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宠!沦陷!阴鸷少年他野爆了》 chapter 01 隐忍 盛枳死了。 在20岁这年的春天,死于凶杀。 凶手制造了火灾事故的假象,事后将她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 甚至没能让她入土,裹着破烂的草席潦草地扔进荒无人烟的草丛里。 心有不甘,执念久久不能散去,便化作一缕魂魄停留在旁。 黑夜中,林间冲出一匹恶狼,眼里闪着血腥暴戾,狂嚎不止地要去撕咬她的尸体。 就在獠牙要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盛枳看见一道身影似划破夜幕而来。 少年眼神幽深而狠戾,他手攥一把银刀,尖锐的刀面泛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泽。 野狼散发着绿光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兴奋,舔了口獠牙后转移目标朝着他冲了上来。 粗重的喘息声鼓动着耳膜,少年紧紧盯着恶狼袭击过来的轨迹, 动作敏捷地侧开身,尖刀带起一阵风,猛地刺向狼的眼球。 血腥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痛彻的凄惨叫声响彻整片荒野。恶狼发了疯,袭击更加猛烈。 少年冷笑一声,杀戮地瞄准野狼的心脏,发了狠地一刀刺入。 三刀、五刀…野狼应声倒下。 血溅荒原。 鲜血落在裹着盛枳的那张破草席上。 盛枳诧异,她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直到那人跪下,虔诚地将她冷却尸体如稀世珍宝般搂入怀中,盛枳才看清他的脸。 竟是她高三时期沉默寡言的同班同学,陈赴野。 他们毫无交集,他为何会来? 狰狞的烧伤痕迹遍布了少年半张脸,往下可怖地蔓延到颈脖,再到手臂…… 盛枳惶恐,曾经容貌俊朗的少年,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陈赴野低垂着黯淡的眼,眸子中浸上血戾的阴鸷。 他手指颤抖地掀开怀里女孩身上掩盖的草席,女孩一张被烧到焦黑、血肉模糊的脸上暴露在空气之中,直令人作呕。 只一眼,血肉模糊的心脏里溃不成军,弓着的身子悲彻到再直不起来。 眼角滑下一滴滚烫的泪珠,恰巧落在盛枳冰凉的脸上。 “枳枳,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少年将脸埋进盛枳的颈窝,眼尾染着凄痛的猩红,动作轻柔地亲吻她的耳垂,似乎生怕惊扰到她。 “乖女孩,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陈赴野将盛枳抱回家中,为她清理干净尸身的斑驳。 为她换上了她生前最爱的白色裙子,最后送她去了火葬场。 目送她进入大火的前一刻,火光照进他的双眼,全身百骸血液翻滚,像是燎烧了他的世界,此生的信念就此崩塌。 小小的一方骨灰盒里,是他还没来得及告白的女孩。 “枳枳,可惜了,你就这样走了,” 少年目光贪恋地将她的骨灰抱在怀里,手指爱抚地抚摸着盒子,就像是在抚着女孩干净柔软的脸庞。 “我…喜欢你,” “你不在了,让我用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 “对不起,那天要是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你就不会死,” 陈赴野的嗓音干哑悲颤,抱紧怀里的盒子在上面落下一个克制的吻, “别怕,很快我就会他们来给你陪葬…” 听着少年的低喃,盛枳模糊的记忆才开始清晰起来。 她死在火里的那一天被人下了药,昏昏沉沉被困在在房间里。 而闭眼的前一刻,有个人不顾险势破窗冲进大火来救她… 所以,那人竟是陈赴野?! 而他身上的烧伤也有了解释,正是为救她而留。 到这里,盛枳才知道这样一个冷漠又张扬的少年将她爱进了骨子里,竟然甘愿为了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陈赴野将她的骨灰带回家中,呵护般安放在了后院的茶树下面。 盛枳以为他会陪着她,可是却没有,一连几天,她有些许失落,少年都没有再回过家。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雾气朦胧不散,院子里茶树也在一夜之间开了花。 陈赴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他的眼眸早已失去了前些天的生气,头发和身上脏乱不堪,脏泥和身上的血痕几乎融在了一块。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被绑着在地上拖行的奄奄一息的两个人。 陈赴野动作轻柔地抚开骨灰盒上掉落的花瓣,冲盛枳无声地笑了一下: “枳枳,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盛枳惊恐,她望着地上这两个被折磨到浑身是伤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继母,李慧敏;一个是她继母的亲女儿,盛婧宜。 她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果然,下一秒就见陈赴野高举了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刀尖的抽插而浸染开来。 陈赴野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冰冰看着李慧敏浑身是血地倒在他的脚下。 盛婧宜浑身都在颤栗,涕泗横流地滚在地上里: “你你你放过我,你要多少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不要伤害我…!” 陈赴野睨眼看她,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种恶心的畜牲。 紧接着狞笑了一声,狠揪住盛婧宜的头发将她往地上摔: “放过你,谁来放过枳枳?” 为了侵占那点家产,这两个畜牲竟不顾及半点家人情分。绑架盛枳卖给贵族少爷不成,又换了个计谋,竟将人活生生困在房间烧死! 想到这,陈赴野的眸色彻彻底底沉了下来。 发了狠地将刀缴进盛婧宜的心脏位置,一刀刀凌迟折磨致死。 末了,他往两具尸体上洒上了汽油,火光蹭的一声点亮,血色被顷刻间燃烧…… “枳枳,” 陈赴野将盛枳的骨灰盒如珍宝般抱怀中,温柔地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中满是遗憾和卑痛, “若有来生,你为我停留一次好不好,待我学会怎样去爱你,好吗?” “害你的人已经死了,而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话落,他往自己的身上也洒上了汽油,下一刻就掏出了打火机。 盛枳见状惊恐,嘶哑着嗓音要阻止他:“不要!陈赴野!不要!” 可她的灵魂一次次穿透他的身躯,根本无法阻止。 火已经在他的身上蔓延来开,在女孩绝望嘶哑的哭吼声中,连带整个世界好像都失声褪色。 到死,陈赴野的怀里都紧紧抱着那一方冰凉的骨灰盒。 为爱自焚,他与她终于骨肉相融。 雾霭里盛开的茶花在顷刻间落了满地。 盛枳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和困倦,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不见,她不受控制重重阖上了眼皮…… ——— “姐,你发什么呆呀?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眼前的一片黑暗逐渐有了光色,耳边是女孩稚嫩的声线。 盛枳下意识紧抓住那人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盛婧宜吓了一大跳,猛的甩开胳膊:“卧槽疼死了!放开!” 盛枳睁开眼,眸光一顿地放在盛婧宜的脸上。 待她看清楚时,眼神中满是错愕,眼前的盛婧宜还活着?竟然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校服,身材好像也瘦了一些。 而周围是嬉笑打闹来回走动的同学,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意识逐渐模糊后好像进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紧接着,她就来到了这。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难道,她重生了?! chapter 02 雾霭 “盛枳你装什么聋子?” 盛婧宜见盛枳一直沉默不搭理自己,抬手对着她脸上就是甩了一巴掌,再也装不下去乖乖女的形象,直接暴怒: “我跟你说话就一直装听不见是吧?”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火辣辣的刺痛感在脸上传来。 盛枳被打的偏了头,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盛婧宜还欲继续出气叫骂,却见盛枳忽然偏头看着她。 盛枳的瞳色很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极美,看着单纯又温柔;可不笑的时候,瞳仁深不见底,又让人觉得有些冷漠和阴郁。 就像现在,盛婧宜只是被盯了几秒,就莫名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姐,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脾气不好嘛~” 盛婧宜到底是有些怵她这种眼神,拉着盛枳的手就开始撒娇道歉: “其实你也不用做什么,就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隔壁一中的陈赴野就好啦。” 听到某个字节后的盛枳呼吸一滞,手上也接过了盛婧宜强塞过来的信封。 眼前的场景和人,她都记得。 这一年盛枳十八岁,正上高三。 而今天盛婧宜过生日,她想邀请陈赴野来参加她的生日宴,自己不敢去,于是将主意打在了盛枳的身上。 前世这天,盛枳就是被磨了很久才答应去做这件事情。 她和陈赴野从来没有过交集,只是偶尔听过他的名字。 结果就是,她去送信的半路上被几个混混截胡,没留署名的情书被混混恶趣味地录了视频…… 视频传播出去后,她被推上了风尖浪口,承受了四面八方的恶意。 若是在从前,盛枳就信了这个乖巧的妹妹,只觉得她是被宠坏了,本性其实并不坏。 而如今的盛枳,回想起来前世种种,母子两人为了争夺财产合起伙来对她做的事情,只觉得寒心又可笑。 盛枳声音淡淡的,扯着唇笑了笑:“好啊,给我吧。” 见盛枳答应了,盛婧宜娇嗔地拉住盛枳的手晃着: “快去快去,送完了给我发个信息,今天早点回家吃蛋糕姐姐~” “嗯。” 盛婧宜走后,盛枳随手将那封信撕的粉碎。 一扬,全部进了垃圾桶里。 如今重活一世的她,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 掐着合适的时间给盛婧宜发完信息以后,盛枳背着书包走出了附中的校门。 现在是附中的放学时间,她一刻也没有耽误,赶了公交往隔壁一中去,她想去见见陈赴野。 盛枳记得今天,八月三号,是她要转学的前一天。 前世她本来好好在附中念书,但直到继弟盛宴行上了初中,父亲盛威鸣便安排了家里的司机一同接送他们姐弟三人一起上学。 盛宴行脾气古怪,对盛枳一直没有好脸色。 他不愿意和盛枳一起走,一哭二闹三上吊,扬言说和她同上一所学校都恶心。 盛威鸣性子平和,向来对这个宝贝儿子纵容,只能尴尬地对盛枳提出了转学的要求。 盛枳迫不得已也就转了学。 却不曾想,她转入了一中以后,恰巧和陈赴野同班。 陈赴野当时在学校里的名声不好,虽然在班上沉默寡言居多,但还是有很多人都怕他。 盛枳也不例外,她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言。 也因为她帮盛婧宜送情书被截胡那件事情,整个学期都在各种被造谣。 更有过分的女生直接往她椅子上倒红墨水,往她抽屉里放死蛤蟆。 照理说在学校里对陈赴野有别样心思的女生多到数不清, 盛枳只是被当成了这样其中一员,理不应该这样被针对,但在一个风气不好学习环境里,学校更像是一个小型社会。 有不知道多少双污浊的眼睛在暗处窥视着清白之人,撕裂了一点缝,就拼死要将人拉入黑暗里。 两个学期,盛枳对陈赴野避而远之。 而陈赴野也安分地没有主动招惹她。 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会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也没想到她在他心里竟然是会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画面一转,火光漫天中,少年抱着她的骨灰盒与她相融。 盛枳紧闭双眼,面色发白。没想到上天悲悯,竟然真的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她定要主动接近那个少年。 * 巷子里浸在橘红色的晚霞之中,遒劲的藤蔓从坑洼不平的墙面上一路攀爬。 深处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阵阵粗鄙的叫骂,还混着拳打脚踢的肉搏声。 “你他娘的,小子挺倔!吭声啊?吭声啊你倒是!” 几个胳膊粗壮的男生腰间系着校服,围在一起,其中一个黄头发掐灭了烟头,朝地上倒着的男生腹部踢了一脚。 声音又闷又重。 蜷在地上的男生一动不动。 黄头发半蹲下来,嬉笑时脏话连篇,“呵,你他妈也有今天。你不是很牛?起来教训我啊!” 烟雾缭绕间,陈赴野眼眸很空,幽森的瞳孔里透着血色的桀骜。 唇角缓缓地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啊……弄死老子。” “操!看你死不死!” 盛枳去一中的路上会路过这条巷子。 她不动声色地从巷口经过,先前的打斗声已经让她皱了眉头。现在只余光一眼,瞬间冷汗直下! “你们几个!把他这模样给我录下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倔到什么地步…” 盛枳躲在了巷外,白皙的脸颊几乎变成了惨白,屏住呼吸从包里翻出手机报警。 一口气报完警,她颤着手指,以最快的速度在手机里调出了警车鸣笛的音乐声。 “操?!条子!” 几个龇牙笑嘻嘻的正要拍照的男生动作一顿,面露慌色:“跑!快跑!” 鸣笛声由远及近,几个人瞬间炸了锅。 半分钟不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棍棒工具被收拾。 吼的吼,跑的跑,个个蝼蚁贪生般跑了个干净。 chapter 03 入画 盛枳慌张地赶到了巷子里,声线都有几分颤抖,“陈赴野你怎么样?你疼不疼?” 她手忙脚乱,眼眶都要急红了,唯独躺在地上的少年没有一丝反应。 陈赴野颓痞地睁开那双被黏腻血迹糊了的眼睛。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的像是雾霭山川里盛开的山茶花,落在他心底上泛起了涟漪。 视线从她伸过来的手指往上,最后在她脸上顿了两秒。 少年偏头,嗓音嘶哑着:“别碰我。” 盛枳手指一顿,“刚刚的警报声是假的,他们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 盛枳一咬牙,还是决定伸手扶他起来。 “陈赴野,跟我走吧。” 她刚扶上少年的手臂,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巷子两边就响起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婊子,就是你弄的假警报吓唬老子是吧?” 顷刻间,男人们怒气冲冲地从两边包抄了过来: “想走?我呸!老子陪你们玩个够!” 盛枳身子一颤,下意识想要抓住陈赴野的手。 却被男人一把拎鸡崽似的摔倒一旁,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 原本倒在地上的陈赴野被拽了起来,死死地被拽着衣领,黄发男人手里滚烫的烟头就要往他眼睛上戳。 “别!别碰他!!” 盛枳嘶哑了嗓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了钳着她的两只胳膊,猛的将男人侧边一扑。 黄发一个踉跄不稳,巴掌欲朝着她扇下来: “我可去你的!” 盛枳紧闭双眼,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男人的手顿在空中,盯着盛枳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盛枳的眼角长了一颗泪痣,即使是学生时代的素颜朝天,容貌也美到惊心动魄。 男人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心软且意味深长的笑容,指着陈赴野: “你喜欢这小子?这样吧,奖励你和他跪着亲一个,就放你们走~” 盛枳被身后的人拽着头发,被朦胧的眼泪氤氲了寒芒如针的眼眸。 恶趣味一提出,几个小弟纷纷龇牙笑的猥琐:“这个好这个好!玩还是黄哥会玩,咱们就把这个拍下来放网上…” 陈赴野的眸光变得沉冷了起来。 他挣着身后被人钳制住的双手,却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 哄笑声四起:“你他妈老实点,你真当还是以前呢?现在是我们把你踩在脚底下。” 盛枳极力克制住那些恐惧的情绪,在心里数着时间, “没有,我不喜欢他……我倒是觉得你长的挺好看的。” 距离她报警已经近快十分钟了,而这里最近的派出所过来,大概就是十分钟左右。 男人受宠若惊,盛枳只是放低了声音和他说话,在他耳中俨然就成了一副娇嗔撒娇的模样。 他恶劣地笑起来,呵,长的漂亮的女人就是骚,“看来你个婊子还挺有眼光,那就奖励你亲老子一口!” 男人脸也红了心也跳了,羞涩一笑地将脸伸了过去。 “啪!” 盛枳惶恐地颤了颤眼睫,一咬牙,响亮的一个巴掌不管不顾地落了下去。 几个小弟瞪大眼,面面相觑。 男人被打懵了,愣了好几秒才捂着脸反应过来,疼的龇牙怒目,“你耍我是吧!” 与此同时,鸣笛声响彻了整个街道,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怒吼着举着电棍冲了进来:“不许动!全部抱头蹲下!” 派出所。 呜呜泱泱的一群人狼狈地蹲在地上,个个耷拉着比驴还长还难看的臭脸。 黄发男人的眼神却死死瞪着盛枳。 盛枳安静地和他对视了一眼,默默站在一个中年民警身后。 民警瞪男人一眼,转身拍拍盛枳的肩: “姑娘别怕,坏人已经抓起来了。你是见义勇为的好女孩,做个笔录就好了。” 盛枳点头,做完笔录后,民警的训斥声充斥了整个派出所。 院子里的水池边,陈赴野正在清洗脸上和手臂上沁出血的伤口。 少年额前的头发被打湿,冷硬的下颌线条牵扯出喉结线,日落一寸一寸爬过他凌厉的眉峰,最后在他的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 整个人浸在阳光下,身上的血和疤痕平添几分颓痞和桀骜,又野又欲。 盛枳看的耳尖微烫,她挪开视线。 有些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纸巾,声音软下来几分:“给你,擦擦。” 陈赴野的眸光沉冷地落在她伸过来那只白嫩的小手上,没接。 他随意地扯起衣领擦掉水珠,却几滴闪着光泽的水渍滚在喉结上。 盛枳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 缱绻慵懒的桃花眼,和温柔少年那种感觉不同,而是自带不耐和疏离感。 她自诩过去二十多年没见过什么令她惊艳的人,而眼前站在面前浑身是伤的少年,惊艳到过分。 “我看你身上伤的很重,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陈赴野,去医院看看吧。” 盛枳喜欢喊陈赴野的名字,那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有安全感。 包括他的每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告示她,面前的这个人是鲜活的。 少年嗓音冷漠地径直绕过她,“不用。” 盛枳抬腿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前面的陈赴野顿住脚步,转身。 盛枳立马刹住了步伐,止步原地。 陈赴野看着她,语气忽然变凶:“该去哪去哪,别跟着我。” “……哦。” 盛枳讪讪地抿了下唇,反正腿长在她身上。 陈赴野继续走,她就继续跟了两步。 走了两步,又顿下,跟着。 走两步,又顿下,继续跟上。 陈赴野皱眉,眸子里多了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转身,步伐步步紧逼朝盛枳而来。 盛枳一惊,下意识后退。 而紧逼而来的人连带着侵占意味的视线却将她笼罩住, 盛枳的背抵在坚硬的葡萄架上无路可退,两个人的距离却还在不断拉进。 “陈赴野、你干嘛?” 心跳连漏两拍的盛枳甚至在少年的眸子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影子。 女孩惊慌的眼睛里像是被釉上了一层水色,微潮而干净。 陈赴野睨着她,忽然微眯了那双缱绻的眼睛: “老子第一次被群殴,狼狈的要命,恰巧就被你给看见了,偏偏你还不要命地跟着。” 少年俯身看她,嗓音一点微哑的磁性,莫名染上一丝危险的气息。 “封个口,不过分吧?” chapter 04 挣脱 盛枳垂着眼,不敢触碰他灼热的视线,耳根的温度在风中攀升: “今天的事我会保密,保证不说出去。” “那你一直跟着我,理由?” 盛枳颤了颤眼睫,耳根的绯红逐渐攀上了脸颊。她尴尬地捏了捏手里的纸巾:“你脸上有脏东西。” “就为这个?” “嗯。” 陈赴野眯着眼,显然没信,但也没想到女孩的脸红反应会这么大。 她的整个身子几乎都被他罩住了,又小又软,像一块樱桃味的蛋糕。 他没来由生出几分坏心思,语音里似带上了丝困恼: “我看不见,那怎么办?” 盛枳微蹙眉,背又往后挤了挤。 他们两个人的姿势谈不上好看,院子另一端随时有可能有人过来。 她抿了抿唇擦开纸巾包装,心跳也加速了几分:“我……帮你擦。” 陈赴野眸光微深,不待他反应,女孩便主动地向他靠近了一点。 她的指尖拭着纸巾,将他下颌上一滴莹润的水珠动作很轻地擦掉。 冰凉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擦过他唇角,温度转瞬消逝。 动作又轻又柔,像是羽毛卡在他骨头缝里酥酥麻麻的电流。 女孩眸光微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可以了吗?” 她一开口,微灼的呼吸便清浅地喷在少年的颈间。 陈赴野直直盯着她,女孩脸上细白的绒毛被夕阳渡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心跳一滞,继而呼吸粗重起来。 几秒后,他猛的径直后退两步—— “操。” 盛枳正要说什么,却见陈赴野忽然像一只惹炸了毛的狮子,退两步还不够,又和她拉开一大段的距离。 刚想上前,陈赴野就露出了凶巴巴的面容: “别跟着我!” 盛枳被他这一动静吓了一跳。 他说看不见,她就帮他擦了,干嘛忽然凶巴巴的? 但她没看见的是,少年落荒而逃时微红了的耳尖。 她微怔了一下,陈赴野已经不见了人影。 “……” 盛枳站在派出所门外的巷子里站了好一会,眼神不自觉地黯淡了下来,失落地转身离开。 几秒后,落在地上的树叶被踩的窸窣作响。 少年安静地注视着女孩背影的离开。 * 盛家落于市中心最高档的别墅区内,中式和欧式相结合的豪宅装修风格,假山石阶,小桥流水精致,精致的玫瑰花园,静谧又自然。 盛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别墅灯火煌煌,里面传来音乐与阵阵欢笑,热闹非凡。 盛家一向喜静,向来不喜欢家里吵闹。 今天是盛婧宜的生日,盛威鸣却允许她在家里办聚会,可见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盛枳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抿了抿唇,伸手推门。 推开门后,里面的欢闹声戛然而止。 盛婧宜穿着精致的礼服公主裙,止住在人群中和男女生的打闹,转过头来后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下来。 但随即又恢复如常,还甜甜地叫了一声: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在等你吃蛋糕呢~” 沙发上坐着一个蛋蛋卷的女孩子,将盛枳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婧宜,这是谁呀?” 毫不掩饰的露出蔑视的笑容,“怎么还穿校服和帆布鞋呀~~是你家阿姨的孩子吗?” 盛婧宜故作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是啦,这是我姐姐。” “啊?是姐姐啊!不好意思呀我是真没看出来!” 蛋蛋卷惊讶捂嘴,满脸歉意:“穿的有点简朴,都让我误会是从乡下来的了。” 盛枳全程就跟没看见这十几个人似的,换鞋径直上了楼。 “喂,盛婧宜,你这姐什么态度啊,你喊她吃蛋糕她都不带理你。” 人群中一个身着夹克的男生慢条斯理地交叠了双腿,看着楼梯拐角少女消失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土是土了点,长的…挺清纯。” “说什么鬼话啊叶少,咱们婧宜这样的美女追你这么久你都看不上,不会是看上这个土包子了吧?” 蛋蛋卷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品味嘛~” 这声笑出来以后,四下又安静了下来,盛婧宜脸色变的有些僵。 蛋蛋卷才意识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打圆场: “婧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她土,没你漂亮嘛!” 盛婧宜淡笑,故作无事发生:“你们先玩着,我上楼一会。” 盛枳刚进房间,盛婧宜攥着她的小臂跟了进来,“盛枳你站住!” “有事?” 盛枳面色淡定地甩开她的手。 “那封信你到底给没给陈赴野?他根本就没来!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盛婧宜的脸上再无刚刚在楼下时的那般乖巧,此时只剩下冷漠和质疑。 盛枳安静地看着她,坦然:“没给,怎么?” “你!” 盛婧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怒气直冲心头,扬起巴掌就要冲盛枳打下去,手落在半空却被盛枳紧紧箍住。 “盛枳你疯了?敢和我对着干?” 盛枳扬开她的手,伸手就要去关门。盛婧宜挡住门大喊:“你信不信我去告诉爸?” 盛枳嘲讽微弯了下唇角,觉得有些好笑,“你是要告诉爸你一边在追楼下那个叶少,一边还想着约陈赴野出来。 还是要告诉爸,你今天在我脸上扇了一巴掌?” “你!” 盛婧宜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原先听话又懦弱的姐姐,现在…为什么忽然像变了个人? 盛婧宜走后,盛枳反锁了房间的门。 她拉开窗帘,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她抬手遮了下眼睛,有些失神。 上辈子,她被火困在这个房间。 而陈赴野,也就是从这扇窗户里破入,拼死抱着奄奄一息的她试图挣脱出烈火。 可火势太猛,整栋别墅都被烧着了。 寻找了几个出路都未果,陈赴野一咬牙,怀里紧紧护着盛枳,自己背朝着地面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可当时的盛枳已经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气体,身子虚弱的厉害。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疼痛。 再到后来,她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双眼,灵魂逐渐抽出了体内。 被援救出来后,她的继母李慧敏在现场被人拉着,咆哮着哭的盛情难却,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枳枳,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想不开……” 现场所有人都在为这个花季少女遗憾,都在被这份感天动地的母女情所打动。 可盛枳分明记得,她进房间的前几个小时,喝了李慧敏送过来的一杯牛奶。 她进房间时也没有将门反锁。可待火从房间里烧起来时,房间门竟从里外都锁了个遍…… chapter 05 转学 盛枳无力地躺在床上,她将脸埋在了被子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她死后怨恨过。也后悔过她上一世懦弱又自负, 在这个重组家庭里,她一直是一个尴尬又多余的存在。 若是早点有勇气反抗,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今重活一世,她定要主动摆脱这个家庭,改写自己和陈赴野的命运。 想到陈赴野,盛枳又有些睡不着。 他今天伤的实在是太重了,也不知道有听她的话去医院… 捂着被子,盛枳莫名想到黄昏下的少年,手指微热地蜷着,脸有些发烫。 明天就要见面了。 可惜明天还很久远,她却一刻也等不了。 那就,梦里见吧。 翌日,一中,政教处。 教导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教师,叫纪铃,说话很温和。 “你的资料我看过了。放在你以前的学校来说,非常优秀。老师也不跟你卖关子,我们一中的教学资源确实不如附中丰富。” 纪铃看着身前的女孩, “老师想问问你,为什么想来我们学校上学?” 盛枳盯着她桌上花瓶里插着的水仙花,安静地用手指捏了捏衣服下摆。 纪铃温柔地笑了笑: “别紧张,老师就是大概了解下。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 这个问题,其实前世盛枳转学过来的时候纪铃问过一次。 她当时回答的是因为家庭原因。 但现在,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少年在夕阳下那抹清挺的身形。 就在纪铃以为得不到回答时,却没想到女孩忽然声音很轻地开了口: “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 纪铃蹙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错愕地又将盛枳上下打量了个遍。 “老师您别误会。我没有早恋的打算,” 盛枳安静地看着纪铃,“之所以来一中,一部分确实是家庭原因。但还有一部分,那个人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对于现阶段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我都很清楚。 我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困扰,也会对自己负责。请您放心。” “这样啊…” 纪铃若有所思点头。说到底,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某些心思,她不是不懂。 眼前的女孩她也看过资料,出生于富家,却意外的没有端着骄纵的架子。 除了成绩,艺体各方面都很优异。模样很乖很静,想来是家教很好。 纪铃倒是觉得这样女孩不会做出格的事,她担心的是班上那些混崽子…… 但不管怎样,盛枳的转学手续也已经办理了过来。 “好,那这样吧。你先去一班把背包放着,老师让班长过来带你去领书和校服,这段时间好好适应。” “知道了,谢谢老师。” 盛枳跟纪铃道了谢,动作很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耳朵贴在门后面的两个男生撅着屁股挤来挤去,也没注意到门“啪嗒”一声开了, 一个重心不稳齐齐向前倒去,“哎槽我去!” 盛枳反应快,往后退了些才不至于被撞到。 听到门口动静的纪铃严厉地拧眉抬头:“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几个闹什么?滚回去上课!” 石磊挠头嬉笑:“这不就还有一分钟就下课嘛!知道了纪姐,我们这就带新同学回班里!” 纪铃扶额,被气的不轻:“快滚快滚。” “走吧新同学!” 石磊饶有趣味地将视线放在盛枳身上,伸手:“新同学包给我,我帮你拎?” 盛枳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 她对这几个男生有印象,高三整年都是混世魔王,打架骂脏怎么混怎么来。 最后也没参加高考,听说是捅了人进去了。 相比之下,陈赴野虽然名气不太好,但好歹收敛很多。大多数时候是直接消失一段时间,沉默寡言居多。 石磊尴尬的笑凝在脸上,后退了几步和方腾并肩,让盛枳走在了前面。 “看见没有?这个漂亮,性格还冷。是爷的菜,看爷一个星期拿下!” 方腾嗤笑一声: “卧槽你没听着啊,人家当着老师面直接说为了喜欢的人来的。你还拿下?你不瞅瞅你长啥样,脸呢?” 石磊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滚你妈的!” 但话也不是有道理,石磊看着盛枳的背影又笑起来: “漂亮是漂亮…这妞也挺有个性,大概率是装的。看爷给她一个下马威…” 盛枳进教室后就有些紧张地往后排看。 但如她所料,陈赴野的位置是空的,一阵失落感涌上来。 老师大概是一时没想到给她腾位置,教室里的桌子也都满了。 “没有位置唉新同学,要不你先将就坐在这儿??下课我和方腾给你搬桌椅过来。” 石磊故作诧异地指着最后排的空桌椅。 听见这话的前面几排男生都“卧槽”一声憋着笑,敢坐陈赴野的位置? 明摆着欺负人新同学嘛! “嗯。” 盛枳犹豫了下,还是一边坐下一边把包里的水杯拿了出来。 她知道这几人大概率是故意的。 但也没想在上学第一天就和他们反着来,反正下了课她自己去搬新桌椅就是了。 陈赴野的位置很空,抽屉里只有几张塞皱了的卷子。 盛枳坐好后将那几张卷子拿出来叠了个整齐,又放回了原位置。 几个前排的男生实在忍不住回头,跟等着看好戏似的,瞧见她这一动作就更好笑了。 陈赴野一向讨厌别人动他东西,这女生就等着被凶到哭到梨花带雨咯~ chapter 06 谣言 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但到了晌午时分,热浪还是阵阵袭来。车行里的风扇吹的吱嘎响。 江航愤愤不平地给陈赴野递螺丝刀: “我他妈真服了黄财这帮人,趁着你发烧生病搞偷袭,这黑手下的真脏! 野哥,这口气咱不能忍,要不趁夜黑风高夜找个麻袋……” 机车旁半蹲着的陈赴野将油箱上的最后一点铁锈除干净,站起身来捏着衣角擦了把额间的汗,转身洗手。 江航越说越气: “野哥,你那绷带别碰水。退烧药记得吃!” “知道。” 少年的手形很好看,被淋湿的手指修长,腕骨突出,手臂上缠绕了一截渗血的绷带。 江航没再得到回应,也就知道了陈赴野的态度。 他野哥做事一向狠戾,也最令人出其不意,只是嘴上不爱说而已。 这事他继续说也没用,便只能自顾自消气刷起了手机。刷着刷着,脸色也激动了起来。 “野哥,论坛上说咱们学校来了个转学生。听说还是一肤白貌美小仙女儿,你看看?” “没兴趣。” 陈赴野收拾了工具转身要走。 江航点开论坛上女孩的照片,扫到某几个字样后又皱了眉头: “不过……这特么是黄财的女朋友?!” 闻言,陈赴野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什么论坛?” “就发我们学校八卦的的,哦对,忘了你不看这玩意。” 江航将手机调了个方向递给陈赴野,“就这个,你看看。” 手机里论坛上热度最高的帖子的标题字样,就让陈赴野下意识拧了眉。 #我喜欢的人在这所学校# #一班新同学# #新同学已名花有主# #高三十班黄财同学# 陈赴野点开图片,图片上正是盛枳背着包从教学楼的走廊走过。 高马尾,清冷脸,照片虽然模糊,但还是可见她生的极美。 言论数量还在蹭蹭蹭往上涨,陈赴野翻了翻,眸色迅速暗沉下来。 再往下又是第二热度的贴,照片上还是盛枳。 只不过换了个背景,这个背景陈赴野记得,是昨天在派出所外面的那条马路上。 盛枳和黄财意外同框了。 黄财就是昨天在巷子里带头打人的男人,在一中复读了两年,只不过是在最底层的班级。 原贴:【楼主昨天从这个巷子路过!当时有被这个小姐姐惊艳到!偷拍x2不过分吧! 结果今天看见咱们新来的转校生!!什么缘分! 话说咱们小姐姐好勇,“为喜欢的人而来”这种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话,那楼主大胆猜测,对象不会就是小姐姐身后这个黄头发男生吧? ps:黄头发的确实是咱们学校的哦】 陈赴野的手指顿在那条帖子上,猜测的言论有好有坏,但坏的发酵的越发离谱。 手臂突起的筋节仿佛就要在下一刻狰狞地撕裂皮肤。 感受到低气压的江航满脸疑惑地一把将手机抽了回来,“哥,有一说一,你别拿我手机出气,” 江航摸下巴猜测: “是不是因为人家新同学长的漂亮,咱们学校又恰巧有人拍到她和黄财同框的照片。然后发出来蹭热度!!然后再造黄谣?” 陈赴野眸光沉冷幽深得转身拎包,大步跨出车行,走到一半又调了头。 “最先的话题是谁先发出去的?” 江航戳出一个眼熟的账号,“就咱班那个混世魔王呗,石磊。” “哎哎野哥你去哪啊?!” “学校,” 陈赴野跨上机车,长指扣戴好头盔头也不回。 江航一咬牙地关了车行的门,急急忙忙追了过去:“那我跟你一起去!” * 一班住校的同学人很少,手指头都能掰的过来。 这其中还有三分之二的同学中午午休是在寝室,因此,教室里只有三两个趴倒的后脑勺。 “野哥,你到底急个什么啊?谁他妈大中午来教室啊!” 满头雾水又迫不得已跟在身后的江航忍不住发牢骚。 左脚刚踏进教室后门,前面的陈赴野忽然不动了。 江航也刹住车,探着脑门顺着陈赴野的视线往里看。 只见教室里空荡荡,唯独他野哥的桌上趴了个女孩。 江航瞪眼:“卧槽这谁!”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赴野一眼冷瞪了过来,江航后背发凉,一下噤了声。 陈赴野看着趴在他桌上睡着了的盛枳,下意识屏了呼吸。 女孩安静地侧趴着,乖巧地露了半边脸。 正午的阳光刺进来,照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 陈赴野怔了一会,他放轻动作,伸手越过她的身侧将一边的窗帘轻轻拉拢上。 目睹一切的江航:“!!?!” 陈赴野撵着发愣的江航出了教室,沉冷地扬了下巴: “你去搬一套新的桌椅过来。” 江航嘴张的能塞下两个鸡蛋:“这、这咱班新同学?搞什么飞机啊野哥?大中午急急忙忙过来就算了,” “你他妈不是一向不许别人碰你东西?!她现在睡你桌上你都不管?” 陈赴野的袖子挽了一半,露了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臂姿态散漫地倚在栏杆上,“声音给老子放小点!” 视线漫不经心地又顺着窗户往里扫,重新落在女孩安静的侧脸上。 江航也望了过去,似乎也应了过来,笑的贱兮兮: “哦——我懂了,你不会是看中人家新同学、见不得人家被说是吧?” 陈赴野蹙眉,视线冷扫回来: “别管。” 江航比了个ok的手势,露出一个“我很懂”的表情笑嘻嘻就跑开了,“我这就去搬桌椅!” 陈赴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看了眼女孩安静的睡颜。 他的呼吸落下,起初尚凉,而后微灼。 心底翻滚起某种炙热的情绪,陈赴野忽而低低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球场上,石磊正擦了把汗嬉笑着换替补下来,坐在一旁的地上正拧开瓶盖,冷不丁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了颈脖—— 水洒了满身,石磊惶恐地正要大叫,忽然听见一道沉冷的嗓音在他耳边冷笑一声: “过来聊会。” 正欲破口大骂的石磊倏然间看清了来人,“陈赴野?!!” 脸上的惊恐和诧异随即变成了讨好的讪笑: “野哥,这个点你找我聊什么事?有话好说…你先把手松开。” “你拍了多少盛枳的照片?” 陈赴野攥着石磊的衣领,一把将他抡到墙上,浑身满是狠戾和暴躁, “论坛上的东西,全部给老子删了!” “盛…谁?” chapter 07 心思 石磊脑子空白了一瞬,试图推开陈赴野的拳头,害怕地滚了滚喉头:“那个转校生?” 察觉到领口力道的收紧,石磊身子直打颤: “你别别动手!我我我就在论坛上发了一个贴!就…两张照片!” “删了!” 石磊简直欲哭无泪,手指颤巍巍点开自己的账号帖子就点了删除, 示意给陈赴野:“你看,我删完了。” 陈赴野在他手机上扫了眼,深邃又锋利的眼里满是阴翳: “派出所那几张照片谁拍的?还是你?!” “这个我真不知道!估计就是蹭热度的!真不是我!不信你翻我…” 石磊又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脸色霎白地噤了声。 陈赴野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点开相册。 十多张照片,全是偷拍各种角度的盛枳。甚至还有部分放大了拍。 唇线一寸一寸往下压,直至完全紧绷住。陈赴野将照片全部点了删除,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怒烧了起来。 猛的一拳地砸向石磊的脸上:“找死——” “啊!”石磊一声惨叫地倒被砸晕在地上, “照片有备份没?” “没、没有!天地良心,真的没有!” “不管其他照片是不是你拍的,给你一小时时间,那些照片还挂在论坛上,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赴野拍了拍石磊的脸冷笑一声,眼底透露着阴鸷,“还有,再有一次敢招惹盛枳,老子直接把你弄死。” 石磊本来就怕陈赴野,这会也是意识到他动了真格,怕的浑身发颤: “对不起野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人,再也不敢了…” 陈赴野拍了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半蹲下来,狭长的眸微眯了眯: “为了喜欢的人来这里,这种鬼话也是你瞎编造谣的吧?” “不是,这真不是我…那转校生真就这么跟纪铃说的!” “你要不信去问方腾,他也听见了!” 石磊的眼神不像撒谎。 陈赴野起身,眼神黯然的满是失落感。 好半晌,他冷漠离去。 … * 盛枳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学生。 她揉了揉氤氲朦胧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在陈赴野的位置上睡着了。 她本想上午课间的时候去搬桌椅,不料几次过去看库房都是上着锁的,暂时不开放。 “新同学,你坐那儿。” 江航转过身指了指过道旁的新桌椅,“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是有人的!” 盛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 她正拎起书包往过道走,不料有一道身影比她动作快。 椅子刺啦一声响动,来人直接垮着肩,动作散漫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陈赴野没说话,就这么挑着视线,看着站在桌边的盛枳。 盛枳有些错愕,她撞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会: “我不是有意坐在你位置上的,陈赴野…我们把座位换回来吧。” “新同学?”少年嘴角噙着一丝弧度,嗓音有一丝磁性的哑,“这桌椅谁搬的?” 盛枳回头看了一眼江航,江航讪笑着,眼神疯狂往陈赴野这边示意。 盛枳:“你?” “既然是老子搬的,自然是老子坐。” 陈赴野侧着脸,姿态吊儿郎当的。 盛枳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 她只好睨他一眼,拎着包安静地坐了回去。 江航在一旁捂着嘴疯狂憋笑, 要说这野哥欺负小姑娘是真有一套! 午休时间马上要结束,越来越多的学生进了教室,无一不带着震惊的目光频繁往后扫。 半个月不见人影的陈赴野今天却在上课之前就到了教室? 更奇葩的是,一向有洁癖的大佬,竟然没把坐在他座位上的转校生赶走?! 前排几个等着看好戏的男生没能如愿,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看向盛枳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猜测的耐人寻味。 呵……毕竟长的漂亮嘛。 陈赴野丝毫没理会这些眼神,手往后脑一扣就趴下了,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盛枳和他的位置就隔了一条过道。 只要她一偏头,就能看见少年修长的手指间支棱出来的短发。 好几次,她都想开口问问他的伤势,却没能找到机会。 好不容易第二节课间的时候,陈赴野醒是醒了,但不耐烦地搓了把脸后后就挎着包离开了。 盛枳用笔戳了戳江航的后背,“江航同学,你知道陈赴野去哪了吗?” 江航转过来,心露疑惑。 新同学这么快就记住了他的名字,难道他的魅力这么大? 他热情地笑着:“这个啊,我也不知道。野哥平时行踪不定,他走的时候也没跟我说。” 见女孩面容有些失落,江航又问:“怎么,你找他有事?” 盛枳淡淡笑了下,“没,没有。”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老师给每个组都分配了大扫除的任务。 盛枳负责的是最后收尾的部分,排桌椅。 排完桌椅以后,教室里也不剩下几个人了。 盛枳最后扫了一眼陈赴野的座位,收拾书包离开。 高三十班。 在腰间围着校服的黄财吊儿郎当的翘着椅子往后仰,那一脑门子黄头发在一众的黑脑袋中格外耀眼。 “黄哥,厕所已经帮您打扫干净了,”一个寸头的男生讪笑,“我们几个可以走了吧?” 黄财大手一挥:“可以。” 得到指示,几个男生蹭的一下拎着包就跑了。 柳浩然凑过来,抹布往桌上一甩: “我真他妈服了,掐个架而已,一个月的厕所凭啥咱几个包?!” 黄财依旧是木讷地坐着,没说话。 “黄哥,想啥呢?” 柳浩然疑惑,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贱兮兮地笑起来,“是不是又想到那破帖子的事情了?” “谣言就谣言呗,忽然多了个肤白貌美的女朋友,这事你还不乐意?” 黄财啧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 他那天故意暗算陈赴野,被逮去了一趟警局,回来就莫名其妙被传谣多了个女朋友! 人在家中做,锅从天上来。他黄财能忍吗? 黄财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流露了一丝猥琐的笑容。 当然能忍。 尤其想到对方是盛枳,这小娘们当时为了护着陈赴野,还扇过他一巴掌。 现在学校里到处传着天花乱坠的八卦。 这事儿对他来说又不亏,那就别怪他咯~ “黄哥!你看楼下那女的是不是她?” 柳浩然扒着窗户往下指,黄财急急忙忙探了头过来。 他们的教室在二楼,因此看楼下看的格外清晰。 盛枳正背着包从花坛边往外走, “黄哥,咱们陪她玩玩?”柳浩然挑眉,眼里满是调戏的戏谑。 黄财也笑了笑,“行啊,别太过。” chapter 08 湿身 盛枳被满满一盆水“哗啦—”从头顶扣下来时,整个人都懵了。 她愣在原地,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蹙眉抬头,楼上却空空荡荡毫无人影。 此时正是刚入秋的天气,傍晚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下来。 那盆水冰凉,风吹过来便带走了她身上唯一的温度。 “哎呀同学真对不起,我刚刚在楼上手滑了,真不是故意的!” 柳浩然从教学楼里急促地跑出来,面容却带着嬉笑。 一中的校服是白色的,有些单薄。此时湿透了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几乎能看清衣服里面的痕迹。 盛枳在里面穿了一件宽肩的吊带,倒是看不见内衣,但也将她身上曼妙的曲线勾勒了出来。 柳浩然正想继续笑,结果一看这场面就愣住了。 黄财也从教学楼里赶了出来,两人一并站在原地盯着盛枳的胸和腰看,“我去……” 盛枳正欲发火,紧接着,一件宽大的校服外套从远处飞了过来罩在了她身上, 熟悉的声音暴戾响起:“都他妈活够了是吧?!” 盛枳惊愕地扯了扯外套,陈赴野扶着她的肩,正以一双眼阔极深的眼睛看着她。 “穿好。” 下一秒,她看见陈赴野神色冷漠地一拳狠砸在了柳浩然的鼻梁上。 柳浩然几乎被这一拳砸晕,捂着渗血的鼻子惨叫一声: “卧槽你他妈犯病了啊陈赴野!” 黄财往后退了一下,扯着嗓子装出气势暴怒: “别没事找事啊!这是学校!你他妈蹲不够局子别害老子!” 陈赴野冷笑一声,眼里压着怒火:“学校又怎样,妨碍你死吗?” “疯子!!神经!” 黄财和柳浩然毕竟背了几个大处分在身上,在学校里也不敢再造次,骂骂咧咧夹着尾巴跑开。 盛枳在看见陈赴野的那一刻就失了神,心底的涟漪仿佛被砸起了一阵骇浪, 直到少年站在她的身前,嗓音冷戾: “傻了?干站着不冷?” 盛枳颤了下眼睫,紧了紧身上的宽大的外套,“谢谢。” “包里有干的衣服没有?” 盛枳摇了摇头。 “等着。” 陈赴野转身走开,没过两分钟回来,手上多了条干净的毛巾。 盛枳散下湿透的头发,正要道谢接过毛巾,少年直接动作粗鲁地把毛巾按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陈赴野……疼。” 女孩委屈巴巴的,还带着鼻音。 过于急躁的陈赴野才意识到自己急过头了,瞬间放轻了动作,冷声: “自己擦。” 等盛枳把脸和头发上的水擦干了一些,陈赴野二话不说拎着她湿漉漉的背包往前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盛枳,语气无奈: “还不走,真穿这身回家?” 盛枳抿了下唇,跟抬腿紧跟少年身后。 傍晚的日落还昏黄着,此时放了学,只依稀可见塑胶跑道上还有着三两道身影。 陈赴野的步子大一些,盛枳要连迈两步才能跟上他一步。 两道垂在地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陈赴野低眸,步调放慢了下来。 一中后门有一条老街,采用古朴的建筑,专卖些小吃和小玩意。因下雨的时候有一种给人一种停云霭蔼的江南感觉,故又名“青雨街”。 沉溺于黄昏时分的青雨街格外热闹。 盛枳跟在陈赴野身后,在人群中挤着挤着就不见了身影。 陈赴野折返回来,侧身将她挡在身后,“跟紧。” 盛枳试探性地用扯住了少年的衣袖,手指故作无意擦了下他的手腕,“陈赴野,太挤了…我抓着你好不好?” 陈赴野身子一僵,没说话。 盛枳见他没拒绝,索性大胆地抓住他的袖子。 陈赴野微偏头,女孩的眼睛里干净透亮,浅浅地纳着笑意。 他不自觉扬了下唇角。 拽个袖子就能高兴成这样。小孩儿吗。 “身上带钱了?” “带了。” “你进去买身干净衣服,”陈赴野止步一家服装店门前,“我在外面等你。” 盛枳接过他递过来的书包,翻出了手机。 包里的书湿了大半,但好在手机被她压在最底层。 还好没进水。 陈赴野瞥了眼她的手机,又扫了一眼背包上的品牌,眸光微凉地挪开视线。 这家店不大,卖的衣服也不是些年轻的款式。盛枳没在意,挑了身合身后扫码付钱换上了。 她又问阿姨借了吹风机吹干头发,身上总算舒服了很多。 陈赴野站在门外,心情总算散去了大半的躁郁。手指下意识在兜里夹了烟。 但又想起什么,很快把烟按了回去。 “陈赴野,我好了。” 少女怀里抱着他的校服,披下来的头发松散地垂肩头上。 “嗯。” 他拎着少女的包,两个人并肩走进街巷里。 “刚刚的事谢谢你了。”盛枳抿着唇,想起来又觉得有些后怕。 如果陈赴野不在,当时的场面确实会很尴尬。 陈赴野压着唇线,没说话。 江航说得对,黄财这帮人真是该死。 他稍偏头,阳光照在女孩瓷白的脸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眼角那颗泪痣极美。 陈赴野看着那颗泪痣,忽然微愣地失了神。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 每一颗痣都是为了告诉你—— 吻这里。 “陈赴野?” 盛枳停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赴野回神,上下滚了下喉结,“没有。” 盛枳看着他,细眉微弯,温柔的笑意点在眸子里: “可是你头上有东西,你把头低下来一点。” 陈赴野微怔。 女孩轻声催促,“快点。” 陈赴野只好把头低下来。 女孩靠近他,踮着脚,指尖若有若无般在他的发间上很轻拨撩着。 小朋友糯糯的声音忽然打断地从膝弯处传来: “姐姐请让一下哦。” 意识到挡了小朋友路的盛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啊,不好意思。” 她往旁边挪了两步,忽然眸光微闪,脚步明确地陈赴野怀里靠了靠。 陈赴野抬眸的瞬间,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 因为盛枳整个人几乎都跌进他怀里来了。 她又小又软,像受惊的小鹿。 少女偏头,温热的鼻息喷洒他敏感的耳垂上。 “其实你头上没有东西,只是有一戳…” 盛枳的心脏狂跳,唇瓣无意般在他的耳垂上轻擦而过,“……呆毛。” 女孩的声音又软又轻,像羽毛挠过骨头缝。 陈赴野耳尖似有一阵电流淌过。 他瞬间滞住了心跳和呼吸。 来不及反应,盛枳就从他怀里拉开了距离,怀里抱着他的衣服,语气又软又乖: “你的衣服碰脏了,我拿回去给你洗洗再还给你吧。” 氤氲缱绻的桃花眼微眯着,陈赴野挑着眼尾,直勾勾地对上盛枳的视线。 故意的? 可女孩的眼神实在过于纯粹和无辜。 操,他是畜牲吗。 心头有些燥意,他故作沉冷伸手:“不脏,不用洗。” 还没碰着衣服,女孩往后退了,讪笑着眨眼:“还是洗洗吧。” “……” 盛枳正想开口问问他身上的伤势,不料被挡路的小朋友又折返了回来。 小朋友: “哥哥姐姐,你们要亲亲的话去那边哦——人少。” 盛枳愣住,反应过来时尴尬的无地自容,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 “不、不是…” 陈赴野额前松散地垂下来几根,长睫微阖,遮不住眼底松散的笑意。 他没解释,反而姿势松垮地勾住盛枳的肩: “好啊。” chapter 09 涌动 听他应声,盛枳脸上那层绯红都快蔓延到颈上去了。 少年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肩上,盛枳大气不敢出一下。 她一直走神,直到陈赴野松开她走在前面了还没发现。 陈赴野止步,懒洋洋转身:“看路。” 盛枳刹车,惊恐的小脸差点撞进他怀里。 少年嗓音微沉,散漫地笑了笑:“怎么,还跟着?真想跟老子亲?” “没!” 盛枳满眼错愕,脸颊的潮红更深一层,温度迅速在风中攀升。 她颤着睫毛,根本不敢去看陈赴野的眼睛。 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气偷亲,竟然拙劣地被一个小朋友抓包了。 还当面戳破…… 她不知道陈赴野有没有感受到,也不知道他当她无意还是有意。 “我……” 字节还没说完,盛枳的肚子就非常煞风景地响了一声。 盛枳:“……” 糟糕,好像更尴尬了。 陈赴野挑眉,话题一转:“饿了?” “好像是有点。” 盛枳抿了抿唇,她其实不算饿就是想和陈赴野多待一会。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俨然如同救星。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嗯。”陈赴野回避开。 来电正是盛家的阿姨,语气有些急:“枳小姐,天有些晚了,您还没回家,是跟同学待在一起吗?” “不好意思孙姨,您别急,放学后有点事耽搁了,我现在和朋友在一起。” 陈赴野眸光一滞,朋友? “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夫人叮嘱过,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子鬼混,您注意一下,快回家吧…” 盛枳看了陈赴野一眼,撒谎:“女、女孩子……” 孙姨还在絮叨,盛枳只好解释,因为盛家的司机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所以估计还要晚一些才能到家。 听见对话的陈赴野微怔。 他收回思绪,看了一眼自己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过百的地摊衣服。 女孩有专车司机接送,背包和手机都是他叫不上来的名牌。 盛枳终于松口气挂电话:“陈赴野,我饿了,你带我去吃东西吧。” 她试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衣摆,声音细软的像是溪水,眸子里沁着江南小镇雨后的纯粹: “好不好?” 陈赴野想起电话里那句 “不三不四的男孩子鬼混”,垂下眼皮,模样黯然。 他怎么配和她待在一起。 “不好,没空。” 听到拒绝的盛枳颤了下眼睫,眼底止不住落寞感。她拽了拽陈赴野的衣摆:“我不认识路,那你能不能……” 陈赴野避开她的动作,扬下巴示意前面的路口,嗓音冷冽: “从那段路出去往前,自己打车。” 盛枳抱紧了怀里的衣服,抬眸:“要不……” 话未落,少年直接转身离开。 盛枳怔在原地,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她不禁想到了前世少年为她凌迟凶手、怀抱着她骨灰的凄痛模样。 他分明很好很好。 难道是刚刚孙姨说话太过了,被陈赴野听见了? 盛枳释然般叹口气,抱着怀里的外套。 不管怎样,这一世已经重来。如果陈赴野性格冷一些,那她就多主动一点。 他很好,不用改什么。她去做他裂缝里的光,再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 夜色渐暗,盛枳路过一盏盏路灯,影子被缩短后又拉长。 快到别墅区后,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蹙着眉回头,路灯下却空空荡荡,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陈赴野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暗处。 看着女孩安全到家背影,眸光微冷地点燃了一支烟。 那道修长清挺的身影倚着树,他轻咬着烟,猩红一点混淆在路灯白色的光晕下,漂亮的指关节轻拂过缭绕的烟雾。 他忽而低哑地笑了下,而后又出了神。 漫天星碎间他仰着头,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的乡野间。 疯犬乱吠的夜晚,破烂的衣着盖不住男孩浑身的伤痕和脏泥,暗流涌动的水面好像吞噬了夜空。 女孩身着纯白的公主裙,毫不芥蒂地和他躺在水库旁的空地上凝视着夜空:“哥哥,你为什么寻死?” “你呢,又为了什么而活?” “我啊……为了我妈妈。她很爱很爱我,希望我这辈子都好好的。” 男孩没说话,偏头盯着暗流涌动的水面: “我爸爸讨厌我,他巴不得我去死,就连妈妈也帮不了我,她自身都难保。活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女孩安静地捂住了他的眼睛,稚嫩的嗓音透着笑: “哥哥,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个世界很美好的,若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从今以后,你就当为我而活吧…” 从今以后,你就当为我而活吧。 陈赴野掐灭了烟,胸腔里有些莫名的堵塞。别墅区灯火煌煌,他眸光微黯地看了一会。 她依旧幼时一样,明艳纯粹的小公主干净的像神明一样令人般不可亵渎,令人艳羡的家庭美满。 她的童言无忌,他在暗处摸爬滚打多年,却如珍宝般捧做心底的信念。 他多脏啊,明艳的小公主又怎么会记得他。 陈赴野冷笑一声,灭了烟,终究是转身自嘲地离开。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只配仰望她。 盛枳到家以后,孙姨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小姐还没吃饭吧?阿姨现在给你做。” “谢谢孙姨。”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盛婧宜闻言不屑地看了盛枳一眼,啧了一声。 “才多久不见啊,衣品变的可真差。” 盛枳没理会,径直走到她身前:“爸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盛婧宜满眼错愕, 昨天的盛枳就跟吃错了药一样,今天竟然还是这样! “今晚啊,怎么了?”盛婧宜没有好脸色地瞪着她。 盛枳转身往楼上走,“没怎么。” “你、你什么态度啊!” 盛枳嘲讽地弯了下唇角,什么态度?明明都是盛家的小姐,凭什么她盛枳就得低声下气跟她盛婧宜说话? 关上房间门的盛枳把包里半湿的书本晾了出来,随即开始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如今一切重来,她定要主动离开这个家庭。 盛家历代从商,父亲盛威鸣接手盛远集团二十多年,产业链不断扩大,涉及行业领域几乎遍布了人们生活的各行各业。 都说每个事业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 盛枳觉得继母李慧敏这个人,倒也勉强算的上是“温柔贤惠”。 因为她对所有人永远都是一副知性成熟的贤妻良母模样,却唯独对盛枳冷眼旁观。 盛枳的妈妈杨沁,也就是盛威鸣的原配妻子。两人是恩爱的模范夫妻。 被宠爱着长大小盛枳刚上小学时,杨沁查出了恶性肿瘤,在病床上逐日衰弱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杨沁离世三个月不到,盛威鸣领着一个眉眼有些像杨沁的年轻女人回了别墅。 跟随着女人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女儿,李婧宜。 盛威鸣讪笑着将哭闹的盛枳抱在怀里安慰着: “枳枳乖,以后咱们和慧敏阿姨还有小婧宜就是一家人了。你得懂礼貌喊妈妈,知道吗?” 盛枳哭吼着挣脱开怀抱,年少虽然无知,却也能感觉到父亲的冷漠和背叛。 盛威鸣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达过对杨沁的思念,也曾喝醉了泣不成声告诉她: 他很爱杨沁,爱到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盛枳觉得悲哀又好笑,多深情啊。 所谓“连命都不要”的爱,就是在妻子病入膏肓的时候,慌慌张张地去寻找另一个容貌相似、可以去代替她的女人。 chapter 10 朦胧 第二年,李慧敏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盛宴行。 起先几年盛枳的脾气倔,被无缘无故针对时还会闹脾气反抗。 盛威鸣性子温吞又平和,只会在三个孩子同时哭闹的时候,选择护着两个小的: “盛枳!你是姐姐,得让着弟弟和妹妹,这是咱们家的家风!” 从小到大,盛宴行和盛婧宜可以无理取闹,可以投入爸爸妈妈的怀抱。 只要撒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但她盛枳不行,只要掉眼泪。 换来的只有温吞以及模糊不清的否定,更甚是斥责。 父亲一次次的冷眼和失落,盛枳开始变得沉默和内敛,尽可能地在这个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盛宴行却不屈不挠,某天夜里偷偷进了盛枳的房间,发了疯般撕碎了她藏进日记本里杨沁的照片后破口大骂: “你妈妈是破坏家庭的小三!狐狸精生的孩子也是狐狸精,你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家!” 盛枳当场抄起花瓶往他脑袋上砸。 那是她唯一失控的一次,将盛宴行砸的头破血流。 纵使继母李慧敏平时装的对盛枳有多温柔,都在此刻暴露了个干净。 当场赶过来后就在盛枳的脑袋上扇了两大耳光: “你个白眼狼东西!养你供你还不够?你到底要干什么?! 是不是我们母女三个都腾位置离开这个家你才满意!” 家。 盛枳被扇出了鼻血,咧开嘴笑了一下。 她哪里还有家啊…… “咚咚咚”的敲门声将盛枳久远的思绪拉回。 李慧敏站在门外温柔地推门而入: “枳枳啊,我给你热了助眠的牛奶,你喝一点~” 进门以后,见盛枳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满眼的错愕:“你这是?” “我不住家里了,搬到学校住校。” 李慧敏的笑容有些僵:“是不是家里的床不够舒服呀?回头我让孙姨换了。” 盛枳只摇头,没解释。 李慧敏故作眼眶红:“阿姨知道,是阿姨对你不够好。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有意见也是正常的…” 这话到盛威鸣面前去哭一哭还管用,在盛枳面前,根本没心思去听假惺惺的哭腔。 她要搬走,李慧敏应该开心到点两个炮才对。 “高三了,我想收心在学习上,理由就这么简单。” 盛枳连送来的牛奶都没接,收拾好东西后径直下楼去吃饭。 盛威鸣回来已经是深夜,盛枳在书房里等的都犯困了。 想来是李慧敏在盛威鸣面前添油加醋地哭了一番,盛威鸣进来的时候一张疲惫的脸板着: “盛枳,你又胡闹什么?” 见到父亲的盛枳有些眸光黯淡,重生以前,盛威鸣就长期出差。 直到死的那一刻,盛枳也没能见到他。 既然父爱早已在这十几年间磨灭,那不如自己先把这个躯壳割舍。 “没有胡闹。我搬到学校是因为高三时间紧,想充分利用每一丝时间,” 盛枳的眼眸里没有情绪:“只有最优异的成绩,最优异的大学,才不会让盛家丢脸,不是吗?” 盛威鸣眸色微变,因为这话听起来像反讽。 盛婧宜和盛宴行的成绩一个比一个差,还多次被请家长,盛威鸣根本豁不下这个脸。 倒是盛枳,从小优秀到大,他盛威鸣不止一次被称赞教子有方…… 看向盛枳的眼神里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愧疚,他慈爱地笑了笑: “爸爸知道,但是高三了。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盛枳垂了眼睫,直到盛威鸣答应为止,她才转身回了房间。 清晨。 雾气朦胧不散,天空飘起了雨丝。 盛枳将晾干的外套收了起来,用纸袋装着。 其实陈赴野的衣服不脏,很干净,但盛枳还是多了份小心思,用洗衣液泡了整整两遍。 衣服香香的,和她身上的衣服是一样的味道。 盛枳怯喜般弯了唇角,然而雀跃的心思在到了学校以后就殆尽了,陈赴野又旷课了。 连着整整一个星期,身旁过道的桌椅还是空的,只有江航偶尔回来上课。 她几乎每天都问江航,江航只模糊不清地说不清楚。 她试探性地跟纪铃打听过,纪铃也直叹气说不太清楚,陈赴野不来上学老师都已经不管了,让他挂名毕业就行。 盛枳连叹好几口气,挎着小脸闷闷不乐。 过来收作业的课代表陈娜一脸不屑地抱着作业站在盛枳身旁,尖声尖气: “哟,都登上论坛宝座了,一边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啊。” “什么论坛?” “装什么啊,”课代表一把抽走她桌上的作业,转身就走,“真清高。” 盛枳皱眉,她从来没招惹过这人,凭什么忽然对她恶语相向?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盛枳面色冷漠地拦住陈娜的去路。 陈娜翻了个白眼笑了一声:“你就当我乱说的呀~” 盛枳只感觉心口一股无名的火,正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截断: “哎呀大家都是同学,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盛同学你别往心里去!课代表她就这样一人…” 陈娜看了忽然窜出来的石磊一眼,翻了个白眼抱着作业走了。 石磊翻出手机给盛枳看:“陈娜说的论坛就这个,咱们学校的八卦地儿。你看嘛,啥也没有不是?” 盛枳警惕地看了石磊一眼,手指翻了翻,确实也没看到什么异常。 石磊挠头讪笑,他那天被陈赴野威胁怕了,自然也不敢再打盛枳的心思。 相反,他还得多照顾盛枳一点, 不然,陈赴野那疯子估计没他好果子吃… 五点放学。 盛家的司机给盛枳打电话,说是老师今天刚批下她的住校申请,于是帮她把收拾好的行李都带了过来。 去校外领了箱子的盛枳边往宿舍走边打伞,没一会衣服就被淋湿了大半。 江航在走廊里抱怨地甩了甩被雨淋湿的头发,转头就看见了在雨里的盛枳。 他摸了摸下巴,还是跑进了雨里: “盛枳同学你去哪?我来帮你拿行李!” “不用了…” 盛枳不想麻烦别人,但江航过于热情,一把就拎了她的东西走,她只好打着伞跟了上去。 “你家很远?学校住着多磕碜啊,咋想的啊妹子?” 盛枳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高三时间紧。” 江航沉默地表示自己是学渣,不懂学霸的世界。 帮她把东西搬到楼下以后,“走了啊妹子。” “江航同学,等等,”盛枳抿了下唇,问的有些犹豫,“我能跟你要个陈赴野的联系方式吗?” 江航顿住:“哈?你要他号码有啥事?” “我想把他的衣服还给他。” chapter 11 橘子 “野哥说那衣服不要了,你扔了吧。” “除此之外,我还想当面谢谢他。”盛枳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江航叹口气,回想起来最近几天陈赴野的心情不好的种种表现。 又是打拳,又是飙车,估计就是为了这新同学的事烦闷。 “这样吧,明天刚好周末,我告诉你他在哪。你到时候自己去要他的联系方式。” 听到这话的盛枳眼神亮了起来,激动地拿出手机:“那我们先加个好友?” “成。” 半小时后,加上好友的江航发了一个位置过来。 铺好床的盛枳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忍不住地开心冒泡。 同宿舍的两个女生都还没有回来,她便提前打开箱子先把东西腾进柜子里。 一个放在夹层的颜料盘混着几支画笔掉了出来。 盛枳又将几盒颜料一并小心着拿了出来,她一直都喜欢画画,只可惜上辈子的画笔梦想被意外中断。 前世她被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单招录取。 高考后却被弟弟盛宴行篡改了志愿,最后只录取在一所本市一所普通的三本院校。 纵使一向疼爱儿子的盛威鸣也在那次动了怒,但对盛宴行的惩罚也仅是关在家里一个月。 一个月后,家里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这件事,所有人都当无事发生。 就像盛枳没有被毁掉后半辈子一样。 其实也没有后半辈子,毕竟大学上了两年,她就被李慧敏一把火烧死在了家里… 宿舍外传来脚步声打断了盛枳的思绪,只见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进了宿舍。 盛枳抬眸,对上陈娜诧异又不屑的眼神。 陈娜满脸没好气:“哟,原来老师说的新室友就是你,大小姐体验生活啊~” 身旁的短发女生沉默地看了两人一眼,也没说话,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盛枳边收拾东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宿舍只是她休息的场所,陈娜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可以完全当这号人物不存在。 陈娜还是没什么好脸色,背着包“碰”一声甩上宿舍门就走了。 短发女生犹豫了下,也沉默地拎起包跟了出去。 * 夜晚,星子零稀。 车行。 “野哥,那小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找我了。执意要把校服还给你。” 江航看着手机里盛枳发来的信息,怔了好一会,转头看着陈赴野: “要我说,人家一姑娘,你别这么冷漠。” 陈赴野跨着肩,姿势松散地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打火机。 “跟她说把衣服扔了。” 江航:“我说过了,但人家小姑娘就是想诚心跟你当面道谢。” 陈赴野半撩起眼皮,眸色晦暗,没说话。 “装,你就装!” 江航愤愤叹气,“怕人家女孩儿一个人回家遇到危险,放学在身后像个变态一样跟人家一路的人是谁?” “你他妈才变态,跟老子没关系。” “那十班那群人,你昨天好好的把人家打进医院干嘛?” 不就是见不得那小姑娘被造谣? 陈赴野眼眸幽森微冷,“啪嗒”一声合上打火机的盖子冷笑: “我疯,看不顺眼就打,怎么?” 江航气的瞪眼说不出话,但也没法再提这个事儿。 毕竟他知道陈赴野的脾气,就两个字: 倔,臭。 刀子嘴豆腐心。 “那今晚比赛你还去不去啊?” 今晚十点,津市有一场重机车队比赛。这场赛事准备期为半年,陈赴野一向对机车感兴趣,为此也准备了好几个月。 江航原本以为陈赴野参加势在必得,但现在都快九点了,还不见得他换衣服和准备出发。 “不去。” 江航诧异,还想问问为什么不去,就见陈赴野收了打火机,单肩挎着包走了。 “那你去哪啊?” 陈赴野戴好头盔跨上机车,“回家睡觉。”摩托车高速运转,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被风割裂。 身形单薄的少年俯身加速,城市的夜景缩影飞速后退。 * 盛枳从家里将最后一些画材都搬了出来。 她下定了决心,在这一世确定李慧敏对她动杀心之前,保险起见,不会再回这个家。 反正盛威鸣长期出差在外,精力都放在了盛婧宜和盛宴行两姐弟身上,也无暇顾她。 司机陈叔将她载到学校门口就开车走了。 东西太多,盛枳先将自己的画材寄存在保安室,来来回回地往教学楼旁的画室搬。 画室在五楼,她提前跟美术老师要了钥匙。她身子小,来回搬了一趟就坐在花坛边上累的气喘吁吁。 陈赴野单肩背着包站在不远处公告栏后面,那双氤氲微冷的桃花眼半眯着。 他随机拍了个过路男生的肩,声音散漫:“哥们,过来帮我做点事儿。” 男生没反应过来,吓的哆嗦:“我可没空!” 陈赴野从兜里掏出几张鲜红的钞票,朝盛枳的方向努了下颌: “看见那女孩没?帮她把东西搬到那边教学画室,搬完为止。” 男生的手上被强制性按上钞票,他古怪地看了陈赴野一眼:“也行吧。” 盛枳休息好了,正准备继续搬,就见个戴眼镜的男生和善地跑来,笑着: “同学你累了吧,我来帮你抬。” 忽如其来的热情让盛枳有些诧异:“我东西很重,还是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正好我锻炼身体!” 盛枳根本没机会拒绝,男生呲着牙一来二去也不嫌累,来回几趟竟然帮她把东西全部搬完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兜,结果只摸出来两颗橘子糖。还是递了过去:“那今天就谢谢你了。” 男生笑出八颗牙,伸手接过:“没事儿,团结友爱嘛!” 他抛着手里的糖,美滋滋地按着兜里的十几张钞票离去。 心想,嘿,今天遇见钱多的傻子了。 但紧接着没走几步,就被一只手臂猛的拽进了暗处,“啊!” 男生惊恐地瞪着陈赴野,捂紧了口袋:“钱已经给了东西也搬了!你别想要回去!” “老子没要你钱。” 男生:“ ?” 下一秒,口袋没空,手头上倒是空了。 他满眼诧异地盯着陈赴野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喃喃暗骂: “是真傻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盛枳的错觉,她在回宿舍的路上好像看见陈赴野了。 一闪而过的身影,天黑乎乎的,又或许是她看错了。 太久不见都错觉了。 她加紧步伐,还是早点回宿舍休息。 回到家的陈赴野洗了澡,手伸进衣兜里的时候摸到了那两颗橘子糖。 他啧了一声,唇角不自觉地扬了丝笑。 随即把糖放进了桌上透明的玻璃罐里。 chapter 12 青雨 晨间。 阳光穿过玻璃,空气中颗粒沉浮。 盛枳在宿舍换下校服,一条浅青色碎花裙,披肩长发,素颜朝天,眼角泪痣极美。 陈娜懒洋洋不耐烦地从被子里探头:“烦死人了,真当宿舍里就你一个人啊!!” 她声音尖,还踢了床,瞬间就把下铺那个叫王浅浅的短发女孩惊醒了。 盛枳看她一眼,无话可说。她下床的时候动作明明已经放到了最轻。 怕吵到室友,昨晚就提前把衣服和洗漱用品收拾好了。 甚至没敢在宿舍洗漱,而是去了楼层的公共洗手池。 “浅浅你说,是不是她声音太吵了?!” 王浅浅:“……” 盛枳无暇顾及她,直接关上门走了。 上一世的她极度玻璃心,被人言语上的针对时会特别难受,一直怀疑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可如今她豁然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没人能拦住他们说什么。 自己要是不开心,就正面刚。要是处处在意别人,活着得累成什么样。 * “小哥哥,你长的真好看,给个微信呗~” 青雨街,奶茶店门口的风铃随着进来的人影摆动,叮当作响。 陈赴野身形清挺地站在柜台后,修长的手指操作着机器,专心做果茶,头也没抬。 “老年机,没微信。” 蓝发女孩手肘撑在柜台上,饶有趣味地笑着:“那号码呢?” “欠费。” 女孩:“……” 果茶熟练地封上封口,陈赴野避开她,“有事没事?你挡路了。” 女孩翻了个白眼:“没劲。” 周末的青雨街格外热闹,盛枳看着手机里江航发来的陈赴野兼职的地址。 饮品店,就是这里。 她刚要进去,就见个蓝发女生风风火火地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陈赴野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抬眸。 对上柜台前女孩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陈赴野。” 盛枳?她来做什么。 “陈赴野,我来把校服还给你。” 眸色中有丝流转而过的惊喜,陈赴野却又故作沉冷地看了一眼女孩伸过来白嫩的小手,伸手接过: “嗯。” 他扫她一眼:“要喝什么?” 盛枳将手肘撑在柜台上,细眉微弯地歪头:“你请我喝吗?” 女孩的眼神过于纯粹,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淡淡的日光照进来,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渡上一层柔色的光。 陈赴野微低下头,嗓音带上些哑,有些缱绻勾人: “嗯,我请。” 江盈坐在桌边玩手机,视线探究打量地放在陈赴野身上。 这小子刚刚给顾客做的果茶,竟然有整整半杯还要多的椰果小料! 败家! 她作为老板能置之不理吗?当然不能。 “小野,你刚刚……”江盈过去正要说话,但发现陈赴野压根就没看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那张桌里浅青色碎花裙女孩安静地坐着。 江盈忽然想起来,弟弟江航昨天特意发信息来,说是给今天的陈赴野放一天假。 她看了看桌边的盛枳,又看了眼陈赴野,忽然在姨母笑间懂了点什么。 拍拍陈赴野的肩: “老弟,姐姐今天给你休假。周末了去玩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陈赴野:“?” “人女孩都找你来了,别这么直男,带人家去走走!” 江盈:“工资我从江航银行卡里扣!” 盛枳原本想玩手机等陈赴野下班,却见他忽然换下了衣服,还收拾了背包,她起身跟了上去。 “陈赴野,要下班了吗?” “嗯,有人替班。” 盛枳点头,和他并肩走近街巷里。 街道古朴清新,卖的都是些蒸着雾气的小吃,以及摆着小玩意的地摊。 散步其实很闲暇,盛枳忽然想起来正事。 她抿了抿唇,试探性地轻扯了下陈赴野的衣摆:“那个,我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陈赴野眯了眯狭长的眼:“老年机,欠费。” 盛枳:…… 她声音又软又甜地拽着衣摆喊他: “陈赴野~” 这一声喊的陈赴野全身的血液瞬间烧了起来,滚了下喉结:“别撒娇!” 盛枳委屈地噤声,这人老是凶巴巴的。 她不甘地抬眸看他一眼,“那你给不给嘛。” 这一看,就对上了少年目光灼灼,他问:“原因?” “我想和你做朋友。” “就这样?” “嗯嗯!” 半晌,陈赴野目光微沉地打开了手机的通讯软件。 他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 像她这样明艳纯粹的小公主,竟然愿意和他这种人做朋友。 可也仅限于是朋友。 瞧见女孩雀跃的小表情,他有些恍惚,直到两人的二微码滴的一声扫上。 女孩催促:“你现在就点同意,我看着你点。” 陈赴野微眯了缱绻的眼,手指通过了申请。 盛枳下意识将手机埋在胸口甜笑了下。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收进包里: “那个,我先去趟洗手间。” “嗯。” 陈赴野看着女孩的身影,忽而没忍住弯了下唇角,没拆穿她拙劣的演技。 * “看我左青龙!右白虎!还会使用双截棍!” 周围传来几声小孩的喊叫声。 陈赴野这才发现旁边的一段空地上有小孩在肆无忌惮地掷沙包。 他蹙眉,盛枳正从洗手间回来,正想提醒她小心,不料一个沙包直接迅猛又急促地飞了过来。 小孩崩溃尖叫:“小心啊!” 盛枳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倏而闭眼,想着脑袋马上要开瓢了。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而在瞬间勾住了她的腰肢,继而被拢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少年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路。” 心跳连漏了两拍的盛枳被陈赴野护在怀里。 沙包斜斜地从她的肩头旁擦过,继而“碰”的一声砸在身后的墙上。 她被吓的有些有些失神,直到几个皮孩过来捡沙包。 陈赴野低声斥责:“下次注意点,技术菜就别出来玩!” 几个皮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凶得就要梗着脖子就想跑。 “道完歉再走!” 几个皮孩头皮发麻地转过来地道歉:“哥哥姐姐对不起!”随即飞速跑开。 陈赴野半阖眼,看着在怀里受惊的像只白兔的女孩。 “盛枳。” “嗯?” 少年嗓音懒洋洋的,莫名低哑:“抱够了吗?还想占老子便宜占多久。” 盛枳回神,耳根温度一点点在少年的怀里攀升,她心脏狂跳地试探着,起身: “那你……给占吗?” 陈赴野轻推开她:“不给。” 盛枳讪讪眨了下眼,盖住眼底失落的情绪。 “那刚刚谢谢你了。” chapter 13 裂缝 陈赴野没再说话,那双极其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盛枳垂着眼,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街巷,藤蔓,日光。 连掠过的风都好似怀着它的心事。 陈赴野看了眼时间:“快到正午了。” 盛枳捏紧了衣摆:“那你是不是又要让我走?” 女孩的失落感过于明显,毫不掩饰地落进陈赴野的眼睛里。 他呼吸一顿,忽然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的心绪。 “你想留在我身边?” “嗯。” 毋庸置疑,他喜欢她。 这件事无可抑制,明明知道对她心动,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可心跳会出卖自己,它攀升,就连眼神也为她身上的每一处而流连着迷。 它不傻,不是感受不到她的试探。 言语上的,行动上的。 就像是…她故意往他荒芜的野草地上扔了一把火,燎起漫天炙热的火。 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她刚刚抱着他的气息。若隐若现,又淡又甜。 越是淡,越是像那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嗅着那一丝气息,越是想要汲取更多。 陈赴野烦的不行,眼里含着某种侵略性的气息,忽而朝盛枳笼罩而来。 近在咫尺,女孩的眼睛里有一丝惊诧:“陈……” 柳絮被风吹上她的脸上,刚好与少女的眼睛相触。 少女倏然闭眼,像是山间受惊的小鹿。 陈赴野滚着喉结,一只手臂将盛枳囿于自己胸膛与墙面折角之间: “别躲,看着老子的眼睛。” 光线正好,将怀里的受惊的少女和缱绻的氛围衬的越发暧昧旖旎。 呼吸微凉,随后灼热。 他微勾着唇:“说说,刚刚为什么那么失落?” 盛枳整个人几乎都被陈赴野的气息笼罩了,脸颊染上一层绯红。 “天天跟江航和纪铃打听我在哪,”少年嗓音低哑,“真就为了还一件破校服?” 狂动的心跳和温度在风中攀升,盛枳颤着眼睫:“不是,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陈赴野哂笑一声,玩味地吐出字节:“朋友?” 反倒是这个字节让盛枳更加红了耳根。毕竟她真正打的可不是朋友的主意。 “做朋友,那你那天跟老子玩偷亲?” 盛枳脸红的要命,一双干净的瞳眸湿漉漉的。 原来那天他知道。 “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了。陈赴野,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我的想法吗?” 女孩声音越说越委屈巴巴: “你明明知道我是故意的,还一直躲我。” “嗬,”陈赴野哼笑一声,强势地压了下来,距离近在咫尺,轻浮地挑逗: “明显?暗恋吗,老子感受不到。” 盛枳忽而踮着脚,在他下颌下蜻蜓点水吻了一下,眼睛潮湿地看着他: “那这样呢,算明恋吗?” 陈赴野呼吸重下来,掐着她两只细白的手腕举过头顶按在墙上。 “你知道这些动作对男人来说什么含义吗?” “知道,我只对你。” “你才认识我多久,知道我好人坏人?” “好人。” “就这么跟我走,如果我把你卖给人贩子,又或者把你骗上\/床。” 他说这话时语调上扬,透着心底的阴翳与不甘,又包含卑微的试探: “盛枳,你拿什么信任我?” 盛枳看着他,眼瞳微颤: “你不会。” 陈赴野冷哼一声,温热的手掌顺着她的腰抚上来: “不会?” 盛枳怔在原地,温热的手掌逐渐攀沿往上,她瞬间就沁出了泪花: “别…” 她知道他分明是装作轻浮和冷漠。 在她死后,少年虔诚地吻着她的骨灰盒为她落泪,为她将那几个凶手凌迟,甘愿一并与她融进烈火里。 可是这些,她统统没法说出口。 她现在可以拿什么立场说自己百分百信任他? 陈赴野松开她的手腕,“你走吧,以后别再招惹上我。” 盛枳的眼睛被雾气和泪氤氲朦胧着。 直到陈赴野的身影消失,她才彻底失落地蹲在地上不甘心地呜咽起来。 夜晚,陈赴野抱着那件洗干净的校服。在梦里,他窒息地埋入朝思夜想的女孩雪白的颈。 像是病入膏肓的瘾君子,一切对他来说都好似不真实。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盛枳牵着他的手走在一起。所有人却都在指责他—— 他根本不配和她走在一起。 多么明媚干净又温柔的女孩啊,她要考最好的大学,却还牵着他的手,多脏。 可陈赴野想,不是的。 他脾气不好,可以改。 他成绩不好,可以学。 他抽烟,可以戒掉。 他什么都不好,他配不上她。 可是他统统可以为她改掉。 可他唯独有病,幼年受刺激而患上的狂躁症。 这两年他犯病概率很小,可他不能百分百保证自己不犯病,更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她。 就像那年……他发了疯,差点失手打死自己的父亲。 他半夜醒来,身上全是冷汗。 他打开手机,手指颤抖地删除了白日里刚加上盛枳的微信。 裂缝里探进来的光,到此为止吧。 * 一连好几天,江航都给埋头在车行里的陈赴野打电话,说是最近几天小姑娘在学校里有些心不在焉的。 “野哥,人家给你发信息发不过来,说你删她微信了,来车行找你也不见人影。” “让她别找我,好好上课,别分心。” 江航在教室里又嘀咕了句什么,挂断电话以后看向盛枳: “没戏,妹子,强扭的瓜不甜。” 盛枳满眼失落,却暗自鼓起信心:“不强扭,它也必须甜。” 江航:“我说,妹子为了喜欢的……为了野哥来一中,是真的啊?” 盛枳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 “就你刚来那会在论坛上那几个帖子爱,野哥让人去删的。” “什么论坛?” 江航这才反应过来,兴许人家压根就不知道这事,索性也已经解决了。 他不提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就几个破照片,已经删没了。” 闻言,蹙眉的盛枳似乎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陈娜收作业时莫名其妙的针对,以及石磊心虚的解释。 一切都有了解释,原来都是陈赴野在帮她。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其实野哥他就是十几年来孤僻惯了,你真想一下就把他从暗处拉出来,几乎没可能。毕竟,咱们还真不是一路人,” “如果你是和其他女孩一样只是觉得他长的好看就靠近他,那还是早点放弃吧。” “如果你真心喜欢,我觉得你俩有戏。只不过,可能要你再主动一点点。” 盛枳淡淡笑了一下:“嗯,我主动。” 如果陈赴野内心自卑或是敏感,那她就多主动一点。 她不需要她的少年改掉孤僻的个性。 他很好,什么都不用改,她去做那簇裂缝里透进来的阳光。 chapter 14 意外 八月中旬,街道上满是昏黄的落叶,灯光昏暗至极,被过路行人踩的窸窣作响。 陈赴野从车行里出来以后,和往日一样坐在餐馆里面的椅子上,肩膀松垮地倚在椅背上。 姿势不羁懒散,骨节分明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划着。 忽而靠门的铃铛被敲响,两个身影夹着烟一前一后进了餐馆。 “靠!气死老子了,家里死活不给退学!” 陈赴野背对着他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老熟人,黄财和柳浩然两个人。 “黄哥,要不再忍忍,您都复读三年了,再来一年也不是啥事…” “滚你妈的!唉,两三年也没混着啥。要钱没钱,要女朋友没女朋友。不过,老子倒是有颜…” 柳浩然:“话不能这么说黄哥,钱可以挣,女朋友嘛…” 说到这,他眼神逐渐猥琐了起来: “忽然想起来咱们那校花了,叫什么来着…盛枳?” 黄财摸着下巴,似乎在回味什么:“这妞漂亮是真漂亮,只是不从老子。” “我去黄哥,你还记得那天不?她身上湿透了,我看她那胸是真大,还有那腰感觉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只可惜后面被陈赴野那小子打断了……” 两人又说又笑的开了酒,一场饭下来喝地满脸油光的醉醺醺。 互相扶着走出饭店后,始终没注意到紧跟身后的身影。 走到昏暗的树下时,柳浩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双眼迷离地回头。 滴溜溜的绿豆眼瞳孔骤缩:“陈……” “啊!” 柳浩然和黄财两个人在瞬间被踹翻在地。 陈赴野眉目放纵,眼底满是狠戾和阴鸷,单手抄着棍子颠了颠: “老子说没说过,别招惹盛枳?” 黄财吓的哆嗦,那天暗算陈赴野是趁着人多。这会落了单,他几乎手无缚鸡之力。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我招惹她了!?” 陈赴野眼神凌人,冷笑一声,棍棒就要落下来。 “等等等一下!!城东那拳馆敢不敢去?” 黄财咽了口水:“城东那地儿,跟老子的人比一场,只要你他妈能赢,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老子给她道歉!” “嗬,”陈赴野冷眸凝住,“拿什么信你?万一你又搞暗算,倒不如现在一棍子把你抡死来的爽。” “别别别!”黄财往后躲,“过几天老子就退学!退学以后就再不来这地儿了!” 见陈赴野依旧神色冷漠,他一咬牙: “明天我给你立字据!” 陈赴野哼笑一声,“老子要你跪着给她道歉!” 黄财咬牙:“艹,行!” 陈赴野木棍点地:“时间?” 黄财松了口气,知道他问的是去拳馆的时间。 “后、后天晚上!” 陈赴野走后,黄财和柳浩然互相搀扶着起来,暗骂了几句“疯子!” 柳浩然担心:“黄哥,万一他真赢了咋办啊?你真要给那女的……” “做梦!那拳馆老子家产业,到时候雇个能打的,弄点‘小意外’,这小子在台上没个残废估计都走不出来!” … 一连两天,盛枳都好好在学校上课。空余时间就去画室练习画画。 杨沁是一个画家,盛枳在母亲的潜移默化、艺术环境的熏陶下,从小就开始学习绘画。 高三那年,她本可以录取在最优异的美院,却不曾想被弟弟盛宴行篡改了志愿,最终只录取在一所三流院校。 上大学以后,学校氛围懒散又恶劣。 整年下来,她几乎没有学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挚爱多年的梦想就这么被现实泯灭了。 这一世,梦想和陈赴野,她都想要赢。 距离艺考时间四个月不到。如今她重拾画笔,手上功夫生疏,更得勤加练习。 晚自习。 盛枳收起练习速写的画笔。 桌上画纸里的少年眉眼凌厉,一双缱绻的桃花眼肆意又慵懒,半倚在葡萄架旁,身形桀骜。 明明好多天没看见陈赴野了,可落笔画的时候,盛枳的脑海里却总能清晰地呈现出他的面容。 脸颊微热着,盛枳像所有怀着悸动心思的女孩一样,悄咪咪在右下角落笔—— sz\\u0026fy 心跳忍不住加速,笔墨顿在最后一个字母上,她顺手将那张画夹进了书里。 收拾好东西回宿舍的半路上,盛枳接到了一个电话。 江航? 她接起电话,江航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窜了进来:“盛枳妹子,不好了!” “你别急,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野哥要去打黑拳?!” 江航满脸急:“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他,人还没上场,你快过来劝劝他!” 盛枳蹙眉,拿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抖:“你把定位发我,我马上过来。” 她在网上看过类似的比赛,擂台上的打手嗜血的像是亡命徒,一不小心就缺胳膊少腿,落下各种残疾。 她越想越怕,在学校外打了车,“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拳场,撞击声又闷又重。 喧闹的欢呼声和叫嚣声鼓动着擂台上少年的耳膜。 陈赴野赤着上身,光亮的汗渍从利落的下颌折角上肆无忌惮地淌过紧实的腰腹线条。 少年呼吸粗重,眼里满是嗜血和戾气地紧紧盯着对手出拳的轨迹。 对手凌厉的拳头砸过来,陈赴野一个箭步敏捷侧身躲过,一个流畅的狠击将对手砸的头脑发昏。 现场的呼声又燃炸起了一个新的高度。 盛枳跟着江航挤进来的时候,被人连踩了好几脚。 她避开人群,扫了眼四周,满眼错愕地看见了正在擂台上避开一拳的陈赴野。 她喘着粗气:“他上场了?” 江航急的满脸无奈:“靠,刚上去的,我也没拦住!” 盛枳越过人群挤近看台。 紧接着,她看见了另一侧神色紧张地并排站着的黄财和柳浩然,心中忽然有所猜想。 江航愤愤不平: “估计是那俩傻逼挑衅了野哥什么,野哥脾气一爆就上场了。靠!” 浑身腱子肉的对手再次出拳,陈赴野喘着粗气,腰腹骤然收力时却撕扯到了伤口。 一秒失神,对方一个侧击朝他猛砸了过来。 盛枳眼尾潮红:“陈赴野——” chapter 15 别哭 陈赴野偏头,对上人群中女孩一张惶恐的小脸。 盛枳? 他第一反应不是她为什么出现在这,而是担心…… 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不会脏了她的眼睛。 来不及反应,对手一个拳击再次过来,少年被击地倒在擂台边绳上。 盛枳不管不顾地挤了过去,大喊:“陈赴野——别走神!” “你加油啊!” 江航也挤了过来:“野哥!干他啊!” 陈赴野回神,回到擂台中央和体型悬殊的对手再次打了起来。 现场的欢呼声如浪潮般一阵一阵,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看的盛枳心惊肉跳。 “他平时也会去打拳吗?” 江航目光担忧地点头:“嗯,为了挣钱,有黑的,也有不黑的。” “挣钱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选择这种最危险的?” “妹子,你应该不懂钱对我们这些人的难处。其他活是可以做,但是不如这个来钱快。” “这个地方警察不管?” “我这么跟你说吧。那个黄财啊……他爸是市里当官的…… 咱们这种市井小巷的人,就像一直生活在暗处的蟑螂,苟且偷生,只要自己不主动爬出去,就不会被人发现。 说实话,没有钱,根本没法活命。” 盛枳眼眸湿漉,她只知道陈赴野的家庭条件困难。 前世,也听过他的很多谣言,暴戾的脾性,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在十九岁那年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所有人都当他是污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传的神乎其神。 她统统都不相信,她要自己一点一点去认识和了解陈赴野。 他今天站在这里,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然而眼下的担忧是擂台上还在厮打的两个人, 现场的气氛紧张的像是滚热的开水,盛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陈赴野…” 三分钟的拳赛很快,陈赴野和那个浑身腱子肉的对手刚好打成平局,中场休息。 江航迎上去接过他的拳套:“野哥你……” 陈赴野蹙眉,嗓音冷燥:“谁允许你带她来这?” 江航低头,没说话。 陈赴野抬眸对上女孩凝滞的视线,倒吸口凉气:“给我一件衣服。” 他身上有血,好像吓到她了。 陈赴野套上衣服,从擂台上跳了下去。 还未走两步,怀里倏然间多了一团温热柔软的生物触感。 盛枳鼻尖和眼眶酸涩,动作很轻地埋在陈赴野的怀里,小幅度地蹭了一下。 女孩的身体又软又温,带着担忧和安慰轻抱着他。 陈赴野滞在原地,呼吸和全身百骸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下来。 他像是想起什么,眼眸骤黯地推开她:“别碰,我脏。” 盛枳抬眸,手背抹了下眼尾后轻扯着陈赴野的衣角晃了晃,眼眸潋滟地含泪笑着: “你一点都不脏。陈赴野,你不脏。” 女孩勾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试探,眸光满是担忧: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以后再也别来这种地方了。别随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很担心你,江航也会很担心你。 答应我,可以吗?” 她的眼神过于纯粹,这周遭的杂乱格格不入。 像是误入地狱的神明。 而现在,神明牵着少年的手,欲带少年走向救赎的光明。 盛枳越想越难受。 还怪委屈的,一连好几天被他拒绝,压抑的情感也一并爆发了出来。 听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起,陈赴野的手臂绷出隐忍的筋节。 他以为那天狠心说话,就会让她放弃了。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让她这么难受。 原本以为她是一时冲动,可小姑娘的每一个动作、没一句话都是对他极度信任的表现。 他却这样对她,还凶她,她又哭了有多久呢。 心底自卑的枷锁“咔哒”一声解了锁。 陈赴野伸手,小心又拘谨地将他日思夜想的女孩轻拢入怀中,手指扣着她的头发: “对不起。别哭,老子答应你。” 接下来的一场,陈赴野爆发力忽然变的迅猛强劲,把那个满身腱子肉的一米九打的脸上飙了血。 黄财直在下面犯愁,靠,把陈赴野弄个残疾不成,现在自己这边都快输了! 他瞪着自己雇来的打手,都他妈快长成两米了竟然还是个废物! “你下一场犯个规,动静大点无所谓。反正这儿老子家产业,” 黄财小声命令:“把他往死里弄,最好落个残疾那种!” 一米九抹了把脸上的汗,看着他,没说话。 黄财瞪眼:“说话啊!哑巴吗?” 一米九翻了个白眼,径直翻上擂台整理拳套。 黄财气的不行:“你什么态度!不听老子的?信不信我让我爸辞退你?” 一米九是黄财的父亲的部下,手下赢拳无数,忠心耿耿。 唯独对上司这个窝囊废儿子看不上眼。 他冷笑一声,玩阴招,他根本不屑。 他赢的起,也愿赌服输。 三场,现场气氛像是滚烫的开水般热辣。 盛枳担心的不行,指甲几乎都要深陷进攥紧的皮肉里。 陈赴野蹲在擂台绳旁,少年额发微垂:“这么担心老子会输?” 盛枳伸手攥住绳子:“输赢不重要,你别受伤就好。” 少年眉眼锋利,看着她:“必须赢。” 他要那些人渣跪下给她道歉。 陈赴野回到擂台中央,裁判宣布开始以后,一米九出拳的速度极快。 陈赴野侧身躲开,凌厉回击。 江航目光紧张:“妹子你别担心,野哥从小打架打到大,身子骨杠杆的。” 盛枳看着台上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心跳直剧烈加速。 黄财身上的冷汗越流越多,这一米九显然是没听他的。 妈蛋,看这形式势必要输。 台下传来惊呼声,他诧异回头,一米九彻底躺在台上不动了! 裁判举起陈赴野的手臂,宣布了最后的胜利! 陈赴野喘着气,抬眸望向台下盛枳含着喜悦的小脸,如释重负般笑了一下。 盛枳迎过去抱住少年截下来的拳套,温软的眉眼止不住的笑意: “你赢了!” 陈赴野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忽而手顿在空中,小心翼翼,试探性地伸起,最终又收了回来。 “嗯。” “野哥!”江航给了黄财和柳浩然一人裆下一脚,死拉硬拽着两人过来:“这俩人想跑!” 陈赴野眯眼,伸手拍了拍黄财的脸: “自己下的誓言,别反悔。” ———————— 【下几章,高甜预警?^?w?^???】 chapter 16 泪痣 地下库房,室内幽暗寂静。 黄财被身后的江航扣住了手,绷着下巴,脸色苍白,脖子不服气地拉的老长。柳浩然也在一旁干瞪着眼,满脸局促不安。 盛枳有些茫然,下场过后她就被陈赴野带到了这里。 少年额前碎发垂落,一双极其深阔的眼睛正望向她,嗓音低哑: “枳枳,过来。” 盛枳下意识过去站在他旁边,都没注意到刚刚对她称呼上的变化。 陈赴野冷漠望向黄财两人:“道歉。” 黄财这才吓的直哆嗦,眼底满是不甘和憎恨。跪在地上,不甘心地咬牙:“盛枳同学,对不起!” 柳浩然抬眼,对上陈赴野阴鸷的视线,也极力忍耐着跪了下来: “那天在巷子里,还有那个…泼水,以及造谣,对不起。” 盛枳满眼惊诧,她下意识想退,却被陈赴野按住了肩。 他说:“你有选择原谅与不原谅的权利。” 盛枳消化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选择不原谅。” 她并不觉得黄财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他们恃强凌弱。如果没有陈赴野,他们甚至可能会继续无法无天。 施暴者永不能被原谅。 口头不算道歉,和被欺凌者感受到一样的痛苦,才能算的上道歉的万分之一。 “我不会原谅你们,但也就此为止。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盛枳垂下眼眸,脸色淡然。 同理,她也永远不会做施暴者。 陈赴野了然,看着地上两人:“还不滚?” 两人起身急急忙忙地狼狈逃走。 江航全程在一旁围观,心中了然。他就知道,野哥来这里打拳必定是为了盛枳。 “野哥,有伤没啊?” 盛枳也有些担心:“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陈赴野看着她,眼底透出一点笑意:“没伤,不用看,回家吧。” 回家… 一直到盛枳被陈赴野塞上了出租车,和江航分道扬镳,她才知道回的是什么家。 “陈赴野,我们去哪?” 车内视线晦暗,少年挑眉看她:“你觉得呢?” 盛枳脸色有些红,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这不合适吧?” 陈赴野抱着臂,忽而侧身,气息一下笼罩了过来。低哑嗓音的嗓音似无意般吐在她耳边: “有什么不合适?” 盛枳颤着眼睫,握紧的拳抵在陈赴野的肩膀上:“你!你干嘛?” “咔哒”一声,是自己身上安全带系上的声音。 盛枳的耳根温度迅速攀升,她还以为…… 陈赴野倚在椅背上,见她脸红,越发觉得可爱。 但到底是忍住了继续逗她的心思。 “凌晨一点,宿舍早就门禁了,你也没带身份证出门吧?” “没有。” 少年轻勾唇角: “那不就是,老子能让你睡大街?” 盛枳捏了捏衣服下摆,她倒不是觉得陈赴野会对她做什么。 只是想到毕竟是第一次跟他回家,有些羞。 城市夜景飞速后退,车窗外的视线勾勒出女孩脸部柔和的曲线。 她忽而开口:“你今天来这里打拳,就是为了让他们给我道歉吗?” 陈赴野沉默,没答。 “如果道歉的前提是要你做这么危险的事,那这个道歉,我不要也罢。陈赴野,我不要你受伤,你以后对自己好一些。” 少年弯眼笑的轻浮散漫:“这么心疼?大半夜也要赶过来,怎么,喜欢老子不成?” “嗯,很心疼,也很喜欢。” 女孩的眉眼含着温软的笑:“因为我会担心,也会难受。所以陈赴野,对自己好一点。” 透过少年玩味的眼神里,她分明看见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不要他的少年对她这么小心,索性自己先一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给他安全感。 闻言,陈赴野惊愕的眸光彻彻底底地怔住。 她句句真诚,句句不提欢喜,可句句又是欢喜。 心里平静的涟漪好像砸进了一片骇浪,他的视线飘向窗外,隐忍着情绪。 肩头不知何时多了温热柔软的触感,陈赴野偏头,发现女孩的脸靠着他的肩睡着了。 淡淡的光线投进来,照在她安静又乖巧的睡颜上,将眼角那颗泪痣晕上了柔光。 他滚了滚喉结,忽然觉得有些干燥。 * 盛枳的意识略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重心悬空的感觉。 她朦胧睁睁眼,发现自己被陈赴野打横抱在怀里走着。 温温热热的胸膛,很有安全感。 她睡意迷蒙地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嗓音软软甜甜地呓语:“阿野~” 这一声喊的陈赴野全身的血液都翻滚了起来,脊背绷的又僵又直,女孩的脸泛着红,乖的像小兔子。 艹! 他加紧了步伐抱着她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钥匙开锁,随即将睡熟的女孩轻放在了床上。 察觉到动作的盛枳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皱着细眉,嗓音有些委屈: “陈赴野~你又要赶我走。” 陈赴野知道她这是在做梦,手指将她额前乱了的头发顺在耳后:“枳枳乖,别闹。” 盛枳皱眉唔了两声,卷着被子一下滚进了床里头。 看见动作的陈赴野低低地笑了两声,眼里满是宠溺,可换而来之的却是酸涩。 就连她的梦里,竟然都是他。 她真的好主动,好热烈,他又怎么忍心能推的开她。 房间的窗台上放了几株花,夜里的风一吹,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花香。 陈赴野洗完澡后已是将近后半夜三点,少女依旧靠在枕头上睡的安稳。 心脏如擂鼓动着,他看着她眼角那颗极美的泪痣,不受控制地慢慢俯身靠过去。 花香若有若无,似瘾君子,似蛊。 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啸着告诉他—— 吻在这里。 呼吸喷洒在少女柔软的脸颊上,陈赴野到底是在倏然间清醒和克制。 他予她尊重,他最珍贵的女孩。 最终将指尖搭在她的眼尾上,隔着手指吻了下去。 —— “晚安。” chapter 17 哥哥 盛枳有生物钟,无论睡的多晚,早上都准时会醒。 六点,她缓缓睁开眼。 窗外的光线有些刺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的手小一些,被那只宽大的手掌完全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 少年头趴在床头睡着了,光线照着少年的半边侧脸,眼睫和高挺的鼻梁下落下一小片的阴影。 盛枳有些愣神,陈赴野睡着的时候很温和,和平日里的嚣张和痞气不同,完全是一副温柔少年模样。 她微弯起唇角,指甲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 看吧,平时凶巴巴的,还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牵她的手。 少年的头发毛茸茸的,莫名有点像,萨摩耶。 陈赴野忽然动了动。 长睫颤了几分,睁眼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盛枳: “醒了?” “嗯,生物钟醒的早,” 她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你困不困?我睡了你的床……” 陈赴野半撩起眼皮,撞上女孩无措的视线,没来由想逗逗她。 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拖长了音调:“那怎么办啊?” “睡床就算了,小朋友还占我便宜呢。” 盛枳将自己的小手抽回藏在身后,耳根染上一层绯红。 “不是你……”她支支吾吾的,脸上泛着红,又羞又恼地越说越小声:“不是你偷偷牵的吗?” 见她脸红,陈赴野弯着唇。 怎么办啊,更忍不住欺负她了。 其实就是他偷偷牵的。 他一晚上没睡,守在她身旁,心绪乱的厉害,天快亮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牵着盛枳的手睡着。 “你昨晚皱眉做了噩梦,硬拉着我的手不松开。” 陈赴野松散地跨着肩,将女孩圈于床头寸地:“你还喊我……” 盛枳往后挪了挪,对上那双深阔的眼睛,呼吸都慢了半拍:“什么?” “喊我……”陈赴野看着女孩惊颤的眼神,曲起的指关节在在盛枳的脑袋上敲了下,无声笑着: “你猜。” 他起身,“早餐想吃什么?我帮你把洗漱用品也买了,要是还困就再睡一会。” “都、都行。” 陈赴野走后,盛枳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 她的身上染上了被子上的味道,淡淡的,香根草和阳光晒过的干燥香。 和陈赴野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她蜷起发烫的指尖,脸红的滴血。 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 陈赴野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大包东西回来。 盛枳有些诧异,一袋是她的洗漱用品,一袋是满满当当的早餐。 “怎么这么多?” 陈赴野瞥她一眼,将早餐收拾了出来:“你瘦的跟蜻蜓似的,多吃点。” 盛枳瘪着脸闷闷不乐:“哪有人说女孩子是蜻蜓的!” 陈赴野:“错了,不是蜻蜓,是盛枳小仙女。” 盛枳沉冷地“哼”一声扬起高傲的下巴,但转过身后,心底确实雀跃与欣喜。她能感受到,陈赴野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很大的变化。 她喜欢吃甜食,陈赴野刚好买了几个形状是小猪的奶黄包。 她一口咬好几个,忽而想起来陈赴野一个都还没吃: “这个挺甜的,你要不要……尝一口?” 她试探性伸手,却见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手,没说话。 她说着就要收回手,却被一只手猛然扣住了手腕。 刺痛感从指尖传来,陈赴野就着她的手一口将那猪猪包咬掉了。 少年的齿间暧昧地咬过她的指尖,带着舌间湿润的触感。 盛枳闷哼一声,“疼。” 随即又抬眸看陈赴野一眼,软软甜甜地开口问道: “……甜吗?” 少年眼眸缱绻,带着懒散的笑意,别有深意地开口: “甜死老子了。” 盛枳的手指微僵地缩了回去。脸颊微红地一口一口咬着粉色的猪猪包。 陈赴野挑眉看她。 女孩安静喝了一口牛奶,唇瓣看着软乎乎的,泛着光泽。 看上去……很好亲。 操。 他别开视线。 “今天周末了,陈赴野你还去兼职吗?” “不去。” 盛枳开始盘算小心思,试探性问道: “那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我在学校要闷坏了。” “想去哪?” 听他没有拒绝,盛枳的心头上松了一口气:“都行。” 陈赴野挑眉:“不怕我把你带去卖给人贩子?” “不会,你才舍不得。” 盛枳抿唇,她就仗着陈赴野喜欢的喜欢和包容,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 他的少年,分明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柔百倍。 早晨的太阳很温和,云也淡淡的。 陈赴野没说去哪,盛枳也没问。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想和他呆在一起。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重机,机型漂亮而流畅。 盛枳惊诧感慨:“车好帅!” 陈赴野将新买的卡通头盔扣在盛枳的脑袋上,替她扣好系带。 操,车帅。 那他呢?? “自己能上去吗?要不要我……” “抱”字还没出口, 就见女孩身轻如燕地双手撑着后座跳了上去,满眼激动: “我上来了,陈赴野你快开,我还没坐过机车呢!” 盛枳小时候在乡下待过一阵,坐过那种脚蹬启动还老熄火的老式摩托车。 这种重型机车她还是第一次坐。 陈赴野气笑了。 他的小仙女不仅傻的可爱,还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他戴好头盔上车:“坐好了?” “嗯!” 他漆黑的眼睫撇出一抹不满的弧度,藏着点坏心思。 “不抓紧点?万一一个漂移把小朋友甩出去了…” 盛枳只顾激动了,都忘了安全措施。她乖乖俯下身,双手抱着陈赴野的腰。 身材好像不错……隔着单薄的衣衫,她摸到腹肌了。 她脸有些红,手又往两边挪了挪,紧拽着陈赴野的衣服。 陈赴野勾出一抹轻佻的笑:“有腹肌,给摸。” “你耍流氓!” 盛枳原本白皙的脸颊更红了,明明是无意触到,怎么把她说成女流氓了。 城市景色飞速后退,车轮高速运转。 每个加速和转弯,肾上激素飙升,耳边的风声喧嚣着耳膜,盛枳觉得胸腔里满是肆意又刺激的感觉。 虽然很帅,但这不妨碍…她真的害怕。 “陈赴野,你慢一点…啊!” 一个加速漂移的转弯,盛枳惶恐地闭紧双眼,猛然伸手抱紧陈赴野,一双小手在他的劲瘦笔挺的腰腹上胡乱地抓着。 陈赴野冷不丁绷直了僵硬的脊背,拐过弯后刹了车。 盛枳一个猝不及防的惯性砸在了他后背上。 她扑上来的一瞬间,陈赴野呼吸一顿,攥着的把手拧的更紧。 他穿的单薄,脊背上柔软的触感极为明显。 盛枳委屈巴巴,刚刚撞的那一下她胸疼死了:“你干嘛?” 陈赴野眼眸暗沉:“红灯。” 他嗓音低哑:“手别乱动,抓好!” 这人老是忽然凶巴巴的,盛枳再也顾不上害羞,粉红色泡泡碎了一地。 命要紧。 她的手颤着,紧紧环抱着陈赴野的腰上,力道大的能把他勒死。 “谁让你开这么快,万一把我甩出去了——” 痛失仙女。 chapter 18 负责 “太快了?” “嗯。” 于是,陈赴野那辆帅气的重机车开出了他史无前例的慢速度。 他载着身后的女孩,无数次被过路的电瓶车超过。 行人:“……” 盛枳:┐(′-`)┌ 陈赴野带盛枳去的是市中心的一家游乐场。 因为来的早,两个人索性没排多长的队。 旋转木马映照着绚烂的灯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糖果清香。 游乐场里飘荡着很多各种形状的气球,可爱又浪漫。 盛枳刚检票完进来,手腕上就被陈赴野系上一根细绳。 她抬头,是一个粉色的气球,形状还刚好是她今天早上吃的猪猪包。 “怕我丢?” “怕招人惦记。” 盛枳笑意盈盈:“除了你谁还会惦记我呀。” 太阳缓缓升空,女孩的脸上被渡上一层淡淡的光,近在咫尺,陈赴野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 他半阖眼皮与她对视,肆意又低哑地笑了:“又拨撩老子呢?” “那你给撩吗?” “不给。” 盛枳“嘁”了一声努着鼻子走开,仙女才不屑于撩凡夫俗子。 她不喜欢那种惊吓刺激的项目,半天下来,玩的都是些平和的项目放松心情。 陈赴野话不多,一直悄声跟在盛枳身后帮她拎包。见她玩的开心,偶尔也会跟着笑几声,顺便偷偷拍几张照片。 盛枳忍不住问:“陈赴野,你怎么这么闷呀?” 陈赴野一顿,蹙眉。 他的小仙女竟然说他闷? “第一次来,以前不玩。” 这下轮到盛枳有些怔愣了,想到那天在拳场里江航说的话,眼里不禁有些黯然。 她扫去眼底的阴霾,冲他明媚地笑笑:“以后有我,我带你来玩。” 陈赴野直直地看着她。 盛枳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地跑开:“有点渴,我去那边买饮料。” 旁边就是小卖部,冰柜透明的门上面有晶莹的水珠,盛枳拉开门,冷气就噌噌地冒出来。 她才想起忘了问陈赴野喝什么,转身:“你喝什……” 她刚转身,鼻尖就沁入了淡淡的冷冽的木质气息。 少年微俯下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胸膛前的女孩,径直伸进冰柜里。 盛枳错愕地睁大眼,眼睫不可置信地微颤着。 她站在陈赴野和开着门的冰柜之间身,整个人几乎都像是被他拢进了怀里。 少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着她,气氛旖旎又奇妙,拖长了尾音吐字: “以后——?” 陈赴野压过来,盛枳往后退了几分,冰柜里的冷气直往她背上窜。 她轻抵着他的肩,微潮的眼中有一丝慌乱:“有人过来,你快让开。” 陈赴野懒洋洋的,眼神戏谑:“要是我不让开呢?” 女孩的脸被他逗的红的滴血。 陈赴野到底是忍住了欺负她的心思。 手指一勾,拿了一瓶汽水出来。 盛枳见状,匆忙地从他身旁落荒而逃。 她闷声坐在台阶上,小脸泛着红,满脸纳闷。 陈赴野坐在她身旁,将开盖的桃子汽水递了过去,嗓音轻挑:“小仙女生气了?” 盛枳睖他一眼,鼓着脸接过汽水,轻抿一口:“没生气。” 她确实没生气,只是被陈赴野的举动惊到了,明明还这么多人…… 这人真是坏死了。 “姐姐,我喜欢你的猪猪包气球。” 思绪被打断,盛枳才发现自己旁边多了个小朋友。 小女孩笑的乖甜:“姐姐,我可以用我的气球跟你换吗?” 盛枳抬眸,只见小女孩手里抓着两个粉嫩嫩的爱心气球。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刚想说“可以”,忽而顿住, 因为她想起这个猪猪包是陈赴野买的。 陈赴野了然:“你想换就换,不用问我。” 盛枳松口气,把自己的猪猪包递到小女孩手里:“姐姐送给你吧。” 小女孩摇头:“还是换吧,我的粉色气球是一对的,正好你和哥哥一人一个哦~” 盛枳:?_?? 陈赴野闻言,顺势接过小女孩的气球:“好啊,正好哥哥很喜欢。” 小女孩兴高采烈地牵着猪猪包跑开: “谢谢哥哥姐姐,祝你们百年好合呀~” 盛枳脸上的薄红逐渐蔓延到了耳后,根本不敢去看陈赴野直直看过来的眼神。 “童…童言无忌。” 陈赴野重新把爱心系回盛枳的手腕上,嗓音又低沉,含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意: “是吗,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 “盛枳,你只打算撩,不打算负责吗?” 盛枳埋着脸,双手攥着衣摆,惊恐地睁大眼咽了口水: “那你想怎么负责……” 少年挑眉:“你看着办吧。” 不待他反应,女孩就凑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征住,脸上还残存着女孩唇瓣柔软又湿润的触感。 女孩嗓音又甜又糯,小心翼翼地攥着衣摆问他: “这样呢,算负责吗?” 陈赴野彻底僵住,全身百骸的血液都凝了下来,手臂上青绿色的筋节仿佛要在下一刻撕破皮肤。 “操!不算!走了!” 许是他的声音过大,盛枳被凶的吓了一跳。 陈赴野没走两步,衣摆就被一道很小的力道抓住了。 “你去哪?我要跟你一起走。” 陈赴野在那只扯着他衣摆上的白嫩的小手上看了一眼,呼吸简直都要滞住。 操,要了命了。 “老子去男厕所!你也要跟着?” 盛枳乖乖松开,摇头: “那我去那边等你。” * 傍晚时分,ktv包厢。 叶旭阳从沙发上起身,顺势搂了身旁的盛婧宜一把:“烟瘾犯了,出去抽支烟。” 盛婧宜在卡座上玩着手机,语气里满是无所谓: “嗯,去吧。” 叶旭阳从后门出去,点着烟,吞云吐雾。 盛枳安静地坐在雕塑旁的长椅上。 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时,她一时还以为是陈赴野。 正欣喜起身,对上的确是一双陌生的眼眸。 叶旭阳笑着,吐出一个烟圈:“盛小姐,真巧啊,想不到你也在这。” 盛枳不喜欢烟味,她警惕地退后,眉头皱着将人打量着:“叶少?” 叶旭阳笑了笑,往前靠: “咱们只在婧宜的生日宴上见过一次,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盛枳身上有一种强烈不适的感觉。 前世,叶旭阳作为盛婧宜的男朋友,却不安分守己。 他对盛枳有过各种言语方面的骚扰,甚至在某次喝醉时还欲对她动手动脚。 那时的盛枳各种躲避,最后忍无可忍告诉了盛婧宜。 