之内，要看清曾经发生了什么，只有李如意的右眼能够看到。 徐羡渔对着李如意笑了笑：“先去看看吧，我的事情往后再说。” 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烦乱，点了点头。 徐羡渔的事情，早已有办法，只要他走过十三亭，然后登上南山瀑，自然能够解开那仙人之魂。 只要？ 只要...... 李如意离开了济世壶，徐羡渔的脸色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低沉。 她走到了一旁的灵池池畔坐了下来，她看着那灵山宝地，呢喃开口： “李如意，其实我能感觉到......她的转世，只是因为被其他人带着一起转世而已。” “她并不坏.......” 点点清风飞扬，话语落于池中，荡着涟漪。 ...... 小娀简看着李如意出来，立刻将手中的济世壶还给了李如意。 她问：“我还要进去吗？” 她不想进去了。 回到凤巢，她便想在外面看看凤巢。 李如意听出了小娀简的话语之中的意思，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先不用进去了！” 已经到了凤巢之中，其他人进不来，暂时也不用担心会遇到其他人，所以也暂时不用进到济世壶里。 小娀简立刻点头，跟在了李如意的身旁。 似乎她也有些紧张，小手忍不住的抬起，紧紧的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指。 李如意抓了抓小娀简的手，小娀简这才感到安心了一些。 “走吧。”李如意开口道。 小娀简点了点头。 两人朝着落凤坡之上走去，身后是那一道通天的凤巢结界，结界之外是无数想要进到凤巢之中的外人。 自然，李如意也是外人。 可在小娀简的心中，李如意不是！ 他是她很好很到的朋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一大一小两人相依而走，走向那凤巢。 李如意的右眼之中一片茫茫，似与左眼所见并无区别。似自那名为简儿的小女孩走上落凤坡之后，便再未下来过。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落凤坡之巅。 往后看去，在那落凤坡之后，是一片寂静的山谷。 不高的草，在山谷之中铺满了仿若孤寂的萧瑟。 一眼望去彷若一个避世的宁静之处...... 那山谷之中，是一个小屋，小屋之前有一个株古树。那古树不高只有两人高，只是树桠横长，好似一个老去之人。 终于，李如意的右眼之中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名为简儿的小女孩。 一幕一幕落于李如意的眼中，自然也落入了小娀简的眼中。 ...... 日霞之下，那个小女孩独自一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山谷之中。 她的目光带着孤独和茫然无助。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茫然的看着着周围的一切....... “我真的是玄凤吗？”小女孩走进了山谷，望着寂静一片的山谷，低下了头去。 “娘亲说，我是玄凤，是文天的祥瑞。” “我会在这里长大......” 她有些无法适应离开娘亲的日子，也无法适应独自一人活着。 她带着茫然，带着无边的孤寂。 她走到了山谷之中，她看见了那一个小木屋，走了进去。 只是很快又走了出来，走到了小木屋前的老树下。 她爬上了老树，坐在老树上。 转头看向了这凤巢之中的风景，目光之中涌现出了无助。 “我要做什么呢？”她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微风吹来，似有书册翻页的的声音在树下传来。 她疑惑的看去，却见树下有一本书卷。 她趴下了老树，捡起书卷疑惑的翻了起来。 那书卷似乎无穷无尽，她一直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忽然放下了书卷。 靠着树干，蜷缩起了身躯。 似乎有些冷，也似乎感受到了无边的失落。 她忽然哭了起来，小小的身躯颤抖着，稚嫩的哽咽之音在老树下回荡个不停，“原来，我不是玄凤。” “我只是玄凤留下的......一道传承。” “娘亲，其实简儿永远也不可能长大的......” 第402章 寥寥凤巢 “我的存在，只是她为了不让文天遗落.......” 山海经中，知晓天下一切。 古往今来的一切...... 在那一册永远也翻不完的书卷之中，依稀也自动记载了玄凤留在凤巢的那一道传承。 简儿不傻，看到山海经中所记载留下传承之事，便以明白了一切。 有风来鸣，在这凤巢之中唱着绝望。 凤巢之中的草枯叶落，于风中起舞，洋洋洒洒的带着哀愁。 山海无灵，这玄凤遗巢之中注定只有她一人。 “我会守在这里，带着玄凤之鸣，承载着文天的气运，让文天不会遗落......” “我会等着真正的玄凤来临，把一切都交给她。” 寥寥寒日，茫茫夏暑。 简儿闭着眼睛，似陷入了沉睡...... 无尽和无边的时光之中，等待似乎是一件无比漫长的事情。 因为她不知道真正的玄凤何时会来临，她便看不到尽头。 等着等着，似乎能做的也只是等着。 李如意和小娀简的眼中，整个凤巢之中到处穿梭着人的身影，可每一个身影都是那个简儿。 她有时会独自在老树山发呆，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她有时也会爬上落凤坡，朝着落凤坡之外的方向看着，看着落凤坡下建起的小屋。 原来，那位送她回来的妇人......一直未走。 只是那道隔在落凤坡下的结界，也如同隔着生死，横拦在母女之间。 “娘亲.......” 那落凤坡下的妇人，守在结界之外，目光长年看向落凤坡之上方向。 她的眼角带着笑意，却日渐老去....... 时光悠悠，岁月兮兮。 数十年的时光在指尖流逝，等到某一日，那落凤坡下的妇人也陷入了沉睡。 忘川流水，一点情深。 落凤坡下的风，吹澜起皱，吹塌了落凤坡下的小屋。 也将那小屋残骸吹成了腐朽，重新归为尘土。 自那之后，简儿再未爬上落凤坡巅....... 她也长不大，永远只是那个模样。 活着，似乎成了一种煎熬。 ...... 长河如画，不断的翻卷着过往。 千年过去，简儿似乎也习惯了独自一人，她忘了哭泣是什么，也忘了如何开口。 她只是在这，即便开口说话也永远不会有人回应的寂静之地，守着心中的宁静。 陪着她的，只是小屋门前的那一株老树，还有那一册没有灵智的山海经。 她整日翻阅着山海经，从中知晓了一切。 聪明，是天地赐予聪明人的恩惠。可同样也是给予聪明之人的枷锁。 聪明之人，总能在那只言片语之中知道自己的结局。 比如简儿，她便能在那山海经的记载之中明白，玄凤传承在时间的长河之下，会慢慢的腐朽，直至衰败。 就像她娘亲建在落凤坡下的小屋一样....... 这天地之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连天下的三十三重天都已经遗落了二十重。 而身为玄凤传承之灵的她，也会在传承消亡之中逝去。 到死，她都不会长大....... 能够预见自己的消失，那将是活着的时候最大的痛苦。 只是这份痛苦，她藏在了心中。 无法说... 也无人可说....... “好像要有人在这里啊，哪怕只是跟我说说话也好.......” 她带着遗憾，也带着落寞。 山海经在风中翻页，沙沙之音不绝于耳。 ....... 时光还在远去，似乎数千年前的事情，她慢慢的记不清了。 在某一日，山海经上流转出了光华，落在了简儿的眼中。 简儿带着疑惑，守在了山海经的身旁。 一缕光芒闪过，山海经在那原本的灵识离开数千年之后，终于又一次诞生出了灵智。 山海经翻开，从书页之中爬出了一个懵懂的书灵。 书灵小小的，双眼朦胧，似乎没有睡醒的模样....... 它看向了蹲在一旁的简儿，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简儿。 两人对望着，书灵忽然傻笑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是玄凤吗？” 简儿闻言似有些落寞，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哦，我是玄凤的传承，我也在等着玄凤归来呢。” 书灵挠了挠头，然后扒着简儿的身体，爬上了肩头坐了下来，“我是书灵。” “我知道...”简儿点头。 “我是玄凤的仙器，我刚诞生灵智。”书灵似乎有些紧张，害怕简儿不喜欢它的出现，“所以，我跟你一起等玄凤好吗？” 简儿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是那般的纯粹和真挚。 她很开心，开心往后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好呀！” 书灵与她皆是灵智，她是玄凤传承之中诞生出的灵智，而书灵是山海经中诞生的灵智。 他们一起等着玄凤的归来，也不会再如以往一般孤单了....... 就这样，凤巢之中的愁绪似悄然散去，在往后的无数时光里带上了欢声笑语。 他们喜欢一起在凤巢的各处玩闹，喜欢一起躺在老树下休息。 看着月光升起，看着天上的云朵时不时的变成各种样子。 “你看那云像不像兔子？”书灵问。 简儿眯着双眼，点头道：“很像。” 天上的云朵，成了他们在这凤巢之中见世间万物唯一的来源。 “你有想过往后的事情吗？”书灵又问。 “没有。”简儿摇头。 书灵追问道：“为何不想？” 简儿陷入了沉默，她与书灵不一样，书灵能够畅想凤回来后与玄凤一起走在世间的场景。 可她不行，她是玄凤传承的灵智。 等到玄凤归来之后，她便会将传承还给玄凤。那个时候，她或许便会消失了吧。 她活着并没有希望！ “那我也想吧......”娀简压下了心中的悲伤，双手撑起自己的脑袋，躺在草地之中。 “我想，等到玄凤回来之后，我先跟她说说话，问问她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然后将一切都还给她，然后死去....... “她应该不会讨厌我吧，毕竟我就是她的影子啊......” 书灵摇了摇头，“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我知道，她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 简儿回头，“为什么？” 书灵笑了笑，“因为她，是从冥冥之中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啊。” “她一直便想要交朋友的。” 第403章 次次求灵 书灵虽然是新生的灵智，但它是山海经，它在山海经中知道玄凤是如何从七次往复之中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 那个到死也想要看看世间的风景，交一个朋友的小娀简。 当玄凤涅盘之后，便是她成为新的玄凤的时候。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完成上一世的夙愿......”书灵呢喃自语。 在娀简的好奇之中，书灵说了自己的上一世，与玄凤的上一世还有那个玄凤新生的故事。 书灵所说的这些，也并非是它自己知晓。 而是源自山海经。 山海经记录世间的一切，曾经玄凤遗巢之中的一切，也被山海经自己记录了下来。 它也同样知道自己的前生，陪着玄凤去往了禁地。 简儿在书灵的话语之中，神色渐渐有了期待...... 她发现，自己似乎与那个玄凤新生好像。 就连命运都这样像！ 那个玄凤的新生，被困在凤巢之中，带着没有看过世间风景的遗憾，带着没有交到一个朋友的遗憾。 而她，因为被世人讨厌，回到了凤巢之中。 她何曾不想有人不要讨厌她，跟她做朋友呢？ “她会交到朋友吗？真希望她能有一个朋友，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简儿呢喃着，将自己的愿望放在了那个从未见过的玄凤涅盘身上。 书灵认真的点头，“会有的！” “她像简儿一样！跟简儿一样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简儿笑了起来，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那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看一看她的朋友.......” “希望她的朋友，不要讨厌简儿呀。” “最好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玩。” 落叶飘零，落在了两个小孩的身上，带着两个小孩的期待，又被风扬起，飘向远方。 ...... 时光流逝，老树更老。 岁月似这世间永远也摸不到的东西，你一眨眼，它便又偷偷的溜走了。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又是千年过去，简儿虽然未变，可是凤巢的之中的一切，似乎在时间的消磨之下走向了暮时。 那株小屋门前的老树，越发的苍老了起来。 两个小孩守在这里，感受着脱离了世间的孤寂，感受这等待的煎熬。 可等待有了期望，那等待的无尽头便更加的沉重了起来。 凤巢之中，那老树时不时的发出一道道凤鸣的假象，让世人不曾忘却这世间曾有玄凤。 世人记着玄凤，哪怕如今玄凤在世人的眼中是大凶之兽。 可没有忘记，文天的气运便不曾消散。 “也不知，这世间除了这里，是否会有一道真的凤鸣冲天而起，在世人的眼中展现出属于玄凤自己的风姿......” 简儿望着日渐沉沦的老树，眼中带着不舍。 书灵飘舞在简儿身边，点着头，“会有的！” “玄凤不灭，便会一直有凤鸣。” “终有一日，真正的凤鸣会在这落凤坡上响起，惊艳世人。” 简儿笑了笑，靠在老树之下，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可是，我感觉我可能等不到那一日了......” 漫天枯叶飞舞，在这凤巢之中飞扬。 老树又落下了两片叶子....... 仰头看去，光秃秃的一片。 她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有数千年，又似乎近万年。 她看着老树越来越苍老，看着老树之中那玄凤留下的传承之力越来越薄弱，感受着自己越来越虚弱。 她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书灵落在了简儿的身旁，有些难受的开口，“怎么会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等着玄凤回来吗？” “你不是还想要跟她做朋友吗？” 简儿再次睁开双眼，似有一些不甘，“是啊，我要等她回来。我想看一看她的模样，听一听她说世间的风景。” “也想看到她交到的最好的朋友......” “我要撑下去！” 玄凤的传承在时光的消磨下，越来越黯淡。而身为玄凤遗巢的她也越来越虚弱。 ....... “好像有人想要进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书灵望着落凤坡之下的方向，对着简儿开口。 简儿随着书灵的目光看去，见到了许多人围绕在落凤坡外。 那一个个人口中喊着想要进到玄凤遗巢之中，讨伐她这个世间的大凶之兽。 她有些难过，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有人想要杀她？ 躲到这凤巢之中这么久，明明她依旧什么都没有做，世间还有人想要来伤害她........ “我不是大凶之兽，我是祥瑞啊。”简儿低着头，虚弱而哽咽的自言自语。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玄凤传承已经极为虚弱，连维持凤巢之外的结界都已然十分艰难了。 它再也发不出一声凤鸣....... “他们只是看出凤巢结界即将消失，所以他们才来的。他们并不知道你如今.......”书灵带着悲伤，哽咽开口。 简儿眼中带着遗憾，“只是好可惜，我还没有见到她回来.......” “还不曾见到她的朋友.......” 书灵飞到了简儿的身上，趴在她的怀中。 它话语凝噎，“你要坚持下去，我们或许很快就能等到她回来了。” “你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这世间之人看不到凤巢之中两个小孩的遗憾，只是想要进来，灭去玄凤有可能还存在于世间的涅盘。 玄凤是凶兽，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不知，凤巢之中，不过只是两个想要等着见一见玄凤的灵智罢了。 “可惜......我等不到了！” 简儿轻轻的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昏睡...... 书灵望着虚弱至昏睡的简儿，灵识落泪。 它缓缓的起身，走到了老树之前，仰头看向了那老树，“你不会死去的，我一定会让你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说着，书灵猛的将自己的小手按在了老树上！ 一道道灵识之力，猛得涌入那老树之中。 它以自己的灵识之力，补充着老树之中按玄凤传承的灵识之力！ 嗡！ 灵力涌入老树之中，让虚弱至极的简儿好像恢复了一些。 “唳！” 又一道惊天凤鸣再次从老树上发出，化作万丈霞光直冲天际。 凤舞流霞，再次照耀在落凤坡上。 吓退了那些人想要进来之人....... 以自己的灵识之力，重引凤鸣的书灵，似一瞬间虚弱了许多。 它回头看向了昏睡之中的简儿，走出了凤巢。 “你一定要等我，我出去找一些丹药，能够补充传承的灵力！” 当它归来之时，手中带着许多灵丹妙药。 它将所有的灵丹妙药融入了老树之中....... 只是，简儿依旧不曾醒来。 “即便你醒不来，我也不会让你死的。”书灵继续起身，走出了凤巢。 “坚持住...” “我们一定能等到你想见到的那一日的！” 出去，回来... 一次又一次....... 第404章 最好的朋友 暮去朝来，岁月如流。 自那一次无数来人被凤鸣惊走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再无人来凤巢。 只是那躺在老树之下的小女孩也再未醒。 这凤巢之中只剩那书灵一人。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让你等到那一日的......” 小书灵回到凤巢，将得到的灵丹妙药又一次融入了老树之中，它看向小女孩沉默了好久好久。 它转过身，继续走出凤巢。 玄凤传承之中所需要的灵力何等大？ 它无法停下，无法休息。 它要不断的外出寻找灵丹妙药，不断的为传承补充灵力。 一旦停下，那个小女孩便死去了....... 哪怕如今他不断的寻来丹药，可也无法让那小女孩醒来，只能让她不死罢了。 去了又来，来来去去。 在往后无数的时光里，只剩下了书灵一人。 茫茫凤巢，也无人能与它说说话。 慢慢的，它似乎忘记了如何说话，忘记了如何开口。 心中只剩一道执念....... “你一定能等到那一日......一定可以的.......” 浮云朝露，流水似年。 落凤坡后的凤巢，在那一片寂静之中悄悄而过万载。 天上地下似乎什么都在变，唯有夜空之上的明月不变。 暮升朝落，一次又一次...... 他们等待着....... 等到了它再也来不及维持传承不散... 等到了那传承之灵即将散去... 等到了那结界结界即将落下... 等到了又有人聚集在了落凤坡下....... 等到......书灵在一位少年的帮助之下，得到了好多好多的丹药。 它开心的回到了凤巢，已是不知第多少次将找来的丹药融入了老树之中。 它依旧不知道他们要等待的日子，何时会来临。 可是却似乎已经再难坚持下去了....... 这一日，凤巢之中走进了那位少年。 少年的身旁，跟着一个小女孩...... 他们走到了老树前，看到了那个沉睡之中的小女孩，看到了守在小女孩身旁的小书灵！ 书灵回眸，呆滞地看向走来的两人。 一眼成澜！ 他们能够在结界未曾落下之时走进来，似也无需再多言，答案自然在书灵的心中。 可是它却似乎带着害怕和不安，怔怔的望着少年，而后看向了少年身旁的小女孩。 两个小女孩，一个倒在老树之下，一个跟在少年身旁。 她们的容颜，是那般的相似...... “你是......玄凤吗？”它带着期待，也带着不安，轻声开口问道。 小娀简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忽然掩面而泣。 泪如雨下。 那小脸之上，布满了泪水。 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 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小书灵似乎明白了，它猛的回过头，爬上了老树下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上，抓住了小女孩的小手，轻轻的晃了晃。 “我们......终于等到了.......” “简儿醒醒，看一看你等了无数年都想要见到的这一日。” 老树落叶，在树下的小女孩身上铺上了落叶，她沉睡了太久，也太虚弱，而今也难以醒来。 “你醒醒啊......醒醒......” 小书灵哭泣了起来，痛哭流涕。 少年身旁的小女孩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年，抬手抓住了少年的手指，她紧紧的抓着，求助般的看向少年。 “李如意......能不能帮帮她.......能不能...帮帮我.......” 李如意点头，走到老树下那小女孩的身旁蹲了下来，他沉默了一番，抬手按在了小女孩的额头。 一道金光闪过，化为流光在手中亮起。 那流光流入了小女孩额头之中，李如意的额头也亮起了一道金色仙纹。 小书灵看到了小女孩的生机不断充盈，同样，它也看到了李如意额头的那一道金色仙纹....... 一旁的小娀简紧张的望着，等待着。 玄凤传承所需要的灵力太大，李如意不过天人修为，哪怕全都灌入小女孩的体内，也不够让其苏醒。 李如意立刻又把济世壶中的徐羡渔放了出来。 徐羡渔一出现，无需多言便明白李如意的想法。 她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同样抬手按到了小女孩的额头上，仙力化为潮水不断的涌入了小女孩的体内。 书灵望着李如意和徐羡渔联手救治简儿，顿时低下了头去，在简儿的耳畔呢喃着： “你看，他们都喜欢简儿呀........他们都在救简儿呢！” “简儿...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呢语似暖，在简儿那沉睡的神魂之中荡起涟漪。 慢慢的，在李如意和徐羡渔一同的灌入灵力之下，她手指轻轻动了动。 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眸中似乎有些迷茫，而后看到了眼前的三人。 一身道衣，显得十分儒雅的李如意。李如意的怀中，探头探脑着一只小狐狸。 一身锦衣甲胄而显得英姿不凡而又极为貌美的徐羡渔。 还有与她长得那般相似的小娀简...... 他们都在看着她，神色之中没有曾经遇到的世人那种憎恶和讨厌她的模样。 恍惚间，她疲惫地笑了起来，“你们......” 李如意和徐羡渔收回了手，默默的退至了一旁，转头看向了小娀简。 小娀简走到了简儿的身旁，蹲了下来。 她伸出一只手，探到了简儿的面前，努力让自己笑着，“你好，我叫娀简，是这天地间的玄凤.......” 简儿目光颤抖，嘴角勾起。那苍白的脸上有了笑意。 “你......找到朋友了吗？” 她还记得，小娀简的夙愿。小娀简的夙愿是有一个朋友，看看世间的风景。 这个夙愿，又何尝不是被困于凤巢一生的她的夙愿？ 小娀简用力的点了点，眼中含着泪水，看向了身旁的李如意和徐羡渔。 “找到了，跟你介绍一下！” “李如意和徐羡渔，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很好很好的那种哦。” 小娀简又回头看向了简儿，哽咽呢语：“悄悄跟你说，他们是眷侣哦。” “很快就要成亲的那种......” 简儿目光流转，轻轻的看向李如意和徐羡渔而言。她似乎有些释怀，又有一些羡慕。 “真好呀.......” 这样，她便能放心的离开了。 她轻轻的闭上了双目，疲惫不堪，“只希望，你的朋友......不讨厌我才是......” 毕竟她即将成为娀简的一部分，她害怕因为自己，而让娀简的朋友不再喜欢小娀简。 小娀简再也忍不住，连连摇头，泪光甩落。 “怎么会呢？他们是我的朋友...” “也是你的朋友啊......” 第405章 幼凤长鸣 风语凭栏，在这凤巢之中化为了点点泪水。 万年的等待，简儿只是为了这日。 为了见一见她，将传承交到她的手上。见一见她的朋友，听她说说外面的事情。 小娀简知道，便开始对简儿说起了琉璃境的故事。 她说了很多，说了在凤鸣江底见到李如意在凤鸣江畔点起的无数灯烛，说了李如意在凤鸣江底将她带了出来。 “其实，我还有一个朋友。那是一个老头，虽然他总是不苟言笑，做事也像一个老究。可是是他为我凝聚了肉身，教我学拳......”小娀简话语不断。 说了自己又被困在玉梳台下，是李如意带着她挖了出来。 简儿的疲惫不堪的神色中...流露出了神往。 她羡慕着小娀简在那世间经历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羡慕小娀简在琉璃境那个地方，很多人都喜欢她。 李如意转身，走到了一旁，望着着凤巢之中的一切。 徐羡渔走了过来，抓住了李如意的手。 她猛然发现，李如意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一旁的小娀简还在对着那简儿诉说着过往。幽幽话语，落在了李如意的耳中，荡起了无边的涟漪。 老树之上，又长出了绿叶。可风一吹，绿叶极快的枯萎，又飘落了下来。 那落叶飘扬，落入了李如意的眼中。 他抬起手，接住了那片落叶。 小娀简似乎有些急迫的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着她能说的一切。 忽然，简儿的小手抓住了小娀简的小手。 小娀简一顿，口中的话语停了下来....... 她仰着头，不敢低下。 简儿眼中带着弥留的疲惫，呢喃道：“虽然我还想听你说下去，可是却来不及了。” “不过呢，等了那么久，听到这些便也够了。” 传承的消散不可违逆，哪怕李如意和徐羡渔为她灌输了太多太多的灵力，却只够她醒来片刻。 如今的苏醒，更像是回光返照。 “我很开心，等到了你归来。也很开心，有了朋友。” 简儿呢喃着，又闭上了双眼。 “简儿不再孤单......” 等她再次睁眼，望着泪流满面的小娀简，轻轻一笑：“快收下传承吧，在它消散之前。” “这是简儿最后的愿望了！” 她带着期待，似乎想看到娀简拿回属于她的传承，能够再次凤舞天下。 小娀简低头，哭泣着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娀简回到凤巢，从未想过要得到属于她的玄凤传承。她所想的，只是找到自己一个同族之人。 她想要与自己的同族之人说说话，对着同族说说这些年的辛苦。 能够有人让她感到不孤单。 可是，如今进来，却是这个模样。 凤巢之中根本没有另一个玄凤，有的只是玄凤传承之中诞生的一个可怜的灵智。 她想她，却不是她。 简儿摇头，苍白的脸色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可是......我只是传承的一道灵智啊......” “我总会消散的，不论是你得到传承，还是任传承消散......” “我都会死去。” “让我.....死得其所，让我不负这些年的等待.......” 小娀简低着头，哽咽落泪，“可我不想你死啊。我们想办法，一起走出这里，一起跟着李如意去闯荡天下。” “还有廖老头，你还没见过呢。” “还有瘸腿驴，它还在吐白沫，可有意思了......” 娀简的目光闪着不舍，却还是落寞道：“虽然，我也很想跟你一起出去。”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等你再见到那个廖老头，代我问声好.......我只是一道传承，不是玄凤。” 这一刻，她多么的希望，自己像娘亲口中说的那样。 她是玄凤，可以跟另一个玄凤一起去往闯荡天下，一起跟她口中的李如意去经历那些她从不曾经历过的趣事。 可是，却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请收下传承吧......我好开心...能够等到你.......” “我虽然无法跟你去闯荡天下.......可是书灵可以，可以带它一起去.......” 话语散于天地，带着不舍离去而又在离去前的释然。 这世间一点都不好，可也并非没有值得等待的东西...... 小娀简望着渐渐沉寂的简儿，扭头看向了李如意，哭喊着，“李如意，李如意......” 她早已习惯，在遇到任何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时，便向李如意求助！ 可是，这一次，李如意却没有回头。 他红着眼，紧紧的抓着徐羡渔。他不敢回去看小娀简，没有办法能够让那个可怜的凤灵活下去。 简儿是玄凤传承，如今传承之力在悠久的时间之中早已消耗殆尽。身为传承之灵的简儿，如何能够活下去？ 在小娀简的哀求之中，李如意久久没有回头。 小娀简哭泣着，手足无措。 简儿见小娀简不要传承，眸中又一次涌现出来复杂之色，“原来......你回来...不是想要得到传承.......” 她一直害怕，等到玄凤归来时，只是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想要得到她。 她本就是她的传承，本无什么。 可是，还是害怕自己对于小娀简而言，只是‘有用’而已。 当她明白小娀简从未想过与外面那些人一样时，心中是这般的开心。 她开心于，她似乎真的有了朋友....... 简儿轻轻的抬手，抚摸上了身后的老树。一道光芒闪过，老树垂下了枝柳，抚上了小娀简的后背。 一缕霞光在老树上传出，然后传入了小娀简的体内。 那是......玄凤传承！ 一道凤鸣，在这世间，最后一次划过天际....... “唳~” 凤羽流霞，散于天地之间。 简儿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笑意...... “娘亲......简儿终于长大了......” 老树上，最后一片枯叶落下...... 落在了简儿的散落的长发之上。 那上万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只是曲尽终时，却有人不愿离去....... “她死了，她死了.......可她的为何没有消散？” 书灵爬上了简儿渐渐冰凉的身躯，闭上了眼睛，看着简儿未曾消散的身躯，痛哭了起来。 “原来啊......她早已凝聚出了肉身。她......早已不只是玄凤传承.......” “简儿，真的是玄凤呢......” 第406章 一剑横亘 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尽时。 在那长河之中等了万年的传承终于还是落下了帷幕，玄凤的传承融入了小娀简的体内，落在凤巢之中的传承不再。 随着那老树发出了此生的最后一次凤鸣，那远处落凤坡下的结界也终于落了下来....... 凤巢万相，化为了沉寂。 盘踞在风坡下的无数强者，终于踏上了落凤坡。 那等了数万年的小女孩死去，在凤巢留下了满山的遗憾....... 她早已不再只是玄凤传承，她在万年的等待之中，早已凝聚出了肉身！ 只是，她除了肉身，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她的一切，皆来自玄凤传承。 当传承散去，她能够留在世间的，只有她那死去的肉身....... 正如书灵所说，她早已是玄凤。 只是，却是被困在一曲离殇之中的玄凤。 她从未做过自己，只是在那悠远的等待之中，沉沦在了长河之中。 老树之下，那个小女孩哭成了泪人。 老树之旁，少年回首。 少年眸中带着悲意，无法从那段过往之中走出来...... 阴阳镜给他看了曾经的一切，为他揭开了一切，似要他赶来。 似要他看看......这凤巢之中，还有一个被人遗忘的小女孩。 他明明赶上了，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到。 什么都迟了，足足迟了数千年....... 若是...... 可是这世间却没有若是！ 她只是一道传承诞生的灵智，就连往生都不会有。 有人寻寻觅觅受了伤，有人浑浑噩噩不知去。 这世间，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 “是啊，不该如此！”李如意恍惚间看向了一旁。 不知何时，阴阳镜飞出了李如意的灵台，其中那块往生盘散发着缥缈而玄妙的光芒。 阴阳镜......往生盘！ 苍天似乎还是给了那落下的遗憾，一个机会，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李如意猛的看向了小娀简，“或许，还有希望！” 小娀简猛的回头，恍惚地看向了李如意。 这一刻，徐羡渔也明白了。 “你是玄凤，她已经将一切都给了你。你便是她，或许你能够将她从往复之中带出来！”李如意说。 往生盘，只能够将走过往复之人自己带出往复。 可简儿便是娀简，娀简走过往复，便是能够将她自己，更是简儿从冥冥之中的带出来。 就像曾经的玄凤，将小娀简从往复之中带出那样。 小娀简呆呆的看着李如意，看着她一直依赖的少年。他仿若便是她在夜幕之中的灯烛。 每当她需要的时候，他总能走到她面前。 这一刻，小娀简忽然明白.......他是世间的灯烛，有人需要他，他便会前来。 不止是她，整个琉璃境苍生，谁不是他救下的人呢？ “我愿意，我可以去往复！”小娀简连忙擦干了泪水，慌乱的点头，“不论往复如何，我都愿意去！” “我不想她就这样死去！” 只是，就连曾经的玄凤都差点走不过七次的往复，娀简自己真的可以吗？ 李如意看向了徐羡渔。 徐羡渔展颜一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是阴阳镜之主，有你陪同，即便带不出来，至少你们二人也能在七次往复之中无恙。” “你们去吧，我拦着他们！” “可是......”李如意犹豫。 那些人很快就能走到这里，单凭徐羡渔如何守得住？ 徐羡渔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我是仙人转世！” “不过只是一些半仙而已！” 秀臂一抬，红叶剑凭空浮现在了徐羡渔的手中。 那无上风姿落在了一旁的书灵眼中，红了它的双眸。 它低着头，看向了树下那死去的小女孩，心语呢喃：“他们......” “...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抬起头，它深吸了一口气，飞到了徐羡渔的面前，“我可以.......帮忙一起拦着他们！” 徐羡渔看向了小书灵，它说的极为认真。 似乎害怕徐羡渔不信，它立刻又是开口道：“我是山海经的书灵，山海经知世间一切！” “我会许多神通！” “我可以让你暂时拥有各种山海经之中所记载的神通，虽然我做不到让你用‘法天象地’那样的神通，但是还有一些神通可以让你用！” “比如挥剑成河，移山倒海。对付他们一定够了！” 徐羡渔展颜一笑，“好呀。” 她看向了李如意，笑了笑，持着红叶剑转头毅然决然的朝着落凤坡上而去。 书灵也跟了上去。 那些人，已经快走上落凤坡巅了...... 看着徐羡渔的举动，李如意心中复杂。 他们之间，无需多言。 可是李如意却还是不放心，毕竟他知道，在那些人之后，还有一个看不清底细的清玄！ “雪心赋！” 嗡~ 涟漪散开，神光耀世！ 轻轻一言，整个凤巢的山川灵脉之力化为潮水，落到了徐羡渔的身上。 这是李如意的底牌之一，雪心赋能够让人借用山川地脉之力！ 李如意又唤出了折戟剑，“去帮忙！” 折戟剑晃晃悠悠，立刻也跟上了徐羡渔...... 做完这一切，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小娀简，深吸了一口气，“进到往复之中后，一切都要听我的。” 小娀简点头，“好！” 她明白徐羡渔独自去阻挡外敌有多么的危险，如果徐羡渔出现了变故，她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退出来。 不让李如意担忧...... 李如意走到了树下那小女孩的身旁，盘膝坐下。 小娀简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她的小手紧紧的抓上了李如意的手指，看向了死去的小女孩。 她多么的希望她能够活过来......那样，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一抬手。 阴阳镜落到了李如意的手中，李如意闭上了双眼，抬手按在了往生盘上。 轻轻一转...... 一道霞光冲天而起。 小屋门前，老树之下，在那道霞光之中，似朝着长河之上而去...... ...... 凤巢结界落下，一个个宗门之人目光带着兴奋。 他们早已看出，凤巢的结界越来越弱，推算之中便能知道凤巢即将开启。 他们凤巢之中的一切，都将成为他们的机缘！ 他们从来不信，凤巢之中还有玄凤...... 不过只是玄凤不甘落寞的遗留而已！ “凤巢开了！” 一个个宗门势力在几位半仙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冲上了落凤坡，即将见到凤巢之中的景象！ 忽然，一位美艳惊人的少女从凤巢之中走了出来，登上了落凤坡之巅....... “凤巢遗境，尔等止步！” 她一身锦衣甲胄，手中一剑横亘，拦在了众人之前。 第407章 隔时相见 落凤坡上，徐羡渔只有一人，却似要阻拦千军万马。 众势力之人并不认识徐羡渔，只是徐羡渔站在那里，便似一道横亘在众修寻求机缘之路前的大敌。 落凤坡上的风很大，卷起徐羡渔的长发轻扬。 徐羡渔平静的望着落凤坡下之人，神色之中透着一丝漠然...... 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守在凤鸣渡上的那位琉璃剑仙。 除了面对李如意，她何时有过笑意？ “你是谁？” 落凤坡下，阴阳门半仙强者直视着徐羡渔。 他非常不喜欢徐羡渔的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明明只是一个九境的后辈而已，怎敢在如此多半仙之前阻拦众人？ 只是如此年轻的九境天骄，让他不得不重视。 她太年轻了，却拥有着与她的年纪所不匹配的境界。她是从凤巢之内走出来的，这便更加的诡异了起来！ 徐羡渔平静的扫了阴阳门半仙一眼，“与你何干？” “你...”阴阳门半仙大怒，“是哪个势力的天骄？” “你为何从凤巢之内走出？又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难不成你身后之人想独吞凤巢机缘？” 阴阳门半仙的话语，自然也是众多仙门的猜测。 毕竟徐羡渔的出现，实在是突然。这不得不让他们猜测徐羡渔是哪一个势力的天骄，而这个势力拥有走过凤巢结界的实力！ “与尔等无关。”徐羡渔依旧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众人顿时脸色极为难看。 阴阳门半仙怒极反笑，“好好好！不论你背后是什么势力，我等如此多宗门欲齐入凤巢，哪怕你是知否洞天，怕是也拦不得我等！” 阴阳门半仙强者后退一步，冷喝了一声，“杀过去！” 一语落下，阴阳门众修立刻朝着徐羡渔杀了过去。 这世间的生死之战，往往便是如此。 有人想要往前走，有人要拦着欲往前走之人....... 除了阴阳门，其余的宗门势力一言不发，也是朝着徐羡渔攻了过去。毕竟越早走入凤巢之人，便越有机会得到传承。 众修杀上了落凤坡，万道波澜卷起。 半仙强者未曾出手，而是提防这徐羡渔身后有可能出现的‘隐藏强者’！ 他们并不相信，徐羡渔只有一人便敢拦着这么多人。 徐羡渔望着冲来的无数强者，手中红叶剑凝聚上了一道剑芒。 “红叶羡柳......” 仙剑轻扫...... 红叶剑剑芒散开，如秋来时那漫天飞舞的枯叶，飘飘扬扬落下，化作剑潮带着令人心悸的锋芒在落凤坡上展露出了杀伐之意。 一剑出，九境之下无一人可上前半步。 ...... 茫茫往复，一点情愁。 还是在那落凤坡上，似被记录在天地之间的过往之中，一切朝着往昔而去。 如同曾经李如意走入的往复之中一样。 那死去的小女孩还未出现在这天地之间...... 小娀简紧紧的抓着李如意的手指。 李如意沉默着，带着小娀简走到了凤巢之中那老树之下。如今的老树一切都是那般的生机勃勃。 一册书卷躺在树下，并无灵智。 李如意和小娀简等待着，似乎在那往复之中，经历着那死去小女孩一般的等待....... 岁月如流，不知过了多久。 那老树在一次次凤鸣后，仿佛诞生了一道灵智，它茫然的望着这片天地，似乎有了一丝好奇，对于这片天地的好奇。 慢慢的，它从老树之中走了出来，成了一个婴孩。 婴孩跌跌撞撞，带着懵懂的好奇，爬上了落凤坡，又滚下了落凤坡。 有人出现，带走了婴孩....... “她便是这么诞生的吗？”小娀简对着李如意问道。 李如意点头，带着小娀简跟上了那一行人。 ...... 往生盘二转....... 那婴孩在妇人的家中慢慢长大，她喜欢跟在娘亲的身旁，喜欢旁人对她的夸赞。 每当有人夸赞她之时，她便笑得极为开心。 这是往生盘的往复之中，是被记载在天地大道之中的一切。 李如意欲带其走出往复，便要等到她回到凤巢，在书灵诞生之后。 且不能在这往复之中，影响被记载的一切。 如此，才能带出不曾有变化的她....... 只是此等，不知道要多少年。 李如意感受到了那小女孩在万年等待之中的煎熬。 他在那小镇之中找了一间屋子，带着小娀简在小镇之中住了下来，每日都能看到那小女孩的笑颜。 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如意便似心中有了柔和。 他好似成为了这片天地，偷偷地看着苍生的流转...... ...... 朝朝暮暮，年年岁岁。 往生盘三转...... 简儿到了六岁。 这一年道峰山传令入世间，玄凤入魔，斩杀了无数去往落凤坡的苦难之人。 玄凤为世间凶兽！ 道峰山乃是世间的至高山，世人不知道道峰山到底有多高，只是其仿佛凌驾于天地之上一般。 世人开始害怕玄凤，开始讨厌落凤坡后那时不时响起的凤鸣...... 也在这时起，简儿似乎开始慢慢的变得虚弱，好似失去了能够让她长大的东西。 她不再长大...... 小镇之中的李如意茫然地望着这一切，带着惆怅。 小娀简整日都会跑出屋子，去看着笑容慢慢变淡的简儿。只是她谨遵着李如意的话语，为自己易了容，且不走入简儿眼中。 这一年，简儿到了十岁。 往生盘四转....... ...... 宁静的小镇之中，人们望着长不大的简儿，只是笑话她的娘亲亏待了她，让她长不大。 可简儿却总是说，是她自己不好。 娘亲对她很好，只是自己似乎生病了而已...... 妇人笑容如蜜，却渐染愁绪。 她开始带着简儿寻医，只是诸多大夫都对于简儿之疾束手无策。 这日，小镇之中走来了一个道士。 世人似乎对于那个道士极为尊崇，只因为那个道士是道峰山来人。 达官贵胄陪同着那道士，在街头行走。 小巷街头，正玩闹的简儿落入了道士的眼中，道士脸色猛的一变。 “怎么了？”旁人疑问。 道士抽出了手中之剑，直指茫然无措而有些害怕的简儿，“她是大凶之兽，是这世间的凶兆！” 嗡~ 躲在小镇之中的少年，第一次流露出了气息...... 正欲诛杀简儿的道士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小镇之中某一个院子之中。 而后，收起了剑，在众人的茫然之中独自朝着那小院而去。 他不请自来，走入了小院之中。 道士对着院中那饮茶的少年叹了口气，“相逢师弟...” 少年抬头，带着困惑。 他不明白，为何这时的道士会认识自己？ 沉默之中，少年还是开口道： “清玄师兄.......” 第408章 人间之道 往生盘的往复之中，是被天地所记载的过往。 这个过往是早已发生的一切，李如意在这往复之中，只是想要带出磨灭在长河之中，那小女孩。 所谓往复，在李如意的眼中，不过只是从天地的记载之中，将那一段过往之中消失之人偷出来....... 这就好比，一册古籍之中记载着某一个人的一生，在那人死后，又有人将那古籍翻出，将其中记载的一生又放回到了世间。 可是....... 而今，李如意翻开了那册古籍，竟然发现了古籍之中记载的人竟然认得他，更是他所认识之人。 那古籍之中所记载的.......更是万年之前。 李如意无法信，更是看不清。 或者说，他从未认识过往生盘，从始至终....... 他恍惚地望着面前的道士，久久未语。 小院澜韵，卷起风波。 清玄叹了口气，将手中之剑收回剑鞘，坐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将剑放在了茶桌之上，抬手指了指李如意喝的茶水，“让我尝尝。” 李如意压下了心神，为清玄沏了一盏茶，推到了其面前。 清玄举杯茗茶，又一饮而尽。 轻轻的放下了茶盏，清玄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相逢师弟可是在疑惑？疑惑为何会遇见我？” 李如意点头，却没有开口。 他自然疑惑，但是他忽然间觉得，或许面前的清玄与他所认识的清玄并不相同。 清玄点了点头，“不止是你疑惑，就连我也疑惑。” “不过......”清玄忽然苦笑了一声，似一时间有些苍老，“在而今见到师弟之时，我便不疑惑了。” “我一直在寻找的真相，也终于有了答案。” 李如意摇头，“找到了什么？” 清玄没有回答，只是幽幽问道：“相逢师弟可曾有过感觉，这世间实在是太混乱？” 李如意默然，他一直有这种感觉，可是却寻不到头绪。 清玄苦笑着继续开口：“这世间明明有三十三重天，可却有二十重天因为曾有二十人的死去而导致气运消散而遗落。” “就好像，那二十重天，便只记得那二十个人一样.......” “那二十人死去，二十重天便消散了。” 李如意猛的一颤，心神俱颤。 二十人的死去，导致二十重天气运消散而遗落！ 那二十个人，是否是如同玄凤一样承载着某一天气运之人？ 是啊，天会因为一个人的消散而遗落.......这是何等的虚无缥缈！ 清玄继续开口，“明明这世间已然这般混乱，却又有不知何来的诡异，意图进入其中！” “也无人知道，它们想要做什么.......” “就好像，他们想要让世间的所有人都成为诡异，可那又能如何呢？” “我看不懂，便想弄清楚它。” 李如意还是不知道清玄到底想说什么，故而也还是没有说话。 清玄又看向了李如意，目光闪烁，“更有甚者，死去之人能够通过往生盘重回世间！” “这才是世间最大的谎言啊......” “这种手段......像不像冥冥之中有人想要篡改天地真相？” 清玄抬手摸向了桌上的剑鞘，拇指轻弹，剑身露出了一丈。犹豫间，拇指又收了回来，剑身又重归剑鞘。 沉默片刻，拇指又是一弹，而后又收了回来。 循环往复几次，清玄还是放下了手中之剑....... 李如意望着清玄的举动，不明所以，却皱着眉头。清玄知道往生盘之事，他有些疑惑。 只是想到月仙被他从往复之中的带出之事，在有心者眼中并非是隐秘，便也不再思虑。 清玄又是开口，“相逢师弟，你是阴阳镜之主，可曾知晓阴阳镜与往生盘的由来？” 轰！ 李如意猛的抬头，直视向清玄。 他怎会知道阴阳镜与往生盘在自己手中？ 可清玄却似并未看向李如意，只是低着头呢喃自语：“无人知道阴阳镜与往生盘从何而来，就像是忽然出现在了遥观天下之中了一般......” “镜分阴阳，‘真相’是否也是如此？” “这世间是否有另一面‘真相’？在那个真相之中，三十三重天是不会遗落的，也没有诡异...” “在那个真相之中，死去之人也是不能复生的......” 清玄忽然站了起来，提起自己的长剑。朝着小院之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顿了顿。 他回过头，看向了李如意，“相逢师弟，既然我已寻到真相，这段往复如何.....于我而言便不重要了。” 他再次转身走出了小院。 话语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相逢师弟，剑暮将至！” “‘谎言’或许很美好，可总有些人......是不愿被困在谎言之中的。” “或许便如死去的那二十人，也或许如同斩落天宫后不知去向的长夜仙帝！” “你会怎么选择呢？” “是寄情于那美好的‘谎言’？还是找到刺骨的‘真相’？” 清玄离去，李如意恍然如梦。 至始至终，他都未曾理解今日见到清玄之后的一切事情。这一幕，太过虚无缥缈。 可是似乎他什么都不明白，可清玄却看清了什么。 似乎自己让清玄能够看清什么，也不错。 只是李如意却似乎有些茫然，沉思良久，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 “神经病！” “怎么让他混进我的往复之中了？” 李如意仔细想想，便能明白。 清玄与那些外人不同，他更加的神秘，手中的底牌不断。要问除了娀简之外还有谁能够摸进凤巢之中，李如意第一个便会说是清玄。 万年前来到此处的，绝然不会是清玄，只会是道峰山中的道士！ 即便清玄是那个清道老头的后辈，延续着清道老头的执念，想要看清所谓的真相，也是万年后的事情了。 见到清玄离开，小娀简从小院之中的一偏房之中摸了出来，“他走了？” 李如意点头，继续喝茶：“嗯。” “他怎么进来的？”小娀简问。 李如意放下了茶盏，“他有些手段，或许是跟我们一起溜进来的，想要在往复中看到一些真相。” 小娀简想了想又问道：“那他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是什么意思？重要吗？” 李如意轻舒了一口气，“不重要。” “为何？”小娀简不解。 李如意平静地开口，“因为我先生道长曾告诉我，世间的路很多......” “但凭一心，走哪条都是人间正道！” 第409章 因果之错 小娀简皱着眉，苦思不解。 ......想不明白，太深奥了。 “好吧，我明白了”小娀简故作深沉，爬到了李如意的对面石椅上，趴在茶桌前。 她也不知在学谁，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那明明有些苦恼，却一板一眼装作懂了的样子，笑道：“明白什么了？” 小娀简摆了摆手，“我明白.......李如意说的，一定就是对的！” “还有那个清玄，肯定就是讨厌的道峰山弟子！” 小娀简对李如意有种莫名的相信，毕竟李如意带她走过无数次危机。 不相信李如意相信谁？ 至于清玄的身份，有脑子就能看出来吧？ 当初那个讨厌的老头，就是道峰山的神仙！ 李如意望着小娀简，笑了笑，只是耳畔却不断的萦绕着清玄的话语。 清玄真的是跟他一起进入到往复之中的吗？ 只是而今，他信与不信，都要信！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这一切。 否则，他往后要做的事情，如何去做啊...... 沉默间，李如意又为自己倒了一盏茶，默默的喝了起来。而他的神识，却一直留在街头那小女孩的身上。 清玄未再出现在简儿的面前，可是清玄的话语却让小镇之中人再看向小简儿之后，有了变幻。 他们原本对于那小简儿的疼爱之色不复存在，转而成了惊恐和厌恶。 简儿茫然的望着周围之人投来的目光，手足无措而又楚楚可怜。 忽然的变化，让她不明白。 为什么，大家忽然就讨厌她了呢？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 那个道士为什么要说她是大凶之兆？ 无人再与其说话，就连与她一起玩的同伴也在长辈的带领下，远离了她。 她仿徨无助，低下头，转身朝着家里走去...... 一路之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似乎，大家都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罢了。 在李如意的注视之中，小简儿回到了家。 那也是一个小院，院中的许多人，在那小镇的议论纷纷之中，关上了院门。 ...... 时光流去，又是两载。 那小简儿越来越虚弱，而传言似将有道峰山的弟子再次前来...... 那一日，小简儿家中挂出了白绫。 一间白绫花轿自院中抬出，在唢呐锣鼓声中，伴着哭泣之音，朝着山中而去....... 坐在轿中的小简儿谨记着娘亲的话语，不要出声。 抬轿的，都是小简儿的叔叔伯伯。他们眸中皆悲，那悲却不似作假。 他们口中念着，“从何来，从何去.......” 这一日，李如意带着小娀简走出了自己的小院，随着那白绫花轿，朝着落凤坡而去。 他一直远远的跟着，不曾离去。 当轿子走到了无人之处，那轿中的简儿似有所感，掀开了轿帘，朝着李如意和小娀简的方向看来。 轿子外的妇人上前，似与其说了什么，带着疑惑看来，只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便不再说什么。 又走了很远，小简儿又一次掀开了轿帘。 再次看向了李如意所在方向，妇人再次上前，“简儿，在看什么？” 轿中的小简儿摇了摇头：“孩儿似乎感到有人在看我，但是我却看不到他......” 轰！ 远在林中隐匿了身形的李如意猛地一颤，低头看向了自己所在之处。 这里，赫然是曾经在去往凤巢右眼看向花轿时，自己所站之地...... 为何，这在万年前后......有了交集？ 往生盘......五转！ ....... 徐羡渔的一剑，如红叶落满落凤坡上。 那如潮的剑气似漫天飞雪，成了一道九境之下无人可前进半步的剑障。 遮天蔽日的剑潮，展露出了徐羡渔的剑道。 守之剑道！ 一直便是如此，自小活在凤鸣渡上，她便是守着琉璃境，不让彼岸前来的诡异越过凤鸣渡。 那一剑化为的红叶剑潮，让众仙门弟子无人敢再往前。 他们在那剑潮之中感到了刺骨的凛然，彷若再上前一步，将身死道消。 仰头看向落凤坡上的徐羡渔，无数人心中泛起无边涟漪。 那山巅的徐羡渔容颜太过耀眼，而她的一剑，更为耀眼！这是何等天资之人方能展露的风姿？ 徐羡渔长发随风轻舞，凝视着下方之人。 “再往前一步者，死！” 这一剑，只为阻拦那些九境之下的人。可她也知道，这一剑拦不住那些半仙强者。 半仙与她虽然只有一境之差，可却是天人之别。 听了徐羡渔的话语，阴阳门半仙怒极反笑，“好好好，莫不是以为这一剑，便能阻拦我等？” “吾等虽然忌惮你背后可能有的势力，可如今，即便是你出生知否洞天，也要让你这小娃知道，什么叫众怒不可犯！” 阴阳门半仙强者负手而立，直入红叶剑潮。 半仙之力展露，山川颤栗！ 无数的红叶剑潮似瞬间被激怒了一般，朝着那半仙强者而去，只是在那半仙强者的一挥之下，轰然溃散。 而后，直接朝着徐羡渔直逼而来。 徐羡渔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九境与半仙的差距太大了！ “废话真多。” 徐羡渔伸手向后，猛的再朝前一挥。 赫然，李如意的折戟剑猛然出现在了徐羡渔的手中。 剑身一转，随着滔天剑气展露出了它的无上锋芒....... 轰！ 折戟剑中，那源自湖心雪上那块虚空奇石地虚空之力轰然爆发....... 红叶剑的剑潮，在折戟剑的虚无之力下，开始变得诡异莫测了起来。 折戟剑，还有一个李如意不愿叫的名字。 ......青萍！ 青萍与红叶，出自同一人之手，似天生一对！ 虚空乱象在落凤坡上爆发，红叶剑潮在那虚空乱象之中肆意横飞。 “这是......” 阴阳门半仙强者脸色一变，步履一滞。 他赫然发现，这一刻那区区九境后辈的倾天剑潮，他竟然有些防不住。 他明明是往前一步，可却在那诡异的虚空乱象之中，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 而那个地方赫然便有剑潮剑气等在那里！ 虽然伤不了他，却让他举步维艰....... 他连着往前走了许多次，却似乎都偏离了方向。 他不敢相信，区区一柄剑，竟然拥有这般诡异的虚空之力....... 第410章 龙鱼戏天 且最为令人不安的，并非是那柄剑上的虚空之力，而是其尚未展露，便已让人为之心惊的锋芒。 阴阳门半仙强者并不知道，折戟剑的锋芒来自于虚空石的研磨。 虚空之芒，有锋似无。 他只是看了徐羡渔双手的双剑，跟着没有剑尖的折戟剑，便感觉到了其上那道凛然的未展锋芒。 这个时候，他愈发的笃定徐羡渔背后必有无上势力！ 不论是徐羡渔手中的双剑，亦或是徐羡渔自身的天资，都令他心惊不已。 只是在折戟剑的虚空乱象之下，整个落凤坡的虚空都似陷入了混乱之中，让他举步维艰。 他的神色闪过一丝怒意，双手一拍额头。 “阴阳本相！” 嗡！ 一道波澜自天地之间化开，又在他的身上凝聚而起。 刹那间，一道半鬼半仙的百丈本相在其身后拔地而起，那身姿彷若遮天蔽日般的出现。 百丈本相那面容之上，一半是鬼相带着阴沉的诡异之气属阴，一半仙相带着飘渺之意属阳。 这是阴阳门的本相之法。 落凤坡下的众人见到阴阳门长老就连本相都被逼出来了，顿时有些错愕。 要知道，那山巅少女，不过只有九境修为啊。 九境与半仙虽只隔了一境，却是天人之别。 他们没有在虚空乱象之中，自然不不知道阴阳门半仙强者被困在那剑潮纷涌的虚空乱象之中有多难受。 阴阳门半仙强者冷冷的望着徐羡渔，身躯化为流光，融入了那半鬼半仙本相之中。 半鬼半仙本相双眼睁开，彷若带着阴阳之怒，直视徐羡渔，狰狞而阴冷的开口： “很好！区区九境后辈，竟然能够逼出吾的本相。” “尔死当瞑目了.......” 百丈本相之躯，横跨虚无，直接冲向徐羡渔。 徐羡渔望着身在落凤坡下，那冲来的半鬼半仙的本相，皱起了眉头，“仙不仙，鬼不鬼！” “宁可你全是鬼相，我也看得舒服一些。” 说着，徐羡渔却不敢懈怠。 她能够仗着折戟剑的虚空乱象困住对方于虚空乱象之中，却并不代表，她真的有一战之力！ 只是，她却恰好能够有办法克制对方的半鬼半仙之相！ 徐羡渔向前一步，脚下荡起浮光。 浮光化潮，似江潮临世，整片落凤坡上顿时仙灵之气如潮水翻涌。 那潮水之中冲天而起一条红色的百丈龙鱼，龙鱼游空，宛若鱼戏江海。 “这是......龙鱼本相！” 落凤坡下的众人见到徐羡渔唤出的本相的瞬间，猛地脱口而出。 “九大先天本相之一的龙鱼本相！” “要遭！” 龙鱼本相，专克鬼祟！ 身在凤鸣渡常年与诡异为伍的徐羡渔，自幼时便悟出了克制诡异的龙鱼本相。 龙鱼本相，在水为鱼，在天为龙！ 乃是大气运之相，鬼祟不可亵渎...... 除了在江湖求剑遇到伏击那一次，她从未展现过自己的本相。 而今日的展现本相，足以看出徐羡渔的压力。 阴阳门的半仙强者见到了徐羡渔的龙鱼本相，双目一闪，却并不畏惧，反倒是冷笑了一声，继续朝着徐羡渔逼去。 “龙鱼本相又如何？尔区区九境，如何与吾匹敌！” 虽然龙鱼本相能够克制他的阴阳本相，可毕竟徐羡渔的修为在那里。修为才是这世间的一切真相！ 确实，徐羡渔的本相即便能够克制阴阳门长老的本相，可却修为不够，也不足以对那半鬼半仙本相造成什么威胁。 可是....... 徐羡渔似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柔和，“雪心赋！” 轰！ 刹那间，天地变色。 李如意放在徐羡渔身上的雪心赋之引瞬间苏醒，整个凤巢如同苏醒了过来一般。 地天之力徐徐散开，朝着凤巢的万里之外绵延。 千里凤巢，似尽在徐羡渔的手中。 更是连通千里凤巢之外那万里之地的山川地脉之力，都成为了徐羡渔的修为之力！ 那天地之间的山川地脉之力如同潮水，瞬间便涌入了徐羡渔的龙鱼本相之中。 龙鱼本相之首的鱼目睁开，有了化龙之意。 龙鱼戏天，猛的冲天而起，融入了虚无之中...... 一瞬间，阴阳门半仙强者的脸色大变。 “地天之术！” 他来不及反应，百丈本相笨拙地想要退后，却在这时，那消失龙鱼本相猛的出现在了半鬼相的一侧。 金光冲天中，猛得撞在了半鬼相那一侧的脸上....... 轰！ 波澜如巨浪四溢，化为狂风卷过山川。 仿若天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在落凤坡上炸开，顿时连落凤坡上的天地都颤了颤。 半鬼之相被破，半仙之相化为尘埃。 噗！ 阴阳门半仙强者的本相被破，消失不见，其年迈之躯跌下虚空，猛得吐出了一口血，转头看向了徐羡渔，目眦尽裂。 “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羡渔感受着来自李如意雪心赋的地天之力，心中柔软。 她只是借用了李如意的雪心赋，便能不弱于半仙。若是李如意自己施展，方圆数万里的山川地脉之力，都将为李如意所用。 而李如意还有着更多的手段底牌...... 李如意有多强，或许只有李如意自己不知道吧。 地天之术，在这世间真是一种作弊的存在呢...... 听到了阴阳门半仙强者的话语，徐羡渔难得露出了笑意，“一个小女子而已。” 李如意的小女子....... “好好好！很好！”阴阳门半仙强者忍痛站起，目光之中透露着无尽的阴冷。 他，转头对着一众半仙喊了一声： “众道友还要看戏吗？” 堂堂半仙，被一个九境后辈重创，已然让他感到丢尽了颜面。 徐羡渔的手段，实在太多，多到已然能拉平那修为之上的差距....... 一个看命格，不过只有二十芳龄的后辈，竟然拥有九境修为。更是拥有无上锋芒且带着虚空之力的神剑。 尤其是那无与伦比的地天之术。 这一刻，所谓凤巢机缘，似乎也已然比不上那女子自身所携带的机缘！ 毕竟，凤巢机缘除了有可能存在于凤巢之中的那两个禁忌之器外，其余东西，他们也用不了。 可是，那能够让九境比肩半仙的地天之术....... 第411章 道门神通 一旁观望的众多宗门势力的半仙强者也反应了过来，目光炯炯的望着落凤坡上那神秘女子。 事到如今，她背后之人还未出手。怕是极有可能只有那女子独自来到这凤巢。 那样的话，若是拿下她...... 无上的地天之术，哪怕是半仙强者的眼中，也忍不住的流露出了贪婪之色。 一位位半仙强者站了出来，凝望着落凤坡上的徐羡渔。 有人毫不掩饰的展露出了本相之力，毕竟拥有那般地天之术的强悍，他们已然看到了。 有人惺惺作态，似劝说，却实则欲引众心一至。 “我不知你是谁，可文天将落，凤巢的机缘你若想要一人独占，属实有些过了。” “你年纪轻轻便有这般修为，修行不易，莫使犯众怒而自误之举！” 说话的人，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他双手抚着长须，对着徐羡渔平静开口。 徐羡渔冷眼望着下方的一个个代表宗门势力的半仙强者，又看向了说话之人，秀眉蹙起，神色冷峻了下来。 “你若直接打，我还能敬你一分。”徐羡渔行走江湖求剑数万里，早已习惯攻心之策。 “而今惺惺作态实在恶心，还不如我认识的一匹瘸腿驴吐白沫时更赏心悦目。” 说话的老人叹了口气，“也罢，冥顽不灵，待拿下你之后，在找你宗门问罪！” 话虽说得平和，可一出手，便带着无尽杀意。 一剑挥出，带着浩瀚的半仙之气，锋芒如似要斩灭万里之内的所有生机。 同时，其余十余位各个宗门势力的半仙强者一同出手。 轰！ 十余道本相同时展露，冲天而起，那遮天蔽日的气势，宛若天地崩塌。 徐羡渔后退一步，一直藏匿的书灵猛然浮现在了徐羡渔的身旁。 它看着虚空之上的十余位半仙本相，似有些害怕，却没有逃避，而是极快的思索。 “这个时候，什么神通能挡啊？” 这宛若天崩的一幕，它又何曾见过。 “除了法天象地，还有什么神通能让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啊？” 只是，它很快就想到了，猛的对徐羡渔开口：“有了，道家仙法神通.......一气化三清！” “一气化三清，专门对付这种以多欺少！” 瞬间，书灵脚下浮光涌现，那一册禁忌之书《山海经》悄然浮现，而后翻开。 一道浮光连涟漪，连通了徐羡渔的神魂与山海经。 说起来很长，可一切都只是刹那间。 徐羡渔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在《山海经》的催动之下，自己能够借用山海经而施展那种仙道神通！ 没有二话，徐羡渔立刻将自身彼身修为之力和雪心赋所凝聚的地天之力，都灌输进了山海经中。 在虚空之上那十余尊半仙本相落下之际，那悄无声息之中，徐羡渔的身躯悄然出现了重影。 一道道徐羡渔从徐羡渔的本身之中脱离而出。 足足也有十余位！ 同时，那施展的龙鱼本相也在神通‘一气化三清’之下，演化出了十余尊倾天的龙鱼本相。 十几条百丈龙鱼本相冲天而起，朝着十余尊半仙本相冲撞而去！ “这不可能！” 