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晋》 第1章 从天而降砸死县令 东晋咸康八年,春 天旋地转…. 如同无底的深渊,不停的往下掉、往下掉,掉的陆远都睡着了,还是没到底。 也不知道掉了多久?哐当一声… 天地都安静了…. “公子,公子,快醒醒,他们马上就追上来了…” “嗯…” 随着一阵悦耳的女声的呼唤,陆远终于慢慢的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一束强光袭来,让他不由的用手挡了挡耀眼的阳光。 “公子,他们追上来了,快走,快走啊…” 还没等陆远回过神来,女子使出吃奶的劲架着陆远的胳膊,试图让他站起来,可高大的陆远到底是重了许多,女子不但没有把他架起来,还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快看,他们在哪,追,快追…” 陆远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到了一群人凶神恶煞般,手持棍棒向自己跑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脸懵逼的陆远这才惊恐不已,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女子。 “哎呀,你把人家老爷砸死了,你说怎么回事?”女子气喘吁吁,双手叉腰,没有好气的说道。 “啊,我砸死人了?怎么可能?”陆远睁大了双眼,一脸惊恐。 “哎呀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女子也顾不得还处于懵圈状态的陆远,站起身来,撩起自己的裙子就跑。 陆远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爬起来去追女子。 陆远一边追一边看回头看向后边的那群人,只见那群人上衣下裳,都着宽大衣袍,头带伦巾,一副古代人打扮。 再看看前面的女子,上身短袄,下身粗布衣裙,俨然一副古代女子打扮。 “难道我穿越了?”陆远边跑边喃喃自语道。 “来不及多想了,还是先逃命要紧。” 陆远一咬牙,跑的更起劲了,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的女子,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女子纤细的小手,拖着女子往前跑。 在穿过一个小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人骑着一匹马经过,女子急中生智,一下子拽住陆远,陆远不明就里,回头看了一眼女子,女子微微一笑,看了看那匹马。 陆远心中一惊,小声说道:“难不成你要…” 女子微微一笑,喘着粗气说道:“别跟我说,大名鼎鼎的桓公子连马都不会骑哈。”说完,便径直的走向牵马之人,伸手塞给他一包东西,骑马之人微微一笑,便把马绳给了女子。 “桓公子?桓公子是谁?”陆远更加懵逼了…. “哎,你走不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哈?”女子麻利的骑上马,有些不耐烦的向陆远喊道。 阳光下、杨柳岸、小桥边,女子骑上马后显得分外的英姿飒爽。 “哎,不管了,就当是一场梦吧,有如此美女作陪,就当是一场春梦吧。” 一扫刚才的懵逼状态,陆远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一路小跑的跑到了女子旁边,在女子的帮助下,第一次骑马的陆远,跌跌撞撞的骑上了马。 此时后面的人也已经追上来了,来不及二人多想,女子一扬马鞭,二人骑马向远往的高山上急驰而去。 “他妈的,这个死丫头片子,居然跟桓温搞到了一起,呸…”领头的人看到二人策马而去的时候,不由的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 骑在马上的陆远不时的向后张望,在确认了后面没有追兵之后,才回过头来慢慢的欣赏风景。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花木芳香,草长茑飞,远处的高山更是翠绿一片,或许刚下过雨的缘故,竟有几分烟雨迷蒙的感觉。 再看看怀里抱着的女子,此女子虽然身着粗布衣服,一看就是下人打扮,但也明眸皓齿,容颜姣好,有种说不出来的迷人气质,尤其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微风吹佛在陆远的脸上,透露着淡淡的香味。 此情此景,让陆远心旷神怡。 “既然是春梦,总得有点春的意思吧”,陆远一边想一边手不自觉得开始从女子的腰部慢慢往上凑…. “哎,你干嘛呢?” 很明显陆远的双手触摸到了关键部位,虽然女子吆喝了一声,但显然没有阻止陆远双手的意思,但陆远毕竟是做贼心虚,不得不把手缩了回来。 二人就这样一路奔向山峦之间,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小溪旁,二人见前后无人,便驻足观望,只见这里山高林密,不时听到啾啾鸟鸣,潺潺溪水顺流而下,清澈无比。 “真是好地方啊。”陆远本身就有些书生气,见到如此美景,不免感叹了一下。 女子看了陆远那陶醉的神情,不由的微微一笑。 二人就此下马,来到了小溪旁,女子双手捧起溪水就喝了起来,陆远瞪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这是在古代,溪水应该不会有那么多污染源,便也学着女子捧起溪水喝了起来。 “啊,真是甘甜无比啊。”陆远喝了一口,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这可比净水器出来的水好喝多了…” “恩?净水器?”女子好奇的看了陆远一眼。 “啊…就是一种净水的装置,我们家乡特有的东西。”陆远自知失言,苦笑着想搪塞过去。 “桓公子的家乡,应该是谯国龙亢吧。”女子来了兴致,甩了甩湿漉漉的小手,故意找话题聊了起来。 “饿…..”陆远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心想:“谯国龙亢?哪个省?古地名,地理书没学过啊。” “恩?桓公子不会连自己的家乡都忘记了吧?”见陆远紧锁眉头,女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谯国桓氏,也是北方大族之一啊。”女子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说道。 “饿…”陆远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他已经确定这位女子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就故意的问道: “听姑娘的意思,似乎对我的家乡很了解啊。” “哼。”女子似乎意识到了陆远在故意试探她,便有些不屑的说道: “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谯郡桓氏、颍川庾氏,当今天下四大家族,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呢?” “奥?原来我还是出身四大家族?”陆远眼一亮,心中一阵窃喜。 “快看,他们在哪?” “这对狗男女,不用抓活的,直接用弓箭给我射杀…” 远处传来杂糟的声音,二人连忙起身,只见远处山坡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手持刀剑,更有一部分人背着弓箭,为首的几个还骑着大马,一看就比上一波人更加凶狠。 “坏了,江家二公子追上来了,快跑…”女子边喊边往马那里跑去。 “我去,怎么会摊上这么个事呢?”陆远叫苦不迭,也连忙起身紧追女子而去。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为首的几个骑马人已经风驰电掣般的向二人飞奔过来,见二人想要骑马逃跑,便连忙弯弓搭箭,只听嗖嗖的几声,几支飞箭便向二人射来。 “啊!!!” 陆远中箭了…. 第2章 真假桓温 中箭的陆远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已经骑上马的女子不知如何是好,眼看追兵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女子心一横,再次从马上下来,跑到陆远的身边。 “还好,只是射中了胳膊,桓公子再坚持一下,我们再不跑的话他们就追上来了。”女子着急的向陆远说道。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陆远早已吓的瑟瑟发抖,再加上剧烈的疼痛和即将而来的死亡的威胁,陆远只好呲牙咧嘴的向女子说道: “姑娘,你走吧,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桓公子,我叫陆远,你认错人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也跟我不相干。” 女子一愣,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再次说道:“桓公子住在江府边上十年,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呢?” 话音刚落,追兵已经追上来了,为首的一位男子从马上下来,只见此人高大威猛,络腮胡子,一脸横肉,提着剑气势汹汹的向二人走了过来,一脚就把女子踢倒在一旁,并拔出了手中的剑指着她。 女子显然非常害怕这个人,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呸,你个臭丫头,你是什么时候跟这个混蛋混在一起的?老爷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女子默不作声,显然她已经预料到了后果,不想再做无谓的抗争,只是默默的看向陆远。 陆远痛苦的用手捂着中箭的位置,鲜血已经流了一地,陆远的脸也已经煞白,他无力的看向女子,此时后面来的人也都已赶到,他们手持兵器,团团的把二人围在中间。 男子见女子不作声,便又拿剑过来指着陆远说道: “桓温,当年你父亲的死本就韩晃所为,你何总是纠着家父不放?” 失血过多的陆远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但在这生死关头,他还是分得清是非的,于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们…你们认错人了?我…我不叫桓温,我叫陆远….” “哼,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桓温,也有贪生怕死的时候。”男子哈哈大笑了起,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众人放声大笑的时候,突然一支箭飞来,一箭射中正在大笑着的男子的喉咙,男子瞬间双目圆瞪,用手捂了捂已经血流如注的脖子后,便倒地身亡了。 众人大惊,连忙向周围张望,毕竟是一群狗仗人势的奴才,失去了主人的他们甚是慌张,又搜寻不到是谁射的箭,害怕之余,便连忙作鸟兽散了。 见众人散去之后,女子艰难的爬到陆远的身边,把已经脸色煞白的陆远抱了起来,有些难过的对陆远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你不怕这样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吗?” “或许,他也有难言之隐吧。” 不知什么时候,二人身边突然多了一位黑衣人,此人全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身材魁梧,身形与陆远相仿,就连眉宇间都几乎跟陆远一模一样。 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让女子吃了一惊,不由得紧紧抱住陆远,生怕此人也是来取他性命的。 黑衣人蹲下身子,看了看陆远的伤口,又看了看插在伤口上的箭,他拿出随身的水袋对女子说道: “小南,帮我去取些水来。” 女子一愣,随口说道:“你认识我?” 黑衣人并没有答话,而是熟练的掏出一团纱布,在将箭柄折断后,帮陆远包扎了一下伤口。 女子见黑衣人不答话,也只好拿着水袋到溪水边取水去了。 见女子走远,黑衣人边包扎边附耳到陆远耳边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桓温,但是江播确实是你所杀,我希望你能扮演好桓温这个角色。” 陆远一愣,连忙看向黑衣人,黑衣人又继续说道:“十年血仇,今日得报,吾已无遗憾。” 他包扎完伤口之后,继续说道:“桓温让我替他谢谢你,从此之后,桓温所有,尽在尔身。” 说完,拍了拍目瞪口呆的陆远,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女子打完水一转身,不见了黑衣人,连忙问道:“黑衣人呢?” 陆远摇了摇头,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刺激,他需要休息一下。 看着一旁在给自己擦拭血迹的女子,陆远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问道。 “你叫小南?” “嗯。”女子应声回答。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远继续追问。 小南擦拭完血迹后,瞪了陆远一眼,好奇的反问道: “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陆远摇了摇头。 “好吧。”小南看陆远不像在骗自己,于是继续说道: “今天,江播老爷正在自己的后花园散步,突然你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江播老爷的身上,活活的把老爷给砸死了。” “什么????你亲眼所见?”陆远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因为前天帮小姐买胭脂买错了,被小姐打了一顿,又被罚打扫厕所,那天正好路过后花园,我是亲眼看着你从头而降的,真是奇了怪了,当时晴空万里,你是从哪里跳下来的呢?”小南有些好奇的问道。 “饿…这个….”这件事情也超出了陆远的理解范围,所以也是一时回答不上来。 “那你怎么认定我是桓温的呢?” “又来,桓公子,你在江府周围待了十年,不就是为了报杀父之仇吗,整个豫章城有几个人不知道你啊。” 小南见陆远明知故问,有些生气的说道。 “饿….原来是这样。”陆远似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自己穿越过来从天而降,正好砸死了江播,而江播又是桓温的杀父仇人,可能自己跟桓温长的比较像,所以就被误认为是桓温了。 “这么说来,刚才追上来的是江播的二儿子喽?” 小南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叹息的说道:“他叫江彪,是江家老二,老大在苏峻之乱时死了,老三没成年就夭折了,现在老二又死了,江家怕是要绝后了。” “在江府,是你救了我吗?”陆远沉默了一会,又继续问道。 “哼,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幸亏当时没人发现,我是先把你拖到柴房里,等江府里的人都出去找凶手了,才又把你拖出江府去的,可惜到了大街上就拖不动啦。” “那你为何要救我呢?”陆远继续追问道。 第3章 太守府内遇蒜子 小南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看到桓温身上残存的箭簇,又连忙说道: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们得赶紧找个大夫帮你把箭簇取出来,不然的话会发炎的。” 正在小南搀扶着陆远爬上马背时,迎面又来了骑马之人,确切的是说,是两个女人,为首的一位一身戎装,肤色白净,面若桃花,身后的那位也是穿着跟小南一样的衣服,一看就是主仆二人。 二人分别骑着白马徐徐迎面走来,显然她们已经发现了陆远和小南二人,于是便上前说道: “你们也是来踏青的吧,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这山上可有狼。”仆人打扮的那个首先说道。 为首的那位显然发现了陆远已经受伤,于是便连忙说道:“哎呀别开玩笑了,我看这人好像受伤了。” 小南见状,也连忙说道:“小姐行行好,我家公子刚才被强盗所伤,望小姐能帮帮我们。” 小姐连忙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势,对陆远说道:“你这伤势可不轻啊,得马上处理,跟我回府吧,我家中有大夫。” “这….”小南有些犹豫,毕竟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贸然跟着回去,怕是有什么危险。 “哎呀走吧,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不会伤害你们的。”仆人打扮的女子显然看出了小南的担忧。 看着日渐昏迷的陆远,小南一咬牙,跟着一起上了马。 就这样,四人一前一后的骑着马回到了豫章城。 到了府中才发现,原来这里是豫章太守府,而刚才那位小姐,就是豫章太守褚裒的女儿,褚蒜子。 “褚蒜子?这么奇怪的名?”醒来的陆远听完小南所说,皱着眉头问道。 “褚蒜子也是官宦世家,祖上曾任武昌太守,阳翟褚家虽然不及四大家族,但也是士家大族。” “你可懂得真多啊。”听完小南的讲述,陆远不禁感叹了起来。 不一会儿,褚蒜子带着大夫来了,大夫为陆远将残留的箭簇拔出来后,又涂抹了一些白粉状的东西,直把陆远疼的呲牙咧嘴。 看着陆远呲牙咧嘴的样子,褚蒜子和小南她们偷偷的笑了起来。 待陆远情绪稍微平复一下之后,褚蒜子凑到跟前问道: “你就是桓温?听说你昨天刚杀了江播?” 陆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只见此女子白皙的脸蛋,淡淡的柳叶眉,眼睛不大却清澈无比,水嫩的双腮上透出点点的红润,荡漾成一对浅浅的酒窝,这分明就是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洁白无暇、清新淡雅、芬芳扑鼻。 陆远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奥不,不对,这女子长的怎么这么像倭国着名女演员小川阿佐美呢?那可是陆远的幻想对象啊。 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到只有在硬盘深处才能看到的幻想对象,陆远激动不已,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箭伤。 就在陆远激动不已幻想着会不会发生电影的情景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陆远心头一惊:不会突然跑进来个光头吧? 当陆远看清门外进来的是一个身披衰衣的彪形大汉,长的也不像杰伦也不像老毕而且也不光头的时候,陆远这才大舒了一口气。 进来的彪形大汉一边脱着衰衣一边说道: “哎呀这天啊,真是说变就变,刚才天还晴着呢,说下雨就下雨了,幸好我早有准备,呵呵…”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豫章太守、褚蒜子的父亲褚裒,他也听说了桓温杀江播之事,又听下人说就在自己府上,褚裒久闻桓温大名,一直不得见,今日听说就在自己府上,所以不等换衣,便前来探视。 众人见褚裒来了,便都起了身,陆远也慌张之中想起来,被一个箭步蹿上来的褚裒摁住了。 “壮士不必多礼,安心静养为好。” 褚裒待陆远躺下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陆远之后,感叹道: “恩,果然乃真英雄也,怪不得温峤温将军会把自己的温字送给你呢?” 陆远有些惶恐,觉得桓温这个身份太大、太牛逼,有点把控不住,便想赶紧脱身,但刚想说自己不是桓温的时候,又突然发现褚蒜子在向自己投来爱慕的目光,美人绝色就在眼光,再加上昨日黑衣人所言,桓温所有,尽在尔身;不由得又犹豫了一下。 见陆远有些犹豫的样子, 褚裒以为陆远是担心昨日杀江播之事,便大笑着说道:“苏峻之乱时,我曾与乃父一起为朝廷效力,共谋杀贼,奈何贼势浩大,吾不能敌也,乃父被江播所害,实乃天下之大不幸,而壮士枕戈泣血,志在复仇,矢志不渝十年有余,今终报父仇,实乃可喜可贺。” “杀了人?不犯法吗?”陆远试探着问道。 褚裒又哈哈大笑了起来。“杀人当然犯法,但壮士所为,世人皆赞许有加,且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我想朝廷不会怪罪的。” “饿…那会怎么处置我呢?”陆远还是有些不放心。 褚裒看出了陆远的担心,但江播毕竟也是名家大族,自己不能枉下定论,肯定要奏报朝廷,所以就对褚蒜子说道:“蒜子啊,好生照料桓壮士,最近风声有点紧,尽量不要出府,等风声过后,我自有安排。” 说完,又安抚了陆远一番,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陆远觉得还是有必要尽快了解一下当前的朝代和事情的原委,但又不便直接问,于是便故意的喃喃自语道: “温峤,温将军?” “温将军现在是江州刺史,苏峻之乱就是温将军和陶侃陶将军平定的,当年温将军与你父亲桓将军也是挚友,所以刚才褚大人所说赠你温字之言,应该是事实。”小南见陆远有些疑惑,于是就解释了一番。 褚蒜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小南。“一个江府婢女,竟然知道这么多朝廷之事。” “饿…我也是在江府里听大人们所说的。”小南生怕褚蒜子怀疑,所以有点不太敢正眼看她。 可这到底还是引起了褚蒜子的疑虑,于是就走上前去问道:“你跟桓公子是????” 见褚蒜子终究是怀疑自己了,小南觉得现在透露身份还为时有点早,还想再隐瞒一下,于是就把衣袖露出来说道: “我在江家给江播的女儿江媪当婢女,江媪刁蛮成性,自私专横,颐指气使,非打即骂,经常无缘无故的欧打下人,我是早就想跑出来了,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哪天见桓公子从天而降砸死了江播,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所以就把桓公子藏在了柴房里,等江家的奴仆都出去追凶手的时候,带着桓公子跑出来的。” 褚蒜子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看着小南手臂上的伤痕,顿生怜悯之心,便也就没再追问了。 第4章 诗歌俘获美人心 陆远在褚府里休养了几天,伤势渐渐有所好转,通过其他人的口中,陆远渐渐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这个朝代是东晋初年,皇帝已经换了三个,自永嘉之乱后,皇室南渡,带动着一大批士族平民也跟着南渡,虽然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但是因为内有王敦、苏峻之乱,北边有五胡乱中原、西边有成汉政权,所以天下并不太平,受到门阀制度的压榨,老百姓过的也是苦不堪言。 陆远到底也是有些雄心壮志的人,心想既然穿越来到了这个乱世,或许可以利用桓温这个身份,成就一番事业,所以也就渐渐的接受了桓温这个身份。 这天,天气晴朗,褚蒜子陪着陆远到后花园散步,豫章太守府因为战备的原因,所以建的很大,把一部分河流也圈了进来,陆远看到江边是一排排的白杨,又晴空万里,身边又有美人陪伴,心情大好,于是不自觉得哼了起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 虽然只有一小段,但是褚蒜子感觉非常好,因为自秦以来,朝廷就设有专门的乐府机构,专门收集民间歌谣,至汉魏时已经形成了专门的乐府诗歌,褚蒜子作为大家闺秀,自然对乐府诗歌不陌生,但是像陆远这样的歌谣,褚蒜子还是第一次听,所以新鲜感十足。 “桓公子这是唱的什么诗歌?怎么以前没听过呢?”褚蒜子好奇的问道。 “饿…我自己创的…随便哼两句,呵呵…”陆远见褚蒜子问了起来,便有些得意。 “奥,想不到桓公子还对诗歌感兴趣,不知道桓公子平时都看谁的书呢?”褚蒜子自持也有些才学,所以就想跟陆远切磋一下。 陆远一听,或许这是个卖弄文采的好时机,心想魏晋这个时代也就那么几个人,所以就有些得意的说道:“饿…嵇康啊阮籍之类的,多少也看一点。” “恩,听说嵇康的《广陵散》天下闻名,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弹奏?”褚蒜子显然真的相信了陆远所言,所以有些不依不饶。 “《广陵散》啊,饿….会倒是会一点,可惜没有琴啊。”陆远还想硬着头皮装下去,其实《广陵散》陆远连听都没有听过。 “没关系,我马上命人来取。”褚蒜子以为陆远真的会弹,甚是高兴,马上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侍女,侍女心领神会,转身离去。 “哎,等等等等。”陆远眼看要吃亏,连忙叫住了侍女,尴尬的对褚蒜子说道:“你看我胳膊上的伤刚好,你就让我弹琴,有些不妥吧。” “恩,那倒也是。”褚蒜子看了看陆远受伤的胳膊,有些失落。 看着美人失落,陆远男人的贱脾气又上来了,觉得不能错过这个哄女人开心的大好时机,尤其还是心爱的女人。 他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过滤着自己曾经学过的乐府诗歌,可过滤了一遍又一遍,脑海里始终还是那一首,没有办法,就哪一首吧,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诵读了起来: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陆远一边诵读一边斜眼看了看褚蒜子,褚蒜子显然被陆远的才华吸引住了,这首《木兰词》虽然创作于南北朝时期,但是显然不是褚蒜子所处的这个时代,应该还在更靠后,所以褚蒜子没有听过也情有可愿。 “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但闻….”显然陆远并没有完全背过这首词,所以开始卡顿。 “这是你自己创作的吗?”褚蒜子一脸崇拜的问道。 “啊,也不是吧,是在别人的基础上修改了一下。”陆远有些得意。 “能再说几首吗?”褚蒜子显然对这一块很感兴趣。 “恩…我想想哈….乐府诗?哎,只恨当时语文课没有好好上,不然《孔雀东南飞》也可以哄弄一把,只可恨都忘记了啊。”陆远有些苦恼,没办法了,只能用现代歌词来硬凑了。 陆远看了一眼边上的老城门,又顺口说道: “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 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 盘踞着老树根 城郊牧笛声 落在那座野村 石板上回荡的是 等待 缘份落地生根是 我们” “这也是乐府诗?”这一首显然有点太现代,难免会让褚蒜子生疑。 “啊,对呀,乐府诗有很多种吗?这只是其中一种。”陆远又想搪塞过去。 “不知道小姐最喜欢乐府诗的哪一首诗呢?”陆远心想不能光考我呀,也得考考你。 “《江南可采莲》”褚蒜子神采飞扬的说道。 “《江南可采莲》?”陆远重复了一下,没听过呀。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完了?这么简单?”虽然陆远心里这么想,可嘴上不敢这么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很了解这首诗。 “日出东南偶,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褚蒜子随口又念了几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陆远,她很希望陆远能接下一句,可陆远连听都没听过,又怎么能接住呢? 看着褚蒜子殷切的眼神,陆远不想让他失望,于是也连忙想了几句:“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看到那树摇风~” 二人相互之间都接不住对方的诗句,场面颇有些尴尬,正巧这时小南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对陆远说道:“桓公子,温峤大人来了,褚将军陪着他,正在前厅里等着您呢。” “啊,温峤,温大人?”陆远显然有些慌乱,面对褚蒜子父子就有些吃力了,更何况对自己更加了解的温峤呢。 “快去吧,温大人可是朝廷栋梁,他能来亲自见你,可见他对你有多么的关心,你可不能让他失望啊。”褚蒜子看着陆远有些慌乱,于是就连忙安慰了他一下。 “哎,既来之则安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水过。”陆远心一横,于是就硬着头皮跟随小南去见温峤了。 第5章 立志征伐天下 “我是桓温我是桓温我是桓温…”在去前厅的路上,陆远一直在安抚自己紧张的心情,他很清楚,要想扮演好这个角色,就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是桓温。 看着紧张的桓温,小南有些好笑,其实经过黑衣人事件之后,小南就有些怀疑眼前这个桓温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桓温,但是没有办法,当前能帮自己回皇宫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所以决定帮他一把。 “这个温峤,是皇室南渡之前司空刘琨的内甥,当年曾受刘琨之命南下拥立晋元帝司马睿登基有功,因功被拜为散骑常待,苏峻之乱时,与陶侃一起平定了叛乱,所以又进位骠骑将军,褚将军当年就是在他账下任参军,所以关系自是非同一般。” “奥,那他和桓彝呢?”陆远差点忘记了自己身边这个万事通,所以赶紧向她请教。 小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桓彝可是你父亲,你应该说家父,怎么能直呼其名讳呢?” “奥,对,我刚才有点紧张。”陆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桓将军因为南渡的比较晚,祖上又曾是刑家,所以在朝廷中比较受排挤,但好你父亲后来在王敦之乱中忠君爱国,精心事主,所以受到皇帝的嘉奖,后来苏峻之乱时,本想是去投奔温峤,共同平乱的,结果在泾县的时候,被当时的泾县县令江播设下圈套,被尾随而来的韩晃所杀。” “所以,我就认定江播是我的杀父仇人了?”陆远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同时他又感觉眼前这个女子非同一般,怎么对所有的事情都如此了解呢? 二人说话间便来到了前厅,陆远一眼就认出了谁是温峤,但是温峤的形象确实是有点跟想象中不一样,本以为是个伟岸的男人,而眼前的却是一个干巴老头,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把戏演的更足,陆远决定秀一把表演天赋。 “温伯伯。”陆远大踏步的向前,紧紧的握住温峤的手,激动的无以言表。 这样的表现让温峤大感意外,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见过我?” “啊,对啊,小时候见过呀,我这个桓温的温字还是您送的呢?”陆远意识到有些过了,为了避免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表演下去。 “可那时候,你还不到一岁啊。” “啊,奥…可能是…我记性好吧。”陆远更加尴尬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小南看到陆远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就上前解围道: “这个房间里除了褚将军就是您,不用认,猜也能猜得出来呀。” “啊对对对,我是猜的,猜的…”陆远尴尬的笑了。 “哈哈哈哈,贤侄果然是异于常人啊。”温峤也高兴的笑了起来,并示意陆远坐了下来。 几人坐定后,温峤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然后说道: “在你还不满周岁的时候,我就见你身上有奇骨,将来必成大志,今日见来,果然是姿貌伟岸,一表人才啊。” “呵呵,温伯伯见笑了。”陆远赶紧应承了一下。 “恩,能得温大人如此赏识的,天下人也只有桓温桓壮士了。” 褚裒也应声附和了一下。 “哎,想我华夏汉人,久居中原,奈何八王作乱,让五胡有可趁之机,趁机祸乱中原,致使生灵涂炭,我晋室元皇帝为保留华夏血脉,毅然带领五位宗室五爷渡江,我受刘司徒之命,前来江左辅佐,至今已三十载矣。”温峤边说,边眼角泛起了泪花。 “哎,当年刘司徒与祖狄将军夜夜闻鸡起舞,只为匡扶晋室,奈何元皇帝忱于安逸,不愿再图中原,致使刘祖二位将军含恨而死。”褚裒也叹息了起来。 场面颇有些尴尬,陆远想插一下话,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默不作声。 温峤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在了桓温面前,继续说道: “世家大族中,当年衣冠南渡的都已老矣,未来再图中原之事,恐怕得有劳尔等了。” 陆远连忙站起身来,向温峤拱手说道:“晚辈何得何能,能当担此大任啊。” “当年桓将军被害之时,你尚且只有十岁,却能日夜枕着兵器睡觉,立下誓言誓报父仇,至今整整十年,可见贤侄的定力与决心绝非常人。” 温峤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而今天下,晋室孤据江左,占有天下三分之一,北方有羯人石勒建有的赵国政权,西方巴蜀之地有氐人李特建有的成汉政权,西北有仇池国,东北有鲜卑的燕国,皆非等闲之辈。” “恩,放眼江左之地,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皆无将帅之才,颍川庾氏当权弄国,惟有谯郡桓氏之后人桓温桓壮士,有框扶社稷之才啊。” 褚裒也站起身来说道。 “好家伙,这两人感情是在捧我呢?”陆远这才听出话外之音来,但是现在自己无权无势,在朝中更没有一官半职,而且还是个被通缉的杀人犯,又怎么可能出来效力朝廷呢? 温峤显然看出了陆远的难言之隐,于是便说道:“你杀江播,乃是为父报仇,但江家也是大族,所以要消除你的罪名,恐怕得皇帝亲自下诏才行。” “其实江播当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苏峻判断,但是帮助谋划这是事实,当年饶他不死,已是天大的恩情,现在他被桓公子失手所杀,也情有可原。”站在一旁的小南忍不住的说道。 温峤、褚裒有些愕然的看着小南,在当时门阀等级森严的制度下,像小南这样的婢女,是没有任何人身权利的,更何况还在朝廷大臣面前发表言论,也难怪温褚二人错愕了。 小南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连忙拽了一下陆远,陆远沉思了片刻,刚才温褚二人的话触动到了陆远的内心,陆远也是有英雄气节的人,在和平年代当然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上天给了他这个机会,又有身份又有名声,更难能可贵的是还有功臣勋将的常识,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于是站了起来说道:“我虽不自认为自己有匡扶社稷之才,但中原陆沉、生灵涂炭,是我不忍心看到的,我愿与二位大人相约,竭尽所能,匡扶天下。” 温褚二人见到陆远如此决绝的样子,甚是高兴,但是温峤毕竟是老江湖,他深知当今朝廷的现状,于是便又叮嘱道:“当今朝廷内外,选择安逸者众,励精图治者寡,高谈阔论者众,脚踏实地者寡,贤侄有如此志向自然是好事,但一定要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啊。” 陆远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若是如此,那就让温来当这个孤勇者好了。” 第6章 心上人成琅琊王妃 温褚二人看到桓温如此这般,甚是欣慰,为了让桓温摆脱杀人者的罪名,温峤决定亲自到京城跑一趟。 现在朝中因皇太后瘐文君的缘故,由瘐氏当权,瘐氏家族中瘐冰担任丞相,瘐翼任荆州刺史,掌长江以北七州诸军事,权倾天下。 当年苏峻之乱就是因为瘐冰弄权搞出来的,温峤与陶侃二人合力平叛,对瘐冰有恩,或许看在这个份上,瘐冰会给温峤一个薄面。 温峤走后,陆远彻底摒弃自己原来的名字,从内心即认定自己为桓温了,所以自此以后,我们也应当以桓温之名来称呼他了。 在朝廷旨意到来之前,桓温只能在褚府里待着,为了不荒废光阴,开始跟着褚裒习武,而每次习武之时,褚蒜子都会端着水壶和毛巾在旁边,在桓温练累了之时,总会即时的递上毛巾,甚至帮着桓温擦汗,而桓温自然也欣然享受着这一切。 看着二人情投意合的样子,小南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是又能如何呢?自己公主的身份太过敏感,在没有与桓温充分了解的情况下,自然是不敢透露给他,所以小南甚是苦闷。 就这样过了数月,没有等来朝廷的旨意,却等来了温峤去世的消息,原来温峤在经过一个叫牛渚矶的地方,听闻当地百姓说水下多怪物,一心为民的温峤决定为民除害,于是便命人点燃犀角下水照看。当夜,温峤中风,回到住所后没有几天就去世了。 听闻温峤去世,桓温震惊不已,自己洗脱罪名的唯一希望没有了,而后面的雄心壮志更是无从谈起。 褚蒜子看到桓温整日苦闷,便上前安慰他,她用自己的玉手抚摸着桓温的脸蛋说道: “来日方长,事情总会解决的。” 苦闷的桓温近距离的看着褚蒜子那美丽的脸庞,清秀的脸蛋上泛着阵阵的红晕,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灵动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樱桃的小嘴楚楚动人。 面对如此的美人,桓温有些按捺不住,不由得撅嘴凑了上去。 褚蒜子毕竟不是现代人,她看着桓温伸过来的嘴,本能的往后仰了仰,按照礼仪,未出嫁的女人是不能跟男人有肌肤之亲的。 可褚蒜子内心也是爱慕着桓温的,望着痴痴的桓温,内心燥热的冲动终于占了上风,她开始闭上双眼,准备接受这僭越礼仪之举。 就在二人头部与头部马上要正规接触的时候,小南再一次及时出现了。她看到二人的亲热之举,本能的又躲到了一边,但褚蒜子与桓温二人显然是发现了她,再也没有亲下去的兴致了。 桓温有些不耐烦的对小南说道:“出来吧,我们看到你了。” 小南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的走了出来,对褚蒜子说道:“小姐,有…有圣旨。” “恩?圣旨?难道?”褚蒜子和桓温有些惊喜,他们以为是温峤在临死前给皇帝上书了,但是没有注意到小南仅仅是对褚蒜子说的有圣旨。 三人来到了前厅前,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另一边则是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 正在二人脸上布满疑惑之时,宫里来的太监一脸谄媚的走了过来,笑着对褚蒜子说道: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褚蒜子和桓温对视了一下,一脸的懵逼。 一旁的褚裒出来打圆场说道:“这里宫里来的高公公,是来传圣旨的,高公公啊,你也别兜圈子了,直接宣读吧。” 高公公见褚裒如此说,也不再端着了,从怀中掏出了用绸缎做的圣旨,上面绣着祥云瑞鹤,对褚裒和褚蒜子说道:“豫章太守褚裒听旨。” 众人连忙跪下,桓温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见众人跪下,也连忙跪下,期间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高高在上的高公公。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褚蒜子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琅玡王已到适婚之年,当择贤女与配。值褚蒜子待字闺中,与琅玡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琅玡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刚要有点意思成为眷属,现在却被一道圣旨给夺去。 褚蒜子虽然难过,但深知皇命难为,况且在这个门阀制度等级森严的时代,女人是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的,她之所以寄情于桓温,完全是因为桓温也出身世家大族,二人结合本就是门当户对,却不成想自己早已被皇家盯上,而自己无法改变的。 桓温却不同,深受现代自由恋爱思想影响的现代人,深感愤怒,自己之所以愿意留在这个时代,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褚蒜子,而眼看自己马上就要得手了,居然被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琅玡王给抢了去了,若是没有了褚蒜子,那自己留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意义? “不对,有瑕疵、有瑕疵,圣旨上不都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吗?为什么这个是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呢?假圣旨,对假圣旨。” 桓温想到这里,刚想站起来跟这个高公公理论的时候,一把被跪在一边的小南抓住,小南一个劲的向桓温使眼色,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这道圣旨小南也很吃惊,她知道褚蒜子和桓温情投意合,也知道桓温的脾气,所以圣旨一宣读完,就一直盯着桓温,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桓温看了一眼小南,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已经清楚小南不是普通的婢女,她的学识与才华说明她绝对大有来头,同时对她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所以他见小南向自己使眼色,便不再轻举妄动。 褚裒倒是非常高兴,自己女儿被选为琅琊王妃,自己的家族就是皇亲国戚,这在注重家族背景的时代非常重要,而瘐家之所以显赫,就是因为他们家出了个皇太后。 “谢主隆恩。” 褚裒谢过之后,赶紧接过圣旨,微笑着向高公公问道: “公公,不知何时起程啊。” “按皇上的日子,最好即刻启程,琅琊王早已准备就绪,就等王妃了啊。” “好好,我这就准备,这就准备。” 褚裒满脸堆笑,刚要回头吩咐众人准备,褚蒜子连忙打叉说道: “父亲,这可是出嫁,到了京城我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总得让我准备一下吧。” 褚裒高兴的有点过头了,听褚蒜子这么一说,也回过味来,便看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微微一笑,对褚蒜子说道:“二日,可够?” “够了,够了。”褚蒜子高兴的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桓温,就连忙回自己的房间了。 第7章 孔雀东南飞 看着褚蒜子离开,桓温知道这是她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于是连忙也要退出去。 可褚裒明白二人的心思,为了不让桓温打扰褚蒜子,就连忙叫住桓温,笑着对高公公说道: “哎,小温呐,今天难得高兴,高公公又大老远的从京城而来,晚上我给高公公接风洗尘,你可要陪高公公喝一杯喽。” 桓温明白褚裒的意思,这个时候若是当着高公公的面显得跟褚蒜子太紧密的话,难免会给褚家惹上祸端,所以只能答应了下来,反正还有两天的时间,总有机会告别的。 晚上,众人在宴会厅里杯觥交错,喝的酩酊大醉,席间褚裒一个劲的捧桓温,说他是名将之后,忠肝义胆,侠义心肠,惹得众人又频频向桓温敬酒,可桓温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只好一个劲的挡酒,可也架不住众人的劝酒,再加上心事重重,最后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天,太阳已经一尺多高的时候,桓温才缓缓醒来,当他睁开自己惺忪的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时候褚蒜子那秀美的脸庞。 原来,褚蒜子知道桓温心里难受,又见他喝了那么多酒,便主动过来照顾他,从昨晚到今天,一直守在桓温的床前。 “醒了。”褚蒜子淡淡的说一句话,从边上的铜盆里拿出一条热毛巾,又把桓温头的热毛巾给换了下来。 桓温深情的看着褚蒜子,伸手抓住她的玉手,缓缓的问道:“非走不可吗?” 