盛婧宜却满脸不可置信,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她发脾气。骂她不要脸,勾引别人男朋友…… 想到这,盛枳看着叶旭阳及近的脚尖,身上一阵恶寒。 她转身要走,却被叶旭阳一把抓住了手腕:“盛枳小姐,聊两句?” chapter 19 阿野 “聊你爹,给老子滚开!” 一道暴躁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盛枳就被护陈赴野护在了身后。 叶旭阳皱眉,“你谁啊?” 陈赴野冷笑一声:“老子是你爹。” 叶旭阳显然有是被这粗俗的话惊到,一脸鄂然。 他连忙拦住两人的去路:“盛枳小姐,我们改天再……” 人群开外忽而一道打断的喊声: “姐?” 盛枳偏头,看见盛婧宜满脸狐疑地抱着臂过来。 “叶旭阳你干嘛呢?不是出来抽烟吗?” “我恰好看见你姐了,过来打个招呼。” 盛婧宜翻了个白眼,视线不耐烦朝盛枳瞥着:“有什么好打的,你们又不熟。” 她说完,忽然眸光一顿地放在陈赴野身上,眼神中满是诧异和不可置信。 陈赴野烦的不行,牵着盛枳:“我们走。” 叶旭阳这回没再拦,看着两人走开。 他顺势搂着盛婧宜的肩道歉: “不好意思宝贝,抽烟的时间久了,别生气。” 盛婧宜没答话,瞪大的眼睛一直盯着陈赴野和盛枳两人离开的背影。 好半晌,她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和寒芒如针。 原来是这样。 * 盛枳坐在旋转木马上,扁着小脸,有一搭没一搭和陈赴野聊着天。 “陈赴野,你不问我刚刚的人是谁吗?” 陈赴野抱着臂,肩膀松垮地倚在一边看着她: “你都不开心了,有什么好问的。老子没那么八卦。” 傍晚的黄昏滚着橘色的热烈,少年逆着光,身形清挺地站着。 他与她对视着,颀长的身影像是入了画。 盛枳的心脏忽然加速着跳着,心底的阴霾扫去了大半。 她的阿野真的是一个很懂细节的男孩子。 她坐在停止的木马上,忽而星眸潋滟地笑着: “陈赴野,我恐高,你抱我下来好不好~” “又想占老子便宜。” “那你这回给占吗?” “不给。” 下一秒,女孩竟直接张开双臂俯身下来,一副要往他身上扑的模样。 陈赴野一慌神,怕女孩摔着,急忙上前将人接在怀里。 盛枳整个人从木马上到了陈赴野的怀里,手搂着他的脖子,温软的眉眼里沁着星点笑意: “可我就是想占怎么办。” 她就着少年的耳朵上暧昧地吹了一口热气。嗓音又软又糯: “阿野,你脸好红哦~” 陈赴野的心脏如擂鼓,眼神由不可置信变成了砸进涟漪里的波涛汹涌。 “操!” 他倒吸一口凉气,将女孩放在旁边的台子上坐着,视线满是侵略性地和她平视: “盛枳,别对一个男人没有底线。” 女孩眼底的光潋滟着:“我只对你没有底线。” 陈赴野目光灼灼,忽而哂笑一声,将她圈于自己胸膛的方寸之地。 鼻尖满是她身上又香又甜的气息。 他嗓音微沉而低哑:“信不信老子亲死你。” “你今年多大?” 陈赴野被这一句问的有些没头脑,“十九,怎么了?” 盛枳不满地鼓着泛红的脸,脚尖在他的腿上轻踢了一下: “我成年了。你要亲就亲、慢吞吞的。” 陈赴野那双深阔的眼睛里的烈火“蹭”的一下烧的更猛,理智在瞬间丢盔弃甲。 他用手指捏着她白嫩的下颌,扫了眼那嫣红的唇瓣后猛的压了过去。 “唔——” 耳根的温度以及心跳声在风中迅速攀升。 风萦绕过两个人的衣摆,山火燃烧愈加凶猛。 感受到少女的身体愈加发热,陈赴野终究是克制住,与她拉开距离。 女孩的拳头抵在他的肩头上,眼尾沁出一抹潮湿的红。 眸光湿漉微颤着看着他,“陈赴野……” 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她的脸红着,像是抹了两团草莓酱。 小兔子埋在他的颈窝里不说话。 陈赴野感觉心都要化了,“亲完这么害羞,那以后?” 盛枳攥着拳在他背上垂了一下,嗓音闷闷的: “不许耍流氓。” 小姑娘声音越说越小,“毕竟这是初吻。以后多亲几次就不害羞了……” 操!到底是谁耍谁的流氓? 一直到出了游乐场的门,小姑娘都没再跟他说话,跟在他身旁一声不吭的。 对视一眼就要炸毛脸红。 小仙女口嗨,亲完又要害羞。 陈赴野看着她,操,他的心都要可爱化了。 陈赴野的机车停在外面,他将盛枳的包挂在前面,试探性问道: “回家?” “嗯。” 陈赴野笑: “回谁家?” 盛枳沉默几秒,脸上透着粉,喃喃开口:“反正我不想回学校。” 陈赴野大概是猜到了,小姑娘家里条件好,还住校。加上刚刚那个语气古怪的妹妹,八成是和家里关系不好。 “跟老子回家也行,但哥哥家可不是白住的,要收住宿费。” “多少?” “八千。” 盛枳惶恐地睁大眼:“你是强盗吗?” “对,开的贼船,船上只装你一个小姑娘。” 他恣肆地挑着一边长眉,头盔抱在手中,跨坐在机车上一条长腿点地: “想好了,上不上?” 盛枳和他随性张扬的眼神对视上,心脏中涌入一股暖流。 陈赴野这个人就像是一阵风,掠过湖畔和江野山川那般冷冽,随性又肆意。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顾场合,一切都随心情。 明明生命中会遇见很多人,她却只对自由的他着迷。 那是她与他最独一无二的宿命。 “上。” 然而贼船也有不测风云。 半小时后,空气中带着雨后冷冽的寒,树梢枝叶随着雨滴的掉落而颤动。 盛枳站在陈赴野家楼下,低垂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都挂上了细细的水珠。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陈赴野,你没看天气预报。” 两个人都没带伞,身上被雨淋湿了大半。 陈赴野拭着纸巾擦着她脸上的雨水:“操,不擦了。” 半路下雨,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他钥匙两下开了门,按着盛枳的肩到浴室门口:“去洗澡,别感冒了。” 窗户外的凉风一吹,盛枳果真打了个寒颤。她略带犹豫地抿唇:“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穿我的。” chapter 20 草莓 陈赴野在房间的柜子里翻了翻,才勉强翻出来一套尺码小一些的衣服递给盛枳。 浴室门关上后,哗哗的水声几乎和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 他打着伞出门,去了最近的一家商场。 年轻的销售小姐笑着迎上来:“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款式的衣服?” 陈赴野环顾一圈四周陈列的女装: “睡衣,女孩穿的。” “好的,那您是要的是普通款式的睡衣,还是?” 陈赴野蹙眉,一个睡衣的质量还分普通不普通? “那就不普通的。” 销售看着陈赴野俊朗的脸,眸光里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好的,请跟我来。您看下,这边都是我们店当下的新款式,办会员卡有折扣的哦~” 陈赴野抬眸, 眸光忽而错愕震惊地一滞。 这边区域是冷色调的,挂的全是清一色的吊带睡裙,羽毛镶嵌的蕾丝内衣…… 他微顿两秒,红了耳根。 艹! 忽然明白这个“不普通”是怎么个不普通! 他别开视线,语气里满是燥意:“睡觉穿的,那种棉质睡衣就行!” 销售愣了下,随即继续扬起金牌微笑: “好的。那您看看那边的,大概是需要什么尺码的呢?” 陈赴野插兜,顿惑挑眉,尺码? “她挺瘦的,一米六五吧,穿的不大。” 这下轮到销售彻底呆住了。从进店到现在,她的视线都在眼前这个俊朗清挺的男人身上, 看见情趣睡衣脸红的男人,她第一次见。 长得好看就算了,还纯情。你问他尺码,他跟你说身高! “好的,这几款m和s码的您都可以看一下哦~” 陈赴野点头,看了几眼,指着一套米白色简约风的草莓熊睡衣:“就这个吧。” 销售笑着:“好的,那请问还需要内衣或者内裤吗?” “也要。” “那内衣的尺码是?” 陈赴野沉冷着眸光:“……” 他哪知道。 他想起来那天盛枳被水浇湿的那天,女孩身上的曲线在湿透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心里那团烦躁的火愈发烧了起来。 销售看向陈赴野的眼神里有多了一丝不可思议, 给女朋友买内衣,不知道尺码? 她咽了咽口水,这么优质的纯情男人哪里找…… 但为了业绩,销售无奈地在空中抓手掌比划着大小:“a?b?c?” 陈赴野压着唇线,唯有青绿色的筋节在手臂上绷的愈发明显: “都要了吧。” “好的,那内裤有和您手上这套草莓熊睡衣配套的,您要不看……” “不看了,直接包起来。” 销售笑的满眼金光:“好的,请您稍等哦~” * 陈赴野买完衣服回家,盛枳刚从浴室出来。 女孩的发丝没有完全吹干,往下淌着的水珠落在清瘦的锁骨线上。 白衬衫实在太大,松垮地套在她身上简直像是裙子,宽大的衣摆下的两条腿光洁而纤细。 陈赴野看着那两条纤长的腿,手里的纸袋差点因为用力而捏变形: “操!怎么不穿裤子!” 盛枳转头,两道视线蓦然撞上。 “……” 显然是没想到陈赴野刚好会现在忽然回来。她眸子氤氲湿漉地站在原地无辜地捏着衣摆,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 “你的裤子太大了,我一穿就掉,就想出来看看有没有绳子或者腰带。” 陈赴野滚着喉结别开视线,克制住那点焦躁的情绪, 把购物袋一把塞进她的手里: “买了睡衣,去换!” 盛枳:“你又凶我。” 陈赴野倒吸口凉气,她怕是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杀伤力有多大: “盛枳,老子警告你别对男人这么没有警惕心!” 盛枳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赴野匆忙地按着肩推进了浴室, 还“碰”的一声帮她把门带上了。 她努嘴,又不是没穿裤子。 衬衫下面有今天穿裙子换下来的安全裤,洗完吹干后穿上了,只是衣服太长遮住了。 盛枳打开纸袋,只见是一套草莓熊的棉质睡衣。下面还有几件小衣服,尺码还都是不一样的。 手一顿,洗完澡后后泛着红的脸愈加红了起来。 毕竟这是贴身的衣物。 但不得不说,陈赴野确实很细心。盛枳深吸口气将那几件小衣服拿出来, 她安慰自己,不过是正常的衣物罢了。 但紧接着,她就看见了一条粉嫩嫩的, 草莓内裤。 她微怔了几秒,耳根爆出两抹滴血的红。 …流氓! 陈赴野翘着一条长腿腿坐在椅子上,模样恣肆。 雨还下个不停,他莫名走神,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店里那抹白色羽毛。 忽然很想抽烟。 但指尖夹在烟盒上,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让盛枳吸二手烟。 “咔哒”一声,盛枳扒着门探头出来,莫名身上有些不自在。 耳根上的绯红刚克制着淡下去,此时的她全然不敢看陈赴野。 “那个……睡衣挺合适的,谢谢。” 陈赴野正好在用新买的杯子倒热牛奶,他偏头,在女孩的身上打量了一眼。 草莓熊很可爱,米白色衬的女孩的肤色很白,领口还有精致的小花边。 很干净,很适合她。 他没答,将热牛奶递过去: “牛奶喝了。” 盛枳悄声看陈赴野一眼,不自在地伸手接过。 她脸颊上染上两朵诱人的粉,犹豫着小声开口: “那个……草莓……?” 陈赴野挑眉,反问: “草莓?” 盛枳抿着牛奶,微颤着眼睫。她到底是羞耻到说不下去: “算了,没什么!” 陈赴野忽然猜到了什么, “那些衣服都是销售整套推荐的,我没仔细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干脆都买了。” 盛枳捧着杯子,听是销售推荐的,莫名松下来口气。 “怎么,枳枳不喜欢?” 少年忽而眼底露出一抹戏谑的笑,低哑的嗓音衬的气氛更加旖旎: “还是,码数不合适?” 盛枳瞬间就被牛奶猛的呛了一口,继而又对上少年失笑的眼神, 小脸更是红的出血: “不许你耍流氓!” “哦,怎么耍流氓了?” 盛枳惊恼地睖他一眼,脸羞的滴血:“你变态,不许问!” 陈赴野到底忍住了继续逗她的心思:“好,不问就是了。” 盛枳不理他,直到喝完牛奶,才眨着眼睛开口: “那些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陈赴野忽而滚了下喉结,女孩坐的离他很近,发丝在灯光下渡上了一层柔色的光。 她身上很香,用的是他的沐浴露。 他嗓音带着磁性的哑,淡笑着: “不用了,要你欠着,和住宿费一起还。” chapter 21 贼船 盛枳犹豫地看他一眼:“你不会还想收利息吧?” “收,这么大的便宜等老子占呢。为什么不占?” 盛枳不满地撇撇嘴,“财迷。” 她脑光一闪,忽然想起来今天的事情。 她扯了扯陈赴野的衣摆轻轻晃着: “陈赴野,我今天跟你说‘以后’不是无意,我允许你亲我也不是轻浮。而是我只对你。我觉得,我们可以有以后。” “我们把微信加回来,你以后不准拉黑我,也不准再删除我。” 陈赴野滞神,心里孤注一掷的荒原里就像燃起了烈火。 他敏感,他自卑。她就一次次主动,一次次让他有安全感。 她真的很好,他又何德何能遇见这么好的女孩子。 他越来越舍不得推开她了。 “陈赴野,你不许退。” 闻言,少年的眼眸在灯光下透亮。心里的枷锁防线彻底倒塌。 他想起那天发高烧被暗算时, 苟延残喘地倒在巷子里的时候,女孩干净又纯粹的像是神明。 她向他伸手,说,跟我走吧。 他想起在拳场的擂台上,下面所有人的眼里都是看戏的血戾,唯独她为他急红了眼。 他儿时两次遇她。她在水库旁救下轻生的他,给了他活下去的信念: “哥哥,若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从今以后为我而活吧。” 她就像是一颗脱轨的星星,带着热烈的光芒为他而来。 也更是他此生的信仰。 陈赴野深吸口气,他想起来那天江航打电话说,“人家姑娘就是为了你来的一中” 他释然地淡笑,带着试探的意味:“盛枳,你以前认识我?” 她真的为他而来吗? 盛枳一顿,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她没办法说重生的事情。 她虽然喜欢他,可也是在重生之后。 在陈赴野眼中,她不过是忽然主动,没有理由地向他而来。 任何一个对感情患得患失的人来说,都会觉得这不可思议。 她看着他的眼睛,视线里满是真诚和纯粹: “陈赴野,我有我的理由。等以后,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陈赴野半阖下眼,“盛枳,你小时候在乡下待过一阵吧。” 盛枳眨眨眼,有些错愕:“你怎么知道?” “你对小时候没印象?” “没有。妈妈去世那年,我生了一场病。那场病后,就丢失了一段记忆。” 陈赴野忽而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想到那时的女孩躺在地上,说,她为了妈妈而活。 妈妈去世了,她该又多疼。 盛枳满眼惊诧和不可思议:“你怎么忽然问这些?” 总不能是他们小时候见过? 陈赴野笑,“我当时住在乡下,见过你两次。” “但没什么交集,觉得你漂亮,两次扯过你的头发。” 盛枳还是觉得震惊,她当时生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八就岁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我这么说,你信吗?”陈赴野看着女孩的眼睛,眼底遮不住的深邃。 盛枳眨眨眼,温软地笑着:“我信呀,既然我们小时候就认识。那是不是证明了,这是宿命感。” 陈赴野弯唇,眼底却一点点黯然下来。 原来她真的彻彻底底忘记了。 那样更好。 盛枳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那你是因为小时候遇见我,才…才喜欢我的吗?” 陈赴野摇头,哂笑:“那倒不是,才八岁,老子倒也没早熟到想早恋的地步。” “那是什么时候?”盛枳问的纠结,毕竟上一世她和陈赴野毫无交集。 没有交集,何来的情感。 陈赴野看着她:“以后告诉你。” 他呼出口气,点开手机社交软件,主动把女孩的联系方式加了回来。 盛枳点了同意申请,下意识把手机埋在胸口甜笑着。 陈赴野看着她逐渐失了神,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稀如珍宝般地点开盛枳的头像看了一眼,随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唯一的置顶。 备注:小公主 灯光炽白,画面旖旎,灼热了少年的眼睛。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蓦然撞上。 盛枳才发现自己离陈赴野太近了。心跳加速了两拍的她讪讪避开视线: “牛奶喝完了,我去洗杯子。” 陈赴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躲什么?” 他微眯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含着点点松散笑意,“毕竟我这艘贼船,是你自己要上的。” “怕上船以后老子吃了你?” 盛枳呆了两秒,而后彻彻底底地僵住,瞬间涨红了小脸嗔怒:“陈赴野!” 见女孩红的滴血的耳根,陈赴野疑惑蹙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靠,盛枳你在想什么,老子说的是船,不是床!” 盛枳颤着眼睫,又尴尬又难为情: “还不是都怪你,我困了!我要睡觉,你不许再说话!” 陈赴野倚着背,指着自己的房间:“床单新铺的,你去睡吧。我睡沙发。” 盛枳也不管他,啪嗒一声进房间就甩上了门。 陈赴野:“……” 盛枳在床上滚了一圈,羞恼地闭上眼。可一闭眼,满脑子却又是他含着松散笑意的灼灼目光。 她捂着头发誓,从今晚到一整天都不理陈赴野了。 可是…… 他刚刚竟然也主动跟她提起了“以后”这个词。 盛枳用被子捂着头,又忍不住弯着唇角睡去。 怂包终于不怂啦。但革命尚未成功,她还得加把油啊。 * 周一那天,盛枳特意叮嘱陈赴野一定要来学校上学。 清晨六点就被陈赴野载到学校来的江航怨气连天、困到上下眼皮直打架: “你疯子!六点来学校那是人能干的事吗?!” 陈赴野冷冽开口:“老子想来上自习,有问题?” “自习七点才开始!那前面两个小时干什么?” 陈赴野哼了一声边把包胡乱地塞进抽屉:“那他妈是你的事儿。” 江航哀嚎努嘴:“那你别喊我,我要翘课。” “不看看自己那点分数,个位数。毕业以后去捡垃圾?还是卖废品?” 江航:“靠,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焦虑。马上就月考了,考个位数我姐估计得扒我层皮!” 他继而疑惑歪头,“不对啊野哥,你翘课比我还多,凭啥你就能次次考及格?” 陈赴野眯了眯锋利的眼睛,冷笑:“老子那是不学,学起来脑子比你好使!” 挂着黑眼圈的江航彻底无语,怨气满满地骂骂咧咧几句,嘤嘤嘤攥紧了小胖拳,气愤地去食堂觅食去了。 chapter 22 腿长 接连两三天,盛枳都督促着陈赴野不要翘课。 而陈赴野也老实听了盛枳的话,在校期间就安分地上课。 盛枳知道自己还不够了解陈赴野,那她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他。 江航那天说他摸爬滚打多年,拼了命一样地去打拳、去各种兼职也是为了挣钱。 可那天拳场上的嗜血和厮杀依旧是她心底的噩梦。 盛枳私心地想,她不想陈赴野做这么危险的事去挣钱。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当下最好的出路。 她想拉着他生活在阳光之下,体验这个年纪该有的校园生活。 放学前,最后一节语文课。 “两周前我布置的文言文背了没有?” 纪铃在讲台上眯眼敲黑板: “课本120页,前后左右桌互背,没背出来自觉站起来,罚抄课文二十遍。” 盛枳蹙眉,两周前?她那会好像刚重生,压根没把背课文这事放心上。 她翻开页数,这篇课文生僻字多还也拗口,再着她都上大学两年了,哪还记得这个。 陈赴野懒洋洋地翻开课本,目光随意地扫了眼盛枳满脸空白的脸。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一边长眉,“没背?” 盛枳抿了下唇,摇头:“忘记了。” 但她百分百肯定,陈赴野也没背。 陈赴野敞着长腿,肩膀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可是完完整整背完了。” 盛枳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明显不信,“那你背给我听听。” 陈赴野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把书本一扣,开始背课文。 少年的嗓音有些磁性的低沉,很好听。 关键是,全文竟然真的背了下来还没有错别字。 盛枳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陈赴野勾唇,“那怎么办啊,要不学霸说点好听的,我考虑考虑不举报你。” 盛枳的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好听的? “那你想听点什么?” 见她上钩,陈赴野轻笑:“随你。” 盛枳拧着白嫩的眉头,试探性学着平时江航的模样喊了一声:“野哥?” 陈赴野:“这个不好听,换一个。” 他微勾着眼尾,声音小的只有两人能听见:“或者,叫声哥哥也行。” 盛枳抬眸,对上少年一双极其缱绻氤氲的眼睛。 她鼓着脸,又想占她的便宜,休想。 她看着陈赴野,真诚夸奖道:“陈赴野,你的腿很长。” 这话应该够好听了,这要是换别人这么夸她,她能高兴三天。 “哐啷”一声,陈赴野翘着椅子一下重重磕在了地板上。 纪铃皱眉往后排看了一眼:“时间到,大家自觉点站起来哈。” 盛枳呼出口气,她抿了下唇,二十遍就二十遍吧。 正要起身,却忽的听见旁边椅子往后拉动的响动, 陈赴野吊儿郎当地先一步举手示意站了起来, “老师,我没背。” 纪铃叹气,无奈斥责:“你还挺骄傲?多向你身旁的盛枳同学学习,在学校就收收心,多向人家请教问题。 人家一看就背熟了,估计还能默写呢。行了,二十遍明天交给我。” 陈赴野瞥了眼盛枳,女孩早已红透了耳根。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从他的喉间震出,懒洋洋应道: “知道了老师。” 本应该被罚的盛枳就此作罢。整节课下来,她心虚的要命,生怕纪铃让她表演一个当场背诵。 更不敢去看陈赴野似有若无瞥过来的视线。 放学过后,她乖乖留在教室里背课文。 陈赴野则是起身离开教室。 盛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两秒,随即眸光里有些失落。 因为帮她挡了惩罚,所以生气了吗? 班上同学逐渐零散散去,只剩下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略带犹豫地抱着课本过来: “盛枳同学,这道数学题我纠结一整天了。有些不好意思问老师,你看看能不能给我讲讲解题思路啊?” 盛枳看他一眼,语文书推在一边:“可以,我看看。” 她和这些同学都交集不多,但在别人问题目这件事上,她一向不会别扭。 不会就不会,会就教。 因此十分钟后,陈赴野拎着一袋零食和饮料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盛枳和一个男生在大声密谋着什么。 他从身旁走过冷冷地扫一眼。 哦,数学题。 他勾着椅子坐下来,满眼都是男生离盛枳越来越近的距离。 塑料袋砸在桌上很大一声响动。 盛枳被声音吸引过去,见坐在位置上满脸燥郁的陈赴野, 她怔愣了两秒才回神,还以为他不等她走了。 “牛逼啊盛枳同学,这题我好久都没想到有这样的解法!” 眼镜男生捧着书本眉飞色舞,高兴地想要拽盛枳的手臂:“茅塞顿开啊简直!” 盛枳躲开,“没事。” 男生迅速收拾好书包,在自己抽屉里翻找出一瓶未开包装的汽水放在盛枳的桌上,挠头讪笑: “谢谢,我这也没什么东西,这瓶汽水请你喝吧。” 倏然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侧边伸了过来,捞起瓶身直接“碰”的一声砸进了垃圾桶里。 盛枳转头看陈赴野:“?” 陈赴野:“过期了。” 眼镜男生面色凝滞地沉默,二话不说抄起包跑了路。 盛枳没反应过来,有些顿惑:“过期了?” 陈赴野不耐烦地将装满零食的袋子往她桌上一扔: “买水找零买的,爱吃不吃。” 盛枳打开看了一眼,面包,巧克力,薯片,汽水…她有些错愕,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弯着眉眼笑了一下。 她可以理解为,陈赴野这是吃醋了吗? 她特意拆开一袋巧克力,掰了两半,装作不满地嘟囔着:“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先走呢。” 她把掰开的巧克力递了过去。 陈赴野半阖下眼,在女孩白嫩的小手上扫了一眼,故意不接。 盛枳撇嘴,这人吃起醋来怎么这么傲娇。 “陈赴野~我手举着好累哦。你不吃我就要扔了。” 陈赴野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把巧克力咬碎含在嘴里,“老子特意买的,你敢?” 盛枳又笑着拧开一瓶粉色的汽水:“可你刚刚说找零才买的。” 她咕噜咕噜仰头喝了两口,空气中沁着若有若无的桃子气息,“我不喝别人买的,我只喝你买的。” 陈赴野半撩起眼皮,眉眼缱绻:“这好学生就是会说话,小嘴甜的不行。” “反正我又不哄别人,我只哄你呀~” 少女身形单薄,逆着窗外橘色的黄昏。细软的头发被染上一层柔色的光,乖巧地捧着桃子汽水,像一只慵懒的猫。 陈赴野看着她眼角那颗浅色的泪痣不禁出了神,滚了下喉结。 他勾着笑,嗓音低哑的好听: “小老师,正好我也有题不会,你也教教我呗。” chapter 23 猪猪 盛枳把椅子挪开些位置,支着脸歪着头,“你哪里不会?” 陈赴野把椅子拎过来坐下,随手翻开数学集,指着一道空白页面的题:“这里。” 盛枳疑惑:“你题目都没看,怎么知道自己不会?” 陈赴野倚着背,认认真真在题上扫了两眼。 “看了,不会。” 盛枳:“……” 她看了看题,拿着尺子在多边形上画辅助线,“连接这两个点。” 陈赴野:“嗯。” 盛枳把方法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她每说一句,陈赴野就应一声。 陈赴野的成绩不算太差,属于中等那类。只是平时顽劣惯了,导致大家都以主观印象认为他不学无术吊车尾。 “你把这几个题也背一下。” 盛枳划了几个知识点,把书本推过去,却见陈赴野丝毫反应都没有,直直盯着她看。 少女的衣领最上面那颗扣子并没有扣上,露着纤细白皙的颈脖,几缕发丝贴在上面,皮肤白的晃眼。 盛枳顺着他的视线,顿了几秒,倏然间红了耳根。她娇嗔惊恼系上扣子:“陈赴野!我叫你看题!” 转动的笔在修长的两指尖停止,陈赴野松垮地倚着肩,痞气地挑眉笑:“可是小老师比题目好看。” 盛枳气的不行,白皙的脸上沁着红晕,像糯米团子上诱人的樱桃酱。 陈赴野扣上课本,懒洋洋挪开视线:“听懂了,题目明天背。” 盛枳拦住他:“不行!明天就忘了,你现在就背,你待会还要抄课文。” “小没良心,我抄课文是因为谁?” 这事确实是盛枳理亏,她瞪大扑扇着的眼睛:“我帮你!” 陈赴野笑的无奈:“你当纪铃看不出来?” 许是女孩愧疚又纠结的小脸实在过于可爱,他曲着指关节在她脑袋瓜上敲了一下:“陪我就好。” 盛枳微怔,只好乖乖点头。 陈赴野收拾好笔和课本,帮她拎过书包:“你不是要去画室练画?还不走?” 盛枳把抽屉里的那袋零食收好,鼓着脸:“那走吧。” 走廊上的风吹起两个人的衣摆,少年插着兜,和少女的身影一同入了黄昏的画。 两个人一起到了画室。 美术生的画室单独在一个楼层。 盛枳前些天才知道,盛威鸣竟然舍得花了钱给她砸绿灯,在学校里捐了栋楼。 学校里也挺照顾她,给她单独腾了个大的教室当画室。 盛枳不知道这个父亲对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大概率就是想让她考的好点,不给盛家丢人罢了。 想到这,她的眸光有些禁不住地黯淡。 陈赴野注意到女孩片刻的失神,揉了下她的头发:“怎么了?” 盛枳抬眸,将心底的阴翳抛之脑后笑了下:“没怎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开始吧。” 傍晚昏黄的光线从玻璃窗里落进来,落在桌面的纸张上。 陈赴野坐在一旁,没耐心地抄几笔课文就把笔一丢,眼神不自觉就落在了坐在画板前安静地画着画的盛枳身上。 他忽而手肘一蹭,从盛枳的课本里掉落下来一张薄薄的纸张。 是一副针管笔画的速写。 画面上的少年一双缱绻的桃花眼极其深阔,正在球场上一却而起,颈脖牵扯出利落流畅的线条,肆意又张扬。 他半阖着眼皮睨着那张画,忽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反应过来,或许女孩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经偷看过他很多次。 盛枳注意到他的视线,佯装生气地眨眼:“别走神,好好抄你的课文。” 陈赴野语气散漫地拖长,“知道了,小老师——” 盛枳被他喊的莫名有些羞耻,她讪讪挪开视线:“你别这么喊我。” 陈赴野笑,没答,继续握着笔抄课文。 盛枳松下口气,继续调颜料投入画画。 完整地画完这张画以后,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望向陈赴野,发现这人正在桌上的纸上胡乱地涂鸦着什么。 她站在陈赴野身后,顿惑歪头:“不是让你抄课文么?” 笔尖的墨顿在纸上,陈赴野用修长的手指懒散地盖住画纸,“抄完了。” 盛枳越过他的肩,俯身,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遮什么?是不是写我坏话了。” 陈赴野偏头,近在咫尺,鼻梁几乎要擦上女孩白嫩的脸庞。他勾唇,滚了下喉结:“我好端端写你坏话做什么?” 盛枳一心只想扒拉他的手指,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过于亲近距离。 她两手并作一手去掰陈赴野的手指。 陈赴野懒散地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隔着距离护着女孩的腰肢,以避免撞在桌角上。 他松开桌上的那只手手,顷刻间那张薄薄的画纸终于被盛枳抢了去。 纸上还真没写她的坏话,只是有一个丑萌丑萌的小猪表情包。 那穿校服还扎马尾的小猪还真不是一般的丑,是非常丑。 她扑扇着睫毛,不可置信的表情中有些委屈:“这是我?” 陈赴野笑的痞气,“不像?” 盛枳委屈巴巴:“你嫌弃我是猪。” “傻死了。” 陈赴野曲起指关节在盛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他玩味地站起身。女孩下意识退开一步,后腰却被坚硬的桌沿抵住了。 陈赴野撑开双手,故意将她囿于自己的胸膛和桌子的狭小距离间。 他微眯着缱绻的桃花眼,微低着头和她保持了平视。 盛枳攥紧着那张画纸,仰着那张白净的小脸,惊慌地咽了下口水:“你干嘛呀?” 气氛旖旎暧昧,陈赴野望着女孩微颤的眸子,低哑的嗓音染上一丝宠溺:“猪猪包。” 盛枳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倏然顿在小猪眯着眼睛的卡通画上:“你说什么?” 陈赴野滚着喉结,女孩受惊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可爱,像是乖巧的小鹿。 他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 再次开口,嗓音里已经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笑的散漫又痞气:“老子说,亲一口,尝尝猪猪包甜不甜。” chapter 24 地狱 感受到少年压迫而来的强大气息,盛枳颤了颤眼睫,一双眸子干净的像是雨后江南的纯粹。 她轻抿了抿朱唇,踮着脚在少年的脸上很快地落下一个软糯糯的吻: “甜……甜吗?” 女孩香香软软唇瓣触感尤在,陈赴野倒吸口凉气,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顷刻间滚热了起来:“甜,甜的要命。” 他一把将女孩抱着桌上坐着,俯身亲了上去。 轻轻浅浅的一个吻,蜻蜓点水的小心翼翼和克制。 盛枳红着耳尖,支吾着出声:“你……” 陈赴野那双极其深阔的眼睛看着女孩羞红的小脸,细心地她垂落的额发顺在耳后:“枳枳。” “嗯?” “下次换桃子味的,我也喜欢。” 盛枳颤着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怔愣,她抿了抿微红的唇,忽而明白了他说的什么。 她今天在嘴巴上涂了防干的唇膏,草莓味的。 她微垂着头,耳垂满是羞红的粉色。 陈赴野的视线一寸一寸从女孩白嫩的小脸上挪着,最后落在她眼角那颗泪痣上。 他用指尖在上面点了点,弄的盛枳的脸痒痒的。 陈赴野痞气地嗤笑一声,抬起盛枳的下巴让她和他保持平视,故意逗她: “老子今天帮你挡了二十遍,有什么报答没有?” 报答? 盛枳鄂然了两秒,看清少年眼底的暧昧和戏谑时后,她犹豫着软着嗓音出声: “已经亲过了,还……不够吗?” 陈赴野挑眉恣意地笑,哑然着嗓音: “宝贝都上了我的贼船了,还问这个?” 盛枳抿抿唇,似是沉思了一会:“那你得等三年后了。” 陈赴野:“什么?” 盛枳故作认真地掰着手指,眉眼里满是温软的笑意: “你说你今年十九,男生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我想把我自己抵给你,那还得等三年呢。” 闻言,陈赴野有好几秒的震惊和错愕,他的小公主这是直接奔着结婚去的? 盛枳看着陈赴野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多想了。于是主动抬手在陈赴野的头上点了一下, “你不许瞎想,我没有不矜持,也不是乱说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着和你结婚呀。” 陈赴野看清了她眼底的坚定和主动,心底的阴霾被不断冲击着。 只是和她对视一眼,梦里便已花开满地。 “枳枳,喜欢人渣是要付出代价的。” 盛枳看清少年眸中神色的变化,语气也认真坚定了起来: “你才不是人渣。陈赴野,背叛你,我下地狱。” 陈赴野温柔地伸手指在她唇角上点了一下,“傻死了,老子怎么会让你下地狱。” 她可是他的小公主,他怎么会舍得让她付出代价。 他看着盛枳眼角的那颗泪痣,偏头虔诚地在上面亲了一下。 心底绽开情愫之花,这颗痣,他可是做过标记了。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以后要离开时,夜色早已暗沉。 陈赴野:“你先走,一会我再过来。” 盛枳蹙眉,忽而明白了他的想法。他不敢和她一起走,是怕她像之前那样被人议论。 她主动扯了扯陈赴野的衣摆: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走。陈赴野你别怂,别人说什么事是别人的事,我不会在意分毫。” 陈赴野垂下的眸光有些黯淡。 他知道她是想将阳光和认可的安全感带给他。 只可惜他现在还太差劲,配不上这么美好的小仙女。 他想起来自己做的那个梦,他们走在一起,却遭到所有人的指责。 她纯白无暇,他满身脏污。 他到底是心疼他的小公主,不愿意让她遭受到一丁点儿异样的目光。 他摸了摸盛枳的头发,“乖,听话。” 闻言,盛枳眼睫微颤,眼眸里涌上失落。 她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让陈赴野不自卑,也不想让有他配不上她这种想法。 但没关系,他们的未来还很长。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两次不够,那就三次。 两个人的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盛枳弯着眼尾笑了下,“我知道啦~一会我就回宿舍了,你也要早点回家。” 女孩背着包走进昏暗的楼道里,夜风缠绕起她的发稍,她清甜温软地笑着: “阿野,晚安~” 陈赴野插着兜,宠溺地笑了一声:“小朋友晚安。” 和陈赴野分开以后,盛枳就背着包往宿舍走,心底欣喜又雀跃。 她能感受的到,陈赴野更加坚定了。 只是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啊。 昏暗的路灯下影子被无限拉长,盛枳回宿舍的路上要绕过一条林间小路, 她忽而听见墙角处传来一阵压抑着的细微哭声。 她下意识顿住脚步,脊背在瞬间发凉。 盛枳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转头。 倏然间,和蹲在草丛中的一个女生四目相对。 夜色以及在漆黑树影的掩饰下中,女生眼神惶恐地瞪大眼挪开视线,连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后匆匆离去。 盛枳怔愣在原地,心跳还带着被惊吓过后的剧烈加速着。 刚刚的人是……她的室友,陈娜。 盛枳抿了抿唇,陈娜这段时间都没来上课。 陈娜总是单方面对她言语讽刺,盛枳很少回宿舍,两个人的关系不冷不热。 她还是从另一个室友口中得知,陈娜这几天是请假回家了。 盛枳捏了捏书包带子,装作无事发生回宿舍。 如她所想,陈娜并没有回宿舍。 寝室里只有那个叫王浅浅的女生在看书。 王浅浅安静惯了,见盛枳回来,只是从书本里挪了下眼睛。 盛枳一向休息的很早,她抓紧时间洗涑完就要上床休息。 “那个……等一下。”王浅浅攥着衣角,声音很小地喊了一句。 盛枳回头:“怎么了?” “你知道娜娜去哪里了吗?” 盛枳顿了一下,并没有把自己看见的情景说出去。 “刚刚看见她了,就在楼下不远处散步。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估计散散心就回来了。” 王浅浅松了口气,“那就好。”她看盛枳一眼,“那个……” “什么?” “我看你前几次英语周考成绩挺好的,就想…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 王浅浅低着头,笔尖在纸上紧张地划着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盛枳的错觉,她总觉得王浅浅有点怕她。 chapter 25 矮瓜 盛枳朝她温和笑笑: “我每天都背三百个单词和两百个语法句子。遇见错题会格外注意,重新找类似的题型做五遍,然后注重积累,不知道这算不算。” 王浅浅有些惊讶,随即攥着笔在笔记本上记着几行字。 她脸色有些红,“那……如果我有不懂的,可以来问你吗?” “可以。” “谢谢你。” 盛枳上了床铺,“不用。你也早点睡,晚安。” 王浅浅愣了两秒,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盛枳去上早自习的时候险些迟到。 她昨天半夜的时候听见宿舍门“哐啷”一声巨响, 是陈娜回宿舍的动静,回宿舍后就开始洗漱,声音回荡了整个寝室。 盛枳的睡眠一向浅,虽然几次出声提醒,但也几乎有整一两个小时没睡着。 望着第一次踩点进教室的盛枳,江航故作遗憾摇头: “原来学霸也有迟到的时候。” 一直在桌上趴着没动静的陈赴野动了动扣在后脑的手指,满脸低气压地支起脸: “眼睛呢?还是不会看表?离上课还有一分钟。” 江航:“……” 得,你清高,这就护上妻了。 盛枳捋了下跑乱的发丝在座位上坐下,她正要掏出书本,却意外地在抽屉里摸到了温热的触感。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粉色的早餐盒,还有热牛奶。 她偏头朝陈赴野笑了一下,拿出书本开始上早课。 陈赴野故作沉冷地扫了一眼女孩温甜的背影,心底砸起阵阵涟漪的喜悦。 他没忍住,唇边的弧度不自觉地越扬越大。 江航满眼酸涩: “野哥,说好的偏爱?我今天起来晚了让你给买份早餐,合着你就记得她的!我就像那只路过的狗忽然被踹了一脚。 你懂我的心思吗?难道爱真的会转移吗?” 江航越说越委屈,不甘心地攥紧了小胖拳。 “滚。” 陈赴野不耐烦地踹了一脚他的椅子,抬手往他桌上扔了一份打包的早餐,“别演戏,吃完闭嘴!” 江航搓搓手,满脸嬉笑地变脸:“得嘞~” 上一周的周考成绩出来了,英语老师孙淼拿着厚厚的一叠试卷风风火火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 她瞥了眼陈娜: “课代表来发下试卷。我们抓紧早上的时间把卷子讲下哈。” 陈娜起身把试卷分组发下,找到自己试卷的同学脸上已经挂上了“苦”字。 孙淼严厉得环视一周,拿起特意挑拣出来的试卷抖了抖: “这次小测试的题目我故意出难了一点,你们一个个就不行了。” 班上沉默一片。 “在这种条件下,咱们班有一个同学的成绩优异。” 孙淼在一众震惊的视线中将手里的卷子展开,“咱们班新来不到一个月的盛枳同学,满分。” 因为饿的走神而忽然被点名的盛枳一下僵直了背。 孙淼一向严肃惯了,这次考试可谓是把班上所有人的积极性打击了一遍。 盛枳上去领自己的试卷,孙淼板着的脸上才得以柔和了片刻。 她语重心长拍拍盛枳的肩笑了下,“下次保持。” “好的老师。” 盛枳不喜欢这种过多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场合,匆匆拿了试卷回到座位上。 孙淼又大概讲了一下本次考试的得分情况,随即开始讲试卷。 江航在后排压低嗓子出声:“学霸,仙女!卷子给我瞅一眼,我拜一下!” 盛枳回头的同时也看了一眼陈赴野,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盛枳朝他做了个口型:“好好上课。” 陈赴野回了个口型: “听你的。” 拿到试卷的江航第一眼就被娟秀整洁的字迹吓的愣住了,再看眼分数栏,红彤彤的满分! 他咽了下口水,虔诚地合手在试卷上拜了一拜。 陈赴野:“厉害?” “非常厉害!” 陈赴野嗤笑一声,挑眉: “我家的。” 江航:……(`0′)凸 发完卷子的陈娜惴惴不安,她颤着眸子看着自己的分数,脸上有好一会的不可置信和错愕。 孙淼眯着眼睛,悄声走到她身旁,皱着眉摇头: “你怎么回事?” 陈娜羞愧地支吾出声: “对不起老师,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行了!下次注意,下课来我办公室。” 陈娜颤着手指望着孙淼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把寒冷的视线瞪在不远处的盛枳身上。 同桌王浅浅看她一眼,低声:“娜娜…你没事吧?” “看什么看,你考的好呗有什么好嘚瑟的,装。” 王浅浅被她一个白眼翻的涨红了脸,紧攥着笔埋头不出声。 放学过后,又轮到了盛枳留下来做值日。 最后一堂课的老师个子极高,一米八五左右,写字直往黑板顶端写。 盛枳踮着脚,够了好几下都没能擦着。 江航见状要窜过去帮忙,被陈赴野一把拦下。 盛枳够的整条手臂都酸了,转身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陈赴野。 少年支着手臂,微微歪着头笑,俊朗的五官照在昏黄的阳光下,他懒洋洋吐字: “小~矮~瓜,要不说点好听的,我帮你擦?” 盛枳:……(`0′)凸 她才不矮,分明就是老师太高了。 越是想着,越是不满地鼓起小脸,她果断地搬了张椅子踩上去自己擦。 江航在一旁笑炸毛: “野哥你就克制着点骚吧,腿都要给你骚断了!” 陈赴野朝讲台走去,一手插着兜,一手懒洋洋地举着黑板提前把边边角角的琐碎字迹擦掉了。 盛枳偏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够着腰擦边上的字迹。 陈赴野将女孩的细微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只觉得可爱的要命。 他无奈却又宠溺,吊儿郎当的: “怎么,小仙女生气了这是?” chapter 26 废物 盛枳睖他一眼:“我才没你这么小气呢。” 得,他本意是逗逗她。结果他家仙女现在说他是小气鬼。 陈赴野正要伸手护着她的腰以防止摔倒, 窗外的风吹过,随着少女动作的摆动,宽松的衣摆撩起后露出一节又细又白的腰, 陈赴野被那一截白皙的腰肢晃的大脑瞬间充了血。 操! 他连忙伸手将女孩的衣摆拉好,嘴唇崩成一条线,话都说不出来了! “诶!” 盛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猛的吓了一跳,脚尖一个重心不稳,瞳孔骤缩地往旁边摔去。 陈赴野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少女,与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扑了个满怀。 盛枳死死地抱着陈赴野的颈脖,小心翼翼埋在他胸前睁开一只惊慌的大眼睛:“我摔地上了吗?” 陈赴野被她逗笑了,抱着怀里的女孩将她往上颠了两下: “要不你再感觉感觉?” 盛枳惊呼一声扑腾着:“你快放我下来,我恐高!” 江航满脸姨母笑,偷偷摸摸拿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转手就把照片发在了陈赴野的微信里。 盛枳刚被放下来,教室外就多了个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男生: “盛枳同学!你等一下!” 盛枳和陈赴野止在原地,同时转身看着门外的男生。 男生笑:“我今天可算找到你了!” “啊?”盛枳满脸疑惑。 男生上前将一个粉色的信封塞进她手里,推了推眼镜,脸色有些红: “盛枳同学,我喜欢你!” 盛枳被这几乎要贯穿整个教室的吼声惊了一惊,捏着手里的信封拿也不是,还也不是。 “虽然我才认识你一个月,但这一个月,我每天都有在关注你。 你很优秀,也很漂亮,我觉得你配我正合适。所以我想了想,这次来是给你一个认识我的机会。 我是三班的楚云深,欢迎你随时来了解我!” 盛枳被这一通表白弄的尴尬不已,她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陈赴野。 这人就站在她身旁,唇线压的很低,满脸不悦的低气场。 盛枳从来没见过表情这么难看的陈赴野,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好受。 “不好意思同学,这封信我就不收了。目前我也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抱歉。” 楚云深一顿,表情有些难过地摇手: “没关系的盛枳同学,高考以后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咱们再……” 陈赴野冷笑一声打断: “脸真他妈大,45码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江航, 江航立马识趣地跑上来,配合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卷尺展开: “我量量看,哟!还真是45码的!跟我脚一样大,怪不得脸皮这么厚!” 楚云深气的不行,指着两个人的鼻子:“你们!别太过分!” 江航一把拖住他的肩膀往外走: “别指了哥们儿,你有点眼力见。自己啥样心里没点逼数啊?” 他根本不给楚云深说话的机会,连拖带拽把人弄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盛枳和陈赴野面对面站着,空气中格外安静。 陈赴野双手抱在胸前,挑眉笑,故意拖长了尾音: “看来小老师魅力挺大啊~——” 盛枳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皮发麻,她嘟囔着:“我已经拒绝他了。” 陈赴野挑着眼尾,目光沉冷阴森地看着她手里的情书。 “那还留着赃物呢。” 盛枳连忙要把情书丢进垃圾桶里,却被陈赴野拿进了手中。 他懒洋洋地展开信封,对着上面的字迹念了出来: “亲爱的盛枳同学,你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盛枳:“……!” “你不许念!” 她尴尬的要命,耳尖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踮着脚要去抢陈赴野手里举高的信纸。 陈赴野将她拢在怀中,按着她的肩将她压在于桌子间的方寸距离中, “为什么不能念?” “因为太尴尬了。” 盛枳扯着陈赴野的袖子晃了晃,“我也不想继续听,你别念了嘛。” 陈赴野将那封信两下撕碎扬进垃圾桶里,喉间震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老子还以为你心疼他。” 盛枳勾着陈赴野的手指,眨巴着眼睛:“怎么可能。” 她又小声囔囔了一句:“你就别吃醋啦,阿野~” 陈赴野矜冷地扫她一眼,某种幽冷:“谁他妈吃醋了?” 盛枳弯了弯眼尾,“是谁我不说~” * “深哥,你真跟那个盛枳表白了啊?” 楼道里,被江航轰出来的楚云深正一脸纳闷,旁边几个男生嬉笑着凑上来: “怎么样啊?她怎么说?” 楚云深抹去那脸尴尬的表情,笑的虚假自大: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觉得我优秀!只是怂了怕老师,说高考以后再联系!” 几个男生还真信了,笑成一团: “哇去!艳福不浅啊深哥,看她那样,胸大无脑。哥们儿几个给你助攻,就等到时候把人哄上床了!” 陈赴野刚从洗手间出来路过楼梯转角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几个男生又嘀咕了几句什么,猥琐地笑着指指点点。 楚云深也笑着参与其中,只是有些心虚罢了。 他抬眸,倏然间对上一双阴鸷狠戾的眼睛,几个男生一下噤了声。 “陈赴野……?” 陈赴野插着兜,居高临下看着站在台阶下的楚云深,眸中满是厌恶。 他冷笑,“不继续说?” 楚云深恐惧地咽了下口水,明显不想招惹陈赴野。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陈赴野一脚踹了过来! 他瞬间重心不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脑袋“碰”的一声磕在扶手上。 楚云深炸了毛:“你有病吧?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对,老子就是有病,”陈赴野站在他身前顿下,眯着沉冷的眼眸,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想弄死你需要理由?你再敢碰盛枳一下试试?” 楚云深还是不服: “我喜欢她怎么了?你还能管的住我?!” “嗬,”陈赴野笑,颀长的身子站了起来,一脚狠踹在楚云深的肚子上, “你试试老子能不能管的了你?” “啊!” 楚云深惨叫着捂着肚子倒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地瞪大惶恐不安的双眼: “陈赴野!!我他妈警告你别嚣张!你就一阴沟里的废物,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准我靠近她,难道你就能了吗?你他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赴野按了按指关节,额发将眸中的阴翳分割的支离破碎, 他脸色一寸一寸冷下来,眸子中狠戾的目光落下来, “那你跟老子说说,老子哪里废物。” chapter 27 独一 “你、你爹是杀人犯!坐过牢!老鼠的儿子还会打洞,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楚云深紧紧攥着拳,剧烈地喘着粗气,他早就看陈赴野野不顺眼,这会终于是壮着胆子撒了气! 陈赴野凝滞着视线,“还有呢?” “你他妈穷的要命,也不看看自己的成绩,烂三本都考不上吧!” 楚云深也不怕死了,一口气把所有的埋怨全部吼了出来: “陈赴野,你就一阴沟沟里的可怜虫!” 陈赴野的手臂上崩出隐忍的筋节,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撕裂开惨白的皮肤。 他舔着唇,沉默片刻,冷笑:“你说得对。” 话落,他又狠狠抬脚在楚云深身上踢了几脚,直踢的楚云深惨叫连连。 他眼眸里毫不掩饰的嗜血和狂戾: “老子就算再不配碰她,但也轮不到你这种垃圾!” 话落,陈赴野转身离去。 盛枳站在楼梯拐角下看着他,眼尾沁着一层潮红。 “陈赴野。”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哽塞,听上去像是受了惊吓,还有些难过。 陈赴野怔住,垂下黯淡的眸子,应了一声: “嗯。” 她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 他暴露了暴戾的本性,见到他这个样子,她要讨厌他的吧。 盛枳深吸口气上了楼梯,站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地用那双干净又纯粹的眼眸看他,伸手轻勾住他的手指: “陈赴野,跟我走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陈赴野心底的阴霾更深,就像是坠入深渊般冰凉窒息。 他真的好怕她失望,更怕她不要他。 盛枳牵着他的手指站在操场旁的树底下,日落晕染的地面通红一片,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眉眼一向恣肆的少年此时低垂着头站在女孩面前, 模样黯然得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陈赴野,你不是阴沟里的臭虫。就算生活在黑暗里,但每个人依旧有仰望光明的权利。” “你是最独一无二的陈赴野。” 盛枳的声音很轻,微凉的指尖一直勾着少年的手指不松开,妄图通过这丝温度给他安全感。 陈赴野抬眸,心底被她坚定的话语砸起惊涛骇浪。 她总是这样,次次要窥破裂缝要把阳光带给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本就该待在深渊里,只有她,拼了命地拉着他。 陈赴野滚了下喉头,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为什么不问我平白无故打他?” “我的阿野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情。他被打就被打了,我又不在乎。” 盛枳温甜地笑着: “我只在乎你有没有事呀。” 陈赴野俯身靠近,点了一下她脸颊上的小梨涡,嗓音有些沉,很好听: “怎么办啊,更喜欢枳枳小仙女了。” 盛枳晃了晃他的手,歪头笑得温软: “还能怎么办呀~我这么好你可千万不要弄丢了,别人要是捡到了就不还了。” 陈赴野回扣住她的五指,心底的阴霾被暖流冲击了大半。他宠溺笑道: “去画画?还是先去吃饭?” 盛枳彻底松下来口气: “我饿啦,想去青雨街吃饭,然后再去画画。” “好,都听你的。” 一直到青雨街的饭店,陈赴野都有些走神。 他在回想女孩对他说的那番话,于他而言,她本身就是光明信仰和救赎。 他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努力和她并肩。 “陈赴野,你在想什么?”盛枳吸了一口橙汁,支脸歪头看他。 陈赴野看着她的眼睛,那句“我养你好不好,”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 陈赴野笑笑,将江航发过来的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壁纸。 盛枳又吸了一口橙汁,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将杯子推到他面前: “很甜,你要不要尝一口?” 见陈赴野愣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我再去拿一根吸管。” “不用。” 陈赴野牵住她的手腕,直接俯身咬住吸管,他尝了一口, “不会不卫生,枳枳想给我尝的,吃不掉的,都可以直接给我。” 冰冰凉凉的橙汁在味蕾中散开,就像是她带给他的感觉,上瘾的要命。 盛枳颤了下眼睫,白皙的脸颊上晕上两抹浅浅的红。 闪光灯落下,两人的画面瞬间被角落里的摄像头定格。 陈娜坐在角落里,幽怨沉冷的目光始终落在盛枳的身上。 她翻了翻手机里清晰的几张照片,一点一点冷弯起唇角。 王浅浅安静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看陈娜一眼,支吾着出声: “娜娜……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没见那个黄财都退学了?”陈娜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她害的。” “我最看不惯她这种人了,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装清高,招惹这个不够又惹那个。男生就都喜欢她这种呗。” 王浅浅埋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声:“我觉得、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那你就和她做朋友!你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你!除了我,谁还会不嫌弃你?” 王浅浅:“我没有……” 陈娜颤着捏紧的手指,语气越发烦躁了起来: “反正我要做什么你别管。敢告诉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把腾开椅子怒气冲冲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王浅浅埋着头,眼眶一滴一滴砸眼泪。 她只看了盛枳一眼,最后还是起身跟上了陈娜。 * 盛枳和往日一样,从画室里练画出来时已经是夜里九点。 陈赴野和她分别后没有回家,而是骑着机车去了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出来。 江航刚好打来电话: “野哥,你在哪啊?” “银行。” “银行干啥啊?” “取钱。” 江航:“…” 得,他问了个废话呗。 “你上次不是有个机车比赛没参加吗?我听说主办方有在这地儿再办一次的打算,你要乐意参加这次就参加了吧。” 陈赴野抬眸,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女士饰品店:“没空,不去。” “你咋没空?” “老子要学习。” 江航:“日哦,您佬崛起了?鬼才信。” 陈赴野作势不耐烦要挂电话,江航急忙喊住他: “唉唉唉!有奖金啊野哥,三万块钱啊!!!” 陈赴野沉冷的眸光凝滞住,开口问: “时间?” chapter 28 原罪 “具体时间没定,到时候我知道了提前跟你说吧。” “嗯。” 挂断电话以后,陈赴野进了车行开始彻夜加班。 楚云深的话却还深刻地萦绕在他心头, 他不想后退,想光明正大地守护喜欢的女孩。更不想让人觉得,小公主是沾染上了他的脏污不堪而被拉下神坛。 他要好好挣钱,洗去暴戾,先一步为她遮风挡雨,而后庇护着她长大。 翌日,清晨。刚刚趴着睡醒的陈赴野刚直起身,手机的特别提示音就响起来了。 “陈赴野……” 女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困倦和软糯,哑甜细腻,“你起床了没有呀?” 陈赴野感觉耳畔里落下一片轻飘飘的羽毛,瞬间酥痒,睡意全无。 “起了,是不是饿了?我过来给你送早餐。” “不用不用,我一会自己去吃。”听见那头起身动静的盛枳连忙阻止,她捂着电话温软地笑了一下, “我就是想你啦,好想听听你的声音。” 陈赴野瞳孔微怔,而后听见女孩乖甜的笑声,眼底不自觉地沾染上了满眼的宠溺和光亮, 他无奈低头轻笑,“行了,小朋友一会起床记得自己乖乖去吃东西。今天有什么打算?” 今天是周末,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昨天晚上就不回来住了,因此只剩下盛枳一个人留在寝室。 “今天去画室画画。” “嗯。早饭和晚饭都要按时吃,累了就出去散步,晚上我来接你。” “好~那阿野今天有什么打算?” 陈赴野望了一眼自己握着螺丝钉满是油漆的手,点漆似的眸子黯淡下来, 他轻笑,“今天休息。” “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晚上见,” 盛枳犹豫片刻,叮嘱道,“对了,昨天的事情,你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明明是最普通的几个字,陈赴野却觉得他的心底光芒万丈起来。 他的女孩真的很细心,很温柔。 “好,都听仙女的。” 挂断电话的陈赴野眸中满是宠溺过后的炙灼的坚定, 往后她只管拿好画笔,至于脏的累的,都交给他来做。 * “娜娜,我问你个事儿。” 楚云深在楼梯拐角拦住陈娜的去路。 陈娜刚抱着书本和试卷从办公室出来,眼角还挂着红痕和未尽的泪珠。 陈娜哽了哽嗓音,“什么事?” 楚云深丝毫没注意到她的情绪,笑着揽过她的肩: “听说那个年级第一的盛枳是你们宿舍的?” 陈娜心里咯噔一下,皱着眉头打断他,“你要说什么?” 楚云深不好意思挠挠头,捏着手里的情书塞进陈娜手里。 “咱们做好兄弟这么多年,你帮帮我咯娜娜!我想追她,你帮我把这个给她。” 陈娜拧着眉,心底厚重的阴翳彻彻底底不可置信地压了下来,“你说什么?!” 在这个学校里,即使她陈娜没什么朋友,也还有一个青梅竹马长大、关系好的楚云深。 她表现的那么明显,楚云深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思……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陈娜满眼气愤地震惊地甩开他的手,“你们一个个为什么全都绕着她转?” 上天怎么会这么不公平? 凭什么她寒窗好几年才上的一中,盛枳轻轻松松砸两个臭钱就能转学过来。 陈娜眼圈憎恨的红的厉害,一把怨恨发泄似的撕碎了楚云深的信件,怒吼: “别来烦我!” 楚云深瞪大眼睛,忽然心头上蹭起一阵怒气: “不是你有病啊?好好的吃什么枪子啊!” 他皱眉骂了句脏,烦躁地转身离开。 陈娜满眼征愕地抱着头在地上抑着难受哽塞的哭声,颤抖着手指拿出手机翻出那些偷拍盛枳的照片。 凭什么她陈娜普普通通,才华埋没在人群中没有人能看见, 而盛枳只需要一幅漂亮的外表就有人能围着转! 包括她以前最能拿的出手的英语成绩,也在盛枳来了以后一坠谷底。 所有人都将赞赏和艳羡的目光转移,她却要被老师用嘲讽和不耐烦的目光责骂! 包括现在唯一喜欢的男生… 潘多拉魔盒撕碎了裂痕,脏污的原罪一涌而处。 陈娜回想着盛枳装作清高、以及自己受气和不甘心的种种,阴冷地咧唇笑了一下。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 盛枳一旦安静下来投入绘画中,就会许久都走不出自己的小世界。 整天下来她都待在画室练习,陈赴野显然还是不放心她, 每到时间就打电话亲自叮嘱她去吃饭。 傍晚过后,盛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看见陈赴野发信息说在学校后门等她,于是屁颠屁颠拎着包跑出了学校。 刚走出就看见在路边等着的陈赴野,少年一头利落的黑发,垂落的额发将少年点漆似的黑眸衬的愈发桀骜。 他勾着笑,双手环抱在胸前,散漫不羁地倚靠在线性流畅的黑色重机上,他逆着光站着,又痞又野,惹眼到不行。 “陈赴野!” 盛枳小跑着向他跑来。女孩见到他的时候就眸光潋滟,温软的眉眼沁着欣喜的笑意。 陈赴野张开双臂,和她抱了个满怀。 他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故意笑的挑逗: “就这么想我?” 盛枳埋在他怀里小幅度地蹭了一下,笑意盈盈地大方承认: “对呀,很想很想。”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幅度地晃着撒娇: “阿野~我好饿哦,想去吃小龙虾可以吗?” 燥热地滚了下喉结的陈赴野满眼只有女孩莹润又柔软的唇瓣。 操! 他别开视线:“别撒娇。”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这副撒娇的模样杀伤力有多大。 盛枳不满鼓脸,还以为陈赴野不乐意,“那算……” 陈赴野拎过她的包挂在机车上,拿出一个粉色的卡通头盔递给她: “头盔戴上。” 盛枳眸光怔愣了两秒,接过头盔后才反应过来。她弯着眼睛: “去吃小龙虾?” 陈赴野看着她:“不然呢?” 盛枳没忍住笑,嘴硬心软。 她纳着头盔正要戴上,心想着图案还怪眼熟的。 陈赴野哼笑一声,帮她拿过头盔戴上,啪嗒一声系上了扣带。嗓音噙着一丝散漫: “看什么啊,猪猪包。” chapter 29 宝贝 猪猪包? 盛枳总算想起来,这个卡通图案哪里眼熟了,和陈赴野那天给她买的粉色气球是一样的。 她撇嘴,翻了个白眼:“你才是猪。” 陈赴野一手将她抱上机车坐着,随意地勾唇:“宝贝喜欢吗?” 盛枳:“不喜欢。” “真不喜欢?” 盛枳被他陈赴野认真的视线盯得有些想笑,她在他腰上哄孩子似的戳了两下: “好了好了,喜欢。你快开车吧,再不东西我就要饿没了~” 陈赴野:“坐稳。” 盛枳把脸靠在他背上,两只小手乖乖地环抱着他的腰,故意在他腹肌上胡乱地挠了两下: “我这样抱可以吗?你别多想呀,我是怕你开太快把我甩下去了。” 陈赴野:“……” 他垂头低低地笑了一声,艹。 到了餐馆以后,陈赴野先去点了餐,然后帮盛枳拿了一瓶汽水,正要往回走, 一个穿着百褶裙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明艳自信地递着一封信笑着上前: “你好!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我挺喜欢你的,这是我写给你的信,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麻烦你看一下。” 陈赴野不耐烦蹙眉,下意识就要径直绕开,忽而偏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盛枳,他顿了一下。 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眼底有着错愕和担忧:“那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女生正要松口气, 不料陈赴野冷声开口:“那是我家小朋友。” 女生:“…………” 她尴尬地讪笑跑开:“抱歉打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盛枳老远就看见了一个长相明艳漂亮的女生拦住了陈赴野,还递上一封信。 她眸光微颤的眨了眨眼睛,终于知道那天陈赴野看着她收情书是什么感受了! 心底不舒服,甚至想在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这个男孩子现在是她的。 陈赴野对上她的视线后笑了一下, 伸着脚一下勾住椅子在她身旁姿势散漫地坐下,故意不开口解释刚刚的事情。 果不其然,盛枳憋了没半分钟,就不满地鼓着小脸明知故问道: “刚刚的女生跟你说了什么啊?” 陈赴野对上女孩一双试探性的眼睛,戏谑地如实说道: “她说喜欢我,要加个联系方式。” 盛枳绷着小脸,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没好气地丢下一句: “哦。” 陈赴野故意敞着腿,故作拥挤地往盛枳那边又挪了挪椅子。 不羁笑道:“老子又没给,怎么,小老师这也要吃醋?” 盛枳往里面挪了挪,不料陈赴野又往她这边挤了挤。 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她圈进角落里了。 她红着耳尖,故作倔强地推了他一下: “没有,我才没有。你往外边坐点,这边太挤了。” 其实确实是没什么好吃醋的,但盛枳就是觉得心里不太开心。 陈赴野拢着她,看着女孩羞红的小脸, 吊儿郎当挑逗的心思更甚:“不挤啊,哪里挤?” 服务生恰好此时的菜,盛枳被他气的不行,开始自己闷头剥小龙虾吃。 陈赴野低低地笑了一声,帮她将额前垂落的头发顺在耳后。 戴起手套就帮她剥小龙虾的壳, 盛枳“哼”的看他一眼,看着陈赴野一个一个剥好往她碗里放,就是故意闹脾气不搭理他: “我不要,我不吃。” “枳枳不想知道我跟她又说了什么?” 陈赴野无奈又满是宠溺,他的小仙女真的像个小朋友。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无条件包容地时时刻刻哄着。 盛枳抿抿唇,明明好奇却又装作不在意地撇嘴: “那你说了什么?” 陈赴野俯身过来, 盛枳被他的气息瞬间包裹着,咽了下口水: “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 “近”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陈赴野的声音近在耳畔萦绕,低哑磁性地压着点点笑意: “就这么想知道?” “……” 盛枳往后缩了缩,“我不听了!” 陈赴野忽而按住她的手腕往前拉了拉。 “我说,这个爱吃醋的小朋友目前还不是我的女朋友,但以后——” 他拖长尾音顿了一下,“一定会是。” 温度在两人的亲昵靠近中攀升,盛枳的脸颊上泛起两抹浅色的红。 她不可置信地颤着眸光,就见陈赴野跟没事人似的懒散地重新倚回椅背上。 他将剥好的虾递到她碗里: “怎么,小老师刚刚不是说饿,这会不吃了?” “……” 她脸热的要命,满脑子都是陈赴野那句暧昧的女朋友。 一边是欣喜,陈赴野认定了他们会有以后; 一边是娇嗔害羞,毕竟她上一世单身了二十多年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见这个名词。 陈赴野将女孩受惊又怯喜的表情收入眼中,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是不乐意以后,现在就想做……” 女孩耳尖上那抹红几乎都要被调戏的滴血了,“你、你别说话了!” 陈赴野这才收手。 他哂笑,“哦,不说了就是。” 盛枳闷头吃东西,陈赴野也听她的话没有再出声。 只是两个人的眼神上时常对视上, 盛枳都会红着脸颤着像含羞草一样地躲开。 陈赴野眯了眯缱绻氤氲的眼睛。 现在胆子就这么小,那以后? * 盛枳回到宿舍的时候是晚上七点。 这顿饭吃的她太不自在了,一和陈赴野眼神对视就怪怪的。 感觉他下一秒又要骚气地开口调戏她。 索性便以回来复习的借口让他把提前她载了回来。 盛枳叹了口气,宿舍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倒也自在。 要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包里有一个硬硬的纸质的东西。 疑惑时分,她掏出来看,发现是一个卡通的猪猪信封。 陈赴野什么时候放进她包里的? 她正反看了看,在反面的右下角看见了两个正经的小字:【情书】 盛枳抿唇,手指顿了下后拆开。 她这才知道自己昨天收到的情书,陈赴野是有多在意。 信封里有张信纸,跟着掉下来一个冰凉的细闪着银光的东西。 手链? 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的盛枳将它捧在手心中。 那是一条银色六芒星的细手链,在灯光下折射着银白色的光泽,漂亮的像是光华星碎。 六芒星,寓意好像是守护。 信纸展开后,遒劲的字迹也展现了出来: chapter 30 深渊 【枳枳是小公主,赐予骑士无尽疆土与宝藏。愿为她战死沙场,也愿为之赴汤蹈火。 纵世俗病态,魍魉前行。她是童话,是爱。 自此攻无不克,戎马一生。公主在哪,哪里就是所向披靡。】 盛枳用手指摸了摸上面的字迹,星眸里沁出喜悦,又有些感动以及一些说不上的情绪。 像是孤注一掷的荒原里被丢进了一把烈火,烧的炙热。 她想,这一世的选择,她并没有选错。 她从小到大都被别人唤作“公主”,有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和令人艳羡的家庭美满。 可事实并非如此,除了去世的妈妈,她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宠过。 久而久之,她开始讨厌这个称呼。 直到除了眼前这个满眼都是她的男孩子。 陈赴野无条件地愿意倾尽所有宠着她,也只有他将她当成真公主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对待着。 这个男生很懂分寸感,更是很尊重她,从来不会在她身上索取什么。 那么桀骜戾气的一个人,竟然也开始收敛着所有不好的缺点。 她的阿野真的很好很好。 盛枳拿出手机,她抿着唇笑,特意把那条手链戴在手腕上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陈赴野。 【情书和手链我都收到啦】 【我很喜欢,谢谢阿野~】 她想了想,再次编辑了【晚安】两个字。等了两分钟,同样等到了陈赴野的【晚安】两个字。 这一夜,盛枳睡的很香很甜,一夜无梦。 * 陈娜和王浅浅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晚上的深夜。 盛枳正开着台灯复习功课,“碰”的一声巨响,寝室门被一脚踹开反弹了一下。 陈娜和往常一样嚣张地翻着不屑的白眼进来了,阴阳怪气冷嗤道: “哟,学霸都是不睡觉的啊。怪不得次次考这么好,我追都追不上呢~” 盛枳握着的笔尖在瞬间的惊吓中戳破了笔记本,她皱眉沉冷着目光抬头。 一次两次就算了,可陈娜是次次无缘无故针对她,她再不放在心上,只会助纣这人嚣张气焰更甚。 “我们学霸就算是睡觉了,你也不一定能追的上。” 听着盛枳的冷声回怼,陈娜哽着脖子被咽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你!” “我怎么?陈娜,我就想不明白了,无论在寝室还是教室,我没招惹过你吧。就真值得你费劲心思这么针对?” 陈娜不服气回怼: “我哪里有针对你?分明是你有事没事找麻烦。” 盛枳看着她,往日里温柔的眼眸只剩下冷漠和幽深。 她弯唇冷笑了一下,不再理会地低头继续复习。 这笑在陈娜眼中俨然变成了嘲讽,她攥着拳,冷嗤一声故意在自己的桌位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呵,今晚也别睡了。 王浅浅埋着头有些无措地着陈娜,随即颤巍巍地又看了盛枳一眼。 盛枳恰好捕捉到这一视线,两个人对视上。 “你有话想和我说?” 王浅浅红着脸支吾着,她犹豫地抿着唇,被陈娜一个冷怒翻过来的白眼吓的噤了声。 “没、没有。” 盛枳也没再说话,对待陈娜这种人,就是要以硬碰硬。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陈娜终于消停了。 估计是自己也困的不行,骂骂咧咧了几句就睡下了。 盛枳索性也没有睡意,又看了两个小时的习题,凌晨四点的时候才强迫自己睡下。 等早上去上课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晕的厉害,眼下两个黑眼圈跟熊猫眼有的一比。 “看啊,就是她,长的一副清纯样子,婊里婊气的~” 盛枳抱着书本路过楼梯,忽而听见几个女生露出嫌恶的表情聚在角落里指着她说话。 她疑惑偏头,还没有来得及听清议论的内容是什么,几个女生立马晦气似的散开了。 眸光中有错愕的盛枳上了几阶台阶,忽而被人面对面地用力撞了过来。 “啊!”对面那人惊诧地尖着嗓音喊了一声: “你走路不看路吗?瞎子啊!” 盛枳怀里的书本被撞的全部掉在了楼梯上,她整个人险些重心不稳摔下楼梯。 堪堪扶住扶手,那人就晦气似的翻了个白眼: “还年级第一呢,撞人也不说道歉,没点素质!” 盛枳皱眉捡起地上的书本,心头上窜起一阵怒火地想拦住那人去路, 不料预备铃声忽然响起,那人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盛枳呼出口气,心里暗想着今天什么运气,上楼梯后从后门进了教室。 她刚走进教室,却见原本吵闹的教室忽然大半人都安静了下来。 盛枳对上半个班的视线,怔愣了几秒后并没有理会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嗤——你们看啊,她还坐下了~起来就有惊喜哈哈哈~” 这话盛枳这回听的一清二楚,是前排的一个男生说的。 座椅上凉飕飕的那阵感觉越来越明显,盛枳颤了颤眼睫。 她扫视一圈,对上的却是大片等着看戏又漠然的眼神。 这种窒息又冷漠的感觉,她非常熟悉。 上一世的她,因为帮盛婧宜给陈赴野送情书而被被混混录了视频上传在了学校网上。 被推上了风尖浪口,而后开始遭受校园霸凌。 这一世她的她明明阻止了盛婧宜,在学校里也从来没有和陈赴野有过任何不正常的举动…… 怎么会? 她深吸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迅速围在了腰上。 如她所想,椅子上是大片冰凉的水渍。 “哈哈哈哈!”前排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哄笑声。 难受又熟悉的恐惧感阵阵从盛枳的回忆中传来,她心跳颤抖地加速着,鼓足勇气厉声质问: “谁做的!” “怎么了?我做的呀怎么了。” 教室外传来一声明媚响亮的女声,一个长相艳丽的女生双手交叉在胸前勾着红唇笑着,她勾了勾卷发: “surprise!咱们的大学霸喜欢吗?” chapter 31 秋水 盛枳看着眼前的女生,前世种种受到不堪针对的画面涌上心头。 她记得这个女生叫尹秋水,好像一直喜欢陈赴野,行事为人嚣张又跋扈。 望着尹秋水戏谑的笑容,盛枳平息着涌动的情绪,紧皱着眉头微怒:“故意找茬?” 尹秋水冷嗤: “我可没有故意找茬,是我们学霸不懂洁身自好,我来教教你做事情而已。” 说罢,她故意将盛枳垒在桌上厚厚的一摞书本一胳膊撞了上去。 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连带着桌上的玻璃水杯也碎了一地! 水花四溅的顷刻间全部溅在了书本上。 盛枳惊愕的目光逐渐冷却下来,阴黯着眸光瞪着尹秋水: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尹秋水环视教室一周,勾了勾手指:“换个地方。” 盛枳刚要怒声开口,就被几个女生强制性地生拉硬拽去了楼道上。 几十个想要跟出来看戏的人都被尹秋水带的几个人瞪眼拦住: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都给你们抠掉!” 昏暗的楼梯角里,尹秋水终于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情嗤笑: “呵,我就是警告你离陈赴野远一点。还写情书勾引人家上床,这种话恶不恶心啊?” “就是就是,真恶心。也就是看着清纯嘛,没想到私底下那么骚!” 盛枳呼吸微蹙地挣开两只紧紧钳制住她的手,拧眉不解。 但她很快捕捉到了两个重要的关键词,“情书”,以及“勾引”,她红着眼尾:“你们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尹秋水旁边的女生跟着跋扈不屑地喝道,“还装,看来得给你一点教训才能长长记性!” 说着她就要伸手扬着巴掌狠狠地落在盛枳脸上。 陡然间,人群开外传来一道暴戾阴鸷的男声: “你敢给老子动她一下试试!” 巴掌在空中还未落下,手腕就被一本厚重冰凉的书本砸中了手腕,“啊!”女生一声极其吃痛的喊叫声。 几个女生不约而同诧异地抬头,就看见陈赴野气势汹汹地阴鸷着双眸走了过来。 盛枳惊诧地颤了下眼睫,对上陈赴野一双怒气嗜血的眼睛,“陈赴野……” 尹秋水被这声吼属实吓着了,她故作镇定咽了下口水,抿了抿嫣红的唇瓣就要笑意盈盈地喊:“陈……” 陈赴野陡然冷声打断:“谁准你碰她?” 尹秋水被这冷戾的气场吓的后背冒了冷汗,娇嗔着嗓音:“我没有碰她嘛~都是她故意找我麻烦,不信你问……” 陈赴野紧皱着眉,根本没有耐心听她说话。烦躁冷声打断:“给她道歉!” 话落,他偏头看盛枳一眼:“还不过来?” 盛枳刚往前走两步,就被陈赴野一把拽到身后挡住。 “你、”尹秋水被气的说不出来话,“都是女生,你凭什么就对我这么凶?” 陈赴野:“你他妈是女畜生!” 尹秋水瞬间被堵的无言,想瞪盛枳,却发现她被陈赴野护在了身后。 “老子再问你最后一次,道不道歉?!” 尹秋水整个人都快被陈赴野的眼神吓哭了,立马乖乖对着盛枳道歉。 几个帮着尹秋水的女生也纷纷耷拉着脸说对不起,承诺以后再也不找盛枳的麻烦。 陈赴野冷怒:“滚!” 尹秋水这才带着几个女生讪讪跑开。 陈赴野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的女孩,冷声问:“怎么回事?” 盛枳黯淡着眼神摇了摇头。 陈赴野见她眼尾有些泛红,一时怔愣了两秒,放轻了声音:“我没有凶你。” 盛枳看着他,淡淡朝他笑了下:“我知道,我没事。” 刚刚那些事情勾起了她上一世那些阴暗不好的回忆,因为经历过一次,她有些敏感的委屈罢了。 陈赴野心底一阵刺痛地伸手在女孩的头发上揉了揉, “别哭,别怕。以后有任何人欺负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直都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要他在,他就不会给这些人一丝伤害到她的机会。 盛枳呼出口气,不管怎样,这一世和上一世终究是不一样的。 轨迹已经重来,这一世,眼前这个少年坚定地站在了她身旁。 至少,她不再是孤单一人面对这些黑暗。 “好,”她笑着用手背抹了下眼尾,扯着陈赴野衣角,“好了,快上课了,我们快回去上课。” “嗯。” 到了教室以后的盛枳才发现自己的书本已经被人捡了起来,椅子上的水渍也被擦干净了。 她有些诧异,偏头就看见江航冲她招了下手:“妹子!你没事吧?” 江航刚进教室就发现盛枳的东西掉落了一地,帮她收拾起来的同时又听见了周围的阵阵议论声。他不耐烦地打断,周围人才安静了下来。 盛枳冲他摇摇头,“我没事,谢谢。” 班上的人见盛枳和陈赴野一起进的教室,猜测的议论声更是阵阵。 直到上课铃打响时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纪铃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将教材放在了讲台上后眯了眯眼: “这节课大家把我昨天发的试卷拿出来写了,下节课咱们批改出来对一下错题。” 她往教室后排看了眼,咳嗽了两声走到盛枳的桌前,轻敲桌面: “你现在来我的办公室一下。” 话音一落,周围听清这句话的同学不约而同都把好奇的视线放了过来。 纪铃蹙眉:“专心做卷子!” 盛枳抿了下唇,起身跟在纪铃身后出了教室。 办公室里,纪铃坐下后无奈叹了口气: “盛枳,你解释一下吧。这事怎么回事?” 盛枳压着唇线不悦,从她出寝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开始不对劲。 一个个都在说着她听不懂的词汇。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对我的反应都不对,如果是发生了什么事,请您把事情原由完整地告诉我再对峙。” 纪铃看着女孩坚定的眼神,只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学生举报的信息以及几张照片: “那你先看看这个吧。” chapter 32 字迹 盛枳接过纪铃的手机,屏幕上映入眼帘的就是她和陈赴野的照片。 手指颤了一瞬地点开照片,那是前几天她和陈赴野去青雨街吃饭的情景。 照片上的她和陈赴野中规中矩,没有什么不正规的举动,就是正常距离地吃饭。 盛枳皱着眉继续往后翻。 几张照片都是她和陈赴野吃饭的情景,直到最后一张。 那是一封展开的信,看见署名和字迹的盛枳眸中满是诧异和不可置信。 这是一封写给陈赴野的信件,署名是她的,字迹也是她的。 可她从来没写过、也没见过这封信! 盛枳看着上面愈发不堪入目的言论,心底有一瞬间的紧张和慌乱。 她微促着呼吸,随即镇定地冷静下来看着纪铃: “老师,照片上的确实是我和陈赴野。我们是正常吃饭,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她顿了一下,如实解释:“但这封信,不是我写的。” 纪铃试图从女孩的脸上看出一丝表情上的破绽。 但显然,她并没有看出什么撒谎的端倪:“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做这种事。但这封信件的字迹,确实和你的字迹一模一样。” 盛枳沉默两秒:“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纪铃也顿住了。好半晌,她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这一个多月下来,毋庸置疑,盛枳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性格乖巧,尊敬老师,成绩也优异得没话说,几乎找不出缺点。 但这封信的内容实在不堪入目。什么“勾引”、“上床”等各种脏污不堪的词汇,纪铃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直拧眉头。 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写出来的内容。 感觉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就像她早就认定了盛枳是不会做出格事情的人。 将盛枳喊过来,也只不过是想看看当事人的态度。 “好,老师信你,” 纪铃拍拍盛枳的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其实老师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陈赴野这孩子一身桀骜的劲,从前我根本没办法管。但你来了以后,这小子明显就收敛了很多。不管是旷课还是脾性方面,都属实有很大变化。” 盛枳抿了下唇: “其实不是我的功劳。陈赴野他本身就很好,只是没有人有耐心去发现他的优点。” 纪铃温和地笑了笑:“老师记得你开学第一天说的话。不管怎样,有益的事情我不会拦。 但凡事得有个度,像今天这个事儿在咱们高三年级上都传开了,影响确实不太好。” 盛枳垂眸:“您能查到这个是谁发过来的吗?” “匿名号码发给我的。但我听班上同学说,学校论坛上也有同学上传了这个内容。” 纪铃安慰她:“别怕,凡事讲究证据。不是你做的老师自然不会冤枉你。 你先回去上课吧,别害怕知道吗?如果实在不能解决,老师不介意你报警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闻言,盛枳眼中彻底是愕然,但随即是由自心底笑了下:“我知道了,谢谢您愿意相信我。” 离开办公室的盛枳顶着班上一众好奇打量的视线进了教室。 她下意识抬眸,却发现陈赴野的位置是空的。 江航忍不住好奇:“妹子,纪姐喊你……你没事吧?” “情书”的事他也是刚刚翻手机论坛才知道的。 有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妄下定义地发出来造谣。 用这种不堪的词汇去形容女孩子,连他江航看了都是气愤又心疼的地步。 其实光看照片的话没什么可信度,可是偏偏就是附带了那一张字迹一样的“情书”! 盛枳摇头:“我没事,陈赴野呢?” “他……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刚刚看完帖子他人就没了影。” 江航实在是怕她担心,挠着头又多解释了一句: “妹子你别担心,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别人他妈敢多说你一句,我直接锤爆他的头!” 盛枳朝他淡笑一下:“谢谢你江航。” 一直到下午放学,她都像和往常一样地毫无异样地学习,丝毫不理会别人嫌恶的眼神和言语讨论。 只是陈赴野依旧是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她发出去的信息也没有回,打的电话也没有接。 盛枳实在担忧,却也没办法。她敢肯定,陈赴野会觉得是自己将脏污不堪沾染上了她。 一整天的冷落,放学后的她满眼失落地一个人在教室里等了两个小时。 冰凉的眼泪抑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往桌上砸。 她也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子,只是这一世强迫自己坚强,又何尝不敏感。 好不容易让陈赴野坚定了他们有未来。 他现在又要退缩了吗? 盛枳委屈地抹着眼泪小声咒骂陈赴野是怂包,收拾好书包后就要起身离开,忽而脑袋被窗户外伸进来的一只手敲了两下。 “猪猪包,哭什么?” 盛枳偏头,对上少年一双沉冷氤氲的桃花眼。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 少年嗓音有些一时疲惫的哑: “听见你骂老子怂了,怎么,小朋友不给个解释?” 盛枳愕然地眨了眨眼:“你今天去哪了陈赴野?” 刚开口,心底的委屈就混着眼泪全部砸落了出来,她瞬间就委屈地哽咽了嗓音: “我给你发信息你一条都不回,你都不理我。” 陈赴野蹙眉,“别哭,老子配不上你掉眼泪。” 盛枳抱着怀里的包垂着头,小姑娘难过得不行。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禁锢在她腋下,随着力道的加重,她脚尖陡然离了地。 “!” 她瞳孔微颤地瞪大双眼,下一刻就被陈赴野像抱小朋友那样一把从窗户里抱了出去。 “你你你!” 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一双漂亮的眸子像小鹿受惊微微潮红着,惹人怜到不行。 陈赴野抱着她,就着她的腰上就掐了一把。唇角故意勾笑得痞气: “枳枳要是还哭,老子就不放你下来了!” 盛枳果真被他这话吓到了,瞬间就噤了声,不安地挣动了几下: “一会还有人过来!你快放我下来!” chapter 33 补偿 陈赴野将人放在地上,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老子的错,别哭。” 盛枳撇着小脸幽怨地怼了他一下,不满道:“你今天去哪了,整天都不见人影。” 她嗓音委屈着,越说越小声:“我还以为……还以为…” 边说着,就像个怕跟丢的小朋友一样,紧紧地拽着陈赴野衣角不松开。 陈赴野失笑,低头看着她,有些难以抑制的心疼和难受。 一直以来,他的女孩其实也是患得患失的。她怕他自卑,怕他没有安全感,怕他退缩。 可是陈赴野忽略掉的是,他的女孩这样也会很累。 陈赴野摸了下她的头发:“老子没有不要你,今天只是有事回了趟家,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看信息和回电话。” 盛枳抿了抿唇,看着他:“真的吗?” 陈赴野点头,“不骗你。” 他看了眼她白嫩的小手:“以后别牵衣角了。” “什么?” “以后牵手。” 说着陈赴野便勾了下她的手指,“以后不要枳枳主动,换我来。” 她站在原地就好,换他向她走向那九十九步。他提前迈出步伐,提前为她遮风避雨,将她庇护成真正的小公主。 女孩颤了下眼睫,耳根逐渐漫上一层绯红。她收回手,指尖藏进袖子里,“那边还有老师。” 陈赴野:“那等没人了再牵。” 他并肩和她走进楼道里,天已经要黑了,楼道里的灯刚好坏了,昏暗的转角里透不进来一丝光亮。 盛枳正要下楼梯,垂着的手忽而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住了, 微凉的指尖碰到了她的,瞬间泛起一阵酥痒。 陈赴野牵着她转身就拐进了一间昏暗的库房。 “砰”的一声门被带上,盛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肩头一下被按着抵在了门上。 小姑娘本能地后退了一下,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冰凉的门上,她无措愕然地眨了眨眼。 “你、你干嘛?” 陈赴野微微俯身,少年俊朗的五官隐约被窗户里透进来的视线照着,勾出硬朗桀骜的轮廓。 “补偿你今天等了老子一整天。” 感受到少年侵略性的气息笼罩而来,盛枳咽了下口水,“怎么补偿?” 看到女孩上钩,他伸手顺了下她额前的碎发,挑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着脸, 看着她潋滟微亮的眸子,他滚了滚喉结懒洋洋笑了一声: “亲一口。” 话落,盛枳抿了下嫣红的唇瓣,羞怯地微红了耳尖,两只手攥成拳抵在他肩上推着: “不行!有监控。” 陈赴野哼笑一声,“这屋没监控。” 他和她视线平视,认真地眯着缱绻的眸子:“那小朋友给亲不?” 盛枳犹豫地半阖下眼皮,长曲的睫毛羞怯地颤着,“亲……亲哪里啊?” 陈赴野挑着她的下巴微眯了眯危险的双眸,“亲嘴。” 耳根的温度迅速攀升,盛枳的耳尖几乎红的滴血。 她不是不让亲,只是想到这里还是在学校,隔着一扇门,外面就是随时都有人走过的走廊。 总归有种晦涩的禁忌感。 陈赴野看着她,忽而低低地笑了一声,明明第一次还那么大胆地拨撩他,这会害羞的小模样更是要命。 近在咫尺,两个人的呼吸几乎都要交错在了一块。 操。 他等不到女孩的回应,偏头克制地在她唇角上亲了一下。 女孩估计是涂了唇膏,香香甜甜,似又若无的甜味, 越浅越能勾住瘾君子。 于是亲完唇角后的陈赴野忍不住睁眼,他舔了舔唇,心头上燥热的火更甚。 艹。 他看着她,没忍住俯身在她细长的眼尾上也轻柔地吻了一下。 湿\/润的舌\/尖在顷刻间暧\/昧地掠过那颗泪痣。 盛枳浑身像触电一样颤了下身子,眸光微潮地娇嗔受惊看着他。 陈赴野摸摸她的耳朵,“乖。” “对不起,今天的事你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不管受委屈还是受欺负,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许自己瞎猜乱想。 只要老子还活着,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知道了吗?” 他翻出手机登录学校微博论坛给她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删掉了,再有人敢乱说话欺负你,老子直接弄死他。” 少年恣肆的眉眼透着安抚的笑,眸中分明却是在掩藏厚重的疲惫感。 盛枳愣了两秒,“陈赴野……” 她嗓音有些难过的哽塞着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你骗我对不对?你不是回家了去了,你分明是去帮我删这些谣言了。” 陈赴野笑,“骗你做什么?真的就是回家休息了一天,删帖子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盛枳满眼酸涩地看着他,他就当她这么好骗吗。 帖子和照片的转发量巨大,言论数量也多,匿名的账号更是数不胜数。 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容易地在短短一天里全部删除。 他捏了捏她的脸,懒洋洋笑着: “盛枳,谁让老子喜欢你。” 因为喜欢她,所以为她做的一切事都是基于自愿的基础。 他想他的女孩肆无忌惮一点,仗着他喜欢她。 “饿了吗?去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他说这话不是安抚性质,而是极度肯定的语气。 盛枳满眼担心和顾虑地看着他:“你还做了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她知道他的少年孤僻敏感,性格是极端的偏执,生怕他做出一些不可挽救的事情。 陈赴野看着女孩的眼睛,也不想真的叫她担心了,故作轻松一笑:“家里有从事互联网公关的亲戚,关系还不错,我让她把这些东西都禁了。” “真没什么,去吃饭。” 他短暂地留恋着扣住她的五指,在出了走廊后瞬间又松开了她的手拉开一段距离。 盛枳很喜欢学校后街的一家饭店,味道很好也实惠,经常在那吃。 但陈赴野考虑的更多,他现在实在不合适和他的女孩走在一起。走在一起只会给她制造麻烦,于是蹙眉道: “你去吃吧,吃完就回宿舍,洗个澡早点休息。我去其他地方,等你到寝室了再走。” chapter 34 养你 盛枳咬着泛红下唇,指尖也深深抵进了掌心里。 小姑娘面容有些难过:“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吗?我……不想回学校。” 她遭受了一天的冷眼,却只能坚强地装作不在意。她不想回那个像小社会一样的学校,不想回那个冷漠的宿舍。 只想和陈赴野待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想有他在身边,就像有个可以随时停靠的安全港湾一样。 陈赴野看着她,心中的防线轰然倒塌,难受的要命。 “那我们回家。” … 街边的路灯亮起一盏又一盏,车轮运转后的刹车声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喧嚣声。 陈赴野到家门口时停下机车,一只手往后揽着女孩纤细的腰将她抱下车。 他已经有好些天没回过家了,这几个晚上都熬夜住在车行里改装顾客的机车。 “一个人糙惯了,家里没什么吃的,我待会出去买菜回来做饭,” 陈赴野拎着她的包放在出租屋的沙发上,顺手在冰箱里给她拿了瓶水。 “想看电视遥控器在那,想先洗澡也行,你上次穿的睡衣在我房间的柜子里。” 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很快回来,乖乖等我。” 盛枳仰脸他,眼底落下一小片惊愕的亮光,有些好奇:“你还会做饭呀?” 陈赴野懒洋洋地笑,修长的手指在她鼻子上蹭了一下:“不会怎么养你?” 盛枳脸颊被他的手指蹭的有些热,她讪讪眨了下眼,有些愧疚:“我不会做饭,我是不是很笨?” “笨一点好养。” 盛枳脸黑,在他腰上怼了一下:“你才笨。” “好好好,枳枳一点都不笨,”陈赴野到底是忍住了继续挑逗她的心思,他说:“你不会的都交给我做。” 盛枳对上他的视线,加速的心跳下意识就漏了两拍。 他说—— 你不会的都交给我。 少年眼睛的颜色幽森,干净,里面全然只倒映了一个小小的她。 最动人的话语往往不是多煽情的字眼,而是平铺直叙,细水长流的相处中不经意地告诉你: 我们能够拥有未来,我们也能够很好很好。 盛枳笑了笑,一语双关地回应了他前面那句试探性的“养你”, “那我等你呀。” 和我并肩吧,我会一直等着你。 少年呼吸起先微灼,而后微凉地克制着,他笑了笑: “嗯,等我。” 陈赴野出门后看了眼时间,他并没有往超市的方向去,而是如约进了一家高档的咖啡厅。 靠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约莫四十多岁,脸上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相反,一身职业的西装平添了几分干练和雷厉风行。 女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冷淡的视线放在陈赴野的身上后,随即变成了礼貌性的点头, “赴野。” “周姨,怎么是你?” 周云歆拢了拢头发,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陈总工作应酬太忙,自然由我这个助理来代她见你。” 陈赴野微眯着深阔的眼睛,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这是你跟她要的东西,你看看。要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陈赴野能感觉得到周云歆现在很不待见他,于是点了下头: “嗯,那谢了。” 周云歆拎包起身,声音依旧淡淡的,“你不用谢我,毕竟是你自己缠了陈总一整天,她也是勉为其难才答应帮你。你真要谢,就谢谢你自己吧。” 陈赴野“嗯”了一声,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幽深的眸光逐渐黯淡了下来。 周云歆走后,他拆开放在桌上的文件袋,里面是一串详细的ip定位。 最先发帖子诬陷盛枳的人很聪明,不仅匿名,在“情书”大肆转发后,便把自己原贴的内容删掉了。 但网络上总归是有迹可循,即使欲盖弥彰,也能查的到。 陈赴野看着这个账号最起始的ip地址, 沉冷的眸光中终于在沉默中有了一丝裂痕。 他打电话给了江航,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喂?野哥,啥事儿?” “你帮我查查女生宿舍三栋二楼二号寝室都有谁。” “????” 江航正吃着饭,话都说不清,“不是,哥,你这玩挺变态啊?” “让你去就去。有机会拦着那几个女的,立马给老子拦着,一个也别放走。” “行,我去。” 工具人江航早已习惯当小弟,早已经默契地不问原因:“那我去学校,你去干啥啊?” “一会回家给枳枳做饭,她还没吃晚饭。” “…………………” 日。 江航骂了句脏,一把挂断电话。 二十分钟后,陈赴野的手机响了一声。 【哥,322寝室住的是咱们枳妹儿。还有俩女的,都是咱班的,一个叫王浅浅,一个叫陈娜】 【我刚打听过了,她们平时这个点都会搁外面逛街,九点左右回学校】 陈赴野正从商场拎着菜出来,反手给江航又打了个电话: “你不用去了,晚点我自己去趟学校。” “啊?咋回事啊哥,查这个到底干啥啊。” 陈赴野蹙眉,唇线不悦地紧紧压着: “那些破帖子她们两个最先发的。” 难怪他的小姑娘眼底下常挂着两个黑眼圈,也次次都不愿意回学校。 这些都是和室友关系不好的细节,他竟然连她被排挤、被针对都不知道。 “我去,这俩逼人咋这样,”江航一听就拧着眉愣住了, “欺负咱枳妹儿坚决不行,你先回家给她做饭,我先去找这俩女的!” 陈赴野跨上机车,“也行。先挂了。” 他带上头盔骑车,十分钟不到就骑回了家。 盛枳已经洗完了澡,正穿着那套米白色的棉质睡衣,散着头发乖乖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他回来,弯了弯眼温软地笑道: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饿呀。” 陈赴野将一大袋的零食放在桌上,“饭做好还要一会,先吃点东西垫垫。” 盛枳拆开一瓶ad钙奶乖乖抿着: “不了吧~吃了一会零食就不想吃东西了。” 陈赴野看着她,缱绻的桃花眼泛了点松散的笑意,两只有力的手臂圈在她两边,俯身和她平视着: “怎么,小朋友这是特意空着肚子,就等着吃哥哥做的饭呢?” 盛枳往后靠了靠,一双眼睛潋滟明媚地看着他: chapter 35 有我 盛枳往后靠了靠,一双眼睛潋滟明媚地看着他: “对呀~那你快点嘛,我都要饿没了。” 陈赴野恍然回神,发现女孩已经抱住了他的胳膊晃着,萦绕在他耳边的嗓音又软又甜。 他倒吸了口凉气,“不许撒娇。” 盛枳松开他的手,“好,不撒娇。” 她忽而一下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动作很快地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歪着小脸看着他,眉眼温甜地笑着: “刚刚是因为在学校,所以不是故意不让你亲,现在给你补回来。” 艹。 陈赴野滚了下喉结,宠溺地低头笑了一声。 “好,枳枳说什么就是什么。” “快去做饭,”盛枳又推搡了他几下,陈赴野才进了厨房。 陈赴野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做一个人吃,除了江航会偶尔几次来他这里蹭饭。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孩。 如果有机会,他恨不得做一辈子的饭给她吃。 几个菜端上桌以后,陈赴野帮盛枳盛了满满的一份饭。 “小朋友太瘦了,吃胖点健康点。” 盛枳神色欣悦地看着桌上她平时最爱吃的菜,不得不说,会做饭还细心的男孩子真的很加分。 她眨眼应声: “那以后阿野也做给我吃好不好?” 陈赴野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嗓音含着些低沉的笑: “枳枳喜欢,哥哥哪有拒绝的道理。” 盛枳心底的雀跃更甚,那就是答应了。 (ˉ???ˉ??)? 陈赴野坐下和她一起吃饭,盛枳把肉夹进他的碗里。 “快吃呀,看我做什么?” 陈赴野失笑,动作和台词都反了吧。 “今天就住这吗?不回家也不回学校了?” 盛枳:“不回去了,我跟班主任请假了,今晚查寝不会查我。” 想到江航刚刚发的信息,陈赴野忽而神色幽深地蹙眉。犹豫了几秒后后假装不经意地问: “枳枳,你为什么住在学校?” 盛枳怔了下,洋装随意地笑着: “家里离的远,不方便接我上下学,我就住校啦。” 陈赴野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那天他分明听见,女孩家里的阿姨给她打电话。有专车司机接送,住的是津市最豪华的别墅区。 他想起来上次带她去游乐场,遇见那个尖酸又刻薄的妹妹。 也想起来她说过,妈妈已经去世了…… “你和家里是不是…” 陈赴野本想问问她是不是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可话还未出口,眼前的女孩就神色黯然地垂着筷子,呆滞地将一口饭咽了下去。 见她眼中有落寞和善感,于是立马皱眉止了声,“枳枳。” 盛枳被唤这一声,才注意到自己走了神,回神偏头看着陈赴野: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了?” 陈赴野顿了两秒,看着女孩唇角扯出来的笑而心底揪着痛着。他答,“没什么,好好吃饭。” “嗯,好。” 盛枳点头,闷声又吃了两口饭。 陈赴野心底一时不是滋味。 从他八岁那年,她像个公主一样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那刻起,他就错误地以为,她有着令人艳羡的家庭美满。 可现在看来,情况不是他想的这样,她过的比他想象之中的要糟糕。 “以后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闷声藏着,你还有我,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盛枳咬着筷子,看着少年真挚而灼热的眼神,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好。” 饭后没多久,盛枳就有了困意。许是这几天真的睡的太晚,精神压力一直紧绷着得不到放松,这会安全感满满,沾床就睡着了。 陈赴野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关上床头旁的小灯,动作很轻地将房间门关上出了门。 * 王浅浅和陈娜刚从商场出来不久,大包小包拎着东西,运气估计是不好,叫了半天车都没叫到。 “娜娜,咱们走路回学校吧,学校快到门禁时间了。” 陈娜翻了个白眼,“要走你拎着东西走,重死了,我可不。” 王浅浅埋头:“东、东西又不是我的…你,你自己…” “行了,啰嗦什么啊,走两步就是了!真烦你这种人。” 陈娜不耐烦地接过购物袋,“带路啊!” 王浅浅低头打开导航,“那…跟我走吧。” 十分钟后,两人被导航带着拐进了一条乌漆麻黑的巷子里。 陈娜正欲烦躁地破口大骂,忽而听见有人吊儿郎当地喊了她一声。 “同学,聊两句。” 陈娜回头,只见巷子中有道冷漠颀长的身影走来。少年手里扣着打火机,盖子的啪嗒声伴着脚步声回荡,路灯将他桀骜不羁的脸部轮廓照的越发清晰, 陈娜惶恐地咽了下口水,陡然见对上一双冷戾阴鸷的黑眸。 王浅浅也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陈赴野?你、你找我聊什么?” 陈娜心虚地魂都没了,毕竟是她冒充盛枳的笔迹,捉弄性质地给陈赴野写了那封“情书”, 也是她那天偷拍了两个人的照片,然后嫉妒又怨恨地怀着造谣的心思,一怒之下将它发在了学校的网上传开。 陈赴野步步逼近她,桀骜地冷嗤一声: “你觉得老子是想找你聊什么?” 陈娜被逼的后背直接抵在了墙上,吓的浑身直冒冷汗地哆嗦,抱着的东西哗啦啦掉落了一地。 她指着王浅浅怒斥:“不是我!都是她,那些东西都是她发的!” 王浅浅瞬间就红了眼眶,惊恐地看着陈赴野支吾着: “不是我!明明我还拦她来着……不是我、不是…” “够了!”陈赴野嗓音冷燥地打断,满是不耐烦地看着陈娜, “你他妈再给我针对盛枳一次试试?” 陈娜瞬间就红了眼眶,“我,我没有针对她……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护着她?” “老子乐意!” “那你想怎样?” “跟她道歉!自己主动把那破信交给纪铃。” 陈娜哽咽着嗓音,壮着胆子: “我就是不道歉,我还偏要针对她,我是女生,你能怎样着?” 陈赴野冷睨着她,黑暗中,少年的眼神仿佛窥见了猎物般的凶狠, “管你男的男的女的,你尽管给老子试试,死法随你选。” 陈娜一时噤了声,她从没见过哪个人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她不答应,下一秒就会被凌迟。 “我、我答应你!你先放我走!” chapter 36 守护 “给你一次机会,说到做到!” 陈娜一听这话,欣喜地拽着王浅浅拾起地上大包小包的东西,连跑带奔地惶恐跑了路。 暗黑夜色中,陈赴野倚在墙上,他咬了一支烟点着,猩红一点混淆在昏暗的灯光下。 蹲在一旁观望已久的江航冒出来。 “野哥,真就这么放她走了?我觉得这女的性格挺执拗,她应该不会听你的。” 陈赴野冷眯着眼,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就是要陪她玩玩,给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江航看着他,默默感慨感情这玩意儿真他妈神奇。 向来放荡不羁的一个人,竟然真的有为了一个姑娘动心的这一天。他从来没见过他野哥对任何一个女生上心过,盛枳是第一个。 江航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往后助攻可得有他的一份,将来结婚吃席,他必定要坐主桌…… 翌日早上,盛枳醒的比平时晚了一些。她猛的坐起来,下意识以为要迟到了,看了眼时间却发现离早课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陈赴野起的比她早,提前去买了早餐回来热着。 盛枳洗漱完,才算从氤氲朦胧中清醒过来: “你怎么没喊我呀?” 陈赴野:“看你最近都睡眠不足的样子,想让你多睡一会。”他看了眼手机锁屏,“放心,掐着时间,不会让枳枳迟到。” 说到睡眠不足,盛枳愣了两秒后眸光黯淡了下来。 住在学校里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无论上次还是这次,她都私心地耍了小任性不愿意回去住。两次都麻烦了陈赴野。 她皱了皱眉,顾虑道:“陈赴野,以后我还是回住学校吧。” 陈赴野将她喜欢吃的手抓饼和热牛奶递到她面前,“小朋友想住哪都行,大不了再添张床就是。” 他看出她是不想给他造成麻烦,懒散地笑了下: “枳枳在我这永远都不算麻烦,老子巴不得被你依赖。” 少年眼神真挚,对她分明是满目的偏宠。 盛枳对上他的视线,忽而呼吸一滞地心跳漏了两拍。 他这个人就像是一阵肆意的风,日光下极致的慵懒,她和他待在一起,总是很惬意,也很有安全感。 她睫毛轻颤,“好。” 九月中旬的津市天气不温不凉,只是早上的温度会格外低。陈赴野怕骑车会让小姑娘受凉冻着,坐公交又太挤,车里的味道也不好闻。 纵使她可能不介意,但他还是不愿意她受一点苦。于是提前叫了车接送,陪着她一起去学校。 到学校还有一段路口的时候,陈赴野忽然叫司机停了车: “师傅,我就在这下。麻烦你送她去学校。” 盛枳知道陈赴野是想错开时间和她进学校,于是急忙牵住他的手: “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像他做过的那个梦,现在的他如果和她走在一起,只会遭受到旁人的责骂和猜忌更甚。事情还没解决,他哪里舍得让她陷入更深的麻烦境遇之中。 “好好上课,如果我哪时不在,也不要害怕。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盛枳一时有些难受,想问问他不在是要去做什么事情,但陈赴野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隔着车窗,少年的身形逐渐渐远,盛枳心里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进校门前,她背着书包下意识回头,隔着嘈杂人群,却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黯淡下神色中有些失落,盛枳背着包进了学校。 上早课前五分钟,陈赴野才到的教室。 少年身形颀长,长腿跨进教室勾住椅子,玩世不恭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他假装无意地扫视一眼,身旁的女孩正安心地写着习题。 他错开视线,佯装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趴下睡了过去。 盛枳顿下笔,余光看他一眼,心里悬着的那块不安的石头落了下来。 尽管她回头看不见他,他却一定会在她身后。 盛枳垂下眼睫,在纸上无规律的涂鸦着。 她真的很想和她的少年能真正地牵着手,光明正大并肩走在阳光之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关在流言蜚语的风口上任人诋毁。 然而这一天,又是什么时候呢? …… 陈娜上午没来上课。 下午迟到了两节课才心不在焉地来了教室,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情绪,直往教室后排看了好几眼。 英语老师孙淼原先就对陈娜的成绩下降而感到不满,这会见陈娜总是走神,更加不悦。 “陈娜!你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了是吧,教室后面有花吗?这么好看?” 话落,原本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哄堂一笑,齐刷刷往陈娜脸上扫去。 陈娜红透了脸,心底浓重的阴霾与怨恨更甚。 当她发现孙淼再次夸赞盛枳的英语成绩拿了第一时,嫉妒又开始无限疯长。 陈赴野威胁她把那份“情书”交给纪铃,开什么玩笑。 她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这件事要她爸妈知道了,一顿打骂事小,重者是再也不会花钱供她上学了! 秋日的夜晚少不了凉飕飕的风,一中最近改了作息,晚自习上到九点。 陈娜心虚,也不敢回宿舍看见盛枳,慢吞吞地拽着王浅浅不让走。一直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娜娜……我们…还是走吧,寝室门禁快到了。” 陈娜拦住她:“不准走!” 她生怕自己回宿舍的路上就被陈赴野找麻烦了。 “啪”的一声,教室里陡然间灭了灯。 王浅浅埋头拎着包,语气里有些抗拒的怒气: “要留你自己留,我先走了。” “你!” 陈娜梗着脖子,一向懦弱的软柿子今天竟然跟她对着干? 王浅浅走后,深夜的教学楼十分安静。 陈娜关好教室前门,慢慢吞吞走到后门处,余光往教室里的监控处看了一眼。 chapter 37 疯长 她冷笑一声,反正这么黑,一向堪称“破烂”的监控也看不见她。 天赐良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陈娜左右看了看,见四周乌漆麻黑也没人,直接爽快地上手,一本一本将盛枳累在桌上的书撕烂了。 撕书完的陈娜还是不够解气,她看着满桌的狼藉,冷而阴森地弯起唇角。 反正班上又不是她一个人讨厌盛枳。 既然这么多人讨厌,那她不过是做了点推波助澜的事情,又怎么能算过分呢。 陈娜看着桌上那个不起眼的瓷质笔筒,顺手就将它狠狠摔在了地上。紧接又将自己之前写的那份罪魁祸首的“情书”塞进了抽屉里。 既然这封信现在在盛枳的抽屉里,那明天只要借着一点机会,将它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那么这件事,就和她陈娜再无关系了。 寂静的深夜,潘多拉魔盒开出原罪之花。有些人拼了命地想要逃离黑暗; 有些人却自愿撕开裂缝坠入谷底,最终支离破碎。 * 清晨,盛枳照例和往常一样早饭,匆匆赶去教室。 然而人还没进到教室,就卡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十几个人围在后门处,叽叽喳喳,水泄不通。 江航皱着眉,余光见盛枳来了,慌慌张张挡到她身前,讪笑着: “妹子你等一下,先别进去。” 盛枳疑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 “那个……咱班上刚刚有人吐了,吐的后排满地都是!我寻思你还没吃早饭,估计看了恶心。” 盛枳半阖下眼皮,脸色淡淡的: “没关系。” “等等!别!” 江航没拉住,眼睁睁看着盛枳从人群中挤进了教室。 地上的满篇狼藉顷刻间呈现在她的眼前。 盛枳不可置信地颤了颤眼睫,她怔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色变化。 毕竟在上一世,比这恶心十倍百倍的事情她都经历过。 盛枳环视一周,对上的却只有十几道冷漠视线,几道嬉笑着的窃窃私语从人群中传来: “看啊,看来学霸也不是受所有人‘欢迎’的嘛!” “就是啊,苍蝇又不叮无缝的蛋。能被人这么欺负,那肯定是自己身上有问题。不然怎么就专逮她一个人欺负呢……” 盛枳的指尖抵在攥紧的拳心里,几乎要深陷进皮肉里。她抿了抿唇,径直走向办公室。 几个男生一脸等着看戏的嬉笑跟上去,“啧,这种好学生遇到事情也就只会告诉老师咯……我小学三年级就不玩这种把戏了。” 江航听着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发怒地将几个男生拽了回来: “你们他妈是人吗?这事没落到你们头上就不是事是吧!” 男生皱眉不满,一把嫌恶地推开江航的手: “怎么了?几句玩笑都不禁开?这事又不是我干的!” 江航深吸了口气,指着那人:“成,你牛掰。” 也就是他野哥今天有事没来,不然这牛掰人早死这了。 纪铃刚好在备课。 盛枳敲了敲门:“老师,打扰一下,我想调昨晚班上的监控。” 纪铃不解:“你调监控做什么?丢东西了吗?” 盛枳垂下眼皮,语气平静地泛不起一丝涟漪: “我桌上的笔筒摔坏了。” 纪铃:“昨晚停电了,估计不小心被同学碰到了。” 盛枳面容乖巧地点头,语气里有些惋惜: “我也猜到可能是同学不小心碰碎的,可是老师,我这个笔筒还挺贵的。” 纪铃抿了口茶,“没事的,我到时候让同学照价赔给你就是了。你这笔筒多少钱?” “五万。” “哦,五……” 纪铃眸光猛的凝滞住一口把茶水喷了出来,一贯温和的面容此时满是震惊和诧异,“你说多少?!” 盛枳看着她,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五万。” “这是我爸爸去年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生日礼物。好像说五万不止,具体多少,我还得上官网查查。” 纪铃搭在桌上的手指颤了一下,一个学生用五万块钱的笔筒?她大半年工资可都没这么多。 但这事放在盛枳身上,却也不是那么惊奇。 她了解过盛枳的家庭条件,自然也听说过盛远集团。总裁盛威鸣,当前津市首富前五。 纪铃瞪大眼,震惊地好几秒都没能回过神来: “现在走!老师带你去调监控。” “好。” 盛枳只字没提教室里现在的满地狼藉,安静地跟在纪铃身后走出办公室。 走廊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隔着嘈杂的人群,偏偏她一眼就隔空对上了陈娜一双惶恐的眼睛。 陈娜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碰到了火,慌忙地躲避开视线。 盛枳微阖下眼皮,脸上没什么外露的情绪,唯独唇角不易察觉地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人若犯她,她必还人。 监控室。 纪铃正要帮忙调监控,忽而想起来什么,看着身旁的盛枳: “盛枳同学,老师是说,如果这个同学是无意摔坏你的笔筒……你…” 盛枳抿唇,眼睛里透着单纯和无辜答道: “我的杯子已经碎了,那只能是全款赔偿。或者说在国外再给我买一个一样的也行。但如果是有意,那我就只能报警了。” “报警……?” 纪铃蹙眉,她实在不好说什么。手指点在鼠标上,“大概是几点的监控?” 盛枳想了想,“应该是昨天晚自习之后,也有可能是今天早上。” 于是纪铃开始从昨天晚自习后开始调监控。 从晚自习结束时开始起,等了十几分钟左右,监控里的教室里只剩下陈娜和王浅浅两个人。 紧接着,教室里忽然灭了灯,陷入一阵黑暗之中。 纪铃将陈娜和王浅浅两个人的画面调大,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紧紧盯着监控里两个人的动静。 盛枳一边看着监控,也一边注意着纪铃脸色变化。 她忽然暗自庆幸,前些天盛威鸣给学校捐了栋楼的同时,还顺带捐了一批高清摄像头。 chapter 38 证据 纪铃看着监控里逐一记录的陈娜猖狂的画面,脸色早已气的霎白,她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学生! 最后定格的画面,就是陈娜将一张叠好的纸塞进了盛枳的抽屉里,然后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锁门离去。 纪铃头疼扶额,“你怎么没跟老师说她撕你书的事?!” “我……” 盛枳犹豫地看着她,眼眶潮红地微湿,“对不起老师,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很害怕…” 纪铃站起来拍拍她的肩,“别怕,老师不是凶你,只是想给你讨回公道。” “我知道,我刚刚看陈娜同学往我抽屉里塞了东西…” 纪铃像是想起来什么,猛的愕然愣住:“你去把陈娜给我喊过来,把她塞进抽屉的纸也拿过来。” “好的。” 盛枳转身走出办公室。 陈娜心惊胆战地坐在座位上,摊开的英语书她却心烦意乱地连一个单词都看不进去。 昨晚她撕掉书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太冲动了,教室里的监控虽然坏了拍不到她。但王浅浅多半是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 万一王浅浅把她供出去了,又万一盛枳知道是她做的,然后不愿意放过她…… 怎么可能嘛,盛枳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她在寝室里那样针对欺负她,也不见得她正面反抗过啊! 