十余尊半仙本相脸色齐变，不敢置信的望着冲过来的十几条百丈龙鱼本相。 “这是什么手段？” 他们能感觉到，每一条龙鱼本相，都未曾比那原本的龙鱼本相弱上分毫！ 在他们的理解之中，唯有化身之术能够分儿演化出本相之力。 可是，那化身自身便会弱上无数，更何况化身的本相？ 徐羡渔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一气化三清实则便是化身之术，可是一气化三清的化身之术只是暂存于世间的化身，乃是神通所化。 这种神通，让化身不弱于本身。 而化身需要的灵力维持却皆是源自于本体，这样下去，她根本就支撑不了太久。 可是......徐羡渔神色古怪地看向了身旁的书灵。 她猛然发现，自己如今在雪心赋下，其灵力维持......源源不绝！ 这一气化三清，仿佛是为李如意量身打造的一样。 若是李如意学会了一气化三清，化身走到哪里，都可以借用地天之力而不灭。 要为李如意搞到这个神通......徐羡渔暗想！ 她竟然又立刻想起，所谓神通，哪怕是世间的仙帝，又岂能学会二三？ 神通之所以为神通，便是非人间之术....... 只不过，李如意也是道家之人，学个道家神通合理吧？ 徐羡渔还在思索之中，其十余化身及十余龙鱼本相冲天而起，在地天之力维持之下，已然于各个宗门的半仙强者斗成了翻天覆地。 此地若非乃是凤巢，万里之内早已崩塌。 落凤坡下的各个宗门弟子，早已呆滞地陷入了恍惚。 他们茫然的望着自家的半仙，被落凤坡上那一个女子拦在了凤巢之外。 而那位女子的本身，似乎站在下面......看戏？ 恍惚中，终于有人看到了徐羡渔身旁的书灵和那一册无比古朴及悠远的书卷。 “山海经......”有人浑身一颤。 “山海经也在她的手中？”阴阳门的少主心神颤栗。 “她到底是谁？”一个壮汉呢喃自语。 有人脱口而出，“她是玄凤！她一定就是玄凤！” 只有玄凤，能够拥有这般的无上之姿！ “她不是玄凤.....”本相被破的阴阳门半仙呢喃自语中，低下了头，他此刻已不在乎凤巢机缘。 一个九境后辈，能有此无敌之姿，在不断的击碎着他的道心...... 他眸中闪着疯狂，“你要死，你一定要死。” 一道鬼印自他的袖中流出，化为一道与诡异相似的虚影。 那虚影笼罩在一道漆黑的浓雾之中，浓郁与天地交织，又徐徐四散。 阴阳门半仙强者猛的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口中吐出血雾融入了虚影之中......刹那间，虚影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当虚影再次出现时，却已然绕过了虚空乱象及红叶剑潮。 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徐羡渔徐羡渔的神魂之中...... 那一瞬间，徐羡渔心中感到了一种心悸。 禁术.....死咒！ 一种生死危机，自神魂之中浮现在了心头。 她猛得神色瞬间苍白无比。 可是这时，她早已手段尽出...... 更何况，她本无手段对付这种死咒之术。 忽然，在那死咒术即将覆灭其神魂之时，似有一道意识被那生死危机强行唤醒！ 似乎，还未到时间....... 却提前开始苏醒了过来！ 第412章 因果颠倒 岌岌往复，悠悠年月。 那往复之中的一切，在李如意的眼中似那般的缥缈而不可捉摸。 当初在现实遇到的一幕，为何会在这往复之中对应？ 往生盘的往复，只是被记录在天地之间的过往啊...... 李如意的身前，似有迷雾袭来，让他渐渐地看不清了。 他只是远远的跟着那一行人。 跟着他们回到了落凤坡下。 他见到小简儿从白绫花轿之中走出，又在妇人的话语之中走过了凤巢结界。 似有风鸣，吹着云雾在天际徐徐散开。 那护着凤巢的结界，似成了小简儿身后的断路，将其与娘亲隔在了两岸。 里面的孩子想出来，外面的母亲想进去。 可世间的一切，都有各自的不得已....... 小简儿回到了凤巢，不会再有人能够再伤害她。那送她前来的队伍离去，只是那妇人却未走。 她在落凤坡下的结界之外搭起了一间小木屋，整日等着那时不时响起的凤鸣，便似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一般。 落凤坡上下，时常能见到母女相视....... 平淡，却满足。 只是....... 朝夕见花落，时光催人老。 她终于还是归尘在了落凤坡下，那间小木屋也在风霜之中化为尘土，成了那妇人的一座枯坟。 自那以后，小简儿再未走上落凤坡之巅。 往生盘......六转。 ........ 无尽的年岁，让李如意的身上也沾染了时光的气息。 李如意并未走入凤巢，他只是在落凤坡下一直站着，他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迷茫之中。 一株苍老衰败的古木在风雪之中倒下...... 李如意望着那老树折断处展现出的年轮。 一个回眸，便似跨越了无尽长河....... 跟在李如意身旁的小娀简带着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说话的李如意，虽然不理解，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乖巧的陪在李如意的身旁，就那么一直等着。 冬往春至，暑尽秋来。 一片落叶落在了断树的年轮之上，李如意幡然醒悟过来。 “他们说，这天地被困在世轮之中。那世轮有见证了多少悲伤往事？” 李如意喃喃自语，“从古至今，多少离愁？” “我却字相逢.......” 李如意恍惚的看向了天地，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这往复之中是被记载的一切，我却欲将其中被记载之人，带回世间.......” “那身为‘相逢’的我......” “是在往复中‘遇见’，还是在‘记载’？” 小娀简回眸，古怪地看向出神的李如意，想了想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指，“李如意，你在说什么？” 李如意回眸，看向了小娀简，轻轻的笑了笑，抬手轻抚着小娀简的脑袋，“不怕，我便是相逢。” 小娀简歪着脑袋，满脸的纠结。 她不懂。 李如意摇了摇头，踏着往复朝前走去。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哪怕是‘忆’中，我们也终能再次相逢。” 寥寥话语，也不知说与何人听...... 小娀简望着李如意的背影，恍惚间似发现李如意有了一些不同，可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不过她却明白，李如意的修为似乎因心境的变化...... 竟然在这往复之中，悄无声息的到了六境！ 好像，李如意的修为突破很简单？ 小娀简笑着追了上去，显得极为开心。 她带李如意走入了凤巢之中....... 往生盘，七转。 ...... 茫茫凤巢，只有一间小屋，屋前一株老树。 她在山海经中知道了自己只是玄凤的传承，她想要长大，可永远都长不大。 她活着，却不知为何而活着。 她只是在那悠久的岁月之中茫然而过，等待着，等待着真正的玄凤来临，将一切都还给她。 山海经又生书灵，这凤巢似乎变得不再孤单。 两道灵智，在这凤巢之中盼望着那一日早点来临。 书灵问：“你有没有想过，等到玄凤回来，你会如何？” 小简儿笑道：“有啊，那一日，我应该会把一切都还给她吧！再看一看她的愿望，看一看她的朋友。”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 “对！你自己！你从未想过你自己吗？” “怎么会不想呢？只是我只是她留在凤巢的一道传承而已，我没有自己，我的命便是这样了。” “这对你不公平！” “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可是，你在把传承还给她之后，你便消失了.......” “她不来，我也会慢慢消失。” “你还是没有自己。” “是有些遗憾.......如果可以，我也想活下去啊。我也想看看世间的风景，交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 “只是.......” “不过，我也可以听一听她说说世间的风景。若是她不讨厌我，也算是完成了我的愿望。” “或许，你早已不止是玄凤的传承了。” “可我要守着文天的气运.......” ...... “传承之力开始便淡了，你感到虚弱了吗？” “有一些......” “等玄凤传承消失，你就死了。” “可我不想你死！” “可能，我从未活过.......” ....... “有人在凤巢之外想要进来，结界快要消失了。” “好可惜，我还没有见到她回来......还不曾见到她的朋友.......” “你要坚持下去，我们或许很快就会等到他回来的。” “我应该......等不到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进来，小简儿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不论发生什么，她都看不到了。 她感到自己即将陷入沉睡....... 恍惚之间，她的目光看向了落凤坡上的方向，她的目光带着向望，向望那世间的风景。 隐隐约约，似乎有两个人走入了凤巢，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还有一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小女孩。 少年在她的身旁蹲下，柔和的话语在她耳中响起： “我们来了.......” 少年和小女孩牵起了她的手，将她背在少年的身后，带着他走向那片天地，又似走出了这片天地。 “莫怕，有我。” 少年的后背不宽，却似那般的温暖而令人心安。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她沉沉的闭上了双眼，似乎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缥缈而虚无。 那被记录在天地之中的过往，似在这一刻被... ......篡改！ 第413章 文天遗落 死咒术离经叛道，乃是悖逆天道之术！ 此刻的阴阳门半仙强者已然疯魔，他看着徐羡渔一人便可阻挡这么多半仙走过落凤坡，早已道心崩溃。 他不愿承认，一个命格只有二十出头的后辈将他的一切尊严踩在脚下。 他更是不愿承认自己半仙的自傲，会在九境后辈的手中被粉碎地这般彻底！ 死咒之术，乃是以自身命数为价，去磨灭对方生机的一种禁术。 这就好比，一个千年生机寿命之人对一个五百年生机寿命之人施展死咒术。 死咒术会同时抹去两人五百年的生机寿命！ 如此，五百年生机寿命之人将死在死咒术下，施展死咒术的千年生机寿命之人的将在反噬中失去五百年生机寿命而重伤。 若是反之，五百年生机寿命之人对千年生机寿命之人施展死咒术，那自身将被反噬至死。却也能磨灭对方的一半生机。 这便是其被列为禁忌之术的原因！ 因为有这种禁术，蚁多也能咬死象......这是强者所不愿见到的！ 半仙的寿命比九境长出无数，哪怕她天资再高，手段再多。可她的修为在那里，其生机寿命便在那里！ 这对于徐羡渔而言，是无解之劫....... 这死咒术乃是他在一诡地偶然所得，从未敢与人说，一旦展露，必将无立身之地！ 可是这一刻，他已然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一定要死，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中！” 等徐羡渔死后，他便逃去杀天，藏匿起来！无人可以找到他，等稳固道心之后，改头换面还能出来！ 他紧紧的盯着徐羡渔，见到徐羡渔的脸色因沾染了死咒术后变得苍白，森然地笑了起来。 似乎已然见到徐羡渔在他的死咒之术下身死道消...... “你再天资无双又如何，终究只有九境。” 可是，下一刻。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看到.......徐羡渔的额头亮起了一道仙纹，那气息也在这一瞬间宛若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那源自神魂的生机寿元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浩瀚磅礴。 死咒术爆发，她与他的生机寿元一同被斩去。 只是......她却见到那女子的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自己的所有生机，却在瞬间荡然无存！ 死意袭来，阴阳门的半仙强者不敢置信的望着落凤坡上。 他的身躯枯萎，血气凭空消失。 就连生机寿元，他也拼不过她...... 终于，他明白了过来，惨淡地笑了一声，神魂与肉身皆化为飞灰。 “原来，你是仙人转世......” ...... 徐羡渔身上的变故，同样落在了其余那十余位半仙的眼中。 一瞬间，所有人如坠冰窟。 “那道气息.......仙人！” 这一刻的徐羡渔身上所流露的气息，在所有人的眼中，是那种高不可攀的高高在上。 彷若凌驾于天地之上一般......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僵硬地看向徐羡渔。 ‘徐羡渔’则是茫然的呆立在那里，似乎有些迷茫。她看看自己的身子，又转头看了看众人。 疑惑开口道：“你们......” 所有人脸色猛然一变，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猛得的化作长虹向着凤巢之外的方向逃离。 “不可敌！不可敌！快撤！” 这一刻，众人再无任何异心，只想要逃离。 众人疯狂的逃离，眨眼间便逃出了极远...... ‘徐羡渔’望着远去的众人，微微愣了愣，将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在做什么？” “我长得很吓人吗？为什么见到我都跑了？” ‘徐羡渔’似乎有一些不满，瞪着双眼。转过头又看到了落凤坡下，一个隐匿了身形没有离开的道士...... “你好，请问这是哪里？”‘徐羡渔’十分的有礼貌。 清玄却看着那气势滔天的‘徐羡渔’，心中回荡着苦涩，生涩的回应道：“凤巢！” ‘徐羡渔’闻言一愣，正欲再次开口。 忽然，一道涟漪自凤巢之中传出，冲天而起....... 阴阳颠倒，因果逆转！ 那是一道无法形容的诡异气息。 整片文天的天色似如池中被抛入了一块石头，水波涟漪，以极快的方式扩散至了整个文天。 文天开始变色，一道诡异的气息布满了整个文天。 轰隆隆！ 天地颤抖之中，整片天色在那一瞬间暗沉了下来....... 清玄猛得抬头，怔怔地望着天际！ “文天......遗落！” 一瞬间，清玄双目通红，神色癫狂！ “怎么会这样？怎会如此突然？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 这一日，世人看到所有文天之门崩溃！ 这一日，整片文天在无边的诡异之气下，遗落而消失。 这一日，有不世强者走出了洞府，看向天地，“因果颠倒......” 这一日，文天之中的所有人都跌出了文天... .......跌至本为实境的凡天！ ...... 凤巢，只在文天才是凤巢。 在凡天之中，只不过是一座平凡的山谷。 那山谷中虽然也有灵气，却不再似文天的凤巢那般浓郁而超脱。 山谷之中，三人睁开了双眼。 小简儿睁开双眼，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和他身旁的与自己很像的小女孩。 “你们......” 小娀简走到了小简儿的身边，眼中闪着盈泽，对着小简儿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我叫娀简，是玄凤！” “他叫李如意，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知道，从往复之中带出来的小简儿，还不认识他们。她在沉睡前被带出往复，那个时候，李如意和她还没有回到凤巢。 她失去了自沉睡后上千年的一切...... 就像曾经的玄凤从往复之中带出的自己，也没有死前的记忆。 “娀简......”小简儿呢喃自语，茫然无措，“那我...” 小娀简笑着开口，“你也是玄凤啊！不过，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简儿看向李如意，眼中忽然落下了泪水。 “我......” 李如意起身，看向了周围的一切，神色恍惚。 “文天......遗落了。” 忽然，那书灵慌乱的朝着三人飞了过来，口中大喊着： “不好了！” 李如意一个回眸，看到了落凤坡之巅投来的那道‘陌生’目光....... 轰！ 李如意神魂巨颤，万思皆寂。 第414章 仙人神魂 那山坡之巅上，站着他最熟悉之人。 只是她站在风中，眼眸中望向李如意的目光，却是这般的陌生...... 仿佛，她已不是她。 “开始......苏醒了。”李如意恍然失神。 只不过，那人的目光没有想象之中的凛人，反倒是看上去有些茫然。 这是为何？ 山坡之上，‘徐羡渔’看着山谷中那位少年看向了自己的目光，心头似乎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似乎认识自己？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朝着那少年走去。 山坡很大，她走了好久才走到少年身前。 她似乎有些拘谨，不过还是对着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好.......” 此言一出，李如意止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 小娀简呆滞地看着徐羡渔，而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扭头看向了李如意。 一瞬间，她似有些着急，“李如意......”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面前熟悉而陌生之人，似乎忘了一切思绪，只是问道，“你是谁？” 似乎，不该问出这个问题。可是李如意却这般问了出来。 他认识的是徐羡渔，却不是眼前之人....... 不认识面前这位仙人！ ‘徐羡渔’侧着头，努力的想了想，却似乎想不起来，“你叫李如意吗？你好，我叫瑶光。”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徐羡渔，却没有开口。 面前之人的出现，早有预料，但是他却没想过会来的这么早。 也忽然觉得，似乎与想象之中的有些出入！ 很奇怪，她似乎没有想象之中仙人的那种凛人之气，反倒是有些...... ......天真！ 李如意一直没有开口，倒是‘徐羡渔’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那个，或许要跟你解释一下，虽然你可能认识我，但我其实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 “我是仙人，你所认识的是我的转世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面前之人解释，只是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太沉重了，所以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人世间，一切交往，应该有一个坦诚的初遇才是！ 李如意恍然如梦，双手放在身后握得发白。 “我......知道。” “哦，原来你知道。那你应该真的认识我。”她望着李如意，见到李如意那并无惊愕的神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往后或许还要接触，那便认识一下。” “我叫瑶光，瑶池的瑶，光阴的光！” 她伸出手，探向李如意。如同曾经第一次见到李如意那样，对着李如意笑着。 只是李如意的心中却带着说不出的迷茫。 瑶光见李如意没有反应，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似有些落寞。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她方才有危险，我才提前醒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抬起的双手，自言自语，“说起来，这种感觉确实有些奇怪。” 她能够理解李如意，一个最熟悉之人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熟悉也陌生。 她能够理解李如意，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刚苏醒，很多事情都不记得。 如今的世界，对她而言也是那般的陌生。于她而言而言，这实则，也是一个新生。 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所以想要去认识徐羡渔所认识的人。 可是，她却看出了李如意的抵触....... 仿徨无措间，她似乎有些不喜欢这样的局面，想了想便闭上了双眼。 “我还是再休息休息吧，有点累了。” 嗡~ 徐羡渔额头的金光消失，那道仙人的气息猛然消失，重新回归到了属于徐羡渔自己的气息。 眼看着便要倒下，李如意一步上前，扶住了徐羡渔。 徐羡渔似陷入了沉睡，李如意看着怀中的徐羡渔闭目的样子，双手有些颤抖。 小娀简走了上来，看着着李如意又看了看徐羡渔，有些担心，“李如意.......” 李如意摇了摇头，“我没事！” 徐羡渔体内的仙人神魂开始苏醒了，这忽然而来的一幕，让李如意措手不及。 好在那仙人神魂似乎真的并无恶意，而今又陷入了沉睡。 接下来，她会与徐羡渔自己的神魂交替出现。 然后，她的神魂存在越来越久，徐羡渔的神魂出现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要尽快去南山瀑了！ “先回济世壶吧。”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徐羡渔走入了济世壶中。他将徐羡渔轻轻的放在了她在济世壶中搭起的小屋之中。 看着徐羡渔沉睡的模样，李如意心中仿徨难安。 小简儿在小娀简的带领下，也走入了济世壶中。 她好奇的望着一切，茫然无措。 眼前的一切，是这般的虚无缥缈，彷若不真实的模样....... 她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 书灵飞来，悬在小简儿的身旁，它轻轻的对着小简儿解释，“他们走入往复之中，带回了你.......” 小简儿猛得回头，神情恍惚。 书灵知道，她记不得自她沉睡之后的一切事情，便开口对着她解释了一切。 从她沉睡之后开始，到千年之后，传承即将消散。 她有了自己的肉身，却还是死在了他们前来之时....... 他们不愿让她这般死去，便走入了往复之中，将她带了出来。 “往后，你终于有了自己。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 一切的经过，在她的耳中彷若做梦一样。 她轻轻的转过头，看向了李如意和徐羡渔所在的小屋之中的方向，眼中闪着晶莹。 她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谢谢......”千言万语，只在心中呢喃。 她只记得，在她将要沉睡之时，那身影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轻轻的背起。 好像，走了很远很远...... 正如书灵说的那样，她终于有了自己。 清风抚扬，吹荡起了这济世壶中的涟漪，化作长歌悠悠不散。 屋门轻掩，李如意轻轻的退出了小屋。 转过头，他看向了屋外的几人。 沉默之中，李如意对着小简儿笑了笑，“往后有什么想法？” 小简儿上前，望着平和的少年，眼中含着泪水，轻声问道：“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她也不知道，往后自己能去哪里。 这茫茫大世，她实际并无处可去....... 第415章 大世已至 李如意还没有说话，小娀简便立刻点头，“好呀好呀，我们都是玄凤。” “往后，我是姐姐，你是妹妹。我叫娀简，你叫简儿。我们一起行走天下！” 小简儿笑靥如花，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小娀简才活了十几年，而她已然活了数千年。只是这些都不重要。 如今的一切，都已然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小娀简也十分的开心，往后，她终于有了同伴。那是与她一样的玄凤。 只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娀简转头看向了李如意，想了想摆手道：“李如意你去忙吧，徐羡渔交给我们。” 李如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济世壶。 等李如意离开之后，小简儿扭头看向了小屋，神色之中带着疑惑。 小娀简似乎明白简儿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李如意的心里装着事情，我们或许要上一趟南山瀑了。” 小简儿不解，小娀简立刻对着小简儿说起了李如意的往事。 她说着，小简儿便听着。 小娀简不厌其烦的对着小简儿又说了一遍曾说过的话，那话语似悠扬的香，在其心中落香成花。 小简儿看着小娀简那兴致勃勃的样子，轻轻的笑着。 眼中，尽是欢喜。 ....... 走出济世壶的李如意，望着周围的一切，眼中带着茫然。 他走上了山巅，看到了山坡之上，那呆滞而茫然的清玄...... 清玄似有些癫狂，口中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文天就这样遗落了？我还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文天遗落了，在那因果颠倒之中。 所有人都落回了凡天。 凡天对于其余十二重而言，便是尘世间。 可如今，那十二重带着各自大道的天，却忽然间只剩下了十一重。 这是整个遥观天下的大事，那大事的缘由，却无人知晓。 所有人都知晓，文天即将遗落，却并未想到，它来得如此突然。 李如意望着重新回到了凡天的景象，心中沉思着。 “难道，是因为我在往复之中带出了简儿？” 因为简儿在凤巢之中，在那段往复之中，即便她沉睡着，却让文天气运不曾消散。 可李如意提前带走了她，那之后的文天气运没了凝聚之人，便消散了！ 即便有小娀简在，可那段时间，小娀简并未走出凤鸣江。 这是因果....... 可是，李如意茫然，“那只是，被记录在天地之中的往复啊.......” 文天的遗落，李如意看不到真相。 只是如此胡乱猜测。 山坡之上，清玄的目光投向了高处，他看到了李如意，“相逢师弟.......”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吗？” 李如意摇头，“没有！” 他有些疑惑，似乎眼前的清玄，与他在往复之中见到的清玄，并不相同。 清玄闻言苦涩的摇了摇头，失魂落魄。 李如意走了过去，故作疑惑，“清玄师兄，你不是走了吗？” 清玄摇头，“原本想要走，可是见到了一个仙人，便又回来了。” 李如意点了点头，清玄的口中果然没有一句实话。 忽然，清玄像是反应了过来，猛的转头凝视着李如意，“那个仙人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你也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李如意摇头，“没有！” 清玄的身上，不知不知不觉的凝聚上了一道危险的气息，让李如意心中猛的一凛。 清玄很古怪，他一直知道。 只是，李如意还是没有摸清青玄的路数，也不愿与其为敌。 清玄像是有些不信，只是想到李如意也是道门之人，又忽然散去了身上的气息。 “文天遗落了。”他忽然说了一句。 李如意扬了扬眉，点头道：“看出来了。” “可它不该这般突然遗落的。”清玄又说。 李如意不解，“为何？” 清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平凡而宁静的山坡，“因为即便凤巢之中的传承会在今日消散，可文天的遗落也要好久。” “至少也要千年。” “如今忽然遗落，就像千年前玄凤传承就消散了一样.......” “算了......”清玄又摇了摇头，“相逢师弟，我们有缘再见吧。” 清玄转头离去，那背影之中带着浓浓的惆怅。 李如意望着清玄的离去，没有开口。 回首身后的山坡，李如意忽然觉得，若是没有他的出现，清玄或许会在那凤巢之中做一些什么。 做什么呢？ 他知道凤巢之中没有玄凤，只有一个玄凤的传承。 他既然知道，便不会是为了凤巢的机缘。只会是那个真相！ 如何看到那个真相？ 李如意猜测，或许清玄的手中，有一个足以对抗半仙强者的手段。 这世间还记得玄凤之人，除了那些老妖怪，或许大多都来到了这里...... 若是这些人都死了......便能看清文天的气运是如何弱去的！ 李如意猛的回头，看向了清玄离开的方向。 “他想要......杀了所有走入凤巢之人！” 走入凤巢之人虽然不多，可也是如今这世间尚且记得凤巢的人中，占据了可观的一部分。 虽然无法让文天遗落，可也能通过还记住玄凤之人死去一部分，而看出文天气运消散一部分。 以此......来看出气运与文天之间的关系。 那个真相...... 真是疯了！ 李如意收起了心神，摇着头，看向了遥观天下。 可似乎，即将走入那大世之前的混乱。 “与我无关.......” 李如意想起了徐羡渔身上苏醒的仙人神魂，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 “该去南山瀑了！” 他踏空而走，朝着南方而去。 ...... 文天遗落，天下大变。 琉璃境中，那凤鸣江上，守着凤鸣渡的诸多剑仙望着那凤鸣渡的彼岸，神色凝重。 只见，一日之间....... 那凤鸣江的彼岸，似乎升起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夜幕。 那无尽的夜幕之中，一双双眼睛似乎凝望着此岸的世间，带着诡异之气，欲走过凤鸣渡！ “世间之外的诡异，将要来了.......” 琉璃境的三位仙君来到了凤鸣渡上，望着凤鸣江的彼岸，神色无比凝重！ ....... 同一日，遥观天下南山瀑上，对着世人传下消息： “大世已至，迎天下年轻一辈仙修，走过十三亭，争夺仙格！” 第416章 此去南山 一行三人走出琉璃境，如今李如意的身旁又多了一个小跟班。 去往南山瀑的路上，小娀简总是唧唧喳喳的吵个不停，反倒是简儿大多只是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与她的模样不同，她那年幼的脸上似乎带着与她这个年纪所不符的乖巧。 明明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样，却在忙前忙后。 当知道瘸腿驴吃了夜幽草后，便翻阅着山海经，开始在一上为瘸腿驴寻找解药。 在徐羡渔沉睡之时，便时不时的看看徐羡渔。 在小娀简吵闹的时候，便在小娀简的身旁听着小娀简那‘老气横秋’的唠叨。 在没有事情的时候，便跟在一旁，眼中带着满足的笑意。 “你已经见过她了？”这是徐羡渔醒来之后，对李如意问的第一句话。 李如意点了点头，“嗯。” 徐羡渔问的是自己体内的那道转世仙人神魂。 徐羡渔笑着问道：“她怎么样？” 李如意摇头，不知道徐羡渔在问什么。 徐羡渔笑了笑，轻捋着额前的长发，“因为我遇到了危险，她才提前醒来的，只不过她似乎因为提前醒来，所以很多事情她也不记得，而且好像还没长大一样.......” “就像个小孩子。” 李如意回头，“她醒来的时候，你能看到？” 徐羡渔点了点头，“能看到，而且我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李如意一怔，“她在想什么？” 徐羡渔掩嘴轻笑道：“第一眼见到你，她想的是：他好像认识我？要不要上前问问？” “然后，知道了咱们的相熟之后，她本想着与你也认识认识。” “只是看着你那个黑漆漆的脸，她便又尴尬的想着还是快些休息吧，你的脸也太臭了。” 李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这么说来，徐羡渔在那个仙人神魂苏醒时，也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却无法做出主导。 只是不知，徐羡渔醒着的时候，那个仙人神魂是否能够看到？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徐羡渔也静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到李如意似乎在赶路一般的模样，便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南山瀑！”李如意回应。 “南山瀑？”徐羡渔一愣，“去南山瀑做什么？” 李如意神色如常，只是笑了笑道：“听说南山瀑对外传：迎天下天骄仙修共闯十三亭，争夺仙格！” “想着反正也无事，便也去闯一闯。” 南山瀑传下消息的事情，在一路上已经传入了李如意的耳中。正好便能以此为由，带着徐羡渔去南山瀑。 所谓仙格，乃是一种认同。 似乎是天地的认同，获得仙格之人，便有机会能够位临仙班，成就大道。 总之说得玄而又玄。 只是不知道，南山瀑忽然的下示，是否与文天遗落有关。 李如意说的平静，可徐羡渔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侧着头，望着李如意，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了解李如意......李如意从来就不是好争之人！ 不过徐羡渔却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望着脚下的虚空舟穿行在云雾之中，飞得极高。 周围的云雾往身后退去，彷若梦境一般。 “你从何处弄来的这玩意？”徐羡渔问。 李如意笑了笑，“买的！” 徐羡渔眉头一皱，“你哪来的银两？” 李如意虽然拥有琉璃境最富有的妹妹，也拥有琉璃境最强的姐姐。但是徐羡渔知道，李如意身上没有银两。 李如意一怔，“不是用银两买的！” 说着，李如意似乎有些不满的暗骂了一声，“你不知道，遥观天下根本就不收银两。” “为了买这个虚空舟，我早早的把灵石换成了银两，然后去了一个市坊买虚空舟，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收银两。人家只收灵石。我便只能以灵石买！” “想着把银两重新换成灵石，结果那个换银两的奸商不收银两。” 李如意愤愤不平，仿佛带着天大的怨念一样。 徐羡渔闻言一怔，轻笑了起来。 “你哪来那么多灵石？” 李如意便立刻将当初在玉梳台赌石中仙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李如意说这个，小娀简立刻从虚空舟内跑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 她跑到了虚空舟的船头，对着徐羡渔兴奋道：“当时我也在，李如意可厉害了，他就看了两块石头，那两块石头里便都开出了灵物！” “那两个老头就给了李如意很多很多灵石，好像有好几百万！” 李如意点了点头。 小娀简想了想，便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学着当初那两个老头的模样：“小娃娃，这只灵鸟让给老夫可好，老夫出的价格包你满意！” “我出十万灵玉，加一道苏文。” “我出百万灵玉，外加一个十三仙给你做侍女.......” “老夫出两百万，两道苏文。” “五百万灵玉，老夫把孙女也给小友！” 小娀简学的有模有样，而李如意的脸却越来越黑。 一旁的徐羡渔渐渐的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李如意，平静的问道：“所以呢，人家的孙女给你了吗？” 李如意怒目瞪着小娀简，然后回过头摆了摆手，云淡风轻： “哪有啊，我没要！” “我只要了灵玉。” 徐羡渔笑容诡异，“哦？” 李如意如坐针毡。 “后来呢？”徐羡渔又问道。 小娀简哪壶不开提哪壶：“后来就遇到了亓眉，李如意跟她相见恨晚，在雪里聊了一晚上呢！” 李如意脸色一变，对着小娀简招了招手。 小娀简疑惑，走了过来。 李如意立刻一把拉过小娀简，然后四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堵住小娀简嘴的东西。 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小狐狸，然后塞向小娀简。 顿时，小娀简和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小狐狸都脸色大变....... “啊啊啊，李如意杀人啦！” “啾啾.......”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的举动，只是笑了笑，回过头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良久，徐羡渔轻轻的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第417章 两世一人 李如意放过了小娀简，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应。 说起来，亓家确实与他有恩。 从小时候的亓官宴，到后来的亓莫生。亓莫生将死之前，还想着要找到他，想看看能否解开他身上的命劫。 只是因为，他得到了雪心赋，是他的半个传人。 亓眉一人身在知否洞天，在那个仙君的布局下，原以为是为了要她的仙人血脉。 后来才知道，乃是为了她体内的仙人转世。 他们从未想要过她活，只是想要她的仙人传世诞生在知否洞天之内。 拥有仙人转世的知否洞天将有机会能够无敌天下。 只是，却没有想过亓眉！ “或许，你去南山瀑，还能遇见她。”徐羡渔开口，“若是有机会，便帮一帮她吧。” 李如意侧目，疑惑的望着徐羡渔。 徐羡渔笑了笑，没有解释。 “对了......”徐羡渔似想起了什么，对着李如意说道：“山海经里有许多神通，你要不要试着学一学？” 李如意扭头看向了一旁的书灵。 书灵飞在小简儿的身旁，摇头晃脑，“我倒是可以传给你，但是你不一定学的会啊。” 小简儿拍了拍书灵的脑袋：“试试呗。” “好吧......”书灵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你要学哪个？我有好多呢。” 李如意问：“有哪些？” 书灵想了想，抬起手，山海经跃然于书灵的面前。 它爬上山海经，翻着山海经的书卷，“嗯......有一气化三清，袖里乾坤，咫尺天涯......” 李如意双眼一亮，“我都要！” 书灵瞬间苦着脸，小心翼翼的措辞，“不是我说啊，主要是我给你学，也不一定能学的会！” “你不了解神通，比如这个咫尺天涯，需要你先了解虚空之力，方有可能学会！还有这个一气化三清，那都不是人玩的东西。” “你没学过神通，不了解。” 李如意开口：“我会法天象地！” 书灵一怔，僵硬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耸了耸肩，“不难学！” “给你！给你！”书灵呆滞了半天，举起山海经，便丢到给了李如意，“现在这个年岁，怎么还有人会法天象地？” “这不合理啊，除非不是人！” 书灵丢下了山海经，便走到了一旁，有些无语的望着天地。 一旁的小简儿轻笑了起来。 李如意接过了山海经，很快便找到了神通之处....... 盘腿闭目，宁息潜神。 虚空舟飞行于云雾之间，朝着那南山瀑而去！ 一旁的徐羡渔望着李如意，笑了笑，也闭目养神了起来。 ...... 时间过去，似足足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日，虚空舟上的李如意忽然睁开了双眼，在几人的目光之中忽然一步望仙跨去...... 消失在了原地！ 小娀简和小简儿恍惚的望着李如意消失的方向，茫然四顾，“李如意呢？” 一旁的书灵忽然咽了一口口水，“他......学会了！” “什么？” “咫尺天涯，是咫尺天涯！” 说话间，消失的李如意又重新出现在了虚空舟上。 “也不难学嘛......” 小娀简和小简儿还没有说话，刚睁开眼睛的徐羡渔忽然指着李如意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咫尺天涯，你怎么会这个神通？” 李如意几人僵硬的看向了徐羡渔，却见‘徐羡渔’满脸惊恐的望着李如意，“难道你也是仙人？” 李如意明白了.......瑶光又醒了！ 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你看错了！” “是吗？”瑶光一愣，咬着手指想了想，“那好吧，我还以为你也是谁的转世呢。” 李如意沉默，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徐羡渔体内的这一道仙人转世神魂。 他只是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让徐羡渔喝下忘川池水，以磨灭这一道神魂。 瑶光见几人看到自己醒来，都不说话了，顿时有些落寞。 只是想起徐羡渔醒的时候，徐羡渔和李如意亲近的模样，还是压不住心中好奇，对着李如意问道：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瑶光若无其事般的正了正身子，双手却在身后有些紧张的搓了搓。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与面前的少年关系不同凡响。 但是她却拿不准什么关系....... 李如意还是没有开口，一旁的小娀简便对着她开口道： “是夫妻啊。” 虽然还没有成亲，但是不影响小娀简一直这么认为。 听到了小娀简的话，瑶光猛的一怔，似乎有些凌乱。 她呆滞地看着李如意目光，张了张嘴，“夫妻！” 紧接着......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她连连摆手，似乎有些慌乱的开口：“不行的不行的，我是仙人，不能随便成亲的！” 她紧张地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在身前比划，如同手足无措般惊慌。 双眼闪烁个不停，似乎有些想要哭。 她那半大孩童的样子，在妙龄的徐羡渔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嫁人呢？” 瑶光欲哭无泪，口中带着哭腔，呢喃个不停。 而李如意默然，低下头去：“还不是......” 瑶光闻言一怔，那种慌乱之感落了下来。 似乎面前这个李如意的话语，莫名能让她感到心安。 不过她却还是带着哭腔地小心翼翼看向李如意： “真的还不是？” 李如意点头，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一些。虽然是第二次看到瑶光醒来，但是李如意还是不免有些心中慌乱。 “不是！” 瑶光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看向了李如意那有些落寞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搓了搓手，愧疚道：“那个......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毕竟我就是她，她喜欢你，我自然也不会讨厌你！” “可我毕竟不完全是她。” 李如意看着瑶光，果然与徐羡渔说的那样，瑶光的心智并不成熟。 应该是提前开始苏醒的缘故....... 李如意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在瑶光面前坐下，开口问道：“你知道你和她往后会如何吗？” 瑶光一愣，“不知道呀。” 她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想着，“应该是相融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往生.......” 果然，她不知道当她完全苏醒时，便是徐羡渔的神魂消散之时。 她只是觉得既然是转世，就应当是两世同为一人。 第418章 有仙瑶光 瑶光和徐羡渔都不知道往后会如何，只是以为会成为一个人。 只可惜，却并非如此。 上一个世轮的结束，众仙消失，不知去向。 可在那之前，玄凤的涅盘之术流入世间。在那个世轮终了之后，如今世间又有了仙人转世。 或许，仙人的转世，来源便是玄凤涅盘。 可是......玄凤涅盘，却是一段段悲剧。 “我知道的其实不多......”瑶光苦着脸，对于李如意并没有设防，“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就死了。” 李如意收起了心神，“那你知道自己为何会转世吗？” 瑶光还是摇头，“忘了......” 她看着李如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毕竟是前世啦，我能记得我是仙人就已经很厉害了吧。” “不过，我记得好像我跟好多人一起去了什么地方，然后看到了什么。虽然记不清了，但是看到的东西一定不好。” “不然我怎么死了，然后转世呢。” 李如意默然，沉默了良久。 “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瑶光也坐了下来，双手撑起下巴，仔细的想了想，“不知道呀......” “先等完全醒来再说吧。” “其实，前世的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个世间我也没认识的人......” “我想，我大概会遵从这一世她的意思，按照她原来的计划活着好啦。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 “我自己没什么打算的啦。” 枯舟行天，穿行云海之间。 李如意怔怔地看着瑶光，在徐羡渔的面控制下，她似乎活的那么简单。 如徐羡渔所言，她其实并不让人讨厌。 只是...... 瑶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李如意，“我们现在去哪儿？” “南山瀑。”李如意回应。 “哦。”瑶光点了点头，也没有问什么，毕竟跟李如意还不太熟。 看着李如意那脸色上似乎有些愁容，瑶光自当以为李如意对于南山瀑之行有些不安，便宽慰地开口道：“虽然我刚醒，但是我真的很厉害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如果遇到危险，我会帮你的。” “我知道南山瀑，不就是十三亭嘛。你只管走，遇到问题我来摆平。” 她也想要与转世身的亲近之人走近一些，便大包大揽的对着李如意说要保护他。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瑶光，心中微微一颤，起身漠然转头走向虚空舟仓内。 “不用！” 瑶光立刻跟了上去，“那怎么行，不用不好意思。” “毕竟我就是她呀......” ....... 寥寥云海，万里无澜。 虚空舟上，瑶光偶尔醒来，只是醒的时间并不久。她刚开始苏醒，而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徐羡渔清醒的时刻。 只是在徐羡渔清醒的时候，她却总是将目光放在李如意的身上。 看着李如意着急忙慌的赶路。 江湖求剑，本不该这样...... 可她却并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在李如意身旁。 似乎想起什么，徐羡渔对着李如意问道：“听说，因为南山瀑下示的关系，这一次的南山瀑，会有天下天骄一同闯十三亭？” 李如意点头，“嗯，据传是南山瀑上有一块仙碑，若能闯过十三亭，便能在上头留下名字。” “留下名字之人，便能获得仙格。” 大道之路，总有人舍生忘死的想要往前走去。获得仙格，便能似获得了大道的认可。 那仙人的命格，乃是登仙的底蕴。 仙人转世自然本就有仙格，可寻常之人并没有。 于是寻常人欲与仙人转世争夺大道最好的办法，便是争夺那仙格。 自然，仙格并非只有南山瀑才有。 可南山瀑如今的下示，却是他们得到仙格最好的办法。 南山瀑原本是避世的，李如意原先准备硬闯，这下好了，人家自己开启了十三亭之路。 “你想要仙格？”徐羡渔又问。 李如意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你都是仙人了，我也不想离你太远。” 徐羡渔不知所想：“跟那些天骄争夺，你有把握吗？” 李如意神色如常，“有！” 他一定能登上南山瀑！ 他有许多底牌，哪怕暴露神通和身份也在所不惜。 “可能还会遇上天地遗族，那些人自身极强，身后又有恐怖的势力，恐不好对付。”徐羡渔叹了口气，有些担忧。 李如意摆了摆手，“还能三头六臂不成？” 一旁的舟舱内的小书灵听到了李如意的话语，探出头来，对着李如意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啊。” 李如意一怔，僵硬的转过头去。 只见小书灵弱弱的翻开了山海经，“你自己看嘛！” “这个.......”小书灵抱着比她还大的山海经，爬到了李如意的腿上，指着山海经内的一个画卷，“这个什么通天猿，就有三头六臂。” “力大无穷，且霸道无比。” 小书灵仰起头，有些幸灾乐祸，“他们血脉自带神通，便是三头六臂。” “而且三头六臂克制除了法天象地之外的一切神通，你真不一定打得过。” 小书灵说教道：“天下强者层出不穷，不要小瞧天下人哦。” 李如意满脸漆黑，闷声闷气，“我刚好会法天象地！” 小书灵一怔，悻悻的抓着山海经转头就走，它居然忘了这个。 “你会法天象地，你了不起！” “不对......”小书灵又想起了什么，抓着山海经又翻开，“南山瀑自有仙韵，十万里之内好像所有人都用不了神通！” 只是，它找到了关于南山瀑的仙韵描述，又气呼呼的努了努嘴，“怎么法天象地能用啊？” 回过头，它气呼呼看着李如意，“你作弊！” 都是神通，凭什么法天象地这么高高在上！最关键的是这种神通，李如意居然会！ 它本想说教的，结果吃了瘪，这让小书灵很不爽。 李如意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这样，他们都用不了神通，就我能用。区区通天猿，三头六臂都不能施展，我还怕什么。” “再说了，也不一定能碰到那个什么通天猿吧。” 第419章 哭错坟了 李如意并非是小瞧天下人，只不过他欲登上南山瀑之心无人可阻。 在登上南山瀑之前，他要保持自己的无敌心念。 至于法天象地，不到绝境，李如意也不可能施展。那样的底牌，李如意怎会随意暴露？ 至于通天猿那样的遗族，李如意虽然嘴上并没有在乎，却还是记在了心中。 这种天生便会神通的遗族，听上去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李如意只想走上南山瀑，并无想要与这样的存在为敌的意思。 “天生就会神通......”李如意有些酸溜溜的。 一旁的徐羡渔掩嘴轻笑了起来，“好啦，你不比任何人差什么。” 李如意闻言一笑。 小书灵看着恩爱的两人，默默地收拾起山海经，走向舟舱之内。 “肉麻死了。” 它并不是不想飞，只是如今在虚空舟上，风太大，它怕自己飞丢了。 虚空行舟，眨眼便是万里。 遥观天下太大，只是琉璃境外到南山瀑，哪怕是借用虚空舟，这一行便是两个月。 这一日，虚空舟忽然停了下来，再无法往前一寸。 停的突然，让虚空舟猛的震了一震。 虚空舟上的几人，同时睁开了双眼。 “啊......”小娀简走上了船头，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浩瀚山川，“终于到了吗？” 小娀简苦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 在天上飞了那么久，可给她憋死了....... 小简儿也从舟舱内走了出来，好奇的望着下方的无尽山脉，眼中满是欣喜。 她也有些无聊，不过却没有像小娀简那样表达出来。 李如意回头看向小娀简，轻轻摇头，“还没有到，不过已经进入南山瀑的领地了。虚空禁法，所以接下来的路，要我们自己走过去了。” 李如意收起了虚空舟，带着几人落到了山林之中的路上。 小娀简一愣：“好吧，还有多远。” 一旁的书灵摇摇晃晃，“应该还有十万里，不过李如意不能用咫尺天涯，所以这十万里不好走。” 小娀简又是小脸一苦，“啊？” 她最讨厌走路了...... “能不能把瘸腿驴叫出来，让它驮着我们走？” 李如意想了想，“瘸腿驴？” 小娀简闻言一愣，僵硬的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脸色一变，良久没有说话....... 他们在虚空舟上飞了数月，却把瘸腿驴一直丢在济世壶里。 竟然没有人记得瘸腿驴？ 几人面面相觑，默默的别过头，都没有说话。 沉默之中，李如意无奈的将瘸腿驴从济世壶中放了出来。 众人早有预料的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果然，瘸腿驴一出现，那撕心裂肺的驴叫声便响彻山林！ “啊——呃——啊——呃” “啊呃啊呃......” 满是‘怨念’的驴叫声响个不停，惊起林中鸟兽乱舞。 李如意默默的转过头去，不看瘸腿驴那满是幽怨的双眼。 瘸腿驴叫了好一阵，李如意这才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别叫了。” “我们一直在虚空舟上，你那么大，出来没地方站啊。” “这不是一到，就唤你出来了吗？” 瘸腿驴满眼不信，气冲冲的瞪着李如意。 它深深的怀疑，李如就是把它忘了！ “啊——呃——啊——呃” “去璃阳的虚空舟大呀，现在的小.......”李如意神色如常。 “啊呃啊呃。” “看你吃了夜幽草一直在吐，就让你好好疗毒，所以也没有进去看你。” “啊呃啊呃。” “绝对没有想骑你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叫你出来。” “啊呃.......” “咦？”李如意打断了瘸腿驴的抱怨，惊讶地望着瘸腿驴“怎么感觉你的气息变了？” 他忽然发现，瘸腿驴的驴毛顺了很多，而且瘸腿驴的身上出现了一种......天地大道的气息！ 被李如意一打断，瘸腿驴也一时间忘了李如意把它遗忘在济世壶中好几个月的事情。 它得意的迈着驴腿，在李如意的面前走了几步。 ‘咯哒咯哒’的步履，在李如意面前走得极为顺畅，脚下似乎带着道道仙韵。 “这是什么情况？”李如意一愣。 瘸腿驴的驴头昂起，“啊呃啊呃.......” 李如意一怔，若有所思，“你是说，你吃了夜幽草，让你的妖灵恢复了不少？并且有返祖通灵的趋势？” 夜幽草，不是通灵吗？ 这通灵.......是这么个通灵法吗？ “啊呃啊呃。”瘸腿驴看向周围，似乎微微一愣。 “哦，我们去南山瀑，现在到南山了，距离南山瀑还有十万里。”李如意顺口回应。 可下一刻，瘸腿驴忽然愣了愣，仰头看向南山瀑的方向，失神了良久。 李如意疑惑的走到了瘸腿驴的身旁，顺着瘸腿驴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啊呃啊呃......”瘸腿驴叫唤了一声。 李如意脸色一变，“你的先祖，就是坐化在了南山瀑？” 一旁的书灵望着瘸腿驴，看了好久好久。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取出山海经，又是翻了起来。 “啊，找到了！” 几人转头，皆看向了书灵。 只见小书灵翻着山海经，开口道：“好像有记载，曾今的天地灵族之中，有一个位无上存在，叫踏天神驴.......” “感悟神通，乃是‘踏天’？” “这是什么神通，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过这个无上存在最后坐化在了南山瀑下.......从今往后，世间便再也没有这一脉了。” 几人闻言，看向了瘸腿驴。 李如意愣了愣神，上下打量着瘸腿驴.......难道瘸腿驴就是那个什么踏天神驴的后辈？ 这么说，瘸腿驴也是天地遗族？ 瘸腿驴闻言顿时万分悲戚，对着那云雾缭绕的群山方向，深深的低下了头。 众人沉默，看着瘸腿驴的举动，没有开口。 唯有李如意看着瘸腿驴，又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方向，纠结了好久，还是开口道： “你哭错坟了......” “......南山瀑在你身后的方向。” 瘸腿驴一怔，幽怨地看向李如意。 却迎来了李如意一个巴掌拍在了它的头上。 “再有，别装了......人家踏天神驴是无上存在，别说他没有血脉遗留，有血脉也是天地遗族，跟你没任何关系！” 瘸腿驴不满，“啊——呃——啊——呃。” 大家都是驴，怎么能说没任何关系呢？ 第420章 九龙朝拜 李如意不了解踏天神驴，但是了解瘸腿驴啊。 都是从半月山出来的，按照瘸腿驴的性子，真有了不起的出生，早就对李如意炫耀了。 瘸腿驴是什么货色，李如意再了解不过！ 它只不过是听了书灵的话语，便顺着书灵的话，装一装样子以报复众人遗忘它的玩笑罢了。 “借坡就往上爬，你还真不愧是驴。”李如意不满。 瘸腿驴见没有骗过李如意，顿时兴致阑珊了起来，眼中满是幽怨。 它自然也知道，跟李如意太熟悉了，不好骗。 “啊——呃——啊——呃！” “好好好......你们都是驴，也算是你的先祖！”李如意无奈。 李如意这番话说完，顿时其余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原本沉浸在瘸腿驴的悲戚之中，这下子明白居然是被骗了，小娀简的小脸漆黑，摩拳擦掌。 瘸腿驴一见不对，顿时冲着李如意叫唤。 “啊呃啊呃.......” 它想要回到济世壶里！ 李如意没有管它，只是转头看向了南山瀑方向。小娀简第一个没忍住，扑向了瘸腿驴...... 书灵紧跟了上去...... 就连慢慢与大家熟络起来的小简儿也上前补了两脚。 太生气！ 瘸腿驴居然拿这种玩笑骗人！ 顿时，瘸腿驴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唯有徐羡渔笑了笑，缓缓的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看着李如意若有所思的望着南山瀑方向，开口问道：“怎么了？” 李如意摇了摇头：“南山的山川地脉，看上去有些奇怪。” 一来到南山，李如意便通过雪心赋发现了南山瀑所在的南山极为诡异。 “此方天地的山川地脉，分为九道，每一道皆带着古朴且极深的道韵。就像是九条龙，却朝着一个方向。” “九龙朝拜，朝拜的却是一个方向！” “这种感觉......” 徐羡渔反应了过来，“十个大墓葬，九墓为辅，一墓为主！那为主的一墓，便是南山瀑？” 李如意点头，“九为极数，多一而进！可是九墓朝一，并不吉利！” “世间墓葬，所及即便是帝王之墓也是一主居于中，八辅居于八，意为四海八方！” “加以主墓为九，便已是极数了。” “可此处的九条灵脉却在一个方向，并且朝着南山朝拜.......” 徐羡渔疑惑，“你怎知这一定就是墓葬呢？” 她从未听人说过，南山瀑实际上是一个大墓。 李如意摇头，“不论是不是墓葬，这种地脉之象，就不应该存在。九为极数，过之则反。” “阴极必阳，阳极必阴。” “且......”李如意回头，看向了正在打闹的瘸腿驴和小娀简几人，又看向了南山方向，“我确实看到了九墓之中，有一道气息与瘸腿驴乃是同源之气。” “是那个踏天神驴的归墟之地？”徐羡渔问道。 李如意点头。瘸腿驴并非是踏天神驴的血脉，可是正如瘸腿驴所言，大家都是驴，气息是相似的。 徐羡渔沉思，“若是如此，就连曾经的天地灵族——踏天神驴都只是辅脉而已.......” 她有些不敢想下去。 要知道，如今的天地遗族之所以为天地遗族，便是曾经祖上出过一位无上的存在。 一位天地灵族之无上存在，其血脉之中蕴含天地大道。其继承了大道神通的后辈，才能被称之为天地遗族！ 如今的天地遗族，已然是恐怖无边。 而在这南山瀑外的南山，那样的天地灵族无上存在竟然只能为辅墓而葬。 那他们所朝拜的南山瀑....... 下面葬的又会是何等存在？ “那样的墓葬，为何南山瀑如今上面的人，没有反应？”徐羡渔不解，“什么势力，放人家大墓上啊。” 李如意无端想起了曾经在往复之中听到的南山瀑上那一道声音，摇了摇头，“或许，他们在镇压着什么！” 遗落之剑，不得回关！ 那是曾经南山瀑上，那位神将说的话。 遗落之剑回关，会如何？ 诡异到底是什么？南山瀑又在守着什么？这一次为何忽然开启？ 李如意不得而解，只能将这些疑惑压在心中。 徐羡渔想了想，“南山瀑还有多久开启？还有多久，才能让天下天骄上去？” 李如意算了算，按照当南山瀑下示中所言：半载后开启。那如今，“还有三个月！” 徐羡渔一笑，“反正我们也来早了，不如去探探那九个大墓的底细？” 去往南山瀑，也要路过南山瀑外的九个山川大势脉络。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无法走遍九大山川大势的脉络，也能去看看其中一个，好了解九龙朝拜之中的一些东西。 对于要闯十三亭的李如意而言，有利无害！ 李如意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也好！” 反正如今，南山瀑还未开启。本打算强闯十三亭的李如意，也暂时不想再冒头强闯。 不如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十三亭....... 如此，也更好登上南山瀑。 只是不知为何南山瀑的开启，要半载。 李如意回过头，对着瘸腿驴和小娀简几人招呼了一声，“走了，我们先去看看瘸腿驴的先祖！” “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正好，通过雪心赋，李如意见到的九条灵脉之中，那与瘸腿驴拥有同源气息灵脉的龙首之处，就在他们的不远处。 恰好，便先去看看那条龙脉所在的大墓看看。 李如意拥有雪心赋，欲走入其中，实则并不难。 听到李如意的话语，几人一愣，转头看向了他。尤其是瘸腿驴，他呆呆的望着李如意，然后摇头。 “啊呃啊呃.......” 它不去，当用人家开了玩笑，现在又找上门去，那不是犯忌讳吗？ 它怕那神驴跳出来，踢它！ 小娀简双眼一亮，“又去大墓？” 方才李如意和徐羡渔的话语，她听到了，顿时有些激动。 李如意点头，小娀简顿时兴奋不已，“还有夜明珠吗？” “亮闪闪的东西都可以.......” 一旁的小简儿一脸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身为玄凤的小娀简为什么听到要探墓，居然这么开心。 小娀简转头看向小简儿，从怀里掏出了夜明珠，得意洋洋，“这个，好看吗？” “上次盗墓时得来的！可惜李如意不让多拿.......” 第421章 禁制煞气 小娀简似乎有些惋惜，在玉梳台下的时候没有把树上的夜明珠都拿走。 只不过，对于探墓一事，经历过玉梳台下的事情之后，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但是，一想到万一有好东西，顿时便忘了危机。 小简儿望着小娀简手中的夜明珠，双目盈动。 “哇，好好看。” 转过头去，看向李如意的眼神之中，带着期待...... 李如意正想要说话，一旁的徐羡渔忽然也神色兴奋了起来，“什么？