褚蒜子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问道“不走能行吗?” “我们….可以….”桓温其实是想说私奔来的,但是真正到了嘴边,却又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们可以怎么着?私奔?”褚蒜子两眼放光,有些调皮的问道。 桓温试探性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在这个年代私奔会有什么后果,毕竟,他自从受伤以来,还没有出过太守府。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褚蒜子握着桓温的手,有些戏谑的问道。 “饿…哎,只可恨《孔雀东南飞》不是必背课文,不然我也能接上几句了。”桓温心里暗暗叫苦。 褚蒜子没有注意到桓温的表情,而是有些伤感的继续喃喃道: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你今年???十七岁了?”桓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褚蒜子的年龄。 褚蒜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美好的爱情总是让人向往,可现实永远都是这么的残酷,我们还是认命吧。” 桓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的坐了起来,再次抓住褚蒜子的手说道: “难道你不希望得到美好的爱情吗?” 看着冲动的桓温,褚蒜子摇了摇头,推开桓温的手,站了起来说道: “人活在人世间,总是有些牵绊摆脱不了的,若我真的跟你私奔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弟姐妹,他们又会怎么办?” 桓温冲下床来,对褚蒜子兴奋的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走啊。” 褚蒜子看了一眼兴奋的桓温,有点哭笑不得,摇着头继续说道: “你真是太幼稚了,这可是皇帝亲自赐的婚,而且还是琅琊王,你到时候让皇家怎么办?让琅玡王怎么办?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搁?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你还想再来一篇《孔雀东南飞》?” 桓温其实本来就没有抱有希望,只是刚才有些冲动,他听褚蒜子这么一说,心里也已明白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不免有些失落,他缓缓的回到床边,慢慢的坐下,表情有些痴呆。 看到桓温失落的样子,褚蒜子有些心疼,于是便也走了过来,用手轻抚着桓温的脸颊,对他说道: “其实,我们只能算有缘无份,你没有必要为我伤心,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除了你以外,我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桓温的贱脾气又上来了,他明知此事已经不可挽回,可还是想撩一撩褚蒜子,而褚蒜子也是不经撩,听他这么一说,便有些难过的抱起了桓温的头,轻声的哭了起来。 桓温的头被褚蒜子抱在怀里,闻着迷人的芳香,又离着重要部位那么近、那么近…只需要一口就可以吃下去,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哎,这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最让人着急。 褚蒜子情绪稍微平复一下之后,她捧起了桓温的脸,深情的对桓温说道: “温,我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否再相见,你我身逢乱世,当以匡扶社稷为已任,我虽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盖世英雄,收复失地,驱除异族,恢复华夏正统,或许到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再相见。” “哎,看来,我传越来的使命,就是这些事了。”桓温有些无奈,大家似乎都把他当成匡扶社稷之人了,但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桓温有些不自信。 可面对自己心爱之人,又不能表现的太过窝囊,于是便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装作苦大仇深状,顺势又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褚蒜子的怀里,继续享受着那迷人的芬芳。 褚蒜子也爱抚着桓温的头发,边抚摸边继续吟唱着那首《孔雀东南飞》: “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正在二人比较忘我的时候,褚蒜子的弟弟褚欣进来了,此时的褚欣只有十岁,有些莽撞。 因此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他想去找姐姐玩,却不曾想到处找都找不到,误打误撞的就到了桓温的房间里来了,却不曾想看到了二人相拥的一幕。 褚蒜子看到褚欣突然闯进来,慌乱中连忙推开还在陶醉的桓温,没好气的对褚欣呵斥道: “没礼貌,进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敲门啊。” “呃…好吧,那我重来一次。”褚欣虽小,但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来的不是时候,于是便想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哎哎,算了算了。”褚蒜子连忙叫住了他。 “你是来找你桓大哥呢?还是来找你姐姐我。” “当然是你姐姐你了。”褚欣一脸调皮的笑道。 褚蒜子于是赶紧走了上来,抓住褚欣的手,就离开了桓温的房间,桓温望着远去的褚蒜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仰头躺在了床上,继续回味着刚才的芬芳。 第8章 侍女竟是公主殿下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褚府上一片忙碌,毕竟是皇室婚姻,光陪嫁的嫁妆就整整二十大车,送亲的队伍更是高达数百人。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褚蒜子缓缓走了出来,只见她凤冠霞帔,一身大红的礼服衬的清秀的脸庞更加的迷人,她的眼神在众人之中不断的寻找着桓温,当她终于寻找到桓温的时候,眼神竟有些悲戚戚。 或许她也知道,此去以后,怕是再难见到桓温了。 眼看着她上轿,眼看着她离去,眼看着她渐行渐远…桓温的心中也是惆怅万分… 褚蒜子走后数日,桓温都非常的失落,他也不再用功练武,而是每天都躲在房间里睡大觉,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摆脱对褚蒜子的思念。 这是典型的失恋后的症状啊。 褚裒每每经过桓温的房间,总是无奈的摇头,而小南看在眼里,却是满脸的得意。 褚裒不解,于是便问道:“桓公子都这么痛苦了,你还这么得意,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幸灾乐祸呢?” 小南故弄玄虚的对褚裒说道:“你知道失恋为什么痛苦吗?” “为什么?” “是因为青黄不接。”小南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苦留一脸懵逼的褚裒,在继续懵逼中。 其实小南高兴的不仅仅是因为褚蒜子离开了,她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她期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在众人都睡去之后,小南看着桓温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她知道,桓温这是白天睡多了,所以晚上睡不着,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桓温的房前,敲了敲门。 桓温一脸邋遢的打开门,一看是小南,便说道: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看你那么痛苦的样子,我来安慰安慰你吗。”小南有些调皮的说道。 “扯,谁说我痛苦了。”桓温没好气的说道,转头又到了床上,拿起了书继续看了起来。 小南走上去一看,叫了起来:“哎呀妈呀,你也喜欢看乐府诗集啊。” 原来自褚蒜子走后,桓温感觉自己的诗词知道有点欠缺,于是便找来了乐府诗集,准备恶补一下。 “怎么?我不能看吗?” “能能。”这个时候,小南并不想跟桓温唱反调,她走到床边,看着邋遢的桓温,笑着问道: “你这是多久没有洗脸了啊。” 桓温眼睛没有离开那本书,淡淡的反问道: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呵,你这态度可真够冷淡的,别忘了,当年可是我把你从江府里背出来的。”看着如此冷淡的桓温,小南有些生气。 “我没忘,我怎么敢忘呢?要是没有你啊,我早就死了,对不?”桓温心情本就不好,看到小南还来招惹自己,就有些生气。 小南不想跟桓温争吵,她来这里是要谈正事的,她知道桓温喜欢褚蒜子,于是便说道: “你既然那么喜欢褚小姐,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京城呢?” “我一个杀人犯,连这个太守府都出不去,又怎么可能去京城呢?”桓温还是没有听出小南的言外之意。 “我可以帮你。”小南淡淡的说道。 桓温把书一歪,一脸不屑的说道:“你….” “嗯。”小南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切….”桓温不相信,刚要继续看书,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起身,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终于还是上套了。”小南心里一阵窃喜,她起身走到窗户前,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把窗户关掉,把门关上,然后来到桓温面前,郑重的对桓温说道: “今天我跟你说的所有的话,你都要保密。” “好。”桓温点了点头,赶紧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小南讲故事,因为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小南绝不是普通的婢女,她应该还有其他身份。 小南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桓温说道: “其实,小南只是在江府里给我随便起的名字,我的真实名字应该叫司马兴南,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而褚小姐所嫁的琅玡王,是我的亲二哥。”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劲爆,让桓温一时反应不过来,在他的意识里,公主应该都是美艳绝伦、高贵大气的才对啊,可眼前这位怎么…哎,你还别说,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看起来,也是挺清秀可人的哈。 “那你是怎么到了江府当婢女的呢?”桓温好奇的问道,因为公主跟婢女的身份实在相差太大,而且印象里,好像还没有哪个公主混到如此地步,当然,除了那部《还珠格格》。 “哎…”桓温的话似乎勾起了小南的伤心事,她低头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 “十年前,苏峻之乱,苏峻领兵攻入皇宫,劫持了皇上,苏峻这个人残暴不仁,他让所有的后宫女眷全部脱光衣服,把她们赶到大街上以示羞辱。” “我x,这么劲暴。”桓温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那你…你也….” 小南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我母后,当今的明穆太后,不想让我受到如此侮辱,就让太监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偷偷的带我出宫,我走后不久,母后就上吊自杀了…” 说到伤心处,小南不禁偷偷的落泪。 “哎,原来是这样。”桓温也不免感叹了起来。 “只可恨那个太监,带我出宫之后,就把我抛弃在一边,自己带着金银细软跑了,我自幼生在宫中,对民间一切事物都不熟悉,没有办法,只要混在流民当中,到处流浪,谁知道走到径县的时候,人贩子看我端庄秀丽,就把我卖给了当时的泾县县令江播家。” “然后江播,又把你给了他的女儿江媪?” 小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江媪嫉妒成性,我因为在宫中养成的某些习惯,被她看不顺眼,所以她动不动就打我,在她那里,我可真是吃了太多的苦了。”说到这里,小南不免的又伤心了一番。 二人都沉默了一会,桓温继续问道:“你为何不将你公主的身份直接告诉他们呢?” 小南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吗?就算相信了?他们拿公主当婢女,丢了皇家的颜面,这个罪状,他们担的起吗?他们提不起,那我还能活得了吗?” 桓温倒吸了一口气,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有如此的心机,之前光关注褚蒜子了,有点忽略她了。 第9章 流浪公主决意回京 知道了小南的身世之后,桓温非常的兴奋,能够直接接触到公主,而且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那这就是算是通了天了,不管是将来对自己的仕途,还是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都十分的有利。 “你打算怎么办?”桓温想知道公主接下来的打算,在他看来,公主深夜来访,又把身世相告,应该不会是仅仅想帮助他。 “你不是想见褚蒜子吗?你帮我回到京城,待见到皇兄之后,我自会向皇兄禀明实情,到时候,你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公主说的眉飞色舞,在她看来,桓温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桓温已经不是原来的桓温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已经明白皇权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连一个公主为了维护皇家的脸面都可以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更何况一个堂堂的琅玡王妃,而且还是皇帝亲自赐婚,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他又不能直接驳公主的面子,毕竟,他也向往京城,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也不枉来这里一遭,于是,他便说道: “既然皇帝已经将褚小姐赐婚给了琅玡王,我们就得接受这个事实,我可以护送你回京城,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件事情。” “奥?什么事情?”公主听到桓温居然能接受褚蒜子一事,甚感意外。 “帮我洗脱杀人的罪名。” “奥,这个啊,没问题。”公主一听就这么点小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二人商量已定,第二天便开始准备出行的装备,为了便于赶路,不在路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公主决定女扮男装。 可是又怎么跟褚裒说呢,毕竟人家收留自己这么多天,若是不辞而别,总是说不过去。 “要不,我们留个纸条吧。”公主见桓温犹豫的样子。 “嗯,可以,我们给褚大人留个纸条,就算是辞别了。”桓温也是担心褚裒不让自己走,所以觉得留个纸条还是比较妥当的。 于是,公主连忙找来笔墨纸砚给桓温,桓温一看,心里暗暗叫苦: “坏了,自己毛笔字不过关啊,这要是让公主看到了,又要小瞧自己了。” 怎么办?怎么办?对,有了… 桓温拿笔掂量了掂量,突然“哎哟”一声,用手握着右边的胳膊,痛苦不已。 公主连忙拿过毛笔,扶着桓温问道:“怎么了?” “哎,可能是前段时间练功太甚,又让旧伤口复发了吧。”桓温一边做痛苦状,一边用眼斜着看公主的反应。 公主看出了桓温是在装,可他并不想拆穿他,只是写几个字吗,无所谓了。 “那好,你说我写,总可以了吧。”说完,便俯下身子,等着桓温口述。 桓温想了想,随口说道: “尊敬的褚将军….” “尊敬的?”公主感觉这个写有点奇怪。 “啊,尊敬的,就这样写。”桓温有些得意,当年自己写作文,就是这样写的呀。 “好吧,继续…” “尊敬的褚将军,您好,温在贵府打扰数日,甚感惭愧,今温伤势已好,准备与小南前往京城谋生,特向褚将军辞行,望褚将军多多保重身体,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写完之后,公主拿起来又念了一遍,脸上还是充满了疑惑,于是便问道: “你这修辞方式,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了吧,哼哼,学着点吧。”桓温得意的说道。 “切,臭美。”公主见桓温得意的样子,小心嘀咕了一句。 二人收拾好行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将提前写好的纸条悄悄的放在前厅的桌子上,随后来到马房里,牵走了两匹马,从太守府的后门出去,一路向着北方绝尘而去。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二人骑兵在路上驰骋,皓月当空,繁星点点,路边流落的虫鸣,也在不时的宣示着生命的昂然,桓温望着只有小时候才能看到的景色,只觉得心旷神怡,心情大好。 晋朝时的驿站没有后世的发达,而且人口也非常的少,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看到村庄,二人趁着夜色不停的赶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面的山下有几户炊烟升起,又饥又饿的二人顿时两眼放光,连忙赶了上去。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几户人家都身穿道袍,清晨正在集体练剑。 “恩?难道这是道观?不像啊,这不都是普通的人家吗?”桓温有些疑惑。 公主看了看旁边的石碑,不觉哑然一笑,对桓温说道:“看来,我们到了天师道的祖庭了。” “天师道?正一教?”桓温听说过天师道,也知道天师道即后来的正一教。 “难不成?我们到了龙虎山了?” 公主点了点头,随后下马,往正在练剑的道士走去,不一会儿,即要了两大碗米饭,二人也不客气,蹲在山脚下的石头上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个天师道,就是当年汉中王张鲁创立的那个五斗米教吧。”桓温仗着自己多少还懂得历史,抛出话茬。 “恩,应该是。”公主长在宫中,虽然知道天下许多事,但是唯独对这宗教事情不太感兴趣。 桓温自讨没趣,只是继续吃饭,但是怀着对天师道的浓厚兴趣,决定上龙虎山走一趟看看。 饭罢,拗不过桓温的公主,只好理了理衣服,随这个好奇宝宝上山一探究竟,因为山路,所以不能骑马,把马托付给山下的道士之后,二人步行上山。 当时的龙虎山,甚至设施自然没有后世的那么完善,一些地方还是原始模样,一路上,巨石嶙峋、古树遮天蔽日,虽然行走艰难,但是壮丽的景观震人心魄。 好不容易走出了原始森林,行至半山腰,只见清山秀水白云间,景色甚是迷人,远处几处低低矮民房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田园风光。 二人继续往上爬,爬至一处茂密的树林深处,隐约的望见一块巨石上,一个少女盘腿而坐,桓温甚是好奇,想去一探究竟,公主拉住了他,对他说道:“这是修行之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桓温一听也是,于是便继续爬行,二人好不容易爬到一处高地的时候,又远远的看到了那个少女,这次她坐在了另一块石头上,盘腿而坐,双眼紧闭,双手做莲花状,桓温甚是奇怪。 “刚才不是在一块巨石上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恐怕不是同一个人吧。”公主也觉得奇怪。 正好二人也有些迷路了,于是决定上去询问一下。 第10章 穷酸的天师府 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少女面前,走近了才发现,这女子应该不是少女了,长期的修行让她皮肤紧致、鹤发童颜,只见她身披道袍,怀里抱着拂尘,双目紧闭。 “她正在打坐静修呢?静修之人最怕别人打扰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公主小声的对桓温说道。 桓温还是在打量着她,他总感觉这个女子也在看着他,于是便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确定女子没有反应之后,叹了口气,对公主说道。 “龙虎山上净神仙事啊。” 说完,二人便离开了静修的女子,继续往山上爬行。 又爬了好久,二人终于在一处悬崖边,看到了十几个道士正在围着一个炉子练丹,其中一人身着黄袍,其余几人穿黑袍,穿黄袍者双目紧闭,口中含含有词,其他几个道士则不住的往炉子底下添加柴火,滚滚的浓烟随风散向远方,在秀丽的景色下如同一条黑龙一般。 爬了大半天的二人有些口渴,桓温认定穿黄袍的应该就是天师道的张天师了,于是便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拱手对张天师说道:“敢问,在下是否为龙虎山天师道之张天师呢?” 黄袍者回身看了一眼桓温,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张天师?” 其实桓温是想说自己在电视里看到的,好在他没说出口,不然又得引起很多的误会。 “众人之中,只有您是穿黄袍者,当然应该您就是张天师了。”桓温急中生智,连忙回答道。 “奥,那阁下怎么知道我们是在龙虎山上呢?”张天师有些警觉,毕竟现在他们迁来龙虎山时间不长,当年也算是逃难来的,所以他们并不太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显然桓温并不知道这些,正在他支支吾吾的时候,公主上前一步说道:“天师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出于好奇,想上来看看。” “那你们都看到什么了呢?”张天师还是有些警觉。 “我们看到了山川秀丽,我们看到了锦绣河山。”桓温显然发现了张天师的警觉,于是便想打消他的顾虑。 “那你们二位是????” “这是桓温桓公子,来自谯国桓氏,我叫司马兴南,来自京城建邺。” “司马兴南?京城?看来司马兄应该出身皇族吧。“张天师来了兴致。 “不敢不敢,五马渡江时,随彭城王一起南渡,至今没有一官半职,只能算是个闲人吧。“ “司马公子真是过谦了,今日能在龙虎山相遇,也算是有缘了,若是不着急赶路的话,可到舍下喝点茶,也好歇息歇息。” 听到司马兴男出身皇族,张天师顿时两眼放光,似乎非常青睐皇室中人。但是这样也正好桓温下怀,他正想在这个时候去探寻一下传说中的天师府,看看他的初始状态是个什么样。 “若是这样,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没等公主搭话,桓温首先抢答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走吧。“说完,就引起二人回到天师府。 到了天师府,桓温却还在找天师府,因为映入眼帘的只是几个比山下茅草房稍微大一点的土坯垒起来的道观而已,更关键的是,上面也没有天师府的牌匾啊。 但是张天师显然并不想解释,他带着二人继续往里走,进了道观,里面只供着一尊神像,上面书写着“太上老君”几个字。 桓温有些不解,连忙问道:“怎么只有一尊神像?” 张天师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自我祖天师创立天师道以来,只尊太上老君为最高神,难道这有什么疑义吗?” “奥,看来这个时候道教三清还没有形成啊。”桓温一拍脑门,不好意思的向张天师摆手道: “是我搞错了,是我搞错了。” 三人继续往里走,穿过太上老君像之后,是一个天井,过了天井,就是天师殿,正中仗剑危坐的应该就是祖天师张道陵了,但两旁又立着两个人,桓温就不知道是谁了,于是便驻足观望。 张天师也发现了桓温是个好奇宝宝,于是便笑着说道: “难得桓公子对我天师道如此感兴趣,这中间坐着的,就是我祖爷爷、也是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张天师了。” “那两旁立着的呢?”桓温趁机问道: “是随祖天师一起得道的弟子王长和赵升二人,他们跟随祖天师一起修道,最终也得道升天了。” “奥,原来是这样。”桓温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三人继续往里走,过了天师殿,再往后就是天师的私邸了,里面也有一个小院子,种着松柏等树,虽然不大,却也雅致,张天师让二人进屋之后,又命人取来茶具等物,不一会儿,就有弟子端来了茶具热水,张天师也热情的为二人斟茶。 桓温进去后四处张望了一下,房子并不大,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跟自己想象中的恢弘大气的天师府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便不解的说道: “久闻天师府是天下道教祖庭,却没想到如此简朴啊。” “呵呵,那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张天师一边斟茶一边说道。 “我记得您的师祖张鲁,当年也是一方诸侯,为何要到龙虎山这个地方来呢?”桓温不死心,他继续抛引话题,想让张天师接话荐。 张天师见桓温确实是个好奇宝宝,而正好皇家之人又在,张天师也想诉诉苦向皇室要点钱财,好修缮修缮这破观烂庙,于是就叹了口气,向二人说道: “张鲁是我爷爷,也是第三代天师,也称系师,因受益州牧刘焉信任,得以接管汉中地,前后三十年,以五斗米道教化人民,创立义舍,置义米肉于内,免费供行路人量腹取食,后来曹操来攻,系师不忍生灵涂炭,便举家来降,被曹操迁至邺城,等到第四代天师,也就是我父亲之时,因预见中原即将大乱,便带领我们全家迁至龙虎山,至今已有二代矣。” “为何是龙虎山,而不是其他地方呢?”桓温有些不解,继续追问道。 “龙虎山是祖天师练丹之地,据说丹成而龙虎现,故而称之为龙虎山,我们只不过是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罢了。” “那天师道跟五斗米道,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天师道即五斗米道,当年祖天师传道之时,要求信众必须交纳五斗米才可入教,故曰五斗米道。” “奥,原来这样啊。”大感过瘾,多年来的疑虑都解开了。 第11章 龙虎山上遇画圣 这时,一个小道士进来向张天师说道:“天师,魏华存魏夫人前来辞行。” “不用辞行了,让她去吧。”张天师挥一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桓温一听,魏夫人?难道我们这里还有女道士修行? 张天师看出了桓温心中的疑虑,就笑着说道:“这个魏华存魏夫人,据说自小就好老庄之术,意欲修仙,但被父母所阻,后嫁给一个官吏为妻,生下二子后,来我龙虎山修道,我教教徒一般分三个等级,初来为鬼卒,受道后称祭酒,领众人者为治头大祭酒,这魏夫人现在就任龙虎山祭酒。” “那为何要辞行呢?” “这魏夫人不好炼丹之术,却好老庄修行吐纳之法,虽然我教也不排斥这种修行之法,便总感格格不入,或许她也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前来辞行吧。” 公主悄悄的移到桓温的耳边说道:“会不会是我们上山时看到的那个女人。” 桓温听得出张天师对这个魏夫人的排斥之心,于是便向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我教自移居龙虎山以来,教众日益增多,多个名家大族的弟子也都纷纷入教,只可惜,龙虎山地薄粮寡,所以这祖庭之地,才显得如此寒酸啊。” 张天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了一眼公主,显然他是希望能通过公主的关系,让朝廷重视一下他们。 “奥?都有哪些名家大族呢?”公主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琅琊王氏的王羲之、王坦之,陈郡谢氏的谢安、谢道媪,高平郗氏的郗愔,义兴周氏的周勰,都曾来过龙虎山寻道修仙。就连大成国的国王李特,也曾是我教中之人。” “奥,王羲之?”桓温眼前一亮,心想若是能搞到一幅王羲之的墨宝,那以后就不愁钱了。 “王羲之现在在哪?”张天师看桓温对王羲之感兴趣,便回头问了问小道士。 小道士连忙答道:“王修士上个月被朝廷征召为会稽内史,前几日已经离开龙虎山了。” “奥,那可惜了。”张天师摇了摇头,他显然非常喜欢跟这些高门望族打交道,尤其听到他们被朝廷征召为官吏的时候,他甚至比他们还要高兴。 桓温突然对边上的小道士感兴趣了,于是便挑逗似的对小道士问道:“不知道小师父尊姓大名啊。” “不敢,小徒顾恺之。” “顾….顾恺之?”桓温惊讶的叫了起来。 看到桓温惊讶的样子,张天师笑着摇了摇头,对桓温说道:“他的家族不行,他是出身寒族,做官只能做下品,他不如你啊。” “下品?九品中正制?”桓温嘀咕了一下。 “现王坦之是散骑常待、郗愔是东阳内史、周勰义兴太守,现在就连最小的王羲之,也都拜为会稽内史,这些人将来,都必是朝廷栋梁之才啊。”张天师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得意。 桓温看了看公主,眼神充满了疑惑,公主点头笑了笑,似乎也认可了张天师的说法,然后对张天师说道:“既然有这么多官吏从龙虎山走出来,天师为何不拜托他们向朝廷为龙虎山请封呢?” “哎,他们毕竟不是皇族啊,况且,他们来龙虎山,也仅仅是修仙问道而已,问道过后,就没有再来过了。”张天师有些遗憾的说道。 “我听说,现在有好多达官贵人,都改信佛教了。”公主有些挑逗的问道。 “异域邪说而已,不值一提。”张天师显然对佛教非常敌视。 “其实,你们可以相互借签一下。”桓温小心翼翼的建议,因为他知道,未来佛道不分家,道教有很多东西是借鉴佛教的。 张天师愣了一下,继而深思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异域与中土风土不同,民情不同,没法借签。” 看张天师如此敌视佛教,桓温也不再作声,三人沉默了一会,张天师首先开口问道: “今天天色已晚,二人先在小观休息一下,待明日再启程也不迟。” 桓温看了看天,已经是夕阳西下,走是肯定走不了了,所以也就不再坚持。 晚上用过晚饭,道士们都在打坐,桓温跟公主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就在山顶之上欣赏夜空,处于原始状态的夜空非常美丽,一条银河贯穿整个天空,星星点点,几乎每一颗都很亮。 这时,白天的小道士顾恺之端着盘子走了过来,拿了些野果给二人食用,桓温拿起其中一个野果,虽然叫不出什么名字,但还是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恺之啊,你平时除了修道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爱好吗?”桓温边吃边问道。 “我啊,我比较喜欢画画,但感觉总是画不好。”顾恺之愣头愣脑的回答。 “你都画一些什么呢?” “就是一些大树啊、小动物啊之类的。” “拿出你画的画来我看一下。”桓温来了兴致,虽然他画的也不好,但是还是忍不住想炫一下技能。 看着高高兴兴回去拿画作的顾恺之,公主凑过来问道:“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画画?” “小技能而已。”桓温有此得意的回答道。 不一会儿,顾恺之就拿着他画的那些大树啊、小动物之类的画作来了,桓温拿过来一看,这不就是小学生作品吗?看来大画家也不是天生就画的好啊。 桓温开始向顾恺之讲解线条的重要性,以及素描的技巧,他教顾恺之如何观察一个物体的形体、明暗、结构、质感、量感以及空间感的能力,顾恺之听的津津有味,可桓温却又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他觉得少了一个实用来讲解,他环顾了四周,突然眼睛放在了公主身上,此时的公主正托着腮仔细的听着桓温的讲解,她感觉桓温真是太厉害了,几乎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桓温打量了她一番之后,叫她站起来,公主很意外,但是也站了起来。 桓温就拿公主做模特,在纸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儿,公主的形象就跃然纸上,桓温画的线条简洁、形象饱满,尤其是神态,更是神似,顾恺之看了后不禁跳了起来。 公主更是一脸的崇拜之情,她想不到桓温居然画的这么好,她刚想请求桓温把这幅画送给自己的时候,桓温却把画送给了顾恺之,并让他回去好好临摹,顾恺之欢天喜地的走了,公主一脸的生气。 她叉着腰对桓温吼道:“你为什么要拿我的画送给别人呢?那上面画的可是我。” 桓温看着生气的公主,笑着对她说道:“放心吧,你的形象会流芳百世的。” 说完,就笑着回屋了,空留一脸懵逼的公主,在夜风中痴痴发呆。 第12章 上清派魏夫人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吃罢早饭,来向张天师辞行,张天师分别送给二人一个小牌子,并说道: “此乃五岳真形牌,上面画有五岳真形图,像我等修道之士栖隐山谷,须得五岳真形图佩之。其山中鬼魅精灵、虫虎妖怪,一切毒物,莫能近矣。” 桓温拿过牌子,好奇的翻来覆去的观看着,牌子倒是挺普通,估计也就是一块木头上面刷了点漆,关键是上面的图案,正面牌子上画了五个奇怪的图案,反面则书写着“五岳真形山图”六个大字。 “带着这个,就可以躲避鬼魅魍魉了?”桓温有些奇怪的问道。 “若无这五岳神山保佑,像我等凡人,又怎能在这茂密山林里生存呢?”张天师笑着回答道。 “奥,原来是这样?”听张天师这么一解释,桓温顿觉有理,自古以来,无数山人隐士隐居山林,但少有听说被豺狼虎豹所伤之人,难不成都是这法宝保护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快上路吧。”公主看着桓温又化身好奇宝宝,在反复的观看着手中的牌子,有些无奈,就督促了一下。 二人拜谢过张天师之后,顺着山路下山,找到山下的马匹之后,继续向京城的方向赶路。 二人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有时候一整天路上都看不到一个人,此时的桓温也尽到了男生的责任,尽量照顾着公主,公主也感受到了桓温的细心与照顾,心中也对桓温充满了感激。 这天,天下着蒙蒙细雨,二人骑着马在路上疾驰而行,这时,公主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在雨中缓慢行进,在这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危险,路人一般都是结伴而行。 所以公主看到之后,连忙呼唤桓温,桓温赶紧骑马过去,想呼唤路人一同前行,走近一天,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一身道士打扮,雨水也打湿了她的头发,显得有些落魄,但是面相眉清目秀,分别就是女人,而且此人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皮肤紧致,虽然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但是从面相上看又显得非常的年轻,而且步伐轻快,手脚利索,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女道士看到桓温跟公主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行色匆匆的向前赶路。 桓温和公主下了马,也想跟上女道士的脚步,但是又得一路小跑才行,桓温边走边向道士打招呼道: “嘿,女道长,往哪里去啊?这荒郊野外的,一个人多危险啊。” “奥?谁说我是一个人啊,我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吗?”女道士微笑着回答道。 “饿….”桓温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还是公主反应快,连忙说道: “那就一起走吧,你跟我骑一匹马,这样我们走起来能快一些。” “不见得吧,我只比你们早走了一个晚上,但你们骑马却追了这么长时间,看来骑马的还不如走路快啊。” 这次又换公主懵逼了?“只比我们早走了一个晚上?” “我们在那里见过吗?”女道士走的实在太快,桓温走一会就得小跑一会,走一会就得小跑一会,一会的功夫就气喘吁吁了。 见二人走的实在太辛苦,女道士便停了下来,笑着对二人说道:“算起来,我们这应该是第三次相见了。” “啊,第三次?”二人有些惊讶,竟异口同声的惊叫了起来。 “第一次,我在青峰岩上听清虚真人讲解《上清真经》,因二位偷窥而断;第二次,我到思过涯旁研习《黄庭经》,又因二位路边而打扰了思绪,不得已,我才向天师辞行,去往南岳衡山继续修行的。” 二人越听越糊涂,什么青峰岩?思过涯?自己就没有去过呀? 见二人不解,女道士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黄皮薄书,递给桓温,然后说道:“我观阁下天庭饱满、骨骼清奇,将来必是大贵之人,你我有缘,本应亲自授你真经,奈何我寿限已到,时日无多,今传授于你《上清经》一部,里面有存思身神的修持要决,早晚练之,可让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桓温接过经书,上下打量了女道士一番,有些疑惑的问道:“我看你面若少女,怎么会寿限已到呢?” 女道士哈哈大笑起来,对桓温说道:“贫道今日,已经八十有三啦。” “什么?八十有三?”桓温和公主同时惊叫了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人,千百年来从不曾变过,看到女道士八十三了还如此年轻,公主顿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道长,此经书我可修练否?” 女道士又笑了笑,继续说道:“修行之人,要经历四重境界,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需要数十年坚持不懈的修行才行。” “啊,数十年啊。”公主一听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顿时没了兴趣。 桓温接过书籍翻了几页,笑着对女道士说道:“我想道长不会是只想让我强身健体吧?” 女道士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对桓温说道:“既已猜透,就莫说破,顺着自己所想去做就是了。” “若是日后想再见道长,应该去哪里呢?” “南岳衡山,黄庭观。” 说完,女道长向二人鞠了躬,便飘然而去,望着离去的女道士的背景,桓温突然感觉到那么的熟悉,他指着女道长的背影说道:“莫不是?在龙虎山上见到的哪个修行的女道士。” “奥对,应该是她。”公主也叫了起来,虽然两次都是远远的望见,但是直觉告诉他们,应该就是她。 “道长,您还没说您叫什么呢?”桓温突然意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连忙大声疾呼。 “你已知晓,不必多问….” “魏华存魏夫人,就是那天向张天师辞行的那个。”公主淡淡的说道,眼神充满崇拜的目光。 此时,雨也不下了,乌云散去,阳光开始普照大地,女道士离去的时候,竟然升起了一座彩虹,像一座拱门般,横立于天地之间,女道士居中其中,惶惶间竟有飞天的感觉。 “真是竟神仙事啊。”桓温不由的感慨了一下。 第13章 癫狂的魏晋雅士 二人继续上路,一路上,公主不断的追问着桓温刚才女道长所言的所传经书之事。 可桓温就是不说,因为他也不一定知道女道长的真实用意,他只是隐约的感觉,他需要把这本经书传出去,因为女道士已经没有时间来传道了,她可能是借助他之手,来把经书传播出去。 虽然公主纠缠,但桓温就是不说,二人就这样又说又闹的又连续走了数日,终于远远的望见了一座城池,二人甚是高兴,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二人穿过树林,来到了护城河旁,看清了城门上的字,原来他们是到了东阳郡,自从出了豫章之后,这是他们到达的第一座城。 “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桓温高兴的说道。 “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公主举起双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正在二人准备进城之时,后面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士围住了他们,桓温回头一看,好家伙,一群鬼吗? 只见这群人个个都穿着白色宽袖大袍,头戴方帽,脚穿木屐拖鞋,一个个的袒胸露乳,而且还都擦脂抹粉,把脸涂的煞白煞白的,而且走起路来就跟鬼一样的慢吞吞的往前挪动。 原来在穿过一片小树林里,或者因为二人太过兴奋,竟没有发现正在小树林里弹琴作乐的一群雅士,在那个时代,中规中矩的儒生不受待见的,行为越放荡、举止越怪异的人越会受到人们的重视,所以魏晋多产狂士。 或许是二人骑马太快,马蹄扬起的尘土打扰了正在弹琴的雅士们,也可能是雅士们觉得被无视了,更或许是某位雅士想表现一下自己放荡的性格,总之是看这两个人不顺眼,准备找一下茬揍他们一顿。 为首的一位雅士留着八字胡,丹凤眼,方形脸面,直接向前指着桓温说道:“哪来的两个毛贼,竟敢破坏我们的清谈大会。” “奥,原来他们在谈玄啊。”公主显然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就笑着对桓温说道:“这是一群雅士,他们正在谈玄,可能是我们刚才路过的时候打扰了他们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桓温显然对这些人有点讨厌,就像现代人讨厌流着洗剪吹发型的人一样。 “怎么办?下去道个歉呗,千万别跟这显然较真,他们可是较真的祖宗,我们较不过他们的。”公主在一旁嘱咐道。 桓温深呼吸了一口气,就下了马,向为首的那位拱手说道:“各位,实在抱歉,方才在下…” “谁和你各位啊,你是谁啊?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另一个雅士有些不耐烦的嚷嚷了起来。 “饿…我…”桓温有些不知所措。 “别说了,还是先揍他们一顿再说吧。”其中一位雅士高声说道。 没等桓温反应过来,其他人立即高呼着一拥而上,桓温来不及躲闪,只得抱着头蹲在地上任由他们打骂。 这群人也不客气,七手八脚的乱打一通,桓温只觉得跟在学校里被女生们群殴一个感觉,等打完了,其中一人说道:“好了诸位,别让这些贼人扰了我们的雅兴,走,回树林继续谈玄起。” “欧….”众人一哄而散,空留还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桓温,一脸懵逼状。 看到桓温的囧样,边上的公主已经笑的人仰马翻,桓温莫名其妙的站起来,对公主一笑苦笑: “这都些什么事啊?” “知足吧,这还没遇上更变态的呢?” “更变态的是什么事?”桓温有些好奇的问道。 “更变态的呀,就是你陪他们睡觉喽?”公主说道,得意洋洋的先进了城。 “哎呀。”桓温不觉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跟上公主的步伐,一起进了城。 二人进了城之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又找了一家面馆吃饭,连日来的疲惫让他们二人狼吞虎咽,只吃的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就在二人大快朵颐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进了面馆,桓温抬头一看:“嘿,这不是刚才揍我的那两个人吗?” 