想到这,陈娜得意地笑了一下。 余光中忽然看见盛枳回了教室,她屏住呼吸,视线偷偷往后排瞥。 江航把盛枳的书都捡了起来,语气一时有些着急:“妹子你没事……?” 盛枳:“谢谢,我没事。” 她俯身在抽屉里看了眼,翻了翻后将一张叠着的纸张抽了出来。 江航:“这是什么?” 盛枳不动声色地往陈娜的方向看了一眼,幽森的眸光中有着淡淡的笑意。 “证据。” 盛枳回到办公室后把那张叠好的“证据”递给纪铃。 纪铃皱眉接过:“陈娜她人呢?” 盛枳黯淡下眼眸,一副黯然模样:“陈娜同学说她很忙,没空搭理我。” 纪铃更年期几乎都要被提前气出来,“反了她还!” 她气愤地展开信纸,在看清上面的字迹和内容时,瞳孔更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封信和前她前天接到的匿名举报的“情书”内容一模一样, 而刚刚她正亲眼在监控里看见,是陈娜故意将它塞进了盛枳的抽屉里! 盛枳从她手中接过纸张: “老师您别看了。事情到这里也很清晰了。陈娜同学仿照我的字迹写恶搞信,发在网上蓄意造谣。撕了我的书,现在还想把这封信藏进我抽屉里用以嫁祸。” 她哽塞地顿了下,一字一句道: “欺凌所留下的伤痛永不可磨灭。” “她故意摔坏我五万块钱的笔筒,蓄意坏坏财务,我有权报警。” * 教室外面一阵骚动,人群中传来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卧槽!警车啊!怎么开进学校里来了?” “牛逼,那女生谁啊?!犯啥事了这么严重,竟然还被警察带走了!” “那是一班的陈娜吧,她平时就嚣张,现在终于惹事咯……” “那个呢?旁边扎高马尾的女的谁?怎么还跟陈娜一起走了?” “那个你都不知道,就咱们年级考第一那个。我早上听一班的人说,好像是她的书被陈娜撕了…!” “书被撕了,这点小事就报警。文化人不好惹……” 陈赴野刚在学校附近停好机车,正要进学校,就看见从校门口里开出来一辆警车。 他忽然在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听见了盛枳的名字,猛然一征,陡然间双眸阴鸷地揪着一个男生的肩: “你刚刚说什么?谁被带走了?” 男生咽了下口水,“就高三年级常考第一那女的,叫什么来着,盛枳。对!还有一个,名字好像叫……” 话还未落,陈赴野人早已消失不见。他跨上机车,戴好头盔将车子猛然启动离去。 警察局。 陈娜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身子直颤抖地流着眼泪,“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中年民警叹气,训斥道: “监控就放在那,不是故意的?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好读书,尽在学校欺负别人,对的起谁!” 因为涉及到毁坏的数额巨大,警方将陈娜的父母都叫了过来,商量纠纷赔款事宜。 陈娜的爸爸妈妈都是农民,被喊过来时,还正在地里干着农活。 头发花白的农民夫妻满眼疲惫和无奈,揪着陈娜的耳朵,对着她拳打脚踢: “侬弄啥啊!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就干这种事情是吧!” 陈娜捂着脸,一滴一滴眼泪往地上砸:“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们别让我退学!” 纪铃拦住他们: “别打孩子,咱们先好好商量这事怎么解决!” 陈娜的父亲瞪着不成器的女儿,随后面红耳赤地看着盛枳: “对不起妮儿,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这钱我们会还给你……你看看能不能……少点?” 盛枳微颤着眼睫,正欲开口说话, 陈娜立马跑上来抓着她的手,哭的上去不接下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你了,别让我赔这么多钱好不好,记过处分都可以…… 怎么样都行,我爸爸妈妈真的赔不了这么多钱……现在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他们会让我退学去打工,我这一生就毁了!” 盛枳松开她的手,看着她: “陈娜,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我……我…” 陈娜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陈娜的妈妈抹着眼泪,狠狠拧了一把陈娜的头发: “你别读书了,我就说你这妮读点书没屁用!女人家就是要早点结婚生孩子,你早点回家来给我干活,先和李家工头那小子把媒谈上,人家还能替你还点钱……” 陈娜忽然没了动静。 她闷着头也不说话了,指甲嵌进皮肉里渗出血痕。 纪铃看的不是滋味,眼眶发酸地看着盛枳: “要不老师先替她把钱垫上还给你,成吗?” 盛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老师,这笔筒就当我送您了。” chapter 39 给亲 纪铃错愕地眨眼,“你说什么…” 她当然听懂了言外之意,就是不再索要这个笔筒的赔款。 陈娜诧异地抬眸,也红着眼眶满眼愕然地看着盛枳。 盛枳垂下眼皮,没再说话。 这个笔筒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存在,那是前几年盛威鸣带着李慧敏出国游玩,特意买给盛婧宜的礼物。 结果盛婧宜不喜欢这种款式,索性盛威鸣就把它给了盛枳。 系列十二个笔筒,盛枳随手拿了这一个出来用,其它的全放在房间里落灰。 她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就是反击陈娜。至于这点小数目,砸的不是她的钱,她还真的不心疼。 纪铃拍了拍她的肩,“好,老师懂你意思了。” 民警也松了口气,“既然当事人不再要求赔偿,那这起纠纷你们就私下调解调解。” 他拍桌子:“但一码归一码,恶意造谣诽谤这件事很恶劣,是违法行为!” 陈娜低着头: “对不起,我愿意接受处罚。” 这事就算到此为止,陈娜向盛枳道了歉,偿还所有撕坏的书本的费用。 被拘留接受教育五天,并且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还被被学校记过严重处分一次,这个学期会被格外关注违规违纪情况。 盛枳走出警察局,她转头看了一眼,纪铃还在同身后的陈娜以及那对感激涕零的农民夫妻说话。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云淡风轻,凉风吹起校服衣摆,少女用指尖扯了扯掉出来的线头。 她走过转角拐弯,“咚”的一声,额头忽然撞上一个有温度的硬物。 “陈赴野?” 陈赴野急忙将她搂入怀中,“老子就一天不在,还以为小朋友又让别人欺负了。” 盛枳摸了摸额头,抱着他的腰笑了笑,“没有,我没事,我报警了,没有被谁欺负。” “陈娜把书本的钱都赔给我了,也接受了造谣的惩罚。可是我做了很久的笔记都没有了…她以后都不敢再欺负我了,但我却没有很开心。” 盛枳抱着他,嗓音忽然有些梗塞,“她真的好过分,她那么对我,我都没跟她要笔筒的钱。”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对我,都这么讨厌我……他们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小姑娘的嗓音闷闷的埋在他的胸口,看的陈赴野心都揪在一块。 他摸着她的头发,“不要自我怀疑,枳枳很棒的女孩,什么都没有错。” 善良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冷漠的环境。 一个氛围不好的学校,更像是一个小型社会的缩影。世态炎凉,世俗污浊,总有人披一身污浊,想要将清白之人拉入黑暗的缝隙之中。 在他们眼中,优异是罪,漂亮是罪,清白是罪,善良亦是罪该万死。 这些人是刽子手,从来不会感同身受,高傲地将那张嘴一张一合,大喊受害者有罪; 他们以自甘堕弱为常态,对努力之人噗之以鼻; 他们平淡无奇,便对漂亮的外表恨之入骨、评头论足;他们满心坏水,嘲弄难能坚持的善良为圣母。 你永远猜测不了别人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亲爱的女孩,不要怀疑自己,做热烈的自己。 陈赴野抱着盛枳,给女孩微凉的身躯渡以温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以后别住学校了,搬出来住。” 盛枳抱着他的腰,埋着酸涩的鼻尖:“租房子吗?” 少年吊儿郎当的声音含着懒散的笑意,沉沉地从头顶传来: “叫声哥哥,不收你房租。” 盛枳一把推开他,娇嗔地睖他一眼:“陈赴野!” 她攥着拳在他肩上埋怨地锤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这样。”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气氛都被破坏掉了。 陈赴野弯唇,捂着肩故作疼痛:“我这人哪样了?” “哪、哪有让人现在叫哥哥的……” 盛枳垂着眼睫避开他的视线,白皙的脸颊上晕上两抹红色,越说越小声。 陈赴野痞气地揽过她的肩,“现在怎么不能叫了?” 盛枳跟他说不清道理,含羞转身走:“反正就是不能!” 陈赴野几步追上去,直接一把将人抱了起来。瞬间失重的盛枳惊叫出声,生怕自己摔下去: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陈赴野把她往上颠了两下,语调缱绻轻挑: “枳枳再动一下试试可就保不准会不会掉下去了!” 盛枳脸红的要滴血,失重感令她心跳剧烈加速着,紧抱着陈赴野的脖子一动不敢动: “你快放我下来,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在耍流氓!” 陈赴野:“不放。反正老子本来就是在耍流氓。” 他肆意地笑,“不叫哥哥也行,给亲一口成不?” “不行!” 盛枳被他气的不行,怎么可以说的这么直白!陈赴野一只手护着女孩的膝弯将她放了下来,“成,放你下来。” 盛枳脚尖刚落地,他就立马换了个姿势将她背了起来。 她满脸愕然和呆滞,紧紧搂着陈赴野的脖子,像是树袋熊抱着它的小树桩。 陈赴野背好她,偏头笑:“不让抱就背着,不给亲不放你下来。” 耳根的温度在风中迅速攀升,盛枳嘟囔着埋怨道: “你就知道欺负我,跟强盗似的。” 陈赴野背着她走了几步,“我这艘贼船可是宝贝自己要上的,反悔可没机会。” 她抱着陈赴野的脖子,唇瓣在他的耳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她含羞软着嗓音,小脸埋在他的颈窝上:“亲啦,那你不准再耍流氓。” 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独有的清甜气息,陈赴野上下滚了下喉结,侧脸被她毛茸茸的头发蹭了痒痒的。 “不耍流氓,背你去吃好吃的。” 盛枳这下知道他是非要把她绑在身上不可了,她红着小脸,声音很轻: “可是我还不饿。” 陈赴野哄她: “那就给小朋友买小蛋糕吃,吃甜食心情就变好了。” chapter 40 偏宠 盛枳怔住,忽然明白过来他一直逗她玩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上一些。 她捧着陈赴野的脸,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她用手指点着他的脸,嗓音轻快地含着温甜的笑意: “谢谢阿野~不用小蛋糕了,我现在心情很好。” 陈赴野止住呼吸,全身的血液好似忽而都翻滚了起来。 女孩又软又甜的唇瓣在他脸颊上还残存着微凉的触感,她还歪头无辜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干净又纯粹。 操,要了命了。 陈赴野舔舔干燥的唇,低低地笑了两声: “我家仙女就是不一样,小嘴甜的要命,还这么会撩人。” 他放低声音,缱绻而暧昧:“这么会撩,这让哥哥怎么把持的住。” 盛枳在他腿上轻踢了一下,趴在他背上幽怨道: “你整天就知道欺负我耍流氓,这算什么把持?” “操。” 陈赴野被她这一下踢的直接身上都要窜火,“等哪天老子以后哪天真的耍流氓了,枳枳最好不要哭着求饶。” 盛枳一时听的有些愣,“我一般都不哭的。” 陈赴野勾唇,调戏道:“好,那就不哭。” 盛枳莫名其妙地滞了好一会,几秒后才想到了什么,脸颊在风中爆发出滴血的红: “你下流!龌龊!” 陈赴野半阖下眼皮,懒洋洋地拖长音调: “哦,宝贝竟然听懂了?” “我才没听懂!” 盛枳气的说不上来话,在他肩上打了好几下才解气。 陈赴野走着,笑着颠了两下她:“这下解气了?” 盛枳傲娇地哼了一声,但心底又软了下来。这么闹下来,原先心里压着的阴霾确实是在不知不觉地都散去了。 她不说话,揍的累了,就搂着陈赴野的脖子,安静地趴着没了动静。 阳光淡淡的,天空泛着肌理的云层叠着。女孩被晒的懒洋洋的,逐渐泛起了缱绻的困意。 秋日的风很轻,很淡,少年背着少女走过落着昏黄落叶的路堤,叶子直被踩的沙沙作响,两个人的影子也交叠在一块。 陈赴野感知到背上的女孩睡着了,脚步也谨慎地轻了很多。 他背着她回了家,将她放在床上守着她熟睡以后才出了门。 出门后就去甜品店买了她爱吃的草莓小蛋糕, 还晒着太阳排着队买奶茶,买完以后才回家做饭。 盛枳是闻着厨房的菜香味醒来的,她揉了揉氤氲的眼睛,暗想着最近真的是睡眠不足,白天老是不小心睡着。 陈赴野端饭上桌,见她醒来,于是喊道: “懒鬼,起床吃饭了。” 盛枳去洗手的时候看见了桌上的奶茶和小蛋糕,有些惊讶: “你怎么还真去买了?中午挺热的。” “嗯,买了,不热,” 陈赴野应,“先吃饭,蛋糕留着下午饿了课间吃。” “好叭。” 盛枳很喜欢吃陈赴野做的饭和菜,一是味道真的很好。 二是很暖,他只问过一次她的口味,他竟然就全部就记住了,现在桌子上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从前杨沁在世的时候,盛枳就被宠出了挑食的毛病。 杨沁不在以后,盛威鸣一度指责过她这个毛病,逼迫着她改。 家里的阿姨做饭,做什么吃什么,必须吃完。 就连她最爱的甜食和小零食都不让,说一大堆不健康、女孩子长胖不好的道理。 盛枳回神,看着陈赴野问道: “陈赴野,我挑食的毛病会不会不好?” 陈赴野细心地往她碗里夹了几片肉: “不会不好,枳枳不喜欢的话不吃就是了。” 盛枳眼神微黯:“可是有人跟我说挑食不好,会很麻烦。” 陈赴野皱眉看她: “去他妈的歪理,谁敢说你是麻烦?” 他忽而神色凛然地放下筷子: “是不是老子做了你不吃的菜?下次你提前说,买的时候就不买了。还是说不喜欢作料?” 盛枳看着他忽然这么认真,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一下。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 “阿野,你好宠我哦~” 陈赴野了然,戳了下她的脑袋:“宝贝当然是用来宠的。” “你做的菜我都很喜欢,也没什么不吃的作料。我只是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对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盛枳释然地笑了一下: “我妈妈过世以后,爸爸和继母其实对我都不好。算下来也有十年啦,我早就习惯一个人这么孤单了,我本可以一直一个人,但你出现了,于是我的孤单就结束了。” 陈赴野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家里,紧蹙着眉,一时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的揪心。 他的小公主过去这十年里过的并不快乐。 盛枳见他表情幽冷地沉默,生怕他又多想: “你不许多想,我就是说说而已。何况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了。 何况我都已经有你了,我们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陈赴野看着她的眼睛,她说——我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他的女孩无论在哪时哪刻,都是百分百地信任他。 女孩子的未来很重要,然而他现在还不够好,也没有资格擅自承诺,“未来的你一定会幸福”, 他必须得更加努力挣钱,收敛脾性好好读书,褪去一身暴戾站在光明下,才能有机会给小公主幸福。 陈赴野勾了勾她的手指,盖了个章: “枳枳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意气风发的少年都能够拥有很好的未来。 盛枳笑着,“那阿野也要所愿皆成所念~” * 下午两点,盛枳准时回了学校上课。她心情不错,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她估计就这一上午,她和陈娜的事估计在学校里已经传出了花来了。 有人猜测说陈娜退学,有人猜测被警察拘留,还有猜测说回家被教育……越是离谱的猜忌,越是震慑人。 盛枳有些无奈,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目的其实是达成了。 因为大家猜归猜,心底里都有了一个默认的事实: 那个考年级第一的女生不是他们眼中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人家只是外表柔,性格温,不代表不会反抗。 能用上五万块钱笔筒的人,在他们普通的认知里,这种牛掰人少之又少。 原先不少人打着看不顺眼的旗号想欺负盛枳,现在通通都开始收敛。 毕竟这个“笔筒”是五万,而下一个敢惹的, 赔的可就不知道是多少了。 chapter 41 浅浅 晚上,盛枳回到宿舍,只有王浅浅一个人低头在床边坐着。 王浅浅平时就只和陈娜玩在一块,这会陈娜回家了,她一个人闷声埋着头,安静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盛枳回了宿舍还没来得及放包,就对上了王浅浅一双通红的眼睛。 “对、对不起,” 王浅浅埋着头,哽咽着支支吾吾: “对不起,我跟娜娜说这样做不好……可是她不听、她拍了你很多照片…我想告诉你,可是她威胁我不跟我做朋友,我没有朋友了……” 王浅浅的哭声越来越大,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对不起,她说的话我不敢不听……” 盛枳垂着眼睫,沉默了有一会: “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从来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道歉,包括陈娜的。” 王浅浅的脸又窘又红,下巴惭愧地埋在胸口上:“对不起…” 盛枳淡然开口:“王浅浅,其实你可以试试做自己。” 虽然相处不多,可她们住在一起几个月,又怎么会看不出王浅浅和陈娜两人的相处模式。 王浅浅温吞,内敛,孤僻,而主导欲和占有欲的陈娜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做了性格孤僻自卑的她的唯一“朋友”。 王浅浅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被打压惯了,潜在意识里也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人会和这样差劲的自己做朋友,除了陈娜。 盛枳看着她,给她递了两张纸巾: “其实你长的很漂亮,其实你成绩也不错,你为什么从来都发现不了?” 王浅浅被她忽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也不敢伸手去接纸巾,“我……” 盛枳把纸塞进她手里,“内向从来都不是错误,跟着陈娜,你只会做更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次是我,下次就可能是别的女生受到伤害。王浅浅,下次你可以试着大胆地站出来。” 上帝之所以创造女孩子这种生物,是为了让她们受到疼爱,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伤害,袖手旁观。 王浅浅紧紧攥着那两张纸,红着脸埋着头,久久未能说话。 就在盛枳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打算做自己的事情时,王浅浅忽然开了口: “我明白了,谢谢你。” 盛枳抿唇,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嗯,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 王浅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想起来上次盛枳也是这样,无意之中提醒了她一句早点休息。 好半晌,直到盛枳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王浅浅才声音很轻答道: “晚安…” 月考在即,一连好几天,整个高三年级都归于平静之中。 盛枳也不在例外,她的成绩虽然可以稳居第一,但依旧拼命地学东西,白天上课,晚自习的时间就申请去画室画画。 时常一画就是十一点,再回宿舍写两套试卷,看下错题,也就将近凌晨一两点了。 上辈子她的高考成绩其实很不错,虽然没有拿第一第二的位置,但也在省里前十。 原本满心高兴,盛宴行却对她恨之入骨,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走了志愿卡,篡改志愿,以至于后来的盛枳上了一个不入流的学校。 这么想来,盛枳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她拼了命地学习,拼了命地画画,为的就是努力突破上一世的成绩,为了改变命运轨迹,再不重蹈覆辙。 陈赴野最近是不知道做什么,和她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 甚至比她还严重,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本锐利的眉眼也黯然失色起来。 盛枳问他,得到的只是搪塞的回答。周末这天,盛枳只好给江航打电话。 她想问问陈赴野最近为什么老翘课。他看上去那么疲惫,是不是又背着她挤时间去做了兼职。 “江航,这么晚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知道陈赴野最近在做什么吗?他这几天都没来上课。” 接通电话的江航假装不知情地“啊…”了一声,立马捂住电话看向身旁的陈赴野: “野哥,你家小仙女儿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最近在干啥,这我咋说??” 陈赴野放下手里正在改造的无人机设备,抬了抬疲惫的双眸:“瞒好了,跟她说我在家睡觉。” 江航一个了然的眼神,讪笑继续讲电话:“最近啊,我野哥都在家里睡觉!睡可香了,你找他啥事?” 盛枳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天天都在睡吗?” 江·大漏勺·航:“对,天天都在睡。他啥事没有。” 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车行啊。咋了?是不是有啥急事?” “没有没有,我先挂了。” 盛枳挂了电话,拎着包从宿舍门口到了校门口,直接打了车往车行的方向去。 江航撒的谎劣质的不能再劣质,既然撒了谎,那就证明陈赴野一定和他待在一块。 盛枳不满地撇撇嘴,她倒是要去看看陈赴野到底在忙什么。 陈赴野将最后一批无人机装置组合完,站起来活动了动筋骨,问江航: “刚刚枳枳打电话跟你说什么?” “她就问你在哪,这几天也没去上课。我就说你在睡觉,她就给挂了。” 陈赴野点头,看了眼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半,“嗯,我先睡一会。”他困的不行,双手环抱在胸前窝进沙发里,“一会九点喊我,我去找她。” 江航啧了一声:“你真要这么拼死拼活给她买那房子啊?” 陈赴野一声没答,估计是累到一沾到沙发就睡了过去。 江航叹气,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把改装好的无人机收了起来。他正经过门口要去旁边的库房,余光一撇,魂都要吓飞: “不是,盛枳同学你咋还过来了?!” 盛枳:“我来找陈赴野。” 江航尴尬的要命,总有一种兄弟的女朋友查岗,他要一命呜呼的感觉!“你回去吧,野哥真不在这!” 盛枳看着他,想着江航自然是包庇陈赴野的。于是一边想着措辞,眸光黯淡地委屈道: “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可是我找不到陈赴野。他都没回我的信息,也没接我的电话。 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有最近忽然这样,他是不是觉得我烦,不想搭理我了啊?” chapter 42 有幸 江航:“卧槽谁欺负你?野哥不回你电话?你别多想,他怎么可能不搭理你,没回信息他就是太忙了,你都不知道他熬了几个夜没睡…” 盛枳眨眼不解道:“他在忙什么要熬这么久的夜?” 头脑简单的江航着急地一嘴全提了出来: “当然是熬夜挣钱!你都不知道,他熬了三天了,天天晚上给顾客改装无人机,白天就去参加机车比赛赢奖金!” 盛枳一听他熬了三个夜没睡觉,一时皱着眉头心疼的不行: “他是不是最近缺钱?” “对,是缺钱。野哥家隔壁住的对老夫妻最近要搬走了,房子打算卖掉。那房子环境和条件是真的好,野哥看了就想买下来。” 盛枳诧异,震惊到张了口却没能说出来话,“买房子???” 她一时想到陈赴野那天跟她说,让她从学校搬出来,不要再住学校里了。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难道他是动真格想买房子给她住? “对啊,买房给……” 江航顿了一会,好像才意识到什么,他猛的一拍脑袋,“不是,你是不是搁我这套话呢?” 盛枳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着,“我去看看他。” 见没瞒住,江航索性也没想再瞒,只好无奈叹气: “野哥刚在沙发上睡着,还说九点去找你,就先别喊醒他了。” 盛枳点头,轻着脚步声进了车行。 陈赴野正兜着卫衣的帽子,半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金属打火机,烟灰缸里满是烟头和烟灰。 少年眉眼中满是劳累和疲惫,黑色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唇线呈放松状态甚至都是紧抿着的。 江航忽然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就不合适了。 陈赴野醒来看见盛枳在这,估计就得扒他的皮!于是讪讪拎着包不动声色地溜出了车行。 盛枳坐在陈赴野旁边的椅子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脸看着他。 她真的好难受,也很心疼,陈赴野竟然是为了她累成这个样子。 如果说以这样的代价为前提,她宁愿一直住在学校。 她坐了十分钟不到,陈赴野就有感知地忽然睁了眼。盛枳把他又按了下去: “还早呢,你再睡一会。” 一时恍惚的陈赴野朦胧着微眯着的眼睛,他怔愣了好几秒,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你怎么来了?” 盛枳看他一眼,给他倒了杯水: “你几天都愿意不理我,我还不能来看看你吗?” 陈赴野下意识蹙着眉想反驳,一时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垂着头:“抱歉。” 盛枳伸手指在他眉心上点了一下:“你这里不要一直皱着,都不好看了。” 她刚刚见他睡着的时候就是一直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 陈赴野展开眉头:“我没有不理你。” 盛枳笑了笑,鼻尖却有些酸:“我当然知道,我知道阿野永远不会不理我。” 她垂下眼睫,掩盖住酸涩的情绪开口: “陈赴野,我不要你这么忙这么累地挣钱给我买房子。你这样几天几夜不睡觉我会很心疼,住在学校里其实挺好的,我没有觉得环境不好。 就算我不住学校,租房子也可以,买房子花的钱太多了。 你不用想着在物质上给我最好的,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会不会累。” 盛枳越是说着,眼睛里越是不自觉地沁出泪花来。她抹了抹潮红的眼尾,扯出一抹笑: “我不想因为我而打乱了你原有的生活节奏。” 陈赴野见女孩抑着哽咽的声音,心都揪在一块,下意识就要将她拢入怀中抱着。 可是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烟味,还混着机油的味道,又克制地止住了动作。 盛枳不管不顾地抱住他,小脸埋进他的怀里:“我不值得你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说:“别抽烟了,抱抱我吧。” 陈赴野半阖下眼皮看她,手指轻轻地拢在她的后脑抱着她:“原来枳枳都知道。” 盛枳闷闷地点了下头: “嗯,要不是我不跟江航套话,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 陈赴野抱着她:“我没有觉得生活节奏被打乱,遇见你之前我就想像只人人喊打的老鼠,活着没有目标,像只苍蝇。 现在你在身边,我反而有了一个目标,就是给小公主最好的,想陪她长大,想给她一个耀眼的未来。 别再说这种值不值得的话,枳枳永远值得最好的。” 他那天特意跟班上住校的同学打听过,学校的宿舍烂的跟猪圈似的。 潮湿的季节不仅有虫子,蚊子蟑螂也多,床板是木头的,比人的都命硬。 停水停电也是常有的事,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盛枳和她的两个室友关系不好,晚上总是休息不好。 他一想到她要受这种苦,就烦躁地巴不得把那破宿舍砸了。 女生独居租房子也危险了,晚上要一个人走夜路,一个人住,他又怎么放的了心…… 正好住在他隔壁的那对老夫妻打算卖房子,环境清新自然,距离和他也近,以后就好接送她上下学,也好照顾她。 他才十九岁,他没有很多钱,给她买不起最好的房子。 可他还是想力所能及给她最好的。 “陈赴野,你别只想着我,你也要多想想你自己,你要对自己也好一点,不然我会愧疚,知道吗?” 陈赴野双眸微怔,眼底的情绪好似惊涛骇浪。他温柔地用手掌摸着她的头发,勾唇笑了笑: “知道了,答应你就是。所以枳枳不准再哭鼻子,脸都哭花了多难看。” 盛枳吸了吸鼻子,幽怨地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 “我现在难看吗?” 陈赴野捏了捏她的脸,给她拭掉眼角的泪:“不难看,小仙女最漂亮了。” 他真的很开心,十几年来,他就像一块随着尘埃飘荡着的垃圾,从没有人在意过他。 他何其有幸才遇见这么好的女孩子,她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在意的人。 “吃饭了没有?带你去吃饭。” 盛枳摇头: “吃过饭了,也不饿。我们回家好不好?你今天不准熬夜,我必须看着你睡。” 陈赴野笑的痞气,一把将她像抱小孩那样抱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好,那就回家。” chapter 43 六芒 夜里的风很又轻又柔,身形清挺的少年背着女孩一步一步走在被路灯照的昏黄的街道上。 盛枳搂着陈赴野的脖子,毛茸茸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耳朵: “你干嘛要一直背着我呀?背久了会很重的。” 陈赴野笑:“不重。枳枳又不让抱着出门,那只能背着了。” 盛枳鼓脸,无奈地在侧脸上掐了几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她不是不给抱,只是想到他好几天没睡觉太疲倦了,不想他又累着。 哪想到这人的力气就跟花不完似的,非要背着她走,执拗的不行。 “那是以前!现在老子就爱黏你,不行吗?” 听见某个字节的盛枳脸红了几分,趴在他背上又有些忍不住有些小开心地沁开了温甜的笑: “好呀,给你黏。” 陈赴野听她笑,也跟着低低地笑了两声,嗓音懒散又含着痞气: “都背你一路了,亲一口不过分吧。” “你整天就想着亲,我不要。” 盛枳偏开头,她忽而转移话题地伸出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你那天送我的手链我偷偷戴上了~” 学校里有规定不能戴首饰,但现在是秋天,大家都穿外套,她就偷偷把它藏进了袖子里戴着。 银色的六芒星吊坠闪着银光,戴在女孩的手腕上漂亮又精致,盛枳晃着手腕,忽然有些疑惑: “你怎么忽然想到送给我这个?” 陈赴野半撩起眼皮,好笑地用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腕,眸子里噙着松散的笑意: “ 我家小朋友生的好看,当然是怕人惦记。戴个手链做标记,手腕的位置明显,枳枳看着手链也能多想起我一些。” 盛枳抿唇一笑: “这样呀~那不如我们去纹个纹身吧,什么样式都行,只要是一对的。” 陈赴野滞住脚步,不可思议地蹙眉偏头看她: “你说什么?” 盛枳星眸潋滟地趴在他耳边: “你不是说要标记吗?那我们去弄纹身,要情侣款的。”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我不怕疼~” “不准,好好读书。老子不答应,别想撒娇耍赖。” 盛枳撇嘴,“纹身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陈赴野:“反正就是不行。” 盛枳幽怨地叹了口气,他肯定还是怕她疼,“那好叭。” 她摇了摇六芒星吊坠,眉眼纯粹而真挚: “那这条手链我要一直保存到我们结婚,也算一个标记。还有你给我写的情书,我也要留着,十年以后再拿出来看……” 女孩的视线带着憧憬和美好,陈赴野看的全身的血液都翻滚了起来,他挑着一边的长眉,肆意又不羁地笑了起来: “操,小姑娘这是直接和奔着结婚去的。” 盛枳掰着手指头: “那当然。不过还得再等等,你今年才十九,二十二岁才能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陈赴野屏住呼吸后微微仰直,舔了舔干燥的唇,不确定却又带着试探性问道: “这辈子就认准老子了?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想好了说。” 少年嗓音吊儿郎当的,可盛枳透过轻佻的视线里,分明知道他满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和拘谨。 她不带犹豫地答道: “认准你了,不反悔。” 不止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想和这个少年好好的。 女孩声音轻软,带着被风沁过的绵柔细腻,又像是夏日清潭里的水滴,萦绕在陈赴野的耳边,耳根都要酥了。 少女身上意乱情迷的清甜香几乎让他全身滚烫,他屏住呼吸: “这么喜欢老子?” “嗯,喜欢,超级喜欢,阿野对我超好的。” 盛枳搂着他的脖子,脸上飘起两片红云,她伸出手腕,六芒星吊坠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细闪微弱的光: “我知道六芒星的寓意是守护。你说过我们都会得偿所愿,所以我现在要对着它许个愿望。” “这辈子想和阿野结婚,以后还想给他生宝宝,想和他一起有一个家,一起有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未来……” 盛枳搂着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越抱越喜欢,越抱越上瘾: “所以阿野,你要好好读书,好好爱我,好好爱自己。知道吗?我不要房子,不要你累,我只要你好好的……” 明月高悬,夜晚车水马龙。视野里的近景被月光和路灯渡上了一层柔色的月光。 秋日的夜,月光,告白,恣意的少年。 陈赴野浑身的血液在一秒禁止,又如波涛汹涌的潮水般翻滚,直流入四肢百骸。心绪骤停,呼吸微灼,两个人的呼吸极近,感知着彼此的温度,旖旎而暧昧。 他一生肆意不羁,只为她心动。他放她下来,搂着女孩的细腰抵在粗粝的树干上。 他低唤: “枳枳。” “嗯?” 陈赴野呼吸微蹙,阴戾的眼尾泛着隐忍的猩红: “甜的上瘾,甜的要命。” 他惜如珍宝般抱着她,粗粝的指腹抚过她的唇瓣,嗓音又沉又哑: “你也不准离开我,也不准我扔回地狱里……” 一朝沦陷。 她是瘾。 是神明。 是救赎。 再无解药。 没有她,他将病入膏肓。 盛枳眸光一顿,她真的好心疼,好难受。她搂着他的腰: “我不要阿野的命,也永远不会让阿野下地狱。我们拉勾,拉勾了我们都不准走回头路,反悔是小狗。” 如同山火攀升,他低头吻下来,浅尝辄止,是少年人炙热的青春气息,世间最青涩懵懂的纯粹爱意。 “枳枳,你看上面。” 陈赴野喊她的名字,随着视线的上扬,盛枳看见了漫天的繁星,似万千光华流转而下,落进女孩潋滟的眸子里,跌入少年恣肆的眉眼中。 盛枳抬起手腕,六芒星熠熠生辉。她在看星星,便他在看她—— 不用对视,梦里早已花开遍地。 —— 六芒星,护他的女孩所愿皆成真。 chapter 44 赛车 津市今年的雨格外多。 从九月中旬起,连着半个月都是凉飕飕的阴雨天气,一直持续到了十月初。 昨日好容易停了雨,夜里的温度却是骤降。 盛枳没盖好被子,早上醒来的时候直发凉,去开水房打了一壶热水,喝完热水才感觉身上回暖一些。 十一小长假的第一天,整栋宿舍楼都空空荡荡,连带着宿管阿姨也美美休假去了。 忙碌的大半个月,盛枳其实想劳逸结合,在这几天好好休息。 想来想去,看书无聊,画画也无聊,只能想到给陈赴野发信息。 陈赴野最近都有在学校好好上课,连着纪铃都夸他态度好了很多,飞跃般的进步。 最近的一次考试下来,每科成绩几乎都超出及格线,能有十五分左右。 盛枳其实挺开心的,只是有些顾虑,担心陈赴野又在她不知情的时候那么拼命地熬身体。 那天晚上她叮嘱他不要再惦记着给她买房子,好好休息,不要激进挣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信息刚发出去,陈赴野刚好秒回了信息,电话就直接回拨了回来。 盛枳忍不住弯起唇角,故做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才接起电话: “陈赴野,你在干嘛呀?” 陈赴野笑:“在想宝贝。” 少年吊儿郎当的音调隔着电话传来,有些沉哑的好听。盛枳的脸上飘起两朵红云: “你好油腻!哪有你这么撩人的?” 陈赴野懒洋洋的拖着腔调,“撩的不好听?那枳枳教一教,该怎么撩?” 明明是隔着电话线,少年的嗓音亲昵地就像凑在她耳边。盛枳耳根的温度攀升着,她含羞转移话题: “快点,你还没说你在干什么。” “在你楼下。” “????” 盛枳诧异地眨眨眼,陈赴野不紧不慢的嗓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看楼下。” 盛枳从床上跳下来,急急忙忙趴在阳台上露出一张小脸往下看,果然一眼就看见了楼下的陈赴野。 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在墙外,身着一身黑色的赛车服。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头盔。此时的他正沐浴在阳光上,给少年本原本桀骜不羁的颜平添了几分慵懒。 对上女孩探出来的视线,他单侧长眉轻轻一挑,轻轻朝她招了下手。 盛枳错愕地眨眨眼,不确定地又探出小脸往外看了一眼,这才看清陈赴野穿的是赛车服。 “你这是要去哪?骑机车吗?” 女孩雀跃的语气里含着些震惊,可似乎又藏了些小怯喜,超帅唉! 陈赴野:“先下来,早餐要凉了,下来跟你说。” 盛枳没想到他还给她带了早餐,换了衣服简单地对着镜子收拾了下自己后,连忙下了楼。 陈赴野看着从楼上下来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先在食堂坐着把早餐吃了。” 盛枳应:“好~” 在食堂找了位置坐下后,陈赴野边解开早餐的塑料袋,“这几天在寝室休息的怎么样?她们还吵你吗?” 盛枳眸光一顿,自然是知道这个“她们”指的是陈娜和王浅浅, 陈娜没有被家里退学,但是也不住在学校了。改了走读,宿舍里的床铺都搬空了。 陈娜走后第三天,王浅浅就转学了。走的时候盛枳刚好就在宿舍里,她还是那副埋着头的模样,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 离开时,她只对盛枳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还有一句就是“谢谢”。 从那以后,盛枳就一个人住在空空荡荡的宿舍,耳根也清静了,晚上很早就能休息。 她摇头:“不吵,陈娜和王浅浅在前几天都搬走了,我现在一个人,每天十二点前就能睡,住着也方便了很多。” 盛枳真的陈赴野担心她在学校里住不好,这么说也是想打消他担心的念头。 陈赴野没说什么,只把热乎的早餐推到盛枳面前: “你吃,我吃过了。” 盛枳见他没多问,接过早餐松了口气。 眨着眼睛笑了下:“假期第一天,那阿野今天带我去哪玩?” 陈赴野:“看我比赛。” “机车比赛吗?” “对,主办方是国内有名机车爱好者,在每个省市巡回举办比赛,一方面是招收有实力的新队员,另一方面就是娱乐性质了。”陈赴野笑,顺手帮盛枳提前把牛奶的瓶盖拧开,“奖金丰厚,赢回来给枳枳买礼物。” 盛枳有些高兴地笑了笑,但随即又想起来什么,微微皱眉:“奖金丰厚?你是不是还想着给我买房子啊。” 陈赴野散漫地挑眉:“不是,宝贝说不买那就不买。” 盛枳松了口气,眉眼里沁着温软的笑意:“那就好,那我要看阿野赢比赛,然后要礼物。” 陈赴野唇:“对我这么有自信?” “嗯嗯!”盛枳激动点头:“毕竟你除了读书其他的都倍儿棒!” 陈赴野凑近她,唇角扬起一丝轻挑散漫的弧度:“嘴贫,枳枳又没试过,怎么知道老子其他的倍儿棒?” 盛枳茫然,“这还要试吗?” 陈赴野看着女孩微仰着的脸,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纯粹和疑惑,顿时没忍住嗤笑一声,伸手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盛枳,你太纯了。” 盛枳听的云里雾里,一副好奇宝宝求知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陈赴野看她这模样实在可爱,实在忍不住想欺负她。他凑过去,“真的想知道?” 盛枳点头,手肘怼了下他的胸口:“快说。” 陈赴野俯身过去,拢在她耳边,少年嗓音里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戏谑: “在说少儿不宜的事。” 盛枳:“……” 她看着少年流里痞气的眼睛,几秒后反应才过来,白皙的耳根便爆发出一抹滴血的红,幽怨地在桌下陈赴野的小腿上踢了一下:“你不要脸!” 陈赴野看着被自己调戏到脸红的女孩,顺手给她喂了一口包子,“哪里就不要脸了?” 盛枳颤了颤眼睫,恼怒地转移话题:“我们几点出发?” 陈赴野:“吃完早餐就走。” 盛枳睖他一眼,低头闷闷地把早餐一口一口吃完。 吃完早餐过后,陈赴野把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女孩载到了比赛的场地。 赛道设置在郊外的环山公路上,看台上的观众男男女女都有,个个脸上都兴奋不已,脸上都晕着跃跃欲试的激动神色,热血又沸腾。 chapter 45 车队 陈赴野刚伸出手把女孩抱下来,下一秒就见她自己蹦跶到了地上,两只小手抚在栏杆上往下看,惊呼道: “哇,超酷唉!!!” 陈赴野跟过去和她并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语气微凉地冷下来:“谁酷?能比你男人还酷?” 盛枳看过去的地方正好站着好几个正在做准备的赛车手, 她错愕地眨了下眼,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拉了拉他的手欢心笑道: “我刚刚看的是车,他们当然都没你酷~” 陈赴野低声笑了笑,两只手伸过女孩的侧边懒懒地搭在栏杆上,将她囿于栏杆和自己的胸膛之间,微微俯身眯眼和她平视着: “小朋友求生欲望还挺强,奖励亲一口。” 盛枳被他这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仰了仰后背抵在栏杆上,小脸猛然羞红地推开他:“不行!下面全都是人看着…” 陈赴野眯了眯氤氲的桃花眼,缱绻肆意地笑着:“看着就看着,又不丢人,有什么不行?” 他伸出一只手掰着女孩的小脸,转了个方向:“你往那边看。” 现场有一块实时的大屏幕,正轮回播着现场最热闹的场景调动气氛。屏幕上好几对情侣正热辣地抚腰\/舌\/吻着,给予参赛的伴侣鼓励,台下的观众正放肆尖叫着。 盛枳看了又惊又羞,匆忙别开视线,脸上晕出两抹潮红,羞怯道:“那、那就一口。” 她捧着陈赴野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软甜着嗓音:“那阿野今天加油,一定能赢第一名。” 陈赴野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嗯。” “我天!我眼睛瞎了!”江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上来就遭受了亿点暴击,捂着眼睛作势要转身走: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赴野将害羞的盛枳挡在身后,瞪着江航:“滚回来。” 江航哼哧哼哧又圆润地折返了回来:“得嘞!” 陈赴野:“忽然找过来什么事?” 江航:“是这样,那个主办方丹尼尔忽然说想见见你,” 江航贱兮兮地凑过来,满脸骄傲笑意地撞了下陈赴野的肩膀: “我猜测人家还是想邀挖你进车队。上次比赛你不是为了枳妹没参加嘛,你要是参加,那冠军还能有别人的份?我听人家说,人家丹尼尔就是特意为了挖你,所以特意在这里又办了一场……” 陈赴野微眯着眼,眼神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嗯。” 江航盘算着:“嗯什么?人家估计一会就该找你抛橄榄枝了,机会挺好的啊,你别忙着拒绝,再想想嘛……” 陈赴野没说什么,只痞气地伸手勾住盛枳的腰:“先给枳枳占位置坐着,待会再回来见他。” 江航点头,“也行,那边我留了位置,视野全场最佳。” 他余光一闪,忽然顿住,“等等!不行野哥,丹尼尔他过来了。” 陈赴野和盛枳齐齐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年轻男人。 丹尼尔在几人身前站定,五官周正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吐字周正: “你们好,我是丹尼尔。” 盛枳看着他,心底有些疑惑。她早上之前就注意到陈赴野说主办是国内的赛车手, 刚刚听丹尼尔这个名字又以为是外国人,现在看,金发大眼,倒有几分混血的特点模样在身上。 丹尼尔看着盛枳,像是提前想她所想,友好笑道: “我生在国外,但我是中国\/国籍。我的中文名字叫杜翩翩,你们可以叫我翩哥,杜哥,或者直接叫丹尼尔也行。” 盛枳礼貌地笑了下:“您好。” 江航:“翩哥。” 陈赴野:“丹尼尔先生。” 丹尼尔笑着回应,拍了拍陈赴野的肩:“你小子这次可算来了,待会比完赛别急着走。” 陈赴野对丹尼尔的熟络没做出什么回应,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丹尼尔又热情地和几人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 陈赴野把盛枳带到观众席上按着她的肩坐下,在她眉心上亲了一下,勾唇亲昵笑道: “宝贝一会就在这看着,别乱跑,江航会带你去终点。” 盛枳点头,这才正式被这现场的气氛带动了起来,兴奋地弯了弯眼睛: “好,我在终点等你拿第一回来,记得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 严谨地准备好护具装备以后,所有参赛者准备就绪。陈赴野在起点上隔着头盔深深地看了女孩一眼, 盛枳朝他做口型: “你加油呀~” 下一秒,赛道上的机车随着发号声疾驰而出,俨然犹如支支离弦的利箭。车轮高速运转的喧嚣声割裂了人们喧闹和欢呼的热浪,震耳膜疼的轰鸣声顿时响彻天空,整个赛场热血又肆意。 盛枳第一次见这种热血又张狂的比赛,整个人都怔愣在原地。 错愕地眨眨眼后反应过来,她看着现场实时的屏幕,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被现场的欢呼声渲染地翻滚了起来,和周围的人一起欢呼: “陈赴野!哇~|???|…” 江航一向见惯了细声细语说话又温柔的盛枳,这几嗓子给他喊的又怔又愣,“……。” 盛枳紧紧扒着栏杆看着赛道,陈赴野所驾驶的那辆黑色的重机车此时耀眼夺目得如同鬼魅。 盛枳咽了咽口水,目光紧紧锁视着那辆机车在漂移时整个车身几乎都要倾斜摩擦在了地上, 她顿时心跳剧烈加速不已,然而正是这几秒间,黑色机车超越了第二辆车,成了第一的位置! 盛枳笑着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欢呼,“(⊙o⊙)-(^?^)-~” 江航也跟着骄傲,满脸神气:“我野哥厉害吧?” 盛枳真心夸赞:“厉害!” 江航:“你不知道吧枳妹?刚刚那个丹尼尔就是职业车手,早些年他和大家一起比赛,但去年野哥参加比赛赢了他得了第一,” 盛枳还真的不知道这事,“所以丹尼尔才想让陈赴野加入车队是吗?” “对,丹尼尔去年就当场提出过这个事儿,有意培养野哥为职业赛车手,给的条件也丰厚。” “那他没答应?” 江航有些遗憾:“没,野哥拒绝了。” 盛枳也觉得奇怪,她知道陈赴野一直对机车很感兴趣,丹尼尔的车队也是国内优秀的车队, 为什么拒绝了? chapter 46 爱好 江航摸摸鼻子,“这边视野受限,我先带你去终点等他。” “好。” 两人便提前越过人群去了终点,在嘈杂中等了好一会,盛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赛道上几道黑色疾驰而来的车影: “来了——你快看第一那个是不是陈赴野?!” 江航眯眼:“卧槽还真是!!你这视力牛逼啊!” 尖叫声顿时如同热浪掀开,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被撕裂开耳膜。盛枳心跳也加快了迅速颤抖着,她举着小旗子跨上看台,在如鬼魅般的第一辆车冲破终点时高声欢呼: “陈赴野好棒!赢啦~陈赴野!” “野哥牛逼!” 赛车手依次在后面冲过终点线,所有人却都将胜利喜悦的目光放在第一名身上—— 那个摘了头盔眉目又野又不羁的少年,少年喘着气逆着光站在黑色的机车旁,享受着耀眼的瞩目和欢呼声, 他却只把骄傲的目光放在他的女孩身上。 盛枳从看台上越过栏杆跳下,少女的衣摆和发烧翻飞,张开双满眼笑意朝他跑去。 陈赴野急忙一手抱过,盛枳揽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语气兴奋不已:“好帅啊!我的阿野是第一名!!” 女孩连眉梢都上了激动的笑意,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超厉害!” 零碎的彩带飘落而下,连带着现场的电子屏幕都放大切了过来。桀骜不羁的少年此时身着赛车服单手抱着女孩,沐浴在阳光下,意气而风发,彩带如光华,流转而下。 青春里的一场见证,此刻的他和她都耀眼着。 陈赴野往女孩的脸上骄傲地蹭了蹭,笑的痞野: “一会拿了奖牌给枳枳当礼物。” 盛枳搂着他,笑的温甜:“奖牌是礼物啊?我还可以要其他的吗?” 陈赴野捏了捏她的脸:“奖金本来就全都是给枳枳的,要什么都可以。” 盛枳:“?????????!” “还下来吗?这会人多小朋友又不害羞了?” 女孩激动的小脸上全然是喜悦,满不在意道:“看就看吧,多好呀,他们都在欢呼,我们多像天生般配的一对呀。” 陈赴野笑了笑,抱着女孩走出了人群。 江航一边要闪瞎狗眼,一边又不忘给兄弟拍照,左边来一张,右边来一张,各个角度轮着来! 盛枳挡脸:“江航你别拍了,你镜头都乱晃,我们的脸估计都是花的。” 江航:“这你就不懂了,花脸就花脸了,只要有你,我野哥都会当宝贝珍藏着!” 陈赴野把女孩放下来,人群再次欢呼着簇拥着围了上来。 盛枳和江航退到人群开外,看着看着少年享受着他的光荣,心底越发自豪和骄傲。 叶旭阳摘下头盔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围着冠军倾慕欢呼的人群,瞪了好一会,不屑地转身要离去。 盛婧宜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没好气地拉住他: “叶旭阳!你不是说给我拿冠军的奖牌吗?你看现在都被别人拿走了!你怎么就不如他啊!?” 叶旭阳皱着的眉头忍耐地舒展开来,笑着搂过盛婧宜的肩膀: “失手了宝贝,意外嘛常有。下次给你赢别的奖牌,说到做到。” 盛婧宜满脸不悦,傲娇不满道:“你上次就这么信誓旦旦说的,到头来练了这么久还是不行,你不就是没用?” 叶旭阳松开搂着她肩膀的手,面色铁青了下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觉得你行你试试。” 说完他便怒气地转身离开。 “你!” 盛婧宜不可置信地瞪眼看着他离开,“叶旭阳你混蛋!敢凶我!” 盛枳在人群中听见熟悉的喊声,下意识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盛婧宜也刚好看了过来,两人刚好对视而上,都错愕看着对方愣住了。 陈赴野刚好从颁奖台拿完奖牌回来,他将那块象征着荣耀的奖牌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下来,挂在了盛枳的脖子上。 盛枳收回视线,看着陈赴野摇头:“这个我还是不收了,你留着吧。” 陈赴野:“说了给你就给你,你替我留着。” 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远处的盛婧宜什么也没听清。 但她看见了陈赴野把那块冠军的奖牌满眼宠溺地给了盛枳。 盛婧宜正要气势汹汹地上前,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止住了脚步。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气不过地离开了。 * 丹尼尔:“说实话陈赴野,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你的技术甚至比很多职业车手都要好上很多,本次的奖项赢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 陈赴野:“嗯,谢谢。” 丹尼尔也不拐弯子了,“你知道,我一直诚邀你加入我们的队列。”丹尼尔所在的俱乐部也是国内知名的,众多机车爱好者的聚集地。 江航在一旁暗戳戳地撞了撞陈赴野的肩膀,示意他别拒绝那么早。 陈赴野淡笑,有些敷衍:“谢了丹尼尔先生,不过我目前尚没有这个打算。” 如果丹尼尔在几年前出现抛出条件,陈赴野想,他或许会尝试搏一把职业赛车生涯。 但现在受限制太多,他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也只有拒绝的选择。 丹尼尔又一次受到了拒绝,脸色也有些气馁,但还是和善笑道: “这样,事情别说太过,你留着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想法时随时找我。” 他递了名片:“听说你的改装技术也出色,以后咱们也可以常联系。” 陈赴野接过:“行。” 丹尼尔离开后,盛枳才无声地扯了扯陈赴野的衣角: “陈赴野,进车队另说。丹尼尔还有俱乐部,感兴趣的话可以当业余爱好,为什么不试试呀?” 有热爱的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就像她热爱绘画,她自然是支持的。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想什么呢,马上高考了,要谈也是以后。” 盛枳:“那高考后呢?” “高考后当然是陪你上大学,另谋出路。” 职业赛车手要求太多,光是烧钱这一点,陈赴野就接受不了。不确定因素也实在太多,他不想冒险。 至于爱好,也并不是非必要。 高考是一道分水岭,在这个看学历看能力的时代,如果他不收心学习,怎么站在阳光下,怎么追的上她的小公主,又怎么确保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至于爱好……” 陈赴野低头和盛枳平视,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笑着, “比起爱好车,现在更爱好你。” chapter 47 固他 盛枳看着他的睛,纯粹的眸子里中潋滟过一瞬间的惊愕,红着耳根怼了他一下:“你又不正经!” 江航第亿次闪瞎狗眼,“咱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野哥请客。” 陈赴野:“行,想吃什么?” 江航:“涮火锅!吃烤肉!” 陈赴野:“问你了吗?” 江航:“……。” 得,他就一二百瓦灯泡,不应该在车里,而是应该在车轱辘底下。 最后还是盛枳提出吃什么都行,她都好,陈赴野才依据江航说的决定吃火锅。 吃完饭后,几人便分开了。陈赴野骑车带了盛枳回了家,让她午睡一会。傍晚五点,他带着盛枳出了门,神秘兮兮地说是去一个地方。 盛枳仰着小脸,纯粹的眼底透露出好奇:“去哪里呀?” 陈赴野挑眉,嗓音勾人:“保密。” 盛枳撇撇嘴,神秘兮兮的。她虽然嘴上没多问,但其实心底还沉浸好奇和期待之中。 两个人坐的公交,公交逐渐往城市的方向驶远,黄昏间颗粒悬浮,盛枳看着窗外路边越来越多的田埂和河流,疑惑道:“是去乡下吗?” 陈赴野勾唇:“嗯。给你准备的礼物在那。” 盛枳越来越好奇,扯着他的衣摆撒娇:“陈赴野,你就告诉我嘛。” 陈赴野一句不肯说,哂笑:“说出来哪里还算惊喜?” 盛枳不满地鼓脸,但也没再问。二十分钟后在老旧的公交站台下了车。 电线杆子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地面上,麻雀也在电线上吱吱叫着。 陈赴野牵着她的手越过一条田埂,田野被夕阳照的黄灿灿,堆满了稻草。盛枳感慨道:“好漂亮啊。” 田埂过后,藏在绿色植被下的是一道厚厚的水泥板墙。陈赴野一跳,一下攀上了墙。 他回神朝盛枳伸手:“小心点,我拉你上来。” 盛枳咽了咽口水,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踩着墙下堆成小山的苞谷叶子爬了上去,陈赴野一下将她拉着拢入了怀中。 盛枳有些恐高,哆嗦地躲进陈赴野怀里:“我摔了没?” 陈赴野看她这害怕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的紧,松散地勾着唇:“没摔,好了,枳枳现在可以睁眼了。” 盛枳有些茫然地睁眼,火车鸣笛声便从远方破风而来,她远远眺望,缱绻的夕阳倾洒而下,遍野的向日葵花田随风摇曳,散发金色的光芒。 少女的眼底被这花海映照着,眸光里落下几分过分的惊艳。 风吹起少年额下碎发,恣肆的眼底沁着丝丝笑意,他说:“喜欢吗?这片田野现在都是你的。” 盛枳错愕地颤了颤眼睫,远方的绿皮火车正好从火红的林间穿来,风撩起两个人的衣摆,向日葵摇曳,浪漫又唯美,身影如同入了画。 陈赴野从水泥墙上跳下去,他转身看墙上的女孩,向她伸手,“下来。” 盛枳看见坚硬不平的地面,深深呼出一口气,紧闭着眼一下跳了下去。陈赴野将她拢入怀中,女孩惊愕地睁眼,恍惚间,她好似闻见了花海的气息。 “喜欢吗?” 盛枳弯了眼睛,眉眼间沁了笑意:“喜欢,好漂亮啊~” 陈赴野牵着盛枳的手,“走,带你去那边看看。” 秋日的季节,两个人小心翼翼都地踩着枯黄的稻草,绕过田埂间的毛豆荚和沟渠。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无声中就像是一个最美好的约定—— 这辈子都不会再松手。 沟渠里淌过几只淡黄色肥嘟嘟的小鸭子,盛枳蹲下伸手摸了摸,指尖被水滴沁的冰凉。她笑了笑,眉梢都是喜悦,“好可爱。” 她惬意地躺进向日葵花间,陈赴野就在她身旁坐下。 “阿野。” “嗯?” “陈赴野。” “嗯。” 盛枳笑着,只是喊他的名字,没说话。 她小的时候在乡下待过一阵,苞谷,玉米,稻田,小鸭子……那时候的她不像现在这样,那时有爸爸妈妈的宠爱,慢节奏的舒适与闲暇。 长大以后,她什么都没有了,也逐渐淡忘了这种感觉。 直到眼前这个少年,再一次亲手将她拉入这片美好之中。 陈赴野与她一起躺下,单手压在后脑,衣摆往上撩一截,露出漂亮的腰腹线条。 蝴蝶扑扇而来,陈赴野捻着一朵黄色的小花,单手别在盛枳的耳间。 他隔着小花亲了亲她红透的耳朵,又吻了吻她的耳垂,单手将她搂入怀中。 女孩抱着他,语调又轻又软:“陈赴野,我们小时候真的认识吗?” “嗯,认识。” 盛枳叹了口气,将脸埋着他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真可惜,我都不记得了。” 如果妈妈没有去世,如果她没有生病,她或许会记得自己和这个少年回忆。 或许在那时,他们就已经奔跑过在花海间。 “没关系,由我来记得就好了。” 盛枳的忽而鼻尖有些酸涩。 或许是想到了妈妈,或许只是因为喜欢这片田野,或者, 只是因为身边有他。 以后有,未来也有。 “你还说赢了奖金才给我买礼物,你分明准备了很久很久。” 他做什么都不会告诉她,总是这样默默付出,默默地把所有好都给她,然后供她选择。 她的男孩子真的好细节,好温柔,他那么肆意不羁的一个人,却甘愿为了她而收敛。 盛枳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少年为她屠尽凶手,为她隐忍,为她彻头彻尾地疯狂。 他明明那么好,上辈子却只能抱着她冰凉骨灰死在烈火中。 以世间最惨烈的方式,至死,他都要与她骨肉相融。 眼角有晶莹的泪掉下来,盛枳哽涩着咽喉,紧紧抱着少年的腰腹:“陈赴野,你要一直好好的。不要偏激,要多爱自己一点,不要什么都想着我,知道吗……” 此生固他,无他何欢。 chapter 48 晚宴 夜里,两人都没有着急回去。在民宿吃的晚饭,老奶奶很亲切,甚至给他们送了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烤面包的香气吹散在夜风中,星子挂在天空格外光明。袅袅炊烟早已落下,换而来之的是万家灯火的点亮。 盛枳坐在天台的台阶上,晃荡着双腿,她嚼了一口烤面包,视线内的向日葵花田随着夜风而微微摇曳着。 陈赴野在台阶向她伸手,盛枳便整个人都跌进了他怀里。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喂给他一口烤面包,女孩唇角弯着: “陈赴野,今天我真的好开心。你说这算不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陈赴野懒洋洋的,“算。那枳枳呢,觉得算吗?” 盛枳高兴道:“算!” “回家?” “回家~” * 假期后几天,盛枳和第一天那样闲暇时分会和陈赴野一起出去玩,散散步,亦或者是帮他补补功课。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盛枳一大早就接到了盛婧宜的电话。 盛婧宜一直打个不停,接通了也不说打过来有什么事。 盛枳被骚扰的烦了,索性将盛婧宜的号码拉黑了。 盛婧宜依旧不屈不挠,盛枳刚从学校出来,盛婧宜一把从马路上冲上来拽住了她,语气带着隐忍的怒气: “盛枳,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盛枳皱眉,语气淡然地甩开她的手:“我为什么要接?你到底有事没事?” 盛婧宜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实在受不了这么被人忽略存在:“你在高傲什么?和陈赴野在一起都有说话的底气了?如果爸知道你整天和这样的地痞混在一起,你觉得他是什么反应!” 盛枳听见某个字样,脸色倏然间冷了下来,瞳眸幽森:“你再说一遍?” 盛婧宜被盯的发毛,讪讪嘟囔着: “算了,不跟你计较。我告诉你,今天是妈的生日!之前你不回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不行,你必须回家参加晚宴!” “跟我有关系吗?” 盛婧宜含怒:“你别忘了,你是盛家的大小姐,你必须出席,不想参加也得参加!” 盛枳径直绕开她,“你要是不提醒,我还一直以为你才是盛家大小姐呢。” 盛婧宜直接气的原地发疯,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样?真的被人夺舍了?! 盛枳走后没多久就接到了盛威鸣催促的电话,想来无非是盛婧宜添油加醋地告了状。 盛威鸣动了怒,电话里差点连情绪都控制不住,弟弟盛宴行也怼上来灌了又一桶汽油。 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也不过是个晚宴,吃个饭就好了,盛枳被这几个人缠的厉害,只好松了口气:“那就去吧。” 当天晚上,盛枳一身礼服裙出席了宴会。 盛家家大业大,此时来的也都是些上流权贵,盛枳一向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如盛婧宜两姐弟讨喜。 随便应付了几句后便一人躲进了角落里坐着。 陈赴野从早上得知她要回家时就一直顾虑担心着,实在放心不过,便在附近一直守着她。以防万一,毕竟知道小姑娘和家里关系不好,担心她碰上什么事。 盛枳扒着窗户看了眼窗外,竟然下雨了。她拿出手机给陈赴野发信息。 【陈赴野,下雨了。宴会快结束了,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信息发出去,却久久并没有回。 盛枳看着窗外的雨和室内热闹的场景,忽然有些想自己一个人回房间待着。 她正上了楼梯往走廊里走去,身前忽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 盛枳抬眸,眼中有几分惊颤之色,她赫然转身离开。 “盛枳小姐,上次我们见面还说聊两句呢,你这么避着我是做什么?” 叶旭阳慢条斯理地笑,晃了晃手中杯子里的红酒,拦住盛枳的去路:“别走啊。” 盛枳冷声:“没什么好聊的,我们不熟。” “什么熟不熟?我们叶家和你们盛家交好多年,我们自然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敬大小姐一杯不过分吧?” 盛枳想起来叶旭阳上一世就是对她这般骚扰,心中一阵恶寒升起,浑身泛冷地要离开。 几个穿着礼服裙的女生笑着从走廊外围上来: “唉这不是盛小姐吗?我们都认识你,叶公子说的对,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不会扫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子吧~” 盛枳蹙着眉扫视一圈,对上叶旭航含笑的眼睛。 她自然是明白这帮人现在就是要故意为难她。 光是站在盛家大小姐的立场上,这杯酒她就没有不喝的选择,更别说现在被这么多人堵在这里。 盛枳接过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行了。” 几个女生见盛枳喝了酒,也纷纷一饮而尽,笑意盈盈地离开:“果然是盛家大小姐,爽快~” 盛枳看都没看叶旭阳一眼,径直离开了。这次叶旭阳没再阻止,笑着退在一边,“请。” 盛枳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贸然不敢现在回房间。在外面又走了一圈,见叶旭阳不在了原地,才敢穿过走廊。 她的手正要碰到把手,陡然间有一阵无力和酸麻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不过两秒见,她难受半阖下沉重的眼皮,大脑如同缺氧一般眩晕,身体失去支撑的重心,无力地摊倒在地上渐渐失去了知觉。 叶旭阳先前就一直跟在盛枳身后的不远处。见她晕彻底了,这会才敢上前。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女孩,他的眼神染上几分兴奋的喜悦,左右看了看,架着她离开了走廊。 “呵,盛大小姐,你不是挺傲气……你不是挺清冷?这会站起来继续清高一个?” 叶旭阳将盛枳从后门带离了庭院,推进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摊倒在角落的盛枳,晦暗不明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森冷又得意的笑意。 盛枳被刚刚被拽的生疼,这会被风吹的刺痛。她蹙眉睁开朦胧的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叶旭阳一张正在靠近的脸! 她惊恐不已:“救……” 叶旭阳顿住摸她头发的动作,戏弄般笑了笑: “没力气了吧?你倒是喊?动一下也行…” 盛枳拼了命地想要撕破喉咙出声,却发现根本抬不起力气,所有的字节都重重地压在喉咙间卡着,刺痛不已。 她睁着沉重的眼皮,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弹挣扎的地方,唯有细密的泪珠逐渐打湿了眼睫。 叶旭阳见状,发出一声得逞又嘲讽的笑: “盛小姐,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碰你。” chapter 49 凌迟 “盛小姐,其实我也没有很想碰你。我虽然和婧宜在一起,可婧宜长的没你好看,脾气也没你好。她说你土,我可并不这么觉得,毕竟男人的品味总是要比女人较准确些。” 叶旭阳故作遗憾地摇摇头,眼中病态的森冷愈加深烈,手指在盛枳的头发上游走着: “盛小姐,那个粗俗的地痞怎么配的上你这种人呢。配得上和你并肩的人,可以碰你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我了吧……” 盛枳满心恐惧,身上却也怎么也使不出力气躲避。 就在叶旭阳的手要触碰到她的脸时,一道极快的人影迅速的跑来,一脚朝叶旭阳的手臂狠狠踢去。 叶旭阳被踢的一踉跄,甩了甩疼痛的胳膊,满眼怒气和震惊地瞪向来人。 陈赴野很快地将地上的女孩搂在怀中,阴鸷的双眸猩红不已,眼神紧紧盯着叶旭阳,阴冷出声: “你他妈敢碰她一下试试?” 叶旭阳有一刻的怔愣,但也不惧他,笑的嘲讽: “呵,风声挺快。怎么,一直在外面守着她? 为什么又在外面守着呢……因为你这种身份的人,就算进来也会被当成小偷吧。” 陈赴野看着怀里虚弱又晕倒的女孩,阴翳的眸中血色翻滚,只一眼便心疼到溃不成军。 他站起身来,几个身体彪壮的男人立马从四面围了过来。 “我碰她就碰了,仗着叶家和盛家的关系,盛家就不敢拿我怎样。但你不一样,今晚你要是把盛小姐带走了……” 叶旭阳笑,在夜色的庇护下,脸上俨然是病态的神色,“你不如猜猜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脸色陡然剧变:“你们几个把他收拾干净扔出去!” 顷刻间,身强力壮的打手便包抄了过来。 陈赴野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孩,堪堪利落地侧身躲过袭击,一脚狠踹在为首男人的腹部上,几人顿时砸成一团! 怀中女孩身体越发变烫,陈赴野抱着她跑出庭院,一脚踹开大门朝路上跑了出去。 他滞住呼吸躲进街道杂物后的暗处,堪堪擦身而过追赶着的几人。 “陈赴野……”盛枳晕的厉害,俨然如同翻滚的潮水汹涌着,唯有微弱的指尖攥着陈赴野的衣服,“我…头晕。” 陈赴野蹙眉,伸手将她微乱的头发顺在耳后,嗓音微颤哑着:“枳枳不怕,已经没事了,马上送你去医院。” 夜风很凉,他看着怀里女孩温红着的小脸,越发心底揪疼的厉害。 几个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陈赴野很快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科的医生连忙检查了盛枳的情况,“你朋友这是被下了迷药。” 陈赴野紧抵着拳,手臂上隐忍的筋节几乎都要撕裂开惨白的皮肤,眸中满是震惊与怒气。 他听从医生的指示退在走廊外。 良久,陈赴野颓丧地垂头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眼底下的阴翳几乎比外面的夜色还重。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某个瞬间,他简直想杀了叶旭阳。简直想将这个畜生一刀一刀凌迟至死! 念头至深,他呼吸沉重到着魔般,可盛枳纯粹明艳的面容却又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他骨子里暴露出来的偏激和疯狂如此不堪,她一定会讨厌。她离开他,他会失去她…… 陈赴野猛然睁眼,自后的理智将他从命悬一线的峭壁上拉回。 他不能这么做。 不能。 * 浓重的消毒水味刺激着盛枳的鼻息,她眉心紧紧皱着,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病房内白色的天花板。 护士见她醒着,松了口气:“你醒了?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有不舒服随时按铃喊护士。” 盛枳缓缓点头,她偏头,窗外灼灼的光线几乎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昏昏沉沉的大脑内涌入回忆,她有些没恍过来,已经过了一夜了吗? 她扫视病房一圈,却并没有看见陈赴野的身影。 护士看她一眼:“你在找那个男孩吗?他守了你一夜,今天一大早出去了。” 盛枳点头,想到陈赴野可能是去给她买东西去了,要不了多久应该能回来,索性便也没再多问。 九点,陈赴野赶到盘山赛车场。 江航和几个高个男生一起拖着叶旭阳出来,叶旭阳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原本一张脸直被打成了猪头。 江航几人一脚将叶旭阳踢到陈赴野脚下,“野哥,这人我们收拾好了。” 叶旭阳不甘地倒在地上,眼神中一边含着怒气,一边却又是惊惧之色。 江航:“瞪我干嘛?你他妈身边没了保镖就是个废物!” 陈赴野居高临下看着叶旭阳,蹲下身来眯着眼,伸手拍了拍叶旭阳的脸: “知道你喜欢车,赢不过老子不甘心吧。” 叶旭阳面色中满是憎恶,他打心眼瞧不起陈赴野这样的地痞流氓。此刻故作镇静地笑,掩饰住面色的心虚: “笑话,你是烂人,我可不是。这有什么不甘心的?” 陈赴野冷弯了下唇角,按动了指关节: “行,现在比一场,就让你赢过我这个烂人。” 叶旭阳凝滞住笑意,有些错愕:“你说什么?” 陈赴野没说话,他站起来,眼神示意江航。 江航一把将叶旭阳拽起来:“现在去准备车和护具!” 叶旭阳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目光也沉了下来。他不知道陈赴野究竟要做什么,但眼前这境遇,只能照做。 十分钟后,陈赴野跨坐在机车上取下头盔戴上。叶旭阳面色发白,极力克制着未知的恐惧骑上另一辆车。 “预备、” 发令哨声在顷刻间吹响。 两辆车如离弦的箭般飞奔而出。 赛场上的激情往往能鼓动每一个赛车手热血沸腾,而车轮的高速运转也能带来肾上激素彪升。 叶旭阳原本就害怕,这会更是不要命地拧油门。 而陈赴野,果真被他甩在了几十米开外。 chapter 50 心骨 叶旭阳的嘴角弯出一丝得意的弧度,可他心底却是越发不安着,让他赢?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辆摩托车的轰鸣传遍条山路的赛道,叶旭阳依旧领先,此时距离终点不过二百米! 他信誓旦旦要漂移过拐坡,陡然间听见了身后的轰鸣声,是陈赴野以极快的速度加速冲了过来。 叶旭阳整颗心都剧颤了起来,他猛的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人在恐惧的刺激下往往会做出冲动的应激,叶旭阳不要命地拧油门冲向终点。 陈赴野冷弯了下唇角,就要叶旭阳即将要到达终点线时,他发了疯般加速猛撞了过去。 “砰——” 两辆车在极度的碰撞下瞬间翻倒,叶旭阳连人带车摔进路边。 陈赴野抹了把手心的血,眸子里染着血戾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嗜人心骨。 他居高临下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叶旭阳,眼尾一撇嘲讽的弧度: “叶旭阳,让你赢你都赢不了。说到底,你不过是披了个废物少爷的皮耍下三滥,”他哑声笑了笑,“比我这烂人还烂。” 叶旭阳的身上有无尽的地方刺痛着,他瞪着惶恐的眼,嗓音背哑:“疯子!疯子——” 陈赴野狠扯着他的衣领,暴戾出声:“滚吧,这件事到此为止。再敢欺负盛枳,你试试我敢不敢更疯。”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你死了是下地狱,而我不过是坐个牢的事情。” 叶旭阳怒瞪着陈赴野的背影,心底一点点阴冷下来。他第一次见陈赴野这种人。 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种人,不怕死更不怕牢狱,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人!他不是疯子,他简直是阴沟里的恶魔。 * 陈赴野赶回了医院。 已经将近中午饭点,他知道医院里的饭菜大概率不合盛枳的胃口,他便提前去医院附近的饭店买了饭带去病房。 推开房门,盛枳就静静地倚在床头,模样倒是乖。见他来,她几乎是一下就跳下了床,“陈赴野!” 陈赴野一惊,伸手抱住扑过来的女孩。女孩埋在他胸口,眼尾有红过的痕迹。 知道她是担心和害怕,陈赴野呼出口气,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和耳朵: “不怕,上午我就是有点事出去了,所以没有陪你,对不起。” 见她光着脚,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盛枳还坐在床上,她抱着他的腰,没能让他直起身。她仰着脸看着陈赴野,最终还是担忧出声:“陈赴野,你是不是去找叶旭阳了?” 对上女孩担忧的视线,陈赴野俯身在她眉心上亲了一下。 “嗯。”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保镖那么多,你受伤没有?” 盛枳害怕的不行,说着就要去撩陈赴野的袖子,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陈赴野捏着她的手,哂笑几分:“没伤。这么不相信你男人的实力?要伤也伤的是他。” “那就好。”盛枳微微蹙眉,“可如果叶家以后找你的麻烦该怎么办?” “让他找,我怎么样都可以,”陈赴野半阖下眼皮,按着她的肩重新倚回靠枕上,“但是碰你不行。” 盛枳沉默了几秒,眸色黯淡下来几分:“阿野,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对自己好一点、上心一点。” 他处处都为她考虑,可是这样却会给他带来很大麻烦。 她知道陈赴野偏激深沉的性子,可是在这样一个年纪,倘若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无异于自毁。 上一世的他为了她杀人,那么这一世呢?还要重蹈覆辙吗? 她越想越不安,紧紧抱着陈赴野不肯撒手。 “阿野,说到的事一定要做到。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第一时间为自己着想,我不想看着你陷落苦难里,” “你一定一直要好好的,少一些冲动,知道吗?” 陈赴野怔愣住,低垂的眸光里恰似石头落进潭水里,漾出涟漪,而后随着四肢百骸的血液逐渐翻滚,遂成惊涛骇浪,情绪万千。 陈赴野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知道,都听枳枳的。” 他不能犯错,他明明承诺过陪她走近光明的未来。他要陪着心爱的女孩长大。 盛枳没有再问叶旭阳的事情。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情绪不高。她实在没想到,这一世的叶旭阳竟然会猖狂到这种地步。 陈赴野把餐盒打开:“饿了吗,先吃午饭。” 盛枳看着他:“你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陈赴野笑,“现在先吃着,等你回家了亲自给你做饭。” 盛枳抿唇,“我现在就想回家,行吗?” “不行,上学前一天才能回家,听话。” 医生说盛枳的身体情况虽然是好了一些,但过度受到了惊吓,身心还得再休息调整个一天左右,陈赴野二话不说又多办了一天的住院。 盛枳微叹了口气:“那好叭。” 陈赴野将一口饭喂在她嘴边,“张嘴。” 盛枳:“???”她有些错愕地接过勺子,“饭我还是可以自己吃的,你不用喂我。” “不行,你现在身体虚弱,自己动手吃饭多费力气。” 盛枳颤了颤眼睫,“真不用。” 她抬眸,对上陈赴野一双含着散漫笑意的眼睛。 陈赴野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的又坏又痞:“亲都亲过了,现在又没别人,给宝贝喂个饭还害羞?” 盛枳:“……” 她眼眸微潮地看他一眼,白皙的脸颊上晕上两抹绯红,绯红逐渐往耳根蔓延。 陈赴野继续逗她:“还是说,要先亲一口才肯吃饭?” 盛枳的脸被调戏的羞红,惊恼出声:“陈赴野!” 陈赴野懒洋洋拖长了音调:“在呢——” 盛枳又羞又恼,偏偏拿他没办法。只好任陈赴野一口一口往她嘴边喂饭。 陈赴野得逞,这才勾唇。小朋友这么听话,当然是用来欺负的。 察觉到他不善的视线,盛枳幽怨地别开视线。 这人真是坏透了。 吃完饭后,陈赴野又陪着盛枳看了会电视。一直到她犯困睡下,他才离开医院回了家。 前些天他参加了丹尼尔的赛车比赛,得了奖金,这才把买房子的钱凑齐了。 他跟隔壁那对卖房的老夫妻约好了见面时间。 双方见了面,又去不动产登记部门办理了登记,签下合同,这栋房子才算彻底买下。 陈赴野从登记部门出来,江航正好来接他: “我说野哥,你上午摔那么惨真没事?” chapter 51 望妻 “没事。” “屁的没事,没事你他妈开不了车?”江航把头盔扔过去,“算了,我也知道劝不动你。” 他问:“那这房子你现在买下来了打算怎么办?直接给盛枳她估计也不要吧。” “再说,先布置布置。” 不远处的街头,黑色宾利缓慢升上车窗。 周云歆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陈赴野消失在街头上的背影,又透过后视镜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 她淡淡开口:“陈总,赴野他今天为了那个女孩子伤了叶家少爷。” 女人一头黑发披肩,妆容精致,黑色职业套装给她平添了几分女强人的干练。 陈千柔慢条斯理地交叠着双腿,挽了挽头发,“说来真是奇怪,他一点都不随他那个废物爹。对这个女孩子倒是好,想不到是个痴情种。” 她脸色毫无波澜的,眸中也丝毫看不出情绪:“算了算了,继续看着他。至于叶家那边,能拦着就拦着。” “好的陈总。” * 到家以后,陈赴野率先进了隔壁的房子里。老夫妻心善,很多桌木家具几乎都是全新的,都留在了原地。 空出来的地方也很干净整洁,阳台和庭院里还留了很多绿植。室内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个悬挂的藤椅。 陈赴野又里里外外看了看,确定环境和视野是真的好,心情也变得舒爽了起来。 这些天他先布置布置,布置成一个“家”的模样,他的小公主再也不用住那破宿舍了,也不用再回家遭受家里人的白眼了。 只不过这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可是能用花钱而给她带来美好,却又是值得的。 江航在一旁咽口水,夸赞道:“野哥,绝世好男人。我要是女孩保证感动到哗哗流泪,直接嫁给你!” 陈赴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一边去!” 他心情不错,大概规划了下布局后,还是回家给盛枳做了饭,做好的饭全部用保温饭盒盛好带去了医院。 假期剩两天,他便整日在医院里陪了她两天。 直到最后一天,医生说盛枳的身体没事了,陈赴野才放心送她回了学校。 周一早上,放假七天归来的学生怨气比鬼都大。 作业没写,一个比一个急,“那个谁…学委作业写了没有,借我借鉴一下。” “日哦,你小子上次抄我作业连名字都抄……” “大家都别写呗,毕业以后捡垃圾…” 金秋十月,落叶昏黄。 学校里的树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像是从地里狰狞出来的爪子,想抓住点什么,却又徒劳地什么也抓不住。 盛枳看着窗外,逐渐有些走神,不得不说那次晚宴的事情确实对她影响很大。 明年高考季,她又会考取怎样的成绩,会失利吗?会被盛宴行篡改志愿吗,会被李慧敏一把火烧死吗? … 陈赴野估计是又晚睡了,这会正趴在桌上补觉。 光线贪恋般一寸一寸爬上少年如刀笔刻画的唇,越过高挺的鼻梁,再到恣肆的眉头。在那双极具有疏离感的桃花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 盛枳一手撑在下巴上,她看着他拢在后脑的修长手指,又看了看他被天光眷恋的眉眼。 看着看着,她淡淡弯唇笑了一下。心中忽然豁然,有了答案。 * 下午第一堂课,向来在所有老师口中“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宣布大家今天可以上体育课。 这对于半个学期没上过体育课、假期过后满课的学生们来说无异于是天降之喜,直呼体育老师牛逼。 体育老师腼腆一笑,“风水轮流转,这次终于轮到你们纪老师‘生病’了。” 上课十分钟,体育老师便宣布可以自由活动。 盛枳抿了抿唇,别的女生都是三两一组打羽毛球,排球,或者玩其它的,她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向来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自由活动的话,只能选择跑步了。 树荫底下,陈赴野半眯着缱绻的眼,他一手捏着水瓶,视线无目的地打量在少女的身上。 随着他仰头喝水的动作,流畅的颈脖线条便被拉长,滚动的喉结上滑过晶莹的水渍,往下蔓延进锁骨处。 江航怼了怼他的胳膊,“您杵这就跟块望妻石似的。” 陈赴野半阖眼皮,懒散道: “乐意。” 盛枳正在起跑线上做拉伸运动。 陈赴野喝水时无意一瞥,眉头便皱了起来。 少女的校服衣摆宽大,随着热身的动作而被风微微吹动着,那截白皙的细腰便露看一截出来。 惹眼的要命。 刚喝完水的陈赴野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干了起来。 球场上正有不少男生挥着热汗在打球,恰好中场休息了,个个都蹲在操场旁边仰脸灌水。 “那女的长的真漂亮,哪个班的班花?” “好像是一班的,她好白啊……” 几个男生肆无忌惮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盛枳的身影。 许是想到了什么,几个人把操场上所有女生都议论了个遍。 说着说着话题便变了味,逐渐开始恶臭了起来,时不时传来几声指指点点和粗鄙的笑意。 “碰——” 一颗篮球毫无征兆地砸进了人群,以极重的力道狠落在了当首男生的脸上。 “操!眼瞎吗!这儿他妈人多就往这儿砸是吧!?” 男生呸了口嘴里的灰,满脸怒气扭头看向来人,叫骂声还未出口,再看清来人的脸时却又忽然住了口。 男生变了脸色,有些恐惧:“野哥?” 陈赴野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底的阴翳比树底下的阴影还要重。许是喝过冰水的缘故,又或者是心情实在不好,嗓音凉的厉害: “把球捡回来。” 男生讪笑,把球捡了回来递给他,“还有事吗?” 陈赴野接过球,又往男生的脸上砸了过去。 躲在一旁的几个男生脸色一个比一个惊。 陈赴野的嗓音像是裹了冰,“女生生来就不是男人讨论和议论的对象,懂吗?” 被砸脸的男生敢怒不敢言,他不是没听过陈赴野的魔王事迹,哽着脖子点头: “懂懂懂,我们的错。” 陈赴野抱着球,周围几个被看的男生纷纷点头:“我们也懂。” 陈赴野转身离开,远远留下一个冷淡的背影。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甘心骂咧:“懂屁!” 盛枳均匀地呼吸着跑步,薄薄的汗珠沁在额头上,微微打湿了额前的碎发,她顺手将头发拢在耳后,余光中看见有一道身影逐渐在往她的方向靠拢。 这人倒是有几分眼熟,但她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她多看了一眼,男生便已经和她并排。 “盛枳同学,是我啊,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chapter 52 互补 盛枳:“……” 她默默离那人又远了一些。 “我,楚云深,上次还给你送过情书。我知道你记得,不要害羞啊。” 楚云深信心满满地笑着,见盛枳没答话,也不尴尬。追上她就试图搭话:“你跑几圈了?我和你一起跑吧。” 盛枳语气很淡,看都没看他一眼,“你确定一起?” 楚云深想的美滋滋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校花一起跑步,多特么偶像剧啊! 操场上那么多女生,估计一个个都被他迷的不要不要的! “对啊!一起跑,咱俩还能聊聊天!” 盛枳抿了下唇,没再说什么,不动声色地加大了步伐。 她跑步的姿势很好看,少女模样姣好,皮肤也白,在烈日下跑着步像是一只振翅的天鹅,连乌黑的发丝都染了光。 楚云深气喘吁吁地跟着,跑了半圈后就跟不上了,脸被晒的又涨又红。他使尽全身力气加速,和盛枳拉开的距离却是越来越大。 跑道上不少看热闹的男生纷纷打趣“楚云深!你是不是虚啊!细胳膊细腿的女生都跑不过,真他妈丢人!” 周围一阵哄笑。 楚云深又尬又气,两条胳膊早已经摆不动了,干脆也不跑了,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操场。 盛枳按照自己的原计划跑了三圈才停下。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气息虽然有些重,但呼吸尚且均匀。 室外温度逐渐升高,她其实有些怕中暑。器材室里有供休息的椅子,她进了器材室,室内光线幽暗,凉意直扑面来。 她正要坐下,走廊外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随着门的微微响动,陈赴野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少年身形颀长,额前的碎发垂落,他逆着光,恣肆的眉宇间藏着深邃的情绪,眸光被碎发割的支离破碎。 “陈赴野?” 盛枳弯了下唇角,拍了拍身旁的空座椅:“你也来休息吗?正好我们一起。” 陈赴野“啪嗒”一声关上门,反手就上了锁。 陈赴野脚步顿了顿,站在盛枳身前俯身,两只手臂故意撑在她两侧:“枳枳说什么,一起?一起什么?” 盛枳咽了咽口水,开始思索陈赴野为什么把门关上了… “对啊,一起。你不是来休息的吗?” 少年语调懒洋洋的,唇角勾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睛和她保持平视,身上强大的气息便笼罩了下来: “那这个‘一起’,是对谁都可以说的吗?” 盛枳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两秒,“啊?” 陈赴野笑,又逼近了几分,那双极其深阔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装傻?” 盛枳眨眨眼,忽然反应了过来。她抿抿唇,眼晴含着了然的笑意: “我知道了,你吃醋了。” “因为我和楚云深一起跑步了,所以你生气了。” 她歪头,眼底落下一小片无辜的亮光,“可是我没有想和他一起跑,是他非要跟着我。我跑的比他快,也比他厉害,他好虚。” 陈赴野自然是没有生气,他只是看那个楚云深极其不顺眼,明明教训过,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缠着他的宝贝。 他捏了捏盛枳的脸,半撩起眼皮,“你还挺骄傲?嗯?” 盛枳单纯地笑,“因为我有骄傲的资本,我跑步比较好,还有你撑腰,都是资本。” 女孩刚运动完不久,瓷白的皮肤上正泛着绯红。几缕凌乱的发丝正不听话地贴在白皙又修长的颈脖间。 陈赴野滚了滚喉结,视线懒洋洋地顿在那颈脖间微蜷的发梢上。那发丝犹如挠在他的骨缝之间,轻飘飘的,最是勾人。 他淡笑,指腹拭了下她的唇瓣,“小嘴这么甜,不亲一口怎么说的过去。” 盛枳羞红着脸幽怨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但知道他不会罢休,于是蜻蜓点水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陈赴野看着她,“不够。” 这人也就是外表上看着又冷又傲,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又黏的要命,总变着法子要调戏她。 她垂下眼睫,有些羞恼和埋怨: “你是不是每天就想着,想着……” 陈赴野肆意地挑着一边长眉,装作无辜: “我每天想着什么?枳枳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你、你明明知道!” 盛枳越说越小声,脸上缀上的粉红像雪团子上的草莓酱。 他拢着她的腰,将她的背抵在冰凉的椅背上。炙灼的呼吸扑下来,一并融着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到底是收敛了那几分缱绻的戏谑,凑在她耳边道: “每天都想着黏你,亲你,抱你,当然还想了一些……” “黄色废料。” 盛枳一懵,胸腔内的心跳更加猛烈了,连带着大脑都空白了几秒。 少年的声音染上一些哑,带着勾人的缱绻笑意,“所以盛枳,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怕。” 少女眼眸微湿,身体的温度犹如山火。她深深呼出口气,心跳如雷鼓般踮起脚尖。 哪里会算怕呢? 他痞坏痞坏的,想做什么从来都是肆无忌惮,随心情,可却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予她尊重和分寸感。 她向来内敛也安静惯了,如果说人与人互补,陈赴野一定是对她来说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最互补的那一个。 这份平淡之中的涟漪和骇浪,全都是他带给她的。 温度相碰的一瞬间,唇色相触的一瞬间,她整个人脸烫的厉害。予他拥抱,温热和旖旎浅尝即止。 陈赴野将她额前的碎发顺在耳后,眸色有些沉。 “枳枳以后离楚云深远点,那不是个好东西。” chapter 53 金秋 金秋十月,津市早已褪去了夏日的喧嚣与炎热。 黄昏如色彩浓烈的油画,天边粉红色的云层晕着喝醉的绯红,夕阳藏在身后,肌理漫天。 下午一放学,原本安静的校园便再次喧闹起来。 盛婧宜心神不宁地守在一中校门口的树底下,她绷着不悦的脸,一个一个紧盯着出校门的学生。 有几个认识她的女生笑着上前:“盛婧宜?你来我们学校干嘛,等人吗?” 盛婧宜认出了这几个是前些天参加过晚宴的女生,于是扯着嘴角笑了下,“是啊,等我姐。” 女生若有所思点头,“这样啊,听说叶少最近和你闹分手,我们还以为你这是来交新朋友了呢……” 盛婧宜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几个女生捂着嘴笑,“那我们就先走啦,改天咱们一起喝下午茶~” 盛婧宜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都要陷进皮肉里。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脑海里想到的全是叶旭阳那天跟她提分手的模样。眼神中全然是积攒已久怒气和怨恨。 盛枳打算今天在校外的打印店打印资料,刚走出校门没几步,就看见盛婧宜站在树底下朝她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她蹙着眉往回走。 “盛枳你站住!”盛婧宜追上去,一把攥紧盛枳的衣服。 盛婧宜向来习惯颐指气使,但许是见周围来来往往全是人,又不好意思地放低了语气,一副温柔模样,别扭的要命: “姐,你别再赶我走了,这次我是真的有话和你说。” 盛枳甩开她的手,冷嗤一声:“好,你说,就在这说。” 盛婧宜不安地看了眼四周,“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怎么,嫌丢人?” “你、”盛婧宜原本就藏着怒气和不满,这会直接就红了眼眶,再也隐忍不住,直接扬手就要重重地甩盛枳一巴掌。 盛枳力气也不小,一把按住她的手腕,以更快的速度一巴掌扇了回去。 “盛婧宜,这巴掌是还给你的。” 盛枳语气淡然,眼眸晦暗又幽森。她一直都记得刚重生回来那一天,盛婧宜就是这样重重地扇了她一耳光。 不止那一耳光,盛婧宜以往打她的次数多的数不胜数。 盛婧宜捂着脸,蹲在地上崩溃又难受地哭起来,“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什么身份,竟然都敢打我了?” 盛枳看着她,神色冷漠,“我什么身份你不清楚?不变成这样,难道要懦弱地被你欺负一辈子?” “分明是你在欺负我!你个贱人、狐狸精,我们家就是白养你了…! 你到底跟叶旭阳说了什么?他现在要跟我分手…我追了他这么久,他明明很喜欢我,都怪你你,是你勾引他对不对?” 周围的人都被这无理的哭闹声吸引着围了过来,盛枳凛然地看了眼四周,并无反应。 “盛婧宜,我在这帮人的心里的印象早就已经烂到了底,你当这样我就会怕?” “我问心无愧,连叶旭阳这种垃圾你都要当佛一样供着,你不如找找自己的原因。” 盛枳转身离开,盛婧宜依旧蹲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 周围满是议论的窃窃私语,“这个盛枳平时看着是一副温柔,想不到脾气这么暴啊……” “就是,那个被扇巴掌的女生是她妹妹吧。看人家在地上都哭成什么样了。” 盛枳一个眼神扫过去,那几个人便不敢再言语。走出人群,她才觉得心底的窒息和阴霾散去了大半。 她释然地呼出一口气。 早该这样了。 若是不反抗,只会被这群无底线、以及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压榨到死。 盛枳按照原计划去打印店时。 就在她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街道上忽然响起阵阵鸣笛声。 她下意识回头,亮着红蓝相间灯的警车正直直地往学校的方向开。 身边好几个学生脸上都染上了八卦的好奇表情,打印店少了有将近一半的人,“警车?卧槽开咱们学校来干嘛?” “走走走,快回去吃瓜……” 盛枳无暇关心这些,花五分钟很快地打印好教辅资料后就要回学校。 她刚走出打印店,就被一个急忙走过的女生撞的踉跄了一下,文件掉了一地。 女生道歉,蹲下帮她捡纸张:“不好意思。” 盛枳:“没事。” 她刚蹲下身,手指还没来及的触碰到地上的纸张,陈赴野的名字就赫然从嘈杂的人声中传入她耳内。 路人: “你们看那是谁,那不是咱们学校的地痞陈赴野吗,警察原来是抓他啊…” 盛枳大脑空白地屏住呼吸,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她丢下文件,整个人着急忙慌跑回学校。 女生在身后诧异喊道:“唉!你的东西!…” 盛枳挤进人群,她喘了口气。目之所及以内是警车旁的那抹清挺的身影。陈赴野跟在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身后,脚步有些散漫和颓痞。 少年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开,冷淡凌厉的眉眼便露了出来。眸色漆黑,里面的情绪像是入赘冰窟般冰冷。 警察呵斥:“让一让,别挤!禁止妨碍警察执行公务!” 盛枳便被挤着到了人群开外。 隔着隔着嘈杂人群,隔着数不尽的议论声,他与她的视线蓦然对上。 然而只一眼,他便低下了头。 盛枳心底一阵难受和窒息,连带着呼吸都滞了下来。她从没见他流露过这样的眼神。失落、极度的自责与坠入谷底的冷漠。 明明周围吵的要命,可她却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世界里面只有她和他,可是他却不再看她。 他躲避了。 * 审讯室,室内幽冷沉寂。 民警望着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的陈赴野,冷声呵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咱们见面的原因是你跟人聚众斗殴。” 陈赴野没答话。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十几岁的年纪学哪样不是好的!学跟人打架,学人做混子?!” 民警拧着眉头,越说越气,“本次报案的叶旭阳控诉你故意驾驶摩托机动车撞击他,人家全身上下都是伤,都是被你打出来的!还断了条腿,现在还在医院吊着!” 陈赴野抬眸,“我没打他。” “没打他?他身上的伤难道凭空变出来的?监控可拍到了实实在在的画面!” “监控拍到我打他了?” 警员脸色变了变,“你在狡辩?” chapter 54 千柔 陈赴野的唇角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狡辩了吗?车是我撞的,我认。他身上的伤跟我没关系。”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跟你没关系,那满身伤凭空变出来了吗?!无法无天了还!” “没准就是凭空变出来的。” 民警气的重重一锤桌子,脸都涨红了,用不争气的眼神冷冷瞪着陈赴野: “那你说说,好端端撞他干什么?我劝你好好说,你已经成年了,该承担什么后果你自己心底清楚。” 陈赴野语气平淡,“看不顺眼,撞了就撞了,要罚我就赶紧罚。” 见他丝毫不配合,民警更是怒不可遏,“行,你这里撬不开口。正好那小姑娘来了,你们俩认识是吧?我问她总行。” 陈赴野猛然抬头,瞳孔微颤,原本就冷的眼神这会更像是坠入了谷底般幽寒。 他自然知道她会来,可是现在听到她来的消息,心底反而如溺水般窒息地厉害。 他明明答应过不能犯错,答应过她好好对自己。 他现在像什么样子,一身暴戾根本洗不掉,他到现在才知道他的顽劣渗透进了骨子里,根本改不掉。 答应她的承诺在此刻又有多狼狈,简直一文不值。 盛枳刚进来就被拦了下来,被带到了警察的面前。 “你是为了陈赴野来的吧?他现在丝毫不认错,还狡辩,还希望你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盛枳的手指紧紧捏着衣服的下摆,她刚听见叶旭阳满身都是重伤的时候也很惊讶。 是陈赴野打的吗? 她下意识在心底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问题。 不会的,陈赴野答应过她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她呼出一口气,嗓音带着微颤的哽咽: “叶旭阳曾在十月四号的晚上给我下过迷药,医院里有当晚的就诊记录,你们可以查的到。” 盛枳半阖着眼,眼睫敲碎了细密的泪珠,“警官,陈赴野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从主观印象上来说,你们会觉得我包庇他,” “但从客观上来看,叶旭阳受伤绝对和他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有他打人的证据,他自然会认。可你们并没有,凭着叶旭阳的一面之词,为什么又要逼着他认?” 几个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皱着眉没说话。 * 旭阳集团,高层办公室。 “叶总,您吩咐的事实在不好做。少爷全身上下就腿是摔伤的,也没骨折。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察那边让再查一次伤情鉴定。” 叶贺从书中抬头,神色凛然地看着秘书: “那就再作一份假,让警察把那地痞往重了罚。敢伤我儿子,势必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秘书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我懂我懂,但还有一件事。” 秘书说地略带犹豫,“盛家夫人晚宴那天,少爷给盛家大小姐下了药…” 叶贺猛然抬头,一双微浑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少爷那天想对盛家的大小姐动手…” 厚重的书本一下被砸在了地板上,叶贺站起身来,怒斥:“逆子!” 他重重拧了一把眉心,有些惶恐: “他疯了?老子辛辛苦苦和盛家建立的关系,他就敢这么毁?!这事盛家知道吗?” 秘书被吓的眼泪都要掉了,“盛家貌似是不知情……” 叶贺松了口气。 秘书他顿了两秒,继续道:“但柯来雅集团的ceo陈千柔陈总对这件事知、知情,她、她现在全方面和咱们公司终止了合作。” 叶贺瞪大双眸,刚落下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 柯来雅集团是国内有名化妆品公司,最近费劲千辛万苦才谈拢的大生意,这是他们叶家公司最大的金主。 这是要出哪样幺蛾子? 叶贺:“你说什么?!!这跟陈总有什么关系?” “因、因为,刚刚来消息说揍少爷的那个地痞小子已经离开警局了,是……陈总保出来的。” 叶贺的嗓音难以抑制的怒气:“逆子啊!” 整这死出是把两家权贵都得罪了。 秘书:“陈总还带了一句话过来。” “什么话?” “叶家要是还敢再继续针对他们陈家的人,那就是…在针对她,少爷若是再犯,就别怪她对叶家不客气了。” 叶贺重重地摊在沙发上,久久不再言语。 * 陈千柔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桌前的陈赴野。 陈赴野垂眸,“小姨。” 陈千柔没应。她挑着眼尾,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丝不屑: “陈赴野,你保护女孩子的方式就只能是这种吗?亏我上次还跟云歆说,你和你爹不一样,” 她头疼地按着太阳穴笑了两声: “看来我还真是多想了,你和他一模一样,骨子里的暴戾和凶残,从来只会用蛮力去解决事情。” 陈赴野沮丧地垂眸,滚了滚喉结,嗓音全是低沉和颓痞: “嗯,改不掉。” 大概真的是遗传吧,将自己所恨的父亲身上所有的缺点都遗传了过来。 陈千柔直了背,眼底的笑意全无,只剩下凉漠:“陈赴野,我问你。如果这次没有我,叶家又势必也针对你,你想过什么后果没有?” “你他妈才十九岁,你真的想往后都待在牢狱里?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去爱那个女生?” 陈赴野没吭声。 四下死寂。 “再者还有上次,如若不是我愿意帮你删贴禁id,你和那个女孩子又该怎么办?任凭那些言论肆无忌惮发酵是吗?” 陈赴野紧攥着拳,手臂上隐忍的筋节几乎就要狰狞地撕裂开苍白的皮肤。 他猩红着眼尾,大脑里全是少女干净而又热烈的笑颜。 从始至终,他根本就配不上。 陈千柔:“我知道你会阻止,但你的方式是什么,是拳头。” “我知道那个女孩,盛家大小姐。人家本来就有好好生活,凭什么要跟着你过苦日子?” 陈赴野一双阴鸷的眼底满是嗜血的猩红,陈千柔的话完完全全就是一把把尖锐的刺刀,将他刺的体无完肤,鲜红的血液流淌成河。 恍惚间,他好像回忆起了十岁那年的记忆…… chapter 55 疤痕 十岁那年,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底最难以抑制的疤痕。 这道疤痕像树根一样扎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现在猝不及防把它翻出来,血淋淋湿了他的灵魂。 陈赴野神色冷漠紧绷着,毫无表情到麻木般,眼底阴翳翻滚不止,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陈千柔看着他,最终还是敛下了眼皮。 “陈赴野,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拦着你和她在一起。而是我希望你考虑周到,不要冲动行事。 不管是伤人,还是和她在一起,你都应该考虑实际情况而为。 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年纪,给这自以为是可笑的‘爱’,实际上是自私的霸占。你扪心自问,你就究竟能为这个女生带去什么。” 陈千柔站起身离开,“利,还是弊,你自己想清楚。” 陈赴野的眼里染着血戾的颓废,他就坐在那,任心里自卑的大火将他灼热燃烧。 陈千柔最后留下一句话: “我不希望你重蹈你父亲的覆辙,还有那个女孩子……你不要忘记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陈赴野当然记得。 那年他十岁,逼仄又昏暗的出租屋角落里,他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躲在杂物堆后,看着正在吵架的父母。 沈汗良醉醺醺地骂着脏话,暴躁地把啤酒瓶子狠狠砸在了陈梦绾的头上。 瓶子瞬间碎裂,陈梦绾的头上便多了个可怖的血坑,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和泪糊了满脸,触目惊心。 纵使陈赴野再害怕,此刻的他依旧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把母亲紧紧护在怀里。 沈汗良揪着他的衣服甩开,一耳光扇在陈梦绾脸上,那皮肤上便瞬间充了血。 陈梦绾在笑,她抱着陈赴野,嘶哑的声音颤抖着:“小野别怕,让你爸爸打死我吧,我就解脱了…” 陈赴野紧攥着拳,再也忍受不了这个平时赌博又酗酒的父亲。他冲进厨房举起菜刀,两只手紧紧握着刀把指向沈汗良,喘着粗气撕裂了嗓音: “你再碰妈妈一下就去死!我要你去死!” 可正是这样一个举动,陈赴野始终没有想到会成为他这十多年间再也无法治愈的疤痕。 沈汗良被激怒,犯了狂躁症,疯了一样冲上来抢了他手里的刀,然后一刀对着陈梦绾砍去…… 再后来,陈赴野不记得那天的自己是怎样逃出家门报警的,他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唯独那个血淋淋画面在他脑海里无限播放。 他从心底里恨这个父亲,可更恨的是自己。 因为早在他更小的时候就已经犯过一次狂躁症,也是举着刀对着父亲。 这么多年来,陈赴野都难以抑制地想,他身体里流淌着的血,和沈汗良的血是一样的,糟糕又恶心。 所有人无一不指着他说,他和沈汉良太像了,都当他是恶魔,当是沈汗良的缩影,迟早要重蹈悲剧的覆辙。 陈赴野嘲讽地笑了笑,他越是笑,眼尾越是猩红,阴鸷的双眼早已全然是悲痛和凄伤。 沈汗良和陈梦绾在十九岁相爱,相守步入婚姻,十几年夫妻,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后果。 陈千柔的话怎么会是空穴来风,她一字一句,都在指向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陈赴野从口袋里拿出盛枳的照片,用手指一寸一寸温柔地抚着女孩明媚又干净的笑颜。 可是枳枳,我真的好爱你。 好喜欢你,可是我这么糟糕,这么烂,又该怎么办呢。 他哽涩着嗓音,又将照片贴入怀中,就像是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意乱情迷的香气。 是利,还是弊,他多想不管不顾把他们全部丢掉。 都说十八九岁的年纪是最好的,要肆无忌惮,轰轰烈烈。 可从喜欢上一个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再也没有办法离经叛道。 * 盛枳一个人在警察局里等了很久,可最后在警员口中得到的消息竟然是陈赴野早就已经离开了。 盛枳抹了抹泛着红的眼尾,有些不可思议,走了? 警员解释: “事情调查清楚了,陈赴野并没有危害叶旭阳的生命安全。他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被家属带走了。” 盛枳神色黯然地低垂着头离开了警局。 她给陈赴野打电话,可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她都没能打通。 她的眼尾红的厉害,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在自动挂断的电话声中失落地砸下来。 早在她和陈赴野对视的那一眼,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从来不可能丢下她,可是今天他却丢下了她。 氤氲朦胧的泪水间,盛枳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陈赴野把她推开的那一天。 可是他分明答应过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要她。 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盛枳去了陈赴野的家里。 她用钥匙打开他家的房门,可根本就没有他回来过的痕迹。 她又回了学校,可是学校里也没有他。 她拨打了好多好多的电话,也发了很多条信息。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复,盛枳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 委屈往往总是在一瞬间爆发。 那天夜里,她哭了很久,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陈赴野了。 她才发现自己对陈赴野究竟是有多不理解。 他只需要把自己藏起来,她的世界里里就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迹。 午夜十二点,陈赴野浑身剧烈颤抖着从床上挣扎着起来。 夜色昏暗,少年的眼底的荒原孤注一掷地被燃烧,最后成了灰烬。 沈汗良举着刀朝陈梦绾砍去的画面始终在他的梦里重复着,那是他的梦魇,十几年来一直不散的梦魇。 陈赴野剧烈喘息着,警惕地看着黑暗而窒息的四周,在柜子里翻找出药物丢进喉咙里。 良久,他狠狠揪着自己,他想着盛枳,想着她的亲吻,她温热的拥抱。 如难以抑制的瘾君子般一遍遍抚她的照片,才渐渐平淡下高涨的情绪。他着了魔般地想着她,他多想抱抱她,可是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和这片无尽的黑暗。 风啊,好轻好轻,始终有人的心弦被勾动着。 是谁,不知眠。 ———— 宝宝们不要怕,我也很心疼野哥和枳枳,但这是两个人感情升华的转折点。篇幅不长,几章左右,呜呜,大晚上还给自己写难受了 么么,以后加倍倍倍倍甜甜甜回来~ chapter 56 难抑 陈赴野住院了。 即使他一个人待在安静的环境里,却依旧无法控制地情绪高涨,一点动静就极容易激怒。 时而心境高扬到无法控制,时而却又失落到了极致,峰值和谷底来回跌宕。 他几近崩溃,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疯子。 他不敢见任何人,不管是陈千柔,还是江航,或是盛枳…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尤其是盛枳。 江航那天也赶去警局了,只不过他去的时候晚了。听到警员提到“家属”的时候,他就第一时间猜到了陈千柔。 江航一咬牙去找了陈千柔,才得知陈赴野住院的消息。得到消息后立马就打电话通知了盛枳。 盛枳一直睡不好觉,心神不宁的。电话一打过来,她就立马就来了精神。 江航在电话里拦住她: “你先别着急去见他,野哥现在犯病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估计就是你。他现在没事,只是要冷静一段时间。” 盛枳嗓音有些哽涩,忍住了眼泪不掉下来: “好,那我可以来医院吗?我保证不让见他,你也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江航心里其实也难受: “那你过来吧。” 电话挂断以后,他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缓了能有一会。回到病房,他装作无意地叮嘱陈赴野吃药,眼神却又小心翼翼着: “野哥,这没啥事。它就是个病,它也只是个病。” 陈赴野始终垂着头,默默吃了药,一直没再说话。 江航以前也见过陈赴野犯病的样子,可唯独这一次,医生说要比往常都严重一点。 占比较大的可能还是心理阴影的刺激,需要介入心理医生的治疗。 江航知道他需要独处,也没有再说话,打点了下病房后就出去了。 * 盛枳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钟后。来的路上堵车堵的厉害,她有一半的路程都是自己跑过来的。 江航正好在大厅里等她。 “盛枳妹子,你倒也不用这么急。野哥他没什么大事,目前好好住院接受治疗,等情绪平复了就好。” 盛枳喘着气,语气担忧: “那他现在怎么样?情绪还算稳定吗?” 江航的眼神里明显染上了担忧的意味: “这不好说。按理来说只要不再受什么外界刺激,不被激怒,后续会很快平复下来。” 他继续说:“算了不说这个,毕竟咱们再担心也没用。还是得顺其自然,听医生的。” 盛枳点头,一时又有些无措: “好。那我一直在医院里待着,要买东西或者有其它需求随时喊我。” 江航为难地啧了一声,挠头:“这些事还是我做吧,我翘课就行,你得回学校上课啊。” 这些事野哥估计都一件都舍不得让盛枳做。 他江航哪里来的胆子敢吩咐她做这些? 盛枳摇了摇头,“没事,能帮上忙就好。我一有时间就过来。” 江航实在不好再说什么: “那成吧,那咱俩先进去。” 然而盛枳还没走两步路,就猛然滞住了步伐。她瞳孔骤缩,怔愣在原地往一个方向看着: “不对。” 江航也停了下来,疑惑:“啥不对?” 盛枳: “我刚刚看见盛婧宜进电梯了。她带鲜花和果蓝来的。” 江航下意识接过:“她不会是来看叶旭阳的吧……我记得叶旭阳好像也在住院。” 他和盛枳惶恐的视线对上,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卧槽!!” 江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上楼梯,盛枳的心跳剧烈加速着,紧随其上。 江航悬着一口气,他越过拐弯就要往走廊里冲,然而原本秩序的走廊此时却被呜呜泱泱的人群被堵住了,护士的推车上的器具被挤的碎了一地。 几声凄厉又恐慌的声音从嘈杂的人群中飘荡而出: “杀人了啊!有人疯了打人!快拦住他!” 江航一颗悬挂着的心几乎坠到了冰凉的谷底,推挤开人群往里冲: “都给我让开!你们别碰他!” 他满眼惶恐和焦急地挤进病房,只见病房里的器具早已在地上砸成一片狼藉。 叶旭阳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陈赴野双眼里满是阴翳和充血的鲜红,一拳一拳狠戾地往他身上砸。 几个安保死死在身后拉着他:“快来人帮忙啊!再打就要死人了!” 江航急忙冲上去将地上的叶旭阳拉开,嗓音嘶吼着:“野哥你清醒一点!你清醒一点!再打他就没命了!” 然而陈赴野就像是听不见似的,一声不吭地挣着钳制住他的手,阴翳双目死死地盯着叶旭阳。 “你他妈坐牢去了,你让盛枳怎么办?!她就在外面,你要让她看见你这副样子吗?啊?!” 陈赴野似乎是有了反应,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剧烈抖动着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喘息着。 “快把人带走!” “陈赴野!” 盛枳嘶哑了悲痛的嗓音,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不管不顾地想冲进病房里,却被几个护士死死拦着:“你别过去!靠近他会连你一起打!” 盛枳哭的嗓音都嘶哑着:“不会、他不会……求你们让我进去…你们放开我…” 几个医生趁着空荡把叶旭阳带走了。陈赴野的后背和手依旧被几个保安死死地钳制着。 他痛苦蜷在地上,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门外女孩哭着的脸。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都要消失,唯独剩下女孩难以抑制的哭声。 他多想跟她说一句别哭。 脸都哭花了。 多难看啊。 陈赴野绝望地闭上了眼,良久,眼角终是有泪落下。 —— 天晴了,盛枳却觉得自己的心情怎么也晴不了。 距离打人的那天已经过去一周了,盛枳大部分时间还是抑郁难受着。 那天机缘巧合下,叶旭阳发现了同在一家医院里住院的陈赴野,他对陈赴野的狂躁症不知情,也不知情绪不能受刺激。 想着自己回家被父亲叶贺臭骂了一顿,越想越是不甘,不甘地跑到陈赴野面前挑衅。 叶旭阳以为陈赴野刚从警局出来,贸然不敢再对他做什么。 却没想到,这一自大的举动差点要了他的命。 江航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烦躁地搓了搓头发,“不是,那叶旭阳他妈有病啊,自己要作死别上赶着给我们惹麻烦。真服了这傻叉。” 盛枳垂下眼睫,抿了抿唇: “他们叶家不再管这个事是真的?” “是真的,野哥有个小姨,好像是那个什么来雅集团的总裁,比叶家有权也有势,当然这是次要的。 这事儿本来就是叶旭阳那傻叉做的不对,陈姨早就警告过他们。” 江航搓了把脸,叹气: “他们叶家以后不针对这件事来找麻烦就行,咱俩最近忙点处理一下后续。至于野哥,这段时间先让他安心接受治疗,你也别太担心了,都会好。” 盛枳点点头,手指攥着衣摆。 “江航,我可以跟你了解了解陈赴野的过去吗?” chapter 57 向往 江航沉思片刻,“这样吧,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的。” “好。” 于是江航带盛枳去了陈赴野那栋买下后、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房子里。 房子是老式古宅的款式,藤蔓缠绕的院门,屋檐下满是鲜花和正茂盛的绿植。 走进院子里,盛枳的眼里满是疑惑和诧异,心中也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这里是?” “野哥存了很久的钱才买下它,房产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那天买下以后,他跟我说了很多话。其实我很少见他有这么高兴的时候。他问我女孩子的房间里应该放什么,墙纸要什么颜色,会不会喜欢水晶灯……” “我说我不懂,他也不懂这些。就抱着手机去百度上查了几个好通宵,查好就全部记下来。 他还说,女孩子就是要富养。” 盛枳的鼻尖越来越酸,她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涩和心痛,细密的眼睫早已敲碎了溢出泪珠。 陈赴野怎么这么傻? 她说她从来不在意物质,只希望他能多照顾自己一些。 可是他所思所想却全都是她,他真的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她。 江航:“你进去看看吧。” 盛枳推门走进客厅,然而只一眼,她便怔在了原地。 客厅里有一半是被陈赴野收拾和布置过的,粉色沙发,藤椅,栀子花形的灯,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数支玫瑰和纯白色的梗结花,只是花已经枯萎了。 在看见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照片时,盛枳的心理防线几乎是一瞬间就溃不成军地崩塌。 她再也难以抑制情绪,看着桌上一张又一张全是她的照片,终究是难受地嘶哑着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事与愿违? 她的少年分明这么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指责他不好? “盛枳妹子,野哥他真的对你很上心。他之所以不想见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你看见他会难受。 他以前,我跟仔细你说说吧。” 盛枳抹了抹泪水,目光依旧在那些照片上,“你说。” “野哥小时候住在乡下,他家里条件不好你是知道的。 他爸沈汗良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染上了酒瘾和赌瘾,时间长了好吃懒做不上班,就跟野哥他妈妈要钱。 阿姨工作累,时常照顾不好野哥。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八九岁就瘦的营养不良,经常生病。那个年纪我们都是想着玩,只有他天天想的就是怎么给家里挣钱。 他性格非常孤僻,身上也总是大大小小的伤。三天两头家里就吵架,警察一年能出入他家百八来回。后来…后来,” 江航皱着眉,一时纠结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野哥十岁那年,沈汗良喝醉了酒,狂躁症犯了,当着野哥的面举着刀把……” 江航眼眶都红了,最终还是没能将那残忍的几个字说出口。 “阿姨去世以后,野哥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创伤后应激障碍里。因为…… 那把杀害阿姨的刀,是从他手里抢走的。” 听完江航的话,盛枳哽涩到说不出话来。 她忍着泪意:“所以陈赴野一直恨自己是吗?” “对,一直以来他都恨自己,恨自己身上的流着和沈汗良一样的血,更恨自己有狂躁症。 正因为这层原因,野哥才不敢见你,才想着退缩。他很怕自己的这个病会伤害到你。 野哥他小姨其实也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想着他是她亲姐姐的儿子,一边又觉得他和沈汗良实在很像……” 盛枳垂着眼睫,唯有微颤的嗓音暴露了此刻情绪,“我知道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好,有事你再联系我。” 江航走后,盛枳一个人在那栋房子里待了好几个小时。 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敢想。 她去了上次陈赴野带她去的乡下。 一个人走过那条长满豆荚的田埂,一个人踩上苞谷的叶子爬上高墙。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陈赴野却不在在下面接着她了。 所以跳下去的时候,重心不稳重重摔在了水泥板上。手上擦红了大片,盛枳却浑然不知。 她躺进摇曳的向日葵花海间,别了一朵小黄花别在耳边。 和陈赴野上次为她别的位置一样。 空气中颗粒沉浮。 透过微光,盛枳看着手腕上发着凉的六芒星手链,逐渐有些恍惚。 一直以来,她想的都是将陈赴野拉出深渊。 而本身忽略掉了一点,陈赴野或许就是深渊本身。 一个人从小生长在一个灰暗的环境,自卑和孤僻早已渗透进了骨子里。 它可以隐藏,却不能一朝一夕改变。 可如果对一片黑暗心生向往,还会继续向前吗? 盛枳豁然站起身,大步跑出向日葵花田,远方的绿皮火车也缓缓驶入如火的枫林。 风声割裂脸颊,刺痛耳膜,脸上淌满泪水,她却全然不知。 什么黑暗,什么神坛。 狗屁不通。 世俗荒芜,它定义的光明或是黑暗,本身就没有是非对错。 如果注定不能将他拉出来。 那就陪他一起下地狱。 到医院的时候,已然是将近晚上十点。陈赴野的病房在五楼,透过窗户,一片黑天,今夜看不见星星。 他睡着了。 盛枳守在床沿静静地看着他。 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落在少年颌角分明的脸上,她甚至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 盛枳怕吵醒他,因此尽可能把所有动作的声音都放轻了,可还是听到了陈赴野皱着眉的呓语声。 “枳枳……” 盛枳屏住呼吸,心底像是被一块石头砸起涟漪。就连他的梦里,竟然也全都是她。她微微蹙眉,紧紧将他修长的手指扣在手心。 这次抓紧,她就绝不会让他再有松开的机会了。 chapter 58 夜色 “别碰她!” 凌晨,陈赴野忽然被惊醒。他剧烈喘息着,眉宇额梢间也染上了汗意。 趴在床边的盛枳几乎是一下就惊醒了,“陈赴野,你怎么了?” 陈赴野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听觉,身上唯一的感官只有手心里那只温热的小手。 他陡然间加紧了力道。 盛枳根本挣不开那只死死被囚固着的手,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 “陈赴野……我疼,你到底怎么了?” 陈赴野猛然坐起身,一把将盛枳搂入怀中。 盛枳的脸和鼻子都被撞疼了,嗓音染上了几分哽涩的颤意: “你是不是在做噩梦?” 她想到江航说他的情绪可能随时都是不可控的,便匆匆忙忙用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药物。 还没来得及摸到药物,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固住了。 陈赴野一手圈着她的腰,猛然间她勾入怀里紧紧抱着。盛枳整个人都懵逼地跌进了床里,她被陈赴野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哭腔里带着担忧和焦急,双手抵着他的胸膛: “ 你到底怎么了?你先放开我,我去叫医生。” 陈赴野像是着了魔般,兀自紧紧搂着她,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挣扎叫嚣。他猩红着双眼,似呓语低喃,“别离开我。” 盛枳怔愣了两秒,紧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意。 她眼睫微颤,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我不会离开你,我哪也不去……” 下一秒陈赴野却皱了眉头,开始否认: “不,太干净了…不能离我太久近,会脏……” 盛枳呼吸一滞,心底积攒的委屈几乎是在顷刻间爆发而出。 她推搡着他,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肩上,眼圈红着: “你每次都说这种话……你每次都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好,也从不在意你能不能给我好的物质生活,你为什么总要否定自己? 难道你对我说过的喜欢就这么随意…… 你说喜欢我,想给我最好的,可现在却因为一场病就要随意丢下我……” 她嘶哑着嗓音崩溃哭着,陈赴野的眼底似乎才渐渐有了清醒意识。 看着她一张小脸哭的不成样子,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碎开了。他眉心紧皱,立马将怀里紧紧搂着的她松开。 “……你混蛋,你为什么不理我…” 盛枳推开他,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这黑夜中发泄出来,她泪眼婆娑地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下一口。 陈赴野闷哼了一声,却连眉头都没皱地放任她在自己身上咬着,直到渗了血盛枳才松开。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慌乱地从床上下来就要离开病房。 末了,她颤着的指尖终究还是顿在了门把上。她转身,晦暗的室内,两道骇浪般不安的视线蓦然撞上。 “陈赴野,你要是把我弄丢了,别人捡到是不会还的。” 你把我弄丢了,别人是不会还的。 陈赴野的手臂隐忍地垂着,青绿色的筋节几乎要狰狞地撕裂开惨白的皮肤。他猛然将她粗鲁地抵在门上,手指扼着她的下颌。那双眼睛猩红着,狭长而锐利,此时满是冷漠和凉薄。 他最终是狠下心来,轻浮地笑着: “盛枳,你到现在才知道老子混蛋吗?” 他的手粗暴地探进她的衣底从腰上摸上来,带着玩味的笑意,“真好骗,知道老子为什么说喜欢你吗?” 盛枳被他这一动作撞的后背生疼,她整个人愕然又惊惧,根本来不及反应,来势汹汹又霸道的吻便落了下来。 “唔…”盛枳诧异睁眸,后脑却被他的手紧紧钳着。 女孩惊恐又慌张地被迫承受着这强势又轻浮的吻,她哭着要推搡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不要陈赴野,不要……” “盛枳,从一开始就是跟你玩儿,看你长的纯。你是真他妈单纯,老子说什么你都信,说什么你都要跟着走。” 陈赴野笑着,指腹重重地擦过女孩渗血的唇瓣,汹\/涌的吻继续如暴风雨般轻薄地下来,手也继而落在她的大\/腿上。 盛枳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力道,她嘶哑着声音哭着又是捶又是推地抗拒着。 陈赴野终于喘\/着气松开她,心满意足般笑了,“从一开始目的就是把骗你上\/床。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玩腻了,也就那样,没意思,你走吧。” 盛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红着眼眶看着他,“不是这样的…陈赴野,不是这样的,我不走…” 他真的好傻,妄图用这些劣迹的谎言就把所有的回忆替代。 她又怎么会信? “老子让你走,听不见吗!” 盛枳滞在原地,她看着他,良久都没能再说话。 直到房间门啪的一声关上,室内再次幽暗寂静了起来。幽冷的月光从窗户里落进来,透在了地板上。 陈赴野站在门边,整个人沉的死寂。 他敛下眼皮,他神色冷漠紧绷着,眼底悲痛的阴翳几乎要和这夜融为一体。 寂静的夜里燃起不尽的山火,好似再也浇不灭。燎遍荒原,时间最终将它屠为灰烬,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哀伤恍惚间,他好似回到了儿时的乡野间,回到了那个暗流涌动的夜晚。 女孩纯白的公主裙、明媚的笑颜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哥哥,若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以后就为我活着吧。” 从始至终他都只为她而活。他又何德何能再次遇她,何德何能被她喜欢。 能将她对他的回忆停留在现在最好的时刻,她继续过她明媚的生活,他继续在他的泥潭里待着,互不干扰,何尝不好。 良久,陈赴野心脏刺痛般垂下头,颓痞又哀伤地笑着,只是笑着笑着,最终确是哀伤地神伤失色着。 “盛枳,以后好好读书。” * 盛枳第二天请假没去上课。镜子里的她的唇瓣又肿又破,脖子和锁骨上也还留着一些红痕,只好穿了高领的衣服。 江航打来电话: “盛枳妹子,野哥今天早上自己出院了。你是不是见过他啊?” 盛枳抿了抿唇,声音淡淡道,“见过,他要和我分开。” “什么!?” “我说,他警告我离他远点,” 盛枳的语气里依旧听不出情绪,“既然他这么说了,我觉得也挺没意思的。只是他给我买的房子我不能要,江航,你跟他说最后见我一面,我把所有钱当面还给他。” chapter 59 台球 “这……卧槽,” 江航愕然地沉默了片刻,“你们认真的?” 盛枳敛下眼睫,顿了两秒,“是。” “我还以为他病好了就……”江航拧眉,“你们到底是吵架还是怎么了?都别冲动。” 盛枳强忍住眼眶的酸涩,她扯了扯唇角淡笑,“我没有冲动。” 她没有冲动。 冲动的也从来都不是她。 这下轮到江航彻底沉默了,“算了,那到时候再联系。” “好。” 江航满面愁容地挂断电话,转头看向不远处正坐在沙发角落里的陈赴野。他正一下一下把玩着打火机,跃动的火焰幽冷至极,忽明忽暗的光照亮他锐利的下颌折角。 江航幽怨地看着他,叹气道: “你也听到了,她动真格了。现在你后悔了?” 陈赴野还是一下一下按着打火机,沉着深邃的眸光,嗓音有些哑意,“挺好的。” 江航被堵的一口气咽了下去,“你就嘴硬,你就装。你特么要真不在意,还用得着在这听我讲这通电话?” 陈赴野没说话,“那就从现在到此为止。她非要还钱的话,就说我没空,先帮我收了。” “行行行,只要你最后不反悔就行。” 江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你现在又是要去哪啊?回学校上课吗?” 陈赴野止住脚步,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这学有什么好上的,就是个高中文凭,拿不到就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考大学。” 他离开后,江航无奈地跟了上去,他自小就和陈赴野相识,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有多臭。 纵使他再了解陈赴野的嘴硬心软,一旦决定好的事情,根本没人能劝的动。 从那天起,陈赴野就像是回到了最初没有盛枳的模样,肆意又懒散,颓痞而不羁。 他没再去学校上课,对纪铃催促的电话也置之不理。 偶尔心情好时和朋友打台球、骑车,其他时间部分都在车行待着。 外人眼中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也只有江航知道,这副无所谓的模样特么分之八十是装的。 终于,第七天,江航忍无可忍拨通盛枳的电话。 “盛枳,你要不还是来看看野哥吧。 他太不对劲了,是真的不对劲。昨晚他一个人喝酒就喝到凌晨三点……。” 电话那头的盛枳似乎是顿了两秒,随即很轻地笑了下,“是啊,我知道,是他没了我不行。” “你、这什么意思?”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分开,那天说的是气话,” 盛枳抿了抿唇,淡然道,“我给了他一个星期自证,事实证明,是他先不能没有我。” 江航满眼诧异,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合着你…” 盛枳敛下眼睫,“我在报复他。” 她眸光中透着幽怨和不满,说出口时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些。 谁让陈赴野那天竟然这么过分,竟然用那样的方式赶她走,她也是有小脾气的。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 “地址。” “高,还是你高。” 江航隔着电话竖了个大拇指,立马高兴地把台球俱乐部的地址发了过来。 脾气归脾气,盛枳傲气地想,不管陈赴野怎么哄她,她都不要原谅他。 可放下脾气,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要离开他。 电话挂断以后,她一咬牙,特意换上极其挨冻的衬衣和短裙。简单地梳了头发,乌黑的发丝便柔柔地垂了下来,眼角一颗天成的累赘仿若点缀,素颜朝天,柔到极致。 二十分钟后,她对着江航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台球室。 她刚进去,四处看了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的陈赴野。 少年额前细碎的碎发似乎是长了一些,将那双极深阔的眼睛里的阴翳分割的支离破碎。 他没抬头,根本没看见盛枳。 盛枳正要过去,陡然间又止住了步伐。因为她看见陈赴野的座位旁还有两个女人,女人穿着热辣的短上衣和短裙,面容明艳地笑着,似乎是正想和陈赴野说什么。 左边的女人约莫二十出头,叫梦露,眼睛里的笑意似乎要多一些,手里捏着一枝新鲜又艳丽的玫瑰花。她递给陈赴野,笑着,“刚摘的,帅哥收下?” 陈赴野皱眉避开,“不用。” “别嘛~特意为你摘的,” 梦露依旧眸光明媚,撒娇: “认识一下也行,你就收下嘛~” 陈赴野正要不耐烦起身,两条纤细白皙的腿赫然映入眼帘。 盛枳接过梦露手里的玫瑰花,亲昵搂上陈赴野的脖子,直接在他的大腿上坐下。 她看着梦露,星眸潋滟地纯粹笑着,“谢谢姐姐,这花我替他收了~” 不止梦露,右边的女人和旁边几个男生都怔住了。 梦露脸色变了变,她尴尬地抿着嫣红的唇笑了笑,“这样呀~那这花就当给你了妹妹。” 梦露识趣地拽着旁边的女人走开了。 盛枳这才敛了嘴角的笑意,她转头看着陈赴野,扯下一片花瓣别在他的耳朵上。 她往花瓣上吹了口气,浅浅的笑意重新漾起来,“陈赴野。” 陈赴野原本还沉浸着在见到日思夜想的人的涟漪中。此刻一口旖旎又暧昧的热气上来,耳畔间全然是女孩细腻又乖甜的嗓音。他耳根难以抑制地泛起阵阵痒意,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翻滚上来。 他滚了滚喉结,视线瞥到她穿着短裙时,立马皱着眉将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操,穿的什么玩意?” 盛枳故意将他的手推开,外套也推回去,无所谓的语气道: “我穿的不好看吗?我现在穿什么好像和你也没有关系吧?” 陈赴野倒吸口凉气,避开她的视线,皱着眉将她推开起身: “你来这地方做什么?不是说让你别来……” 盛枳仰着脸,单纯地笑着,兀自打断他: “谁说我是为了你来的?这地方写你名字啦?我就不能来玩?” 陈赴野被她几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旁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看了两人几眼,走过来拍了拍陈赴野的肩,用蹩脚的中英文混合体开口询问: “hey,兄弟,她是你的girlfrend??” 盛枳下意识屏住呼吸,故作无意般瞥了眼陈赴野,似乎是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这一眼,恰好被陈赴野准确捕捉到。 他冷弯唇角,答道: “不是。” 外国小哥顿时松了口气,爽朗地笑了笑,“yeah,so beautiful girl,she\\u0027s my love~ ” 他转而热情地跟盛枳打招呼,“美丽的中国女孩,你好,我叫alex,你长的非常漂亮,我能邀请你一起玩吗?” 盛枳看都没带看陈赴野一眼,朝他甜甜一笑: “可以呀,正好我一个人~” chapter 60 触碰 alex随即笑着牵住盛枳的手,俯身在手背上来了个吻手礼: “你真的很漂亮,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来教你打台球吧。” 盛枳强忍住了把手抽回来的动作,眨着眼明快爽朗地答应: “好呀,不过我不会打,可能要麻烦你教了。” “没关系,我的荣幸。” 一直在旁边听着对话的陈赴野脸色黑到了谷底。 直到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当着他的面走开,陈赴野半撩眼皮,垂在腿侧的拳攥的越发紧实而隐忍,他倒吸口凉气: “操。” 他心底涌起一股躁意,自顾自俯在桌边打球,可视线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一边瞥去。 alex非常热情,仔仔细细地教着盛枳打台球: “你看着这个白色的球,用杆的前端顶。对,你像我这样做就行……” 盛枳学着他的模样和发球姿势,按照他的指示击球,却一个球都没打进洞里。她有些气馁地握着杆: “我好像学不会。” “怎么会呢?你非常聪明,你的手要像我这样,是握在这个地方…来,我教你。” alex忽然靠近,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顺着杆就贴到了她的手指。 盛枳其实有些不适,但她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陈赴野,陈赴野正好也看了过来。 她看着他几乎能坠进冰窟里的眼神,傲娇气瞬间上来。她容忍了alex的靠近,单纯地笑着: “这样呀,原来是我的姿势不对。” alex被她这一笑甜的心都要化了,鼓励道: “那你自己再试试~” 盛枳用他教的方法打了一次,这个果然有两个球进了洞。 “oh~good!” alex鼓励: “你太棒了亲爱的。但还是不够优秀,来,跟我这样做~” 这回陈赴野连球也不打了,直接把杆重重地甩在一边。他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翘着一条腿,双手懒散地交叉抱在胸前。 少年神色凉薄,唇线紧抿。周遭的气压仿佛低到了极致,深阔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alex。 alex离盛枳越来越近,手也无意地在女孩的肩膀和腰上无意地触碰着,“对,亲爱的,就是这样打……” “操!” 陈赴野一把怒火直接烧了起来,他走过去一把推开alex,一把将盛枳拦腰抱了起来。 “啊!” 身体间陡然悬了空,盛枳惊愕地颤了颤眼睫,她紧揪着陈赴野的衣服,一颗心惶恐着没反应过来:“陈赴野你干嘛?放我下来!” 陈赴野拢住她的裙子,一声不吭地扛着她往外走,任女孩撒泼似的在他肩上背上捶打着。 alex面色不悦地拦在他身前:“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陈赴野没说话,那双狭长的眼睛就这样看着alex,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沉冷得可怕。 alex似乎是被这能吃人的眼睛吓到,哽着脖子让开去路。 “陈赴野你流氓!你变态!”盛枳一路被他扛着,引的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她羞红着脸满心羞耻地踢打在他身上,“我现在做什么和你又没有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陈赴野将她带出台球室,将她放在休息室的台子上坐着。 盛枳刚要挣开她跳下来。陈赴野就禁锢住了她两只细白的手腕。少年陡然间逼近,视线和她平视着: “就这么不拿自己当回事,他手都要到你身上来了不知道吗?” 盛枳皱着眉挣了几下没挣开,她幽怨地说着气话: “我怎么不拿自己当回事了……他又没对我做什么,再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赴野再次逼近她,盛枳只能被迫着。他顽劣不羁地笑了笑,“是,和老子没关系。毕竟老子就一地痞流氓。”话落,来势汹汹的吻落在了女孩的唇瓣上。盛枳愕然地眨了眨眼,整个人几乎都被这强大的侵略性气息笼罩着。 她被吻的无力,被他牢牢固着双手根本动弹不得,“唔…” 陈赴野偏头看她,两个人的呼吸一时有些急,“还闹吗?” 盛枳一双澄澈的眼眸湿漉漉的,眼尾泛着潮红。她抿了抿泛红的唇瓣,倔强着:“我哪里闹了?分明是你…你真的很讨厌…” 看着女孩委屈潮红的面容,陈赴野的心几乎都要难受到撕裂开,他蹙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她身上。 他将盛枳裹了个仔仔细细,“就在这里等我,哪也不准去。” 盛枳偏开视线,依旧不满地小声嘟囔着: “凭什么要听你的。” 陈赴野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外面。 盛枳的手指捏着衣摆,整个人既傲娇又幽怨到不行。 不多时,十分钟,陈赴野拎着一个包装纸袋回来,扔在盛枳身旁: “把这身衣服换了。” 盛枳: “我不换。” 陈赴野一手拢着她的腰,吊儿郎当地靠近,不羁而轻浮地笑着,话语粗鄙: “换不换?不换亲你,亲到老子爽为止。” 盛枳被吓的不行,脸颊和耳根瞬间就泛了红,生怕他猝不及防又来势汹汹地亲她,于是赶忙拎着纸袋跳了下来。 陈赴野指着不远处的换衣间: “去那里换。” 盛枳飞速逃离般地进了换衣室。 陈赴野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没来由一阵燥热。他从口袋里摸了一支烟出来,却又极度忍耐着将它放了回去。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深阔又恣肆的眉眼便露了出开。 操。 拿她怎么办。 chapter 61 资本 盛枳换好衣服后从换衣间里出来。她两手垂在身前拎着纸袋,安静地站在陈赴野身前微低着头,嗓音淡淡的,“好了。” 陈赴野看着她,“嗯,还冷不冷?” 少年的嗓音有些哑,还有些沉。 盛枳才发现自己其实有整整一个星期没听过陈赴野的声音了。 他就站在她的身前,哪怕只是平静地说着话,落进心底也能从平淡的涟漪到巨浪翻滚,关于思念,她与他心照不宣。 “不冷。” 陈赴野作不经意地往女孩的唇瓣上看了一眼,把刚刚买衣服顺便买的药膏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盛枳:“这是什么?” 陈赴野:“药。” “什么药?” 陈赴野:“……” 他微眯着狭长的眼,不得其解和打量的眼神重新落回女孩嫣红的唇瓣上,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挑了一边长眉,懒洋洋又调戏地开口道: “你觉得像是什么药?” 盛枳被他这眼神看的脸有几分热,嘴角疼痛才让她反应过来。她接过药膏,慢吞吞地拧着盖子,可怜巴巴地抬眸,嗓音里倒还有几分委屈: “我自己看不见。” 陈赴野:“……” 他冷哼一声,但也没拆穿她的小把戏,“坐好。” 陈赴野拧开药膏盖子,他俯下身,身上的味道便拢了过来,有些冷冽,像木香,还混了些香根草的气息。 盛枳问:“你是不是抽烟了?” 陈赴野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身上的烟味。于是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嗯,烟瘾大,戒不了。” “你不用戒的,我没觉得抽烟不好。只是多了会伤身体,要注意一点,少抽一点就好了。” 陈赴野眸色一顿,以为故意说出让她讨厌的话、做出她讨厌的事情就能让她对他有改观、对他厌恶,可她丝毫没有。 反而靠的更近,更加热烈。 他皱着眉,手指故意加重了力道拭在她的唇角上,带着警告的意味:“话这么多。” 盛枳“嘶”了一声地皱起小脸,“疼……” 她疼的鼻子都酸了,擦好药后才不满地低头嘟囔埋怨了一句:“你力气太大了,以后轻一点。” 陈赴野:“???” 以后? 陈赴野整个人都几乎被她搅到心烦意乱。看见别人吻她的手,他巴不得想将她那只手消毒洗个千遍百遍。因此他暴烈地吻她,也发了疯地想宣示主权占有她。 他插着兜走出台球室,用随意和不耐烦的语气掩饰眼里的不自在: “没事了就走,别待在这里。” 盛枳看着少年走出楼道的背影,在心底暗骂了他千百句怂包,她不管不顾地拎着袋子跟上。 陈赴野走在马路上,盛枳便一路跟着。他走两步,她跟两步。 他停下,她也停下。 如此反复两次,陈赴野终于回了头。他压着唇线,“还跟着?” 女孩幽怨地鼓脸看他,“陈赴野,你越是不让我跟着,我就非要跟着你。你就当我叛逆,反正你甩不掉我。” 陈赴野懒洋洋地笑了,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小朋友就是幼稚,谁给你叛逆的资本?” “你啊。” “……”陈赴野黑了脸,顺手拦下街边的一辆出租车。一把将盛枳打横抱起塞进车后座,“师傅,送她回市一中。” 盛枳:“???” 她愕然地眨眨眼,挣扎般捶打着陈赴野就肩头,“我不要我不走,你放我下来!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赴野直接无视她的呼喊,直接关上了车门对司机嘱咐道,“送她走,车费加倍。” 司机看到陈赴野的指示,心照不宣地了然。他望了眼后视镜,出身提醒:“小姑娘坐好啊,咱们要出发了。” 盛枳:“(╯‵□′)╯” 混蛋陈赴野!! 她气的不行,透着车窗看着少年在街头上渐离渐远的身影,越想越来气,于是一咬牙:“师傅您别听他的,快放我下来,我再给你加一倍车费。” 师傅一副看惯了小情侣打闹的会心表情,轻快地笑着: “唉,算了。不收你车费小姑娘,是前面那个路口放你下来,还是……” 盛枳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打断司机,“我不下车了师傅。” 她扒着车窗看着街头上那几道气势汹汹的身影,语气更是带上了急促的意味: “您快往回开、跟上刚刚那个送我上车的男孩子!” 司机见她语气突变,一时有些怔愣没反应过来。盛枳皱眉提醒:“麻烦您快掉个头。” “好。” 司机于是在前面的路口拐了弯,可不巧的是刚好堵了车,车挤进了车流中便动弹不得。 盛枳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比之前更加担忧了,她刚刚分明听见了街头上几个男人叫嚣着喊陈赴野的名字,一帮人约莫有六七个,手里都气势汹汹地抡着棍棒,匪气十足地朝着他刚刚走过的路狂追而去。 盛枳满眼惊慌而不安,她下意识打陈赴野的手机,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根本联系不了他! 慌忙之中,车流正好往前行,只是速度依旧缓慢。盛枳:“师傅您不用送我了,我先下车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啊!” 盛枳穿过人行道后又急急忙忙地往追了几步,可先前那帮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而陈赴野也不知去向。 “啊!” 陡然间,狭小潮湿的巷子内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惨叫声。 盛枳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大步往巷口跑,凌乱的脚步与撞击声交杂着,她不敢往里走,颤着手指赶紧拿出手机报警。 但号码还没来得及播出去,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攥住了她的手腕。盛枳下意识要挣扎,却看见来人正是神色冷冽且急促的陈赴野。 还未待反应过来,陈赴野就扯着她飞速离开昏暗的巷子。夜风几乎要割裂脸颊,盛枳和他一路狂奔,她被扯着躲在了一家废弃的杂货铺后。 狭小的空间内两人的呼吸都很急促,盛枳的额前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显然还未从惊愕中反应过来。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都在贴在一块,盛枳感知到少年的炙热的胸膛,担忧又紧张地偏头看着他: “陈赴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陈赴野摇头,微蹙着眉:“没事。别出声,他们过来了。” 盛枳一口心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果真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混杂着粗鄙的叫骂: “操!那小子人去哪了!刚刚看明明进这里来了!” chapter 62 雨落 “就是,人去哪了?肯定就在这附近,你们再找找看!” 几人应和下来,开始东翻西找地四处踹着东西,浑身的狠戾和混着粗鄙的脏话。 盛枳没经历过的情景,自然害怕的要命。身体微微颤抖间,她却发现陈赴野紧紧扣住了她的手指。 陈赴野看着她,神色一凛,眼底透着浓重的阴翳:“怕不怕?” 盛枳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忙摇头,“不怕。” 陈赴野在听到答案的后几秒就松开了盛枳的手,“躲好。” 盛枳心尖一颤,陈赴野则是起身快步朝几个男人走去。 “操!你小子躲躲藏藏原来在这!”男人喊起来,几个人瞬间围了堆。陈赴野神色狠戾,“废什么话?” 男人叫骂:“这么狂!全部一起上!” 阵阵拳打脚踢混着肉搏的声音传来,盛枳简直听的心惊肉跳。她躲在杂物堆后面捂着耳朵,颤颤巍巍地用手机编辑好短信报了警,她死死捏着手机,眼神担忧而惊惧地透过杂物望过去。 陈赴野正拎着一个男人的脑袋往墙头上砸,而地上已经躺倒了三四个人。那三四个人捂着肚子,地上横七竖八的钢筋和铁棍光是让人看一眼就心惊胆战。 被抡在墙上的男人不甘地吐了一口血水,怒声吩咐着几个手下: “我呸!你们几个没用的躺在地上干嘛?还不快上!” 陈赴野伸手拭了把唇角的血痕,少年夜色中桀骜不羁地冷笑了下。阴鸷的眼神中透露着狠戾,他快步侧身躲开几人的夹击,却不曾想一旁阴暗的角落里还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在打斗间的两米开外,他吃痛地喘着粗气伸手去摸地上那根混着脏污泥尘和血迹的钢筋,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如同黑夜间隐匿盘旋的蛇般向人群堆里靠近。 带血的钢筋顺势扬起! 可偏是在此时,一道纤细而娇瘦的身影忽然出现,赫然间挡在少年身前用肩头扛下来了袭击下来的钢筋! 女孩吃痛地闷哼了一声。陈赴野转头,瞳孔骤缩地将手里的男人甩在地上,赶忙上前将盛枳搂进怀里。 * 警察赶到的时候,巷子里只剩下几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喘粗气的男人。 陈赴野着急将盛枳抱去了最近的医院,又急忙挂了急诊号拍了片子。 所幸骨头没事,只是女孩纤细白皙的肩头此时早已青污一片,上面还有钢筋抡过的一道充血的痕迹。 陈赴野焦急地在走廊外面等着,等医生处理包扎完后才急忙地进了诊室。 护士把开的外用药递给陈赴野。 “哎呦这小姑娘伤的是真重,虽然没伤到骨头,但这细皮嫩肉的,以后怕是要留下痕迹了。” 盛枳垂着头微抿着唇瓣,她不敢去看陈赴野的眼睛。 “好了记得按时用药啊。”等医生说可以离开时,两人才离去。 等到要走过楼梯时,陈赴野将盛枳扯在楼梯下面的拐角下,高大的身躯几乎死死地遮住了她。 他就这么把盛枳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怒气地逼视着她的眼睛,隐忍而克制地压下极致的怒意: “盛枳你不要命了?那他妈是钢筋你都敢拦?” 盛枳被他凶的惊愕地颤了颤眼睫,一双澄澈泛红的眼睛似是沾上了湿雾。女孩嗓音很轻: “我要是不接,它就砸你身上了。” “操,” 陈赴野瞳仁微怔,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又偏偏拿她没办法。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翻滚的炙热情绪,“砸我身上不行,砸你自己身上就行?” 盛枳看着他,眼底光芒细碎,淡然的语气里全是真挚: “陈赴野,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没事。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一定会为我挡,所以你不要拿你的立场质问我。” 陈赴野黑眸微沉,似乎是被她这话堵住了。他冷下语气:“这不一样。” 盛枳一时被他这话激的有些生气: “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你次次都说这种话,陈赴野,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娇气,我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你用不着时时都想着护着我。” 陈赴野松开她,掩藏住眼底异样的情绪,避开话题:“你回去吧,我送你回去。” 盛枳眸色微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用了。” 话落,她便推开他离开了。 陈赴野看着女孩消失在走廊里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们的隔阂所在。 他力所能及想把最好的给她,想她平安喜乐,哪怕她只是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他就要心疼难受到疯掉。 他过于偏激,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爱,无一不深沉。 他从始至终都从根本上否定自己,也从而忽视掉了她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分开,从本质上来看,并没有一个人能放得下对方。 她如此热烈,正是她对他最致命的吸引力。而这吸引力就像气味,气味在回忆里无论多么久远,回想起来却始终是人最难以忘怀的。 瘾,难戒。 乌云压城,小雨纷纷。 盛枳走在半路上就下起了雨。 少女的眼圈很红,想着陈赴野刚刚凶她的话、想着这几天受的委屈,心里越是难受。 雨越下越大,她的身体和腿却像是软下来失去了知觉。 盛枳没有躲,任水珠将自己打湿,最终还是没忍住落下了眼泪。她哭了又哭,就像这雨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下一秒,她被人打横抱起紧紧搂进怀中。 陈赴野看着女孩早已哭花的小脸,心脏像是撕裂开再也无法愈合,枷锁就如同轰然倒塌般的心理防线,虽解了锁,他却还是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弥补带给她的伤害。 雨珠顺着他的利落的下颌折线落下,继而落在她眼角的那颗痣上。 连雨都在主动替我吻你。 少年嗓音凄伤,几乎溃不成军到直不起身来。终是跨过心理隔阂向前走出那一步,道出了那句迟来的道歉,“宝贝别哭,对不起。” 盛枳揪着他的衣服撒气地捶打在他的身上,她嗓音哽涩地撕心裂肺哭着,难过到了极致: “陈赴野,你今天又跟我说我们不一样。可是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你为什么一定要推开我……你真的很讨厌。” 陈赴野任她撒着气,两人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他猩红着眼尾,一步一步抱着她离开。 “那枳枳不哭,我们回家。” chapter 63 不走 到家以后,陈赴野立马先放了热水,他把盛枳推进浴室,又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先洗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 “陈赴野,你别走。” 盛枳抿着唇,眼眶微红地扯住陈赴野的衣摆。 女孩的嗓音还带着哭后的哑意,陈赴野的视线放在她那只小手上,他牵住她的手,她身上的温度凉的要命,心疼至极。 他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替她凌乱地贴在额上的发丝顺在耳后,嗓音低沉地哄着: “不怕,听话去洗澡,不要感冒了。我哪也不去,我一直都在这。” 听到少年肯定的话语,盛枳才松开他的手进了浴室。 陈赴野倚在门边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间,少年漂亮的指关节间夹着猩红一点,混淆在浴室里晕出的氤氲雾气中,窗外雨声渐渐,狂风大作,陈赴野心思沉重,眉宇间逐渐染上一层晦暗不明的情绪。 女孩撕心裂肺哭着的小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此刻的雷鸣般鼓动着他的耳膜、刺激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窒了呼吸凝了血液。 他的本意是不想自己让她受到伤害,可是他现在带给她的伤害反而要深痛百倍。 她的喜欢热烈而熠熠生辉,将他内心深处的黑暗点燃点亮。他一退再退,直到再无可退。 可事实终究证明,他的世界里不能没有曙光,不能没有信仰。 而她就是信仰。 把信仰丢下,就是最大的错误。 二十分钟后,“啪嗒”一声,盛枳洗完澡后便出了浴室,女孩安静地垂着头,皮肤上泛着微热的红,肩上的头发还在不断地往下滴落着水珠。 陈赴野二话没说先按着她坐下,用吹风机将她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吹干。 室外雨声渐小,吹风机的声音便愈发明显了起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之间的气氛旖旎而奇妙。 盛枳先前在医院上了药都被雨水冲掉了。 现在洗完澡后,白皙的皮肤上红痕越是惹眼,陈赴野看着少女颈后从睡衣里蔓出来的青痕,心疼地皱眉: “你坐好,给你重新上药。” 他正要去拿医药箱,女孩的手扯住了他的衣摆,她抱着他的腰,声音又轻又哽地喊住他: “陈赴野,我是不是很招你烦?” 陈赴野滞住呼吸,蹙眉道:“别胡思乱想。” 盛枳: “如果你觉得我烦,以后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的视野里了,好不好……” 陈赴野猛地一怔,眸光猩红地转身看着她,酸涩难抑:“不好。”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一点都不好,之前是老子犯浑犯蠢,枳枳任何事都没有做错。” 盛枳皱着眉,在他怀里轻蹭着,“陈赴野,我知道你是怕你的病会伤害我,也害怕重蹈那些不好的覆辙。 从前我一直在想,黑暗不好,我真的很想把你拉出来……” 她抽着鼻子,释然般笑了笑,“可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和你一起坠落。既然你不去上学,那我也不要去了。” 陈赴野眸中阴翳翻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倒吸了口凉气:“不准!” 盛枳抬眸看他:“为什么不准?” “你要读书,好好读书,别因为我这种人而堕落。不值得,好好在阳光里待着知道吗?” 盛枳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看,陈赴野,其实你很害怕我坠入深渊啊。” 她顿了一下,“可我其实同样怕你也坠入深渊,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病不好,别人指责那是别人的问题。 拿病来嘲笑别人的人,将来也一定会被病痛反噬。 你是你,你也只能是你自己。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阿野,我也想你好好读书,不要自卑,不要退缩。” 她抬眸释然明艳地笑了笑: “也更想你好好爱我呀。” 陈赴野看着她,心中那把厚重的枷锁早已被如擂鼓的心跳摧毁,只一眼,荒原里便燃气炙热的火,溃不成军,陈赴野喉头哽涩: “那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 盛枳忽然想起前世少年自焚于烈火中满目凄伤地笑着,跟她说 “待我来世学会如何爱你”。 她踮着脚在陈赴野的嘴巴上亲了一下,眸光潋滟地看着他,嗓音又温又柔: “那我教你,教你读书,也教你好好爱我。” “对不起,” 陈赴野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往后枳枳好好在阳光里待着,你什么都不用做,以后换我主动,再也不退缩。” 他从来都有用自己的方式在爱她,虽然笨拙,但却深烈。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欲望,就是好好将这个女孩搂紧在怀里,从此再也不将她放走。 “乖,先上药好不好,感染了不好。” “好。” 陈赴野还是将医药箱拿了出来先给盛枳上药。女孩肩头的衣服褪下,拂开乌黑的发丝,白皙的皮肤上此时泛着一道狰狞而红肿着的痕迹。 陈赴野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沾着药水用棉签在上面点着。盛枳眼眶微红地“嘶”了一声,眸光微微颤着,湿漉漉的,越是惹人怜爱和心疼。 想到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估计是第一次受这样的伤,陈赴野皱眉不满地心疼责备道: “现在知道疼了?挡的时候不怕?” 盛枳忍着鼻尖的酸涩感,偏头眨着眼: “我没说我疼啊。” 陈赴野哂笑一声,“不疼你哭什么?撒谎精。” 盛枳嗔怒地瞪他一眼,面色有些红地低了头: “我哭分明是被你气的。谁让你上次跟我说那种话,” 她幽怨埋怨地鼓着脸,又像是回忆起来什么,脸上两团浅色的绯红逐渐蔓延到了耳根: “还用那种耍流氓的方式让我走……我不管,反正你哄不好我了…” 见女孩脸红含羞得实在可爱,陈赴野笑了笑,又恢复了以往那副痞气和不羁的模样靠近她: “宝贝现在还生气?” “生气啊,当然生气!” 盛枳愤愤不平地揪着自己的衣摆,越想越不甘和委屈。 陈赴野逼近着她,伸手抱着她的腋下将她放在床上坐着,俯身亲了亲她的耳垂,“那以后慢慢哄,” 他的语调里似是格外加重了“以后”两个字, 就像以往无数次她跟他说“以后”一样,这一次,换他来开口。 “药上好了,你先别动,先晾一会。” 盛枳讪讪眨眨眼,止住了要把睡衣往肩上扯的动作,“哦。” 女孩的颈脖白皙,发丝垂直落在一侧肩头,有几缕凌乱地放在她的锁骨上,陈赴野的视线放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其实自己也有些懊悔上次自己的故意轻浮的行为,应该把她弄疼了。 盛枳淋了雨,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陈赴野给她煮了姜汤暖身子,她喝后没多久就逐渐有了困意,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哄: “ 你先睡会。” 盛枳抿着唇扯了扯他的手指,眸光微黯着,“那我睡着了你别走行不行?你别出去了,我不想一个人……” chapter 64 护你 望着女孩没有安全感的模样,陈赴野软下心来,“好,我不走,你乖乖睡觉。明早还要上课,你好好休息。” 盛枳依旧不依不饶,“那你明天也来上课好不好?你都好久没来上课了。” “好,都听枳枳的。安心睡吧。” 盛枳见他答应,这才安下心来睡觉。 室外的雨早就停了,陈赴野一直守到女孩睡着觉他也没忍心走。 今夜女孩说的话才算是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是他,沈汗良是沈汗良,两个人虽然流着最亲的血,但终究不是重叠的两个人。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是杀人犯的缩影,可又正如盛枳所说,既然已经生长在了这样的环境下,无论他做什么,都少不了指责和流言蜚语。 内在的自卑和孤僻会将一个人毁掉,如果他自甘堕落,又要怎样走进她的世界。 如果他把她弄丢了,那么好的女孩就再也回不来了。 是病,终究也只能是病。 它抢占不了一个人的人生。 陈赴野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女孩,眼底越发不能平静那泛起的涟漪。 他伸手紧紧扣住她的五指,坚定而真挚,再也不想松开。 他不要她堕落,他要站在光明下去陪她。 盛枳做了噩梦。 梦魇,疯狂。 火光满天中,她的身体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炙热地烤着,迷雾烟熏呛的她的眼睛和喉咙生疼。 她拼命地拍打着房间门和窗户,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惶恐的眼神中满是绝望。 无人救她。 她半生孤苦无助,想不到自己最后竟然落得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结局,盛枳苦涩地缩瑟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片。 怎么会奢求有人来救她。 可下一秒,就在她朦胧的意识即将要脱离开身体的那瞬间,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似划破夜色为她而来。 少年阴鸷猩红地双眸,不管不顾地破窗冲进滚烫的烈火里,将女孩虚弱的身躯稀如珍宝般抱在怀里,嗓音凄伤沉沉地低语着。 “别怕。” 盛枳觉得自己可能是死了。 她嘲讽地想,自己竟然生出了有人将她拢入怀中的错觉,以及难过和凄痛的低喃声…… 她想,怎么会有人在意自己呢。 可画面一转,晨间的雾霭里的满树山茶花渐开,纯白而无瑕的花瓣却沾染上了艳红刺眼的血迹,那个与她并无交集的少年却为她屠尽了凶手。 “枳枳,我喜欢你……待我来世学会怎样爱你……” 为爱隐忍,为爱自甘堕弱成魔。凌迟凶手,只为替她报仇。 骨灰盒冰凉,确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念想。念想破灭,他以和她一样的死法自焚于烈火中。 绝望,悲怆,以世间最残酷的方式与她爱的女孩骨肉相融。 “不要!陈赴野不要!” 盛枳苦苦挣扎着,早已被梦魇吓的满头大汗,眼角早已有晶莹的泪花。 陈赴野猛的惊起,心慌地紧紧着她的手: “不怕,是不是做噩梦了?只是噩梦,不是真的,不怕……” 盛枳紧紧牵着陈赴野的手,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意识模糊间,她看着陈赴野的眼睛,放空的眼神逐渐回神起来。 她猛的扑进他的怀中,梦里她无数次想穿进烈火里去拥抱他,却拥抱无果,次次落空。 那些经历过的梦魇在她心头上撕裂开一道深痕。 跨越两世,她再也无法抑制地哭着,“你别为我做傻事,别离开我…你好好活着好不好、你好好活着。” 陈赴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心疼地将女孩纤瘦的身躯抱在怀里,一声一声温柔地低声诱哄着她: “好,枳枳不怕。以后再也不离开,好好护你长大…” 夜无眠。 被梦魇惊醒的盛枳紧张而心慌地地牵着陈赴野的手,她一刻都不愿意也不敢松开。 凌晨将至,直到盛枳的情绪渐缓和过来,陈赴野抱着她睡着才见她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他却闭不上眼,盛枳被噩梦惊醒的反应真的很不对。 在他不知情的过往里,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儿时丢失掉的那段记忆、关系不好的家庭、明明生于富家却过于懂事的性格… 他的女孩真的极度确实安全感,此刻更是脆弱到了极点。 陈赴野恨自己没能早些走近她的世界里。 他皱眉担忧地想了一整夜,这些事情在他心底发酵的越是厉害,可是又怕女孩看出端倪,只能将重重心事隐藏在了内心深处。 第二天一早,盛枳被惊醒后下意识慌忙寻找陈赴野的身影。 陈赴野正好从外面买完早餐进门,他急忙过来坐在床沿将女孩拢入怀中: “我在,一直在,刚刚只是给你买早餐去了。” 盛枳平息着呼吸声,氤氲朦胧的眼睛逐渐回神。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晕不晕?你昨晚有点低烧。” 他皱眉去床头找药,“再吃一颗退烧药,今天请假别去上课了。” 盛枳连忙拽住他的衣服,摇头否认: “我没事,头不晕,不妨碍今天上课。” 她说,“你答应了我今天好好上课,不准反悔。” 陈赴野给她量了体温,见她是真的不发烧了才松下口气: “不烧了一会吃完早餐喝点感冒药,注意别着凉了。吃完饭陪你去学校。” 他摸了摸她的耳朵,“老子答应你的事就绝不反悔,不许怕,知道吗?” 知道她敏感和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力所能及给她所有安全感。 盛枳抿着唇,这才轻声答应下来:“好。” chapter 65 偏袒 早上去上课的时候,陈赴野还是担心。 担心盛枳的身体会反复烧,也担心她吃了药还是会不舒服,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容易着凉。 因此出发之前特意给她带了水壶,里面是煮好姜茶。 包里贴心地装了几袋感冒药和一件薄外套,最后想了想,又特意买了一些小零食备着装好。 在学校里待了有一整天,陈赴野感觉自己一句都没听进去老师上课讲的什么。 脑子里好像把内容都过了一遍,可仔细回想起来,大脑里却又只有老师下课时说的那句 “好,现在大家可以下课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越发犯困,他强忍着睡意趴一会坐一会,走神时视线就忍不住飘在盛枳的背影上。 看着女孩安静又美好的侧脸,她认真低头记着笔记,陈赴野忍不住弯着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操。小朋友上课认真听讲的模样真很可爱。 “看啥啊野哥,” 江航从身旁凑过头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好就和好,课都不好好上了,你这好端端冲人家姑娘笑这么淫荡算怎么回事……” 陈赴野瞪他,一脚踹在他椅子上:“收起脑子里那点黄色废料!” 江航捂着头,干瞪眼:“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呗…” 陈赴野一书本烦躁地拍在他脑袋上,“再给老子说这话试试?” 江航捂着头蔫了吧唧的:“错了错了!” 看着后排弄出动静的两人,英语老师孙淼皱着眉头不悦地将折断的粉笔头扔了过来,恰好准确呜呜地砸在了江航的脑袋上: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一个人浪费班上同学一分钟,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浪费一分钟,全班加起来就四十分钟,一节课就这样被你们耗没了,那还了得?! 这课我不讲了,来听你们讲。来,江航你上来讲!” 江航捂着脑袋“哎呦”了一声,“不不不老师,那还是您来讲的好。” 他又看了眼身旁的陈赴野,继续幽怨道:“但您怎么就砸我一个人啊……” 孙淼语气含怒,指着门外边: “没挨够是吧?那满足你们,你们两个现在就出去站着,站够两节课再进来!” 江航面色痛苦:“那行吧。” 陈赴野:“……” 陈赴野刚起身就对上了盛枳望过来的眼神。女孩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些无奈。 站在教室走廊外的陈赴野一脚踢在江航的屁股上: “你他妈上课瞎说什么?” 江航躲开,贱兮兮地笑着辩解: “那还不是你定力不够?你要真想认真上课,还搭理我说话干啥?” 他笃定道,“上一整天课了,脑袋里估计就听见老师说下课了吧!” 陈赴野满脸黑线。 好吧,其实有道理。 他学东西确实有天赋,学的快,但不妨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确实学不进去。 两人又站了一会,直到下了课。 走廊极大半的教室此时沐浴在了下四五点的黄昏之下。 陈赴野直着背,手肘随意又懒散地搭在栏杆上,他冷眸微抬着,狭长深阔的桃花眼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目标。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正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盛枳。 女孩生的纤瘦,校服穿在身上又宽又大。她扎着高马尾,发丝被光晕染成了棕色,眼角一颗泪痣,整个人柔的像一只猫。 陈赴野正想生出点坏心思上前,却在下一秒又止住了步伐。 他神色不悦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盛枳身后的楚云深,嘴里低低骂了句脏,“艹。” 那就一细狗,天天围着他家宝贝转。 没点自知之明。 楚云深笑呵呵地跟在盛枳旁边,“好巧啊盛枳同学,我正好来老师办公室问题目,想不到你也来了。咱俩其实挺有缘分的。” 盛枳抱着怀里厚重的试卷和资料,没搭理他,径直下了楼梯。 楚云深继续跟上,“你是不是要把这些送去一楼教务处?来来来我帮你。” 盛枳皱着眉避开:“不用,麻烦你让一下。” 楚云深也不恼,依旧笑着开始嘘寒问暖: “我挺你刚刚嗓子好像不舒服,你是不是感冒了?我教室里还有感冒药,要不我回去给你拿?” “不用。” “没事我给你拿,又不麻烦。” 盛枳被他缠的有些烦,止住脚步看他,神色有些冷淡: “你别跟着我行不行?这样很没有礼貌。” 想起来上次也是这个人次次让陈赴野不高兴,语气更是带着些不悦: “以后也不要在我抽屉里放东西了,我见一次扔一次。” 陈赴野没来上课的这个星期,楚云深简直是变着法子在她抽屉里塞东西,吃的喝的、还有情书。 刚开始盛枳还会让人还回去,到后面不耐烦的时候就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她拒绝过他很多次,这种没有分寸感依旧不依不饶的人确实会让人厌烦。 楚云深似乎被拒绝了也有些纳闷,不解道: “话不要这么说嘛,我觉得我挺优秀的。成绩好,身高和长相都还可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盛枳盯着他一米六几和她差不多的个头,简直被他这话堵的气不打一处来。 她正要愤愤转身离开,怀里的厚重的试卷在下一刻就被身旁的人抽走了。 盛枳有些诧异地眨眨眼,却见陈赴野单手拢过她的肩勾入怀中,少年吊儿郎当又不羁的声音笑着从头顶响起: “你他妈成绩还不如我,优秀个屁啊楚云深。” 楚云深黑脸,滴溜溜地瞪眼:“妈的,怎么又是你啊?” 陈赴野看了眼盛枳,故意勾着她怀里拢了拢。 他意味深长挑着一边的长眉,嗓音里挑着又痞又懒的笑: “你觉得呢?” 话里暗示和宣誓主权的意味过于强烈,楚云深不甘心地瞪眼,于是只能转眸看向盛枳: “别听他瞎说盛枳同学,他不过就是有张能看得过去的脸,抛去脸还有什么?咱们要看的是内……” “在”字还为说出口,就听见盛枳打断他。 女孩歪着头,眸光潋滟地笑着,面容干净而单纯: “可是你连脸都没有呢。” chapter 66 最好 听见这话的楚云深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他面色有些尴尬地讪笑着: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呢,一定是陈赴野教你这么说的。我知道你不是看中外在的人……” 盛枳脸色淡淡的,语气依旧纯粹: “那抱歉了,我就是看中外表的人。你没他高,也没他好看。让我拿什么喜欢你呢,细狗。” 陈赴野愕然了一瞬,听见“细狗”两个字后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他家宝贝总能想他所想。 “你、你别反悔!我这么好的人你现在要是错过了,”楚云深面色铁青地咬牙,“你以后再想找我都难!” “求之不得,”盛枳偏头看陈赴野,拉了拉他的手:“我们走吧阿野,老师还等着要试卷和资料。” 楚云深就这么干瞪着眼睛看着两人走开了。 陈赴野揽着盛枳的肩走在楼道里,没松开。他嗓音里噙了一丝笑,微微俯身凑近她: “是谁教枳枳这么说话,针针见血,他估计又好一段时间又难受了。” 盛枳眨着眼:“我说的是实话啊,而且上次你也说了要我离他远一些。万一你又吃醋了怎么办?” 陈赴野看着她一本正经又有些呆滞的面容,越发觉得可爱的要命,低声笑着:“哪里有那么多醋要吃?”但下一秒,他又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宝贝真棒。” 盛枳看着就快走到头的楼梯,刚好就看见了教导主任的身影,于是赶忙神色微凛地推开他: “在学校禁止男女主靠近过密。” 陈赴野:“?” 盛枳从他手里接过试卷,“好了你先回教室吧,我给老师送完资料就回去。” 陈赴野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身影,继而一转身又看见了外面的教导主任,这才低笑一声反应过来。 回到教室后见江航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于是踢了一脚他的椅子问: “老师准你回来了?” 江航白了他一眼: “瞧你这话说的,老师没让你回来你不也坐回来了。” 陈赴野:“……” 江航一秒都藏不住事,兴奋道: “好像是刚刚盛枳同学去了趟老师办公室,英语老师回来以后就准我俩进来了。” 陈赴野看着女孩的空座椅,眸光中压着一丝别样的情绪。想着刚刚女孩推开他的那句“禁止男女主交往过密,”越是盘算起自己的心思来。 一直等到下午放了学等留最后走,直到盛枳背着包走出楼道。 他才一把牵着她的手腕攥紧楼梯下的拐角,“啪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女孩惊愕的面容被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她瞳眸澄澈,倒映着那簇微热的火光:“你、你干嘛?” 陈赴野嘴角带着痞气又肆意的笑,他俯身逼近,身上带着强大侵略性的气息便完完全全地笼罩了下来,嗓音沉着: “小朋友给牵个手好不好?” 盛枳咽了下口水,往身后的墙上又靠了靠:“牵手?” 她脸颊潮红地微热,“还在学校呢,被老师看见了不好。” 陈赴野和她的眼睛保持平视: “这里现在没有老师,所以意思是可以牵?” 盛枳脸上愕然地空白了一瞬,什么歪理? 她悄悄伸出了手勾着陈赴野的小指,面色上晕开浅浅的绯红: “那就给牵一下,就一下。” 陈赴野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进温柔的掌心,手指扼着她的下颌,食髓知味,不知餍足般地懒洋洋笑了: “既然牵都牵了,那再亲一口也不过分吧?” 亲一口? 盛枳的耳根温度攀升着,她抽出手在他身上锤了一下:“不行!昨天明明亲过了!” 她耳垂简直要红的滴血,不止亲过了,他还那么用力……况且她还没原谅他! “再说了我都感冒了。”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见女孩反应这么大,到底忍住了继续逗她的心思,“艹,枳枳在想什么?老子也没说要亲的是嘴。” 他低低地宠溺着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以后不在学校里碰你。” 他确实也没在学校里人多的时候对她有靠近的心思,到时候真的给她沾染上麻烦就不好了。 盛枳松下口气,故意岔开话题: “好了,那你快回家叭。老师今天布置作业挺多的,你一定要按时完成。” 陈赴野眉心微蹙:“那些老子都看不懂,天书似的。” 女孩的语气里带了些幽怨,“那也不行,你昨天还答应过我要好好读书。你看你今天上课那会还走神罚站了。” 陈赴野低声:“艹,” 他哪里是走神了一会,他是整天就没回过声。 盛枳眨着眼看着他,“你还骂脏话?” 陈赴野立马解释:“没骂你,骂的是作业。” 他沉下眸光笑了笑,“昨天小姑娘还说要教我读书,到现在不会看老子资质太差反悔了吧?” “没反悔,”盛枳想了想,面容乖甜地看着他,“我可以给你制订学习计划,也可以教你做题。” 陈赴野看着一步一步进入圈套的女孩,低声喃语: “什么时候?这周末好不好,这周末从学校里搬出来。” “搬……” 盛枳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打火机的光落进眼底,更是将她眼中那份不可置信照的明显起来。 她沉默了好半天,还是拉着陈赴野走出了楼道里,最后和他在校外一起并排走着。 一直未开口的她这才开了口: “算了吧陈赴野,太贵重了,我觉得我不能要。” 一栋房子的钱可能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这陈赴野来说就不一样了。 那是他每天拼命各种工作熬夜地做着才挣来的钱,过程艰难而且非常不容易。 况且她现在也只是学生,从小妈妈也教育过她,不管是再亲再近的人,收贵重的礼物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 陈赴野:“为什么不能?” “太贵重了,不合适。” 陈赴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哄着: “不要有压力,买了本来就是给你的。枳枳本来就很好,自然值得更好的。现在老子穷,力所能及也给你这样的,你没嫌弃就算好了。” “遇见你之前我就一废物,挣的钱花着也没意思,每天浑浑噩噩,现在我的生活里有你了,也就有了目标,有了花钱的去向。” “想你过的好一点,想你平安喜乐,想你得偿所愿,” “枳枳是最好的女孩,不要觉得自己不值得,知道吗?” chapter 67 童话 盛枳听着少年句句诚声,不知不觉中就酸了眼眶。最真诚的告白往往就是这样,不需要多华丽和美好的情话辞藻和山盟海誓般的承诺, 而是以最真切的方式平铺直叙地展望着对方的未来。 没有哪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真诚。 盛枳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可越想还是越难受。 难受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她真的很幸运遇见这么一个爱她的男孩子。 陈赴野看着女孩微红的眼眶和鼻尖,一下就慌了神。他将她紧搂在怀中,用手指拭掉她眼角晶莹的泪花,皱着眉忧声道: “是不是生气了?” 她之前分明叮嘱过他好好休息不要激进地挣钱,他却还是没忍住。 他担忧的不是她会责备他, 而是担忧他的女孩会心疼,会自责。 “还是太唐突了?对不起,我只是……” 盛枳轻扯住他的衣摆,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很高兴。” 看着女孩涩红的眼尾,他皱着的眉逐渐舒展开,有些错愕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生气?” 盛枳温甜地冲他笑着:“我不生气,真的,我高兴都来不及。超级超级喜欢。” 她如果生气,如果一直拒绝说不喜欢,那就等于是把陈赴野对她付出的所有努力全盘否认了, 她的少年那么敏感,一定会多想。 陈赴野听她这么说后舒心释然地弯了弯唇角,只是笑容中有些自嘲: “只是跟枳枳家里比起来太差了,” 他面色遗憾:“跟着我受苦了。以后一定挣钱让枳枳过好日子。” 盛枳扯着他的衣袖,女孩眉心微蹙: “你不许这种话,我没有觉得自己在过苦日子,我没有过这种想法,你不准这么想…” 陈赴野微怔,轻扣住她的手指后低眸笑了笑:“好,既然枳枳不喜欢,以后我不说了就是。” 盛枳也跟着弯了弯眼尾,回手也牵住他的手: “现在给你牵~” 女孩手指微凉,陈赴野牵着她的手裹进掌心里。 他笑着朝她微微俯身,“刚刚小朋友还说不让牵,这会给送了礼物就让光明正大牵了?” 盛枳嗔怒地白了他一眼,“明明一直都有想光明正大的好不好?只是在学校里就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啊。” 话落,陈赴野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痞气不羁地笑着颠了她两下: “这好学生就是认真,循规蹈矩的,不像我压根就不知道有规则这件事。” 盛枳被他忽然这一抱吓的脸色都错愕了几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只是这次没在扑腾着闹要下来,脸色有些绯红地低埋着头,佯装生气模样地在他肩头上拧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会用成语啊?夸我夸的真奇怪。” 陈赴野吊儿郎当地笑着,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 “是啊,学渣当然不会用,所以小老师教教呗?” 盛枳被他缠的都没脾气了,她也跟着舒心地笑了笑:“我不要,你资质太笨了,你看你今天上课都走神罚站了。” “嘲笑我?” 陈赴野下一秒就将女孩往上颠了两下,又抱着她跑了几步转了个圈,盛枳被转的晕乎乎的,悬空着的身体越发不安地缩瑟在他的怀里,胸腔内的心跳都加速了。 少年笑着,“教不教?嗯?” 盛枳也没忍住和他对视着笑了笑,“你真的好幼稚啊。” “艹,老子喜欢你才陪你幼稚懂不懂?” “我不懂……” 两个人相视笑着。黄昏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拉长,斜斜地垂在路面上,车水马龙,并无人在意这一角。 身形清挺的少年抱着他最心爱的女孩幼稚地打闹笑着,身影美好地像是入了画。 只对视一眼,是这世间最炙热和真诚的朦胧爱意,发着光的十八岁和十九岁,肆意又青春。 陈赴野贴近在女孩微红的耳朵,低喃般落下一句话:“枳枳在哪里,哪里就是童话。” 世俗荒芜,公主在哪里,哪里就是爱和童话。 * 两人到家以后,陈赴野才把一直从怀里放下的女孩放了下来。 “你力气好大,一直抱着我走路都不累的吗?” “你又不重,轻飘飘的,”陈赴野拎着她的包放在桌子上: “饿不饿?给你做饭吃。” 盛枳眨眨眼,有些内疚地不太开心: “可惜我不会做饭,我还挑食,每次都麻烦你。” 陈赴野转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女孩子本来就是要好好养,枳枳家里条件好,不会做饭很正常。” 盛枳看着他,眼底忽然落下了一小片细碎的光,她轻拽了拽陈赴野的手指:“不如以后你教我,或者以后我洗碗,” 她眸光潋滟地笑着:“我小的时候妈妈说不做饭的洗碗,那以后都我来洗好了。” 看着女孩纯粹含笑的眼睛,陈赴野觉得心情都好上了不少。他做饭,她洗碗,这样真的很有家的模样。 他不知道一个正常家庭的模样应该是什么样,只是觉得现在有他的女孩在身边,真的很温情,他很喜欢也万般留恋这种感觉。 “好,都听你的。” 他亲牵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一会吃完饭带你去一个地方,之前的过失给小朋友重新赔罪道歉。” “好。” 饭后,如盛枳所想,陈赴野果然带着她进了隔壁那栋买下的小宅子里。 她被陈赴野拉着,站在客厅里眸光惊喜地笑着:“哇!好漂亮!” 陈赴野低声笑了两下,曲起指关节在她脑袋上敲了下:“这惊喜的小表情装的呢?” 盛枳眼眸微弯,面容透着乖巧和单纯:“没有呀,是真的很惊喜。” “得了吧,知道之前江航带你来看过,” 陈赴野哼了一声,牵着她往楼梯上走,“既然看过了就不看了,走,带你去上面。” “上面怎么不开灯啊?” chapter 68 玫瑰 “上面是阳台吗?怎么不开灯啊?” “开灯了你就看见了。” 盛枳眨眨眼,“哦,那我开电筒行不行?” “傻不傻?” 陈赴野的眼眸里噙着几分肆意又懒洋洋笑,下一秒,他站在顶楼的阳台口止住步伐,“就在这儿。” 盛枳站在他正站在他后面的一节台阶上,女孩的脸上正疑惑和懵逼。陈赴野将她拉上最后一阶台阶,示意前方: “看。” 盛枳蓦然回神,瞳孔微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栋小房子整体虽然特别小,但天台和楼下的阳台都具备完善, 有遮挡的天台上亮着一小片橘色的灯光,柔和的光色晕染着大片大片的纯白色花瓣的玫瑰花。花瓣随着夜风落下,藤蔓缠绕的花架安置在一旁, 盛枳满眼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遒劲的藤蔓蜿蜒缠绕着,绕在了一旁的木质秋千上。 远处的星子也好像眨了眼,今夜有云,万家灯火点亮,似万千光华陆离流转而下。 盛枳颤了颤眼睫,一双眼眸沾染上夜里的水汽后湿漉漉的,女孩的发丝也随着夜风微微摆动。 陈赴野和她并肩站着,微微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手指轻轻抚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尾上: “抱歉宝贝,之前让你哭了这么久。” “给你赔罪道歉,以后再也不说离开,再也不惹你生气,”陈赴野担忧地微蹙着眉,最后试探性地看着她,柔声道,“好不好?” 盛枳看着他,没有说话。少年小心翼翼着,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担心她为难,于是又提前给她退路: “之前是老子犯病犯浑,” 他难以抑制住眼底晦暗的情绪,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可能吓到你了,那天在医院看你哭的厉害。生气也好委屈也好,是我的错,但是不要害怕…对不起……” 话还未落,盛枳就直接踮着脚尖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他一下。 女孩的唇瓣又温又软,见到她主动抱上自己,陈赴野整个人几乎都滞住了呼吸。他心跳如雷鼓动般怔在原地,见她潋滟纯粹着眸光笑着: “其实那天我确实有被吓到,但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我是真的太担心你了。” 陈赴野滚了下喉结,手指拭在她唇角上: “真的?” “真的,你当时都快把叶旭阳打死了。我真的很担心,你要是犯错了该怎么办啊……” 盛枳敛下眼睫,像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神色有些黯然下来。 “我不希望你犯错,永远都是,希望你一直好好的,知道吗?” 陈赴野听着女孩的话彻底愣住了,她的话自字字句句砸落在他心头而卷起惊涛骇浪,他凝滞住呼吸,凑在她耳边柔声低喃着: “知道,答应你,一直好好的。” 盛枳还是不放心,拉着他一起在秋千上坐下,最后略带犹豫地开口道: “我知道你过去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江航都跟我说过。” 她蹙着眉心,紧紧攥着陈赴野的手不愿意松开。 “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大胆地走在不会重蹈原来的覆辙,” “至于你的病也不要太担心,我问过医生了,他说大多是时候都是可控的。” 女孩继续道:“你真的不要那么敏感,不要想太多。就算地上长满了荆棘,我们也要一起走,……” ——就算地上长满了荆棘,我们也要一起走。 如果对一片深渊心生向往,还会不顾世俗目光不惧艰难一往直前吗? 陈赴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扼住女孩的唇瓣回吻了上去。 “唔……” 炙灼的呼吸喷洒下来,眼底穷尽了无底的厮磨和欲意,化作无可救药的瘾,化作心底的暖流。他稀如珍宝地吻过她的眉心,她的眼尾,最后吻在那颗痣上。 陈赴野俯在女孩的耳边,低声笑了笑:“嗯,全都听你的。 就像枳枳说的那样,咱们要往乐观的方向看,只是个病,只是一段过往,跟你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其实陈赴野本来还在想着她还会生他的气,可能也会耍小脾气讨厌他。但此刻的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没有, 还拉着他的手平静地坐着跟他说这么多话。 字字句句满是对他的担心。 她不还怕他,也不讨厌他。 他的小公主在倾尽所有细节地对他好,力所能及地给他最大的安全感。那天夜里他们一起坐在天台上,夜风拂动,女孩坐在秋千上晃着双腿,漂亮的眼眸里落进了光,殊不知自己其实也落进别人的眼底里做了光。 那就是他为何不看风景的原因。 ——————— 第二天一大早,盛枳就起来把楼上的白玫瑰全部收了起来。 几百朵左右,此时的花瓣上沾染上了细微冰凉的露水,她一朵也没舍得扔掉,全部一片一片地擦干净。 鲜花容易枯萎,可做成干花就不一样了。 干花可以储存起来。 就像把记忆安置在了罐子里,可以随时拿出来,然后永远储蓄着。 陈赴野还记得盛枳一个月前说过,今天周六有一个数学竞赛要去外校参加,于是问她: “伤口还疼不疼?实在待着不舒服就别逞强,好好待着休息也不过是个几天的事。” 盛枳摇头笑着,“我真的没事啊,我身体挺好的。你看我那天在操场上跑步是不是跑的很快。” “嘴犟,” 陈赴野塞了一口饺子到她嘴里,最后也跟着无声地笑了两声:“那快吃,一会吃完饭送你去考场。” 盛枳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将那一口饺子咽下,“我没说过啊,你怎么知道?” “你一个月前就说过,看你准备了也很久。” “哦。” 盛枳默默咬着筷子喝下一口牛奶,她没想到两个月前随口一提的事陈赴野竟然这么清楚地记住了时间。 上午十点距离竞赛考试还有半小时,陈赴野准时送着她到了考场外。他用指尖将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在耳后, 少年的脸上被晕上淡淡的阳光,他肆意又懒散地笑着,叮嘱道: “那小朋友好好考试,考完带你去吃顿好的。” “好~” 陈赴野:“还有。” “什么?” chapter 69 耳机 陈赴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噙着一丝又坏又懒的笑意: “等你考完试再说。” “那好叭…” 盛枳也没多想,随后跟他告别完便独自进了考场。 这次考试的数学竞赛分为三个部分,采取的是淘汰制度。 前面两场考试都是半小时左右,盛枳发挥都很稳定,稳居前三,因此一直挺到了下午的决赛。 能站在这里参加比赛的几乎都是各学校的学霸,最后一场考试前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盛枳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公共场合的时候会独自待着,因此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扎堆讨论或是聊天交朋友,而是坐在一个窗边的椅子上听音乐放松。 她挨个分析着电子屏幕上上一场考生的分数,开始估算以自己的水平拿到第一赢奖金的概率。 盛威鸣虽然有一直给她打钱,但她几乎不会动里面的一分钱。她平时花的不多,基本上也全都是靠自己领助学金和学科竞赛的奖金存的钱。 因为自己存钱不易,所以更知道陈赴野那么拼命挣钱有多累。 他的一句“想养你”是带着玩笑意味的试探,可盛枳知道那不是玩笑,透过试探那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同学,过去点。” 一道幽冷低沉的女声从身旁响起,盛枳正走着神的思路被迫中断。 她下意识抬眸,只见身旁正站着一个身着短夹克和灰色工装裤的高个女生正在玩着手机。 女生的眼睛是狭长而上挑的狐狸眼,一头橘红色的一刀切短发直直地垂在耳旁,似乎像她半阖下眼皮后冷淡疏离的眼神,能够切断所有外界喧嚣与隔阂。 盛枳眨了眨眼,连忙往里面的位置坐了坐: “啊,好的。” 她有一些社恐,和陌生人靠太近也会有些不自在,此因此时被挤在座位里侧便有些不自在。 女生依旧是低头看着手机,冷冷地“嗯”了一声后便坐了下来。 盛枳的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百无聊赖地划着,视线又忍不住偷偷往旁边瞟。 女生的容貌是偏中性冷淡的长相,整个人看上去……超酷。 盛枳舔舔唇,越瞟她长的越漂亮… “盛枳!” 盛枳被远处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就站起来应了一声:“我在。” 负责签到的老师朝她笑着,招招手: “你这小姑娘急什么?喊你是过来教你签下名字。” 盛枳有些尴尬,“好的。” 她过去签名,老师提醒:“现在可以直接进考场了,记得身上的东西不要带进去哈,放外边儿。” 盛枳点头:“好,谢谢老师。” 等她签完名回去放东西的时候,女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抿了抿唇,放东西时却发现自己掉了一只耳机。但也没多想,很快平复下来考前紧张的情绪,直接进了考场。 * 竞赛结束时,正好是傍晚,即使是快到冬日,此时的太阳也是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直让人感受到困意。 陈赴野准时在考场外面等盛枳。 少年一身黑衣地倚靠在学校外的树底下,和大多数等待考试的家长一样时不时望着时间。 不一样的是家长们脸上是急促紧张的神色,而陈赴野则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悠闲得更像是等人干架的。 “唉?野哥?” 同样倚在不远处树底下的插着兜的男生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朝陈赴野上前:“我去,还真是你啊野哥?” 陈赴野偏头,眼皮半撩着看着眼前陌生的寸头男生,一时没在记忆中搜索出这号人的面容,“你是?” “我呀!校篮球队的队长张强,你没点印象啊?” 张强的面色丝毫没有尴尬,自来熟地笑了笑: “两年前我们一起打过比赛的,你不记得我也正常,但我记得你啊!” 陈赴野不温不淡地应了一声: “嗯。有事儿?” “没事啊,这不赶巧遇见你嘛!” 张强嘿嘿笑着,“那啥,我记得你报名了今晚的篮球赛啊?” 陈赴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学校内:“嗯。” 张强憨笑两声,“啊,好,没啥事,我就顺嘴提两句。”他暗自搓了搓手,唇角收了笑意。 学校里都有关于这大佬的传言,一个字,冷;两个字,暴躁! 这么一瞧还真是! 沉默半晌,张强还是极度耐不住无聊开口搭话: “我等我弟弟,他参加这次竞赛了好像是进决赛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名次,你呢野哥,也等人啊?” 一直没说话的陈赴野这才有了一丝神色的变化,他似是微微弯了下唇角:“是啊,等人。” 张强顺瞬间八卦地搓搓手,笑着:“哟?等谁啊,女朋友?” 陈赴野顿了顿眸光,终是挑了一边的长眉,舒心地懒洋洋笑着: “我家妹妹。” “你家……” 张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走出考场的考生们吸引走了注意力,“唉他们考完出来了!不聊了啊哥,晚上见!” 陈赴野一眼就望见了走在人群里捧着奖杯的女孩,女孩笑着朝他挥挥手奔来。 他还没走几步,就见盛枳直接跑着扑进他怀里。她抱着他在他怀里蹭了蹭,不经意地亮出了奖杯,美眸微弯地骄傲笑着: “看,我赢了第一名耶!” 陈赴野被她扑的后退了一步,宠溺地哼笑一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是啊,看见了,我家小朋友真棒。考试难不难?” “还行耶,就是考试前紧张。” 陈赴野失声笑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牵着她的手:“准备考试辛苦了,奖励宝贝吃好吃的。” “好~” 刚要离开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响起,“喂,同学,你耳机掉了。” 盛枳和陈赴野同时回头。 盛枳看是刚刚中场休息坐在她旁边的那个橘发女生,这才想起来她放置物品时丢了一只耳机。 她接过耳机,礼貌地朝女生温甜一笑,“那谢谢你了。” chapter 70 破棘 陈赴野:“交新朋友了?” “没有,就是我耳机掉了。她捡到了就正好还给我了,”盛枳抿唇笑笑,她拽住陈赴野的衣摆撒娇晃着,“那你现在要奖励请我吃饭吗?” 陈赴野懒洋洋地回牵住她的手指,少年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啊,奖励你吃霸王餐。” * 黄昏时分,天边的日光还未完全落下。炙热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红墙绿瓦,斑驳的高墙上被植被缠绕着,电线杆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参差不齐。 街边的巷子口停了好几辆小推车,正不知蒸或煮着什么,此生正不断腾腾往上冒着热气。老人牵着孩子,费力地吆喝叫卖声从喇叭里传出来,像是入了一幅极具有烟火气息的画。 盛枳第一次被陈赴野带来这地方,只觉得很有意思。 女孩牵着着少年的衣摆,微仰着脸笑着:“好有烟火气啊,我还是小的时候吃过这些。” 夕阳落进她眼底好似泛了光,陈赴野滚了滚喉结,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公主不嫌弃吧?” 小公主家住在全市最好的别墅里,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这画面陈赴野以前也不敢想,她会愿意陪着他一起来这里看地摊。 盛枳戳了戳他的腰,努着嘴:“你干嘛?你是不是又要多想了?” 陈赴野笑笑,没说话。 盛枳看着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继续道: “怎么会嫌弃呢,大家过的都是最普通的日子呀。这些小吃我以前就特别喜欢吃,只是后来家里管的严格才没机会吃罢了。” 陈赴野:“我知道,所以带你满足愿望来了。” 盛枳也跟着弯了弯唇,踮着脚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大大方方道: “我很喜欢这里,那谢谢阿野带我实现愿望~” 陈赴野挑了一边的长眉,眼里染上炙灼的点点笑意凑近,低语道: “怎么,这么多人呢,这次小朋友不害羞了?” 盛枳微低了头,脸颊有些热,隐藏在旖旎的夕阳下,轻声道:“反正我们没穿校服。” 陈赴野怔了怔,觉得她这模样有几分可爱,随即哂笑几分调戏道:“艹,好学生这是终于学会犯规了?” 盛枳红着脸在他腰上怼了一下,埋着小脸有些幽怨:“好了~你别问了,我都饿了。” “好,不问不问。” 陈赴野低声笑,揽着女孩的肩走着,殊不知她内心小鹿怦怦的想法。 盛枳偷偷看了眼陈赴野,起了贼心般舔了舔干燥的唇。 他这个人永远都像是一阵风,带着恣意掠过江野山川。想做什么事从来都不会拘谨于场合,随心情。 当墨守成规、内敛如冰的女孩遇到了这灼热随意的火,安静与张扬,冰与火消融。 又正如天台下那清冷的白玫瑰,月光下熠熠生辉。 花与火相遇。 花终会越破荆棘,变得肆意。 * 盛枳的心情很好,看见烤肠和甜食就走不动道。 陈赴野也没拦她,任由她买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默默陪在身后帮她付钱然后拎东西。 盛枳想,这种感觉其实很好。 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只要她一回头,身后的那个人就会笑着将她拢入怀中,无条件地宠着她给她买任何想要的东西。 盛枳转着手里的麦芽糖,一手还拎着刚买的烤冷面和炸丸子,气定神闲地坐在街边剥小龙虾。 陈赴野和她并排坐着,盛枳用竹签扎了一颗丸子递到陈赴野嘴边,眉眼温甜地笑着: “尝一口~” 陈赴野咬下那口丸子,视线撇在女孩微红的小脸上。她手上在剥着老板刚端上来的小龙虾,分明不能吃太辣的,这会吃的脸都烫红了。 陈赴野无奈地按着她的手腕,“不能吃辣就算了,别为了将就我,省的到时候肚子疼要难受。” 嘴上这么说着,可动作确是早已替她将碗里的虾一个一个剥好了。 盛枳用手扇了扇风,唇瓣都红了,还冲他眨眼笑着: “不辣啊,我以前就喜欢这么吃。” 傻乎乎的。 陈赴野无奈地将拧开水递到她面前,宠溺地叮嘱道: “那就吃慢点,也没人跟你抢。以后机会也多的很,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来。” 盛枳舔了舔嘴角,笑着:“好呀~” 自从这一世重生敢于离开家庭以后,能限制住她的规矩真的越来越少了。只是…… 记忆不可控地涌入脑海,她的眸光忽然微黯淡了几分。 陈赴野并没有察觉到女孩眼神的变化。他看着她大方而纯粹的笑,忽然有些失神。 小公主就算坐在地摊上也依旧干净纯粹的耀眼。 盛枳似是发现了他望过来的视线,顿住道:“你看我干嘛呀?我脸上东西吗?” 陈赴野无声地笑,“没有。” 只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形象反差罢了。 从前以为是高居神坛的小仙女,他这种人哪怕多看一眼就像是亵渎了她。可小仙女并没有他想的这么高冷难以接近,她单纯,她善良。虽然干净耀眼,却也有自己脆弱和忧郁的一面。 就像现在她说喜欢这富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并排坐着吃小龙虾。 还……抄起了酒瓶。 “操,” 陈赴野吓了一跳,连忙按着她抓着啤酒瓶子的那只手,“不许喝酒!” 盛枳仰着脸看他,“为什么不能喝?” “因为……” 陈赴野正要解释,但当他看见女孩眸光微颤的眼睛时,忽然惊愕地皱住了眉头,“你怎么哭了?” 盛枳半阖下眼睫,慌忙掩盖住湿漉漉的眸子,扯着唇角笑着解释道: “没有啊,只是被辣到了。” 陈赴野盯着她逐渐泛红的眼尾,眉宇间的情绪瞬间沉了下来。他摘下手套,手揽过女孩的肩,低声急促问道: “怎么哭了?” 女孩子的情绪爆发点往往只在一瞬间。盛枳听见他这么柔声询问着自己,只觉得心底的委屈和难受渐渐泛了上来。 她再也难以抑制住情绪,一滴一滴滚烫的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来: “阿野,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些啊?” chapter 71 代价 陈赴野一顿,用纸巾急忙将她眼角的泪拭掉,可却怎么也擦不掉,还在一颗一颗从眼眶里往下落。 “你之前夜里做梦的时候说了一句麦芽糖,” 他蹙着眉解释道,“我猜你可能是喜欢吃,所以是想路过带你来买糖,可你刚好说喜欢这里。” 他抚着女孩的肩头,即使她没说话,他也没有丝毫的不耐心,一声一声低哄着: “不哭,发生什么事情了?都告诉我好不好?” 盛枳酸涩着微红的鼻尖和眼眶,她摇了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爸爸管的严,不允许我吃这些街边小吃、于是妈妈经常偷偷带着我出来吃。” “她……” 盛枳扯着唇角笑了笑,用手背拭掉眼尾晶莹的泪花,“她不会像爸爸一样说那些反对我的话,无论我想要什么,她从来都是无条件答应我。” 杨沁躺在病床上日趋苍老衰退的面容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盛枳回想起她的怀抱,她的每一个温婉又包容的笑意,眸中的酸涩感更甚。 最怕天人永隔。 那份情绪永远都是不定的,许是某个动作,某个气味,就能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份眼神,那份笑意。 盛枳攥着手里的麦芽糖,轻轻地倚在陈赴野的肩上,轻声呢喃: “阿野,我是不是很矫情啊?只是吃个饭就扯这么远。” 陈赴野看着女孩故作坚强和淡定的面容,只觉得心脏绞痛般阵阵难受。他扶着她的肩正视着她的眼睛: “不会,在你这里永远我可以永远都是避风港。” “枳枳在我面前不用掩饰任何情绪,也可以不用坚强,” 他伸手拭着女孩眼尾残留的泪珠,“阿姨一直都在天上看着你,她在等她的女孩好好长大,知道吗?” 盛枳怔了怔,随即眸光潋滟地勾着他的手指笑道: “知道啦,其实你不用为我这么紧张。我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了这些而已。” 这世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已经去了天上,她只剩下眼前这个少年了。 陈赴野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顺在耳后,凝滞住眼神看着她: “老子喜欢你,不紧张你还能紧张谁?” 盛枳低头抿了抿唇,继而笑着在他皱着的眉心上刮了一下: “那我不想了,也不哭了,你这里不要皱着,不好看。” 陈赴野见她真的不哭了,眼尾也重新染上真切的笑意,心底悬着那块担心的重石这才落下来。 他故作痞气地勾着唇:“怎么,皱着影响老子的颜值?” “你真的好自恋啊。” 盛枳伸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确实影响颜值了,变丑了我都不喜欢你了。” 陈赴野捏住她的手指,语气故作随意道: “没机会了盛枳。就算你以后哪天真的不喜欢老子,老子死缠烂打也只认准你了。” 听见这话的盛枳几乎是一下就直了身。 她皱起白嫩的眉头盯着陈赴野,继而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你不准说这种话,开玩笑也不行!” 陈赴野微顿了两秒,随即滚着喉结,肆意地笑着:“好,不说不说。” 他俯身凑在她耳边,嗓音有些低沉的哑意,“那枳枳做好准备了吗?” 盛枳顿惑道:“什么准备?” 陈赴野直身,故意吊着她:“等你好好把这顿吃完了再说。” 盛枳眨眨眼,不悦地鼓着脸:“那好叭。” 他就知道吊她的胃口。 但如此下来,她的心情也确实被陈赴野逗的豁然开朗了很多。她没喝过酒,想沾一沾,但可惜陈赴野就是不让。 她越是盯着那酒瓶子,陈赴野直接就将那瓶子撤掉扔垃圾桶里去了。转身就给她拿了一杯橙汁回来。 盛枳满脸幽怨地吸着橙汁,看着陈赴野:“……” 陈赴野顺势故意勾着她的腰,不羁笑道:“喝醉了怎么办?喝醉了老子借机占你便宜信不信?” 少年温热的掌心按在她的腰间,盛枳感知越发敏感。耳根的温度逐渐在寂静的夜风中攀升。她颤了颤眼睫,仰脸朝他笑着,底气十足: “你不敢,也不会。” 黄昏过度到黑夜时的风很轻,很淡。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夏日清泉里沁出的水滴: “因为我知道阿野很有分寸感,很尊重我,不会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陈赴野勾着唇,额前的长发遮过点漆似的眸子。他舔了舔唇,不怀好意地笑着:“宝贝可别说的这么确定,毕竟这只是时间问题。” 盛枳:“?” 她看着少年脸上戏谑的笑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后脸上随即爆发出一抹潮红。她一把甩开陈赴野的手,惊恼地睖他一眼:“你、你下流!” 她在认真跟他说话,他竟然只知道耍流氓! 陈赴野追上女孩,一把伸手够着她的腰将她强势地拢进怀里走着。他吊儿郎当地笑着,假装不知情:“哪里下流?宝贝这是听懂什么了?” 盛枳故作挣扎地推搡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她小声辩解着:“你放开、我没听懂。” 陈赴野故意将她搂地更紧,坏心思地逗着:“我可什么都没说,分明是小朋友自己多想。” 他还加重了“小朋友”三个字,盛枳几乎被他调戏的脸红的滴血,闷声埋着头开始不说话。 陈赴野偏头看她:“要不老子给你认个错?” 盛枳努力掰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迎面对上路人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红了脸颊,“那你先松开我。” 陈赴野唇角漾着笑,“不松。” 这么软的腰,他怎么舍得松开。 盛枳明明气不过,却又拿他没办法。她错愕地偏头看他:“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对,老子态度差的很,所以这错反悔不认了。” 盛枳简直被他气的答不上话来。好半晌,她才讪讪地眨着眼埋怨不满地转移话题开口: “刚刚吃饭时你说让我做准备,是做什么准备?” 陈赴野勾着盛枳腰间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依旧没松开。 他半阖下眼皮,手上力道更大。声音带了一点哑,眼底笑意勾人: “盛枳,招惹不良少年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 “这份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chapter 72 老婆 盛枳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止住脚步后双眸微愕地看他:“你又想干嘛呀?” 陈赴野看着女孩惊恐的小表情,到底是忍住了就在大街上这样逗她的坏心思。 他使坏地低下头来,将两个人的距离忽然拉的很近。鼻尖甚至轻轻剐蹭在了她的脸上,痞坏道: “现在不合适说,老子先记着,要你以后还。” 近在咫尺间,少年敛下来的桃花眼里似缱绻的戏谑,又似深情。盛枳颤了颤眸光,眼中含着未散的湿漉的雾气。 “你、你!” 她抿着嫣红的唇,连眉心都染上了几分娇嗔的怒意。几次想开口,话被羞耻又气愤地堵进嘴里:“你真的不要脸!” 怎么可以这么直白!简直坏透了!她瞪他一眼,连带着气的耳根都红透了,一天天就知道欺负她。 陈赴野哂笑:“我……” 盛枳别扭地偏头,“你别说话!我不听!”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 五分钟后。 陈赴野挑眉,“那……” “你说了不说话!” 陈赴野低笑,“艹,现在还不让说话,不怕我等会把你带去买了?” 盛枳幽怨地鼓脸睖他一眼: “你敢?” “不敢不敢,只要宝贝敢跟我走就行。” “走就走,谁怕谁……” * 半小时后。 体育馆。 炽白的大灯高悬挂在天花板顶端,几道身影正在篮球架下挥洒着汗水,木质地板正被运动球鞋摩擦地发出“刺啦”声。 盛枳才知道今天去竞赛考试前陈赴野说的那句“还有”是指什么。 篮球赛。 学校里的体育馆很大,甚至比盛枳前一世上大学时候的体育馆还要大上两倍。 场厅之外不少红色马甲志愿者正拉着横幅。 盛枳有些诧异地偏头看着身旁的陈赴野: “你原来是带我来看篮球赛吗?可是我看不懂,” 她顿了一下,“而且,我也没什么想看的人啊……” 捕捉到关键词的陈赴野几乎是瞬间就皱了眉:“ 操,你想看谁?” 盛枳的小脸木讷了一瞬,“不是,我是说我篮球赛里没什么想看的人…” 陈赴野挑了一边的长眉,哂笑一声:“那就看好了,今晚只准看你男人。” 盛枳原先就被他调戏得没怎么消气,这会想起来更是脸色羞红着,轻怼了他一下,“你别说这么大声……” “羞什么?又没人听见。” 盛枳不搭理他。故意转移话题,“我看你之前好像都不喜欢集体活动,还以为你不会参加这次的比赛呢……” 陈赴野半阖下眼皮,没解释。 大概是男孩子都希望自己在球场上意气风发、挥汗淋漓的模样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看见吧。 盛枳会了他的意,随即会心鼓励,温甜笑着:“那你今晚好好比,拿第一好不好,我给你拍照和加油。” 前世的她虽然活到了二十多岁,却始终没有体验过这些少年感拉满的活动。只属于十七八岁的小心思和小细节,热血又美好。 陈赴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等我。” “好,等你~” * 听观众席上的同学议论说,这次活动时学校为了让高三学生百忙之中放松学习压力而举办的娱乐性质活动。 采取的是淘汰制,一至二十个班级,按次序每五个班级的球员为一支球队。依次晋级和淘汰,最终赢取的班级有奖励。 只是学校卖关子,半点消息不肯透露。 盛枳独自找了个比较靠近场中央的观众席占着,提前去小卖部买好了水和毛巾。 她想起来纪铃很久之前好像用相机给他们拍过集体照,于是地特意去了办公室找借来了相机。 一切准备就绪,她朝球场上休息区上的陈赴野望去。 少年个子高而清瘦,松垮的白色球衣撑起宽阔的肩线。冷淡俊逸的五官凌厉至极,利落的下颌线条随着仰头喝水的动作而拉长,滚动的喉结线漫入衣底下,锁骨若现。 疏离感十足却又张扬的长相,他这个人几乎是只站在那,就成了少年感的代名词。 盛枳想,她永远没办法不被这热血唯美的画面打动。 即使是在将来十年回想起来,依旧会像她少女时期这般如小鹿般怦怦心跳着。 陈赴野拧上水瓶盖子。 隔着嘈杂的人群,纵使再多的视线放在他身上。 他的眼里,却只有观众席上女孩那双又软又乖的眼睛。 视线相触的那瞬间,盛枳温甜一笑地指了指手里的相机,做了个口型:“你加油呀。” 陈赴野滚了下喉结怔了两秒,随即垂眸低低地笑了两声。 小朋友把相机都弄来了。 这不好好打是不行了。 江航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野哥你认真点行不行,我他妈怎么觉得你骚的不像是来打球的,” 他回头看了眼盛枳,又把头转回来讪讪开口:“您这是来……在老婆面前耍帅的吧???” 陈赴野半撩起眼皮,眼里一时看不出情绪:“你说什么?” “啊?” 江航一愣,倏然间想起来他上次半开玩笑时就差点挨了打!赶忙求生欲很强地摇手解释: “不是,我刚刚那就一开玩笑说的…” 话还未落,陈赴野的眼底沁出一抹散漫的笑,打断: “现在还不是,以后……再说。” 以后会是。 江航一头雾水:“????” 直到陈赴野从他眼前走远,江航反应过来后才追了上去,“操,野哥你说真的啊?” 他嘿嘿憨笑着,佩服地竖了个大拇指: “我就说您佬是真的骚的没边了,将来结婚我随份子随大的……” 陈赴野正要开口答话,隔着半个篮球场,倏然间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打断: “什么?是谁要结婚?!” 这声音浑厚而具有穿透力,几乎是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惊。江航惊吓地回头,一眼就对上校篮球队长张强嬉笑着的脸。 “卧槽!张强你他妈瞎说什么啊!” 张强故作诧异,假装没听清:“什么?江航你特么要结婚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又低又沉闷的哄笑声。 江航一把跳上去紧紧捂住张强的嘴,憋红了脸怒气道: “张强你这什么耳朵?!我跟谁结婚啊?难不成跟你啊?” “我哪知道你咋想的?” 张强耸肩挣开他的手,嬉笑着乐完就一溜烟就跑,“万一你贪图我的美色,那我这不是不从都不行?” 江航气的脸都绿了追上去:“闭嘴!你再造个谣试试!” chapter 73 腹肌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分钟。 场中欢呼声不断,映衬着少年的神色越发紧绷而凉薄着。陈赴野看着对面正穿着红色球衣、趾高气扬地冲他耀武扬威的楚云深,眉眼越是嘲讽地冷漠皱着。 江航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 “野哥,我记得之前张强缠了你俩月你都没答应加入校队,人家让你重在参与比赛你也置之不理。这次忽然就参加了,该不会是为了赢楚云深那逼吧?” 陈赴野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赢他?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 数字越是排后的班级,越是有很多艺体招生进来的学生。 其中好几个班级免不了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体育生,实力难打。 少年们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活力四射着,不少班级的弱势明显,比分差距很大就被拉开了。 盛枳虽然看不懂篮球,可视线却全程被陈赴野牵引着。 他在球场上每一次肆意的奔跑和起跳的动作都能牵着她高悬着的心脏,再重重落下,全程的心跳都剧烈加速着。 动作干净又利落,简直少年感拉满。 周边的气氛宛如热浪。 盛枳举着又是拿着手机又是举着相机一顿咔咔拍照,各种角度都是精选的。每一次进球时,她就忍不住随着周围的尖叫声一起笑着欢呼着: “?? ?? ???” 几个外校的女生逐渐看红了脸,在一旁打趣道:“哇——那个男生真的好帅啊!” “是啊是啊!我第一次来一中,没想到一中有颜值和身材这么好的男生……要不咱们等会一起去要一个联系方式?” “那正好,咱们待会一起要。等等,我好像看见他腹肌了…!” “有亿点想摸!!!” 字眼和尖叫声落到盛枳耳边,她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什么嘛…腹肌……她都还没摸过。 可当她鼓着脸看到球场上的身姿挺拔、恣意张扬的少年后,心底却又逐渐燃起一阵骄傲,于是渐弯了唇角。 这个十二号球衣少年,现在是她的。 别人抢不走。 想到这,随着现场滚烫热浪般的尖叫和喧嚣。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心也不禁跟着喧嚣着,肆意而大胆地笑着欢呼着:“陈赴野!好棒!” * 二场,一班对战三班。 中场休息的时候,教练员正在安慰刚刚比输的班级。陈赴野擦了把额上的汗,下意识顺着观众席的方向挑了视线过去。 盛枳正好朝他望过来,欣喜地挥了挥手里的小彩旗。嘴里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只是他没有听清。 陈赴野莫名就跟着低低地笑了一声。 小朋友可爱的要命。 在三班上场之前,江航始终觉得陈赴野打球算是正常的。 不像队里其他几个开始在妹子的吹呼尖叫声中开始起飘的男生一样,骚气走位就算了,特么耍帅带球过空气!没点集体荣誉感! 可自从三班上场以后,这下不止连江航觉得不对劲了。 连观众席上的盛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陈赴野似乎是在发着狠劲打球,不管是动作和姿势一点都不如先前保守。 球到手以后压根没给队员传球的机会,动作极快地直接在三分两米外投篮。 姿势刁钻,骨节分明的手手将球一掷后,那球几乎是直接朝篮筐飞去! 牵引出的弧线几乎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跳,伴随着少年白色的球鞋落地,直到两秒后“碰”的砸入网框一声,几乎才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 动作只不过在短短几秒间,张强和几个队员都懵逼了: “不是,这他怎么投的?什么刁钻角度啊??” “牛逼!野哥你先前这是实力不外露啊?” 陈赴野没答,只沉声道:“继续。” 张强原先也只是以为陈赴野是故意保存了实力想在这场发挥,可他实在想不到的是……这截实力,他和队友没能接的上。 陈赴野似乎是在发着狠从三班的球员手里抢球,只要是以各种角度能进的球他几乎都进了一遍,别说对手,就连本队的对眼几乎都很少碰到球。 “大佬这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打这么狠,还秒人,都不符合咱们友谊打法了哈……”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班进球的次数越来越多,比分也越来越高。 盛枳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遂而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篮球场,紧接着似乎是在一直没关注的楚云深身上找到了原因。 楚云深喘着粗气正要带球,听着场上一次又一次为一班响起的欢呼声,终是难受地憋红了的脸,怒骂开口道: “不是陈赴野你他妈有病啊,净从我手上抢球!” 陈赴野冷笑一声,动作迅猛地从他身旁夺球掠过: “自己没实力,瞎逼逼什么?” “你!” 楚云深早就看陈赴野不顺眼了,被他这么一激简直是跟发了疯似的,根本不顾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假装无意地狠狠朝陈赴野身上撞了过去,右手的虎口处往他小臂上蹭了上去。 腾空的瞬间失去重心,刹那间投出去的球便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陈赴野几乎是一下被他这一撞跌在地上,神色隐忍地吃痛闷哼一声,“艹。” 裁判将哨声吹响:“犯规一次!” 几个一班的人忙上前将陈赴野扶了起来 盛枳瞳孔皱缩地猛的站了起来,急忙拎着东西从观众席的侧边跑了下去。 江航皱着眉怒声斥责: “你他妈的楚云深抽什么风啊!刚刚我就看你不顺眼了,背地里一直搞小动作是吧?有你这么打球的吗,脏死了!” 楚云深的大拇指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个戒指,尖锐的那部分故意转在虎口处。 他故意站在三班的几个队员身后,将手往后掩了掩,心虚道: “分明是他自己摔的好吧!” 江航额上几乎气的爆青筋,直接把怀里的球往地上一扔,不顾劝阻地上前拽住楚云深的衣领吼道: “你还狡辩!你把那破戒指给我拿出来!” 张强也上来附和:“就是啊!本来就是想着搞友谊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气生财!你们这倒好,直接就上手伤人了是吧?” 越来越多的队员因为这场插曲而愤愤不平。 比赛被迫终止,场上几乎乱做一团。 chapter 74 天台 几个裁判和老师过来拉架: “怎么回事?大家别吵,都别吵了。” 张强怒气冲冲指着楚云深:“他故意不好好打比赛搞犯规伤人!” 老师无奈,只得强制性地把几人拉开。纪铃拧着眉从人群开外挤了进来,“大家都散一散,别挤在一堆!” 她没看楚云深,而是先去检查陈赴野的情况。 少年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他个子高,松垮的领口歪了些,往上牵扯的下颌线条浸满了汗水。唇线紧紧抿着,神色凉薄。 “你没事吧?摔伤了没?” “没事。” 纪铃正要松口气,紧接着一眼就看见他紧实的小臂一道血淋淋的红痕正皮开肉绽地淌着血。 她瞪大眼:“这叫没事?快去医务室!” 张强挤过来,惊慌道:“卧槽!野哥你还是赶紧去医务室吧,我陪你去…” “不用,” 陈赴野沉声打断,隔着人群冷冷地看了满脸心虚的楚云深一眼,“我自己去。” 几个裁判和老师好不容易把人群遣散,纪铃和隔壁班的班主任商量了一会,于是两个班的球赛就此作罢,先行离场。 “楚云深你怎么回事?” 楚云深涨红了脸埋着头,看都不敢看面前训斥自己的班主任一眼。支支吾吾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老师……我就是冲动了。” “行了。你必须给人家道歉,这次处分少不了,检讨明天就交上来!” “什么…处分?” 楚云深瞪眼,似乎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有些气不过: “他一没摔伤二没骨折,就划了一口子,这样我就要记一次处分?不公平吧老师…” 班主任用一副不争气的模样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不公平?你当众犯规伤人就公平?” “不是…!” “顶嘴检讨再加三千字!” * 医务室。 “你这腿和手还好都没摔伤,就是这手上这口子估计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痊愈了以后涂点去疤的药……” 校医处理好陈赴野手臂上的伤口,最后缠上了一层纱布,苦口婆心叮嘱道: “你们是高三的学生吧?这都紧要关头了,平时要多注意身体啊…别让自己受伤,” “不是,我说这么多你就一声不吭啊,听见了没你这孩子…” “听见了听见了,谢谢叔叔。” 盛枳笑着应着,她伸手怼了一下陈赴野,陈赴野这才从走神中回神: “嗯。” 江航在一旁的座椅上坐着,起身后顺手把医生开的药都收进塑料袋里了。递给盛枳: “没事就行,那个楚云深现在估计正被教育呢。纪姐说学校可能会记他一次过,不知道真的假的。” 盛枳接过药,神色淡淡的,“再说吧。” 记过不记过这种事都是全凭老师。 口头上的道歉也根本不算道歉。 真正的道歉是感同身受。 江航点点头。 他看着两人,识趣地拎了自己的东西就要溜之大吉: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哈,你们慢慢聊。” 他转身就走,恰巧就碰见了正要从门外进来的纪铃。 “哎哎别急纪姐,他没事真没事……这么晚了您早些下班吧,不劳烦您了…” 纪铃还是担心,秉承着要对学生负责的原则,还是进来关心了几句陈赴野的情况。 从校医口中得知彻底没事以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次球赛就算了,本来也就是办着让你们放松放松的。既然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你们几个别在学校里乱晃了…” 直到又叮咛了好几句,几人离开医务室后才分别。 黑夜漫边。 天上挂着几颗零稀的星子,其中属月亮旁边的那颗最亮。树梢被微风吹的轻轻颤动,盛枳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叹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勾了勾陈赴野的手指: “陈赴野,你好幼稚。” 陈赴野哂笑一声,“怎么说?” “我根本就没有把楚云深放在心上。倒是你,一直记着他,” 她淡淡笑了笑,晃了晃两个人牵着的手, “你别一直惦记着他了行不行?他是挺讨厌挺烦人的,咱们不搭理就好了。” 陈赴野回扣住她的手指,弯唇无奈笑了笑:“宝贝说这话,好像我怎么他了一样。” “不是呀,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直把不好的人和事记在心上。讨厌的东西在心里装久了,那样最难受的还是自己。” 女孩的声音又轻又柔,伴着微凉的夜风,像是雾霭山川盛开的栀子,丝丝入扣他的耳内。 陈赴野偏头看她,却发现女孩微垂着的眼眸有些黯淡。他微拧了眉心,猜着她估计是想到了什么难受事或人。 “不开心?” “没有。” 少年挑了挑眼尾,“撒谎精。” 他紧攥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近了一旁无人的小树林里,“你跟我来。” 树林里很黑,黑到近乎只能看见脚底下的路面。然而盛枳还是被凹凸不平的路面绊的险些摔了一跤。 “走慢点,不急。” 盛枳抿了抿唇,皎白的月光透过林间落在地面上,她只能看见前面少年清挺的背影。 他就这么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盛枳望着四周黑洞洞的树,像是猜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 陈赴野回头看她一眼,因为怕她摔着,所以放慢了步伐:“待会你就知道了。” “哦、哦。” 陈赴野看着女孩讪讪纳着的小表情,又结合起周围的夜色,一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痞气地勾唇笑着: “想什么呢?带你是去天台。咱俩到底谁耍谁流氓?就属你能想歪。” “天台?” 盛枳愕然地眨了眨眼,好在天色够黑,注意掩盖她微微泛了红的面颊。 穿过小树林后,小路的尽头是确实是学校废弃的天台。台阶一阶很大,陈赴野一步迈上,在上面伸手牵盛枳上来。 月明。 校园内教学楼无数灯火点亮。 “坐这。” 陈赴野拉着女孩的手在台阶上坐着。盛枳愕然了双眸, 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发现学校里有视野这么广阔和开朗的地方。 “你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呀?” chapter 75 娶你 陈赴野挑眉,眼尾勾着:“以前有个女孩跟我说过,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看会发着光的东西。” 盛枳顿了下,眼底沁着一小片的亮色。她微微咬着下唇,抬眸望向他: “那个人……是我吗?” 陈赴野沉默了几秒,一时没答。 曾经儿时,暗流涌动的水库旁,乡野间的犬吠仿若撕裂开这寂静的夜。女孩拼尽所有力气救下了正欲望轻生的他。 一身洁白的公主裙早已被蹭的脏污不堪,她毫不芥蒂地和他并躺在地上,微颤的瞳孔木讷地盯着天空,终是喘着气笑了。 夜空下的光华折射进她的眼睛里,她说,不如为她而活。 她说,喜欢追逐发着光的事物和人。那是她活下去的意义。 …… 陈赴野偏头,温柔回应:“是你。” 从始至终都是她。 于他而言,她也是他所追逐的光。 盛枳抬了抬手腕,看了眼藏进袖子里的银色细闪手链,六芒星折射着月光,熠熠生辉。 她挽上他的手臂,脑袋轻轻倚在他肩头上: “阿野,我们小时候都发生过什么呀?真的只见过两次吗?” 他记得陈赴野说过他们儿时并无交集,只是见过两次。 可是只见过两次的人,她怎么会轻易就把自己的喜好就告诉他? 陈赴野看着她,像哄小孩那样的语气: “是你想多了,真的只有两次。” 盛枳还是不信。 陈赴野越是勾着她,那段缺失的记忆就越是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他们两个人倒是怎么见第一面的?明明只是见过两次,他为什么会一直记着她? “那你告诉我们是怎么见面的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知道,” 盛枳见他还是没反应,于是抱着他的手臂在怀里蹭了蹭,嗓音绵软细腻地喊他的名字:“陈赴野~” 陈赴野简直被她这一嗓子喊的全身上下的血液都翻滚了起来,他滚了滚燥热的喉结:“ 别撒娇!” 盛枳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没有~” 最怕撒娇不自知。 陈赴野捏了把她的脸,痞坏地哼笑一声:“那解释解释你这眼神。” 盛枳鼓着脸推开他,“你就告诉我……”她顿了两秒,脸颊有些微热,“告诉我怎么喜欢上我的好不好?” 陈赴野半阖下眼皮,指腹在她脸颊上也没舍得离开,一寸一寸轻轻划下,最后落在女孩微抿着的柔软唇瓣上。 他懒洋洋地俯身凑近在她耳边。 淡淡的冷冽气息拢过来,盛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脏加速跳着。 就在她以为要得到答案的时候,少年忽然戏谑地含笑捏了下她的耳垂,嗓音沉哑: “再等等,等将来娶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体温在风中攀升,被指尖捏过的地方酥麻一阵,盛枳颤了颤长睫,脸上缀上羞嗔的红:“谁、谁要嫁给你了…”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吊儿郎当又直白地调戏她: “不嫁我,宝贝还想嫁谁?” 盛枳惊恼地睖着他,一双眼尾微潮着,耳尖几乎是红的滴血。 不说就不说。 陈赴野笑了笑,眼底又似没有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远处后没再说话。 只是一直都在牵着她的手,从始至终都未松开。 盛枳倚着他的肩头看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子。夜里的风沁来,没来由开始舒心起来。 陈赴野勾了勾她的鼻尖,“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盛枳挠了挠他的掌心:“有啊。” “那从现在起,不好的事情都不要再想了。往前走,听见没?” 盛枳顿了下,温甜地弯眼笑着:“听见了。” 原来陈赴野一直都有记得她下午哭过鼻子。 原本只是小插曲,她没想到他会一直担心地放在心上。 这人自己都受伤了,还要惦记着她的心情,还带她来这里看灯火看星星。 盛枳偏头看他: “那你呢?你先答应我,以后看见楚云深也别搭理,不准让自己受伤。” 陈赴野的眼底纳着笑意,伸手和她拉钩:“好,那就互相答应对方,都不准失约。” * 从天台上下来时,已经是将近晚上九点左右。 操场上的灯不亮,只依稀可以看见几个夜跑的学生, 盛枳才想起里自己落下了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皱着眉担忧地开口: “陈赴野,那天来找你麻烦那些男人,以后还会不会来找你啊?” 其实当天盛枳就顾虑过这个问题。 她问过陈赴野这些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只是当时她肩上被砸伤了,陈赴野急着送她去医院,只是随便地搪塞了她几句“是仇人。” 陈赴野止住脚步,眸光一滞地看着盛枳。 他知道瞒不住。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 跟着他,她迟到都会知道这一批人的存在。 “这几个人是我父亲入狱前的赌友。最近他们时不时出现在我面前,借口是索要债务。” 盛枳心底一紧,那日江航跟她说的不堪过往涌入她的脑海。 抵在掌心里的指尖逐渐泛了苍白,她忧心道: “他们骚扰你的次数多吗?你报警了没有?” “不多,近几个月才出现。每报一次警,他们确实会有所收敛,只是过段时间又会恢复猖狂。” 少年语气虽然很淡,但盛枳几乎是听的心惊肉跳的。 那些男人的狠戾和粗鲁她不是没目睹过,分明就是想把人往死里打。 已经有几个月了? 