挖墓？” “挖谁的？” ‘徐羡渔’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好吧......瑶光又醒了。 对于瑶光的忽然清醒，李如意早已有些麻木....... 对于天真无邪的瑶光，李如意想要排斥，也排斥不起来。只是他的心却在遥观那质朴的双眸之中，渐渐地有些颤动。 瑶光左顾右盼，跟小娀简和小简儿一起，又看向李如意。 见李如意看来，瑶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个......我也没什么经验。” “就是觉得有意思。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捣乱！” 瑶光醒了好几次，跟小娀简她们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 小娀简只知道李如意要上南山瀑是为了徐羡渔，却不知具体会如何。当发现瑶光跟她一样善谈之后，便对瑶光放下了戒备。 她立刻冲到瑶光的身旁，“李如意说，去挖瘸腿驴先祖的墓，虽然不是真先祖，但是反正也是驴。”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安，便对着瑶光道：“瑶光，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你不知道，之前我们在玉梳台下，可是被好多诡异的邪佛追杀，老吓人了。” 瑶光小手一挥，大包大揽，“放心，我可是仙人。” “我很厉害的，有我在，放心便好了！” “就是......”瑶光小心翼翼的问道，“挖到的东西，能不能分我一点？” 小娀简连连点头，“当然啦。” “我们一起，挖到的东西，自然是一起分的。” 瑶光连连点头，跟小娀简和小简儿一起打闹着，笑个不停。 一旁的李如意看着小娀简对瑶光的亲近，一颗心沉了下去。 瑶光天真活泼，自然惹人喜欢。 只是....... 李如意脸上的笑容淡去，牵起了瘸腿驴叹了口气道。 “走吧。”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道心其实并不是那般的坚不可摧！ 三个小女孩面面相觑，不明白李如意为何忽然就不开心了。 只是却没有多想，只是跟了上去。 唯有瘸腿驴看了瑶光一眼，又转头看向李如意，张了张嘴，“啊呃啊呃......” 李如意拍了拍瘸腿驴的脑袋，没有多说话。 ...... 一行人走入了南山，在南山之境内朝着九龙朝拜的其中一条山脉而走去。 九龙朝南的山脉，就连朝向也极为诡异。 这世间流水大多向东，风水相伴的山脉自然大多也是朝东而去的。 可是这九龙却是朝南....... 一行几人走入九龙山脉之后，李如意便皱起了眉头。 他仰头朝着天望去，只见林中茂密无比，参天巨树枝叶相接，林中不见天日。 李如意并非不想腾空而行，只是南山处处皆有禁制，故而李如意不愿冒险的御剑而行。 同时，李如意也感觉到，咫尺天涯确实无法在南山之内施展。 九龙朝拜的山脉只占了南山瀑外的万里群山之中一小部分，可这一小部分却不见人影。 李如意皱着眉，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忽然，一声吆喝在不远处传来....... “哎哎哎！你们几个娃娃，往哪儿走呢？” 李如意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樵夫腰上别着刀斧，皱着眉头，对着几人呵斥道：“再往前走，就到大煞之地了！” “那可不是你们几个小娃娃能去的地方。” 老樵夫一头白发，身形佝偻，话语极为不善，却是提醒之语。 李如意脸色顿时一变，他方才居然没有发觉到老樵夫的存在。 只是下一刻，李如意便忽然明白了过来。 此地，似乎被一股煞气所笼罩，哪怕他六境修为，神识也不过只能探出十余丈！ 想到这里，李如意立刻对着老樵夫笑了笑：“老丈，你说的大煞之地是什么意思？” 小娀简几人也都看着老樵夫。 老樵夫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然后摇头道：“就是大煞之地啊，周围人都是这般说的。” “我们这种砍了一辈子柴的老樵夫了，都不敢往里走。你们几个小娃娃冒冒失失就往里走。” “不要命啦？” 老樵夫念念叨叨，指了指林深，“前两日，便有一个胖子不听劝走进去了，现在还没出来。” “算算日子，怕是折在里头咯。” “你们还是快些掉头吧，别往里走了。里面古怪的不得了，老是有人不信邪，往里走。就没见过一个出来的。” “传言那南山里头有仙人，那里面的仙人都没几个敢往这里头走的。” “自古起，这里面就不吉利。” 眼见老樵夫还有长篇大论的趋向，李如意立刻点头道：“多谢老丈，小子明白了。这就离开！” 说着，李如意对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人立刻跟着李如意往外走去。 老樵夫见李如意听劝，那严肃的脸上流露出了欣慰。 “这才对嘛。” 说着，他又看着林深之处，长叹了一口，摇着头，转身离去。 等到老樵夫离开，李如意几人又绕了回来。 “老丈说，前两日有一个胖子走进去了？”小娀简咬了咬手指，看着李如意有些疑惑。 “应该也是前往南山瀑的天骄，如今南山瀑未启，故而在边上探探，走进了里面。”不知为何，李如意莫名想起了清玄口中的胖子。 当初那块拍人的仙墓之门，便是清玄的口中的胖子从哪里弄出来的。后来到了清玄的手里，如今又在李如意的济世壶中。 会是同一个胖子吗？ 李如意感受着自己的神识被煞气压制，立刻觉得有些不对，他们应该已经走进了九龙山脉的范围内了，否则怎会有如此浓郁的煞气？ 只是南山瀑下的九龙灵脉上为什么会有这种煞气？ ———＜分隔符＞——— 嗯，怎么说呢？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先说好消息吧： 《剑暮点灯人》获得国家图书馆古籍活化活动的优秀奖，完本之后将收录于国家图书馆数字藏馆。出版后收录于国家图书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哦，还有坏消息： 我在北京参加活动。所以……明天请假一天，爱你们！ 第422章 凤鸣花开 九龙朝拜的山脉之中，这种大煞之气，乃是天地阴阳所汇聚而成的大势所成。 只是要凝聚成这样的大煞之气，那九龙山脉之中，到底有着何种危机？ 而奇怪的是，南山瀑却在那九龙所朝拜的方向。 在李如意看来，九龙朝拜之处，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忽然，李如意有些疑惑的朝着那个老樵夫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既然这里已经有煞气了，他怎么不怕这里的煞气？” 李如意十分确定，老樵夫身上并无任何的修为气息。 只是一个凡人。 而按照那个老樵夫所言，似乎这里还没有关系，再往里走就不行了。 这么说的话，老樵夫应该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煞气。 李如意回过神，没有再想，只是看着九龙山脉的深处，带着小娀简几人走了进去。 这些煞气，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只不过是神识被煞气压制，无法延伸太远罢了。 一行人深入了九龙山脉之中，参天林木遮天蔽日，似一丝日霞都无法探入林中一般。 就这样走了几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连李如意的雪心赋，在身处林中之后，都无法在煞气之中看清周围的山川脉络。 “好像什么都没有嘛。”小娀简四下张望，“我们是不是得往下挖呀。” 她心心念念挖点什么...... 李如意随手翻开了灌木，无奈开口：“至少得找到地方不是？” “那你快看啊。”小娀简说。 李如意叹了口气，“现在边上都是煞气，我什么都看不到。” 说着，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瘸腿驴，“不是你祖宗吗？你感应看看在哪个地方？” 瘸腿驴正在对着一株草流口水，听到李如意的话语，茫然的转过头来，“啊呃啊呃......” 它又不是真的那个踏天神驴的后辈，就连拜都拜错方向了，怎么会知道在哪！ 李如意无奈，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瑶光十分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毫无担忧之色。 只有小简儿有些紧张的看着周围，周围的那种浓雾，让她有些不舒服。 一行人又走了好远，忽然李如意看到了草木深处，有一尊石像！ “找到了！”李如意松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石像，并不高大，只是藏在草木之中。 小娀简也看到了那尊驴像，顿时疑惑的回头看了看瘸腿驴，“都是驴，怎么差别那么大。” “这个驴好威武，跟瘸腿驴完全不一样嘛。” 那石驴一双后腿立在地上，前蹄高高立起，大有踏天而去的气势。 瘸腿驴闻言顿时不满，上前对着那石驴摇头摆脑，似乎在学着石驴的气势。 李如意笑了笑，绕过石驴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往前走，李如意有看到了几尊石驴，只是每尊石驴的模样都不尽相同。 终于在走到了第九尊石像之前。 这一次，石像不再是驴的模样，而是一个男子。那男子高高的坐在一个石台上，目光遥望向东，带着沉沦之气。 “这人是谁？”小娀简有些疑惑，似乎觉得面前的石像模样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李如意一愣，打量着面前的石像，“难道是玄凤曾经的故友？” 小娀简觉得熟悉的人，他都认识。他却对这石像之人没有任何感觉。这么说来，只有曾经玄凤认识之人这一个解释了。 小娀简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瑶光也走了上来，好奇的望着男子石像。 石像并不高，也就比正常男子高大了一些的模样。 忽然，瑶光惊异地对着众人开口道：“咦，这石驴下的石台上好像有字欸！” 李如意等人闻言一怔，立刻上前看去。 只见，那石驴之下的石台上，果然有一行字....... 那字极为古朴，却在无尽的岁月之中早已模糊不堪。不过瑶光却还是将那一行字念了出来： “听闻故乡的凤鸣花开遍了世间，吾何时才能归去？” 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众人皆不理解，纷纷摇头。 沉默之中，小娀简咬着手指呢喃自语道，“会不会，他就是那个踏天神驴？他是它化形之后的样子？” 就像她是玄凤，化形之后的模样是一个人。 李如意想了想，“极有可能！” “那我们快走啊。后面应该就到他的墓了吧......”小娀简兴奋不已，“我们快挖.......” 小娀简还没有说完，李如意立刻上前捂住了小娀简嘴，对着石像男子拜了拜：“那个......我们就是看看九龙山脉的底细！” 当着人家的面，说要挖人家的墓，也不知道小娀简是怎么想的。 小娀简立刻也反应了过来，对着石像连连点头。 “啊.....对对对！我们就是看看山脉。” 想着，她又补充了一句，“顺便看看山脉里有没有亮晶晶的东西！” 对于活跃的小娀简，李如意实在无奈。 他就像一个傻子，带了一队孩子军在林中肆无忌惮的乱来...... “走吧走吧。”李如意不让小娀简说话了，拉起就绕过石像往后走去。 瑶光和小简儿也立刻笑着跟了上去。 唯有瘸腿驴在那石像前看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走啊！”李如意回头对着瘸腿驴招了招手。 “啊呃啊呃......”瘸腿驴立刻反应了过来，跟了上去。 看着瘸腿驴走过石像，李如意也在一瞬间，忽然感觉那石像竟然真有一些熟悉....... 可是，他并不认识那个传说之中的踏天神驴！ 瘸腿驴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对着李如意咧开了驴嘴，笑了笑。 李如意摇着头，带着几人继续往前走。 走过九个石像之后，若是真有仙墓，那就必然在这龙首的尽头了。 又是走了半日，终于，李如意看到了一处三面环山的山坳之处，龙脉聚首之处。 李如意往那山坳看了一眼，便愣在了那里....... 只见，那山坳之上，草木之中.......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在奋力的挖着土，口中念念有词：“前辈有灵，晚辈只是过来探探九龙山脉，顺便看看有没有亮晶晶的东西。” “如有打扰，还望前辈莫怪！” 第423章 又见韩厚 那背影李如意有些熟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韩厚？ 他不是在琉璃境挖吗，怎么挖到南山瀑来了？ 这个韩厚，就是当初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进入琉璃境的地天一脉之人！ 当时与李如意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好像被半月山的几人坑得分文不剩。 小娀简也听到了韩厚的自言自语，顿时不满地撅起了嘴看向李如意，“他说的......是我的词儿！” 李如意有些无语，果然天下盗门是一家啊，说的话都一样。 那韩厚也是地天一脉之人，李如意看得出韩厚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其地天术极为深奥。要不然，他也不会先手一步找到这里。 “被他先找到了，怎么办？”小娀简有些不开心，对着那山坳之中韩厚的背影咬牙切齿。 大有上去偷袭的意思！ 一旁的书灵默默的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拍晕他！” 早已融入队伍的小简儿也连连点头。 小娀简双眼越发的明亮，只觉得能有这么多人跟自己一个想法，简直太美好了。 反倒是一旁的瑶光，觉得有些不好，摇头道：“这样不礼貌吧！我觉得应该先跟他讲道理。我是仙人，所以要让我先来！” “他不听，再打他比较好......” 李如意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有些头痛，自己身边怎么就没个正常人呢？ 还是瘸腿驴比较正常...... 想着，就看向了瘸腿驴。 一个回头，却早已看不到了瘸腿驴的身影。 “不好。”李如意暗骂了一声，看向了韩厚所在的方向。 果然，瘸腿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韩厚的身后。 驴蹄子高高扬起，正准备踢晕韩厚....... 而韩厚正巧一个回眸，迎上了瘸腿驴的驴脸和驴蹄...... 瘸腿驴顿时僵在了原地。 一人一驴在沉默之中，彼此凝望着。 韩厚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了看自己挖的洞，又看了看瘸腿驴。 他挖的是踏天神驴的墓，然后身后出现了一匹驴...... 他仔细的想了想，顿时额头开始冒汗！ “我一定是累了！”韩厚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应该休息一下了。” 他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装死。 瘸腿驴还是僵硬的望着韩厚，韩厚又睁开了双眼，从边上找了一块他自己挖出来的石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睡着的！”他凄惨的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将石头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虽然他觉得面前的驴有些眼熟，但是来不及多想。他只是希望自己睡过去，‘驴仙’大佬能够放过自己的冒犯。 咚！ 韩厚两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这接连而来的一幕，让瘸腿驴猝不及防，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自己拍晕自己了？ 回过头看向了李如意等人，只见李如意嘴角抽搐，有些无语的望着这一幕。 小娀简茫然的回头，“他怎么这么懂事儿？” 小简儿开口：“他一定是因为被人撞破盗墓的不耻之举，羞愧难当！” 瑶光摇头，有不同看法，“我觉得他害怕我跟他讲道理！” 书灵接过话语，“我觉得，他是真的累了，但是睡不着，所以这样能让自己快点睡觉。” 几人顿时看向了书灵，目光带着疑惑。 李如意侧目，“你也这样干过？” “对呀，我之前睡不着，就一直这么干的。”书灵神态自若，又洋洋得意，“不过我是撞树！因为撞石头会在头上留下印子！” 几人回首，不知该说什么。 李如意无奈的走了过去，瘸腿驴有些无辜的转过头，看着林深之处。 李如意拍了拍瘸腿驴，看着昏睡的韩厚，只觉得心中有些无奈....... 想了半天，他大概想明白了原因。 挖驴坟的时候，见到了驴....... 这就好比守灵的时候，见到死人爬起来。上坟的时候，见到坟里人打招呼。 嗯......确实惊悚！ 李如意想了想，也不再管韩厚，而是看向了韩厚所挖的洞。 韩厚明显是刚挖不久，洞也挖的不深。 只是李如意有些奇怪，韩厚为何要在这个地方往里挖？ 如今的此地的煞气极为浓郁，让李如意无法通过雪心赋观察底下的山川脉络。可是按照李如意的想法，这个地方往下挖，似乎极其容易挖到墓葬的穹顶。 仙墓的穹顶，根本不可能能有人能够挖下去。 若是李如意，李如意会绕过此山，在山的另一边低下往下横挖。 想不通，但是李如意觉得韩厚这么挖，应该有他的道理。 所以，李如意决定叫醒韩厚！ 李如意看向了瘸腿驴，“要不你先躲一躲！” 韩厚认识瘸腿驴，方才他没来得及反应，等他再醒来，见到瘸腿驴的时候，或许就能想起来了。 所以不能让他再碰到瘸腿驴...... 小娀简和简儿还有遥观都没见过韩厚，所以 瘸腿驴一愣，小娀简也走了过来疑惑道，“你认识他吗？” 李如意点头，“见过。” 说着便将之前遇到韩厚的一幕说了出来。 小娀简嘟了嘟嘴，“那好吧。要叫醒他？” “对！问一些事情。”李如意开口。 一旁的小简儿忽然开口，“要不让瘸腿驴易容吧，这里是驴仙的墓，它也没地方躲呀。回到济世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瘸腿驴猛的点头，“啊呃啊呃！” 马！它要易容成马！ 他知道李如意会妖术千面，能够给它易容成马！ 李如意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顿时一挥手，千面之术出现在了瘸腿驴的身上。 然后，瘸腿驴变成了......白色的骡子！ 瘸腿驴看不到自己的脸，只是看到自己的蹄子变成了白色，只以为李如意把它变成了白马，顿时高兴不已。 小娀简等人望着瘸腿驴那丑墨阳，默默的低下头，没有开口。 李如意对着几人吩咐了一番，然后将自己稍微的弄狼狈的一些，就唤醒了韩厚。 憨厚一睁眼，又看到了瘸腿驴那张近在咫尺的丑脸，顿时一惊。 “驴仙饶命啊！”韩厚大惊。 仔细一看，却是骡子！ 一旁小娀简按照李如意的吩咐，立刻对着韩厚道：“哪来的驴仙，方才那驴妖被我们赶跑了。” 韩厚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驴妖......可吓死我了。” 第424章 韩厚憨厚 韩厚转头，立刻就看到了李如意几人。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没少什么东西，顿时感动不已，“多谢几位道友相救，我还以为挖出驴仙了呢。” 这个混乱的世界，居然有人没趁人之危！ 一时间，韩厚就觉得面前的几人，都是厚道之人。否则为何不在他昏睡的时候偷袭他。 李如意笑了笑，扫了韩厚身后的坑洞一眼，“道友是地天师一脉之人？” 韩厚闻言瞬间警惕了起来，“道友有何指教？” 众所周知，地天师一脉的身上每个人都有很多宝贝。 这让他不得不防....... 小娀简看着韩厚的神色变化，立刻不满了起来，“欸，你这人怎么这样？李相逢见那驴妖要害你，还和那驴妖大战了三百回合才救下你的。” 韩厚闻言一愣，看了看李如意满身的凌乱，顿时有些愧疚。一咬牙回应道：“我确是地天师一脉之人。” 李如意对着小娀简摆了摆手，笑道：“师兄不用紧张，我也是地天师一脉之人！” 韩厚一怔，有些狐疑：“真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以雪心赋，沟通起了山川地脉之力。 一道独属于地天师一脉的气息，赫然在李如意的身上浮现。 韩厚看感受着李如意身上的气息，僵在了原地。 过了好久，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大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同门师弟。这下我就放心了。” 天下地天师一脉乃是一家，地天师一脉就没有互相伤害的先例，见到李如意也是地天师，韩厚便彻底的放心了下来。 毕竟，地天师的身上的宝贝就没有抢来的，都是自己挖的。 小娀简几人见韩厚放下戒备，顿时有些无语。 这韩厚真是好骗！ 只有他们知道，李如意是哪一脉之人，要看遇到的人是哪一脉。 见到地天师一脉之人，李如意就是地天师一脉。 遇到道门一脉之人，李如意就是道门一脉。 遇到剑修一脉，李如意也可以是剑修一脉....... 韩厚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李如意感激涕零，“多谢师弟救命之恩。” 一个回眸，韩厚见到了李如意身旁的瘸腿驴，顿时愣了愣，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小声道：“师弟，你这骡子.......” “...可真丑啊！” 一旁的瘸腿驴闻言，瞬间僵在了原地。沉默了半晌，僵硬的看向了李如意。 正欲开口，李如意一个巴掌就拍在了瘸腿驴的头上。 要是瘸腿驴一开口，就暴露了。 瘸腿驴不满，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韩厚，咬牙切齿。 李如意笑了笑：“路边捡的。” “对了，不知师兄名讳？”李如意岔开了话题，装作疑惑的开口道。 韩厚摆了摆手，“韩厚，师弟呢？” “李相逢！”李如意回应。 “李相逢......”韩厚默念了一声，记在了心中。 一番交涉，李如意与韩厚也算是熟了起来，便顺势的问道：“不知师兄怎会昏迷于此？” 韩厚瞬间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愚蠢一幕，没好意思说，只是摇头道：“一个误会，本是打算挖驴仙之墓的，没想到遇到了驴妖，差点被吓死。” 李如意发现了，这个韩厚跟清玄乃是两个极端。 清玄嘴里没一句实话，韩厚的嘴里没一句谎话.......有什么说什么！ “原来师兄也是来探驴仙福地的。”李如意‘恍然大悟’。 韩厚点头，又是一愣，“师弟也是？” 李如意点头，“是呀，否则来此做什么？” 韩厚双眼一亮，抖着脸上的肥肉，上前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无比诚恳道：“不如师弟与我一起，咱们挖开驴仙之墓进去瞧瞧？” 李如意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此地乃是师兄先来的，按照规矩，我便不好横插一脚了。” 地天师一脉有不成文的规定，谁先遇到灵地，便由谁先下墓。若是前一个人无法进入其中，下一个人才能继续。 此举也是为了防止同门相残。自然，也可以同行！ 听到李如意这么说，韩厚便更确定李如意乃是同门之人了。 除了地天师一脉，可不会有人这般相护！ 韩厚立刻摇头，“这有什么？师弟刚救了我，同探一个仙墓而已。师弟放心，下到福地之后，其中的东西咱们平分。” “这个......”李如意‘纠结’了许久，无奈道：“也罢，那就随师兄一起吧。” 韩厚大喜，顿时转身面对着他挖了一半的坑洞，对着李如意招手，“相逢师弟，咱们快往下挖别让那些人占了先机！” 那些人？ 李如意不解，“师兄，据我所知，这里是九龙灵脉的其中一脉龙首之处啊。此处乃是仙墓宝顶，这里怎么挖的下去？” 仙墓宝顶，坚不可摧。挖仙墓宝顶，无异于想要拔掉一个活着的仙人头发！ 韩厚对于李如意知道仙墓宝顶不可挖之事毫不惊讶，毕竟李如意也是地天师一脉之人。 没有犹豫，他立刻解释道：“我也不是不想由头山的另一侧从底下挖！” “只不过那边现在都是人！南山瀑开启，许多天骄都来了。只是来早了，如今便都在探索九龙山脉。” “这条山脉的另一边，正有许多人在挖呢。” “我虽然不怕他们，但是也不想跟他们正面对抗.......” 另一边有人？ 李如意皱起了眉头，仰头看向了山脉的背后方向，因为煞气的缘故，他的神识探不出太远，故而也看不到。 “都是些什么人？”李如意问道。 韩厚无奈道：“都是一些天下天骄。最麻烦的是知否洞天的亓眉仙子，遗族通天猿一脉的天骄！” “我打不过他们！”韩厚坦诚开口。 亓眉？ 李如意的心中顿时起了涟漪。 人非无情物，对于在阴阳镜中一世夫妻的亓眉，李如意不可能毫无波澜。 他与亓眉之间的事情很复杂。 亓莫生算是他的半个师尊，而亓眉又是亓莫生的后辈。而亓眉又是亓官宴的同族堂姐。 可是，李如意却与她有解不开的仇！ 第425章 通天神猿 李如意与亓眉之间的关系，极其难以明言。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与亓眉之间的恩怨，只是偶尔回想起属于那个极美的女子所悲惨的半生。 李如意沉默，韩厚见到李如意不说话，以为李如意还在疑惑，便笑着开口道：“不过，不想与他们正面对抗只是一个原因而已！” 李如意回过神来，“哦？” 韩厚扬了扬眉，“最大的原因是......我看出，他们想要从地宫正门挖进去！可是此地的煞气太过浓郁了，正门必然有异。” “从正门挖，那将直面仙墓的危机。我可不想被仙驴祭旗！” “我们从仙墓的正宫头顶往下挖，虽然说极难挖下去，但也不是不可能！”韩厚神采奕奕，似乎对于挖穿仙墓宝顶有些极大的把握。 “只要我们从这里往下挖，便能绕过墓道危机，直达主宫！” 原来是这样......李如意瞬间明白了韩厚从这里挖的原因。 韩厚想要先人一步，在那些人对抗仙墓的危机时，自己直接去往主宫！ 如此，既然不用跟那些人正面相争，还能有那些人吸引仙墓的危机。 妙啊...... 李如意看向韩厚的目光带着钦佩，顿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至于，挖穿宝顶的事情......看韩厚的样子，似乎有极大的把握。 “好！”李如意点头，“那咱们就从这里往下挖。” 小娀简几人看着三言两语就融入了韩厚的李如意，有些感叹于韩厚的憨厚。 这要不是李如意，韩厚必然要被人坑啊。 不过，她们也能看得出，韩厚之所以相信李如意，还是因为李如意同属于地天师一脉。 地天师一脉，实在是特殊。 人少，又讲道义....... 小娀简也放松了下来，凑上前来，“亮晶晶的东西，我要亮晶晶的东西！” 韩厚回首，对着小娀简竖起了拇指，“有品位！” 小娀简展颜一笑，也不讨厌韩厚了。 李如意指了指小娀简，对着韩厚介绍道：“我妹妹。” 又指了指小简儿，“我妹妹......” 说着又看向了一脸天真的遥观，叹了口气，“我......妹妹。” 韩厚脸色一怔，肃然起敬，“师弟......不凡啊！” 带着一群妹妹挖仙墓的，韩厚还是第一次见...... 三个‘妹妹’立刻对着韩厚笑了笑，齐声开口：“见过师兄。” 韩厚瞬间脸红，只觉有些飘飘欲仙，立刻挺拔了身姿，摆手道：“几位师弟师妹先歇着，看师兄大展身手！” 回过头，也不要李如意动手，他便自己动手继续挖了起来。 小娀简三人望着韩厚，兴高采烈。 唯有一旁的瘸腿驴一脸不善的盯着韩厚的后背，还是记着方才对方说它丑！ 韩厚感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茫然回头。瘸腿驴立刻扭头看向了别处。 韩厚迎着小娀简三人天真的目光，笑了笑，不再多想。 李如意也上前帮忙，与韩厚一同挖了起来。 既然另一边有人也准备挖入仙墓，他们自然要快些。 韩厚和他都没有用修为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挖着。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 ...... 山脉的另一侧，仙墓之门所在之处聚集了许多人。 一个个天下天骄之中，有人在仙墓之门外奋力的破除着仙墓正门的禁制。可却时不时的回头看向高处众星捧月的一位仙子。 那位仙子一身白裙，显得极为淡然而素雅。 她手中捧着一册书卷，虽身侧围满了天骄，却似心无外物一般，只沉浸在书中。 面容如画，肌白如雪。满头长发如散落的星河一般铺于身后，捧着书卷的双手，纤纤如玉。 有风吹来，长发飞舞，散着清香。 周围的一众天骄，目光痴痴的凝聚在亓眉的身上，不由自主的聚拢在了亓眉的身旁。 “亓眉仙子也欲登上南山瀑吗？”一位白衣翩翩，面容清秀的天骄挥了挥羽扇，对着亓眉开口道：“若是仙子也有此意，不妨联手共登南山如何？” 这位天骄赫然便是阴阳门的少主！ 亓眉没有回应，依旧沉浸在书中。 另外又有人接过了话语，“如今南山瀑尚未开启，可据说南山瀑前的十三亭极为凶险，要走过十三亭并不容易。不妨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此言一出，便立刻又有人接应。 “年轻一辈，自当携手并进。” “没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忘了正在破除仙墓正门的禁制。 亓眉微微皱眉，抬手看向了众人。 捧着书卷正欲开口时，忽然众人之外，传来了一阵放肆的嘲笑！ “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心中明明想的便是得到亓眉，却惺惺作态。说什么携手共进，不过是想要引起亓眉的注意而已。人族天骄，不过如此！” 此言一落，众天骄瞬间大怒，转头看向了说话之人。 只见，一位魁梧而强壮无比的猿人走了过来。 “天地遗族......通天神猿天骄！”众人脸色一变。 通天神猿蔑视着众多人族天骄，轻蔑的笑了笑，径直朝着众星捧月的亓眉踏步而来，气势强悍无边。 他蛮横无比的走到了亓眉身旁围绕的众多天骄之前，冷笑了一声，“滚开！” 众人脸色一冷，却不愿在亓眉面前失了颜面，上前一步，“猿吉，你真当你们通天神猿一族无敌不成？” 此人乃是刚入世的通天神猿一族天骄，猿吉！ 猿吉冷眼望着说话之人，也不想多言，直接就是展现出了神猿一族的巨力，猛得化拳，一拳便袭在了说话之人的胸口。 噗！ 说话之人没想到猿吉这般霸道，脸色一白，后退了一步。 猿吉冷笑了一声，蛮横无边，“滚开，你们也配于我说话？想要睡亓眉，却不敢说，真是软弱！” 说着他便看向了亓眉，“亓眉，我欲与你双修。你意下如何？成为我通天神猿一族的道侣，乃是天作之合！” 亓眉凝望着飞扬跋扈且目中无人的猿吉，神色有些冷了下来。 一瞬间，亓眉的气息似乎发生了变化。 额头浮现了一道仙纹，直逼猿吉而去....... 第426章 欲锻肉体 猿吉看着亓眉额头的仙纹，脸色顿时一沉。 其他人不知道，可他身为通天神猿一族的少祖，自然知道亓眉的体内或许有一道仙人转世神魂。 不过这一点，哪怕他是神猿遗族也不愿提及。 而仙人转世，也是他想要得到亓眉的原因之一....... 眼下见到亓眉的体内的仙人神魂似要苏醒，也没有多少畏惧。只是凝重的望着亓眉。 等了片刻，却只见亓眉的额头的仙纹又黯淡了下去。 猿吉迷了迷眼睛，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仙人神魂的苏醒居然被亓眉硬生生的压制下去了吗？ 亓眉的气息变化只是一刻间，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亓眉冷冷的看着猿吉，“你若要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不知为何，她对于道侣一事，有种不愿提及的伤感。 猿吉见亓眉能够压制仙人神魂的苏醒，看向亓眉的眼中愈发的火热了起来。 “亓眉，这天地间，除了我还有谁能够配得上你？” 猿吉似有种狂妄无比的自信，可是周围的天骄却没有再这一点上说什么。 猿吉，有自信的资本。 亓眉目光一黯，转过头去，不再看猿吉。 她的脑海之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一位年轻之人的身影。 那道身影立于天地之间，苍生之前....... 那少年的双肩并不强壮，撑起了整个一方天地！ 那人之后，再无一人！ 只是，似乎在琉璃境重归遥观天下之后，那少年便跟着那位妖月仙尊闭关了。 “当你出关后，或许我已然不在了吧.......”亓眉呢喃自语。 回过神来的亓眉重新看向了仙墓之门，不再看那狂妄无比的猿吉，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有一人......只有一人，却不是你。” 可惜，他们被隔阻在了世事的两岸。 此言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了众位天骄而耳中！ 众多天骄脸色猛的一变......亓眉仙子心有所属？ 同样听到此话语的猿吉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有一人，只有一人，却不是你！ 这话如同巴掌一样打在了他的脸上，亓眉的意思是有人配的上她，可他猿吉却不配！ 而让他感到怒火的是，亓眉心中居然真的有这样一人。 亓眉在他眼中为禁脔，却似乎与另一人有瓜葛！ 猿吉瞬间带着阴沉开口道：“我不信，若有这样一人，为何我不曾听说过？” “若真有，我杀了便是！” 亓眉的脸色第一次染上了杀意，双眸闪动，头看向了猿吉，“我知道你有骄傲的资本，但是却并非人间无敌。” “你这句话，若是在某一方天地说出，你如今已经死了！” “你的无敌之姿，在他眼中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或者......”亓眉冷笑了一声，决定彻底打压一番猿吉的气焰，“你觉得你有通天神猿一族的势力，身份不凡？” “可你却从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身份超然！” “你猿吉死了，通天神猿一族或许会大怒，不过不久之后便能够再立一位少祖！” “可你口中之人若是被你所伤，你通天神猿一族必将消失于天地之间.......” 她眼中的少年，在那一方不弱于天地间任何一方洞天势力的天地之中，拥有着无与伦比的身份。 他是琉璃皇室唯一的男子，背后站着十余尊无人可挡的璃阳神卫和整个璃阳禁军。他是一位或许在仙尊之上存在的弟子，身后还站着三位仙君。 整个琉璃境，皆是他从阴阳彼岸救下来的。 若他出了事，亓眉无法想象，琉璃境会何等疯狂....... 那方天地的世人，对于那个少年有多么的仰慕而亲近，她早已见识过了。 知否洞天的一位仙君，只因为一句话，便死在了那里。 知否洞天至今不敢有任何的举动。 通天神猿一族刚入世，还未听闻过琉璃境之事，只是看遍遥观天下，也不觉得真有亓眉口中这样的人。 “胡言乱语，我不信年轻一辈天骄之中，有这样的人！” 亓眉闭上了双眼，“若你有机会见到他的时候，你自会明白，你所骄傲的一切，在他眼中是那般的可笑.......” ...... “啊，累死我了。” 李如意丢下了手中的铲子，喘着粗气，“不能用修为挖仙墓，可真累啊。” 一旁还在奋力挖的韩厚看李如意的模样，顿时笑了起来，“相逢师弟平时不炼体吧？” 李如意找了一个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是呀，我又不是武夫，锻体做什么！” 韩厚摇了摇头，“一看师弟就没有成亲。” 李如意仰首，“师兄怎么知道？” 韩厚意有所指，“等相逢师弟成亲之后就明白了，不锻体是不行的。” 李如意疑惑，“师兄成亲了？” 韩厚摇头，“没有，只是听我师尊这么说。” 李如意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所以师兄锻体吗？” 韩厚点头，“锻体啊，不然哪里挖的动。” “修为虽说重要，但那毕竟是身外之物。打个比方，忽然某一天，在某个地方禁绝一切修为，你遇到了通天神猿那样肉身无敌的见家伙，你怎么跟人家打？” 李如意陷入了沉思，顿时觉得有道理。 看来除了修为，得想办法炼炼肉身。 但是这个天地，肉身都是天生的。就像通天神猿一样，天神便肉体无敌。 他生来肉身羸弱，真要肉身相搏，确实打不过那些天生便肉身无敌的家伙。 可是，肉身怎么锻啊？ “师弟先歇着，我继续往前挖。”韩厚丢下了一句，便继续独自朝着下方挖去。 等韩厚挖远了，小娀简几人走了过来。 看着沉思的李如意，小书灵想了想开口道：“其实，你锻体很简单啊！” “什么？”李如意回头。 小书灵自然而然道：“因为你会法天象地啊，法天象地本身就是神通。即便在禁绝修为的地方，法天象地也能用的。” “因为神通太过浩瀚，故而肉身无法承载，才会在天地间凝聚肉身法相。” “所以你只需要经常用法天象地，慢慢的收敛天地法相。等到肉身能够承载天地法相之后，你的肉身就无敌了！” “法天象地，本就是世间最无敌的锻体之术.......” 李如意双眼一亮，“快，我要学一气化三清！”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小书灵一愣。 李如意摆了摆手，“我要回到济世壶里去用法天象地锻体，以一气化三清的分身走外面！” 第427章 闭关修炼 闭关！ 李如意便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又不能真的闭关，所以要一气化三清的分身代替本身行事。 因为一气化三清的分身与本身一般强，故而本身能对付的人，分身也能对付。 而分身与本身意识相连，皆是李如意自己。 如此，本身便好真正的闭关了。 只是李如意说起这个，小娀简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呆滞地望着李如意，“我发现一个事情。” “什么？”李如意回头。 小娀简歪着小脑袋，“这世间之人修炼，好像都是需要闭关的。而李如意好像修炼至今，都没有真正的闭关过！” 李如意一愣，顿时觉得好像确实如此。 世间仙修除了徐羡渔那样的仙人转世，修炼短则闭关数十年，多则上百年，而李如意修炼至今，却从未闭关修炼过。 小书灵一愣，“那他如果以法天象地闭关锻体，会修炼成什么样子？” “法天象地是神通，他不会修炼成神吧？” 一旁的瑶光双眼一亮，“那一定很厉害，说不定光光肉身便能修炼成与天地齐高的仙神！” 小书灵摇头，“可是济世壶里不大，而且里面的灵力也有限。如果他找个没人的地方以雪心赋一直吸纳山川地脉之力，便能一直让法天象地长驻！” “甚至都不用休息，或许用不了太久便能肉身成神吧？” 小娀简点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李如意躲到地下去。” “藏到地底深处，又能吸收地天之力，又能闭关修炼神通锻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没有觉察到他们的计划有多么的疯狂。 而李如意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就这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说着李如意看了一眼已经挖到深处的憨厚，然后看向小书灵。 “好吧......”虽然，小书灵觉得李如意没那么容易学会一气化三清，不过却还是把一气化三清的神通传给了李如意。 要知道，这世间能够同时学会法天相地一气化三清之人，没有一人。 这也就是说，没人能这么玩儿....... 而李如意在接收到一气化三清之后，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 半天之后...... “学不会！”李如意苦着脸，睁开了双眼。 小书灵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李如意能够这么容易学会，就真的见鬼了。 不过...... “其实我可以直接让你借我施展一气化三清的！反正你有雪心赋，施展之后能够不断的借用山川地脉之力，这样分身也不会消散！”小书灵补充道。 “就这么来吧！”李如意点头。 在几人的目光之中，小书灵飞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将一气化三清之术汇聚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刹那间，李如意的身躯开始虚无了起来。 片刻之后，李如意的身躯之中如同剥离一般的，走出了另一个李如意。 两个李如意同时睁开双眼。 这种感觉极其奇妙，两个人都是李如意自己，其意识相连。 “这就是一气化三清吗？” 两个李如意看了看另一个自己，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本身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给到了分身的手中。 “好了，我走了！”李如意摆了摆手，转头离开。 小娀简立刻追问，“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李如意想了想，“就在南山外面吧！” 南山外面他便能通过咫尺天涯去往地下深处了...... “哦！”几人点了点头。 李如意本身化作流光，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南山。 当感到自己能施展持此天涯后，李如意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南山，一步跨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地底深处的一处空洞之中。 空洞之中漆黑一片，且带着阴冷之气。 李如意想了想，又继续的施展了一次咫尺天涯，像是出现在了无尽深处。 这是没有人来过的深处。 这个地底的空洞，更加的大了....... 李如意看着周围的空旷，只觉得有些孤寂，“闭关真不是人干的事情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盘膝而坐。 如此突然的想要闭关，似乎是文天的遗落，让他有种莫名的紧迫感。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不知为何，总有不安的感觉。 李如意第一次，对于自己的修为有浓郁的渴求。 分身与本身一般强大，代为登上南山瀑最好不过。而本身开始修炼神通，以防往后出现所不能应对的变故。 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法天象地。” 轰！ 地底深处，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耀，那千丈天地法相之躯直接填满的地底空洞。 山川被挤压，发出惊天动地的颤抖。 李如意陷入了了法天象地的神通浩渺之中，开始凝聚修为，让法天相地尽可能的融入肉身之中。 以肉身承载法天相地，而非天地承载！ 没人看到，李如意的身躯在开始承载法天相地之躯后，开始慢慢的变大....... ...... 南山的九龙山脉之中，小娀简几人好奇的打量着剩下的李如意。 只见李如意望着几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我！” 小娀简闻言立刻送了一口气：“确实是李如意，还是这个味儿。”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如意点了点头，“还好，跟本身没什么区别。” 这便是一气化三清的身为神通的厉害之处，本身与分身，实则皆是本身！ 小书灵得意洋洋，“那是呀，这可是神通呢！” 几人闻言笑了笑，正欲开口。 轰！ 忽然，整片南山猛的颤了颤，一旁韩厚挖的洞......塌了。 几人面面相觑。 李如意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哦，我开始闭关了。” 几人有些同情的看向塌了的坑洞方向。 片刻之后，灰头土脸的韩厚又从里面挖了出来，一脸茫然，“怎么了？怎么了？” “打起来了吗？” 几人齐齐摇头，“不知道啊！” 韩厚满脸疑惑，却放下了手中的铲子，对着李如意兴奋开口道：“先不说这个了，相逢师弟，我已经挖到宝顶了。” “咱们可以下去了！” 第428章 借篷使风 此言一出，小娀简和小简儿及瑶光的双眼皆是一亮。 “快快快，快下去！” 三人兴冲冲的便朝着坑洞之中走了下去，留下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韩厚和李如意二人。 韩厚犹豫了一下，看向坑洞，“相逢师弟的三个妹妹......也是地天师？” 李如意叹了口气，“不是。” 韩厚满脸呆滞，“怎么觉得我是个假地天师？还没有师弟的三位妹妹激动。” 他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下去。” “仙墓宝顶打开，我们就能进去了。” 李如意看向了瘸腿驴，对着瘸腿驴使了一个眼色，瘸腿驴点了点头。 韩厚回头，“师弟的骡子好像进不去。” 毕竟坑洞不大。 李如意摆手，“它在外面守着便好！” 韩厚点了点头，率先起身，走入了坑洞之中。李如意回头看向了瘸腿驴，取出了济世壶。 济世壶上流光轻转，瘸腿驴便回到了济世壶中。 收回瘸腿驴后，李如意便也走入了坑洞之中，并且在洞口打出了一道妖术千面幻象，以遮掩洞口。 一路向下，韩厚挖的极深。 似乎足有十余里...... 毕竟一个专业人士，挖了这么久。只是李如意不知道那些洞中的泥土去了何方。 走了好久，终于在尽头看到了一面石墙。 石墙厚不可测，其上散发着幽寒之气，直逼人心神....... “这就是仙墓的宝顶了，只要打通宝顶，便能进入其中！”韩厚对着几人开口。 李如意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能够打通宝顶。 否则，这也就不是仙墓了！ 那些人在仙墓正门之处等着破开仙墓之门往里进，便足以证明从正门走，一定会简单许多。 李如意见到石墙的时候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韩厚已经打通了宝顶，等着他们下去便可。 却没想到，宝顶还没有打通。 憨厚的想法，竟然是他打通宝顶之术，没准备瞒着李如意！ 要知道，这破开仙墓宝顶之术，对于韩厚而言一定是一个天大的机密。可这种机密，韩厚竟然愿意给李如意看。 “师兄准备怎么破开这宝顶？”李如意问道。 三个女孩子也看向了韩厚，连同小书灵都十分的好奇....... 韩厚闻言一愣，“我没准备破开宝顶啊。” “这宝顶蕴含着无边的仙力，凭我们肯定是破不开了！” 众人一怔，茫然的看着韩厚。 韩厚随即嘿嘿一笑，“不过，也不是说就进不去了.......” “师弟可曾听说过鹞子翻身？” 李如意点头，所谓鹞子翻身的意思便是一堵墙立在面前，虽然走不过这堵墙，但是墙不可能无限往下。 只要沿着墙往下挖，便能挖到墙角之下，通过下面进入墓中！ “可是，这是仙墓啊。仙墓的宝顶与其墙体相连，融入山脉之中。即便我们从底下挖到墓的下方，墓下方也必然有一道禁制，阻止人从下面破上去啊。”李如意回应道。 韩厚神秘一笑：“师弟师妹跟我来就是了。” 说着，他便带着李如意几人往一旁而去，走到了一个沿着墓墙笔直往下的洞穴，跳了进去。 李如意几人也跟了下去。 很快，几人天下洞穴，继续往前走，洞穴又向上而去。 终于，一道禁制结界出现在了几人的头顶....... “这就是仙墓为了防止人进来，设在底下的禁制。凭我们自然是破不开的。”韩厚解释。 “不过呢......”韩厚的话语峰回路转，“这个禁制之力与整个仙墓的禁制之力是相连的。” “那些人想要进入仙墓，必须要想办法破开禁制。” “他们破开禁制之时，这仙墓底下的禁制自然也就消失了了.......” “我明白了！”小娀简双眼一亮，“让他们破开禁制，我们就能进去了。这叫借刀杀人！” 一旁的小简儿摇了摇头，“这应该叫借花献佛吧......” 瑶光也摇头，“这叫借篷使风！” 小娀简连连点头，“对对对，借篷使风......” 李如意捂了捂脑袋，痛苦不已。 韩厚打了一个响指，“没错！他们破开禁制之后，还要走过一道道险阻，但我们却直接便进到了主宫之中。” “等他们到主宫，我们早就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如意忽然觉得韩厚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韩厚...... 其阴险程度不亚于清玄。 韩厚之所以对李如意毫无戒备，怕是完全因为李如意也是地天师一脉之人。 就说嘛......地天师一脉哪有好人？ 几人在禁制底下默默的等了起来，聊天扯皮之中，也不觉得沉闷。 终于，半日之后。 轰！ 一道轰鸣在整个龙脉山川之间响了起来，一道围绕在整个底下仙墓之外的禁制轰然消失。 韩厚猛的起身，望着头顶的禁制消失，顿时笑了起来。 “他们破开了！” 而李如意却皱着眉头，凝望着消失的禁制，通过雪心赋，他发现禁制并没有被破除。 “他们也破不开禁制，只是让禁制暂时被压制了而已！” 韩厚点头，“快进快出！” 万一禁制重新出现，他们就麻烦了....... 韩厚立刻抓起铲子，继续往上挖，很快就挖穿进了仙墓之中。 几人立刻朝上爬入了仙墓之中。 一抬手，几人瞬间僵硬在了原地，浑身冰凉....... 只见仙墓之中，烛光长明。 在那墓中央，一个巨大的棺椁躺在他们的面前，只是那棺椁的盖却被打开了。 而那棺沿之上，正坐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一身甲胄，手中一柄奇怪的武器刺在地上。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了何方，双目在仙墓的主宫之中灯烛之中闪烁着光芒。 便如小娀简想要的‘亮晶晶’的东西一样...... “这是......”小娀简见到那男子的瞬间，便感到了毛骨悚然，猛的躲到了李如意的身后。 “是那个石像......” 这个男子分明与外头那石像的男子一模一样。 韩厚也是在见到那男子的瞬间，脸上的肥肉猛的抖了抖，仿佛见到了大恐怖的一般，浑身僵硬，不敢动！ 李如意仔细的看了那个男子一番，然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娀简的手。 “别怕，不是活的！” 话音刚落，那男子转过了头来...... 第429章 十三亭一 “开了！” 龙脉仙墓正门之外，一阵欢呼之中，仙墓之门外的禁制被众多天骄联手压制。 虽然名为仙墓正门，却并没有门。 有的只不过是一个直通地底的巨大洞穴....... 此番出了最大力的阴阳门少主得意的转头看向了高处的亓眉，扫了那猿吉一眼，气势甚高。 此番能够压制禁制，乃是他用了宗门给他的一个保命底牌，加以众多仙修天骄联手方打开了仙墓。 虽然肉疼无比，可是想着能压猿吉一头，便又觉得值了。 猿吉乃是通天神猿遗族少祖，一直看不起人族，此番打开仙墓，却不见其出手。 如此一想，阴阳门少主便觉得不过如此。 众多天骄一拥而入，似要争夺那其中的机缘至宝。 而亓眉只是看了一眼打开的仙墓之门，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本就只是在这里等着南山瀑的开启。 淡然的性格，让她对于仙墓之中的机缘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她只是重新捧起手中的书卷，又继续看了起来。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为何这么多人在南山瀑下大举挖九龙灵脉，南山瀑上也没有反应？” 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之外，还有其余许多人，都去了其余九龙灵脉的八个灵脉之墓。 按理说，这般行径，南山瀑不可能不管才是！ 九龙灵脉所朝拜的乃是南山瀑，与南山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让他们这么挖掘九龙灵脉，不怕破坏九龙灵脉的根本吗？ 还有为何，南山瀑要半年后才开启？ 亓眉沉思着，找不到答案便也不再细想。一切答案，总会知道的！ 下方的阴阳门少主见亓眉没有看向仙墓，顿时感到一阵失落....... 他一生行事阴狠，计较万千。但是在亓眉的面前，却总能失去方寸。否则也不至于用宗门给的保命之术用来开启仙墓之门。 哪曾想，亓眉似乎没有进入仙墓之门的打算。 想想也是，若亓眉要进去，早已自己动手。亓眉不喜欢欠任何人的恩情....... 他重新回到了亓眉的身旁，对着亓眉笑道：“亓眉仙子不想进去吗？” 亓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站着。 阴阳门少主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去的，不过只是一些随处罢了。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也等不到现在！” 一旁的猿吉见到了站在亓眉身旁的阴阳门少主，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你若不想死，最好走远一些。” 阴阳门少主脸色一变，怒目直视着猿吉。 猿吉气势展开，朝着他一步一步而去。 猿吉的气势实在霸道，哪怕未曾完全展开，却已让阴阳门少主脸色一阵难看。 只是他，却半步未退....... 亓眉忽然收起了手中的书卷，看向了仙墓之门内的方向，“进去看看吧。” 说着，她便起身朝着仙墓之中走去。 猿吉冷冷的看了阴阳门少主一眼，讥笑了一声，“废物。” 说完便，朝着亓眉离去的方向而去。 阴阳门少主脸上一阵发白，双手紧紧握拳，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也朝着亓眉追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亓眉，见到猿吉跟来，顿时眉头紧锁。 不过猿吉似乎也不想在这仙墓之中与亓眉大战，只是跟在不远处，也没有触怒亓眉。 亓眉三人落后了前人许多，走了良久之后，却忽然发现前面之人站在那里，没有往深处走去。 一瞬间，亓眉戒备了起来。 她朝着前方众人而去，忽然看到众人的面前横亘着一道地底深渊。 深渊之上，只有一道浮桥。 而那浮桥之上站着一个男子，身披甲胄，在浮桥两畔的长明灯之中，平静的望着他们....... 轰！ 异变突起，那原本被压制的结界轰然重新浮现。 阻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所有进入之人，全都被困在了仙墓之中。 同时......南山瀑下，其余八龙灵脉的仙墓皆在开启等人进入之后，又重新封闭了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惊慌失措。 可是，却在看向那浮桥之上的甲胄男子时，皆不敢开口....... 那男子的身上，气势太过浩瀚磅礴。 单单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感到喘不过气来。洞穴之中，似有寒风刮骨，让人神魂疼痛。 就连猿吉的脸色也在一瞬间有些苍白...... 终于，浮桥之上的那男子望着进入仙墓的众人，忽然开口：“等了尔等许久，尔等终于进来了.......” 甲胄男子目光平静，话语却带着幽然之气。 “这便是南山瀑十三亭的第一亭......贪亭！” 轰！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齐变！ 亓眉瞬间便想到了南山瀑的半年开启之语，是因为什么！因为南山瀑唯有等他们来临之后，说半年后开启，他们才有时间在这里盘踞。 也才有时间想要破开仙墓...... 南山瀑，第一亭......以贪为引！ “入之缘贪，还之以贪。尔等如今进来，便出不去了。想要走过第一亭，唯有一个办法，便是往前走！”甲胄神秘男子冷漠开口。 “仙道无情，既然入局，便只能应局而行！” “此亭为贪亭！也为贪劫！贪劫之中，你们心中所贪念的最重之物.......要留下！” “否则，便只能死在这第一亭了！” 话语落地，甲胄男子转身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那一座浮桥悬在地底深渊之上摇摇晃晃。 众人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第一亭的出现，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而那所谓要留下贪念最重之物，又是什么意思？ 有人看向了自己的同伴，有人看向了自己手中之剑....... 亓眉摇了摇头，率先迈出步伐，走上了那深渊浮桥。 她走进仙墓，并不贪念...... 而且，她能看得出，那甲胄男子只是一道幻象！ ....... “别怕，不是活......” 主宫之中，李如意的话语还没说完，便看到了那甲胄男子看了过来。 他僵在了原地，张着嘴剩下的话却说不出来。 甲胄男子望着忽然出现在了主宫之中的几人，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正在这时..... 原本躲在李如意身后的瑶光却走过李如意身旁，站在了李如意的身前。 “别怕，我说了会保护你们的！” 话虽如此，可瑶光的声音却有些颤抖，一双小手放在身后攥得发白...... “我是仙人...我最不怕的就是......妖魔鬼怪了！” 那明明害怕无比，却挡在李如意身前的身躯... ......让李如意心中卷起狂涛翻涌！ 第430章 画地为牢 墓主人活了，并且站在李如意等人的面前。 这一幕，令人不寒而栗。 浩大的仙墓之中，盏盏长明灯火无风摇曳，微光晃着那甲胄男子的双眸，闪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有着徐羡渔容颜的瑶光，却显得像是一个小孩模样。 她明明十分害怕，却挡在李如意的面前，说要保护他们....... 李如意目光闪烁，呆滞地望着瑶光的背影，心中波澜涟漪。 他张了张嘴，心中似乎泛起了一丝痛苦。 只是那痛苦之感，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缓缓的上前，将瑶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小孩子站后面去。” 瑶光一愣，看着李如意走到了自己面前的身姿。似乎，有一种触动传到神魂之中。 “哦！”她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躲到了李如意的身后。 明明李如意没她厉害，她却忽然间觉得有李如意在便很安心。 三个小孩躲在了李如意的身后，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前方的那个甲胄男子。 李如意也在看着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里......就是十三亭？” 那男子望着李如意，原本有些阴沉的脸一时间顿了顿。似乎对于李如意这忽然的看透，有了一些疑惑。 “你怎么知道？”男子反问。 果然......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繁绪，似自言自语一般的开口：“从走入南山开始，便是十三亭了吧？所谓半载之后开启南山瀑，也只是第一亭之中的铺垫？” “为的只是让所有人都走入这第一亭？” 男子眼眸之中闪过了好奇，“你还猜到了什么？” 李如意定了神，脑海疯狂的运转。 “既然以仙墓机缘为饵，这十三亭的第一亭之劫，或许便是贪婪？” 听着李如意与男子的对话，小娀简几人茫然相觑。 不明白李如意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 一旁的韩厚感受着那甲胄男子身上传来的阴冷而恐怖的气息，完全没听清李如意在说什么。只是听到自己耳朵里‘嗡嗡嗡’的鸣响。 直到男子从棺椁之上爬了下来，朝着他们走来，他才猛的惊醒，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李如意的身后。 “还有呢？”甲胄男子一步一步的靠近李如意，双目闪烁。 李如意沉声开口：“十三亭的十三劫，每个人所面对的东西都不一样。看来这个说法不贴切......” “每个人面对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而是在各自心中所呈现的方式不一样。”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第一劫，与每个人心中的贪婪之物有关！” 老乞丐说过，十三亭每个人见到的都不一样。 可如今所有人都进入到了第一亭，那就证明，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各自心中贪婪之物不同，故而不同！ 甲胄男子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他的身躯很高，足比李如意高出半个身子，他冷冷的俯视着李如意，眼中的神色似乎极其令人难以看透。 “还有吗？” 嗡！ 一道涟漪散开。 李如意几人身后他们挖上来的洞穴之中，那消失的禁制又一次的出现了。 三女猛的往后看去，脸色瞬间一变。 就连韩厚也是肥脸一僵！ 可李如意既然猜到这是一个陷阱，便早已明白禁制必然会重新出现，故而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继续开口道：“十三亭被人称之为十三劫！证明也不是什么善地！” “若我没猜错......此亭以死为迫，要人留下心中最为贪婪的东西？” 甲胄男子看了李如意好久，终于点了点头。 “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眼前这个少年，竟然让他心中有了一丝钦佩。 遇事不慌，沉着冷静，聪明无双.......要是腿不抖就更完美了！ 李如意沉思许久，“我不知道前辈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九龙朝拜之一的仙墓，其中的主人竟然还能说话，并且成为了十三亭的第一亭，这让李如意不理解。 他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人，暂时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甲胄男子似乎难得有了一些谈兴，他转过头，看向了仙墓中的盏盏长明灯，“我是一盏灯烛！” “踏天神驴死后遗留执念所化为的一盏灯烛。” “九龙灵脉的九座仙墓，皆是这十三亭的第一亭。” 轰！ 一瞬间，李如意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九龙灵脉竟然只是第一亭！ 死去仙人化为一盏灯烛，成为这十三劫的第一劫！ 这是何等手段？ 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震颤，看向了甲胄男子，“所以，我们如何过这第一亭？” 