桓温也害怕被他们拖去睡觉,所以赶紧用面碗挡住了自己的脸。 公主也发现了他们,为了不再多惹是非,二人决定赶紧离开。 可怕什么来什么,正在二人起身要走的时候。 对方也正好起身去厕所,桓温正好与对方来了个脸对脸。 桓温定睛一看,正好是刚才那个领头的雅士,桓温哭笑不得,而对方却甚是惊喜,他一把抓住桓温的胳膊,对对另一个人说道: “嘿,郗超兄,这不是刚才那个被我们揍的那个贼吗?” 被称郗超的那个人也连忙站起来一看,嘿,还真是他来,但郗超明显比这个要有礼貌的多,他脸色严肃的说道:“袁乔兄,不得无礼。” 又连忙上前对桓温拱手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啊,想不到城门一别,又在这里再相见,我们也算老相识了。” “啊,幸会幸会…”桓温有些尴尬的拱了拱手,眼睛却飘向公主,希望公主赶紧解围。 想不到公主不解围,反而过来也向二位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有缘,不如拼一个桌如何?” “好,这个主意好,俗话说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我们如此有缘,同桌共食也算今生一大幸事啊。” 不等桓温反应过来,三人已经围桌而坐了,袁乔见二人只要了碗面和几盘菜,大为不满,对店家吼道: “小二,怎么能只有菜没有酒呢,温两壶酒来。” “好来。”店家倒是巴不得,于是连忙温酒去了。 桓温尴尬不已,公主倒是泰然自若,桓温向其小声骂道:“敢情打的不是你啊。” 公主只当没听见,笑着对二人说道:“我与桓公子从豫章而来,准备前往京城,今日在城外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是无心之举,还望二位海涵啊。” “哎,公子哪里的话,方才之事,已经在城门外两清了,现在啊,我们只管饮酒,不管其他。”袁乔继续笑嘻嘻的说道。 不一会儿,满脸堆笑的店家就把还冒着热气的酒壶端上来了,袁乔也不客气,拿起来就给桓温湛满,桓温一看,还好,原来是黄酒,想到这里地处江南,应该是女儿红之类的吧。 郗超显然是老大,他首先端起酒杯,对桓温和公主二人说道:“今日能认识两位,实属天意,来,饮满此杯,你我就算是朋友了。” “好。”袁乔嗷的一嗓子,把桓温吓了一大跳,他有些鄙夷的瞪了他一眼,而公主却像没事人一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没有办法,见其他人都喝了,桓温也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第14章 九品中正制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意,郗超这才想起来还不认识二位,于是借着酒劲问道: “这酒也喝了,把子也拜了,但是尚不知道,二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公主显然酒量很大,一点事儿也没有,她微笑着说道:“我姓司马,来自京城,这位是桓温桓公子。” “奥,桓温,难不成是潜伏十年只为报父仇的桓温?”本来有些醉意的袁乔一听桓温的名字,连忙来了精神。 “啊…哎…正是在下。”桓温显然对这个袁乔不是很感冒。 “难得啊,居然能在此见到桓义士,桓义士忠肝义胆、豪爽仗义,为报父仇卧薪尝胆十年,其胆量和毅力实在令人钦佩,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郗超也是两眼放光,对桓温不吝赞美。 “我滴妈呀,这么说来刚才在城门外?您是对我们留一手喽?”袁乔想来有些后怕,这桓温是远近闻名的侠客,武功一定了得,若是刚才在城门外真对他们动手的话,就他们这些虚胖的胖子,肯定不是对手啊。 桓温还是尬笑,心想自己这刚学的武功,若是用在你们这群废物身上,那岂不是浪费了。 “不知道桓义士,此去京城所为何事啊?”郗超希望要比袁乔要稳重一些。 “额….”桓温总不能说护送公主回宫吧,正寻思着怎么回答之时,公主开口说道: “光在说笑了,二位公子还没有介绍自己呢?” “大意、大意了。”郗超满脸堆笑,连忙指着袁乔说道 “这是袁乔,今朝廷国子祭酒袁瑰之子,本人郗超,今东阳内史郗愔,就是家父。” “奥,当朝太尉郗鉴,应该就是你爷爷吧。”公主连忙大呼道。 “呵呵不敢当不敢当。”郗超对于拼爹这件事倒也不避讳。 “现在可以说说,二位此去京城,所为何事了吧。”郗超显然对桓温去京城这件事很感兴趣,不问到底不罢休啊。 桓温还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公主,公主微微一笑,继而说道: “桓公子正值壮年,久有报国之志,现在父仇已报,正当准备效力朝廷,此去京城,正为此事。” “奥,原来是去要官当啊。”袁乔一脸不屑的说道。 郗超愣了一下,继而说道:“以桓公子之身世,只要有人举荐,当个官问题不大,但官也有上品与下品之分,不知道桓公子是否已找到举荐之人?” 桓温摇了摇头,他现在对晋朝的选拔官员制度一无所知。 郗超见桓温摇头,觉得显摆自己学问的时候到了,于是饮了一口酒,对桓温尾尾道来: “九品中正中,源自汉朝察举制,各州郡推举一位大中正,大中正必须是朝中大臣并且是德高望众者,大中正再推举几名小中正,小中正负责考察各地人才,不管在职不在职的,都要登记在表上,并标注好年籍、品弟、评语之类的,由大中正汇总后交由吏部选拔。” “一般来说,大小中正都是由本地人担任,大中正官由州来定,小中正官由郡县来定。”袁乔补充说道。 “官位有九品,分别是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其中上四品为上品,下五品为下品。做官者,当以上品为佳。”郗超又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一般情况下位居下品者,就不能称为士族,而只能称为寒门了。”袁乔又紧跟着说道。 郗超看了一眼袁乔,两人相视而笑。 “那如何才能评上上品呢?”桓温来了兴趣,紧跟着问道。 “一般是两个方面,一是家世,二是行状,家世就是家庭出身和背景,一般是指父祖辈的资历仕宦情况和爵位高低。这些材料被称为簿世或簿阀,由中正官掌握;第二就是行状,即个人品行才能的总评,相当于品德评语。若是能得到当世高人的评语,那就再好不过了。”郗超笑着说道。 “这一点桓公子肯定是没有问题了,桓公子小的时候就得到过温峤温大人的评语,而且还将自己的温字送给了桓公子。”公主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得意。 “奥,若能得温峤温大人的评语,那桓侠士已经入薄了,现在就只看如何定品了。”袁乔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啊。”桓温恍然大悟。 “那么二位也算是士族之后,不知现在所居何品啊?”公主有好些好奇的问道。 郗超与袁乔相视一笑,继而说道: “做官多苦啊,那有即时行乐好。” “现在天下如此不太平,五胡肆虐,难道我们不应当再匡扶天下为任吗?”桓温有些激动的说道。 郗超与袁乔看到正襟危坐的桓温,不觉得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指着桓温说道:“真乃俗人也。” 没想到,对方的放浪形骸彻底激动了桓温,他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靠着家族的势力占据国家重器,却不思为国家效力,反而整天个装神弄鬼、胡吃海喝、醉生梦死,甚至连国家赐予的官职都不做,简单连后世的富二代都不如。 于是桓温站起身来,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对二人吼道: “大丈夫立于世,当顶天立地,为国为民分忧,现胡人肆掠,山河破碎,欺我华夏久矣,而你等世受朝廷俸禄,接受百姓贡养,不思为朝廷分忧,为天下人计,却在这里放浪形骸,醉生梦死,难道你们就不感觉羞愧吗?” 面对猛然爆发的桓温,二人有点懵,毕竟这种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训斥他们。 郗超小心翼翼的说道:“连强如刘琨祖逊都失败了,更何况我们呢?” “那全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太多。”桓温更加愤慨,继续说道: “自秦汉以来,尚未有胡人能够如此肆略,即便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越过长城劫掠而已,而如今他们却像宰杀牛羊一样杀害着我们的百姓,恣意奸淫着我们的女人,在中原,我们时代居住的地方,我们汉人却成了最低等的民族,任何一个胡人都可以杀掉而不用付出的代价。” 桓温说的太激动,整个面馆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眼前这位热血的汉子。 第15章 雅士的尊重 桓温望着满面馆的人,越说越激动。 “你们不要忘了,当年我们也曾封狼居婿、燕然石勒,打的他们远遁漠北,不敢越长城一步;你们不要忘了,他们当年曾经像狗一样,匍匐在我们这个民族的脚下,祈求着我们的施舍。” “此一时彼一时,说这些都没有用,我们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袁乔摇着头说道。 “那又如何,即便打不过,我们一样要打。”桓温用坚定的眼睛看着袁乔,眼睛犀利的让袁乔不敢看他。 “不管胜利还是失败,我们都需要回到中原,告诉那里的胡人,用我们的生命告诉他们,他们也许能够夺走我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却永远都夺不走我们的尊严,这是我们汉人的尊严,一个骄傲了几千年的民族,不是他们几个才发达了几十年的蛮夷所能比得。” 寂静,可怕的寂静,在这个面馆里,有很多是从北方随晋室东渡而来的人,他们谁不渴望回到故土,朝廷年年喊北伐,收复故土,他们也年年期盼,却又年年失望。 今年,他们看着这个年轻人,多少年了,他们见惯了奇装异服、放浪形骸的年轻人。 像桓温这样热血的年轻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桓温的热血演讲似乎又唤起了他们心中的热血,他们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也是他们心中所渴望所向往的哪个最强音,却也正是他们多少年来所不敢去追求的最强音。 寂静,可怕的寂静,那么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响起震耳的声音。 郗超和袁乔面面相觑,在他们的生活里,只有安逸、只有平淡、只有谈玄、只有无所顾及、只有放浪形骸、只有玄之又玄,却没有想过,会去收复那传说中的故土,再说了,做过渡二代,那传说中的故土,也没有见过啊。 公主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怕再惹起什么事端,连忙走到桓温面前,拉起还处于激动状态的桓温,在众人的注视的目光下,走出了这个面馆。 刚走出面馆,桓温挣脱了公主的手,桓温还是难掩激动,他愤慨的对公主说道:“难道朝廷养了这么一帮废物,我就不能说说了吗?” “能,当然能,但只能私下里说,不能公开说。”公主又一次挽起桓的胳膊,使劲的拉着他走,边走还一边安慰他。 “为什么不能?难道怕得罪人?”桓温有些不解的问道。 见桓温还是有难掩激动,公主有些无奈,只好停下来对桓温说道: “大英雄,你有没有想过,得罪一个人没有什么事?得罪两个人也无所谓,但是得罪了一群人,或者得罪了一个阶层的人,尤其是一个处于统治阶层的人,你觉得还无所谓吗?” 桓温一听,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后世王阳明学说中一个关键的点就是:若要打倒对方,就必须得拥有跟对方一样的力量。自己这还初出茅庐,身上无一官半职,而且还背负着一个杀人犯的罪名,若是现在得罪了社会的中坚力量,那可能就永远出头之日,更别说什么理想了。 想到这里,桓温不觉得有些倾佩起眼前的这位金枝玉叶,别看她出身皇宫,在关键时候的关键问题上,拿捏的还是比较准的。 而公主心里也是高兴的,从古至今,又有那一个女人,不喜欢有担当、有作为、具有英雄气概的男人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二人也就不便再在此地久留了,在饱饱的睡了一个大懒觉,日头一尺多高的时候,二人就又踏上了征程,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可刚出城门,就又看到了那一群雅士在饮酒作乐,郗超和袁乔当然也在里面,看来这帮人一日不寻欢,浑身就不自在啊。 所不同的时候,今日的他们,明天比昨日要收敛了许多,见桓温跟公主二人走来,竟不自觉的让开了大路,自动的排成一行,准备目送二人的离开。 而桓温跟公主二人明显接受了昨日教训,在经过他们的时候,主动下马,毕恭毕敬的众人面前经过,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已那个地方做的不周,又触怒了这群疯子,又得挨一顿揍。 二人蹑手蹑脚,终于通过了这一群所谓的雅士的时候,不禁长长大舒了一口气,正在二人准备上马之时,郗超突然叫住了二人。 “桓公子请留步。” 桓温大吃一惊,心里暗暗叫苦,“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连忙看向公主,公主也是一脸的惊讶。 郗超走向前来,没有昨日的狂妄与傲慢,走路也正常了。 他很客气的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对桓温说道:“此去京城,会稽郡是必经之地,正巧我姐夫王羲之刚刚就任会稽内史,我已修书一封,待你等二人到了会稽时,可将此信交付与他,他会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王羲之?书圣?”桓温眼前一亮,心中充满了激动,这刚刚见过了画圣顾恺之,又要见书圣王羲之,这人生过的,无悔啊。 “多谢多谢。”桓温喜不自胜,连忙向郗超拱手致谢。 这时,袁乔也拿出了一个包裹走到二人面前,将包裹递给了公主,并对其说道: “路途遥远,我与郗超兄薄备一些银两,以供二人路上使用。” 望着这鼓鼓的包裹,桓温心中升起了一阵暖意,也充满了感激,或许这二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软弱,他们只是顺从了社会的大势而已,在社会的大势面前,没有必要强调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也应该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虽然选择了安逸,但是他们并没有选择遗忘。 公主与桓温向众人道谢之后,就再次踏上了征程,微风徐徐,路上鲜花铺地,花儿与蝴蝶争相斗艳,鸟儿与云朵齐飞,一切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让人心情舒畅,二人就在这在美好的天空下,向着会稽郡,飞奔而去。 第16章 东床快婿王羲之 二人又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终于在一个日落之前,赶到了会稽郡,说来也奇怪,越是往北,路上的行人越多,但这些行人也都不是普通的行人,而是一群流民,他们身着破烂,牵儿携女,面容枯槁,表情淡漠,像一群孤魂野鬼般,飘荡在道路的两旁。 桓温看到这群人,有好几次想下来救济他们,却又都被公主阻止了,本来桓温还一肚子埋怨公主的不尽人情,可当发现这些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才明白,这样的一大群人,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救济得了的。 二人进了城,很快就找到了会稽郡太守府,在衙役的帮助下,很快就找到了正在睡大觉的王羲之,此时的王羲之,正在后院的一个床榻上睡大觉,这个床榻置于露天之中,王羲之也是坦胸露乳,素面朝天,一幅怡然自得的样子。 桓温与公主相视一笑,虽然形象不太好,但是感觉比东阳郡的那帮人要好多了,至少人家是在自家的院落里睡觉,也就无不雅之说了。 桓温将书信交给了管家,希望管家能够叫醒王羲之,可管家却说王大人在睡觉之时,最忌讳别人打搅了。 没有办法,桓温只好跟公主坐在大堂里等候。 客人在大堂里静静的喝着茶,欣赏着主人在庭院里袒胸露乳的睡大觉,这可真是一幅绝妙的画面啊。 桓温二人本以为王羲之很快就会醒过来,但他显然低估了这群人的闲散心态,二人一直等到了皓月当空,还是不见王羲之醒来,最后公主实在受不了了,就提议还是明日再说吧。 其实这也不能怪公主,哪个女人乐意盯着一个邋遢男人袒胸露乳的睡大觉呢? 下人显然看出了公主的心思,于是就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我们王大人很早的时候就喜欢这样睡觉,当时还因为这样睡觉娶了名满京城的郗太尉的千金呢?” “奥,说来听听。”桓温来了兴致,连忙招呼管家继续说下去。 “当年王导王大人担任丞相之时,太尉郗鉴有意想与王家联姻,于是就提出想从王家子弟中择一俊才为婿,王丞相很高兴,就说我们王家子弟,尽有您挑。” “这郗太尉的女儿那是出了名的美貌多才,在京城很有名,所以王家子弟听说后,个个都打扮了一番,都希望自己能被挑中,郗太尉看了觉得都很好,一时难以抉择。正在这时,郗太尉看到了正在庭院里睡大觉的王大人,顿时眼前一亮,就把女儿嫁给我们王大人了。” “哇奥,还有这等好事。”桓温听得津津有味。“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床快婿吧。” 管家点了点头,向桓温竖起了大拇指。 正在众人说话间,王羲之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终于还是起来了。 管家赶紧上去,扶起王羲之,然后又用其耳朵耳语了几番,王羲之一愣,继而看了一眼还在屋内的桓温二人,又拿起郗超送来的信件,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读罢,倒是没有表现出桓温想象中的热情,只是懒洋洋的穿上他那撩人的木屐,慢吞吞的走到桓温的面前,对桓温说道:“我妻弟说你有异于常人之志,可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有啥异于常人之相啊。” 桓温有些哭笑不得,异于常人之志?自己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理想就异于常人了?而对方还要看自己的异于常人之相?非得长的歪头斜脑才叫异于常人之相?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本来对王羲之充满向往的桓温顿时有点沮丧,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人们追求的都是一些让我哭笑不得的东西,罢了罢了,白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呢。 桓温并不想搭理王羲之,他牵起公主的手,就想拖公主走,可公主却不能这样做,她连忙拉住桓温,然后对王羲之拱手说道:“我想郗公子可能是误会了,我们当时只是路过东阳郡,与郗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郗公子见我们去京城路途遥远,所以想请王大人为我们行个方便而已,至于异于常人之志,也可能是玩笑之语吧。” 还是公主会说话啊,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拉回到了正常状态,郗超毕竟是王羲之的亲内弟,内弟想请他照顾二人,王羲之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便吩咐管家: “速速为二位贵客备好饭食与客房,好生照顾二人。” 然后又对桓温拱手说道:“既然是妻弟所托之人,必然是妻弟所器重之人,自然也是我王羲之所敬重之人,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再打搅二位,待明日略备薄宴,到时再宴请二位。” 说完,就示意管家带二位下去,公主和桓温本就有些疲惫,也就不再推辞,随管家到了客房,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时分,管家来敲门,告知二人王羲之在会稽郡东山之上聚宴。 “吃个饭就吃个饭吧,还得跑到山上去,这古人也真是的。”桓温一边抱怨一边穿衣,洗漱完毕之后,跟随管家来到门外,门外马车早已备好,公主也在那里等待,二人坐上马车,便往东山之上而去。 经过一段尘土飞扬的行程,一行人终于到了东山之颠,说是东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虽然是个小土坡,但是也郁郁葱葱,站在高处,夏日的暖风煦煦吹来,也是好不惬意。 桓温二人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一段茂密的树林,来到了一处建筑物旁,只见大门之上书写着“兰亭雅集”四个字,穿过大门,里面是一片茂林修竹,再过一道曲折的小径,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只见这里竹林深深,青纱弥漫,甚是幽静,里面早已坐了七八个人,一共排了两排,中间为首的正是王羲之,其他几人也都是穿着宽袍大袖,每人前面都有一个长形小桌,上面摆满了食物和酒杯,不等桓温二人到人,几人早已开始划拳猜谜,忙得不亦乐乎。 王羲之见到二人到来,连忙招呼二人坐下,二人因为是客人,在管家的安排下,紧挨王羲之左右坐下,坐在了两排桌子的最上方。 第17章 清谈大会 王羲之向在座的诸位隆重的介绍了桓温与司马兴男二人,桓温也是频频举杯向诸位敬酒,但是显示在座的对桓温并不是很感冒,介绍完桓温之后,王羲之开始介绍在座的其他人。 他指了指桓温边上的一位英姿飒爽的男子说道:“这位是谢安,是位饱学之士,曾得王丞相器重,征招其入司徒府而不入,现隐居东山,寄情于山水之间,好不快活啊。” 王羲之说完之些,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奥,这就是谢安?”桓温一个激灵,“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他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要么是自己的重要盟友,要么是自己的重要对手。 谢安似乎非常享受别人的称赞,一点谦虚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继续低头饮酒。 王羲之又依次介绍了其他人,许询、支道林、刘惔等人都一一介绍过,桓温也一一点头致敬,但是眼神却始终飘离在谢安的身上,观察着谢安的一举一动。 而桓温不知道是,身边同样也有一个人,在关注着桓温的一举一动。 “久闻桓公子义事,甚为倾佩,今日得见,甚感荣幸,既然桓公子也有如此雅兴,不如一起来个清淡如何?”谢安提议道。 “好,好啊。” “好主意,好主意…” 一听到清淡,气氛瞬间热烈起来,众人连忙拍手叫好,只有桓温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帮人为何如此兴奋,于是便看向公主,公主只是笑而不答,没有办法,桓温只得硬着头皮王羲之问道:“何为清谈。” 王羲之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对桓温说道:“桓公子是异域人士吗?居然不知道清谈为何物?” 众人也是大笑不止,唯有谢安泰然自若,他没有笑话桓温,而是一本正经的对桓温说道: “所谓清谈,是相对于俗事而言的,不谈国事、不谈家事、不谈俗事,只谈老庄、周易,所以也被称之为清谈。” “咦,那奇不很无趣?”桓温没有经过思考,直接顺口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谢安依然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乐亦乐,自得其乐,不乐乐,乐亦不乐。” 桓温听的一脸懵逼,而周围众人却连连叫好。 王羲之首先说道:“不如,我们拿乐作为主题如何?” “恩,老庄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自称刘惔的人接着话茬说道。 “既然你不是鱼,当然不知道鱼之乐啦。”另一个人也高声喊道。 “可你也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又有人站起来高声叫道。 “可你也不是我呀,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你会认为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 接近无限循环了…. 桓温只听得脑袋嗡嗡,双眼冒光。而他们据然乐此不彼,争吵的不宜乐乎。 刘惔因为太过激动,就把上衣脱了下来,坦露着上身,大声说道: “我现在很快乐,快乐的我把衣服脱了,你不是我,你能想到我会因为快乐而脱掉衣服嘛。” 刘惔的过激行为立刻引来了一片感叹声,有拍手叫好者,有大声高呼者,有猛拍桌椅者,还有狂笑不止者… 桓温只看的目瞪口呆,恍然间竟然有种到了疯人院的感觉。 正在大家放浪形骸的时候,一旁始终不苟言笑的谢安突然高声疾呼道:“难道你们不想听听桓义士的观点吗?”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桓温,桓温一时间不知所措,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气氛有些尴尬,可桓温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关键时候,还是得公主出面,眼看桓温就要出洋相,公主立马向桓温高声叫道: “桓公子不必拘泥于老庄,只要能佐证你的观点就可以啊。” 公主的叫喊提醒了桓温:“对呀,谁跟你们谈老庄啊,老庄跟我很熟吗?我最拿手的是什么?乐府诗集?那肯定不行,唱歌?这个时候唱歌不合适吧?” 桓温低头思量了一会,玄,谈玄,玄之又玄,说话越不靠谱越好,形象越放浪形骸他们就越兴奋,对,就这样… 打定主意,桓温拿起酒杯,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舒展开双臂,开口唱道:“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从没听过流行歌曲的众人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看着桓温,眼神里充满了崇拜,此刻的桓温,就像一个大明星一样,成了现场最靓的仔。 “活得开心…心不记恨,为今日欢笑唱首歌,任胸间吸收新的快乐,在晚风中敞开心锁…”桓温越唱越兴奋,磁性的嗓音传染了在座的每一位,众人听的如痴如醉,开始不自觉的顺着节拍拍起了手,现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一曲唱罢,众人纷纷起身,兴奋的站起来鼓掌,在座的每一位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彪形大汉,竟能唱出如此美妙的歌曲,旋律又是如此的优美,歌词也写的好,比他们争论什么老庄要有趣的多了。 就连谢安也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主动走向前来对桓温说道:“妙,实在是妙啊,想不到桓公子竟有如此大才,不知道刚才所唱之赋,是何人所作?” “赋?看来他是把流行歌曲当成汉赋了,也难怪,毕竟他们都没有听过吗,当成赋也对。”桓温想到这里,就笑着对谢安说道:“这些都是我在家乡时所作,粗鄙乡野,穷乡僻壤的,让诸位见笑了。” 桓温的话显然引起了众人更大的兴趣,刘惔是个急性子,连忙问道:“桓公子的家乡可是谯国龙亢?” 桓温一愣,对呀,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桓温,桓温的家乡可不就是那里吗?于是连忙说道:“啊对,鄙人老家谯国龙亢香港村。” 桓温故意加上个香港村,就是为了迷惑众人,免得再继续追问。 “香港村?”众人果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我们还是继续饮酒吧,让桓公子再引歌一首好不好?”公主显然是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道。 “好好好….”公主的话提醒了众人,连忙回到各自的位置上,静静等着桓温再来一首。 此时的桓温站在众人中间,就点像大学时代军训时被罚在同学们面前唱歌一样的心情,哎,没有办法,到了这一步,就硬着头皮继续唱吧。 “人生有多少岁月可回头,多少友谊能长存….”在众人的簇拥下,桓温连唱了三首流行歌曲,把气氛推向了高潮,所有人都开始脱掉上衣(公主除外),跟着桓温居然跳起了兔子舞,所有人都在尽情的狂欢,一直折腾深夜时分,才在家丁的帮助下,各自散去。 第18章 发现公主的美 桓温没有想到的是,经过东山上的这一次清谈大会,桓温的名声迅速传播开来,众人都知道了桓温好歌赋,旋律极佳,每天慕名而来的络绎不绝,这让桓温非常苦恼,因为每来一个人,桓温都要赠送一首歌词,长期以往,自己歌库里的那些歌词,怕是不够用了。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桓温终于坚持不住了,主动来到公主的房间,有些生气的对公主说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走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何年何月才能到京城啊。” 公主看着生气的桓温,调皮的说道:“你现在会稽郡最瞩目的人物,我若是现在拖着你走,你还指不定心里怎么骂我呢?” “你快拉倒吧,这几天我都快累死了。”桓温有些生气的摆一摆手,然后一屁股坐在公主的床榻上,顺势躺了下来,这几天他可能确实累坏了,也可能是把公主当成自己的好哥们,反正就是躲在床上了,这可是女人的床。 公主倒也不生气,她早就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爱慕之情了,这个人不仅有担当、有魄力、有雄心,而且歌还唱的好听,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公主慢慢的坐在床沿上,调皮的拨弄着桓温的头皮,桓温让他弄的不耐烦,一把拨开公主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到底走不走啊,不走我可就自己走了哈。” “走是可以,但是,你总得跟王大人打声招呼吧。” “你可拉倒吧。”桓温一听公主又听王羲之,连忙坐了起来,对公主说道: “这几天那一波波的人都是他拉来的,现在我要去向他辞行,他能让我走才怪?” “可是,我们打扰王大人这么多天,不打招呼就走,总是说不过去的呀。” “哎,也是。”桓温叹了口气,心想要不要也给王羲之留个纸条,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烂毛笔字,若是向书圣看到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正在说话间,又有下人来找桓温,并告之桓温王大人又引了一波客人在前厅等着拜访他,桓温一听,一头又倒在公主的床上,一脸不情愿样。 公主看到桓温这一脸的不情愿样,就笑着对下人说道:“今天桓公子身子有些不适,麻烦你告诉王大人,今天就先暂时不接客了。” 下人只好悻悻然的离去,显然,就连下人也成了桓温的粉丝了。 看着下人退去后,桓温有些生气的问道:“你这是把我当成妓女了吗?啥叫不接客了?” “那能怎么办?让你去你又不去?”公主嗲声嗲气的反问道。 桓温摇了摇头,确实感觉很无奈。 “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辞而别,等到了京城,我们再修书一封,向他说明原委,不就完了?”公主双手一摊,对桓温说道。 桓温想了想,现在似乎也只有这样子了,于是二人一不做二不休,当天就开始收拾东西,等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趁着众人不注意,牵上马匹狂奔而去。 一路上,公主都在撅着嘴,有些不太高兴,昨天二人在公主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期间二人还共同躺在床上一段时间,可是桓温始终没有碰公主一次,甚至连正眼看她都没有,难不成这家伙真的把自己当成他哥们了? 其实桓温确实把公主当成哥们了,而且是铁哥们,从江府被救,到褚府,再到这一路的经历,公主一直都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朋友,因为公主是公子打扮,桓温甚至都忘记了她是女人。 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觉得应该是时候的向桓温展示一下自己的女儿身了,不然以后没法谈恋爱啊。 说巧不巧,前面正好有一条小河,河看起来不是很大,河流也不是很湍急,是个适合演英雄救美的地方。 二人骑马来到了小河边,除了几个正在河边嬉戏的儿童和正在浣洗的妇女之外,没有摆渡船,望着不太湍急的河流,桓温不知道河水的深度,于是便下马走到正在浣洗的妇女那边询问。 公主觉得机会来了,于是故意驱马走入河中,看着河水达到马肚子位置的时候,又瞅了瞅桓温,见桓温还在跟妇女争论不休,于是故意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扑通”跌落在了水里,故意挥舞着双手喊救命。 桓温听到叫喊声,连忙起身观望,他见公主掉在了河里,不由分手,“扑通”一声也跳在了河水里,向公主方向游去,可能是许久没有游泳的缘故,也可能是距离的缘故,总之,桓温还没有游到公主的身边,公主就被一群小孩围住,七手八脚的把公主拖上了岸来。 公主一脸沮丧,看着这群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气也是不打一处来,本来想让桓温来个英雄救美,却让一群小屁孩给救了,她生气的看着姗姗来迟的桓温,把头扭到了一旁。 而小屁孩子们则围着公主傻笑,桓温从水里走出来后,看着浑身湿透的公主,白净的肌肤沾着水珠,顺着发梢顺流而下,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傲人的身材,重要的部分若隐若现,细细端祥,竟然有后世岛国女演员渡濑晶的样子,这让桓温喜不自胜。 他看公主没事,就顺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孩子,打趣的问道:“小伙子,多大了?” “我七岁。” “我九岁。” “我五岁啦…”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叫道,桓温笑了笑,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公主过的身材,尤其那鼓鼓的地方,确实是太诱人了。 虽然公主没有让桓温实现英雄救美,但是却让桓温开始欣赏她了,从这一点上来讲,这次故意落水也算成功了。 这时,正在浣洗衣服的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对孩子们高声喊道:“寄奴,该回家啦?” “哎,好搭。” 孩子们立马作鸟兽散。 桓温还沉浸在对公主身材的幻想中无法自拔,等孩子们都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寄…寄奴?刘裕?谁…谁是寄奴?”桓温连忙向远去的孩子们喊道。 落在最后面的最小的小孩听到桓温的喊声后,连忙站住,并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桓温。 第19章 公主回宫受阻碍 桓温看着那个小孩,也不顾得公主傲人的身材了,连忙走了上去。 而浣洗衣服的中年妇女显然也发现了桓温在靠近小孩,也抢先上去走到孩子面前,并迅速抓住孩子就要走。 桓温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赶了上去,拦住二人,并问道: “请问,这个小孩,是叫刘裕吗?”桓温试探性的问道。 妇女一把搂住孩子,警惕性的问道:“你干嘛?” “我…我就问一下,这孩子是不是叫刘裕,小名寄奴?”桓温继续试探性的说道,因为他知道,若是面前真的就是刘裕的话,那就正是收买他的好机会。 妇女点了点头,但抱孩子的手却更紧了。 显然,她并没有把桓温当成好人,毕竟那个时候,坏人太多了,人贩子也太多了,生逢乱世,不得不防啊。 桓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刘裕从小家贫,这个妇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的继母,而且他现在还这么小,于是便从包里掏出一大串五铢钱,把它塞给了妇女手中,并对她说道: “好好抚养这孩子,等他长大成人后,让他到京城来找我,我叫桓温。” 妇女看着手中的钱,一脸的诧异,更诧异的还是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公主:“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桓温又摸了摸小刘裕的头后,就回到了公主的身边,帮公主收拾衣物,公主一脸惊讶的问道: “你是不是疯了?那人是你亲戚?” 桓温微笑着摇了摇头,收拾完东西后又抬头看了看远去的二人的背影,叹了口气,顺口说道:“人道寄奴曾住啊。” 随后抱起湿漉漉的公子,把她放在马背上,二人骑着马,涉水过了河。 过了河不久,就离着京城不远了,二人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日落之前,赶到了城门外,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城门已经关闭,这当是这个时代,城门一旦关闭,没有朝廷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权再打开。 望着巍峨的城门,二人叹了口气,只得在城门外的一个小村落里,寻了一户人家,借宿住了一宿。 晚上,公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天马上就要进宫了,就要恢复自己的身份了,想想就兴奋,她想找桓温说一会话,可发现桓温睡的跟死猪一样,而且还不时的打着呼噜,公主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桓温刚睁开他那惺忪的眼神的时候,眼前赫然站着一个女人背对着自己在收拾衣物,桓温吓了一跳,虽然说是和衣而睡,可还是本能的拽了拽被子。 再仔细一看,只见此女人身材高挑、亭亭玉立,似乎相识啊,正在桓温仔细思索的时候,女人转过身来,向桓温说道:“你看看都几点了,才起床,我们还要进宫呢?” “我晕,这不是公主吗?”桓温一拍脑袋,叹息不已的说道: “哎呀,这一路走的,我都忘记你是女人了。” “你个讨厌鬼。”公主小心捶了一下桓温,又继续收拾衣服了,可以看得出来,公主是真的高兴,毕竟,十年了,终于要回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了,这十年来,她经受了多少的苦难、多少的失望,又有多少次的翘首期盼,或许只有公主自己心里清楚。 桓温也由衷的为公主高兴,经历了这一路的风风雨雨,他与公主早已成为形影不离、心有灵犀的铁哥们了,虽然有那么几个片刻桓温也想亲亲或者抱抱公主,但都在最后时刻放弃了,因为他也拿不准公主是否也喜欢自己,但为了不让这份纯洁的友谊能够继续保持,桓温也就忍了。 二人辞别农户,马不停蹄的进了城,桓温来不及欣赏这繁荣的建邺城,就被公主拽着直奔宫门。 来到宫门前,桓温冷眼看着这不大的皇宫,墙也不够高,漆也不够红,不由得心里默念道:“到底是差呀,跟故宫简直差远了。” 在宫门外,二人又遇到了难题,原来,侍卫根本就不认识公主,而公主又点名要进去找皇上,任由公主二人怎么说就是不行。 其实这也不能怨侍卫,天下之大,还没有出现过走丢的公主,更何况二人是进去找皇帝,这万一要是两个疯子,这侍卫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任由公主怎么讲的声泪俱下,侍卫就是不为所动。 桓温有点无奈了,他口干舌燥的向公主问道:“这样不行啊,人家根本就不相信你呀,你身上有什么信物之类的吗?哪怕是个玉佩啥的也行啊。” 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被人贩子抓走的时候,身上值钱的东西就都被搜刮干净了,再说这都十年了,就算有,也难保皇帝认得啊。 桓温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的大日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在二人准备离去再想办法的时候,侍卫突然叫住了桓温。 “站住。” 桓温一愣,连忙回头,有点惊讶的看着刚才的侍卫。 没成想侍卫眼睛紧盯着桓温腰间的东西,并指着那东西说道:“请问,这个腰牌,是谁给你的?” 桓温和公主连忙拿起挂在腰间的腰牌,原来离开龙虎山时张天师给的五岳真形牌,便连忙笑着说道: “奥,这个呀,这是我们龙虎山上的张天师送给我们的五岳真形牌啊。” “这么说?你们也是天师道的人喽?”侍卫一改刚才冷漠的表情,有点喜形于色。 “当然不….”桓温的不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公主悄悄的踢了一下脚,桓温连忙住嘴,惊讶的看着公主。 公主则笑迷迷的说道:“对,我们都是天师道的人,怎么?小哥也是吗?” “不敢当,家父曾在龙虎山担任过祭酒,我们全家都已入道。” “奥,原来这样。”桓温没想到道教在晋朝居然这么普遍。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么能否帮我们个忙,让我们进去呢?”公主见侍卫有所松动,就趁机说道。 “呃…这个…”侍卫低头思索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况且又是皇宫禁地,一般人等都是严禁入内的,若你真的是公主的话,一定是认得宫里的某位宫女或者公公,您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直接去找这个人帮你转奏。” 公主一听也对,就一连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侍卫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这个人,公主有些急了,难不成,苏峻之乱时,都把这些人给杀了? 第20章 皇帝重病认公主 就在公主在宫门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子,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侍卫一看,连忙让开了一条道,让大轿子进去了。 公主看到那顶轿子,连忙问道:“那是谁的轿子?” 侍卫看了看,然后说道:“这是会稽王的轿子。” “会稽王?司马昱?我叔叔?”公主兴奋了起来,连忙跳起来冲着轿子里的人大声的喊道: “王叔、王叔、我是司马兴男啊…王叔、王叔…” 轿子里的人显然是听到了公主的呼唤,终于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从下面走下来一个穿着雍容华贵、脸形俊美、留着飘逸胡须的人。 公主一看那人下轿,更加的兴奋起来,根本就不顾侍卫的阻拦,快步的跑向司马昱那里。 司马昱显然也看清了对方是谁,惊讶的说不话来。 十年了,公主吃了太多的苦,苦的她每每梦到自己的亲人就嚎啕大哭,今天,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虽然还不是至亲之人,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她一下子就扑倒在司马昱的怀里,眼泪根本就抑制不住的如泉水般涌出。 司马昱惊讶万分的看着公主,叹息着抚摸着她的秀发,也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众人似乎都被这感人的气氛所渲染,不自觉的都低下来抹眼泪。 许久之后,司马昱太抱起还在哭泣的公主,对她说道: “这么多年,你一定受了很多的委屈吧?” 公主哭着摇了摇头,她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了,一切的委屈就都不算委屈了。 “走吧,进宫看看皇上吧,你二哥也在。” “皇上他怎么了?”公主显然听出了司马昱话里有话,连忙问道。 “哎,走吧,进去你就知道了。”司马昱叹了口气,显然他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向公主解释。 