那陈赴野岂不是次次都要独自面对这些人?! 而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盛枳一时着急,眼眶下意识就泛了红,紧张地扯着他的袖口,语无伦次道: “那你别急也别冲动,我们想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陈赴野叹了口气,手指拭着她的眼尾,语调懒散:“老子都不急,你急什么?” 盛枳的眼泪几乎吓都要掉出来,“你还开玩笑!” 见女孩几乎真的快哭了,陈赴野慌张道:“好好,老子错了不该开玩笑,”他温柔低声哄着,“那你别哭好不好?” 盛枳对上他忧心的视线后,这才忍住了酸涩的鼻尖。 她拧着白嫩的眉心,回忆和猜想逐渐在脑海中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条。 “他们之所以这几个月忽然出现,是不是因为,因为…” 话未落,陈赴野直接沉冷地点头: “嗯。” 盛枳心脏一揪,脸色也逐渐泛了白。 她的猜想是对的。 那批人忽然出现,目的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因为,沈汗良就快要从监狱里出来了。 chapter 76 道听 盛枳还记得关于前世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言。 传言说,陈赴野在十九岁那年对自己的父亲动了手,并且亲手杀了他。 盛枳记得那时的她已经高考完毕业了,和陈赴野也并无交集,只是某次从别人口中道听途说。 她虽然也有些忌惮这个人人口中的“恶魔”,可也能辨认出这只是危言耸听的谣言。 毕竟杀\/人定偿还牢狱之灾。 而陈赴野在往后的一年都没有进监狱,自然也就证实了那是谣言。 只是…… 这不代表陈赴野不是冲动和偏激的。 陈赴野一直恨沈汗良,而现在又有债主主动找上来,麻烦简直一摞。 而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高考在即。 如果因此受到了影响该怎么办?得不偿失。 盛枳实在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 可她实打实经历过那些事情,也知道恶人是没有下限的…… 陈赴野拢了拢盛枳的肩膀才让她回神,“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陈赴野无奈地叹了口气,看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必定是多想了。 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耳朵:“好了别担心,既然答应过过你,老子自然会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盛枳对上他的视线,潮红的眼眸湿漉漉的,终是惹人心疼地点了点头。嗓音微哽着: “那如果遇上什么事,你也不准跟我隐瞒,不要冲动,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陈赴野笑道: “好。” 但这一天晚上,盛枳还是睡的不安心。 已经是凌晨一点,她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本想发信息给陈赴野,可实在太晚了。她也不想让他担心自己,终是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强迫自己闭目养神。 明明是周末,她却一大早就醒了,白皙的皮肤好生顶了两个黑眼圈。 纪铃一大早就在班级群里转发了关于昨天数学竞赛的获奖名次信息。 盛枳泛着困意无聊地点开。 【名次一:盛枳 津市一中】 盛枳脸上没什么表情,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名次二:顾离 津市一中】 她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莫名地顿了一下。 听纪铃说本次学校里参加这个竞赛的只有五个学生。而这五个人正好是上次学校联考的前五名。 顾离? 盛枳从来没有在成绩榜单上见过这个名字。 她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竟然凭空生出几分熟悉的意味。 可再次仔细回想时,又确定自己的记忆中没有搜索到次人。 …… 算了。 毕竟那日在竞赛里那么多人,若是听过这个名字也正常。 今天是跟陈赴野约定好的搬离宿舍的时间。 纪铃知道她是要搬宿舍后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只叮嘱她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盛枳的东西不多,宿舍里也就书多一些,其他的几乎一个行李箱就可以带走。 她正要锁门离开,高跟鞋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 盛枳诧异回头:“纪老师?” 纪铃温和地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拍了拍她的头: “正好老师今天值班,也没什么事,想起你今天搬宿舍就过来看看。顺带祝贺你昨天的竞赛拿了第一。” 盛枳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老师。” “没事。对了,你看看你,昨天借相机拍的照片是粗心忘了拿去洗了吧?全部还在相机里。” 盛枳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 昨晚篮球赛上起了冲突,她一时着急怕弄丢相机,就先让班长帮忙拿一下。 哪想到班长直接就还给了纪铃,而她也忘记了这回事! 而相机里全部都是陈赴野。 想到这,盛枳脸红着埋着头,羞赧尴尬到简直无地自容,“我……” 纪铃摸了摸她的头发,却作不知情模样: “改天有时间来我办公室拿相机洗照片,我先帮你在相机里存着。” 盛枳愕然地抬眸,只看见了纪铃眼底又淡又温和的笑意。 好半晌,她才低眸轻声应道: “谢谢老师。” 纪铃送盛枳到了学校门口。 “盛枳。” 盛枳转身,“嗯?” 这次纪铃眼底没了笑意。 她不笑的时候眼尾是微微敛着的,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温和亲切。 “老师希望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无论在何时,又将面对什么困难,首先一定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盛枳怔愣地点了下头。 纪铃继续道: “还记得你转学第一天跟老师承诺过的话吗?这个年纪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老师都不会反对什么,因为我相信你能自己掌握好。 既然住在校外,以后就要更加把握好时间加紧学习,精力放在高考上,知道吗?” 不知为何,盛枳总觉得她的话和眼神里有深意。 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老师。” 纪铃同她告别走后,盛枳也上了提前预约好的车。 直到车子启动前的一刻,盛枳才明白了过来。 纪铃估计是知道了她搬出去的原因是因为陈赴野。 说到底,这个班主任还是在担心她。 作为一个女孩子、尤其正是处于这个年纪,无论是身边多亲近的人,一定要常怀警惕心。 千万不要在青涩与朦胧的情谊间迷失自我,要坚守学习的目标…… 想到这,盛枳看着车窗外逐渐消失的女人背影,心底一直五味杂陈。 她温柔,她负责,她爱自己的学生。 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自己定将以更加优异的成绩回报。 * 细雨朦胧。 树梢枝叶随之微微颤动。 二十分钟后,盛枳撑着透明的伞下了车,一侧的肩头和粉色的行李箱都淋了些许水珠。 那个着名的国外车手丹尼尔昨天联系了陈赴野,有一批车临时指定要他改装,价钱高昂。 陈赴野本想着先帮盛枳把东西搬过来再过去那边,但盛枳还是笑着拒绝了。 她自己一个人可以。 到家以后,盛枳用钥匙开了门,和她上次来的时候看的一样,小院子里的花护理的很好。客厅装备齐全,沙发,电视,小桌子都有。 茶几上放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是几支正新鲜着的白玫瑰。 盛枳看着那白玫瑰上晶莹的露水,没来由轻轻笑了一声。 她推开自己的房间,房间是浅色调,温馨舒适。 盛枳从行李箱里找了一身干衣服换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逐渐有了淡淡的睡意。 一切都很好。 这个家虽然很小,也简陋,虽比不上豪华的别墅,可是所有物品都布置的很精致,很用心,更像一个真正的家。 重要的是。 它有温度。 女孩再次醒来的时候,睡眼朦胧间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而陈赴野在一个小时前回了信息来。 chapter 77 内裤 【晚点给你带饭回来,要是饿了就先下冰箱里的速冻饺子】 怕她不会,还特意在后面附带了简单版本的操作方法。 盛枳回信息说不饿,于是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后顺带着把衣服也手洗完了。 她在院子里和阳台里观望了一会,这两个地方都有晾衣杆。只是天气预报说夜里会下小雨,所以便打算将湿衣服晾在阳台里。 这地方夜晚很安静,都是老式的民宅。没有灯火通明的马路,四处静谧,夜风袭来,唯有房子里的灯光亮着。 陈赴野早就从车行回来了。 他怕小姑娘饿着,想去隔壁找她,可自己身上一身的机油味,于是先洗了澡。 洗完澡后,又想起来自己的伤还没换药,于是几下将小臂上划开的那道伤口解开绷带皱着眉忍痛上药。 药效发挥了好一会,他随手将绷带重新缠绕上。 忽然,他的视野里亮起了一盏灯。 隔壁不远处,少女正身着单薄的吊带睡衣,从客厅里出来站在阳台上。绵软的乌黑发丝盘在脑后,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被白炽灯光晕上了一层柔柔的色调。 女孩手腕纤细,六芒星手链微闪着细光。她正一件一件往上挂着衣服。 陈赴野滚了滚喉结,视线下意识落在晾在衣杆前那条最显粉嫩的草莓内裤上。 盛枳全然不知,晾完衣服就要离开。 直到…… 两道安静的视线蓦然在空气中相撞。 盛枳一懵,一双澄澈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陈赴野。 少年半撩起眼皮,遮不住眼底的漫不经心,终是没忍住懒洋洋地含着戏谑地笑着。 盛枳几乎是瞬间就看懂了他这恣肆的笑意。 她“唰”的一下涨红了脸,一把将衣杆上的粉嫩嫩的内裤攥了下来挡在身后。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赴野在窗边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垂下来,挑眉: “刚回来,先洗了个澡。” “哦…” 盛枳低声应着,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内裤,只是那层薄薄的绯红早已从脸颊上蔓延到了耳根后。 陈赴野依旧不紧不慢地勾唇笑着,视线从女孩的脸上渐转移到修长的颈脖上,最后还是回在了她羞红的小脸上。 “遮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盛枳再也受不了他这灼热又直白的视线。跟炸了毛发的猫一样凶巴巴的,明明是生气模样,却又可爱的要命: “那你还看!” 她转身离开阳台,快步进了客厅关上了玻璃门。 陈赴野顿了几秒,嗤笑一声,随即也离开了阳台。 盛枳抿了下唇角,捏了捏耳尖,好热。 之前在学校里晒衣服也被别人看见过,但都是女孩子,不算什么尴尬事。 但……刚刚陈赴野分明是故意用那样又痞又坏的眼神看她。 盛枳呼出口气,推开门看了眼阳台外,见陈赴野不在了,这才把内裤重新晾回衣杆上。晾在了最里端看不见的地方。 似有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她扒着阳台顺着视线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是竟然是陈赴野从隔壁过来了。 即使是在黑夜里,少年颀长的身形在格外惹眼。 半边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浸在微暗的灯光下,鼻梁高挺,那双狭长的眼睛浑身自带疏离感。 又野又欲。 虽然知道他只是来给自己送饭的,但盛枳的心跳还是下意识加速了几分。 她起身下楼,给他开门。 盛枳微垂着头,下意识有些躲他的眼神,“进来吧。” 陈赴野显然注意到了,唇角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若无其事地将背包里还热着的饭盒在桌子上打开。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先将就一顿,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盛枳顿了下,在桌前坐下:“如果太忙的话,你不用一直想着照顾我。我自己也可以,不会饿死。” 陈赴野也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在她对面。 他恣肆又松垮地倚着肩,视线久这么懒散地挑在她身上。 盛枳还没咽下一口饭,就被他这视线看的不自在了起来。耳根下意识又热了起来,“你…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陈赴野微眯了眯狭长的眼睛。 “那你说说,怎么做才能不把自己饿死?” 女孩的颈脖在冷色灯光下显得更是修长和白皙,往下带着清晰的锁骨线条,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正凌乱地垂在肩上。 她微敛下纤长的眼睫,声音很轻: “冰箱里有面条和饺子……我学东西很快,应该很快能学会做这个。” “那也不能顿顿吃这个。” 盛枳咽了一口饭,没答话。 陈赴野滚了滚喉结,视线落在她的颈脖间,心底越是生出几分燥意。 想亲。 更想留下痕迹。 盛枳越发不自在,抿唇疑惑道: “我脸上有东西?” 陈赴野挪开视线,哂笑:“没有。” 盛枳到底还是没能把这饭吃下去。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瞬间明白了什么,羞红了脸,立马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件外套穿上。 几分钟后回到饭桌上,她才强压住渐快的心跳,佯装镇定地随口转移话题: “你背包里装了什么啊?” “作业。” “正好,现在就拿出来写。一会我就检查。” 陈赴野索性没再故意逗她,伸手一勾便把包拎了过来,“行。”他翻找出几张凌乱的试卷,散漫道: “先写哪张啊?小老师。” 盛枳看着他皱巴成酸菜干的卷子,瞬间无语到说不出话来了。她随手指着一张:“先写数学吧,你上次数学又差点不及格了。” 陈赴野看她一眼,勾唇,起身把东西搬到了茶几上去写。 盛枳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可算松下一口气。 她摸了摸脸颊,可依旧是烫着的。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这顿饭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吃的,吃了能有二十多分钟。 她把饭盒洗了,随即去检查陈赴野做题。 少年直着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转着笔,眼神早就飘到窗外去了。 盛枳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这是走神了,有些生气地提醒: “陈赴野,让你看题你在看什么?” 陈赴野回神,笔头随意地点着一道空白的题,拖长了尾调: “小老师之前不是说要教我写题?正好,这题我不会。” 盛枳看他一眼,走近:“哪里不会?” 她没想到脚下会忽然多出来一条腿。 被绊的下一秒便瞳孔皱缩,身体失去重心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直接朝陈赴野的身上扑了过去。 盛枳轻叫了一声,缓过来后颤着眼睫睁开眼。 对上少年视线刹那间,气氛旖旎又暧昧,她的胸腔内的心跳加速着,分不清是惊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两秒过后,她听了一道很轻的笑声。 “投怀送抱啊,小老师——” chapter 78 欺负 盛枳慌乱地避开视线,眼尾沁着惹人怜的微红,更带着戏弄的恼怒。 她慌慌张张起身,嗔怒地睖他一眼:“陈——” 话未落,腰间落下一只大手,盛枳的纤细的腰身几乎是一下被他勾了回去。 她倏然间跌进他怀里,神色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陈赴野用手指扼着女孩的下颌,近在咫尺,他几乎能看清楚她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 他勾唇笑:“亲一口就做一个题好不好。” 盛枳脸热的很。她别扭地掰开他的手指,偏头恼怒:“不好!你写不写关我什么事?快放开我!” 她正要挣扎着直起身,陈赴野再次伸手将她揽了回来,挑着眉吊儿郎当的: “那我不管,小老师不答应就不放。” 毕竟是她答应他在先。 这教学生,就得一教“教”到底。 亲昵至此,如此反复,盛枳被惹的又羞又恼,知道他是耍流氓,又偏偏拿他没办法。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快被气哭了: “你到底想怎样呀?” “就亲一口。” 盛枳敛了敛眼睫,拢了拢被蹭乱的外套,动作很快地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 “好了吗?快写。” 陈赴野撇了撇眼尾,毫不掩饰眼底戏谑和不知足的眼神。他舔了舔唇角,“不够甜,不写。” 盛枳这回是真生气了,反应过来后脸色都变了,说什么也要从他怀里挣开来: “你爱写不写!反正不及格的不是……唔!” 不待她反应,陈赴野竟然直接俯身亲了下来。 盛枳惊愕地瞪大了眼,炙热的鼻息交\/缠着喷洒下来。两只小手抵在少年的肩头上推搡着。下一秒,陈赴野竟然一手就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包裹在了一起。 嗓音落下来,又沉又哑:“别动。” 盛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和意想中的一样,女孩的唇瓣又软又甜。他给她喂了一口糖。淡淡的糖果气息蔓延开来,甜意渐浓。 他毫不掩饰眼底烈焰似的情绪,厮磨和欲\/意并融,一寸一寸从唇角上吻下,最后落在颈脖间。 颈脖间传来的刺痛感几乎让盛枳一下就提起了几分精神,她委屈巴巴道:“……疼。” 陈赴野偏头,只见女孩的颈脖间落下了一颗尖牙的齿印。只一点红,在羊脂玉的皮肤上宛若一点点缀。 疼是实打实的,刚好盛枳又很怕疼。 女孩眼尾潮红,幽怨又委屈地在他身上打了一下:“你属狗吗?就知道咬我。” 整天就知道欺负她。 陈赴野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左侧的肩头上,他知道那里的伤还没好,没消肿,皮肤还留着青污。 他哂笑:“原来你还知道怕疼啊盛枳。” 明明那么怕疼,还是要给他拦那一钢筋。 又傻又倔。 盛枳原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堵了回去。她心虚地挪开视线,一时低垂着头没再说话。 倒是陈赴野有些心疼,“自己换药了没有?” “换了,今天换了两次,” 女孩的声音很轻,起身后就要离开。 脸上沁着一层浅浅的红,“已经、已经亲过了。你说好的,题目不能少。” 陈赴野低声笑了笑,“操。” 小朋友还挺固执,看来这题是必定写了。他一手将卷子摊开,手指扯着女孩的衣摆: “说好的教我呢?可不准反悔,这里是真不会。” 盛枳顿了好几秒才转身。 她略带不信任的眼神看他,嗓音透着几分被欺负过后的委屈:“你是不是又骗我?” 少年淡笑,“没,骗你是小狗,这回是真的。” 陈赴野还是决定收敛一些。毕竟小朋友是真的不经逗。 把她弄哭了可不好。 难哄。 再着,这数学题真他妈是他的克星。先前在学校研究了半小时,愣是做了无用功,没一点思路。 盛枳微叹了口气,她怎么觉得这语气像是哄小孩的? 她还是搬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那我跟你说说思路,但是具体的过程你一定要自己独立思考。” “行。” 夜路云淡风轻,窗户吹进来的风有些凉。两个人都洗过澡,身上都带着自然的沐浴露香气。 陈赴野听着盛枳的解题思路,竟然真的觉得豁然开朗了很多。他做题的时候思路局限,最多只想到两种方法,当这两种方法都行不通时,于是便走了死胡同。 “你自己试一下,我再给你找同类的练练。” 陈赴野点头,闷声开始写解题过程。他学东西虽然快,可终究还是很多时候都转不过弯来。 相较之下,他家小朋友“学神”的称号可确实不是白来的。 越想越骄傲,他没忍住弯了弯唇,只是瞬间就被盛枳逮住了这小动作。 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眼神凶巴巴的,像一边炸毛还要一边查岗的猫:“不许走神!” 陈赴野:“……” 他垂眸,“好,不走神。” 盛枳鼓着脸盯着他写题,见他是真的认真开始思考了才放下心来。可是自己又有些无聊,于是想先帮着他预习下一个科目。 “你的包我可以看吗?” 她想找找他其他科目的卷子。 陈赴野没抬头,“可以。” 盛枳也没多想,拎着他的包随手翻了翻。果真在底层翻出了两张英语卷子,她把卷子抽出来,连带着一本课外书也翻了出来。 课外书? 她好奇地翻开。 陈赴野正差一步把结果算出来,倏然间,耳边传来女孩的一声尖叫以及连带着书本一起砸落出去的声音。 他紧皱着眉,一把扔下笔跑了过去,“怎么了?” chapter 79 顾离 盛枳用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书,委屈着小脸: “呜呜…你怎么看这种书啊……” “ ??o·(? ??????????? )?o·? ” 陈赴野疑惑地捡起地上的杂志。随手翻开看了两眼,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脸色便瞬间黑了下来, 他吓的一把扔回地上。 哪里是课外书,分明是颜色小杂志! 他咬牙切齿,解释: “这不是我的东西!” 盛枳被那图上的画面吓出来几滴泪花,她可怜兮兮地用手背抹着眼睛: “那是谁的?” 陈赴野用纸巾擦了擦她微湿的脸颊,“江航的,我不知道他把这东西塞我包里了。” 前几天他有次临时晚自习翘课,顺手就要拎包走。江航二话不说就往他包里塞了本书,说是纪姐下节课要查大家的违禁物品,让给帮个忙带走。 陈赴野当时看都没看一眼,压根不知道他塞的什么东西。 只“嗯”的一声答应下来,后面也没想起来有过这回事。 现在……这玩意简直是要整死他。 陈赴野低声在心底又骂了句脏。 盛枳看着他的眼睛,迟疑着有些动摇: “真的?” 陈赴野叹了口气,“真的,不骗你。” 他低声哄道,“困不困?别多想,睡一觉就好了。” 小姑娘嗓音还带着哭腔,脆生生地应着:“好。” 她确实需要用睡觉来减少某些画面带来的冲击感。 于是陈赴野将她抱了起来回了房间,放在床上后给她细心盖好被子,“睡吧,晚安。” 他起身去将窗户牢牢地反锁好,又回床前叮嘱道: “晚上睡觉一定要反锁好窗户和门,每天都不能忘,谁来都不准开门,” 他顿了下,“也包括我,知道吗?” 盛枳掖着被子捂着脸,就只露了两只眼睛看着他。乖声应答:“知道了。” “嗯,晚安。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好。” 陈赴野把灯关上,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呼出口气后心底却渐起一阵燥意。 飘忽的视线忽而落到地上的那本杂志上,他捡起后随意翻了两页,随后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 重新拿起那道题开始算结果,可笔尖却始终无目的地在纸上划着。 心里莫名其妙乱成麻。 “操。” 他干脆把笔和题扔在一边,就这么独自守了半小时才离开。 走的时候把那包垃圾带走,特意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下一口气。 夜里,躺在床上开始辗转反侧。 毕竟是盛枳搬来隔壁的第一夜,他放不下心来,担心她有事,担心自己睡着后收不到信息和电话,于是特意将响铃打开。 末了,脑子里又不禁开始循环起夜里的事情。 半晌,他无奈有些无奈地勾唇笑了下。连看个小杂志都要吓哭,他家小姑娘真的纯的要命。 这以后……可怎么办。 * 第二天清晨,雾气混着雨丝,朦胧不散。 今日的一中较比往日要热闹上一些,尤其是一班,不知是哪个同学交作业时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最新消息—— 又来了个转校生。 “特报——咱班又来人了!” 石磊从办公室一路窜向走廊,最后兴冲冲进了教室呼喊着,“纪姐这回还是安排在咱班,听说是个女的!” 在枯燥和乏味的题海里,八卦和转校生这一类的话题总是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此话一处,教室大半的同学都被吊起了好奇心: “真的假的啊?又来一个高三才学的,也不怕时间短不适应啊……” “你管人家转不转呢,说不定人家还就是个学霸!毕竟上次转的就是个学霸、哦不,那是学神…” “就是就是,成绩好才转嘛,说不定长的也贼漂亮……” 班上渐渐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哄笑声。 几个女生皱着眉出来说话,:“神经病啊你们,人家漂不漂亮关你们什么事?这有什么好议论的。” 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带头的男生反驳: “ 切,你不漂亮就嫉妒呗 长的漂亮不让看,长的丑不让说!” 女生气的一把坐回座位上: “就你长的好看!你说全家都好看行了吧?” 男生得意地笑了笑,把不怀好意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往教室后排的盛枳身上看, “你看看人家,就不会像你一样刁……” “蛮”字未落,厚重的书本一把从教室角落飞出来砸在了男生头上。 陈赴野一手罩着后脑勺,从趴着的桌上不耐烦抬头,嗓音里满是被打搅的低气压: “吵老子睡觉了,嘴巴闭上!” 男生下意识捂着头骂了句脏,但鉴于对方是陈赴野,他根本惹不起,只能选择不甘心地闭嘴。 盛枳正把上次周测的英语试卷整理好。 题还没开始写,就忽然察觉到周围有几道嬉笑打趣的视线放在了她身上。 班上又吵又闹,她自然也听见了这个话题。 她默默拢了拢试卷,继续写题,毫不在意。 几个男生出来缓解气氛续上话题,“哎哎,那新同学长啥样啊?磊子带我去看看呗!” 男生调皮惯了,作势就要起身去办公室,教室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教室后默不作声地忽然多了一道极其惹眼的身影。 橘红色的一刀切齐肩短发,女生有一米七五左右,上挑着狭长又锐利的眼尾。那极具疏离感的冷漠眼神环视一圈,简直像是要把所有人都阻隔在视野外。 女声冷冽:“让让。” 教室鸦雀无声的目光只朝她一人投去。堵在教室后头的男生直愣愣地让开一条道,狐疑问道: “新同学?” 女生没答,只冷冰冰地抱着书进了教室。 环视一周,发现教室后排只剩下两个空位。 她看了盛枳一眼,径直过去把书本摞在桌面上,一把扯过一椅子坐下后若无其事地戴上了耳机。 动作一气呵成,教室半分钟内都是寂静无声的。 几秒后终于才有人反应过来,讪讪开口道:“我靠,好拽。” 起哄嬉笑声一片,“卧槽新同学有性格…” 盛枳抬眸,笔尖倏然间顿在纸上。 凭借那一头惹眼的刀切短发,认出来那正是竞赛那天帮她捡耳机的女生。 她淡淡地偏头,只是这一眼同样被女生看了回来。 盛枳顿了下,试探性问道:“新同桌?” chapter 80 轨迹 “嗯,顾离。” 顾离将视线收回来,只随意地抽出一本书本翻了几页。言行举止间透露着不好说话。 不是不好说话,而是压根就不想多交流。 盛枳应了一声,默默转回地继续写题。 难怪纪铃那天发的竞赛获奖名单里,一中的名单里会有顾离这个名字,原来是新转来的同学。 都说女生之间有种感觉性上的直觉,盛枳对顾离也是一样,冷漠和话少只是外表,她对这个人第一和感觉和印象并不坏。 甚至可以说还不错。 只是这种感觉性的东西,往往说不准具体从哪里来。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对这个人也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感知愈发浓烈,回忆如洪流随之放出匣门。 不像是今世的记忆,倒更像是…… 前世。 她想了半天,眉头也下意识地拧着,笔尖忽然就一下戳破了纸张。 她想起来了,前世她在高二还没转学的时候,隔壁班就有个叫顾离的女生。 盛枳之所以会对她存有印象,是因为她次次都能在颁奖台见到她。 盛枳两年稳居年级第一,而第二名次便是顾离。 亦或者两个人名次交换,顾离第一,盛枳第二。 两个人时常作为老师所例举的正面教材。 有个旗鼓相当的竞争者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盛枳暗戳戳地把顾离当成是学习上的目标。 只是在高三的上半学年,年级榜单上“顾离”这个名字却忽然消失不见。 她辍学了,放弃高考,原因不明。 而年级里也开始流传着关于她的种种猜想。 有知情的人八卦说顾离自己主动谈了个校外的男朋友,听说是个工厂里的包工头,有钱是有钱,但是年龄上几乎大了她有十岁! 至于辍学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被这个包工头给养成了小老婆…… 在一个学习氛围不算好的环境里,人们总是毫无理由地对这种成绩好的女生怀着最恶毒的揣测。 谣言不止,风声四起。 若是加上这个女生有一副姣好的外貌,在他们眼中自然便是罪该万死,下流中的下流。 顾离不再出现在视野里,正如了很多旁观者的愿。 盛枳刚开始也觉得遗憾,却从没听信过那些离谱到不能再离谱的传言。 只是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也逐渐从她的记忆里消失。 直到大一那年,她在街头路边再次遇见顾离。 也就二十几岁的女孩,却早已不似高二那样青春姣好的容貌姿态,体态微胖,脸色蜡黄,抱着一岁半岁大的孩子在餐饮店里佝着肩膀和背坐着。 旁边平头男人掀开老头衫乘凉,一手剔着牙,挤出好几条横着的肥肉。眼神嫌恶又恶毒: “买瓶酒也算花钱?我他妈的是你男人,这钱就得我花,就得给我儿子花!你个死女人算老几!” 头顶的扇叶扇不去暑意,婴儿撕心裂肺啼哭,吵闹焦躁,周遭更是薄凉的神色。 盛枳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心底却宛若被割了一刀。 她心向善,纵使自己一地鸡毛,可是看见别人疾苦,心底却还是会难受到窒息。 至此别过,两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点。 直到…… 这一世。 教室外响起突兀的高跟鞋声,盛枳飘远的思绪终究被上课铃声拉回。 纪铃拿着教辅书进了教室,平静道: “大家安静,别吵别闹。书本翻出来,我们开始上课。” 纪铃知道班上这群崽子闹腾的性格,也提前了解过转班生不爱交流的性格。 于是完全和平时一样,没让主动做什么介绍,也没在班上说什么“特别关注”之类的话。 一切宛若平常。 可盛枳回神以后就再也写不进去作业。 自从重生以后,她发现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上一世的轨道走。 即使她没有发挥主观性去改变自己已经知道的结局,到头来却还是发现,不少人、事都会莫名地偏离初始轨迹。 就像现在,如果按照上一世走,顾离原本应该在高二时就辍学了。 现在怎么会忽然转校,还成为了她的同桌? 纪铃冷不丁地点名:“盛枳,你来背一下上个星期我布置的文言文。” 盛枳刚走神就被抓包,眨了眨眼,脸色有些红: “好的,老师。” 她想不明白,整天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放学,学校里满是放飞自我打闹的学生。大家饭后闲余谈论的无非都是那几个话题,谁谁谁转学了,谁谁谁犯事了,哪个班的情侣又被主任突击检查了,老班家的狗咬死了鹅…… 打开论坛,今天刷帖的大部分都是关于一班的话题。 【喂喂,听说你们一班又来了个新同学啊,听说人长的还不错?跟你们班那个年级第一个比起来,谁漂亮一点……? 不管是哪个,你们班推个联系方式呗】 【这没法比啊,都不是一个风格!人家拽姐好吗,你看看那头死亡火红的头发,就说在学校哪个女生拽敢这样?】 【哈哈哈真的啊?嚣张成这样!你们班可惨喽,前有陈赴野,后有这拽姐,指定要闹到鸡犬不宁】 【联系方式?做梦!本班的加不上!】 盛枳坐在画室里,她一边看着论坛上的话题,一只手无聊地转着削好的炭笔,闷闷不乐。 和她那天来学校时的情况一模一样,顾离也被拍了照片放在论坛上。 甚至还故意将她那头橘色的头发强调了放大着拍,评论区竟然还真的有匿名的账户打起了分数。 心底莫名就是有些不悦。 她把那些过分的言论一条一条全部点了举报。 陈赴野放下笔,从习题间埋头,见女孩闷闷不乐地胯着小脸,关心问道: “怎么了,画累了?要不要起来走一会。” 盛枳摇了摇头。 她想了想,把手机界面亮给陈赴野看: “阿野你看,他们真的好过分啊,总是用自己的妄想去揣测女生。” 正是因为以受害者的角度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才越发觉得恶心。 盛枳黯淡着眸光,“不仅有男生,还有女生。可明明大家都是女孩子……” 陈赴野没看也猜测到了内容。 他默默把女孩的手机关上放在一旁,站在她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某个小朋友说过,诅咒和恶毒的揣测,都会被自己的行迹反噬。” 他微微俯身,手肘搭在她的肩膀上,语调带着轻哄: “所以小朋友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既然管不住别人的嘴,就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知道吗?” chapter 81 沐雪 盛枳淡淡地垂着目光,小手拉着他的手指:“知道了。”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就好。”同时他心底也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小公主真的太善良了。 他想先一步在她面前长大,提前为她挡下风和雨、呵护着她这份纯粹的善良而不被玷污。 黑色长裤缓慢折起褶皱,陈赴野在盛枳身前屈膝蹲下。 他细心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橡皮擦,随即将她两只小手搭在自己的膝上捏着: “怎么样,手累不累?还继续画吗?” 十一月将至,陈赴野记得距离盛枳要参加艺考时间已经不到两个月了。 时间正是紧要关头。 在这两个月里他得更加警惕,不管是沈汗良入狱前的那些债主、还是学校里那些故意惹麻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都得格外注意。 千万不能让他的女孩被无关紧要的人、或事耽误了。 走神后的盛枳其实没多大心思继续提笔画画,但她想了想,还是重新揭开了颜料盒,“继续吧。” 而艺考过后、高考也很快就要到来。只不过是六个月的时间,几乎眨眼就能过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咬牙坚持过来,这一世定不再重蹈上一世的悲惨覆辙。 见女孩重新鼓舞起斗志,陈赴野野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写功课。 他也必须赢一把才能够格和她齐平。 *** 半月过的很快。 每年的津市入冬往往都是在十一月中旬,雨水渐多,从月初开始气温骤降,持续到月半的时候开始刮大风。 往年一贯如此。 可津市是南方城市,随着全球气候骤暖,更是从来不见雪。 盛枳还记得自己初次见雪时是在七八岁左右。二次遇雪时隔多年,十七岁。 正上高一。 她撑着头看着教室外算是入了半个冬的光秃秃的树干。枯黄的树皮横在树干上,零碎的枝丫疯张,雨点斜落而下,逐渐有些失神,也想起来曾经在书上看过一句很浪漫的话。 若是共沐一场雪,算不算与你共白头。 但她继而又转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津市下雪的几率太小。 年年期待,年年失落,倒不如先将期待舍去。 晚自习,下课铃乐响起,盛枳飘远的思绪被拉回。她放下笔收拾课本,旁边的顾离直接把椅子一挪就出了教室。 半分钟后,顾离又折了回来。 桌面上传来一声手指叩动,淡淡的女声从头顶上传来,“盛枳,老师上节课喊你去一趟办公室。” “啊?” 盛枳没看见忽然折返回来的身影,错愕了两秒,反应过来:“好,是纪老师喊我吗?” “是。” 于是盛枳起身往办公室去,发现顾离也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走。 “你也去办公室吗?” 顾离看她一眼,神色淡淡的:“嗯。” 盛枳应了一声后也回了眸,没再出声。 一个月的时间,她和这个新同桌一直是不咸不淡的相处模式。 不招人厌,却也不会过分亲密。是最正常和合适的社交距离。 但盛枳总是莫名想起来上一世的亲眼所见。 只要脑海中浮现起餐馆中顾离佝偻着背抱孩子、被男人嫌恶的情景,心底就越发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盛枳想,她并没有能力妄图去扭转任何人的未来。 但还是希望………顾离这一世能好好坚守读书。 办公室走廊外的灯从昨晚起就坏掉了,维修工也不知为何没来修理。 办公室恰巧在整个楼层的最里侧,四周乌漆嘛黑一片,很多学生在走过附近的路时都会特意放慢步调。 恰巧有几个猴急的,不管不顾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忽然兴奋地窜出来,你来我往地追赶者,整条楼道和走廊仿佛都是他们的运动场。 盛枳正好在走廊的外侧走,一不小心就被夜色中忽然窜出来的“猴”给吓了一跳。 一撞又一挤,整个脊背几乎都要撞上护栏。 “小心。” 下一秒,身旁伸出一只纤细有力的手,顺势将她了回去。 顾离将盛枳拉在身前,一只手掌拢着她的耳朵和后脑的位置,堪堪躲过从侧边横冲直撞怼过来的一只手肘。 顾离皱着眉,嗓音透着些不耐烦的冷和燥意:“看不见有人?” 几个猴终于停了下来。 许是这头火红的发色在夜色里也过于惹眼,再加上这嚣张跋扈的气势。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只好瘪着嘴道歉:“不好意思啊,这天黑嘛……” 盛枳其实想跟顾离说声谢谢,也想说其实没事的。顾离却一下攥住她的手腕: “这歉别跟我道,跟她。” 手腕微凉,盛枳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眸光中隐藏不住的几分错愕。 几个男生被拦着,既跑不了也不能退。一个个都讪讪地冲盛枳弯腰道歉: “不好意思啊同学。” 盛枳:“没事,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她敛下眼皮,现顾离早已松开了她的手腕。 只是手腕上隐约还有残存的温度,有些陌生。 盛枳曲了曲手指,轻声道谢:“谢谢。” 顾离脸上的表情仿佛永远都是不咸不淡的,“自己也看着点路。”说完便径直进了办公室。 盛枳在原地顿了两秒,也跟了上去敲门进了办公室。 纪铃找盛枳其实没什么事情,一方面是找她了解了解关于一个月后艺考的事情。 再则轻声询问她有没有做好心理上、以及行动上的准备,之后开始叮嘱着身体一定要注意的方方面面。 纪铃很细心,仔细到盛枳并不觉得会烦,还觉得有些暖。 两个人的画风和谐的不能再和谐。 办公室一角却忽然传来几道声调激昂的斥责声: “你看看你还有没有学生样子?你这头头发算什么回事?” 孙淼指着顾离那头惹眼又嚣张到不行的头发,浑身的气简直都不打一处来: “别以为自己是转校来的就高人一等,成绩好是一回事,这尊不尊重师长又是另一回事!” 顾离直着背站着,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是您多想了。” “我多想了?我怎么就多想了,是你不尊重我在先,我作为老师还不能指出你的问题了?” 顾离没说话,淡淡地撇着眼尾:“那您说。” 孙淼气笑了:“我说什么?你存心气我呢,我再说不是着了你的道?” chapter 82 橘色 顾离:“……” “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哑巴了?心虚了不说话了又是?” 顾离轻“啧”了一声,唇角弯出有些嘲讽的弧度: “那您这是想让我反驳您?” “反了你了,你还敢反驳?” 孙淼捂着胸口,一手揉着太阳穴,一副气到头疼的模样: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头疼的学生!” 顾离转身就走。 “你等等先别走!” 纪铃起身拉住顾离。 她老早就听见了孙淼的训斥,只是碍于孙淼的急性子,一时不好插话和出面。 “孙老师你别气,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咱们不能拿学生置气。” “什么叫我拿她置气?纪老师,你看看你班上的学生…这该管的就得好好管!” 纪铃应下来,“是,我的责任,好好管。” 她叹了口气看向顾离,眼神柔下几分来: “你跟老师说说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顾离:“家里临时有事,我作业忘记写了。” 孙淼听到顾离的回答,怒不可遏地又要开始责怪她,“这都能忘?我看你是成心气……” 纪铃立马打断了孙淼的话: “孙老师你冷静冷静,家里有事忘记写作业后面补上就行,你别把事态想这么严重!” 涉及到“不尊重师长”这层面未免过于夸张。 孙淼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地看着顾离,但下一秒又被她那满头橘红吸引了激起来怒火。 “那你看看这头发像个学生样子吗?十八九岁的小女孩都不懂审美!弄成这样简直丑的要命!” 她把一旁的盛枳喊了过来,“盛枳,你过来看看,你就说她这头发是不是难看?”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盛枳默默地站了过来。她微微偏头,随即对上了顾离的视线。 “老师,如果您问我实话的话,我并不觉得这发色丑。相反,它很大胆,很漂亮。” 大胆又热烈,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这样的勇气。 况且,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 她抿唇笑笑: “但对于一个在校的学生来说,这确实有些不合适。在学校还是黑发好一些。” 孙淼一顿,一时还真答不上来什么话。 纪铃摆摆手,温和地笑着: “我看就算了,你也别气了孙老师,让顾离把作业补上回头再交给你就好了。” 孙淼摆摆手,一副不想再管的样子:“罢了罢了。” 纪铃推搡着盛枳和顾离两人出办公室,“好了好了,你俩先回去好好上课吧。” 末了,她看着顾离的头发还是叹了口气,“孙老师她这人就这样,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就是平时急惯了。” “嗯。” “你这发色…在学校这样确实不合适这样哈。但老师也不强制你,你自己看着考虑一下。” “知道了。” 离开办公室后的盛枳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上课在此时响起,铃乐恰好是一首当下的流行歌曲。 盛枳知道唱这首曲子的歌手,当下歌唱届新星,歌曲风格主打轻松和活力一类,粉丝大多数都是在校学生。 盛枳心里有一种非常莫名的感觉。心脏剧烈地碰碰跳着,犹如感知到什么。她轻声开口: “顾离。你知道zan吗?” zan便是这首曲子歌手的艺名。 顾离转身,“知道。” “我看大家都很喜欢他,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顾离眼神似乎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她唇角倏然间弯出一个弧度: “以前喜欢,现在……并不。” 盛枳没再说话。 顾离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混着上课铃乐的尾声,她却并没有听清。 以阳光、善良的面貌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zan霸榜五年,荣获多起奖项,粉丝无数。 两年后的zan却忽然有力证据爆出吸\/毒,赌\/博、以及奸\/淫未成年粉丝。 他被推上舆论的风尖浪口,粉丝塌房彻底心碎,新星陨落,zan最终锒铛入狱。 当然,这都是两年以后的事情。 盛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顾离说那句“不喜欢”时的眼神时给她一种另样的感觉。 又或许只是她因为心里因素而产生的错觉。 她的脑海中渐升起一阵莫名的眩晕。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是最近太忙了,忙的她脑袋都不清醒了。 喜欢zan的人数居多,可自然也有不喜欢的。 再正常不过。 * 十二月初旬,津市算是真正入冬,气温忽然在一夜之间骤降。 大家都由穿卫衣而改成了棉袄。 只是学校有规定必须要穿校服,大家一时只能把棉袄套在薄薄的秋季校服里面穿,个个肿的像是粽子,好不滑稽。 当然,也不排除班上有能撑起这款穿搭的人。 陈赴野扛冻,大冬天在校服里面套卫衣也不觉得冷。 相反,还像是个暖炉。 少年肩线宽阔,身形高笔挺。 宽松的校服从不拉拉链,松垮而随意地敞着,兜帽罩住能睡一条,恣肆又随意。 盛枳打小就怕冷,降温的第一天就穿的厚厚的。 他觉得陈赴野穿的少,陈赴野却笑,转而就伸手将她揉进怀里: “温度都给枳枳好了。” 盛枳虽然被他逗红了脸,但还是抱着没撒手。 这段时间她睡眠时间不多,以至于经常搂着少年的脖子、在他怀里蹭着蹭着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女孩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两团粉,像雪团子上的草莓酱。 睡熟的模样很乖,她好小一只,陈赴野抱着也不想撒手。 他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细心地给她裹上小毯子,任她睡熟。 时而遇上失眠时,陈赴野就耐着性子哄他的女孩给她讲故事。 只是盛枳每次听都觉得很奇怪,听完偶尔会做噩梦。 但一时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直到听了半个月左右,两个人才发现念的故事集是盗版书。 chapter 83 撕票 盛枳不高兴了闹小脾气,陈赴野花了好长时间才哄好。 这大半月内,她的时间越来越忙。 早上五点不到起床到教室背书,连午休的时间也不放过,分分秒秒都在备考中度过。 晚自习的时间长,于是一半的时间学习功课,一半的时间留在画室继续画画。 晚上到家后也不浪费时间,持续复习,几乎每天都是两点到三点之间睡觉。 陈赴野心疼她,每天抽着空就让她休息。 但他也同样忙碌。 丹尼尔最近联系他特别频繁,有大批车指定需要他进行改装。 如此一来,每天便是学校和车行两点一线来来回回。 连回家的时间次数都少了很多,经常半夜三四点合不了眼。 但好在是因为在各自的忙碌之中,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十二月八号,月考前两天。 盛枳终于舍得腾出时间强行拉着陈赴野和自己一起休息两天。 一大早,朦胧不散的雾气笼罩着清晨的整座城市。 街边的早餐铺也开了张,推车不知蒸或者煮着什么。 正不断往上腾腾冒着热气,空气中泛着水雾,氤氲了街头。 盛枳坐在餐馆里垂着头,大半张脸都被罩在厚厚的围巾之下。 纤长浓密的睫毛垂着,露了一小片瓷白的皮肤。 陈赴野去买早餐了。 盛枳爱吃甜的,他便下意识买了偏多的甜食。 “给,”他将一杯豆浆插好吸管递给来,“早餐多吃点。” 盛枳还是太瘦了,手腕只有那么丁点细。 他一只手掌就攥住她的两只小手。 盛枳咬了一口奶黄包,嗓音闷闷道:“我吃不完。” “吃不完有我,又不脏。” “好…” 盛枳讪讪地眨了眨眼,其实她每次都怕吃不完东西会浪费,所以不敢多点。 这还是源于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盛枳从小就有挑食的毛病。她的胃不是很好,也一向吃的不多,因此家里阿姨给她准备的饭量一直都会吃不完。 吃不完也就意味着浪费,换来的也就只有无止境的斥责。 盛婧宜其实也挑食,甚至比盛枳还挑。 但她却从来不会受到斥责。 吃不完就倒掉,事后再缠着盛威鸣撒娇,李慧敏则会在一旁打圆场,再旁侧敲击家里的食材不新鲜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需要补身体…… 于是盛威鸣便想办法从国外弄了一大堆进口的食材回家里,又叫了几个顶尖的厨师。 直到那段时间把盛婧宜和盛宴行两姐弟哄高兴了为止。 从头到尾,盛枳就像是一个旁观的外人。 她吃不了太辣的,盛家的厨师却一直都是往辣里做。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盛婧宜喜欢…… 同样的家庭,同一个父亲,可对待却千差万别。 盛枳的眸光黯淡下来。上一世的她或许奢求、期待过父爱,可惨痛的结局终究是让她认清了真相。 除了去世的妈妈,从来没有人爱过她。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轻信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但也兴许是花完了上辈子的运气,才得以在这一世遇见一个愿意溺爱她的少年。 “在想什么?” 陈赴野发现盛枳走神,发现不对劲,于是低唤一声:“枳枳?” “啊?” 盛枳回过神来,眉间有过一瞬间的慌乱。一双澄澈的眼睛不自在地眨着:“怎么了?” 陈赴野正想开口,可却又明显看见女孩眸中情绪低落的走神。于是皱着眉止住了口: “没什么,就想叫一下你。好好吃饭,早餐要凉了。” 盛枳讪讪地点头,闷声将最后一口奶黄包啃完。 陈赴野倚着肩:“今天想去哪里放松?” 盛枳想了想,好久时间都在忙着学习。这一下刻意找时间放松了,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合适。 她抿了抿唇:“要不逛逛商场或者散散步吧。” 找不到目的做事情的时候,她一般都喜欢散散步、或者逛逛商场这类最平淡不过的事情。 什么也不想,只需要漫无目的地走路,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好上很多。 陈赴野自然是听她的,弯唇应道:“好。” * 冬日的清晨,地面被一层薄薄的霜盖着。天空中的云雾窸窣,枝头也随着寒风的刮动而微微颤动。 阳光很淡,空气中凉凉的,却也有些暖。 只是可惜了,今天的天气预报依旧报道着津市没有雪。 盛枳蹲在路口的树底下,手指在一只橘猫圆不溜秋的脑袋上抚着。 本想去商场,却没想到在街边遇上这么一只走丢的肥猫。 橘猫似乎被太阳晒的很舒服,也很喜欢盛枳,嗷嗷地呜了两声,丝毫忘记了自己是一只刚从主人手里走失的猫。 陈赴野将自己从一旁便利店买的猫食摆了出来,手指戳了戳猫头,拿了点猫粮出来喂着。 盛枳看着他熟练摆盆的动作,疑惑道:“你还挺熟练的。” 陈赴野勾唇笑笑,嗓音里透着些懒:“是啊,毕竟平日里喂某只猪猪包喂多了。” 盛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幽怨地鼓着脸: “你才是猪!” 陈赴野宠溺地笑笑,没反驳。 只继续喂着趴在地上的猫。 “陈赴野,我看它的猫牌上有主人的手机号,我们打个电话过去吧。 那边找不到猫应该也挺急的。” “嗯。” 陈赴野收了猫粮,解锁了手机后对着猫牌上的手机号数字一个一个输入。 电话拨出去后一声一声响着,只是迟迟等不到主人接电话。 “怎么样?” 盛枳问。 陈赴野摇头,“没人接。” 他正要将号码挂断,电话那头却忽然接通。 陈赴野看着地上的猫,声音淡淡地开口道: “ 你家猫在我手上。” 对面同样是一道微冷的男声: “那撕票吧。” 陈赴野:“……” chapter 84 雪糕 陈赴野啧了一声,嗓音里一下就带上了些不耐烦: “不搞诈骗不搞宣传,爱信不信。” 话落,对方竟直接一把将电话挂断了。 盛枳眨着眼睛:“怎么样?” 陈赴野蹲下身,指关节敲了敲肥嘟嘟的猫头,懒散地哂笑: “撕票吧,这肥猫绑回家,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 肥猫: “ 喵喵喵?” \\u003d????(???*) 吓出猪叫 jpg. 盛枳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袖口晃着: “陈赴野!” 她不悦着小脸: “你跟人家说了什么呀?你把手机给我,我再打一次。” 陈赴野想起刚刚听筒里是道男声,于是伸手拦住了她要抢手机的动作: “不用,拍个照片发过去就行。” 盛枳叹了口气: “也行叭。” 于时陈赴野随手拍了张照片对着刚刚的号码以发信息的形式发了过去,“等对面回电话。” “好。” 两人在街边的长椅子坐下,橘猫便伸着小短腿踩上了盛枳的膝盖。 陈赴野正要拦着,盛枳摇了摇头:“没事,不脏。” 橘猫的皮毛和爪子都很干净,可以看出来主人估计很注重卫生,带出来之前应该是刚洗完澡的。 盛枳抱着怀里的猫,手掌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柔软的猫毛。 晨间颗粒悬浮,女孩裹着厚厚的围巾,眉间带着温甜的笑意,淡淡的日光照在她瓷白的皮肤上,几乎能看清她脸上每一根细白的绒毛。 陈赴野滚了滚干燥的喉结,逐渐看的有些失神。 冬日、白雾,女孩与猫—— 小猫被盛枳逗的喵喵叫着,直不停地扑腾着身子往她的怀里和胸口上蹭。 陈赴野几乎是一下就蹙了眉。 少年不悦地凛了嗓音,一只手拎起猫后颈: “我来抱。” “喵喵喵?” 橘猫扑腾着爪子,似乎正在表示无声的抵抗。 盛枳松了手,“那你抱稳点。” 橘猫欲哭无泪,陈赴野在它头上揉了一把,恶狠狠警告道:“老实点!” 色猫。 他还没碰过倒是让它先碰了。 电话很快回了过来。 这次回电话的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很温柔,和先前那道沉冷的男声简直是鲜明的对比。 将定位发了出去后,两人就在原地等着。 直到十分钟后,街口停了辆车。 一头肆意烟灰发色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随即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盛枳几乎一下就被吸引了目光。 女人身形纤细,海藻般的头发垂在肩头上。一双浅茶色的水瞳,不施粉黛,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漂亮与温柔的气质却到了极致。 男人很高,长的有些像她短视频里刷过某个的歌手……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别提两个人站在一起回头率有多高。 “喵喵!” 橘猫忽然扑腾着短腿从陈赴野的身上跳了下来,直往女人的小腿上蹭着。 女人抱起橘猫,冲盛枳和陈赴野道谢: “谢谢你们啦,这是我家猫今天走丢的第二次。” 盛枳摇头,礼貌地冲她笑了下:“没事,小猫应该是贪玩。平时得多注意点,别让它乱走。” “好。” 女人也回应地笑了下,看出来盛枳其实也很喜欢猫。于是将怀里的猫又往前递了递: “其实我们过来也不急。你要再抱一会吗?砂锅好像很喜欢你。” 盛枳有些错愕,橘猫扑腾了两下又回到了她怀里,“它叫砂锅啊?名字好可爱…” 陈赴野哼笑一声,眼神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在一旁站着的灰发男人:“对,名字听起来就好吃。没撕票可惜了……” 灰发男人挑眉,回应着挑衅道: “对,下次绑早点。直接撕,别通风报信。” 女人勾了勾他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角不悦地压低着声音:“迟衍!” 迟衍:“……” 他干脆没了话。 孟倾转身,朝陈赴野和盛枳笑了下:“ 抱歉,麻烦你们了,今天也真的多亏你们了。” 盛枳最终还是把怀里的猫还了回去,“没关系。” 孟倾抱着猫,举了举猫爪挥了挥,轻声哄道:“砂锅,要懂礼貌,跟哥哥姐姐说谢谢。” 砂锅:“喵喵——” 分别过后,迟衍和孟倾带着猫上了车。孟倾从窗边探出手来朝两人挥挥手,街边的车子逐渐行驶远去。 盛枳感觉怀里空唠唠的,没了小猫的温度,凉飕飕的。 陈赴野揽了揽她的肩,弯唇轻哄道: “怎么,喜欢猫想养?明天就去买一只放家里哄小朋友开心好不好。” 盛枳无趣地勾了勾他的手,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现在太忙了,我们没时间照顾好。” “那咱们等以后一起养。” 盛枳温甜地笑着: “好~” 她很喜欢“以后” 这个词,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逃离了这座城市。 往后的所有所有,都是属于他们的以后。 * 冬日凉薄,盛枳明明冻的直哆嗦,却还是馋了街边卖的雪糕。 陈赴野怕女孩着凉,也怕吃坏肚子,愣是拦着不让买。 盛枳缠着他撒娇,整整缠了十分钟,“我就吃一口嘛…” 陈赴野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拢了拢掉落下来的围巾: “就一口,剩下的怎么办?难不成扔了?” 盛枳踮着脚搂着他的脖子,眸光潋滟地笑着,活学活用: “那我再吃一口,剩下的你帮我呀。” 陈赴野顿了下,随即眼底泛起无奈的笑意。他亲昵地捏了把她的脸,“这好学生就是聪明,算盘打的不错。” 盛枳别过脸,掰着他的手指: “力气小点嘛,疼。” 陈赴野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他让女孩在商场外等着,自己起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盒雪糕。 盛枳揭开盖子,想了想,还是把勺子大方地递到了陈赴野手里。 她笑道: “冬天里的第一盒雪糕,第一口给你尝尝叭,看在你付钱的份上。” 陈赴野俯下身,唇角漾出一抹笑,“行,小朋友还算有良心。” 几秒后,某人开始对着盒子里少了一半的冰激凌开始生闷气: “……” 盛枳有些不高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阿野,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陈赴野哂笑一声:“那个灰毛?” 盛枳揪了揪他的袖子,无奈道:“你别这么说人家!” 她顿了一下,努力搜索着记忆:“有点像个……歌手?” 陈赴野搂过她的肩往怀里带,眉宇微凛,具有压迫感的气息一下就拢了下来: “怎么,宝贝对他这么感兴趣?” chapter 85 恐惧 “哪有……” 盛枳抿了抿唇,轻声道:“是你多想了,我就是一时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嘛。” 她鼓着脸,埋怨:“你连这醋都要吃,真小气。” 陈赴野:“……” 得,他小气。 盛枳要买的东西不多,买了些小零食,另外添置了一些房间里的小物品。 她看中了一只模样独特的马克杯,只不过这杯子是单只卖的。 陈赴野一个人逛遍了整个商区,愣是找出来一只款式几乎重合、颜色也差不多的。 盛枳看着他手里的杯子,诧异地颤了颤眼睫:“你怎么买和我一样的呀?” 陈赴野一手恣肆地搭在她的肩上,哼笑: “怎么,不行?” “没说不行,” 盛枳努了努鼻子,转念一想反应了过来。她戳了戳陈赴野的腰,眉眼里沁了纯粹的笑: “你这是在……偷偷和我用情侣款的吗?你真的好小心翼翼。” 陈赴野眯了眯眼,那双极其深阔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向盛枳。半晌,他摸了把她的头发,垂头低笑了一声: “那你准吗?” 盛枳弯着眼,扯了扯他的衣服: “你太高了,弯下来一点 我告诉你。” 陈赴野俯身,女孩仰着脸,温热的呼吸便喷洒在了他耳根上。 她偏着头,在他耳尖上温柔地亲了一下,嗓音绵甜细腻地含着笑意: “当然准啦,以后所有东西都可以和我用一样款式的。只要你想,可以不用问我。” 她说,“陈赴野,你对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陈赴野僵住,好似有根羽毛轻飘飘地挠在他的骨缝中。 他滚了滚喉结,视线落全然被莹润艳红的唇瓣吸引走了视线。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她刚刚这浅尝即止的吻弄的沸腾翻滚了起来。 两人此时正好站在货架拐角隐匿的角落里。 窄小的空间里,他甚至能感知到她的温度,气氛旖旎而奇妙。 她身上好香,说话也好甜,更想揉进怀里…… 盛枳眨了眨眼,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退开脚步,单纯笑道:“你买好了吗?我们现在去结账吧。” 女孩转身欲走,陈赴野则是伸手一把牵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回来,“站住。” 他压着她的手腕,嗓音沉哑,肆意地哂笑几分凑在她耳边: “盛枳,你只负责撩,不打算熄火吗?” “啊?” 盛枳的脸上闪过几丝茫然和惊愕,对上陈赴野吊儿郎当又痞又坏的视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上温度攀升,逐渐红了耳根。 她讪讪开口,声音很小,“我没有…” 货架外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陈赴野看出她的窘迫,笑了笑,也没真想在这地方逗她。于是松手: “去结账吧。” 盛枳平稳下来微促的心跳,不敢再看他的视线,转移了话题:“你先去结账吧,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东西没买。” 陈赴野弯唇:“我陪你买。” 盛枳无奈: “……也行。” 她想到自己少买了一面镜子,于是找到了卖镜子的货架。只无意扫过一眼,却意外看见镜面里折射出一个西装男人的身影。 也听见身后售货员毕恭毕敬地对着男人喊了一声: “许总。” 盛枳看清那道人影,瞳孔骤缩,泛白的指尖猛然攥紧在那只杯子上。 这男人正是前世盛威鸣和李慧敏所胁迫她所要联姻之人—— 津市首富家的少爷,许江怀。 手心直冒汗,恐惧和记忆在瞬间充斥满了盛枳的大脑。 这时候的许江怀还尚未残疾,凭借一身权势引得无数女眷追捧,情场上叱咤风云,上流圈子里风流成性。 只是一年以后遭有心人暗算,发生车祸后造成下身永久瘫痪,此生再无行走的可能。 一朝变故。 许江怀性格暴躁古怪至极,也听闻他对女人有了施虐的癖好。 原本追捧他的女眷惶恐至极,纷纷了无踪迹。 恰巧那时盛威鸣所经营的盛世集团用人不慎,在遭到小人背叛以后接连谈崩多个大生意。 加上商业场上得罪了不少人,短短几天就面临破产。 盛家终日惶恐,盛威鸣却将盛枳叫到书房,让她在一份协议书上签字。 那是杨沁在世时,由夫妻双方共同拟定的财产协议书。 待将来,盛家百分之五十的财产留给盛枳,而另外百分之五十则由盛威鸣自行决定去向。 盛枳一直觉得父亲是个矛盾体,一边疼爱现任妻子,一边却又要“深情”地遵守对原配许下的诺言。 她当晚就签了字,仅是这是杨沁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但没过几天,原本在家哭哭啼啼的李慧敏却安静了下来,带着盛枳盛装出席了一场上流宴席。 宴席上,她故作无意地将盛枳带到正坐着轮椅的许江怀面前, 明里暗里地表示“自家女儿仰慕许总已久”。 自那场宴会以后,盛枳便被强制性地囚禁在了家里。 圈子里很快便传了盛家小姐将和许家少爷要在两个月后订婚的消息。 盛枳宁死不从。 李慧敏原本就对盛枳积怨已久。 也更是不甘心那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全部流入她一人手里,便撺掇盛婧宜一起鬼使神差地动了歪心思。 二人偏激地寻求眼前短暂的利益,最后联合设计谋,一把火将盛枳烧成了灰烬。 …… 前世的恐惧浸满全身,盛枳回想起前世宴会上许江怀对她流露出那种恶心的眼神、 想到被囚禁的绝望和无助、 最后是在狭小的房间里灼灼烈火焚身,心脏如撕扯般疼痛着,如同即将要死亡般窒息。 “枳枳,枳枳?” 陈赴野一下就发现了盛枳的不对劲,径直走过来关心道: “怎么了?” 盛枳一把就紧紧抱着他埋入他的怀中,眸中遮不住的恐惧和异样感,仰起来的小脸眼眶都红了: “阿野……陈赴野,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舒服。” 陈赴野不明所以,却还是眉头深皱着,着急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哄着: “好,我们现在就走。” 然而刚走两步,盛枳就看见了楼上出现的另一道熟悉身影。 她猛然呼吸一滞。 盛威鸣竟然也在。 身后竟然还跟了七八个保镖。 盛远集团的产业链早已遍布到人们生活中的各行各业。大到高端科技,小到商场楼盘…… 盛枳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所以,这家大型商超是盛家的楼盘地带! 盛枳面色发白,进退两难。 许江怀就站在不远处,而盛威鸣也正从楼上气势汹汹地下来。 而这地方她料到自己大概率出不去了。 止住脚步的盛枳将自己的手从陈赴野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她扯了扯唇角笑道: “阿野,你先去排队结账吧,我想先去躺洗手间。” 陈赴野察觉到不对劲,那双锐利又深阔的眼睛里倾泻出浓重的担忧: “那我陪你一起。” chapter 86 逼迫 “不用,排队的人太多了。你先去排着,不然一会我还要等呢。” 陈赴野站在原地没动,神色凛然地抬了眸光往楼上看。联想起女孩一系列不对劲的反应,恍惚中明白了什么。 盛枳顺着他的视线看,终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急地推开他: “ 陈赴野你先走好不好!他是我爸爸,应该只是有事让我回家,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先走…” 女孩的嗓音里渐染上了些难受的哭腔,“你快走啊。” 陈赴野宛若心头上被锋利的刀尖割裂开一条口子。他不想让她为难,“好,我去外面,有事第一时间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盛枳应下声来。 在盛威鸣下楼之前,陈赴野还是被盛枳推着离开了。 她呼出一口气,神色紧绷地看着眼前正带着保镖在她身前停下的中年男人。 盛威鸣冷哼一声,眉头深深皱着,看向盛枳的表情越发不争气: “看来婧宜说的还真是真的,你几个月不回家,竟然和这种地痞流氓混在了一起! 亏刚开始我还不信。盛枳,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三个孩子里最懂事的那个。但是现在你让我很失望!” 盛枳紧紧攥着拳,指尖抵紧掌心里而泛了白,“我没有!” 盛威鸣冷笑一声,眼神带着不屑: “这次我就放过他。 但你做错了事就得改。我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你给我好好滚回家备考!不准再跟这种人有任何来往!” 盛枳的身子一僵,站在原地没动。一点一点嘲讽地弯起了唇角。瞳眸幽森: “爸,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只用这些条条框框针对我一个人?!” 盛威鸣脸色变了变,显然不想在这种场合和她多废话,手一挥吩咐保镖: “你们几个先带小姐回家。” 几个保镖很快上前来架住了盛枳。盛枳身形本来就瘦,力气也不大,这会更是被这群保镖按的手生疼。 “你们放开我!” 保镖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将她带离了商场大厅。 盛威鸣怒不可遏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许江怀。盛威鸣赔笑道: “许总,你看看你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自家小女真是让你见笑了。” 许江怀个头不高,长相也一般,五官看着有些不协调。 要说长相里最有特色的是眼角很尖,眼白过多,眼间距窄,面相典型的“凶”和“诈”面相。 他深不可测地看着盛枳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哪有,分明是过目盛总教子有方啊。” 盛威鸣脸上时而一阵尴尬,时而一阵冷汗。 许江怀虽然年纪比盛威鸣小很多,可丝毫没有遇见长辈时的好脾性和礼貌。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高傲地摆摆手: “本想来视察学习学习盛总手下的产业,再找盛总商量点事,但既然您正忙着……这事罢了罢了。” 盛威鸣一听这话脸色更难看了,眼见着许江怀离开的背影,脸色简直黑到了极致。 他无奈示意几个保镖:“还不送送许总?” 送走许江怀以后,盛威鸣也离开了商场。他坐进自家的车里,重重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这个插曲,这个项目又怎么会还没谈就崩! 保镖打来电话,“盛总,盛小姐她不从,在车里闹的厉害……”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怎么也不敢说是自己按着盛枳的时候力气太大、一个不留神将她的头重重磕到了窗户上。 盛威鸣紧紧按着眉心,内心怒火更甚: “还用我教你们吗?带不走就把她弄晕了再带走!” 保镖的音调毫无感情起伏,应道: “是。” * 盛枳感觉到自己渐渐恢复了身体上的感知,手腕和额角都疼的厉害。 疼的一抽一抽的,是被人重重掐过按过的痕迹。 她睁开眼皮,艰难地撑着手臂支起身子来。然而身下确是柔软一片,她怔愣了两秒,这才看清楚自己这是正躺在房间里的床上。 她果然被强行带回盛家了。 “嘶——” 盛枳伸手摸了摸额角刺疼的地方,手上却沾染上些许湿润。她下意识一顿,看了看掌心。 是血。 她起身去照镜子,这才看见自己的额头上有一道伤口,触目惊心的血迹半干涸着,而部分流到脸上的早已发干发黑。 “笃笃——” 敲门声响起,是孙姨的声音,“枳小姐,你醒了吗?我进来了。” 盛枳一把从地上站了起来去开门,眼眶有些红:“孙姨,我爸呢?” 孙姨被她额头上这干涸的血迹吓了一跳:“唉呀你这头!” 她急忙按着盛枳在床上坐下:“怎么伤成这样了?你等我出去给你拿毛巾和药…” 盛枳拦着孙姨,语气里透着担忧和急躁:“孙姨您先别走,您先跟我说说我爸行不行?” 孙姨面色有些为难,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 “先生动了很大的怒,这段时间估计又住在公司不想回来。他说不想看见你……” “那您现在先让我走行不行?” “先生吩咐过,每天保镖接送您回家和上下学,这个月安心备考艺考。” 盛枳重重跌落在床沿上,黯淡下来的眸光里满是失落和不可置信,好半晌,长睫一点一点敲湿了细密的泪珠,喉咙也越发哽塞疼痛起来。 她抹了抹眼尾,开始去翻找身上的手机。 孙姨叹了口气,指了指床头:“在那里,但您还是别看了。” 盛枳解锁开手机,却发现手机显示无信号。所有软件都加载不出来,通话和信息页面卡顿。 盛威鸣把她的卡停了,断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盛枳愣在原地,眼神彻底黯淡下来,许久没再有任何动作。 孙姨默默地出了房间,几分钟后又默默地拿了毛巾和药箱回来, “小姐,上个药吧,万一感染留疤了不好。” chapter 87 一类 盛枳没有说话,心底仿若坠入谷底般的冰凉和窒息。 这样的情绪一旦翻滚起来,就像是慢性的病,折磨而作痛。 孙姨见她没任何反应,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和药给她清理了额头上的伤口,贴上了纱布后收拾着药箱出去了。 房间里便再次剩下盛枳一个人。 恐惧缠身,她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就是像这样被囚禁以后就传出了和许江怀订婚的消息… 难道前世的覆辙又要重来?! 盛枳不死心,去检查门把手,却发现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拉不开门。 无力跌坐在地上后,忽而看见窗帘下飘窗里透进来的光亮。 对!窗户!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掀开窗帘,飘窗果然没有上锁! 盛枳忍住心底的恐惧,探出头往外看了看。 她的房间正对的是别墅后角的花园。她知道花园里有一条直接的出路,而现在正是夜晚,一般也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盛枳估摸着距离,这里是二楼,如果跳下去跌落在草坪里的话…… 应该不疼。 她一咬牙,顾不上那么多,推开飘窗后一只脚横跨上了窗台上。 房间门“啪嗒”一声打开,刚进房间来的盛婧宜在看清楚窗边的景象时,猛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喂!盛枳你疯了!” “这么高也敢跳!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拦住她!” 几个保镖手忙脚乱地挤进房间,一把将窗台上的盛枳拽了下来,“对不住了大小姐!” “你们放开我!” 盛枳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可手和脚都被重重地禁锢住了,犹如杯水车薪,根本动弹不得。 盛婧宜翻了个白眼,嫌恶走到盛枳身前后缓缓蹲下身来。她看着盛枳微湿的眼眸,傲慢地伸手捏着她的下颌,冷笑一声: “盛枳,你这副模样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的很,难怪男人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盛枳被按在地上,凉漠的眼神死死咬着盛婧宜:“盛婧宜,你到底想做什么?” 盛婧宜松开手,温柔地笑道:“不做什么呀姐姐~ 你是我的姐姐,我告诉爸和妈都是为了你好。 陈赴野和叶旭阳这种类型的男人啊,都不适合你,爸和妈会给你找一个真正的好归宿的……” 身上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盛枳疼的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蜷缩在地上,幽森的瞳眸盯着盛婧宜,额上的伤口再次受到碰撞裂开来,鲜红的血液直下。她终于明白过来什么,缓慢地扬嘴笑了: “盛婧宜,这个年纪明明有那么多事可以做,可是你却只想用极端的方式跟我比较。你这种人,迟早会被自己的行迹反噬。” 盛婧宜冷不丁被戳穿,心底心虚一片,“你、 你在乱说什么?!” 盛枳淡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盛婧宜咽了下口水,心虚地躲开眼神,“我清楚什么?可笑,我才是盛家地位最高的大小姐,难道我还会嫉妒你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不成?” 盛枳自嘲地冷笑一声,这个妹妹最恶毒的话犹如刀子般深深刺入她的心脏。明明心底痛到呼吸不过来,她却偏偏不能叫盛婧宜如意: “是啊,你这种人自私,自己也没本事。还真没准…” “你!” 盛婧宜最怕的就是盛枳的那双眼睛,笑着时温柔单纯,可却又好似总是深不见底,有些像深渊。 恍惚中,她竟然从那眼神里看出了几分陈赴野的影子。桀骜、阴郁,那是令她说不上来的恐惧感,直发毛… “你闭嘴!” 她再也受不了那眼神,一巴掌甩在盛枳脸上。皱着眉向门外喊道,“妈!你快过来啊!盛枳她根本不听我的话!” 李慧敏慢条斯理走进房间里来,“怎么了囡囡?” “妈~你看看她!她刚刚还往我脸上打了一巴掌,我好疼啊——” 盛婧宜说着就挽着李慧敏的手开始撒娇起来。 捂着脸一副委屈模样,“爸都说了让她好好在房间里反思,她倒好,竟然想直接从窗户逃走!你说这要是摔死在咱家了多晦气啊!” 终是被泪水氤氲朦胧的眼睛,盛枳倒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李慧敏。 李慧敏全然装作看不见她这眼神,脸色不悦: “盛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婧宜作为你的妹妹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上手打她?!” 盛枳寒心地看着眼前几人,她早就该知道。盛威鸣不在家,这几个人只更是造次。 她正要开口,猛然被几个保镖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 手帕上有药! “既然管不住,那就弄晕了关着!” 纵使李慧敏平时装作有多温柔,自私和蛮横在此时都暴露了干净。 她假惺惺地挽了挽头发,冷声吩咐几个保镖:“只准在先生回家前一天才能放出来!” 末了,她深不可测地笑了一声: “再给她点颜色瞧瞧,赏她几个巴掌,你们几个注意点…下手也别太重了。” “是!” 盛枳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缺氧般眩晕,失去意识后的身体血液一边是滚烫咆哮的,一边开始冷却发凉,痛苦至极。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无尽黑暗中那道唯一光亮的大门上。 最后,门关上了。 * 夜,寂静。 盛家又新调来了几个厨师,做的是东南亚的口味。 盛婧宜前段时间很喜欢,可这段时间莫名其妙又厌倦了。 她看着饭桌上的菜,心底愈发烦躁起来,“怎么又是这些啊!天天吃这种口味不会腻吗?难吃死了!” 自从被迫和叶旭阳断开来往以后,她的脾气总是变得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要发火摔东西。 李慧敏放下筷子,宠溺哄道: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呀囡囡,这不是你爱吃的吗?你要想换口味回头让你爸另找厨师就好了,发这脾气算什么回事?” 盛宴行在一旁冷冷旁观,低头吃饭:“你这是更年期吧。什么事都要发火,谁受得了你?” 盛婧宜干脆扔了筷子,“我是你姐!你怎么跟我说话?” 李慧敏“啧”了一声,训斥了盛宴行几句,转而柔声安慰盛婧宜,“囡囡这是还在为盛枳这事情烦躁?” 盛婧宜的眼眶里打了泪水,“嗯……” 刚刚盛枳的眼神、以及说话的语气是真的吓到她了。那根本不是一个单纯懦弱的人能流露出来的神态! 她低声下气又好欺负的姐姐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就像…是和陈赴野一类的那种人。 “碰——” 一声巨响传来,仆人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盛婧宜手里的叉子几乎是一下哆嗦着掉在了地上。 李慧敏和盛宴行都被吓到了,“怎么回事!?” 盛婧宜猛然回神站起身来往门外看。 下一秒,大厅门被人一脚踹开,她的瞳眸里折射出一把银色的刀尖! chapter 88 规则 “陈赴野?!” 盛婧宜震惊地瞪大惶恐的瞳眸,吓的魂都要飞起地怔愣在原地。 陈赴野踢开门后一手扼住保镖的脖子,少年神色紧绷,手臂凸起青绿色可怖筋节、隐忍至极,全身的怒意仿佛就要在此刻狠狠地狰狞撕裂开惨白的皮肤! 几个保镖被他一连几个利落又敏捷的动作横扫在地上。 少年粗重着呼吸,双眼布满阴鸷和血戾,犹如踩在刀尖上。一步一步,吞心蚀骨。 李慧敏颤着嗓音:“你是谁?!谁让你闯进来的!” 陈赴野沉声:“别他妈管我是谁,盛枳在哪?” 李慧敏紧紧挡住盛婧宜,努力平复下来恐惧而粗重的呼吸声,她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刀子,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你先别急,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把刀放下好不好?别冲动,你把刀放下我就告诉你她在哪。” 她疯狂用掩着手,在身后示意盛婧宜赶紧去打电话。 然而躲在身后的盛婧宜全然被恐惧充斥满了大脑,浑身哆嗦着身子根本不敢动弹,嗓音哽咽着: “妈——我害怕,你快报警啊!” 李慧敏忍住发火的脾气,冲陈赴野苦涩地笑着:“你别……” 陈赴野根本不想多废话,眼神狠戾:“少废话,把盛枳放了!”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拽过躲在桌下的盛宴行,白色的刀刃抵在他脖子上,“不放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盛宴行涕泗横流地痛哭: “妈,你快答应他啊……” 李慧敏脸色惨白:“放放放!她就在楼上房间里!” 陈赴野死死按着盛宴行,胁迫着他上了楼。李慧敏颤巍巍地用手指掏出钥匙开了门,“人就在房间里,你小心点刀子,放开我儿子!” 陈赴野没松手,踢开房门后一眼就看见了虚弱地蜷缩在房间角落中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女孩,她身上被粗重的麻绳绑着,头上不知是哪里出了血, 蹭的脸上和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和脏污泥尘。 陈赴野再也止不住浑身嗜血的戾气,只一眼,溃不成军到双目猩红。一脚把盛宴行发泄般狠狠踹开, “她是你们的家人!是个女孩!你们他妈都是畜生吗?!!” 他上前将盛枳身上的绳子一刀割开,稀如珍宝地心疼着将她抱入怀里。嗓音里沁了血般的哑戾低喃着,“枳枳…别怕。” 他抱着她起身,几人惶恐地让开一条道,一时竟无人敢跟着。 李慧敏着急地去查看盛宴行脖子上有没有伤口,她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心有余辜地颤抖着手指。 盛婧宜边哭边用袖子抹眼泪,“妈,咱们就这样放他走了?” “你闭嘴!” 李慧敏再也忍不住冲盛婧宜发脾气, “他手里有刀!刀抵在你弟弟的脖子上!你站着说话腰不疼是吧?” 盛婧宜被吼的吓了一大跳,嗓音更是止不住的哽咽:“那我们报警好不好?报警把他和那个盛枳那个贱人都抓起来……” 李慧敏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冷声:“不准报。” “为什么??!” “报了怎么跟你爸交代?他让我们看住盛枳,目的让她好好参加考试,给盛家挣名誉! 我们把她弄出一身伤,到时候他知道我们虐待她怎么办?!” 盛婧宜一下噤了声。 李慧敏颤着不安的瞳眸,开始想对策。 “不管怎样,这事必须瞒住你爸……” * “阿野……” 盛枳逐渐恢复感官的时候,最先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其次再是身体四面八方传来的疼痛。 恍惚中,她又好像是在做梦。身体被火烧的厉害,皮肤好烫、好痛…… 越来越和上一世少年抱着她被火场囚固的画面重合。 眼角止不住溢出泪水,盛枳哭着,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却死死地抓住陈赴野的衣襟,身体难受到要死掉,“陈赴野,你疼不疼?” 陈赴野脚步急促,听见女孩微弱的呼吸声,心底越发抽痛。 盛枳依旧哭着,“火…火怎么灭不掉,你疼不疼?” 陈赴野听不清,然而他已经全然顾不上那么多,焦急地抱着女孩拦下路边的计程车急忙赶往医院的方向。 她身上的伤真的太多了,掀开衣袖,一道又一道清污和红痕遍布原本白皙的皮肤。 他简直想象不出,那对母女究竟丧心病狂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呼吸声剧烈,想紧紧将她搂入怀中,可是又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如此隐忍反复,简直要疯! 几个小时前,陈赴野被盛枳推出了商场,而后并没有离开。 而是偷偷跟上了盛家的车。 可盛枳被另一批保镖带上另一辆扯走了,而陈赴野阴差阳错跟的是盛威鸣的车。 盛威鸣去的是盛远集团本部公司。 也正是因为这份阴差阳错,陈赴野亲眼看见,原先在商场上先行离开的西装男人,竟然主动来到了盛远集团。 也就是许江怀。 陈赴野费尽心思跟了一路,终于在电梯里偷听到到两人的谈话。 许江怀之所以反悔折回来再次找盛威鸣,原因是因为盛枳。 他明确而直白地表示出刚刚是自己眼花,诚恳地希望今夜能和盛家大小姐共进一场晚餐,这就算是和“盛家”认识的第一面了。 而盛威鸣犹豫再三,竟然答应了。 陈赴野几乎是立马就以最快的速度折回了盛家。 都是男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心底打的什么龌龊心思。 待到盛枳今晚真的被送出去了,只可能会成为这场商业潜规则的牺牲品! chapter 89 荒唐 陈赴野越想越后怕,以最快的速度着急忙慌将女孩送去了医院。 她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磕伤和碰伤、流了血,更是心理上的惊吓过度,医生惋惜说恐怕一时难醒。 陈赴野站在医院走廊里,凌乱的额发将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的情绪分割的支离破碎。 他双目猩红,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从前他不是没听过盛枳说过,和家里关系不好。 可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差到这种地步。 那对母女简直像是畜生!而盛威鸣作为盛枳的亲生父亲,竟然也甘愿自己的女儿做商业利益的牺牲品。 “操。” 从墙上垂落下来的拳头上沾上丝丝血迹。 陈赴野喘着粗气,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和信念压制着心底渐渐燃起来的那股躁意。 他儿时遇她,便认定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令人艳羡的家庭美满… 可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小公主会一直过得不好。 他生来孤寂,踽踽独行于黑暗。盛枳就像是来拯救他的神明,步步牵引他走向光明。 可到头来他却发现……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同一类人。 公主,也需要被拯救。 陈赴野敛下眼皮,神色麻木。明明只是少年,却总是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锋芒毕露。 他知道这次盛家不会就此轻易放盛枳走。 陈赴野走到了窗边。小小的雪花纷纷从天空中缓缓飘落,仿若天使的羽毛。世界被纯洁的白色安抚,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不见,安静而柔和。 他伸手接住那抹白色,小小一片的雪花竟落进了他手里。 他有些怔愣。 掌心温度冰凉,消散,融化… 几秒过后,陈赴野淡淡地笑了笑。 从不下雪的南方城市竟然在今日下了雪。 是神明听见了他替小公主许的愿望吗? 枳枳,醒来见见雪吧。 想看多少次都有。 好半晌,陈赴野拿出了手机,默默地拨通了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 另一边,盛家。 小桥流水,路深僻静。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丝毫没有一个小时前打斗过的痕迹。 黑色牧马人缓缓驶入别墅区内。 李慧敏正忧心忡忡地坐在客厅里,见盛威鸣回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与惊恐。 沙发上的盛婧宜也明显慌了神: “爸怎么忽然回来了?他不是说最近都不回家?他是不是……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啊。” 李慧敏颤了颤手指,一把拽起盛婧宜: “快,让你弟弟在房间里待着!他脖子上有伤口,不能被你爸看见。不快去,准让他出来!” 盛婧宜被拽的手都疼了,她从来都没这么恐慌过,“好。” 纵使她以前再怎么欺负盛枳,盛威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情况是真的不同。 盛威鸣极其爱好面子,能为盛家带来荣誉的事他会格外重视。 这个节骨眼上盛枳就要艺考,她和李慧敏却把人弄成这样子…… 如果盛枳因为这件事考试发挥失常了,给盛家丢了人,那盛威鸣必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她们母女身上! 李慧敏理了理头发,原先脸上的黯淡无光在顷刻间消失。 在盛威鸣走近客厅时,她笑着迎上去:“威鸣,你怎么回来了?先前不是还说忙工作吗?” 盛威鸣按了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他摆摆手: “工作先不忙了,现在有更重要的时事,盛枳呢?” 李慧敏的心都抖了三抖,苦涩地扯着嘴角笑。挽上盛威鸣的手臂: “哎呀,什么事啊还让你亲自回来找她?让助理给家里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盛威鸣原本似乎并不像多提,但当她看见李慧敏询问关切的眼睛时。于是也放松下来: “你还记得上次宴席带你见过的小许总吧?” “啊,记得记得。” “这小许总,今天在我面前指名道姓今天要见枳枳一面…” 李慧敏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浑身像遭雷劈了般一颤。 她自然是听过小许总的名号,也明白其中的一些“商业规则”,这个小许总指名道姓今晚要见盛枳…… 那么事后,盛远集团的项目和他们许氏集团的项目,必定能谈成。 盛威鸣站起身来,“盛枳呢?让她下来一趟梳妆打扮打扮,一会带她去见小许总。” 李慧敏满脸尴尬,眼神躲闪。 “怎么回事?” 盛威鸣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不对劲,皱眉催促一旁的孙姨: “你去催小姐下来。” 这下轮到孙姨滞住了脸色。 李慧敏一咬牙,讪笑:“是这样,威鸣你先别急。枳枳她、她……” “她怎么了?” “她不服从我们的管教,保镖都拦不住她闹。婧宜上前想劝劝她,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上手打了婧宜……” 李慧敏一边说着一边抹了眼泪,“都怪我当时忙着检查婧宜的伤,一个不留神,这傻孩子就自己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你说什么?!!” 盛威鸣眉头深皱,语气掩饰不住的怒气和诧异,“你的意思是她跳窗户跑了?” 他倒吸口凉气,“荒唐!十几个保镖都是吃素的?拦不住她一个小丫头?” 李慧敏扯谎都不带眨眼,哭哭啼啼地求原谅: “都怪我,你别怪他们了…当时保镖都不在楼下,个个吓坏了!等我们冲到了楼下时,发现早没了人影……一定是那个姓陈的地痞混混在外面接应她啊!” 都说人在气急攻心间连最劣质的谎言都辨别不了。 盛威鸣顺手就砸了桌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反了她了!十几个保镖也都是吃素的,废物!” 他不敢相信,自己乖巧懂事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会因为结识了一个地痞流氓而变成了这副叛逆的样子! 荒唐! 李慧敏在一旁哭:“都怪我,都怪我…许总那边可那怎么办呀?” 盛威鸣按着眉心,怒斥: “还能怎么办?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 * 十二月十一号。 津市依旧飘雪。 盛枳昏迷了三天,这天早上才从朦胧中睁眼。 一旁的窗户并没有拉上窗帘,光线刺进来,她的眼睛有些生疼。 白色的雪花纷纷从天空中缓缓飘落,玻璃窗户上沾染上了些许白色的雾气。小雪纷纷,盖在窗户外的檐台上厚厚的一层。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待失焦的眼神一点一点聚焦时,瞳眸中渐染上了丝惊讶之色。 从来不落雪的南方城市,今年落了雪。 盛枳借着手上的力气将自己的身子支撑着坐起来,大脑依旧懵的厉害。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可这里却不太像医院的环境。 不是盛家,也不是陈赴野家里。 这里环境虽然陌生,却很舒适。房间呈浅蓝色的舒适调性。宽敞而明亮,器具一应俱全。 沙发旁的桌子上摆着一只花瓶,而花瓶里,正插着两支正含苞欲放的卡布奇诺。 她这是在……哪? chapter 90 小姨 “啪嗒——” 很轻的一声门响。 盛枳正坐在床沿穿鞋,她下意识偏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护士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她看着很年轻,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洋溢着笑意: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到身体哪里不舒服?” 盛枳摇了摇头,她并没有感觉到身上哪里不舒服,“身上有些酸,其他还好,不疼。” 护士按着她的肩坐回床上,回应着:“当然会酸了,你都在这里躺了三天了。” “三天?” 盛枳拧着白嫩的眉心,面露错愕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三天前,在盛家时的记忆从脑海中呼啸而出。她想到李慧敏最后让保镖用下了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将她按在地上用绳子绑住。 她在保镖粗鲁的禁锢下,挣扎间磕碰到了桌角和地板,流了血,还被绳子磨破了皮肤。 迷蒙之间,盛婧宜好像还上来打了她。 最后的印象是陈赴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最后在夜色中逃离了盛家。 盛枳悬着的心开始不安起来,连带着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小护士安慰道:“你别紧张,别怕啦,现在我们这里非常安全。” 盛枳回神地盯着小护士的脸,“我现在这是在哪?陈赴野呢?” 小护士从推车里拿食物和水,“我们这里是高档私人护理院,隐秘性非常高,安保系统做的非常不错。 在这里,你不会被任何人找到。” 盛枳依旧紧张着神色,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小护士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有疑惑,但是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 和你聊天解解闷可以,但是具体的嘛,我们老板才有发言权,我没有。好了,你先喝点水。一会吃完东西,晚点还要再吊瓶水。” 盛枳不自在地抿着唇,神情淡淡的,坐在床头并没有反应。 小护士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放不下心来信任自己,于是叹了口气: “三天没吃东西了,你总要先吃点吧,要不一会我让我们老板过来和你说说话。” 盛枳敛下眼睫,这才答应: “好。” 她抿了口水,喉咙有些像撕裂开的疼。继而又喝了些粥,身上才开始回暖。 小护士收拾好东西出去了:“有事就按床头那个铃哦,我听见了就会过来照顾你。或者无聊的时候想喊我过来说说话也行。” “谢谢。” 一片一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轻轻薄薄的一片。 小护士走后,盛枳就一个人仰着苍白的脸站着,落在她的肩头上就化开。 这雪盖在地上这么厚厚一层,一看今天就不是初雪。 只可惜了,还是错过了。她真的好想和陈赴野一起看。 陈千柔和周云歆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身形纤瘦的女孩穿着病号服,乌黑的头发垂落而下。她的皮肤很白,是苍白的那种白,甚至能看清皮肤下青绿色的血管。 女孩眼睛很漂亮,正看向窗外,没有着病态的死气沉沉,而是透着莹润的光,更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周云歆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偏头看向一旁的陈千柔,“陈总,您现在进去吗?” 陈千柔挽了头发,抿了抿嫣红的唇:“不用,再等一会。别打搅了她。” “好的。” * 几分钟下来,盛枳的身子就被风吹的有些发凉,于是这才舍弃了留恋,关上了窗户。 她转身,倏然间发现病房外不知何时还站了两个女人。 盛枳一时有些警惕,询问道:“你们是?” 陈千柔看了眼周云歆,周云歆立马会意地上前。 “你好盛小姐,我是这家疗养院的负责人。这位是柯来雅集团的总裁陈总,同时我也兼她的助理,周云歆。我们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盛枳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回想这个熟悉的集团名字。 她看着陈千柔:“您是……陈赴野的小姨?” 陈千柔看着她,笑着挑了挑眉:“哟,想不到陈赴野还跟你提过,有我这个小姨的存在啊。” 盛枳垂了垂眼睫,“是的。” 陈千柔看着她,“你也别紧张地站着了,这天气凉,你身子虚,不盖被子又该着凉了。” 盛枳: “我没事的。” 长辈还站着,自己躺着,多少有些不礼貌。 周云歆上前,扶着盛枳坐在了床上,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盛小姐,你听陈总的,坐着吧。” 陈千柔拢了拢围巾,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看着盛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个小女孩还挺呆,一直盯我看做什么?怕我?” 盛枳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没有。” 陈千柔笑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有。” “那你问。” 女孩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陈赴野呢?”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他啊,考试去了。你忘了你们一中原本这几天有场月考?” 陈千柔撑着下颌,似饶有趣味,“我当时就跟他说,女朋友都受伤住院了,考个屁的试。他说得考,还得考好点好,能让你醒来后高兴高兴。” 盛枳有些微红了脸颊。 她没想到陈赴野的小姨会是这样的性格。 之前听到江航的描述,原本以为是个雷厉风行的长辈。如果以后真的要见家长,她其实免不了害怕和紧张。 但现在…… 陈千柔又笑,“你倒还挺有意思,我就这么随口提两句你还脸红了。” 盛枳的脸更红了,“没有。” chapter 91 风轻 周云歆在一旁会意,礼貌地示意: “盛小姐,陈总,你们先聊,我先出去了。” 周云歆走后,病房里只剩下盛枳和陈千柔两个人。 房间一时安静,盛枳还是有些紧张和不自在。 直到陈千柔淡淡开了口:“盛小姐,其实刚开始,我对你好感度并不高。” 指尖在被子上倏然抵紧,盛枳轻垂着头:“您……喊我名字就好。”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别紧张,毕竟人和人之间的认识往往总是有局限性,” 陈千柔爽朗笑道,“你是盛家大小姐,衣食无忧。我自然怕你是拿他玩玩,也更怕赴野是一时冲动。” 盛枳敛下眼睫:“您误会了。” “是,后来我知道我确实是误会了。关于赴野爸爸妈妈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知道的。” “其实我对赴野的感情也算复杂。一方面,他是我妹妹最宝贝的亲儿子。可另一方面,他却总无缘无故让我想起,那个还在监狱踩缝纫机的男人。” 女人眼睛凌厉,仿佛在回忆什么遗憾的往事。末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这是我自己的原因,赴野从来都没做错过什么。” 盛枳看她一眼,“我懂。” 正是因为陈千柔对陈赴野的感情深厚特殊,同时也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所以更是害怕他们会重蹈覆辙,怕悲剧再次重演。 陈千柔看着女孩的眼神,可却没有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半晌,她释然般笑了笑。 “抱歉,之前你和赴野分开,不说全部,少说有一半的因素是我造成的。现在看来,倒显得我‘罪孽深重’了。” 盛枳波澜不惊的眼神里这才落进一丝波澜。她抿了抿唇: “并没有,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同,解决方式也会不一样。如果我站在您的角度看这件事,兴许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分别不一定是坏事,就像现在这样,我们的感情反而更加坚固。” 陈千柔愣在原地,如果说先前对盛枳还有过一丝一毫不信任,可此刻试探的想法全部都消失无存。 这是一个很谦虚、很善良,更没有架子的女孩。 不会埋怨别人带来的困难,反而是以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角度看待问题。 她摸了摸盛枳的头发,心底止不住的好感度上升: “那先小姨谢谢你的原谅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里住着,不用担心你的家人找到你。 另外……” 盛枳:“什么?” 陈千柔反笑,“另外,祝你和赴野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 盛枳的脸“唰”一下红透了,“谢谢小姨。” 直到陈千柔走后,她的脸上的那抹红还是没有退下来。 陈千柔的性格实在是太奇特了。 和盛枳遇见过的所有长辈都不一样,不但不反感,反而被这样的性格所吸引。 从另一个角度说,这算不算已经是见过了家长,并且还得到了认可? 想到这,盛枳不禁又有些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心底的失落感还是未能减半。 这地方短暂期间是安全的,但长期呢?长期下来,盛威鸣肯定会对这件事不依不饶。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 下午考完试,陈赴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医院。 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在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手。 她太白了,白到皮肤磕碰到时总是泛着红。陈赴野微微俯身,在女孩凸起的手腕关节上亲了一下。 他太困了,好几天没阖眼。亲着亲着,他就舍不得放手。睡意来的很快,梦也很轻。于是睡着了,泛着肌理的云朵睡着了,月亮也要闭眼,于是藏在了云层的后面。 风好轻,好柔,好甜。雪还在落。 不是雪,是精灵。精灵来守护小公主。 公主还听见了少年的祈愿,于是慢慢苏醒了过来。 “陈赴野?” 盛枳缓慢地抬了抬困倦的眼皮,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压麻了,于是伸手小幅度地动了动。 陈赴野蹙着眉,察觉到细微的动作后立马就直起了身。明明疲惫到没睡醒,却还是警惕地绷着神色,“你醒了…” 盛枳看着他,手指动了动:“我感觉到你占我便宜了,所以醒了。” 听见她开玩笑,陈赴野舒心地笑了笑,他捏着她的手:“就亲个手,这也能叫占便宜?那还想再亲别的地方,岂不是叫得寸进尺?” 盛枳颤了颤眼睫,她就知道准没什么好话。嗔道: “你还想亲哪?” 陈赴野半撩下眼皮,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指腹擦在她的唇角上,俯身在女孩柔软的唇瓣上亲了一下,呼吸有些沉。“想亲这里,想疯了。亲一口好不好。” 盛枳有些想问,她躺这里这么久,难道他都没有亲过她?但哪里好意思问出口?她羞红了脸颊,嗓音绵甜,“那你轻一点。” 于是少年的呼吸很沉,女孩的唇很甜。带着横冲直撞的试探,最青涩朦胧却又炙诚的爱意。吻够了,她就轻轻倒进他的怀里,好热,好暖,越抱越喜欢,越抱舍不得松手。 雪下大了,是连关着窗户都止不住的寒,可是他身上真的好暖。 盛枳看着窗外逐渐有些失神,“阿野,你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吧,我记不清了。” 陈赴野搂着她,“好。” 他并没有隐瞒什么,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孩也需要变的坚强。 于是将自己那天在商场上的所听到的一切、以及自己来到盛家时的亲眼目睹,一字不落地全都讲了出来。 盛枳就这么安静听着,一句话都不曾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陈赴野的错觉,以前在女孩面前提到她的家人,她的神色不是失落就是黯淡。 可此刻,她的表情再无丝毫变化。 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而故事里苦难的主角不是自己。 而那些人也不是自己的家人,是无所谓的路人甲和路人乙。 chapter 92 微妙 陈赴野察觉到不对劲,担忧地低唤:“枳枳?” 盛枳看着他,摇头:“我没事,你别紧张。” 陈赴野挽了挽她额前的碎发,“那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 盛枳顿了顿,“阿野,如果我说,我要铤而走险去找我爸爸一次,你会反对我吗?” 陈赴野低眸看向怀里表情淡然的女孩,一时有些错愕和惊诧,但还是第一时间给出了回答:“不会。” “为什么?” “枳枳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选择如何做的权利。” 无论盛枳选择怎么做,陈赴野想,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和信任。 他要做的不是反对,而是帮她。 盛枳笑了笑,捧着他的脸,在他鼻梁上亲昵地亲了一下: “你就这么信任我呀?” “老子就你这么一个宝贝,不信你信谁。” “如果我给你惹麻烦了呢?” “那就填平麻烦。” 盛枳半阖下眼皮,最终呼出口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好。” 正如她白天时所想的一样,一直住在这里只是短暂地寻求躲避。她可以躲过艺考,可是艺考以后呢? 还有高考,麻烦不填平,就无法安心。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盛威鸣最在乎的无非还是盛家的名誉。 在他眼中,盛家的名誉可以排第一。 第二才是生意和金钱。 盛枳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漏洞,想和盛威鸣进行一次谈判。 这次无论多铤而走险。 她都想试一试。 * 津市的雪连下了七天,不见停。 一个星期下来,盛枳身上的伤也恢复了大半。 疗养院里给她用的药都是最好的,其中这些药就包括不留疤的。 虽然盛枳说不在意,但陈千柔还是叮嘱她按时用药,女孩子身上留疤总归不好。 时而感到无聊的时候,盛枳就会缠着陈赴野带她去雪地里走走。 所谓烈女怕缠郎。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陈赴野里三层外三层地帮盛枳裹好衣服,小心地躲过了周云歆和丽月的视线,才敢带着她下了。 丽月就是那个经常陪盛枳聊天的贴身小护士。 一方面是被发现了要少不了一顿絮叨,另一方面,是陈赴野真的担心盛枳会着凉感冒。 可女孩却是乐此不疲,到雪地里后就松开了他的手,反而伸手接起小雪花来。 其中一片恰巧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于是瞳孔逐渐放大,仿佛落进了惊喜。 漫天飞雪,女孩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鼻尖透着红。她在笑,陈赴野也跟着笑了笑。 一时竟分不出是雪更好看,还是她更好看。 兴许是她吧。 这便是他不看雪的理由。 今日共沐雪,他日共白头。 女孩终在冰雪见垫脚仰头吻上少年的唇。雪的甜,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炙热的,都是他的。 “陈赴野?” “嗯?” 盛枳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轻轻戴在陈赴野的手腕上。 是一串褐色冷檀香的佛珠。 “平安喜乐,一直爱我。” * 第九天,雪停。 盛枳一大早到了盛远集团的本部公司。 盛威鸣正好开完会,秘书来报: “盛总,小姐来公司了,正在楼下等着。说是来找您有些事情。” 盛威鸣头疼地拧了拧眉心: “有什么事还要亲自来公司找?就说我没空,然后吩咐几个人把婧宜小姐请回家。” “您误会了,不是婧宜小姐,是盛枳小姐。” 盛威鸣神色一凛,顿时没了声音。 秘书见他沉默,了然:“我现在就去吩咐人把小姐回家。” “等等,” 盛威鸣摆手,瞳眸幽森,“不用吩咐了,你现在让她上来见我。” “好的。” 盛枳如愿在十分钟以后见到了盛威鸣。 办公室里,盛威鸣看着眼前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心底隐隐一动:“生病了?” 盛枳面色淡然:“没有。” “那你脸色这么白?” 盛枳只看着他,没答话。 盛威鸣一时竟被她这漠然的眼神堵的说不上来话,他心上有些不大舒服,“爸这是在关心你。” 盛枳其实对盛威鸣平和的态度感到有些以为。但还是没说话,眼神仿佛在说“我不需要”。 盛威鸣叹了口气:“坐吧。” 盛枳坐下以后也并没有先开口说什么。父女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反而是盛威鸣先开了口: “枳枳,那天你李阿姨说的话,都是真的?” 盛枳冷漠地抬眸,质问:“您觉得呢?” 虽然不知道李慧敏在盛威鸣面前张牙舞爪地说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没什么好话。 盛威鸣皱眉:“她说你上手打了婧宜,从二楼跳下去后……” 盛枳笑了笑,“她说什么您都信?纵使谎言再离谱,您也只会装作不知情?” “你!” 盛威鸣发现自己被盛枳气着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但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他那天确实是气急攻心了才对李慧敏的话深信不疑。但后两天冷静下来才感觉到不对。 这谎言太劣质了,劣质到三岁的小孩都能辨认出,可偏偏他当时就是信了。 这个脸面实在放不下。 “爸这次不跟你吵,我就问你一句,你是铁了心的要和那个姓陈的混混在一起?” “麻烦您调查也要调查的清楚一些,陈赴野他不是混混。” 盛威鸣冷眸,杯子重重磕在桌上,只觉得痛心的厉害: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硬是要跟我唱反调?” “那也问问您,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盛枳弯了弯唇角,觉得既好笑又讽刺,“我知道您喜欢我以前那副模样,懦弱、胆小、从来不敢反抗、受了委屈也不敢说的我。 那副怂样子,您一定特别喜欢吧。因为从来不会和您的另一个女儿和儿子去争什么。” 盛威鸣脸色满是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的话。怒斥道:“你说什么?” “爸,您是听不懂吗?那我再清清楚楚地告诉您一遍好了。” “自从妈妈死后,您做了什么?您半年不到就娶了另一个女人、还带了她的孩子回来。您每次喝醉了以后喊的是妈妈的名字,可您心底想的是什么?” “盛婧宜蛮横无理,盛宴行骄纵自私,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情。我任他们欺负,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过。 而您却要吹毛求疵地以最严厉的方式打击我,这未免过于不公平?” 盛枳依旧笑着, “被在鞋子和床单上放铆钉是什么滋味? 被撕碎了日记本和妈妈的照片又是什么感觉? 被抢走玩具,抢走爱,抢走家,您从来没体验过吧?我却忍了十几年。” 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可盛枳依旧笑着,是最明艳凄凉的笑: “爸,您是不是高兴妈妈死的早?您恨她吗?您分明是恨我,” “不然,我永远没办法在这些事情上找到释然的结果。” chapter 93 画家 “盛枳!” “我没有顶撞您的意思,既然您每次都可以站在自己的制高点上批评指责我,那么我自然也有为自己说话的权利。” 盛威鸣重重叹了口气,连带着手指都在颤抖,眼眶却红了: “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想爸爸的?” “事实摆在眼前,分明是您从来没有把我当过是女儿。昨天您想把我送去给许江怀认识。别说什么只是单纯吃饭,爸,你应该不会不懂这些含义吧。”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颗商业利益的棋子罢了。那她现在就要一“交换”来换取自由。 “你……” 盛威鸣久久沉默。他想到了死妻,良久才似乎被唤醒了良知,痛苦内疚掩面,“对不起。” 盛枳一句废话都不想听。毕竟她来的目的可并不是唤起这位父亲所谓可笑的“良知”,她直奔主题。 她从包里拿出拟定好的协议文件,“前话到此为止,这次我来找您是想和您定一个契约。” 盛威鸣眸色震惊,他接过文件看了好一会。半晌才无力又痛心地问道: “我们是父女,之间一定要用这么商业的契约?” “是,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丝毫信任。” 契约上写道,签名后协议立即生效。 在盛枳参加高考以前的这段时间,盛家不得对她的行迹做任何阻碍和干涉。 包括盛婧宜,盛宴行,李慧敏,不得非法囚禁,更不得私自干扰。 而盛枳则以取得艺考和高考最优异的成绩,为盛家换取名誉。 盛枳其实心里想的很清楚。 盛婧宜两姐弟都是废物,而李慧敏又是个要靠丈夫仰仗的。 纵使盛远集团再大,盛威鸣也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总有被这个家拖垮和累的一天。 而她最优异的成绩、最出色的能力,就是当下最有力的话语权。 盛威鸣看着那一纸薄薄的协议,心情却厚重无比。他沉默了好一会,最终只眼尾通红愧疚地说了一句“爸爸对不起你,” 最终还是签了字,“拿走吧,你走吧。” 盛枳将协议拿到手里,眼神漠然: “希望您和您的妻子以及儿子女儿遵守协议,高考之前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女孩瞳眸幽森,只剩下最疏离的笑:“还有许江怀,我讨厌他。如果不怕最恶毒的报复,您尽管让他来。” 说完,盛枳转身背包离开。 盛威鸣站起身来,顿了顿,本想开口喊住她。 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落下了。 盛枳下了楼以后,陈赴野还在楼下等她。 外边很冷,街头的树梢上,墙头上和路面都结了冰。少年裹着围巾站在路边,那双墨黑的眸子像被冰水洗过。 盛枳上去拽了拽他的袖子,“陈赴野,你好傻啊,也不知道去室内等等我,非得站在街边吹冷风。” 陈赴野伸手替她拢了拢围巾,“说谁傻?老子刚刚买东西去了。” “买了什么呀?” “糖炒栗子。” 纸袋盛着的栗子还是热的。 陈赴野将它放进女孩的掌心里捂着。他剥了其中一个的壳,栗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盛枳错愕地眨了眨眼,随即没忍住嚼着栗子笑了笑。 陈赴野掐了把她的脸,眼底透着几分缱绻的宠溺:“笑什么?傻不愣登的。” 盛枳拿出一个板栗也剥了壳塞进陈赴野的嘴里,“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骂你傻。吃人嘴短。” 陈赴野弯唇,低头恣肆地笑了笑:“艹,不说这后面四个字我还感动来着。” “难道你现在不够感动?” 陈赴衍撩下眼皮,笑容里渐多了几分痞劲和坏:“当然敢动,老子不仅敢动,还敢上手。” 说罢,他直接占便宜般搂上了女孩的腰。 盛枳:“?_??” 她愕然地拍了拍他的手,“这里好多人呀。” “怕什么,又没穿校服。” 盛枳沉默了,这话怪耳熟的。但非常有道理。 于是便被陈赴野揽着腰走了一路。 这一路,他也没问她刚刚在楼里发生了什么。 明明没开口,却又好像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 * 自那天以后,盛枳很快就回到了学校上课。 而盛家果真没有再找她的麻烦。 盛枳缺课有十天左右,因此这段时间的课程需要格外花时间补上。 距离艺术考试不到一个星期,她几乎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地忙碌着,学校和家里来回跑。 有的时候忙的晚了,凌晨四点都睡不了觉。经常画着画着就倒在画板上睡着了。 陈赴野索性在这段时间也放下了挣钱的任务,陪着女孩一起复习。 给她做饭,叮嘱她早点睡,同时也兼顾照顾她的身体恢复。 考试的前三天,津市一中和其他几所高中一律放了假,都布置成了考场。 说不紧张是假,考试当天,盛枳起了一大早,把削好的笔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准考证和其他器具看了来来回回不下十遍。 陈赴野看不下去了,才按着她的手拦着:“别看了,都准备好了。” 盛枳瘪着脸,明明都经历过一次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这次是艺术联考。 还有一次是各大高校的单招考试,将在一月份举行。 进考场前,陈赴野摸了摸盛枳的头发,笑道:“去吧,以后就是盛大画家了。” 盛枳被他一句话就逗的笑了出来,“那你呢?以后做我的绘画模特吗?” “有报酬?有就考虑考虑。” “切,小气。” 盛枳最终还是进了考场。 一共有一天时间,素描、速写和色彩三门。 直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的敲响,盛枳如释重负地交了卷。 那天傍晚,陈赴野陪着她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散着步,走了很久很久。女孩话说,少年就一直听着,时不时宠溺地逗她几句。 后来下了雪,两个人就都躲回了家。 终于能短暂地解放睡个好觉,一夜香甜无梦。 * 成绩是在二十天以后出来的。 不负众望,盛枳的素描与速写成绩都是位列第一,唯独色彩成绩是第二。 但按照总成绩算下来,还是占了第一的位置。 公布成绩的第二天,盛枳便收拾行李订了去首都京海市的机票。 这次她要参加的是京海美院的单招考试,那是国内最顶尖的美院。 而这次考试也是真正决定她命运的考试。想到上一世与心仪的京海美院失之交臂,于是攥紧了拳,化悲愤为动力。 这一世,绝对不能再错过。 陈赴野总归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省市,也一起订了去京海的机票。 云层之上,天空湛蓝,飞机穿梭而过。 历经光阴与苦难,这一次将奔赴的, 是最炙诚的理想。 chapter 94 听懂 津市一中的寒假时间往往是几所学校中最短的。 往年一贯如此。 但今年为了响应政策,竟然在原来一个星期的基础上又加了十天假期。 学生们边乐边嚎,但又不禁担忧下个学期就要到来的高考。 一面是想休息的心态,可一面又不敢休息,生怕身旁的人比自己努力,一不留神就被反超了。 盛枳也是这么想的,放假一个星期,她每天都坚持着带陈赴野来学校补习功课。 直到学校硬性要求学生回家以后,他们才离开了学校。 其实上次她住院时的那次月考,陈赴野的成绩就已经很不错了。 在中上游左右。 即使不是很优异,但总归能够着大学的线。 陈赴野转着笔,嗤笑:“老子能有学上就行,学历不作要求。” “不行,你必须对自己要求高一点,”盛枳点了点他的试卷,“写题也要严谨点。” 