甲胄男子看着李如意几人，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无奈，“正常而言，从正路走来之人，会经过一道亭桥，桥上能展示各自遇到的贪婪之物！” “放不下便落下深渊而死。放下便能走过亭桥，走到这里。走到这里之人，我自会送他们走过这第一桥.......可是！” 可是...... 可是李如意几个人......没有走正路！ 而是绕过了亭桥，直接到了最后该出现的地方！ 韩厚双眼一亮，忍不住开口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直接走过这第一亭了？” 甲胄男子望向韩厚，韩厚又是缩回了李如意的身后。 甲胄男子忽然冷笑了一声，“所以我决定......” “亲自留下你们心中贪婪之物！” 他抬手一挥，一道金光涟漪，画成了一个圈，浮现在了李如意几人的周围！ 将李如意几人困在了其中...... “画地为牢？”小书灵看着几人周围出现的金色怪圈，神色震惊。 画地为牢，亦是神通！ 没有理会小书灵的震惊，甲胄男子收回了手，神色无比冷漠。 “放下心中贪恋之物，自能离开这个圈。离开这个圈后，便去往第二亭！” “一炷香内走不出，便将在牢笼之中化为飞灰！” 森然的话语，让众人不寒而栗。 唯有一旁的韩厚似乎纠结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简单？” “简单？”甲胄男子一怔。 韩厚看向了李如意，李如意也是疑惑的望着韩厚。 “师弟，这不是很简单吗？”韩厚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然后... ......直接走出了画地为牢！ 第431章 皆如我意 李如意几人呆滞的看着韩厚似乎极其轻松的，就走出了画地为牢。 就连甲胄男子也是满脸的疑惑，“你怎么走出来了？” 韩厚回头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挠了挠头，“这很难吗？不就是放下心中最贪婪之物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放下也没有什么难的呀！” 李如意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脑袋。 果然，韩厚无比实诚的开口道：“我地天师一脉，遇一个墓贪一个墓.......” “我在上一个仙墓，最贪婪的就是上一个仙墓中的宝贝。” “我在这个仙墓，最贪婪的就是这个仙墓中的宝贝.......” “要我放下如今心中最贪婪之物，不就是让我放弃这个仙墓中的宝贝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也不是丢不得！” “我再找下个仙墓不就好了......” 诚恳，坦率！ 而且......无懈可击！ 对于眼下的韩厚而言，最贪婪的东西，就是这个仙墓的本身！ 可这个仙墓要命啊，放下也没什么...... 在他眼中，李如意也是地天师一脉之人，所以要放下如今最贪婪之物，十分简单。 所以，他对着李如意招了招手，“相逢师弟，还愣着做什么？” “出来呀！” 一旁的甲胄男子瞬间脸色铁青，看着满不在乎的韩厚，顿时觉得这贪之一劫对于地天师一脉而言就是一个笑话！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 见一墓贪一墓，这个不行下一个....... 他们确实贪，可是并非放不下。 这就如同，要一个男子抛弃最心爱女子，可那男子却是一个浪子！浪子摆了摆手就与心爱的女子回首道别了，转头便想着下一个更好....... 他并非不爱，只是习惯了换！ 韩厚也并非欺人之语，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他真的走出了画地为牢。 那画地为牢，非真的决定舍弃，不可走出！ 看着韩厚还在对李如意招手，甲胄男子瞬间气得猛的朝着韩厚一挥手。 “滚去下一亭！” 轰！ 仙力拍在韩厚的身上，韩厚来不及反应，便消失在了原地....... 墓中，留下了满脸苦笑的李如意几人，和一脸担忧望着李如意的甲胄男子。 他害怕，李如意也这么走出来了。 那对他而言，可真是奇耻大辱！ “该你们了！”甲胄男子，冷眼望着李如意几人。 忽然，甲胄男子的目光落在了李如意身后的小娀简几人身上，一瞬间有些错愕，而后看向了李如意。 “有意思.......她们最贪婪留恋的，竟都是你！” 李如意双目一顿，看向了身后的几人....... 小娀简仰望着李如意，有些苦恼。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与李如意相识来的一幕幕。 李如意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在这世间最重要之人。 “李如意.......”小娀简呢喃了一声，低下了头去。 “我不要离开你。”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李如意不行！ 贪念放不下，走不出这第一亭。放下了，往后便回不到从前了....... 这是一个心念的变换！ 小简儿也在看着李如意，似乎有些落寞的低头，“我.......” 她脑海之中浮现的，是那即将沉睡之时，李如意走到了她的面前，带走了她。 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源自李如意。 没了李如意，她便不知道要如何了.......她也不愿放下李如意。 还有小书灵......它不是人，所以不需要！ 小娀简和小简儿的心思，李如意都能理解。而他看向了第三个人.......瑶光。 瑶光似乎被男子揭穿了心思，顿时有些恼怒，摩拳擦掌。 “打出去吧！” 见李如意看来，瑶光又有些委屈，嘟着嘴呢喃自语道：“你知道的...我也不认识其他人......” “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我甚至记不得前世的事情。” “我只知道我以前叫瑶光.......这一世叫徐羡渔。” 李如意回过头，心神摇曳。 心中复杂无比！ 他多么希望，瑶光是一个恶人，或者是一个要杀他以斩断这一世牵绊的仙人。 可是.......她却是将自己视为羁绊的天真之人。 李如意不敢再看瑶光，只是看向了甲胄男子。 “你们不用放下，我带你们出去。”他的声音低沉，似一时间有些冷漠。 李如意取出了济世壶，将三人一灵都收回了济世壶中...... 然后，他走到了牢笼之旁，凝望着甲胄男子。 “那前辈看出了我的贪婪是什么了吗？” 甲胄男子冷眼望着李如意收起三人，也没有阻止，只是冷笑着点头道：“你看似无情，实则多情！” “似乎，我让你此行的目的更加的痛苦了一些？” 男子戏谑的望着李如意，继续开口道：“我让你知道了那那个女娃对你产生了牵绊与眷恋，你应该感谢我。” 男子继续望着李如意，似乎又在李如意的眸中看到了什么，顿时更加的来了兴致。 “原来......你要亲手杀死，已经对你产生了眷恋的无辜之人。有意思，有意思。” 南山瀑下，第一亭......先伤李如意之心！ 李如意的双目之中闪烁着，看着揭露他心中最为煎熬的男子，低下了头去。 他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沉声问道：“前辈能看出我眼下最贪婪的是什么吗？” 男子摆了摆手，“忘川池水！” 话音刚落，男子微微一怔，“你心爱之人......” 他忽然看到李如意的贪婪似乎朦胧了起来，“一个叫半月山的地方。” “不对，是一方天地！” 慢慢的，李如意的贪婪在在男子眼中愈发的朦胧，直至成了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缥缈而不可见...... “怎么会这样？”男子大惊失色，“你的贪婪，为何不可见了？” 李如意闭上了双眼，慢慢开口：“其实我的贪婪，与韩厚的一样，一直在变。一道道眷恋消失，又有一道道眷恋新来。” “可是新的眷恋，不会让落下的眷恋消失，只会让那些眷恋不断的沉积，而后化为一个很大的目标！” “前辈可知，为何会这样？”李如意问。 男子摇头，“为何？” 李如意展颜苦楚地笑了起来，“因为我的大多贪念之人.......” “...都死去了！” 李如意呢喃自语，“虽然大师说，人不能一直留恋在过往之中，要往前看，活着的人更重要。” “可我并不甘心.......” 他抬起头，“于是我有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贪念，前辈能猜到吗？” 男子望着李如意，忽然脸色变得极为恍惚。 “你.......” 李如意笑了起来，“我想要所有人，都能回到我的身边。我想要走到阴阳之上...颠倒乾坤！” “我想要这世间生死......皆如我意！” 轰！ 天地震怒，南山起风！ 第432章 留下贪恋 仙墓主道之中，一位位天骄望着面前深渊之上的悬桥，神色骇然。 那悬桥之上，两畔一盏盏灯烛在漆黑的地下深渊之上如萤火之光一般微弱。 悬桥在深渊之下的风吹之中，摇摇晃晃。 “那人说，这里是十三亭的第一亭。要舍弃心中最为贪婪之物，否则将死在这里！”阴阳门少主口中呢语，转头看向了前方已然站在悬桥的亓眉。 众人心中一片冰凉，往后看了看已然重新出现的结界。 他们如今被困在了仙墓之中，似乎只能往前走去才行。 在一阵好长的沉默之中，有人忽然冷笑了一声，“我不信，还出不去了。” “南山瀑下的十三亭乃是考验，区区考验难道他们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要知道，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人族天骄。 身后皆有各自的宗门势力，而南山瀑虽然超脱，也不过只是一个仙门势力而已。 要是真的杀了他们，各自仙门怎会轻易善罢甘休？ 那人，说着便转头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没走出几步，忽然停了下来，骇然的望着前方。 众人见那人停下，也随着那人的目光朝着来时的路望去....... 只见... 他们明明走了许久才来到此处的路，竟然消失了！ 在他们身后的，只有无尽悬崖。 悬崖之外漆黑一片，宛若忽然身处孤岛之中。 “怎么会这样？来时的路呢？”有人大惊失色。 又有人皱着眉头，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区区幻象，如何困得住我？” 话音落下，他猛得飞身而起，朝着那回路的深渊之上飞去。 忽然....... 轰！ 一道无与伦比的禁制猛然浮现在了仙墓的虚空之中，那人还未曾来得及反应，便在禁制下跌落了虚空。 朝着深渊之下坠落而去....... “啊~” 那凄厉的话语划破仙墓，落入了众人的耳中。 令人不寒而栗！ “真的会死！不按照那人说的做，真的会死在这里！”众多天骄大惊失色。 他们本就在宗门的呵护之中成长，何曾想过自己真的有朝一日会这般死去？ 亓眉往回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这十三亭的第一亭，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似乎有种不受南山瀑控制之感。 南山瀑不会让他们死，可十三亭不一定！ 若是这个时候，还想着不会死在十三亭，那就跟死相差不远了。 “不好，此地在崩溃！” 忽然，又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大惊失色。 众人望向周围所处的地方，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立于深渊之上的孤岛四周正在不断崩溃。 若是不往前走，便也会跌落深渊....... 这一发现，让众多天骄们醒悟过来，若是不按那人说的话，真的会死在这里！ 很快，人潮便纷纷涌上了悬桥。 一塔上悬桥，有人忽然发现似乎悬桥之上只剩下了自己....... 还有人发现，悬桥之上只剩下了自己和同伴。 悬桥踏上了人，开始吱呀乱响了起来！ 似乎随时都会要绷断....... 一对眷侣踏上悬桥之后，便再也看不到了其余之人。 那女子茫然的望着周围，似乎有些紧张，伸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师兄。 “师兄，那人说要留下最贪恋之物是什么意思？” 她口中的师兄摇了摇头，拉着女子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踏在悬桥之上，悬桥摇摇晃晃，那吱呀之音传入了两人的耳中，似凛人的催命之符！ 两人携手走了许久，似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了两人耳中。 咔嚓....... 那悬桥似乎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开始摇摇欲坠。 女子的脸色一瞬间苍白无比，抓着自己师兄的手愈发的紧了起来。 “师兄，你所贪恋之物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贪恋之物是何，她只是想要一直跟师兄在一起。 话音落下，男子忽然笑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了女子脚下开始断裂的桥木，忽然松开了女子的手。 咔嚓！ 桥木断裂，女子呆滞地望着师兄离自己渐渐远去....... 她慢慢的下落，在耳畔响起的风中，竟笑了起来。 原来师兄最贪恋的，是她！ 可是，师兄的贪恋，也并非放不下。 ...... 桥上，一位位天骄都在那各自眼中即将断裂的悬桥之中，放下了各自贪恋之物...... 有的是宝藏，有的是自己相伴之人。 每一队人都看不到彼此，只能够看到自己最贪恋之物。 猿吉也走上了悬桥，眼中所见是天地大道，他望着即将崩溃的悬桥，不屈的心念让他猛的大喝了一声，“想要我放下，你也配！” 说完，他忽然展现出了自身神通，化作缥缈之力，强行朝着彼岸而去。 ....... 阴阳门少主的眼中，只有桥上的那一袭白裙的亓眉。 这一刻，他似乎忘却了很多东西。 他看不到脚下崩溃的悬桥，只是想着要追着亓眉的脚步而去。 ...... 一片白雾之中，一道悬桥摇摇欲坠。 亓眉望着周围的白茫茫一片，深深的叹了口气。 在她周围所浮现的，只是那平静而缥缈的虚无。 她没有什么贪婪之物！ 并非是没有，只是笼罩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绝望！ 将死之人，又如何能有奢求呢？ “我想登上南山瀑，喝一碗忘川池水.......”亓眉呢喃自语，“我想要做自己，不想活成另一个人。” 她此番是偷逃出知否洞天的，借体内神魂苏醒的假象，要世间走走。 没有人能帮她什么，她只能自己走上南山瀑。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走过十三亭，但是却似乎没有选择。 她心中自然也有贪念....... “可我的贪念.......”亓眉落寞一笑，“早已放下了。” 她的贪念，是那阴阳梦境之中的一生。 虽然那梦中的等待很漫长，却不想如今这样绝望。 她走着，走着。 再回头，已然走过了悬桥。 与她一起走过悬桥的，还有许多人......猿吉，还有阴阳门少主等人都走了过来。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忽然，一道涟漪散开。 仙墓之中的禁制.......莫名消失了！ 第433章 离经叛道 “我想要这世间生死皆如我意！” 从无人知道李如意装着怎样的心事，就连月仙也看不清。 这贪之一亭，却意图寻出李如意的贪念。 可李如意的贪念太大，藏得太深！他想要世间的所有遗憾都有一个善终，他想要所有那些离去之人都能够归来。 他想要他的身边嬉笑长延！ 这一切，似乎都本不可能！ 可是苍天赐予了他一面镜子，一面可以连通阴阳古今的镜子....... 无人知道阴阳镜为何会出现在这世间。也无人知道阴阳镜究竟是何等存在。 可是，他却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让所有死去之人都回到他身边的希望....... 他以阴阳镜往生盘带回了小简儿，便能通过阴阳镜往生盘带回其他人。 那是一个颠倒乾坤逆转阴阳的大谋！ 如今的他做不到以阴阳镜带回那些死去之人，可他终有一天会走到世间的巅峰。 站在世间乾坤之上，逆转一切....... 他从不曾与人说，他到底有着多大的期望。 “我如今的身边还有许多人，前辈或许以为他们便是我的贪念。”李如意望着甲胄男子，“可前辈若以为我的贪念只是他们便错了。” “我的贪念不止如此，我的贪念还有无穷多。” “我放不下.......” “前辈又何曾留的下？” 甲胄男子这一刻，神色终于变了，变得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到了李如意眼中的无边的贪欲，看到了李如意并不将这世间的大道放在眼中。 世间仙修循着天地大道而前走，心中循着天地之道。 可李如意不是！ 李如意的眼中没有天地大道，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一心一念。在李如意的心中，世间大道万千，走哪一条都是人间正道！ 可那些大道之上，有太多李如意在乎之人停留在了那里。 于是他便不再相信人间之路皆是正道，在他的眼中，人间正道不应该这个模样。 这世间的道太乱，他不喜欢。 如果世间没有他喜欢的大道，那他就自己走出一条。 “离经叛道者！”甲胄男子脱口而出，神色骇然的望着李如意。 离经叛道者，心念太大，不可捉摸！ 这小小十三亭，又如何留得下他的贪念？ 李如意仰头看向了甲胄男子，双目之中，又一次出现了那种被天地所不认同的诡异之气。 “离经叛道者天地不容，你该死！”甲胄男子双目寒光乍现。 李如意摇头，“这天地何曾容过我？” 他取出了六枚铜钱随手丢在了地上，却没有看那卦象，只是凝望这甲胄男子。 “我一直以为，我的命不好是因为娘亲让我阴阳双生合二为一，可我到了遥观天下才发现，我的命数并未有过变化。” “若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心中觉得这世间不好，那我心甘情愿。” “离经叛道？”李如意笑了笑，“那便离经叛道！” 李如意站在画地为牢之中，与画地为牢外的男子遥遥相对....... 这是李如意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展现出了自己的真正心思。 他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命格，可这一刻那天地不容的命格又一出显在了他的身上。 这仙墓主宫之中沉默了好久。 甲胄男子凝望着李如意，“你会死在这里！” “我死不了！”李如意摇头。 甲胄男子双眼微眯，“莫说你留不下贪念，即便你留下贪念，我也不会放任你上南山瀑！” “你走出画地为牢，我也会斩杀于你.......” 李如意神情莫测，“前辈说，如今的前辈是一盏灯？” 甲胄男子眉头一蹙，不明所以地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笑了笑，“若我没猜错，这仙墓之中的一切，都源自前辈这一盏灯。” “前辈这盏灯灭了，这仙墓便困不住我了。” 甲胄男子忽然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李如意后退一步，一指向前，一手往身后抓住了折戟剑。 流光四溢，化作了一道水墨之染散开。 甲胄男子猛的惊愕，茫然四望，却见周围的一切开始变成了水墨之色。 李如意的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 只见那巨大棺椁之前，那原本空旷之地浮现出了一盏灯，那盏灯照着男子的身躯，让其显现而出。 “灯前一寸光如罩，可怜灯台不自罩！”李如意看到了那盏灯，顿时笑了起来。 “前辈隐藏的很好，但世间没人比我更了解灯烛之光了。” “前辈吓吓我就算了，可别骗了自己。” “前辈只是一盏灯，如何杀得了人？” 甲胄男子目光一晃，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如意，“你还知道什么？” 李如意平静开口，“南山瀑下第一亭，九龙仙墓朝拜一个主墓，九为极境，朝拜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南山瀑镇压的，也必然是那南山瀑下的那个主墓之中的东西了！” “而这里，却要留下那么多人心中贪恋之物！” “看来十三亭并不受南山瀑控制，否则南山瀑为何要这么多人共闯十三亭？” 说着，李如意摘下了身上的济世壶。 “说什么留下贪念之物，不过想要让每个闯亭之人先留下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增加闯过十三亭的困难。” “还想让我留下东西，怎么可能呢？” 李如意猛的将济世壶抛出了画地为牢，落在了那盏灯的旁边。 济世壶不是人，自然可以走出画地为牢。 “我既然进来了，就不可能空手离开！” “瘸腿驴！” 嗡！ 济世壶上流光一转，瘸腿驴猛然走出了济世壶，然后一嘴啃在了灯烛之上，将灯烛吞入了腹中！ 刹那间，李如意面前的甲胄男子开始消失。 李如意周围的画地为牢也瞬间消失....... 李如意看向了开始消失的甲胄男子，笑脸盈盈，“大家都是驴.......” 话语一顿，李如意改了口，“前辈和晚辈的瘸腿驴同出一源。” “前辈的传承，我们便收下了。” 一旁的瘸腿驴似乎早已等了许久，立刻开始吸收起了那盏灯烛之中属于踏天神驴的遗留之力！ 李如意看着瘸腿驴开始吞噬踏天神驴仙墓的传承之力，转头看向了仙墓正门的方向。 “你快点，我给你护道！” 那个方向，有许多人正在走来....... 第434章 剑暮又至 灯烛被瘸腿驴吞下，仙墓之中的禁制消失。 甲胄男子看了看正不断消散的自己，又看了看为瘸腿驴护道的李如意。 瘸腿驴不断的吞噬着那盏灯烛的道力，让他开始变得虚弱了起来。 只是，他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望着李如意的目光似乎也带上了随和，他沉默了良久，便走到了一旁坐下，“你为何......能看到那盏灯？” 他似乎没有阻止李如意的意思，只是对着李如意问道。 那盏灯影藏在灯自身的光罩之中，不应该被看到才是。 李如意收回目光，落在了甲胄男子的身上，他看着男子眼中的好奇，看着男子眼中的莫名的遗憾，低下了头去，“因为......” “我也是一盏灯。” 甲胄男子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回头看向了正在吞噬自己的瘸腿驴，甲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也罢，如此也好。” 李如意不解的望着甲胄男子，不明白甲胄男子是什么意思。 甲胄男子沉默了一番，似乎明白李如意的疑惑，自主开口解释了起来，“你一定好奇，为何十三亭为何是这模样对吗？” “明明只是考验，却在杀人！” 李如意颔首，“为何？” 甲胄男子笑了笑：“原本的十三亭虽然危险，但是却不像现在这样步步生死。” “因为剑暮要来了！” 轰！ 李如意心神俱颤，呆滞地望向甲胄男子。 时隔许久，他再一次的听到了这两个字。 剑暮.......不知琉璃境曾经的阴阳交触吗？而且琉璃境的剑暮已经不在了呀。 为何甲胄男子说，剑暮要来了？ 甲胄男子叹了口气，“生死之中才能寻出英杰，这世间总有人不愿意放下自己的贪念，也总有人不愿世间陷入黑暗。” “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必须要尽快的找出能够走入夜间之人.......” 他回过头看向了李如意，“既然你也是一盏灯，相信你登上南山瀑后会明白的。” “你要记住.......” “烛光之前的皮影戏哪怕再好，也总会有人不愿被困在那戏剧之中！” 没有等李如意再问什么，甲胄男子便在瘸腿驴的吞噬之中消散在了天地之中。 瘸腿驴完全吞下了灯烛，开始炼化传承之力。 与它说的那样，大家都是驴！这仙墓之中的传承，也只有瘸腿驴能够用上。 李如意看着男子的消散，却还是不明白那一句‘烛光之前的皮影戏’是什么意思！ 他收起心念，看向了主宫的正门之外。 他感到，已经有人靠近了这里。 瘸腿驴还没有炼化完传承，他暂时还不能离开....... 想了想，李如意抬手一挥自己的脸上，妖术千面在其身上又是一展。 然后.......李如意化成了甲胄男子的模样。 而瘸腿驴也被李如意变回了驴的样子....... 他站起身，走到了瘸腿驴的身旁，目光默然的望着前方。 墓中长明灯微闪，照着身影瑶瑶光黄。 终于，有人走入了主宫之中，一抬头便看到了棺椁之前化作甲胄男子模样的李如意。 脸色瞬间苍白....... “前......前辈...” 接二连三的人走了进来，身形或狼狈，或神色低沉。 却都在看到李如意的瞬间，神色惊骇。 果然，能唬住他们.......李如意心中暗道了一声，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冷漠而肃然。 一个个人走到了主宫之中，皆僵在了原地。 尤其是看到了李如意身旁的瘸腿驴。 驴.......踏天神驴！ 李如意冷漠地望着进到仙墓主宫之中的众人，缓缓的抬起了手。 众人猛的后退了一步，惊恐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沉声学着甲胄男子的声音，开口道：“你们来了......可你们却还是放下了心中的贪恋。” 众人一颤，呆滞地凝望着李如意。 “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放下？”众多天骄的心头，同时升起了一个疑惑。 李如意没有管他们怎么想的，反正先打压打压这些人的道心再说，便继续开口道：“仙道为艰，若无心中坚持之物，又能走的多远。” “遇到生死之劫，尔等便放下了心中的坚持。” “实在可笑！” 轰！ 李如意的话语，让一群人面色苍白了起来。 他们刚放下贪恋之物，而如今，却说他们放下心中贪念错了....... 人群之中，一个男子茫然的回头，看向了来时的路。 他刚刚丢下了自己的师妹....... 他猛的吐出了一口血，神色癫狂，“前辈的意思.......这是骗局？” “可是不抛下她，我会死啊！我会死！” 李如意一怔，暗道自己会不会演过了？这人到底丢下了什么？ 正这时，猿吉走了进来。 他虽然狼狈，可神色却似乎满是狂傲，“谁说一定要丢下！我什么都未曾丢下，不还是活着吗？” 噗！ 那丢下师妹的男子又是吐出了一口血，道心崩碎。 众人明白了过来，瞬间面色苍白无血。 所谓留下贪念，实则只是考验。考验一个人能否在遇到生死危机时，坚守本心！ 可他们，在遇到生死危机时，却抛下了贪恋之物........ 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李如意装的太像了。 猿吉冷笑着望着众多人族天骄，神色之中满是嫌弃。 李如意望着猿吉，微微一愣.......这不会就是通天神猿遗族吧？ 猿吉冷笑着望着众人，转过头，对着李如意深深一拜，一种自豪犹然升起，“前辈，这些所谓人族天骄皆不过如此，不如都将他们留在这里吧？” 他看不起人族天骄，却在同为天地遗族的李如意面前极为卑微。 这可是曾经的踏天神驴前辈啊！ 李如意压下了心头的思绪，转头看向了人族众多天骄，一时间忽然感到了一种失落。 这么多人族天骄，他们在前方都放下了自己的贪念吗？ 他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却没想到真有人不用放下贪念也能走到这里。 莫名浮现出了对人族不如那遗族怨气。 正欲开口之时。 又有两人走入了主宫之中....... 那一身白裙淡雅的模样，落入了李如意的眼中，让他心中暗骂了一声不好。 瘸腿驴的样子，可骗不过她....... 第435章 装神弄鬼 李如意为了唬住这些人，让瘸腿驴恢复了驴样。 毕竟这是踏天神驴的仙墓，没有什么比一头驴更能唬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亓眉....... 亓眉走入了主宫之中，在走入主宫之前，她便已然听到了其中的喧哗。 她性子淡然，对于他人的留弃并不在乎。 只是在走入了主宫之后，她的目光便猛然落在了瘸腿驴的身上。 那一回眸，便落在了拥有着甲胄男子模样的李如意身上。 李如意也看向了亓眉，两道目光交错。 亓眉呆呆地望着李如意，眸中起了涟漪，又忽然低下了头去。 李如意见亓眉的样子，顿时有些疑惑，“难道她没有认出自己？” 于是，李如意决定试探一下。 他抬手一指亓眉，和亓眉身旁的阴阳门少主，“你们都留下了贪恋吗？” 阴阳门少主看了身旁的亓眉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 李如意的脸色露出了一丝‘欣慰’，又看向了亓眉，“你呢？” 亓眉抬头，看着李如意。 沉默许久，亓眉轻轻摇头，似有些落寞，“我心中的贪念，早留在了一个被困于阴阳彼岸的梦中......” 李如意的脸色一僵......果然，她看出来了。 只是她却没有揭穿他！ 既然亓眉没有揭穿他的意思，他便继续演道：“只有你们三人吗？” 众人黯然。 李如意叹了口气，信口胡诌：“这么多人，只有三人通过了第一亭！” “出去之后，你们三人可走去第二亭，其余人离开之后便退走吧。” 反正都演到了这一步，李如意不介意把这些人骗走！ 后面的路，少一个对手都好呀！ 猿吉的双眼猛的一亮，转头看向那些人族天骄冷笑不已。 “多谢前辈！” 李如意‘漠然’的点了点头，抬手一指一旁的坑洞，“出去吧！” 人族天骄，一个个失魂落魄，走向了李如意和韩厚挖进来的洞穴。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方才的得失之中，也没有人奇怪为何离开仙墓要走这个洞！ 倒是猿吉望着新鲜无比的盗洞微微一愣，疑惑的看向了李如意。 李如意扫了猿吉一眼，“此洞乃是天地大道演化所生，尔等被贪念所引入吾之墓中，难道还要我送尔等离开吗？” “下作之人，只能走下作之洞！” 猿吉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羞愤。 对着李如意抱了抱拳，便跟着钻进了洞中离开....... 李如意等了片刻，主宫之中只剩下了亓眉与那阴阳门少主。 他目光‘凛冽’的看向了阴阳门少主，“你要留下陪我？还是你还想要得到机缘？” 阴阳门少主脸色一变，顿时看了一眼亓眉，跳下洞穴离开。 仙墓之中，只剩下了李如意与亓眉二人。 亓眉似乎并不着急走，只是看着李如意，目光闪烁。 李如意望着亓眉，也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好久，亓眉忽然叹了一口气：“你欲登上南山瀑，也是为了忘川池水吗？” 李如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亓眉也不再开口，而是跟着那些人离开了主宫之中。 她自然知道李如意上南山瀑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一个与她一样拥有着仙人转世神魂的徐羡渔。 他为了她来闯这十三亭....... 她有些羡慕那凤鸣渡上的剑仙女子。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主宫之中，李如意顿时松了一口气。 遇到亓眉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是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亓眉要磨灭仙人转世的神魂，唯有登上南山瀑。 可是，李如意却帮不了她什么。 对于磨灭仙人神魂之事，李如意而今的心中有了一些迷茫。 可是，他似乎没的选！ 李如意看向了瘸腿驴，看到瘸腿驴的身上那种光华开始内敛，他知道瘸腿驴吸收了那盏灯中属于踏天神驴留下的道承。 片刻之后，瘸腿驴睁开了双眼。 然后，对着李如意仰起了头，扯开驴嘴：“哈哈哈哈，我爷终于拥有不凡的血脉了！” 李如意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一怔....... “你能说人话了？” 瘸腿驴也是一愣，又试了试：“啊——呃——啊——呃。” 李如意一脸漆黑，“怎么回事？” 瘸腿驴甩了甩驴头，“我会......啊——呃........” 好吧，还不稳！ 李如意叹了口气，“快回到济世壶里，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了。” 瘸腿驴一愣，立刻点头。然后在李如意取出济世壶后，回到了济世壶。 刚做完这一切，李如意立刻就听到了一声声喧哗，朝着仙墓之中又回来了。 果然......他们一看到坑洞通往的地方，就会发现被骗了。 李如意默默地贴上了隐匿符箓，然后在一旁等了起来。 片刻之后，满脸杀意的猿吉和一众天骄回到了仙墓之中，“该死的，那个杀千刀的敢欺辱于我！” 猿吉一想到之前对李如意点头哈腰，便感到了羞辱。 他们往外走，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天地演化的洞穴，而是一个盗洞！ 这个时候他要是还没有发现被骗，他就通天神猿的少祖了。 一想起李如意说他‘下作之人’，他心中就布满了杀意。 从无人敢这般欺辱于他！ 只是一回到仙墓，却发现主宫之中空空如也...... 猿吉脸色阴冷无比，咬牙切齿，“不论你是谁，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将斩杀于你！” 一旁的李如意看着猿吉那满脸怒火的样子，耸了耸肩，绕过猿吉，朝着坑洞之中走了出去。 “不就被骗吗？有什么好气的。”李如意撇了撇嘴，“一看就没有被人骗过。” “这要是跟棋老下个棋，不得气死？” ....... 离开了仙墓之后，李如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将瘸腿驴和小娀简几人放了出来。 几人一出现，小娀简立刻就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抓着李如意的手，指着瘸腿驴气呼呼的开口道：“李如意，瘸腿驴会说话了。” “但是老骂人！” 李如意看向了瘸腿驴。 瘸腿驴疯狂摇头，“你是......儿啊！” 李如意脸色漆黑，立刻收起了瘸腿驴。 小娀简还是气呼呼的，却看到一旁的徐羡渔正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对着徐羡渔笑了笑：“醒了？” 徐羡渔点头，“嗯。” “走吧......”李如意说。 “好！” 一行几人，朝着南山瀑而去，走到了第二座亭....... 第436章 孔雀遗族 南山瀑下，天云相接。 南山群山层峦叠嶂，似直冲云端。一道瀑布从天而降，如九天飞流直下。浩渺之气，在南山瀑下四溢。又似瀑布落在山间激起的水雾。 一行几人沿着绕着南山的临崖瀑布往上走去。 小娀简蹦蹦跳跳，左看看右看看，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小简儿紧跟着小娀简，生怕小娀简一个不小心便落下山去。 徐羡渔与李如意携手相伴，走在缥缈的云雾之中，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走过十三亭，便到南山瀑了。”徐羡渔转头，看向身旁话语减少的李如意，主动开口道。 李如意点了点头：“是啊。” “走过十三亭，便到南山瀑了。” 徐羡渔眸中不知闪烁着什么样的神色，仰头看了看远处那云端落下的瀑布，“可我们却不知道多久才能走过这十三亭。” “也不知道走过十三亭后会如何！” 李如意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徐羡渔的手渐渐地紧了一些。 徐羡渔回头轻轻一笑，“如意，我们离开琉璃境已经有一两载了吧？” 李如意算了算，“确实有一两载了。” 徐羡渔眼眸露出了忧色，“也不知道凤鸣渡如何了.......”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徐羡渔的侧脸，徐羡渔那如月的明眸之上，睫毛在风中轻轻颤着，极为美丽。 李如意柔和的问道：“想家了？” 徐羡渔微微颔首，“有些想了！不知为何我不是很喜欢遥观天下的这种纷乱。” “琉璃境虽然也不好，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心，只想守着琉璃，驱散诡异。” “可遥观天下似乎在各自的安逸之中，没有琉璃境的那种团结！我在这里找不到心安之处。” 李如意紧了紧徐羡渔的手，“南山瀑下来，我们就回琉璃。” “真的？”徐羡渔回眸，眼中闪着欣喜。 李如意点头，“嗯。” 他平静地望着徐羡渔的侧颜，“等回去之后，我便让璃阳向凤鸣渡求亲。” “找个吉利的日子，我们便成亲！” 李如意是璃阳皇族，徐羡渔是凤鸣渡司守。自当是璃阳向凤鸣渡求亲。 徐羡渔的双手一颤，怔怔的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的神情十分的认真，并无开玩笑的意思。那模样落在徐羡渔的眼中，是那般的好看。 “好！”徐羡渔并未扭捏，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她回头看向了天地之间，眸中尽是笑意。 他们二人成亲，将是琉璃境的天大喜事！ 一旁的小娀简和小简儿对视了一眼，忽然嬉笑了起来。 “咦咦咦，肉麻死了。” 李如意不满的看了两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好了，你们可以回济世壶了.......” 他仰头看向前方出现的许多人影，“.......到第二亭了！” 他们的面前不远处，正是第二亭。 说是一个亭，却实际上是一柄剑！ 一柄巨大无比，刺在一个亭台之中，一道道剑芒绵延向外，化为了两个字： 一元！ 亭台与剑似乎早已融为一体，带着无与伦比的通天气息。 “哦！”小娀简应了一声，便跟小简儿一起回到了济世壶中。 她们也知道接下来便是真正要闯亭的时候了。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笑了笑，跟着李如意一起朝着前方走去。 她的修为比李如意高，或许能帮上李如意什么。 “一元......”李如意看着远处的亭台与剑相融所流出了那两个字，想了想，忽然一愣。 “.....一元劫！” 古籍有载：“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当一元临，天地万物都将化为乌有。面一元者，历经混沌，天地重开，万象更新。 此为一元！ 前方数百人，皆站在亭台之下。 且四下有路，有不同方向来人，正慢慢的汇聚到了亭台之下。 却无人率先步入亭台之中。 一位位遥观天下的年轻一辈天骄在经历了第一亭之后，显得格外的谨慎。 李如意和徐羡渔相视一眼，也走到了亭台之下。 李如意也并未率先走入亭台之中，而是现在一旁看了起来...... 忽然，一声呵斥在李如意的身后响起。 “滚开！” 这一声呵斥霸道无比，显得狂傲无边。 李如意眉头皱起，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看去，却之间猿吉与亓眉还有紧跟着亓眉的阴阳门少主都走了过来。 呵斥的，正是猿吉！ 猿吉显然还在第一亭的无边怒火之中，找不到那个坑骗他之人，便将怒火散发在了挡住了他去路的李如意等人身上。 “什么人族天骄，走到了第二亭下，却不敢往前走。”猿吉冷笑着摆手道：“既然不敢走，就把路让开。” 李如意还没说话，一个看似有些妖娆的女子便对着猿吉冷嘲热讽：“呦，这不是传闻之中的下作之人吗？” “哦，不对！不是人，只是一只猴子！” “怎么，寻不到骗你之人，便拿我等出气？”妖娆女子妩媚一笑，“我们不着急，是因为想看看有没有傻子先探探路。” “既然你要做这个傻子.......”妖娆女子让出了位置，“那就你先进吧！” 妖娆女子的话语，揭开了猿吉的伤疤，让猿吉的脸色一阵发青。 他猛的上前一步，怒目直视着妖娆女子，“孔玲，你找死吗？” 孔玲二字一出，周围的天骄瞬间将目光都汇聚到了妖娆女子的身上！ “什么？孔玲？” “孔雀族的天骄少祖！传闻之中，天赋无边！” “孔雀族也是天地遗族！怎么这么多天地遗族都出世了？” “她与猿吉同为天地遗族，谁强谁弱？” 议论之声响起，孔玲却满不在乎，只是无奈的对着猿吉摇了摇头，“你看你！” “你要我让路，我也给你让了，你反过来问我是不是想死！” “怎么？我想死，你敢杀我？” “你到底要不要过去啊？我刚好能看看你怎么过这第二亭.......” 同为天地遗族少祖，孔玲怎么会怕猿吉。 只是她的话语，却让猿吉更加的阴沉了下来，两人争锋相对的立在了原地，大有随时会出手的意思。 第437章 天下无敌 孔玲的身上穿着一身极为火辣的衣裳，腰间雪白的肌肤露在外头，纤细无比。裙摆到腿，双腿如玉，好似孔雀未化形前的纤细双足。 李如意和徐羡渔相视了一眼，徐羡渔的眼中透露着一丝危险气息。 李如意立刻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其他地方。 而徐羡渔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亓眉身上，亓眉同样也看向了徐羡渔和李如意二人。 如今，二人又易容回了刚走入遥观天下的模样。 亓眉并不认识！ 只是，亓眉刚见过李如意，自然知道李如意也在这南山瀑下。 而今见到一对年轻眷侣，自然格外的留意。 当徐羡渔看向她的时候，她心中便忽然有了答案....... 除了那人，没人会这么看她！ 心中有所悟，便转头看向了徐羡渔身旁易容了的李如意。 李如意神色复杂，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不知在想什么。 徐羡渔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着亓眉点了点头。 亓眉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一切，都在沉默之中发生。 三个人，却似乎各有心思，只是那心思又藏得极深！ 亓眉深吸了也一口气，没有看猿吉一眼，也没有理会纷争，只是默默的走过李如意的身旁，朝着亭台之中走去。 她性子淡，对于纷争并无兴致。 她只是想想要走上南山瀑，去喝一口忘川池水...... 身后的阴阳门少主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李如意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也被徐羡渔拉着走向了亭台之中....... 四人一入亭台，便消失在了外头众多天骄的眼中。 孔玲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对着猿吉冷笑了一声，“你看看，你装了半天，结果还是让人家先进去了。” “也不知道你装什么.......” 说完，就转头也冲进了亭台之中。留下了一脸无处宣泄怒火的猿吉。 “该死，该死！” 猿吉压制着心中的怒过，忽然发现自仙墓之中被那个不是谁的人骗了之后，心念就未曾平定下来过了。 “滚！” 猿吉又是对着旁人吼了一声，走入了亭台。 众多天骄敢怒不敢言，却在猿吉进入了其中之后，也跟了进去。 良久之后，一个胖子姗姗来迟。 看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疑惑的开口呢喃道：“咦，相逢师弟还没有来吗？” “算了，等一等吧。也不着急！” 说完，胖子便坐在了亭台之外，等了起来...... 只是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李如意前来。胖子愈发的疑惑，“奇怪，我走的也不快啊。相逢师弟怎么还没有来？” 又等了许久，胖子面前走来了一个道士。 胖子见到那道士，顿时一愣。 “清玄？你怎么也来了！” 前来的道士真是清玄，只是他看着韩厚，满脸疑惑，“你怎么还在这里？为何不上去？” 韩厚挠了挠头：“我在等人啊。” 清玄疑惑的四下看了看，“等谁？” 韩厚微微一笑，“等我师弟！” 似乎想到了什么，韩厚对着清玄伸手道：“我的仙墓门呢？说好了借你一年的，这都三年了，还没有还！” 清玄暗骂晦气......仙墓之门还在相逢师弟手里。 只是清玄神色如常，摆了摆手，“来的匆忙，没带身上，等下山就给你。” 韩厚收回了手，笑嘻嘻的开口道：“怎么样，咱们要不要再打一个赌？” 清玄双眼一亮，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你又想赌什么？每次跟我赌，你哪次赢过？” 韩厚摇头，“这次不一样，我们就赌我能不能挖了南山瀑下的那个大墓？” 这次不一样，只要跟相逢师弟联手，没什么墓是挖不得的！ 清玄点头，“也罢，你要是赢了，我便把仙墓之门还你，你要是输了，再给我一个宝贝！” 韩厚一愣，算了半天没算明白哪里不对。 想了许久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大怒，“你欺负我傻？那仙墓之门本来就是我的！” 清玄发现韩厚变聪明了，顿时有些无奈道：“那谁输了就给对方一个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值钱？韩厚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身上的所有宝贝都是挖来的，一文钱都没花，所以‘不值钱’！ 最值钱的就是一个酒壶，好几十两银子呢....... 清玄也笑了起来，他最值钱的，就是仙墓之门了。虽然......不在自己身上！ 但是，在相逢师弟身上，也是在身上啊！ 两人‘各怀鬼胎’，开始笑了起来。 清玄坐到了韩厚的身旁，“你师弟也来了吗？哪个师弟？” “你师尊不就你一个弟子吗？” 韩厚神秘一笑，“你等着就知道了，不是我师门的师弟，是同为地天师一脉的一个师弟。” “天赋极高！” 清玄撇了撇嘴，“也罢，便等他一等.......” 于是，两人坐在亭台之外，开始等了起来。 只是等了许久....... “你师弟，不会被困在第一亭上不来了吧？”清玄开口。 韩厚摆了摆手：“第一亭就不可能能困得住地天师一脉！” “好吧.......” ...... “你师弟，拖家带口了吧？” “你怎么知道？” “否则不可能走这么慢啊.......” “确实，他带了三个妹妹。” “......” ...... “他们是来赏月的吧？这都多久了，还不上来？” “......可能，顺便看看路边的风景？” “岂有此理！” “莫急莫急......” ......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按说等不到你师弟，也应该等到其他人了啊。” “他们一起赏月去了？” “岂有此理！” “对，岂有此理。竟然不带我。” ......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进去了？” “不可能，师弟肯定会等我！” “要是他以为......你早已进去了呢？” “所以......所有人都进去了？”韩厚回头，僵硬的看向亭台。 “就我们在这等了半天？” 清玄一脸苦闷，感觉自己被韩厚戏耍了。 韩厚啧了一声，摆手道：“算了，我们联手吧！你我联手，没有闯不过去的亭！” “先进去再找我师弟吧。” “好！”清玄也觉得跟韩厚联手，天下无敌，要是相逢师弟也在就好了。 相逢师弟，既神秘又...神秘！ 三人联手，天下无敌！ 第438章 一元之劫 天地未开，世间混沌。阴阳浮沉，天地初开。 可随之，世间寂灭，天地之间的一切化为乌有。 等着，等着....... 等到等到世间的混沌又在阴阳浮沉之中，万象更新...... 在这一片虚无缥缈而又更新的世轮之中，李如意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走入了亭台之后，李如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眼中的天地，在那一次次的寂灭和重开之中往复着，也不知道它会走向何方。 一元劫！ 周围漆黑一片，宛若身处于天地之外一般。 李如意看向周围，却不见身旁之人。 “一元劫......”李如意茫然四顾，“羡渔呢？” 恍然想起，老乞丐说过，十三亭是十三劫，可在每个人眼中却不尽相同。 “是了，羡渔看到的，应该与我不同。” 只是，李如意不明白，为何自己眼中的一元劫......是整个天地的寂灭重生。 徐羡渔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 李如意飘荡在混沌之中，意识慢慢的沉入在了面前的一元劫之中。 整个天地在不断的死去，重生...... 唯有他永恒不灭。 “这是一元劫的本相，却不应该在渡劫之人眼中是这般的模样啊。”李如意想不通，便开始走向面前不断经历新生的世界。 世间在新生之时欢笑，在成长只是沉寂，在老去只是哭泣。 就像是一个人，经历着一生。 李如意慢慢的看着，渐渐地在一元劫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遗憾。 这世间，总有遗憾，就像他一样。 许多无法放下之人，许多无法放下之事....... 眼前的世间似乎诞生出了一道意识，那道意识在不断的往复之中似乎开始发疯。 好像，那一段段往复，是它在寻找着什么....... 李如意看着，看着...... 似乎......看到了自己！ 忽然，他的面前走来了一个樵夫，那樵夫望着他，开口问道：“你觉得，世间如何？” 李如意摇头，不懂老樵夫在问什么。 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 老樵夫叹了一口气，“有人放不下回忆，便只能被困于回忆之中。这天地也是一样.......” “这世间在往前走去，无数的时间之后，回忆也终会化为乌有。” “世间的回忆，就像是一重重天.......” “忘掉了，那重天便消失了！” “遗忘会越来越快，等所有回忆之中的人都忘了，那属于世间的回忆，还能剩下什么呢？” 李如意的神智渐渐模糊，似乎慢慢的凝滞了起来。 只是那句，“忘掉了，那重天便消失了”却在李如意的心头回响。 世间的回忆，就像一重重天，忘掉了，那重天便消失了....... 莫名的，李如意想起了文天。 想起了文天之中的玄凤.......玄凤不在，文天便消失了！ 有什么关联吗？ 或者是隐喻？ “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回过神来的李如意追问，却发现面前的老樵夫消失了。 他的周围仅剩下了无边的虚无，和三十三重天。 每一重天，似乎都有一个他认识之人。 他的心头，有三十三盏灯烛..... 时间在世间刮起了风霜，风霜在他的身上吹着，吹去了一些记忆。 世间在不断的往复之中.......他慢慢的想不起了一些人，他的心头也有一些灯烛灭去。 再看世间，那三十三重天中，有一些也不见了....... 每一次的世轮往复，他都会遗忘几个人，也在遗忘几个人之后，所对应的几重天消失....... 李如意默默的望着面前的世间，神魂之中莫名出现了一种伤感。 面前的世间，好像他的回忆...... 他终究会忘却一切，忘却去所有人。 这个世间是他自己的心中天地，等到他忘记了一切之后，这个世界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师兄说过：“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李如意呢喃自语，“世间于我的意义而言，只是因为我看到......我记得。无我，则我眼中的世间与我无意义！” “我忘记了，世间便也无意义了。” “此为，一元劫！” 世轮无疆，在不断的寂灭和新生之中往复。被困于世轮之中人，总会忘却一切。 天地......是否也会忘却一切？ 等天地忘却一切之后，这世间还剩下什么？ ...... 一元劫中，徐羡渔坐在凤鸣渡上。 她望着眼前的凤鸣渡，有些茫然。 她似乎记得心中有一个极其重要之人，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成仙已有数万年！ 世间没有什么，是她所不能做到的。 只是，她即便看着世轮的交替，看着天下在她的守护之中不断的成长，可她的心中却总觉的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虚无。 “我似乎遗忘了一些什么？” 徐羡渔呢喃自语，回头看向凤鸣渡后的世间。 时间已过太久，她在这世间已然也活了太久....... 茫然之中，她走入了世间。 世间的一切，还是于记忆之中的模样，可她却找不到归心之处。 寻寻觅觅，恍恍惚惚。 她走遍世间，却茫然不知去。 不知何时，她来到了凤鸣江畔的一处偏僻小山之中，那江畔盏盏灯烛，也不知是谁人点的，是那般的美艳动人。 “我似乎遗忘了一个人，遗忘了一段过往.......” 徐羡渔呢喃自语，“在那段过往之中，被我遗忘了真相.......” “我依稀记得三个字，似乎是......一元劫？” “我想起来了，我在一元劫中！”徐羡渔笑了起来，“我怎会遗忘呢？” 徐羡渔眼中的一切开始退散。 睁开眼，已过亭台！ ....... 世间的浮沉之中，似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元，无所不在也。人能守元，元则守之；人不守元，元则舍之。 守之则在，不守则失！ 此为......一元劫！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浮沉的世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陷入了一种缥缈的争夺之中。 他想要与世间争夺那‘元’，可在天地的寂灭和往复之中，终究难以如愿。 慢慢的，一些事情在李如意的心头被遗忘。 只剩下了无穷的黑暗....... 李如意有些悲伤，似乎对于被他遗忘的那些事和人，他带着浓浓的愧疚之情。 第439章 变故忽至 无边的也遗忘之中，一个个心头之人在李如意的面前消散。 一重重天在李如意的面前消失。 直至，只剩下了十三个.......十二个！ “不能再遗忘了，不能再遗忘了......”李如意恍然醒悟，心中挣扎着。 他怒吼，想要与天地抗争。 可是，一切都在世间的浮沉之中，走向寂灭。 哪怕他想要记得所有人，可在那一元劫中，他还是遗忘了一切。 他的一元劫，与旁人不同。 他所经历的一元劫，似在他自己的天地之中，关乎着整个世间.......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忘了所有人，忘了一切。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浮沉和世轮交替的世间，可那世间已不是他的尘间。 世间与他也再无瓜葛。 恍惚间，李如意看向了手中。他的手中，是一面镜子，镜子上是一块玉盘。 他轻轻的抚摸着玉盘，口中呢喃着：“我忘了一切，可天地记得。” “我能在天地的过往之中，找回遗忘的一切。” 往生盘轻转，开启往复。 他走入了往复之中，欲找到被他遗忘的一切....... 只是...... 他恍然发现，这往复之中的天地，寻不到他自己！ 就如同，这天地之中并没有他....... 轰！ 神魂颤栗，天地崩塌。 ...... 李如意猛的睁开了双眼，抬头看去，却见自己身处于一座亭台之后。 徐羡渔的目光关切的望着他....... “怎么了？” 李如意猛的喘着粗气，彷若做了一个天大的噩梦一般。 “一元劫，一元劫.......” 徐羡渔望着比自己后走出一元劫的李如意，顿时笑了起来，“走出一元劫，不就好了吗？” “一元劫中，会让人忘却一切！可一旦想起来了，也就走过一元劫了。” 李如意僵硬的望着徐羡渔，脑海之中的一切慢慢的回想了起来。 可是，之前在一元劫中....... “我分明......”李如意呢喃自语道：“没有走过一元劫！” 徐羡渔一怔，秀眉蹙起，“那你是，怎么走出一元劫的？” 李如意摇头，“我不知道.......” 一元劫之中的最后一幕，太过恐惧，如同梦魇一般的浮现在了李如意心头。 他不敢想，不敢提起一丝一毫。 他只是将那一幕压在了心中，摇了摇头，“算了，往后再说吧。” 在他们的交流之中，还有许多人也慢慢的走过了一元劫。 亓眉、猿吉、阴阳门少主、还有孔玲等人。 可明明走入一元劫的有数百人，走过一元劫的，不足百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置若梦境的不真实之感。 望着眼前的一切，彷若还未从一元劫中走出一般....... 亓眉的脸上带着哀伤，看了一眼李如意和徐羡渔，没有开口。 而阴阳门少主的目光，却跟在亓眉的身后。 一阵沉默之中，李如意在徐羡渔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 徐羡渔看向了周围的一切，忽然发现地上竟然积上了落叶，“我们似乎被困在一元劫之中，很久了！” 众人也随之看向地上，神情各异。 “走吧。”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徐羡渔的手继续往上走去。 区区第二亭，便不知耗去了李如意多少时间。 往后还有十一亭，又会是何等的难走？ ....... 南山瀑上，云雾缭绕。 淡淡的云烟徘徊在山层之中，临崖的绝壁山路异常的陡峭。 而南山之上的禁制威压，却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人举步为艰难！ 也不知走了多久，每个人的脸上的疲惫之色尽显！ 在半月之后，第三亭，显现在了众人之前。 同样是一个亭台，却没有那种禁制！ 众人走到了第三亭之前，有人带着一丝疑惑，“我怎么觉得，这第三亭......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 第三亭大门开启，并没有拦着众人的那一道禁制。 先前第二亭的那一道禁制存在，是需要走过一元劫，方能走过第二亭。 可如今，第三亭后的一切都显现在那里。 似乎只要走去，便能走过第三亭...... 李如意和徐羡渔相视了一眼，走上了第三亭。 后方的众多天骄，也随之走上了第三亭。 第三亭很大，便如一座小山一般，走入亭中，众人显得格外渺小。 “怎么没有劫难？”有人呢喃了一声，茫然四顾。 是啊，没有任何劫难！ 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整个南山似乎陷入了一片安静，一片极为古怪的安静...... 仿佛整个世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我感到了一种不舒服.......”孔玲呢喃自语，眼中闪着一种莫测的忧虑。 众多天骄同样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南山瀑下十三亭的劫难都失效了？”阴阳门少主呢语了一声。 “在我们被困在第二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人群之中，李如意忽然涌现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不知道来自何处。 可是却有某种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大事即将发生一般。 李如意忽然想起自己明明还没有闯过一元劫，却忽然走过了第二亭。 就好像......因为某些东西不在了，所以他才能走过第二亭！ 李如意和徐羡渔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继续往上走去看看.......” 话音刚落，众人的身后，又走上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正是韩厚和清玄。 两人的脸上带着浓郁的阴霾之色，刚走入第三亭中，便看到了李如意。 “相逢师弟！”韩厚和清玄同时呼唤了一声，然后相视一眼，神色古怪。 李如意一顿，回头看去，只见韩厚和清玄同时走了上来。 还没等李如意开口，韩厚和清玄便对着李如意同时开口道：“相逢师弟，有些不对！” “南山瀑出现变故了！” 李如意一愣，“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看向了韩厚和清玄二人。 清玄率先开口道：“我们并未完全走过第二亭，却还是走到了这里！这不对！” 韩厚也开口道：“确实！” 清玄继续开口：“我们走在最后面，理当能够看到没有走过第二亭之人。但是那些没有走过第二亭的人......” “都在第二亭消失了！” 第440章 南山失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都死了？”有人惊愕的开口道。 不应该消失不见才对。即便走不过第二亭，哪怕死去，尸体也会在第二亭。 那数百人走入第二亭，却只剩下了他们不足百人。 要知道，遥观天下年轻一辈的杰出天骄，可大多都在这里了！ 那数百人又去了何方？ 第三亭中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之中，联想到第三亭失去了劫难，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你们可曾听说过关于南山瀑的传说？” 忽然清玄像是想到了什么，幽幽开口道。 立刻，孔玲反应了过来，猛的看向了清玄，“你是说......边关？” 李如意和徐羡渔也看向了清玄。 李如意忽然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 清玄看向了李如意，开口解释道：“传闻之中，南山瀑是遥观天下的边关，南山瀑的存在就是为了镇压天地边缘，阻拦诡异进入遥观天下！” “诡异进入遥观天下，要么闯过南山瀑，要么闯过禁地！” 清玄凝望着李如意，“前段时间，文天遗落！遥观天下的边关气运更是不稳了起来.......” “而如今，南山瀑异变！” 再往后的话，清玄没有说了。 可所有人都明白了清玄的意思....... “南山瀑......”阴阳门少主脸色惨白，“失守了！” 孔宣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南山瀑上，已经都是诡异了！” 徐羡渔猛的看向了身旁的李如意，抓着李如意的手不由的紧了一些。 一瞬间，所有天骄皆在心头泛起了一种渺小之感。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长辈呵护下的天骄。 这种天下大事，已然不是他们能够触及的了。 南山瀑失守，而他们就在南山瀑下！ 而今南山瀑太过安静，安静得不像是一个浩瀚仙域。 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快回宗门禀报，出大事了！” “如今是白日，诡异无法出现。”有人开口道：“若是等到夜幕降临......” “既然南山瀑出现变故.......”还有人皱着眉头有些疑惑，“为何没有宗门的长辈前来？” 南山瀑如果真的出现这么大的事情，天下强者不可能感觉不到。早就应该前来南山瀑了。 可如今还没有人上来，这让人怀疑可能是他们猜错了！ 可既然猜错了，为何十三亭的劫难消失了？ 没有十三亭的南山瀑，便等于失去了一切屏障！ 一切彷若迷雾，让着第三亭上的众多天骄看不清，想不明。 “先下山南，再做打算吧。”阴阳门少主提议，目光却落在了亓眉的身上。 “若是南山瀑真的失守了，我们上去也是找死！” 亓眉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南山瀑山巅，那里极为安静，彷若看不到一丝生机。 他看向了徐羡渔，笑了笑：“我们上去吧！” 