公主也顾不得多问了,径直的跟着司马昱往皇宫里走去,空留一脸懵逼的桓温,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公主刚走了没多久,才发现没带桓温,就连忙转过身对桓温高声喊道:“哎,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呀!” “哎哎,好来…”桓温听到公主在喊他,连忙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 司马昱一脸惊讶的问道:“这人是谁?” “我叫桓温。”桓温诚惶诚恐的刚想伸出手去跟司马昱握手,伸到半路又缩回来了。 “不对啊,古代不兴这个。” “这是…”司马昱显然没有听说过桓温,有些好奇的看向公主。 公主连忙对司马昱说道:“王叔,我在豫章被坏人欺负的时候,幸得桓公子相救,而且我能回到京城,也全靠桓公子相送。” “嗯…”桓温有些惊讶的看着公主,心想反了吧,不应该是你救的我吗? “奥,原来是这样。”司马昱显然也很感激桓温,只是这家庭团圆的日子,让桓温这个外人跟着确实有些不妥,于是便对桓温说道:“一会我要带公主进去见皇上,烦请桓公子到偏殿稍做休息。” “饿…好,好。”桓温也很自觉,向公主摆了摆手,就跟着侍卫走了。 公主跟随司马昱进了皇宫后,直奔皇帝寝宫而来,一进寝宫,就看到了自己的二哥琅琊王司马岳,司马岳一看到公主,立马目瞪口呆,惊讶的司马昱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 司马岳跟公主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来到了病塌前的皇帝面前,此时的皇帝,已经病入膏肓,病痛折磨的他有些筋疲力尽,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即便如此,公主的到来也让皇帝感觉兴奋不已,他在几个妃子的帮助下,奋力的从床前坐了起来,他招呼公主走到他的面前,牵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与愧疚。 公主也早已是泣不成声,她跪倒在皇帝面前,尽管自己这些年经历了种种磨难,尽管自己心中有无数的话和委屈想跟眼前这位日思夜念的人诉说,但是现在却都显的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不想让自己最亲的人为自己伤心,尤其是对方还重病缠身。 “起来吧,起来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皇帝吃力的把公主扶起来,仔细的端详着她,许久之后,才轻声的问道:“这么些年,你都跑到哪去了?” 公主轻轻的擦了擦皇帝脸上早已持满的泪珠,哭着说道:“不重要,已经不重要了。” 这时,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走过来对皇帝关切的说道:“皇上,太医说您不可以久坐,还是躺下说吧。” 皇帝摆了摆手,眼神慈祥的对公主说道:“南康回来了,朕也就没有什么憾事了,九泉之下,我也就有脸面,去见母后了。” 随后,又对贴身太监说道:“高阳,传朕旨意,重亲册封司马兴男为南康公主,食邑三千户,命工部督造公主府,公主府未建成期间,让公主暂住皇宫。” “是…” 高阳刚躬着腰退下,皇帝终于支撑不住,在公主和妃子的帮助下,又重新躺在了病榻上,然后又对公主说道:“现在,你可以讲讲你的事情了。” 此时公主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于是便擦了擦泪珠,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首先从苏峻攻入皇宫时,太后为了保全自己,而让太监带自己出宫,又讲到了太监抛弃自己后被人贩子所卖,重点讲了在江府内受到江媪虐待之事,当然,更不忘重点讲述了一下桓温的英勇事迹。 听罢公主的诉说,在座的诸位都气愤难道,堂堂公主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地主家的女人虐待成这个样子,普天之下还是头一遭听说,一向温文尔雅、不爱招惹事情的琅玡王司马岳首先站出来说道:“皇兄,这江家实在太气人了,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司马昱也出来说道:“这江播本来就跟苏峻一同作乱,现在又犯下如此罪行,实在是天理难容啊。” 皇帝也是满含热泪,他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因为当年自己的懦弱而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既自责又气愤,于是又让高阳连下两道圣旨,一道是赐死江播全家,一道是嘉奖桓温,免其罪行,并赏赐其金银布帛。 可是公主,却还是一个想法,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出来。 第21章 皇宫内再遇心上人 正在偏殿休息的桓温,显然不知道公主那边发生的事情,还在悠闲的四处闲逛; 一会看看这里,一会看看那里,觉得这东晋的皇宫,到底是比不了北京的紫禁城啊; 百无聊赖之际,又发觉这宫女长的着实不错,于是又开始端详起了周围的宫女,那不避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宫女看。 长期在深宫生活的宫女哪见过这般放肆之人,再加上这桓温长的也着实不错,于是眉宇间,竟也有挑逗之意。 桓温见此,更加喜不自胜,看到四下无人,刚要准备走近进一步动作之时,被久在殿外观察的庾冰大声呵斥道:“大胆狂徒,竟然在宫闱之中公然调戏宫女?” 桓温被这一声吓的肝胆俱裂,连忙把伸出的小手伸了回来,呲牙咧嘴的看着正向自己缓缓走来的瘐冰,久久回不过神来。 在殿外观察许久的瘐冰看着眼前这个帅小伙,本身就有些疑惑,自己执掌朝政十几年,这宫里宫外都熟,一般在这偏殿之内的除了皇亲国戚就是王公大臣,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个毛小子?难不成又是那户的士家大族的孩子长大了? 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吓的不知所措的桓温,瘐冰不觉得哑然一笑,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对桓温恐吓道:“大胆,在宫闱之中调戏宫女,这可是死罪。” “我…我…我没调戏她啊。”桓温有些回过神来,连忙推脱道。 “还在狡辩,我明明看到你俩在眉来眼去,而且你的手也不老实。”瘐冰对桓温又是一通呵斥,而跟桓温用眼神交流的宫女也是一脸无辜状,还不时的偷瞄一下桓温,看他如何应对。 “这…这哪叫眉来眼去啊,我明明是在看那个宫灯好吧。”桓温终于回过神来了,自己跟宫女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你能奈我何? “哼,好一副伶牙俐齿啊,看来不给你一点厉害你是不知道这里是宫闱重地。”瘐冰已经决定给眼前这个士家子弟一个下马威,于是便对左右大声呵道: “来人,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拿下,交刑部议罪。” “是。”左右护卫听到瘐冰下令,便上前要将桓温拿下,可桓温并不想束手就擒,见二人上来,连忙后退了几步,并做出反抗的姿势。 “哎呀哈,这是谁家的毛小子,居然敢在这里撒野?”见桓温躲避,瘐冰更加生气了,对身后的其他侍卫说道:“你们一起给我上,把这小子给我拿下。” “是。”众人得令,正准备集体上前捉拿桓温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看谁敢?” 众人寻声而去,殿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雍容华贵、风姿卓越的女人,女人缓缓走到殿门外,斜阳洒在她的肩上,犹如仙女般熠熠生辉。 众护卫一看,连忙退了下去,瘐冰一看,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想王妃,不会连这种小事都管吧。” “王妃?”桓温不由得重复了一下,再定睛一看,果然是她。 对,褚蒜子,正是日思夜想的褚蒜子,不,应该是叫琅琊王妃,此时的褚蒜子,经过婚姻的滋润,显得更加的圆滑珠润、高贵典雅。 望着日思夜想的恋人,桓温不由得热泪盈眶。褚蒜子闲庭信步的走到桓温的跟前,眼神里也充满了温存,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二人自是不能相认。 她不知道桓温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更不知道当年那个小丫环就是公主,但她隐约的能够猜到,桓温是为了她而来,所以,她不能让桓温受到伤害。 于是便对瘐冰说道:“能够来到这里的人,除了皇亲国戚就是王公贵族,丞相还是手下留点情吧。” 瘐冰冷笑道:“我出将入相这么多年,每天从这里经过也要很多次,连宫女太监我都认得,为何不认得他呢?这其中必有蹊跷。” “丞相你想多了,这可是宫闱之地,岂是闲杂人等说进就能进的?”见瘐冰一点面子也不给,褚蒜子便有些生气。 “当今天下并非太平,为了天下社稷着想,还是多多小心为妙。”瘐冰微微一笑,带有深意的对褚蒜子说道。 褚蒜子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其实她今天跟琅琊王一起来到宫中,一是探望重病在身的皇帝,二是应瘐冰邀请,共商皇位继承大计,由于当今皇帝两个儿子太年幼,一个两岁,另一个不满周岁,同时从自身利益出发,瘐冰作为丞相,有意想立琅玡王司马岳为帝。 因为司马岳的母亲瘐文君,是瘐冰的亲姐姐,从血缘关系上讲,让司马岳继位,要比皇帝的两个小儿子继位要好的多。 此事要慎重,瘐冰跟司马岳探讨过多次,司马岳性格懦弱,又害怕引起连锁反应,所以并没有明确表态。 没有办法,瘐冰只得跟王妃褚蒜子相商,褚蒜子自嫁入琅琊王府以来,深明大义,颇有主见,所以司马岳很多事情都喜欢听褚蒜子的意见,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瘐冰才趁司马岳进宫探望皇帝之际,再次跟褚蒜子相商,希望能说服褚蒜子,一起扶司马岳上位。 本来二人在另一个殿里已经商定的差不多了,褚蒜子也答应回去后再做司马岳的工作,瘐冰信心满满,却不想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这个毛手毛脚的桓温,出于政治上的嗅觉,瘐冰担心桓温是会稽王司马昱派来的,毕竟按照法理来说,会稽王司马昱,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力,出于谨慎考虑,才有了瘐冰为难桓温这一出。 可是褚蒜子知道,桓温肯定不是司马昱的人,但是她又不便明说,她有些犹豫的看着桓温,桓温也深情的看着她,桓温不知道自己的一时散漫竟然惹了这么大的祸,自知逃不过这一劫的桓温不想为难褚蒜子,于是对瘐冰说道:“好吧,我跟你走。” 瘐冰微微一笑,对周围已经退下的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心领神会,于是便向前将桓温捆绑了起来,押了出去。 褚蒜子看着被捆绑的像粽子一样的桓温,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现在的褚蒜子,显然要比在当年要成熟的多,她知道,现在不是跟桓温相认的时候,因为一但让瘐冰知道了二人的关系,不但对自己不利,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琅琊王,毕竟,皇位的诱惑那么大,没有人能够拒绝。 所以,直到桓温被绑着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褚蒜子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忧伤,全程表现的相当淡定,淡定到连桓温都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褚蒜子? 第22章 会稽王司马昱 还不知道朝廷斗争残酷的桓温,就这样一脸懵逼的被带走了,刚走出殿外,公主跟会稽王司马昱回来了,公主看着五花大绑的桓温,连忙向前推开护卫,生气的对其吼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绑他?” “因为他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宫女。”瘐冰并不认得公主,毕竟当时公主出逃的时候还小,但是他认得司马昱,他见公主跟司马昱一同前来,更加坚定了桓温是司马昱的人的想法。 公主吃惊的看着桓温,心想这男人真他妈不是东西,这一不注意就沾花惹草,早已把桓温当成自己男人的公主非常生气,不由得抡起小拳拳痛打桓温。 桓温见误会有点深,便连忙对公主和司马昱说道:“我没有啊,我只是看了一眼宫女边上的宫灯而已。” “你不用再狡辩了,宫灯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外面观察你很久了,你对宫女垂涎已久,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肯定就对宫女下手了。”瘐冰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我…”桓温有些百口莫辩,到嘴的话生生的硬给憋回去了,只能圆瞪着双眼,气呼呼的死死的看着瘐冰,心想这死老头,真是坏透了。 司马昱冷眼看着这一切,似乎明白了什么,近日围绕皇位继承的问题,朝中各种势力暗流涌动,瘐冰作为外戚,自然是力推琅琊王上位,而自己作为皇位的另一个有力竞争者,自然是瘐冰打击的对象,而对于瘐氏家族的人,一向是手段卑劣,睚眦必报,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方的机会。 所以,桓温这事,十有八九是子虚乌有,但瘐冰毕竟是当朝丞相,若是从他手中硬抢,自然也是说不过去,而且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可是公主刚刚归来….公主,对… 司马昱眼前一亮,心中有了主意,于是便上前一步,对瘐冰说道: “丞相可能误会了,此人乃桓温,是流落民间的南康公主的救命恩人,此次前来皇宫,是护卫南康公主回京,所以暂居偏殿;可能是不太懂宫里的规律,招惹了什么是非,还望丞相能够多多谅解。” “公主???”瘐冰跟躲在后边的褚蒜子同时叫了起来。 瘐冰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公主,又惊又喜,惊的是想不到十多年了,南康公主居然还活着,喜的是南康毕竟也是自己亲姐姐瘐文君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外甥女,在这个注重家族的年代,亲情显得比什么都重要。 而褚蒜子更是震惊,自己初见公主的时候就感觉此人不同寻常,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是却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公主?这实在是大大的出乎褚蒜子的意料。 司马昱见瘐冰稍微缓和了一下,于是就向前更近一步说道:“这桓温乃江达八达桓彝之子,当年桓彝为平苏峻之乱而被江播杀害,桓温隐忍十年最终手刃江播,救出公主,方才皇帝已经赦免其罪,并赐锦缎玉帛,还望丞相能够给皇帝一个面子。” 瘐冰一愣,吃惊的看着司马昱,这帽子扣的实在太大,什么叫我给皇帝一个面子?我算个啥?你这司马昱这不是故意给我挖坑吗? 罢了罢了,这里面既有自家外甥女的事情,又有陈年旧账,还有皇帝的事情,自己也不好继续作妖,于是便对护卫摆了摆手,放了被层层捆绑的桓温。 桓温被绳子勒的手疼,公主见状,甚是心疼,不觉得上前轻轻抚摸勒痕,而桓温也见怪不怪,毕竟二人生死与共这么久,早已彼此识为最亲的人了。 可褚蒜子看到二人如此亲昵,心中却实在不是滋味,想起了二人在豫章太守府里点点滴滴,于是便故意叹了口气,高声说道:“孔雀,到底是东南飞了。” 众人听的一脸懵逼,桓温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敢情这褚蒜子在吃我的醋呢?于是便连忙将手从公主的手中挣脱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褚蒜子,似乎是在向其认罪。 褚蒜子并不想深究,毕竟是自己先对不起的桓温,自然也就没有资格争风吃醋,而且这里还有两个朝廷重臣,自然是不能节外生枝,于是便看了一眼桓温,就扭头离开了。 公主看了看桓温,又看了看褚蒜子,自然知道这二人是旧情未了,在这里搞暧昧呢?于是一气之下,也扭头走了。 桓温见公主也走了,生怕再让这瘐老头又搞自己,于是便连忙追上公主,而公主显然还在生气于,一把手甩开桓温伸过来的手,继续往前走,桓温只得尴尬的紧紧跟在身后,随公主渐渐远走,空留两个一脸懵逼的老头,在夕阳下,继续懵逼中。 公主府还在建造,公主可以住在皇宫,而桓温不能,所以,公主就想让桓温去会稽王府暂住,可桓温却想住琅琊王府,毕竟琅琊王司马岳是公主的亲哥哥,而且那里还有褚蒜子… 公主自然知道桓温的那点小心思,所以坚决不同意桓温住琅琊王府,没有办法,拗不过公主的桓温,只得去会稽王府暂住。 对于桓温的到来,司马昱倒是非常的高兴,司马昱虽然贵为王爷,东晋开国皇帝元皇帝司马睿最小的儿子,但却生性豁达、清虚寡欲,善于谈玄,对朝政并不感兴趣,而且司马昱在游历期间,也深受天师道的影响,所以见到桓温身上配的五岳真形牌,对桓温也自是有了几份好感。 怕桓温不好意思,所以公主是亲自将桓温送到会稽王府上的,对于这份感情,司马昱羡慕不已,一脸艳羡的对桓温说道:“本王若是也像桓公子一样也有这样一位美人作为知已,死也无撼啊。” 面对司马昱的羡慕,桓温脸涨的通红,竟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回应的话,而公主则是一脸的娇羞,似乎很是受用。 进了会稽王府,司马昱首先带公主跟桓温参观了一下王府,又向二人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即司马耀、司马道子,正好这时王妃也来了,于是便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王妃李陵容。 一听是王妃,桓温立马低头作揖,心想这堂堂会稽王妃,不说有褚蒜子的美貌吧,至少也得倾国倾城吧,却不成想抬头的一瞬间,差点把桓温的魂给吓跑了。 第23章 昆仑奴当王妃 桓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的揉了揉后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位王妃,这….这…这分明就是一个非洲黑人吗?只见她膀大腰圆,黑面白齿,唇肥胸大,一头卷发,这…这…这分明就是一个非洲女人吗?她怎么会是会稽王妃? 桓温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便目瞪口呆的看着公主,公主也知晓桓温的疑问,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向桓温确定眼前这位就是会稽王妃。 “哈…哈…哈…”桓温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这反差实在太大了,可是这毕竟是司马昱自己的事情,而且当着王妃的面,实在接受不了的桓温故意的大笑起来,慢慢的排泄积压在心中的无奈。 王妃一脸懵逼的看着大笑着的桓温,有些不解,公主一边使劲的帮桓温拍打着后背,一边小心的对桓温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人家王妃还在这里呢?” 司马昱显然是知道桓温为什么这样子的表现,但生性豁达的他自然是不在乎的,毕竟,刚开始的时候他自己也接受不了,但是为了家族,他也只能这样子了。 于是他让王妃跟两个儿子都退了下去,待众人都走后,才走过来拍了拍因为大笑而咳嗽不已的桓温,叹了口气,说道:“桓老弟,不要说你啊,就是我,刚开始也是接受不了啊。” “那你…那你为什么???”见王妃走了,桓温才稍稍有些放松,咳嗽的不那么厉害了。 “哎,当年我娶王陵之女为妃,连生五子,皆夭折,其他姬妾绝孕也有十年,无法,本王便请相面先生来给诸妾相面,没成想相面先生一下就相中了此人,此人原是昆仑奴,是从南洋贩买而来,我…”谈到此处时,司马昱满脸委屈,用手不停的指着王妃远去的方向,似乎直到今日依然难解恨意。 “然后呢?你就…娶她为妃了?”桓温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当然不是马上就是王妃,但她确实连生了两个儿子,也只能提她为王妃了。”司马昱一脸无奈,说此话时还是在直摇头。 “这相面的是谁啊?这么厉害?”桓温来了兴趣。 “是个女道士,来自龙虎山,名叫魏华存。” “魏华存?《上清经》?”桓温与公主同时叫了起来,又想起了在路上时的种种事迹,更加感叹真乃神仙啊。 看到二人兴奋的样子,司马昱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跟魏道长还认识?” “奥,只是有一面之缘。”桓温连忙拱手说道。 “其实昨日就想请教,只是因事一直没有开口,我看桓公子腰间也带着一块五岳真形牌,不知是何人所赠?” 桓温看了看腰间的五岳真形牌,对司马昱说道:“实不相瞒,是龙虎山上张天师所赠。” “奥,桓公子也曾到过龙虎山?”司马昱来了兴趣。 “从豫章城到京城时,经过龙虎山,所以就上山走了一遭。” “恩。”司马昱对桓温很是满意,于是继续说道:“那不知桓公子,对玄学可否有研究?” “玄学?”桓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清淡大会。”公主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奥。”桓温大笑着摇了摇头,想到在会稽郡的清淡大会,桓温就忍不住想笑。 看着大笑的桓温,司马昱更来的兴趣,作为当时的玄学大家,司马昱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于是便主动邀请桓温参加后天在王府内举行的清谈大会。 “又来?”桓温实在不想参加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便连忙摆手作罢。 熟悉朝局的公主自然知道清淡大会的力度,便连忙拉了一下桓温,向他使了个眼色,又笑喜喜的对司马昱说道:“谢谢王爷,到时我们一定参加。” “好,到时可以领教一下桓公子的风采了。”司马昱大笑了起来。 回到房间,桓温有些生气的对公主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参加那种东西,为何还要逼我参加呢?” 公主拍了一下桓温的脑袋,对桓温说道:“这会稽王府的清淡大会可不比会稽郡的清淡大会,这都是朝中士家大族参加的,这可是你崭露头角的好机会,你能不能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就看你能不能在清淡大会上有突出表现了。” “我谋什么职啊我,我来京城就是为了看看….”话刚到嘴边,桓温意识到要说错话,于是便连忙收住了口。 公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劝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人家现在可是琅琊王妃,我的亲嫂嫂,而且说不定啊,将来还是皇后。” “皇…皇后?”桓温有些吃惊的看着公主。 公主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让桓温彻底死心,就继续说道:“当今皇帝病重,两个皇子太年幼,所以瘐丞相便想让琅琊王继位,那天在偏殿,你之所以能看到褚蒜子,就是因为瘐丞相在说服褚蒜子,让她支持琅琊王继位。” “那…那她答应了?”桓温急切的问道。 看着桓温那一脸无辜状,公主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见有哪一个男人,会抵挡得住权力的诱惑,又有哪一个女人,会不想母仪天下?” “哎。”桓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公主说的都是对的,没有人能够抗拒权力的诱惑,男人女人都抗拒不了,若是琅琊王真的当上了皇帝,褚蒜子就是皇后,那自己就真的真的永远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其实你现在也没有机会,只不过你自己不死心而已。”公主显然看出了桓温心中的想法,便不假思索的直接说了出来。 公主算是彻底说到桓温心坎里去了,他确实是有些不甘心,或者说还有些心存侥幸。 “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首先得有与之匹配的权力才行,否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公主继续在一旁向桓温打气,至少在目前看来,公主是桓温唯一的依靠,只有傍上了公主,桓温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才能建功立业。 虽然公主知道桓温爱着褚蒜子,可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她宁愿牺牲自己,或许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之处吧。 桓温看了看一旁的公主,心中充满了感激,他不知道公主为何如此的帮自己,可他清楚,自己若想在这个时代建功立业,就一定要依靠公主,于是便对公主说道:“好,这个清淡大会,我参加。” 看着一脸坚毅的桓温,公主欣慰的笑了。 第24章 清谈大会上的形神之辩 转眼间,就来到了清淡大会的日子,桓温跟公主也早早的来到了席间,只见这里被司马昱布置的更加的富丽堂皇。 中间是一个冒着蒸汽的大池子,池子里种满了盛开的荷花,众人围着池子而坐,一人一桌,每桌后面又都有一个貌美的女子负责倒酒。 今天公主依然是女扮男装,受司马昱特许,桓温跟公主同坐一桌,众人的穿着也是跟在东阳郡里的雅士们一样,披头散发,一身宽袖白衣,而桓温穿的庄重一些在席中反而显的格格不入。 司马昱也热情的为桓温一一介绍:“这是来自琅琊王氏的王坦之,这位是陈郡谢氏的谢万,这位是高平郗氏的郗恢...” 虽然有贵为亲王的司马昱亲自引签,而桓温也都礼貌的一一起身作楫,但眼前这些出身士家大族的官二代们显然是没有把桓温放在眼里,一个个的连鸟都不鸟他,只是挨于司马昱的面子向桓温微微一笑,就算是回礼了,桓温见状,也感到颇为尴尬,只得无奈的看向公主,公主当然知道这些人是瞧不起桓温,但她相信桓温的实力,待一会一定会让他们惊讶不已的。所以就示意桓温,让桓温坐下,桓温不得已,也只得尴尬的坐下了。 司马昱见来的人差不多了,对今天清淡大会的阵容也是相当的满意,基本上朝中说了算的二品大员以上的都到位了,当然,除了那个丞相瘐冰,可司马昱本身就跟瘐冰不合,自己也没有请他,所以瘐冰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近日由于皇上龙体在恙,宫中事务繁多,朝廷又到了多事之秋,所以对于今日之辩的主题,本王的意见是定在“形神之辩”,不知诸位意外如何啊?” 随以下面议论纷纷起来,桓温有些不解,自己也曾在会稽郡参加过清淡大会,为何没听过“形神之辩”呢? 公主看出了桓温的疑问,于是便小声的附耳说道:“清淡大会,一会都会定一个议题,这个议题可以为一个具体的点,也可以为一个抽象的面,当年在会稽郡参加的都是一些散人雅客,他们谈什么朝廷也不会追究的,但是这里不同,在座的都是朝中的股肱大臣,四大家族又明争暗斗,万一因为议题而被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不好了。” 桓温瞬间顿悟,敢情自己在会稽郡参加的都是小场面,这里才是真正的高手聚集地啊,对方越强吾越强,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于是便擦拳磨掌,准备大干一场。 王坦之首先发言道:“庄周梦蝶,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感到自己很快乐,可他醒来后又发现自己不是蝴蝶,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当然是庄周梦到了蝴蝶呀,蝴蝶又怎么会做梦呢?”谢万大笑着说道。 “你又不是蝴蝶,又怎么会知道蝴蝶不会做梦呢?”王坦之微笑着说道。 谢万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郗恢大笑着接过话茬来说道:“春秋时,郑国有个樵夫猎杀了一头鹿,并把它藏在蕉叶底下,可第二天再去找时又找不到了,于是怀疑自己在作梦,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没成想好朋友按照樵夫所讲的位置,在樵叶底下找到了那头鹿,那么诸位,这个樵夫,当然是做梦了呢?还是没有做梦?” “樵夫当然没有做梦啊?”桓温没有忍住,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辩论吗?这不明明就是樵夫忘了吗? “既然樵夫没有做梦?那他为什么没有找到那头鹿呢?”郗恢见有人主动跳进坑里,不免有些得意。 “很简单啊,樵夫可能恰巧那天没有找到详细的地方。”桓温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说道。 “也就是说,他梦的不够真实了呗?”郗恢继续追问道。 “这...这跟梦没关系啊。仅仅是忘了而已啊。” “既然忘记了,为什么又能准确无误的告诉他朋友呢?而他朋友又能找到呢?” “这...这...这...”桓温有些语塞,平时能言善辩的他竟然有些语塞。 见桓温支支吾吾的样子,公主不想让桓温出丑,于是笑着说道:“郗大人,你又能怎么能证明,是那个樵夫做的梦,而不是那个捡到鹿的人,做的梦呢?” 这句话有点绕,意思就是说,既然那个樵夫说做了个梦,并把梦告诉了朋友,而朋友根据这个梦居然捡到了鹿,那么是不是这个朋友,在做梦的时候,听到樵夫说的这个事情呢? 公主的话提醒了桓温,对,这些人是在诡辩,所有的逻辑根本就没有逻辑性,一直在不停的诡辩,只要通过歪曲论点,不断的反转对方的论据,就能击败对手。 想到这,桓温胸有成竹了,于是站起来说道:“方才王大人说到庄周梦蝶,是庄周梦到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这看似是个问题,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奥?愿听其详?”王坦之见有人挑战,欣然应战。 “到底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我们都没法知道,因为我们不是庄周,也不是蝴蝶。” 桓温这句话算是说到根上了,对方纠缠的所有的论点论据,都是基于一个问题,就是你不是对方,所以你并不能证明对方的对或错,所以不管你说是谁梦到了谁,都是错。 而桓温直接跳出了对方这个逻辑陷阱,以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也不在现场为由,直接推翻了这个问题作为问题的根本,既这不是一个问题。我们都不在现场,我们也不是当事人,所以我们都无法得知到底是谁梦到了谁。 所以王坦之顿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满脸涨的通红,作为朝中的一品大员,竟然在清淡大会上败给了一个毛头小子,确实也是够丢人的。 见王坦之败下阵来,桓温又转过身来对郗恢说道:“郗大人,樵夫打到了鹿,然后第二天又没有找到这个鹿,而被他的朋友找到了,你又能怎么证明,是这个樵夫打到了鹿,而不是他朋友打到的鹿呢?” 桓温这是典型的用王坦之的逻辑来对付郗恢,即以结果为导向,既然是他朋友得到了鹿,为什么非要说是樵夫打到的呢?既然是樵夫打到的鹿,为什么最后鹿却到了他朋友手里呢? 第25章 与心上人的暗语交流 显然桓温的逻辑让郗恢无法反驳,而且也无从反驳。 原本热闹的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司马昱都没有想到桓温居然能这么辩论,显然这种辩论方式是他们所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他们之前的辩论只是根据主辩方提出的论点,所有的论据都围绕论点展开,而桓温却直接否定了论点,那还怎么辩?根本就没法辩了。 “若是他朋友打的鹿,樵夫又怎么会知道呢?”就在众人面对桓温的论点无法反驳的时候,门外传来的清脆且悦耳的声音,而这声音,对桓温来说,却又多了一份熟悉和温存。 众人连忙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羽扇纶巾的清秀男子,在丞相瘐冰的陪同下,缓缓而来。 见是丞相到来,诸人连忙起身,司马昱也不耐烦的起了身,二人在朝中一向不对付,而自己又没有请他,他怎么就不请自来了呢? 而桓温没有看瘐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清秀男子,直到那个男子走近了,桓温才不觉的露出了笑容,对,就是他,不,是她,褚蒜子。 褚蒜子在瘐冰的陪同下,女扮男装,轻装简行的来到这里参加清淡大会,而瘐冰一向不屑于参加这种无聊的大会,而这次跟随褚蒜子一同而来,显然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 桓温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猛然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感觉就跟做梦一样,不觉的傻笑了起来。 公主见桓温那一脸的痴呆样,就有些厌恶,于是便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还在做梦的桓温,桓温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擦了擦口气,也站起身来迎接丞相瘐冰的到来。 既然是朝中当权者到来,自然是要坐主位,但是司马昱显然并不想给瘐冰这个面子,只是冷冷的让侍从重新取了一张桌子,放在自己的右手边,正对着桓温跟公主的桌子坐下。 褚蒜子坐定下,不由的看了一眼桓温,但是一触碰精通桓温那灼热的眼神,就立马避开了,她已经成熟了,不再是那个没出阁的小闺女了,她现在是琅琊王妃,要为自己的夫君和整个家族争取利益了。 “刚才桓公子说道,樵夫和朋友到底是谁梦到了鹿,在本公子看来,谁都没有梦到鹿。” 诸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褚蒜子斜眼看了一下诸人,又颇为自信的说道: “首先,从逻辑上看,是樵夫告诉了朋友,说自己打到了鹿,但是自己又找不到了,而朋友却找到了鹿,而朋友却又是从樵夫那里得到的消息才找到的鹿,那么在本公子看来,他们谁都没有打到鹿,谁也没有梦到谁,而鹿,本身就不存在,因为樵夫的朋友找到了它,它才存在,而樵夫的朋友没有找到它,它就不存在,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樵夫的朋友没有找到它,也就没有这件事情了。” 这个诈听上去似乎有些逻辑,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有点唯心主义,而众人才不管什么唯心不唯心,只是觉得褚蒜子说的有道理,于是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这个道理。 桓温不知道褚蒜子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不太想跟褚蒜子为敌,虽然他知道这里面有些不对,可他也不想说,他想看褚蒜子来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桓温不想反驳褚蒜子,但是一众看客却不乐意了,清淡大会清淡大会,你们不辩论,还叫什么清淡大会,于是司马昱首先开口对桓温说道:“桓公子,该你了。” 桓温还是没有回答,而是痴痴的看着褚蒜子,而褚蒜子显然一直在避免跟桓温的眼神接触,而桓温的眼神又实在太过直接,一点都不避讳,没有办法,褚蒜子只得看向别处。 公主看着桓温那痴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用胳膊肘使劲的碰了一下桓温,同时高声对桓温说道:“桓公子,对于对方的问题不回答,是对对方的大不敬奥。” 桓温被公主这么一激,也只得对褚蒜子的问题作出回答,于是便说道:“褚公子说的对,鹿是因为看见而存在,若是没有看见,鹿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是这件事情即然被史家记录了下来,并且又传颂了千年,说明这事是一定存在的,也就没有您说的存在与不存在的问题了,所以褚公子刚才的论点,在这里提出,不太使用啊。” 桓温显然对褚蒜子留足了面子,连言语都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褚蒜子当然能够感受到桓温的意思,但她今天是带着使命来的,她需要树立一个权威,需要拉拢在座的所有人,支持她的夫君,琅琊王司马岳登基,所以她必须胜。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清谈大会的主角,居然是桓温,虽然桓温的才学在豫章太守府时自己就领教过了,但是确实也没有想到,能在这亲王府内,二人再次成为主角,只不过,是对立的主角。 对于桓温的才学,自己是清楚的,若是继续这样辩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不是桓温的对手,而且又不想让桓温卷入这场朝廷斗争当中,所以必须要从别的方面来提醒一下桓温。 褚蒜子柳眉紧锁,哎,有了... 褚蒜子不再躲避桓温的眼神,而是直勾勾的与桓温对视着说道:“孔雀东南飞,难道所有的孔雀,都只能往东南飞吗?” 桓温一愣,这那跟那啊,怎么又扯到孔雀东南飞来了?难道?褚蒜子想重温旧情? 褚蒜子见桓温眉头紧锁,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知道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图,于是便继续说道: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 褚蒜子以二人相识时的《孔雀东南飞》为暗语,实际上就是在提示桓温,自己已经嫁为琅琊王,即当为琅琊王家的利益为重,但是自己的内心又是煎熬的,希望桓温能够理解。 桓温显然也听出了这层意思,虽然不知道褚蒜子到底想干什么?但他还是希望褚蒜子能够好好的,幸好自己也苦学了一段时间的乐府诗经,于是便回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桓温也用孔雀东南飞里的诗句向褚蒜子回复道,自己对褚蒜子的情谊从来就没有改变,也尊重褚蒜子的决定。 第26章 立储之争 二人虽然都在念《孔雀东南飞》的诗句,但意思只有二人知道,众人听的是一脸的懵逼,感觉这诗句跟论点没有任何关系啊,一个个都很奇怪的看着二人,但又感觉很懂的样子,可能他们也不希望被人看出自己听不懂吧。 而熟悉内情的公主自然知道二人在用暗语交流,但她也不想此时站出来指责桓温,毕竟,褚蒜子现在是琅琊王妃,弄的不好,会让皇室颜面尽失; 但是不管不顾吧,这二人又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传情,自己实在看不过眼去,于是她看了一眼在一旁满脸笑容的瘐冰,嬉皮笑脸的对瘐冰说道:“丞相在喜悦什么呢?怎么忽然胖起来了呢?” 瘐冰一愣,自己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热闹呢?这小丫头片子进来打什么茬?于是便不耐烦的说道:“你又在忧伤什么呢?怎么这么瘦了呢?” 见瘐冰上套,公主得意的说道:“我呀,没什么可忧伤的,只是清静淡泊之心一天天的增加,争权夺利的思想一天天的去掉,所以就瘦了呗。” 公主之言显然是在讲瘐冰操弄朝廷权利之事,只不过通过如此巧妙的对语讲出来,确实是让人拍案叫绝,众人也不由的叫起好来。话题也就顺势转移到了胖与瘦的话题上来了。 解了围的桓温与褚蒜子二人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二人又对视了一眼,便不再作答。 瘐冰莫名其妙的让公主摆了一道,心里相当不舒服,正好今天就是想要拉陇众人推举司马岳为储君,既然讲到了淡泊明志与争权夺利,那么干脆就顺着说出来就是了,于是便站起来说道: “公主真是不居其位不思其政啊,又怎知朝廷系天下安危,昔日永嘉之乱时,皇帝被虏,中原百姓十不存一,幸好有元皇帝衣冠南渡,尚切保住了我华夏之血脉,现如今皇帝龙体欠安,难以处理政务,国家北面有强敌石虎政权,西面有成汉政权,一个个对我江南之地虎视眈眈,稍有不甚,就会重现永嘉之乱,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在座的诸位了啊。” 一谈到正事,方才那些满脸兴奋的主就一个个的耷拉起了耳朵,显然他们都不喜欢掺和政事,桓温不由的感慨,这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庸官误国啊。 司马昱当然知道瘐冰所谈何事,但他今天并不想谈论此事,于是便淡淡的说道:“皇帝龙体欠安,不是还有丞相您在吗?只要有丞相您在,天下就乱不了嘛。” 听到司马昱对朝政如此态度,早已对司马昱不满的瘐冰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厉声对司马昱说道:“皇帝龙体欠安,万一哪一天龙驭归天,皇子又年幼,难以主政,朝内不稳,到时候外敌入侵,皇子年幼又压不住内部,天下再次大乱?谁来支撑局面?” 众人又一阵沉默,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愿意讨论此事,他们最想干的事就是清淡,淡玄,玄之又玄,对于此等俗事,他们实在不愿意多谈。 于是,散骑常待王坦之说道:“丞相吗,上承天子,下驭百官,此乃丞相之职,自然应当是丞相份内之事了。” “丞相丞相,难道所有的事都应该让丞相一个人干吗?在座的诸位都是朝廷命官,却只享其禄,不分担其责,难道这是为人臣的道理吗?”瘐冰实在气不过这帮混吃等死的玩意,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见众人如此不堪,桓温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刚想站起身来说两句,却一把被公主拉住了,公主知道桓温是个中二少年,看不得这等事,又想要强出头,但是现在桓温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况且还不是士族出身,所以现在不是出头的时候。 桓温明白公主的意思,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见众人不再言语,瘐冰向褚蒜子使了个眼色,褚蒜子心领神会,于是便站起来慢慢的说道:“国家到了如此地步,皇帝的病又久不见好转,皇太后因苏峻之乱驾崩,皇子又年幼,朝廷之事被不该本宫多言,但为了江山社稷计,本宫今日斗胆站出来向诸位提议,还是早日定下储君为好。” “到底还是把话说出来了。”众人小声的开始议论起来,立储之事,本应该由皇帝自己亲自决定,但当今皇上只有一个幼子,名叫司马丕,年方两岁,在当时那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情况下,切不说能不能长到成年,就是借鉴前朝经验,国乱之时立幼君,权力很容易落入后宫及外戚手里,很容易出现动乱。 众人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在立年长的皇子,也就只有琅琊王司马岳血缘最近,司马岳性情温顺,跟众大臣也相安无事,按道理说不应该反对,但是问题出就出在司马岳跟当今皇帝一个妈,都是明穆皇后瘐文君所生。 而瘐文君的弟弟就是瘐冰,也就是说,若是让司马岳登基为帝,那么掌权者依然是瘐冰,众大臣并不是不想参于朝政,也不是不想为天下分扰,只是不想让瘐冰继续掌权而已。 而瘐冰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朝会上多次提议,众人都不理睬,没有办法,所以才把琅琊王妃搬了出来。 话都已经讲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再不表态,可能就真的按照瘐冰的剧本走了。 司马昱虽然表面不想参与皇位之争,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的,但是血缘摆在那,有皇子司马丕和琅琊王司马岳在哪,自己是没有机会的。 相较于司马岳,其实司马昱更倾向于皇子司马丕,虽然年幼,但是不正好由自己来掌权吗?但是又怕斗不过朝廷内部的这些士家大族,所以迟迟犹豫不决。 