陈赴野撇下眼尾,啧声道:“小老师要求还挺高。” 盛枳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陈赴野,你以后想学什么?” 陈赴野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淡笑,“不知道,到时候看吧。也没什么理想,填志愿时挑一个合适的就行。” 盛枳勾了勾他的手指,温甜地笑着:“那现在先不想这个了,咱们以后再说。眼下先把题给写了。” “艹,小老师这计谋一套一套的。” “你到底写不写?” “写写写,老子答应还不成。” 写完了题以后,两个人就一起背着包回家。冬日里的太阳纵使不算太暖,可淡黄色的阳光照下来,总归是舒适惬意的。 忙碌,平淡,再归于忙碌。十八九岁的年纪,它可能不值钱,可却又往往是最珍贵的,哪怕是放在回忆里也会是历久弥新。 凛冬,暖阳,糖炒栗子,与他。 在这些天里,盛枳总是常怀一份期待。 想着快到新年了,她的内心总是雀跃的。这是她和即将和要和陈赴野过的第一个新年。 就像是某种既定的仪式感,有了第一年,往后他们还会有第二年、第三年…… 年年岁岁如此,她想岁岁与他皆平安。 津市这地方小,盛枳和陈赴野住的这地方又偏,每年放烟花或者放爆竹的人都挺多,但几乎都没人管。 因此大年三十的前三天,漫天的烟花和爆竹声便会响彻整夜。 白雪铺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枝头上也挂上了一些。万家灯火点亮,喧嚣和喧闹总能将美好的心情点燃。 年三十那天,爆竹声不绝于耳。 盛枳喜欢一个人铲雪人,也喜欢玩摔炮。 那是她小时候在乡下时姥姥教她玩的,小小的一粒,五颜六色,形状有些像糖果。摔在地上便会迸发出绚烂的火光。 火光炸开来,落就雪地里,笑意便也落进了女孩的眼睛里。 陈赴野便买了一箱回来,盛枳玩累了就跑去看他堆雪人。 陈赴野堆了一个又一个小雪人,耐心地用纽扣装饰成眼睛和鼻子。 最后盛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一个铲倒。 陈赴野被她气笑了,勾了勾唇: “操,老子好不容易有耐心忙活半天,你一铲子下去全没了。” 简直像个贪玩又捣蛋的小朋友。 盛枳收起小铲子藏在身后,面容乖恬:“可是就算我不铲它也会化掉。” 陈赴野半阖下眼皮看她,眼底噙着丝无奈:“你还挺无辜?” 盛枳鼓着脸,鼻尖都被冻红了,无辜地小声埋怨:“你凶我。” 连个雪人都不给她铲。 陈赴野伸手拢了拢女孩的围巾,那双被雾气氤氲朦胧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 女孩大半的脸都裹在了围巾之下,只露了一小片瓷白的皮肤。 那双眼睛里透着莹润的光,近在咫尺间,倒映了一个小小的他。 盛枳颤了颤长睫,眼角那颗褐色的泪痣衬的越发可人。 陈赴野俯身和她平视,散漫地掐了掐她的脸。嗓音透着些磁性的哑,低笑:“盛枳,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靠近以后的陈赴野才发现她好小一只,身上也香香的,像一块樱桃味的小蛋糕。 于是他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盛枳被他这猝不及防的抱弄的有几分错愕,下一秒她的身体就悬了空,竟然被他单手抱了起来。 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失去重心后两手一起紧紧搂住少年的脖子,语气有些紧张:“你干嘛呀?” “你把老子辛苦堆的雪人铲倒了,报复一下你不过分吧?” 盛枳显然被他恐吓到了。挣扎了几下,绷着小脸:“那我错了,你放我下来行不行?” “迟了。” 陈赴野痞气地弯了弯唇,将女孩抱进了房间里放在床上。 不知是室外的风太冷,还是室内空调的温度过高,盛枳的脸上逐渐泛上两层浅浅的红晕。 陈赴野眯了眯眼,淡笑:“脸红什么?” “有、有点热。” 陈赴野挑眉:“哦,那把衣服脱了。” 盛枳埋着脸,脸上的那层绯红逐渐蔓延到了耳根,“还是算了吧。” 陈赴野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想到哪方面去了。 他有心逗她,“脱了吧,方便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活动筋骨跟脱衣服有什么关系? 盛枳懵懵的,“怎么活动呀?” 陈赴野没说话,眼神直勾勾地放在她身上。笑意透着些痞和懒,别提那模样有多坏。 盛枳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倏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红透了脸,抄起枕头砸在他身上:“你不准耍流氓…” 陈赴野淡笑: “宝贝原来能听懂。” “我才没有…” 盛枳红着脸没再说话。 陈赴野将枕头放回了原处。 窗外无边的天空继而炸起了绚烂的烟花,一阵又一阵,有些吵。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把你带进来,其实是想给你这个。” chapter 95 岁岁 盛枳往他手里看了看,“红包?” “对,压岁钱。” 盛枳从他手里接过那个红包,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小数额。 她一时有些诧异,“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正好,小朋友过年就是要收压岁钱。” 陈赴野看着她,那双深邃锋利的眼就这样噙着淡淡的笑意,“收着,往后每年都有。” “也就只有你还把我当小朋友。” 盛枳阖下眼皮,还是有些犹豫。她知道陈赴野挣钱很不容易,也很辛苦。 可他竟然把挣的钱都给了她。 沉默了半晌后,盛枳还是开了口应道,“好,我收着。” 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她不想拒绝陈赴野再让他难过。 她挪了挪身子,两只小手试探性地勾着他的脖子。眸光里染上了潋滟的纯粹,嗓音绵甜细腻: “陈赴野。” “嗯?” “可惜我没有准备红包,因为我没收过,所以不懂这个。以后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陈赴野蹭了蹭她的鼻尖,“不用。你用愿望代替就好了。” 盛枳眨了眨眼:“愿望?” “对,你的新年愿望。” 只用一个愿望就代替红包岂不是亏了? 盛枳暗暗地想,陈赴野既然不收她的红包,那她就悄咪咪地准备其它礼物好了。 她的眼睛弯成月牙,温甜地笑着:“那好呀,但愿望要到一会十二点倒计时再告诉你。这是仪式感。” 陈赴野也笑了笑,伸手将她抱起来,“好,一起等十二点。” * 临近十二点。 月光倾落而下,雪花片片。 万千光华流转而下,盛枳主动地牵着陈赴野的手,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身影像是被银河光色淹没。 “陈赴野。这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岁。” 盛枳轻轻地抱着他的腰,小脸在他怀里蹭着,“往后每一年,你都不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陈赴野怔了几秒,喉结滚了滚,“每一年吗?” 女孩就这样仰着脸,看着他笑了:“嗯,每一年。” 她的眼睛很漂亮,比烟花还美。 陈赴野低头,在她眼角那颗泪痣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凛冬不再冰凉,寒风再也不刺骨。 事实上来说,他并不觉得这是冬天。她在他身边时,往往是像一场永恒而盛大的春天。 神明牵引他走向天梯,继而带他走向了光明。 至此,陈赴野想,他终于抓住了那个在幼时就遥不可及的梦。 褐色冷檀香的佛珠折射着淡淡的光,将少年的手腕凸显地愈发骨节分明。少年嗓音有些温柔地低唤,“枳枳。” “嗯?” 此时正好十二点,倒计时准时响起。天空噼里啪啦一阵,满世界都是喧嚣的欢闹。 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像是两个字,又像是三个字。 盛枳并没有听清。 但她看清楚了他的口型。 她的身体滞在原地,心头像是有一阵细微的电流淌过。浑身也烫的厉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躲,眼神却还是微微颤着。 平铺直叙的话往往最能打动人。 “陈赴野,我的新年愿望其实很简单。”盛枳呼出口气,还是笑了,“年年岁岁皆平安,万事顺意就好。” 陈赴野抱着她,低哄:“嗯,平安喜乐,万事胜意,都会实现。” 这一夜很长,但不妨碍更长。 其实他在烟花盛开的同时说了两个字。 爱你。 这是一场无声的告白,而他也知道他的女孩听见了。 其实还有未诉说出口的,那就是他的新年愿望。 其实他的愿望也很简单。 ——枳枳是小公主,永远都要得偿所愿。 爆竹声整晚都不绝于耳。翌日,盛枳照旧起了个一大早。昨晚她没有守岁,累了就趴床上睡着了,因此今天醒来的时间还是靠着原有的生物钟。 在她小时候时,盛家其实是有守岁的习惯。 但直到李慧敏搬来以后,盛威鸣心疼盛婧宜那么小的孩子要跟着守岁,担心坏了身体,于是便破除了这个习惯。 其实说是过年,每年都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像平日里最普通的一个日子。 这份清冷也只属于盛枳一个人,几个人的其乐融融中,她永远都像是他们以外多余的一个。 因此陈赴野于她来说,其实也亦是救赎。 这个年她过的很开心,也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互相陪伴,这种感觉也很神奇。不管怎样,这个新年就像是一个仪式。 如她所言,有了第一年,就会有第二年。 终于一日他们会奔赴于对方的未来。 年后的时间在闲暇中也过的很快。 两人玩归玩,闹归闹。盛枳又愈发地感觉时间紧张了起来。 原因无它,因为京海美院的分数查询网址马上就要开放了。 上一世的她虽然被录取了,可最终却因为被篡改了志愿,遗憾地与京海美院失之交臂,画笔梦想就此破灭。 正是因为经历过,害怕意外发生。所以盛枳在这次考试更是小心翼翼地付出了加倍的努力。 但总归是有些不自信……万一没考上… 查询分数的前一天晚上,她几乎是寝食难安。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面色发愁: “陈赴野,怎么办…我好像忘记贴条形码了…我好像审题也审错了。” 陈赴野盖上习题,从书桌前起身走到床沿坐下。 他拆开她身上几乎卷成条的被子,微叹了口气: “你贴了,也没有审错题。” 盛枳越想越难过,绷着小脸:“真的?” 陈赴野拿走她的手机,关机放在一边,“嗯,真的。” 他单膝蹲在地上,修长的手指握住女孩纤细的脚踝,耐心地给她穿袜子和鞋子。 “先吃晚饭,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盛枳叹了口气,感觉到确实是自己太焦虑了,于是努力平复下了心情。 “陈赴野,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握在女孩脚踝上的手指陡然间加重了力道,陈赴野似有些诧异。 他压住心底的痒,开口后嗓音有些沉: “你说什么?” chapter 96 摇篮 盛枳动了动脚踝,白嫩的眉心无意识地拧着:“疼。” 陈赴野怔了怔,松了几分力道。他勾挑着眼尾,吊儿郎当地又重复了一遍: “确定要和老子一起睡?” 盛枳顿了下,看着他这坏里坏气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红着脸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觉得太紧张了,今晚可能要睡不着。” 陈赴野自然懂她的意思。太紧张而睡不着觉是正常的。 他弯了弯眼尾,“那好,睡前给你讲个故事就能睡着了。” 盛枳错愕地眨了眨眼睛,满脸写着抗拒:“我不要!” 上个月陈赴野念的是盗版的童话书,她听完以后愣是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 这事想想就后怕她都起抗拒心了,以后再也不要听他讲故事! 陈赴野勾唇笑,“那你想干嘛?” 盛枳其实有些不好说出口。 她睡不着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睡,那样会很有安全感……“要不、要不你给我唱个摇篮曲?” 陈赴野哂笑一声,“也成。” 吃过了晚饭后,盛枳便早早就被陈赴野拉上了床躺着。 盛枳躺在里侧,她抿了抿唇,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但身旁的床垫往下陷时,她不禁又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两个人这就躺一张床上了? 室内的空调很暖,暖到她的脸有些热和闷。 陈赴野刚洗完澡不久,身上带了些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有些清冽,很好闻。 心跳不禁加速起来,盛枳不动声色地往里边又挪了挪身子…… 陈赴野看了眼身旁躺的笔直的女孩,有些无奈:“你这样能睡着就才怪了。” 他直接伸手勾上她的腰,一把将她搂了过来,“过来。” 盛枳的腰敏感的很,她错愕地颤了颤眼睫,瞳眸上染上一层湿湿的雾气。 陈赴野继续故作无意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上,勾了勾唇角:“紧张什么?是谁说要一起睡的?” 盛枳讪讪地眨了眨眼,“……是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年的呼吸声和说话声有些沉和哑,几乎就紧紧贴在她耳边,她的耳根几乎是一下就红透了。 “不紧张,就是…有点热。” 陈赴野笑了笑,半撩下眼皮,继而将女孩轻轻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他说:“睡吧,又不对你做什么,睡着了就不热了。” 少年的手臂肌肉紧实而有力,皮肤下可见青绿色的筋节。 搭在女孩纤细的腰上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感。 盛枳听见他这几句话后脸更热了。却倔强地闭上了眼,“好,那我睡了。” 陈赴野伸手关了灯,房间漆黑一片。 盛枳静静地躺了五分钟,这五分钟果然没再想明天查成绩的事情。 因为她耳边全是少年均匀而沉的呼吸声。身体滚热,气氛旖旎而暧昧,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盛枳睁开眼睛,戳了戳陈赴野的手:“陈赴野,你还没给我唱摇篮曲。” 陈赴野:“……” 女孩大半的脸都裹在被子下。她抓着被子,只在黑夜里露出了一双莹亮的眼睛。倒还显出了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 “行,给你唱。” 陈赴野哄着她,语调平缓地哼着一首曲子,就像是说话那般最寻常的举动。 可声调却又和说话有些不一样,又缓又慢,却又没有一丝拘泥。 他将女孩带入怀中,利落清晰的下颌轻蹭着她的头发。突出的喉结也随着吟唱而上下滚动着。 盛枳微微偏头,即使是在黑夜中,可是两个人的距离如此静,看的也如此清晰。 扫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那个女孩,教会我爱” 盛枳没听过这首歌。 但她听到这句歌词时微微一顿,心跳在这黑夜中加速跳着。她静静地听着,悸动着的内心逐渐平缓下来。 歌曲不知在什么时候收了尾,少年缱绻而慵懒的嗓音随着带起低喃: “别怕,睡吧,晚安。” 盛枳其实还是没有睡意,但她却没再要求陈赴野继续唱歌。 “别怕”这两个字他跟她说过很多遍。 无论哪次听见,悸动跳动着的心都会随之平静下来。 盛枳想,陈赴野这个人真的是给人安全感到了极致。 她抱着他的手臂,转了个身凑近了他温热的怀里。头就埋在他的颈窝处,终于闭上了眼。 嗓音又轻又柔,“晚安,好梦。” * 翌日清城,盛枳是被窗户外透进来的阳光刺痛了眼睛而醒来的。 她捞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了? 她的生物钟今天早上怎么不灵了? 揉了揉氤氲又朦胧的眼睛,脸上一阵懵。 陈赴野呢…… 她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她正想下床,脑子里灵光一顿想起来某件更重要的事情。 京海美院的分数查询系统现在已经开放了。 盛枳顾不上那么多,迅速拿起手机解锁登陆了网址。 手指微颤地输入了那串早已经熟背于心的准考证号,确认了好几遍没有输入错误时才闭着眼睛点了进去。 正在查询中……… 似乎有很多人正在查询成绩,因此网站卡在半道上一直点不进去。 陈赴野从厨房端着刚做好早餐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女孩光着脚站在地上正捧着手机,满脸的紧张。 他下意识皱了眉,正要过去帮她穿鞋。 不料女孩直接眸光潋滟而欣喜地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像是挂在了他的身上。 “(′??`*)ノ” “陈赴野你看!” 陈赴野单手拖着她,“什么?” “我的单招考试通过啦!我被京海美院录取了…!” 陈赴野怔了怔,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眼,果真看见了成绩。 就连高难度的单招考试都是第一。 陈赴野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是啊,我家枳枳真棒。” 对于艺术生而言,高校的单招考试通过,也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先别人一步踏进了大学。 只要高考分数不出问题,也就能顺利考上心仪的高校。 盛枳高兴坏了,整颗心都雀跃着。她捧着手机简直都不愿意撒手,陈赴野也愿意抱着她。 陈赴野叮嘱:“先把早餐吃了,一会要凉了。” 盛枳听话地将手机放下,没过一会笑容又重新洋溢在了脸上。 人总是会有一种下意识的想法,想要将自己内心的喜悦分享给其他人。朋友,或者家人。 她的第一个想法也是这样的,可当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实际情况时,又不免有些失落。 她没有真正的家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除了陈赴野,除了令自己骄傲的成绩,一无所有。 陈赴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chapter 97 老九 盛枳摇摇头,心底那片刻的阴翳霎时烟消云散,美眸微弯地笑着:“没有,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还不饿。” 陈赴野拢了拢她的头发:“不饿也要吃,不然胃容易坏。” “好。”盛枳才发现自己刚刚走神的确实是太厉害了,连自己现在正坐在陈赴野的腿上都没发现。她讪讪地眨眼,轻声道,“我去那边坐。” 陈赴野伸手将她一把拽了回来,嗓音噙着一丝缱绻慵懒的笑意:“不用,就这样坐。” 盛枳一跌,直接再次坐回了他的腿上。姿势怎么都说不上好看。 盛枳动了动,只觉得别扭。陈赴野笑了笑,愣是按着她没让跑:“别动,吃饭。” “……哦。” 盛枳一口一口抿着包子,被录取的喜悦很快再次充斥满了她的大脑。 她没想到纪铃会给她打电话。 纪铃问到结果以后自然是高兴坏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激动的语气。两人一时聊了起来,聊了有十分钟左右。 一直到陈赴野的催促,她才记得要将早餐吃完。 这份喜悦持续了接下来的好几天。 在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里,盛枳写作业和写题都格外地有动力。 写着写着就不禁弯了唇角想笑,偏偏次次还都能被陈赴野抓包。 他用笔头敲了敲她的脑袋,“写题写魔怔了?” 盛枳捂着头,回神后一时有些尴尬: “没有。” 陈赴野看她一眼,埋下头后低低地笑了。怎么这么傻。 盛枳看陈赴野最近复习的题写的差不多了,正确率很高,于是决定给他“放放假”。 于是陈赴野从题海里脱身的当天里,就重新回到了车行。 年后的生意繁忙一些,这一干就是好几天,依旧是每天早出晚归。 第四天的夜晚,陈赴野做完活以后,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他的一只手上还拿着黑漆漆的扳手,他看了眼手上染上的机油,去卫生间里洗干净了才出来。 他打开桌上的手机,锁屏正是女孩一张洋溢着明艳而纯粹的的笑颜。 随即解锁打开搜索的软件,搜索了京海美院的字样。 一张又一张朝气蓬勃的照片映入眼帘。一栋一栋的高楼,白色的瓦砖,阳光照上去事朝气蓬勃,处处洋溢着书卷的气息。那是真正的大学,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真好,小公主以后就该待在这么优秀的地方。 江航正好收拾好卫生出来。见陈赴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于是走过来坐在他的身旁。担忧问道: “野哥,我觉得你这几天好像都挺不对劲的,心事重重的是在想啥啊?” 陈赴野只是淡淡地抬眸,视线从手机中收回。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目视着前方,嗓音有些冷:“江航。” “哎,哎,你这么正式喊我名字干什么?” 江航抖了抖,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被喊起来了。 陈赴野从兜里拿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缭绕间少年修长的手指夹着那猩红一点,烟圈淡淡地浮在空气里,“枳枳考上首都的大学了,提前录取上的。” 江航脑门上的雾水散去,反应过来后爽朗又舒心地揽过他的肩膀: “艾玛,你吓我一跳,这不是好事吗?证明咱们盛枳妹子确实厉害,也有这个实力!这好事不得请吃饭啊?” 陈赴野没说话,只是瞳眸幽森着呼出一口气,烟圈瞬间被打散。 “嗯,改天吧。” 江航一看他这样子就觉得不对劲,犹豫着开口: “不是……你是不是担心她去了那么好的学校,以后你们之间会有差距啊?” 陈赴野哂笑一声:“现在没往这方面想过。” 江航松了口气,狐疑道:“那你这是在忧愁啥?难道是…学费啊?” 能让陈赴野这么忧愁的,也就只有钱了。 “嗯,她考的是全国最好的艺术学院。” 别的不说,艺术类的学费就是所有专业里面最高的。 陈赴野也了解过,他们所用的材料往往是越贵越好,再加上其他一些零碎的费用,数字只会越算越庞大。何况是首都城市,消费水平就比他们这个小破地方要高上很多。 他多吃一点苦没关系,可是他不想盛枳吃苦。四年的时间,他多准备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总归是好的。 “野哥,你是不是想的太远了?盛枳妹子家里那么有钱,还用担心学费?再者钱真的不够了,你去跟你小姨借一点以后还不就好了?” “她转学以后,就再也没用过家里的钱。” 陈赴野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嗓子有些哑:“何况你也说了,有借必要还。这钱迟早都是要挣的。” 江航听完陈赴野的话,觉得他有些过于深沉了。 明明是同样的年纪,陈赴野就是会精打细算很多,格局也很宽广。 江航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陈赴野:“过些天买车票去中芜一趟,联系痰老九。 麻烦你帮忙瞒一下枳枳,就说我出远门给丹尼尔改装新货去了。” “卧槽!谁!?” 江航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面色震惊:“我没听错?那个痰老九?” “嗯。” “我要没记错的话……他当年都进去了吧。现在这是又放出来重操旧业了?” 江航联想起记忆中那个又阴险的秃子“大哥”,越想越紧紧皱住了眉头。 “我知道给痰老九做活来钱多,但这太冒险了。哥,我说句实话,你考虑考虑其他的吧,这事你是真的得想清楚…” 陈赴野站起身来,释然坦诚拍了拍江航的肩: “知道,时间还长,我再考虑考虑。” 江航似乎是凝神了好一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几秒后,他攥了攥拳,咬牙道: “不管怎样我都还是你兄弟,如果你要去,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走!” 陈赴野本想说不用,但看着江航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的拒绝还是咽了回去。 chapter 98 中芜 陈赴野睨他一眼,提醒:“江航,你要是出事,你姐该担心了。” “那我就瞒着我姐,你去哪我去哪。我可是你兄弟,哪能见死不救。” 陈赴野抬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操。就他妈打个黑拳。说的跟要上断头台似的。” 江航捂着屁股:“你还知道是黑拳啊!你忘了上次在黄财那拳馆,把人家盛枳妹子都吓哭了!” 陈赴野被他提醒,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江航的肩:“这事过几天再说。记住,别在她面前说漏嘴了。” 江航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话。那天夜晚,两个人在车行门口坐了很久。一直到好几天都过去了,也心照不宣地没再说这件事。 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实则已经逐渐暗流涌动。 * 盛枳没想到陈千柔会单独邀请她来家里。 陈家的别墅风格很独特,一面是欧式建筑,富丽堂皇,自然又开放的气息; 而另一面则是中式建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檐牙高啄。 盛枳见到陈千柔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紧张。 周云歆也正好在陈家的别墅里,两个长辈一起看着,纵使盛枳再镇定,可没有陈赴野在身边,总归是有些不自在。 陈千柔笑着解释: “其实把你喊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都过年了嘛,我这里空空荡荡还挺冷清。觉得盛小姐蛮有意思,就想和你聊聊家常。” 盛枳笑了笑,礼貌道: “您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陈千柔其实某一方面和陈赴野有些相似。 那就是话不多。 盛枳基本上和她聊了没几句话,一问一答的,大部分都是周云歆在和她聊聊学校里的事情。 却不曾想陈千柔临时收到通知公司有事,带着周云歆一起离开了。 盛枳一个人再多待下去也有些不好意思。陈千柔便派人将她送回了家。 她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坐着盯着窗户发了一会的呆,起身去看阳台。 隔壁的阳台空空荡荡的,陈赴野不在家,心底莫名就有几分空落落的感觉。 陈赴野今天早上去车行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她的消息了。 拿起手机解锁看了眼,正好有新信息进来。 欣喜地点开,却发现发信息过来的是江航。 江航说陈赴野临时收到丹尼尔的请求,去了隔壁省市改装一批新货,时间需要一个星期左右。 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通知,两个小时前买的机票,现在已经即将要登机了,没办法立马回电话。 盛枳看着信息下意识蹙了眉,有些疑惑,走的这么急吗?陈赴野怎么没跟她说? 她想了想,如果事发突然的话,没回信息也自然是正常的。 【那你和他一起走的吗?】 江航:【对。我俩一起的。事发突然,到了地方我再让他给你回信息啊】 盛枳看着手机里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兴许是因为飞机上不能玩手机,打字太急了,所以才显得这么没头没尾。 她只回了一个“好”字。而对面也没再回信息。 盛枳放下手机后谈了口气,想着晚些的时候一定要给陈赴野回个电话。 陈赴野一句话没说,只是淡淡地坐在火车靠窗前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江航收了手机,莫名有些感觉到阴风阵阵的。他讪讪开口: “哥,你都不忍心撒谎。这事换我身上来我也不行啊,我觉得枳妹看出来了,估计正别扭着呢…” 陈赴野拉上卫衣的帽子,戴上口罩闭目沉思:“不会。” 江航:“……行吧。还飞机呢,到时候你自己圆。” 他拿出颈枕,默默地靠在椅背上开始睡觉。 火车里的味道有些不好闻,车厢里也摇摇晃晃的,有些拥挤。 中芜是靠南一带的沿海城市。按照铁路线的走法,距离津市中间隔了两三个省。 绿皮火车慢慢驶着,接下来的路途有二十多个小时。 在中芜市下车以后,江航拎着行李箱晕的天昏地暗,抱着垃圾桶吐了能有十分钟。 陈赴野依旧是罩着黑色的卫衣帽子,戴着口罩。少年神色冷淡地紧绷着,也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正是凌晨时,他们找了个旅馆住下,洗漱完后天便快亮了。陈赴野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就醒了。 他脑袋里有些空,不给盛枳打电话就有些不安心。 可又实在担心这个点吵到她睡觉,于是硬是又等了两三个小时。 盛枳正好是刚醒来,电话铃响时她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陈赴野……” 女孩正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此时的嗓音正绵甜细腻,还泛着些哑: “你到了吗?飞机不是很快吗,怎么才给我打电话呀…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几乎使他一声疲惫,可却又在听见女孩的声音时而清醒了。 他滚了滚喉结,克制住心底的那些痒: “抱歉,昨天实在太急,手机在半路上没了电所以没给你打电话。到酒店以后不小心睡着了。” 盛枳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是出什么事了。” 陈赴野笑了笑,“别多想。你刚醒吗?” “嗯,刚醒。现在要起床了。” 陈赴野不自觉轻了嗓音:“多睡一会也行,但是记得要吃早餐。” “我知道,你这个星期在外面也要好好的。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更不准熬夜。” 陈赴野听着叮嘱,弯唇笑,“嗯。” 女孩没有挂电话,而是和往常一样开始碎碎念着,“陈赴野。” “嗯?” “陈姨今天喊我去了她家做客,她人挺特别的,性格很好…我觉得她好像对我认可又多了一些。 周姨也跟我说了好多呀,上次在医院照顾我的丽月姐姐,我才知道她是陈姨高中时最要好朋友的孩子……陈赴野?” 陈赴野回神:“我在。” 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常话语,他安静地听着,异在他乡只觉得格外安心。哪怕只是听见了她的声音。 盛枳眸光潋滟着笑了笑,“你怎么听我说话还能走神呢? 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好的一个星期,我等你回来。” chapter 99 契约 陈赴野顿了几秒,连带着呼吸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好。” 又聊了一会后,电话挂断。 他独自一人往外看,心底却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们住的是一个旅馆,并不算太宽敞,中芜市其实并不大。 而这一带偏僻静,老旧居民楼偏多,很多大爷大妈吆喝着卖油条,大冬天裹着棉袄穿着裤衩就出来了。 空气中浮着一股油腻腻的味道。实在谈不上古朴,反而觉得有些杂乱。 倒是有点偏城乡结合部的风格。 难怪痰老九出来以后在这地方混,确实是个鱼目混珠的好地方。 江航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陈赴野准备下楼去街边的小摊上买炸油条和豆浆。 买油条的途中,在人群中忽而碰上了一道视线。陈赴野警惕地眯了眯眼,那人随即一晃而消失。 虽然只有一眼,但陈赴野的视力极好,看的很清楚。 那是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下巴那有一块标志性的疤。 陈赴野还是凭借久远记忆认出了,这是痰老九最得力的手下,外号叫老八。 他淡淡地收回视线,继而拎着油条回了楼道里。痰老九果然还是和以前那样,对他们盯的也紧。 而自己的住处也早已暴露在他们的视野里了。 江航似乎还是没睡醒,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坐在床沿边发愣。 “野哥,我他妈第一次坐绿皮火车坐了一天。那车上的人真没素质,啥味都有,给我吐的…” 陈赴野扫他一眼,淡淡道:“常态。” 火车上确实都是人间百态。 江航若有所思点点头:“人间疾苦…吃饱喝足!” 陈赴野伸手将手里的油条和包子递了过去,江航闻着味就憨实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脸色又拉了下来:“切,给你家公主就精致到用饭盒呗。给我就俩油条用塑料袋裹。” 陈赴野冷笑一声:“爱吃不吃。你非要饭盒也行,现在出门给你整一个。但这早餐可就不一定吃的上了。” 江航抢过他手里的油条:“那算了,我穷酸惯了。” 片刻后,洗漱完便吃饱喝足。 已经将近上午十点。 陈赴野一句话没说,只淡淡地看了江航一眼,“吃够了?” “吃够了,咱啥时候出门啊哥?” “就现在。” “啊?”江航愣了愣,下意识警惕地左右望了望。望了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房间,就他们两个人。 他舔了舔唇,表情有些贼:“就……一般这种事不是应该在月黑风高夜、没人的时候干吗?” 陈赴野冷眸,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看他,表情有些古怪:“就吃个饭,你他妈在想什么。” 怎么听都像是违法乱纪的龌龊勾当。 江航顿了顿,“现在吃饭??和痰老九啊?” “不然?” 江航努了努嘴,“行吧。” 他满脑子都是电视剧里和叱咤风云的黑.社会老大挥着刀和斧头交手的想象,有些不好意思:“对,干这种事情之前应该是一起约的饭局,这是流程。” 陈赴野:“……” 中芜市的整体环境还是很不错的,和津市经济水平差不多。 但现在待着的这个小县城是贫困县,极其偏僻,是个例外。 这里的冬天又闷又热。空气里也很干燥,直干的人皮肤疼。这边清一色是水泥路,路面坑坑洼洼,黑色的积水很多。 打滴都打不到,陈赴野只能跟隔壁大叔租了辆老式的摩托车,还是一蹬就老熄火的那种。 这已经算得上是豪华的交通工具,一路开过来直颠的江航嗷嗷叫,彪了一路的泪说是屁股疼。 车骑去了一个老式饭馆。 这是痰老九平时掩人耳目开的饭馆。陈赴野用前台联系到了痰老九。 痰老九本人没亲自来,来的是痰老九的手下,老八。那个下巴上有疤的鸭舌帽男人。他笑起来时脸上有些油: “痰哥今天有事,我先来代他见见客人。” 也不知是试探还是警惕,老八的话不多,因此陈赴野和江航更是沉默。 饭过三巡,老八才笑嘻嘻地给陈赴野敬酒:“我和痰哥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吧,都长这么大了。” 陈赴野的酒量其实一般,他接连着喝了两杯。心里绷的有些紧,也一直没放松警惕。纵使老八说话再客气,他也只喝了一杯。 老八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但说话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你们两个能想到现在来联系痰哥,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吧?”他笑的贱兮兮的,捏了捏手指比了个金钱的手势。 江航看了陈赴野一眼,有些不安心。 陈赴野却点了头,瞳眸幽森:“那是自然。” “钱难挣,屎难吃。念在你俩以前跟在痰哥我手底下做过事,现在各自也没有相忘于对方,那我废话就不多说了。” 老八拿出了一份合约,陈赴野伸手接过。 其实他知道这份合约形同虚设,签了它,本身就跟下了生死状似的。 真的上去跟人家打拳,纵使价位再高,打伤了,残了,和契约方本身没什么关系。 另外,伤在自己身上,是怎么也弥补不回来的。 先前他不是没混过这行,在那个黄财家的小拳馆里。 再者更久是在上学以前。那段时间,陈千柔对他的态度尚未改观,还沉浸在沈汗良的阴影之中。 于是陈赴野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孤苦怜订地遭人唾弃。睡过垃圾堆,睡过天桥,直到他遇见江航以后情况才好转一些。 江航的情况也同样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家里只有一个姐姐,穷的叮当响。 那时的他俩阴差阳错跟过痰老九当手下一段时间,帮他们管理过地下拳场。 正是因为有过这份经历,陈赴野才清楚这份职业的高危性。 痰老九的拳馆在后来查封了,人也是因此锒铛入狱的。 金盆洗手不存在,出来以后找了个阴沟沟里的地方重操旧业,只是比以前更加小心和警惕。 “合同上明码标价,你自己看看。字不急着签,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没给你机会。” 老八满脸褶子地笑了笑,剔了剔牙齿里的菜叶子,明显吃饱喝足: “ 还有一点,今晚还在这见面,得让痰哥看看你的水平。这么多年了,该有长进吧?” chapter 100 赴约 老八叨唠了几句就走了,陈赴野也离开了。 骑着那辆老式摩托车,载着江航一路又回到了旅馆里。 合同上有明码标价。按照级别排,最低级别赢一场少说有一万。 刚开始起步大家都是这个价,能力越是往上,场数越多,级别越高。 而最顶端的价钱数字,是陈赴野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他也确实没敢想。 他不敢妄自确定自己一定有惊人的实力,也知道不是每一次都能遇见黄财家那个一米九的打手。 风险是有,但……陈赴野敛下眼皮,看着足够供盛枳在首都上四年学的钱财数字,终究是坚定了眼神。 江航坐在床边,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没拦住陈赴野来这地方了。合同上的内容他自然也是看了,越看越他妈触目惊心。 以前是帮忙管场子,现在这是要直接上场子。这毕竟不是正经行业,台上那都是嗜血的亡命徒…… “哥,要不咱跑路回去吧。这钱不是非挣不可,咱们当年又不是没见过痰老九是怎样的人。他就一亡命徒,咱们还是……” 陈赴野将那一纸合约放在桌上。目视着前方淡淡地点了烟:“江航,你回家吧,这地方确实危险。” “你这年纪老这么深沉激进干啥?要我说……” 江航被堵的一顿,吞吞吐吐的,犹豫地看了陈赴野一眼:“盛枳妹子她真的值得你这样豁出命去护着啊?” 陈赴野半撩下眼皮,语气平缓而有力:“嗯,她值得。” 本不存在值得不值得一说。 力所能及地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好一些,希望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作为一个男人,是应该的。 他也知道自己偏激,也知道自己深沉。 盛枳不喜欢这些。但一个人的本质本身是难改的,如果改不掉, 不如将它化为有利的点。 明知道有危险,可却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这份致命的吸引力,源自于她身上。 他与她虽然是同一类人,可是因为太多的外在因素导致,两人本身不在一条起始点上。 想要齐平,就更得付出多一份的努力。 江航叹了口气:“ 对不起啊野哥。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也不是说盛枳妹子不好,只是我觉得你们的相处模式有点…” 他想了想,换了一个形容词:“有点…你付出的太多了。” 陈赴野缓缓偏头,修长的指尖夹着猩红一点。烟雾缭绕间,他的视线放在了江航的脸上。 半晌,他弯了弯唇角笑了笑:“原因很简单,老子爱她。” 互相奔赴的感情双方里本身就不存在谁付出多一些、谁付出少一些。 陈赴野想,若是没有盛枳的主动,若是当初她没有步步为敏感的他而来。 又或者她没有撕裂开那道黑暗里的裂缝。哪里会有现在的他。 “好吧,可能是因为我不懂感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无论怎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江航挠挠头,叹了口气后又回归正题:“那今晚继续赴约咯?” “嗯,赴约。” 到了晚上,这边的居民楼一带都黑透了。从旅馆的窗户里探头,基本上看不见下面的街道上会有路灯。 乌漆嘛黑一片,开玩笑,这破路开那破摩托简直是拿命开玩笑。 江航:“操,野哥你放过我吧。这鬼天气在这种路上开摩托,一个不小心就地撞墙上吧?” 陈赴野冷睨他一眼:“那你想个办法。” “办法…我还真想不着。” 步行是不可能的,现在弄个车开也是没可能的。江航叹了口气,拎上包就下了楼:“那还是算了吧,你整慢点开我命要紧。” 陈赴野笑了一声:“傻兮兮的,怂样。” 江航正要反驳,前脚落进楼梯里,后脚就止住了步伐。这破楼的隔音效果是真的差,大晚上从走廊里走过竟然都还能听见住户人家干柴烈火烧起来的声音。 “卧槽卧槽!这隔音太差了吧!我听见了什么?” 又是几声怪异的震动和喊叫声,江航被吓的不轻,彻底不敢动了。 陈赴野不耐烦,抬腿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你直接蹲那墙角里听得了,还不走?” 江航屁股又挨了一脚,委屈的要命:“我那不是好奇…那不是只在片里看过吗?” 陈赴野皱了眉头,神色有些不悦:“你他妈好意思说?” 上次把颜色杂志塞进他的包里,被盛枳看见了,他跟她解释了半天。 解释是小,脏了她的眼睛是真。 江航丝毫没察觉到陈赴野周身的低气压,愣住: “我怎么了?你干嘛老吼我?你能不能拿出你对女朋友的态度、哪怕万分之一对你这个兄弟也好?” 陈赴野根本同他说任何说话。二话不说骑上车直接扬长而去。 江航:“……” * 这一带附近有夜市,夜晚的餐馆照例来说应该是比白天热闹的。但唯独这家和老八有过联系的餐馆,夜里冷清的厉害。 陈赴野如约到达,餐馆里空无一人。直到他进去了以后,身后的门才莫名其妙地“啪”一声关上了。 他转身看,身后是老八和一个面容看似和蔼的平头男人。 而面前这个平头男人,也就是痰老九了。 陈赴野记得他原先是秃子,脸长的有些圆。胳膊很长,却不高,看着不是很协调,有几分滑稽。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和蔼的人,越是看不透内心狡诈凶横的本质。 痰老九点起一支烟,睨了一眼陈赴野:“你跟我来。” 陈赴野跟上。 这是一条底下的道,视线阴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发霉味,有些冲鼻。 黑暗中,面前的痰老九和老八忽然止住了步伐。陈赴野顿住,只能感觉到有个冰凉的金属探测仪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和金属钥匙就给掏走了。 chapter 101 隐秘 陈赴野凝神,下意识攥紧那人的手腕。 老八哈哈一笑: “别紧张小陈,年轻人嘛,对我们这些长辈信任一些。这又不是不还你了……姑且算是长辈?虽然你以前喊我们哥,但我岁数可比你大太多了……” 陈赴野看不清老八的脸,只能看清他的干瘪的嘴动着,牙齿也很亮。 他松开手,老八才停止絮叨,笑嘻嘻说了句“懂事、成大器”就继续往前走了。 走了有将近十分钟才到了尽头,这是一个地下室。地下室里还有一个隐秘的通道。 陈赴野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痰老九果然够警惕。 这通道里再往前,应该就是擂场了。 老八毕恭毕敬地痰老九拉开椅子。也招呼了陈赴野: “来,小陈你也坐。” 许是因为在地下的原因,陈赴野总觉得心底有些闷。 当然也可能是心理因素,这地方不见光,还潮湿,一股浓重的生锈味,是真的压抑。 痰老九一屁股坐下后点了一支烟,睨着对面的陈赴野。他没老八那么多絮叨,直切话题: “各地规矩不一样,你应该了解过。来这里不是说走就走的道理。前两场不论输赢,你都必须打完,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打完一场只能升级,不能降级。 就算你他妈上一场脑袋让人踢飞了,只要没死,下一场也必须给我站起来。互利共赢,咱们现在就是这么个合作关系。” 陈赴野垂下眼睛,想了想:“九哥,别地可没这规矩。” “在我老九这里,规矩就得按着我的意思来。” 痰老九抽了口烟,滴溜溜地转着绿豆眼,嚣张地笑起来:“你不会还想着到了这地方还反悔吧?” 陈赴野也笑了,唇角轻轻地弯着。只是这弧度中,并不是真正的笑意。 他将那份早就已经签好名字压过指纹的合同递过去,“您多想了。” 痰老九没接,反倒是身旁的老八接过去眯眼看了看,随即爽朗一笑: “成器啊小陈,你的意思是打满一周,我们九哥也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就不给你加时长了。” “九哥客气了。” 老八从兜里掏出来一叠钱,神神秘秘地凑到陈赴野身前。笑着塞进他手里: “这就当咱们九哥给你的过年红包了……以后在哪都地念着咱们九哥的好,懂不?” 陈赴野看着硬塞在他手里的钱,黝黑的瞳仁里没有情绪: “懂。” 这笔钱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比谁都明白。 箭已开弓,自然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老八眯了眯眼,笑起来时下巴上蜿蜒而狰狞的疤几乎都皱在了一块:“这钱收好咯,跟我来吧。” 陈赴野睨了眼在一旁抽烟的痰老九,随即跟上了老八。 “我也知道你不会现在带钱就跑,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小时候多正直哈哈哈…” 老八自顾自地以亲切的姿态谈天说地,陈赴野几乎没怎么应。 他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个拳馆不新不旧,四周是暗角,唯独台子上的灯很亮。 亮的有些过于刺眼了,陈赴野眯了眯眼,现在拳场里的人还是挺多的。 像痰老九心思这么缜密的人,这里肯定不止一个通道。 这几百号人要走一个道,门槛都能给踏烂。 警察更能给一锅端了。 欢呼声和叫嚣声充斥着耳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在热锅上滚热的蚂蚁般,直往人心口上钻,又麻又痒。 台子上的灯实在是太刺眼了,刺眼到陈赴野站着的角度几乎有些看不清上面打手的情况。 台更有下有很多不怕死的,几乎越过了擂台边上警戒的黄线,几乎就要往擂绳上扒。 老八笑嘻嘻地领着他往里走: “你瞧仔细咯,一会你上去个跟那个壮的打。这场啊,他估计快赢了。” 陈赴野沉声应了一声,站在边缘线上开始观察台上的情况。 台中间是两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打的不可开交。 其中一个估计有一米九,一身的腱子肉都很发达。脖子很粗,汗水从光溜溜的胸肌上往下流,整个人像一堵油腻又敦实的墙。 另一个就瘦很多了,身上几乎看不太见肌肉的凸起,肋骨还有些凸出。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五官里布满了惶恐。 很明显这个瘦个子正处于劣势。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 粗鲁的叫骂声霎时响起,高个子猛挥厚重的拳套狠戾砸向瘦个子的脸。 瘦个子不是不反抗,而是体力到了极致,根本躲不开。 于是尖叫一声后顺脚彪了血,好几颗脱落的牙混着鼻血被砸了出来,鼻梁骨估计都被砸歪了。 观众的叫嚣声响起,仿佛是在笑,吁声一片。 陈赴野其实知道这些观众也不是善茬,这就跟赌是一个道理。 生死场,自然有人在他们拳手身上下注。 可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瘦个子忽然开始以不正常的姿态抽搐起来。 一抖一抖的,抽的跟僵尸似的,可就是迟迟不见有人上前。 陈赴野观察到,这份抖动最先是从被壮汉打的脸上那部分开始的。 然后是胸腔,蔓延到手臂和腿,最后是席卷全身。 白沫混着鼻血流在地上,瘦个子的脸被蹭的脏兮兮的一片。 老八丢下陈赴野上去查看情况,眉头一皱: “哎呦,这是先天性的病犯了。抬走吧,身上有病学人家上台啊。天地可鉴呐,这可跟咱们没关系。唉,该,该!” 瘦个子依旧在抽搐着,眼睛越瞪越大,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都快撑破眼皮了。 几个男人抬起粗壮的胳膊架着他走,瘦个子努力张着嘴咿咿呀呀的,看着有些精神太正常,又好像是正在做什么反抗。 他将眼珠子转向老八,老八就跟看不见似的。 陈赴野一路看着瘦个子被架走拖进了一扇门,中途对上了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反抗、惶恐和否认的眼神。 灯光刺眼,陈赴野垂了眼皮,一阵不寒而栗的感觉渐渐地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 老八下了台子,扔了一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拳套丢给陈赴野,恢复了之前的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到你了,上去吧小陈,看看实力。” chapter 102 擂台 陈赴野呼了口气,接过拳套。 明明是大冬天的,这地下就跟热锅似的。大多数人是都光上身,或直接背心往上一套。 个个还兴奋的不得了,跟煮了开水了似的。 于是陈赴野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少年的肩线很宽,肌肉的线条很紧实。 虽然也有一米八七的身高,和台上那个壮汉差不了多少。但壮汉实在太壮了,那一身的油腻的腱子肉实在过于吸睛。 以至于总是给人造成视觉上的误差。 台下一片诧异,但随即又爆发了一阵嬉笑:“哟!八哥!哪里来的穷酸小子啊?估计还是学生吧……学生你们都还要啊!” “就是就是!别怪我说句难听的,这亡命的钱你们都不放过!哈哈哈!” 老八压了压鸭舌帽,瘪了瘪嘴: “哎呦这哪是我们强迫的?白纸黑字,我和九哥能逼他画押不成?”他继而神秘一笑,“话别说这么死,这结果可未定。” 几人对台上的陈赴野露着嘲讽的表情,显然已经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陈赴野理了理拳套,头顶炽白的灯光洒下来,少年深邃凉漠的眉眼间落下一片阴影。黝黑的瞳眸没什么情绪,很空,看向壮汉的眼神也有些随意。 壮汉粗鲁地蹭了把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凶横的眼神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对上陈赴野的视线。 壮汉随即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神从打量变成了轻蔑。 他已经连打三场升上三级了。 这场不过是他需要动动手指头的功夫,四级势在必得。 台上没有裁判,什么时候开始打,打到什么时候,全由观众定。 陈赴野的视线和注意力还没从壮汉的身上拉回来,那壮汉便直接冲了过来,拳头快速地挥了过来。 陈赴野凝神,根本来不及反应,全然靠的是身体的本能躲过。 壮汉一刻都没松懈,见一拳没中,一记左勾拳又冲着陈赴野的脸砸了过去。 陈赴野侧身,一个肘击朝壮汉怼了过去,结实地捅在他的胸口上。 那壮汉也不在意,跟机关枪似的一拳比一拳愈发凶狠地砸了过来。 台下响起呼声一片,夹杂着哄笑,喧闹不堪。 陈赴野跟听不见似的,依旧是步步退步步守。 壮汉占了上风,他开始嘲讽地笑着,连着招式都开始随意了下来。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对着陈赴野骂两个字:怂货。 可就在这时,陈赴野忽然化守为攻,一个箭步猛的袭击了过来。 利落的拳带起了利风,狠狠一拳结实砸在壮汉的下巴上,又是一记狠拳落下来,这次的位置是心窝。还没等结束,陈赴野直接狠戾飞起一脚踹了过来。 动作又快又准,壮汉发出一声怪叫,一脚就被踹翻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短短几秒内就翻转了局势。 陈赴野喘了口粗气,眼神阴鸷地睨着地上的壮汉。 先防少攻,等熟悉了对手的招式,估量好了实力再攻。 这是他惯用的策略。 这下台下彻底叫嚣了起来,又是怪叫又是兴奋。混了血腥和汗味,空气也潮湿的不行。 老八压了压帽子,眯着眼睛继续看台上的情况。 壮汉起来后又气又怒,两条胳膊一起并用,毫无章法地往陈赴野身上打。他的胳膊几乎跟腿一样粗,肌肉绷的结实,死死地朝少年的颈脖间勒去。 陈赴野没能躲开,被勒住颈脖后很快便难以呼吸,只能用空余的手侧击。台下哄声一片,不少人跳起来往他们的身上扔酒瓶子。 酒瓶子里带了酒,刚好砸在壮汉的脸上,酒水哗啦啦地洒了下来,离奇的是酒瓶子竟然没破。 陈赴野身上也被砸了,瓶子碎了,手臂上很快挂了血条。 壮汉怒了,愈加脸色凶横地加紧了力道。 陈赴野浑身都窒息地难受,血液确实全身都翻滚了下来。 千钧一发间,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一个酒瓶,反手就猛的朝壮汉的脑袋上一把抄了过去。 脑袋毕竟不是铁做的,酒水混着碎裂的锋利的玻璃渣子,黏糊糊的血迹也跟着落下来。 壮汉的整张脸都糊了,视线更是受阻,捂着头整个人跌在了擂台的绳上。 老八满意地笑起来。 这小子还挺懂变通。 这地没有裁判,观众就是裁判。 没有规则,观众就是规则。 观众见挂了血,自然兴奋,巴不得再来几个酒瓶子助助兴。 陈赴野喘了口气,没有给壮汉逃脱的机会。趁着这时再次袭击了过去。 壮汉被狠戾的拳砸的脸都肿了,牙也掉了两颗。跟上一个瘦子一样,鼻子也彪了血。 没过一会就动弹不得,最后只剩下一张嘴会喘气。 几个男人上来把壮汉抬了下去。 毫无疑问,这场的胜者是陈赴野。 少年穿着一件染了血的t恤,手臂和脸上都是划痕。他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沾了汗,垂落下来后将眼底的阴鸷和狠戾分割,身上透着一种可怕的沉冷和桀骜。 老八从人群里挤过来,扒着擂台的绳子招呼陈赴野,展开笑颜: “今天就定一场,就到这,下来吧!” 陈赴野迟疑地看他一眼,但还是掀起擂台绳跳了下来。 老八推搡着他,脸上止不住笑: “咱九哥今天高兴,对你满意的紧,这场再给你提点分成。 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是这个点过来。” 陈赴野“嗯”一声,虽然不知道痰老九卖的什么关子,但明显也不想继续再这地方多待。 几个身材丰满的女人嗔笑着围上来,陈赴野避开她们转身就拎了外套就离开。 等回到旅馆时,已经将近是凌晨一点了。 江航没有睡,正满目忧愁地在房间里踱步。见陈赴野回来,眼睛都彪了泪: “卧槽卧槽!你他妈终于回来了!你说丢下我就丢下我啊!” 陈赴野掩饰着手上的伤口,眉间蹙着:“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这不是担心你!” 江航其实知道陈赴野当时丢下他的原因。 那么危险的地方,能不去当然是最好的。 “你身上怎么样?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上去跟人打了?” chapter 103 翻滚 江航说着说着越是着急,直接上手就去撩陈赴野的袖子。 陈赴野冷眸避开他:“别动,跟人打了,赢了。” 江航看着他死死不让人看的样子,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野哥,你明天带我吧。我能帮你点是一点,我也不怕了。” 陈赴野看他一眼:“明天再说,今天先睡吧,我先去洗个澡。” 江航一句话被堵了回去,“不是……你身上到底有事没事?要有事咱们明天就……” “有事就回不来了。” 这句话说完,四下安静。 陈赴野起身随手捞了两件衣服进了浴室,江航一个人愣在原地。 “回不来了”四个大字就像是一块烙铁紧紧烙在他的心头。 陈赴野也知道自己是在铤而走险。 浴室里水汽氤氲,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酒水和汗在他回来之前就清理干净了。 他按着手臂上的划伤,忍着痛往上面倒了酒精,随意地清理了几下。 比起其他拳手,这些都是小伤。 他想起来那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被架走的瘦子,也想起最后倒地不起的壮汉。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 下一秒,他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他没办法不对那个宛如天价的金钱数字无动于衷。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身上打印出来的盛枳的照片。 那是他们的除夕那天拍的一张合照,照片上的女孩瞳眸清澈,正有些羞怯地搂着他笑着。 他们有很多合照,可陈赴野却格外喜欢这一张。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岁。 他叹了口气,夜里却难眠。 开始的三天,过的还算安稳。 陈赴野每天晚上的时间都往地下拳馆赶,江航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刚开始两个人晚上回来的时间还算正常,几乎是凌晨左右就能回到小旅馆里,潦草地洗漱完后累到倒头就睡,睡到白天十点左右。 第四天、第五天的时候,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等洗漱完睡下时几乎已经到了凌晨三四点,甚至快过五点。 如此一来,日夜颠倒,作息也越来越不规律起来。大部分时间都是疲倦到倒头就睡。 陈赴野的身上也渐渐显露出淤青和大大小小的伤痕。 刚开始是小伤,到后面升的级数高了,对手也越来越难打。 有一次严重的时候,和一个越南的打手打了几乎能有半个小时才下来。他脸上挂了血,靠着拳馆里男厕所的洗手池,吐了很多酸水,最后缓了半天才清醒过来。 带着伤痛随之一起的,到手的金钱数额也越来越大。 等拖着又伤又累的身体回到旅馆后,他站在浴室的喷头下脱了衣服,开始处理上身的伤口。 镜子里的他头发有些长了,疲倦的眼里透着充血的红血丝,身上布满了可怕又狰狞的伤痕。 淤血就堆积在那些淤青下面,还泛着红肿,他忍痛咬着牙用手掌涂着药膏,一点一点在上面推开。 这种疼痛往往是最难以忍受的,淤血一直堆积在关节处不化开,如果不活血化瘀,时间长了只会加重疼痛。 且保不准这些伤不会受到二次伤害。 狭小浴室里亮着昏暗的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精和药水味。 陈赴野双眼充血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发恍惚和失神。 再继续下去,他会死吗? 可每当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时候,随即很快便会被女孩的笑颜所替代。 想到她弯着的眼睛,想到她眼角那颗褐色的小痣; 想到她绵甜细腻的嗓音,想到她温甜地笑着扑入他怀中,想着她柔声喊他的名字。 陈赴野克制住心底的痒,上下滚了滚突出的喉结。 半晌,垂下的眼神中有有些不自觉的黯淡…… 不知道她有没有停他的话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有没有好好念书。 他的枳枳那么聪明聪明,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了一切的时候会生气吧。他明明答应了他以不伤害自己的身体为前提,可现在却弄成这么一副狼狈样子。 他骗了她,她会哭吧。 可是他这么没用,除了这幅拥有体力的身体,他还能用什么方式给她更好的生活…… 陈赴野重重地呼出口气,释然又嘲讽般地笑了笑。 只要是因为她,一切的坚持都赋予了意义。 每天夜里上拳场前,他都会按时给她打一个电话。 盛枳一般这个时候正好写完习题。 她会抱着电话进厨房,兴奋地跟陈赴野讲述今天对照网上的教程学会了做什么菜; 她会说,今天遇见了一道很难的数学题呀,特意留着等你回来以后让你也写一次呢; 一个人待在家里挺无聊的,也有点小害怕,但是我一个人还是可以克服; 今天也好想你呀,你累不累?天气好像挺凉的,我看过你们那的天气预报了,出门一定要多穿衣服… …… 陈赴野往往会耐心地听完每一句话,他说,没把厨房炸了就好; 数学题太难了,可能还是得小老师亲自教。 无聊可以出去散散心,但别走太远了。 晚上害怕一定要锁好门窗,随时设置好报警电话,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也很想你,很累,但是累的有意义。 电话挂断以后,女孩温柔乖甜的声音犹存于他的耳边。 思念这种情绪一旦在夜里翻滚上来,往往是最难以抑制的。 他从兜里拿出她送给他的那串褐色冷檀佛珠,若隐若现,檀木的气息,她的气息。 淡却致命,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翻滚着,想抓住那丝极致上瘾的念想。 好想她,好想抱抱她。 待到晚上满身伤痕地回来时,待到入梦时,他终于得以拥她入怀。 他终于得以在梦里吻上女孩雪白的颈,低喃呓语着,枳枳,等我回来。 chapter 104 未知 盛枳开始发现异常的时候,是在陈赴野离开的第八天时。 起先几天,他们还在保持短信和通话,可逐渐到第六天、第七天左右,陈赴野联系她的次数越来越少,频率也不太正常。 有点像是刻意回避了晚上,只在白天的某个点回她的消息和接电话。 之前了解过,他和江航两个人上的是白班。 可按理来说,如果上班的时间是白天,应该是夜晚的时间才充裕一些。 可她却从来没能在夜晚联系上他。 当过度在意一个人时,哪怕是不见面,哪怕只听到他的声音也能立马察觉到异常。 这种感觉俗称为第六感。 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可这种不安的异样感觉却在一天天加重。 打电话时,少年说话时语调总是有些低沉,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说好一个星期就能结束,可现在回来的时间却在一天天推迟。 可距离一中开学的时间不过还有四天。 盛枳愈发纳闷起来。 一直以来,她对陈赴野保持着极致的信任,深信不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由,彼此保持适当的个人空间是尊重。 所以盛枳对这件事没有过度询问、也没主动干涉。 可她心底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陈赴野没有对她说真话? 其实是不太愿意往这方面想的。 可想起来以前少年以前为了她激进挣钱付出的那些场面,又开始动摇起自己的内心想法。 如果不是在帮丹尼尔改装机车,那又是在做什么事?瞒她的理由又是什么? 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直冒心头。 盛枳实在是很想打个电话给江航,旁侧敲击。 可她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机放了回去。 开始翻箱倒柜,想找出上次在那次盘山赛车时丹尼尔递过来的名片。 找了半天却没找出来,于是只能沮丧地叹了口气。 她正要开始收拾刚被她翻乱的桌子,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人。 * 冬天的清晨,即使是处于人口密集的学校附近区域,奶茶店的生意也一直一般。 原因无它,寒假期间,学生们都裹着被子起不来,也不像夏天旺季时爱喝东西。 但江盈还是一大早就开了店门。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在收银台前系上围裙,门口风铃一阵脆耳的清响。 盛枳裹着厚厚的围巾进了门,“江盈姐。” 江盈回头,视线放在盛枳身上打量着,想了半天: “你是……你是之前追小陈的那个姑娘?” 盛枳顿了一下,温和地笑了笑: “嗯,是我,您还记得。” 江盈也笑了笑,“不对不对,看我这嘴,应该是小陈追的你。快坐快坐,你是来喝东西的?” “我来找您有些事。” “你说话可真客气,一个一个‘您’,不用这么叫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盛枳礼貌询问: “我来想来问问盈姐,你知道江航的具体去向吗?” “你说我那倒霉弟弟啊,知道。他说和小陈给那个什么老外修车去了,具体什么名字我也忘记了。两人走了能有八九天了吧,快开学了还不回来…该催催了。” 盛枳眨了眨眼,“那你知道他们的确切地址吗?” “地址嘛,这小子刚下火车我就问过了,出门在外嘛,我还真怕他让人拐了。” 盛枳听了后一阵头皮发麻,反问: “火车?” “对,这小子还跟我吐槽来着。他第一次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绿皮车,给他人都晃吐了…地址我看看,有定位的。” 盛枳敛下眼睫,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那天明明跟她说的是飞机,还说是因为已经登机了才不能回信息和电话。 二十多个小时?还是长途车票? “找到了,这地方好像是沿海一带。好像叫什么?中芜市。” 江盈随手点开江航当天给她拍的火车站照片,嫌弃道: “嗬,这火车站真破。” “盈姐,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你把这个定位发给我吧。” 江盈有些诧异:“你是想找小陈才来跟我问江航吧? 合着七八天了,他没告诉你去了哪?” 盛枳摇了摇头:“没说确切的。” 江盈张了嘴却没说话。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加上了盛枳的微信,随即把那天保存的定位发给了她。 发完以后就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她知道陈赴野一向成熟稳重,也就她这个倒霉弟弟是个傻缺二愣子。 既然陈赴野没跟盛枳暴露去向,肯定有他的理由,那…… 江盈的脸色有些黑,她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盛枳道了几句谢,点了杯奶茶,坐着和江盈聊了几句后就走了。 走出奶茶店后,她在手机词条里搜索了中芜xx县城的字样。 页面首先跳出来的是导航地图,其次再是照片。 一看她就怔住了。这个小县城是贫困县,照片张张老旧,街道上满是污水和油渍,大冬天里很萧条,只有光秃秃的电线杆子和黑乎乎的墙面。 如果是像陈赴野所说,丹尼尔是国际赛车手,就算是俱乐部分点也应该在一二线城市。改装机车怎么可能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陈赴野到底在那边做什么? * 盛枳想了很久,在这天晚上,她也并没有拨通陈赴野的号码。 躺着床上辗转反侧地看着两人之间停留在昨天的聊天记录,赫然起身,随即打开购票软件查询明天的车票。 从津市到中芜是有机票的,两个小时到达,价格在一千元。 也有高铁,价位是七百。 而最便宜的是火车,只需要128。 盛枳颤了颤眼睫,看着这三个不同价位不同时长的票程,结合起这几天的异常,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底一阵一阵地抽痛着。 她当即起来收拾东西,购了明天早上去中芜的票。 几乎彻夜难眠。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她便利落地进了火车站,坐上了去中芜的绿皮火车。 狭小的车厢里播报着每个站的位置信息,车厢一节一节地缓慢摇晃着。 泡面的味道很浓重,混着吵闹的喧嚣声,很吵,她没在这样的环境下待过。 盛枳坐在窗边,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逐渐刺眼。 她眯了眯眼,城市的景色飞速后退。 恍惚中,她好像想起了那天和少年一起躺在向日葵的花海里,火车也是这样带着未知穿过树林、穿过平原,穿过湖泊。 原来坐上二十多个小时只需要128价位的火车,是这样的感受…… chapter 105 靠近 到达定位上中芜市的那个小县城的,已经是将近第二天的凌晨。 盛枳只身一人站在萧条的火车站里,她看着火车站里萧条的陈设,想着陈赴野也是走过这样的路,眼神有些止不住的黯淡。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又在做什么。 算冲动吧,但其实也不算。她就是很想不顾一切来见见他。 在陌生的环境里会自然而然带上一些不安的情绪。 只希望一切都好。 现在是凌晨一点,这地方的街边夜晚也不如津市那边人多。她只身一人从火车站里出来,满身疲惫姿态,说不害怕是假。 于是找了靠谱些的酒店住下。贵一些没关系,女孩子出门在外保护自己的个人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等收拾完一切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环境是陌生的,人会下意识进入一种防御的状态。但盛枳实在是太累了,于是躺了没多久便睡着进入梦乡…… * 陈赴野从药店出来的时候,正是凌晨四五点。 这些天的日夜颠倒,他近乎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回到旅馆后倒头就睡。 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照理来说已经结束了痰老九的契约,只是痰老九一贯狡猾。 不是不付报酬,而是每天的报酬都在隔后两天支付,还是固定的48个小时。 一方面是对陈赴野的警惕,担心他卷着钱跑路了;另一方面是,本身这种行为能给他们做“主”的一方安全感。 陈赴野第七天的时候上场的时间很晚,前面几个拳手互打时出现了点问题,观众因为下注的问题而滋事了起来。 于是等陈赴野上场时,几乎拖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五点。 也就是说,他至少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拿到最后一天对应的报酬。 老八和痰老九毕竟是蹲过牢狱的人,什么能想到的负面名次放在他们身上都不为过。这几天显得过于和善,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帮他换住处的请求。 无功不受禄,至于打的什么心思,陈赴野比谁都明白。 他不像那些拿了钱不肯走还要留下的亡命徒那样,因为他承诺过盛枳。 他的女孩还在家里等着他,一直都在等着。 但身上的伤还是太重了,除去外伤要上药,甚至在前天的时候还弄伤了多处的关节。 现在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身上疲惫过的痕迹也很重。 陈赴野不想这副样子回去见盛枳,因此坚持每天去医院。 他想着,明天……再忍过明天,他就可以回去见她了。 这几个小时睡的很安心,以至于在天亮了以后江航都没能忍心喊醒他。 江航蹬着拖鞋就下了楼,和往常一样去街对面的那家包子铺买油条。 他站在楼道里,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街道对面正挤进人群里的男人。 男人顶着那顶泛黄的鸭舌帽,下巴上的那道疤痕过于惹眼,江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老八。 老八隔空对视上江航的眼神,下一秒又隐匿进了人群里。 江航低声骂了句脏,“神经病,又不是你爹,天天跟。” 自从陈赴野结束了一个星期的契约没再去拳场后,老八几乎就一直是对他们处于监视的状态。 跟条赖皮蛇似的,直让人厌恶。 没过多久老八就没了踪影。还以为他走了,没想到几秒后江航的余光里又出现了他的影子。 这次老八不再往这边瞎瞟,而是盯着另一个方向里包子铺里的女孩。 女孩正在买包子,穿着蓝白色的校服。高马尾垂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老八紧紧地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往左右四周看了又看,见周围都没人注意到他,于是这才冷森森地笑了下。 这诡异的笑容笑的江航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低骂:“老变态。” 校服女孩离开了包子铺,老八随之悄咪咪跟上。 江航忍住恶心,为了确保女孩的安危,也悄声跟了上去。 女孩只身一人穿过巷子,走过了马路。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跟着的男人,更没注意到悄然靠近的危险。 她停在一个公交站台等车。天上下了一点雨,她仰着稚嫩的脸庞,随即从包里拿出了雨伞撑开。 老八远远盯着她,心底急不可耐地想要靠近。诡异地喘着笑了笑,她多漂亮啊,多纯洁啊,她的伞多干净啊,真想撕碎…… “小姑娘,我没有带伞。叔叔也是在这里等车,跟你共一把好不好?” 女孩面露惊恐地缩瑟了一下,径直站起身走开。 老八依旧不依不饶,想要跟上去。 江航骂了声老东西,见状想上前阻拦。 但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胖女人从不远处的站台后面冲了出来,脸色有些凶地朝老八挥着鸡毛掸子:“你谁啊!滚开!” 老八身上挨了两棍子,满眼嫌恶地往后躲。 胖女人一把将惊恐未定的女孩搂入怀中,大声斥责:“死变态滚开!离我女儿远点!” 她继而低声安抚怀中的女孩:“双双,你没事吧……咱们走,咱们快走。” 老八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到手的羊羔又被人带走了去。他嘴里也叼上了一根脏兮兮的烟,骂骂咧咧:“晦气!” 江航松了口气,以为老八到这里就要放弃了。没想到老八又远远地看着从街角走过的另一个女孩。 他看着女孩,再次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很明显,他找到了新目标。 江航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连带着脚步都滞住了,眼神也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卧槽!这不是……盛枳吗? chapter 106 错愕 原本以为看错了,他眯了眯眼又看了会,还真他妈是!事发突然,被冲击的大脑根本来不及运转。这会偏偏还有个不省事的老八! 老八过了马路,明显就是冲着盛枳去的。江航吓的魂都飞起,立马跟了上去。 盛枳察觉到有人向自己靠近的时候,一只手伸进口袋,不动声色地捏住了美工刀片。 老八阴森森地忽然出现在身后,直接就要将自己那只干枯的手搭上她的肩,呢喃着,小姑娘,叔叔没钱吃饭了,就请叔叔吃个饭吧… 但他却并没有摸到臆想之中柔软的肩头,而是被一只忽然横过来的手死死地挡住了。 江航出现:“八哥,这我野哥的朋友。你这么做,不太好吧?” 老八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却发现怎么挣也挣脱不出来。他脸色有些难看,眯了眯绿豆眼:“你说小陈?” 江航松开他的手,有些嫌弃地在自己的身上抹了一把,“八哥,你注意些,我野哥还暂且还叫你一声哥呢。等将来不是哥了,你应该懂规矩吧。” 老八瘪了瘪嘴,显然还是有些面露惊惧之色。他不想多惹事,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地就离开了。 盛枳从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刻起,心底里全是意外的错愕。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这么突然地碰见江航。 江航见她面色有些白,以为是她受到了惊吓,出声安慰:“妹子你没事吧?那老东西已经走了。” 盛枳呼出口气,这才发觉因为过于紧张,手里捏着的刀片在她的指腹上划开了一个口子。 她摇头,“谢谢,我没事。” 江航挠挠头,“不是,所以你怎么会忽然在这里啊?” 他实在是感慨于女生的洞察和行动能力,太他妈可怕了。 盛枳没有答,而是直切话题:“江航,既然我已经过来了,你带我去见见陈赴野吧。” 江航挠了挠头,忽然就为难了起来。 这叫他怎么办? 一个兄弟,一个嫂子。从本能上来说,他自然是要护着兄弟的。但…… 现在就这么干站着,还真就显得他很像个二愣子。 他往自己胳膊上拧了一把,痛苦地龇着牙,怎么也想不出来合适的办法:“行吧,你跟我来。” 于是盛枳便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小旅馆下。盛枳住的是酒店,虽说算不上有多高档,但起码看着是还算干净和宽敞。 但这里……这地方很小,看着更像是旧民宿。 楼道里很黑,把手也是有些生锈的。盛枳颤了颤眼睫,虽然还没进去,但是大概已经猜到了这里的情况。 纵使千言万语,这眼前的场景出现在眼前,还是将疑惑都赌了回去,只剩下难受,“你们一直就住在这里吗?” 江航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 “这……你还是自己去问野哥吧。钥匙给你,你直接上去找五层零三号就行。哦对了,他可能还没醒,你把他早餐给带上去。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把早餐胡乱地塞盛枳,自己则是溜之大吉。 盛枳一路上了狭窄的楼梯,最后才在五层零散号前站定。 她深吸一口气,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两分钟左右才做好准备,最后还是用钥匙拧开了这扇深色的门。 这门似乎是有一些年岁了,拧动的时候甚至有些困难,还发出了吱嘎的声响。 啪嗒一声,门终于开了。 她下意识滞住呼吸,将门推开一条缝。 缝隙逐渐变大,盛枳往里看了看,没人? 于是她大胆试探着直接进来了,反手将身后的门关上。 哗啦的水声阵阵传来,声音还有些大。 盛枳顿了顿,随即看见了自己左侧方的浴室门。 原来是还在洗澡。 她将手里的早餐放下,开始环顾打量齐这个地方来。 这地方很小,环境算不上很好。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玩手机,没做任何事,只是垂着眼睫等待着。 直到她自己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浴室门终于“啪嗒”一声响动。 门开了,陈赴野赤着上身出来的,手上的毛巾还在擦着头发上往下滴露的水珠。 盛枳看过去,只一眼就令她满脸震惊。 少年上身肌肉紧实,肩胛骨微微凸出连接两根漂亮的锁骨,线条起伏利落,水珠绵延流淌而过,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形。 这样一具身体不算单薄,明明应该极具少年感,只是背和腰腹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还有淤青。 新的、旧的,渗血的…可以说多到有些吓人。 盛枳原先前没看仔细清,这会看清楚了,眼眸潮湿的满是惊诧。 陈赴野也怔住了。 四目相对。 盛枳眼眸微湿地对上他的视线,伸手抹了抹眼尾,嗓音里染上一丝惊愕的哽咽:“陈赴野…” 陈赴野滞住呼吸,心跳号线都漏了一拍。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女孩的声音一直是他所思念眷恋的,就像雾霭山川里盛开的山茶花。这会落进他耳中,却又仿若砸起了惊涛骇浪。 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窒息地翻滚着,千言万语却堵在心头。沉默良久,他敛下眼皮,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对不起。” 盛枳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违背了不伤害自己的身体的承诺,也因为欺骗。 陈赴野依旧垂着头,嗓音有些难以抑制的难受:“因为你生气了。” 盛枳记得很久之前有一幕也是像这样,陈赴野也是觉得自己是犯错的一方,然后像个孩子一样跟她道歉。 “可是我没有生气。” 她从来都不会生他的气,她只是会难过。 就像现在这样,看见他满身的伤痕,泪水就更决堤了似的控制不住涌出来。她很难受,这种感觉简直到了极致。 他会有多疼呢? 盛枳在陈赴野面前站定,抬起的脸时,早已被泪水打湿:“陈赴野,你抱抱我吧。” 陈赴野滚了滚喉结,靠近女孩后双目猩红,历经无数思念地伸手将她轻轻带入怀中,“别哭。” 不过都是十来岁的年纪,为了喜欢的女孩不远千里坐一百块钱的火车去打黑拳挣学费,怎么听都是件荒唐的事。 或许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个笑话,什么狗屁不通的十八岁,狗屁不通的青涩朦胧,说什么爱,一文不值。 可陈赴野想,他就是很爱盛枳。他没有很好的家世,没有被宠爱着长大的环境。他踽踽独行,只身一人,什么也没有。 但他有着少年的青衫落拓、有着那份桀骜。喜欢一个人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小心翼翼,从离经叛道而变的收敛。 十九岁爱她,二十九岁还是爱她。前者纯粹,不掺任何杂质;后者深邃,噬之骨髓。 茫茫人海,岁月更替,起始于最初的炙城爱意不会变。 无人救你,我来救你。无人爱你,我来爱你。 世界予我荒芜阵痛,故我生性凉薄。何去何从,居无定所,隐于尘埃。 踽踽独行,不奢窥光,阴沟即是我的宿命。 所以亲爱的公主,请别哭泣。 别为我哭泣。 chapter 107 体温 {作者年纪大了老糊涂,章节老写出bug…不满意又修改了前一章,如果可以的话 仙女们戳回去看一眼。谢谢包容} 盛枳感受着少年的温度,渐停住了哭声。女孩的一双眼眸潮湿,泛着红,陈赴野看着就感觉像心底撕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他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要开始怀疑自己,好像全世界都是错误的。 陈赴野伸手一点一点替她拭去眼泪,低哄:“不哭。” 盛枳看着他,“我不哭了,你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好不好?你身上这么多伤是怎么来的?” 说到这,她又往后退开拉开了一些距离,小心翼翼着,生怕自己会碰到这些伤。 她说: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看见你这么多伤有些难受。你明明答应过我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却弄成这样。但我知道我的阿野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情,我只是想听听你的解释。” 她想他们一直好好的,如果有什么误会,绝对不是吵架能解决的,一定要说出来。 陈赴野看着盛枳,上下滚了下喉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会护着他的敏感,想给他极致的安全感。 她真的很好,真的很温柔。 少年的神色还是有些紧绷着,似乎是在责备自己的无能:“来这里挣钱,伤是别人打的。” 盛枳看着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两只拳套,拳套都破了,上面还染了干涸的血迹。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不是去打拳了?” 这样就能解释的通了。 陈赴野转身找了件t恤套上,这样一下便遮挡住了身上的痕迹。他半阖下眼皮,“是。黑拳。” 盛枳颤了颤眼睫,空气中有细小的颗粒沉浮。太阳缓缓地照进来,他就这样沐着光照在她身前。 她沉默半晌,抬眸:“是因为我的学费吗?” 陈赴野下意识地躲了她的眼神,久久没能再开口。盛枳便明白了,原来当她知道自己通过了京海美院的单招考试以后,陈赴野就有了这个打算。 她还沉浸在被录取的喜悦里,而陈赴野却提前护在她前面,想到了学费的事情。 盛枳需要不断呼吸才能保持清醒。风落下来,又像是她的呼吸,须臾微灼,明明周遭是吵闹的。 楼道里行人的声音,马路上的鸣笛声,楼上楼下的吵闹声,可是仿佛都安静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安静的他依旧在发光发亮着。 这次,是她先主动亲吻上少年的唇瓣。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抵在他炙热的胸膛上。盛枳想,她真的很喜欢陈赴野,她永远没办法迁怒于这样一个少年。 她温柔留恋地吻过他的唇角,吻过他的下颌,低喃着: “陈赴野,你远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但如果你做了,我也不会责备你,因为我说过,你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 陈赴野彻彻底底地怔住,他没想到盛枳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但没丢下他,不要他,还吻了他。 他默默地阖下眼睫,眼睑上便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那抹晦暗的情绪就藏在里面。他伸手勾着女孩的腰,微促着呼吸,理智在瞬间丢盔弃甲。 她好甜,她的吻也是。 “唔……” 盛枳似乎是被咬疼了,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陈赴野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盛枳忽然想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碰到应该会很疼。 于是立马将他推开,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陈赴野:“……” 这一推正好就推他小腹上的伤口上了。 见他“嘶”了一声,盛枳吓坏了,急忙就要去看他的情况:“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碰到你,你没事吧?” 陈赴野看着女孩着急的反应,好几天的提心吊胆与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许久都未露出的笑容:“有事,问题大了。”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偏偏盛枳没看出来。她想去撩陈赴野的衣服,却一把被他按住了手腕。 “耍流氓?” 盛枳对上他噙着淡淡笑意的眼神,脸颊忽然就红了。她躲开视线,“你还开玩笑,我就是看看有事没事。” 陈赴野松开她的手腕,挑眉:“那你看。” 盛枳按着他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他的身前。俯身开始掀他的衣服下摆,手指一时有些颤。 这么个位置这么套动作,确实怎么看怎么像耍流氓。 她只顿了一秒,撩开衣服,那衣底下的伤便露了出来。少年锻炼的很好,腹肌紧实,流畅起伏,漂亮的人鱼线没入裤腰。 盛枳的注意力却全然在那块青紫色的淤青上面,她用指尖在上面很轻地抚过,嗓音有些难受:“你疼不疼啊?” 那指尖触过的皮肤就像流窜过一阵细微的电流,陈赴野的腰腹微微绷紧,“不疼。” 倒是痒。 盛枳继续掀他的衣服,整个人像是又要哭了:“你怎么让人打成这样了?你让我看看其他地方……” 陈赴野这次没再让她继续,而是伸手拭去女孩眼角的泪。松散地笑了笑:“盛枳,你再这样扒老子衣服,真的很难不想歪。” 盛枳抬眸,一下就撞上了他缱绻又慵懒的视线。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刚好是平视。 她愕然地眨了眨眼,无论什么时候,陈赴野都是那副云淡风轻又肆意散漫的模样。她看着他那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你这人怎么老这样啊。” 陈赴野按着纸巾替她擦眼眶里的泪,哂笑:“哪样?怎么又哭啊。” “被你气的。” “刚刚还说不气。” 盛枳:“……” 盛枳正要直起身,陈赴野大手一伸,直接勾住她往怀里带。盛枳没站稳,一下便被他按着坐在了他的腿上。“唔…” 不容拒绝的吻再次来势汹汹地落了下来,少年的嗓音有些沉:“再亲一次好不好。” 盛枳没法回答他,不断升高的体温却逐渐回应着他。…… chapter 108 直白 直到分开时,两个人都喘着气,胸膛起伏着。盛枳觉得脑袋晕晕的,像是有些缺氧的感觉。声音又嗔又软,听上去很乖:“你怎么又亲我?” 陈赴野:“因为想亲。” 因为思念,因为在梦里亲了她很多次,也或许只是因为他只是单纯地留恋她的甜,更想一直抱着她不撒手。 盛枳怔了怔,从他腿上下来:“不行,应该弄疼你了。” 磕磕碰碰的,二次伤害真的会很疼。 陈赴野笑了笑,没再说话。 盛枳忽然注意到这室内并没有空调,而陈赴野又一直只穿着一件t恤,大冬天的,他的身上却像暖炉一样。 盛枳默默地将他搭在床头上的外套拿过来,小脸有些埋怨:“现在是冬天,你怎么不知道冷?给,穿好。” 陈赴野没拒绝,接过衣服后穿好。 盛枳看着桌上早已经被耽误着凉透的包子和豆浆,有些自责:“你还没吃早餐,可惜已经凉了。” 陈赴野起身:“不碍事,也能吃。” 盛枳拦住他,“还是算了吧,冬天凉的对胃不好。我们下去一起吃吧,我陪你。” 陈赴野滞住,抬手将她额前垂落的碎发别在耳后: “好。” * 等到了楼下的时候,盛枳又不禁想到了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她当时正好在在附近的早餐店里坐下,哪想身后忽然就多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紧张之中,她连刀片都捏好了。 盛枳叹了口气,才发觉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面对外界已经是越来越警惕了。 江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脑门上顶了些雪,裹着一件原先并没有的军绿色的棉花大袄。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喊了陈赴野一声,看上去是在外面冻坏了。 见两人是一起转的身,江航疑惑发问:“你俩这是…?” 没吵起来?没打起来? 陈赴野看了盛枳一眼,答:“我们下楼吃早餐。外面冷,你上去吧。” 江航搓搓手,得到上楼的指令后立马哈了口气、转身上楼:“那行、你俩慢慢吃啊…” 陈赴野看着他哼哧哼哧跟头熊上楼的背影,偏头看向盛枳:“他带你来的?” 盛枳淡淡地点了下头,“嗯。”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今天早上的事完完全全说出来。 只说是偶尔遇见了江航,她还说了她是怎样想到来这里的,包括江盈说的话,也包括那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火车。 晨光熹微,街头的雾早已散去。陈赴野在听见她说同样坐了二十时多个小时的车过来后,心疼的不行。 小公主哪里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盛枳却摇了摇头,伸手牵着他的手指,她说都是自愿的, 她只是想和他感同身受罢了。 * 在店里吃完早餐以后,两个人并没有着急回旅馆,而是在街边漫着步子。 盛枳仔仔细细地问过了陈赴野关于打拳这件事,毕竟是不合法的。 这地方待着就很让人没有安全感,而且也快开学了,越早离开越好。 得知明天早上才能取到最后一天的报酬离开,盛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多少钱呀?要不算了吧,咱们今天就买票走吧…” 陈赴野跟盛枳说了一个数字。盛枳整个人都愣在原地,“这么多吗?” 报酬越高风险越高,也就以为着陈赴野付出了比常人更加难以想象的忍受力。她在街边止住脚步,拽住陈赴野的衣角,嗓音微哽: “陈赴野,是不是只要不死掉,你就要一直拼尽全力地对我好?” 陈赴野拢了拢她的围巾,细声安慰:“不是,不许多想。” 虽然口头上否认了,可在那短短的一个星期里,他确实无数次想过死亡。 盛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为你自己而活。生命很珍贵,为自己活下去,这很重要。” 别再像上一世那样傻了,竟然傻到甘愿为了她付出生命。 眼前的女孩仿若和他儿时的记忆重合。只是那时的女孩童音稚嫩而纯粹,她说,哥哥,为我而活吧。 而现在,十年后,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这次她说,陈赴野,为了自己。 眸中落进千思万绪,最终都化作心底的暖流,化成他开口答应的一个字: “好。” 为了她,更为了自己。 中芜这地方虽然比津市还偏南方,可因为气候问题,这里的冬天却能见雪。没过一会便下起了雪,还是大雪。 盛枳买了明天最早的高铁票,三张,只要明天陈赴野拿到了相应的报酬就立马离开这里,回去以后就立马将在这里的记忆删除,就当从来没来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雪才停的,为了保险起见,盛枳还是强制性地带着陈赴野去了一趟这里的医院,听见医生说好好养伤修养身心才放下心来。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晌午。 “陈赴野,你别回去旅馆了。你跟我一起回酒店吧,今晚让江航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取钱,然后大家一起会合离开。” 她勾了勾陈赴野的手指,试探问道: “好不好?” 陈赴野回扣住她的手指,懒洋洋地笑了,“你说不让我小心翼翼,枳枳现在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样子?” 盛枳幽怨地鼓着脸:“我怎么知道嘛,万一你又不愿意。” 陈赴野揽过她的肩往怀里带了带,刮了刮她鼻尖沾染上的一点雪。他凑在她耳边,“不会不愿意,巴不得今晚就跟你睡一起。” 盛枳:“……” 这还在大街上就说的这么直白? 虽然她知道这个“睡”并没有其它含义,但想着少年上一次抱着她睡给她唱歌的模样,还是有些害羞地微红了脸。 回到酒店后,盛枳才后知后觉知道,陈赴野最近的作息最近一直是日夜颠倒的。 本来身上就有伤,还这样对自己。于是等到晚上吃过饭后,盛枳收拾了东西,等陈赴野上好了药,就坚决地要拉着他早点睡。 才八点左右不到,其实习惯了晚睡的话,忽然早睡也并睡不着。 但陈赴野还是没有拒绝,酒店里虽然只有一张床,但位置还算是宽敞的。 chapter 109 细节 酒店里的窗户很大,窗帘也是很薄会透光的那种。 因此即使早早地关上了灯,但还是清晰可见月光透进来,房间里很亮,亮到盛枳躺在床上一偏头,就能看到身旁少年利落的下颌折线。 患得患失,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落下。 “陈赴野。” “嗯?” “你睡的着吗?” “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盛枳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以后你还会来这样的地方吗?” 陈赴野一只手臂枕在脑后,他说: “不来了。” 盛枳只是说了一个“好”字就再也没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陈赴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多想了,睡不着就闭目养神,明天还要早起。” 明天离开,也就意味着结束了。 于是盛枳闭上了眼。 少年的怀抱很温热,身上带着淡淡的跌打损伤的膏药味道,混了一点沐浴露的香气。盛枳并不反感这味道,许是这个怀抱很有安全感,没过多久她便均匀了呼吸声,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陈赴野却久久没能闭上眼。 这次梦里的场景终于得愿,他终于埋入朝思暮想的女孩雪白的颈。 梦里早已花开遍地。 夜很长,但不妨碍更长。 *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盛枳几乎就醒了。其实夜里她醒了很多次,好几次都做了奇怪的梦。醒来以后看见陈赴野还在身边才继续睡着的。 两个人一早就到了老八的那家餐馆里。 陈赴野其实很警惕,一直下意识认为老八和痰老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这最后一场的价钱,极有可能拖欠甚至不给。 但当他亲眼看见那笔准时交易过来的钱财时,眼神明显是有些意外的。 以往支付报酬都是由老八亲自来的,这次来的是个手下。 手下拍拍陈赴野的肩: “别露出这种眼神,我们八哥和九哥混迹江湖多年,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学生仔,拿好你的钱回家吧,以后别学我们这些衰崽拿命搞钱了。” 陈赴野听他这么说,也不想多在这里停留,带着钱离开了餐馆。 天色很亮,大街上却空空荡荡。盛枳裹着围巾站在路灯下,远远地朝这边看着。 她在等他。 陈赴野忽然感觉此刻无比轻松,连风都轻盈了很多。他过去牵住了她的手,终于落下一句安心的话: “回家。” * 回到津市以后,四天以后就开学了。 盛枳原本担心陈赴野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但陈赴野说不要紧,没什么大碍,于是还是准时上了学。 今年的春节是在二月的中旬过的,年后十几天才返校,也就是三月份。 而留给高三学生们的时间,不过仅有短短的三个半月。 许是老师们的励志动摇,许是大家真的意识到离各奔东西还有短短的九十多天了。 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处于一种焦躁且忙碌的情绪之中。 如果上学期是迷茫,那么这学期,人人喊的口号都是振奋人心的“左脚清、右脚北。” 不少懈怠偷懒的学生也终于得以抓紧一分一秒来学习,每天的时间在忙碌的三点一线中飞速度过,很快学期便过了半。 盛枳上个学期要一边专心学习,还要一边分心在绘画功课上。 但这个学期,她要担心的显然没这么多,自己复习的同时、再帮陈赴野辅导辅导功课。 第一次模拟考后,盛枳在看见他的分数上了二本线时,明显地松了口气。 当然这也是陈赴野自己努力实现的愿望,不求有多好,能在京海市上个普通学校就行。 几乎每一个来上课的老师都要在课前或者课后鼓励大家几句。但其中最上心的,还要当属作为班主任的纪铃。 纪铃带着上次一模的成绩单来的,先让大家上自习。自己将那份早已研究个透的成绩单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到最后看不进去了,才咳嗽了两声开口: “咱们来开个班会吧,关于高考,我相信大家还有许多疑惑。大家把手中的笔都放下。” 讲台下的同学一个个把笔放下,抬头盯着讲台。 “这次咱们班的成绩我研究了研究,说实在的,这要是按照高考的标准,咱们班考取大学的人数几率只有三分之一。” 班上一阵沉默。 “但是不要紧,这份几率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的。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平时成绩多好多坏,稳定心态才是最重要的。平时的考试成绩不代表你的高考成绩,因为你的心态会在考试中占据很大一部分。” 纪铃这么一说,原本几个心态焦虑的学生纷纷都低下了头,因为焦虑问题,这些人越是临近考试就越是学不进去。 接下来的半节课里,纪铃又说了不少。 先是叮嘱大家不少注意事项,随后开始把成绩起伏不稳定的同学挨个叫去办公室里谈心交流。 盛枳原先对高考并没有多紧张的情绪,但在集体氛围的调动下,也逐渐开始略微紧张起来。 她拿出卷子开始修正错题,写着写着红笔就没水了。 翻了翻笔筒,正好还没有备用的。 正当她打算用其它颜色的笔代替时,身旁忽然递过来一支笔。 顾离:“给。” 盛枳顿了下,接过红笔: “谢谢。” “没笔了不说,也不借,你还挺傻。”顾离语气淡淡的,一只手正写着字,头都没抬一下。 盛枳抿了抿唇,没说话,继续修正自己的试卷。 做了几个月的同桌,她知道顾离对自己并不是嘲讽。 自从那次孙淼在办公室里提及过顾离的头发以后,顾离就将自己那头惹眼的橘红色一刀切头发染回了黑色。 夸张的耳钉也摘掉了,也穿回了平淡的校服。 顾离的脸就是御姐范的长相,但换上这身学生装扮后,倒真的显得整个人都清冷文静了很多。 盛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当时说过的那句“黑发适合学生”, 或许是,或许不是,当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顾离这个人其实也就是外冷,她们虽然一天到头说不了几句话,但盛枳觉得,她人其实还挺好的。 顾离有时会把买的小蛋糕分给盛枳一块。 盛枳说谢谢,她就只是淡淡地“嗯”一声,再无后话。 盛枳观察到顾离是住校生,但却经常迟到,大多数时候都吃不了早餐。因此盛枳出门时,也会想着多带一份饺子。 偶尔课外体育课时,两个人刚好在树底下碰面了,顾离会沉默地递过来一只耳机…… 细节性的东西往往能影响对一个人的改观。 盛枳知道班上很多人都不喜欢顾离的性格。 但无论别人议论什么,顾离都只一个人沉浸在学习里,从来不会在意和反驳。 不知道为什么,盛枳觉得虽然她们都沉默寡言, 但,她和顾离其实能成为朋友。 chapter 110 好好 盛枳用那只红笔写着字,忽然声音很小地喊了顾离一句:“顾离。” “嗯?” “高考加油。” 笔尖的墨在纸上晕染开,顾离顿了顿,看向盛枳。 “高考加油。” * 二模结束的那天,学校人性化地给高三的学生放了半天的假。 盛枳听说津市有一座古庙,在山上,去过许愿求签的游客都说灵。 古庙不远,从家里那边坐出租车出发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山脚下。 但是从山脚下到山顶上去,靠的也就只有两条腿了。 盛枳挺高兴的,她其实有很多的愿望。都说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她也知道愿望都是要靠自己实现的。 但爬上山顶去许愿,其实更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 有了这场仪式,也就有了动力。 男女体力上的差异终究是有悬殊。她和陈赴野两个人早上八点开始爬的,这会已经九点多了,还在半山腰上。 盛枳实在爬不动,想停下来休息。 而陈赴野却直接将自己的包塞进了她怀里,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痞气地勾了勾唇角: “那就这样休息。” 盛枳一只手揪着陈赴野的衣服,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包,失重的感觉使得她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在对视上旁边游客的视线时,她脸色有些羞红地埋着头: “旁边的人都看着,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休息一会就好。” 陈赴野没放,一步一步轻而易举地抱着她上楼梯,懒洋洋地笑着: “还有很长距离,去晚了人可就多了。” 盛枳抿了抿唇,觉得也是,其实她就算休息半小时,也不见得有多少力气能在十点以前爬上去。 于是小心翼翼地勾住少年的脖子,终是没再理会别人打量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单纯地看着他问:“陈赴野,你的力气怎么都用不完啊。” 她有九十多斤,现在还正上着长长的楼梯,都不见他喘一下气。 陈赴野笑了笑,“因为体力好,一会还能抱你下来。” 盛枳讪讪地埋着脸,耳根再次泛红起来:“那还是算了吧,下来的时候不累,我自己可以走。” 因为上来的早,排队上香和求签的人果然不多。 两个人在寺庙里上完香以后,就一起到了寺庙后面的庭院里求签。 庭院宽阔,红墙绿瓦,日光透过古树的枝叶斜斜垂落,落在鹅卵石的地上斑斑点点。 古树蓬勃的生命力令人震慑,那寄满心愿的红色丝带就缠在枝干上面随风飘扬。 盛枳求了一个竹筒签,上上签。陈赴野也求了一个,是上签。 盛枳高兴怀了,拉着陈赴野的手就要去领红丝带写愿望。 陈赴野一眼就看见她往上面写的字了: 陈赴野要一直好好的,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于是他笑了笑:“你的愿望都是给我许的吗?给你自己也许一个。” 盛枳温甜地笑着:“不用呀,给你许好了。你的呢?我可以看吗?” “不可以。” 盛枳努努嘴,“你还挺小气。” 但她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拉着陈赴野一起去树下让方丈系丝带,越高越好。 方丈和善地接过,将两条带子一起挂了上去。 于是那写着少年人名字的丝带便绑在了一起,彼时风气,迎着日光,随风肆意飘扬。 陈赴野看着盛枳,扣住她的五指后笑了笑。 其实他的愿望还是那一个: 希望枳枳做一辈子的小公主,开开心心。一辈子得偿所愿。 * 模拟考的成绩是在两天以后出来的,学校这次改卷很松,也或许是为了鼓励学生的自信,题目也容易了很多,班上这次的本科率又上升了一点几。 盛枳这两次的成绩都稳居在第一,她终于松了口气。 按照这个状态去参加高考,应该不成问题。 陈赴野的状态也很不错,比上次的分数又高出来三十多分,依旧是稳定在二本线以上的水平。 倒计时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从两位数飞快地降到了个位数。 这几个的忙碌简直让她忘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之前因为沈汗良要出狱而来找陈赴野麻烦的那批男人。 但也就那一次后,那批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盛枳去问陈赴野,陈赴野沉默了好几秒才:“沈汗良已经出狱了。” 盛枳诧异:“出狱了?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 这会轮到盛枳沉默了。 三个月前,也就是陈赴野在中芜市打黑拳的那段时间。 盛枳问的有些犹豫:“他……有找过你或者陈姨吗?” 陈赴野淡淡地阖下眼皮:“没有,但他找过我妈。” 他打黑拳回来那阵,去过墓地里看陈梦绾。 却意外地发现在陈梦绾的墓碑前放了一捧新鲜的百合花。 陈赴野听陈梦绾说过,沈汗良年轻时就是靠百合花追的她。 而在悲剧发生的那天,家里桌子上正好插着百合花。纯白的花瓣上沾了猩红的血迹,从原先见证两个人爱情的美丽、到现在悲剧的凄惨与诡异。 陈千柔也是因为那时起而讨厌起百合花。她来看姐姐,带的从来都是艳丽的红玫瑰。 因此陈赴野看见那束百合花,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沈汗良。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翻滚了起来,带着浑身都在怒气地颤抖着。 他将那捧百合用力地撕碎然后用火烧成了灰烬,依旧不甘心不愿作罢。 一束花能表达什么?可怜兮兮的歉意,太可笑,太讽刺。 不过是鳄鱼的眼泪,假惺惺。 他痛苦地阖上眼,真希望沈汗良在监狱里关一辈子。 …… “阿野?” 察觉到陈赴野有些不对劲,盛枳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指,“你走神了。” 她咬着唇,神色有些紧张,“你别怕,如果他再次来扰乱生活,我们就报警…” 陈赴野面色苍白地回神,看着身前的女孩,揉了揉她的头发,“枳枳。高考以后,陪我一起去见见我妈吧。” 盛枳有些错愕,她之前不是没想过去看看陈赴野的妈妈。 但又怕有些唐突,也不想去戳陈赴野的伤疤,于是于情于理也就没有再提。 她抓住少年的手,应道:“好,我们一起。” 陈赴野双目猩红,将她拉入怀中抱着:“枳枳,别离开我。” 他只有她了。 盛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淡淡地笑着: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了,未来那么美好,我们会一直好好的呀。” chapter 111 高考 六月七号。 高考倒计时抹为零。 盛枳考前的情绪还算稳定,但真的等到这一天了,紧张还是不可抑制的。 盛威鸣在前一天给盛枳打了电话,似乎是想在高考时尽自己可笑的一份“父爱”,想和李慧敏一起接送盛枳去考试。 盛枳当即就在电话里拒绝了,她不想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见到自己讨厌的人。 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餐以后,盛枳和陈赴野一起去了考场。 他们刚好还是分在本校的考场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这次大家再也没有穿校服。 进考场前,陈赴野看着盛枳,他抬起一只手落至她的脑后,一只手落在她后背上。 这次在学校里,他不再克制,而是给了女孩一个怀抱。 “加油,小老师。” 盛枳愣了两秒,随即回应着也抱了抱陈赴野,笑着:“嗯,加油,阿野。” 语言和拥抱往往是鼓舞人心的。 理想盛大。 去赢这一次。 进入考场,铃声响起,落下。夏日的天空一碧如洗,云彩飘过一层又一层。 这几天的天气都很不错,天气预报原先播报的雨也并未到来。 随着两天时间的过去,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也应声落下。 压在心里半年的石头落了地,说是释怀吧,其实也不算。 明明心里是空落落的,却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 纪铃站在班门口,见一个进教室的同学就每发一本毕业证。 一本小小的红色的毕业证,宣告着每个人高中时代的结束。 轮到盛枳的时候,纪铃是把他们两个人的证一起递过来的。 纪铃笑着摸了摸盛枳的头发:“毕业快乐,以后老师再也就管不着你们了。” 盛枳接过两个小红本,明显看见纪铃眼眶是红的,“毕业快乐,纪老师。” 纪铃看了眼陈赴野,依旧是笑着,只是这次鼻子也酸了:“你们两个以后别忘了老师,以后一定请老师吃饭。” 盛枳呼出口气,露出学生对老师最真挚和感谢的笑容: “一定。” * 初夏的黄昏,橘红色的日光洒落在操场上,只是这一次的操场上再无往日里打闹的同学。 大家考完英语以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教学楼里有不少撕书喊楼的,青春里的最后一场放纵。 教导主任觉得不行,见一个喊一个,通通将大家都喊回了教室里。 盛枳觉得挤就没去凑热闹,她收拾了几本舍不得扔的笔记留着,其他的都一并卖给楼下收废品的阿姨。 只是她考完以后,到现在都不知道陈赴野在哪呢。 夏夜的风泛着白日里的燥意,盛枳站在操场下的夜灯下,看了眼手机里陈赴野发来的信息: 【操场等我】 盛枳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干脆坐在路灯下的阶梯上等他。 路灯下飞舞着一些小虫子,女孩于是仰着脸伸手驱赶着,脸被光渡得瓷白而柔和。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天上忽然飞来一群粉色的小猪。 盛枳以为自己看错了,细看,才发现是陈赴野牵着十几只小猪气球过来。 盛枳有些错愕,站起身来。 “好多……猪。” 陈赴野看着她愣愣的脸,唇角勾着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是,好多你啊。” 盛枳鼓着脸躲开,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气球。 盛夏,晚风,被扬起的白色裙摆,气球与他。 夏天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热烈美好。 小猪个个都是圆鼓鼓的,撞来撞去,粉色的,几乎要又融进黄昏里。 被风吹乱的发丝遮挡了盛枳的视线,她笑着晚在耳后。这次再无顾忌、再无规矩,大胆地看着身前的少年。 “陈赴野。” 陈赴野半撩着眼皮,勾着唇看着盛枳笑了笑,“在。” 盛枳踮着脚勾住少年的颈脖,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男朋友,以后光明正大地牵手吧。” 陈赴野笑,手勾在她腰上防止她站不稳: “是吗?老子还以为你早就是女朋友了。” “是啊……当然一直都是,”盛枳笑了两声,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我的意思是,以后不用担心这个顾虑那个了,我们终于并肩啦。” 是啊,他们终于并肩了。 逃离这座城市,就再也没有人认识他们。 他不再是自卑敏感的陈赴野,她也不是什么居于神坛的仙女学霸。 没有人再指责他们之间的悬殊,他们只是一对最平常不过的恋人。 “头抬起来。” “干嘛呀?” “亲你。” 盛枳有些错愕,随即小脸便被少年有力的手指扼住了。 他俯身亲了过来,让盛枳有些猝不及防。 她下意识望了眼四周,想说教导主任就在那边,可是又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毕业了,早已可以不用被这些规矩管束。 脑子有些空白,陈赴野亲了她一会,她就有些喘不上气。腿也软了,软趴趴地靠在少年怀里。 分不清是黄昏过于浓墨重彩,还是女孩被吻的羞红了脸。 粉色的气球悬荡在空中,他们的身影美好的就像是入了画。 教导主任正好在此时偏了头: “喂喂喂!你们两个哪个班的,我还没退休你们也还没离校,抱一块算什么回事?当我看不见我啊!啊?” 盛枳一顿,“不好,主任要过来了。” 陈赴野痞气地笑着,“怕什么?” 怕什么?盛枳也不知道怕什么,仿佛学生怕老师是天经地义。 她没来得及解释,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快,牵着陈赴野的手就开始跑。 主任追了几步就没追了,他扶了扶眼镜,眯了眯眼睛看着逐渐跑出他视线的两道背影。 没过多久,天上飘起一只又一只的小粉猪,越升越高,似乎要去见见咸蛋黄太阳。 主任抬头,额上挤出皱纹,“臭小子……” * 考试结束完以后的半个月,盛枳有很多空暇闲余的时间。 她在大理石的院子里置了一个画架,等到黄昏不热的时候端着颜料盘,坐在小小的钓鱼椅上,经常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 她喜欢光脚踩鹅软石,喜欢穿凉快的裙子,喜欢拎着裙摆踩水管,喜欢画屋檐下的每一株花。 等到累了,就躺在客厅里的凉席下看电视。 天好蓝,云也好清,这样的日子仿佛过不到尽头,盛枳爱上了不出门的日子。 陈赴野白天的时候依旧是去车行忙碌,等到晚上了,就和盛枳一起吃饭,一起坐在凉席上看电视。 出成绩的前一天,陈赴野抱着她坐在远离的凉椅上一起看星星。 盛枳抬眸看向漆黑的夜空,趴在少年的怀里,逐渐泛了困意,“陈赴野。” “嗯?” 女孩打了个哈欠,呢喃着: “明天就能看分数了,你害不害怕……我想和你一起去首都上学。” 陈赴野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怕,顺其自然就好。” 无论最终能不能去京海,他都不会再与她分开。 盛枳点了点头,也没再多想。她嗓音迷糊着:“我昨晚熬夜追剧了,困。” 陈赴野撩下眼皮,挽了挽她的头发:“再忍忍,还没洗澡吧。” 盛枳嘟囔着:“也是,但是洗完澡就清醒了……” 她困的没力气了,就想先赖在凉席上睡一会,“要不我先睡半小时,十点你喊我起来洗澡。” 陈赴野看着她,忽然以为意味深长地挑眉,勾了勾唇角:“真这么累?” “嗯…” “那好,我帮你洗。” chapter 112 证据 盛枳被他这句话吓的不轻,一下就瞪大了眼直起身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陈赴野拉住她的手:“不困了?” “不困了。”盛枳从他腿上下来,脸有些红:“我现在就去。” 陈赴野挑挑眉,没再拉她的手,盛枳很快就翻找出睡衣进了浴室。 陈赴野每次逗她的时候,都会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氤氲缱绻的桃花眼就这样透着丝丝笑意,仿佛是在开玩笑。 又仿佛是情绪深藏,下一秒就能把它给变成现实。 倒不是她有多抗拒这种事,只是她刚高考完,还尚未从一个高中生的身份中完全脱离出来,会感觉有些奇怪。 洗完澡以后,盛枳还倒真的清醒了很多。这会也不想睡觉了,又想继续看电视。 陈赴野帮她吹干了头发,也去洗了澡,出来以后转头就把电视关了。 她眨了眨眼:“我想看电视……” “别看了,你都看一天了。昨晚熬夜今天就早点睡。” 盛枳垂下眼,委屈巴巴:“好叭。”等她躺到床上以后,似乎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这是我的床,你怎么躺上来了?你今天不回家睡吗?” 陈赴野哼笑一声,伸手勾了勾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我给小老师耍个赖,今晚不走了。”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盛枳觉得他炙热的呼吸就在自己的头发上。她微微仰了仰脸,映入眼帘的就是少年滚动的喉结。 陈赴野的喉结线很漂亮,往下蔓延牵扯,随后是锁骨。 盛枳颤了颤眼睫,“你无赖。” 风轻轻打散他们身上的气息,又坠入对方的鼻息里,那是淡淡的沐浴露味,很好闻。 陈赴野注意到她耳朵有些红,于是故意凑在了她耳边,嗓音散漫又吊儿郎当的:“小老师,你又脸红了。” 盛枳用手贴了贴脸,“热的。” 大概真的是热的,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说话也很轻,气氛旖旎而奇妙,盛枳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要睡吗?” 盛枳愣住了,久久不敢动,吐出一个字:“啊?” 陈赴野将她慌乱的模样尽收眼底,那沉重的呼吸声从她的耳根贴上去,仿佛就要故意笑着吻上去,一字一句道: “十一点了,我说,要不要关灯睡觉。” “哦,关、你关。” 盛枳有些尴尬,脸红的要命,隐约觉得陈赴野就是故意的。 她正想说点什么,没曾想灯灭的一瞬间,少年直接欺身吻了上来,两道微促的呼吸声霎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窗外风不止,似有电流窜过,体温也随攀升。 盛枳难以抑制睫毛的微微颤动,仰着颈脖,脸烫的不行,两只手腕被一只大手侵略性地按着。 陈赴野吻了一会,忽然看着她,低低地皱眉:“热不热?” 盛枳有些懵,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热…” 陈赴野的手隔着睡衣抵在她后背上,疑惑:“睡觉还穿内衣?” 盛枳怔了怔,好在夜色够黑,掩饰住了她脸上的爆红,“你、要你管?” 陈赴野侧着脸,眼皮淡淡地敛着,嗓音透着点勾人的哑:“我帮你脱了吧。” 她将女孩翻了个身,伸手在衣底下摸上那排小小的扣子。 几秒后,他蹙眉耐着性子问:“这什么构造?” 根本解不开。 盛枳:“……”她翻身了身转了回来。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相撞,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变的非常慢。 待看清他利落的脸庞时,女孩的眼睛弯了起来,似乎有星星从她眼底溢出。 陈赴野低眸,目光低垂地追随着她的眼,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操,有这么好笑?” 盛枳倚在他手臂旁:“没有呀,就觉得你傻傻的。” 陈赴野似乎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刮了刮她的鼻尖也睡倒在她身旁。 半晌,问出了一句:“是不是害怕?” 盛枳自然是听懂了,她敛着眼睫:“其实……也没有,就是……” 也算是害怕,毕竟是未知事情,也会有些害羞。 陈赴野笑了笑,继而搂着她:“别害怕,老子就过过嘴瘾而已。你二十岁生日以前,都不会碰你,知道吗?” 二十岁,也就是女生可以领结婚证的法定年岁。 盛枳顿了下,也笑了:“知道啦,二十岁我就要和你去领证。” “不行,你得等到二十一?” “为什么呀?” 因为男生要等到二十二岁。 陈赴野看着她的面容,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他阖上眼皮: “因为就是想让你多等一年,所以你等不等?” 