徐羡渔恍惚地望着李如意，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苦涩，“要不，算了！我们回家吧.......” 李如意摇了摇头，拉起徐羡渔，便走过了第三亭，朝着南山之巅而去。 “哪怕南山真的失守了，也不过是一些诡异而已，该上去看看！” “天下边关，你守得，我也守得！” 他还是没有说实话，可话语却落在了众人的耳中。那背影，是那般的坚实！ 亓眉望着李如意的背影，低下了头去，也缓缓的跟了上去。 这天下，所有人都可以退！ 唯独她与李如意退不得！自己退了，便死了！李如意退了，便不是他了。 南山瀑上，有他们都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阴阳门少主看着亓眉上去，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在亓眉面前，他便失去了方寸。 猿吉看了众多人族天骄一眼，冷笑了一声，“危言耸听，即便南山瀑失守了，吾亦无惧！” 说完，便朝着南山瀑而上！ 孔玲想了想，也往南山瀑巅而去，“若南山瀑真的已经失守了，如今还没有宗族强者前来。你们以为还走得了吗？” 众多天骄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一沉。 有人不信，连忙往下走去。 有人不知所往，便在第三亭等了起来。 没过多久，下山之人折返了回来，眼中带着无边的惶恐。 “下不去了！” 等待之人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下山折返之人，脸神色惨白，“南山瀑外漆黑一片，彷若带着天地禁制，将所有人困在了其中。” “若没猜错，天下已然发生了变故！” “在我们被困于一元劫时，发生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宗族长辈已经到了南山瀑外，可却进不来！” “亦或许，宗族长辈......自顾不暇！” 一种失控的慌乱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他们如今在南山瀑上，仿佛身处旋涡的中心。 孤立无援！ “往上走！”韩厚和清玄相视了一眼。 “只要到南山瀑上，或许便可借南山瀑的虚空舟离开！也能看一看南山瀑是不是真的沦陷了！”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朝上而去。 黄昏之色渐起，日暮慢慢下沉。 整个南山瀑上，开始笼罩在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息之中。 南山瀑上的天地威压愈发的强烈，走上登山古路上的众人也愈发的艰难。 莫说想要御空而行，哪怕是脚踩实地，也走得极为缓慢。 终于天色暗沉了下来...... 一缕缕阴冷的寒风吹过所有人的身躯，让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有人抬头望去，顿时僵在了原地。 “南山瀑.......真的失守了！” 众多天骄抬头，浑身冰凉。 只见，夜幕下的南山，不知何时升起了迷雾。 那迷雾之中，一双双带着麻木幽瞳缓缓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个人，可那些人......看不清面貌。 他们浑身笼罩在一团黑雾之中，似带着不祥而诡异的气息。 他们仿佛没有意识，只是在杀戮和本能的驱使下，走向众人....... “道至无途，仙至无归。死至天门，生至无痕......” 第441章 无边夜幕 “.......苍生凄凄，仙道岌岌。若见仙遗，灵柩莫齐。” 李如意的耳中，再次响起了这一声声话语。 登山古路之上，李如意的面前一道道诡异的身影彷若曾经在琉璃境的第七次往复之中的一模一样。 它们还是走过了南山瀑，来到了此处！ 南山瀑......失守！ 在他们被困于一元劫之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如意不知，只是感觉似有天大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这么多诡异！”徐羡渔紧靠着李如意，神色变化，“南山瀑真的失守了。” 不由得，徐羡渔想起了凤鸣渡。 如果南山瀑都出现了这么多诡异，那与南山瀑比邻，且同样是阻拦诡异的琉璃境又如何了？ 李如意沉默间，抬手一挥，一盏灯烛浮现在了李如意的手中。 灯烛耀眼，光芒刺入了夜幕之中。 那一袭袭黑影落在了李如意的眼中，那一双双幽然而茫然的瞳光落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无数的诡异，似乎极为害怕李如意手中的灯烛。 远远的凝视着李如意，却不敢靠近。 只是，却在那些黑暗的诡异之中，有几道黑影似乎对于李如意手中的灯烛没有那么的惧怕。 一步一步，朝着李如意走来！ “怎么会这样？”徐羡渔脸色大变，“其中有一些不怕你的灯烛！” 李如意也发现了那几道靠近的诡异之躯不怕自己的灯烛，顿时眉头紧锁。 “拿着......”李如意将灯烛递给了徐羡渔，“小心，莫要触及到诡异！” 言罢，李如意便唤出了折戟剑，猛得朝那几尊不怕灯烛的诡异冲了过去。 他从小与诡异为伍，没有世人那么惧怕诡异。 他行走于阴阳两岸，也不惧怕诡异之气。可徐羡渔不行，唯有斩杀不惧怕灯烛的诡异，方能让徐羡渔无恙。 折戟剑，锋芒在李如意的手中涌现。 嗡 一道道无上的剑芒，在李如意的身形交错之中，挥向那些诡异！ 它是那铸剑一脉毕生的所铸造的剑，带着那一族无上的期待。 它在湖心雪上诞生了灵智，在李如意的长梦之中成为了李如意的剑。在李如意的手中，它无惧天下任何人！ 哪怕只诡异！ 诡异无神，亦不惧道法之力。 要斩诡异，唯有实战！ 面对诡异，修为无用！哪怕半仙强者，也唯有与诡异近身对抗方能有用！ 见到李如意斩杀而来，那几尊不惧灯烛的诡异，毫无神色波动，只是朝着李如意扑了过去。 李如意身形与诡异交错，手中折戟锋芒展露，扫过诡异之躯...... 哧！ 是剑划过肉体的声音。 诡异被斩为两段，却没有血留下，只是散发出了一道道诡异的气息，浮现在了李如意的脸上。 李如意没有开口，只是挥舞着手中剑，不断的斩向那几尊不惧灯烛的诡异。 诡异没有反抗，似乎也不知道反抗。 诡异的恐怖之处，并不是诡异能够伤人。而是诡异身上的气息......那团黑色烟雾！ 人若触之，也将沾染诡异，最后成为诡异！ 自然也有诡异，会在生死之前，冲杀面前之人...... “唧！”一道诡异凝望着李如意，忽然发出了厉声的嘶吼。 而后那团漆黑的迷雾之中猛的刺出了一道黝黑的五爪，直探向李如意的胸口。 徐羡渔见状脸色大变，这诡异竟然有着比拟七境的修为之力！ 李如意双目爆发出了寒芒，，左手空拳探向了诡异之躯，另一手的折戟悄然跃起，落入了左手中，而后斩落了诡异之爪。 剑锋一转，斩下了诡异头颅。 又一道诡异之气沾染上了李如意的身躯....... ...... 李如意的后方登仙古路之上，众多天骄在无数的诡异之中，乱作一团。 一些人不断的使用道法之术，化为道法之剑，想要横扫诡异，却发现道法化出的剑对于诡异没有丝毫的用处。 诡异扑向众人，顿时血气在夜幕之中悄然升起。 清玄手中的铜剑化为锋芒，斩落了一尊诡异的头颅之后，对着众人嘶吼道：“诡异没有神魂，道法无用，要用实剑斩杀！” 此言一出，众多人族天骄立刻反应了过来。 一柄柄刀兵浮现，在夜幕中斩向那些不断聚拢在他们周围的诡异。 “乖乖，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这么多诡异，只冲我来？”韩厚见到许多诡异没有冲向其他人，而是冲着自己来，顿时拔腿就跑。 “挖坟挖多了，遭天谴了吗？” 不过他没有乱跑，而是朝着其他人族天骄跑去。 人多的地方有安全感....... “该死，你别往我这来啊！”有人看到韩厚带着一群诡异奔来，脸色大变！ 走在最前面的亓眉回头，手中的剑猛的一送。 长剑化为流光，直刺韩厚身后的那些诡异。 剑芒一展，韩厚顿时觉得压力小了许多....... 亓眉性子淡，若是平时自然不会这般相助他人，可这个时候，越多人活下来，对于后路便越有利！ 此为大局！ 而亓眉的丢剑之举，却让亓眉的身旁许多诡异朝着她而去，阴阳门少主见状，顿时大吼了一声。 手中的剑化为十余道剑芒，斩向亓眉的身旁的诡异。 亓眉回头，对着阴阳门少主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猿吉也顾不得其他人，只是展开双臂，抬手划拳，一拳一拳，拳拳到肉的袭杀在一尊尊诡异之躯上。 轰轰轰！ 孔琳的身旁，无数孔雀翎羽画着剑芒，袭杀了不少诡异，自己的身上似乎也沾染了许多诡异之气。 没有人不怕被诡异之气沾染，除了李如意。 走在距离后方天骄极远的李如意终于在斩杀了那几尊不惧灯烛的诡异之后，回到了徐羡渔的身旁。 徐羡渔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怎么样？” 李如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缓缓摇头道：“我不怕诡异之气。” 他有阴阳镜，走在阴阳两岸。不会收到诡异之气的影响。 后方传来的厮杀之声传来，徐羡渔回头看去，“要不，帮帮他们吧？” 李如意回头，想了想，在地上留下了一盏灯烛。 “这盏灯烛，可以为他们驱散被沾染的诡异之气......” “我们走在他们前面，也是在为他们减小压力！”李如意说了一声。 再次看向前路...... 第442章 不想上去 南山古路，皆是诡异。 众多天骄联手杀伐着诡异，不断的往上走去。 夜幕之下，诡异之气沾染了许多人的神魂，让有些人开始变得茫然起来。 也有人死在了诡异的手中...... 茫茫南山，染着无边的杀伐之气。 疲惫，无比的疲惫。 亓眉的身上也因斩杀了许多诡异，开始染上了浓郁的诡异之气。 往前走去，往前杀去。 走了一夜，在那诡异之气的浸染下，所有人的的身上都带上了疲乏。 神魂似也在诡异之气下，开始虚弱。 忽然，路边的一盏灯烛照映在了所有人的心头，竟驱散了心头被沾染的诡异之气。 远远望去，那盏灯烛的光芒在黑夜之中是那般的明媚。 宛若一线生机....... “这是.......”有人抬头看去，看向了前路不见人影的古路。 前方的古路之上，一道道诡异之躯倒在地上。 “是那人留下的灯烛.......”有人想起了那道士模样的少年，“为何，他留下的灯，可以驱散诡异之气？” 亓眉仰头看向前路，又低下了头去。 “李如意，谢谢.......” 呢语在心中回荡，也不怕有人能听到。 日出的霞光照在了南山之上，诡异又不知去向了何方。 就连那些死去的诡异也消失不见。 “天亮了，诡异便不在了。”不是谁说了一声，“可是等夜晚再临，诡异又会出现。” 有人说道：“趁着白日，抓紧赶路！” ....... 登山路上，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李如意在日出之后，收起了折戟剑，神色疲乏....... 他带着徐羡渔往前走去，杀了一夜，那些诡异仿佛杀之不尽。 后面的路，还有多少，也说不清。 他只是一心想要走上南山瀑，在那忘川池中要一口池水。 “李如意，我们一定要登上南山瀑吗？”身旁的‘徐羡渔’忽然抓住了李如意的手，看向南山瀑巅的方向，说了一嘴。 李如意猛的回头，明白瑶光又醒了。 他轻轻点头，拉着瑶光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嗯。” 瑶光着南山瀑巅，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喜欢南山瀑巅的方向，有些不想上去。 可她只是看了李如意一眼，便又笑了起来。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上去。” 李如意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没有开口。 日霞又落，诡异又来。 没等李如意再斩杀诡异，瑶光便出手了。 在徐羡渔的身躯之下，那瑶光的神魂似乎也很害怕诡异，只是她看到李如意有些疲惫，便帮着李如意斩杀那些诡异。 “我是仙人，最不怕的就是诡异了。” 瑶光给自己壮胆，斩杀诡异的手段却似乎有些生涩。 一连几日，李如都未曾再有出手的机会。 李如意只是看着瑶光走在他的前方，为他淌平了前路....... 低下头，李如意在路边留下了一盏盏灯烛。 这日，走到了第四亭前。 徐羡渔醒了过来.......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疲惫不堪的脸色，终于再次问道：“我们为何一定要走上南山瀑？”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久久没有回应。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忽然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会骗人......” 这一次，徐羡渔主动陷入了沉睡。 让瑶光醒来....... ....... 日出日落，暮生暮尽。 无尽的杀伐之中，众多天骄许多人都留在了南山古路之上。 一路上，他们渐渐发现，越往上，出现的诡异便越强。 一些诡异，已非他们所能抵挡。 若无路旁的走在前方的那个少年留下的灯烛，他们早已在诡异之气下化为了诡异。 “这是第几个亭了？”有人问。 众人陷入了沉思，似乎想了很久，才有人回应道：“好像是，第五个了。” 一共有十三亭，这才第五个亭。 登山之路半程不到......似乎却比让他们闯过十三亭的劫难还要艰难。 亓眉的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昨夜有一个诡异，锋利的长爪，划破了她的后背，让她受伤极重。 已经走了太久，却似乎没有退路可言。 南山瀑上，有关乎她生死的东西....... 百位天骄，只剩下了六十余人。 生死宏劫的苦涩，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阴阳门少主的目光一直在亓眉的身上，渐渐地似乎看出了亓眉的眼中望向前路的神色，与他们不同。 清玄和韩厚相伴而行，相互扶持。 猿吉依旧狂傲，只是脸上也不免有了疲态。 “继续往前走吧.......”韩厚苦笑了一声，“唯有走上南山瀑，方有生机。” 众人乘着白日，继续往前赶路。 ....... 第六亭，第七亭，第八亭....... 李如意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似乎走到这里，也已然过去了数月。 越往上走，所要面临的诡异便越强。 如今的诡异，每一个都要李如意全力对抗....... “李如意，我好累。”瑶光小脸之上挂着疲惫，却紧跟着李如意，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意拉着瑶光到了自己身后，沉声道：“走我身后。” 瑶光望着李如意的背影，又看向了山巅的方向，心中对于那南山瀑之巅的方向，心中愈发的不喜欢。 沉默中，她忽然低下了头。 “李如意，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要上去。” 李如意双手一颤，僵硬的回头看向瑶光。 却见瑶光有些伤心地呢喃道：“我不喜欢上面，一点都不喜欢.......” 李如意张了张嘴，生涩的开口：“为什么？” 瑶光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上去之后，就会离开你了.......”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李如意一定要登上南山瀑。 只是感觉，似乎与自己有关....... 李如意看着瑶光，没有开口，只是转过身，孤身继续朝前走去。 瑶光望着李如意的背影，忽然红了眼，对着李如意高声的喊了一声： “李如意.......” 李如意双脚一顿，没有回头。 瑶光心有所感，却还是努力的让自己笑了起来。 “等等我.......”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重新牵上了李如意的手。 她忽然发现，李如意的手，似有些冰凉。 她紧紧的抓住了李如意的手，似害怕往后便再也感受不到她往生后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了。 第443章 我不想喝 登山路上，遥远而艰难。 瑶光跟着李如意，悄然发现自己似乎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轮回身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他们一边杀着诡异，一边往前走去。 李如意的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可步履却越来越匆忙。 他的神情变化，落在了瑶光的眼中...... 这一日，早已满身是伤的李如意，走到了路旁的石阶上休养了起来。 “李如意，能跟我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吗？”瑶光深深的望着李如意，眼中似带着不舍。 李如意回头看向瑶光，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和她的相识，是在一个我面临生死抉择之时......” 李如意对着瑶光说了与羡渔相识相知，相伴走过琉璃境的一些往事。 瑶光静静地听着，神色愈发的低迷。 她靠在李如意的身上，听着李如意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李如意的疲惫的陷入了沉睡。 瑶光转过头，看着沉睡的李如意，双眼泛红。 她又抬起头，看向了南山瀑之上。 “可是，她已经好久没有醒了.......你一定很想她吧。” 瑶光抬手用挤了挤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笑，却发现自己笑的艰难。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关于转世的不好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我和她的记忆没有相融的趋势！反而...她越来越虚弱了........” “李如意......”瑶光忽然抱起了自己的双膝，轻声呢语道：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是不是我活着.......她便会死去？” 瑶光看着沉睡的李如意，笑着落泪。 “所以，你一直不敢对我有好脸色！” “你害怕.......到时候不忍心杀死我.......” 瑶光低着头，神情十分的难过。 她看着李如意，看着天地之间的沉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天地间，似乎没有人在乎她。 寒风徐来，瑶光低着头，眼中卷起了无助....... “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啊。” ....... 茫茫白雾之中，李如意睁开了双眼。 似梦境，又似回忆。 九座文山，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文山的桥上，一个面目和蔼的老人望着李如意.......他想了很久，对着李如意问出了一个问题。 “这道题是这样：你走过这道桥，我便会死！可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也并非恶人。” “其实这道文心题便是问你......在你要完成自己的目的之时，若是会害了无辜之人，你会如何选择？” “要么，你往前走，‘会害死我’！要么，让我活着，而你需要放弃自己的所求！” 文心之题。 当初在文心境中，书贤对李如意问出的问题。 这一日，在睡梦之中，李如意再次想起....... 曾几何时，李如意的选择是不会为了自己，而害了旁人。 可如今，同样的问题，再一次的响起。 只是，李如意却给不出答案。 他想要徐羡渔活着，活着陪在他身旁。 与他成亲，与他繁衍子嗣....... 可是.......正如书贤的话语，瑶光并非恶人。 她也只是想要活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往生，不知道自己的活着让李如意备受煎熬。 李如意多么希望瑶光是一个恶仙，是一个想要斩杀他的冷血之人。 可是，瑶光不是！ 她是那般的天真，那般的质朴。 她甚至在如今的天下没有相识之人，她陪在李如意的身边，没有远去！ 只要她不愿，李如意如何奈何得了她？ 她说，她是仙人，不怕鬼祟。可她站在李如意的身前时，分明手抖个不停。 她说，她不想上南山瀑，可却还是追上了他！ 文心之题，第一次在李如意的面前，是这般血淋淋的残酷。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书贤，望着早已故去的师兄。 他张了张嘴，神魂颤抖。 “师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要瑶光死，可我也不能看着羡渔消失在我的眼前。” 书贤望着无比痛苦的李如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之事，总不遂人愿。” 李如意心中的挣扎，又有谁人知？ 每当他看到瑶光脸上那天真的模样之时，他的文心便会崩碎一分。 沉默之中，梦中书贤苦叹了一声，消失不见。 整个梦中文山，只剩下了李如意独自一人感受着风中吹来的寒冷。 他咬着牙，嘴角溢出了血。 睁开眼，梦境散去....... 李如意面前的瑶光不知何时又挂上了笑容，看到李如意醒来，瑶光展颜一笑，“哎呀，你醒啦！” 瑶光碎碎念，“你都睡了一夜了，要不是我，诡异都把你撕碎了。” “快走吧，我们已经走到第九亭了，很快就能到顶了。” 她拉起了李如意，朝前走去。 只是她微微有些颤抖的手，却似乎表明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李如意望着瑶光，看到了地上的两滴晶莹。 沉默之中，李如意跟着瑶光，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何时，成了瑶光带李如意走向山巅。 第十亭，第十一亭，第十二亭。 瑶光越来越沉默，李如意的话语也越来越少....... 只是她偶尔便会对李如意说上一声，“李如意，我想要回到济世壶里。” “济世壶就像我如今的家一样.......” 她哀求着，“李如意，我们回家好不好？” 李如意看着瑶光，也会取出济世壶，让瑶光进去。 只是瑶光看着济世壶，又摇了摇头，脸上有了笑意。 “算了，不进去了。” 偶尔，她又会说，“不想上南山瀑。” 可在李如意往前走时，她便又会追上去。 慢慢的，瑶光不再开口。 终于，第十三亭，一尊无与伦比的诡异拦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拥有超越半仙之力的诡异，李如意无法匹敌。 瑶光看着李如意满身是伤的模样，上前斩杀了那尊诡异，沉默着走过了第十三亭。 十三亭后，终至山巅。 一座石碑顶天立地。 石碑之前是一方缥缈的池水....... “我......是该要喝那池水吗？”瑶光呢喃自语。 她走到了池水之前，在李如意的眼中，轻轻的捧起了池水。 她没有开口，只是望着自己双手之中池水所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李如意浑身僵硬的望着瑶光，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瑶光忽然回头，看向了李如意。 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却泪水滚落了下来。 她终于还是哭着向他哀求道：“李如意......” “我不想喝。” 可是，分明她若不想喝，李如意也奈何不了她。 轰！ 仙光交替，瑶光的身躯之中两道神魂交替。 这一刻，李如意竟然分不清， 说话的是瑶光还是徐羡渔...... 第444章 阴阳之坠 一座石碑立在南山瀑巅，倾天的瀑布从天际落下，在南山瀑上激荡起了水雾。 水雾迷人眼，让人看不清了眼前的景象。 石碑之前，那湾小池畔，女孩眼中含泪，对着少年哭泣...... 她说：“李如意.......我不想喝。” 少年什么都没有说，可她却什么都知道了。喝下这池水之后，她便会消失....... 少年有一个伴侣，而伴侣的体内却又一个仙人的转世神魂。 当仙人转世的神魂完全苏醒之后，少年的伴侣便会消失。 可是......她喝下这池水之后，仙人的转世神魂便也会消失。 她不想死。 她害怕....... 少年从未说起这其中的秘密，可是聪慧如她们，在李如意的古怪之中怎么会猜不到呢？ 仙人转世，从来就不是喜事。 只是如玄凤涅盘一般的无可解决的悲惨....... “李如意.......我想回济世壶。” 瑶光满脸泪水，浑身颤抖。 她摇着头，啜泣着：“我不想死，我舍不得小娀简，舍不得小简儿，舍不得瘸腿驴，我舍不得.......” 舍不得你！ 她转世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她想要说出更多放不下的人，可却发现不过只有这几个。 可只有这几个，却成了她不愿死去的牵绊。 如果，她没有牵绊。 或许便也没有这般不舍...... 瑶光的哀求，让李如意红了双眼，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从未有过这般迷茫，哪怕在面对琉璃境的无生劫时，他亦能思考。 可如今，他绝顶聪颖在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呆滞的看着瑶光，双手在身后握成了拳....... 瑶光哭泣着，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孤独。 她望着李如意，口中不断的呼唤着少年：“李如意......李如意.......” “我害怕！” 沉默，无边的沉默。 瑶光看着李如意通红的双眼，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去，口中呢喃着：“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如果最后还没有办法，我再喝好不好？” 声声童泣，如柄柄刀剑划在了李如意的神魂之上。让他的神魂遍体鳞伤。 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徐羡渔的神魂已然无比的虚弱，再用不了多久，瑶光便会彻底苏醒。徐羡渔便不在了....... 或许是今日，或许是明日。 李如意的沉默，让瑶光的头越垂越低。 寒风吹来，吹着满山寒泣...... 瑶光似也明白，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会再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与徐羡渔，只能留下一个。 她再看向李如意，像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害怕，坚强的对着李如意开口道：“是瑶光惹的麻烦，瑶光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请相信......瑶光也不愿意这样的。”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池水。 终于，她还是捧起双手，靠近嘴角....... 李如意看着不断瑶光的小嘴不断的靠近池水，忽然惨笑了一种，猛得开口呼唤： “瑶光！” 瑶光抬头，怔怔的望着他：“李如意.......” “你哭了。” 她忽然展颜一笑，如山花绽放，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开心，李如意为我落泪了呢。” 她抬起头，对着李如意哭着笑，笑着哭。 “你好，我叫瑶光，是转世的仙人哦.......” 轻轻的话语，回荡在南山之巅的小池之畔。 她再次俯首，探向忘川池水。 忽然，她的手一顿......那身躯之中，另一道虚弱无比的神魂醒了过来。 是徐羡渔....... 徐羡渔看向李如意，就那么看着。 两人对视良久，徐羡渔轻声呼唤：“如意......” 李如意悲戚的闭上了双眼：“我在。” 徐羡渔轻轻摇头：“瑶光是无辜的。我不想让她就这么消散......” 李如意跌坐在了地上，双目通红。 “可是，我不想让你死！” 徐羡渔垂下了手，手中的池水洒落地上。 她缓缓地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坐在了李如意的身边，将头靠在李如意的肩头。 她轻声呢语：“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吗？” 李如意睁开双眼，点了点头。 徐羡渔有些不舍的开口道：“那个时候，我身上有一颗丹药，能够救你的丹药。” “那个时候，我重伤濒死。你不愿意自己活命而夺走我的丹药。” “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害了我。” 徐羡渔又轻轻的笑了起来，“虽然，我是她的转世。” “可她更像我的孩子，我也不想为了让自己活着，而磨灭她.......” “不要小看我，我什么都能猜到哦。” 李如意张了张嘴，却哑然无声。 徐羡渔叹了口气，“人间之事说不得对错，不过是选择罢了。” “我在猜到了大概之后，也曾想过，若我不是她的转世该有多好......” “可我又想到，我若不是她的转世。爹娘便也不会带我到琉璃境，便也不会遇上你。” “若我不是她的转世，便没有这通天修为，或许也早就死了。” “我的一切都来源于她，怎么能说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呢？” 她的天资，她的无上修为，都来源于瑶光。 若非瑶光的转世神魂，她的天资便没有如此超凡.......或许，便连修炼的天赋都没有。 磨灭瑶光，等同磨灭徐羡渔的一切.......天资，修为，道心。 “天下或许要大乱了，她活着，总比我有用一些。”徐羡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李如意。 李如意痛苦无比，却在徐羡渔的话语之中，明白了徐羡渔的选择。 他生涩的开口道：“我知道，我明白，我同样不想磨灭瑶光。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消失！” 徐羡渔轻轻的笑道：“哪容易那么消失！” “我们还有希望的.......” 李如意猛的回头，只见徐羡渔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 那是.......阴阳坠！ 徐羡渔望着阴阳坠，轻轻的笑道：“阴阳坠是一位仙人为了吊住眷侣性命所造之物，可惜他们却死在了一处归墟之地。到死也未曾归还彼此。” “你在归还阴阳坠后，阴阳坠便合二为一了。这是心之所向！” “它们如今不再能够分开，也不再能够借用一人的生机给另一个人......” 第445章 白衣书生 “或许在我们死后，它们才能分开，继续寻找下一对眷侣。” “不过......”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柔声的笑道：“当时，你让小娀简送还阴阳坠的时候，我并未完全收回我留下的生机造化。” “我害怕你以后或许用得上，便在其中还留下了一部分。” “虽然不多，但其中的生机却足以让我神魂得以独立的成为自己！” “没想到如今能用上了.......” 李如意恍然如梦，呆滞地望着徐羡渔。 他没有想到，徐羡渔当初还在阴阳坠中留下了一道生机造化。 “要怎么做？”李如意‘愚笨’的问道。 徐羡渔想了想，“我把一切都还给瑶光！” “你将我的神魂从我如今的身躯之中剥离出来，将我的生机从阴阳坠中剥离出来，合二为一。” “我便.......有了自己。” “或许，我将失去修为，失去天赋，只能做一个普通人陪伴你一世。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样，瑶光能做会仙。我也还能活一世。” “只是.......”徐羡渔又带着忧虑看向李如意。 “只是神魂离体，本该入轮回的。你却要阻止我入轮回，这般举措，既有可能让你遭到天谴，遇到不祥.......” 李如意笑了起来，笑的极其开心。 “没关系......我生来就不详！” 徐羡渔并非扭捏之人，她也想要与李如意成亲，与李如意相伴一生。 她也不愿这般死去，她知道李如意是什么样的人。 也坦然的接受李如意为她的努力。 喜欢，一直便是两个人的事情啊...... 她想要放弃一切，成为李如意的妻子。李如意自然也愿意为了她，而对抗一些东西。 徐羡渔笑了起来，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快开始吧。” 她能够放下一切，是相信李如意喜欢她只是因为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的天赋，她的修为，她的身份。 哪怕她成为一个凡人，李如意也喜欢她。 李如意点了点头，“好！” 徐羡渔的神魂已然无比的虚弱，既然决定了，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徐羡渔不愿磨灭瑶光而让自己活下去，她只想陪在李如意的身旁。 这是最好的办法....... 徐羡渔眼中带着期待，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李如意接过了阴阳坠，轻轻的松手，阴阳坠悬浮在了他的身前。 他一手探向阴阳坠，一手探向了徐羡渔。 满身仙力轰然爆发！ 轰！ 李如意的额头再次浮现出了那一道仙纹，滔天的仙力在这南山瀑之巅轰然浮现。 徐羡渔的身躯之中，一道神魂倩影悄然脱离了身躯。 阴阳坠中，一道生机之力剥离。 徐羡渔的神魂望着李如意，轻轻的笑着。 生机造化之力在李如意的手中，开始融入徐羡渔的神魂之躯中....... 忽然，异变突起。 天地之间，一道牵引之力猛然浮现在了徐羡渔的神魂之上。 似要带着她去往生。 徐羡渔的神魂因为两道拉扯之力，开始浮现出了痛苦之色。 那是......天道之力！ 无身之魂应往生....... 李如意猛的仰头，本命阴阳之力爆发。 “滚！吾妻轮不轮回，轮不到你管！” 轰！ 李如意身后，本相之气轰然浮现，化作了一面阴阳之镜，猛然冲出，横在了徐羡渔的头顶。 阴阳之力爆发，拦在了徐羡渔神魂往生路前。 金色光芒从阴阳镜上流出，笼罩在了徐羡渔的神魂之上。 李如意全力的将阴阳坠中的生机造化之力，融入徐羡渔的神魂之中。 徐羡渔神魂闭上了双眼，生机开始化为身躯。 神魂与身躯开始相融！ 徐羡渔的肉身在徐羡渔离体后，也开始变幻，因瑶光的神魂而开始变化，慢慢的变小，成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那是瑶光自己的样子....... ....... 逆天之举，必承因果！ 嗡！ 天地鸣颤，彷若天怒了一般。 整个南山瀑上的天道之力，轰然展露....... 只是那因果之力，却浮现在了阻拦神魂转世的李如意身上。 天道之力不断的落下，被阴阳镜挡下。而后其因果浮现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轰！ 李如意的双眼，光芒展露，一只眼眸显出金色，一只眼眸显出了青墨之色。 他的金色眼眸之中，所见是开始凝实的徐羡渔。 可另一只眼眸之中，却见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袭白衣书生模样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的书卷气息，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眸中却似乎带着苦思之色！ 他的身上拥有着李如意此身从未见过的强大气息，仿佛凌驾于天地之上。 白衣书生看了徐羡渔一眼，又看了李如意一眼。 忽然，他叹了口气：“身入生死彼岸，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是谁？”李如意眼中带着恍惚，眼中染上了杀伐之意。 不论来人是谁，都不能在他面前带走徐羡渔！ 白衣书生的身后浮现出了一双通天巨手，朝着徐羡渔抓了过来。 那双巨手，宛若生死大道，不可违逆。 白衣书生负手而立，看着李如意眼中杀意，有些不满，“明明是你叫人找我，我来了你又想打我。” “不可理喻.......” 他又往身后看了一眼，“我似乎是来错时间了.......生死因果太大，你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对抗。” “也罢，便先帮你挡下。” “不过，逆天改命的因果，你还是自己担着吧。” “悖逆之行，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白衣书生言罢，转头朝着那探来的通天巨手摇了摇头，“此岸即彼岸，此生即彼生！” 嗡！ 一言落下，天道之掌猛然消失。 一道逆天改命的因果不祥气息，悄然浮现在了李如意的神魂之中。 他的眼中，那白衣书生又看了他一眼。 “你派来找我的人，也救了我一次，现在我们扯平了。一百年后，我们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对我客气一点。” 白衣书生说完，转头离去，消失在了李如意的眼中。 只是他的话语，却似乎带着酸溜溜的意味。 “百年便能走到那一步，真不公平.......我当时可是走了太久太久啊。” “好吧，谁让你有个灯妈呢？” 万相褪去，天地重归平静。 第446章 仙魂苏醒 萧萧雨幕，席席风霜。 当天地间重归于平静之后，那登山路上依旧难走。 无数登山天骄，已是只剩下寥寥数人。 “你到底是谁.......” 山巅池畔，李如意回过头，望着已然有了‘自己’的徐羡渔。 笑着笑着.......又低下了头去。 他踉跄走到池畔，俯身看向池水之中的自己，摇了摇头。 “身入生死彼岸的代价.......” 水中有月，月下有人。 那月下的少年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只是少年的身旁，却染着一缕缕青墨色的烟雾。 看上去......宛若诡异！ “身入生死，不人不鬼。” “我终究还是成了这个模样.......” 曾经的亓莫生曾说过，地天师一脉行走在地天之间，终究会沾染上这有疾的天地诡异。 月下的李如意......早阻挡了徐羡渔的转世之后，他不再只是一道化身。 他这道化身，成了一个‘人’。 成了一个独立的李如意！ 虽然与南山之外地底深处的主身意识相通，却无法再消散了。 踏足生死彼岸的他，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李如意失魂落魄地望向徐羡渔，徐羡渔双眼紧闭，在那道她自己留下的生机造化之中，神魂渐渐凝实了起来。 只是......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气息。 成了一个凡人....... 没有天资，没有道心，没有灵根，什么都没有。她永远无法修炼，正如她所言，只能陪着李如意.......一世！ 可那一世......是凡人的一世！ 一旁的瑶光在沉睡之中，长成了自己的模样，十一二岁面容之上，挂着泪水，在月下显得那般楚楚可怜。 徐羡渔的一切，都是她的。在徐羡渔将一切都还给她之后，她便是真正的转世了。 似乎，一切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可似乎又不是如此...... 月下的南山瀑，寂静一片。 “这日，明月出得可真早啊.......”李如意仰头望月，明明日暮还未落下，明月却早早的出现了。 李如意走回了徐羡渔和瑶光的身旁，静静的护在一旁。 夜幕又起，诡异又出。 可这一次，再无诡异靠近李如意。 仿佛，李如意也成了与他们相同的存在....... 无数的诡异，朝着南山之巅下冲杀下去，冲向欲登上南山的仅剩的天骄。 混身重伤的亓眉摇摇欲坠，眼看着冲杀而来的诡异，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的眉头又浮现出了一道仙气，那是她一直压制着的仙人转世神魂。 她知道，等仙人神魂苏醒，自己便再无苏醒的机会。 亓眉体内的仙人转世神魂与瑶光不同，她体内的仙人转世神魂乃是完整神魂。 完整神魂苏醒，她绝无可能再苏醒。 看着冲杀而来的那无法匹敌的诡异，她却不得不让她醒来...... 忽然，一道话语传入了她的耳中。 “亓眉仙子！” 亓眉蓦然回首，却见同样重伤而摇摇欲坠的阴阳门少主忽然对她咧开了嘴。 “亓眉仙子，还不到最后时刻......”阴阳门少主展颜一笑。 “我不知道仙子为何看向南山瀑之巅方向时的目光为何与我们不同。”他深吸了也一口气。 “可.......生机总有出路！” “若没有.......吾送仙子一程如何？” 亓眉恍惚的望着那阴阳门少主，却见他猛的取出了一壶水，一饮而尽。 轰！ 刹那间，阴阳门少主的身上爆发出了夺人的光芒。 他看向亓眉的目光没有了对其他人的那种阴狠而狡诈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柔情。 一道光芒浮现在了他的手中，猛得向前一拍。 光芒笼罩在了亓眉的身上，将亓眉缓缓浮起....... 修为耗尽，阴阳门少主的身上失去了光芒。 “你......”亓眉茫然的望着他，不明白这个世人口中阴狠的男子为何要这般。 阴阳门少主看向悬空的亓眉，笑了笑。 再低头，看向了怀中的一块黯然的祖玉，苦涩的摇了摇头：“亓眉仙子，我的阴阳门已经不在了.......” “想必...天下发生了剧变！” 亓眉望着无数诡异冲向的阴阳门少主，见到他再次看来。 他轻轻的笑着，仿佛放下了一切。 “我不知道仙子口中的那人到底是何样的存在，可我想.......” “再尊贵之人，也是有心的。” 诡异众到面前，邬言身上燃起了生机之火，化生机为力，猛的拍向亓眉。 轰！ 无与伦比的仙力裹挟着亓眉，将其抛向南山瀑之巅...... 邬言看着亓眉远去，像是释怀一般的对着亓眉挥了挥手，又看向扑来的诡异，叹了口气：“亓眉仙子应该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其实我的名字很好记的！” “我叫邬言。” “亓眉仙子......” 诡异扑在了邬言的身上，将其那未曾说完的话语留在了登山古路之上。 ......一定要活下去！ 渐渐远去的亓眉看着死在诡异之下的邬言，红了眼。 她口中呢喃着： “邬...言......” 是啊，她从未问过他叫什么。 直至这最后一幕，方才知晓...... 他叫邬言，确实很好记。音同那遮风挡雨的...屋檐。 这尘世之间的情愫，在这月下显得格外朦胧。 一旁疲于应付诡异的猿吉呆滞地望着邬言的举动，这才发现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人族天骄，似乎不弱于他。 他明明有这么多手段，却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幕落在了剩下的几人眼中，动人心弦。 ...... 亓眉被邬言以自己的性命抛在了南山瀑巅，一仰首却见到了月暮之下身化诡异的李如意。 两人相见，眸中染尽风霜。 “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亓眉摇摇晃晃。 李如意看向了一旁的徐羡渔，没有回应。 亓眉落寞回首，朝着不远处的忘川池畔走了过去。 可是，她的额头再现仙纹。 她再无法压制体内的转世仙人神魂苏醒....... 亓眉回头看向了李如意，眼中难掩不舍，却忽然笑道： “李如意，我终究还是赢了你一次！” 轰！ 一道仙魂复苏，亓眉双眼之中金光爆闪，神色俨然成了另一个无比冷漠之人。 属于亓眉的那道神魂，悄然消散....... ‘亓眉’停在了池畔，茫然四顾，而后看向了一旁的李如意。 一刹那，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转世躯与那少年之间所拥有的牵绊....... 眼中寒芒爆发。 她决不允许，自己的仙神无垢心有染！ 第447章 亓眉如意 毫无预兆，她玉手一抬，手中之剑便赫然浮现。 要斩断一切转世身的因果，唯一的办法便是斩杀与她转世身有染之人。 刺骨的寒意，铺天盖地的笼罩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南山瀑巅，风过凝霜。 李如意感受到了亓眉身上传来的杀意，也在瞬间明白，亓眉身躯之中的那道转世仙人神魂苏醒了。 可是，下一刻。 李如意心神微动，一道属于亓眉的命魂悄然浮现在了他的手中。 亓眉的命魂，可掌控亓眉的生死！ 命魂浮现的刹那间，‘亓眉’猛的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如意。 “怎么会？”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转世身竟然将命魂交给了一个男子...... 似乎有某种东西，超出了她的预料。 “你该死！”‘亓眉’大怒，眼中寒意更甚。 “放下手中的命魂，我留你全尸！” 她朝着李如意逼去，她不相信有人敢屠仙。 李如意看着手中的一线命魂，这是当初在阴阳彼岸一世夫妻的结束时，亓眉在李如意的身上留下的自己的一线命魂。 她早料到，或许有一日，自己体内的仙人转世神魂会苏醒。 仙人转世苏醒，第一个要斩杀的，必然是李如意。 而李如意怎么可能能抵抗得了仙人的杀意？ 唯有掌控她的生死，方能救李如意一命！ 李如意红着双眸，看向了走来的‘亓眉’。 在亓眉的身躯之中，那道属于亓眉的神魂，已然在仙人转世神魂的复苏时，消散了。 她...只差一点！ 或许，那一点永远不会出现....... 哪怕她早到忘川池畔，在生死危机之前，那转世仙人的神魂也会强行醒来，不会让她有喝下忘川池水的机会！ 真正的亓眉死了...... 死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心中诞生出了一道茫然，看向‘亓眉’眼中的未减的杀意，手中一紧...... ‘亓眉’看着李如意的举动，脸色大变，立刻寒声道：“吾乃仙人转世，你若屠仙，必遭天谴！” 同时，‘亓眉’的双眼之中一道异色一闪。 诅咒！ 她要以诅咒，在李如意未曾反应过来时，抹杀李如意。 在她的眼中，李如意不过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一道无与伦比的生死危机，浮现在了李如意的心头。 他感受到，在这危机之下，哪怕是身在南山外地底深处还在闭关的本身也将死去。 李如意心中复杂，只是看着‘亓眉’。 忽然，似乎即将看到李如意身死的‘亓眉’，忽然见到李如意对着她摇了摇头。 他说：“你不懂。” 咔嚓！ 李如意手中用力一捏，亓眉的命魂应声而碎！ ‘亓眉’双目一黯，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如意。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转世，便会这般落幕...... 微风徐来，吹过夜幕下的南山。 噗通！ 生机消散，‘亓眉’倒地。 倒在了亓眉无比想要走到的......忘川池畔。 寒风吹席，那高天瀑布激起的水雾，似迷了李如意的双眸。 云雾在月光之下，在池畔徐徐摆动着。 李如意看向亓眉身躯之中消散的生机，缓缓的低下了头去。 他莫名感到了一种悲伤，一种浓郁的悲伤。 若是‘亓眉’不对他展露杀机，若是她与瑶光一样，他便不会捏碎命魂。 可她终究不是亓眉，也不是瑶光。 “我早已不怕所谓天谴了.......” 李如意呢喃自语，回头看向了还在沉睡之中的徐羡渔，忽然没忍住，口中吐出了一口血。 噗！ 殷红的血，染红了月下的夜幕。 寒风吹来，李如意摇摇晃晃。 他再次看向了死去的亓眉，再难掩眼中的悲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李如意看着南山瀑之巅的景象，口中呢语随风而散。 “这世间，真的不好。” ...... 当初，初次相逢时亓眉站在雪中，风吹裙摆，宛若雪中的仙人。 当初，亓官宴还要撮合他们。 后来，亓眉授命在玉梳台上带出了许许多多的奇缘石，要攻伐琉璃境。 璃阳皇便死在了那个时候，也是那个时候，李如意与她结下了不解之仇！ 再后来，李如意在晓命池中，知晓了亓眉的不得已。看到了亓眉那孤苦的半生！ 她对李如意总是与旁人不同，或许是源自亓官宴的戏言，又或许是别的一些什么。 她对李如意有情，李如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恩怨纠葛之中，李如意的心却始终在徐羡渔的身上。 在那阴阳镜中的梦境之中，亓眉早早醒来，等了李如意一世。 到最后，也未见到李如意回到江南的府中。 她说：“我终究还是赢了你一次......” 她早早的猜到自己体内的仙人转世终究会成为李如意的一次生死危机。 她知道，李如意对她无情。 李如意的心中，被那个凤鸣渡上的女子占去了所有的位置。 她以自己的命，救李如意一次！ 在李如意的心中，挤出了一个位置...... 她知道，自此往后，李如意将再也无法遗忘她！ 终究......她还是赢了李如意一次。 赢了李如意一次，也赢了自己体内的转世仙人。 这一棋，无人可比！ ...... “我输了......” 李如意在亓眉的尸体上收回了目光，雾水湿了双眸。 “是我......欠了你。” 这世间最了解李如意的，其实是亓眉！ 她见到了李如意自小到大的半生，她知道李如意的一切，知道如何在李如意心中留下无法抹去的痕迹。 可是，她却未曾想过，即便李如意忘不了她又能如何。 是啊，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给她留下一线生机！ 李如意落寞的低着头，眼中悲痛如春过秋时见到落花的遗憾。 “这世间.......” 一只玉手抚上了李如意的面颊，拭去了他嘴角的血渍。 李如意转头看去，却见徐羡渔已然醒来，正心疼的望着他。 “如意，别难过。” 李如意眸中闪着晶莹，点了点头，慌乱的收敛了身上的诡异气息，生怕沾染了....... ...如今没有修为的徐羡渔。 第448章 南山落寂 李如意的双眸之中闪着猩红的血光，满身诡异之感，哪怕李如意收敛了诡异之气，可看上去却依旧骇人。 只是徐羡渔望着李如意，却并未感到恐惧。 有的只是心疼....... 弑仙的天谴被李如意藏在了心中，那是一种源自被天地所摒弃的排斥之痛。 生于神魂之上，落于体魄之中。 徐羡渔拭去了李如意嘴角的血后，又抬手摸向了李如意的眼角。触之，指尖一片冰凉。 李如意抓起了徐羡渔的手掌，眸中一些苦涩。 这一趟南山之行，他似乎失去了很多。 可明明他想要活着的人，都还活着。 是了，徐羡渔终于做回了自己，没有瑶光存在的自己！可是，她却似乎失去了一切。 为了不让瑶光消散，她将一切都还给了瑶光。 她只剩下了不足百年的寿命.......只剩下了凡人的一生！ 可是，李如意却发现，自己成了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之后，仿佛被困在了生死两岸之中.......不老不死！ 不老不死，成了李如意踏足生死彼岸后，天地给予他的诅咒！ 死不像鬼，活不成人！ “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徐羡渔任凭李如意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我们...” “还有很多时间......” 李如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旁瑶光终于醒来，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了化为凡人的徐羡渔。 瞬间红了双眼。 她自责的低下了头去，“李如意...徐羡渔.......” 她带着悲伤，似乎明白了过来。 她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死去。可是，徐羡渔却成了一个凡人。 徐羡渔转头看向手足无措的瑶光，轻声道：“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如今皆大欢喜不是吗？” 瑶光眼角滑落晶莹，“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她不怕死，不哭泣，好好的喝下忘川池水.......李如意和徐羡渔都不会变成这样。 徐羡渔摇了摇，缓缓上前，摸了摸瑶光的面颊，“不怪你，没有人能够平淡的面对自己的死去。” “你只是，太害怕了。” 瑶光抬头，怔怔地望着徐羡渔，又看向了满身诡异的李如意。 她啜泣着点头，抓住了徐羡渔的手。 “我叫瑶光，瑶池的瑶，光阴的光。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她与徐羡渔第一次相见，她喜欢徐羡渔的温柔，喜欢面前的人抚摸她的脸。 她想有一个认真的相识，能够在往后记在心中。 她紧紧的抓着徐羡渔的手，眸中闪着晶莹，小心翼翼的望着徐羡渔，似乎生怕徐羡渔让她离开。 她......无处可去。 徐羡渔也笑着点了点头：“我叫徐羡渔，一蓑烟雨羡渔舟的羡渔。” “曾经，我们是一个人。往后，我们是一家人。” 瑶光再也忍不住，猛的抱住徐羡渔，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 她语无伦次，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可徐羡渔却明白。 一旁的李如意侧过了头，望向了南山之下。 ...... 日霞升起，诡异皆消失不见。 那登山路上，又有几人爬上了南山。 数百登山天骄，只剩下了几人....... 清玄，韩厚，猿吉，和孔玲！ 四人走上南山之巅，满身疲惫，可目光却在看到李如意之后，遍体生寒。 “相逢师弟......”清玄和韩厚低语呢喃。 而猿吉与孔玲却心中颤抖，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诡异！” 清玄恍惚上前，望着李如意，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沾染了多少诡异之气？” 他只是以为李如意登上南山瀑时，斩杀了太多的诡异，故而沾染了太多的诡异之气。 清玄的话语，让其余三人也有了答案。 可他们并不知道，李如意如今的模样并非是沾染了太多的诡异之气，而是踏足生死彼岸的缘由！ 李如意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瀑布落潭之前的通天石碑，那石碑上又许许多多的名字。 有清玄的，韩厚的....... 这些，都是登上南山瀑后，将获得了仙格之人。 可是在恍惚间，那所有的名字，都在一道金光之中消失不见。 化为了一个名字... ......李相逢！ 眼见自己的名字消失，猿吉脸色大变，而后面带寒意地看向了李如意。 他不服，为何只有那少年一人之名出现在了石碑之上。 那将意味着，只有李如意一人能够得到仙格！ 他正欲开口，却见李如意的目光看来。 那诡异而血气滔天的双眸，直刺他的心田，让半生狂傲的猿吉硬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李如意的目光太恐怖了。 不是修为上的恐怖，而是一种气势。彷若在他面前的少年，拥有着无上尊贵的身份和无边的杀伐之意。 让他，不敢与其对视。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片天地！ 他僵硬地收回了目光，却见到了倒地死去的亓眉。 刹那间，猿吉又回过头，看向了李如意。 脑海之中，忽然想起了南山下亓眉曾说过的一句话，“若你有幸见到他，自然会明白你骄傲的一切，在他眼中将是多么的不堪。” 一时间，猿吉张着嘴却没有开口。 韩厚叹了一口气，对着李如意开口，“相逢师弟，天下大变了。” 清玄点头，“我感受到，道峰山上发生了大战。” “应该有诡异入世了.......” 孔玲四下回顾，“南山瀑上，已经没有活人了吗？” 徐羡渔和瑶光也回过神来，看向了南山。 整个南山空空如也，寂静一片。 除了自天而落的瀑布流水之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忽然，一道声音在一旁传来...... “早就没有活人了！” 李如意猛的回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这道声音太熟悉了。 几人也随之看去。 只见，那夜幕之中，一个老樵夫缓缓的从暗中走出来。身躯在虚实不定，在风中摇摇晃晃。 “是前辈你？”李如意开口。 他想起来了，这个老樵夫正是在山下遇到的那个，也是一元劫中遇到的那个。 更是于曾经他第七次往复之中，在南山瀑上听到的那个让他回到世间的声音！ 第449章 总有希望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玲对着老樵夫恭敬的问道。这个时候，都已然明白面前的老樵夫不是常人。 老樵夫叹了口气，看向了李如意，“你能猜到吗？” 李如意心中明白一个大概，却并无和老樵夫打哑谜的兴致。 老樵夫看李如意不说话，只能无奈地对着几人回应道： “文天遗落，遥观天下失去了属于文天的大道之力。文道之力太过重要，它的失去，让遥观天下大道不稳。” “在你们还在一元劫中之时，诡异入关。” “南山瀑上的众多仙家为了不让诡异走入世间，选择以自身之力，将南山瀑隔绝出了遥观天下！” “不过这种斩断天地的手段太过逆天，自然是代价极大的。” “死了，都死了！” “好在吾等及时，只有不多的诡异走入世间.......” 李如意心中微颤。这种手段，与曾经的琉璃境被隔绝出遥观天下何其相似？ 老樵夫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入世间的那些诡异，虽然有些麻烦，不过相信天下能够解决。” “只是...” “走吧，走吧。南山瀑没有仙格了......” 老樵夫的话语，让几人神魂震颤。 没想到，在他们被困于一元劫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般天下大事。 阴阳门距离此地极近，它的覆灭想必也是源自那些入世的诡异了....... “既然南山瀑隔绝出了遥观天下，我们如何能够离开？”清玄黯然开口。 老樵夫摆了摆手，“瀑布底下还有一块奇缘石。” “尔等自可以奇缘石离开。” 几人神色一闪，走向瀑布之畔。 李如意没有举动，只是看着老樵夫。他看到，面前的老樵夫也不过只是一道亡魂之躯。 就连他都死去了。 清玄几人心中显然都装着自家仙门之事，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只是韩厚却还是回头对着李如意招手，“相逢师弟，走吧。” 李如意摇了摇头，“你们先走吧。” 他看得出来，老樵夫还有话要与他说...... 韩厚一愣，看了看老樵夫，又看了看李如意。沉默半晌之后，也不再犹豫，跳下了瀑布深潭。 他担忧自己的师尊，着急离开。 清玄凝望着李如意，不知在想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也跟几人都跳了下去。 天下和南山瀑发生如此大变，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等几人离开之后，李如意看向了老樵夫。 老樵夫看着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果然猜到了。” 李如意问：“前辈是谁？” 老樵夫负手而立，走到了一旁，望着南山天地。 “老夫乃是曾经天宫之上的一位守门之将，天宫陨落之后，老夫便还是守在这门前。” 天宫，又是天宫。 李如意压着心头的疑虑吧，再次开口问道：“曾经的天宫，真的是被人一剑斩落？” 老樵夫的眼中出了回忆，“确实如此！” “为何？”李如意不解。 忽然，李如意看向了脚下的南山。 传闻之中的天宫被斩落，如今的南山被隔绝，曾经的琉璃境被独立。简直如同一个手笔！ 老樵夫回头看了李如意一眼，又看向了通天神碑之上那仅剩的最后一个名字。 “天地将倾，剑暮永至！又有何人能看得清剑暮之中那些诡异的真相呢？” “总有人不愿永生成为戏台之上的皮影戏，想要醒来。” “有人浑浑噩噩不知去。” “当剑暮永至之时，又有谁能挽天地之倾覆？” 老樵夫看向李如意，眸中闪着光芒。 李如意却看不懂。 老樵夫深深的叹了口气，“那只‘巨兽’终将死去，它所眷恋的一切，也都将消散。” “唯有一盏长明之‘灯’，能挽天地之倾覆啊。” 李如意望着老樵夫，回过头看向了徐羡渔和瑶光。 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我们该回家了.......” 徐羡渔担忧地望着李如意，站了起来将手放在李如意的手中。 瑶光也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李如意取出了济世壶，将徐羡渔和瑶光都收回了济世壶中。额头之上，一道仙纹闪耀。 仙纹之中，是一道仙印。 那道仙印，是月仙留在他身上的一道‘回家之路！’ 不论他在何处，都能回到琉璃境。 不需要那奇缘石，他也能回去。走到南山瀑巅的原因，只是因为徐羡渔而已。 老樵夫望着李如意眸中的哀色，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愿挽这天地之倾覆吗？”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了老樵夫，指了指自己不人不鬼的模样，苦笑了一声。 “前辈，我如今就连人都不是了，如何挽天地之倾？” 他又举起了手中的济世壶，“我所拥有的，不多了。便放不下更多了。” 他低着头走到了亓眉的身旁，望着亓眉，看了很久很久。 而后，在亓眉的身上盖了土，在土前立了一个碑。 李如意转过头，背影萧瑟。 一道涟漪浮现在了李如意的身上，他带着济世壶消失在了南山瀑之巅。 月仙留下的仙印，将他带回了琉璃境。 同时，南山瀑外的地底深处，也有一道千丈身躯也在一道金光之中，回到了琉璃境的地底深处。 ....... 南山瀑巅，一切重归平静。 寂寥的风吹上南山瀑，那老樵夫失望地低下头，神情落寞。 忽然，他看向了一旁那李如意立下新坟。 似有所感，老樵夫一挥手。 盖在亓眉身上的土被吹开...... 他缓缓地走到了死去的亓眉身旁，呆滞地凝望着亓眉的腹部...... 那腹中，一道极其微弱到被人忽视的生机，悄然浮现。而后开始不断地反哺着生机消散的亓眉。 似乎，带着一道懵懂的眷恋，不愿亓眉死去。 而那本该消散于天地之间的神魂，竟在那微弱的生机反哺之中，又重新出现了。 老樵夫望着亓眉腹中的生机，悄然老泪纵横。 “你看.......这世间总能诞生希望不是吗？” 他猛的一抬手，将残魂之中的所有仅存的一缕微力，全都灌入了那腹中的生机之中。 帮着‘它’，救回那个‘它’不愿见到死去的亓眉。 天道万相，在这寂静的南山瀑之上展现。 噗通，噗通....... 心跳之音重现，生机重燃。 而那复苏的身躯之中，却有两道生机...... 第450章 璃阳回首 炊烟梦飘云，鸟雀梦鸣天。 繁华皆如夜，长相俱是空。 一袭烟波升起，在那尘世间寥寥腾空，与天交色，化云染长空。 一匹黝黑的驴踏着步履行走在了大道之上。 