今天见瘐冰跟琅琊王妃一起到来,反正让司马昱更加决定了立皇子司马丕的想法,因为显然瘐冰已经公然跟琅琊王勾结在一起了,若是琅琊王再登基为帝,瘐冰依然可以以舅舅的身份掌权,而瘐氏在朝中经营多年,关系网已经盘根错节,除非再来一次苏峻之乱,否则天下改姓,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归说闹归闹,毕竟自己还是姓司马呀,关系到自己家族利益的事情,司马昱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第27章 猪队友谢万 司马昱看着一脸得意的瘐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缓缓的说道:“自元皇帝渡江以来,天下大事依赖诸位士家大族的鼎力支持,才得以支撑到现在;但是总有不臣之人有不臣之心,借事发难,前有王敦之祸,后有苏峻之乱,所以,在立储之事上,不是我等不愿表态,而是实在是应该慎之又慎才行啊。” 司马昱这话算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众人不由的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瘐冰见众人在闹哄哄的议论起来后,不由的微微一笑,其实他要的就是众人的一个态度,不管你支持谁为太子,至少得有一个态度吧,之前可恨就是可恨在这帮老油条连个态度也没有。 瘐冰见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对司马昱说道:“会稽王所言甚是有理,但国家重器,不管是谁,总得有人继承才对,皇帝之病久拖不得,还望会稽王尽早表态,以防有不臣之人,借机发难啊。” “好你个瘐冰啊,居然拿我的话又来对付我,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啊。”司马昱心里难难恨道。 但是没有办法,今天到了这个局面,再不表态也不行了,于是司马昱正色说道:“自古以来,皇位传承就是立嫡立长,皇子虽然年幼,但依然是皇上的正统血脉,况且又是嫡长子,立皇子为太子,天下必然归心。” “会稽王言之有理,天下到了如此地步,皇位不能再有乱,由正枝皇子继承,杂音最少,若是从旁枝中继承,免不了会有不臣之人借机发难啊。”王坦之也附声应和道。 瘐冰依然是一脸的淡定,对他来说,众人只要有个态度就行,只要表态,就说明他们已经参与了皇位之争,自己再根据需要去做工作就行了,就怕他们不表态,因为不表态,你就知道他们的态度,就不明白他们真实的想法,这是最难办的。 众人也都一一表态,大部分都是支持皇子司马丕的,这倒也不奇怪,因为今日参加清淡大会的都是士家大族,寒族官员都没法参加,也没有资格参加。 而士家大族大都瞧不起瘐冰,在他们看来,瘐氏也是属于寒族,而士族与寒族的一个重要区别就是看家族历史的长短,士族大部分发源于东汉时期,也就是说祖上从东汉时代就开始做官了,更有甚者甚至能追溯到春秋时代。 而寒族则大部分都是一代或者二代才起,类似于我们现在的官二代,瘐氏就是典型,瘐氏之所以能够崛起并掌权,是因为明穆皇后瘐文君,瘐文群为晋明帝皇后,生下两位皇子,一位是当今皇上,另一位就是琅琊王司马岳。 晋朝承袭汉魏,外戚专权严重,因为明穆皇后瘐文君的缘故,哥哥瘐亮入朝为官,并渐渐的掌握政权,但是瘐亮小肚鸡肠,最终引发了苏峻之乱,瘐文君都被逼而死,瘐亮也郁郁而终,但因皇帝的信任,政权由弟弟瘐冰掌握。 所以虽然瘐冰掌权,但因家族不行,所以始终被排挤在士家大族圈子之外,这也是为什么司马昱搞清淡大会不叫瘐冰的原因。 但话又说回来,毕竟人家掌握着政权,可以瞧不起人家,但不能不理人家,所以瘐冰要硬着头皮往圈子里挤,他们也没办法,总得给人家一点面子吧。 众人虽然大多数都支持皇子司马丕为帝,但也有不同意见者,那就是谢万,作为陈郡谢氏的代表,谢万虽然没有弟弟谢安出名,但是在朝中为官多年,多少也能代表一部分人的意见。 “我觉得,立储之事,最终还应该由皇上裁夺。” 谢万此言一出,瘐冰如释重负,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因为皇上裁夺,皇上不能主事,不就是由他瘐冰来裁夺吗? 怪不得谢万名声不如谢安啊,就这智商,哎.... 所以众人都向谢安投来鄙夷的目光,不怕猪对手就怕猪队友啊,之前的一切铺垫一下子就前功尽弃了。 “好,谢将军言之有理,此事应当由皇上裁夺,如此千秋万代之事,我等为人臣者,自然不敢自专。” 好家伙,一下子就把事情提到了千秋万代这个级别,又以一句为人臣者不敢自专来堵住大家的嘴,众人自然是不敢再多言,瘐冰果然是政坛老手,桓温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也隐隐觉得,这小老头不简单呐。 “既然如此,容本丞相回去禀报皇上,由皇上裁决之后,明日早朝之时,再传与诸位大臣,告辞、告辞。” 说完,便起身告辞,同时示意褚蒜子起身离开,褚蒜子心领神会,也起身告辞,同时又瞅了一眼桓温,桓温微微一动,不由自主的也想起身离开,被公主一把拉住。 瘐冰办事果然是雷厉风行,抓住破绽快速决断,趁着众人还在懵圈之时,一锤定音,精彩、精彩。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事基本已定,所以瘐冰跟褚蒜子离开之后,众人只得唉声叹气,都向谢万投来鄙视的目光,但谢万却是满脸的满足感,或许在他看来,自己长期的不受重视,而今天居然能够成功解决掉了一次分歧,功莫大焉。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众人也无心再清谈,便各自散去了。 公主跟桓温上了马车之后,公主突然使劲的揪住桓温的耳朵,疼的桓温哇哇直叫,连忙问道:“公主你要谋杀啊。” “对,我就是要谋杀,我警告你桓温,现在褚蒜子可是琅琊王妃,我的亲嫂嫂,你少跟他眉来眼去,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小心你的小命。” 公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自己以公主之尊,对桓温一个穷小子一往情深,事事为他所想,而这傻小子不但不领情,反而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的亲嫂嫂眉来眼去,又有几个女人能够受得了呢? 公主能够忍到大会结束之后再找桓温算账,已经是很克制了。 桓温揉了揉了自己已经发红的耳朵,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公主,自知理亏,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第28章 司马岳登基称帝 一切都如众人预料的那样,第二天早朝,瘐冰以皇帝的名义下了一道圣旨,立琅琊王司马岳为皇太弟,同时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封皇长子司马丕为新的琅琊王,不满周岁的皇次子司马奕也受封为东海王。 听到司马丕受封琅琊王,司马昱也是无话可说,琅琊王这个爵位,在东晋有着特殊的意义,当年元皇帝司马睿东渡江南前,就是受封琅琊王,所以琅琊王在东晋王朝所有爵位中最高的,这次瘐冰能让未满两岁的司马丕受封琅琊王,说明也还算厚道。 一切皆大欢喜,除了桓温。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太守之女,后来成了王妃,现在又要成皇后,人家越爬越高,自己却还是个穷屌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朋友混的比你差你难受,朋友混的比你强你更难受,在这里也同样适用。 在公主的努力下,经会稽王司马昱推荐,桓温最后也混上了一个职位,奉车都尉,一个隶属于光禄勋的小官,也是个闲官,虽然离桓温心中的理想还差很多,但到底是吃上了皇粮,下一步就要看自己怎么奋斗了。 其实公主自己心里也一直有个情结,自己已经二十好几了,在当时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虽然皇帝哥哥屡次想指婚给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心中一直希望是桓温,但是桓温现在官位太低,又无功勋,很难说明自己的皇帝哥哥。 而且公主也深知桓温自尊心强,他不希望让别人以为自己是靠一个女人爬上位的,所以必须要给桓温制造一个机会,一个立功的机会。 本来带他去参加清淡大会,就是想让他多认识士家大族,重现在会稽清淡大会上的光芒,但不成想却被瘐冰跟褚蒜子给搅和了。 由于闲来无事,自己又实在不太喜欢去跟那些雅士们去谈玄,百无聊赖之时,桓温想起了来京城的路上碰到的那位女道士给自己的那本书,于是便拿起来细细研究起来。 这个全称叫《上清大洞真经》的书,里面写的尽是修行之事,桓温虽然努力的在看,但受现代思想影响,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便顺手扔在了一边。 碰巧一个府中的下人看到了此书,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 又过不了几日,游丝一线的皇帝终于驾崩,琅琊王司马岳登录,改年号为建元,立褚蒜子为皇后,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高高在上的接受自己的朝拜,桓温心态更加崩溃了。 一连几日,桓温都闭门不出,甚至连公主来访,他都不见,由于公主实在担心桓温的安危,于是便命人强行闯了进去,进去后发现桓温衣冠不整、胡子邋遢、满脸污渍的躲在榻上,眼神空洞,神情迷离。 看到桓温这个样子,公主是又心疼又生气,她命下人退下去,自己亲自把桓温乱扔的东西一一整理起来。 夕阳西下,长长的夕阳照进了房间里,看着美丽的彩霞,桓温若有所思,不由得唱了起来: “等待我的人,是否还坐在窗前,带几行清泪,迎接晨昏...” 公主一听,好家伙,你这小子敢情还在想我的亲嫂嫂呢,气不打一处来的公主拿起收拾起来的书籍劈头盖脸的就向桓温扔了过去,顺手又拿起衣物向桓温打了过来。 一脸懵逼的桓温看着生气的公主,连忙用手挡着自己的脸,边挡边叫道:“你疯啦?干嘛呢?” “我让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公主边打边不解气的吼道。 桓温被公主打的有点招架不住,便顺手一把拉住公主的胳膊,顺势把她压在身下。 公主被这突然起来一幕瞬间惊到,自己高耸的双峰直挺挺的顶着桓温的胸膛,甚至都能感受到桓温的心跳。 而桓温望着美丽的公主,也突然发现公主好美啊,以前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不由得愣住了。 二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很久,谁都不乐意先起来,直到公主腿都麻了,实在忍不住了,才喃喃的说道:“腿麻了...” “奥奥...”桓温这才从公主的身上爬起来,二人起来后,都恢复了理智。 桓温知道公主为何生气,而公主也理解桓温为何颓废,二人就这样并排的坐在门前,谁都不说话,看着夕阳西下... 末了,公主说道:“有一个机会,彭城太守。” 桓温知道公主所说的机会是啥,二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彼此都对自己有了很深的了解,对方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公主的意思是,去彭城当太守,让桓温去建功立业,公主的想法是,建功立业之后好娶她,而桓温的想法,建功立业之后可以更接近褚蒜子。 “那里靠近边境,三面被胡人所围,经常打仗,连续几任太守,就是战死的,现在朝中无人敢去,所以,你要想清楚。”公主不无担心的说道。 “不处险境,又怎么能建功立业呢?”桓温一脸淡然的说道,在他看来,越是危险的地方,才越能显示自己的价值,同时凭借自己的现代知识,打败这群古代人,应该问题不大。 看着桓温一脸的淡定,公主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于是继续说道: “由我出面,请会稽王为你请封彭城太守,问题不大,但是,你初来朝廷,这次又出镇一方,没有自己的幕僚是不行的,所以你需要尽快的特色自己的幕僚,否则你支身一人去赴任的话,一来很容易被人轻视,二来也很难压服众人。” 听到这里,桓温由衷的点了点头,他无比欣慰的看着公主,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路滚打摸爬到现在的金枝玉叶,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就不好了,现在又帮自己出谋划策,而且又如此的细心,又如此的有谋略,事事都能想在前头...看来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为自己派来一个女诸葛。 “若公主为男儿身就好了。”桓温不由自主的说道。 公主一愣!继而问道:“为何希望我为男儿身?” “若为男儿身,咱俩就可以结拜为兄弟了。”桓温一脸陶醉的说道。 “难道你只想我当你的兄弟?”公主脸上有些怒色了。 “对呀,义结金兰,共同匡扶天下,多好。”桓温有些得意的说道。 “除了这些,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公主依然有些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桓温低头沉思了一会,继而拍手笑道:“对对对,我错了我错了。” 公主以为他想通了,脸上有些绯红,略带腼腆的说道:“错在哪了?” 桓温笑的说道:“其实...我们现在...现在就是兄弟了...” “真他妈的...”公主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过,她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向桓温吼道:“谁稀罕当你兄弟,你就是块石头,又臭又硬的石头。”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留一脸懵逼的桓温,在夕阳下的微风中...凌乱。 第29章 褚裒受封 公主虽然走了,但是公主的话却留下了,桓温思来想去,觉得公主说的对,若是自己孑然一身的前往彭城赴任,极有可能会因为自己不熟悉当地的情况,而掌握不了局面,到时候可能还没到发生战争,自己就先玩完了,所以,必须先建立自己的智囊团队才行。 可是,自己初来,谁都不认识,怎么建立自己的团队呢?总不能连建团队,都去找会稽王帮忙吧。 桓温冥思苦想了几日,还是想不出头绪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桓温决定去找褚裒,虽然自己跟褚裒交情也不是很深,但是对方救过自己一命,而且对自己也很欣赏,最关键的是:褚裒为官多年,又常年带兵打仗,对东晋王朝的政治生态很熟悉,请他帮忙为自己推荐几个人,总是靠谱的。 想到这里,桓温决定亲自回豫章太守府,去请褚裒出山帮忙。 说干就干,桓温开始收拾衣物,准备再回豫章。 可还没等桓温出发,褚裒却找上门来了。 原来,司马岳登基以后,封褚蒜子为皇后,而褚裒自然就升为国丈了,按照沿自西汉以来的不成文的习俗,皇帝都要对皇后家人朝廷封赏,有些甚至委以重任。 但是褚蒜子弟弟褚欣太小,无法委任官职,只得对褚裒进行封赏,同时征召褚裒为侍中、加尚书衔。 但是褚裒有褚裒的想法,熟读历史的褚裒很明白,东汉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外戚专政,而自己之所以能得到这些官职,都是因为自己当皇后的女儿,褚裒不希望当这个外戚,所以内心其实是有些抵触的,但是皇命难违,只得来京城赴任。 到了京城后,免不了一帮溜须拍马的家伙前来奉承一番,好不容易把这帮孙子打发走了,褚裒才稍稍有空进宫去见自己的女儿褚蒜子。 褚蒜子十分理解褚裒的内心,知道他对外戚这个身份有些抵触,但是褚蒜子有褚蒜子的想法,自己现在跟皇帝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司马聃,而前皇帝还留下两个儿子,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人,很难保证自己的儿子能顺利继承皇位。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啊,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褚蒜子刚刚当上了皇后,为了千秋大业,就开始谋划着自己儿子的事情了,其心思之缜密、谋略之远大,可谓是相当精明。 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之后,褚裒也深感认同,这皇家不同于平常百姓家,只是争个家产而已,皇家争的是天下,所谓成王败寇,万一竞争失败,等待自己的就是万劫不复,历史上亲兄弟因争夺皇位而死的比比皆是,所以,也不能怪褚蒜子有心机,既然已经入了局,就已经身不由已了。 为了女儿,同时为了外孙、为了自己的家族,褚裒只得在朝中留任了。 可就在褚裒准备起身离开时,褚蒜子叫住了他,同时摒退左右,悄悄的对褚裒说道: “父亲,女儿还有一事,想请父亲帮忙。” “奥,什么事如此神秘?”褚裒有些奇怪,连宫闱之事都没有摒退左右,又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摒退左右呢? “父亲可还记得桓温?”褚蒜子小声的说道。 “奥,桓温啊,当然记得啦,怎么?他来找你啦?”褚裒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毕竟当初是褚蒜子救了他,而且二人的情谊褚裒也是看在眼里的,桓温不辞而别,也是因为褚蒜子,只是褚裒现在之所以有些担心,是因为褚蒜子现在身份非同小可,他怕桓温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你,可还记得跟着桓温身边的那个江府丫鬟,小南吗?”褚蒜子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毕竟这事有点太复杂,她需要一一的向褚裒讲明白。 “记得,当时她好像跟桓温一起离开的。” “那个江府丫鬟小南,其实是晋明帝的女儿,当今皇帝的亲妹妹,南康公主,司马兴男。” “啊。”褚裒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深思了片刻之后,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恩,怪不得当时看这女子有一股英姿之气,原来是金枝玉叶啊。” “是桓温护着南康公主回的京城,又跟皇帝认的亲,所以南康公主很感激桓温,这次桓温受封奉车都尉,也是南康公主帮忙请的封。” “恩,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啊。”褚裒边捋着自己的胡须,边点头称赞道。 “可是,我看这个南康公主,对桓温的感情,可不仅仅是感激那么简单。”褚蒜子摇着头说道。 “奥,你都看出了些什么来呢?”褚裒饶有兴趣的问道。 “凭女人的直觉来看,公主,可能喜欢桓温。”褚蒜子坚定的说道。 “呵呵。”褚裒倒没觉得什么,他倒也乐得看见桓温能娶公主,也算是美事一桩,所以他半开玩笑的问道:“他俩若是真的成了,那我可得要去喝两杯才行,我也算是半个红娘啊,哈哈。” 见父亲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褚蒜子有些失落,她虽然从内心里不希望这是真的,但是那又如何呢?自己现在已是皇后,跟桓温已无半点可能,除了在内心祝福他之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父亲,他现在住在京西秦淮河畔的乌衣巷,若是有空,你帮我去看看他吧。”褚蒜子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啊,难道他来到京城这么久,你俩还没有见过面?”褚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见是见过,但是众目葵葵之下,又能说什么呢?”褚蒜子有些失落的说道。 “奥,那倒也是,毕竟,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吗。”褚裒倒也大大咧咧,没有感受到女人此刻的失落。 “前几日,会稽王司马昱上书,举荐桓温出任彭城太守,这事丞相已经同意了,但他初来乍到,对朝中的局势还不了解,况且彭城也是虎狼之地,紧靠边境,连续几任太守都是战死的,麻烦你此去,能够帮帮他。”褚蒜子小声的说道,言语中透露着担忧。 “恩,若是他去彭城,不可谓不是个好机会啊。”凭着对桓温的认可,褚裒倒是觉得彭城对桓温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褚蒜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褚裒,对他说道:“麻烦父亲将这个交给桓温。” 褚裒接过纸条,这才感觉到女儿对桓温还余情未了,便语足轻重的说道:“蒜子啊,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母,应当母仪天下,你的一言一行全天下都看着呢?万不可为了自己的一已乱情,而乱了天下呀。” 褚蒜子当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她才一直强忍着没有去跟桓温见面,她写的这根纸条,也是希望桓温能够忘记,专心于事业。 所以,褚蒜子对父亲的话点了点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回宫去了。 褚裒看着远去的女儿,也只得叹了口气,便也离开了。 第30章 桓温出任彭城 这天桓温正在府中收拾衣物,准备不日就动身去豫章,正在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下人来报,褚裒褚将军来访。 桓温大吃一惊,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难道真的是天助我也? 桓温连鞋都顾不得穿,连忙来到正殿,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褚将军本人吗? “褚将军,褚将军...”桓温激动的无以言表,只能赶上前去紧紧的握着褚裒的手,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褚裒却是淡然的很,笑着对桓温说道:“你小子可不够意思啊,居然不辞而别,你可让老夫好一个为你担心啊,今天这酒,你可是请定了啊。” “没有问题,今日你我二人,不醉可不许归啊。”桓温连忙应承道,同时吩咐下人前去准备酒菜。 二人依主客之道依次坐下,桓温连忙为褚裒斟茶,同时有些不解的问道: “本来我正有意想去豫章,一来为上次不辞而别之事向褚将军道歉,二来是有事想向褚将军请教,不成想褚将军竟然自已亲自来了,难道是老天能听到我心中所想吗?” 褚裒笑着说道:“你说对了,老天确实是听到了你心中所想,所以才派我来的。” 桓温瞪大了眼睛,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真的?这也太玄乎了吧!” 看着桓温一脸天真的样子,褚裒又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桓温心里一阵发毛:“难不成在这个朝代,真的有天人感应不成?”不由得又摸了摸张天师赠送的五岳真形牌。 褚裒笑完之后,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拿出了褚蒜子交给他的信,一言不发的将信交给了桓温,然后就自顾自的斟茶喝了起来。 桓温疑惑的接过纸条,打开后,一张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好熟悉的字,褚蒜子?” 桓温猛的一惊,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的对褚裒说道:“难道是蒜子...奥不,是皇后她...让您来的?” 褚裒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的斟茶喝了起来,边喝边说道:“这京城的茶叶就是比乡下的好喝哈,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往京城里跑呢。” 见褚裒不搭话,桓温讨了个没趣,便又继续看了起来: “谁言生离久,适意与君别。衣上芳犹在,握里书未灭。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常恐所思露,瑶华未忍折。” 恶补了《乐府诗集》的桓温明白,这是其中的一首《有所思》,讲的是思念之情,在本不应思或者不愿思时,反而相思更苦,甚至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所思,不敢去折瑶华赠给情人,这其实也说明,褚蒜子对桓温,还是有余情的,只是受困于客观环境, 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桓温,所以才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罢了。 “哎...”桓温长长舒了一口气,渐渐明白了褚蒜子为何屡屡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原因,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子呢?为了让褚蒜子安心,思绪片刻后,桓温命人取来纸和笔,也挥毫写了一段文字,交给了褚裒。 褚裒依然是连看也不敢看,直接将纸条塞进了衣袖里,继而才开始说正题。 “我听闻,你准备出任彭城太守,那可是个虎狼之地啊,北胡屡次来攻,首当其冲就是彭城,几次陷落又几次复得,连续几任太守都是战死,这些事情,你可都知道?” 桓温坚定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在当今天下,若无士族身份,要想在朝廷中站稳脚跟,只能是建功立业,而最危险的地方,其实也是最容易建功的地方。” “年轻人,你可别建还没建好,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啊。”褚裒笑着说道。 桓温摇了摇头,坚定的对褚裒说道:“昔日在豫章府,我曾与温峤温大人与褚大人说道,中原陆沉、生灵涂炭,是我最不忍心看到的,当日我曾与二位大人相约,若有机会,定当竭尽所能,匡扶天下。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嗯。”对于桓温的回答,褚裒颇为满意,于是便高兴的放下茶杯,对桓温说道:“说吧,需要我怎么帮你?” “我初来朝廷,对朝廷的规章制度和地方上的军队建制都不太懂,而且我个人单枪匹马的前去赴任的话,恐怕也不能服众,所以,我需要熟悉这些的帮手。” “嗯,我明白了。”褚裒低头想了一回,然后抬头说道: “我这到是有一人,跟我行军打仗多年,对军队的情况比较熟悉,可以推荐他去你的军中担任参军,不过...光有熟悉军务的还不行。”褚裒若有所思的说道。 “奥,褚将军可还有什么建议?”桓温连忙问道。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褚裒向桓温问道。 桓温低头沉思了一会,似有所悟、小心翼翼的说道:“粮草?” 褚裒笑了,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行军打仗,光有猛将还不行,三军将士,最重要的就是粮草要稳,粮草稳了,军心就稳了,所以,你除了要有一个懂军务的人以外,还得有一个人,帮你筹措粮草。” “那将军可有人选否?”桓温迫不及待的问道。 褚裒摇了摇头,对桓温说道:“这等人,不是我能帮你解决得了的了。” “为什么呢?不就是筹措粮草吗?又不是行军打仗,这有何难?”在桓温的心中,筹措粮草其实就是干后勤,随便找个人就行了,但褚裒的一席话,让他彻底重新认识了这个岗位。 褚裒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粮草,军之大事,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稳,则军心稳,从表面上看,筹措粮草,没有什么难事,但难就难成,粮草是由朝廷来掌控的。” “朝廷?”桓温还是没太明白,朝廷掌控咋啦?难道朝廷不希望我们打胜仗? 见桓温还不明白,褚裒又继续说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啊,我们虽然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要预防小人作祟啊。” “怎么?难道他们就不想我们打胜仗吗?”桓温有些不解的问道。 见桓温还是不上道,褚裒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难道你没听过说,君子常思过,小人永无错吗?小人做事,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万一碰到这样一个人,非要给你克扣粮草,或者是按时给你送达,到时候你怎么办?跟他讲道理?哼!”褚裒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声,隐隐想起了当年的些许事。 第31章 公主召亲为桓温 桓温听褚裒这么一说,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对啊,历史上又有多少事,因为朝廷斗争,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掐断粮草,或者因为克扣军饷,而闹出兵变的呢? “那褚将军的意思是?”桓温迫不及待的向褚裒请教道。 褚裒摇了摇头,对桓温说道:“此事,我帮不了你。” “啊?”桓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甘的看着褚裒,若是连褚裒都解决不了,那自己这个小白其不更无解了吗? “当今天下,不同于以往,朝政大权,明面上是掌握在皇帝手中,但是,士家大族割据一方,他们占据着大片的庄田和人口,掌握着大量的社会财富,朝廷每次出兵,粮草都要从他们手中筹集,若是他们不支持,粮草就筹措不起来,这仗,就没法打。” 桓温又是倒吸了一口气,这跟后世的皇帝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皇帝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够憋屈的呀。 “所以,筹措粮草这个事,你还是得找一个士族出身的人,帮你筹措最好。” “士族?看来,这个士族,是绕不开了。”桓温叹息道。 “你可以好好想想,朝廷当中,有没有你熟悉的、出身于士族的,官位又比较低的,你可以好好做做他的工作,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嘛。”褚裒提醒道。 桓温低头想了想,若是说到士族,无非就是那么几家,自己认识的还真不多,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见桓温愁眉苦脸的样子,褚裒又提醒道:“不一定非得是京城里的,地方上的也行啊。” “我从豫章来京城的时候,经过东阳郡与会稽郡的时候,与那里的几位闲雅之士交谈过,也参加过他们的清淡大会。” “奥,都有谁?说来听听。”褚裒来了兴趣。 “东阳郡是郗超与袁乔,会稽郡是王羲之、刘倓、谢安等人。” “谢安?陈郡谢氏,恩,你若是能得谢安相佐,此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褚裒摇着头说道。 “要不?我写封信试试?”桓温也是有些小激动,能让历史上知名的谢安来做自己的幕僚,想想都是一件开心的事。 褚裒沉思了一会,继续说道:“郗超,高平郗氏,他的祖父就是前朝太尉郗鉴,在士族当中也是最顶尖的;袁乔,陈郡袁氏,次等士族,虽然比不上王郗两家,但家族也可以追溯到汉代,实力不容小觑,王羲之,出自最顶级的琅琊王氏,不太容易争取;刘倓为人放荡,行为张狂,不太适合从军。” “如此说来,看来这个袁乔,是最容易争取的了?”桓温试探性的说道。 褚裒又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这样,谢安就不要想了,像他这等大才之人,非朝廷下令征召是不可能出山的了,郗超、袁乔你可各修书一封,邀请他们出山,到军中担任司马一职。” “好。”桓温听罢,深以为然。 说话间,太阳已经落山,酒菜也已备好,二位故友久别重蓬,自然是把酒言欢,喝的是酩酊大醉,二人就这样在府中大厅内仰面而睡,直到第二天天亮方才醒来,随后褚裒辞别桓温,独自回府去了。 褚裒走后,桓温急忙修书二封,命人立即前往东阳郡,交予郗袁二人,望着仆人远去的背影,桓温心中似乎有块石头落地,心中不胜喜悦。 这天,公主到皇宫去看望新登基的哥哥司马岳,碰巧褚蒜子也在,二人深情对视,颇感尴尬,随后,褚蒜子知趣的离开了。 褚蒜子离开后,皇帝司马岳又跟公主谈起了她的婚事。 “先帝在时,就一直想解决你的婚姻大事,现在先帝不在了,长兄为父,朕也想解决你的婚姻大事,现在朝中士家大族中的公子,你看了谁,可以告诉哥哥,哥哥为你赐婚。” 见皇帝又谈起了她的婚事,公主从内心里就是反感,她何且不想尽快结婚,只是自己心爱之人现在无名无辈,又没有显赫的身世,若是现在提出嫁给他,不但会遭到皇帝的反对,更可能会引起其他势力的反对,毕竟,公主的婚事,从来都是政治联姻,这关乎到各大家族的核心利益。 所以,现在公主的想法就是,能拖就拖,一直拖到桓温成长起来为止。 可是,自己毕竟年龄已经摆在那里了,也不能总是拖着,万一哪天皇帝哥哥急坏了,突然下一道圣旨将自己赐婚给谁谁谁,那到时候自己是接旨还是不接旨啊。 思来想去,公主觉得,还是设一个条件为好,于是乎,对皇帝说道: “皇兄,自打苏峻之乱后,我流落民间,对民间疾苦甚为了解,而这一切,又都是北方胡人所造成的,所以,如果能有一位盖世英雄打败胡人,收复失地,那皇兄就可以把我嫁给他,作为奖赏,以此来激励众人收复失地的决心也好。” 公主这是在赌桓温一定能够收复失地,因为在她看来,满朝皆妇人,唯有桓温是男子,若是连桓温都不成功,那她就彻底心死了,谁嫁给谁就嫁给谁了。 可是皇帝一听,嘿,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能够如此的忧国忧民,不由的感慨万千,当即同意了她的请示,同时下旨,凡有收复失地者,皆可为驸马的候选人。 消息传来,天下年轻人皆跃跃欲试,公主的美貌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若是能娶公主为妻,不但自己的家族地位可以得到提升,更能挤身皇亲国戚,如此丰厚的利益,怎么会不让人心动呢。 朝廷对桓温的任命也下来了,彭城太守,战事紧急,要求即刻启程,褚裒推荐的人选,也已经到府中报到了,现在就差郗袁二人的回信了,桓温心中甚是着急,不由得在府中来回踱着步。 正在桓温心急如焚之时,府中仆人带来了为公主征召驸马的圣旨,桓温看了后,苦笑不得,他即由衷的希望公主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可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公主若是真的跟了别人,那还能对自己这么好吗?” 看来,桓温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感情,他最怕失去的是公主对他的好,而不是公主这个人。 渣男... 第32章 桓温辞行公主不舍 褚裒推荐的这个人,名叫孙恩,孙恩这个人长的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一脸横肉,可别看他长的这么难看,却妻妾成群,有名份的妻妾就不下数十位。 桓温对孙恩甚感兴趣,甚至开玩笑的对孙恩说道:“孙将军真是好艳福啊,我若是孙将军如此艳福,当不当官都无所谓了。” 孙恩连忙跪地说道:“大人说笑了,属下之妻妾,虽量多而质不足啊。” 桓温听后哈哈大笑,连忙扶孙恩起来,说来也怪,孙恩来到府中之后,府中之人对孙恩毕恭毕敬,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由于彭城太守已空缺很久,又身处前线,不可久无主政之人,所以朝廷一直在催促桓温赴任,没有办法,桓温只得先去赴任,临行前告诉下人,若有郗袁二人来信,要立马送到彭城,不可有半点延误。 桓温赴任前,自然是要到朝中向皇帝辞行的,向皇帝汇报完工作后,皇帝自然又是勉励了一番,而桓温完全是心不在焉,而是四处的张望,希望能看到身为皇后的褚蒜子。 而躲在帘子后面的,恰好又不是褚蒜子,而是南康公主,公主见桓温四处张望,以为是在找自己,不由的心花怒放起来。 散朝后,桓温与褚裒同行,桓温又向褚裒提起了孙恩的妻妾问题,褚裒笑着说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向你推荐此人吗?” 桓温摇了摇头,褚裒笑着说道:“你可听过,五斗米教?” “五斗米教?不就是道教吗?” 褚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自张道陵张天师创立道教后,道教就开始发展,一直到了三国时代的张鲁,坐拥教众十万人,割据汉中为王,这是道教发展的巅峰;因为入教要缴五斗米,所以又叫五斗米教;后来张鲁被曹操击败,被曹操迁到洛阳之后,教众开始四散活动,五斗米教也渐渐在民间广为传播。” “那么,这跟孙恩又有何干?”桓温不解的问道。 “这个孙恩,就是五斗米教里面,其中的一个小头目。” “啊???”桓温大吃一惊。 “孙恩的那些妻妾,有好多,都是他的信徒。” “那???那龙虎山的张天师???”桓温想起了在龙虎山上时拜访过的张天师,感觉那才是正宗的道教啊。 “道都有多个派别,号称最正宗的,就是这个龙虎山的张天师,也称天师道,而五斗米教,也是起源于天师道,但是又有别于天师道,他们只是一个教派里面的多个分支罢了。” “可是?褚将军为何要派这么个人物给我呢?”桓温有些不解的问道。 “在北方,五斗米教是分布最广泛的教派,若想得到民众的支持,就得联合五斗米教,孙恩曾随我参与过平定苏峻之乱,在深陷绝境的时候,就是他发动教众,我才得以脱险的。” “奥,原来如此。”桓温瞬间明白了褚裒的良苦用心。 二人拜别之后,桓温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在宫门的一角,一个宫女拦住了他,并把他领到了一个隐蔽处。 拐弯处,见一亭,亭子里面,一个曼妙的身影亭亭矗立在那里,桓温感觉好熟悉,不由得慢慢向前走去。 在快要靠近之际,曼妙的身影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孔映在眼前,原来是皇后。 桓温不由的心一激动,差点扑了上去。 看着激动的桓温,褚蒜子倒是一点也不激动,只是自顾自的念道:“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这盛世繁华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这是桓温回给褚蒜子的信,褚蒜子甚是喜欢,所以常常拿来诵读。 桓温还想向前再靠近一点褚蒜子,褚蒜子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宫女太监,桓温这才意识到褚蒜子已经今非昔比了,于是便连忙后退了几步,弯腰作揖道:“下官拜见皇后娘娘。” 见桓温如此识大体,褚蒜子也甚是高兴,连忙说道:“桓大人免礼,今日桓大人肯为国分忧,前往国家的最前线抗敌,实乃保家卫国之举,皇上和本宫为朝廷能有大人这样的忠义之臣而感到由衷的高兴,特赐大人玉带一条、玉佩一对,望大人笑纳。” 说完,褚蒜子从太监手中接过玉带和玉佩后,亲手送到桓温面前。 桓温接过玉带和玉佩,刚要低头谢恩,却在不经意抬头,与褚蒜子四目相望。 此时的褚蒜子,风姿更加的卓越,皇家特有的凤披霞冠映衬的本就俊秀的脸庞更加的清新脱俗,双眸如秋水般清澈无比,樱桃小口在朱唇的点缀下更加的娇艳欲滴。 “这...本该是我的女人啊...”望着绝美的褚蒜子,桓温心里暗暗恨道。 望着桓温那贱兮兮的眼神,褚蒜子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抽出了自己的玉手,直起身来,背向桓温,咳嗽两声故做镇定的对桓温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该上路了。” 看着褚蒜子这决绝的表情,桓温也是颇感无奈:“不就是多看了你几眼吗?至于吗!” 没有办法,谁叫人家现在是皇后呢?哎,桓温无奈的站起身来,向褚蒜子做了个揖,便走了。 许久之后,褚蒜子再回过身来,望着桓温远去的背景,眼神中充满了留恋... 而这一切,又都统统的被躲在远处的公主看到,原来,刚才在大殿当中,看到桓温左盼右顾的样子,公主以为是桓温在找她,心中一阵狂喜,所以散朝之后,就一直跟着桓温后面,想在某个隐蔽处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成想,却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虽然褚蒜子桓温二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肢体接触,并且周围也都有宫女太监,但是女人知女人,公主明显的感受到了褚蒜子对桓温还余情未了。 公主心里五味杂陈,感觉自己就像荡漾在醋海里一样,浑身不是滋味,同时,心中也开始对褚蒜子由敬仰慢慢的变成了恨意。 而这一切,褚蒜子竟然一无所知,她一直目送到桓温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后,才率领着众宫女太监,离开那里。 而此时的公主,也在目送着褚蒜子的离开,一个想法涌向她的心头... 第33章 到任彭城 桓温回到府中之后,连忙问下人是否有郗袁二人的回信,下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桓温叹了口气,看来天不助我啊,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众人准备第二天启程赴彭城。 当天晚上,早点吃过晚饭之后,桓温就早早的准备睡觉了,第二天就要启程前往彭城了,一路上必然是无比的艰辛,所以桓温早早的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 正在准备入睡之时,门外有人敲门:“大人,睡了吗?” “谁啊?”桓温心中有些恼意,毕竟刚要准备躺下,又要爬起来,叫谁谁也不乐意。 “大人,是我啊,阿牢。” “阿牢?”桓温知道,府中有个十几岁的小孩,面色紫赤,浓眉大眼,头发直竖,很有张飞的样子。 “阿牢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大人,小人有几句话想跟大人说,麻烦大人开开恩,让小的进来,向大人细细讲来。” 桓温一寻思,这小子平时一直不爱说话,只是闷头干活,他来找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连忙起身,让阿牢进来。 阿牢进来以后,也不多说话,直接扑腾一声跪倒在桓温的脚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把桓温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这是何意?这是何意?” “大人,小的知道您明日就要去彭城赴任,能否带上小的一起走?” 望着阿牢那泪汪汪的眼神,桓温有些疑惑的问道:“彭城可是虎狼之地啊,我去彭城赴任,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大人都避之不及,为何你反而想要去呢?” “不瞒大人,小的祖籍就是彭城,祖上曾经担任过雁门太守。” “奥。”桓温瞬间来了兴趣,连忙上前把阿牢扶了起来,继续问道:“既然祖上也曾当过大官,为何现在落魄到如此地步吗?” 原来,桓温府上的婢女下人,有很多都是公主从掖庭调过来的,掖庭里的婢女下人大多数都是罪臣之后,在秦汉,掖庭属内侍省管理,所有入掖庭的男子都要阉割;到了魏晋后,掖庭归光禄勋管理,不再对所有男子朝廷阉割,而是留有少量一部分归光禄勋支配,归光禄勋支配的这一部分,就不再阉割。 掖庭之人原本只有皇室或者光禄勋有权支配,桓温此前担任的奉车中尉,就是光禄勋的官职,再加上公主调拨了她府中的一部分人过来,所以也就造成了桓温府上有大量的掖庭里面的人存在了。 所以,这个阿牢祖上曾担任过雁门太守,桓温并不奇怪,因为掖庭中人大部分都是身世显赫之人,桓温真正感兴趣的是,他们是怎么成为罪臣的。 见桓温问起,阿牢也不再隐瞒,继续说道:“我曾祖父曾担任雁门太守,后来参与了八王之乱,支持赵王司马伦,后来司马伦战败,因罪被流放,后来至我父亲时,追随苏峻叛乱,因罪入掖庭。” “奥,原来是这样。”桓温点了点头,自从穿越而来就一直在听苏峻叛乱苏峻叛乱,看来这个苏峻,确实是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啊。 “可是,你是罪臣之后,按理说你的去留只有光禄勋才能决定,我若私自带你赴任,若是将来追究下来,我也不好担待啊。”桓温有些犹豫的说道。 “没有关系啊,大人,我随您赴任后,依然是您的奴仆,依然追随您的左右,这样也就不算离开您府上啊。”见桓温有些犹豫,阿牢急切的说道。 