盛枳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这寂静的夜中狂跳。 这种感觉真奇怪,和自己喜欢的少年一起畅想和憧憬未来。结婚是什么感受?和她一辈子绑定在一块又是什么感受? “等。” 陈赴野将手搭在女孩的身上,就这样抱着她: “睡吧,明早查分你估计又要醒一大早。” 盛枳推了推他,有些尴尬:“你把手从我身上拿下去行不行?” 压到她胸了,有些疼。 陈赴野闭着眼,弯了弯唇,于是将手搭在她的腰上,“那就这样。” 盛枳:“…”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没证据。 chapter 113 戒指 和陈赴野猜的一样,盛枳果真醒了一大早就等着查分数。 等到可以登陆网址的那一刻,盛枳先输入的是陈赴野的准考证号。 简直比她查自己的分数还要紧张,界面刷新出来的那一刻,待看清上面的分数时,又不免有些失落,只有461分。 陈赴野面色淡淡的,“我看看。” 这个分数也是在情理之中,光他这个数学就拉的厉害,只有49分。 他一个原先就考280分的学渣,努力起来以后,次次考试突破二本线已经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这个成绩与他而言不差,但还是要比三模的分数低了20来分。 陈赴野看盛枳这副失落的表情,无所谓地笑了笑哄她: “老子本来成绩就烂,能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是心疼宝贝白给我复习这么久了。你快看看你自己的。” 盛枳其实心里有准备,她查看了自己的分数,竟然比前世的高考分数多了五分。 越是顶尖的学生,再往上进步一分都非常难。她能进步五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赴野揉着她的头发,低喃: “真好,以后小老师就要去京海上大学了。我家宝贝这么漂亮,这么优秀,以后遇见的也一定是优秀的男生…” 在那么优秀美好的地方里,她一定会遇上很多比他好千倍万倍的男生。 盛枳一下就听懂了陈赴野的意思,于是伸手拽着他的衣角: “他们优秀归优秀,可是都没有你好。 我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已经订婚了。特别特别恩爱,到了法定年龄就要去领证。” 别人不会比你好千倍百倍,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那人。 胜过所有人。 陈赴野怔了怔,随即揽着女孩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着,就想一直不撒手,他的宝贝怎么能这么好。盛枳被抱了一会发现他都没有松手的意思,于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你干嘛呀?是不是被感动坏了?” “是啊,感动坏了,多抱一会。” 于是当天下午,盛枳便溜出家里去买了一对银质的戒指。 她知道陈赴野还是有些敏感的,她在那么优秀的地方学习,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些优秀的学霸。 有了戒指,就更像是一个烙印。提前戴着,也就是直接地告诉所有人她已经有结婚对象了。 一方面减少很多麻烦,一方面是给陈赴野安全感,打消他那些自卑的念头。 那天晚上,盛枳就神秘兮兮地把陈赴野叫到身前,眸光潋滟地笑着: “给你看一个东西呀~” 陈赴野将她窃喜的小模样尽收眼底,低眸宠溺地笑了两声:“什么?” “这个,”盛枳将银质的戒指拿出来吗,温甜地笑着:“我特意买的‘定婚戒指’,我们戴在中指上,也就是告诉别人已订婚的意思。” 这款戒指其实不贵,模样也很普通,远远不能比真正的订婚戒指。 但是盛枳还是买了,这枚戒指是特殊的意义,她想和陈赴野一起戴着。 陈赴野愣了愣,他没想到女孩会这么主动。他也想过买戒指,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没有买,他怕这会太唐突也怕给她压力,想把选择的权利留给她。 可他没想到她今天就会去买。 他滚了滚喉结,看着女孩仰起的笑颜,也跟着低低地笑了两声,“小朋友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这种事情本应该是男生主动做的,陈赴野有些自责。 盛枳牵着他的手,将其中一枚银戒戴在他的手上,美眸微弯冲他甜甜一笑: “我有哪个时候不主动吗?” 陈赴野将另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枳枳,好喜欢你。” 盛枳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那你要多爱我一点呀,我这么好的仙女下了凡。你要是弄丢了,别人捡到可不还了。” 他们彼此一笑,是世界最青涩又炙诚的爱意,“好,多爱你一点……” * 津市的本科批次分数线出来以后,盛枳才彻底松了口气。 陈赴野的461分刚好踩着了二本的分数线,有惊无险。 报考志愿的前三天,陈赴野拿着那本发下来的志愿小册子看了又看。盛枳问: “你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 陈赴野用笔头点着京海美院附近那所非常不起眼的二本学校:“这个。” “你想好了?不再看看其他的吗?” 陈赴野知道,踩着线还想报很好的学校,几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学校的水平都大差不差,既然去哪都一样,那还不如去京海。 “不看了,枳枳去哪,老子就去哪。” 盛枳笑了笑,“那你想学什么专业呀?” 陈赴野想了想,随口说出一个专业:“学法。” 盛枳有些错愕地怔住几秒,随即展开笑颜:“好呀,我支持。” 陈赴野又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自己跟这个职业沾边多多少少有些离谱。 “学金融吧,以后把家搞富,好养枳枳。” 盛枳摇头:“不要为了迁就我,陈赴野,我希望你做自己真正想做的。” 她想了想,继续说:“谁说就一定要男孩子养家了?以后我也可以靠画画挣钱,也可以是我养你啊。” “艹,”陈赴野纳着眼尾笑了笑,“老子就一瞎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胡说。” 盛枳才不信,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往往是最真实的想法。她沉默了一会,“你学法吧,陈赴野。” 盛枳觉得,陈赴野想学这个专业,其实是有一些原因是因为他小时候家里发生的悲剧。 其实那天高考完以后第一天,盛枳就陪着陈赴野去了陈梦绾的墓地里。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盛枳看到这样的照片,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陈赴野的妈妈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沈汗良已经出狱,但他或许已经不再会出现。 他会去哪,又会做什么,只要不危险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都再不会管。 盛枳想,或许上一世的陈赴野就是在沈汗良出狱后依旧没能释怀,于是去找他。 也正是那一年,传出了陈赴野“弑父”的传言。 但他们之间发具体生了什么事情,无从知晓。 这一世的盛枳一直鼓励地陪在陈赴野的身边,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就让少年释怀了。 盛枳不想陈赴野徒增烦恼,也不想他继续卷入仇恨之中,能放下这些事情自然是最好的。 但陈赴野上辈子可是为了她杀了人,她一直以来都担心他在偏激下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学法,冥冥之中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chapter 114 笑话 在填取志愿的前几天,盛枳都很清闲。她喜欢种花,每天便在屋檐下的花盆里撒种子,气定神闲。 然而,李慧敏的电话轰炸却打断了这份清闲。 盛枳还记得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和盛婧宜一起上高三参加高考。 盛枳考了全省前五的优异名次,可以上全国最顶尖的学校。 盛婧宜却只考了四百分不到,连三本分数线都够不上。 盛家两个小姐,一个顶尖,一个却在顶端。盛威鸣看着两个女儿,那几日的脸色都很难看。 李慧敏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原先还会端着温柔的笑祝贺盛枳几句,等到了后来要填取志愿的时候,竟然直接提出想让盛枳放弃京海美院的想法。 李慧敏那时的发言也很可笑: “这首都也太远了,咱们枳枳女孩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多危险。这首都的男孩子都花心!唯专门骗小姑娘…… 阿姨也是为了你好,我看离家里近一些就很好,咱们本市那所大学就很好,你和婧宜两姐妹也能有个照应。” 开什么玩笑,680的分数去上一个三本。 纵使盛枳再隐忍惯了,这次也忍不住直接起身反击:“阿姨,这话您敢不敢当我爸面前说。” 李慧敏脸色一下就黑了,讪笑:“你说什么呢,阿姨这也是为了你好呀……” 盛枳以为李慧敏就是说说而已,但她实在是低估了李慧敏的狠毒。 当天晚上盛枳就被佣人诱骗喝了带有安眠性质的牛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房间被翻过了,志愿卡和准考证都被乱糟糟地扔在地上。 盛枳发现自己的志愿被篡改时整个人都懵了。那时为时已晚,再也来不及了。 她原本以为盛威鸣会动怒,会给她做主,这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可她显然高估了盛威鸣对她的在意度。 志愿是弟弟盛宴行篡改的,李慧敏给出的理由也很可笑: “你弟弟还是个孩子,年幼不懂事嘛。宴行他就是胡闹,看见你们女孩子的东西新奇嘛,他又不是故意翻的。他也不懂电脑,哪里就知道篡改了你的志愿呢? ……是吧威鸣,你再怎么跟孩子气也没用,咱们宴行还只是个孩子!” 盛威鸣气归气,关了盛宴行半个月的禁闭。 但盛宴行确实还是个孩子,拿他有什么办法?盛威鸣只能是妥协了。 盛枳彻彻底底地心死如灰。 那段时间她浑浑噩噩,一口饭都吃不进去,短短一个星期就暴瘦了二十斤。 李慧敏天天好模好样地端着鸡汤进来,脸上扬着笑: “吃一点吧,不过就是上个学,到哪里不是上?在咱们本市最好不过了。” 盛枳坚持要复读。 可盛婧宜却不干了。 盛婧宜一哭二闹三上吊,坚决不同意盛枳去复读、一定要盛枳陪她去上大学,因为她一个人害怕。 盛婧宜撒娇一贯是最管用的,盛威鸣犹豫半晌,再次选择妥协。 “枳枳啊,你就陪婧宜一起上大学吧。你是姐姐,婧宜她是妹妹。你照顾着妹妹些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的盛枳宛如晴天霹雳。 从小到大,她以为只要考取优异的成绩就能分到一点父爱,于是她拼了命的学习,三年寒窗苦读就为了去首都上大学。 哪怕父亲能爱她一点也好,能对她露出一点赞赏的目光也好。 可到头来盛枳却在可笑的事实中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不折不扣的只有她自己。 她就是个笑话。 盛枳被强制性送去了那所普普通通的三本院校以后就患上了中度抑郁,她拒绝和所有人交流,在学校里就是一个虚影一样的存在。整日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这样的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盛枳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始终没想到, 最后等待她的,是李慧敏布下的死亡局。 * 想到这,盛枳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低下头来时,手里的志愿密码卡才让她彻底回神。 上一世已经过去了。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被李慧敏所害! 李慧敏显然是已经开始动歪心思了,这段时间几乎是骚扰一样给她打电话。 盛枳被弄的烦了,干脆将她的号码拉黑了。 但很快盛威鸣便打了过来,盛枳忍无可忍,直接接起了电话。 盛威鸣笑了笑,“枳枳啊,听说你考的还不错。你看看你,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跟家里说呢?爸爸多为你高兴啊。” “爸,您有事说事。我很忙没空,您打电话来如果只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我就挂了。” “别挂,爸有事和你说。” 盛威鸣听见盛枳的语气这么强硬,显然是有些不大高兴的,但还是忍耐住了,“你应该知道婧宜的分数吧,她发挥失利了……” 盛枳直接打断他:“爸,她一直考什么分数你不知道吗?这叫失利?” 盛威鸣皱了皱眉,“爸爸原先确实是希望你能上最好的大学,也比较看中咱们盛家的名誉。 但现在,爸觉得名誉比感情重要多了。 婧宜是你的妹妹,她一个人独立不了,出国是不可能的……我觉得你阿姨说的很有道理,你一个女孩子去首都也不安全,要不就和婧宜留在本城上学,我们一家人还能有个照应。” 盛枳冷笑打断:“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是她爸还是她妈?要来管她独不独立?” 盛威鸣一顿:“你这是什么态度!?” 盛枳怒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从来都不是!你凭什么要求我680的分数陪她上一个破三本?她爱去哪去哪,我从来都不是她姐!” “嘟——” 电话猛的挂断后,盛枳一句话都说不下去,难受到捂着通红的眼睛一下哭了出来,蹲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来,仿佛浑身都在窒息。 怎么会这样…… 上次和盛威鸣签订契约的时候,她可笑想过,这个父亲对她是有一丝丝悔过的吧。 原来都是假象,都是笑话。 chapter 115 哄她 等回过神来时,眼泪早已流了满面。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盛枳一个人,她蹲在地上好一会才站起身来。 脆弱是一个人致命的弱点,无论怎样,盛威鸣也好,李慧敏也罢,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任听从他们的摆布。 填报完志愿的当天,盛枳给纪铃打了电话。盛家无论有谁来要她的准考证号和密码都不要透露。 纪铃虽然有些错愕,但还是答应了:“好,老师一定会帮你好好看管准考证号的。” 填完志愿后两天,盛枳总归是心里有种很不安心的感觉。 她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心里藏着事就很容易表现在脸上。 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就连做梦都是李慧敏雇保镖将她塞进了车里强行囚禁在家里,然后当着她的面改了她的志愿…… 她被这梦吓醒,汗水早已湿哒哒地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急急忙忙第不知道多少次用电脑登陆了网址,检查了不下五遍才放心。 等到确定完已经准确提交且不能再修改时,那块悬在心底好几天的巨石才落下。 盛枳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脊背上早已是冷汗。 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有月光,很亮,正斜斜地照进来。 她迷蒙了一瞬,看了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原来不过才晚上十点啊…… 因为这件事,她最近白天能避免出门也就不出去了,生怕碰到盛家的人。 因为这份不安,作息也有些不规律。傍晚困了就开始睡,不然再晚一些的时候就会睡不着了,又刚好对上了生理期,心情也会有些没来由得燥。 比如现在。 头有些疼。 盛枳下床开了灯,去客厅里倒了杯水喝。外面实在太亮了,亮到她很想出去看看今晚的夜空。 女孩穿着单薄的睡裙推开阳台玻璃门,惬意的夜风阵阵吹来,叫她一下就吹清醒了。 在看见隔壁阳台还亮着灯,站着少年身影时,盛枳有些错愕。 陈赴野正侧对着她。 少年模样懒散地倚在栏杆上,他淡淡敛下眼皮,视线定在在那中指的那枚戒指上。 他转了转中指的戒指,也不知道把玩了多久,才注意到一道正定在他身上的视线。 陈赴野往盛枳的方向看,额发微微垂落,有些遮住那双深邃的锋利的眼。他一点一点展开笑颜: “怎么,还没睡。” 盛枳看着他,难能沉默了两秒。陈赴野今晚穿是一件白衬衫,宽阔的肩膀撑起松垮的衣领。手臂上挽了一截袖子,露了一截腕骨。 他正逆着光站着,和平日里的桀骜和阴郁不同。是干净又阳光的少年模样。 也可偏偏是在今晚,盛枳看见这样的他,莫名有些心跳加速,“我……睡不着。” 她撒了谎。 因为她不想被陈赴野知道她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是作息紊乱,做噩梦导致的失眠。 可偏偏陈赴野却像是拥有读心的能力,他淡淡道: “撒谎。” 盛枳:“……” 她鼓脸,“你呢?你又为什么站在这不去睡觉。” 陈赴野倒是比她诚实多了,“没什么原因,就单纯睡不着。” 这次轮到盛枳沉默了,所以呢,他们两个现在要在这里继续交换对方为什么睡不着的原因吗? 陈赴野看着她:“走。” 盛枳:“去哪?” “私奔。” 盛枳错愕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反应过来时,她又并不觉得是自己听错,也不是少年会说的玩笑话。 他是真的要现在带她出门。 陈赴野半笑,“走不走?下楼。” “……哦。” 于是盛枳朦朦胧胧就换了衣服下了楼,等她到了院子里时,发现陈赴野就在外面等她。 她讪讪眨了眨眼,“我们去哪呀?” “不是心情不好?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盛枳彻底怔住了,原来陈赴野都看出来了。 他不仅知道她失眠,连心情不好这种细节的事都在意到了。盛枳扯了扯他的袖子,莫名就觉得鼻尖有点酸: “这都被你发现了。” 要不要这么细节。 陈赴野笑了笑,没有刨根问底地去问她心情不好的原因。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啊。” 盛枳的手被陈赴野紧紧包裹进掌心里。 她看着他干净宽实的后背,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皎皎明月,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句话。 趁着夜色和心爱的少年出逃,就现在。 * 漫天黑夜下,萤火虫稀稀疏疏、安安静静地扑扇着翅膀毫无轨迹地在公园里飞着,阶梯旁的路灯很亮。 盛枳平常出门的次数不算多,也有一些路痴,根本不知道这片地带里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公园。 “哥,你看看放这里怎么样。”抬着箱子上阶梯的男人满脸汗。 陈赴野手里也抬了一箱的烟花:“放那上面就行。” “成。” 于是那男人上完楼梯便将装满了烟花的箱子便放在了平地上。 陈赴野要将账结给他,那男人朴实地笑了两声:“哥,你这下面还有一箱呢。我也给你抬上来吧。” 陈赴野:“不用,正好我还要下去一趟,一会自己搬上来就行。” 男人没再拒绝,收完钱就道了谢谢走了。 盛枳愕然地眨眨眼:“定这么多烟花在这里放?” 这要是放在年前和年后那阵,政府不管,津市还能大胆放烟花和爆竹。但最近一阵管的严了,敢在这里放烟花,没过多久城管就得来。 陈赴野看着她,淡淡道:“嗯,就在这放。这有楼梯,城管来了一会跑的快。” 盛枳:“……” 很有道理,也很陈赴野。 于是她开口:“下面还有一箱?我和你一起下去抬吧。” “不用,你下去再上来一会就该累了。”他淡淡笑着,“我力气好,可以自己一个人搬。” 盛枳看着他的笑,结合起这句力气好,自己倒是先想歪了。她抿了抿唇,“……那好,你去吧。” 津市的夜很静,整座城市仿佛都被淡淡的凉风拢着。 十分钟以后陈赴野就回来了,风将两人的衣摆缠在一起,星光璀璨,远处是煌煌灯火。 陈赴野在给盛枳放烟花。 逐一盛开的烟花绚烂又多彩,在夜空下炸开,似无边际,陆离流转,光华万千。 声响在天际拉响,星辰和焰火再次交融。盛枳仰着脸,唇角透着纯粹的笑意。 “好漂亮啊陈赴野,往后你能每年都给我放烟花吗?” 陈赴野点头,点燃了一支仙女棒递在盛枳的手里: “想看多少次都有。” 只要她喜欢,他可以随时为她点燃。 “想自己试试吗?” 盛枳愣了下,“想。” 于是那点燃的线头便被捧在了盛枳的手心里,她松开线头,将它点燃。 噼里啪啦的一阵轻响,那火便烧了过去。 盛枳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抵上一个温热的胸膛。在那瞬间,烟花也向上腾空了而去。一阵又一阵的火光在半空中炸开,点亮了这个星空。 陈赴野揽着她的肩,似乎是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他低低地笑,嗓音有些慵懒: “小老师,今晚开心了吗?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chapter 116 照顾 他说这话时语调微微上扬,就像是羽毛轻轻挠在耳边,窜起微微的电流。 盛枳的心跳有些加速,漏了两拍。她耳朵有些红: “你都带我来这了,就算我原来困现在也不困了。一会回去也还有路程,我整个人都清醒了。” 虽然知道陈赴野是察觉到她的失眠和低落心情,才二话不说带来放烟花哄她, 但盛枳还是想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说,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陈赴野挑眉:“是吗?” 盛枳有些躲他的视线:“……是啊。” “那我们小老师,”陈赴野轻笑一声,“还挺难哄。” * 这样烟花放的时间也不久,许是时间太晚了,城管也并没有来。 处理完所有东西以后,陈赴野就带着盛枳下阶梯离开了。 盛枳问:“所以我们这是要回家了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说这话的语气里有些失落。 “你不是说回家太远,回去了就睡不着了?” “所以?” “所以带你去其他地方。” 盛枳不知道陈赴野又卖的什么关子,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公园外一出去就是一个网吧,没一分钟就到了。 陈赴野直接带着她进了这家网吧里。 盛枳彻底震惊了:“来这里通宵上网吗?” 陈赴野回眸。他说:“当然不是。” 恍惚中盛枳好像看见了他的笑意。 她不懂他在笑什么,关于睡觉可是大事,通宵上网怎么能行。 盛枳没来过网吧,不知道要做什么。陈赴野牵着她的手到了吧台,直接把身份证往前一压: “开一个包间,大的。” 盛枳彻底惊住了。怎么还随身带身份证在身上? 网管接过身份证:“好的,稍等。” 开好房间以后,网管就带着两人往里走,走到快尽头才停下:“你们的包间在这里。” 陈赴野推开门看了看,里面有一张非常大的沙发,还有好几个机子和好几把电竞椅。因为这家网吧是新开的,没有异味,设施也很新。 网管:“有事来前台就行。” 网管说完就走了,走了能有半米远,又折了回来。往两人脸上来回盯着,眼神也令人匪夷所思:“你们别乱来。” 盛枳顿了两秒,她听明白了,脸上不可抑制地爆发出一抹潮红。 陈赴野没答这话,而是直接牵着盛枳进了房间里。 陈赴野:“今晚我守着你睡,老老实实地闭眼。” 盛枳这才知道了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于是敛下眼睫,“要不你也睡一会吧。” “不用。” 陈赴野看着她,眼尾微微上扬地挑着。直接挑明了今晚的话题: “枳枳,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不用隐藏什么。你有不好的情绪可以大胆发泄,老子一直都是你的树洞。 当然,你要是习惯了藏着掖着不想告诉任何人也行,但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喊我。我是你男朋友,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盛枳坐在沙发上,微红了眼眶。 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有些紧张过度了。何况女孩子生理期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容易情绪焦躁。 陈赴野大半夜不问原因就带她出来哄她开心,还这样细声细语地跟她说话,细致地照顾到她的情绪, 这才是让盛枳有些想哭的点。 “其实没什么,只是最近家里经常给我打电话。我爸爸和继母对我报的第一个志愿不满意,问我能不能进行修改……” 哪里是问,其实是逼迫。 甚至还想恶意篡改。 陈赴野蹙眉:“他们逼你了?怎么不跟我说?” 盛枳声音很轻:“因为我觉得自己能解决,你平时也挺累的。这么小的事情,我没有依赖你的必要。” 陈赴野似乎是有些头疼,“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憋着?影响心情了也不少,就让自己失眠吗?” 盛枳抿了抿唇,低着头抠着衣摆,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赴野愣了愣,终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 “老子对你没脾气,不是在凶你。” 她的女孩性格是有些闷了,也有些过于懂事。 他不希望她那么“懂事”,希望她能“闹”一点。 陈赴野和她保持平视: “那个家你不想回就不回,不想理就不理。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被这些事情影响了情绪,知道吗?” 盛枳对上他的眼睛,乖巧点头:“知道了。” “睡吧,沙发是干净的。” 夏天的夜里其实是不需要盖东西的,因为温度足够高。 但陈赴野还是打算出门去买一个毯子,他在女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别出去乱走,就在这等我。” 盛枳“嗯”了一声。 她躺在沙发上,许是头顶的暖灯暗暗的,让人觉得很舒服,确实很有睡觉的欲望。 她打了个哈欠,躺着躺着莫名就困了。 等到陈赴野拿着小毯子回来的时候,盛枳的呼吸声已经均匀了。 她睡着了。 陈赴野给她盖好毯子,望着女孩安静的面容,就在旁边开了一台机子守着。 他不睡,是因为担心她做噩梦。 他百无聊赖地点开了纸牌游戏,玩了没两把就不想玩了。 可又无聊,于是在网上点开了京海美院的宣传视频开始播放。 片子放完一段又一段,陈赴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靠着桌子睡着的。 再次醒来,是因为后半夜听见了女孩的呓语声。 “阿野……陈赴野…” 低低的呢喃,叫陈赴野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他走过去,俯身,忍不住在女孩的眉心上吻了一下。 “我在。” 女孩似乎只是在梦里梦到了他而已,也恰巧喊到了他的名字。 陈赴野: “晚安。” chapter 117 提醒 翌日清晨,盛枳是自己自然睡醒的。 她睁开眼,光照有些刺眼。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毛毯,有些懵。 陈赴野就在一旁的桌子上趴着,少年的头埋进臂弯里。还没醒。 盛枳逐渐清醒,脑袋却依旧有些空白,因为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陈赴野察觉到她起来的动静,也惺忪着睁眼起来了,嗓音有些哑: “醒了?” 盛枳从沙发上下来,揉了揉眼:“嗯……” 她抿唇道歉,“对不起。” 陈赴野抓了把头发,视线放在女孩的脸上,疑惑道: “道什么歉?” “因为让你没睡好。” 因为她,他都没地方睡觉了。脖子一整夜弯着,一定很疼。 “哪来的那么多歉道?” 陈赴野叹了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犯什么傻?以后在老子面前不许道歉。” 见女孩有些呆,陈赴野蹲下来和她保持视线上的平视,一字一句开口: “我说,以后你都不准跟我道歉。老子喜欢你,也乐意做这些事,听见没?” 盛枳看着他的眼睛,敛下眼睫后点头,倒显得很乖: “听见了。” 陈赴野收拾了随身带的东西,牵起她的手:“饿了吧,先买早餐,回家洗漱完再吃。” 盛枳跟在他身后,“好……现在几点了?” “八点。” 八点,那她睡的时间也确实不少了,都不算早了。 此时的吧台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是轮班还是休息去了,反正就是没有人。 盛枳莫名地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前台那句“别乱来”,脸色一时有些红。 还好现在没撞见那个前台。 她扯了扯陈赴野的手,轻声道: “你怎么会半夜出门还随身带着身份证啊?” 陈赴野看着她,忽然凑近后吊儿郎当地笑了,嗓音懒懒的: “当然是以备随时开房。” 盛枳:“……” 她脸有些红地推搡着少年的肩,“谁要和你开房,下流。” 陈赴野弯唇,忍不住逗她: “怎么就下流了,谁说开房就一定干的是不正经的事。宝贝长大了,想的越来越多,都不纯洁了。” 盛枳埋着头,难为情地小声喃喃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陈赴野笑了笑,“哦,那知道什么了?” “你别问了!” 盛枳不想再理他,就自己走在前面去拉网吧出口的玻璃门。她没想到会刚好在这里遇见顾离。 于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盛枳有些错愕,下意识开口打了个招呼: “顾离?早上好。” 顾离愣了两秒,摸了摸鼻子:“早上好。” 盛枳笑了笑,扯着陈赴野让开路:“你是要进去吗?不好意思啊挡住道了。” 顾离摇头:“没事,我来这上班的。” 盛枳点头,她记得顾离好像确实是有一份兼职工作是在网吧里当网管, “原来是在这里呀,我和陈赴野刚好来这里玩。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先走啦。” 顾离似乎是真的不善言表,“嗯”地应了一声。 盛枳也没再多说什么,拽着陈赴野的袖子就走了。 走出去一半的路,陈赴野挑眉:“她不想跟你说话?” 盛枳想了想,摇头:“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话少只是因为内敛,不是因为瞧不起我。她人挺好的,还会给我买小蛋糕……” 陈赴野笑了笑:“哦,懂了。估计是和你差不多的性格。” 盛枳也觉得有道理,她的性格就是慢热又有些内敛的,只有熟了以后才能成为话痨。 因为这个,所以很少能交到合得来的朋友。 两个人并排走过街角,也没再多聊这个话题。陈赴野问:“想吃什么?” “想吃手抓饼。” “店里人多,我去买,你就在这乖乖等我。” “好。” 盛枳昨晚的睡眠质量是真的不错。早上的风也很轻很淡,现在站在街边的树下是真的很凉快很舒服。 盛枳气定神闲地往四周看了眼,忽然句看见了一个身形肥胖的男人。 男人大喇喇地坐在街边的另一棵树底下乘凉。 他掀开单薄的老头衫,有些鬼鬼祟祟的感觉。一手剔牙,脸上的肥肉都被晒出了汗渍。 盛枳蹙眉,背过身选择不看。 可心底又有一种很怪异又熟悉的感觉。 像在哪里见过。 盛枳再次转身,想再确认一眼,可那男人早已不在那树底下了。 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赴野正好从早餐铺里出来:“在看什么?” “没有,眼花了。我们回家吧。” * 盛枳其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等到晚上再次想起来时,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个男人……她前世是见过一面的。 盛枳猛的坐起了身,回想起了在上一世在大一那年,多亲眼目睹的顾离的遭遇。 怀里抱着正撕心裂肺的孩子,青春姣好的容貌褪去,佝偻着背,正面色蜡黄地遭受着穿老头汗衫的男人的辱骂…… 这个汗衫男人,当时就是自称是顾离的老公。 盛枳打了个寒颤,顾离就在那边的网吧里上班,那个男人离她这么近。 当时还到处盯着人鬼鬼祟祟的,一定是个不安全的人物。 顾离她自己知道吗? 出于想好心提醒,盛枳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她很少玩这个,也一直没有和顾离加过联系方式。 现在要是从班级群里加的话,应该还是能加上。 但盛枳点开班群以后就愣住了。 她没有查找到顾离的名字,估计是退群了。 盛枳叹了口气,这个社会上恶劣的新闻这么多,所以女孩子一定要帮助女孩子。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她一定要提醒顾离要注意这个男人。 可是又太晚了,盛枳没办法,于是打算第二天亲自去找她。 chapter 118 星回 晨间颗粒悬浮,云淡风轻。 顾离和往常一样从地铁站里出来。 她淡淡地看了眼四周,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人在不在。 她站了能有半分钟,确定了今天的行路安全了以后,才松了口气往前走。 过完了红绿灯路口刚好就是一个中学。 此时正是早八高峰期,学生们都赶着上学,路口一时有些挤。 顾离虽然走的慢,但还是一个不留神就被着急赶课的学生挤到了。 还未来得及摔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扶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你小心呀。” “谢谢,”顾离下意识作答,可又觉得这道声音莫名有几分耳熟。 她抬眸,随即对上了沈星回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沈星回歪歪脑袋:“姐姐,我说你走路要小心一些。” 少年的身形很高,一头蓝灰色的发色衬的他皮肤很白。 修长的颈脖间戴了一个耳机,短袖下的皮肤也很白,蔓延出一小片的红色彼岸花纹身。 “我说姐姐,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沈星回此时的眼睛里纳着浅浅笑意,眼尾向下撇出温和的弧度,卧蚕饱满。 顾离看着他这副明朗乖巧的面容,就跟见了瘟神似的一把抽回手臂,皱眉: “怎么又是你?” 沈星回笑着,露了两颗虎牙: “怎么就不能是我?” 顾离:“…” 她躲藏似的往前走了两步,沈星回也跟了两步。 顾离有些烦,转身:“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我都跟你一个星期了,多这一天怎么了?” 沈星回眨眨眼,单纯地笑:“你真的好高冷。咱们都认识一个星期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顾离蹙眉,“无可奉告,别跟着我。” 她加快步伐往网吧走。 沈星回大大方方地备着手跟着: “我可不是跟着你哦姐姐,你去网吧上班,而我是去上网的。你没有理由赶我走吧?我可是你的顾客。” 顾离:“随你。” 她和往常一样进了网吧,但却在大厅里看见了盛枳。 顾离顿了一下,有些错愕:“枳枳,你怎么在这?” 盛枳甚至都没注意到称呼上的变化,她笑了笑: “你来了呀,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其实我有些事情来找你。” “不会,我现在不忙。” 沈星回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从顾离的身后探出头来:“这是你的朋友吗姐姐?跟你一样漂亮。” 顾离第一次有想上手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沈星回看见她脸色变了,立马就端正了态度: “别生气嘛,我现在就去开个包间给你涨涨生意。啊不,给我开三个!” 盛枳在一旁温和地看了顾离笑了一下:“那你先忙吧,我在旁边等你。” “好。” * 顾离给沈星开好了房,彻底把这位祖宗送走。 她松了口气回来,坐在盛枳旁边: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盛枳其实来之前是组织过措辞的: “顾离,我昨天早上回家的时候就在附近看见了一个很怪的男人。 包子铺的阿姨跟我说,这个人平时都会在这附近待着,好像时不时地会跟踪女孩子。 我猜你每天应该要很晚才能回家,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很不安全,到时候你一定要注意他,如果能结伴走是最好的。” 盛枳说的倒是真的,她来的时候跟包子铺的阿姨打听过,这个男的鬼鬼祟祟在这里蹲了有三四天了。 顾离似乎是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她淡淡开口: “谢谢,其实我知道。这个男人是我爸爸的远房亲戚,就是专门为了找我而来。” 盛枳显然被吓到了,信息量也一时有些大。 爸爸的远方亲戚? 那也算是又亲戚关系的,可是上一世怎么会和他结婚? 她有些担心: “那你怎么办呀?报警行不行?再这样被他跟着真的很不安全。” “是,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就辞职了。提前搬去京海,然后再也不回这里。” 盛枳有些担忧地皱眉,如果她再问,就要涉及到顾离的私事了。 于是只好到此止了口。 她知道顾离的成绩很好,高考成绩也很优秀。 这么优秀的成绩,所以会去京海也并不意外。 “这样呀,那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安……” “全”字还未出口,一道极其暴躁的吼声兀自从门外响起打断: “顾离!给老子滚出来!让你现在就滚!” 盛枳和顾离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猛然站起身来。 顾康安掀了掀老头衫,脸上的横肉露出嫌恶的表情: “快点的!他妈的滚出来!” 两个打游戏的网管小哥放下手里的游戏,拧着眉凑过来疑惑: “怎么回事?闹什么事?安保呢?” 顾康安不顾阻拦地要进来,隔着玻璃门指着顾离的脸: “就是你!小婊子出来!在这种不正经的地方当陪睡的,你当你爹的脸何在?” 顾离脸色瞬间就黑了,拧着眉一脚踹门出去: “你他妈再说一遍?!” 其中一个网管小哥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拽着他的领口: “不是你谁啊!把话撂清楚点什么叫不正经的地方啊?” “我、我是她叔叔!是她长辈!你们也听见了她刚刚是怎么跟我说话的!根本就是没教养!” 安保要将顾康安轰出去,“我看你更没教养!” 顾康安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反正你们别想让我走!老子今天就是要带走这小娘们!…… 你们评评理,她是我们老顾家捡来的孩子,我大哥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到这么大, 现在这白眼狼倒好,放着家里的农活不管。非要跑去什么京什么海读书,这还了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家里哪里有这么多学费供她上学?” 保安怒了: “德你妈!我看你脑子被驴踢了!报警,谁报个警?” 盛枳晃了晃手机,“我刚刚报警了!” 她拽着顾离的袖子,担忧顾离的情绪:“先进去吧顾离,站在这里很危险。” 顾离拉开身后的门,把盛枳塞了进去,冷声: “你先进去,别出来。” “哎……” 顾康安说到底是从小干活到达的,身子骨结实,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 他甩开安保,就连两个网管小哥也没能拦着他。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顾离原地活动了活动指关节,眼底透着不见底的凉。 她又冷又桀地看着顾康安,挤进人堆里,一脚就是狠狠踹在他的肚皮上: “学费有花你一分钱吗?” 顾康安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呻吟: “哎哟!打人了啊!” chapter 119 知她 …… 医院。 沈星回捂着摔折的手臂,满脸颓废地坐在骨科诊室里任医生包扎着。 “小伙子,你这手忍着点。对对对,往上抬一些……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休息一百天…” 顾离双手交叉在胸前,神色冷淡地站在诊室的门口,满脸的无语。 沈星回面色有些尴尬:“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盛枳从身旁探头,有些担忧地拽了拽她的衣摆:“你就别生他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顾离招招手:“没生气。” 她是不生气,因为已经气饱了。 * 半小时前。 顾离踹了顾康安一脚后,顾康安彻底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 死活坚持要带着顾离走,场面乱的拦都拦不住。 但好在警察来的很快,几分钟之内就过来了。 顾康安当时正好被踢翻按押在地上,警察正要上前制服他, 沈星回不知道怎么从包间里得知了外面的事情,着急忙慌地就冲了出来,边冲边发挥了中二少年的本质,大喊: “姐姐别怕,我来保护你!”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一血小王子很不合时宜地踩到了香蕉皮,狠狠一脚直接滑进了草丛里, 伴随着骨裂的一道轻微声响,一声悲天悯人的惨叫响彻云霄: “啊!我的手断了!” 不止在场的警员愣住了。 就连在地上吃灰的顾康安都沉默了片刻。 最终顾康安因为妨碍滋事、妨碍社会秩序被拘留了,还罚了款。 而沈星回的手臂经检查,确实是摔断了,医生正在打石膏。 盛枳拉着顾离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并排坐下,她询问地开口: “顾离,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津市呀?” 顾康安这个人的武力值很高,盛枳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他无赖的样子。 私事她不好问,但还是希望顾离能早一些去京海,起码暂时不会被无赖缠着。 顾离很轻地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并没有情绪: “谢谢你枳枳,但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离开的时间还没定。” “这样呀…” 盛枳沉默了一会,抿唇开口: “顾离…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问。” “你为什么会转来一中上学?” 前世辍学,这世转学,就像是提前知晓了结局,然后做出了一个对命运改变的契机。 怎么刚好会这么巧? 顾离顿了顿,似乎也陷入了对这个问题的沉思。 盛枳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上一次她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提起歌手zan时的反应。 心底莫名其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又有些强烈。 顾离似乎真的回答不上来,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盛枳笑了笑:“没事的,我就随便问问。我们聊聊天吧。” “好。” 盛枳试探性地问: “我记得zan好像有一首曲子,叫玲花月,挺好听的,不知道有没有记错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其实玲花月是歌手zan在两年后才会发布的一首爆款歌曲。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问完以连带着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顾离却忽然猛得滞住了神。 她沉默了两秒,眼底微微颤着地看着盛枳。 “枳枳,你知道我会嫁给顾康安的结局。所以才来提前提醒我提防他,是吗?” “是……” 盛枳看着她,鼻尖忽然就酸了。原来真的跟自己的猜想一样啊。 “原来你和我一样,恰好是被命运选中的幸运者。” 原来她和她一样,都是被命运选中的重生者。 * “姐姐,这个医药费真的不用你来付。我给你丢脸了,还是我自己来付吧。” 沈星回的整条手臂都打上了石膏,纱布吊在脖子上,整个人看上去都委屈巴巴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顾离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搭理。 直接把手里的药递过去:“给,药。” “你好贴心,药都给我拿好了。”沈星回一秒就变了脸,笑嘻嘻地接过袋子,“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钱发给你。” 顾离不耐烦,皱眉:“不用,没事我就走了。” “要不我们一起…” 下一秒,顾离直接拉起盛枳的手腕: “看见了吗,我现在要和我朋友去吃午饭,你确定还要厚脸皮跟着?” 沈星回果真脸皮厚: “说不定你朋友不介意我们三人行呢?” 被夹在中间的盛枳有些尴尬。 她看了眼顾离的眼神,讪笑道: “其实我介意。” 顾离挑眉:“看见没?” “看见了,那我下次单独找你吃饭!” 顾离:“。” 等彻底离开了医院,盛枳才松了口气。 她和顾离找了一家就近的饭馆吃饭: “他看着好小呀,还没成年吧。” 顾离抿了一口水,淡淡道: “网吧登记过信息。成了,前几天刚十八。” 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就直说吧,是不是想说他这里有问题?” 盛枳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他看着像没成年,有些一根筋。” “俗称傻。” 盛枳的手撑着脸,认真道: “我觉得他不是傻,他是喜欢你啊。” 顾离被自己的水呛了一口:“他就一小孩,我们才认识不到十天。” 网吧里认识的,这小孩天天缠着粘着她问名字问联系方式,跟块牛皮糖似的,她躲都躲不开。 “已经十八了怎么能算小孩,”盛枳笑了笑,“对了,你重生的时候是几岁呀?” 其实盛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蛮奇妙的。 寻找到一个跟她有同样经历的同类,简直比她自己重生过来还要奇妙,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同桌。 “二十一岁,家暴死的。” 顾离今年十九,二十一岁,也就是两年后,和盛枳是同一年。 盛枳愕然地颤了颤眼睫,家暴? 顾离敛下眼皮,却没有露出回忆时痛苦的表情,平静道: “你应该知道我高三那年没参加高考。” “对。”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养父在工地里干活受了伤,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我家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垮掉以后也就是整个家垮掉了。顾康安大我十岁,是我养父的亲弟弟。” 顾离继续道: chapter 120 友谊 “支持家庭一切开销的父亲倒下以后,一直看我不顺眼的顾康安断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他在我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学校办理了退学。” 盛枳皱着眉,听着心都揪在了一块。 原来不是别人口中的辍学,而是被迫退学。 “我父亲知道以后非常愤怒,加上他本身有隐疾,这么一气身上的病更重了。 那时的我挺无助的,可我想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自身的懦弱,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顾离低头,嘲讽地笑了笑: “后来也挺可笑的的,我父亲去世以后,顾康安强行把我抢过去当老婆了。 学校里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什么被包养、放弃高考,这些都是真的。” 盛枳听着她的自述,有些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这并不好笑,你都不是自愿的。” 顾离看着盛枳,忽然就释然地笑了笑。 她递过去一张纸巾,“你共情能力挺厉害的,我说自己的事情自己都没哭,你倒是先哭了。” 盛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许是因为她曾亲眼见过那一幕吧。 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孩却没能继续念书,忍着恶心嫁被自己恨的人,也毁掉了后半生。 “我们在法律意义上并不能结婚,因此并没有领证。” 顾离说着鼻尖就酸了,“村里流言蜚语挺多的,顾康安把我带去了大城市。 其实很多次我都有机会能逃跑,但我那时真的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或许我的双腿就像我的心一样早已经被套上了枷锁。” 死去的父亲、被迫放弃的高考,猜忌的流言蜚语,身无分文的钱财,违背伦理道德的肮脏和恶心感…… 很多很多,多到顾离自己都忘记了不反抗的原因。 “你别这样说自己,很多事情都是不由己的。” * 在这一天,盛枳和顾离一起在江边散了很久很久步。 也一起交心地谈了很多话。 这是盛枳第一次见顾离的话这么多,也是第一次见她表露情绪。 原来外表冷淡桀骜的女孩并不是真的冷漠。 故作坚强,这是她的保护伞。 作为交换,盛枳也跟顾离说了自己上一世被害的事情。 顾离听完以后也沉默了。 至此,两个人也都知道自己有了第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一直到夜晚,两人在江边分别。 顾离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头发,淡笑: “我想清楚了,等收到录取通知书以后,就搬去京海再也不回来了。 这一世为了摆脱顾康安我做了很多,现在是最后一个步骤。” 盛枳有些犹豫:“你的养父……这一世他还好吗?” “我虽然阻止了的那场令他失去行走能力的事故,但还是没能阻止生老病死,无能为力。” 顾离的养父死因还是因为疾病,先天性的。 “节哀。” 顾离定睛笑着看了眼盛枳,“那,我提前去京海等你咯?我要是没记错,京海大学和美院是对街。” 两个女孩对视一笑,是女孩之间最真诚的友谊。 盛枳伸手和她拉钩:“那九月津海见啦。” “九月见。” * 三天后,录取结果出来。 盛枳和陈赴野都如愿被自己第一志愿的学校录取。 这一天,盛枳打电话给了顾离。 她也查到了自己的录取结果,如愿在京海大学。 高校的办事效率都很高,几人的录取通知书在隔天上午就收取到了。 从那天起,陈赴野就发现盛枳总是爱抱着手机回人信息。 从最开始的看手机频繁,到后来的喝了奶茶要拍个照,吃个饭也要拍个照,然后点开微信不知道跟谁分享,唇角总是弯着的。 陈赴野蹙眉,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掐了把盛枳的脸: “一天天和谁聊天?” 盛枳大大方方地亮起屏幕给他看:“是女孩子!” 陈赴野看着那个置顶叫【离离】的备注,挑着眉哼笑了一声,“这谁?叫这么亲密。” 还放在了置顶位置,能比他还重要? “就顾离啊。”盛枳眨着眼,匪夷所思:“你这是什么表情,总不能连女孩子的醋都要吃吧?” 陈赴野哂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盛枳看着他越变越黑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温甜地笑着,挂住少年的脖子撒娇道: “你不懂,这是女孩子间的友谊,叫分享欲。” “跟你男朋友就没有分享欲了?” “当然不是,你是天天能见面的那种,她是不能天天见的那种。” 末了,盛枳看着陈赴野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你别生气哦,因为这是我新交的朋友。” 陈赴野叹了口气,抱起她,捏了捏她的耳垂:“老子有这么小气?交朋友是好事。” 尤其是合得来的朋友。 盛枳趴在他怀里温甜地笑着,“我就是觉得你就挺小气的啊,不然你怎么会吃醋呢……”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我没本事……” 陈赴野故作惩罚地挠她的腰,盛枳又怕痒,于是笑着躲开,打打闹闹间又再次跌入少年的怀抱里。 彼时天暖气清,风和日丽。 陈赴野抱着女孩在大理石铺成的庭院里的凉椅上坐着。 天上紫红色的云层叠着厚重的肌理,黄昏时的风很轻,很淡,也很甜。 两个人的身影像是入了画。 盛枳觉得这一刻很美好,真的很美好。 所有的努力都有了结果,她收获了朋友,收获了一个很爱自己的少年,也收获了理想。 马上就要离家这座城市了,也许她也会和顾离一样吧,再也不回来了。 陈赴野说过,他想陪着她长大。 陪着她一起走近他们两个人一起的未来。 现在算吗? 盛枳忽然偏头在少年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她觉得算。 值得期待,也会更好。 陈赴野眯着狭长的眼,对视上女孩笑意盈盈的眼睛,“亲什么亲?” 盛枳歪着头:“你就当我非礼你吧。” 陈赴野拢了拢她的头发,缱绻的桃花眼噙着丝丝笑意,俯下身来后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侵略性又危险的气息。 他问:“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吗?” 盛枳整个人几乎都被他强大的气场给笼罩住了,她愕然地咽了下口水:“我知道啊。” 陈赴野哂笑,反问:“你知道什么了?” 盛枳有些不明所以,可说出来时又有些脸红,埋着头支支吾吾: “知道、非……礼。” 陈赴野扼着她的下颌:“那再说一遍,谁非礼谁?” “你非礼……我?” 盛枳试探性地跟着少年引导的话题走,等到羞耻的话不过脑子说出来以后,脸上那抹红早已蔓延到耳后根去了。 纤细的两只手腕忽然被一只大手禁锢住,强势的吻不容分说落了下来。 盛枳愕然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听见一道又痞又懒的嗓音顺着她的耳边落下来,酥的像流淌过一阵电流: “嗯,这是你说的。” chapter 121 不放 这分明就是耍流氓。盛枳想。 可她是被动的那一方,根本制止不了。又或许,她并不想制止。 大脑懵懵的一片空白,可又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年将她囚禁在椅子上吻着。风声不止,温度攀升。那些穷尽厮磨和欲念的吻在脸颊上一寸一寸落下来。 想与她热吻到风停。 他们也真的吻到了风停。 人在缺氧的时候大概率是会有些神志不清的。比如说盛枳现在就觉得自己头晕的厉害。唯一的感知就是少年将她抱了起来。 她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枳枳。” 盛枳懵懵的,眼尾泛着自然的潮红,“……嗯?” 只是那一刻,盛枳清晰地听见陈赴野的搂着她凑在她耳边,悄悄地,轻轻地,干哑的嗓音含着慵懒而眷恋的笑意:“我爱你啊。” 盛枳整个人都懵了,她愣愣地用纯粹的眸子看着陈赴野:“你干嘛现在表白呀?” 陈赴野勾着她的腰,垂下眼睛看她的样子有些痞:“想说就说了,又说不腻,这还要分时间?” “是吗?” 盛枳睁着一双懵懂又干净的眼睛,随即伸手搂上陈赴野的脖子,眉眼弯着含着笑意看他: “那陈赴野,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哦。” 女孩的声音细长,绵软,声线像夏日清潭里沁出的水滴。陈赴野看着她,浑身的血液都翻滚了起来,他忽然低头低低地笑了两声,呼吸有些沉:“艹,盛枳,现在就想娶你。” 盛枳摇头:“不行,我就算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也还得再等两年。不对,我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我还是再纠结纠结再嫁吧。” 盛枳还在说着什么,陈赴野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伸手勾着她的腰,越抱越软,越抱越上瘾。 两年太久,他一刻都不想等。 盛枳疑惑,干嘛非得这么着急宣誓主权?戒指都已经戴过了。陈赴野低头吻过她的耳垂,声音低到只有盛枳一个人能听见:“因为想上。你。想疯了。” 盛枳愕然,她皮肤白,脸红起来尤其明显,就像是雪团子上抹上了诱人的樱桃酱。她面红耳赤地推搡着他:“不行,你说不碰我的。” 陈赴野微喘着气,“没说现在。” 女孩被吻过的耳垂潋滟着水光,几乎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她羞红了脸:“那你先放开我。” “不放。” 风声不止,此刻或许再也不会停歇。他说,“不碰你,帮我。” * 高考后的暑假在闲暇中度过的很快。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九月末,京海市虽然已经迈入秋季,但夏日的余热还未散去,空气中处处散发着燥热的气息。 报道的这一天,明日高悬,万里无云。 身着红色小马甲的学长学姐们脸上艰难地洋溢着要被晒到融化的笑容。 盛枳左右看了看,欣喜地戳了戳陈赴野的手:“这里好漂亮呀,比一中大太多了。” 何止比一中大,比她前世上的那所三本学院好上太多了。 红墙绿瓦的高大简直,浓重的学习氛围和友善的人。 不是理想的终点,而是大学四年的起点。 陈赴野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拎着盛枳的行李箱: “是啊,小老师以后就在这里安心学习。” 盛枳看着他鼻尖渗出的汗,询问道: “你累不累呀?我帮你拿包吧。我自己去报道就行了,天太热,你找个地方休息等我吧。” 陈赴野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我陪你。” “那好叭,那你注意着点时间,不要错过自己报道的时间了。” “好。”陈赴野应声。紧接着陪着盛枳一起去办手续,接着送她去了宿舍。 因为今天是新生报道,宿舍都准许家长进出,不限制出入。 宿舍在三楼,四人寝,推开门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陈赴野将背包在桌子上放下来,这里的宿舍环境比一中的破宿舍环境要好上很多。其实他还是舍不得让盛枳住群体宿舍,他有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打算,只是目前还在筹备阶段。 盛枳:“看来我是最早到的那个。” 陈赴野将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笑了笑:“想睡哪里?我帮你铺床。” 盛枳看他一直帮自己拎东西也挺累的,“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陈赴野半撩下眼皮,耐心道:“我说我来,你坐着。” 盛枳争不过他,于是便先研究着着用校园卡充了空调,空调打开以后也没那么热了。床铺到一半时,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冒冒失失地抱着东西进来了。 进寝室的瞬间东西便掉了一地。 盛枳连忙蹲下去帮她捡东西。 麻花辫女孩急急忙忙地也来捡东西,捡完东西以后朝盛枳温和地道谢,脸上的雀斑有些可爱:“谢谢。” 盛枳:“不用。” 陈赴野刚好在此时铺完床,他直起身,刚好对视上旁边瘦小麻花辫的女孩怯生生的眼神。 他细心地察觉到自己再待在这里会令人不自在,于是率先朝盛枳开口: “我先去超市买些东西,一会给你发信息,你下楼拿。” “好。” 等陈赴野走后,女孩显然没了不自在的拘谨。她推了推金边眼镜,声音很轻开口: “你好,我叫宋青晚,新室友。” 盛枳礼貌地朝她笑了一下:“你好,我叫盛枳。” 宋青晚看着有些内向,“嗯……好。” 宋青晚没了话,收拾东西的动作慢而温吞。 盛枳也不是能主动跟人聊的火热的性格,她跟宋青晚随意地聊了几句,但场面依旧很沉默。 两个人之间都有些尴尬,宿舍里安静的要命。 好在陈赴野很快就给盛枳发来了信息,让她下楼拿东西,盛枳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寝室。 陈赴野这次没再进宿舍,而是站在女生宿舍的外面。他的手里拎着四杯奶茶,还买了两袋零食。 “这袋是给你的,另外的可以分给室友。” 鉴于陈赴野知道盛枳被室友背刺和欺负过,所以一直对她住宿这方面比较担心和在意。 于是给盛枳买零食的时候多买了她室友的那份,先和室友打好关系。 “有事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行。”陈赴野送完东西就要回自己的学校报道了。 盛枳乖乖应声:“知道啦。” chapter 122 删除 等回到宿舍以后,寝室里又多了两个刚放下行李箱的女孩子。 一个叫长头发,叫李怀柠。一个卷短发,叫叫孟婷。 李怀柠见盛枳来,一脸震惊地大着嗓门:“你是枳枳吗?我听过你的名字耶,你的成绩是录取时的第一名!太棒了吧天哪!” 孟婷拧了一把她的胳膊:“你跟个猴一样,吓到她了!” 盛枳腼腆地笑了一下,“没事没事,没有吓到,只是我没你说的这么厉害。” 她将带上来的奶茶和零食都分了出去,几个人都道了谢。 李怀柠整个人都热炸了,赶忙插上奶茶续命,魂都要飞出去:“我天,谢谢宝宝救我命。” 四个人哪怕只要是有一个偏热闹的室友,宿舍里的气氛也会好上很多。 听李怀柠说,她和孟婷从小就是好朋友。 两个人一起上的初中,一起读的高中,到现在一起上大学,并且在一个宿舍里。 确实是一段令人羡慕的友谊。 李怀柠咋咋呼呼的: “刚刚我上来的时候,好像在外面看见一个很帅的男生耶!也不知是学长还是同级的新生。那背影真他妈帅炸苍穹,但是也很拽,跟来走t台的差不多。” 孟婷:“咋的,刚刚又不敢去要联系方式,现在就念念不忘。” “你管我!我刚刚拍他的时候不小心把闪光灯打开了。贼尴尬!”李怀柠掏出手机,一拍大腿: “宝宝们来看帅哥,这比我在高中遇见的街溜精神小伙可野太多了!带劲!” 盛枳觉得李怀柠其实很有语言上的天赋。 手机便挨个传了过来。 传到宋青晚的时候她的脸色明显顿了一下,随后安静地看向盛枳。 盛枳其实不好意思拒绝说自己并不想看,只好也凑过来象征性地看两眼。 只是这两样令她一时有些尴尬: “这是我男朋友。” “……” 周遭死寂。 李怀柠讪笑着接过手机把照片点了删除,直女挠头:“对不住啊老妹儿。” “没事的。” “我就知道,哥都会名草有主。”李怀柠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枳枳,你看着像是我们当中最乖乖女的。没想到你早已经有男朋友了。” 盛枳淡淡地笑了笑,没说话。 “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这么漂亮和优秀,你们真的超般配!” 孟婷又拍了李怀柠一巴掌:“你又吓到人家了!” “哪有?”李怀柠委屈巴巴的,随即又抱着椅子笑嘻嘻的,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其实我是纯爱战士,快跟姐姐说说你们是谁追的谁?” 盛枳想了想,“算……我追的他。” 这次连孟婷都惊讶了:“你这么主动呀?看不出来呢。” “是啊,我高三的时候就暗恋我隔壁班的街溜子,我就没枳枳这勇气……”李怀柠开始回忆悲痛过往: “所谓烈女怕缠郎!我的好老妹儿,下次你一定要跟姐姐传授传授如何追老弟的经验!” 盛枳觉得李怀柠太热情了,热情到不在她的脑回路范围内,但她觉得挺有意思的。 宿舍关系是意料之外的好,于是展颜舒心一笑: “好呀。” * 自从上次暑假时在江边分别过后,顾离解决完顾康安那边的事情提前搬到了京海,盛枳就再也没和她见过面。 顾离比她早两天报道,因此前面两天就处理好了学校里的事情。 她决定和室友聚完餐后就去和顾离见面。 京海有一条小有名气的湖,叫京月湖。 京月湖周围种满了樱花,等到夜晚的时候,水面波光粼粼,能清清楚楚地映照着月亮。 和室友聚餐分别以后,盛枳打车来了京月湖。 顾离站就在湖边等她。 盛枳隔着湖岸朝她笑着招手,“我在这!” 顾离一愣,随即看见了盛枳眸光潋滟明艳的脸蛋。 她没忍住,低头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盛枳从湖的尽头穿过来,等走了一半的位置,发现顾离先一步在桥头等她: “枳枳,我在这。” 盛枳跑过去,顾离就将手里两个的甜筒分了一个过来:“给。” 盛枳眨眨眼,有些稀奇:“天气这么热,竟然都没有化!” 顾离用自己冰凉的手贴在她的脸:“笨蛋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我是刚买的。” 盛枳弯着眼睛:“你特意买给我的吗?” “不然?” 盛枳被甜筒收买,冲她甜甜一笑地牵住她的手:“好呢,明天我请你喝奶茶。” 顾离低眸笑了笑。 原来真的会有女生像小太阳啊。 * 夜晚的时候有喷泉表演,挺漂亮的。如果想看,就得提前占到好的位置。 盛枳说想看,顾离就带着她过桥去亭子里占位置。 古朴的木桥架在粼粼的水面上,人还挺多的。顾离个子高一些,便一路牵着盛枳的手保护她不被挤到,等到了亭子里的时候,表演还没开始。 盛枳问了一些顾离家里以及包括顾康安的事情,得知一切处理好相安无事后便松下了一口气。 “对了离离,你现在和沈星回怎么样呀?” “咳!” 顾离听见这个名字就跟见了瘟神似的头疼,“没怎么样。” “是吗?可是你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暑假那段时间,好巧不巧,盛枳在某次逛街的时候遇见了沈星回。 那时的沈星回还吊着摔折的手臂,看见盛枳时,那眼神就跟看见了神仙似的。 二话不说冲上来粘着她不让走,一定要问一个顾离的联系方式。 盛枳刚开始以为那时顾离说沈星回像个孩子是开的玩笑话。 可但他开始缠上自己后,盛枳觉得顾离说的没错。 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盛枳急着走,没办法只好把顾离的微信推了过去。 不到半天左右,沈星回就兴高采烈地炸了盛枳的屏,说顾离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顾离咳嗽了两声,脸色淡淡的:“不小心同意的,现在删除了。” “删掉了?” chapter 123 惜命 盛枳觉得挺可惜的。她叹了口气,莫名就有些为沈星回遗憾了:“好叭。” 顾离以后再也不会回津市了,估计再也不会有和他见面的可能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顾离能多一个朋友。她太安静了,太孤僻了,需要有不止一个小太阳温暖她的世界。 * 秋风萧瑟,冬日来临。 从九月到一月,盛枳觉得这段时间就跟做梦一样快。 在京海上学的这段日子非常充足,盛枳喜欢这个地方,也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在一个学习氛围不够好的学校里,优秀与清白都很容易成为罪过。 可在这样的一所高等学府里,优秀是大家互相欣赏的前提。 盛枳每天都在有意义地忙碌着。 上课,实验报告,策划,基本上是图书馆、教室和宿舍来回走。 再加上课外活动,其实闲暇下来的时间并不少。 盛枳有时喜欢找陈赴野一起上课,会互相来对方的学校找对方。 喜欢一起逛街,喜欢一起在晚上牵着手逛京月湖,樱花开的季节,他们还会拍下很多很多留念的照片。 兼职,上课,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少年和一个很好的朋友陪在身边。 这样的生活看似简单,却又是她上一世那么触不可及的。 今年冬天,京海的学校放假都很早。 但盛枳并没有回家的打算。 除了自己的那栋小房子,她对津市没有任何挂念。 从拿到美院录取通知书以来,盛家对她的不满简直达到了顶峰。 盛威鸣一次都没有再联系过盛枳,仿若对这个女儿是放养,不愿再管教; 李慧敏更甚,逢人就添油加醋地哭诉家里养了个白眼狼女儿,放着家里的妹妹和妈妈不管…… 盛枳来京海上大学的这半年,名声被塑造得很臭。 但她并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一年以后盛家即将要发生的破产危机和火灾事故。 她现在不回盛家,躲的了一时。 但躲不了一世,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都是来自于外界因素,她或许可以改写结局,但是不能阻止发生。 这是她命运的转折点,这一世能不能彻底扭转,就看这件事了。 * 李慧敏的电话打过来时,正好是盛枳将要放寒假的前一天。 那时盛枳正在宿舍看书。 李慧敏笑着: “喂?枳枳,我是你李阿姨啊,你看看你,换了手机号也不跟家里说……要不是让你爸查查,阿姨这通电话都不一定能打的过来呢……” 她冷声:“您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嘛,你看看你去了京海那么大的城市,半年也不往家里打一个电话,不知道的以为是我们家怎么你了呢。” 盛枳作势要把电话挂掉。 “哎哎别挂,阿姨还有话没说完!你爸也在旁边听着呢!” 盛枳手一顿,犹豫住了。 李慧慈祥温和地笑着问道: “囡囡今年会回家过团圆年的对吧?” 过年?家? 盛枳觉得这几个字太刺耳了。 今年要她回家团圆,那以前一大家人出去过年、留她一个人锁在房间险些被饿晕的时候干嘛去了? “有劳阿姨费心了,那您告诉我爸。不出意外的话,”她弯唇笑笑,“以后我都不会再回盛家了,就当我不孝吧。” “唉!你!” 在电话挂断的前一刻,盛枳听见了盛威鸣在一旁暴怒的声音。 她深吸了口气,视线继续放在书里。 就这样吧。 * 翌日清晨,李怀柠和孟婷起了个一大早就收拾行李赶着高铁回了家。 宿舍里只剩下盛枳和宋青晚。 宋青晚边收拾着书本,看着盛枳:“枳枳,你过年真的也不回家啊?” 盛枳笑了笑:“不回了。” “这样啊,是不是和家里关系有些僵?……” 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宋青晚其实刚好路过门外,是听到了一些的。 “算是吧。” 宋青晚点头,没再说什么。她的车次在当天下午,因此下午走后,宿舍里只剩下盛枳一个人。 盛枳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她跟学校申请了假期住宿,所以寒假也可以不用离开这里。 盛枳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时,陈赴野的电话刚好打了过来。 盛枳氤氲朦胧着双眼接起电话:“陈赴野……” 女孩的嗓音细腻绵甜,带着睡醒过后沙哑,跟片羽毛似的轻飘飘落在耳畔边。 陈赴野滚了滚喉结,问:“刚醒?” 盛枳看了眼时间:“嗯……原来六点了啊。” 陈赴野一猜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是睡过头了,“嗯,六点了。所以下楼吃饭。” 他说:“我在楼下等你。” 听见他说现在就在楼下,盛枳几乎是一下就来了精神。 她从床上爬下来穿好拖鞋,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发现陈赴野还真的就站在楼下。 在看见她探头的瞬间,他还朝她招了招手。 冬天的傍晚太阳落山的很快,这会的天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 少年就站在路灯下面,桀骜俊朗的五官映照在白色的灯光下,眉宇间落下一小片的阴影,倒有些干净温和的模样。 盛枳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是什么时候起,陈赴野开始敛去一身的戾气了? 她记得一年以前,陈赴野也是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站在宿舍楼下面等她。 那时的少年意气风发,又野又桀骜地穿着赛车服沐浴在阳光下,热血又张扬。 京海是北方城市,来到这里以后不用失望这里不会下雪,这里的雪盖在地上厚厚的一层。 就像现在这样,天上还在飘着零稀的雪。 盛枳穿好衣服戴好了围巾和帽子才下的楼。 陈赴野的肩上沾了一些雪花,盛枳扑进他的怀里给他拂掉肩上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她笑着搂着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阿野,好想你呀~我跟你说,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件一年前的事情!” 陈赴野挽了挽她的碎发,半撩下眼皮也遮不住眼底的丝丝笑意,他吊儿郎当地开口: “一年以前的事情你也能记得,看来猪猪包还没笨到记忆退化。” 盛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你不许说我笨!” 陈赴野任她耍小脾气,“好,不说不说。那宝贝想到什么事了?” “我想到了那次机车比赛!超酷哎!” 陈赴野挑眉:“所以?” “所以你的机车还没卖吧?你再骑一次带我好不好?” 陈赴野看着她,终是丢盔弃甲没忍住地弯起了唇角,笑得肩膀都在颤。盛枳鼓脸扯着他的袖子:“很好笑吗?你干嘛笑?” 陈赴野揽过她的肩,边带着她往校外走,边指了指满地的雪:“宝宝,你看看现在这什么天气?” 现在要是骑机车,能把人吹的只剩下一副骷髅。 “可我记得你以前就冬天骑机车,你还次次带江航,江航都怨你。” “以前那是不要命,现在要命了。” 盛枳偏头看他,弯着眼睛笑了: “你还知道要命呀——那你说说,惜命的原因是什么?” 陈赴野在她眼角的那颗褐色泪痣上亲了一下。 “活过二十二岁,娶你。” chapter 124 长久 盛枳一顿,幽怨地在他衣服上揪了一下:“这么说话不吉利。” 陈赴野搂着她,眼尾撇出温和的弧度:“那小老师教一教,该怎么说话才吉利?” “你应该说,长长久久~” “好,那就活到长长久久。” 当然要活到长长久久,一辈子在黏在一起。 盛枳弯着眉眼,沁着甜软的笑,诉说着约定: “那等春天的时候,等万物复苏的时候。山茶花都盛开了,漫山遍野的,你带我去骑机车好不好?” 陈赴野伸手和她盖章:“好。” 他继而将她的小手包裹进掌心里:“一会吃晚饭带枳枳去一个地方。不知道算不算惊喜,不算的话枳枳先别生气。” 盛枳愕然地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买了什么很贵的东西又要送给我?” 陈赴野笑:“一会就知道了。” 他不说,盛枳也猜不着是什么。很快两人便在外面吃完了晚饭,陈赴野牵着盛枳的手,在街边喊了一辆计程车,随即报了一个地址:“师傅,到这去。” 司机:“好嘞。” 这个地方听起来是住人的居民小区,盛枳心里微愕,隐约有些猜到了陈赴野的想法。 等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盛枳的想法得到了验证。 她打量了四周,拽了拽陈赴野的衣角:“你是不是租房子了没告诉我呀?” 陈赴野勾了勾她的鼻尖:“是啊,不知道枳枳喜不喜欢。就算不喜欢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盛枳推搡了一下他:“你真是。” 干嘛老是顾忌着她生气不生气呢? 陈赴野牵着盛枳上了楼,等到了楼房里的五楼时他将钥匙拿出来塞进她手里: “你来开门。” 盛枳狐疑地接过钥匙拧动了房门,房门推开,她彻底知道少年打的什么心思了。 客厅里的灯似乎是提前做好感应的设置,感应到她踩着第一块地毯进去的时候就缓缓亮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很温馨,天花板上被粉色的小猪气球铺满了,每一个气球牵引的绳子上都是一张他们的照片,浪漫又甜蜜。 盛枳看着上面的照片,那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美好的回忆。桌子上的白色玫瑰花和向日葵都很新鲜,白色的花瓣零零散散的,地上有什么在泛着光,她蹲下身去看,才发现是糖果。 那糖果也不眼熟,是她以前很喜欢吃的那个牌子,橘子味的。 盛枳一下就酸了鼻尖:“租房子就租房子,你干嘛呀。” 陈赴野将她搂着抱在怀里: “第二年的新年礼物。” “两周年吗?” “不然?” 盛枳看着那些属于他们的回忆的照片,红着眼眶笑出了声:“原来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陈赴野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以后还会更久。” 他低笑:“别哭,以后这要是穿婚纱当新娘子那天,不得哭到稀里哗啦的。” 盛枳抹着眼泪温甜地笑了:“才不会呢。” 嫁给自己年少时就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就算是哭的稀里哗啦,也是很幸福啊。 盛枳自己跑过去看那些记录的照片,才发现有很多照片都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拍的。 她就算不想掉眼泪,可还是想哭。 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啊。 那年陈赴野跟她说过一句:“以后枳枳别再主动,换我来,” 至此,都是他在一直主动地宠着她爱着她。 她在学校被人背刺,被室友欺负,他就一直在暗中以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他身无分文,为了她去黑市打黑拳,落下满身伤痛; 买房子,租房子,总是怕她疼着累着想给她最好的,用最体贴细微的方式照顾她和支持她。 他总是先她一步长大,然后护着她,让她在最好的选择之间抉择。 他永远鼓励她说枳枳是最好的女孩。 谁说她是小公主? 她是只属于他的小公主。 世俗荒芜,而陈赴野也用实际告诉她,这世界本就有爱,有童话。 他肆意又不羁,此生只为她收敛。洗去满身暴戾,只为陪心爱的女孩站在阳光之下。 爱不是轰轰烈烈,而是从离经叛道变为小心翼翼。 “陈赴野?” “嗯?” 盛枳搂着他的脖子吻上她的唇角,低唤,眼底是最释然与欢愉的笑意: “我爱你呀。” 陈赴野吊儿郎当地笑了:“是吗?看着不太真诚。” 盛枳看他,鼓着脸反驳:“哪里不真诚了?” “亲的不够。” 盛枳红了脸,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还不亲了呢。” 陈赴野抱着她又闹了一会,盛枳很快便投降了下来。她任少年吻着,风声不停,呼吸不止,升温欲燃。 直到风停歇的那一刻,她也听见了陈赴野俯在她的耳边回应了她一句: “我也爱你。” * 年前那一阵,盛枳将自己在学校的东西一半搬去了出租屋里。 某天,她心血来潮创建了一个微博账号,账号的id叫ye,每天都会发一发摸鱼的画作。 时间一长,越来越多的粉丝关注她的账号。因为画技精湛,画风独特,以及每次固定画的都是一个人,很快便每天都有账号在评论区蹲画。 【小草莓:今天也蹲蹲小姐姐的fortunate哦】 【咸蛋超人:小姐姐的fortunate一定是男朋友,好帅啊好神秘!什么时候露个脸!斯哈斯哈】 其实盛枳每天板绘的就是日常的陈赴野,看书的他,撇着眼尾笑着的他,打篮球跃身的他,喝水仰头时的他…… 陈赴野生的就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做盛枳的绘画模特也特别合适。 而fortunate是她那天在创建画册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名字。意味“幸运”。 他是她的幸运。 盛枳看着那些善意的留言其实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祝他们两个长长久久。 她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翻着评论一条一条评论,唇角从来就没有下扬过。 【ye:谢谢你们的好意,fortunate确实是我的男朋友。账号的本意是记录和他的日常,所以并不会露脸】 很快粉丝便有了回复: 【小草莓: 没关系的小姐姐!你的画作真的很优秀鸭!线条太漂亮啦,配色也超大胆!反正就是很爱!希望你和他一直好好哒,比心呐】 盛枳给她点了个赞,继而打开平板画完年前最后的一张画作,发布出去以后回复粉丝年前就画到这,年后再复更。 很快,她和陈赴野便迎来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新年。 chapter 125 醉酒 新年那一天,京海下了很大的雪。 盖过地面和枝头,银装素裹。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年岁,盛枳比往日里都要高兴。 趁着陈赴野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心里萌生出偷喝一点放在柜子里的、用来当烧菜佐料的小麦酒的想法。 咽下一口,有些辣,却也很香,有些甘和甜。 想到陈赴野平时不让她喝,这会更是逆反心理上来。 偷偷喝一口不够,又给自己倒了两杯,愣是把自己喝晕了。 陈赴野起先没发现,因为盛枳完完全全就像个正常人,根本不像醉了酒的样子。 等发现时,是在烧菜时要用酒的时候发现酒水少了一半,于是瞬间头疼。 盛枳正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阳台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赴野无奈,在她身前屈膝蹲下,皱眉问: “你是不是喝酒了?头晕不晕?” 盛枳的视线在他脸上聚焦,晕乎乎地摇头: “我怎么可能喝酒嘛。我不晕啊。” 陈赴野按了按眉心,“喝那么多,不晕才怪。” 盛枳眨巴着眼睛看他:“你怎么凶我……” “没凶,是担心你,” 陈赴野温柔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看着她的眼睛: “告诉我,为什么喝那么多?” 盛枳似乎是思考了两秒,随后眸光潋滟地弯了眉眼:“因为我高兴啊,两周年呢,你不高兴吗?” 陈赴野看着她乖巧又甜的笑,终是也无奈地跟着低低笑了两声: “我也高兴,但你不能用这种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庆祝。可以用其它的,知道吗?” 盛枳拉着他的手,单纯道:“可是就一次啊,怎么能算伤害啊…” “你现在难受吗?” “好像有点。” 陈赴野揉了把她的头发: “难受就是对身体的伤害。乖,下不为例。” 盛枳: “那好叭。” 雪小了,盛枳觉得身上却愈发热了起来。 她拽着陈赴野的袖子,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纯属贪玩,非要去楼下看看雪。 陈赴野拿撒娇耍赖的盛枳没办法,只能嘱咐穿好衣服别着凉,随后带着她下了楼。 玩归玩,闹归闹,陈赴野始终观察着她醉酒的情况,问有没有不舒服。 盛枳一个劲说没有,蹲在地上堆起一个又一个的雪人,然后又一个个铲倒。 新年夜,不免热闹。 盛枳在楼下玩累了,缠着陈赴野背她出去走走。 盛枳趴在他的背上搂着他,女孩纤白的手腕上戴着的是象征守护的熠熠生辉的六芒星。 陈赴野腕骨突出的手腕上是象征着平安寓意的红褐色檀木佛珠。 彼此含着世间最真诚和炙热的爱意,少年背着心爱的女孩淋在夜色下,沐浴的是同一场大雪。 盛枳仰着脸,熠熠生辉的夜光照耀进她的眼睛里。 烟火是盛大的见证。 此刻,银河像是坠他们而来,再无人能将他们分开。 “枳枳,新年快乐,这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年岁。” “新年快乐呀阿野,平安喜乐,年年有我,” 盛枳搂着陈赴野的脖子,被冻红的小脸埋在他温暖的颈窝里,酒劲似乎是上来了,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两团红。 她歪着脑袋埋在他耳边,嗓音纯粹温甜地不含一丝杂质,“另外,我很爱你哦,你也要一直好好爱我呀……” 陈赴野怔住,按捺住心底的那些痒滚了滚喉结。 他微微偏头,女孩的呼吸混着小麦的酒香,他浑身都窜起电流般翻滚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他低头吻了吻她,又很快地加紧步伐将她背回了五楼。 陈赴野开了室内的空调,将女孩抱到了床上。 盛枳一沾到床就自己卷着被子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陈赴野无奈,转身去厨房做醒酒汤。等十分钟回来的以后,发现盛枳已经又换了一个睡姿。 她迷迷糊糊地用哑甜的嗓音喊着: “陈赴野……我热,我能不能脱个衣服,” 陈赴野看着她又红又热的小脸,纤长的睫毛也轻颤着,像只不安的炸毛的兔子,好乖。 “艹,”陈赴野别开视线,替她脱去了身上的外套。 可盛枳还嚷嚷着热,陈赴野只好皱眉道:“别闹。” 盛枳不满地鼓着脸:“我才没闹,我就是热嘛…” “现在脱了感冒了怎么办?” “是哦…感冒了要吃药,”盛枳含糊地应着,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药太苦了,我才不吃呢。” 陈赴野哂笑一声:“…枳枳还挺乖?” “是呀,我多乖,”盛枳抱着他的手臂不安地蹭着,无意识地呢喃着:“那你抱抱我…” 陈赴野陡然沉声:“别乱动。” 盛枳一愣,纯粹无辜的眼睛里沁满了泪水:“你凶我。” “操,”陈赴野看着女孩眼睛里的委屈巴巴的泪花,一下慌了神,低声哄着:“没凶你,老子天生嗓门大。” “真的吗?” “真的。” 陈赴野这回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了,喝醉了就像只猫一样黏人,哄都哄不好。 他抱着她,用指腹拭掉她眼尾的泪:“不哭。” 盛枳抱着他蹭了一会,陈赴野见她的呼吸声均匀下来,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松手,女孩又忽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盛枳头晕的厉害,好像已经开始分不清方向了。她用手指在刚刚唇瓣落下的地方点了一下: “那我可以亲你吗?” 陈赴野原先身上的燥热的火都被她勾了起来,只是碍于理智一直隐忍克制着。 这么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将他的理智攻破,他嗓音又哑又沉地禁锢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身下按着: “别以为醉了就拿你没办法,你再撩一个试试?” 盛枳愣了好一会,似乎是没听明白,单纯地反问: “要试试吗?” 得到的答复是少年气势汹汹落下来的吻。盛枳纤细的手腕被他一只宽大的手掌固着,形成极致的力量反差感。 “唔…”她的字节被吞没在含着厮磨和欲念的吻中,陈赴野按着她,另一只手掌也从她的腰上那片柔软的肌肤游走起来,趋势愈发向上。 窗外的焰火还在燃着,新年的万家灯火点亮着。 她……好软。 …………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肌肤被少年禁锢在掌中,盛枳无意识地拧着白嫩的眉头,身上好像窜过电流,羞红了脸: “别……” chapter 126 纹身 “别什么?” “别咬……” 陈赴野低眸看她,呼吸有些粗:“酒是你喝的,火也是你自己挑起来的。” 盛枳呜咽了两声,被他这一折腾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那我知道错了嘛。” 陈赴野看她真的要吓哭的模样,于心不忍地克制住心里的火,还是松开了她。 这是他的小姑娘,再胡闹也要宠着,不能乱了分寸。 他理了理她蹭乱的头发,又将她掉至肩头的衣领拉好,自己则是下了床把床头的醒酒汤端过来:“喝了。” 盛枳接过汤抿了一口,微湿着的眼睛微颤着看着他离开:“那你、你去哪?” 陈赴野头也没回:“洗澡。” 盛枳讪讪地眨了眨眼,耳根依旧热着:“……哦。” * 等陈赴野从浴室里出来时,已经将近快夜里两点。 额前掉落的莹润的水珠淌过利落的下颌折角,顺着拉长的颈脖线条和清晰的锁骨往下,少年赤着上身,劲瘦和腰腹和腹肌惹人眼球。 盛枳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脸再次不可控制地红了起来。 陈赴野放下擦头发用的的毛巾,弯起唇角,撩着眼皮看她一眼: “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盛枳埋着的脸更红了,手指也在手机屏幕上来来回回地戳着。 怎么可以说的这么直白! “别看了。” 陈赴野哂笑,将她的手机抽出来。 “今晚是守岁还是睡觉?” 盛枳看了眼窗外还在燃的焰火,今晚不睡觉,明天大年初一就必定起不来了。 她说:“睡觉吧。” “行。” 陈赴野于是上了床,只留下床头一盏浅黄色的微弱的小灯。 盛枳平时都习惯朝着外边侧着躺,但这会她如果侧着,就是面向陈赴野。 刚刚还被他那样亲过,这么就要面对面睡,总归是有些不自在。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最终还是转了回来。再睡不着也是要睡的。 少年身上有很多痊愈以后留下的疤痕,大大小小的,刚刚离远了看不清,这回离近了看的一清二楚。 除去她刚刚用指甲挠出来的抓痕,有些泛红, 盛枳知道其他的是他以前打拳打来的。只是…… “阿野。” 她呢喃出声。 陈赴野偏头看她:“怎么了?” 盛枳指着他颈脖后连接肩胛那,问:“你什么时候去纹的身?” 那图案有些奇怪,蜿蜒扭曲,是一片红褐色的荆棘,穿刺而过一只蝴蝶轻盈的身躯,有种诡谲枯萎、却又兼具着强劲生命力的美感。 这片图案给人的感觉像是纹在了一个伤口上面,特意给伤口遮痕。 陈赴野怔了两秒,随即纳开眼尾笑了:“很久以前。” “多久?” “小时候被开水烫的,最近觉得痕迹很丑,纹上挡住了。” 盛枳颤了颤眼睫,指尖在那只蝴蝶上轻拂着:“疼不疼?” “不疼。” “为什么是这个图案?” “纹身师说好看,就中选它了。” 真的是这样吗? 盛枳觉得这个纹身带给她的第一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还想细看一下,陈赴野却搂着她哄着: “睡吧,明天要早起,晚安。” 盛枳眨巴着眼,“那……你以后别纹身了,晚安。” 不管是开水烫还是纹身,又怎么会不疼。 盛枳敛下眼睫,也没想太多,闭上眼睛后也逐渐泛了困意。 新年夜很长。 星火燎空。 一夜无梦。 * 阳春三月,京月山上的白色山茶都开了花。 晨间雾霭朦胧,陈赴野骑着机车带着盛枳绕着盘山公路上肆意地穿梭着,潇洒欢脱,履行年前的约定。劳动节时,盛枳在网上做了旅行攻略,暑假时去了苍山洱海。 洱海就像一面倒映着天的镜子,小船在海面上泛着。少年陪着心爱的女孩一起漫步在夏日黄昏的海滩上,舒适又惬意。 于盛大的夏日沦陷,于金秋寄私语。茫茫人海中,起始于初始时期的爱意不会变,他们也终于实现了陪着对方长大的愿望。 又是一年冬日,是独属于他们的第三个年岁。 那年的初雪依旧漫了枝头,神明依旧听见了少年人真挚的许愿: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阿野和枳枳永远平安喜乐。” * 大二上学期结束的那年春天,盛枳迎来了二十岁的生日。 那天一大早,盛枳睡醒就接到了顾离的电话。 “枳枳,二十岁生日快乐。” 盛枳笑着从床上爬起来,嗓音又甜又绵:“谢谢你呀离离。” 顾离笑了笑,一听她这副撒娇模样就知道她还没从床上爬起来。“懒猪,你该起床了。” 盛枳于是听她的话从床上爬了起来:“好了,这回我真的起床了。” 顾离:“今天有什么打算?” “今天市里有我们专业展出的画展,课题老师要求我们全部到场。结束时间还不定呢,可能会晚一些。所以今晚的聚餐我大概会迟到一会……” “今天可是你主场,寿星也迟到。”顾离笑了笑,“没关系,到时候我通知大家晚一些见面,画展重要。” 盛枳欣喜地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个圈:“离离你真好~” 顾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 “陈赴野不在家吧?你一个人倒是挺造次的,记得乖乖吃早餐,去美术馆也别迟到了。” 盛枳乖乖点头:“嗯呐~” 陈赴野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在京海了。 丹尼尔的机车俱乐部几乎每年都在扩列,陈赴野一直没有和他断过联系。年初的时候,丹尼尔特意聘请陈赴野为工作室的专业改装师,工作要求换着城市经常跑,很累,但利润丰厚。 就在快挂断电话的时候,盛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眸光一亮地八卦: “离离,我昨天看沈星回发了一条朋友圈。好像莫名其妙的,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呀?”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离马上否认:“没看见,不知道。” 其实自从大一那年顾离说把沈星回的联系方式删除以后,盛枳以为他们就再也没有碰面的可能了。 直到这学期,有一次盛枳去京海大学找顾离一起吃饭的时候偶然间看见了沈星回。 也是那次以后盛枳才知道,沈星回是职业的电竞选手,今年是京海大学入学的大一新生。 也就成了顾离的学弟。 应于这份职业的要求,沈星回大部分时间算是忙的。但盛枳次次来找顾离,还是能看见这个小太阳跟屁虫的影子。 盛枳最近忙课题作业,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顾离了。直到她昨天偶然间刷朋友圈,沈星回好像发表了一条有些伤感的言论。 她其实知道沈星回在追求顾离,只是顾离的态度一直是不咸不淡的。 “离离,你真的没看见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开啊?” 顾离这次隔了有十几秒才回答:“没有。” 盛枳眨眨眼:“好叭…” 她明显察觉到顾离的情绪不对了,于是在挂断电话以后想点开沈星回的朋友圈再看一眼。 只是她点进去的时候,发现那条动态已经不见了。 盛枳又划了好几下,没能刷新出来看来就是删除了。她叹了口气,一看时间才发现又快来不及吃早餐了。 于是草草地洗漱梳妆完、吃了两块面包就收拾东西出发去美术馆了。 ———— {作者冒泡:高冷御姐\/冰山x年下电竞少年\/小太阳,这对就放番外写了哈} chapter 127 失踪 等到导师宣布今天的观展可以结束以后,已经是晚上七点。 今晚聚会的时间在八点,地点在也就在附近的酒店。 赶过去只需要二十分钟,盛枳在确定不会迟到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她点开微信,发现有好几条未读,江航的信息是刚发过来的: 【盛枳妹子你活动结束了吧?跟你说我这次特意跑来京海!就为了来看你跟野哥!就说我够哥们不?生日快乐啊】 盛枳回复:【结束了。谢谢你江航,辛苦了】 【哪就辛苦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吧嫂子】 江航那年高考落榜,后面依旧留在津市本地上学,没有再玩机车,而是帮着姐姐江盈开了家服装店,在一年半多的时间经营的有模有样。 盛枳舒心地把几个人的信息都回复了一遍。 她在街边喊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麻烦去一下前面的天屹酒店。” 隔着后视镜,戴着口罩的司机睨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盛枳一眼:“好嘞。” 初春时节夜里的风有些凉,车窗正对着盛枳吹风,她裹了裹外套。 司机弯了弯嘴角:“小姑娘怕冷?要不把窗户关了。” 盛枳对上他后视镜里的眼睛,她顿了下:“没事,不用。” 司机将车窗全部放了上去,笑着:“还是关上吧。” 不多时,盛枳感觉车内忽然传来一股味道很奇怪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头渐渐有些晕,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感觉车子行驶的线路好像不太对。 司机轻飘飘地出声:“小姑娘你这是困了吧?” 一股寒意直窜脊背,盛枳拧着眉要挣扎着解锁手机,却发现车内的气息愈加浓烈,而自己的四肢早已失去力气。 “啪嗒”一声手机掉落,她微急着呼吸没有意识般倒了下去。 隔着后视镜,司机满意地森冷地笑了一声。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 天屹酒店,酒店的露天花园早已被布置好。 盛枳喜欢白玫瑰,这次的场地里的每一朵花都是陈赴野亲手布置的。 他的女孩就要过二十岁的生日了,她值得最好的。 江航哼哧哼哧笑着跑过来: “野哥,我有个提议,你看这金彩带是不是很棒!一会咱们骗盛枳妹子上来,然后把这个炮在她头顶上点了,你说她会不会很惊喜感动?” 陈赴野扫他一眼,皱眉: “滚蛋。” 顾离在一旁冷冷地抱着臂:“你自己觉得这能行吗?” 江航:“我觉得能行啊!” 沈星回把他手里的炮筒拿走: “我觉得能行,就是不太行。” 江航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完美的提议哪里不对,他闷着脸讪讪地走开: “不是,这马上就八点了,盛枳妹子七点多就说从美术馆出来了。这赶过来的路程是不是有些久了?” 顾离看了眼时间,“我现在联系她。” 可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的状态。 “枳枳的手机关机了。” 陈赴野也一样,拨打出去后显示对方已关机。 盛枳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关机不接电话,除非是遇上了什么不可抗拒的外在因素。 顾离又挨个联系了盛枳的室友,在都得到否认的回复后,她的眼神里也明显地充满了担忧: “她们说枳枳没回学校,看见她当时从美术馆出来以后喊了辆计程车就走了。” 江航吃惊: “卧槽,既然也没回学校,手机还关机,不会是路上遇上啥事了吧?” 陈赴野紧绷着神色,察觉到不对劲猛然站起身: “我去找她。” * 深夜,津市。 盛枳被头顶的灯刺得眼睛疼。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全身也酸痛无力。 “嘶——” 盛枳用手支撑起上半身,却意外发现身下是柔软的布料。 她聚焦了视线,是床……这里是…她在盛家的房间?? 孙姨在一旁守着,面色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盛枳凝神,在看见孙姨熟悉慈祥的面容的那瞬间,心底的警惕这才松下来片刻: “孙姨,我这是回盛家了吗?” 她在昏倒的途中剧烈挣扎着大脑使自己清醒,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带她走的司机在和一个女人通电话,他尊称女人为“夫人”, 所以…是李慧敏? “小姐,是夫人让人把你带回家的。” 盛枳颤了颤眼眸,“她要干什么?” 她焦急地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我的手机呢?我要回家,我的朋友都不知道我失踪了,孙姨您告诉我我的手机在哪…” 孙姨面色为难,一边心疼一边无奈地道歉: “对不起小姐,我没办法把手机还给你,夫人让我这几天照顾好你。这都是她的命令,我不得不听啊。” 盛枳抓了把头发,深吸了口气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其实她早就有准备了。 20岁,大二,春天。 这个时间节点和前世盛家面临破产、后续火灾一系列事情时间点都对上了。 该来的迟早都是会来的,躲不掉。 盛枳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孙姨: “孙姨,您能不能把自己的手机借我打下电话?我平白无故失踪了,他们一定会报警。 我只打个电话报平安就好,也不离开这,坚决不给您造成困扰。” 孙姨蹙着眉头,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的不得了: “傻孩子,你就算强行要跑也跑不掉。你一年多没回过家了,不知道家里最近的情况。 听阿姨的话,这次好好顺着夫人和先生的意。 能不吵就不吵,和他们好好谈开,知道吗?” 盛枳试探性地问道:“家里…最近是怎么了吗?” “先生最近商途不顺,好像是公司出了点问题,已经两个多月住在公司没回家了,” 孙姨叹气, “宴行少爷在学校犯了点事,婧宜小姐也从年前那阵就少和家里联系了,这不过年都还没回家。” 盛枳心里一沉,果然。 “我知道了孙姨,麻烦您先把手机借我。” 盛枳要到了孙姨的手机以后,立马就给陈赴野打了电话。 chapter 128 宴席 电话拨通的瞬间就接通了。 盛枳的嗓音颤着:“陈赴野……” 电话那头的陈赴野微喘着气,似乎停止了忙碌找寻的脚步,双眼充血地紧绷神色问道: “枳枳?你在哪?!” 盛枳轻掩着电话: “阿野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在津市。从美术馆出来的路上我遇见了我养母派来的人,他把我带回盛家了。” 电话那头的陈赴野顿了两秒,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沉声: “别怕,我马上来找你。” 盛枳忧心忡忡地拦着他: “你别急!我现在没什么事,他们把我带回家是和盛家最近要面临的商业危机有关…… 阿野,这次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和他们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你别冲动好不好?” 盛家人本来就不喜欢陈赴野,上次陈赴野还提着刀来的,李慧敏估计一直怀恨在心。 如果现在贸然出现在李慧敏面前,这次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盛枳一咬牙,做了最坏的打算…… 就算她没有办法阻止这场使她丧命的火灾, 她也不希望陈赴野像上一世那般疯狂地冲进火里来救她。 陈赴野平息下来焦躁的情绪,狠狠地抓了把头发: “好,我不冲动。但我现在还是要来津市,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确定好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盛枳紧张地听着外面孙姨要进来的脚步声,掩着听筒轻答: “好,我知道了。如果有机会我还会用这个手机给你打电话。 你转告离离她们,我现在是安全的……” 电话挂断之时,孙姨正好进来。孙姨掩着声音: “小姐,打完了吧?” “打完了。” 盛枳把手机还了回去。 孙姨很快收好手机,“夫人马上就来了,她说今晚要带你参加一场宴会,让你赶快梳妆打扮。” 盛枳愕然:“宴会?” 盛枳还记得那场宴会。 宴席上,李慧敏故作无意地将她带到许江怀面前,明里暗里地表示“自家女儿仰慕许总已久”, 也正在是这场宴会的助推之后, 盛枳就成为了阻止盛家破产的缓兵之计和牺牲品,和许江怀有了订婚的婚约… 盛枳宁死不从,李慧敏又实在拿她没办法, 恰巧在那时意外发现了杨沁生前在世时、留下的那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嫉妒地不甘心那财产全部流入盛枳一人的口袋, 鬼使神差想到撺掇盛婧宜制造了火灾事故, 既然缓解不了盛家要破碎的局面,不如仇恨地全部一把火烧掉… 偏激又疯狂。 恐惧浸满全身,盛枳的脸色也倏然间泛了白。 孙姨催促道: “小姐?怎么脸色这么白?” “我没事,” 盛枳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扯开嘴角笑了笑:“那麻烦您跟她说一声,我梳妆好马上就来。” 导火索就是这场宴会,她现在被强行带回来,想不去也躲不了。 但她很快也抓住了重点。 这关键就在许江怀的身上。 如果她在这次宴会上没有被李慧敏推着上前暗示,许江怀也没有盯上她, 估计就不会有后面传出婚约的事情。 * 盛枳很快将自己梳妆打扮好、身着干净的礼服裙被佣人接上了别墅外的车。 不多时,盛枳很快就见到了同样打扮好穿着素色旗袍的李慧敏出来。 李慧敏看见车内的盛枳,抿着嫣红的唇一笑: “好久不见啊囡囡,这次的宴席实在是太急了。 但家里面临这这样的局面,咱们一家人必须要团结。 阿姨没有办法,想给你爸分担苦恼,只好把你用这样的方法带回来了…” 盛枳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您让我回家?团结?那您的女儿盛婧宜呢?” 这一年来,她不是没听过盛婧宜的消息。 盛婧宜一个人不敢出国,便留在了津市本地上学。 吃喝玩乐,该怎么颓废怎么颓废。 因为骄纵无礼公主病的性格,常常在学校惹事生事,几个月回不了一次家,估计是让盛家头疼得厉害。 李慧敏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扬眉温柔一笑: “囡囡说的这是什么话?婧宜是我的女儿,你也算我半个女儿,你们都是一样的。 婧宜她最近在学校忙事情,可不明天就回来了。” 盛枳没再理会,李慧敏温和地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到达宴席的场地时,已经是半小时后。 在进别墅的院子之前,李慧敏故作姿态地要挽着盛枳的手。 盛枳半推开地拒绝了,李慧敏的笑容随即僵在了脸上: “囡囡啊,这场合和你要是含羞怕怯的话可以一直跟着阿姨身边的…” 盛枳笑了笑: “谢谢,但是我不用。” 说罢,她便自己拎着裙摆进了场地。 李慧敏的脸色彻底变了,想追上去,却又碍于身边有这么多人看着。 只好故作柔嗲地喊道:“囡囡!别调皮!这不符合礼数呀!” 盛枳却早已在宴席里没了人影。 一旁端着正聊着天的阔太太端着红酒过来,笑着: “盛夫人,没有不符合礼数的事,这小姑娘喜闹啊,是正常的事。” 李慧敏也扬起唇来笑了笑,敬了太太一杯酒。 可转过身,刻薄的视线却往盛枳的方向扫了过去。 阔太太见她要走:“唉?盛夫人您不再聊会吗?” 李慧敏婉拒,温柔道:“我家囡囡怕生,我得亲眼去看着她才放心呐~” 阔太太笑了笑: “早听闻您温柔贤惠,今日一见还真是。” 李慧敏抿着唇笑笑,转身进了别墅宴席里。 * 盛枳看见许江怀了。 那个在一年半前在商场里见过一眼、而后遭遇车祸变故后那个双腿瘫痪坐在轮椅上的喜怒无常的男人。 此时就坐在宴席的中央,敬酒的宾客挨个上前。 盛枳心里有些发毛,场地总共就这么大,出口又只有一个,李慧敏迟早都会找到她…… 要么想办法离开,要么只能拖到这场宴席结束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自己出现在许江怀的视线里。 她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在洗手间里待了有半个小时左右。 期间还借了一位太太的手机打了电话给陈赴野。 在得知陈赴野还在从京海赶往津市的路上时,她故作轻松地撒谎: “阿野我现在真的没事,你别那么担心啊…好啦,我马上就要睡觉了,你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盛枳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以至于陈赴野说什么她都没太仔细听。 陈赴野低唤:“枳枳。” 盛枳回神: “嗯?怎么了?” “生日快乐。” 盛枳顿了顿,随即眸光潋滟又发自内心地笑了。 “谢谢,那今天…晚安呀。” * 电话挂断以后,盛枳看了眼洗手间外的太太,很快地道谢着将手机还了回去。 手机还了回去后,李慧敏找寻的喊声也从洗手间外传了过来: “枳枳?是你在里面吗? 阿姨要带你见一个重要的人,在里面就应个声吧。” chapter 129 忌日 盛枳紧张地捏着裙摆,躲在里面没有应声。 走廊外的声音逐渐远去,盛枳又听了好一会,确定是李慧敏离开后才松了口气。 现在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等宴会结束的时候,李慧敏肯定还是会找到她。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离开这里。 她观察了了眼门外,镇定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盛枳警惕地躲避着四周李慧敏的身影,从大厅走过时尽量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不过刚走两步,陡然间不小心在走廊里撞上一个男人的肩头。 那穿西装的男人被撞的发出“嘶——”的一声责备,盛枳赶忙道歉:“抱歉!” 男人缓慢回头,在看清眼前人面容时,眼神微冷地晃了晃杯子里的红酒: “嗬,我当时谁不长眼呢,原来是盛小姐啊。” 盛枳听见声音后愕然了片刻,随即不可思议地抬眸: “叶旭阳?” 叶旭阳举了举酒杯,沉冷地扯开嘴角:“是我,你的老朋友了。” 叶旭阳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额角上有一条长长的疤。 连着鬓角的地方疤很明显,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冷。 他慢悠悠地笑了笑: “两年不见了,盛小姐这次赏面子喝一杯?” 盛枳看着他的面容,下意识有些紧张地抵紧了泛白的指尖,皱眉道: “请让开,你挡路了。” “那我要是不让呢?” 盛枳没做理会,径直地要绕开他走。 叶旭阳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嗬,两年了,” 叶旭阳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在灯光下显得笑容有些病态: “盛小姐,这是你男朋友打的。这疤就这样跟了我两年。” 盛枳费力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 “那又怎样,是你咎由自取。” 叶旭阳对盛枳突如其来的强硬拒绝态度感到有些惊愕,他扯开嘴角笑了笑,看着自己被甩开的那只手: “盛小姐,你知道你男朋友当你除了几乎打掉我半条命,还做了什么疯狂的事吗……” 盛枳颤了颤眼睫,一分钟都不想多和他废话: “那不好意思了,关于我男朋友我不需要从别人口中了解。” 她快步走开,只想快点远离这个是非麻烦之地。 然而走了没几步,李慧敏却忽然出现,冷冰冰的眼底替而代之的是虚假的笑意: “枳枳你在这啊?你看看你,傻孩子,不听阿姨的话尽瞎走,阿姨可找了你有好一会呢~” 盛枳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迈出步伐,李慧敏就直直地上前作亲昵姿态地挽上她的手臂: “来,跟阿姨走,阿姨带你去见见许总…” 盛枳推开她,浑身都是抗拒的态度: “你放开我,我不去!” 李慧敏不知道盛枳哪里来的劲竟然把她推开了,不争气地皱着眉压低声音: “你这孩子!在这种场合怎么能不注重礼数?你想让别人笑话咱们盛家吗?” 盛枳抗拒地紧攥着裙摆往后退,眸光恐惧地颤着: “我身体不舒服,反正我不去…” 这次李慧敏的眼神彻底变了,原先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冷冰冰的命令,强制性地来拽盛枳的手: “这可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 盛枳浑身都写满了不情愿,抗拒着:“你别碰我!” “嗬,真是一出好戏,”叶旭阳拍了拍掌,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盛太太,想不到您还有这一面呢。真是教子有方。” 李慧敏愣住了,这才看见身后还有个人: “你怎么在这?” 叶旭阳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插着兜上前,直直地把杯子里的红酒倒在了盛枳的裙子上。 “盛夫人,盛小姐现在这模样跟你去见许总,” 他咧开嘴角,镜片折射着森冷的光,“不合适吧?” 李慧敏怒目:“你!” 叶旭阳爽快地笑了几声,径直离开。 盛枳敛下眼睫,没放过一丝离开这里的空隙: “裙子弄脏了,我现在回家换!” 李慧敏气的脸都绿了,青一阵红一阵地嘀咕骂着: “这个叶旭阳,两年前招惹我们家婧宜不够,回了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狠狠地瞪了眼盛枳远去的背影,宴会时间都快结束了!换裙子回来根本来不及! 李慧敏平复下来气愤的内心,这次的计划没能实施成功,只能作罢。 * 盛枳很快独自一人被仆人接送回了盛家。 等彻彻底底到自己的房间里将门反锁以后,才终于舒心地松下了一口气。 这次她没见到许江怀,李慧敏的计划也并未得逞。但以李慧敏的性子,这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将她推到许江怀面前的方法有一千种, 自己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她还是想不到叶旭阳当时会忽然帮她的理由。 叶旭阳这人本身就阴晴无常、做事难以让人揣测。又或许在盛枳眼中是“帮”,在他的眼中只是对“黑”的助推。 盛枳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想到陈赴野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句“生日快乐,” 终究是没忍住淡淡地笑了笑,可笑着,眼尾却渐渐泛上一层潮红的湿意。 是她二十岁的生日,可也是她前世的忌日。 这次不求快乐,只求活着。 夜渐渐黑下来,盛枳拉开房间窗帘看着黑夜, 她的阿野应该到津市了吧…应该已经家了吧… 风不知勾起谁的心弦。 怀着不安的心事,一夜无梦。 * 深夜,h市,ktv包厢里闪烁着耀眼的花色灯光。 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包厢卡座里的气氛却依旧喧嚣热闹地泛着热浪。 盛婧宜喝的烂醉如泥窝在沙发上,一双朦胧不清醒的眼睛迷离地盯着眼前的场景,她踉跄地踩着高跟鞋推开包厢门离去。 走廊里,她挣扎着从随身的包包里翻出一只电子烟。 等抽上烟时,快要喝断片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些。 赵子阳追上来,“婧宜,你醉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盛婧宜“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推开他: “滚开。” 赵子阳伸手扶住她:“你都醉得不能走路了,我顺路送你一程。” 盛婧宜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来,指着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赵子阳!老娘就是醉了死外边了,也不需要你管!” chapter 130 旧情 赵子阳面色一凛:“婧宜……” 盛婧宜拎着包往前走,赵子阳再也隐忍不下去,出声: “盛婧宜!我追你两年!两年时间我付出了什么,难道都不足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盛婧宜止住脚步,回头后醉醺醺地咧开红唇笑了: “赵子阳,老娘说了多少次不喜欢你?是你自己非上赶着贴冷屁股,知道我为什么能忍你这么久吗?” 赵子阳眼眶红了,“为什么?” “笨死了,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阳字。哈哈哈……” 盛婧宜仰着脸笑了笑,可滚烫的泪却从眼角滴下来,自己醉醺醺地踩着高跟鞋踉跄着扶着墙走了。 落寞的身影独自走进黑暗里,她擦干了眼泪,冲进厕所里抱着洗手池干呕了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 只是一个阳字,又怎么会记两年呢…… 手机传来好友的讯息,她皱着眉划开。 【婧宜,叶少回国了,你知道吗?】 盛婧宜猛然怔住,迅速地回了信息。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今天,我刚刚亲眼在许总家的晚宴看见了他】 盛婧宜擦干泪,转手一个电话拨了回去:“哪个许总?” “许江怀许总,”好友问的略带犹豫,“婧宜,你还喜欢叶少吧……你这次打算和他复合吗?” 盛婧宜听见某个字节,陡然间慌了神:“挂了。” 电话被慌慌张张地挂断,她洗了把脸清醒清醒,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出了神。 复合…… 她犹豫地打开手机,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那个两年都没联系过的好友对话框。 输入信息,删除,再次输入,删除……如此反复。 最后,二十分钟后,还是闭着眼睛将信息发了出去: 【回国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着,就这么在洗手间里紧张地盯着屏幕。 盯了十分钟左右,对面才回了信息。 【婧宜,见一面吧】 盛婧宜将手机贴在胸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反复确认那六个字,欣喜地回了一个字。 【好】 * 翌日清晨,盛家。 李慧敏慢慢悠悠地坐在饭桌上吃着早餐,盛宴行坐在旁边的位置。 盛枳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安静地低头喝着牛奶。 孙姨走过来,“夫人,婧宜小姐回来了。” 李慧敏一顿,欣喜道:“婧宜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的。” 李慧敏早饭也不吃了,连忙放下叉子迎了出去。 李慧敏乐的合不拢嘴,接过盛婧宜手里的包就将她拢入怀中,叨唠着: “你看看你,偷偷跑去h市玩也不跟妈妈说一声,害的妈妈担心。几个月也不回一次家,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弟弟多想你知不知道?” 一直在餐桌角落沉默不语的盛枳淡淡地抬眸,紧接着对上盛婧宜望过来的眼神。 盛婧宜厌烦地挪开视线,推开李慧敏,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包: “我知道了,我回房间了。” 李慧敏追上去:“你这孩子!吃早饭了没有?” 盛宴行不耐烦大喊道: “妈,你老这么惯她干什么,没看见她那副不想搭理你的模样?” 李慧敏转身怒斥:“你说什么呢你!她是你亲姐姐!” 盛宴行摔了筷子,转身上楼:“谁乐意做她弟?” ……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盛枳一个人,她早已习惯,毫无起伏波澜地将早餐吃完。 孙姨望了眼四周,小心地凑过来:“小姐,今早我过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小伙子,是、是你…” 盛枳面色一凛,瞬间反应过来:“他跟您说了什么吗?” 孙姨面色迟疑,“小姐,他真是你男朋友啊?” “是。” “他也没说什么,就跟我问了问你的情况,拜托我照顾好你。学校里的事你别担心,你的朋友帮你请假了……” 盛枳松了口气,唇角微微弯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 孙姨收了碗筷,“毕竟你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闺女。我看这小伙子听实在的,阿姨希望你不要活在那么多的阴影下,以后好好生活……” “我知道的,谢谢您。” 其实什么阴影不阴影,盛枳早就放下了。 但她还是打心眼里谢谢孙姨对她说的这番话。 孙姨进了厨房以后,盛枳也很快地上了楼。 盛婧宜刚好从身旁擦肩而过,她停下来看着盛枳,笑着: “姐姐,好久不见~” 盛枳脚步一步都没停:“嗯,好久不见。” 盛婧宜看着她忽视掉自己直接进房间的背影,眉头紧紧皱着。呵,这个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气。 她想到自己这两年糟乱成一团的生活,又想到盛枳在京海读着名牌大学、和男朋友风风光光,心底的怨恨更甚。 都是盛家的小姐,盛枳还是不受宠爱的那一个。可现在她们两个过的生活为什么截然相反? 凭什么?从小到大她到底哪里比盛枳差? …… 盛婧宜不悦地攥紧了拳,但想着自己要出门赴约,平静下来心情后整理了下妆容。 离开了盛家以后,她很快来到了和叶旭阳约定好的咖啡厅里。 