踢踏踢踏...... 驴的一旁，一对眷侣携手而行，走至了璃阳城外。 眷侣的身后，跟着三个小女孩。 三个小女孩中，两人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就是璃阳吗？” 小简儿望着周围的一切，如梦似幻。 她从未见过这般繁华的景象，哪怕是曾经的故乡，也不过是一个小镇而已。 她的眼前，人流穿行热闹不凡。 瑶光看着前方李如意和徐羡渔的背影，又低下了头去。 小娀简那欢快的脸上，也不知何时低落了不少。 “嗯，这里就是璃阳，我们回来了。” 李如意与徐羡渔相视一眼，笑着对身后的三个‘跟屁虫’招了招手。 “走吧......再带你们见几个人。” 话音未落，璃阳城门前，忽然陷入了安静。 所有人都看向了城门之中。 一位翩翩女子飘然降临，身着龙袍，满身华贵。她呆呆的看着归来的几人，怔怔的望着李如意的模样和失去了满身修为的徐羡渔。 “哥哥......怎么会这样？” 慕称心红了双眸，恍然如梦。 她感受到了李如意的气息，便匆匆出城，却未想过会见到李如意和徐羡渔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们只是去外面走了两年啊....... 怎么回来，便成了这样？ 慕称心恍惚上前，走到了两人之前，呆滞地望着她的哥哥和嫂嫂。 城门之上的众多璃阳禁军和百姓也都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慕称心和李如意。 猛然下跪，齐声高呼。 “参见公子，吾皇！” 李如意没有封号，没有官职，可在这琉璃境中的地位无人可及。 那一声公子，不知源自何时，又延续至今。 璃阳城外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剩风吹。 公子出关了吗？为何成了这样？ 在所有人的眼中，公子只是跟着那位仙尊闭关了，却没想到出关的公子成了这模样。 那猩红的双目，满身诡异的模样。 只是，却没有人害怕他....... 李如意对着众人抬了抬手，让众人站起，而后便看向了慕称心。 他叹了口气，“回去再说吧。” 慕称心点头，带着几人往回走去。 走出几步，李如意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个方向。 在那地底之中，一尊百丈身躯之人还在凝练着法天象地，欲将法天相地容炼进肉体之中。 那是随着他一起归来的主身李如意。 只是以法天象地凝练肉身的代价却是，让他也做不成了.....人。 在法天象地的凝练之中，主身的修为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进展而去。 似乎不再有修为，却似乎满身皆是修为！ 而主身的身躯，正在不断的变大...... 主身李如意与分身李相逢神识相通，皆是他自己。可如今却皆做不成了人。 一个不人不鬼，一个似在法天象地和雪心赋的地天之力下，正不断的成为一个看不清的东西。 似乎，在雪心赋与法天象地相佐之下，慢慢化为‘一方天地’！ ......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文阁之中，满山竹海于风中摇曳。书楼之上，一道缥缈而超然的倩影之前，李如意对着她问道。 月仙轻轻摇头，“她如今只剩下了仅有的一缕生机，这缕生机只能够让她一世为人。” “无法修炼，也无法延续寿元......” 凡人一世，区区百年。 无法修炼，意味着徐羡渔能够陪着李如意的时光也不过百年而已。 虽然早已知道了结果，可当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破灭时，李如意脸上还是流露出了惨淡的苍白。 李如意对着月仙说起了为徐羡渔阻挡往生之时，见到的那个白衣书生，“月仙姐姐，认识那人吗？” 月仙眉头紧锁，苦思不解。 “你说，那个书生只是说了一句‘此岸即彼岸...’便让那生因果难挡下了？” 李如意点头，“是的！” 回想起那只倾天巨手，李如意才感觉到当时站在巨手之下的渺小。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轻而易举的将那巨手化去？ 而似乎在那人的口中，似乎认识月仙！ ‘灯妈’，说的便是月仙吗？ 要知道如今的月仙正是自妖月盏中往复而出的。 月仙眉头微皱，苦思不解。 “若以你所言，那样的存在，早已在天地造化之上了.......”月仙摇了摇头，“我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或许是曾经的故人并未死去。” 她也想不到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何人。 为何又会在那般景象下与李如意相见。 所谓的百年后相见又是什么意思？ 李如意低头，眼中落寞，“若非是他，或许羡渔连这百年也不会有。” 对于那神秘之人，李如意的心中抱着感激。 月仙凝望着李如意，深深叹了口气：“如今的结果，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你们还有百年。” 李如意恍惚的转头看向了书楼之外。 书楼之外一片竹林在风中摇摇晃晃，竹叶间相撞发出的声响在悬山之中回响，久久不息。 在那不远的竹苑之中，徐羡渔和慕称心正和小娀简三个小屁孩嬉闹着。 她的脸上，似并无感伤之情。 许是觉察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了远处的书楼，看到了书楼中李如意投去的目光。 她轻轻一笑，眼中欢喜。 李如意转身，重拾了脸上的笑意，朝着书楼下走去...... 月仙望着李如意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 “如意。” 李如意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月仙转头看向了书楼之外的天地，轻声开口道：“我能感觉到.......这个世轮之后，不会再有世轮了。” “天地将倾，你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李如意没有作答，回头走下了书楼，又走入了那远处的竹苑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徐羡渔的身后。 徐羡渔面前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望着李如意。 “我们成亲吧......” 徐羡渔猛然回头，看着李如意许久，而后笑了起来。 “好！” 第451章 轻轻一言 “听说了吗？璃阳向凤鸣渡提亲了！” 世间的茶楼之中，总是带着闲谈，谈天说地。可这一日，整个琉璃境的世人，似乎都在讨论着一个事情...... “谁？”未曾听闻之人不解。 “公子啊！”知道事情的人，自然而然地回应道。 “公子要与羡渔仙子成亲了！” 一个刚来琉璃境不久的经商之人立刻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公子是谁？”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都看向了他。 经商之人立刻挠了挠头，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对，便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刚来不久。” 周围几人立刻明白此人不知道李如意，便开口解释道： “这世间，只有一个公子！” “若往后有人与你说‘公子’二字时，便是咱们的李公子，李如意！事事如意的如意。” 商人还是不解，他自然听说过李如意，可还是不明白为何都称那李如意为公子。 “为何，说公子，便是他？” 几人眼中都染上了听闻李如意喜讯的笑意，一时间也兴致勃发，对着其解释了起来。 “他是咱们琉璃境璃阳皇室血脉唯一的男子，其尊贵天下无有。只是他却因为没有封号，没有官职，故而世人尊称其为公子。” “知道咱们的璃阳禁军吗？除了吾皇，便唯有公子一人可号令！他们都叫公子为公子！” 商贾又问：“为何没有封号？” 周围几人都陷入了回忆，良久才有人开口道：“因为，无人可给公子封号！也无官职可给他！” 整个琉璃境，皆是他一手从无生劫下救回来的啊。 “他一人，便是整个这一方天地！” 这日，整个琉璃境之人互传着惊天的喜讯。公子将与羡渔仙子成亲了。 也是这一日，那些琉璃境外之人，知道了‘公子’二字，在琉璃境这一方天地之中的厚重。 ...... 璃阳提亲之队，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走入了凤鸣渡的城中。 那阵容之豪华天下仅有，璃阳殿前的十余尊神卫，出动了两尊。 两尊神卫护道，璃阳禁卫抬轿。 轿中皆是这些年来的皇族财富....... 只因为慕称心说，哥哥提亲，自然是这天下最大的喜事了。她身为整个琉璃境最为富有之人，要让天下都知道璃阳向凤鸣渡提亲。 提亲的队伍，还未走入凤鸣渡下的城中。 李如意与徐羡渔早已到了凤鸣渡上....... 徐母见到归来的徐羡渔，湿了双眸。那目光在徐羡渔的身上扫视着，却终是落到了李如意的身上。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心中有愧。 “娘亲！”徐羡渔上前，抱住了母亲，依偎在母亲的怀中。 徐母拍了拍徐羡渔的后背，话语凝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风波袭人，时过境迁。 母女二人互诉一番之后，徐母便示意徐羡渔先回屋。 “你先回屋去。” 徐羡渔松手，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李如意，转身离去。 等徐羡渔离开之后，徐母这才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低着头，久久未曾开口。 去往遥观天下之前，唯有他与徐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可是归来时，却成了这般模样。 他终究是辜负了徐母的期待...... 徐母望着愧疚的李如意，忽然开口道：“好孩子，受了不少苦吧？” 李如意恍惚抬头，看向了徐母。 徐母抬手摸了摸李如意的面颊，看着李如意那诡气缠身的模样，似乎也猜到了此行李如意经历了一些什么。 她虽心疼自己的孩子成了一个没有修为的也无法修炼之人，可李如意不也成了这般模样吗？ 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孩子？ 她心疼的摇了摇头，“傻孩子，何须愧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你为羡渔之劫，去闯荡天下。必然受了不少苦难。” “伯母......”李如意张开口，话语凝噎。 徐母笑了笑：“你我都知道，此行有多么的艰难，如今虽不尽人意，却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徐母看向了徐羡渔离开的方向，轻轻一叹。 “我为人母，不在乎羡渔的修为能有多高，天资有多么的超凡。我只想要她能活着.......” “而今，她能活下来，不是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徐母回过头，“哪怕只是让她活下来，你也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我如何能责怪你什么......” 言如风露，湿了眼眸。 李如意望着没有责怪他反而对他轻语柔言的徐母，心中泛起了涟漪。 徐母拍了拍李如意的肩膀，“去吧，她如今剩下的一生不长了，便好好待她。” “一世虽短，于她却已然足矣。” 李如意恍惚回头，朝着徐羡渔离开的方向走去。 ...... 徐府门外，小娀简和小简儿一会儿看看门内，一会儿看看瑶光。 “瑶光......”小娀简对着瑶光唤了一声，有些担忧。 瑶光努力的让自己笑了起来，对着小娀简和小简儿摆了摆手，“你们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不敢进去，害怕见到徐羡渔的家人。 她自认徐羡渔如今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这里是徐羡渔的家，本也是她此生的家，可是如今却不是这样。 她刚苏醒的时候，以为会成为徐羡渔。那时她还想过，要回到此生的家里看一看。 徐羡渔的母亲，应该也是她的母亲吧。 可是...... 她如今，却害怕见到那门内之人。 “瑶光。”小简儿也看到了瑶光的害怕，不由喊了一声。 瑶光似满不在乎地摆手道，“你们快进去吧，我想在这里坐坐......真的。” 小简儿和小娀简相视一眼，也觉得或许瑶光在外面会好一些，便走了进去。 两人离开之后，瑶光望着门内的方向，独自走到一旁坐下。 她的眼中闪着无助和不安。 她害怕，自己这个害了徐羡渔之人，会被赶走。 可她真不想离开......她也无处可去了！ 瑶光抱起了自己的双膝，将自己的头埋在了自己的怀里。 忽然...... 似有一人坐到了她的身旁。 她轻轻抬头，却见一个妇人就坐在她的身旁。 那妇人看着她，眼中却带着柔软的模样。妇人抬手轻轻轻抚着她的面颊，在她耳畔轻轻开口： “傻孩子，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这般难言对错。” “谁又能怪你什么呢？” 轻轻一言，落在瑶光耳中，却沁湿了她的双眸....... 第452章 天下大喜 公子成亲，天下同喜。 李如意成亲的良辰吉日是自己挑的，他本就会占卜之术，挑个日子没什么问题。 选定日子之后，璃阳禧告天下。 整个琉璃境在知晓公子成亲的喜讯之后，陷入了一种普天同庆的欢喜之中。 这一日的璃阳城中，不断的有四海八方之人踏天而来。 璃阳城中的百姓，皆在自家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迎着这公子成亲的盛况。 文阁的无数弟子涌入了璃阳城中，为他们的文阁六贤忙碌着。 璃阳禁卫尽数登上了璃阳城头， 文武百官同庆皇喜。 整个璃阳，满城繁闹。 璃阳宫前的高阶两畔，一尊尊神卫神情淡漠，手中兵戟之上满是寒光。似与这天大的喜事格格不入。 一尊神卫之前，小娀简仰头看着高大威猛而盛气凌人的神卫，歪着小脑袋，似乎陷入了苦思，“咦，为什么你们不笑呢？” 神卫目不转睛，没有回应。 小娀简顿时有些不满，“哎呀，今日是李如意和徐羡渔成亲的日子，你们笑一个嘛。” 神卫还是没有回应。 小娀简嘟起了嘴，似乎有些气堵地与神卫对视着。 良久，有些累了。 “好吧，大喜日子，你们满身甲胄，吓到宾客可不好。得想个办法。”小娀简回头四顾，然后对着一个宫中侍女招了招手。 侍女立刻跑了过来，“小小姐。”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乃是李如意的‘跟屁虫’，对其也是恭敬无比。 小娀简笑嘻嘻的对着侍女道：“那个.......有红丝带吗？” 侍女点头，“有的！” 小娀简立刻道：“快去多拿一些红丝带过来！” 侍女虽然不知道小娀简要做什么，但是还是立刻回头去找了许多大红丝带过来。 这公子成亲的日子，满宫都挂着这般丝带，自然有许多富足。 小娀简笑嘻嘻地转头又看向了神卫。 她踮起脚，双手扒在神卫的甲胄之上，就往高大的神卫身上爬。 神卫不为所动，任由小娀简爬到身上。 只是却还是腾出一只手，护着小娀简，拖着小娀简让她爬到了自己的肩头...... 等小娀简爬到了神卫的肩头，转身对着侍女招手，“给我一条丝带。” 侍女有些呆滞的看着小娀简，猛然的将手中丝带递了过去。 小娀简抓起一条丝带，就系在了神卫的脖子上。 又把一条丝带系在了神卫手中兵戟的尖头，盖住了那兵戟的锋芒。 神卫茫然，却不为所动。 小娀简跳下了神卫，仰头看着自己的杰作，摆了摆手，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李如意成亲的日子，她可不想看到太多的剑戟锋芒。 “要是神卫能笑一个就更好了。”小娀简还是有些惋惜。 一旁的侍女看着威武的神卫身上挂上红丝带后那喜气蓬勃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下一个下一个。”小娀简兴致冲冲，又爬上了另一尊神卫。 不久之后，每一尊神卫之上，都被小娀简挂上了红丝带。 十余尊神卫，其上红带飘扬，似这璃阳的喜悦在迎风而舞。 瑶光跑了过来，打量着小娀简的杰作，笑个满怀。 “好好看啊。” 只是瑶光又想了想，“要是让他们都提个红灯笼就更好了。” 小娀简眼眸一亮，“走，我们找红灯笼去。” 瑶光摇头，“还是让他们弄吧，你忘了你还有任务呢......” “对哦。”小娀简顿时一愣，咬了咬手指，“简儿在徐羡渔那边，他们应该快来了。” “那我也准备一下！” 说着，小娀简便急匆匆的跑开了。 “等等我......”瑶光也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刚跑出没几步，瑶光的目光又看向了文山的方向。她似乎看到了那个方向，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璃阳城中。 那是缥缈的月仙，似有些熟悉。 只是，两人都想不起来彼此是谁....... 那曾经的过往之中，似乎两人曾也相识。 瑶光对着月仙点了点头，便又兴冲冲地追上了小娀简。 文山之中的月仙，转头看向了凤鸣渡的方向。 她的目光越过凤鸣渡，似看到了凤鸣江那彼岸渐渐升起的暮色，眼中闪过了一丝忧虑。 瑶光和小娀简刚跑开，慕称心疑惑的看向了挂着飘红丝带的两排神卫，顿时疑惑的对着侍女问道：“她们做什么去？” 侍女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过，她还是对着慕称心开口说出了娀简二人要在神卫兵戟上挂灯笼的事情。 慕称心闻言顿时点头，“好呀，快去安排上。” 侍女没想到吾皇陛下也这般胡闹，无奈之下，同情地看了众多神卫一眼，转身离去安排。 众多神卫不为所动，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璃阳宫的高阶之前，李如意一袭红装，‘不请自来’的宾客。 他的脸上挂着笑，只是却不知道笑容之下藏着什么。 璃阳百姓仰头望天，只见那虚空之上两道身影踏空而来，落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看到来人，顿时笑了笑：“老乞丐，你们来啦。” 老乞丐虽然早已褪去了一身乞丐模样，可李如意还是习惯这般叫他。 老乞丐望着李如意，神色不满，“你成亲都不叫老夫？” 李如意苦笑：“我也得找得到你啊，这不只能昭告天下，让你知道吗？” 老乞丐这才点了点头。 李如意又看向了一旁的九尾，李如意怀中那沉睡了许久的小狐狸似嗅到了什么气息，匆匆醒来，看向九尾。 九尾瞥了小狐狸一眼，似乎带着不满。 她哼了一声，便走过了李如意的身旁，朝着宫内走去。 李如意有些茫然，不解的看向老乞丐，老乞丐撇了撇嘴，“这狐狸以为你回来之后，小狐狸便会去找她的。” “结果等了半月也不见来。” 李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小狐狸，小狐狸瞪着一双眼睛，有些无辜。 它也是刚醒啊，它都不知道沉睡多久了。 要不是嗅到了九尾的气息，它或许还要沉睡很久。 第453章 凤鸣江上 老乞丐知道李如意今日有得忙，便也没有与李如意多叙旧，见到慕称心前来，便对慕称心点了点头，往宫内走去。 有些事情，注定不适合在今日说。 宫中侍女立刻将老乞丐和九尾迎了进去....... 这可是两位仙君啊！ 慕称心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哥哥。” 李如意笑道：“怎么出来了？” “来帮哥哥一起迎宾客。”慕称心吐了吐舌头，她才不说想陪在哥哥身旁。 李如意笑了笑，继续迎着宾客前来。 很快，又两位相熟之人来临。那是两个老头，分别是苏璃阁和繁星楼的两位前辈。 当初李如意于玉梳台下的赌石时与两位前辈相识，没想到两位前辈也来了。 李如意恭敬的上前，微微行礼，“两位前辈。” 两个老头对着李如意笑了笑：“恭喜。” “多谢前辈。”李如意迎着两人点头。 两个老头的身后跟着许多人，每个人的手中似乎都举着许多东西，乃是给于李如意的贺礼。 宫中侍女上前，接过了件件贺礼，又将一位位迎了进去。 两个老头也没有多言，知道今日李如意很忙，便也走入了宫中。 来客很多，许多人李如意都不认识。 可是璃阳城中的百姓，却忽然发现，今日，整个琉璃境的所有仙门之人，似乎都涌入了璃阳。 整个璃阳，汇聚着整个琉璃境的势力。 诸仙迎喜，繁荣无边。 璃阳百姓在震惊之中，也渐渐麻木，而后开始算算来了哪些人。 “那是繁星楼的楼主......还有苏璃阁的掌门。” “两位仙君都来了，三位仙君来了两人......不愧是公子。” “......” “等等......那群和尚！悬空寺！” “那个猴佛？” 李如意看着前来的拭尘大师，也有些疑惑。 “大师，你怎么也来了？” 拭尘大师乃是佛门大圣，怎么会前来参礼呢？ 拭尘大师重新化为了那老僧的模样，双手合十，眼中不知道闪着何等光芒。 他凝望着李如意，忽然深深一叹，“阿弥陀佛，贫僧前来贺喜，小友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李如意招手，立刻有侍女上前，将拭尘大师迎了进去。 李如意看着拭尘大师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种难言的忧虑。 拭尘大师怎么会前来呢？ 回过神，李如意又见到了两人前来，一女一男。 见到那女子的瞬间，璃阳百姓立刻喧哗，“第三位仙君！” “公子成亲，三位仙君都来了！” 来人正是万里横谷之中的那位仙君，她依旧还是赤足而行。身旁跟着祁平。 两人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横谷仙君对着李如意点了点头：“恭喜。” 李如意恭敬回礼，“多谢前辈。” 横谷仙君也没有管祁平，便踏步走入了宫中。 祁平见到仙君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泪眼婆娑，“公子......” 李如意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也来了？” 祁平泪眼朦胧，“别说了，为了来参加公子大婚，我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李如意好奇：“什么代价？” 祁平看了一眼横谷仙君的背影，苦闷道：“为仆的时间翻倍了！” 李如意一怔，幸灾乐祸：“完了，这么下去，要为仆一辈子了。” 祁平深深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先进去吧，有时间再许久。”李如意摆了摆手。 祁平应声：“好。” 祁平也步入了宫中，跟上了横谷仙君。 一个个仙修来宾都被李如意和慕称心迎了进去，李如意转头看向慕称心，问道：“吩咐的事情，怎么样了？” 慕称心笑脸盈盈，“放心吧，已经派人去请了。” 一个回眸，慕称心开向璃阳街头，“这不是来了吗？” 只见，璃阳街头，璃阳禁卫带着一群人朝着李如意走了过来。 来人赫然是半月山的一众....... 小苑苑，棋老，花奶奶等人。 “如意哥哥！”小苑苑见到李如意，立刻便朝着李如意奔袭了过来。 如今的小苑苑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 只是眸中的天真笑颜依旧。 “来啦？”李如意笑着摸了摸小苑苑的脑袋，亦如当年那般。 小苑苑也不觉得有什么，脸上笑颜如蜜。 “来通知的人一到，我们就收拾了东西过来了。” 棋老和花奶奶也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两人望着如今的李如意，欣慰的点了点头。 花奶奶眼中含泪，“好好好，咱们的小如意也终于长大成人了。” 李如意对着二老后退了一步，朝着二老深深一拜。 花奶奶扶起了李如意，连连点头，“好了好了，今日你的大喜日子，老太婆我便先不多说了。” “等过两日，再好好的叙旧。” 李如意点头，“好。” 半月山几人走入了宫内，李如意低下了头，只觉得有些梦幻。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婚之日，会是这般。 忽然，李如意感受到了一缕气息，神色忽然一黯，朝着璃阳城外走去。 慕称心见状猛的喊了一声：“哥哥” 李如意回头，笑着摇了摇头，“我去去就回，你帮我迎一下宾客。” 说完，李如意便飞身而起，化作流光，冲出了城外。 ...... 城外的远山之上，一个少年望着璃阳城中的方向，却没有进去。他只是远远地看着，知道城中那人会出来。 果然片刻之后，李如意飞身到了他的面前。 他依旧还是曾经的模样，只是脸上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沧桑。 李如意看着亓官宴，张了张嘴，却还是未曾说出什么。 亓官宴望着李如意，忽然笑了笑，“恭喜。” 李如意心中千丝百节，生涩开口：“怎么不进去？” 亓官宴摇了摇头，“我是亓家人！” 亓家，与璃阳有解不开的仇怨。毕竟，是亓眉害死了曾经的璃阳皇，李如意的舅舅。 两人依旧还是挚友，只是亓官宴却不能走入璃阳！他无法面对李如意的身旁之人，还有李如意的妹妹。 李如意望着亓官宴，低下了头去。 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开口道：“亓眉死了。” 亓官宴一晃，久久未曾言语。 凉风吹上山巅，吹起了两位少年挚长发翩翩。 亓官宴转头离去，身形萧瑟。 他走出两步，忽然顿了顿，“对了，我找到温实了。” “年前，诡异入江，他死在了凤鸣江上。” 说完，亓官宴便走了。 留下了李如意独自一人站在山巅之上，呆滞了很久很久....... 第454章 双凤鸣天 亓官宴远去，背影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落寞。 他没有问亓眉是怎么死的，或许是因为不敢问，或许也是因为没有问的必要。 李如意能够知道亓眉死去，便也证明了许多东西。 曾经的半月山中两个少年似渐行渐远，也不知源自这世间的一些什么。 只是亓官宴知道，当初半月山那病恹恹的少年，再也不用他的守护了。 当初的半月山不大，两个少年的愿望也不高。 一个想要出去走走，另一个想要带朋友出去走走...... 可如今，世事将他们分开，隔了好远好远。 李如意呆呆地看着亓官宴的离去，久久未曾言语，他恍然回头，只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好多东西。 “亓官宴...温实.......” 他抬起手，不自觉的摸向了怀中的阴阳镜，摩擦着阴阳镜上的往生盘。 小狐狸从李如意的怀中钻了出来，小爪子抓上了李如意的手指。 它望着李如意，轻轻摇了摇头。 李如意松开了阴阳镜，抬手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也没有说什么。 转过身，回到璃阳城中。 今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 璃阳的东面，那遥远的地方，便是凤鸣渡。 璃阳城中的百姓，一直等着凤鸣渡的方向，等着那个方向走来新娘。 一道七彩斑斓的光芒自东而来，背着早已升起的日霞。 “唳！” 一道惊天凤鸣响起，落入了世人的耳中。 世人纷纷抬头，看着凤鸣渡方向前来的凤鸣，惊叹得无与伦比。 只见，那是一只倾天的玄凤！ 那玄凤在碧落之下飞舞，身后拉着一台花轿。花轿之上挂着锦澜喜带随风飘舞。 七彩流霞划过长空，在世人的眼中归为无上的华丽之景。 “那是玄凤！”世人躁动，瞻仰着玄凤的光彩。 “这......” 世人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李如意看到那玄凤的时候，这才明白为何小简儿要留在凤鸣渡，要和徐羡渔一起前来。 原来，她在弄这一出。 李如意渐渐压下了心头那莫名的哀伤，飞身而起，朝着徐羡渔花轿前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只是，李如意的身后忽然也响起了一道凤鸣。 “唳~” 是小娀简！ 小娀简已经取回了玄凤传承，自然能够重新化身玄凤。 小娀简化身的玄凤，飞舞在李如意的头顶，陪着李如意一同迎接着徐羡渔，迎着送亲的小简儿。 公子成亲，双凤舞天！ 古今无有...... 两只庞大的玄凤，带着流霞的光彩，于虚空相接，又在一声声的凤鸣之中，盘旋于天地之间。 李如意一身红装，接上了徐羡渔的花轿。 徐母望着双凤，又看着如今世间的一切，眸中闪出了晶莹。 ...... “一拜天地！” 宫中礼官高呼，话语传遍璃阳。 璃阳长街之上，戏曲响起，敲锣打鼓之中，一双戏子翩翩起舞。 璃阳世人望着宫门前高阶之上的一双眼，眸中含着感人的泪水。璃阳城中，无人言语。 李如意与徐羡渔在礼官的呼唤之中，转身对着东极之向齐头拜下....... “二拜高堂！” 两人回首，面相高堂。 宫门之下，坐着徐母及璃阳宗祠。两人对着高堂之上，深深一拜。 高堂之上的徐母喜极而泣。 “夫妻对拜！” 两人又转身，相对而站。 李如意望着面前喜欢的姑娘，双手作时揖，与徐羡渔一同相对而拜。 礼官又呼，“礼毕，送入洞房。” 一片欢呼响起，李如意拉起徐羡渔，朝着宫内而去。 两人并未以宫中礼节成亲，而是行着凡俗之礼。 这是徐羡渔的要求，李如意虽不明其意，却也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凡俗之礼，比宫中的礼节要简单许多。 也好，也好...... 满蓬宾客，欢天喜地。 ....... 一片山峦之中，池畔满是杏花开遍。 杏花林中，一个老头独自坐在了池畔，望着周遭寂寥的一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池中之水忽然晃了晃。 山川微微的震了震，杏花似感受到了震颤，纷纷落下，又在风中飞扬。 老头望着池中被惊动的鱼儿们，白须长抖。 他猛得转头，看向了山川之外，飞身到了山坳之上。 只见，晓命池的山川之外，一个身高百丈的李如意一步一步的朝着晓命池踏步而来。 轰... 轰......轰....... 李如意每走一步，都会让山川颤抖。 廖云深看着如庞然大物的李如意前来，气得白眉倒竖，“停下！停下！” 李如意停在了晓命池外，看着廖云深，眨了眨眼。 廖云深看着终于停下的李如意，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不好好的去成亲，来我这里做什么？” 李如意挠了挠头，盘膝坐在了晓命池的山川之外，哪怕坐下也同样比站在山坳之上的廖云深要高上许多。 李如意笑着开口道：“知道前辈走不出晓命池，便前来与前辈一同喝上我的喜酒！” 廖云深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倒是有心了。” “酒呢？” 李如意在身上摸索了一番，许是神躯太过庞大，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终于，在李如意双指的缝隙之中，廖云深见到了一个酒窖！ 李如意的手太大，显得那酒窖太小。 廖云深呆滞地望着李如意不知道从哪儿将一整个酒窖挖出来，丢到了他的面前，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李如意轻轻的将整个酒窖放在了廖云深的身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太大了，一两瓶酒，也不知道放哪儿，就带了整个酒窖过来。” 廖云深扫了一眼确实庞大的李如意，白眉又是一抖。 他走入了酒窖之中，取出了一瓶，走了出来，坐在地上喝了一口。 再次仰头看向李如意，“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李如意有些无奈，“本来是想要炼体的，就搞了一个化身，现在化身也是我，我也是我。” “然后主身修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弄得回不去了。” 廖云深惊得抓酒壶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抖。 “你用什么玩意炼体，弄成这般模样？” 李如意自然而然道： “法天象地啊！” 第455章 如意羡渔 李如意说得轻巧，可廖云深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他呆滞地看着面前身高百丈却变不回去的李如意，呆滞了半天，而后问道：“你准备把天地法天相地的天地法相熔炼进肉体里？” 见到李如意点头，廖云深双眼一黑，久久没有说话。 李如意一脸无辜，“不可以吗？” “那我这算什么？” 廖云深沉默了良久，“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人这么干过，也不知道这么下去会变成个什么玩意。” 他又想了想，道：“如此丧尽天良的主意，绝非你能想出来的。” “是哪个人才给你出的主意？” 李如意顿时忿忿不平，“是书灵出的主意！” “什么？”廖云深不解。 “哦......”李如意反应过来，廖云深不知道书灵，顿时解释道：“就是山海经！” “山海经诞生的书灵，想的主意！” 廖云深呆呆的看着李如意，又陷入了沉默。 李如意看着廖云深半天没有回应，抬起巨手在廖云深面前挥了挥。巨手挥得风声呼呼作响，林木乱成一片。 “前辈？” 廖云深回过头来，闷不做声，一个劲的喝着酒。 将酒喝完后，廖云深将酒瓶一丢，“你以什么维持自己一直修炼法天相地，你的修为之力应该不足以能够支撑多久才是啊。” 李如意笑了笑：“雪心赋啊。” “前辈你忘了，我会雪心赋！雪心赋可以一直让我借用山川地脉之力，如此才能一直修炼法天相地。” “只不过，我如今好像就连雪心赋也停不下来了。” 百丈身躯的李如意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奈。 廖云深一拍脑袋，“我倒是忘了。” 他忽然发现，李如意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乃是整个天下都不敢想象的。 他同时拥有雪心赋和法天相地，又有山海经的提议，才能独创这般从未有人试过的修炼之法。 这三个玩意凑一起，成了李如意如今不人不仙的模样。 廖云深想了想又问道：“你方才说，你的化身如今也成了你？这是何意？” 李如意对于廖云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化身踏足生死彼岸的事情说了一遍。 廖云深听完，又是沉默了半天。 良久之后，呢喃自语道：“化身与本身神识相连，两个皆是你自己！” “主身不人不仙，化身不人不鬼......” “这么说......”廖云深抬头看向了李如意，“你有两条命？” 李如意望着廖云深，沉默了良久，却摇了摇头。 “只有一条！” 他转头看向了璃阳方向，似乎能看到与徐羡渔成亲的自己。 “两个人皆是同一个我，只不过分成了两道肉身而已。我能感觉到，两个我的任何一人死去，另一个也会死去！” “就像......”李如意想了想，“我在修炼法天相地不断攀升肉身之境的同时，另一个我也会受到我修炼的影响而不断的凝练肉身。” “另一个我在修炼的同时，我也在攀升修为。” “一个主修道法，一个主修肉身！” “前辈可以将两个我，视为镜内镜外的同一个人，只是在行着不同之事罢了。” 廖云深了解了，顿时便点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此修行事半功倍。可是，却同样会受到双倍的生死危机。” 李如意点头。 廖云深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方才说，你修炼法天相地，是以雪心赋为源？” 李如意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对啊。” 廖云深正了正脸色，“想不想更快的修炼？” “嗯？”李如意不解。 廖云深的目光看向了凤鸣渡的方向，“年前，曾有诡异入凤鸣渡，乃是妖月仙尊与三位仙君联手才挡下的。” “我能预感到，剑暮将至，那将是整个天下的浩劫.......” “或许十年，或许百年。” 他回头看向李如意，“我知道你心中装着一个大谋，虽不知你在想着什么，可是这世间有谋无力却是枉然。” “你需要尽快的达到一个无人曾达到过的一步！”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廖云深，他忽然发现廖云深和他好像。他竟然能够看到自己心中装着一个大谋。 李如意沉默良久，问道：“前辈有何指教？” 廖云深站了起来，望向身后的晓命池，“还记得晓命池的晓命之力吗？” 李如意点头，“晓命池连通着整个琉璃境的山川地脉！” 廖云深摇头，“不止如此！” “琉璃境乃是遥观天下的禁地，也是遥观天下的一道古路！在琉璃境回归遥观天下之后，晓命池.......” “...可连通整个遥观天下的山川地脉之力！” 李如意赫然起身，呆滞地凝望着廖云深。 廖云深转过身看向了李如意，“你既以雪心赋的山川地脉之力为源，何不去往晓命池下？” 李如意心中一片骇然，久久未语。 廖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你若入晓命池下，极有可能再被困于晓命之境中。” “被困于其中，难以走出。” 当初的李如意被困在晓命之境中，回顾着身在琉璃境中的往事，足足被困了两载。 如今的晓命池连通整个遥观天下，李如意被困入其中，又要多久才能走出？ 李如意不知，廖云深也不知。 只是两人都知道，李如意应该去往晓命池下，借整个遥观天下的山川地脉之力修炼。 终于，李如意点了点头。 廖云深起身，“我送你入晓命池下！我会将你送到很深，只等你走出晓命之境而出关！” 廖云深轻轻一抬手，百丈身躯的李如意，消失在了原地。 长风徐来，廖云深望着晓命池，感受到了李如意深处于晓命池地底深处，再一次被送入了晓命之境中。 “晓命......晓命...” ...... 洞房花烛，李如意望着榻沿静坐的徐羡渔，他手顿在虚空好久，以千面之术藏去了自己的不人不鬼模样。 而后轻轻的掀开徐羡渔的红锈盖头。 红烛燃光，映在徐羡渔的眸中，一闪一闪...... 她看着李如意身上没有了诡异之气的模样，忽然开口道：“在我面前，你何须藏匿自己的模样？” “更何况，你的模样是为了救我而来。我何时会害怕于它？” 李如意呆呆的望着徐羡渔，终于点了点头，恢复了自己那不人不鬼的模样。 李如意那满身诡异的模样，落在徐羡渔的眼中，而她却笑了起来。 她缓缓的走到梳妆台前，取出一支眉笔，转身递给了李如意。 “我从未化过妆，不会画眉，你呢？” 李如意木讷地摇头，“我也不会！” 徐羡渔叹了口气，“那可怎么办呢？” 李如意笑了笑：“我可以学！” 徐羡渔展颜一笑。 “好！” ......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 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第456章 不到十年 梨桌台烛罩眠意，弃甲惊歇塌无余。 窗门珠帘映桥溪，水天缠月凭栏泣。 虫鸣蝉语闻鸳寂，却道鸯歌未肯息。 待逢花香乘风起，方觉昨夜雨满地。 这一夜风奏雨，隔日璃阳城中遍地花香，人们望着璃阳的惊起的春意，脸上涌起了柔情。 璃阳宫中的花园池畔，一双人携手而行。 池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又在风中波澜涟漪。 “如意，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如何？”终与李如意成亲的徐羡渔转头看向了身旁之人。 李如意又藏起了身上的诡异模样，满身红装未换。 他转头看向徐羡渔，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她知，他也知，她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一世而已，不过百年。 他若忙起，百载时光将匆匆而过.......唯有与卿相守，方能不负这区区百年。 徐羡渔看到李如意答应，立刻笑了起来。 她侧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去哪里呢？你有什么主意？” 李如意回应，“皆可。” 徐羡渔沉默了一会儿，“我想找一个有人，但是却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我们做点小生意，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忽然间，徐羡渔似乎想到了一个地方，“如意，我们去江南吧。” “你还是去做回那个药房先生，我去卖烧鸡。” 曾经，在那阴阳镜的碎片之中，徐羡渔找到李如意之时，李如意瞎了眼，可他却在那瞎眼之时，在那个小城之中做着药房先生。 那段日子，徐羡渔陪着李如意。 虽然短暂，却如人间的寻常夫妻一般，和和美美....... 在那段往事之中，徐羡渔见证了李如意的太多过往。她无比的怀念那段时光。 李如意答应，“好啊。” ...... “去吧，天地将倾，留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文阁之中，月仙对着前来辞别的李如意点头道：“放心好了，这天下还有我。” 有她在，李如意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只是，月仙在看向李如意的时候，眼中依旧不免担忧，“可你莫要忘了修炼，或许终有一日，就连我也护不得你。” 李如意点头，“好，我会记得。” 李如意离去，带着困着世人的那不得见的真相，带着那看不清的一切，去往寻找自己妻子的不多时。 月上高楼，独挂寰宇。 月仙站在书楼之上，倚栏听风，眼不见那许多愁。 一缕寒风吹皱，抚起月仙的翩翩长发。 “这世人被困在戏台之上，见不到戏台之下的真相，演着彼此的皮影.......” “你真能找到这世间的真相吗？” ...... 江南多烟雨，小街又迎春。 青墨色的烟雨街头，寥寥炊烟升起，在溪畔的枝头萦绕，又在风中腾云而去。 烟波袭雨，满城惆怅，却不知在惆怅着什么。 一双人踏在这江南的小城街头，望着周围的一切，眼中带着笑意，只是笑意之中又似掩藏着什么。 一双人后，跟着一匹黑色的毛驴。 毛驴之畔，三个小屁孩兴冲冲的看着这人世间的风景。 “相逢，我们又回到了这里。”徐羡渔终究改口称李如意为相逢。 李如意也再次易容成去往遥观天下行走时的模样。 琉璃境，不会有人认得他们的模样。 李如意轻点头，“是啊，当初的镜中我瞎了眼，便是你在那街头走到我的面前。” “我为你把脉，感受那失去半生性命的脉搏。” 徐羡渔轻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回到了这里。” 两人携手走向那尘封已久的药房之外，推开门，药房之中满是积尘。 两人走入了药房之中，徐羡渔看着药房之中那熟悉的一切，眼中柔情蜜意。 “往后，我们就住这里吧。”徐羡渔说。 李如意点头，“好，你说了算。” 两人开始着手收拾药房之中的一切，门外的瘸腿驴和小娀简三人左顾右盼。 一行人的到来，在这江南小城之中引起不少人的驻足观望。 有人上前打听，“小娃娃，这是新来的药房先生吗？” 小娀简仰起了头，“是呀，我们先生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治哦。” 街头之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以往他们得了病，都要去往其他地方，没想到如今这小城之中又来了药房先生。 闻言之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立刻又问道。 “那先生何时开门？” 小娀简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许是过几日就开门了吧。” 街头之人欢喜，连连点头。 “好啊，好啊。” 药房之中，李如意与徐羡渔收拾了一日，才将药房收拾得能够住人。 瘸腿驴去往了后院之中，小娀简和瑶光三人便也在偏殿之中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这药房之中宛若一家之人。 小娀简总是蹦蹦跳跳的喜欢去往城中，与城中之人说话，每每遇见之人，都对她极为喜爱。 小简儿则是如小大人的模样，牵着瘸腿驴四处去寻找草药商贩，买了让瘸腿驴背回来，将药房之中的那些陈旧草药换掉。 瘸腿驴不满她一个玄凤，却要自己驮药材。 小简儿却说：“李如意说，往后大家都是凡人，不能用修为啊。” 不能用修为，只做凡人。 瘸腿驴听到这话，便能明白，李如意只是为了一人.......那个原本是剑秀榜首，而今却变成了凡人的徐羡渔。 来到江南后，似这江南再无仙。 在那人面前，所有人似都成了凡人......与她一样。 药房之中，瑶光的目光总是落在徐羡渔的身上，眼中闪着落寞。却在徐羡渔看来之时，又在脸上挂起了笑容。 这日，药房重开业。 城中许多病疾缠身之人，都来到了药房之中，李如意忙碌不已。 可每个上门之人，都在喜笑颜开之中离去。 徐羡渔也陪着李如意，忙忙碌碌，似与李如意一起，只是平凡夫妻罢了。 这一日，瑶光走上了街头。 她望着街头人潮涌动，走到了一个街角之中，躲在了一个无人之处。 忽然，她抱膝埋首。 她的余光落在了远处药房忙碌的徐羡渔身上，口中呢喃。 “哪有什么百年啊？” “她只剩不到十年寿命而已了.......” 第457章 朝朝露露 她知，他也知。 徐羡渔留在阴阳坠中的寿命太少，她从未想到过，她留下的一线生机，有一日会给她自己用。 她留下的生机，只够让她活十年不到。 明明，他们都知道，却从未提起过...... 她只是将心中的遗憾藏在了深处，对他说，想来江南。她从未说为何要来江南！ 她只是想在剩下不多的时光里，陪着他走完。 他有很长的时间，可她没有....... 于是她决定‘自私’一回，夺走他的这十年时光。让他这十年时光，仅属于她。 李如意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放下了一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她一起来到了这江南小城之中。 江南很好，却不够好。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在李如意和徐羡渔安定下来之后，小娀简和小简儿及瑶光，都走出了药房。 她们也带走了瘸腿驴，在城外找了一个小院住下......将那药房留给李如意和徐羡渔二人。 这里，能看到城中的一切。 却不会打扰到两人...... 小娀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变少，整日在城外的小院阁楼之上，望着城内的方向。 瑶光整日与小简儿一同翻阅着山海经，似想要在其中找到解局之法。 可书灵却说：“没有办法的，没有办法。” “她如今的身躯，只是生机凝在神魂之上的一线寿元，等生机耗尽，便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瑶光摇头，“我不信！” 书灵看向城中的方向，“若有办法，以他的手段怎会沉寂在那药房之中？” “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吧......他的修为已经不知不觉到半仙了。” “他正在经历......第十境，迷境的诡异之劫！” 二十五岁的半仙，书灵翻阅整个山海经，也找不到先例！ 李如意正在经历着一场诡异的变化。 ...... 时光盈盈兀兀，世间熙熙攘攘。 花开花落，冬来冬往。 在李如意与徐羡渔来到江南，已过三载。 李如意在修炼着法天相地，其成果也在李如意的身上展现了出来。 李如意的气息日益茁壮，以一种超出世人所能理解的速度不断的攀升着...... 只是，他的眼中从不曾有变化。 每日，李如意只是为城中的百姓救治着伤痛，得空之余，便将目光落在徐羡渔的身上。 徐羡渔望来，他便笑笑。 李如意的医术，极为高明，在这江南小城的百姓口中传的极为神乎其神。 似这世间，没有他救不回来之人。 渐渐地，来药房之人，越来越少.......似这城中之人，不再会生病染疾。 只是三年时光，却在徐羡渔的脸上染上了风霜的模样。 区区三载，徐羡渔两鬓便长出了白发。 徐羡渔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笑意之下，开始难掩惋惜。 “相逢......”徐羡渔轻声呼唤。 “嗯？”李如意回眸。 徐羡渔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轻轻的靠在了李如意的肩头，她有些不安的问道：“你会不会怪我，无法为你李家延续香火？” 三年来，徐羡渔从未有过反应。 李如意搂着徐羡渔，轻轻摇头，“怎么会！家里的孩子够多了，再多便太麻烦了。” “延续香火的事情，称心也能做。” 徐羡渔无奈的笑了起来，“那孩子坐在那高位之上，又能看得上谁？” “她的哥哥是这般模样，除非有一个人能够比她哥哥还夺目，否则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无人能够比肩慕称心的哥哥，她又怎会多看一眼？ “倒是我的错了。”李如意笑着摇了摇头。 徐羡渔轻笑，只是眸中却闪着莫名的光彩，“不怪你，只是你天生夺目。” “并非是这世间有你，而是你属于这个天下。” “或许注定，你不会是某一个人的谁.......” 李如意搂着徐羡渔的手微微一顿，展颜一笑：“我不是你的丈夫吗？” 徐羡渔摇头，认真的看着李如意。 “你在天地之间，不应该只是我的丈夫。更应该是这天下的希望.......” 李如意深深一抬，看向了药房之外的街头。 “我的心太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徐羡渔抬手轻捋着自己的斑白两鬓，低下了头去...... ...... 朝朝露露，恍恍惚惚。 世间又过三载...... 那江南的小城之中，世人似乎见到区区六年，那药房先生的妻子，便花白了长发。 药房的阁楼之上，徐羡渔闭目养神，看了看一旁还在钻研着往生盘的李如意，又是轻声呼唤道：“相逢...” 李如意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阴阳镜。起身到了徐羡渔的身旁，扶起徐羡渔，“我在......” 徐羡渔看向李如意放在桌上的往生盘，问道：“你近来整日看往生盘，是做什么？” 李如意笑了笑，开口解释道：“往生盘能将人，带到‘过往’之中。” “我在想，又能否将‘过往’带回人的身旁。” 徐羡渔不明白李如意想做什么，只是感觉她的丈夫似乎渐渐的有了心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撩起长发探到了李如意的面前，“你看，我的长发白了。” 李如意平静的点头，“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徐羡渔眼中不舍，“是吗？” 李如意还是点头，“是的。” 徐羡渔看向了阁楼之外的月色，“我听闻，遥观天下的乐天也开始不稳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乐天便要遗落了。” “自文天遗落后，这世间似乎便开始变了...” 徐羡渔说着，便感受到了疲惫，在李如意的怀中沉沉睡去。 李如意紧紧的抱着徐羡渔，目光再一次看向了桌子上的阴阳镜，看向了镜上的往生盘....... “天地以疾，吾妻以疾。” “我总能治好这天地的！” 有风徐来，吹入了药房的阁楼之上。 那风带来了两片落叶，映入李如意的眼中。 而李如意的眼中一道开始慢慢酝酿的疯狂，似要撕破那即将而来的寒夜。 再低首，轻抚着徐羡渔那苍白的面容。 “我叫李如意，事事如意，世事如意.......” 第458章 大雪冬至 窗间过马，浮云朝露。 白露秋分，大雪冬至。 江南这小城之中，青砖漆瓦的墨色之上盖上了一层苍白之雪。远远望去，那寒雪与天交色，又融于人间烟火。 满天飞雪如碎云般落下，街头的人们步履匆匆，似没了往日的有悠闲之意。 各家生火取暖，不喜在寒冬之中驻足屋外。 这日，一位少年踏雪而来，走到了江南小城的药房门外。他抬起手，顿了许久，还是敲了下去。 敲门之声响起，落于雪中。 少年紧了紧衣袍，静静的等着。不久之后，药房之中有人拉开了门。 两人相望，在沉默之中，也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 门中的李如意开口问道：“怎么来了？” 亓官宴笑了笑：“我要成亲了。” 他往药房之中看了看，“不叫我进去吗？” 李如意让开了身子，将亓官宴迎了进去，而后又关上了药房之门。那药房之外的寒气被阻挡在了外头。 两人登上了阁楼，到了阁楼之上围着一个暖炉，在窗前坐了下来。 亓官宴也没客气，盘着腿，打着哈欠。 “羡渔姑娘呢？” 李如意抬手一指后院，“在休息呢。” 亓官宴点了点头，双手在暖炉之上搓了搓，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这里没有其他人，便来了。” “想来，你如今待的地方应该没有我不能见之人。” 桌上温着酒，炭火在炉中熠熠生辉。 李如意为亓官宴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亓官宴的面前，“暖暖身子。” 亓官宴手不舍的从暖炉上离开，举起酒杯便将温酒喝入腹中。放下酒杯，亓官宴眯着双眼，顿感舒服了许多。 “是谁？”李如意望着亓官宴，问道。 “什么？”亓官宴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摇头道：“一个凡俗女子，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的双手又放回了暖炉之上，烤着火，像是一个凡人一样。 “怎么不带过来？”李如意又问。 亓官宴笑着指了指窗外的飞雪，“太冷了，何必舟车劳顿？” “她不知我是仙修，我也不想让她高看我一眼，便算了......” 李如意看着亓官宴怕冷的样子，笑了笑：“你这样子，还真像一个凡人。” 明明有着天人修为，却到何地都装出一副怕冷的样子。 亓官宴扫了李如意身上裹着的大厚棉衣一眼，不满道：“你不是一样？” 李如意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种莫名的寒伤在这阁楼之上寥寥徘徊，又随着那暖炉之烟于风中消散。 沉默之中，李如意伸展了一下身躯，像是随口问道：“怎么找了一个凡人？” 亓官宴脸上挂起了笑意，“喜欢啊。” 见李如意不解，亓官宴顿时笑道：“在江湖求剑时遇上的，当时她摆了一个擂台......” “凡人的擂台，我也看不懂，总知当时许多人上擂台与其对擂都败下了阵来。她披靡的姿态，像是瞧不起所有人男子一般。” “我一时升起了好胜心，便也上擂台了。” 李如意神色古怪，想到了一个仙修上了一个凡俗之人的擂台，顿觉应该碾压一切，于是便问道：“光彩耀人？” “不！”亓官宴摇头，“惨不忍睹。” 李如意困惑地望着亓官宴，而后明悟了过来，“你没有用修为！” 亓官宴点头：“跟凡俗之人对垒还要用修为，我拉不下这个脸！” 李如意顿觉有趣，便又倒了两杯酒。 “如此说......”他又示意亓官宴喝酒，“是一个奇女子？” 亓官宴举起了李如意倒好的酒，慢慢的喝了起来，一边喝着，眸中却涌现出了一抹沉闷。 “奇女子，武道天资极高......”他放下了杯盏，望向窗外，“奈何没有丝毫的修炼天资。” 李如意好奇的打量着亓官宴，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怎么看上你的？” 亓官宴皱起了眉头，紧盯着李如意，神色顿时极为不满。 “你什么意思，我是没有你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如你吧.......”他怔了怔，像是仔细的想了许久，然后败下阵来。 亓官宴兴致阑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李如意嬉笑道：“说说。” 亓官宴想了想，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用修为，打不过她。” 而后他便又得意了起来，“但是我抗打啊，所有人里，我是最抗打的一个。虽然打不过她，但是她也打不死我！” “我不服输，她便在擂台上打了我一天。” “她许是累了，便认输了。” 李如意听着亓官宴的话语，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了亓官宴与那女子的相识景象，笑了起来。 一个不要脸的仙修，在尘世间的擂台上虽然没有用修为，但是其修为还是帮了他。毕竟，仙修的身躯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这般相识，倒是有意思。 “何时成亲？”李如意又问道。 亓官宴洋洋得意，“来年开春。” 李如意点头，“挺好.......你来是叫我去参加你们的大婚？” 亓官宴摇头反问，“你去得了？” 李如意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亓官宴意有所感，看向了药房后院方向，轻轻一叹，“只是前来跟你说一说我的喜讯，好让你知道我而今过得挺好。” “你呢？” 李如意猛的抬头，直视着亓官宴。 亓官宴未曾说，他只是有些放不下成亲之后便销声匿迹的李如意。虽然知道李如意如今的修为，也应该遇不上什么事情。 但是许久未见，便还是借由寻来了。 亓官宴看着脸上带着一缕被特意隐藏的沧桑，叹了口气，“或许，你还没有我过得好。” 李如意低头看向了杯中酒，久久未语。 曾经的半月山，两个少年依旧还是如同曾经一般，只是物是人非，那病秧子的倒霉孩子还是在头上染了雪。 亓官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的飞雪。 “其实这尘世间，或许没有你我想的那么差......” 李如意抬头，不解的望着亓官宴。 亓官宴回眸，看向李如意。 “亓眉......未死！” 第459章 已死之人 寒风吹皱江南，白雪入了楼窗。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亓官宴，满眼的不敢置信。 亓眉未死？ 当时，他亲手捏碎了亓眉的命魂，抹杀了那位转世仙人，同样也抹杀了亓眉。 怎么会没有死呢？ 亓官宴望着李如意，深吸了一口气，“听说，在她死后......她的体内出现了那道转世仙的生机，就像有冥冥之中的存在...将那转世仙的神魂在还未完全苏醒时的一切，放回了她的身躯之中。” “就如同有人，在曾经的过往之中，留下了一笔......”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亓官宴，张了张嘴：“她......如今怎么样了？” 亓官宴点头，“两道生机相融，她成了那个转世仙，拥有了那个转世仙的一切。” “如今啊，她可是不凡呢......” 亓眉是转世仙的事情，亓官宴如何会知道？ 李如意没有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亓官宴起身，再看了李如意一眼，正欲转身离开之时，一个回眸，却见到了一人站在楼梯口。 亓官宴长发飞舞，呆若木鸡。 他的眼中......徐羡渔满头白发！ 她便那么站在那里，却如窗外的白雪染了头。 亓官宴猛的回头看向了李如意，又回头看向了那楼梯口的徐羡渔，强颜欢笑道：“弟妹。” 徐羡渔对着亓官宴点了点头：“怎么刚来就要走？” “留下吃个饭吧。” 徐羡渔缓缓地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将手放在了李如意的肩头。李如意回头，抚上了肩头的那只苍白玉手。 “你怎么起来了？天寒了，你该好好歇息才是。” 徐羡渔摇了摇头，眸中柔情像是化不开的相守，“我没事，只是醒来见不到你，便过来了。” 她回过头，对着亓官宴笑了笑：“怎么这么久才来？如意可是时常念叨你，只是他说他心中有事，便也不敢来寻你。” 那个让李如意不敢寻亓官宴的事，便是亲手杀了亓眉。 他不知该怎么面对亓官宴，却不曾想，这道让他不敢面对亓官宴的心中之事，忽然烟消云散。 亓官宴望着满头白发的徐羡渔，又看向了李如意。 他张了张嘴，摇了摇头，“还要准备成亲之事，便不久留了。” 转过头，他在徐羡渔的挽留之中，走出了药房，走入了那满天飞雪之中。 等到亓官宴离开之后，徐羡渔叹了口气，轻轻捋起自己的苍苍白发，“是不是......” “...我的样子，吓到他了？” 李如意眼中闪过一抹解不开的哀思，转瞬即逝，脸上又挂起了笑颜，“不会，他来年开春便要成亲了，如今忙着呢。” “成亲？”徐羡渔好奇，坐在了李如意的身旁。 李如意点头，对着徐羡渔说了亓官宴与他即将成亲妻子的过往。 李如意按照亓官宴所言，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他说的惟妙惟肖，逗得徐羡渔笑个不停，便也忘了什么...... 等李如意说完，徐羡渔便笑着开口道：“真好，只可惜他的大婚，我去不了了......” “不过，你要去，你该去！” 李如意立刻摇头，“我也不去，我成亲他都不来，他成亲我凭什么要去？” 他似有不愿离开这江南小城的苦衷，便也隐瞒了他成亲时，亓官宴去过的事实。 反正，亓官宴去过璃阳，也只有他知道。 徐羡渔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们这几个挚友呀......” 说到挚友，她望向窗外的景色，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了，温实不是说他今日要来做客吗？” “我去准备一些吃的。” 说着，她便下楼而去。 留下了李如意一人，神色变幻不定...... ...... 白雪纷飞，铺上街头。 亓官宴踏在积雪的江南街头，两步一回首，看向那小小药房的目光之中，渐渐红了双眸。 江南的小城之中，横亘着许多的小溪，溪流之上又有一道道小小石桥。石桥积雪，桥下扁舟划过。 那药房之瓦上，渐起炊烟。 炊烟似云，在那积雪之上泛起了丝丝涟漪。 “这人间......不差，也不好。”亓官宴眼中苦涩，脑海之中尽是徐羡渔的苍苍白头。 “你们怎么成了这样？” 徐羡渔成了凡人，他虽然早有耳闻，却不曾想，区区六载竟白了头。 他失魂落魄，来到了一座小桥之前。 仰首望去，积白的小桥之上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裙，似融在这漫天飞雪之中一般，手中抱着一册书卷，目光却从未看向书卷。 亓官宴走到了女子的面前，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女子看向着那远处炊烟寥寥的药房，“他......怎么样？” 亓官宴摇头，“不好。” 女子眸中闪过一抹复杂，良久又问，“他听闻我还活着，是何反应？” 亓官宴回眸望去，“很开心！” “是吗？”女子淡然出尘，双眉之上挂上了几片飞雪。 沉默良久，她回过头看向了亓官宴，“他为何不好？” 亓官宴神情苦涩，“因为徐羡渔......快死了。” 女子低下了头，久久未语。 风雪吹来，在女子的头上也积起了一层霜白。 亓官宴望着远处，看着那小小药房，“他的命，从小就不好。到如今，依旧如此.......” “他似乎能救这整个天下人，却唯独救不了她！” 他回过头，看向女子，“你......能帮他吗？” 女子摇头，“我也帮不了他...” 