桓温想了想也是,反正多一个不如少一个人,正巧自己身边缺一个心腹之人,正好可以培养培养他,于是便愉快的答应了。 阿牢见桓温答应了,甚是高兴,便连忙起身道谢,随后便离开了。 桓温见阿牢离开了,也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早已收拾妥当,光马车就准备了足足五辆,孙恩也早已骑着高头大马等候多时。 桓温在众人的簇拥下,意气风发的走上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随着一声“出发”,众人开始浩浩荡荡的向彭城走去。 其实公主一直在远远的望着众人的离去,对于桓温,她是一直都放不下的,只是碍于女人的尊严,所以迟迟没有前来相送。 本想着桓温再怎么着,也会看在自己对他多有帮忙的情况下,会主动来找自己道个谦,结果这斯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连个辞行都不行,反而去跟已经成为皇后的褚蒜子来个离别,看来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公主心里那个气啊,也开始越发的仇恨起了褚蒜子。 一路上,桓温见到了无数的流民,他们衣着褴褛,形如枯槁,拖家带口,携儿带女,艰难的向南行进着,时不时的有支撑不住的便倒地身亡。 桓温实在于心不忍,便想将随身的干粮分一部分给他们吃,却被孙恩拦住了,孙恩叫桓温看一下远方,桓温望向远方一看,只见这些流民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头,孙恩也叹息的说道:“我们这些干粮,是根本不可能救得了这么多的百姓的,所以,我劝大人,还是放弃吧。” 桓温也只得作罢,一头钻进了车里,闭目养神,不再往窗外看一眼。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桓温一行终于来到了彭城,在一个破烂的城门下,桓温下了车来,看到那破烂的城门上,还残存着之前战争时的箭簇,不太巍峨的城墙上,站着几个老弱病残,在无力的举着旌旗,眼神空洞,似乎已经对未来失去了希望。 孙恩走下马来,向城墙上大喊道:“哎,新任彭城太守桓温桓大人到,快快打开城门,让桓大人进城。” “可有朝廷公文?”城墙上的人也对下面大喊道。 孙恩拿出朝廷对桓温的任命公文,向城墙上挥了挥手,城墙上的人看了后,便连忙走下来; 不一会儿,破旧的城门就打开了,走出来一队士兵,其中领头的一位单膝跪在地上对桓温说道:“属下步兵校尉周楚,拜见桓温桓大人。” 桓温看了看出来的这一队人马,个个精神抖擞、表情坚毅,跟刚才城墙上的那一些人判若两人,这让桓温更加急切的想了解城内的情况,所以就走向前去扶起周楚说道:“大人不必多礼,快领本官前往府衙,本官要尽快掌握本州的情况。” 于是,在周楚的护送下,桓温一行人来到了府衙下,桓温下了马车之后,看到府衙之后,不觉得倒吸了一口气,有些吃惊的向周楚问道:“这...这是彭城府衙?” 周楚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34章 死亡率极高的彭城 这也不能怪桓温没见过世面,而是画面实在是凄凉,彭城虽然比不上会稽豫章等南方大郡,但到底也是北方最重要的城市了,又是朝廷在前线重兵把守的重镇。 按理说,这府衙就算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但是映在桓温面前的,只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大门,两边的院墙全部塌掉,空留一个门厅在哪里支撑里,里面的一个小院一揽无余,作为府衙大堂的三间正厅,已经倒塌了两间,甚至连垃圾都懒的清理了。 桓温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的坏,桓温不由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大的城池里,房屋多半被毁,不是屋顶塌了,就是院墙没了,路上的行人也大多,而且大多数都面黄肌瘦,此刻正好奇的围在府衙前面好奇的看着桓温他们。 桓温环顾了一下四处,连忙问道:“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吗?为何这样看着我们?” 周楚面露苦涩,欲言又止的样子。 桓温看出周楚有难言之隐,于是便安稳道:“周将军不要顾虑,但说无妨。” 周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彭城,是我朝在北方最重要的据点,若是彭城丢了,我军将无险可守,只能撤退到淮河一线,所以彭城不能有失,正是因为彭城如此重要,所以胡族来攻打时,彭城首当其冲;鉴于彭城的重要性,朝廷也是在这里布置了重兵,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见周楚又不说话,桓温有些不耐烦了。 “后来,苏峻之乱,朝廷为了平叛,就将大军,调回去平定叛乱去了,只留了一部分老弱病残在这里守城,后赵石虎见城中空虚,就趁机来攻打,他们杀死官兵,抢劫百姓,到处杀人放火,虽然朝廷又调派周边的郡县前来支援,好不容易守住了彭城,但是也就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为何不修呢?”桓温好奇的问道。 周楚无奈的摇了摇头:“修好又有何用?修好之后,胡人又来抢掠,又要重新再修,再修之后再抢,最后也就不再修了。” 桓温又是倒吸了一口气,他虽然对彭城的凶险早有准备,可也没有想到竟然凶险到如此地步,可周楚接下来的话,又让桓温汗毛直竖。 “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吗?”周楚苦笑着向桓温问道。 桓温有些懵懂的又看了一眼周边的百姓,有些茫然的回答道:“为何?” “在你之前,已经来过十几任彭城太守了,都战死了,他们都是彭城百姓心中的英雄,他们之所以都来看你一眼,就是想等你战死的时候,能记住你的样子。” “我...”桓温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群人敢情是来给我送终的啊,这也太过分了吧。 就在桓温想要训斥周楚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跟一个侍从,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桓温一看这位老者鹤发童颜,像是一位读过书的人,便连忙上前搀扶。 老者仔细端详了一下桓温,叹了口气,又叫侍人拿来一本厚厚的书,用那双形如枯树枝的手递给桓温,有气无力的对桓温说道:“这本《彭城志》,记录了彭城一带的山川地形和风土民情,希望对大人有用。” 桓温接过书来,惊喜的翻看着,只见里面图文并茂,详细记录了彭城本地山川湖泊,甚至连小路都标识的清清楚楚。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啊。”桓温惊喜的说道。 这时,老者又递过纸和笔,对桓温说道:“老朽斗胆,想留下大人的名讳,不知可否?” “可以。”得此宝书,桓温十分高兴,拿过纸和笔后,随便找了张破桌子,就写下了桓温二字,写完还不忘欣赏一番。 “幸好最近练了练书法,不然今天就要出大丑了。”桓温心里暗自踌躇道。 写完之后,便交给了老者,老者接过之后,也不搭话,转身就要离开。 桓温甚感奇怪,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不知前辈要本官的名讳要做何用啊。” “待大人死后,好为大人立碑啊。”老者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道。 “我....靠....” 桓温彻底疯了,看着桓温抓狂的样子,周楚赶紧过来打圆场道:“桓大人,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住的地安排一下,您看府衙这个样子,住也没法住,若是大人不嫌弃,可以先到军营中休息几日,等属下派人将府衙修缮之后,再请大人入住。” 桓温看了看那残破的府衙,摇了摇头,叹息道:“眼下,也只有这样子了。” 说完,便跟着周楚到了军营,周楚挑了一个最大的帐篷给桓温住下,桓温连日赶路,刚才又被这帮人一气,身心疲惫,也就没管太多,倒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楚将提前准备好的军营账册及文书,搬来给桓温过目,桓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在册将士竟然只有不足一万人,粮草军需仅能支撑月余,城墙四面皆有破损,都急需修复,而城内现有居民不足50户,不过二百余口,除去老弱病残,能站出来干活的也就几十人。 桓温倒吸一口气,真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啊,带着这样的军队,守着这样的破城,能活下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了,自己的海口也都夸出去了,总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再回去吧,那到时候公主、皇后还不得往死里嘲笑自己啊。 恍惚间,桓温竟然看到了公主皇后二人嘲笑自己的场面,好狼狈... 孙恩也一脸凝重的看着这些数据,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我们得早做准备啊,不然的话,万一胡人来犯,就这么点兵力,守这样一座四面露风的城池,怕是守不住啊。” 桓温苦笑着看了孙恩一眼,无奈的叹息道:“岂止是守不住啊,根本就没法守啊。” 周楚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否应该向朝廷如实报告这里的情况,暂时放弃彭城,将这里的百姓暂时转移到下邳,修养生性之后,再图彭城?” “恩,英雄不争一时之气,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如此了。”孙恩也应声附和着。 其实,桓温又何尝不知这是一个良策,在自己实力弱小的时候,应当避战养蓄,可是,自己刚出镇一方,就弃城而逃,不管怎么解释,在朝廷里面,总是会有闲言碎语的;恐怕下邳的情况咱也不了解,那边的太守是谁都不知道,贸然跑到人家的地盘上,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定。 可是不走吧,此地又确实是守不住,所以,桓温也是举棋不定。 看着桓温顾虑重重,周楚和孙恩也只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现场陷入了可怕的静默当中,这时哪怕有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发出悦耳的响声。 第35章 撤向云龙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桓温三人为是否放弃彭城而头疼不已的时候,传令官传来了一个让人心胆俱裂的消息:敌人已经攻占了高平。 高平县是彭城下面的一个县,距离彭城不足五十里,只需一个急行军,当天便可到达彭城。 桓温立马慌了神,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可即使如此,他依然难以下弃城的决心。 周楚看着手足无措的桓温,有些按奈不住的向桓温大吼道:“大人,再不下定决心,您就真的像昨天那位老者说的那样,要为您立碑啦。” 孙恩也有些着急的说道:“大人,这可是一城的百姓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被周楚和孙恩这么一激,桓温反而平静了下来,他好奇的打量着周楚,种种疑问涌上心头: “为何死了这么多任太守,而周楚依然健在呢?为何守城的士兵面黄肌瘦,而周楚所带的兵却面色红润呢?为何自己刚一到任,敌人就来攻了呢?若是能弃城撤往下邳,那么之前的太守不撤呢?” 桓温开始死死的盯着周楚,而周楚也感受到了桓温犀利的眼神,不觉的有些紧张起来。 桓温看着紧张不已的周楚,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他面无表情的对孙恩下令道:“孙恩,你立马带着你的人,前往高平侦察,一定要搞清楚来犯之敌从何而来?敌将是谁?什么兵种?大约多少兵力?” “是。”见桓温突然底气十足,孙恩也顿时安下心来,照着桓温的吩咐前去打探了。 “周楚,你立刻点检所有将士,将他们撤出城外。”桓温虽然对周楚严重怀疑,但是当前没有办法,只能还是依赖周楚。 “撤...撤出城外?”周楚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军来袭,我们不守城,反而撤出城外...” “你觉得?这城能守得住吗?”桓温冷笑道。 “即便守不住城,那也比在野外强啊...”周楚还想再争辩一些什么,但看到桓温看自己的那种冷酷的眼神,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便低头不语。 桓温冷笑了一声,他现在还不想跟周楚闹僵,虽然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周楚身上一定有问题,但是没有办法,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局面之前,只能先稳住他。 所以他拍了拍周楚的肩膀,说道:“我还没有那么傻,会傻到跟敌人在城外决战,之所以让你把部队拉出城去,怕防止被敌人给包了饺子,城墙可以抵御敌人,但也可能会成为阻挡我们突围的绊脚石啊。” “可是,这么多人在城外集结,目标太大,又无险可守,也很容易被敌人攻击啊。”周楚着急的说道。 “城外,不是有个云龙山吗?”昨天的《彭城志》,桓温还是看进去了,他之所以敢于把部队拉出去,就是想学后世的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利用有利地形,节节抗击敌人,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当然,周楚肯定是不能理解了,不能理解就不能理解吧,只要执行命令就行了。 “大人的意思是?把部队拉到云龙山上,隐藏起来???”周楚试探性的问道。 桓温不想对周楚说的太明白,见他既然领会了意思,就摆摆手说道:“你去安排吧。”便不再言语。 周楚也很识趣,见桓温不想说的太明白,便识趣的低头出去安排了。 见周楚走了,桓温立马把阿牢叫了进来,对阿牢说道:“你现在立刻回京,去找褚裒将军,让他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周楚的底细;另外,就说彭城兵力不足,外患严重,朝廷能否再调派一些部队过来?” “是。”阿牢知道事态紧急,便要立马转身离去。 “等一下。”桓温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阿牢。 可话到了嘴边,桓温又不想多说了,他无奈的向阿牢摆了摆手,阿牢便转身离去了。 其实,桓温只想让阿牢再去找找公主,让公主去找会稽王司马昱,再协调一些兵马过来,他并不是不信任褚裒,只是觉得司马昱毕竟是王爷,力度要比褚裒要大一些,但是话到嘴边,之所以又咽回来,还是想再抻一抻,想凭自己的能力,做出点成绩出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桓温也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桓温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有主角光环加持,不要这么快阵亡,虽然有可能阵亡之后可能会传越回未来的世界,但是桓温还是心有不甘,毕竟,跟褚蒜子,还没有真正的亲热过呢。 过了一会,在周楚的安排下,大军开始往城外开拔,桓温也骑上高头大马,跟随部队出城前往云龙山,在云龙山前面有个云龙湖,湖光悠美,微波粼粼,湖心的几个小岛郁郁葱葱,湖岸上也种满了垂柳,恍然间竟然有西湖的感觉。 可桓温却是一点欣赏美景的心情也没有,他看到众将士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如行尸走肉般逶迤行走在上山的路上,心情也是低落到了极点,他默默的看向远方,惟有寄希望于阿牢能搬救兵而来了。 等部队全部开拔到山上,也已是午夜时分,事情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严重,至少敌人没有到来。 “这至少说明,敌人并不急于攻打彭城。”桓温淡淡的对周楚说道。 周楚也点了点头,此时的他,也是内心无比坎坷,眼前的这位太守跟以前的不一样,不按照自己的剧本来呀,生怕露馅的周楚也只有尽量的少说话,以免暴露自己。 为了避免暴露,大军并没有生起篝火,晚上又比较冷,将士们只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抱团取暖,桓温作为主帅,周楚安排人在他的帐篷里放了一个火盆,二人就这样围着个火盆,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 其实二人都在等孙恩回来,桓温想知道真实情况,周楚怕暴露自己,虽然二人都不说,但是二人又都无比的紧张。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桓温实在受不住困意,便倒头眯了一会眼,也不知过了多久,还在睡梦中的桓温被人摇醒了,睁开惺忪的双眼,是孙恩。 桓温一下子抱住孙恩的胳膊,心情激动的说道:“孙恩,怎么样?消息打探的如何?” “哎呀别说了桓大人,赶紧逃吧,敌人已经打过来了。” “啊。”桓温连忙起身走出帐篷,才发现士兵们已经四散奔跑,兵器旌旗扔的到处都是,一派破败的景象。 第36章 桓温弃城逃跑 桓温见士兵四散奔跑,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寻找周楚,周楚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便抓住孙恩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孙恩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打过来了,他们打过来了,我们抵挡不住啊。” “他们是谁?” “羯、羯族,石虎,石虎亲自领兵,打...打过来的。” “石虎,后赵。”桓温心头一惊,熟读历史的桓温知道,石虎是着名的奴隶皇帝石勒的养子,作战勇猛,穷凶极恶,杀人如麻,据说喜欢把美女杀了和着牛羊肉一起吃,十分变态,而且羯族是五胡当中最嗜血民族,也是最难对付的民族之一。 “想不到我刚出场就碰上这么个狠角色,这老天是帮我啊还是灭我啊。”刚刚还心存一丝幻想的桓温这下彻底失去了希望,至少在目前看来,自己是无法抵抗石虎的进攻的。 容不得桓温多想,孙恩一把抓起桓温,将他拖举到马背上,用刀背奋力的拍打了一下马屁股,受了惊的军马立马嘶吼着拖着桓温向远处疾驰而去。 浑浑噩噩的桓温就这样漫无目的在山上狂奔,一路上,他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军心涣散,无数的士兵丢盔弃甲、相互踩踏、四散逃离,漫山遍野的人群就像漫山遍野的山羊一样,横冲直撞,拼命奔跑。 “完了,一切都完了。”桓温一边看着这末日的景象,一边颇感自责,看来这书上说的和实际用的,到底是不一样啊;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把部队拉出来;也就不会败的如此惨烈;至少在城里,还能抵抗一阵。 自责归自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总不能把小命也丢了吧;桓温也就顾不得这些散兵游勇了,快马加鞭的朝山下跑去。 桓温一口气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此时的小村庄也早已人去村空,空荡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鸡在那里游荡。 桓温口渴难耐,只得下了马,随便找了一户人家,进去找水喝。用瓢舀了满满的一瓢水咕噜咕噜全部下肚后,桓温这才稍稍的镇定了一些。 镇定后的桓温,走出低矮的民房,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街,不由得悲从心中来。 想想自己也算是熟读史书的人,曾经嘲笑过刘备,指点过诸葛亮,点评过朱元璋,只恨自己生在了太平年代,空有一身的本事无处用,没成想现在有机会施展了,结果还不到两天,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看见,就兵败如山倒,一直以为别人是小丑,结果闹了半天小丑是自己啊。 正在桓温惆怅之际,远处传来一大队马蹄声,桓温立马警觉起来:“不好,难道敌人追来了?” 桓温看这个时候再跑已经来不及了,便连忙转身又蹿进了刚才的民房里,关上破旧的房门,只留着一个小小的细缝,以便观察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桓温气个半死,原来前面来的人,正是周楚,只见周楚正带着一大队人员,浩浩荡荡的往这里赶来。 桓温再定睛一看,这群人衣着光鲜,个个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一点也不慌张,不像是刚才那些残兵游勇。 “难不成这是周楚的嫡系部队?”桓温在心里暗自嘀咕道。 “大人,要不在这里歇息一下吧。”周楚边上的一个人看来是跑累了,所以向周楚建议道。 周楚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擦了擦身上的汗,对身边的说道:“也好吧,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大家都补充一下体力,休息一会之后,我们再继续赶路。”说完,众人便下马休息了。 桓温一看,我靠,这下完蛋了,要是让这帮人发现我,那还不得把我送到石虎那里去啊。 桓温想到这里,心脏跳的更快了,连忙开始在民房里找能够躲藏的地方,奈何这户人家实在是穷的可怜,家里不但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甚至连窗户都是怕的,只有炉灶边上的一堆杂草,可以勉强藏个人。 桓温往门外瞅了瞅,见有个士兵正向自己这边走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跑到那块杂草边上,胡乱的把草堆在自己身上,奈何这些杂草也实在有些少,藏得了头藏不住腚。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桓温也是心急如焚,他虽然在豫章太守府时也跟着褚裒练过武功,但到底是没有实战过,此刻紧张的他也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这时,他看到了地上扔着一根木棍,他本能的拿起木棍,躲到了门的后边,急促的心跳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拿棍子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从来没有杀过人的桓温,心想今天若是交待在这里,总得拉上一个垫背的吧,就是不知道死了能不能传越回去。 吱~~破旧的房门终究还是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形瘦小的士兵,心都快跳出来的桓温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木棍,只待士兵转身之后,就用力的拍打下去。 这士兵在屋里转来转去,始终没有看到门板后面的桓温,桓温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自己心头爬来爬去,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高举的双手已经哆嗦到不能自已,桓温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士兵,只等士兵转身的那一刻将手头这颗像炸弹一样的木棍使劲的扔出去。 “哎,桓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呀?” 桓温光顾着盯眼前的那个士兵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外又进来一个士兵,这个士兵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桓温,看着他那高高举起的木棍,看着那已如筛糠一样双腿,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桓温这下彻底绝望了,高高举起的木棍迟迟放不下来,整个人已经面如死灰,从未有过的恐惧已经蔓延到了全身,让桓温动弹不得。 闻讯而来的众人立马围了上来,众人看着桓温这奇怪的造型,个个都目瞪口呆。 不一会儿,周楚也在士兵的带领下跑了过来,他看到桓温这紧张的表情,久经沙场的他知道桓温这是吓坏了,于是便连忙将围观的士兵打发走了,关上房门,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桓温高举的木棍取了下来,又把桓温扶到土炕上坐下,用力的拍着桓温的后背。 随着桓温奥的一声,一口老痰吐了出来,桓温也终于从恐惧中走了出来,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周楚也连忙拿来一瓢水来喂给桓温喝。 一瓢冷水下肚,桓温也终于恢复了平静,他长长的呼吸了一大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 然后看上去了周楚,他不知道周楚会怎么样对待他,但是一切都已经徒劳了,自己已经成了他的俘虏。 第37章 虚惊一场 此刻的桓温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瞬间:被杀、挟持、献给石虎,甚至当众被虐杀,然后自己就像前几任太守一样,被老百姓刻碑纪念。 “看来,当初给那个老者留下墨宝还是对的来。”桓温心中苦笑道。 “桓大人,属下护驾来迟,还请桓大人治罪。” ????? 桓温头上闪过无数的问号???? 不对呀,剧本不对啊?是这样子的吗? 桓温奇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楚,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周楚应该是也感受到了桓温的疑惑,于是就继续说道:“昨夜与大人交谈到很晚,见大人休息之后,下官也不便打扰,就出去了,等到凌晨时分,据暗哨来报,前面发现有一队人马经过,不知是敌是友,下官本想前去禀报大人,但是见大人睡的正香,不便打扰,于是便自行带着一队人马前去打探虚实,不成想刚离开不久,就听到后方大乱,下官担忧大人的危险,所以急令士兵立即前往大人的营账,不成想等下官赶到之时,营地里已经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没有办法,下官也只得带着人马撤退至此,不成想据然在这里遇见了大人。” 桓温越听越不对劲,于是便问道:“不是说敌人杀过来了吗?敌人呢?” 周楚也是一脸茫然,一脸懵懂的说道:“不知道,等我们赶回来的时候,营里已经乱了套了,士兵们四散逃离,拦都拦不住。” 桓温一听,立马意识到不对:“难不成??是你们和孙恩相互误当成了敌人?” 想到这里,又联想到刚才的种种怪象,只见自己一方的士兵,却不见对方的士兵,甚至连喊杀的声音都没有;桓温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坏了!”随后以手摸额,懊恼不已。 周楚看到桓温这个表情,立马也意识到了不对,可是事已至此,大军已散,再收拢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桓温低头深思了一会,对周楚说道:“你立马派人,在各个路口收拢逃跑的士兵,然后把他们带到这里来集合。” “是。”周楚立马前去安排,并亲自带着人马到各个路口布防,以便尽可能多的收拢士兵。 桓温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内心充满了懊恼,想不到自己不但出师不利,还闹了这么一个大笑话,这要是被公主皇后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自己啊。 傍晚时分,陆陆续续的一些人马聚集在这个小村庄里,周楚也带着孙恩了,孙恩一见到桓温,就立马跪在地上向桓温自责道:“大人,小人无知,错把友军当敌军,造成此次大败,请大人处罚我吧。” “哎,不光是你啊,我也有错,你还是起来回话吧。” 可孙恩哪里肯起来,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按律是应当要掉脑袋的事情,孙恩只有诚恳认错,让桓温稍微处罚一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态度不够诚恳,这次虽然放过了他,谁知道那一天桓温心血来潮,把自己拖出来祭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桓温并没有想那么多,他见孙恩还是跪在地上,就有些心烦意乱,也就不再管他,而是转过身来对周楚问道:“收拢了多少人马。” “大约三千来人。” 桓温差点没站稳,这还没打仗呢,一万余人瞬间只剩下三千人,这还有法活没法活了啊。 桓温气恼之际,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恩,又向孙恩问道:“让你去高平县打探的消息,都打探的怎么样了?” “高平县确实已被石虎攻占,但是石虎却只是劫掠一番,并没有长期占领的意思。” 桓温一听,气又不打一处来,立马向孙恩吼道:“你明知道石虎只是劫掠,为何还要回来谎报说石虎来攻打了?” 孙恩见桓温生气了,又连忙跪下说道:“大人饶命,当时在高平县,下官确实亲眼看到石虎等人劫掠之后离去,所以才敢回来向大人禀报,但是回到营地时,隐约看到有一队人马向我这边袭来,为防万一,我等只能下马隐蔽前行,但是到了营地后,又发现这队人马向营地袭来,也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敌人来啦!”下官担心大人的安危,所以才连忙催促大人上马离开的。” 桓温见孙恩也是忠心事主的样子,气也就消了一大半,又继续问道:“那你呢?你又做何去了?” “大人走后,下官带着人马前去迎敌,结果转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这才知道是一场误会,然后就又开始到处寻找大人,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周将军,周将军说大人在这里,所以才又赶来拜见大人。” 看着孙恩一脸真诚的样子,桓温觉得再继续追究也没有意思,只是心中暗自的叹息了一下,心想这是老天在磨砺我呀,让自己遭此一劫,也算是经历经历风雨了,这样也好,就当是军事演习了,这要万一都是真的,自己这小命也就交待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桓温气也消了一大半,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孙恩,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孙恩扶了起来,对孙恩说道:“这事也不能全都怪你,本官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只是跑了这么多的士兵,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大人,我有办法。”孙恩见桓温是为了这事而烦恼,便有了将功补过的心思。 “奥?你有什么办法?”桓温连忙问道。 孙恩指了指桓温身上的五岳真形牌,对桓温说道:“北方居民,信道教者很多,下官正巧信教多年,对道教里的组织多有了解,只要找到这周围道教组织里的人,就不愁没有兵源。” “若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实在相瞒,在下也是信教之人。”周楚也凑前说道。 “想不到道教在这个时代还有这么广泛的群众基本。”桓温真是又惊又喜,连忙同意了孙恩的建议,孙恩也不含糊,立马上路,去周围的琅琊郡和东海郡收陇教徒去了。 周楚见孙恩走后,试探性的向桓温询问是否回彭城,桓温经过这么一闹腾,感觉无颜面对城中百姓,内心是不愿意回去的,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小村庄,向周楚问道:“这个村,叫什么名啊?” “回大人的话,这个村叫杏花村。” 咳咳咳咳咳....桓温一口老痰没上来又差点噎着,原来这里就是牧童摇指杏花村的杏花村啊,可为啥看不到杏花呢?如此有历史意义的村庄,当然是要好好感受一番,不走了,就这里吧。 想到这里,桓温大手一挥,决定在此扎营留宿,周楚本来还想再劝诫一下,又见桓温兴致如此之高,也就只得作罢了。 第38章 乞活军传奇 桓温率军在杏花村安营扎寨以后,深感自己对部队的控制力度太弱,痛定思痛后,桓温决定对军队按现代军队思想进行改编,史称杏花改编。 但是古代不同于现代,民主制度大家都没有听过,并且主仆意识深入骨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建立民主制度,也不可能创建类似于党派的组织。 根据具体事情具体分析的精神,桓温决定依据当前时代的社会形态,以及封建制度下的等级观念和主仆意识,设计一套适用当前阶段的组织架构。 魏晋承袭东汉末年的世兵制,所谓世兵制,就是强制乡民世代为兵,这些世代为兵的乡民,也称军户,所以也称军户制,军户制人身依附性较强,男丁终身为兵,父死子继,兄死弟继,不准更改,并且也不准退役,这也就是为什么军中有那么多老弱兵残的原因了。 到了东晋,由于长期内乱,军户负担过重,士兵大量逃亡,世兵制开始没落,朝廷又开始实行募兵制,这次派孙恩前往琅琊和东海去募兵,也是遵循旧例。 晋代军队,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什长,十什为一队,设队长,队为部队的基本单位,十队为一军,军又分上、中、下三种,上下军两千人,中军一千五百人。 为了不影响历史,桓温决定还是按照旧的编制执行,但是监军一职一般是设在军,为了方便控制军队,桓温决定将监军设在队上,即每百人设一监军,监军一般由文官来担任,文官熟读史书,知耻辱、懂廉耻,可以更好的帮助士兵做思想教育工作。 经过改编,桓温将现有的三千人编为两个军,周楚孙恩各领一军,每个军设十五个队,一共派出十五个监军,同时又模仿现代军队建立起了直属他本人的侦察队、运输队、卫生队、通讯队,每个队大约三十人至五十人左右,这四个队直属桓温各人领导,机动灵活,方便指挥,史称:杏花改编。 经过改编,桓温基本上掌控了整个部队,除了周楚直接指挥的那一百人的小队,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而且桓温隐约觉得,那一百人的小队,应该就是整个部队当中,最有战斗力的了。 为了避免以后再出现政令不畅的现象发生,桓温决定找个机会跟周楚好好谈谈。 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周楚打猎的时候抓了一支鹿,他把这支鹿显给了桓温,桓温很高兴,就在院子里生起了篝火,大家一起烤着鹿吃。 望着滋滋冒油的鹿肉,阵阵香味飘过,二人喜不自胜,就着温好的米酒,各自用小刀割着已经烤好的鹿肉,大快朵颐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二人也敞开了话题,桓温装过不经意的向周楚问起了他的身世,周楚几杯酒下肚,也敞开了心菲,开始向桓温倒起了苦水来。 原来,这周楚出自军户世家,自祖父时候起就世代为兵,一连几代皆是战死,军户在古代职业当中,是连平民都不如的,所以周楚打小就被人瞧不起,这也养起了他谨小慎微的性格。 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像他的父辈一样,战死沙场,可是,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家中年迈的母亲尚在,周楚也是一个极孝之人,所以,这也是周楚一直避战的原因。 桓温听了后,虽然有些同情周楚,但是对他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毕竟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仅从身世上来讲,那比他惨的人太多了,当时整个中原地区,汉人被屠杀的只剩下四百万,若大的中原只剩下四百万汉人,连现代的一个大县的人口都不如,想想就恐怖。 桓温见周楚敞开了心菲,索性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又向周楚问起了那一百人小队的事情,为何别的小队的人都是缺胳膊断腿,面黄肌瘦的,而他亲率的那个小队,为何一个个都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 周楚看了一眼桓温,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轻声的叹了口气,向桓温说道:“桓大人,你可知道乞活军吗?” “乞活军?好奇怪的名字啊。”桓温下意识的说道。 周楚看着桓温那少见多怪的样子,不觉得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永嘉之乱时,北方胡人南下中原,大肆屠杀抢掠,中原百姓十不存一,尤其以并州为最,并州刺史司马腾,为了活命,带着百姓及官吏两万余人,南下求食,结果处处受到打压排挤,无奈之下,司马腾将这两万余人组织起来,编成军队,号称乞活军,这支军队,没有财产住所,只为乞活求食,所有士兵都是死士,打起仗来无所顾及,十分勇敢强悍。” “那现在呢?这支军队在哪?”桓温对这支部队很感兴趣,所以连忙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周楚邪魅一笑,冷冷的对桓温说道。 “啊。”桓温立马站了起来,有点惊讶的说道:“难道你们...你们这些人就是...就是乞活军?” 周楚继续笑道:“不能全算乞活军,只能说,有一部分曾经是乞活军,乞活军不属于任何政治势力,他们只为自己而活,所以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跟着谁。” 桓温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就又慢慢的坐了下来,继续问道:“那这么说,乞活军也有不少,为敌人所用了?” 周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乞活只是一个统称,他们就是为了活命而生存的,由于战斗力太强,所以开始被各方势力所拉拢;但是这支部队,没有编制,官方也不承认;最早的一支乞活军,就是并州刺史司马腾那一支,他也是最早打出乞活旗号的;后来一些流民,为了活命,也打出了乞活的旗号,再加上一些留守在北方的汉族大地主,他们为了自保,开始修建坞堡对抗外面的势力,为了不被其他势力所攻击,他们也打出了乞活的旗号,意思就是只求活命,不求其他。” 见桓温意犹未尽的样子,周楚又继续说道:“当今天下,打着乞活旗号的乞活军主要有四支,一支关中流民组成的乞活军,他们被氐族首领李雄利用,攻入四川,建立了大成国;另一支是并州司马腾留下的那一支,现在的首领叫冉闵,已经归附赵国石虎,改名为石闵,;第三支是由冀州流民所组成,他们向北逃亡到辽东,被那里的鲜卑首领慕容光收留,并帮助慕容光建立了燕国;第四支是由凉州流民组成,他们被另一个氐族首领杨飞龙收留,建立了仇池国,至今,应该有三代了吧。” 第39章 夹缝中生存的乞活军 桓温倒吸了一口气,想不到着名的五胡十六国,光乞活军就建了三,这战斗力也太可以了吧。 可是桓温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乞活军战斗力这么强,作为正统政权的东晋王朝,不好好得用呢? “你可知苏峻吗?”周楚知道桓温心中所想,既然都聊到这份上了,索性就聊透吧。 “苏峻?当然知道。”桓温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的事情,都或多或少的跟这个苏峻有关系。 “苏峻,就是乞活军的一个首领,他当年率军归附朝廷后,因为出身不好,屡屡被朝廷其他势力打压,后来,瘐亮上台后,又想剥夺他的兵权,所以他才反了的。” 桓温又是一惊,看来教员说的对,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所有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并不是谁生来都是喜欢叛乱的。 周楚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乞活军,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家国观念,他们还是心向汉室的,当年并州刺史司马腾死后,将部队交给了陈午,陈午自称乞活帅,心向晋室,曾与豫州刺史祖逖联手一起攻打羯人石勒,后来祖将军被朝廷所排挤,粮草不济,又无后援,忧愤而死;陈帅也心灰意冷,率部投降了石勒。” “哎。”桓温又能说什么呢,对于朝廷内部的昏暗,桓温比谁都看得清楚,皇亲国戚不思进取,整日清淡,高官显贵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士族掌握国家经济命脉,却不为国分忧,整天醉生梦死,这样的朝廷,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之尽忠呢? “后来,陈帅实在受不了胡人欺诈,又再次率兵反叛,兵败被杀,临死前留下遗言,誓死不降胡人,而我所率的这一百来人,即为陈帅所留之一部。” 桓温大惊,心中的疑虑瞬间释然,他从小受英雄教育影响,对爱国之士尤其敬重,今日又听周楚解释了乞活军的历史,对他们心中更添了几分敬重。 他连忙起身对周楚说道:“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把这一百人交出来,你是怕这支英雄的部队,全军覆没,是不是?” 周楚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若怕他覆没,就不会待在这彭城了,只是前几任的太守,一直视乞活为逆贼,对他们十分的不信任,每次打仗,都让他们冲在第一线,为了保留乞活的一点遗脉,我只能挑选这一百人,来充当预备队,将他们保护起来。” “可是,你这样做,就得承受别人的闲言蜚语啊。”桓温有些明白了周楚的所作所为,只是他觉得这样做,并不太有利于整个部队的团结,倒不如把这一百人打散,充斥到分队去,带动整个部队的精气神,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管怎样,我总得为陈帅、为乞活军,留点血脉啊。”周楚虽然也感觉不妥,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桓温看了一眼眉头紧蹙的周楚,他明白,周楚能够做到这一点,确实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是他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彭城战事如此紧张,兵力又如此紧缺,他是怎么说服太守,不动用这一百人的呢? 但是桓温又不想继续问了,他不想太过于逼迫周楚,今天他能够跟他说这么多,已经实属难得了,因为今天所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他也需要消化消化,所以,在打发走了周楚回去后,桓温就急忙的回到了房间,在那张大地图上,开始寻找今天所讲的那几个知识点。 当时的条件没有放大镜,桓温只能借助于豆油灯,在地图上一一寻找着四川的成国、辽东的燕国、甘肃的仇池国和占据了大半个黄河流域的赵国,看着这些熟悉的国土被分割成了这么多国家,桓温不由的更加感慨教员的伟大,若是没有教员,后世的华夏,也可能像这五胡十六国一样,被这异族像猪狗一样的屠戮殆尽了。 派出去搬救兵的阿牢终于回来了,他带来了褚裒的亲笔信,信中详细的介绍了周楚的身世,桓温看过之后,发现跟周楚自己介绍的差不多意思,唯一隐瞒的地方就是他曾被石勒俘虏,并且在敌军营中长达一年之久,后来在一场战争中重新获救,因为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又重新任命他为步兵校尉。 “或许,他不愿意提及这些事情吧,毕竟,当俘虏不是个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桓温心中暗自踌躇道。 看罢信件之后,桓温又问起了援军的事情,阿牢回答道:“褚将军说了,援军之事,他已经告知了徐州刺史瘐翼,具体什么时间派出援军,还得等瘐将军的意见。” “瘐翼?”