叶旭阳早已经坐在卡座里静静地等待着。 盛婧宜清晰地看见他的面容时,大脑仿佛都空白了浑身僵在原地:“阿阳……” 叶旭阳的镜片折着光,他淡淡笑了笑:“婧宜,你漂亮了。” 他绅士地拉开她旁边的椅子,“站着干什么?你坐。” 盛婧宜的整颗心都悬着,她嚣张骄纵惯了,也只有在看见这个初恋男友时才会紧张安静到不像自己。 当年的她不懂事,在叶旭阳面前也处处犯着公主病,仗着他宠她就各种蛮横和肆意妄为。 后来又因为盛枳而横岔出来一些列事情,直接导致他们分手了。 可在叶旭阳离开后的这两年,她才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她喜欢叶旭阳,喜欢到别人替代不料,自己也一直忘不掉。 她反思了自己当年对他的所作所为,心底只剩下满满的愧疚感。 叶旭阳看着她走神,出声提醒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 盛婧宜指着他额头上那条疤: “你这痕迹,是怎么来的?” chapter 131 算盘 见叶旭阳沉默了,盛婧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心存芥蒂地问:“是不是当年…?” 叶旭阳舔了舔唇,眼神黯淡无光:“是。” 盛婧宜也沉默了,毕竟当年那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敢、也不想再提。于是只好岔开话题: “阿阳,你在国外过的怎么样?” “一般,”叶旭阳看着她,将温热的咖啡推至她桌前,“你呢?” 盛婧宜沉默了两秒,紧张地手指拢着杯子。心里想着不好,嘴上却是相反的回答: “挺好的。” 叶旭阳细致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深不可测的眼底露出丝丝没有情绪的笑意: “婧宜,我知道当年的事我也有不对,现在我后悔了,咱们还算是朋友吧?” 盛婧宜连忙激动地点头应道:“算!当然算!” 她说完又迟疑的两秒:“你指的后悔,是哪方面的后悔?” 叶旭阳咧开嘴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身前的盛婧宜: “我要是说,都有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外形上没有改变,盛婧宜却总觉得叶旭阳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了。他的眼神总是给她一种渗着冷有些发毛的感觉。 又或许是太久没见而产生的错觉吧…… “都有?”她低声呢喃,心底却止不住的雀跃和欣喜。 也就是说,他后悔和她分手?他其实还喜欢她? 盛婧宜质疑道: “既然后悔分手,那为什么这两年不联系我?” 叶旭阳冷笑,“因为犯过错,心里对你有愧。” 犯错,就是指他和她交往之间却对盛枳动了想法这件事。 盛婧宜一哽: “这算什么?分明是盛枳那个小贱人不收敛德行到处勾男人!不是你的错,我都不在意的!” 叶旭阳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唇角弯起一丝弧度:“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盛婧宜情绪上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甲掐的手心都泛白了,怨恨和气愤愈加强烈。 怎么不算是贱? 从小到大,她喜欢的每个男生几乎都拒绝她,拒绝的理由几乎都是因为喜欢盛枳。 她的成绩不如这个姐姐,她就拼了命地努力学习,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次次被盛枳出风头地压一头。 家庭,学校,盛婧宜想做最骄傲、最出色的那个,可这个姐姐在,她就永远都接受不到这份赞赏。 盛枳到底有什么呢? 一副营养不良的外表,不说话的闷罐子性格。凭着一副漂亮脸蛋就自视清高,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为什么大家会喜欢这样的人,而不是她盛婧宜? 盛枳已经拥有够多了,还要和她抢东西。这不是贱、不是故意针对,那又是什么? 像陈赴野那样的肆意桀骜又带着点痞的人,即使成绩不好,可依旧能成为不少女孩子的心事。 盛婧宜承认她确实动过那份少女心思,可是后来呢? 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姐姐当着面抢走了他。 那份落空和失落,她气不过,也不计较。再后来遇见了叶旭阳,可为什么事情又被盛枳弄成了一团糟? …… 叶旭阳观察着盛婧宜的神色,恰时开口: “婧宜,我听说她这两年过的很风光,她最近也回家了吧?” 盛婧宜冷冷地厌恶出声:“是吗?关我什么事?” 叶旭阳不动声色地弯了弯森冷的唇角,适可而止地结束话题: “咱们两年没见,聊聊别的吧。” 盛婧宜弯了眼睛,欣喜道: “好!” * 盛枳回到津市的第三天,盛威鸣也难得地从盛远集团里赶了回来。 盛远集团现在正面临资金周转困难以及一系列前所未有的问题,他待在公司忙碌了一个多月没回过盛家。 这次忽然归家,属实让李慧敏都惊了一惊。 她温柔地笑着迎上去:“威鸣你回家了,快快上楼休息,我马上让孙姨做饭。” 盛威鸣有些头疼,抬手制止:“不用麻烦,公司吃过了。” 李慧敏正欲说什么,盛威鸣忽然看到玄关处的拖鞋多了两双,急忙问道:“是枳枳回来了?” 李慧敏脸色铁了铁,讪笑道: “是啊,咱们盛远现在面临这样的难题,枳枳和婧宜也不是小孩子了,理应该都回家照顾着点家里嘛。” 话到此,她特意加重了“婧宜”两个字。 盛威鸣紧皱的眉头迟迟解不开锁,“也是。” 他摇摇手,“罢了。这次我回家休息三天,这三天里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李慧敏温和地笑着应声,眼见着盛威鸣独自进了书房的背影,她瞬间敛了笑容。 没过多久,她煮了一杯咖啡端进了书房里。 李慧敏面色凝重:“威鸣,孩子们现在都不在。你跟我说说吧,盛远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威鸣叹了口气,提起来就愤怒: “原本这几个项目进行好好的,一切顺利!谁能想到出了几个内鬼?这个节点本来就不能出问题,现在却忽然出了纰漏!” 盛远集团的产业链虽然壮大到遍布各行各业,但有问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现在问题闹大了,想要修补只能说是难于登天。 李慧敏面色焦虑:“如果事态严重了……会怎么样?” “还能怎样?事情小了有人谋懂事的位置,事情大了那就是公司倒闭!” 话糙理不糙,商业战本就难打,更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有多少人如狼似虎地觊觎着最高权利的位置,又有多少竞争对手巴不得他们早日破产退出市场。 盛威鸣怒斥:“平日里这些人比谁都亲!现在盛远遇到难关了跑得比谁都远!” 李慧敏眼睛一转,将自己早就盘算好的想法说出: “威鸣,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觉得让许总帮帮咱们盛远,或许能起死回生。” 盛威鸣一顿,皱眉:“许总?” “对,” 李慧敏坐在他身旁,一副体恤又知性的模样轻声道: “你还记得前年,许总特意邀请咱们枳枳去吃饭的那次吧?要不咱们让枳枳……” chapter 132 前夕 盛威鸣瞬间明白了李慧敏的意思,蹙眉道: ’“不行!” “威鸣,你想想看,让枳枳跟许总见上一面,只是一起吃个饭探探他的态度。他愿意帮就帮,不愿意我们又不强求,这有什么不妥?” 盛威鸣面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当年许江怀提出要见盛枳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答应了,可换来的却是无尽的后悔…… 盛枳最终抗拒的态度才让他彻底明白,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差点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 “反正不行,这事别提了,行了你出去吧!” 李慧敏劝不动他,只好被迫离开了书房。 一到书房开外,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尖锐沉冷了起来。 她转了转眼珠, 视线在盛枳的房间门口不甘心地扫了一眼。 既然劝不动,那就别怪她另想办法了! * 盛威鸣看着桌上书本里密密麻麻的字,头越发疼的厉害。 他按着眉心静思了一会,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随后吩咐佣人: “叫大小姐现在来一趟我的书房。” “好的先生。” 盛威鸣看着桌上的文件,这是杨沁在世的时候,她与他夫妻二人共同拟定的财产协议书。 盛威鸣遗憾地想,那时他还没有重组家庭,眼中也满是这个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协议上明确写着,待将来,盛家百分之五十的财产将归属于盛枳一人。而另外的百分之五十由盛威鸣自行决定去向。 盛威鸣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是一个事业上的成功者,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原配妻子过世多年,他是最悲痛的那一个。 为了弥补这份伤痛,他急忙另娶妻子来填满这份情感上的空虚。 可也用多年时间明白,这份情感,没有任何人能替代地填上…… “笃笃——” 书房门被敲响。 “进。” 盛枳面色平和地推门而入:“爸,您找我有事。” 盛威鸣见到有将近两年没见过的女儿,高兴到直接起了身,“坐,你坐。” 盛枳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盛威鸣笑着:“两年了,你长高了。这时间一眨眼,你都大二了。” “嗯。” “你一直不愿意回家,是不是还在怨恨……爸爸那年的所作所为?” 盛枳敛下眼睫,平和地直接道: “是,不止那一件事。妈妈过世后您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恨。” 曾经抓着那份感情不放,是恨。现在这份感情不复存在,也就不存在恨了。 盛威鸣的眼眶红了。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每次看见盛枳的面容,都会想起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至死的杨沁。 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严重的应激反应。 他对盛枳好的每一个瞬间,都会百倍万倍地后悔自己干了一件蠢事,那就是重新娶妻。 他也想好好爱自己的亲生女儿陪着她长大,可是……他不能。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行,因此这十几年,他妄自地想通过冷落和遗忘消灭掉这份罪恶感。 高傲了一辈子的中年男人低了头,鬓角早已有白发: “枳枳,对不起。” 盛枳没有回应,径直起身,“如果您把我喊来只是说这个,那我走了。” “等等。你看看这个吧。” 盛枳心里咯噔一下,接过盛威鸣递过来的那份文件扫了一眼。 如她所想,和前世一样,是财产协议书。她颤了颤眼睫:“您……” 盛威鸣自嘲地笑了笑:“枳枳,你也知道我们盛家最近局势不顺。爸爸也不怕你笑话,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这百分之五十的财产,算是你妈妈留给你最后的一样礼物。 我和她承诺在先,如果日后盛家日后倒下了,这份钱也能给你最后的帮助。” 盛枳看着看看那份协议书,久久沉默没能说话。半晌,她合上文件,深深呼出口气: “这份协议您能先让我保管吗?” 盛威鸣彻底愣住:“你这是……?” “签字的事,请您让我再想想。在想好之前,这份文件必须由让我保管。” 她必须确定,这份协议不会像前世那样被李慧敏知晓。 盛威鸣看着女儿坚定的视线,终究是叹了口气:“好,爸爸信你。” 他招招手:“没其他事了,你回去吧。” 盛枳“嗯”了一声,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沉默地离开了书房。 从书房里出来,盛枳刚好碰见了约会购物回来的盛婧宜。 盛婧宜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了眼盛枳:“哟~姐姐拿的这是什么?” 盛枳唇角弯起弧度,淡笑:“爸让我翻译的工作文件,怎么,你要一起翻译吗?” 盛婧宜切了一声:“那还是劳烦姐姐自己忙吧~” 她上了楼,“啪”的一声甩上了房间门。 盛枳淡淡地垂下眼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将房间门反锁上后,她将那份协议书藏在了自己衣柜里最隐秘的地方,又连着上了两把锁才松了口气。 末了,等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彼时,飘窗外远方的暗无边际的天空忽然燃起来一阵绚烂的烟火。 盛枳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她起身拉开阳台的门,坐在藤椅上静静地荡着双腿, 凝神盯着那片夜空,想到了陈赴野哄她开心带她去放烟花的那个夜晚。 烟火多美啊,只可惜现在有规定不让放。 用不了多久,城管就要找上那燃烟花的人了。 这烟花,她也只能短暂地欣赏片刻罢了。 但这烟花却不可思议地一连放了三天。 在第三天的夜晚里,盛枳看见了不远处的天空上飘起的粉色小猪气球。 看见气球的一瞬间,她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可是终究还是忍了回去。 陈赴野一定很担心她吧,以他的性子,一定每时每刻都疯狂地想来找她,可是又秉承着尊重她的决定而隐忍克制着。 盛枳抹了抹通红的眼眶,思念这种东西,只适合等她活着站在他面前那天时再诉说。 * 盛威鸣从家里离开公司以后,家里又恢复了以往吵闹又阴冷的气氛里。 盛婧宜几乎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必定拎着名牌包包和首饰。 李慧敏起先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后几天才发现异样。咬牙道: “婧宜,你老实交代,这些东西是不是叶旭阳那混小子给你买的?” chapter 133 教唆 “哪有?你别瞎猜!”盛婧宜厌烦又不甘心地道: “妈,叶旭阳怎么你了你就这么讨厌他?” “这两年你为了他、把自己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就是个祸害!你竟然还和他有来往?” 盛婧宜也怒了:“他不是!” 李慧敏二话不说拽着她往房间走:“从今天起你不准去见他!来,妈和你说几句话。” 盛婧宜抗拒地推开她:“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就是喜欢他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李慧敏怒目:“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我不听!” “啪——!”狠重的一巴掌落下来,李慧敏不争气地瞪着盛婧宜: “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人家盛枳,我让她回家她就待在家里一个星期没出门,你呢?天天去见谁?!” 盛婧宜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难受的泪水很快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盛枳,又是盛枳!你喜欢她就让她当你女儿好了!” 说完盛婧宜便含怒跑了出去。 “你给我回来!” 盛婧宜哭着跑了一路,直到离开盛家时她才喘着气停下来。 凭什么都要阻挠她的感情?叶旭阳哪里不好? 犯了错又怎样,人都是可以改正的。 当年要不是因为盛枳,她和叶旭阳又怎么会分手? 现在就连李慧敏也要她面前提起盛枳,凭什么? 她盛枳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大家都能围着她转? 盛婧宜的拳头紧紧攥着,她细数着这么多年的委屈,红着眼眶蹲在马路边难受地哭了起来。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开至她的身前,车窗降下,叶旭阳探头:“婧宜,上车。” “阿阳……”盛婧宜愣住了,满眼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叶旭阳平和地笑: “刚好路过,看见你蹲在这里担心你出事,过来看看。” 叶旭阳下车,让盛婧宜坐在石墩上,亲手脱掉她的高跟鞋,亲昵地将她抱进车里: “下次出门别穿跟这么高的鞋,脚都受伤了。” 盛婧宜想着刚才家里发生的事,眼眶更加委屈地红了。她哽涩着嗓音抱着叶旭阳: “叶旭阳,我们复合吧……他们都觉得你不好,可是我觉得你很好…” 叶旭阳搂着她的背,唇角一点点弯起,露出笑容:“好啊。” “你这么直接这么快?你答应我了?” “婧宜,我和你说过,和你分手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盛婧宜红着眼眶看着叶旭阳,“我不想回家,我想和你住在一起。行吗?我考虑清楚了。” 叶旭阳温柔地笑了笑,“当然,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不谙世事的兔子终于自己主动跌进了牢笼中。 黑色宾利驶远,叶旭阳带着盛婧宜自己的私人别墅里。 盛婧宜舒心地躺在房间里的大床上,这一躺就有了睡意,一睡就是两个小时。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窗外雷雨大作,树枝摇曳。 叶旭阳就站在窗边,黑色的身影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她抬手开了床头的灯,下床,“怎么不开灯?你站那干什么?” 叶旭阳牵着盛婧宜的手将她温柔地带入怀中,下巴在她肩头上磕着轻声呢喃: “婧宜,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支持我是吗?” 盛婧宜顿住,“你怎么了?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因为只有你爱我,只有你能理解我。” 盛婧宜转身看他,“你是不是……想要我做什么?” 窗外的雨下大了,狠狠地拍打在窗户上,愈发狂乱。 “我要你一把火烧了盛枳。” 盛婧宜哽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推开他:“你说什么!” 叶旭阳继而将她揉入怀中,那双遮挡在镜片下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挠人罂粟: “婧宜,我恨陈赴野,你恨盛枳,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我想,摧毁掉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使对方百般痛苦万劫不复……” 盛婧宜捏紧了拳,害怕又恐慌地开口: “阿阳,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我没有变,是他们变本加厉。宝贝,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从来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知道吗?” 叶旭阳搂着她呢喃道: “你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你都很讨厌你姐姐对不对?她是不是很坏?爱抢你的风头?” 下雨的天空一阵猛雷,盛婧宜颤了一颤,“是。” “咱们这次只是给她一点教训,也不过分对不对?” “……对,”盛婧宜的眸光不安地颤着,“可那是我的家,我妈妈和弟弟都在里面…她真的死了怎么办?我不能…” 叶旭阳牵紧她的手,眼神坚定又锐利:“你能。” 盛婧宜几乎都要被吓哭了: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叶旭阳帮她擦掉眼泪: “宝贝,别哭。我当然没想害你,一场火,只要假装不知情,那就是意外事故。控制好烧着的区域,你家里也不会有事,知道吗? 只是一把火…放心,她死不了,顶多残废…或者毁容。” 盛婧宜越哭越大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不要,不行……” 叶旭阳敛去笑容,扼着盛婧宜的下颌强迫着她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行?婧宜,你该做一次自己了。二十年了,她压了你二十年,你难道没想过一次反击吗?” 盛婧宜看着他的眼睛,呼吸微蹙,仿佛心智有些不受控制: “想过…” 叶旭阳抱着她,“宝贝,我爱你。我保证会安排好一切,等这件事过后,我们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了,没有人可以反对我们……” 盛婧宜眼神凝滞地出了神,“真的吗…” “真的。” 一道惊雷劈过,盛婧宜回神地躲开他的视线,语气有些慌乱: “你给我点时间想想吧。” 叶旭阳怔住,随即摊手:“当然。” 他退出房间,轻声将门掩上,眼神直直地看着她:“晚安。” 盛婧宜掩饰住慌乱的情绪: “嗯,晚安。” chapter 134 姜茶 翌日一大早,盛婧宜下楼吃早餐。叶旭阳正坐在餐桌前,提前准备好了早餐。 她的眼圈有些黑,似乎是失眠过的痕迹。 “考虑的怎么样?” 盛婧宜抬眸看他,认真道:“你真的能确保除了盛枳以外、其他人都不会有事?” “我确定,你只需要在那之前将你的弟弟和母亲请出别墅就好了。” “那…事后、我们以后能一直在一起吗?” 叶旭阳笑了,“当然能,婧宜,我最爱你了。” 盛婧宜也跟着笑了笑,心底确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和慌乱。 可一想到这件事后她立马就能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一起换一个不被打搅的地方生活,简直像个美梦… 她攥紧了拳,眼中的恐惧终究是被坚定所替代: “好,我答应你。” * 这两天,盛枳几乎没怎么下过楼。 每当盛婧宜回家时,楼下几乎都会发生无止境的争吵。盛远集团的情况是越来越糟糕了,李慧敏几乎整日在家哭哭啼啼。 盛枳借着这个机会,拿回了自己所有的电子设备。 李慧敏不在家的时候,她还会借着出去遛弯的机会去附近散散步。 这些夜里,她几乎天天做梦。而梦里的内容都是同一个画面,少年冲进火场,身躯炙热,稀如珍宝地抱紧奄奄一息的她。 为爱自焚,骨肉相融。 这天黄昏,盛枳路过街口的拐弯时, 猛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拽进了巷子里。 她惊恐地颤着眼睫,正欲呼救时,却在一瞬间看清楚了来人的眼睛,眼眶下意识地就红了。 陈赴野的头发长了一些,额前的碎发都能遮住深阔的眉眼了。 他摘下帽子,低唤:“枳枳,是我。” 盛枳愣神,心底像是涟漪中落进巨石中砸起了惊涛骇浪,无尽的思念翻滚着却又在此刻僵住。 “陈赴野……” 盛枳扑入他的怀中在他的怀抱里蹭着,嗓音闷闷的带着点细微的哭腔: “我想你了…” 陈赴野听着女孩难以抑制的委屈和撒娇,手掌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将她带在怀里揉着,嗓音沉而沙哑:“ 我也想你。” 又抱了一会,陈赴野才舍得松开她: “你怎么样?他们都没有对你怎么样?” 盛枳摇头,“没有,我挺好的…只是盛家情况并不太乐观,我一时半会离开不了。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解决。” 陈赴野看着她: “我知道,我相信枳枳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也一定能做好。” 眼泪虽然还在流,可盛枳却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你就这么相信我?都不问我是什么事。” 陈赴野仔仔细细地擦掉她眼尾湿哒哒的泪花,认真答道: “我老婆,当然信。” 盛枳顿了两秒,耳根有些红地推搡开他:“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是不正经啊…” 陈赴野弯了弯唇角,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副肆意又痞的模样。他故意按着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不放,老婆。 ” 盛枳:“……” 耳根的热逐渐蔓延到了白皙的脸颊上,盛枳躲避似的眨了眨眼:“我要回家了,晚了我继母就该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陈赴野看了眼时间,“有。” “什么?” “她几点回来。” “六、六点。” “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吻你,时间够了。” 盛枳愕然地抬头,“你说什……唔!”不待她说完,他便强势地搂着她的腰,霸道又气势汹汹的吻便直接落了下来。 昨日下过雨,今日的温度偏凉。可盛枳却还是能感受到在这样的天气里她被吻到体温逐渐升高,身体渐渐无力窒息了起来,“你别…” 带着厮磨和欲意,穷尽思念,细雨连绵,春风十里,陈赴野吻了个够。他喘着气,看着女孩泛着湿的眼睛,手指抚上她眼角的那颗泪痣: “回去吧,我一直在这等你。等你一起回京海,哪也不走。” 盛枳看着他的眼睛,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微颤着,踮着脚在他唇角上吻了一下: “不会让你等太久。” * 回到盛家后,盛枳就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半小时后,她有些饿,想问问孙姨几点做饭,可在楼下走了一圈也没能看见孙姨。 好巧不巧的是,这个点盛婧宜、李慧敏和盛宴行三人应该正在吵架,可这时也都不在。 整栋别墅里空旷寂寥,就连个佣人的影子都看不着。 她察觉到不对劲,想到前世被反锁的房间门,于是哪也没敢去,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等人回来。 盛婧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她身上淋了些雨,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种诡异的落魄感。 在看见盛枳的瞬间,她的眼神下意识地就躲了躲: “你干嘛一个人坐在这里啊?吓死人了!” 盛枳看着她:“其他人呢,去哪了。” 盛婧宜吼:“我、我怎么知道?” 其实她还真的不知道李慧敏去哪了,也不知道盛家的人为什么在这个点都不在了。 人不在…… 盛婧宜的脑海里窜过那个蓄谋已久的想法,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 “喂,我去厨房煮姜茶,你要不要来一碗?” 盛枳平和地拒绝:“不用。” 盛婧宜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进了厨房开始煮姜茶。二十分钟后,她直接端了两个碗过来,将其中一个直直地放在盛枳面前: “你喝!老娘不能白煮!” 盛枳凝着那碗淡褐色的姜茶,眉心不易察觉地蹙着。她扫了一眼盛婧宜,盛婧宜确是和往常一样正常不过的表情。 似乎只是在较着劲,煮了茶就得必须强制又命令地喝,和盛枳本身没什么关系。 盛枳淡淡道:“谢了,我端回房间喝,喝完直接睡觉。” 盛婧宜哼哧一声,“随你啊。” 于是在目送中,盛枳端着那碗茶上了。一到自己的房间里时,盛枳就立马将那茶倒进了洗手间里。 她打开房间门,盛婧宜刚好在此时上楼。 盛枳喊住她:“喝完了,不想自己洗杯子,麻烦你了。” 盛婧宜见她的唇角还沾着水滴,而碗也确实空了。心里紧张地一动,却故作平静地嫌恶嘲讽道: “关我什么事?你不会还想我给你洗吧?” 盛枳没应声,直接将房间门给关上了。 chapter 135 大火 夜里十点,她没有睡觉,而是悄声从床上起来离开独自一人离开了房间。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待在较为安全的后花园里。 今天过于反常,反常到她觉得眼前这些场景有着致命的熟悉感。 前世李慧敏送来牛奶,这次是盛婧宜送来的姜茶。 不管这碗茶有没有问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将近深夜,盛枳依旧没有睡意。 而盛家现在除了她和盛婧宜,依旧是没有一个人在。 不多时,她忽然听见了门口传来动静和说话声。 盛枳警惕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站在被细密藤蔓缠绕的篱笆后,挡住了身躯,观察着外边的情况。 来人正是李慧敏,以及……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夜色很黑,男人的位置还有些逆光,盛枳第一眼甚至没看清他是谁。 她凝神分辨片刻,瞬间不可置信地骤缩了瞳孔。 这人是许江怀! 许江怀身后只有一个保镖,保镖正推着他往别墅里走。 李慧敏在一旁笑着: “许总,真想不到两年了您还对我们枳枳有这么深的印象。您这次愿意来见她,实属是我们盛家的荣幸。” 许江怀瞳眸幽冷地笑道: “盛夫人客气了。您家女儿艳惊四座,只一眼,是我许某对这样的美人念念在心罢了。” 李慧敏高兴笑道: “实不相瞒,我家女儿仰慕许总您已久,原本那晚宴席打算亲自来见您,没曾想出了点意外…” 全程在一旁听着对话的盛枳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脊背早已惊惧地发凉。 她颤了颤眸光,心中已全然被怒气和一种深深的悲凉感包裹着。 难怪今夜盛家会没人,都被李慧敏清空了,这响算盘竟然是打在这里。 纵使她阻止了自己和许江怀那次的直接见面,却没想到李慧敏歹毒到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如果她现在还在房间,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 李慧敏很快上了二楼。 二楼的东侧只有盛枳和盛婧宜两个人的房间。 此时两个房间的灯都是灭着的,只有走廊里还留着一盏灯照明。 李慧敏沉冷着目光悄声走到盛枳的房间门前,她警惕地抬眸望了眼墙壁上的钟表,正好是午夜整。 这几夜里她观察过盛枳房间里灭灯的情况。 一般都是十点左右就熄灯睡觉。 而现在是十二点,盛枳一定早已熟睡…… 李慧敏冷冷地弯起唇角,她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盛家好。 不管以后盛威鸣会不会责怪她,她可实实在在地给盛家带来了利益。 李慧敏要转身要回去的时候,又细心地想了想,走到盛婧宜的房间门前看了看。 灯同样是黑着的。 盛婧宜已经三四天没回过家住了,晚上估计都是和叶旭阳那混小子混在一起。 但李慧敏还是警惕地站在门外,轻喊了一句: “婧宜,你在吗?” 房间内久久没有回应,李慧敏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就算在也没关系,这是她亲女儿,坏不了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房间里盛婧宜躲在门后根本一声不敢吭。 她紧张又害怕地蹲在地上,始终对自己一会要做的事下不了手。 “嘟——” 扔在床边的手机倏然间响起,盛婧宜迅速地接起,压着声音惊慌道: “叶旭阳?是你吗?我妈忽然回来了!我下不去手……真的不会出事吗?” 叶旭阳沉稳又带着温柔地蛊惑命令道: “婧宜,房间里有电器,你只需要留下一个烟头就好……天这么黑,你悄无声息地离开,盛家外面有人接你。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个意外。只是小小的一场火,你家的材质都是最好的,烧不坏…剩下的交给我,我来帮你…” “火……” 盛婧宜呼出口气,这层楼的东边只有她和盛枳的房间。 盛家很大,佣人如果发现起火发现的早,顶多只能烧掉一条走廊。 最坏的结果是连带着她的房间一起。 怨恨和多年的不甘终究还是疯狂地蒙蔽了盛婧宜的眼睛,她漠然道: “好,我答应你。” * 许江怀拿到了盛枳房间的备用钥匙,悄无声息地开了锁。 房间里的飘窗拉的很紧,窗帘的材质也很好,几乎不透光。 他知道,前些天来参加那个宴席艳惊四座的女孩子就安静地躺在那张床上。 她或许没见过他,他却在两年前的商场里记住了她, 也那晚的宴会上悄悄看过她一次。 想到美到这么不可方物又纯洁的女孩将被驯服,被奴役玷污在自己的手下,心底越是燃起火焰般烧心的刺激感。 他自从断了双腿以后,脾性和癖好越发古怪。 这种越是违背道德、越是阴暗到突破规矩,这种感觉令他越是欲罢不能…… 不多时,轮椅小心翼翼地靠近床前。 待他在黑暗里伸手时,视野内却忽然出现一抹猩红一点的光亮。 那是忽然出现在门缝下的一只烟头,包裹着纸……愈发炙热、愈发明显。 …… 盛婧宜剧烈地喘着粗气,诡谲又不受控制地做完这一切以后,她一咬牙,还是狠心地将盛枳的房间锁上了锁头。 如同打开了蛊惑人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心底阴暗的原罪在看见那致命火光的一瞬间抑制不住全部喷涌而出。 她恨盛枳,恨的彻彻底底! 只是受伤根本不够! 她打心眼里希望盛枳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如果死了,是活该! 盛婧宜颤抖着双手悄无声息地从盛家后门车库那边离开。 她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自己的手机以确保可以随时连续到叶旭阳。 除了爱她、对她好的叶旭阳,她其它所有都可以不要…… 别墅东侧燃起的炙热火光中,盛婧宜最终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却叫她魂魄都要吓飞出来。 盛枳好端端站在她面前,锐利着双眼冷声问: “盛婧宜,你去哪?” “啊!” 盛婧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瞬间霎白,整个人身上都开始冒冷汗: “你没在房间睡觉?!” “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怎么了?” 盛枳看着眼前心虚发慌的盛婧宜,那双深不见底的漂亮瞳眸就这样直直地凝着她: “回答我,你去哪?” 其实盛枳大概猜到许江怀现在已经进她的房间, 只是还并不知道此时房间里逐渐燃起来的大火。 她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打算先离开盛家,却没想到刚好在这里撞见鬼鬼祟祟的盛婧宜。 盛婧宜惊惧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摇着头不可置信地怒目低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不在房间?……你明明喝了我给你煮的茶!” chapter 136 暴烈 那茶里她放了有安眠性质的药物。 盛枳看着她的反应,冷声反问: “盛婧宜,你到底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与此同时,一道尖锐的嗓音从别墅里响起: “起火了!来人啊东侧二楼起火了!!” 盛枳瞳孔骤缩地立马转身往东边看去,只见二楼里,她的房间里起了熊熊火势。 那火又猛又烈,不断地呈现蔓延的趋势散开! 盛枳不可置信回眸: “盛婧宜,你疯了?!” 盛婧宜看着那愈演愈烈的大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吓出哭腔: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啊…” 满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必须要离开这!只要离开这里,外面立马有人会带她走! 来不及想那么多, 盛婧宜几乎是本能地逃亡似的飞奔跑出了盛家。 可等到她跌跌撞撞跑出去到了跟叶旭阳约定好的地点时,却发现四周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在等她! 难道是位置不对? 盛婧宜的脸色霎白,慌乱地打开手机给叶旭阳打电话。 由于过于害怕,她甚至好几次点开联系人都没点对。 好不容易等电话拨出去了,却发现那边根本无人接听。 她点开叶旭阳联系号发信息,却提示已经被拉黑! 一种又深又无力的发凉的恐惧感在瞬间直直地蔓延上她的心头,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更凉了脊背! 她满眼泪光地看着盛家那熊熊的烈火,那是她放的…… 她烧了盛家,叶旭阳在骗她…! 叶旭阳一直都在骗她! 几声远处撕心裂肺的喊声传入她耳边,“救火啊!快报警!” 某个字样令她心神不宁地泛着惧怕,报警? 不行!她不能被抓到! 盛婧宜不顾一切地飞奔逃离混乱的现场,泪水早已糊了满脸。 黑夜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划破了夜幕、浑身透着阴鸷而来。 盛婧宜在瞬间看清了那人的脸,陈赴野?! 她心中直呼不好,赶忙往另一个路口跑。 陈赴野拦着她,一把摘下卫衣的兜帽,眼底透着深深的戾气和慌乱怒道: “盛枳呢?” “她、她还在里面…” “艹!” 陈赴野眼神蓦地一沉,紧攥着拳飞速朝盛家跑去。 “哐当——” 他一脚狠戾地踹开盛家的大门,慌乱地进去寻找着女孩的身影,“枳枳?!” 今夜有风,那场从房间里燃起来的小火好巧不巧烧爆了电器。在风的助力下,火焰呈着止不住的趋势从东边烧到了西边。 炙热的火焰几乎要割裂开脸颊,皮肤已经发着痛,身上也已经淌着汗意。 陈赴野找寻着盛枳,喘着粗气,整个人整个人犹如一只发着狂的野犬。 不多时,那猛火已经几乎如恶魔般已经要吞咽掉盛家整座别墅! 陈赴野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他的视线顿在楼上,如果枳枳不在楼下,那只能是还困在房间里… 他一刻也不敢想,不顾一切地要冲进去,女孩的声音却霎时呼喊响起: “陈赴野!” 盛枳被烟呛地剧烈地咳嗽着,想从安全的平地里去过去拉住他: “陈赴野!别进去,我在这!” 陈赴野听见她的呼声后直直地跑过来,发了疯地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剧烈地喘息着: “枳枳…太好了你没事。” 盛枳摇了摇头,被呛的滚烫的泪珠流下来: “我没事,我一直待在外面。可是我看见你跑进来了……” 他们地处的这片地方火势不大,陈赴野二话不说抱着她从安全区域离开。 尖锐的鸣笛声响起,有消防员赶到,立马采取救援措施、护着他们将他们带了出去。 等到了安全区域时,陈赴野依旧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孩。 见她眼角有泪,以为她怕极了,心疼地眼尾猩红地抱着她一下一下安抚着: “别怕,宝贝别怕。我在,我保护你…” 他宽阔的胸膛后是漫天的火光,盛枳就这样被他护在怀里与火隔绝着。 她看着那燃起的大烟,泪水就跟止不住似的模糊了眼眶。 她怕的不是火,因为她可以很好地保护好自己。 想哭是因为陈赴野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救她。 他几乎要疯,就和前世那样不惧死亡,怕的只是找不到她、怕的是彻彻底底地失去她。 谁说这个世界没有爱? 谁说世俗没有童话? 陈赴野就是她的爱,就是她的童话。 他的爱永远都是暴烈而疯狂真挚的。 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女孩洗去了满身的暴戾,对她的温柔和爱刻进了骨子里。 这场注定在命运里燃不尽的大火将他们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今夜的火般硝烟或许会散,他们却不会。 火海里,很快蓬头垢面浑身被烧伤的李慧敏被抬了出来。 她还没有失去自主想法的意识,惊恐地用双手掩着面痛苦地流着泪,不断地重复着几个字节: “着火!盛家、没了!” “妈!” 盛婧宜最终还是没能熬良心上的谴责,狼狈地逃窜回来紧紧抱着地上情绪高涨的李慧敏涕泗横流地痛哭着: “妈…对不起!火是我放的,我没想要这样的结果。是我太蠢了,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再也不敢了…” 李慧敏在慌乱和惊吓中看清了女儿的面容,不争气地哭着狂扇了她一巴掌: “疯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女儿啊…” chapter 137 释然 …… 悔恨的泪水与痛苦交织并融着,这场因怨恨、教唆而起的大火最终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被扑灭,而盛家,被屠成了灰烬。 火的起始点是盛枳的房间,而房间门外部上了锁。 等坐着轮椅被困的许江怀被救出来时,已再无生命存活的迹象。 一时间哭声、怨恨与讨伐不止,按照法律规定,蓄意纵火致人伤亡的盛婧宜将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而进行教唆与怂恿的叶旭阳虽然提前一夜窜逃至国外,可最终还是被半路截了胡。 人终究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无论是否愚蠢,是否荒诞,是否遗憾,又是否怜悯。 害人者,最终害的是自己。 等到盛威鸣隔日得到消息,从公司赶回来的时候,一切早已经来不及挽救。 他住了几十年的盛家面目全非,女儿被带至了看守所,妻子还在医院中整日掩面痛哭、甚至还出现了轻微精神失常的状况、儿子虽然无事,却终日郁郁寡欢。 医院里,打拼了半辈子的男人在一夜之间白了鬓角,最终是弯了脊背,对着自己十几年都有愧的亲生女儿悔恨地掩面而哭: “枳枳,对不起。爸爸差点害了你,对不起…” 人总是喜欢在事情已经无法挽救的时候说“对不起”。 但这声对不起,往往寻求的不是对方的原谅,而是想让自己能过的去良心上谴责。 盛枳的手指微颤,面色平和,眼眶却红。陈赴野始终在一旁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予她最坚定的鼓励。 “ 爸,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您‘爸’了。您应该听过一个成语,‘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所有人都没有回头路可走。我们以后该走的,只有法律程序。” 盛枳朝盛威鸣鞠了个躬,“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如果需要,晚年时,我会尽子女的义务在物质上赡养您。除此之外…山高水长,祝一切安好。” 虽然没有爱,可盛家对她物质上的养育却是实打实的。 她不是圣母,不会对试图杀害自己的凶心慈手软,也不会忘记自己在盛家这十几年都喘不上气来的生活。 但她也不是白眼狼,盛威鸣这么多年在她身上花费的所有抚养费用,她都会一一偿还。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瓜葛,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盛威鸣无声地掩面,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 他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银质的怀表,“枳枳……这是你妈妈的东西。以后,就给你了。” 盛枳心中一沉,接过那表打开。那表有些旧,看着像是修复过多次,指针还在转着。 怀表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早已泛黄。 身着温柔长裙的长发女人沐浴在阳光下,抱着怀里的小婴儿,脸上漾着幸福甜美的笑意。 回忆往往是最击人心的东西。 盛枳看见那照片的一瞬间,再也止不住决堤涌出来的泪水,这是最爱她的妈妈啊…… 原来她已经失去她有十多年了。 “以后啊,就让妈妈看着你吧。” …… 彼时天暖气清,陈赴野牵着盛枳的手一起走出了医院。天空是湛蓝色的画布,而那像一样的云朵,就是画布上最纯洁的点缀。 盛枳抬了抬手遮住刺眼的太阳,陈赴野揽着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盛枳偏头看他一眼:“你干嘛呀?” 陈赴野低眸看她:“怕你继续哭鼻子。” 盛枳鼓脸:“我才不哭了。” 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云和天空都这么漂亮,妈妈一定也在看着她。那么,就从此刻开始放下吧。 心里装着太多怨和恨,总归累的还是自己。 前世放火的是为了抢夺财产的李慧敏,而今世放火的却会是被叶旭阳怂恿的盛婧宜。 原来这场火和她想的一样,冥冥之中是命里注定的,阻止不了。 或许是宿命吧。 她释然地抬眸,脸上是明媚的笑意。她抱着男人的手臂,踮着脚尖在他的唇角上亲了一下,“陈赴野,我今天心情好,奖励你现在带我去吃大餐。” 陈赴野撇着眼尾,哂笑几分,笑意里透着几分痞:“艹,到底是谁奖励谁?” “我奖励你。” 陈赴野微微俯身,直接伸手将身前的女孩一把抱了起来,“行,老子答应了。” “啊!” 失重的感觉让盛枳一瞬间惊呼出声,她紧紧搂着陈赴野的脖子,腿被他托着,整个人的姿势像是树袋熊挂在树桩上。 “你干嘛呀?” 她红了几分脸,羞嗔地抓着他领子后面的衣服轻声幽怨道:“我自己能走。” “不给抱?” 陈赴野挑眉,故意将她往上颠了两下,抱的更紧。 “不是,这里好多人…” 陈赴野看出她的羞怯和窘迫,唇角勾起,语调懒洋洋地拖着:“小老师还是跟十八岁时一样,脸好红啊……” 盛枳趴在他肩上,脸更红了,轻声道:“可是18和20也差不到哪里去嘛…” 话到此处,陈赴野忽然松开托住她腿的一只手,另一条有力的手臂揽着住女孩纤瘦的腰背,借力往后,像摆布洋娃娃一样直接将她转到了后背上,从抱着的姿势变成了背着的姿势。 盛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全程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树袋熊抱着树桩转了个圈! “不给抱,那就背着。” 吊儿郎当的男声响起。 盛枳错愕地趴在他背上,还没从震惊的反应中脱离出来地眨了眨眼:“你力气好大呀。” 竟然一只手就把她转过来了。 陈赴野意有深意地答道:“体力好。” 盛枳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好叭。”也没再让他放她下来,而是任他背着。 春日里,路边开了很多迎春花,吸引了很多蝴蝶。两个人走着曾经高三那年走过的路,柳条也抽出了枝芽。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等回到那栋他们的小房子时,盛枳蓦的一下失了神。后院,大理石铺成的地板,迎春花,都是那时她喜欢的模样,回忆感拉满。 陈赴野放下背上的女孩,询问: “已经打扫过了,物品也布置过。学校那边请了假,想不想休息一段时间?” chapter 138 他坏 担心她在这次的大火里受到惊吓,一时无法承受这么多的变故,于是提出休息几天休养身心。 盛枳看着他,笑着应道:“好啊。” 这栋小房子里承载着他们在那年高三时的所有回忆,美好的,辛苦的,酸涩的。 是只属于她和他的。 * 夜里十二点,盛枳迷迷糊糊睁开朦胧的睡眼。 她今天犯困的早,约莫晚上九点就睡着了。最近的睡眠都很浅,她习惯夜里的时候起来喝点水。 于是她开了灯,起身离开房间。 令她意外的是,客厅里正亮着灯,但是没有人。盛枳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 是陈赴野还没睡吗? 不止客厅,厨房里也是亮着灯的,盛枳一时忘记了自己是起床喝水的,半迷糊半疑惑地往厨房走去。 陈赴野就在厨房里,身影是背对着她的。男人身形颀长,松垮的灰色毛衣撑起宽阔的肩线。他挽了半截袖子,露了一截骨节分明而有力的小臂。此时正认真地垂着眼睫,聚精会神地打着手里的蛋花。 盛枳扒着门,歪着脑袋疑惑看着他: “陈赴野,你是饿了吗?” 陈赴野一怔,回眸看着她:“没睡?” 盛枳乖乖摇头:“睡过了,现在又醒了。看见你在厨房做东西吃,我现在有点饿……” 陈赴野挑着眉笑了笑,“现在想吃东西吗?” “想,” 盛枳进了厨房,绕到他身后,“所以你在做什么?” 陈赴野没瞒她,直率道:“补给你的生日蛋糕,打算今晚做明天吃的。” 盛枳愕然地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来她那天被带离京海时,正好是过生日的那一天。 顾离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给她庆祝生日,但她却消失了,这生日只好作罢。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其实没关系的,生日就是一个形式,能收到你们的祝福就好了,其他的都无所谓。” 陈赴野擦干净了手,那双深阔的眼睛就这样认真而直直地看着她: “祝福要有,蛋糕要有,礼物也要有。” 别人过生日有的,他的枳枳一样也不能少。 即使已经过了也没关系,可以补上,这是女孩子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盛枳看着他,想到了每天夜里都会燃起的烟花,想到了每天夜里都会飘起的粉色猪气球…… 她拉了拉他的手指,纯粹地柔声问道: “陈赴野,你干嘛非得这么认真呀?” “ 你是我老婆,老子就喜欢疼老婆,” 陈赴野撩下眼皮看她,眼底忽然漾起戏谑的浅笑, “枳枳叫声老公听听?” 盛枳被他盯的脸有些热,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我还没嫁给你…你好歹收敛一点。” “收脸?这玩意老子可以不要,” 陈赴野摘下围裙,故意上前朝着盛枳逼近。盛枳被他这忽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厨房的空间很小,她单薄的后背刚好靠在了冰箱门上。男人侵略性的气息拢下来,吊儿郎当的声音含着笑在她耳畔边想起: “ 老子就是不要脸,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盛枳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被调戏惯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接下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于是红了脸,伸手推搡着他的肩: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我要出去喝水。” 陈赴野单手揽过她的肩,一只手将女孩固着抵回在了冰箱门上。那双恣肆玩笑又仿佛深情至极的眼睛就这样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 “每分每秒都煎熬地想要娶你,想宣示主权,想和你去民政局盖章。想亲你,抱你,一分钟都不撒手,每天都姿势不重样地\\\\\\\\上\\\\\\\\你… 想疯了,” 他倒吸了口气,凝着女孩的双眸: “但比这些更想的是,穷尽所有努力对你万般好。” 也是这场大火让他彻底地认识到,他的枳枳真的在前面十几年里受很多苦,受过很多伤害。 他怨自己不能早点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怨自己不能早点保护好她。 只有一想起来,心就跟被血淋淋地撕扯开般疼痛着。 往后余生的时间,他都想来弥补这个女孩。 给她最好的,就这样快快乐乐地平安过一辈子。 盛枳微愕,知道他后面的话要比前面的话真诚百倍。她伸手拉着他的手指,声音又轻又柔地回应道: “ 我知道了,谢谢阿野在一直爱我。但是你在爱我的同时,你也要多爱自己一点。” 她的脸色很红,绯红都从脸颊蔓延到耳后根去了,也回应了前面的话: “我也想嫁给你,但时间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可以亲,也可以抱,这些我一直都应允的,也、也可以…” 她的声音很小,到后面就逐渐没了声。 陈赴野就这样耐心地看着她,一副要等她开口的模样。坏透了淡笑道: “还可以什么?宝贝不亲口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哪天做了什么事算不算欺负你?” 盛枳可以了个半天,最终还是羞嗔的红着脸颊没好意思像他那样地直白地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女孩眼眸潮湿,一副就要被欺负到哭的模样。又在心里埋怨至极,他真的好坏。 陈赴野欺负完就哄,痞气地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了,不逗你了。该做的不该做的老子有分寸。蛋糕快好了,一会放冰箱里留着明天吃。 他俯身看着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哄: “给你做长寿面,待会吃,行吗?” chapter 139 山茶 “…好。”盛枳乖乖应道。 “去外面等着,一会就好。” 盛枳于是离开了厨房在客厅里待着。今晚的月光很亮,窗帘的材质很薄,光可以清晰地透进照在地板上。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陈赴野叫她:“好了。” 盛枳觉得长寿面吃不吃都无所谓。在遇见陈赴野之前,她并没有要给自己过生日的概念,也没有补过的概念。 她不会妄自菲薄自己有多糟糕,却也没觉得自己的到来是一件欢喜的事情。直到……她遇见了眼前这个很爱很爱她的人。 盛枳接过筷子,弯眸笑:“谢谢。” 陈赴野也笑,“真要谢谢就叫声老公听听。” 盛枳:“…”又来了。她鼓脸惊恼地睖他一眼,“我不要嘛。” 现在要是这么叫一声,他不得立马就飘上天去了? “那叫声哥哥听也行。” 盛枳低头吃着面,垂下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你刚刚说好不欺负我的。” 陈赴野懒洋洋地倚着背,弯了唇角:“好,不欺负。” 他总有办法让她叫出口的时候。 面吃完后,已经是将近夜里一点钟。在刷完牙回房间睡觉之前,盛枳忽然开口叫住了陈赴野: “陈赴野,我之前还在盛家的时候,你不是每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一直在外面守着我?” 烟花和气球她每天晚上失眠的时候都能看见,也只有看见以后才能安心地睡去。 他一定每天都在外面守着吧,不然也不会在火灾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救她。 陈赴野按着她的肩,推着她往房间里走:“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个干嘛?快去睡觉。” 他知道她会不安心担忧害怕地失眠,所以买了烟花和气球每天都在外面点起好让她看见,只为告诉她“我一直在,” 他几天几夜没合眼,然而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 盛枳停住步伐,纯粹的双眸看着他,似乎不得出一个答案今晚就站这不睡觉了。 陈赴野无奈地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回了房间里放在床上。他蹲下身,细心地为她脱下鞋子耐心解释道: “一直守着是怕你睡不好觉,更怕你出事。觉老子白天随时都可以睡,但晚上只要想到你还没闭眼、还会做噩梦,我就一分钟也待不住,只想来过来看着你……” 即使看不见,远远地在外面守着他才能安心很多。 盛枳听完这些话心疼的眼眶都红了。这么多天他该有多累啊。 “既然现在没事了,就不准多想,”陈赴野低头在她眉心上吻了一下,“现在听话,好好睡觉。我看着你睡,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睡一觉,把所有不高兴的回忆都丢掉。 盛枳最终还是在他的低哄之下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只是闭了一会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重新地睁开了,那张小脸捂着被子,只露了一双眨巴着的眼睛出来: “那我今天还有生日礼物吗?” 陈赴野见她这样睡觉之前还露着一双眼睛惦记着生日礼物,简直像个好奇宝宝。什么牌子的物种啊,可爱死他算了。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当然有,不止我的。江航和顾离都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你回京海了再看。” 盛枳有些歉意:“江航跑这么远来一趟京海,真是麻烦他了。” 陈赴野拧眉:“他敢说麻烦?” 盛枳:“…你别这么霸道。” “睡吧,我的礼物你明天就能看。” 盛枳依旧不依不饶的,“你别看着我了,你跟我一起睡。” 陈赴野也是真的有些困了,躺下抱着她,下巴轻轻磕在她的肩头上:“晚安。” “晚安。” 和往日里惴惴不安的失眠不同,这次他们都互相守在对方的身旁,即是最大的安全感。 ** 第二天,盛枳见到了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和往年送的风格都不一样,这是七棵生气蓬勃的山茶树苗,陈赴野一棵一棵地将这七棵小苗逐一栽进了院子里的空地里。 陈赴野笑:“是不是觉得很磕碜?” 哪有人送女孩子是送树苗的,还是一时半会开不出来花的那种。 盛枳却看着那七棵栽好的小苗抿着唇笑了:“是呀,好磕碜。但是本仙女不嫌弃。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是七棵?” 陈赴野搂着她,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你猜。” 盛枳温甜地弯着眉眼,“我猜是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日子,是七号,对不对?” 陈赴野一滞:“你记起来了?” “没有,我只是猜的,” 盛枳单纯地看着他,拉着他的袖子晃着: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都没有跟我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也没有说过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陈赴野挑眉看她,“你不也没说过是怎么看上老子的?” 当年小仙女转学来的时候,可是挑明了大这胆子跟老师说“我喜欢的人在这所学校,” 前所未有,那年学校里的人可都知道这事。 盛枳还一时真的难以解释。她看了他半晌,想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 “其实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你暗恋我…你长的很高,很好看,我在梦里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陈赴野低眸笑,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盛枳在他腰上戳了一下,不高兴地埋怨道:“有这么好笑吗?” 陈赴野搂着她,抱着她在自己的腿上坐着,狡辩着: “谁说老子笑你?老子笑的是自己有魅力!一眼就让落入凡间的小仙女喜欢上了。” 盛枳傲娇地“哼”了一声地偏头,“真自恋。” 却又没耐住他夸她是天上的小仙女,开心地跟着偷偷笑了两声。 陈赴野在她腰上抓了一把,继而故意挠着她逗她。盛枳怕痒,只能往他怀里钻:“痒~你别抓…” 云很淡,风很轻。两个人笑着闹着,是最纯粹又美好的爱恋。等好不容易闹够了松手,陈赴野开始低头吻着心爱的女孩。 吻过唇角,唇瓣最终在她眼角那颗浅褐色的泪痣上轻点了一下。 “等结婚以后,结婚以后再跟你说小时候。” 盛枳小时候生病发烧失忆过,几乎把一切事情都忘了。好的、不好的,通通没有一点印象。 她才发现从很久以前起,每次她谈起小时候,陈赴野就会避讳地说以后再告诉她。 就跟她无法向他解释那句主动的“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沉默了半晌,盛枳看着他认真地开口道: “好,我等着那一天你亲口告诉我。” 她其实能隐约猜到什么。 陈赴野之所以一直躲避,或许是因为他们儿时发生的事并欢乐。 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chapter 140 领证 茶树生命力顽强,种在肥沃的土壤里几乎不需要怎么过度地施肥和浇水,风吹和雨淋,自己就能慢慢坚强地长大。 幼苗期有四五个月,一到两年内才能长大。慢慢地成熟,时间需要更长。 盛枳想起来上一世,陈赴野就是抱着她的骨灰安置在茶树下面。 那天雾霭里的山茶花开了满树,而在她重生的那顷刻间又落了满地。 这一世,他再次在院子里种下她喜欢的茶树,无瑕的山茶花不会再落下,再不会凋零。 “陈赴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花?” “以前看你画过的花大多是都是山茶,就猜你应该是喜欢这花。” 盛枳将头枕在他颈间,轻声地笑了:“你好细心啊。” 二十岁时种下这七棵树,希望往后每一年都能伴着他们长大。 后来在这一天,盛枳也吃到了自己的迟来的生日蛋糕,也收到了朋友们挨个打电话送来的祝福。 在这座充满学生时代回忆的城市里玩了一整天,夜晚的时候最终安心睡去。在生日那天本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在留在津市的这些天,好似每一天都变得很慢节奏,很悠长。 在电视的新闻里得知盛远集团宣布破产时的消息时,盛枳坐在沙发里,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把电视机关掉了。 陈赴野正把做好的饭端上饭桌,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问道:“怎么了?” 盛枳抿唇:“没怎么,就是在电视新闻里看见盛远集团宣布破产了。” 陈赴野一怔,盛枳又主动说道: “你别多想,我就是听见消息时心里一时有些感慨,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想法。” 陈赴野没说话,而是上前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 “盛远公司之所以破产是不可抗拒的外在因素导致。你和盛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坏人也都得到了惩罚,这些过去的事以后都不准再想,听见没?” 盛枳看着他的眼睛,乖巧应道:“听见了。” 自那以后,盛枳没有再打开电视,没有再听一则任何关于盛家的新闻。 休整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两个人回到了京海。 从高铁上落地的瞬间,盛枳就看见了闸机外面正朝他们招着手的顾离,顾离的身旁站着沈星回。 盛枳高兴地笑了笑,从闸机里出来的时候就朝顾离扑了过去:“离离~!” “枳枳,” 顾离单手接住了小太阳,另一只手也拎过了她的行李箱,简直男友力爆棚。 沈星回眯了眯眼,女孩子之间的情谊竟然这么单纯,能搂还能抱,简直要把他羡慕坏了。 他一把从顾离的手里夺过那箱子,很乖地笑道:“姐姐,这种活还是我来吧。” 陈赴野的速度没盛枳快,这个时候才跟上。他单手插着兜,桀骜的眉挑了挑,把自己的行李箱踢了过去: “爱干苦力?这个也给你。” 沈星回:“…” 委屈,不情愿,但不敢当着姐姐的面发作。 陈赴野哼笑一声,自己拎着箱子先走了。 那天夜里几人聚了餐以后,盛枳和陈赴野回到了学校外面的出租屋里。室友们发来信息关心问候,盛枳都一一回了信息。 室友们给她请假了一个月的时间,到现在期限算是到末尾了。 她落下的课程太多,因此第二天就赶回学校去上课了。 从今往后,未来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她再也无法预知。 未知不一定是坏事,前途光明,纵使道路再曲折,也有一个很爱自己的人陪伴携手共进。 * 大三,生机勃勃的六月。盛枳和陈赴野一起攒钱在京海买了一栋房子,为期三个月的装修与布置。 十一月的第一天,京海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在雪花飘落的第一天,两个人得以在他们共同的小窝里入住。 彼月,同时入住的还有一只毛茸茸的雪团子。那是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是陈赴野给盛枳带回来的惊喜。 还记得高三那年,盛枳在冬日里遇到过一只橘猫,爱不释手。 那时的陈赴野问她想不想养,女孩回答他的是, 想养,但是没有时间。既然选择养小动物,就要有能力把它养好,而不是买回来随随便便地对待。 陈赴野一直都没有忘记,现在两个人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充沛的时间和精力, 不止猫,他的女孩只要喜欢什么他都愿意一起养。 盛枳看见猫的一瞬间就高兴坏了,从沙发上蹦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逗着那猫崽子。 波斯猫很乖,性格温顺容易和主人亲近。只逗了它一会,它便踩着她的腿趴到怀里来了。 盛枳属实没想到陈赴野还会记得她高三那年随口说下的话,有些雀跃的欣喜,更多的是被这个男孩子的细心所打动。 将怀里的猫放在地毯上时,盛枳则是踮着脚在他的唇角上亲昵地亲了一下,眉眼里都染上了笑:“谢谢阿野~” 陈赴野阖下眼皮看她,搂住女孩纤细的腰回吻了回去,痞坏地勾唇,“谢什么,以身回报就好了。” 盛枳被他亲的脸有些红,颤了颤眼睫不自在道: “你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陈赴野笑了,“既然不准碰,想还不行了?” 盛枳哼了一声地转移话题,“你给它取名字了没有?” “枳枳给它取。” 盛枳想了一会,“我取名废,要不还是你取吧。” 陈赴野挑眉,“那就叫雪糕。” 盛枳单纯地看着他:“为什么呀?”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朋友冰天雪地里闹着要吃雪糕,最后冻坏了肚子…” 盛枳怔了怔,忽然想起来那年冬天她缠着他说想吃雪糕,然后才遇见了那只走丢的橘猫,有了想养小动物的心思。 原来他都记得。盛枳弯着眼甜笑着: “好呀,那就叫雪糕吧。” 女孩子可能天生对这种长相可爱又温顺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那年冬日里,盛枳几乎都不想出门,只想跟它窝在一块。 同年十二月,陈赴野迎来了他的二十二岁生日,两个人一起牵着手进了民政局。 亲眼目睹小红本盖上钢印的那瞬间,盛枳的呼吸的滞住了,她愣住神,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刻起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陈赴野以为她是太高兴了,正想开口安慰,哪想女孩难过又委屈地哭出了声: “呜…我怎么就答应嫁给你了啊…” ??o·(? ??????????? )?o·? 陈赴野:“???” chapter 141 求婚 陈赴野咬牙,强势地把她揽进怀里:“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枳枳跑不了了。跟老子说说,现在为什么又反悔了?” 盛枳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都说女孩子要矜持…我想起来你还没跟我求婚呢。” 陈赴野笑了,“可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小朋友就答应嫁给我了,难道我记错了?还是说你不想嫁了?” 盛枳眨巴着眼睛,“想嫁的,只是领完证的感觉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身份转变的太快了,有些不适应。” 从男朋友变成了先生,只是盖下钢印那短短几秒的事情。 她从前憧憬过他们的未来,光明而温馨,他们自由自在而不受约束,会是一对很幸福夫妻,然后有一个很可爱的宝宝…… 这些明明看着遥远,可一下竟到了眼前。陈赴野捏着她的手指,用噙着笑的嗓音轻哄着:“好了,以后习惯就好,陈太太。” 盛枳抬眸看他,又低头地打开了手里的小红本,终于是尘埃落定地放松笑了,眸光纯粹又明艳: “好叭,既然嫁给你了我也不反悔了,谁让仙女大气呢。” 十八岁时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桀骜意气风发的少年收敛成了只对她温柔的男人,成熟稳重,顶天立地,此生只爱她一人,只宠她一人。 陈赴野搂着怀里的女孩,低着眸又痞又坏地笑了:“这次可以叫一声老公听了?害羞也没关系,声音小点。” 盛枳很快地在他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乖又甜地喊了他一声:“老公~” 陈赴野滚了滚喉结,被她这一嗓子喊的魂都要飘走了,浑身的血液都翻了回来:“艹!” 盛枳:“你干嘛骂我?” 陈赴野克制住心底的痒,搂着她不撒手:“没骂你,宝贝再喊一声?” 盛枳脸红幽怨地推搡着他:“你还喊上瘾了…我不喊了。” 陈赴野意味深长又戏谑地笑了笑,牵着她的手离开: “那回家喊。” 等回到家以后门关上的那瞬间,盛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她的脸就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捧起,陈赴野直接低头吻了过来。 她单薄的背抵在坚硬的门上,他吻的很深,很用力,身上的气息也过于含有侵略性。 和以往都不一样,以至于没有心理准备的盛枳蓦地一下睁大了双眼。 体温在攀升,这个吻愈发迷人起来。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长,盛枳的腿有些软,被亲完以后就软趴趴地倒在了他怀里微喘着气。 她抬眸看陈赴野,只觉得他的视线滚烫的厉害,桀骜的眉眼里染着几分欲,带着几分询问和征求的意味。 恍惚中,盛枳知道了他想做什么。在领证以前陈赴野都克制又尊重地没有碰过她。可是现在不一样,他们是合法夫妻了。 她蜷在他怀里难以抑制指尖的微颤,有些紧张,又有些难为情,“你这么盯着我看干嘛?” 陈赴野温柔应道:“征求你的意见。” 盛枳脸红的要命,有一些没一下捏着衣摆:“只要你想…就可以,不用问我。” 陈赴野瞳眸一深,诱哄:“以后也是?” “嗯,以后也是…” 女孩的字节最终被深烈的吻堵住,她被抱在了床上,殊不知这开了个头就再也难以制止。 …… 冬日的天黑的快,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不知道几点的黑夜了。 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微弱的光,盛枳眨巴着迷糊又朦胧的眼睛先醒来了。她哭过,微湿的眼圈此时还红的厉害。 陈赴野就躺在她的身旁,睡颜深沉又好看。盛枳看着他的侧脸,委屈巴巴地哭出了声来。 她好疼,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了… 听见女孩的哭声,陈赴野蹙着眉头醒来,担忧的嗓音有些沉:“怎么了?是不是还疼?” 听他这么说,盛枳脸上那抹红晕都蔓延到耳后根去了。她染着委屈的哭腔:“以后我都不答应你了。” 陈赴野用指腹抹掉她眼尾的泪,痞气又狡黠地弯了弯唇:“来不及了,是枳枳昨天亲口答应的。” 盛枳用枕头拍了他一下:“你变态!” 她嗓音有些哑,也记不清昨晚哭着喊了他多少次老公,羞耻死了。 陈赴野接过枕头,继而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哄到女孩不闹安静了下来,他再次低头吻了过来,松弛而游刃有余的气息紊乱了起来。 十八岁那年的冬天,他们曾许下一个共同的愿望。 今朝沐雪,他日共白头。 那场雪就像是穿透了光阴,雪花簌簌飘落,白雪皑皑,压了枝头。 今夜神明献吻,今夜是世间最纯粹和真挚的爱恋。他们得偿所愿。 * 持证上岗以后,陈赴野还是没能忘记要给女孩补上一场最盛大而又浪漫的求婚。 求婚、结婚和穿上圣洁的白色婚纱,这是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感,他要力所能及给最爱的女孩子最好的,一样都不能少。 一月,京海的大雪终于停了。陈赴野准备了有两个月久,一月七号,这是一个很平静的夜晚,盛枳被他带到了场地里。 这是一块露天的草坪,在夜晚里看不太清很多,只能依稀看见远方有山路,山路上还亮着灯。 起先,盛枳也只是以为那是灯。 周围黑乎乎的,盛枳有些懵。待场地里的灯彻底打开时,她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广阔的草坪上是布置好的花海,成千上万朵的粉色玫瑰花和白色的梗结花簇拥而成的。那粉嫩的花瓣散散地散铺在石阶上,而那石阶旁边则是山茶花形状的灯,泛着橘色暖调的灯,一切恍若童话里公主住着的城堡。 水晶鞋,玫瑰花,这大概每个女孩子在读过童话书时都有过的梦。 盛枳就像是误闯入这里的公主,她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在看见那提前准备好已经在黑夜中炸开的烟花时,一下就酸涩了鼻尖,眼眶通红地掩面哭了。 那山路上的也不是灯,而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小猪气球,各种颜色的,浪漫又可爱。会泛光,照亮了整座山,也点燃了黑夜。 陈赴野耐心地扣住她的手指,“哭什么?我还没开始。” 盛枳看着他,眼泪越掉越多,“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 虽然这不是结婚现场,只是求婚,但盛枳看了就是想哭。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被这样细节的真诚所打动。 chapter 142 主角 陈赴野则是动作轻柔的将女孩眼角的泪花用指腹拭掉,他低头在她眼角上那颗小痣上吻了一下,“别哭,今天你是主角。” 盛枳眨巴着眼睛忍住:“好。” 陈赴野牵着她走向石阶,踩上那粉色的花瓣和纯白色的羽毛。来到那被粉色小猪包围的高台间,他握着女孩纤白的指尖,虔诚屈膝,给她递过一捧白色玫瑰花。 他的掌心里便托起熠熠生辉的钻光,银质的戒指,是山茶花的纹刻。 陈赴野笑了,嗓音敛了散漫,含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枳枳,嫁给我吧。” 盛枳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说好不哭,可当真的看见自己年少时就喜欢的男孩子这样跟她屈膝求婚时,眼泪却越流越厉害,像一个哭花了脸可是又很幸福的公主。 “我愿意。” 陈赴野得到应允,轻吻了下她的手指,亲手为她戴上了那枚戒指。 现场的电子屏切了歌曲,那是一首乐调极为缓慢的曲子。盛枳觉得有些耳熟,因为陈赴野曾经唱过哄她睡觉,这首歌叫做《夏天》。 “载着气球陪你兜风,看遍所有会笑的星空…山路蜿蜒就像是爱的冒险” 随之歌曲一起显示在led屏上的,是陈赴野在年少时为盛枳一笔一划写下的那封情书: 【枳枳是小公主,骑士愿为她战死沙场,也愿为她赴汤蹈火】 【纵世俗病态,魍魉前行,她是童话,是爱】 【至此攻无不克,戎马一生,公主在哪里,哪里就是所向披靡】 情书过后,记录他们所有过往的照片就像是播放的记忆胶卷。 女孩璀璨的笑颜、难过哭着的小脸、两个人在冰雪和焰火中相拥…看着照片短短的十几秒,像是度过了他们牵手一起走过的好几年。 盛枳看的愣住了,因为里面的照片很多都是她没见过的。陈赴野搂着她,低眸:“偷拍的。” 早在拍下这些照片记录的时候,他就有打算过这样和她求婚。 盛枳在他衣摆上扯了扯,皱着小脸:“丑死了。” “怕什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因为知道盛枳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场合,喜静,所以这次求婚场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盛枳放下抱着怀里的玫瑰,她幸福又满足地搂上陈赴野的颈脖,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好~好浪漫,好喜欢。” 陈赴野哼笑:“喜欢场地还是喜欢你男人?” 盛枳弯着眼,眉眼里都是温甜的笑意:“傻死了,当然喜欢你呀~” 她喜欢这场求婚,只是因为是他。就算今天不在这里求婚,她也一样会喜欢。 她很好哄,仅限于他。 陈赴野:“枳枳,抬头看。” 抬眸看,自然还有惊喜。 那是瀑布烟花,燃起的一瞬间便炸起白色的烟雾,像是天上翻滚着的白云。而烟雾之下则是璀璨的火光,万千光华流转而下,似垂落的银河瀑布,美的像是画。 盛枳颤了颤眼睫,眸光里闪烁着光,眼前的一切都太美好了。 陈赴野的手掌轻轻抚着女孩后背的长发,吻过她眼角那颗湿漉的褐色小痣,“枳枳,我爱你。” 盛枳柔声应道,“陈赴野,我也爱你,我等着穿婚纱,等着做你的新娘。” 他们在最璀璨的烟火中相拥,也在焰火中吻着彼此,月色将他们如画的身影吞没。 此刻,往后,再无人能将他们分开。 * 正式的婚礼订在七月,那是陈赴野定的时间。 原因无他,那是一个适合穿婚纱和高跟鞋的季节,气温很合适,她的女孩不会被冻着和热着。 在求完婚的这小半年,盛枳彻底安下心来,每天都专心学业。 她喜欢油画,早在和陈赴野一起买房子之前,就已经可以正式地靠卖画、给雇主画画挣钱。那时的收入就颇高,现在逐居稳定。 而没能参加机车俱乐部,是陈赴野在十九岁那年时因为外在因素而媚能完成的愿望。 她鼓励他要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陈赴野最终也没能再留下遗憾。人在学法,兼职赛车手,改装技术也是一流。 盛枳趴在他怀里的时候,喜欢咯咯笑着逗他,“以后就是我的陈大律师了。” 谁能想到学生时代最桀骜、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少年竟然会去学法,将来还做律师!早在今年二月后,他们回过一次津市去看纪铃。 这事连纪铃都有几分惊讶,只能意味深长地拍着陈赴野的肩说‘未来可期’。 盛枳当时就在一旁站着,想笑还不能笑。 想到这,她的眼睛更弯了。 陈赴野看着怀里欢脱的女孩,挠了挠她的腰窝: “你呢?从前是小画家,现在可是大画家了。” 盛枳想了想,乖声应道:“嗯…等以后成大画家了,画你我都不收钱。” 陈赴野气笑了,“合着你以前想过收你老公的钱?财迷!” 盛枳眨巴着眼:“你干嘛曲解我的意思?我以前画你也没收过你钱啊。” “那你想不想收?” 一个画手如果说不想收单主的钱,那必定是违心的。 盛枳:“…想。” 陈赴野眯着危险的眸看着她:“暴露了。” 盛枳觉得要完。想跑,果不其然被他一只手就抓了回来重重跌在他腿上。 她对视上他低下来的眸光,脸颊上染上一层绯红:“你又想干嘛?我收你一点钱怎么了…” 陈赴野看她,唇角勾出一丝痞气的弧度:“当然没怎么,你是我老婆,想收多少钱都可以。” 盛枳挣扎了几下,察觉到他这个笑的深意,脸颊跟红了: “那你放开我呀。” 陈赴野直接上了手,指尖从她纤瘦的腰上一寸寸抚至往上,再到后背,他动作熟练地解掉了她小衣服上的那排扣子。 盛枳:“???” 她的小脸爆红,只憋出来三个字,“你变态!” 这回说什么也要从他腿上下来,可她的力气不大,两只手腕直接被他一只手掌就固住了,整个人都被他囚禁在怀里。 男人嗓音沉的好听,在她耳边诱哄:“不放,现在想shui你。” 又直接又突然,盛枳要被他吓哭了,“可是…可是现在是白天啊。” “那就shui到晚上…” 缠绵汹涌的吻不容抗拒地落下来,盛枳被他亲的要呼吸不上来。她身上太香软了,叫他每一处都想落下吻。 …… 今夜很长,但不妨更长。 chapter 143 向日 六月末,津市的那片向日葵花海还未完全盛开。 傍晚,太阳一寸一寸地沉在山后头,橙红色渐变的天光在天际蔓延。晚霞热烈,林间的树木将西斜的阳光吞没。 盛枳坐在乡间的田埂上,纯白色的裙摆垂着,随着风的吹动而勾勒出纤细的脚踝。 她怀里抱着板绘的平板,用笔描摹着眼前随风摇曳的花田。 田野乡间往年割的稻草和苞谷叶子都在那田埂旁堆着,陈赴野就躺在那上面。 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枕在脑后,另一只则是随意地搭在眉眼间遮挡光线。懒洋洋的地曲着一条腿,那顶起的膝盖上还停留了一只蜻蜓。 盛枳看着那只蜻蜓,手里的笔已经先有了动作。 那蜻蜓也停留得够久,一直到陈赴野微微动了一下腿才飞走。 盛枳勾勒完画里人儿的身形,抬眸后盯了他看了一会。 没动静。 好叭,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他们已经有小半年没回过津市了,这次回来是为了履行高三那年的承诺,亲自给纪铃送婚礼请柬。 婚礼就定在下个月,七月初七。 看过黄历,时日很好,天气和温度都很适宜。 盛枳气定神闲地伸了个懒腰,画完这张画后退出了板绘界面。 她登陆了那个id名称叫ye的微博账号,这个画手账号她从大一那年就开始经营,到现在已经有百万粉丝。 起先只是发一发摸鱼的画作,到后来,她的画里每次都会出现一个相同的身影。 打着篮球跃动扣篮的热血背影,抱着波斯猫时慵懒肆意的姿态…… 又比如像现在这样,躺在葵花地里慵懒而肆意的身形轮廓。 她跟粉丝解释过画里的主人公是自己的男朋友,除此之外,她从不过度刻画脸,也没有曝光过任何脸部特征。 每次发微博,粉丝也早已默契地不问任何三次元信息,而是直接开夸。 刚刚摸鱼的画一发,评论就四面八方地涌了过来。盛枳一眼就看见了最顶端的那几条评论。 【小草莓:啊啊啊啊啊!老婆我爱你!自从我关注你起每次必看你的画!三年了,你画里还是只有这一个主角!】 【咸蛋超人:我也是!三年了老婆!好感动啊呜呜呜】 三年了,她微博里的相册名称始终都叫fortunate。意为幸运,从未变过。 盛枳眸光潋滟地笑了笑,她心情好,正想挨个回复粉丝评论,小飞虫落在屏幕上误触退出了回到了主界面。 正好显示新增一个粉丝关注,她手滑点了进去,随后愣了两秒。 这是一个注册时间有两年之久,但仍是默认头像和数字id的账号。 0粉丝,0获赞,1关注。 盛枳怔了怔,没多想,打算继续回复粉丝留言。 可当她再次点进去时,发现这串数字id号回复了一条在底端不起眼的评论。 【rr:啊啊啊啊老婆贴贴!老婆亲亲!要埋埋~狂热jpg.】 【用户0xxx:放屁,这我老婆】 这个账号只留下了这么一条评论,很快就被淹没沉底了。 盛枳抿了下唇,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鬼使神差地往陈赴野的发现看了一眼,再次点戳进了那个账号主页。 那号极为猖狂,在瞬间就改了昵称。 简单粗暴的三个字: 小画家。 盛枳眨巴了下眼睛,心底猜测的想法也确定了下来。这不是陈赴野还能是谁? 幼稚鬼!还窥她屏。 她默默将那号点上了关注,随后从田埂上跳了下来。 正想上前质问,又猛然顿住了。 评论这么多人喊她老婆,陈赴野现在不得气死? 搞不好一会她还得变着法子编理由哄他。 虽然都是女孩子,可性别可一点都不影响这人吃醋。 想到这,她默默收起了手机。 陈赴野原先躺在稻草上,现在一旁的石阶上。他低着眸,聚精会神地用指尖在绕着什么东西。 盛枳走进去一看,才发现是石阶旁长的茂盛的草。细细长长的,像藤蔓,陈赴野编织成一个环圈,又摘了地里各色的小花装饰在上面。 见她过来,陈赴野将那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又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头发都揉乱了。 盛枳扶好花环,埋怨鼓脸:“你干嘛弄乱我头发?” 陈赴野半眯着眸,哼笑一声:“想揉,怎么,不准?” 盛枳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情绪不对,又想欺负她出气。 她眨了眨眼,直接故作疲倦地挨着他身旁坐下。 她倚上了他肩,单纯地笑着看着他:“当然准呀。” 陈赴野蹭了下她的鼻子,也跟着弯了唇角:“多大人了,傻死了。” 盛枳不服气,“说我傻,你能聪明到哪里去?” 陈赴野敲她脑袋,“反正比你聪明。” 盛枳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倚着他的肩看着天际的云,没再说什么。 陈赴野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白色小花,也就指甲盖那样的大小。 底下的花托即使摘了下来,中间还连着一根白色的丝,依旧跟花身连在一块。 倒着捏在手里的时候就像小耳环。 陈赴野将那“小耳环”别在盛枳的耳朵上,那小白花吊坠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的。他笑了笑,“挺漂亮的。” 盛枳用手摸了摸,“可惜我没有耳洞。” 她怕疼,所以一直没打过耳洞。平时戴不了耳环就算了,结婚的时候也戴不了,不免有些失落: “要不我去打一个吧?” 陈赴野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哄:“枳枳已经很漂亮了,既然怕疼,就不打。” 不管戴不戴耳环,她都是他最美的新娘。 盛枳将头枕在他肩上,“好。” 她看着天际的火烧云,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 “陈赴野,我想给你生宝宝。” chapter 144 完结 这前言不找后语的一句话属实把陈赴野惊到了,他没反应过来地偏头看她,拧眉:“你说什么?” 盛枳点了下他的眉心:“你这里干嘛皱着?” 陈赴野展眉,似乎还是对她刚刚说的话感到不可置信。他有些忍不住地扬唇,又怕是自己听错了,于是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这话其实说一次就够了,再重复一遍就容易害羞。盛枳颤了颤眼睫,脸有些红,声音都小了:“我说…结婚以后想给你生个宝宝。”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爱他,远远不够,她希望再多一个。 陈赴野笑了,又痞又坏地逗着: “ 胆子挺大,大白天当你老公面说这话。” 盛枳的脸被逗的更红了,有些气又有些羞地推搡着他: “我说真的嘛。” 陈赴野敛了笑,继而将她搂入怀中,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知道了,宝宝迟早都会有,现在不急,枳枳婚后再考虑考虑。” 他随时都可以承担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角色,只是他担心的是她。 生一个宝宝,身体上会受到或多或少的伤害。 从心理上完成一个到母亲角色的蜕变,是需要合适的时间的。 究其本质,他希望她能少受到点伤害。等心理完成真正蜕变的那天,再要一个宝宝也来得及。 盛枳亲了下他的唇角,乖乖应声:“好~婚后再说。” 她敛下眼睫,又有些感慨,“时间过的好快啊,下个月我就要嫁给你啦。” 陈赴野笑了,回吻了她一下,“是啊,下个月就要娶到你了,陈太太。” 恍惚中,他们透过迤逦的夕阳,好像看见了学生时代的那趟绿皮火车穿过光阴从林间穿梭驶来。 云淡风轻,向日葵花海摇曳。 故事的开始,是纯粹明艳的少女从不曾注意过角落里那个沉默的少年。 直到那年她葬身火海。 死后,少年绑来凶手凌迟祭她,也在凄痛中抱着她的骨灰焚烧了自己。 他爱她,疯狂的爱意早就渗进了骨子里。 年少的陈赴野像一阵风,掠过湖畔与江野山川,随性恣肆,却又清冷疏离到了极致。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顽劣又桀骜,尖刺扎进了骨子里,人皆远之。 十九岁的那个黄昏,他发高烧被人暗算,倒在巷子里奄奄一息,狼狈地不能再狼狈。 晚霞热烈,少女身着校服落入他的视线,不含一丝污浊,像是落入凡间的神明。 她向他伸手,予他温柔,是他十多年来晦暗世界的第一束光。 女孩主动,满是坚定且温柔的笑意: “陈赴野,跟我走吧。” 他伸了手,于是整个世界都被她焐热了。 故事的结尾,是浑身尖刺的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敛去了满身暴戾,站在阳光下,只对她一人而温柔地肆宠,爱她渗进了骨子里。 彼时天暖气清,盛枳起身拎着裙摆站在花田里。傍晚的风很轻,很柔,她温柔回眸,轻喊: “陈赴野。” 陈赴野逆着黄昏站着。他单手插兜,宽阔的肩线撑起松垮的白衬衫,笔挺的身形像是入了色彩最浓最烈的画卷。 隔着花田,那双深阔的眼就这样抬起看着她,柔声应道,“嗯。” 盛枳伸手,一双澄澈的眸子含着盈盈笑意: “跟我走吧。” ————正文完———— 番外1 生死游戏,初遇 那时的陈赴野还很小,八九岁的样子。 狭小逼仄的地下室里潮湿又昏暗,他倚在发霉的旧木门边,头又疼又晕,简直要炸开。 被绑过来的时候他发着高烧,这会被关了六个小时,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高温翻滚中窒息着,每分钟都是煎熬。 “吱嘎——” 木门被粗暴地推开,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冷冷扫视一圈室内,跟丢鸡崽似的将一个女孩推了进来,怒斥: “进去!” “啊!”女孩摔在地上,脆生生的嗓音含着哭腔。 她的白裙子摔脏了,手心也蹭出了血痕。 陈赴野蹙眉,抬眸。 女孩的眼睛明亮又干净,和这间又脏又黑的地下室格格不入,眼角还缀着一颗浅褐色的泪痣,漂亮到了极致。 只是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里此时却写满了惊惧与恐慌。 盛枳对上他的视线,明显颤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他们是同类。 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怯生生地扶着另一边墙坐下。 缩在角落里的小胖子颤巍巍地呢喃着: “怎么办…我们会死…我想出去,我想活着。” 盛枳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墙角里原来还有个人。 小胖子瞪着圆溜溜发红的眼睛,冷不丁看向盛枳,“我们会死吗?” “我…不知道。” 小胖子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转过头后又说了几句什么听不清楚的话。 盛枳没再顾他,自己抱着膝盖在墙边坐下来。 每分每秒的恐惧都在无限放大。盛枳。安慰自己,妈妈一定会来救她的……爸爸妈妈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报警的… 想着想着,盛枳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啼哭声。盛枳蹙眉睁眼,发现这声音的来源正是小胖子。 “哐啷——” 木门再次传来一声可怜的巨响,原先戴着口罩的男人探着头进来。 他一把扯下帽子,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瞪着: “哭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老子把你嘴封上!” 小胖子明显被恐吓到,一下噤了声。 男人扫视一圈,视线挨个扫过室内三张惨白的小脸上。他扯了扯嘴角,命令道: “你们三个现在全部给我出来!” 盛枳被他吼的一愣,下意识去看另外两个同伴。 男人不耐烦: “看什么?一个也跑不了!麻溜点!都出来!” 陈赴野忍着身上的痛,起身。 盛枳见他带了个头,于是慢吞吞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小胖子见两个人都站起来了,再怕也不得不跟上。 三个人走的不快,男人嫌慢,抬腿就在末端小胖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快点的!” 小胖子委屈,哭着吼前面: “你们两个走快点啊!” 盛枳抿了抿唇,没有任何要快的动作。 倒不是她不愿意快,而是前面那个沉默的男孩子好像腿受伤了,走不快。 “啧。” 男人冷漠地扫她一眼,看她这身穿着就猜测估计又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也懒的再催。 三个人被带出了昏暗的走廊。很快,他们便看见了光,声音也一时嘈杂了起来。 盛枳错愕,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两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守着十多个小孩,小孩个个脸上都带着哭痕和恐惧的目光,有的还灰头土脸的,排排站在这座仓库的中央。 身后的口罩男把他们三个也推进人群里,斥道: “排队站好!” 盛枳被推的一踉跄,差点没站稳。她惶恐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数了数,一共有十四个小孩。 照现在这副情景来看,应该都是被绑过来的…… 在场三个男人谁都没有开口,就这么冷着脸让他们十几个人站在这里。 站了能有半小时左右,仓库的大门才打开,一个穿着皮鞋,身着夹克的胡子男人持着手杖进来。 口罩男屏气,沉声: “老大,十四个,一个不少。” 聂伟摆摆手,口罩男了然,迅速把仓库大门反锁关上,带起一片灰尘,室内再次昏暗了起来。 聂伟脱了夹克,也摘了眼镜。他扫视一圈眼前排队站着的小孩,五官平平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又会心的笑容。 “小朋友们,这没有椅子,叔叔就劳烦你们站着了。” 话一出,几个小孩明显往后缩了缩。 聂伟笑了笑,“小朋友们不怕,叔叔请你们吃糖…” 口罩男很快拿了一盒糖果,暴力地拆开盒子,强硬地往小孩们的手里塞。 一个男生壮着胆子把强塞过来的糖扔在地上,愤愤开口: “你是谁!我爸妈一定会报警的!你快放我们走!” 口罩男揪他的耳朵,面露狠色: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聂伟赶忙拦下他,心平气和训斥: “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你跟他计较什么?” 口罩男顿了下,随即松了手。 男孩眼泪汪汪地捂着被揪疼的耳朵,瞪着聂伟: “你究竟要干什么啊?” 聂伟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一点一点敛去笑容在椅子上坐下,眼神逐渐森冷而变态。 “小朋友们,跟叔叔玩个‘生死’游戏吧。今夜,我平等地给你们每一个人一次生的机会。” 他笑了笑,只是这笑里没有一丝笑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待会回到你们每个人的原先待着的房间里。现在晚上九点,到明天早上六点,你们有9个小时时间。 在这九个小时时间里,我要你们‘自救’。” 有道带着哭腔的声音问: “怎么自救?” 聂伟伸出根手指晃了晃,“三个小朋友一个房间,天亮了,只能活一个哦~而活下的那个幸运小朋友,叔叔们放你回家。” 此话一出,好几道压抑着的哭腔声音逐渐抑制不住地大了起来。 盛枳捏着裙摆指尖也在恐惧地颤,唇色被咬的惨白。 自相残杀,活一个。这是生与死、道德人性与生命欲望的纠结,照理说这些东西放在成年人身上测更准。 但他聂伟偏不,他要看就是这些半大的孩子处在这样恐惧、渴望归家的环境里,会作出什么选择? 有人争人之初性本善,有人争本恶,他恶趣味可远不至于此。 绑来的这群小孩,小的七八岁,大的十几岁,说懵懂也好,说懂事也罢,个个嫩的都能掐出水,像极了小白鼠。 小白鼠是用来做什么的?做实验。 那小朋友呢?自然也是用来实验。 实验什么?当然是看看他们能有多丑。 人群里闹了起来,“我不要!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口罩男冷哼一声,“再哭一个试试?全部跟我回去!” 十几个不情不愿的小孩被暴力地推搡回了地下室。那木门一关,四处都是绝望又害怕到了骨子里的哭声。 盛枳也哭了,她从来没应对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地用手背抹着滚烫的泪珠。 口罩男发令,“听好了!老子不管你们爸妈报不报警交不交钱!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今晚九个小时,你们哪也去不了。” 他冷哼,“天亮了,活的那个走。要是都活着,那抱歉了,全部死光光。” 番外2 天亮,与你的宿命 深夜。 距离九点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蹲在墙角的小胖子愈发魔怔了起来,他估计也知道哭解决不了事情。于是敛去了哭声,眼神开始不安地飘忽着。 一会飘忽到盛枳身上,一会飘忽到陈赴野那边。 小胖子咽了几下口水,最终虎视眈眈地将视线定在看上去身体虚弱的陈赴野身上。 口罩男离开以后,他们三个没有说过任何话,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三个小时,谁都没有看过谁一眼。 小胖子的手臂抖了抖,想起来刚刚男人说过的话,怕的要命。 再这么坐下去可了得? 天亮了要是都还活着,他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可是他想活着……他又饿又累,这里又脏又臭,他发了疯一样渴望回到爸爸妈妈的安全的怀抱里… 陈赴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的烧,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烧起来了。如此反复,他的头几乎是疼到免疫了,只是身体麻的厉害。 他睁开眼睛,想让自己靠在墙头保持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只是余光一瞥,他对上了角落里的小胖子带着异样的视线。 只此一眼,小胖子立马就转回了头。 陈赴野蹙眉,再次闭目养神。 约莫又过了一个小时,依旧没有任何人动手。 小胖子开始坐立难安起来,因为心理作用,他满头都是凉飕飕的汗。 他猛然起身,一把扑在陈赴野身上鼓足了劲掐住他的脖子,“对不起了…我、我想活着!” 小胖子手劲不是一般大,动作又猝不及防,陈赴野简直一丝喘气的机会也没有。 他身体本就虚弱,这时处于弱势,额头上不断冒着青筋。 盛枳的心一直提着,这寂静的地下室发出一声响动都能叫她心惊胆战。这会直接看见两个人扭打在了一块,吓的直往墙角里躲,眼泪直掉。 陈赴野气喘吁吁地被按在地上,他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挨了打,然后淋了雨发烧,躲在天桥下被暴力地绑了过来。 身上的伤都烂了,这会在挣扎中又扯开了。 天大概是要他亡在这里吧。 这么想着,他也不想再挣扎。 死吧,马上解脱了。 就在他要呼吸不过来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忽然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眼睛。 这双眼睛是真的漂亮,给陈赴野的第一感觉像是一种花,山川雾霭里盛开的山茶花,真干净… 盛枳使尽全身的力气推了小胖子一下,小胖子原本就过度紧张,这会一推就翻过去了。 陈赴野下意识地借着机会起身,想也不想一巴掌劈在了小胖子的后脑上。 盛枳的手在抖,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胖子,嗓音都染上了哭腔。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下。 “他、他死了吗?” 陈赴野扫过她哭皱的小脸,“没死,晕了。” 盛枳点了下头,颤巍巍地看了陈赴野一眼,紧紧捏着脏兮兮的裙摆重新坐回了原地。 她不确定陈赴野会不会伤害自己,也不确定小胖子会不会醒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绝对不会主动去伤害另外两个同伴。 如果只能是死路一条,她宁愿死。 到后半夜,小胖子都躺在地上没能醒来。 小胖子那时哭的厉害,花掉了力气。而陈赴野那一下劈的也重,估计到天亮也醒不来。 盛枳浑身发冷,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墙角。不知昏昏沉沉过了多久,地下室的天窗外逐渐透了光。 原来天就要亮了。 在这一夜里,她总是能听见隔壁传来一道又一道的哭声,那是关在其他房间的小孩们。 盛枳一听见哭声就要捂着自己的耳朵,她实在不愿意去想“死亡”这两个字。 可是天亮了,快到六点了,她就快死了。 哐啷的几声门响和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盛枳一下就悬了心脏,那些人来了… “哐——” 门被踢响,口罩男探着头进来。他先是扫了盛枳一眼,随后蹲下身探了探小胖子的鼻息,“靠,没死啊。” 他拧眉转身,踢了踢地上半倚着的陈赴野,“你呢?死了没?” 陈赴野睁开沉重的眼皮,“可惜了,没死。” 口罩男吊儿郎当哼了一声,无所谓地笑: “没关系,待会三个一起死。” 他半推半拽,粗鲁地把三个人扯起来,“都跟我走!” 他们待的这间地下室是最靠里的,因此从走廊出去的时候可以看见其他敞着门的屋室的情况。 好像……真的有人死了。 盛枳不敢再看,埋着头跟在口罩男身后出了走廊。他们来到仓库中央,聂伟就坐在那中间倚着手杖点人数。 “二、四、六、八,十二…” 每三个小孩一个房间,到现在一共还剩十二的人数。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房间里的小孩对另外两个同伴下了死手。 点到最后,聂伟明显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他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小朋友们,你们不乖哦。叔叔都给过你们一次活着的机会了,你们怎么就不珍惜呢?” 他诱哄般开口:“你们是不是不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了?” 一个小脸脏兮兮的小女孩嚎啕大哭: “求求叔叔您放我们走吧!我爸爸会给你钱的!” 聂伟笑了,“哦?那你拿什么求我?别怪叔叔,叔叔昨晚可给过你们机会。” 他眼神示意,那口罩男和帽子男便把那个伤害了同伴的男生推了过来,正是昨天起哄起的最凶的那个。 “看见了吗?这是你们的榜样,叔叔直接放他走哦~” 口罩男笑笑,把那男孩子推在了一边。紧接着,他直接拿了刀过来走进人群里。 他捂住其中一个女孩的嘴,刀子正要扎进那孩子娇嫩的颈脖皮肤里。 陡然间,他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戴帽子的男人分明有两个,现在这里只有一个。 刀尖顿住,睨了周围一圈也没见着一丝人影。 奇了怪了,这封闭的仓库里,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就在口罩男要继续执行命令之时,他忽然敏锐地听见仓库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 下意识抬眸看向天窗,紧接着看见天窗外绳子吊着的一闪而过的警服身影。 脊背瞬间发凉,口罩男沉声: “老大不好了,风声露了,条子来了。” 番外3哥哥,为我而活 聂伟一顿,随即嘲讽地冷哼一声。 “呵,我还得意洋洋以为这次藏的不错呢,没想到栽在自己手下底下了,叛徒。” 他人格偏执又极端地反社会,既然实验不成功要这些讨厌的人被打断,那就直接和小白鼠们同归于尽咯。 他没犹豫,直接掏出打火机燎了一旁扯下来的窗帘布,紧接着把窗帘布扔进了杂物里。 口罩男瞪大了双眼:“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陪着这群可爱的小天使们一起上天堂。” 口罩男觉得他疯了,狂拽着另一个同伴就去灭火。 这他妈废弃的化学实验厂,到时候警察没进来,他们直接一条命呜呼被炸没了! 也不知是谁率先啼哭了一声,“警察叔叔来救我们了!” “火!可是有火!” 是啊,警察来了,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可这密闭的危险空间里起了火,他们都是刚从父母怀里出来的半大小孩,哪里懂应对这种场景? 盛枳站的地方最接近火源,口罩男横冲直撞冲过去的时候把她撞的差点磕到墙上。 重心不稳间,是一只瘦黑瘦黑的小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陈赴野拽了她一下,紧接着就松了手。 盛枳害怕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火烧的快,烧的也零碎,十几个小孩尖叫着四处逃窜。 盛枳怕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警察叔叔还不进来救救他们。火都快燎到脚底下了,她抑制住那恐惧的情绪,想试着到天窗下面去站着。 起码那里的空气还并未被浓烟污染。 她迈开腿走了几步,陡然间发现陈赴野还在原地站着,那火几乎都要朝他烧过去了! 盛枳一咬牙,直接回去伸手拽了他一把,“你过来这边。” 陈赴野回神,被她强硬地扯去了仓库里的天窗下面。 “轰隆——”仓库门倒塌,十几个武装十足的特\/警举着枪冲进来,跨进火里将这整间仓库都包围了起来。 聂伟见这火还没来得及烧到小白鼠身上,自己倒是要先被警察包抄了。 他不怕死,就是不甘心罢了,随手拽过一个还没来得及跑的男孩攥住他的脖子,“我看你们谁敢动!” 但他掉以轻心的是,自己的身后一米处早已站了一个随时准备制伏他的警察,那警察动作迅猛,一招致命扼脖,直接让聂伟松了手。 与此同时身旁的警察直接朝他举了枪,那男孩摔在地上的瞬间就被带走了。 “救人质!” 剑把弩弓的危险气氛间,警员分散地冲进工厂深处,试图找寻救助被吓坏的孩子。 火光漫天中却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爆炸声,那声音不大,震慑力却十足。 躲在天窗下面的盛枳猛然咳嗽了几声,咳的直掉了眼泪。外面火太大了,出不去。 可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回事,迟早会被高温灼伤。 她抓了抓陈赴野的袖子,“你快跟我来这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两人刚起身,走了不过没十步,那不远处的杂物堆忽然就炸了,火焰的高温瞬间燎了过来! “啊!” 千钧一发间,盛枳尖叫了一声。只不过是一秒的变故,陈赴野猛然间将她护在自己身前,火光漫天,厂房坍塌,警报轰鸣,生死一线。 两人都被巨大冲击力击中,重重倒地不起…… * 04年,津市。 这起反社会性质的绑架案具有严重的危害性,轰动一时。被绑去的一共有14个小孩,到最后活下来的只有8个。 绑架案主谋聂伟判了死刑,两个手下也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事情过去以久,记者也一直有跟近这八个存活的孩子。 只是碍于一些阻隔因素,只能更近到五个孩子。而这五个孩子里,有三个对这事存在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陈赴野那年在医院住了四个月的院,也做了整整四个月的噩梦。 归家以后,沈汗良对他嗤之以鼻,“哟哟哟,绑匪没把你撕票啊?你怎么不去死呢?还回来当老子的拖油瓶!” 陈赴野低着头,一声没吭。 他那时怎么会没想过死? 整整两次,第一次是被小胖子掐着的时候,第二次是火烧起来的时候。 他当然想一了百了,但偏偏被那个女孩子阻止了。 鬼使神差的,他心底生出一股子不想放弃的劲,沈汗良这么想他死,那他就偏要活给他看。 记忆中爆炸的瞬间,他最终将那个女孩护在了身下。 她死了吗?活着吗? 事情无从知晓,可他却时常在梦里回想起这一幕。 陈赴野的背被炸伤了,虽然好的慢,但总归是幸运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好了。 他的后颈与肩胛接连的地方有一片歪歪扭扭的凸起痕迹,有些丑,面积不大。 那是当时爆炸时被重物砸的,疤痕修复不了。 他没多在意,反正他一身黑和伤,丑兮兮的。 日子和从前一样,该挨打的挨打。陈赴野在地里摸爬滚打,几乎什么活都做。 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做这些的理由。 活着有意思吗? 挨打,挨骂,挣钱。 没有意思吧。 在那个疯犬乱吠的乡野夜晚,他被沈汗良赶出了家门。 这次陈赴野没再像以往一样在深夜偷偷溜回家,而是沉默地来到了水库旁边,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脖子酸了,他直接起身往水里纵身一跃。 死吧,解脱了。 可他没想到,那个在地下室里穿着小白裙哭兮兮的女孩子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怕死地折了木棍拖他上来,方式又笨又粗鲁,差点把自己都带进水里。 暗流涌动的水面仿佛吞噬了夜空,陈赴野竟真的被她救了上来。 小姑娘还是那身白裙子,毫不芥蒂地躺在水库旁的空地上,额头上满是大汗地喘着,“哥哥,你为什么寻死?” 陈赴野愣了,她怎么不认识他了? 也是,他身上脏兮兮的,脸也脏,还狼狈,他怎么敢奢求她能记住这样的他? 他说,“你呢,为了什么活着?” “我啊,为了我妈妈。她很爱很爱我,希望我这辈子都好好的。” 陈赴野答,“我爸爸讨厌我,他巴不得我去死,就连妈妈也帮不了我……活在这世上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盛枳看着他,稚嫩的嗓音里透着纯粹: “哥哥,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要是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不如就为了我活着吧。” 你若实在活不下去,不如为我而活。 陈赴野怔住,在那个夜晚,他和她躺着一起看了很久很久的星星。 久到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地点。 只记得那天正好是七号。 天上的星星亮了有七颗。 他默默在手里划了一个“七”字,也回应了她刚刚的话。 他说: “好。” 番外4是谁的暗恋 而后许多年,即使母亲去世,父亲入狱,陈赴野再招人嫌弃,他也并没有就此放弃活着的想法。 一个半大孩子的世界里,想的或许就是这么简单: 他许诺在先,绝不能违背。 以为此生再不会相遇,没曾想在他上高一那年再次遇见了这个明艳又纯粹的女孩子。 那天江航说要去附中找一个朋友,碍于他们没有校园卡,于是扯着他翻了后墙进来。 附中的学生正好在操场上进行演讲。 两人只好倚在树底下等着他们解散。 台上刚上去的女孩子穿的是白色衬衫,百褶裙。青春的高马尾,柔软乌黑的发丝垂了一缕在肩上。 她手里没有纸稿,而是直接捧着话筒脱稿发言。 “你们好,我是高一(1)班新生代表,盛枳。” 女孩子的脸庞稚嫩,不施粉黛,在台上温柔自信的模样是最好的姿态。 树底下的陈赴野忽而一怔,半撩起眼皮,他站的距离近,角度看见的是女孩子侧着的身影。 他吊儿郎当地咬碎了嘴里的糖,嗤的一声笑了一下。 真有意思,哪有人给女孩子取名叫圣旨。 江航打趣: “笑啥野哥?我还头一回看见你冲人家女孩子背影就笑,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滚。” “得嘞。” 盛枳准备的发言并不长,三分钟就下了台。 从幕布后面台阶上下来时,百褶裙摆被风吹鼓,她伸手捂了捂。 陈赴野的视线下意识落在她匀称纤细的小腿上,只不过一眼,他就挪开了视线。 不过三秒,他又忍不住把头转了回来,盯着她眼角下那颗仿若天成的浅褐色泪痣。 和记忆里那颗红色小泪痣重合。 陈赴野怔了下,是她吗? 盛枳察觉到那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吊儿郎当的,有些痞坏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她吹流氓哨了。 她脸红,逃似的很快离开了这里。 江航堆了一下陈赴野,嘿嘿笑: “野哥,合着那姑娘这是把你当流氓了。你要不要照镜子看看自己这眼神。” 陈赴野没说话,而是直接抬步: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离开操场后,他不动声色地跟着盛枳来到了高一(1)班的教室。 小姑娘结束了发言以后也没再回到队伍里,而是在教室里写题,估计是老师给的特权。 盛夏里,教室里没开风扇,她的位置又靠着窗,太阳总能照进来一点。 盛枳用草稿纸扇风,白皙的脸颊泛了些红。额上也沁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陈赴野就倚着走廊上的栏杆眯眼看着。 看着她笨笨地扇风,也不知道去开个风扇。 又看着她低眸写题,看着光垂在她干净的白衬衫上。 一直到操场上集合解散了,学生们都要回教室,陈赴野才转身离开。 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他也不知道。 那天夜里,陈赴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会全是这个穿白衬衫的女孩。 操,见了鬼了。 他不信这个邪,那天过后,陈赴野总是借着各种借口去附中。 可到了附中,他的脚步却又总是忍不住地想往一班走。 中午午休人不多时,他就倚在那教室后门的栏杆处看她。 浅蓝色的校服,趴在桌上时后脑的头发毛茸茸的,看上去很软。 放学时,学校的广播里会放《水星记》。他知道盛枳喜欢去操场上散步,于是插着兜远远跟在她身后。 夕阳缱绻,天边是热烈的火烧云,光打在她身上,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总是喜欢偷偷跟着,偷偷看一眼,陈赴野却从未想过正面和她打一声招呼。 他没有和她说过话,也有些不敢。 因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成绩太差了,吊车尾。一年到头被各种数落,连同学都怕他几分。 那是熠熠生辉的女孩子,他是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他向来肆意又随性,可当看见这个耀眼的女孩子时,他随性的心就开始收敛,变的小心翼翼。 年少不懂喜欢,只知道想多看她一眼。 似有若无的偶遇,比起她本人,他也更能熟悉她在人群中的背影。 她一个偶然间看过来的眼神,一句和朋友说笑的话,一个不经意的笑容,总能令他独自雀跃很久很久。可是雀跃了很久以后,又总是黯然神伤。 后来,陈赴野知道了这叫做暗恋。 暗恋嘛,胆小鬼终将无疾而终。 为什么要做胆小鬼? 陈赴野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思考不出来答案。 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无法相交。 * 其实在高一初遇的那天,陈赴野就查询过当年绑架案存活的名单。 他在看见盛枳这个名字时,虽然在意料之内,但还是有些意外。 他又查询了那年记者跟进的受害者记录,可是他却没有再查询到她的名字。 他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这些年又怎么样。 后来,陈赴野更加上了心。当他看见盛枳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也便知晓了当年更进的报道里为什么没有她。 生于富家,被呵护的很好。 一连好几天,他都没再继续再去附中。 他一个穿地摊货的,连衣服有什么牌子都不知道。他打了架,被全校通报批评。他考了年级倒数五十名,月考的考场被分在最后一个班级。 他好像……离她很远。 又是一年盛夏,七月,陈赴野还记得去年这天正是在附中第一次看见盛枳的日子。 夕阳下,他独自坐在学校的天台上,用试卷折了一架纸飞机。 那飞机上本来想写她的名字,可落笔时,他却迟迟没有勇气写下。 他好像连她的名字都不配写。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陈赴野一笔一划地写下\\u0027sz\\u0027的名字缩写,折进了纸飞机里。 黄昏之下,那纸飞机从天台上飞出。 借着风,腾空,落下,越过栀子花丛,跌在路边的台阶下。 它可能会被路人千万遍塌过,可能会被扫进垃圾桶。 不管怎样,这张纸都不会再有人打开,少年的心思或许永不会被揭晓。 风不停歇,心跳不止。 又是谁的暗恋。 番外5那年的数字七 高三那年,陈赴野意外惹了一个叫黄财的复读生。 那是个黄毛,市长的儿子,平时在学校嚣张跋扈的不得了,连老师都不敢动他几分。 陈赴野发了烧的那个下午,被黄财带的一帮人偷袭拖进了狭小的巷子里。 他倒在地上被群殴暴揍,满身泥尘脏污,脸上都染了血。 他们威胁他,要拍他被打最狼狈的照片放在网上,不仅要他死,还要他“社死”。 死? 听见这个字时,陈赴野脑子里一晃而过当年盛枳将他从水库里救上来的模样。 她说,哥哥别死,也别怕,为了我活着。 陈赴野桀骜的眼神里透着不服输,他一直都有为了她而活着。十年了,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在这群垃圾手下。 就在他要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刀时,警笛声却霎时响起。 黄财一帮人蝼蚁贪生般跑了个干净,陈赴野不动声色地将刀推了回去。 可就在下一秒,一抹干净的校服身影映入眼帘。 和当年他倒在地上被小胖子掐住脖子命悬一线时一样,他就这样对视上她那双干净又漂亮的眼睛。 她坚定而担忧地向他伸手,像是神明在牵引少年走向光明,是命中注定最温柔的救赎。 “陈赴野,跟我走吧。” 往后许多年,陈赴野回想起这段过往,依旧觉得缘分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为什么盛枳在那一年会主动地为他而来。 他逃避过,躲避过,可却依旧不知不觉中被这个温柔的女孩子焐热了全世界。 他为了她站上黄财家拳馆的那一天,那是她第一次抱着他哭了。 她一哭,他觉得自己错的一塌糊涂。 两年的暗恋,说久,其实也不久。 算上初遇的时间,其实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对一个女孩子心动至久。 陈赴野屏住了呼吸,第一次尝试地回应地抱住了她。 那瞬间,他在心底低喃。 枳枳,以后换我主动吧。 这个世界大吗? 其实不大。 陈赴野也感慨于自己和这个心爱的女孩子的缘分。 幸运地和她在一起后,他知道她儿时失忆过,忘记了那段绑架、以及水库里救下他的过往。 陈赴野其实想过开这个口,可是每次看见她的笑颜时,却总是将话又堵了回去。 这些事情过于压抑,她不知道,其实也挺好的。 他的小公主埋了太多心事,他希望她开心,而不是陷入过往痛苦的回忆里。 这些东西,由他一人来记着就好了。 因此她每次问他关于儿时的事情时,他总是找借口搪塞过去。 至于那年在颈后落下的伤,他原意只是想遮盖一下,怕疤太丑吓到她。 当纹身师问他想要什么图案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一片荆棘。 暗红色的荆棘盘绕穿刺过轻盈的小蝴蝶。 荆棘吻蝴蝶。 他在吻她。 再后来啊,他们相爱,神奇般的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的第二年冬,也正是他们工作的第一年结束,他们有了第一个小宝宝。 十月怀胎,来年国庆节边际出生的,是一个女宝宝。 陈赴野还记得看见她的那瞬间,那么一点大的小脸,眼睛还是闭着的。 护士抱给他看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接手,而是去看了躺在床上虚弱的盛枳。 他心疼的心底揪疼在一块,他多想伸手抱抱她啊。 盛枳笑了,“你都多大的人了呀,你怎么还哭呢。” “枳枳,我爱你。” “知道啦,我也爱你啊。” 宝宝的小名叫七七。 出院以后,盛枳疑惑为什么是“七”,缠着陈赴野问了好久。 于是那宿命般的“生死游戏”、“为了我而活”,两年之久的暗恋终于被她知晓。 被他抱进怀里亲吻那颗褐色小泪痣的时候,盛枳没有再哭鼻子。 她搂着他,那天沉默了很久很久。 到快睡下的时候,她在他耳边低喃,“陈赴野。” “嗯?” “我来和你说说我们上辈子的事情吧。” ——枳野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