亓官宴开口，“可你如今是仙人，真正的仙人！” “若你都帮不了他，还有谁能帮他？” 这白裙女子正是亓眉！ 是啊，除了亓眉自己说起，亓官宴又怎会知道亓眉仙人转世和死后复生的事情？ 亓眉低下头，“并非我不愿，可仙人也是人。” “仙人也难以逆天而行啊.......” 亓官宴低下头，久久未语。 亓眉看向了亓官宴，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你呢？”亓官宴问。 亓眉没有说，只是遥遥地望着那药房，有些出神。 亓官宴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那小桥的另一头走来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手中拎着一壶酒，迎面撞上了亓官宴与亓眉二人。 亓官宴望着男子，神魂俱颤，呆若木鸡。 “温实......” 走来之人，赫然是那早已死在凤鸣江上，李如意的另一个故友......温实！ 第460章 假作真时 满天飞雪，落入凡尘。 温实踏雪而来，登上了小桥。他手中拎着一壶酒，似要去谁家赶趟。 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剑，身披素衣，似不怕那风雪的寒冷。 他走入了亓官宴的眼中，让亓官宴浑身冰凉。 “咦，亓官宴？”温实见到亓官宴，顿时一愣，“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回亓家了吗？” “我......”亓官宴恍然如梦，望着明明早已死在了凤鸣江上的温实再一次走入他的眼中，彷若与眼中的一切隔着真假一般。 一个死去之人走在眼前，令他不敢置信。 温实摆了摆手，笑着开口道：“算了，如意喊我今日去喝酒，你一起吗？” 亓官宴茫然的摇头，“我便不去了......” 温实点头，“也罢，那我去蹭个饭，你不知道羡渔姑娘的饭做得可好吃了。” 他举起手中的酒壶，晃了晃，朝着远处那药房而去。 亓官宴望着温实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开口喊了一声： “温实！” 温实回头，疑惑的看向了亓官宴，“怎了？” 亓官宴生涩的问道：“你怎么在江南？” 温实笑了笑：“我本想代如意行走天下，哪曾想刚走出半月山不久，他便追来了。” “我们本相约一同江湖求剑，哪曾想那家伙在江南住下便不肯走了.......反正闲来无事，我便也在这江南住下了。” 温实平静的望着亓官宴，“有什么问题吗？” 亓官宴神色复杂，却还是笑了笑，“没事了，你去吧。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们喝酒，今日还有事要忙。” 温实点头，“好，那我便去了。” 温实拎着酒，也并未过多停留，兴冲冲的朝着药房而去。 小桥之上，积雪飞扬。 亓官宴呆滞地望着远去的温实，眼中有怀念，可更多的却是迷茫。 亓眉望着亓官宴，疑惑道：“有何不解？” 亓官宴回头，恍惚地望向亓眉，苦涩的笑了一声，“他是如意与我在半月山时的挚友。” “可他明明.......早已死去！” 那年，在李如意外出之时，剑暮来临。无数的诡异越过凤鸣江。 那位仙尊与三位仙君联手守卫凤鸣渡。 也是在那个时候，亓官宴找到了温实，而亲眼看到温实死在凤鸣渡那一战之中。 是他，亲手葬下了温实。本不会有错，可这个错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雪纷飞，带出了无边的思绪。 亓眉猛的转头看向了远处的药房，神色迷茫。 “如意.......” ...... 温实来到药房门口，看这紧闭的屋门，也没有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一入门，便见到了徐羡渔将准备好的饭菜往阁楼上端去。 “弟妹，我来了。”温实笑道。 徐羡渔对着温实点了点头，“如意还在楼上，你先上去，我准备一下便上来。” “好嘞！”温实一手拎着酒，一手从徐羡渔的手中接过菜盘，就往楼上走。 徐羡渔笑了笑，转身又往后厨而去。 温实一上阁楼便见到了坐在窗边的李如意，顿时端着菜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将菜放下，而后坐到了李如意的对面。 他看到李如意还在研究着那个镜子和玉盘，便笑道：“你怎么还在鼓捣着玩意，就一个破镜子上面镶了一块玉，有什么值得整日看的。” 李如意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阴阳镜。 “近来感觉如何？” 温实挥了挥手，“能有什么如何？老样子啊。” “只不过大雪封城，我闲的有些难受。想要外出去砍一些柴......” 温实还没说完，李如意便摇头道：“柴火家中还有许多，你要拿去便是。” “城外据说有患，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温实点头，“也好。” “来到这江南之后，便再未走出去过了！你是一点活都不让我干啊。” 李如意笑了笑，转头看向了走上来的徐羡渔，招手道：“菜够吃了，别再做了。” 徐羡渔端着两盘菜，也放到了桌上、 “好。” 她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眼中柔情的望着他。 三人相视一笑，开始温酒吃菜。 吃着，温实忽然一叹，“如意，你说咱们来这江南多久了？” 李如意摇头，“许是有六载了吧.......” 温实望向了窗外，点了点头：“是啊，六载了。” “怎么了？”李如意问。 温实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每过一段时间，我便总会做一个梦。” “在梦中，似乎经历了不属于我这一生的一些往事。” 李如意抬头，凝望着温实，“什么梦？” 温实喝了一盏酒，缓缓道来：“很奇怪的梦，刚来之时，我做的梦中，似乎你并未找到我。” “第二年，我的梦中，我似乎走遍了天下。” “第三年的梦中，我回到了凤鸣渡！” “近来的梦中，我似乎见到了无数的诡异即将越过凤鸣渡.......” 李如意神色复杂，“再后来呢？” 温实一笑：“再后来，我还没有梦到呢！” 李如意沉默不语，低着头，又看向了一旁的阴阳镜，神色带着凄苦。 徐羡渔看来，抓住了李如意有些发颤的手。 ...... 一番酒后，温实对着李如意和徐羡渔告辞，然后走过积雪的街头，走回了自己在这江南的小屋之中。 他叹了口气，“这天可真冷啊。” “不如早些歇息！” 温实笑了笑，回到房内，掩门便倒在了床榻之上。 酒意袭来，他沉沉的入睡。 寒雪飞扬，吹破了窗纸，吹入了房内...... 温实猛地从梦中惊醒，恍惚的望向窗外。 那窗外，飞雪肆意狂舞，落入了他的某种....... 他恍惚的起身，推门而出，望着屋外的景色，呢喃自语：“再后来......” “我梦到我死了，死在了凤鸣江上。” 他像是陷入了疯狂一般的跑上了街头，朝着城外而去。 他的脑海之中，尽是李如意看向那面镜子时的模样....... 城门就在那里，可温实走到城门之下却有些犹豫，回过头，他看向了药房的方向。 “如意说，最好别出城，我便好几年未曾出城了。” 低下头，他猛的跨出了城外。 风雪吹来，温实低头看向了自己渐渐消散的身躯，恍然如梦。 “原来......如此！” 第461章 落花重拾 江南小城的天地，被飞雪铺成了一片白雪之地。 走出城外的温实幡然醒悟，原来...... 梦中与现实的真假在这江南小城之中被颠倒了，走出江南小城，一切都将恢复成原样。 “这江南小城，成了一个戏台，所有人皆是戏台上的戏子，唱着各自的戏曲......”温实笑了笑。 回过头，看向了城内那遥远方向的药房，“如意，是什么让你，放不下这许多？” 风雪吹来，温实散于风雪之中。 如同从未曾出现过一样...... 风雪之中，少年走到了城下，望着温实消失的地方，站了很久很久。 低下头，他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阴阳镜。 手中渐渐用力，又像是疲惫不堪一般的松开....... “差一点，还差一点......” 转过身，他步履阑珊的朝着药房而去。 那药房之下，徐羡渔望着归来的李如意，红了双眸。 “累吗？” 李如意停下了脚步，展颜一笑，“还好。” 徐羡渔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如意沉默良久解释道：“救这天下.......” 也救你！ ...... 朝朝暮暮，岁月匆匆。 年岁又朝着长河流去，不曾为了谁人而停留。 那江南小城，又过三年。 正时秋叶铺满了江南...... 江南的青砖漆瓦间，落满了红叶。小舟穿过城中的溪桥，拨开水中的一片片落叶，朝着前方而去。 那溪池之畔的药房之中，在一场灰蒙而黯然的不舍之中，演着一曲别离。 “如意莫哭，有这近十载，我已然知足了。” 床榻之上，徐羡渔满头白发，面色苍白而乏力。 那生机终于在这区区十载之中耗尽。 床榻之沿，李如意沉默着望着老态龙钟的徐羡渔，眸中尽是凄楚。 “好，我不哭。” 似乎，他早已忘了哭是何物。 徐羡渔轻轻的笑着，眸中却尽是不舍。 她不舍自己的离去，留下如意孤独一人。 她不舍眼中的风景，从此往后与她再无瓜葛。 她不舍这世间，如意的身旁再无一个名为徐羡渔的之人...... 当初的选择，她依旧不后悔，只是有些惋惜，这世间的一切没有尽如人意。 这世间，总是有着这诸多遗憾。 她轻轻的转头，看向了窗外的落叶在风中飞扬，眸中渐染尘霜，“我只是，有些舍不得。” “如意，你说我像什么？” 李如意回眸，轻声的问道：“像什么？” 徐羡渔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像那遗落的......文天啊...” “虽有人不愿它遗落，可它总会遗落。在那段长河之中，落地生根。慢慢的，会有人忘记它，也不记得它曾经出现过。” 李如意身躯微颤，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徐羡渔疲惫的睁开了双眼，“如意，我什么都不害怕，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我也死不了！”李如意笑着，眼中却满是窗外的落红之叶。 徐羡渔艰难开口：“正因如此，你被困在生死彼岸，活不成人，死不成鬼！” “我担心...你会做傻事.......” 李如意安慰道：“我不会的。” 徐羡渔痴痴的望着李如意，望着李如意那清秀的面容，彷若初见之时。 只是如今的模样，却是李如意藏起了诡异之气的样子。 “我听到亓官宴说.......”徐羡渔轻声开口，“...亓眉未死！” “等我走后......你去找她如何？” “找她作甚？”李如意反问。 徐羡渔笑了笑，双眼却越来越沉：“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不一样。” 李如意摇头：“我的心太小，装不下太多人。” 徐羡渔望着李如意，眼中泪水滑落，湿了枕头，“可你心中，明明装着这天下苍生！” 李如意沉默，张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徐羡渔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仿佛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风卷残叶，乱了满天。 有叶吹入阁楼，落入了徐羡渔的眼中。 徐羡渔眼前似乎见到了一个亭子，那是当初她与李如意在那千归湖畔的别亭之中分别....... “还记得，那两首别词吗？” “记得。” “念给我听如何？” 李如意转头看向了窗外，幽幽回忆着，轻轻念着。 “其不知，别亭何故在远幽。 早也离愁，迟也离愁。 岂不闻，亭尽后路分两头。 左也难走，右也难走。 止叹休，昨夜听栏晚风奏。 走也有忧，留也有忧。 原来是，长亭十里...寸寸皆挽眸......” 徐羡渔望着窗外的落叶飘零，轻轻摇头，“如今听来，还是这么伤感啊......” “我作的......那首呢？” 李如意闭上了双眼，继续念着： “其不知，晨钟暮鼓终有尽。 响也随心，静也随心。 岂不闻，繁花落锦亦有情。 开也如屏，落也如屏。 止叹息，今朝闻倚亭别吟。 悲也好听，喜也好听.......” 李如意未曾念完，徐羡渔便接了过去，却改几字...... 话语随风，轻轻飘扬。 “原来是...此后万载......岁岁若同行.......” 她轻轻的抓住了李如意的双手，笑着，笑着......气息渐无。 “如意莫哭...” “羡渔......一直在！” ...... 风儿停下，落叶却依旧在漫天飞扬。 远远望去，那江南满城的枯红之色，盖住了整片世间。 少年走出了药房，似乎也感受不到悲伤。许是心中未曾相信，那人已离去。 他走到了一处摊子前，“王婶，来一个烧鸡。” 买了烧鸡往回走，却在药房门前站了好久好久。 他抬起手，轻叩门环，“羡渔，我回来了。带了你买了十载...却装作是自己做的烧鸡回来了。” 门内寂静一片，也无人开门。 少年低下头去，抬手轻抚着自己的面颊，湿了衣袖。 “是啊，我不过是不生不死而已，怎会忘了如何哭泣？” “我只是，太久没哭了......” 他轻轻的坐在了门檐之上，听着屋中的寂静一片，眼中的疯狂再也无法遮掩。 “其实这十载，我不止被困在生死彼岸，还在经历着‘迷’劫，被困在了‘真假’两岸.......”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他闭上了双眼，眸中镜光闪耀。 “你说了，你会一直在的.......” 一道涟漪，在李如意的手中散开，朝着这江南小城铺天盖地而去。 落叶回枝，落花重拾。 阴阳两极之力，绵延而开，散出了这小城，直至将整个江南笼罩在了其中。 恍惚间，他睁开眼笑着，看着，等着那重新出现在小城之中那女子... 朝他而来....... 第462章 还差一点 世间有一玉，此玉镶嵌在一面阴阳镜上，无人知道此玉镜来自何方。 此玉记载着天地之中的一切，人死可入记载之中，在往复之中走回世间。可唯有已死之人自己能够通过往复走回世间。 李如意也无法将他人从记载于天地之中的他人带回世间。 他无法将记载之中的徐羡渔从过往之中带出来，无法将人带出过往。当初的小简儿，也是因为本就是与小娀简本为相同，故而带回小简儿的也是小娀简。 可是....... 无法将他人带出过往，那便将整个过往带回世间！ 以己为源，带出有他自己的整段过往。 那段过往之中，也有她呀...... 这整个十年，他与徐羡渔都未曾分开。带出他自己的那段过往，便能带她回来！ 而今的他，能够将整个江南在那段往复之中带出！ 在他的手中，华光万丈，笼罩上了整个江南。 落花飞起，重回枝头。 化雪凝霜，逆天而上....... 所有人都在后退，所有的一切都在逆着长河而上！ 这江南小城的长河，又至十年前的模样....... 死去之人，又到了眼前。 “相逢，我们又回到了这里......” 李如意笑着，轻轻点头，拉起了徐羡渔的手，走回了那药房之中。 “是啊，回来了......” 往生盘，第一次带出整个过往！ ...... 江南之外，小娀简三人看着笼罩在江南的整片霞光。 她们看着整个江南似又回到了初来之时的模样，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 小娀简呢喃自语，怔怔的望着。 那江南漫天的不舍，那漫天的遗憾落地成花，困着整个江南，不得超脱。 “可那是假的呀.......”瑶光摇头，湿了双眼。 小简儿低头，抬起双手放在自己面前。她凝望着自己的双手，“真的.......是假的吗？” 她也是李如意从过往带回来的人啊。 只是，之前李如意带回的是人。而如今，带回来的是整段过往。 忽然，一道涟漪传遍整个天下。 从遥观天下传来，传入了每个人的心头。 几人猛的回头，看向天地。 瘸腿驴终于又一次开口，“乐天.......也遗落了！” 文天遗落，不过十余载，乐天便又遗落了。 小简儿慌乱而无助的开口：“这世间.......到底怎么了？” 乐天遗落，遥观天下，只剩十一重天！ 乐天遗落，天地不稳。 诡异又来...... 整个天下陷入了一片乱象。 琉璃境的三位仙君，再临凤鸣渡，携手抗击入江的诡异。 璃阳皇慕称心携十余神卫，也到了凤鸣渡上。十余神卫化为杀神，走出凤鸣渡，杀入了诡异之中。 无数的璃阳禁卫，皆登上了凤鸣渡。 月仙立于天地之上，望着无边的诡异袭来，回首看向了江南方向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能找到真相吗？” 天下联手，驱散诡异，已是三载....... 这三载，死伤无数。 ....... 青墨之色的江南，寒冬过去，池中白雪化为了睡莲。青砖之间冒出了点点细绿。 一间药房的阁楼之上，徐羡渔躺在李如意的怀中，望着窗外的春来之境，神色迷茫。 “相逢，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熟悉.......” 徐羡渔回过头，拉着李如意的手，有些茫然的开口道：“就好像，我曾经既然经历过这些.......” 李如意轻轻的捋了捋徐羡渔被风吹乱的额前长发，笑着，却没有作声。 他的身旁，那面阴阳镜熠熠生辉。 镜中的光芒，好似那笼罩着江南的颜色....... 春了夏至，秋去寒来。 朝朝暮暮，又过三载....... 大雪又至，盖满了江南。 一位少年手中拎着一壶酒，身后背着一柄剑，走到了药房门口。 少年没有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如意，弟妹，不是说叫我吃饭吗？人呢？” 话语传上阁楼，徐羡渔带着一丝歉意的看了看李如意，“哎呀，忘了温实今日要过来。” 李如意笑了笑，“没事，去街上买点吃的吧。” 说完，对着楼下喊了一声，“在楼上呢，自己上来！” 温实上楼，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笑道：“你们不会是忘了吧？” 徐羡渔起身，对着温实笑了笑：“你先等等，我去准备准备。” 温实点头，“好。” 徐羡渔离开之后，温实便坐到了李如意的对面，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景色，又看了看李如意身旁的阴阳镜。 “就那个破镜子，你整日捣鼓什么呢？” 李如意笑着摇了摇头，“近来如何？” “老样子，能有什么变化。就是时常做梦，好像梦中是一些.......不属于我这一生的一些往事。” 李如意双目一黯，久久未曾言语。 温实在李如意家药房吃了饭喝了酒之后，便又走出了药房。踏着雪，往自己家而去。 飞雪漫天，吹破了小屋的窗纸。 温实恍然如梦的走出了家中，又走上了街头。 他一步一晃，来到了江南小城之外。 似有所感，他回头看了看，看向了城中的那间药房....... 低下头，他猛的走出了小城。 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满天飞雪乱吹，吹上了温实的长发之上。 温实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回过头去，恍惚地又看向城内。 “我明明.......早已死在了凤鸣江上啊。” 眼前的一切，仿佛带着虚假，带着无法企及的迷茫。 “如意，你到底在做什么？” 如意说，不要走出江南。 是了，如意说的是，不要走出江南，没有说不要走出小城。 温实深吸了一口气，背着剑，迎着风雪，在走出小城之后，继续往风雪之中走去。 风雪乱舞，似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了其中。 温实一直走，一直走。 日出日落，也不知走了多远....... 他渐渐的感到了疲惫，感到了自己似乎被困在生死之中。 终于，这一日，他走出了江南。 再回首，却发现.......那风雪只是困住了江南。 江南之外，竟然不是寒冬！ 一缕秋风吹来，落叶落入了温实的眸中。 温实再低头，终见开始消散的自己...... “原来如此......” 温实消失之前，见到了江南的风雪之中，一个少年沧桑回眸。 他说： “还差一点......” 只是那一点，却不知隔了多远。 第463章 再出世间 曾经花里逢君别，今日叶落又三年。 盈盈兀兀，又至秋时。 “如意莫哭，羡渔一直在......” 白首人又去，在李如意的怀中。眸中翻起叶落惊了秋时，在云天之间染了红。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怀中人儿，悲绪更浓。 九年过时，羡渔却还是被困在着九年之中，未曾有什么变化...... 李如意望向窗外，怔怔的出神。 “我能困住着江南的景色于这九年之中，却困不住你的离开.......” 温实是六载，因为在走出半月山后，他只活了六载。 徐羡渔是九载，因为在来到此处后，她只能活九载。 “我困的是曾经的过往，却改变不了过往。” 李如意呢喃自语，“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我想要织一台戏，一台结局不一样的戏！在那个戏中，所有人都会回到我的身旁。” 李如意低首，紧紧地抱住了怀中人儿的尸体。 秋霜化露，自眼中落下，荡起满城别语。 这一日，棋天遗落......遥观天下，只剩十天！ 诡异又来！ 江南那城中，又一道华光升起，绵延而开。 这一次，笼罩上了半个琉璃之境....... “相逢，我们又回到了这里。” “回来......便好！” ...... 江南城外的秋落之中，一袭白裙的亓眉望着那江南又上演了一番的春色，低下了眉梢。 “何苦呢？” 她转头看向了凤鸣渡外的方向，那个方向的天色又一次的黯淡的了下来。 “或许，等遥观天下的天都遗落之后，这世间便到了末时.......”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天地，太过混乱。” “也，太过不真实了...” 她飞身而起，来到了凤鸣渡上。 一到凤鸣渡，便见到了三位仙君以及那位传言之中的妖月仙尊！ 四人看来，对着亓眉微微颔首。 亓眉在融合了仙人转世的仙力之后，如今已然不弱于三位仙君。 她......本就是仙人转世。 有她的前来，凤鸣渡上的压力又小了许多...... 凤鸣渡外的凤鸣江畔，在一道漆黑的剑暮之中。那一片漆黑的江之彼岸，一尊尊诡异目光看来。 似乎，唯有一天遗落之时，才有它们的前来。 “能守得住吗？”亓眉呢喃自语。 老乞丐叹了口气，“我都快不知道，我们守得到底是什么了.......” “这世间，太乱了。” 月仙回眸江南，低头呢语，“或许，要再走过凤鸣江一趟了.......” “看清这世间的真相，才有希望！” 九尾颔首，“遥观天下的那些仙人，也该出一些力了......” 短短三十载，便有三重天遗落。 天之遗落，究竟源自什么？ 无人知晓，可总要弄清楚才是。否则，这世间，也不过只剩百年时间了。 “先守住这一次的诡异入侵吧！”横谷仙君开口。 而后飞身出了凤鸣渡....... 这一战，又是三年。 ....... 待逢花开满城，江南依旧是那景色。 这江南，好似被困在了长河之中，从不往前行去....... 这一日，李如意走出了江南。 在那山巅之上，一袭缥缈长裙的月仙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她望着李如意那沧桑模样，有些心疼。 “苦了你了......” 轻轻一言，在李如意的心海荡起了无边的苦涩。他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月仙姐姐，怎么来了。” 月仙已然有二十余载未曾来见他，忽然而来，必有缘由。 月仙上前，轻轻的将李如意搂在怀中，“我的小如意，这世间不好，却总要有人为它做出一些努力才是啊。” 李如意抬头，不解的望着月仙。 月仙轻轻一叹，“文天，乐天，棋天相继遗落，或许这世间已经到了末时.......” “遥观天下，只剩下十重天了。” 月仙搂着李如意，目光却看向了世间之外，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看不清的迷茫。 “天的遗落，世间之外前来诡异，这世间的剑暮，总该有一个答案才是。” “所以我决定.......”月仙回头，“再走过一次凤鸣江。” “我要去找到天遗落的缘由，找到诡异的由来，找到这世间的真相.......” “唯有如此，才能为小如意的不舍留下足够的时间。” 李如意恍然如梦，呆滞地望着月仙。 “月仙姐姐......” 他心中不安，抓起了月仙的手，却见月仙轻轻的笑了笑，抬手轻轻抚摸着李如意的头顶。 “小如意莫怕，这一次，还会有许多遥观天下的强者一起去往凤鸣江的彼岸。” “救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小如意一个人的事情哦。” 李如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害怕，害怕月仙这一去，又是曾经的模样。 月仙轻轻一笑，“很快就回来啦。” “等姐姐回来，便告诉如意姐姐看到的真相......” 这一日，月仙走了。 与她同去的，还有三位仙君。 还有那不知所往的亓眉.......以及遥观天下的无数仙君强者和数位仙尊。 正如月仙所言，欲救这天下的，不只是李如意！ 这一日，李如意在山巅站了一夜。 ....... 春尽冬来，年年岁岁。 又是三载...... 温实又在李如意的家中吃了饭，回到自己小屋之后，又在满天飞雪之中走出了江南。 “我明明，早已死去.......” 这一次，他走了好远好远。 走出小城，走出江南，直至走出了半个琉璃境，才见到自己的消散。 “如意......如意.......” 这一次，风雪盖了半个琉璃境。 一片白茫茫之中的红装少年再一次回眸这整片天地。 “还差一点......” 至今，他已然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到了何地步。 似乎走过了那‘迷’境之劫，又似乎被困在那‘迷’境之劫中不得超脱。 回到药房，又是三载。 “如意莫哭，羡渔一直在......” 怀中人又去，亦如曾经一样！ 这一次，李如意走出了药房，望着被自己困在过往之中的半个琉璃，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月仙姐姐，你怎么还不曾回来？” 距离月仙走出世间，已过六载。可她却不曾归来...... 李如意回眸药房，看着眼中的尘世间，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的孤独。 三位小女孩走来，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李如意......” 李如意望着红了双目的娀简三人，三人也在这过往之中，不曾长大。 他的身旁，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三人，还有璃阳的妹妹...... “还差一点......” 李如意眼中再一次的爆发出了阴阳镜的光芒，一道华光倾天而起。 而后罩在了整个琉璃境上！ 过往绵延而散，向着整个琉璃境笼罩而去，笼罩上了璃阳，笼罩上了凤鸣江，笼罩上了半月山....... 也笼罩上了晓命池。 晓命池下的李如意在那晓命之境之中，在这带出过往的一切下，产生了诡变！ 第464章 最初过往 华光流转，盖住了整个琉璃境。 一道凤鸣从凤鸣江中腾空而起，在苍穹之下划出了一道七彩流霞。 “唳~” 那消失在凤鸣江上数十载的凤鸣，再一次的浮现。 世人茫然的望着那玄凤之影，神色不解。 怎么凤鸣又出现了？ 江南城外，小娀简猛得回头，看向了凤鸣江上又出现的凤鸣，呆若木鸡。 “娘亲？” 小简儿蓦然回首，望向凤鸣，又看向了小娀简，“怎么了？” 小娀简忽然红了双眼，眼中泪水涌动。 “娘亲早已去往生了，怎么会又出现了呢？”她呆呆的回头，看向了江南小城之中，“是李如意，一定是他把更久远过往带回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十年前。 而是二十年前...... 这一次，也不再只是江南，而是整个琉璃境！ 瑶光恍惚的看向江南小城之中的方向。 漫天落叶飘零，那红装少年眼中带着笑意，缓缓的走出了江南。 这一次，他的身旁不再有那个女子。 也不再有他眷恋之人...... 只是，那少年满头白发，一副苍老的模样。 他笑着，望着天地之间。 “这次，什么都不差了，所有人都回来了......” 咔嚓！ 一道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响，回荡在心田之中。 那是......命劫！ 李相逢笑着，眼中闪着晶莹，嘴角溢出了一丝血。他缓缓的走到了城外小院三个小女孩的面前，轻轻的笑了笑：“走吧。” 小娀简跑上前，拉着李如意的手。 她仰着头，轻声的问道：“去哪儿？” 李如意笑着开口道：“回半月山，与她相识......” ...... 璃阳皇宫之中，一道身披龙袍的男子茫然的望着龙位之上的慕称心。 一片寂静之中，文武百官皆呆滞地望着龙袍男子。 慕称心恍惚的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高阶，走到了龙袍男子的面前。 “舅...舅......” 璃阳皇迷茫地望着面前的慕称心，不由得开口：“称心？” 他不明白，自己闭关刚出，怎么称心穿上了龙袍？ 只是他的轻轻一语，却染红了慕称心的双眸。 她猛地扑入了璃阳皇的怀中，“舅舅！” “怎么会这样？”百官呆滞，无法理解眼中的一切。 忽然，又一道涟漪浮现。 一身道袍的理贤凭空出现在了宫门之外，他望着天色，似不理解眼中的一切。 慕称心猛的抬头，看向宫门外又出现的理贤。 “师尊！” 理贤回头。 “称心.......” ...... 文阁九座文山悬在云端之上，九座浮桥相连。 那文阁之中的看着遮蔽了天地之间的华光，忽然看向了竹山的方向。 几位正印相视一眼，猛得起身飞入了竹山之中。 那竹苑之中，一道身影凝望着竹子，仔细的盯着。一道身影在一旁翻着书卷，似乎在找着什么。 那赫然是书贤与知贤！ 两人的身旁，还有陈其则在一旁碎碎念，“师尊，我去千归了，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书贤摆了摆手，“去便是了，能有什么事？” “是了，文心镜带好！” 陈其则点头，“知道了。” 几位正印呆滞地看着三人，彷若梦境一般。 陈其则回首，见到几位正印前来，顿时一愣，“咦？半日不见，你们怎么老了许多？” 书贤与知贤也是回头，不解的看着闯入竹苑的几人。 ...... 凤鸣江畔的山承半月之势环抱这凤鸣江畔的小城。半月山上有一间道观，通往道观的小路是一条长长的台阶。上面满是青苔，显然极少有人上去朝拜。 在李如意的示意之下，小娀简三人去往了李如意的小院。 而李如意却独自朝着道观而去，一步一步的登上了山下的台阶。 恍然如梦，却带着一丝害怕。 终于，在半山之上，一位道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老人。 老人白发苍苍，道袍褴褛不堪却洗的极为干净，他身前摆着一桶命签。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老人，老人茫然的望着李如意。 老人不明白，为何一日未见，小如意成了这般模样？ 相望之中，李如意展颜一笑，走到了老人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伏地，对着老人深深一拜。 “师父！” 道执呆滞地望着李如意，掐指一算，却算出了......长河逆乱。 慢慢的，道执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的上前，扶起了李如意，看着李如意苍白的长发，看着他眼中的苦涩。 “那今日，还算命吗？”道执轻声问道。 长风徐来，李如意湿了双眸。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算！” 道执擦了擦眼角，湿了指尖。 他点着头，双目不离少年...... “好，那便算。” 李如意起身，拾起命签之桶，用力的摇晃着，甩出了三枚签。 道执望着那三枚签，摇了摇头，“三签同出，属因果逆乱之象。” “受困于心，不得善终啊。” 李如意笑着摇头，却甩下了泪水，“不碍事，我能撑得住的。” 道执双目泛红，“痴儿，痴儿啊。” 李如意再也忍不住，猛的扑入了道执的怀中。他紧紧的抱着道执的身躯。 “师父，如意好想你！” 道执的双手僵在了半空，良久才放到了李如意的身后。他轻轻的拍打着李如意的后背，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上山去吧。” 他松开了李如意，拉起李如意的手，朝着半月山巅而去。 山巅的道观之前，一袭黄色道袍的先生望着山下上来的两人。 等到李如意走到面前，他才叹了口气。 “何苦呢？” 李如意轻轻的摇头，“我只是......太想大家了......” 过往之中，太多人离他而去。 太多人将他抛在了身后.......直至最后，连心爱之人也已远去。 他只是想带所有人回到身旁，阖家欢愉而已。 先生闭上了双眼，深呼了一口气，上前抬手抚摸着李如意的面颊，“傻孩子......” “这因果，你如何担得起啊。” 李如意摇头，“万般因果，尽加吾身......” 他的眸中，又染上了血色，却被他隐藏了下去。 转过头，他看到了道观之中的少女。 第465章 再行求剑 道观之中的少女，还是曾经第一次见到的模样。 她面色苍白，陷在昏迷之中。 李如意知道，在她的身上，有一枚可以救她的丹药。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曾经的模样。 只是，却有一些不同。 不同的是，世间依旧还是过往之外的样子。李如意只是将那段过往之中，属于死去之人的过往带回世间。 未死去之人，则还是如今的模样。 瑶光如今已经走出了徐羡渔的身躯之中，世间已经有一个瑶光，便不会再有一个瑶光的转世仙魂。眼前的徐羡渔体内不再有瑶光的转世魂！ 此后，她也不会再遇到转世仙劫。 在过往归来之人的记忆之中，还在那段往复开始之前。 那个开始，是李如意登上半月山首遇徐羡渔之时。他们记不得往后的事情，却可以在他人的话语之中知晓一切。 李如意痴痴地望着徐羡渔，眸中尽是柔情。 先生轻轻摇头，“去吧。” 李如意点头，缓缓的走到了徐羡渔的面前。他从徐羡渔的怀中摸出了那枚丹药，已力化开丹药，送入了徐羡渔的口中。 “那年，你我便是这般相识。你于我的眼中，是那般超然的模样，就像天上的仙女。” 李如意凝望着徐羡渔的容颜，看着徐羡渔苍白的面容。坐到了徐羡渔的身旁，仰头看天。 “不知情起于何时，只当是一见倾心。” “往后的事情，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慢慢与你说。你我相识于半月山，相知于江湖求剑，相守于江南......” 李如意自言自语，在徐羡渔的身旁念念不休。 仿佛，他也害怕，害怕他心爱的女子，在新的过往之中，不再会喜欢他。 他未变，只恐后事会变...... 道观之外的先生与道长望着道观之中的二人，回眸相视一眼，久久未语。 他们虽不知太多，却也看出了许多。 “回文阁！”先生说。 道长点了点头，他们如今也需要知晓一切。 两人又看了道观之中的李如意一眼，一步跨出消失在了道观门前。 李如意回眸，看着离去的二人，再回首徐羡渔。 他轻轻的背起徐羡渔，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而去...... 便如曾经的那般。 ...... 半月山下城中的人们望着归来的李如意，又看向了李如意后背的徐羡渔，沉默之中并无人语。 小苑苑看到了李如意，想要上前，却被棋老拉了住。 “棋局，乱了......” 棋老叹了口气，与花奶奶相视一眼，又看向了天地。 李如意背着徐羡渔回到了半月山的小院之中，小院之中，三个小女孩望着李如意背回来的徐羡渔，茫然不解。 徐羡渔又活了....... 那是更早之前的徐羡渔！ 小院在三个小屁孩的打理之下，拭去了积尘。 李如意将徐羡渔放回了房中的床上，照着当初的记忆，解开徐羡渔的长裙，在徐羡渔的后背看到了深入白骨的伤势。 他运功为徐羡渔疗了伤，为其穿回长裙。 起身走出了房屋之中....... 小娀简上前，担忧地望着李如意，“李如意......” 李如意笑了笑：“没事了。我当初便是这般为她疗伤的，此后，她便会慢慢好转。” “往后，她再也不会死在江南了......” “当初？”瑶光茫然地望着李如意。 李如意点了点头，坐在了小院屋前的台阶之上，“是啊，这便是当初。至少在她的眼中，便是如此。” “可以说说吗？”瑶光坐到了李如意的身边。 小娀简和小简儿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大小四人并排坐在台阶之上。 李如意眼中陷入了回忆，慢慢的说起了往事。 “当初啊，我身负命劫......” 李如意开始说起了与徐羡渔相识至相知的经过，话语悠悠，在小院之中随风轻扬。 四人身后，那小屋之中，徐羡渔轻轻睁开了双眼。 她茫然的望着眼中的一切，听着屋外那少年说起的往事......似乎他说的是与自己的往事！ 一段属于她，也不属于她的往事。 在那段往事之中，两人经历了许多，这世间也经历了许多。 她静静的听着，缓缓起身，走出了房屋。 她看着四人的背影，竟无陌生之感....... 李如意沉浸在过往之中，并未发觉身后之人。他只是说着，说着他眷恋的一切。 终于在一声身后的轻语之中，李如意停了下来。 “你说，你我在往后成亲了是吗？” 李如意猛的回头，望着身后已然醒来的徐羡渔。 徐羡渔看着李如意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之中尽是柔情，如同化不开的眷恋。 她低下头，再次开口：“你说......我是你在过往之中带回来的，是因为我死了吗？” “而今，又是什么时候？” 三个小女孩皆猛的回头，看向了徐羡渔。 李如意张了张嘴，万般言语化为说不出的难言....... 徐羡渔在李如意的深情目光之下，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对着李如意道：“你说，我是你的妻子。你说，你我经历了许多！” “我能感觉到，你说的皆是真的。”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在你口中的那段过往，与如今的我，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李如意眼中闪过了一丝伤痛，未曾言语，只是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他要如何，再让她喜欢上自己？ 喜欢，是多么令人难以算计和布局的东西啊。 他带回了最初的过往，这段过往之中，所有人都活着，可是却没有喜欢他的徐羡渔...... 徐羡渔忽然再次开口：“所以......你愿意再陪我走一趟你口中的江湖求剑吗？” “让我找到与你的牵绊......” 嗡！ 李如意心海涟漪，猛的抬头。 他看到，徐羡渔望着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惶恐，可更多的，却是期待。 李如意眸中起了笑意，轻轻的点头。 “好！” 徐羡渔也笑了起来，对着李如意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徐羡渔，一蓑烟雨羡渔舟的羡渔。初次相逢，请多关照！” 李如意握住了徐羡渔的手，“我叫李如意，桃李的李，事事如意的如意。” 轻风抚柳，一双人在时隔数十年后，再次一同走上了江湖求剑之路。 那条路很远，可往后，似也有许多时间。 第466章 画天遗落 幽幽十载，相逢如梦。 李如意与徐羡渔携手再行世间，似乎忘却了一切。他们走了很远，去了璃阳，见到了复生的璃阳皇。 他们回到了凤鸣渡，见到了徐母。 他们去了文阁，见到了五位圣贤...... 似乎，世人慢慢的接受了死去之人重新回到了这世间！ 那笼罩着整个琉璃境的光芒之下，带着无尽的祥和之意....... 一道身影站在琉璃境外的山巅之上，恍惚的望着琉璃境中的一切。 男子穿着一身道袍，看着宛若梦境之中一般的琉璃境，呢喃开口：“画天也要遗落了.......如今的遥观天下乱成了一团。” “为何这琉璃境内，是这般模样？” 男子掐指一算，而后猛的看向世间，“相逢师弟，是你.......” “是你乱了这世间的因果！” “我似乎，找到了文天遗落的缘由了.......” “乱之根本！” 忽然，男子的身上涌现出了一阵光芒，一道仙纹在男子的额头浮现。下一刻，男子的面容急速的苍老而去。 只过了半晌，男子成了一个长发花白的老人。 在他容颜变幻之后，他的气息也悄然变化，彷若成了另一个人。 一身修为也在一瞬间，攀升至了仙君之境！ 半个天色在其的修为之下，猛然浮现出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阴霾....... “原来是你，我找到你了！” 老人目光落在了琉璃境的世间，眸中闪着光芒。 “吾当拨乱反正！” ....... 一道山川之间，李如意与徐羡渔同骑着瘸腿驴，悠哉的走在山间小道之上。 同行世间十载，似乎那过往的一切已然不重要了。 哪怕忘记所经历的一切，徐羡渔依旧还是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喜欢二字，有时候似乎便是这般难以明言。 或许，让他们走近彼此的不是一同所经历之事。而只是因为彼此....... 两人相拥，望着这天地之间的一切。 这一切，似乎皆是那般的美好...... 小娀简和小简儿还有瑶光跟在两人身后，蹦蹦跳跳。 “我们是不是找个大墓去看看，上次都没有找到亮晶晶的东西。”小娀简摇头晃脑，兴冲冲的提议。 小简儿立刻摇头，“还是算了，我不喜欢阴暗的地方。” 徐羡渔看了李如意一眼，笑着回头对小娀简道：“你要亮晶晶的东西，怎么不找称心要呢？” “这世间，还有谁比她富有？” 小娀简摊了摊手，十分惋惜的无奈道：“我也想啊，只是称心她太忙了，每次去见她的时候，都说不上几句话。” “我也不好意思跟她说送我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瑶光看着小娀简的模样，顿时跳出来开口道：“我举报，上次称心明明给了娀简好多东西，娀简都自己藏起来了。”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小娀简，扬了扬眉。 小娀简一怔，随即抬手指向了李如意和徐羡渔身下的瘸腿驴，揭发瘸腿驴的恶行： “本来是有的，不过我藏在济世壶里，没想到被瘸腿驴偷吃了！” 瘸腿驴驴脸一变，脚下默默的加快了几分。 小简儿瞪着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小娀简，“真有？” “嗯。”小娀简点头。 小简儿转头看向了瘸腿驴，小脸之上凝聚着深深的不满。 瘸腿驴回头看了三个小孩一眼，猛的撒丫子就跑！ 李如意和徐羡渔见势不对，立刻从瘸腿驴身上飞了下来....... 然后，两只玄凤和一个小仙人便追上了瘸腿驴，一堆小粉拳落在了瘸腿驴的身上。 瘸腿驴的哀嚎，煞时传遍了林中。 “救命啊......儿啊儿啊，救命！” 李如意和徐羡渔相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一道涟漪满天。 世间的所有人皆抬头看天，而后看向了凤鸣渡方向！ 李如意和徐羡渔一同猛的看向了天地之间，身负雪心赋的李如意对天地之中的变化感受更为清晰。 徐羡渔呢喃开口： 、“画天即将遗落了.......” 李如意点头，收起了笑容，“嗯。” 徐羡渔轻轻地看向了李如意，“画天遗落，凤鸣江畔，必又有诡异要过江而来。”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三位仙君与妖月仙尊守江了.......” 徐羡渔早已知道了如今世间的一切，那三位仙君与月仙都去了凤鸣江彼岸。 已过十余载，却还是没有归来！ 李如意脸色一黯，未曾言语。 徐羡渔上前拉住了李如意的手，轻轻开口道：“如意，我想回到凤鸣渡上，守住即将而来的诡异之潮。”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他知道如今的徐羡渔虽然与他在一起，却一直念着凤鸣渡上的职责。 而今没有三位仙君，确实需要她在凤鸣渡上调兵遣将。 李如意沉思了良久，“好！我随你一起去凤鸣渡。” 徐羡渔展颜一笑：“好！” “不过.......”徐羡渔话锋一转，“而今的凤鸣渡上实力不足。” “你需要先回一趟璃阳，令璃阳禁卫前来。” “最好，再带上几尊神卫一同来到凤鸣渡上.......” 徐羡渔理了理李如意有些凌乱的衣襟，“我先去凤鸣渡上安排，在凤鸣渡上等你前来。” 李如意凝望着徐羡渔，他自然知道徐羡渔的安排，乃是最合理的。 凤鸣渡上众仙听从徐羡渔的号令，而璃阳禁卫和神卫听从李如意的号令。唯有如此，才能最快的凝聚出实力对抗诡异。 “好！”李如意答应。 言罢，他转头看向了一旁早已停止打闹的小娀简和瘸腿驴几人。对着瑶光招了招手：“瑶光，你随羡渔先去凤鸣渡。” 而今，几人之中，修为最强的无疑是转世仙人瑶光！ 短短数十载，她便恢复到了仙君之力。 虽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可有她跟着徐羡渔，李如意才能够放心！ “好！”瑶光点头，来到了徐羡渔的身旁。 李如意的话，她似乎习惯了本能的听从。哪怕李如意如今的修为不如她。 徐羡渔知道若是不让瑶光跟着自己，李如意不会答应，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再次看了李如意一眼，转头便带着瑶光朝着凤鸣渡方向而去。 第467章 生死之劫 李如意望着徐羡渔和瑶光的离去，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小娀简两人摆手道：“我们回璃阳！” 小娀简和小简儿立刻回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如意将瘸腿驴收回济世壶，而后小娀简飞身化作一道惊世的玄凤身躯。 七彩流霞裹起李如意，将其背在身后。 凤翅一盏，凤暇耀世。 百丈的玄凤之躯，如星河散落的光芒一般，划破苍穹，朝着璃阳而去。 “哎呀，等等我呀。” 小简儿不满的看着落下了自己的小娀简，也化出玄凤身躯，朝着李如意追了上去。 两道玄凤划过琉璃苍穹，自北而西，引得世人驻足。 “那是......玄凤！”有人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摇头笑了笑。 “玄凤惊天，是公子出行。” 当初，李如意成亲的两道玄凤，依旧有人历历在目。 当时他还是小孩，如今却到了中年。 低头看向了手中之事，又看向了凤鸣渡的方向，目露忧色。 ...... 小娀简和简儿带着李如意一同朝着璃阳而去。 自北向西行，仅过半日便到了万仙州。 寻常世人一生都走不完的路，仅过了半日而已....... 李如意坐在小娀简所化的玄凤后背，听着风哗，心中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一种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散去的不安。 好似.......生死大劫！ 李如意神色猛的惊变，不由得看向了一个方向！ 同时间，小娀简和小简儿也凤翅一展，停在了虚空之上，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 只见，三人的前方虚空之上站着一个老者。 那老者展露仙君的修为之气，手中持着一柄剑，目光幽幽的盯着凤背之上的李如意。 虚空之上吹起了风鸣，李如意与那老者隔空相望。 “是那个老头！” 小娀简和小简儿恢复了人形模样，小娀简紧紧的盯着那个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面前的老头，正是当初在凤鸣江底镇压着小娀简那柄剑上浮现出的老头身影！ 同时，也是李如意在当初凤巢之中的过往所见，那个欲抹杀前任玄凤的老头。 “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怎么会还出现？”小娀简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指，目光不安。 小简儿也站在李如意的另一边，紧紧的望着面前的老者。 只是，李如意的目光却落到了老者手中的那柄剑上。 “清玄师兄！” 那柄剑，是清玄的剑！ “老头，你怎么英魂不散！我又没害人，你为什么还要紧追着我不放？”小娀简虽然有些害怕老头身上的气息，却还是壮着胆子对老头开口。 李如意凝视着老者，见到老者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拍了拍小娀简的手，沉声道：“他是冲我来的！” 小娀简一怔，顿时更气了。 只是老者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恐怖，他们能感觉到，无法匹敌！ 老者望着李如意，也没有动手。 李如意对着老者忽然开口问道：“清玄？”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清玄是吾此生之名，吾本名清道。” 李如意双目一闪，“转世仙？” 老者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果然，清道转世为清玄。当初在凤巢之中，便闻清道要寻找真相，天遗落的真相。 后来，清玄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来，他们便是一人......或者说，在清道神魂苏醒之前，清玄便已经开始做着与清道相同的事情。 李如意又问，“为何要拦我去路？” 清道直言，“拨乱反正。” 李如意不解，“这是何意？” 清道凝望着李如意，又转头看向了脚下的琉璃境，“你以逆天手段，将此方天地困于因果与生死之中。” “遥观天下十三重天而今遗落四重与你逆转因果乱了天机必有关联！” “所以？”李如意脸色一变。 清道手中的剑猛的指出，“斩杀你，拨乱反正！” 一言落下，随之便是一剑横扫。 嗡！ 天地鸣颤，自清道手中的那一剑落下。万仙州上的虚空如同崩裂一般。 无数道狂风汇聚成锋，自天而降！ 清道第一剑，便带着必诛杀李如意的全力....... 修仙者心中，自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可李如意的在这一剑之下，只感到自己毫无生机可言。 他未曾想到，清道的出手，这般果决。 生死危机之下，李如意猛的卷起小娀简和小简儿，一步跨出，消失在了原地！ 一剑落空，斩入山川！ 轰！ 顿时间，山川崩裂，地动天摇。 无数的尘埃扬起，却不见李如意三人的身影....... “咫尺天涯？” 道清眉头一皱，一抬手，顿时仙力施展，锁住了整片天地。 而后看向一个方向，猛的追了上去。 刚落地的李如意带着小娀简和小简儿再次准备施展咫尺天涯，却发现天地如同被封锁了一般。 李如意脸色猛的一变，往身后看了看，便带小娀简和小简儿贴地急行。 如今的琉璃境，没有仙君强者。 唯一能有仙君之力的瑶光，随徐羡渔去了凤鸣渡。 眼下，没有人能够救李如意！ 仙君之力，非他半仙能抵挡....... “李如意，那个老头追上来了！”小娀简在李如意的怀中往后看了看，只见虚空之上，道清朝着两人追来。 清道剑锋一扫，又是一剑。 李如意回头，目眦尽裂，猛得一咬牙，他运转起所有的修为之力，在身后化作一道结界！ 轰！ 剑锋轻扫，直接落打碎了结界。 结界如同白纸一般，轻松破去...... 剑锋落下，斩在李如意的后背！ 噗！ 李如意口吐血舞，却借着那道剑力，猛的御力，化为长虹朝着远处逃离而去。 清道见李如意在自己的一剑之下未死，反而借着自己的剑力逃离，顿时皱了皱眉。 一展修为，又追了上去。 ...... 李如意满身是血，踉踉跄跄。似乎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小娀简和小娀简见李如意重伤，立刻卷起李如意，再次化作凤影，划破天际...... “有一个地方能救他，有一个人能救他！” 小娀简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身后追来的清玄，猛的一咬牙，对着小简儿道开口道： “去晓命池！” 第468章 晓命池外 璃阳城外的竹山之中，文阁五贤坐在一起。 他们重临世间已过十载，看着眼前的世间，只觉得是那般的虚无。 这个世间太过混乱，而他们也再算不清这天地的天机。 忽然，一道涟漪自北而来，传入了几人的心头。 先生与道长猛的站了起来，望向万仙州的方向，脸色剧变。 “不好，如意有难！”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璃阳城中宫顶虚空之上的忽然变的暗沉了下来。 璃阳虚空之上的宝顶忽然睁开了一只眼。 在那只寂灭之瞳下，高阶之前的十余尊神卫猛然苏醒，睁眼看向了万仙州的方向。 嗡！ 一道恢弘的波澜自璃阳散开，十余位神卫猛的冲天而起，猛的朝着万仙州方向划破天际而去。 这一幕落在了璃阳苍生的眼中，令人心中猛的一突。 “公子有难！” 文阁五贤见状，立刻也反应了过来。 “璃阳神卫朝着万仙州而去，是如意出事了。” 五贤双目一闪，踏天而起，紧追着十余神卫而去。 紧接着，寂灭之眼忽然脱离了璃阳皇宫，一道道波澜传下，整个璃阳皇宫拔地而起，同时朝着万仙州而去！ 寂灭之眼能够感受到，李如意的生死之劫，来自一位仙君。 神卫和五贤皆无法对抗仙君，唯有它出手方能抹杀仙君强者。 仙君不在，琉璃依旧有自保之力！ 璃阳宫腾空而起，宫中的慕称心和璃阳皇同时看向天地，明白了李如意遭劫。 “哥哥......” ...... 凤鸣渡上，一位位剑仙面色凝重的望着凤鸣江彼岸的方向。 “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所有人心中凛然。 只见那凤鸣江的彼岸，那漆黑的一片夜幕之中，无数的幽瞳森然的凝望着凤鸣渡。 凝望着凤鸣江后的世间...... 徐羡渔与瑶光登上了凤鸣渡的城头之上，望着凤鸣江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诡异，目光之中流露着忧虑。 “画天遗落，诡异渡江。” “我们还能守得住凤鸣渡吗？” 瑶光看了看徐羡渔，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徐羡渔摇头轻叹，“可我们都还不知道，这诸多诡异的来源。” 忽然，徐羡渔心头猛的一颤，扭头看向了琉璃境的世间。 一种慌乱之感传来，跃上心头。 瑶光也是刹那间回头，看向了万仙州方向....... “是李如意，李如意受伤了！”瑶光呢喃开口。 徐羡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着急，“瑶光，快去！” “快去帮如意！” 瑶光回头，看向了徐羡渔。 徐羡渔摇头，“我没事，你快去帮李如意。我已经到了凤鸣渡，遇不到什么危险！如意修为不够，难以面对仙君之上的杀机。” 瑶光点头，化作长虹，朝着万仙州而去。 ...... 琉璃境的仙君皆去往了世间之外，未曾归来。 清玄乃是仙君之境，如今的琉璃境除了瑶光没有人能够抵挡清玄的滔天杀意。 可是唯有一个地方的一个人，在那个地方乃是无敌的存在。 晓命池中的廖云深！ 他在晓命池之中，能够掌控整个晓命池之力为己用，拥有无上之力！ 李如意只是在清玄的手中受到了一剑，便已然重伤。 唯有躲进晓命池，李如意才有生机。 这里是万仙州，或许来得及。 小娀简和小简儿化身玄凤，拖着李如意划破天际，直直的朝着晓命池而去....... 清玄紧追不舍，看着两只玄凤带着李如意逃离。 手中一剑，轻轻扫出，便朝着两只玄凤而去。 轰！ 剑芒惊天，带着天地崩塌的恢弘之力，朝着小娀简和小简儿而去。 剑气划破长空，眼看便要落在两只玄凤身上。 李如意在小娀简身后，疲惫的往身后看了一眼，心神俱颤。 “清道，你该死！” 折戟剑展露锋芒与其虚空之力。 一道道虚空乱象在折戟剑身之上而出，化作一片虚空乱象之域挡在了身后。 清道的杀伐剑气落在了虚空乱象之域中，被虚空乱象撕成了碎片。 无数道剑气撞在一起，彼此消磨。 可依旧有许多剑气，冲破虚空乱象，落在了小娀简和小简儿的身上！ “唳！” 两道玄凤痛苦的嘶鸣之音响起，血雾飞扬，染了长空。 一道剑气落在了李如意的身上。 噗！ 李如意再次吐出了一口血。 随着两道玄凤落在了虚空....... 两道玄凤在一剑之中重伤，重新变成了小娀简和小简儿的模样。 三人猛的砸在地上，没等李如意起身。 小娀简满口是血，对着李如意喊道：“李如意，快走！” “他是真的想要杀你！” 李如意踉踉跄跄的起身，往后看向又一次追来，却暂时被困在虚空乱象之中的清道。 没有多言，只是拉起两人，掉头朝着晓命池而去。 伤势太重了，李如意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一条条树木在身侧快速的往后退去。 李如意看向了同样重伤而神色弥留的小娀简和小简儿一眼，口中长啸：“娀简，简儿，撑住，我们马上要到晓命池了.......” 晓命池，就在眼前。 李如意抬头望去，循着那山林间被主身踏出的一道空地，见到了远处那晓命池山坳之上的一位白发老人。 廖云深望着前来的三人，神色急切。 “快！快！快！” 只是，他却走不出晓命池...... 李如意背后剑伤入骨，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了鲜红之血。 同样，小娀简和小简儿的背后也满是鲜血。 三人皆重伤濒死！ 李如意三人拖着重伤之躯，终于到了晓命池外....... 只是，清玄也脱离了虚空乱象，对着三人又斩出了一剑！ 那一剑划破长空直直的朝着李如意三人而来。 李如意回眸，猛的将拉着的小娀简和小简儿抛向晓命池外的环山之向。 而后举起手中的折戟剑，朝着那战来的一剑抵挡而去。 自天而来的一剑又落下，斩过李如意的折戟剑，透过李如意的身躯....... 折戟剑被抛开，光芒黯淡！ 剑气透过小娀简和小简儿的身躯，三人皆倒在了地上....... 距离晓命池只有一步之遥，却似永远也走不进晓命池！ 第469章 廖廖云深 清玄身躯划破虚空，手中之剑展露出了锋芒。 直直的斩向李如意！ 在他的眼中，李如意便是这世间乱象的起源！ 遥观天下太乱了，乱得如同一个被困在生死与因果之间的戏剧！ 天下皆是唱戏之人，戏剧幕后之人，便是李如意！ 自他看到琉璃境被从天地往复之中带出来的因果逆乱之后，便明白。 这一切，皆是因为李如意！ 唯有斩杀他，方能结束这世间的混乱一片....... 生死杀伐，没有太多的话语，有的只是要尽快斩杀李如意，以免发生意外！ 不过李如意的手段太多，如今也没有死去。 只是这一剑，李如意绝无生机！ ....... 廖云深站在山坳之上，看着李如意三人倒地，看着李如意手中之剑被高高抛起，看着他们距离走入晓命池只差一步....... 看着清道又追来，斩落的必杀一剑！ 看着距离他面前只有一步的三人....... 长风吹起，卷起了廖云深满头苍白而整齐的长发长须。 他回头看向了晓命池中，眼前似见那数百丈身躯，走到眼前的李如意....... “知道前辈走不出晓命池，便前来与前辈一同喝上一杯我的喜酒。” “两人皆是同一个我，两个我的任何一个死去，另一个我也会死去！” “本该躲在晓命池待一些时日，可如意却要离开了.......” 倾天一剑，华光万丈。 那毁天灭地的一剑，锋芒在道清的手中落下....... 廖云深回头，看向了道清。 只是他的眼中，似乎又走来了一位倩影，她带着笑，望着他。 “云深，为何不敢看我？” “是那孩子带我们归来的.......咱们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小娀简倒地，口中吐着血。 她却再也没有力气，能够带李如意走入晓命池中。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剑，能够诛仙！ 从来就不是她们能够挡下的...... 能够活到这里，应该也很厉害了吧......小娀简想着，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遗憾。 ......还没有跟李如意一起走够天下呢。 小娀简的模样，也落在了廖云深的眼中，他似想起了小娀简的顽皮模样。 “老头，你的胡子能不能用作笔毫？” “老头，你不是说要教我修炼吗？别睡了，起来教我！” 廖云深望着即将落下的一剑，轻轻的笑了起来。 剑气卷起风，吹乱了廖云深的满头长发。 廖云深口中轻喃： “若想归来，随时可来.......老夫一直在。” 随后，朝前一步....... 跨出了晓命池！ 那一步跨出，他的满身修为急速跌落。正如传言之中的那样，走出晓命池，他便会成为一个凡人！ 廖云深抬手接过了李如意那柄被抛起的折戟剑，一个飞身，到了李如意和小娀简的身旁。 举起折戟剑，便朝着已然落下的清玄一剑挡去！ “此剑，只是吾作为一个凡人对晚辈疼惜。” 廖云深展颜一笑，“欲以此凡人一剑，叫仙君低眉！” 他持剑向上，动作看似缓慢至极。 却似有一道人间之力，折戟剑上汇聚出了尘世间的不屈....... 嗡！ 折戟剑上，闪过一道光芒。 在那光芒之中，折戟的无尖之断口上，悄然化出了一道剑尖！ 这一刻，折戟剑完整！ 它感受着来自廖云深的心念，迎天而响，发出了一声悲鸣。 它自诞生灵智起，便一直跟在李如意的身旁。 青萍折戟，剑灵心智不成熟。 它只知道，要为李如意挡下这一剑...... 无上锋芒，迎着清道的一剑而上！ 轰！ 咔嚓....... 两道剑锋相撞，折戟剑在化为凡人的廖云深手中，硬生生的挡下了清玄一剑。 而后......碎裂！ 折戟，折戟！完整之日，也是它折戟之日。 漫天烟尘扬起，廖云深卷起李如意和小娀简及小简儿三人，退回到了晓命池中。 晓命池外的道清，恍惚的望着以凡人之力挡下自己一剑的廖云深。 却见整个晓命池，化作一只进不去的宝瓶。 只是他知道，晓命池挡不住自己太久....... ...... 廖云深拖着李如意三人回到了晓命池中，将昏迷的三人放在了池畔。 杏花飘零，在晓命池中漫天飞舞。 廖云深轻轻的笑了起来，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小娀简的面颊。 他像是想起什么，低头一看。 “唉，还是乱了呀.......” 他一摇一晃的起身，走回了屋舍之内，取来了一柄梳子，仔细的为自己梳起了自己的白发和白须。 待到白须白发又整齐了之后，这才走向李如意三人。 只是走出两步，便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以凡人之躯，挡下仙君一剑，耗去了他的所有....... 他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远处的三人，爬上了身旁的摇椅，轻轻闭上了双眼。 清风徐来，吹落了两片杏花，落在了廖云深的长须之上。 只是，他却未再管它....... ....... 晓命池封池，挡道清在外。 晓命池下的一条条锦鲤，化作一道道生机，流入了濒死的池畔三人身躯之中。 却是不知过了多久。 “李如意！” 一道呼喊传入了李如意耳中，将他惊醒。 李如意睁眼，恍惚望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小娀简。 小娀简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摇椅。 她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李如意，目光却在摇椅之上的廖云深身上不曾离开。 风过晓命池，摇椅一摇一摆....... “前辈.......”李如意呢喃自语。 他强撑着起身，走到了廖云深的身旁。他看着廖云深的身躯，回过头看向小娀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娀简看向李如意，带着哀求。 李如意低着头，红了双目...... 小娀简跌跌撞撞的起身，跑到了廖云深的身旁，看了一眼廖云深，却后退了一步。 