桓温知道,他是丞相瘐冰的弟弟,也是明穆皇后瘐文君最小的弟弟,由于对瘐冰印象并不好,桓温对这个瘐翼也就不太抱有太大的希望。 “又是官二代啊。”桓温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孙恩,能够多募一些兵来了。 “大人,褚将军还提醒大人,不可轻易弃城,一来,我方部队主力主要步兵,敌人主要是骑兵,步兵的灵活性不如骑兵,很容易被击溃,有城池在,可以抵消敌人骑兵的优势,二来,在城内,有充足的粮草军需,士兵无后顾之虑,战斗意志要比在城外强。” “嗯。”桓温点了点头,他近几日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对自己当时贸然率军出城的行为进行了反思,即便褚裒不说,他也要准备率军回城了。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啊,不可生搬硬套。”桓温暗自叹息了一下,随即下令搬师回城。 回城的路上,阿牢看一看四处无人,便来到桓温面前,将一封信塞给了桓温,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桓温一愣,随即打开信封,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一首乐府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桓温一猜就又有褚蒜子所为,只是这字迹不再像以前一样娟秀了,而且诗的内容也有点露骨,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这不太像皇后的风格啊。”桓温暗自踌躇道,正想把阿牢叫来再问个仔细时,阿牢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桓温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多心了,便不再多想,继续回城。 第40章 桓温决意死守彭城 回到彭城后,桓温觉得再也不能这样过,必须要认真对待城池了,于是便安排周楚,率领军士修复城墙,修筑道路,修缮府衙,忙得不亦乐乎。 夜晚,伴着皎洁的月光,桓温又拿出了那封信,越看越喜欢,他天真的以为这是皇后对自己余情未了,所以才写了这么一首大胆的爱情诗,爱情的冲动让他不再多想,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拿起笔开始为褚蒜子写回信:我愿为你变成蛾变成蝶变成飞鸟,我飞向你年年岁岁,暮暮朝朝,狂风暴雨,烈日海啸,不再让我停下,也不曾把我打倒。 末了,桓温又觉得不过隐,又在信的右下角画了一头蒜,并在下边写上了一句话:亲爱的蒜蒜。 肉麻,肉麻之极,但对于正处在爱情幻想当中的桓温来说,这又刚刚好,刚刚好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所以也就不觉得肉麻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心血来潮的、多此一句的、肉麻至极的这一句话,差点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第二天一大早,桓温便迫不及待的把阿牢叫来,把信交给他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快去快回。” 阿牢点了点,带着这封要命的信,便头也不回的向京城方向驰去,看着阿牢那远去的背影,桓温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满足感。 不久之后,孙恩募兵归来,这些人皆都是信奉五斗米教的信徒,虽然只有四千人,但是个个都是青壮年,精神饱满,充满生机,桓温将这四千人打散,分别融入到那两个军中,分别为左右两路,左路军三千人,由周楚率领,右路军三千人,由孙恩率领,剩下一千余人编为护卫军,由桓温亲自率领,另外侦察队、卫生队等特种部队也分别得到了扩充。 工程进度也很快,东南两面城墙已经修复,西北两面城墙也修复了大半,府衙在百姓的帮助下也修缮一新,粮草在褚裒的督促下不断的从广陵等地拉来。 桓温站在焕然一新的府衙大堂内,看着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一时间豪情冲天,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桓温深知新招募的士兵的战斗力肯定不行,所以在城墙已经修复了大半的时间,果断的让周楚日夜操练士兵,以备不时之需。 可意外总是发生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就在彭城城墙还没有完全修复好,新兵刚刚开始操练的时候,赵国再次派人来攻打。 为了避免再次像上次一样来个乌龙事情,桓温在杏花改编的时候就组建了侦察队,向周围派出了侦察小组,侦察小组不受任何人管辖,直接向桓温汇报,所以信息来源比较可靠。 桓温立即召集周楚、孙恩,开始研究军情,情报显示,此次来攻打的是赵国大司空李农,率兵三万余人,直扑彭城,桓温对这个李农不甚了解,对于便问计于周楚,周楚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脸上看来有些紧张。 桓温看着一脸严肃的周楚,之前一问必答、知无不言的周楚,这次是怎么了? 孙恩见周楚没有作答,便抢着说道:“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现在虽然城墙还未完全修复完,但兵源粮草皆充足,据城守之,可以一战。” 看着信心满满的孙恩,桓温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依然不说话的周楚,觉得还是征求一下周楚的意见比较好,于是又试探的问道:“周将军意下如何?” 周楚还是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顿之后,冷冷的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子了。” 桓温虽然对周楚的表现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办法,现在正是用人之计,只能暂时不管他了,于是便吩咐道:“孙恩率左路军守护东北两城门,周楚率右路军守护西南两城门,中路军作为机动部队,由我亲自率领,巡视于各城门,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得令之后,也都各自准备去了。 桓温见二人走后,连忙招呼张盛过来,张盛是桓温刚刚发展的小特务,属于侦察队,桓温见这小子为人机灵,办事周到,就秘密发展他为自己的心腹,不让他外出侦察,而专门留在自己身边监视周楚。 张盛过来后,桓温向他示意了一下外面的周楚,张盛心领神会,也立马跟着出去,远远的跟在周楚后面。 敌人的行动尽快,第二天天还不亮的时候,李农就率领大军将彭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桓温站在城墙上看着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一样的人群,内心也不由的打颤:“自己这边兵力,能守得住吗?” 不一会儿,城墙下面飞马过来一人,到了城门口后就开始叫骂,桓温一看,嘿嘿,跟电视上演的一样啊,攻城之前都好来这么一出,好让我们出城迎战,哼,我偏就不,于是便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楚孙恩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战,说完,便回到城楼里休息了。” 城下之人见久骂不出,只得返回,不一会儿,大军开始像蝗虫一般四面八方的向彭城厮杀过来,满天的箭簇像下雨一般密密麻麻的落下,桓温虽然躲在城楼里,但也不时有飞箭射来,桓温只好不时的亲躲。 不一会儿,喊杀声四起,敌人架起云梯就开始往上爬,城墙上的士兵也是奋力的砍杀,这场仗一直从早晨杀到了傍晚,直杀的血流成河,敌我双方死伤无数,而周楚跟孙恩二人也是奋勇杀敌,毫不怯战。 桓温也是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看着地上不停哀嚎的士兵,桓温也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之前组织的卫生队在这里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们两人一组,不停的向城墙下搬运着伤兵,在桓温的指挥下,临时搭建了手术台,开始不停的为伤兵治疗,由于治疗及时,不少士兵因此保住了性命。 到了傍晚,双方士兵杀累了,暂时休战,桓温立马让孙恩去统计伤员情况,孙恩一统计,当天就战死一千多人,伤二千多人,一共就七千人,伤亡比接近一半。 桓温内心开始焦虑起来,又开始担忧自己会不会交代在这里,正在桓温焦虑无比的时候,张盛进来了,他见孙恩在,便向桓温使了个眼色,桓温也不想让孙恩知道自己监视周楚的时候,便示意孙恩退下。 孙恩走了后,张盛走进来,凑在桓温的耳朵里小声的说道:“大人,有情况,我看到周楚正在东城门外,秘密召集预备队,似乎在商量什么?” 第41章 周楚的叛变 桓温大吃一惊,预备队就是周楚一直自己保护的那一百人小队,按周楚的说法,这一百人小队是乞活军旧部,自己要为乞活军留一点血脉,桓温一直都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也就没有再言语,但是在这大敌当前之时,周楚召集这乞活军旧部是为何? 桓温决定亲自前去探个究竟,但是他知道这一百人的小队战斗力惊人,为防万一,他让张盛召集自己亲率的中军部队,秘密集结了二百人,在巡城为由,浩浩荡荡前往东城门。 快到东城门的时候,桓温示意部队停下,自己躲在一个角落里,开始秘密注视着周楚的一举一动,只见周楚正在对这一百人训话,距离太远也听不太清,而守城的官兵也都换成了这一百人,桓温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只得继续远远的观望着。 就这样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正在众人人困马乏、昏晕欲睡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机灵的张盛立马叫醒了桓温,桓温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周楚竟然私开城门,外面大队人面开始缓缓往里涌入。 “不好,赶紧去叫孙恩,就说东城门被攻破了,让他赶紧来堵。”桓温一看城门大开,立马大声的向张盛吼道。 张盛也不含糊,立马跑开向孙恩报信去了。 面对如此危局,桓温也已然忘却了恐惧,立马拔出手中的剑,对身后的人嘶吼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将士们,现在不拼命一战,更待何时?跟我冲啊。” 士兵们被桓温这么一激,也纷纷的拿起了武器,跟着桓温冲向了敌群。 周楚跟他的预备队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出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只得拿起武器拼命抵挡,但哪里抵得过气势如虹的桓温,连同已经突进城门里的敌军,一起被杀的招架不住,虽然周楚他们兵力要加点优势,但东城门就那么点个地方,兵力展不开,桓温直接把他们堵在城门口打,这时的兵力多反而成了劣势,再加上相互踩踏,不一会儿,就将突进来的士兵消灭的差不多了。 查周楚到底是老兵了,他那一百人的预备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在混乱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开始重组队形,节节抗击,桓温这边渐渐的开始招架不住,不断的往后撤退。 随着涌入的敌军越来越多,队形越来越完整,桓温开始彻底的招架不住,就在桓温这边快要被周楚冲散的时候,孙恩及时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胜利的天平再次倾向于桓温,敌军见大队人马赶到,知道胜利无望,战斗意志开始瓦解,开始纷纷的通过城门撤退。 周楚也很明白,这次算是彻底暴露了,若是被生擒,必死无疑,所以开始带头逃跑,周楚这一跑,敌军彻底乱了阵形,纷纷逃跑。 桓温见周楚逃跑,心中甚是着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急忙大声吼道:“生擒周楚者,重赏一百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到啥时候都不过时,或许是桓温电视剧看多了,所以才会情急之下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但确实是有奇效。 这一百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当时可以赶上普通人一辈子的积蓄了,众人得令之后,开始争先恐后的涌向周楚,还是孙恩眼疾手快,知道被人群挡住,自己过不去,就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周楚的肩膀,周楚应声倒地,再加上其他逃跑的人的踩踏,等到众人跑上前去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桓温拨开众人,看到奄奄一息的周楚,连忙对孙恩大喊道:“快,赶紧把他送到卫生队,不能让他死。” “啊...”桓温的脑回路太过清奇,孙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桓温见孙恩没有反应过来,立马推开了孙恩,抱起周楚就向卫生队那里跑去,边跑边对孙恩说道:“关掉城门,重新布防,小心敌人。” 孙恩看到平时柔柔弱弱的桓温抱着五大三粗的周楚还能一路小跑,不禁感叹道:“桓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桓温之所以着急的救周楚,是因为他还有太多的疑问,他需要通过周楚弄清楚乞活军的来龙去脉,帮助他联系乞活军,所以他现在还不能让周楚死。 桓温一路小跑的把周楚抱到卫生队后,军医连忙帮助周楚包扎伤口,由于失血过多,又加上踩踏严重,周楚陷入了严重昏迷,桓温只得一遍遍的嘱咐军医,一定要把周楚救活。 不一会儿,孙恩来向桓温复命,桓温向他问道:“东城门怎么样了?” “回大人,都堵住了,一共杀死敌军716人,俘虏81人。” “周楚的预备队还剩多少人。” “还剩14人。” “什么?”桓温大吃一惊。 “怎么剩这么点?” “回大人,这群人极有血性,在被我们包围的时候,这群人见突围无望,纷纷自杀,这14人,还是我强行打掉他们的武器,才俘虏了的。” “审,连夜审,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桓温气愤的说道。 “是。”孙恩应了一声,但是没有走出房间,还是用眼瞅着桓温。 桓温有些奇怪,于是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情?” “大人,那一百金?????”孙恩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问道。 “奥,那一百金啊。”桓温挠了挠头,心想坏了,刚才只是模仿电视剧里随便喊了这么一句,没想到还真有当真了,自己上哪里找这一百金啊。 望着孙恩那望眼欲穿的小眼神,桓温知道必须要给对方一个交待,于是对孙恩说道:“这一百金你暂且记下,待本官回到京城之后,定当取出给你。” “是,那下官就斗胆记下了。”孙恩也知道,现在跟桓温要这一百金确实不可能不要,其实他就是想要桓温的这一句话,好在等桓温回到京城之后,再去找桓温兑现。 经过这次偷袭,桓温也加强的城门的防御,敌人见周楚被抓,内应没有了,进攻又无望,便开始渐渐的撤退了。 桓温看着撤退的敌军,心中开始若有所思起来:“会不会之前的太守,就是被周楚这样跟敌军里应外合而被绞杀的呢?” 想到这里,桓温只觉得背后发凉,额头直冒冷汗。 “好险啊,幸亏自己多了一个心眼。”桓温暗自庆幸道。 第42章 周楚的苦衷 敌人退却之后,桓温再次清点人数,能有战斗力的只剩三千余人,为了防备敌人再度来袭,桓温决定再次派出人去募兵,这次他让孙恩从部队中挑选出几十个来自周围郡县的乡民,让他们各自回家募兵,并公开承诺,招募伍人为伍长,招募十人为什长,招募一百人为队长。 其实这一招是当年韩信在被刘邦夺了兵权之后,为了尽快募到足够的兵,才不得不用的技俩,但是显然桓温现在用也不过时。 经过军医们的奋力抢救,周楚到底是保住了性命,只是暂时还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桓温并没有着急审问他,而是先去找那十四个乞活军了解情况,没想到这十四乞活军骨头很硬,无论怎么拷打审问,就是不开口,无奈,桓温只得又来找周楚。 桓温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用刑拷问是没有用的,还是得来用软的啊,于是,他让人打来一支鹿,又温了一壶酒,在周楚的床前,烤起了鹿肉。 要说桓温也真是够可以的,他本想用友情来感化周楚,却不成想周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又实在想吃这香喷喷的鹿肉,内心就像抓痒痒的,骚不动不已,心想还是你桓温狠啊,这比酷刑还酷刑。 烤好之后,桓温让摒退了左右,用刀割下最鲜嫩的一部分,用鼻子闻了闻:“哼,实在是太香啦,这天上龙肉,地下鹿肉,名不虚传啊。” 说完,桓温便把肉伸到周楚的嘴边,周楚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脖子和嘴巴还是能动的,他原本以为桓温这是想要喂他鹿肉吃,连日没有进食的周楚此时也确实饥饿难耐,便想伸出头来准备大咬一口。 没成想还没有咬到,桓温就把鹿肉又拿了回来,一边坏笑的问道:“怎么样?香不香?” 周楚知道桓温这是在戏弄他,他没好的气把头伸到了一边,不再看他。 桓温看着生气的周楚,心中觉得一阵好笑,他大口的撕了一块鹿肉,边咬边说道:“嗯,果然是好肉。” 周楚虽然没有正眼看桓温,但是香味已经撩拨的他心烦意乱,再加上近日的饥饿感叠加,这更加的让周楚感到难受无比。 周楚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按照当时朝廷的法度来看,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死的,既然逃不过一死,那就不如来个痛快吧。 所以,周楚鼓起勇气,回过头来,向桓温吼道:“你能不能出去吃,人家还要休息呢。” 好吧,桓温也没有想到周楚会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管怎么着,他目前还是需要周楚的帮助的。 桓温又用刀子割了一大块鹿肉,自己边嚼着第一块鹿肉,把新割的这一块又送到了周楚的嘴边。 周楚以为桓温又是逗他玩呢?于是就紧闭双眼,一声不吭。 桓温感觉有些好笑,就把鹿肉塞到了他的嘴边,周楚这才睁开眼睛,确认这次桓温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便用嘴撕咬了一大块鹿肉,狼吞虎咽了起来。 可能是吃的有点太着急,周楚吃了一会之后,竟然有点噎着了,桓温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温酒,扶着他饮了下去,周楚这才喘上气来。 二人就这样也不说话,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鹿肉,不一会儿,一整只鹿肉就无剩无几了,桓温用嘴撸了撸手指头,意犹未尽的说道:“今天这个鹿肉,比上次你打的还只还要好吃。” “鹿还是一样的鹿,只是心情不一样罢了。”周楚淡淡的说道。 桓温冷笑了一声,知道周楚心里还有些怨气,于是便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怪别人,只怪你自己行事不周,事情做多了,总会有破露的一天。” 聪明人之间讲话,基本上都是点到为止,桓温其实是想知道之前的几任太守是不是也是利用这种方式杀死的,而周楚显然也听出了桓温的意思,于是便轻蔑的说道: “一帮酒囊饭袋,早死也好,早死省得继续祸害百姓。” 看来周楚是承认之前的几任太守是他所杀的,心中不免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了一个心眼,不然自己就真的成了他们了。 “难道,你们就不祸害百姓了吗?”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周楚的痛处,周楚没有立即回答,他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那预备队里的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哼,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他们呢?”桓温冷冷的笑道。 “还剩下,其他的,都死了。” 周楚并没有显示出多么的悲痛,而是轻声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桓温见周楚不再言语,于是便上前又继续问道:“当年你说,这是乞活军的遗脉,现在这些遗脉只剩下十四个人了,你难道不想救他们吗?” 周楚知道这是桓温的引诱之计,他现在心如死灰,不想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桓温见周楚还是不说话,心想这小子是想抬死猪呢,死猪不怕开心烫,好,看我如何来激你。 桓温想了想,又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记得这批乞活军,是乞活帅陈午的嫡系部队,陈午死前曾交待不得降胡,而你现在带着他们给胡人当内奸,将来九泉之下,还怎么见陈帅啊?” 这一招果然有用,周楚听到桓温说他给胡人当内奸,立马暴跳如雷,他连忙回头吼道:“我没有当内奸,我没有。” 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桓温见周楚生气了,也不急于反驳他,而是继续讲道理摆事实。 “你若不是内奸,那那天晚上的东门战斗,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放进来的是我们自己人吗?” 周楚刚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对桓温说道:“你杀了我吧。” “我为何要杀你啊,我又没病。”桓温又好气又好笑,但他隐隐感觉到这里可能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更加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依朝廷律令,凡通敌者,皆斩。”周楚淡淡的说道,脸上写满了坦然,感觉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事一样。 “可你不是说,你不是内奸吗?既然你不是内奸,你又怎么证明你通敌了呢?” “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周楚瞪大了眼睛,一脸厌恶的看着桓温,心想怎么碰上这么个贫鬼,嘴贫起来比娘们还娘们。 第43章 桓温对周楚的敬重 桓温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周楚的厌恶之情,可他并不在乎,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他只能继续想方设法的想办法让周楚开口。 “当年是谁说,自己是个极孝之人,上面还有老母尚在,自己也还没有婚配。”桓温背着手走到门口,仰首望着天空,淡淡的说道。 听到桓温讲到自己的老母亲,周楚终于开始有些动容,眼角开始湿润,嘴唇也开始不自觉的抽动起来。 而这些细小的变化,又都被桓温看在眼里,桓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又继续说道:“既然不是内奸,想必一定会有什么苦衷,说不定你说出来后,本官可以帮你也未尝不知啊。” 周楚明白桓温是想套自己的话,但现在的他已无所谓了,为自己、为朋友、为天下道义,自己已经尽力了,于是他对桓温说道: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见周楚终于松口了,桓温内心喜不自胜,但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让情绪表露出来,他故意皱着眉头问道:“为何要放敌军进来?你跟他们勾结有多久了?” “他们不是敌军,他们是我们的同胞。”周楚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既在敌营,就是敌军。”桓温严厉的说道。 “若朝廷有意,能够收留他们,他们又何苦在异族底下受辱。”周楚也恶狠狠的回怼道。 桓温立马意识到了不对,看来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于是他不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周楚,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周楚看着桓温那渴望的眼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乞活帅陈午死后,部队其实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投降了朝廷;另一部分由于不相信朝廷,继续在赵国境内打游击,但终因寡不敌众,被赵国皇帝石勒所困,首领为了乞活军不至于全军覆没,被迫答应了石勒的条件,投降了赵国。” “他们的首领是谁?”桓温奇怪的问道。 “李农。”周楚淡淡的回答道,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究说出来后,让周楚感觉到无比的爽快。 “李农?”桓温立马跳了起来:“这李农不就是前些日子攻打我们的赵国司空吗?难不成,你一直都在跟李农合作?” 周楚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既然双方都是汉人,那他又为何屡屡攻打我们呢?”桓温依然有些不解。 “因为政治需要。”周楚淡然的回过头来,平静的看着桓温,继续说道:“赵国跟我朝一样,朝堂之上也有斗争,虽然石勒欣赏李农,封为他大司空,但是李农到底是汉人,处处受到胡人的欺压,为了不让他们怀疑,同时又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李农只能屡屡进犯我朝边境,以示清白。” “所以,你就跟李农里应外合,趁夜色将李农放进来,杀掉太守和官兵,抢掠一番之后,再离去?” 周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桓温所说。 桓温立马跳了起来,他没想到周楚竟然如此愚蠢,竟然想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为了他们所谓的政绩,牺牲了那么多的人,这帮人心中只有自己,而不想着别人吗?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啊。”桓温指着周楚的鼻子大声骂道,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甚至想着拿刀直接砍死面前这个笨蛋算了。 周楚静静的看着上蹿下跳的桓温,桓温的表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桓温还在气头上,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不如等到桓温气消了,再慢慢的跟他谈其中的原因。 过了一会,他见桓温不再上蹿下跳了,开始慢慢变的平静,他知道是时候了,于是便继续说道:“或许,你觉得这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可是你可知道,若是让胡人来攻打的话,彭城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这句话又让桓温犯了恶心,他对周楚吼道:“杀人就是杀人,做坏事就是做坏事,难道杀一个人比杀三个人的良心还要好吗?” 周楚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彭城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争,却还是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城中还有这些百姓,为什么?” 桓温一愣:“对呀,为什么?” “因为有人故意放心呗。”周楚淡淡的说道。 周楚的这句话彻底让桓温放下了偏见,他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这个彭城往东是陈留,往北是任城,往东是东海;彭城就像是一个突出部,突进了敌人的疆域里,三面环敌,凶险异常;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竟然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确实是一个奇迹。 “他们为何不攻下彭城?”桓温小心的问道。 “若是攻下了彭城,淮河以前,朝廷还能有立足之地吗?”周楚一脸坏笑的说道。 桓温又是一楞? “难不成?一直是你跟李农,一直在维持着这个局面?” “不,是跟所有的乞活军的兄弟们。” 周楚见桓温终于悟到了,长期积压在心中的苦闷终于得到了舒展,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一肚子的委屈让他开始渐渐的抽泣起来。 桓温也是震惊了,想不到这帮看似普通的一帮人,竟然顶着骂名、不求回报、默默无闻的为朝廷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多大的胸怀、多大的格局,才能做到这一点?这跟后方那些天天谈玄、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桓温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们才应该配得上那些爵位,他们才应该传承万代,享受着这些耀眼的荣耀。 “他们不应该被埋没。”桓温心里暗暗的说道。 “可是,不管怎么着,你们也不应该杀了这么多的官吏啊。”桓温没有抬头,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横征暴敛、滥杀无辜、不顾百姓的死活,连胡人都不如,留着他们,又有何用?”周楚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二人此时已经彻底的敞开了心扉,开始把彼此都当成了朋友。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桓温开始敬重起面前这个人,由衷的敬重,发自内心的敬重,同时也暗暗的发誓,一定要救活他们,带着他们一起,驱逐胡虏,重整河山,还给他们一个美好的家园。 第44章 彭城谣言四起 回到住所后,桓温心中久久的不能平静,他让孙恩停止拷问那十四个乞活军的兄弟,并让军医好好的为他们疗伤,同时,又让张盛秘密前往陈留,去打探乞活军的现状。 桓温并没有释放他们,但却不再审问了,毕竟,他们犯的可是大罪,不可能不明不白的释放掉,但是桓温也不想为难他们。 散出去募兵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一个个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流民,质量明显不如上一次的好,但是桓温依然把他们编入了队列,大体统计了一下,又募得了三千来兵。 经历一役,桓温开始感受到胡人那恐怖的战斗力,他也开始反思一味不能一味的守城,若是主动进攻的话,自己的这些步兵明显不可能是胡人那些骑兵的对手,桓温开始认真的研究起了阵型。 经过冥思苦想,桓温觉得还是古罗马的长枪方阵,是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但是,也不能全部是长枪,于是桓温开始进行改良。 首先,他将一百人编为一个方阵,一个方阵十排,一排十人,最前面的一排盾牌兵,手持短刀和长形大盾牌,起到了正面防御的作用,同时短刀又可以手刃冲到前面的敌人;二三排为铁戟兵,手持六尺长的铁戟和圆型小盾牌,铁戟可以在敌人骑兵冲锋时向前斜立,与长形大盾牌一同抵御敌人的冲锋,圆型小盾牌则可以抵御敌人的弓弩射击。 第四五六排则为弓箭兵,第七八九排为强弩兵,弓箭射程近,强弩射程远,桓温受现代战争思想影响,始终认为弓箭十分重要,由于胡人的身体素质比汉人的要好,尽可能的避免跟敌人近战,远距离的射杀敌人,是桓温摆此阵的主要指导思想; 最后一排又是盾牌兵,用于保护后方; 应该说,桓温的这个阵形,在当时来说,还是比较先进的,多个兵种密切配合,表面上看,进可攻,退可守,但却攻制力不足,防守也不并不是很完美,虽然桓温也不是很满意,但是没有经过实战经验,谁也没有办法说出啥来,所以众人只能以此阵形操练。 不久之后,张盛回来了,向桓温汇报了赵国的情况情况:赵国皇帝石勒病重,大权被石虎掌握,自上次李农攻城失败之后,就被石虎贬到了陈留当太守,而根据可靠情报,石虎极有可能会亲自来攻彭城。 “看来,默契已经打破了,真正的危险,要来了。”桓温明白,之前十几年的敌我双方的默契,已经被自己打破,现在石虎亲自来攻,就不再像之前那样过家家了,极有可能会像周楚说的那样,彭城会被夷为平地。 “通知各军,加紧操练。”桓温向孙恩吩咐道。 “是。”孙恩低头承诺,又小心的向桓温说道:“大人,若是石虎真的派兵来攻的话,我们应当早点报告给朝廷,否则,就我们这边兵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啊。” 桓温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朝廷若是能发兵的话上一回就该发兵了,若是连身为国丈的褚裒也协调不来的话,那就真的是协调不来了。 “传令各军,朝廷援军正在集结,不日就会抵达彭城。”桓温深知战争意志的重要性,若是让士兵们现在知道朝廷不会发援军,会极大的影响士气,所以桓温才不得不撒了这个谎。 “真的?”在军队中滚打摸爬多年的孙恩似乎有点不太相信,毕竟,他太了解朝廷的黑暗了。 桓温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故作坚定的说道:“我相信褚将军的为人,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孙恩跟随褚裒多年,褚裒的为人他还是很了解的,既然桓温这么说了,孙恩也不再怀疑,便下去继续操练新兵去了。 多久之后,阿牢归来,桓温再次确定了朝廷是不可能派出援军的,桓温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开始认真备战起来。 他再次派出了多人到周围郡县募兵,不管兵源质量如何,至少站在哪里,也可以鼓舞士气,孙恩本想再次出去招募教徒,但桓温生怕石虎突然来袭,身边没有一位大将不行,所以就没有同意。 气氛越来越紧张,城内谣言四起,有的说石虎杀了石勒,掌握了赵国大权,下一步就要南下攻晋,彭城危在旦夕;有的话朝廷已经放弃了淮河以南,将部队收缩回了淮河以北,之所以不撤彭城,是为了迟滞石虎的进攻;又有人说,桓温他们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会趁着某个夜晚,趁机跑掉... 面对这些谣言,桓温虽然竭力辩解,但依然无济于事,甚至还有越演越烈之势,到最后竟然发展到了部队里有人三五成群的逃跑,桓温没有办法,只得让张盛带着侦查队,挨个营的巡视,一旦发现有逃跑的人,当场斩首示众,这才刹住了这股风。 这天,桓温心烦意乱,在阿牢的陪同下,在城中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军医处,桓温又想起了周楚,于是便走了进来。 进去后发现,周楚恢复的很快,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也能自己吃饭了,只是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桓温见周楚恢复的这么快,打心眼里高兴,刚才的烦躁情绪也一扫而光,半开玩笑的对周楚说道:“现在城里啊,最安心的,最舒坦的,应该就是你了。” 周楚知道桓温所说的是谣言四起的事,他对桓温并没有敌意,相反反而有些敬重桓温,至少在对待他自己和那十四个乞活军战士的事情上来看,桓温还是够意思的。 他也并不想石虎真的打来,若是石虎打来,那就不是李农那样子了,极有可能彭城将不复存在,所以,他决定帮一下桓温,于是站起身来对桓温说道:“桓大人,你可对羯族这个民族,有过了解吗?” 桓温摇了摇头,他只知道赵国的皇帝石勒是羯族,赵国是由羯族建立起来的,并且羯人生性残暴、凶残异常,跟后世的小日子有的一拼。 周楚见桓温对羯族并不甚了解,便冷笑道:“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大人对自己的对手都如此的不了解,又怎么能克敌制胜呢?” 桓温知道,周楚是本地的万事通,他长期跟羯族打交道,应该说对这个民族十分的了解,而且他也说的对,自己确实是疏忽了对对手的了解,于是便连忙起身向周楚拱手说道:“确实是我疏忽了,那么,还请周将军,能详细介绍一下这个羯族。” 周楚一愣,他没想到桓温居然能有如此的肚量,自己刚才加讽带刺的,而桓温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如此礼遇于他,心中不免又升起了一丝敬意。 第45章 羯族的崛起 周楚见桓温态度如此诚恳,也就不再矜持,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向桓温一一道来: “其实,这些羯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见他们都是高鼻梁蓝眼睛白皮肤,应该是从西域哪里迁过来。” “这不就是白种人吗?”桓温心里暗自思量道。 “其实羯人并不能称之为一个民族,他们之前都是从西域贩过来到中原为奴的,身份不尽相同;后来石勒在匈奴人刘渊手下组建胡人军团时,也不是所有的胡人都是羯人;他们只能称之为杂胡。” “杂胡?”桓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周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中原地区对胡人的划分,一般就是一个标准,匈奴人和非匈奴人。匈奴人就是胡人,非匈奴人就是杂胡。”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桓温笑出了声来,不错,今天又涨了一个知识点。 “当初石勒组建胡人军团的时候,就是杂胡;后来石勒转战河北的时候,开始大规模扩军,将之前被成批卖到并州的杂胡全部武装起来,这些人也就统称为羯族;后来石勒当了皇帝,为了提升杂胡的地位,就将他们称之为国人,由于地位的提升,不少原本不属于羯族的其他胡人,也自称羯族,甚至一些投机取巧的汉人也诈称是羯族,所以羯族数量这才成倍的增加。” “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羯族,也不完全都是纯种的羯族了?”桓温恍然大悟道。 周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真正的羯族,是高鼻梁蓝眼睛白皮肤的,数量很少,石勒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才通过提高自己种族地位的方式,来吸引别的胡人加入,随着种族数量的增加,石勒的统治也就越发的稳固。” “那么部队当中,他们也是按照民族成份来划分的了?” “是的,他们的部队都是严格按照民族成份来成立的,在胡人军团里,从首领到步卒,皆是胡人;在汉人军团当中,也是如此。” “那么,他们当中的汉人军团,都有哪一些呢?”桓温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分化瓦解敌人的好方法。 “最着名的,其实就是两支,一支是李农率领的乞活军,他们最早是从并州司马腾那里延续下来的,乞活帅陈午死后,部队就归李农率领,现在主要驻守在陈留;另一只就是冉闵率领的另一支乞活军,冉闵的父亲冉良曾经也是陈午手下的大将,后来兵败被俘,石勒命石虎收他为养子,并改名姓石,并招募汉人入伍,为了争取汉人的支持,也称乞活军。” “也就是说,冉闵率领的这支乞活军,归化的最为彻底,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敌军了;而李农的部队,还是可以争取的。”桓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可能。”见桓温有这样的想法,周楚直接斩钉截铁的给否定了,他看着桓温那狐疑的表情,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若是朝廷真的可以依靠,他们就不可能叫乞活军了。” 看着周楚失望的眼神,桓温也明白,这是对朝廷彻底失去了信任,一个国家的政权,被少数几个士家大族所掌控,而这些士族只维护自己的利益,相互之间争权夺利,置国家民族于不顾,甚至于为求保存自己的实力,互不支援,彼此独立,又怎能不让自己的百姓寒心。 想到这里,桓温也就不再多言了,他已然明白,在当前这个时代背景下,所有的民族的信心,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的去建立了。 随后的日子里,桓温更加疯狂的操练士兵,为了保证他们的营养,桓温甚至专门组建的后勤队,手持弓弩进山打猎,基本上做到了每餐都有肉,想以此来保持他们的体力,改变他们瘦弱的体质。 士兵们看着桓温如此的体恤自己,感觉到自己有了主心骨,开始不再信谣传谣,渐渐的重拾信心,坚定了守城的信念。 该来的终究会来,就在桓温日夜操练士兵的时候,朝廷的紧急军令来到了,桓温拆开一看,是徐州刺史瘐翼下发的。 原来,赵国的皇帝石勒死了,太子石弘继位,石虎自称天王,总览赵国的军政大权,石虎为了提高威望,举兵三十万,兵分三路,大举南下入侵晋朝。 其中西路军由石遵率领,从洛阳出发,进攻弘农、南阳,目标直指荆州,中路军由石虎亲自率领,自赵国都城襄国出发,经汝南,进攻荥阳、新蔡,目标直扑武昌,西路军由冉闵率领,自陈留出发,进攻彭城、杨州,目前直指都城健康。 三路大军各有十万,相为犄角,皆以骑兵为主,步兵为辅,浩浩荡荡,杀奔而来。 而东晋经过上次的苏峻之乱,元气大伤,主政大臣又整日清淡,不思进取,致使军备荒废,兵力不足,军心涣散。 而瘐翼身为荆州刺史,兼征西大将军,总督长江以北七州军事,所以这次压力主要在瘐翼,瘐翼在信中要求桓温放弃彭城,将兵力撤至广陵,与扬州刺史的殷浩合兵一处,防守广陵。 按道理来说,瘐翼这个部署没有什么,广陵是扬州州府所在地,广陵扼守通往健康的渡口,十分关键,若是广陵失,则健康危矣,健康危矣,则天下震动,这个时候彭城本身就是危城,三面环敌,被攻陷只是早晚的事,倒不如直接撤出,保住实力为好。 可是桓温自有桓温自己的打算,彭城虽然三面围敌,失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若是守卫得当,必然会吸引住敌人大部分的兵力,这样可以减轻其他地方上的压力,给朝廷聚集兵力争取时间。 而若是放弃了彭城,虽然表面上看是保存了实力,但也失去了一个牵制和威胁敌人后方的战略要地,况且彭城往南一马平川,正好利好敌人的骑兵行动,到时候敌人可以放心大胆的南下,将全部兵力用来围剿广陵,那么广陵的防卫压力就会大增。 桓温明白,若是自己真的这样操作,那么就是九死一生,一是公然违抗军令,打赢了还好说,若是打败了,那么必然军法处置;二是就算自己有心这样做,那么下面的官兵也可能不这样做,毕竟这样做的危险系数实在太大,胜算太小,可以说十个人中,就有十个人不会同意这么做。 可是偏偏桓温,就要做那第十一个人。 第46章 桓温慷慨激昂的演讲 桓温并不想开动员大会,因为他明白,不管自己说的多么的慷慨激昂,也改变不了众人心中的恐惧,这种恐惧是由来已久的,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所以,他决定还是要骗,他伪造了一份军令,军令中明确要求彭城坚持十五天,大军正在广陵一带集结,等集结完毕后,就可以对敌人形成反包围,到时候守卫彭城的所有将士,将都是功臣,全部升一级。 奖罚分明,才是正确的带兵之道,桓温深知这一切,所以他又紧急颁布了第二道军令: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想不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桓将军,居然这么狠。 