她摇摇晃晃，眸中泛着哀求，再忍不住对着廖云深哭喊道：“老头，你不是说要教我修炼吗？” “你起来教我啊，别睡了.......” 落花如衣，盖在了廖云深的身上。又有花落在了他的鼻尖，巍然不动。 “老头，你起来，别睡了好不好？”小娀简哭着，跌坐在地。 “老头......别睡了.......” 她低下头去，怀抱双膝手足无措，像是再无依靠。 “起来陪娀简玩呀......你不是最喜欢...” “......娀简了吗？” 第470章 那段往复 满池杏花飘扬，在风中飘飘而落。 小简儿幽幽醒来，带着一道迷茫。她看到了小娀简的哭泣，看到了李如意的沉默。 还有那个死去的老人....... 李如意低头，呢喃自语，“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活着。” “仅此而已...” 李如意看向小简儿，“可为什么就是不能如意呢？” 他原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他在乎之人，都会回到他的身旁。 他带回了许多人，可是又有人在这段时间离开了....... 一种不甘，一种不愿遗憾落地的执念让李如意再次的唤出了阴阳镜！ 阴阳镜飞舞，似这天地之间的因果。 这线因果在李如意的手中，似乎能逆转所有的遗憾....... 李如意看向了面前的阴阳镜，抬手抚上了阴阳镜上的往生盘！ 忽然， 清道击碎了晓命池的封池结界，走了进来。 “你又要逆转这一段过往吗？” 他神色平静地望着李如意，看到了李如意手中的阴阳镜，带着一丝低沉开口。 李如意猛的回头看向清道，红着眼嘶吼道： “我做的这一切，又与你有何干系？” 清玄摇头，“这天地已经太乱了，乱到无法再支撑起你的执念。你的执念，你的大谋都是在让那段过往更加的凌乱。” “你还看不清吗？” 李如意自嘲的笑道：“天下太大，怎会因我而乱？” “你口中的真相，你又找到了吗？” 清道双目一闪，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后苦涩的摇了摇头：“还没有！” “可是我却看到了你手中之物，在这方天地之中引起的变故。我想......杀了你，我便能看到那个真相了！” 遥观天下的天之遗落，世间之外涌来的诡异。 无一与李如意有关，可在清道的眼中，自李如意开始将过往带回世间时，便有了联系。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清道，良久摇了摇头，“我还不能死！” “我不信你口中的真相与我有关，我虽有大谋，却也是为了这整个天下！” 清道皱眉，“整个天下？” 剑暮将至，当天下的十三重天尽数遗落之后，无人会知道世间是否还会存在下去。 而今的天之遗落已经太快了，十年一天。 用不了百年，整个天下都将遗落。 清道望着李如意眼中的疯狂，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不可思议。 “你想要，在永夜剑暮来临之时......” “...逆转整个世间过往！” 这是清道在李如意眼中看到的一切......一个带着至深执念的疯狂布局！ “我想......”清道神色恍惚，“我找到真相了。” 手中之剑一转，他再次朝着李如意斩下一剑！ 李如意望着清道的又一剑，猛的抬手按在往生盘上，用力一转....... 嗡！ 涟漪散开，因果逆转。 李如意要带回廖云深，廖云深若重回世间，自然不再惧怕清道。 只是...... 那道涟漪散开，传入了晓命池之下！ 传入了晓命池下被困在晓命之境中的李如意主身身上，连带着晓命之境，卷起晓命池中的所有人，朝着一个不知所去的过往而去...... ...... 文天，落凤坡。 漫天的黄叶飘零，一位婴孩爬上了落凤坡上。 婴孩摇摇晃晃，往落凤坡下爬着。 然后脚下一个趔趄，滚到了落凤坡下的水沟之中。哭声响起，传遍了此方。 一行人走到了落凤坡下，见那婴孩可怜，便带走了婴孩。 一行人离开之后，一大一小两人从暗处走来。 那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两人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在暗中跟了上去。 在那一行人和少年与小女孩的身后，一道涟漪散开。 又有大小三人降临到了落凤坡下....... “李如意......”三人之中，一个小女孩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又落在了那跟着一行人离去的两人身上，落在了那少年的身上。 “那个人，好像是你！”小女孩紧紧的抓着身旁少年人的手指。 李如意恍惚的看着前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往生盘。 那个跟随着婴儿而去的少年确实是他，那少年的身旁之人，也正是小娀简！ 这是.......李如意和小娀简在往复中带出小简儿的那段过往。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本是要以往生盘带回廖云深，怎么又将自己带到了这段往复之中？ 小简儿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神色茫然。 “这里是？” 小娀简看向了身旁的小简儿，开口解释道：“这里是，我和李如意曾经走过的往复！” “便是在这里，将死去的你带回世间！” “那个婴孩，便是你！” 轰！ 小简儿如遭重击，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小娀简又往周围看了看，“清道老头呢？” “他没有进来吗？” 李如意恍然如梦，呢喃自语，“他进来了！” 他仰头看天，落寞的低下了头去。 “我似乎明白了......为何清玄在清道的转世神魂苏醒前，便有了清道的执念。” “是我，将清道带回了这段过往之中.......” 李如意牵起小娀简和小简儿前行，慢悠悠的跟上了曾经的自己，跟上了小简儿的远去。 ....... 时光慢走，在这段过往之中，李如意愈发的迷茫。 似乎这天地的真相，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近，却又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三人找了一个地方在那小镇之中住下。 小娀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李如意说：“我要看清真相，在清玄的身上......” 三人找了一个距离曾经的李如意和小娀简在小镇之中所住下的庭院不远处住下。 小简儿整日看着曾经的自己，也看着那不远处曾经的李如意和小娀简在暗处守了自己半生...... 她看到了自己在养母家中，幼年时过得是那般美满。 也看到了她似被困在幼年之时，无法长大。 曾经的李如意和小娀简，看向曾经的她的目光之中，是带着那般的疼惜。 小简儿时常走到李如意的身旁，紧紧的抓着李如意的手。 李如意却只是笑着摸摸小简儿脑袋：“怎么了？” 小简儿亲昵的蹭了蹭李如意的手，也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小娀简嬉笑：“也不害臊！” 第471章 世间如梦 小简儿不满，对着小娀简吐了吐舌头。 以往，她只是听书灵说起，是李如意从过往之中，将她带回世间的。 在那个真正的过往之中，她早已死在了凤巢之中。 而今，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亲眼看到李如意在这段往复之中，在暗中偷偷的陪着她长大。 在这段过往之中，李如意等了太久太久....... 清道说，李如意因果颠倒之术，是这世间祸乱的根本。 可是，小简儿却忽然明白李如意心中的温柔。 他只会让这世间更好，绝不会伤害这个不好也不差的世间....... 时间再点点滴滴的流逝，这间偏院之中，李如意时常看向曾经的自己，看着曾经的自己暗中守护着曾经的小简儿。 有花香来，荡起缕缕怅然。 这一日，曾经的小简儿在街头玩闹，迎面撞上了一个道士....... 道士剑指懵懂无知的小简儿。 又在一道气息的浮现之中，走向了小镇之中的一个偏院。 清玄见到了曾经的护着小简儿的李如意！ 一切，都还是如同曾经往复之中发生的一切。 可是躲在暗处的李如意，却渐渐分不清了，哪一段过往，才是这世间真正的过往。 李如意叹了口气，走出了小镇。 来到一处凉亭之中...... 小娀简和小简儿也紧跟着李如意，在李如意身旁静静的等了起来。 过了许久，清玄走出了曾经李如意和小娀简所在的小院，走到了凉亭之中。 清玄看到了李如意，又看向了身后的别院。 “相逢师弟.....”回过头，清玄叹了一口气。 “我分不清，哪个才是你了。” 李如意说，“他是过去我，我是现在我......” 两个李如意，见闻不同。曾经的自己，还未曾考虑这世间的真相。 清玄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难怪，刚才的师弟，还无法理解我口中的真相。” 李如意深深的凝望着清玄，神色似乎带着不解。 清玄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在小娀简和小简儿的戒备之中，缓缓的坐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他眼睑低垂，像是在解释一般，“相逢师弟将我带回了往复之中，所以，我能够重新出现。” “你眼中的我，即是清玄，也是清道。” 李如意点头，难怪当初的清玄与自己说了那些所谓真相。 而他在那时，便认识了自己。 李如意叹了一口气，“所以，你看到真相了吗？” 清玄点头，“看到了。” “真相如何？”李如意问。 清玄摇头，“很残酷！” “所以，真相是到底是什么？”李如意又问。 小娀简和小简儿在清玄与李如意的你来我往之中，愈发的迷茫，只是却明白，如今的清玄不会再想要杀李如意。 似乎，他已经失去了杀李如意的理由。 是因为那个所谓真相吗？ 清玄沉默了好久好久，而后抬起了头，直视着李如意，“真相便是.......” “这整个世间，都是师弟你所构织的...” “......梦啊！” 轰！ 天地变色，阴云卷起。 亭外下起了雨，卷着凉风吹入了凉亭之中。 李如意僵硬而恍惚的望着清玄，久久未曾开口。 清玄低下了头去，呢喃自语：“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乱的。天地是乱的，因果也是乱的。” “相逢师弟，是你的执念，不愿天地的归宿，而将这天地困在了过往之中。” “是你，构织着这个梦境！” “让一切的遗憾，都有重头开始的机会.......” 李如意呆滞而不解的开口：“你为何会这么觉得？” 清玄苦笑了一声： “因为你的布局，你的布局是逆转剑暮永至之时的天地过往！” “让......世间的所有人都能重回世间！” “你看你身旁的一切，是否与你的最终布局相似？” 清玄起身，走到了亭旁，看着亭外的大雨。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在亭外的草木之上溅起了水雾，悠悠不绝。 “所有死去人都会回到世间，若有意外，你便又重新再开始一次.......” “一次一次，直至你认为的完美！” 清玄回头看向呆滞如梦的李如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将这一切困在了自己的不舍的美梦之中。” “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你心中那出戏剧的演员而已。” 李如意站了起来，走到了清玄的身旁。 风吹雨斜，拍打在了两人身上，湿了衣襟。 李如意摇头，“我不信！” 清玄转头，抬手一指苍穹，“这世间本有三十三重天，而后慢慢的遗落。每一重天的气运，都在一个人身上。” “那些天，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其气运消散而遗落。” “你看......他们像不像你在不断往复之中遗忘的人？” 李如意猛的回头，心海波澜。 清玄继续开口：“每一个世轮的开始与结束，都会有一重天遗落。这一次世轮在你的往复之中，已然遗落了四重天。” “想来，你不是第一次演这一轮梦境了，你开始遗忘的更快了。” “或许在最初的梦境之中，你记得三十三个重要之人，他们在你的梦中，成了三十三重天。” 清玄回头，看向了李如意。 “或许那个还在睡梦之中的‘你’，在一次次的往复之中，开始遗忘。” “‘你’每遗忘一人，便会有对应的一重天遗落.......便如世间没有玄凤，文天便遗落了。” 他惨淡一笑，“相逢师弟，这便是这天地的真相！” “这天地，这世间的一切，皆是‘你’无法放下的一场梦而已......” 李如意恍惚的呆立在了原地。 “这世间......是我的梦？” 阴阳镜飞起，悬在了李如意的面前，眼前的一切开始退散。 一切重回晓命池！ 杏花飞扬，扬着花香....... 李如意的身旁，站着小娀简和小简儿。他的面前，站着面色苍老而疲惫的道清。 晓命池外，无数人赶来，紧紧的盯着李如意。 瑶光，文阁五贤，璃阳神卫，璃阳宫和寂灭之眼。所有人都赶到了济世壶，却没有人开口。 他们只是紧紧的盯着清玄...... 清道仰头看向了头顶的寂灭之眼，落寞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当李如意背后的这无边势力赶到之时，他便败局已定！他也再无法斩杀李如意了。 他又一次看向李如意，“相逢师弟......” “或许真正的你站在世间之外，看着着世间的一切。这世间皆是你的梦，便如你心中演绎的一出皮影戏。” “皮影戏虽好，却总有人不愿被困在那戏台之上......” 他又一次举起了手中剑，斩向李如意。 虚空之上，寂灭之眼睁开...... 轰！ 一道寂灭之光落下，透过了清道的身躯。 清道手中长剑落下，似乎终于得以解脱....... 他看向了李如意，身躯在风中化为落尘。那呢喃之语悠悠，在李如意的心海回荡不息。 “至少......我不愿！” 第472章 暮去朝来 满池花扬，带着说不清的茫然。 寥寥青天，霞光落在池中，有风吹来，将池中倒映的霞光撕得支离破碎。 李如意看着化作落尘的清玄，茫然无措。 他说，他不愿被困在戏台之上，成为皮影戏前的光.......于是，他选择了死。 可是，唯有李如意知道，清玄看错了。 或许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不愿归属化作尘土的梦。 但是...... “怎么会是我的梦呢？”李如意低下头。 若是他的梦，文天怎么会遗落？ 乐天，棋天，画天，又怎么会遗落？ “我也想知道，这是谁的梦啊.......” 李如意回头，看向了虚空之上一道道关怀的目光。他又低下头，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晓命池。 晓命池外，折戟剑断在那里。 只是，那碎剑之上再无灵智...... 李如意蹲下身子，捡起折戟剑的残碎，放回了济世壶中。 折戟剑，是他第一柄剑，也是唯一的一柄剑。 往后，他再无剑可用。 小娀简和小简儿紧紧的跟在李如意的身旁，久久未言....... 清玄的猜测，她们都听到了。 清玄说，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李如意的一场梦。就连李如意自己也在梦中，而不自知。 她们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但是却相信李如意。 李如意不会，也不可能让这个世间被困在梦中。 “李如意......”小娀简抓上了李如意的手指，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回头，轻轻一笑：“走吧，我们去凤鸣渡。” 小娀简点头，“嗯。” ...... 与约定之中的那样，李如意带着璃阳禁卫和璃阳禁卫赶到了凤鸣渡。 与他同行的，还有文阁五贤。 璃阳宫回到了璃阳，称心在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跟着璃阳皇也回到了璃阳。 璃阳不能没有人。 李如意登上了凤鸣渡，走过了凤鸣渡，走到了江畔....... 江上诡异来，李如意与徐羡渔一同守在了凤鸣渡前。 青萍为李如意重新锻造了折戟剑，让断碎的折戟剑重新恢复。只是折戟剑中，却再无剑灵了. 一场大战，在无边的凤鸣江上拉开了帷幕。 却不知何时才能终了。 诡异，无边的诡异前来....... 只剩瑶光一位拥有仙君之力的琉璃境，在无边的诡异之中苦苦支撑着。 这一战，守了三年！ 死了无数人，李如意的长衫染上了红色，宛若胭脂。 诡异终于退去，似终于守住了身后的世间。 往后的每一日，李如意都坐在凤鸣渡的城头之上，不曾离去。 他的目光总是看着凤鸣江彼岸那遥不可见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一人归来。 “月仙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等那人归来，告知他世间真正的真相。 只是，他日日等，也等不到那位飘然的女子回到他的面前。 徐羡渔登上了城头，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她手中攥着一封书信，看着沧桑许久的李如意，轻轻将书信递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如意，璃阳来信了。” 李如意回眸，接过书信，展开后呆在了原地。 书信是称心写的，上面只有两句话： 陈其则大人和舅舅相继离世，消散在了风雪之中。 既复生后，既画天遗落之后，似乎便如当初哥哥走出半月山后死去的相同时间。 李如意呆呆的看着书信，久久未语。 当初他走出半月山后，三年之期是陈其则与璃阳皇的死期！他将那一段往复带回世间，却不曾想。 画天遗落之后，留给他们的，依旧只有三年....... 似乎，在李如意经历了那一段往复之后，困着世间的时间，又开始往前走去了。 为何？ 是因为他在那时知道了这天地是一场梦吗？ 哪怕他将整个琉璃境都笼罩在那段往复之中，可他们的死去，却似乎被刻在了那段过往之中。 哪怕没有再经历相同的事情，可他们依旧还是会消散。 李如意回眸，看向了徐羡渔。 如此看来，自徐羡渔回到世间之后，距离她死去，还有十三载....... 李如意恍惚地望着徐羡渔，不知徐羡渔是否已经看过书信。 徐羡渔轻轻一笑，对着李如意开口：“其实，这便是因果的必然性。” 李如意低头久久未语。 他重新回头看向了凤鸣江边的方向....... 徐羡渔轻轻一抬，坐在了李如意的身旁，将头靠在了李如意的肩头。 “如意，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如意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羡渔抓起了李如意的手，看着李如意的侧脸，似有些心疼。 “如意...” “嗯？” “其实，人若被困在一段记不得的过往之中，没有丝毫意义。”徐羡渔说。 李如意回头怔怔的望着徐羡渔。 徐羡渔又是开口，“就像一出好戏，戏中之人演了一遍便已然够了。可是当戏中之人也不知自己上演了多少遍相同的戏剧，对戏中之人而言，也只有最初的那一段戏，才有意义啊。” “不断的上演着，或许不同，却不记得的过往......” “那将只是看戏人的遗憾罢了。” 李如意张了张嘴，久久未语。 ....... 鸟飞兔走，暮去朝来。 年年岁岁，又是三载。 这一年，文阁五贤，也在凤鸣渡上，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李如意看着又一次消失在眼前的五贤，心中悲痛沉着于心中，无法散开。 果然，一切，都还是如同曾经的模样。 他永远也无法困住这段过往在世间...... 离去之人，终究还是会离去！ 这世间的无奈，像是在告诉李如意一个事实，困在梦中的一切，也终将在梦中化为尘埃。 徐羡渔整日陪在李如意的身旁，与李如意一同望着凤鸣江的彼岸。 凤鸣渡的城楼之上，徐母时常望着那两个孩子，叹息摆首。 盈盈兀兀，又是三年。 李如意愈发的疲惫....... 这一日，道天遗落，诡异又来。 李如意独自走出了凤鸣渡，守在了凤鸣江前。 这一战，便是六载。 当诡异退去之时，李如意回到凤鸣渡上。 凤鸣渡上的那锦衣羡渔在扑入李如意的怀抱之后，于风中，化为了烟尘。 “如意，莫要再逆转这过往了.......” 第473章 诸天遗落 “莫要再逆转这过往了。” 这是徐羡渔对李如意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风徐来，李如意呆呆的看着怀中之人烟消云散。一个回眸之中，他迎上了城楼之上徐母的目光。 徐母走到了李如意的面前，疼惜的望着眼前早已沧桑无比的孩子。 “且让风去吧.......” 徐母知道，每一次的逆转过往，最伤之人不是离去之人，而是逆转那段过往的李如意。 每一次的逆转过往，他都要经历一遍他人的离去。 相逢，终将见到离别。 不愿离别，便不应有相逢...... 李如意默然，手不由的摸在了往生盘上，良久放了下来。 “好......” 徐母眼中含泪，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她离开了凤鸣渡，独自走向那世间，也无人知道她去了何方。 李如意独自坐在凤鸣渡的城头之上，有风吹来，卷起了他的长发一摇一摆。 苍白而又惨淡。 似乎，他的身旁，除了小娀简小简儿还有瑶光三人，其余之人都已经离他而去了。 舅舅、五贤、月仙、老乞丐、徐羡渔、徐母....... 他所拥有的，已经太少太少。 “这天地，不是我的梦.......” 他依旧整日望着凤鸣江彼岸的方向，似乎还在等着什么。 只是，等到道天遗落，等到释天遗落....... 他所等的人，依旧没有归来！ 凤鸣江彼岸的前来的诡异，也似乎慢慢的永远都杀不退了。 以往，击退诡异只需三载。 到如今，前一天遗落的诡异未曾退去，新一天遗落前来的诡异又至。 似乎，往后便是无边的杀伐。 “道至无途，仙置无归。死去天门，生至无痕。苍生凄凄，仙道岌岌。若见仙遗，灵柩莫齐.......” 诡异无灵，只是口中念着这一句句李如意听不懂的话语。 他没有再往复任何一人，只是将他们刻在了自己的神魂之上...... 儒天遗落，草木天遗落....... 遥观天下的天之遗落，越来越快，带着李如意看不清的真相，将那个已然可以预见的浩劫，带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他的气息在不断的凝实，似朝着一个不知所往的方向而去。 这一年，半月山的棋老和花奶奶也死去了。 死在了悠久的岁月之中....... 李如意没有回去，来的是小苑苑。 小苑苑走到了凤鸣渡上，为李如意带来了这个消息。 小苑苑如今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似乎在她的身上，依旧还有那解不开的古怪之力。 小娀简说：“小苑苑是一个，与她一样厉害的异兽！” 但是，她也没见过。 小苑苑褪去了稚气，成熟了许多，似乎早已不是当初在半月山跟在李如意身旁一口一个‘如意哥哥’的小女孩了。 只是，却依旧对李如意有种莫名的亲近。 她和小娀简几人一起陪在了李如意的身旁，时常望着凤鸣江彼岸的方向，带着一丝莫名的茫然。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心海之中苏醒....... 剑天遗落，杀天遗落...... 无边的杀伐之中，小苑苑站在凤鸣渡的城头之上，望着李如意的背影，眸中带着说不清的愁绪。 “我似乎，想起了许多的事情.......” 她默然低眉，看向了凤鸣渡后的世间，眸中落下了晶莹。 这世间太乱了，乱的不像是一个天地。 更是像一个解不开真相的梦。 李如意也不知，自己在这凤鸣江畔，守了多久。 世间也在世人的更迭之中，渐渐忘了李如意曾经的一切。只是世人知道，公子守在凤鸣渡上，为他们争取了百年的平和。 魔天遗落，皇天遗落....... 遥观天下，只剩下了一个为天地实境的凡天！ 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天之遗落时，这世间会变成何等模样....... 诡异已然到了李如意都无法征守的时候。 这一日，晓命池下，一道万丈身影终于苏醒了过来。 那是终于将法天相地凝聚入肉身之中的李如意。 那是李如意的主身！ 轰！ 地动山摇，遮天蔽日的万丈神躯睁开了眼。李如意看向了守在凤鸣渡上的李相逢。 他起身冲出了晓命池，踏天而行。 世人仰头，只见那足足拥有万丈身躯的李如意，一步一步走向凤鸣渡。 “那是.......公子？” 世人茫然，“公子，怎么成了这样？” 万丈身躯，脚踏虚空，一步一步的踏着虚空，每一步似都会引起天地震颤！ 神躯李如意来到了凤鸣渡前，踏过了凤鸣渡，到了凤鸣江上。 一拳轰出，天地变色。 无边的诡异，在李如意的拳下，化为了尘土。 “你歇歇吧。” 李如意低头，看着脚下渺小无比的李相逢，浑厚的声响如同天鸣一般散开。 李相逢抬头，摇摇欲坠的点了点头。 他......确实很累很累了。 而后，万丈神躯李如意代替了李相逢，守在了凤鸣渡外。 那身躯太大，如同一座连绵的山峦一般。 李如意回到凤鸣渡的城中，一睡便是半月。 待他醒来，看向凤鸣渡外的万丈神躯，呢喃自语，“终于，到时候了！” “我终于，能走出世间了。” 李如意苏醒的时刻，这天地间，再无人能够衡量李如意的强大。 百年时光，也无人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 唯有李如意知道，他为了这一日，等了多久...... 有万丈神躯守在凤鸣渡上，他终于能够去寻找月仙，去找这困住天地于世轮中的真相了。 李如意悄悄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万丈神躯的李如意相助之下，独自踏江而行，走向那世间的彼岸。 茫茫凤鸣江，似乎无边无际。 李如意走向那彼岸之外的世间，欲看一看这天地的真相。 “我的梦吗？” 李如意呢喃自语，“可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梦啊.......” 他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整个凤鸣江上，前不见光，后不见人。 似乎如此走下去，也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忽然，一道呼唤传来，李如意猛的顿足往后看去。 “如意哥哥......” 只见，不知何时小苑苑也追了上来。 李如意恍惚的看着身后的小苑苑，等到小苑苑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轻轻一笑。 “如意哥哥，苑苑陪你去找真相好不好？” 说着，她又低下了头去。 “如意哥哥一个人，是找不到真相的.......” 第474章 仙至无归 李如意茫然地望着小苑苑，明白小苑苑怎么追了上来，也不明白小苑苑为何能够追来。 她同样踏江而行，与他一样。 他更不明白，小苑苑为何说，他一个人找不到真相。 只是小苑苑的眼中带着一丝怅然，望着李如意轻轻摇头，“如意哥哥，请不要问，你很快就能白明白了。” 李如意深深的望着小苑苑，轻轻点了点头。 “好。” 小苑苑笑了起来，上前抓着李如意的手，与李如意一同往前走去。 前路一片茫然，脚下的凤鸣江太过宽广，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有风卷起，在凤鸣江上吹动的寥寥云雾。 李如意在沉默之中，恍惚的往前走去。 两人同行，似乎走了很远很远....... 直至，李如意的脚下，似乎江水不再是江水，而是点点泛着星光的江河。 李如意低头，茫然地望着脚下。 似乎他的每一脚，都踏在星河之上....... 往后看去，似乎也看不到了凤鸣渡。 周围的一切，除了脚下的点点光芒，皆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小苑苑走在前方，似乎在想着什么，而后又回头看向李如意，“如意哥哥，似乎还要往前走。” “再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走到了。” 李如意茫然地望着小苑苑，“走到哪儿？” 似乎，小苑苑知道些什么。 小苑苑莞尔一笑，“走到它的面前呀......” “它？”李如意不明，只是望着小苑苑的眼神，轻轻点头。 小苑苑转身继续往前，李如意跟了上去。 一路往前，周围的虚空似乎变得越来越暗，只是奇怪的，却是没有遇到任何一个诡异。 走着走着....... 这片天地之中没有日出日落，李如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似乎，走了数月......也似乎走了数载。 慢慢的，那片黑暗褪去。 李如意眼见有了景色....... 在他的面前，是一条古路，古路之上，皆是点点荧光，好似... 面前的古路，是由无数的星海汇聚而成。 李如意和小苑苑走在这古路之上，宛若尘埃一般渺小。 “这里是哪儿？” 李如意恍惚的对着小苑苑问道。 小苑苑仰头望向前路不知通向何方的古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应李如意： “星河古路！” 星河古路？ 李如意茫然的望着前方的浩瀚古路，心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小苑苑回头，宛若哀息：“星河古路，在我们的世间之上，也是所有世间都在寻找的登仙之路！” “真正的登仙之路......传言只要走到尽头，便能见到这整个世间的真相！” 整个世间，她并未说遥观天下，而是说整个世间！ “如意哥哥，继续往前走吧。” “一边走，我一边跟你说好吗？”小苑苑轻声问道。 李如意迷茫的望着小苑苑，轻轻点头。 两人继续沿着面前的古路往前走去，一边走，小苑苑也一边开口...... “这世间，有许多许多的天地。每一个天地都有属于自己的界门，界门阻挡着天地之外不知何来的敌人。” “有人走出了自己所在天地的界门，便见到了星河古路。” “如意哥哥可以将脚下的每一点荧光都看做是一方天地.......星河古路是无数天地所构成的一片汪洋古道。” “传言中，星河古路的尽头，便是这世间真正的庙堂。” “走到那个庙堂，便成了仙人......于是，在无数的时光里，总有人想要走到那个地方。” “或许，有各自的理由，也不一定是为了成仙！” 小苑苑低着头，话语幽幽：“只是，星河古路太过遥远，要走上去的时间也太过漫长。” “许许多多的人，都停留在了古路之上......化为许多执念。” “那些执念无法释怀于停留在古道之上，便成了一个个天地界门所在防守的东西。” 界门，防守！ 李如意从未听闻过这些传说，只是他不知为何并未将那一道道执念与诡异联系在一起。 诡异太多，而小苑苑口中那走星河古路的人似乎很少。 “后来之人，若是在古路上遇到之前的执念，便会被袭击，被夺取生机造化而维持执念的仙力。” 小苑苑继续开口，“这样，他们或许便会死去，也或许会重伤而回到自己的天地。” “星河古路之上之上的风带着长河的力量，长河是最能磨灭人记忆的东西了。” “回头之人，哪怕回到自己的天地，也遗忘了这星河古路之上的事情......” 李如意莫名想起了两次走过凤鸣江的月仙，第一次，她回到遥观天下，遗忘了一切。 第二次，她再未回去...... 一种悲伤在李如意的心头飘荡，久久无法释怀。 两人继续走，又不知走了多远。 终于前方的古道之上，蜷缩着一位少女...... 少女双目紧闭，似陷在沉睡之中。 古道之上，点点萤光，在少女洁白的长衣之上映着盈泽。 小苑苑走到了那少女的面前，蹲下身子，望着沉睡之中的少女，神色凄楚，“曾经，有一个世间的瑞兽。她在尘世间化作人形，努力的修连，终于有一天也走上了这条星河古路。”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成仙！” “她所想的......只是想去找到她的三十三位走上星河古路而失踪的亲友。” 李如意走上前去，看向了那位倒在古路之上的少女，猛的一颤。 那少女，竟然与小苑苑长得一模一样！ 他如遭重击，僵硬的看向了小苑苑。 只见小苑苑抬起手，轻轻的抚着那沉睡少女的面颊：“她找了很久很久，也走了很远很远。” “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她的亲友们。” “只是.......” 小苑苑低下头去，双目闪着晶莹。 “她的亲友们都不再认识她了！原来她的亲友们......早已倒在了星河古路之上，化作了执念。” “虽然在出发之前，她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在那一刻，她还是十分伤心......” 李如意深深的望着小苑苑，久久未语。 只是，或许古道上吹来的风太过寒冷，在李如意的睫毛之凝上了霜。 小苑苑抱膝低语：“于是她取出了三十三副早已准备好的灵柩，将她的三十三位亲友的执念，装进了灵柩之中。” 第475章 灵柩莫齐 “她想用灵柩，让她的亲友重新回到她的身旁.......”小苑苑转头，看向了李如意。 她的眸中，似乎带着太多李如意看不懂的东西。 那眼中，早已尽是泪水。 小苑苑低下头，抬手轻轻一挥，一道涟漪出现在了小苑苑的手中，而后散于古道之上。 李如意的眼中，再次浮现出了当初阴阳镜的差异之见。 他的两只眼睛所见的景象，再一次的不同了起来....... 左眼所见，是面前的景象。 而右眼所见，却似乎朝着长河的上游而去！ 那右眼之中，是面前的小苑苑独自一人将三十三道执念放入了三十三副灵柩之中。 她独自守在三十三副灵柩之畔，等着她的亲友从灵柩之中出来。 时间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灵柩之中的三十三道执念在灵柩之中，走出了灵柩。 只是......他们看向她的目光是那般的陌生！ 小苑苑走到了李如意的身旁，似乎她也能看到那一幕，她悲伤地呢喃自语，“只是......重新回到她身旁的亲友们，却再也不认识她了.......” “甚至，有人因为害怕，而想要伤害她。” “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 小苑苑抱膝而痛苦的啜泣着，“她找了一个脚下的天地，以曾经的相识为基......为那片天地编织了一个梦，将她的朋友们都放进了那个梦中。” “这样，她便能在那个梦中，重新与他们相逢...相识.......” “如意哥哥......”小苑苑抬头，再也忍不住说了出来，“遥观天下...” “.......是苑苑的梦！” 李如意身躯一晃，他的眼中，看到了三十三之中，有一个男子，与他是那般的相似！ 他还看到了小娀简...... 小苑苑站了起来，再次看向了地上的少女，“我叫苑苑，是世间的一位瑞兽，白泽。走在星河古路上，又忘却了自己的白泽。” 李如意呆滞的望着苑苑，似所听到的真相太过缥缈。 小苑苑望向脚下的星河古路，抱着双膝，继续呢喃道：“只是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在那个梦中，出现了许许多多我无法掌控的变故，似乎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 “那一个个变故，让我的亲友们并没有按照曾经那样相识相知.......” “甚至有些走到了生死相向！” “于是，在第一轮梦境结束之后，我留下了三十三重天，把他们放到不同的天之中。梦想着等我记起过往之后，再带他们去相识！” “可是，哪怕这样，他们还是一个个死在了那个梦中.......” 小苑苑说着，显得无比的无助，“我不愿见到这一幕，于是我在第一个梦境结束之后，留下了一个可以逆转这个梦境的镜子！” “我不断的逆转和重织着那个梦境，想要在某一次逆转之中，让一切都到最完美的样子。” “我创造了一出戏曲，想要那戏曲的结尾，能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小苑苑垂首，“只是，有许多人，在我的每一轮梦境之中都阴差阳错的死去。” “甚至，有人想要主动求死......” “死去得多了，我便也渐渐开始记不清死去之人是谁.......” “当我忘却一个人，那重对应的天，也就消失了！” 李如意恍然如梦，终在这一刻，明白了三十三重天遗落的真相。 明白了一重天的气运为何会在一个人的身上，也明白了为何天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遗落。 原来，是因为那造梦之人的遗忘....... 可是，诡异又是什么？ 李如意没有问，小苑苑便先开口解释了起来：“在我梦中，除了我亲友的死去，那些普通人的死去，也会让我难过和悲伤。” “慢慢的，那些死去之人成了我的噩梦。” “我的梦，是等一个美好的结束。可我的噩梦，却要摧毁它们.......” “死去之人所化成的噩梦，知道我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他们想要毁去我的梦，便是杀去梦中的所有人.......” “那些噩梦，便是诡异，也是每一个死在梦中之人！” 李如意神色恍惚，想起了诡异口中的念念有词：道至无途，仙至无归。死去天门，生至无痕。苍生凄凄，仙道岌岌。若见仙遗，灵柩莫齐。 而今想来，这一切，皆是苑苑的梦中惧怕之物。 原来所谓最后一句的灵柩莫齐之‘莫’字，古同‘暮’，乃是夜晚的意思。 世间每死一人，都将成为苑苑的噩梦，化为诡异。 小苑苑悲戚的望着李如意，“我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梦境之后，遗忘了太多人。” “在上一次，就只剩下了十三个。” 李如意不由自主的问道：“其中有我？” “我知道，如意哥哥早已不是我记忆之中的那个如意哥哥，如意哥哥成了另一个人。”苑苑点头，“在我的上一次梦境之中，如意哥哥也死在了凤鸣江畔，那时的如意哥哥似乎在我的梦中习惯了我的噩梦们。” “只是，却还是意外的死了。” “我不想最后连如意哥哥也忘记，所以把阴阳镜在这一次梦中的因果之下交到了如意哥哥的手中。” “如今梦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可梦中的世人都是无辜的......” “原来的如意哥哥就是点灯人，或许能有办法，带他们走出这个梦中的天地！”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苑苑，张了张嘴：“为什么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小苑苑转头看向了古道之上还在沉睡之中的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意哥哥不奇怪吗？明明我还记得十三个人。可这一次，却所有的天都遗落了？” 李如意望着小苑苑，似乎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可还是问了出来。 “为何？” 有风自星海之中吹来，吹过了古道之上。 古道之上沉睡的少女气息渐渐虚弱，而小苑苑的身躯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一场场梦的结束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做梦之人醒来。二是......” 她望着李如意，展颜一笑。 “因为......苑苑做这个梦已经做了太久太久了，久到......” “...苑苑也要死了呀！” 第476章 尘世如梦 遥遥观之不可得，楚楚相逢只为梦。 那遥观天下啊，只是一个星河古路之上一位将死少女的黄粱一梦罢了....... 二十重天的遗落，是因为做梦之人的遗忘。 十三重天的遗落，是因为做梦之人将死...... 无边的诡异，是那少女的不安噩梦。 那梦中的一切，与天地交织在了一起。在那一段段梦中上演着一幕幕戏曲。 亓莫生已雪心赋观山河，见不到做梦之人，只是晓知天地已疾。 他并不知，已疾并非是天地，而是那个将天地囊入梦中的少女....... 清玄见李如意能逆转因果，便道这天地只是他的梦。可他也不知，那逆转一切的手段，是那做梦之人借因果放在了李如意的手中。 天地间的一切，没有人能够看清。 正如苑苑所言，李如意若独自一人走上星河古路，也看不清真相。 那真相，唯有做梦之人自己知。 也如小娀简所言：小苑苑是一个与她一样的瑞兽。 白泽神兽，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故而她的噩梦之中，有仙亦有鬼神。 李如意张了张嘴，望着面前的苑苑，“所以，我的娘亲与未曾见过的父亲，皆是这黄粱一梦？” “我的妻子，亦是那梦中的造化之思？” 小苑苑眸中带着歉意，却摇了摇头吧。 “不是的，那片天地的一切本就是我们原本的尘世！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假的。” “只是，而今的世事更迭，他们都已经成了梦中的本源，他们走不出那个‘梦’罢了。” 小苑苑抬起手，又一次轻轻一扬：“至于如意哥哥的爹娘，以及如意哥哥的少年时.......都是我按照曾经发生在如意哥哥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入梦的。” 轰！ 李如意的右眼之中，再次浮现出了少年时的一幕幕。 只是那一幕，却并非李如意的记忆，而是一个小女孩的记忆。那源自她曾经所在天地所发生的一幕幕。 那一幕幕，皆是与李如意有关的一切。 是那段梦境之外的真实过往....... ...... 一个少年走出城中，去往城外。 少年隔壁的小女孩追了上来，“如意哥哥，又要去点灯了吗？” 少年满身疲惫，却点头笑着：“是呀！” 小女孩咬了咬手指，对着少年说，“那如意哥哥蹲下。” 少年不解却还是蹲了下来。 小女孩见到少年蹲下，便将藏在身后的花环戴在了少年的脖颈上。 她闭上眼睛，认真的祈祷： “愿如意哥哥，事事如意.......” ...... 少年走出了小城，带着小女孩的花环。 他在那名为凤鸣江畔的地方，点起了盏盏灯烛。一缕寒风吹过，吹过了少年的身躯。 命劫爆发，少年倒在了江畔。 在那段真实的过往之中，并没有人为少年续命，他还是死了。 只是花环带着他的神魂不散，飘入了凤鸣江中。 凤鸣江底一位名为小娀简的玄凤，带着他脱离了凤鸣江，一同在晓命池中，在廖云深的手中凝聚了肉身。 回到半月山后，三人成了好友。 三人结伴而行，一同在世间行走。 苑苑总是说：“我的天资不好，怕修炼没有你们快，你们要等我呀。” 可李如意心中却似乎装着一些放不下的事情。 他总是笑着点头，目光时常看向苍穹之上的方向...... 在往后的无数年里，三人又认识了许许多多志同道合之人。一群人在世事的纷扰中，分分合合。 也在一次次相逢之中，成了挚友。 他们的修为越来越高，彼此相扶，到了那片世间的巅峰。 到了能走出世间的地步！ 只有天资赶不上伙伴的小苑苑还有些差距。 某一日，三十四人聚在了一起，在世事的变迁之下，各自皆走出世间的缘由，也有了走上星河古路的想法。 三十四人为首的李如意，望着世间之外的方向，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想要去走到星河古路的尽头。 只是，苑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意哥哥和哥哥姐姐们，都这么迫切的想要去往世间之外呢？” 她虽然不知，却还是将好友们眼中的有浓浓忧虑装在了心中。 苑苑的修为还不足以走出界门，于是三十三人便先行走上了星河古路。 守在半月山的苑苑一直等...... 等了好久好久，也不曾等到朋友们归来。也没有等到她的如意哥哥归来。 她努力的修炼，终于在很久很久之后，走出了世间。 她沿着星河古路，一直走。 终于找到了她的如意哥哥和诸多曾经的好友，只是她找到的却只是如意哥哥和好友们的执念！ 她哭泣，不甘....... 她将所有人的执念都放回了世间，她用自己的一切，包裹住了那方天地，为那世间编织了一个梦。 她想用一个梦，让曾经的如意哥哥和曾经的好友们都回到身旁。 只是...... 那个世间本就支离破碎，似乎到了一个天地即将倾覆的地步！ 这时，她才明白，为何如意哥哥和她的好友们如此着急的想要去往星河古路....... “原来.....如意哥哥他们啊，是想要去找到延续这个天地生机的办法。” 苑苑的这一个梦，阴差阳错的将即将倾覆的世间困在倾覆之前的往复之中。 让它没有倾覆...... 只是梦中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在一个个意外之中，她在乎的人慢慢死去。 她不甘心，于是一遍一遍的逆转那段过往。想要找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一遍一遍逆转之中，她越来越虚弱。 慢慢的，她开始在星和古路之上遗忘一些人，被遗忘之人，所对应的天地，也终将遗落。 直至，她感到自己终将死去。 等她死去，也再无人能够维持这个即将倾覆的世间！ 她说：“灵柩暮齐，灵柩莫齐......总不能都死在这里吧。” 于是，在最后一次梦中，她将一切都交到了如意哥哥的手中。 她盼望着，有一天，至少如意哥哥能够活下去...... 她将一切都交给李如意后，她的梦，便不再完全是她的梦了。在这个梦中，整个世间都是‘假’的。 唯有掌控着阴阳镜的李如意一人，是‘真’的。 在这个往复之中，她也走入了梦中！ 直至，某一日，她想起一切....... 于是，她带着李如意走出了世间，走出了这个梦，走到了她的身旁....... 她才是那个织梦者！ 唯有她，能够看到真相！ 其余走出世间的那些人，即便见到了古道之上沉睡的少女，也不会明白那少女与这世间有这么大的干系...... 这片天地即将倾覆！ 如此，至少能为这片笼罩在绝望的尘世间，留下一道记忆....... 第477章 为世织梦 李如意右眼所见的一切真相退去，又回到了星河古路之上。 “如意哥哥，不要怪我......” 苑苑低下头，仿徨无助。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维持这个梦了.......” 李如意恍然如梦，望着面前不知经历多少次往复的小女孩，红了双眼。 原来，在那个真相之中： 天地本就即将倾覆，三十三人走出世间，去寻找延续世间的办法。 没有人，将那绝望告知她....... 留下了她一人！ 她走出世间，循着他的脚步，找到了他。带着他和其余三十二人的执念残魂回到世间，才明白这世间的惨状。 她编织了一个梦，将天地困在梦中。 在那不断往复的梦中，天地没有倾覆....... 她一边努力的想要找回他和好友们，一边努力的维持着这个梦境。 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 “如意哥哥也知道......”苑苑望着李如意，楚楚可怜，“苑苑本就不聪明，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她既想要如意哥哥回到身旁，也想要天地不倾覆。 不断的做着这个往复的梦，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正如徐母所言，不断的做着同一个梦，最苦的还是那个做梦之人啊！ 一切真相浮出了水面，竟是如此苦涩。 李如意上前，抬手摸了摸苑苑的脸颊。 他生涩的张了张嘴：“累吗？” 小苑苑红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苑苑不累。苑苑只是自责，没有把大家都带回来。” “不能再继续把这个梦做下去了......” 梦做不下去，天地便会倾覆。 所有人都会死去...... 那片天地，将只剩李如意一人。 有风吹来，苑苑的身躯，愈发的黯淡...... 李如意面前的苑苑，只是那做梦少女的一道梦中躯。她的黯淡，也意味着那古路之上的少女，即将陨落。 苑苑目光之中带着不舍，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自己。 “如意哥哥。” 苑苑话语呢喃，“往后，你一个人将会很孤单吧......或许，哥哥可以在往后的路上，找到之前走出世间那些人。” “只可惜，苑苑不能陪如意哥哥再走下去了！” 她抬起手，想要抹去李如意眼角的晶莹，只是却发现自己的手有穿过了李如意的面颊。 她失望的放下了手，“如意哥哥，不要哭泣。” “你要往前走，继续走向那星河古道的尽头.......” “或许，尽头有带回所有人的办法呀。” 她回过头，看向了古道之上已在弥留之际的自己。那少女的手中，有一点光芒。 那点光芒，便是那个梦，也是那即将倾覆的世间。 “再看一眼故乡吧，等我死后，很快......它就不在了。” 星河上的风吹来，吹过了苑苑的身躯。 李如意猛的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苑苑的手，却见她化为了点点荧光，自指尖开始消散。 “苑苑......” 李如意浑身颤抖，眸中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苑苑她不舍的望向李如意....... 长河上的风吹来，苑苑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了李如意的面前。 “苑苑愿如意哥哥......” “...事事如意。” 她化作流光，似融入了那远去的风中，随着风儿消失在了这古道之上。 一旁那古道之上的少女，也终于垂下了手...... ...... 李如意回头看向茫茫古道，看向了那气息消散的少女，他跌坐在了地上。 “啊！” 他仰天嘶吼，却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他的眼中，似乎走来了一个妇人。那妇人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如意是点灯人，会带所有人，找到回家的路......” 一盏灯烛在李如意的灵台之中亮起，这在星河古路之上，卷起了那少女手中的一点即将消散的荧光。 李如意望着面前的荧光，呢喃自语。 “我还有一个办法......” 这天地间，能够走出那天地的人，都已经走出那片天地了。 李如意也做不到，将他们带到这里。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他那点已然在梦结束后即将消散世间荧光皆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倒在了死去少女的身旁。 ...... 这一日，遥观天下忽然感到世间的所有诡异都消失了。 而后，天地暗沉了下来。 整个天地陷入了一种看似天地即将倾覆的剑暮之中。 忽然，一盏灯烛亮起。 那盏灯烛，照亮了整个世间，似乎硬生生的逼退了那即将而来的永夜剑暮。 凤鸣渡外那万丈神躯的李如意，回眸深深的看了看身后的世间。 那眼中，似乎带着不舍，也带着眷恋。 小娀简几人不解的望着李如意，却在心中感受到了一种分别。 小娀简仰头，似乎有所预感般的开口：“李如意，你要去哪儿？” 李如意低下头，看向了小娀简小简儿瑶光，也看向了远处璃阳方向的慕称心......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成为这世间的一盏灯，维持着剑暮不至......直到，找到解决这天地倾覆的办法。” 说完，他毅然决然的转过头。 遮天蔽日的身躯踏江而去，朝着凤鸣江彼岸的世间之外走去。 他走了很久很久，走过了凤鸣江，走出了世间。 又走上了星河古路。 他见到了路上沉睡的自己，也见到了自己身旁那已然死去的苑苑。 李如意望着已经沉睡的自己，看向了面前那不知通往何方的星河古路...... “你成为梦，去维持天地不会倾覆！” “而我带你们......去往星河古路的尽头。我会在那里找到解开一切的办法。” 他抬起手轻轻一抓，将那一点是整个遥观天下的荧光嵌入额头。 额头那仙纹一闪，又将沉睡的自己和死去的远远都纳入了进去。 “我叫李如意，欲让事事皆如意。” 李如意迈开步伐，朝着那无边孤寂的星河古路，独自往前走去...... 一步一步，似要经历无尽的孤独。 “你叫李相逢。” “往后，那将是你的梦！在你的梦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许要很久很久，可你终将能与她们再次相逢......” 他知道，李相逢只是想用梦维持着那个天地不会倾覆。 好为他在去往星河古道尽头的路上，争取时间！ 李相逢也不会再似苑苑一般，将所有人困在一段段往复之中......也不再会有困世人于真假之间的凄惨。 他成了那个梦，让自己也走入了梦中。便如苑苑最后一次自身入梦一般，却将一切都交还给苍生。 他终有一日会醒来，与仅存的故友们再次相逢...... 佛言一花一世界，李如意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梦。 先生说过：世间万千道路，每一条都是人间正道！ 总要有人......继续成为那片天地。 总要有人......继续撑起那片天地。 茫茫星河古路，李如意独自一人，踏着星河，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 可往前走，总有希望不是吗？ 第478章 (终章)相逢如梦 花落佛堂香已尽，枯佛独坐楼。 寺前求人祈好运，老僧默扫秋。 年年秋风画好景，长青初露头。 只是岁岁似水流，平江泛深愁...... 这片天地之间的时间在长河之中慢慢朝着前方走去，世人的更迭之后，也渐渐不剩几个人记得曾经的公子。 能够记得那位少年的，只有区区几人....... 两只玄凤飞入了璃阳宫中，走到了璃阳宫前一位枯坐的女子面前。 两位玄凤的身后，还跟着一为女子，一只小狐狸，一匹驴。 小娀简和小简儿看着呆滞望天的慕称心，缓缓坐到了她的身旁。 “称心，你在想什么？”小娀简侧头问道。 慕称心转过头，似乎有些难言的思绪，“娀简，你说哥哥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久到.......” 慕称心低下了头去，“我似乎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一言落，几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思绪之中。 是啊，李如意已经走了太久太久。 久到，她们都快忘了他的模样...... 瑶光也走到了慕称心的身旁，沉默了良久，还是开口道：“或许，他正在带着我们，去找一方净土。” 慕称心抬头，“是吗？” 小简儿点头，“是呀，你看，如今的时间没有了世轮，也没有了诡异，更没有了祸劫。” “这一切，极有可能都是李如意做的。” “或许，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小简儿的话语，让慕称心相信哥哥从未离去。 慢慢的，慕称心也慢慢的放下了心中所想。她莫名有种感觉，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能与哥哥相见了。 想到这里，慕称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立刻对着几人开口道：“说起这个，你们还记得陈其则吗？” 小简儿和瑶光皆是摇头。 倒是小娀简一愣，“你说的是，曾今陪李如意去仙落，然后为他挡下天劫的陈其则？” “对！就是他！”慕称心神秘兮兮的开口道：“我找到陈大人的转世了！” “真哒？”小娀简顿时也来了兴致，“他在哪？” 慕称心神秘一笑，“他转世还是入了朝堂，如今还是这一次春闱的监考官呢！” “我们去看看！”小简儿立刻跳了起来。 “偷偷的看......” ...... 璃阳贡院之中，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翻阅这秋闱之卷。 看到一封答卷时，气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俗不可耐，俗不可耐！这样的人，是怎么样从乡试走到春闱的？” 他气呼呼的吹着胡子，“此人必定是走关系的，必然是如此！” “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说着，他看向了署名之处，接着一愣。 “李相逢？姓李？” 一时间，他忽然觉得璃阳的天，是这般的灰暗！ 要知道，如今的皇帝虽然姓慕，但是天下都知道她其实姓李。 暗箱操作！ 此人必然是皇族眷属！ 中年猛的丢下了试卷，走出了贡院，找人问了问名为李相逢的考生之住处，然后便朝着那方向走了过去。 “老夫偏要会会，你是何方神圣！” 他来到了一处客栈，正欲跨出。 却之间，一个少年迎面走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愣，少年望着面前的中年，茫然如梦般不由的脱口而出： “陈老哥.....” 中年顿时更气，“你是谁？” “我叫......李相逢啊。”少年望着中年，笑了起来，眼中闪着思念。 “你就是李相逢！”中年顿时上下大量齐了少年。 忽然...... 暗中走出了几位女子，呆呆的看着那少年。 “哥哥？” 中年回头，见到那乔装打扮的女子之中一人，猛的一愣。 “陛下？” 这一下，他终于确认了朝堂的黑暗！ 《全书完》 ......＜以下是完结感言＞...... 剑暮也完结了。 首先要在这里对众位书友说一声抱歉，我知道这本书写得不是很好。 但是，这是我的一个尝试。 一个关于结构和我自己对于一些写法的尝试，我不喜欢拘泥在原地。所以做了这个尝试。 虽然成绩不好，但是还是把我要写的故事写完了。 这本书的成绩虽然不好，但是还是让我得到了许许多多的感悟。 书友们的每一条书评段评，我都会仔细看。我接受一切的指点，并且仔细思考。 同样，感谢书友们的喜欢书友的支持。 说实话，这本书不像是一个仙侠的小说，而是一种类似戏剧性的故事，它更像是我靠着传统文学方向的一次尝试。 哈哈，完结了，下本就不那么写了。 下一本，还是写回脍炙人口的小说文学。新书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朋友们可以期待一下。 下一本书，我准备写点轻松的东西（整天刀来刀去的没意思）。 我试试下本写个搞笑文。 嗯......满天乱飞的符箓，花里胡哨的各种奇怪道法，一个新的世界观，一个个不同的人，一定很有意思。 好了，我休息两天就开始写新书，真是迫不及待啊。 后面再有番外，我再更新上来，关于月仙和苏苏的！那是全系列的大纲。 哈哈哈，兄弟们，再见。 爱你们，么么哒——刀子吟 （全书完） 番外 掌缘生灭 重回世间的李相逢，终与那片世间仅存的牵绊再次相逢。 他像苑苑一般，以己造梦，撑起那片天地已不灭。也与苑苑的最后一次往复一样，以己入梦。 李相逢是李如意一叶化三清的化身，入梦之事，只有他来才合适。 那如梦的相逢之后，总是没有那么圆满。 可至少有了值得期待的东西...... 只是无人知道，身为主身的李如意，又去了何方。 在那一片茫茫星河古路之上，万丈神躯的李如意主身独自的走在无边的寂寥之中。 “你去撑起那片天地，我去那尽头看看.......” 遥观天下，有两个李如意。 化身又以梦继续维持着那片世间...... 主身那万丈神躯踏着星河古路，背负着那个梦中整个世间，去往那星河古路的尽头，找一个希望...... 李如意的耳中，依稀响着苑苑的话语：“或许，星河古路的尽头，有值让所有人回来的办法。” “真的会有办法吗？”李如意呢喃着。 走着...... 苍茫浩瀚的星河古路，不知道通往何方。他亦是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 那只知，他的心中还有不能放下之物。 是什么呢？ 是了，那些死在梦中的故人们！ 那个维持着天地不倾的新梦中，依旧没有他们的身影...... 他的徐羡渔，也再无法回到他的身旁！ “唯有，走到那星河古路的尽头，似乎才有机会让我的妻子重新回到我的身旁。” 他背负着一个世间，带着心中执念，不断的往前。 浩瀚星河，每一点盈泽，都似一个世间...... 有风吹上古道，卷起了李如意的翩翩长衣。 似乎，脚下的每一步，在他背负的尘世之中，皆是无数年。 似有衰落的气息，在他的身上所汇聚。 一载，两载...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似乎走了无数年，又似乎时光在这古道之上停滞不前。 他慢慢的变得疲惫，也慢慢的再走不动...... “如意.......” 一声呼唤入耳，李如意抬头望去。 前路之上，一位白衣翩翩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的眼中，是那般的茫然。 “月仙姐姐......” 再看去，那翩翩白衣女子又在风中消散。 似乎，一切都只是李如意的执念之中所见的幻象而已。 李如意低下了头去，撑着起身，又继续往前走去...... 忽然，李如意注意到，脚下的星辰古路上刻着几行字，那娟娟字迹，恰是月仙所留： “如意，我不知你是否会走上这条古路！ 他们都死了，我已经找不到了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你。只能在这里留下字，继续往前走，或许有一日你能够看到。 你的修为还不够，或许还见不到我能见到的事情。 在我的脚下，每一步都是一片天地...... 我见到了其中一片世间，有一个能够独创轮回的男子。或许此人便是你曾经口中所说的那位白衣书生。 他如今还被困于自己的轮回之中，我帮了他一把。 我在他的手中取得了一片桃花，当你走到这里，不论你在何年，他都能通过那片桃花找到你。 或许，这世间还有更大的浩劫，需要更多的人一同面对...... 我们也要寻找更多人，一同去往那尽头！ 如意莫怕，只管往前走...... 我们...终能相逢。” ...... 李如意看完了字，茫然的望着空空荡荡的星河古路。 有风徐来，吹来了一阵花香。 李如意抬头望去，只见一片桃花不知从何而来，在他的面前化为了一个翩翩如玉的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望着疲惫不堪的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的命......似乎要比你好上许多。” “我行路虽苦难，可在属于我那片天地的终章，已没有太多无法释怀的东西了.....” 可他面前的李如意，却依旧满眼的遗憾...... 李如意虽拥有逆转一切的手段，到如今，却似乎什么都没能守得住。 “你是谁？”李如意问。 书生回答：“苏墨。” “为何这么说？”李如意又问。 苏墨说：“在我的眼中，每一个人皆是一本书。在我的书里，行经苦难之后，终得见天光。乃是一个喜剧。” “可同样在我眼中，你的书末页，却满是放不下的一切。” “却是一个悲剧......” 李如意低下了头，缓缓起身。 “其实差不多！” 苏墨不解，迷茫地望着李如意：“因为困住我的是轮回，轮回之后，终究是一个新的开始。” “而困住你的，是一个水中之月。” “梦如水中月，梦醒之时，便是那水中月消散之时......如何会差不多？” 李如意摇头，“困之我的不是水中月，而是一水中的灯烛。” “灯烛不灭，则梦不停。” “我总能护住那梦中的一切.......” 苏墨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丢出一壶酒，“有意思，一起走吧。” “你为何也要去？”李如意喝了一口，问道。 苏墨丢出了一卷封仙令。 “我要去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拨弄仙道。” 说着一转头，一道通天神卷自那星河古路的尽头而来，在李如意的面前化作了一道与他相同的封仙令。 封仙卷轴展开，只有寥寥数字： 李如意 神位 太阴帝仙 掌缘生灭。 号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