可就在他们暗自踌躇的时候,桓温又发布了一个更加爆炸性的命令:所有将士,全部出城列阵,城内不留一兵一卒,凡是不出城作战者,杀无赦。 众人立马炸开了锅,把部队拉出去跟敌人打野战,这不是明显拿自己的劣势跟别人的优势比吗?这跟主动找死有什么分别?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军令上让我们坚守彭城十五天,我们守住城就行了,为何还要我们到城外去送死?” 此话一出,立马所有人都群情激愤,他们天真的以为,这是桓温拿他们去送死,然后自己好开溜,但是桓温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所有人彻底闭嘴了。 “我,本官,亲率一队,出城迎战。” 众人再次沉默了,这孩子是不是傻,放着好好的命不要,为何非要去送死呢?送死就送死吧,为何还要拉上我们呢? 桓温见众人不说话了,觉得时机到了,于是继续说道:“自秦汉以来,尚未有胡人能够如此肆虐,即便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越过长城劫掠而已,而如今他们却像宰杀牛羊一样杀害着我们的百姓,恣意奸淫着我们的女人,在中原,我们世代居住的地方,我们汉人却成了最低等的民族,任何一个胡人都可以杀掉而不用付出的代价,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到什么时候?” 众人沉默了,他们何尝不想报仇血恨,他们又何尝不想奋起反抗,但是这么多年了,世世代代,没有一个人带着他们去这样做,他们也都习惯了被欺压。 桓温又用他犀利的眼神扫了一下所有人,他知道这帮人已经被压弯了脊梁,现在,他需要重建这帮人的信息,让他们能够挺起胸膛,恢复民族自信。 “我们不要忘了,当年我们也曾封狼居婿、燕然石勒,打的他们远遁漠北,不敢越长城一步;我们不要忘了,他们当年曾经像狗一样,匍匐在我们这个民族的脚下,祈求着我们的施舍。” “此一时彼一时,说这些都没有用,我们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其中一个士兵小声的嘟囔了一下,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桓温看了一眼这个士兵,这个瘦瘦弱弱的士兵,用坚定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之后,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们可能打不过他们,但我们还是需要去打;不管胜利还是失败,我们都要打,要告诉那些胡人,用我们的生命告诉他们,他们也许能够夺走我们的一切,包括生命,却永远都夺不走我们的尊严,这是我们汉人的尊严,一个骄傲了几千年的民族,不是他们几个才发达了几十年的蛮夷所能比得。” 所有人开始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就连被关押的周楚跟那十四个乞活军,也都趴在窗口看着桓温,他们仿佛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也是他们心中所渴望所向往的那个最强音,却也是他们所不敢去追求的最强音。 “我们就是要用我们的鲜血,去换回我们的尊严,告诉那帮蛮胡,我们不是什么两脚羊,更不是什么猪狗,我们是一个辉煌了几千年的优秀民族,我们只是暂时的失败而已,我们绝对不会屈服于他们的统治,至少在我们的活着的时候,永远不会。我们所需要的,就是要把这种精神,传递给北方的汉人,传递给所有人,告诉他们,我们永远都是这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整山河,恢复大汉雄风,将这帮蛮胡统统的赶回老家。” 应该说,桓温的这次演讲,十分的有效果,他成功的打消掉了人们心中的畏惧,唤醒了他们心中埋藏已久的血性,他们开始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坚毅,身上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狠不的现在就冲上前去,把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怒火全部发泄到敌人身上。 就连还在羁押中的周楚和那十四个乞活军,也主动找到看守,希望能够参加此次战斗,看守找到桓温说明情况以后,桓温笑了一声,说道:“他们本身就是我们的战士,让他们出来,发给他们武器,让他们与我们共同战斗。” 不一会儿,周楚和十四个乞活军战士就出现在了桓温面前,桓温看了看又一次焕发了荣光的周楚,很是激动,他轻轻的拍了一下周楚,说道:“欢迎归队。” 周楚一听,心中立马感动不已,桓温这小子太会打感情牌了,居然用归队来形容周楚的归来,说明桓温从来没有把周楚当敌人看待,面对这样的领导,周楚又怎能不以死相报。 经过桓温的动员,众人斗志高昂,浑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在城墙上向外张望,盼望着敌人能够赶快到来,好发泄发泄自己这浑身流淌着的热血。 该来的时候终究是要来的,在一个天高气爽的下午,城门外,负责侦察的张盛正快马加鞭的自远而近的向城门奔来,众人一看是张盛,知道肯定是紧急军情,连忙打开城门,放张盛进来。 张盛一口气跑到府衙,下人一看是张盛,不敢阻拦,连忙带着张盛去见桓温,一见到桓温,张盛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打...打过来了。” 第47章 第一次彭城保卫战 桓温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张盛,知道敌人打来了,连忙问道:“什么方向?多少人?将领是谁?现在到哪里了?” “陈...陈留方向,前锋已经到达九里山了,大约两万余人,将领是谁不知道,应该是乞活军,冉闵的部队。” “九里山?离这里只有不到三十里了,赶紧通知孙恩周楚,出城迎敌。” “是。”传令官得令后,立马跑去通知了,桓温也赶紧穿上铠甲,拿出宝剑,带上阿牢,前往西门。 为何要选择西门呢,因为西门正对着陈留方向,是敌人的主要进攻方向,为了鼓舞士气,桓温决定亲自守卫西门,周楚守卫南门,孙恩守卫北门和东门,其中西门、南门兵力都是两千人,排成二十个方阵,一共排成四排,一排五个方阵,方阵与方阵之间相距一百米远;北门和东门各一千人,排十个方阵; 同时桓温又设有机动部队一千人,机动部队全部手持大刀,由张盛率领,机动游走于各门之间,一来监督士兵后退,二来机动支援。 更关键的是,所有的部队全部开出城去,桓温安排城中百姓将城门全部锁死,断绝所有人退入城中的后路,城中百姓也自发的登上城墙,呐喊助威。 应该说,桓温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经过前几次的战争初体验,桓温始终认为打仗不仅仅要靠战术,更要靠勇气和信心,他现在就是在培养士兵们的勇气和信心,所以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所有人排好队形之后,眼睛都怒视着前方,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这次冉闵派的是大将王基,冉闵基于以往的战争经验,彭城这个小地方,每次攻打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望风而逃,虽然上一次李农打了败仗,但冉闵一向知道李农心存晋室,所以极有可能上次是故意放水,所以冉闵依然轻视彭城,更轻视从未听说过的无名小子桓温; 他把主要进攻目标放在了寿春和广陵,自己亲率主力进攻这两个地方,而像彭城和下邳这样的小城,自然就交给了其他人去打了。 而王基也有王基的打算,他本想火速的攻下彭城和下邳,然后率领部队火速赶往广陵,参加广陵大会战,因为经过可靠情报,他已知晓瘐翼已经命令各地太守收缩兵力,往广陵方向集结了。 所以王基很着急,他想用一天的时间攻下彭城,再用一天的时间打下下邳后,就立即前往广陵; 所以当他信心满满火急火燎的赶到彭城城下的时候,看到的是却是旌旗森森、秩序井然的一个个方阵,王基心头下意识的一惊:“这不对啊?搞错的吧?哪来的部队?” 当他听到部下斩钉截铁的说出是彭城的守卫部队的时候,王基也就从震惊中立马恢复了轻蔑,冷笑着对下属们说道:“看来这个桓温,是嫌自己死的慢啊,好好的城不守,据然敢把部队拉出城门,打野战,我们好像还没有输过吧。” 下属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好,既然他们找死,那我们就成全他们,兄弟们,记住,不要俘虏,不要俘虏,全部杀掉,全部杀掉,明白了没有?” “明白。”所有人齐声高喊,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不应该叫做打仗,而应该叫屠杀,可见他们对晋朝军队轻视到了什么地步。 还是老样子,骑兵在前面冲锋,步兵跟进,这些原本也是汉人的乞活军,天天生活在血腥里,心理早已经扭曲,一打仗就兴奋; 他们用力的拍打着马屁股,嘴里叽里呱啦的乱叫着,风驰电掣般的向桓温他们冲了过来。 说实话,看着这一群像半兽人一样的野蛮人,桓温下意识里也感到了害怕,更别说下面的士兵们了,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桓温明白现在自己必须勇敢,否则所有人都会大乱,就真的变成一边倒的大屠杀了,所以他拔出了手中的剑,大声的喊道:“所有人,准备战斗。” 得益于平日里的操练,方阵第一排听到军令后,立马将大盾牌重重的砸在地上,手持短刀,蹲在了大盾牌后面,形成了第一道防线,第二三排的士兵都向前一步,将铁戟伸出盾牌外,形成上下两层的枪阵,然后也半蹲下,准备迎接骑兵们的冲击。 领头的王基看到桓温的部队居然临阵不乱,而且阵形整齐,井然有序;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是现在已经不容多想了,部队已经冲锋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当骑兵冲到离方阵只有五百米远的时候,桓温立即命令方阵中的强弩兵发射强弩,二十个方阵的强弩兵立即全部射击,箭矢如蝗虫般密密麻麻的射来。 前面冲锋的骑兵立马举起圆盾护卫自己,但还是有些被射倒在地,大约损失十之一二; 当骑兵冲锋到二三百米远时,桓温又命令弓箭兵射击,敌军又被射倒十之一二; 等敌军真正冲到方阵跟前时,已经损失了一半兵力;但是等待他们的还有一关,那就是铁戟兵,等到骑兵眼前就要冲过盾牌之时,半蹲着的铁戟兵突然起身,手持铁戟果断洞穿已经靠近的敌人骑兵,始料未及的骑兵又被洞穿了十之一二。 虽然三轮射击下来,敌人损失了十之七八的兵力,但是敌人的战斗力依然是桓温始料未及的,他们依然无所畏惧,冲进方阵后就大力的砍杀。 之前说过,这种方阵配置基本上就是远程火力,近战优势并不明显,铁戟兵还好说,强弩兵和弓箭兵只配备有短刀跟敌人搏斗,而且战斗力也明显不如骑在马上的骑兵; 刚开始在人数占优的情况还能勉强稳住阵脚,随着后面敌人步兵的陆续赶到,开始渐渐的不支,我方阵型开始慢慢的被打散,若不是挨于最后一排的督战,极有可能就被冲垮了。 敌人越来越多,我方被杀的开始慢慢后退,原本的四排的二十个方阵已经被冲乱了十个,只有最后两排的十个方阵依然在发射着弓箭,但是敌我已经纠缠在了一起了,弓箭手只能射杀后方陆续赶来的步兵了。 桓温眼着的所有方阵即将都被冲乱,战士的战斗意志也渐渐的变弱,桓温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出手了; 经过前几天不算战斗的战斗,桓温已经初体验的真实的战争,他也不再像原本那样的懦弱,他深知士气的重要性,而惟有自己才能提高这些人的士气。 所以他目光如炬、表情坚毅,果断的拔出了手中的剑,怒指前方,大声吼道:“战士们,成败在此一举,变阵,杀敌...”同时,持剑杀向了前方,亲自参与了战斗。 第48章 冉闵强势来袭 所谓变阵,是桓温在创建该阵型时,考虑到敌人一旦冲散阵型的时候,我方在近战优势不明显的情况下; 打破原有的阵型,重新组阵;组阵的原则就是所有方阵的盾牌兵抛掉盾牌,手持短刀,跟铁戟兵全部冲到前面,缠住敌人,跟敌人近战,而所有的弓箭兵和强弩兵刚全部撤向四周,将战场团团围住,手持弓箭和强弩,机动射杀敌人。 这是桓温根据各个兵种的特点,而创立的一种不得已的办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各个兵种的优势。 但是,当桓温喊出变阵的时候,所有人都杀的难解难分,前面几个阵型的士兵已经被敌人死死缠住,不可能撤到圈外,只能是后面还没有完全冲散的几个方阵实现了真正的变阵,但是即便如此,效果也很明显。 撤至战斗圈外的强弩和弓箭兵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尽可能多的射杀敌军;同时也对战斗中的敌军造成一定的威慑。 而已经冲入战斗的桓温,也通过自身的行为,带动了所有人的士气,所有士兵都士气大振,纷纷大喊大叫着杀敌。 正在围绕城墙巡逻的张盛听到西门战斗的喊叫声,也立马带着机动部队来到西门,投入了战斗当中。 而守卫其他城门的周楚和孙恩,因为久不见敌人的到来,又见西门战况激烈,便果断各自带着一半的兵力,各自赶来支援。 看到援军的士兵士气更加的大震,各个都像不要命了一样,以一抵十,直杀的敌人开始节节败退。 而敌人的士气却在渐渐变弱,尤其是当看到援军缓缓不断的往这里涌来的时候,开始渐渐的崩溃,王基也是心里没底,不知道桓温那边还有多少兵力没有使出来。 压死骆驼的稻草,其实就在一瞬间。 周楚不愧是战场老将,他一眼就看出了身着戎装的王基是敌人的老大,于是骑兵奋不顾身的直接杀向王基,王基一个躲闪不及,被砍下马来,被周楚一刀结过了性命。 主帅一死,敌军士气瞬间涣散,开始如潮水般的撤退,桓温立马带领众人乘胜追击,又是砍杀无数。 望着如兔子般拼命逃跑的敌军,桓温有着说不出来的痛快,士兵们也是高兴的摇旗呐喊,发泄着心中的痛快。 经此一役,桓温想要在战士们心中建立的自信和勇气,终于建立起来了,他们开始信任、甚至崇拜桓温,甚至把桓温当成了神;有了这个基础,这支部队,也将成为桓温最忠诚的部队。 消息很快传到了冉闵那里,刚刚拿下寿春的冉闵志得意满,正在跟部下商量着能否在后天赶到广陵,趁着敌人主力还没有完全集结到广陵的时候,快速拿下广陵,威慑健康。 当冉闵听到王基的部队在彭城被打的全军覆没,王基被人也被砍掉的时候,震惊的无以言表,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据然在彭城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在他的战略规划当中,也从来就没有把彭城当成一个目标。 震惊之余,冉闵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地图,摇着头说道:“没有办法了,只能重新调整部署了。” 冉闵知道,彭城虽小,但是地理位置实在重要,彭城境内有泗水和汴水两条河流,通过泗水可以直抵广陵,通过汴水可以直达洛阳,在冷兵器时代,水运要比陆运效率高的多,也就是说只有拿下彭城,才能将军需粮草缓缓不断的运往前线,而拿不下彭城,部队的大后方就十分的不稳固,很容易陷入绝境。 没有办法,为了尽快腾出手来南下包围广陵,达到牵扯东晋部队,战略支持石虎中路大军的目标,冉闵决定亲率大军,一鼓作气,拿下彭城。 而取得了重大胜利的桓温并没有像周楚孙恩一样,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不能自拔,通过这次战斗,桓温清醒的意识到了步兵方阵的缺点,他也清楚冉闵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卷土重来,并且应该会很快就会再来。 为了修复这些缺点,桓温根据实战中敌人骑兵冲击力大的特点,决定在方阵的最前方,再增加一排战车排,即将第一排盾牌兵,再人手一部战车,这个战车其实就是一个独轮车,最前面是盾牌兵手中的大盾牌,大盾牌上设置了多个突刺;以便在骑兵冲撞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给他们造成伤害。 在战车的中间位置,桓温又让工匠们设置了一个大仓,里面盛满了硫碘、柴草等易燃物,桓温的想法是一旦敌军冲到前面,就放火点燃战车,以形成一道火墙,尽可能多的给后方的弓箭强弩兵争取更多的时间,以杀伤更多的敌军。 也就是说,桓温布阵的思想还是围绕着弓弩兵而来的,这是基于敌我双方的作战特点而来的,同时桓温针对方阵进攻能力弱的特点,又特意设计了一个进攻方阵,这个方阵全是手持大砍刀的兵,这些大砍刀机动灵活,杀伤力强,待到大混战时,这些砍刀兵就可以分散突进各个战斗方位,与铁戟兵等其他兵种配合,给予敌人最大杀伤。 桓温并没有等多久,冉闵就如期而至,这次他只留下一万守卫寿春,其他的全部被他带到了彭城,足足七万人,他决定杀鸡用牛刀,集中优势兵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彭城问题。 显然他还是没有重视彭城,没有重视桓温,他依然认为王基的失败只是一个巧合,或者说是王基实在太笨,彭城依然不足为虑。 当坐镇彭城的桓温得知冉闵带着整整七万人来攻打彭城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想过最坏的结局,但是没有想到结局竟然这么坏;整整七万人,而自己手头只有七千人,七千对七万,无论怎么说,都很难取胜。 况且第一次的奇招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可能就不灵了,虽然自己又对阵型做了调整,但依然不能保证就能取胜,毕竟整整十倍的兵力差距,而且都是能征善战之士,又有冉闵亲自带队,桓温自己都觉得很难取胜。 第49章 第二次彭城保卫战 既然打不赢,那就跑呗,根据毛教员的思想,这是没有问题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但是桓温现在并不想跑,好不容易给战士们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勇气,不能轻易垮掉,所以桓温还是想要打这一仗。 这次,桓温决定不再出城迎战,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敌人数量实在太多,光靠冲,就能把他们冲垮。 所以,桓温再次调整了战术,他将战车兵、铁戟兵重新组成方阵,弓弩兵全部撤退到城墙之上,大刀兵藏在城门洞里,桓温是准备通过战车兵来冲抵骑兵的冲击,通过铁戟兵作为主要作战力量来缠住敌军,弓弩兵在城墙之上尽可能多的射杀敌军,在铁戟兵坚持不住,敌军开始大规模攻城之时,大刀兵可以时不时的冲出城外,尽可能的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以便更多的消耗敌人的时间。 同时,他又命人在各个城墙上支起了大锅,上面准备了足够多的蚝油,可以危急关头,将这些蚝油煮成热油,顺着云顶全部倾倒下去,以便给敌人制造心理上的伤害。 看来,桓温已经开始倾向惨烈的城墙攻防战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率领七万大军浩浩荡荡赶到彭城脚下的冉闵,他看到城门口整整齐齐的步兵方阵,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停了下来,就地安营扎寨,他虽然取胜心切,但并没有像王基那样鲁莽行事,作为一名成熟的战场指挥官,冉闵决定首先了解清楚敌军的底细,再制定攻城方略。 很快,通过派出去的侦察兵带来的信息,冉闵很快就了解清楚了彭城守军的底细,同时,也了解了桓温设计的步兵方阵的情况,同时弄明白了王基失败的原因。 他看着地图皱着眉头说道:“果然是不出世的奇才啊,居然能设计出这样精妙的方阵来,王基死的不冤。” 众将见冉闵都这样说了,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冉闵稍微思绪了半刻之后,便开始了军事部署,众将得令后,也一一的走出军帐,准备跟桓温大干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冉闵一身戎装,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城门前,桓温依然是老样子,派出了战车兵和铁戟兵组成的方阵,横亘在城门前面,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 还是老规矩,在正式开打前,冉闵也是派人前去喊话,又是什么归顺什么保证荣华富贵云云,桓温也没有跟他们废话,直接派弓箭手将喊话的人射走。 程序走完之后,冉闵大手一挥,准备开始进攻,而这次进攻的,并不是他们的骑兵,而是也是弓箭兵,骑兵后面走出一排来,弯弓搭箭,搭的箭头上都有一个燃烧的小火球,在指挥官的指挥下,向方阵射走,射完之后,起身走向最后方,又有一排弓箭手走出,继续射箭,以此类推。 桓温这边的方阵立马举起盾牌保护自己,除了第一排的大盾牌之外,其余的都是圆形的小盾牌,无法完全保护自己,更为关键的是,盾牌都是木头和皮革作的,沾上火很容易燃烧,所以不一会儿,方阵里面就开始骚动。 桓温一看不妙,知道这样子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急忙命令部队撤进了城内。 冉闵见桓温如此识抬举,不由得笑出了声来:“看来,到底还是年轻啊,我这还没开始进攻呢,就当起了缩头乌龟来了。” 众将听后也是哈哈大笑。 冉闵觉得桓温也不过如此,便决定放开手脚,派出了弓弩兵、刀剑兵和云梯兵,正式发起了进攻。 只见城墙下面瞬间黑压压的人群涌了上来,弓弩兵到了城墙下面一百米远的时候,就弯弓搭箭,不住的往城墙上射箭,掩护云梯兵到城墙下面搭云梯,云梯兵之后是刀剑兵,他们手持刀剑,在云梯兵搭建好后就开始爬城墙。 期间桓温也是组织弓弩兵不停的射击,奈何还是阻挡不了这黑暗暗的人群,不一会儿,云梯兵就冲到了城墙下面,刀剑兵开始爬城墙,虽然不断的有云梯被掀翻,但依然阻挡不住黑暗暗的人群往上爬,远远望去,就像是蚂蚁爬树一样,蔚为壮观。 敌人开始慢慢的爬上了城墙,虽然马上就被周楚和孙恩率人砍翻,但还是架不住人多,随着敌人不断的涌现,桓温知道时候到,于是大喊一声:“倒油。” 几十个之前就准备好的,被烧的滚烫的蚝油,立刻被士兵们抬到云梯口,顺着云梯倾倒了下去,下面立马传来了阵阵哀嚎声。 桓温又命人不失时机的往下扔了一个个的火把,顿时一股火龙从城墙底下沿着云梯窜了上来,刚才还在进攻的士兵瞬间丧身火海,一个个不断的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后面进攻的士兵看着如此惨烈的场面,心中都震撼不已,恐惧开始让他们心生退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起来。 冉闵知道,这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若是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自己将会前功尽弃,所以立即示意身边的武将,让他前去督战,所有战士只许前,不许退,后退者斩。 为了稳住军心,武将也是十分的果断,刚冲到前面就斩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小兵,这一招果然镇住了后退的士兵,在如此强力的督促下,士兵也只能继续往前冲了。 不断的冲杀、不断的哀嚎、不断的死亡、不断的进攻,不一会儿,城墙下面就堆积了大量的尸体,里面还夹杂着被烧焦的味道,整个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血腥味,恐怖极了。 城墙上渐渐的不支,而敌人依然在缓缓不断的进攻,桓温看了看远方,如蚂蚁般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向城墙这里蠕动着,一眼望不到头。 “敌人太多了,我们怕是撑不住啊。”满脸是血的孙恩跑过来对桓温说道。 桓温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看向远方,他知道,继续这么耗下去,自己的这点兵就全部耗完了,而且城也守不住,可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自己又不能退,因为退无可退。 “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坚持到晚上,本官自有办法。”虽然心里没底,但是桓温依然一脸坚毅的对孙恩说道。 孙恩看着一脸坚毅的桓温,虽然有点不相信,但是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所以孙恩点了点头,就又跑回去督战了。 第50章 地道战 桓温所说的坚持到晚上的办法,其实就是藏在城门洞里的那些大刀兵,这些兵藏在城门洞里一直没用,就是为了出奇制胜,虽然桓温也不是特别有办法,但是现在也只能试一试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敌人的进攻也尽显疲态,进攻的激烈程度明显缓和了许多,桓温觉得机会来了,于是对张盛说道:“养精蓄锐了一天,该你们上了。” 张盛得令之后,立马下得城墙,来到城门洞里,洞里虽然昏暗一片,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战士们高昂的斗志,听着外面喊打喊杀整整一天了,憋着一肚子劲,是时候该发泄出来了。 在张盛的一声令下,城门突然被打开,憋了一天的大刀兵如猛虎下山一般,猛然的冲出城门洞口,杀向了一脸懵逼的敌军。 进攻了一天的敌人本身就疲惫不堪,这城门突然打开也是一脸懵逼,而冲出来的虎狼之师又太过凶猛,见人就砍,狠劲十足,再也坚持不住的敌军心理开始崩溃,战意全无,开始如潮水般撤退。 于是桓温和守城的官兵们在城墙上看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只有几百人的大刀兵,如一股清流一般,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冲开了一条血路,而黑压压的人员如果蚂蚁一般满山遍野的逃跑,任由督战的官兵打骂,依然奋力的逃跑。 “将军果然是诸葛再世啊,这可真是一支奇兵啊。”打了一辈子仗的周楚确实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打法,他由衷的敬佩桓温,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桓温见张盛他们追出去了好远的距离,害怕他们有什么危险,毕竟只有几百人的部队,而对方却是几万人,为防不测,桓温急忙命人鸣金收兵。 正杀的性起的张盛听到鸣金知道,虽然有些依依不恋,但还是带着部队快速撤离了现场,迅速的返回了城内。 冉闵简直气炸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彭城居然有如此大的战斗力,攻城首日就损失了数千人的兵力,虽然这点伤亡并没有伤及冉闵的筋骨,但已经让冉闵很难受了,至少在情感上接受不了。 而桓温这边,虽然打的艰难,但得益于之前修建城墙时城墙的紧固,伤亡并不大,但也有数百人的伤亡,桓温清楚冉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待张盛回城后,立马开始组织人员连夜修缮破损城墙、增添蚝油、安排伤员就医,组织巡逻队巡防城墙,以待冉闵的二次进攻。 冉闵确实是不会善罢甘休,原本以为一个车轮压过就能征服的小城,居然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他决定不再犹豫,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第二天就组织所有人马,将彭城从四面八方全面围住,从四面八方全面的进攻。 冉闵的这个攻城方法确实是给桓温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桓温兵力少的劣势立马显现了出来,为了弥补兵力上的不足,桓温只得把城中仅存的百姓也组织起来,担任后勤和医疗队,同时将全部的兵力全面的投入到了守城当中,可即便如此,兵力依然捉襟见肘。 好在桓温前期建立起来的信任这次起了很大作用,所有士兵都坚信桓温有办法,所以一直斗志昂扬,战斗意志十分的坚定,个个都能以一抵十,这也让冉闵四面八方的进攻屡屡受挫。 连续数日,冉闵的攻城都毫无进展,到最后居然连城墙都靠近不得,原来桓温又发明的了把蚝油掺和上动物的大粪和胡椒粉后,倾倒在城墙上,大粪的臭味再加上胡椒粉的呛鼻味,让攻城的士兵呕吐不止,以至于刚到城墙就开始恶心,一不小心又被城墙上的士兵射杀,所以最后就连城墙根都摸不到了。 至此,冉闵终于开始重新审视桓温了,他开始认真的审视这个年轻的将领,开始研究他的历史、他的打法,开始认真的思考如何攻城了。 冉闵到底是一个优势的将领,自打在娘胎里就开始打仗,什么场面又没有见过呢?他开始抛弃之前大水漫灌式的攻城方式,开始用最原始、最笨、却也是最有效的攻城方式:掘地道。 是的,掘地道,掘地道一般都是面对易守难攻的坚城的时候,采取的不得已的办法,冉闵之所以一开始并不想用这个方法,是因为这种方式太消耗时间,而彭城这种小城也一直没有把它当回事,而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士兵一天一天的消耗,冉闵决定不再等了,决定采用掘地道的方式,直接将地道倔进城里,杀入城中,来个里应外和,干掉桓温。 于是,明面上冉闵依然在攻城,只是攻城的力量明显小了,更多的时候有点像只是在装装样子,甚至连云梯都懒的架了,也有可能是云梯之前消耗的太快,有点供应不上了,总之就是,明面上的进攻,力度小了很多。 而暗地里,冉闵却开始组织人员掘地道,他们一共掘了十条地道,每条地道都长一点五米,宽一米,可以容纳一个人快速的通过,而对此毫不知情的桓温还天真的这是敌人准备撤退的迹象呢。 攻城一天一天的进行,地道一米一米的掘进,桓温,一天一天的乐观,而危险,也在一天一天的临近。 一切都在向着所有人向往的那个方向发展,冉闵在笑,桓温也在笑。 终于,经过十余天的努力,地道终于挖到了彭城地下,十条地道,同时输送兵力的话,可以在短时间内送进去一个营。 冉闵决定,当天夜里,凌晨四点,在人的困意最浓的时候,发起总攻。 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气,连日来攻城的不利,这让一直轻视晋朝军队的部队十分受挫,内心也是十分的不甘,所以大家都憋着一股子劲,准备杀入城中,报仇雪恨。 这天夜里,阴风阵阵,伸手不见五指,连日的成功守城,并没有让桓温放松警惕,他组织了两次巡逻队,上下半夜交替巡逻,防备着敌人可能的偷袭。 可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没有算到偷袭也可以从地下偷袭这一招,要不然战争使人成长,虽然桓温读过很多的书,但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血与火,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 危险,就像这黑夜一样,一步步的,向桓温、向警惕的巡逻队、向熟睡中的守城官兵,袭来... 第51章 冉闵偷袭彭城 军帐里,灯火通明,冉闵在焦急等待着什么,众将也都站在那里,看着冉闵走来走去。 终于,一个参将走向前来对冉闵说道:“大人,四更了。” 焦虑的冉闵瞬间眼前一亮,用手击掌道:“好,马上下令,立刻总攻。” “是。”众将得令,一个个难掩兴奋的表情,激动的去传递军令去了。 地道里,士兵们一个个的紧挨着,半弓着身子,就像老鼠一样,在紧张的等待着进攻的命令,当后面的士兵一个个的向前传递的进攻的命令的时候,大家的脸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终于,命令传递到了最前面的那一个,最前面的士兵用力的捅开上面薄薄的一层土,悄悄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士兵猫着身子,观察的周围的一切,这是挖到了某户人家的后院来了,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入睡了。 突然,院子里另一个角落的土也一涌一涌的往上冒,士兵定睛一看,好家伙,这是两条地道都挖到这户人家来了。 见没有危险,士兵开始招呼同伴出来,小伙伴开始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就挤满了满院子的人。 他们在等,在等足够的士兵冒出来后,他们冲出院子,杀向敌军。 但是,就在他们像看地老鼠一样看着同伴一个一个从地里冒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所谓的意外,就是意料之外,这户人家的户主本来睡的正香,却不想被尿憋醒,惺忪着双眼准备出来尿尿的时候,不成想,却发现一院子像鬼一样的人。 户主本能的大喊大叫起来,边喊边冲出了门外,可是,喊也没有用,因为巡逻队都在城墙上,其他的士兵也大都在城墙根下睡觉,而户主又正好在城中央,从城墙根到城中央,起码得半个小时的距离。 户主也是真够倒霉的,刚大喊大叫的跑到大街上,就迎面撞上了从其他地道里冒出来的士兵,士兵一刀就结果了他。 没有办法了,只能提前先去了,为首的开始招呼其他人,提前展开了行动。 可不管怎么样,户主的喊叫还是惊醒了不少人,不少睡意浅的士兵开始向声音来源地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巡逻队此时也听到了声音,此时值班的正是从军经验丰富的孙恩,孙恩张望了一会,本能的意识到坏了,并且立刻就判断出可能是敌军从地道里冒出来了,他立马命人敲响战鼓,并火速带人前往事发地。 听到战鼓声响,桓温也从睡梦中惊醒,他连忙站起身来想出去,正巧遇上了来通报情况的阿牢,阿牢将敌人从地道里窜出来的消息告诉了桓温之后,桓温大吃一惊,顾不得穿戴整齐,提上剑就出去了。 此时的大街上,已经是一片混乱,从地道中爬出来的敌军个个憋着一肚子气他们见人就杀,不分男女老幼,就地砍刀,场面十分血腥。 赶到的巡逻队马上跟其中的一股敌军遭遇上了,双方也不多说,直接开战,幸好这股敌军窜出来的人数还比较少,一会儿就被巡逻队消灭掉了。 闻迅赶来的周楚也来到了桓温跟前,对着急的桓温说道:“查清楚了,这股敌人是从地道里出来的,看来敌人,早就在挖地道了,我们还是疏忽了啊。” “一共冒出来了多少敌人?地道口在哪里?”桓温边走边问道,他需要马上查清敌人的数量,以及地道口的位置,需要马上堵住这个缺口,不然危险就大了。 “目前还不清楚,敌人不是一股,而是好几股,他们从好几个地方冒出来。” 桓温一听,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不及时堵住这些地道口,敌人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再跟外面的敌人里应外合,他们极有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你立马返回城墙,让守城官兵坚守岗位,以防敌人偷袭。” “是。”周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顾不得桓温,立马向城墙上跑去。 桓温又回过头来对阿牢说道:“立马去准备干柴和硫磺,越多越好,快。” 阿牢虽然没有明白桓温的意思,但是事情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立马跑去准备去了。 桓温率领着几个小兵,见前面有人在乱杀人,知道是敌军,便立马赶上前去,同这些人展开了激战。 不一会儿,孙恩也领着巡逻队赶了过来,他们已经剿灭了数股敌人,看到这里有战斗,便也赶了过来,他们同桓温一道,又消灭了这一股敌军。 “找到地道口了没有?”桓温边喘着粗气边问道。 “找到了,张大爷家里院里有两个,东关大街上有四个,南门城隍庙院里有两个。” “六个?”桓温伸出六个手势,惊讶的问道。 孙恩点了点头,喘着粗气,又继续说道:“可能还有更多,但是目前就发现了这几个,这六个地道口我已经派人看守起来了,敌人冒一个杀一个,他们已经不再冒了。” 桓温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从敌营到城内这么长的距离,说明地道也很长,里面肯定还有敌人,我已经让阿牢准备了干柴和硫磺,你让人立马到府衙去,去取些干柴和硫磺,越多越好,把他们塞进地道口,点燃他,然后用石头把洞口堵死,熏死这帮孙子。” 孙恩一听,嘿,这主意好,妙,妙啊,兴奋不已他的立马吩咐士兵照办,自己又随着桓温,寻找其他敌军和地道口去了。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在天刚刚蒙蒙亮时,桓温带着孙恩和巡逻队一起,终于把所有从地道里窜出来的敌军消灭掉了,同时也找到了最后四个地道口,其中一个甚至挖到了府衙的墙根,这要是冲出了府衙对着里面的人一阵乱砍,保不齐桓温也就该剧终了。 这帮混蛋十分凶残,简直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甚至连妇孺老幼都不放过,看着地上遇难了的妇女跟孩子的尸体,桓温十分自责:“他妈滴,这不是跟后世的小日子一样吗,简直不是人。” 可再自责也没有用,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若不是老乡的那一泡尿及时的发现了敌人,后果确实是不堪设想。 不过经此一事,城中的士兵和百姓更加坚定了守城的信念,敌人自以为可以用残暴来震慑老百姓,却不知换来的是更加的愤怒,望着这些躺在地上的妇女儿童的尸体,所有的人都暗暗发誓,一定要多杀几个敌人,为这些百姓报仇。 第52章 公主的勇敢 冉闵懊恼不已,本想出奇制胜,不成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冲进去的士兵全部战死了,就连在地道里来不及撤退的也让桓温的浓烟给熏死了大半。 冉闵这次确实有点绝望了,围城已经月余,士兵已经战死了大半,可还是没有一点进展,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现在想要再组织一场像样的攻城都很难了。 而桓温这边其实也不好受,本来连续性的高强度的攻城就已经让士兵们疲于奔命,六千人死的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粮草也已不足,老百姓已经开始挖野菜充饥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百姓士兵都死伤无数,让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更加紧缺了。 能不能攻下彭城,冉闵心里在打鼓; 能不能守得住彭城,桓温心里在打鼓。 双方已经战的筋疲力尽,现在,唯一能够让自己取胜的,就是看双方的援军谁先到场了。 其实,双方的主帅都已经开始行动了。 赵国石虎这边,西路的石遵、中路的石虎都已经按计划推进,其中西路军已经打下了南阳,目前正在襄阳集结,不日就南下江陵;中路军石虎进展最快,连续拿下荥阳、新蔡,部队已经到达武昌外围,正在安营扎寨,准备攻打武昌。 当石虎得知冉闵居然连彭城都没有拿下的时候,不由得勃然大怒,愤怒的他下令撤掉冉闵东路军总指挥,由陈留太守李农率领陈留守军前去接替冉闵指挥。 李农本来就因为彭城而被贬职,现在石虎又要重新启用他,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国能打的将领这次都被他带回来了,留守后方的能够打仗的也就是李农了,而且李农也是汉人,部队也都是乞活军,由他去指挥冉闵的部队,不至于出现指挥不动的现象。 而桓温这边,扬州刺史殷浩本来已经集结了从琅琊郡、东海郡、下邳郡的士兵,汇集起来也有七八万人,然后在城内广蓄粮草,城外积极修筑防御工事,已经做好了坚守广陵的准备。 可他当听到彭城郡的桓温拒绝后撤,准备要和冉闵硬杠的时候,不由的大吃一惊,继而向其他几个郡太守摇头惋惜,认为桓温这是在以卵击石,在他们的心里,桓温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彭城的,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打算向彭城派出援军。 可是,朝里有人却坐不住了,尤其是当公主听到桓温决意坚守彭城的时候,心里边着急的坐立不安,她本意是想让桓温去过渡一下,立马就调回来。 本来桓温第一次击败李农的时候,公主就已经请求司马昱调桓温回来了,可是司马昱忙着谈玄,也就把这茬给忘了,等到公主再次找到司马昱的时候,司马昱便找到了太尉何充,何充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石虎来攻的消息,并且也知道了瘐翼将桓温撤到广陵的军令,所以何充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司马昱,司马昱一听,既然已经撤到了广陵,那调和不调又有什么区别呢?也就不再管这个事情了。 可公主却不知情,左等右等等不来消息的公主本想再去找司马昱协调此事,却等到了褚裒,褚裒告知了公主桓温决意死守彭城的决定,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瘫坐在地上,继而无助的抽泣起来,因为在她的意识里,彭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桓温的这个决定,无疑就是自杀。 跟公主一样着急的,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褚蒜子,褚蒜子在宫中最先知晓了这个消息了,当褚裒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也焦虑万分,但是身为一国皇后,去为一个小小的彭城太守去更改军令,本身就让人怀疑,为了避嫌,褚蒜子才让褚裒去找公主,让公主去找太尉何充和丞相瘐冰,让他们派援军去救援桓温,并且叮嘱褚裒不要提是褚蒜子让他去找她的。 不得不说,还是女人知女人啊。 褚裒看着瘫痪在地的公主,已然明白了公主对桓温的情谊,他不禁的感叹到桓温真是好命啊,竟然有公主这样的红颜知己; 他把已经哭成泪人的公主扶了起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从目前来看,只有一个人能救桓温了。” 刚刚还哭的不能自已的公主一听能够救桓温,立马抓住褚裒的胳膊问道:“谁?” “殷浩。”褚裒一脸严肃的对公主说道。 “殷浩?”公主没太明白褚裒的意思,她连殷浩是谁都不知道。 “按照原来的部署,是要将淮河以北的所有郡县全部放弃,将主力集中到广陵,在广陵跟对方打一场大会战,从目前得到的情况来看,除了彭城外,其他郡县都已经把部队撤退到了广陵,统一归扬州刺史殷浩指挥。” “你的意思是?去找殷浩,让殷浩发兵去救桓温?” 褚裒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对于前线的事情,朝廷是不便插手的,所以只有去请求殷浩,让殷浩发兵去救援彭城。” “这....有用吗?”公主有些恍惚的问道。 褚裒知道公主说这话的意思,其实他也不敢保证有用没用,甚至不敢保证殷浩会不会出兵去救援彭城,因为彭城实在太靠近前线,三面都被赵国疆域包围,历次战争中,彭城就没有守住过一次,而彭城之所以还在东晋的手里,完全是李农故意占了又放弃的的结果。 所以不管东晋的哪位将领来指挥战斗,都将彭城视为弃子,在战略部署上也从来不考虑彭城。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广陵距离彭城太远,就是骑兵也要两天的时间,而且能不能救得出,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极有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所以褚裒,也不敢说肯定的话,他只是低头叹息,无奈的说道:“可是唯今,也只有这条计策了。” “不管成不成功,总是要试一试的。”看着犹犹豫豫的褚裒,公主瞬间明白了这里面的凶险,可是为了桓温,她豁出去了,并且也是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决定不再依靠任何人,亲自前往广陵,督促殷浩出兵。 第53章 一切为了桓温 当褚裒听到公主决意亲自前往广陵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本想建议公主去找会稽王司马昱、太尉何充或者丞相瘐冰,让他们以朝廷来施压殷浩,但是没有想到公主据然如此的有胆有识,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敬意。 褚裒本想再劝劝公主,但见公主心意已决,也就作罢,不过,褚裒还是决定帮助一下公主,所以他决定向公主介绍一下殷浩的背景。 “扬州刺史殷浩,光禄勋殷羡之子,早年年少负有美名,尤其精通玄理,曾经舌战群儒而不败,被风流辨士所推崇,后来又隐居十年,太尉、司空、司徒三府都曾征召殷浩为官,殷浩都坚辞不受,后来征西将军瘐翼征召他为司马,他这才出山为官,后来累官至扬州刺史。” “哼,又是一个空谈之徒。”听完褚裒的介绍,公主有些不屑的说道。 褚裒看着公主那不屑的表情,知道公主瞧不起这类人,于是便连忙嘱咐道: “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把桓温救出来,而殷浩掌握大权,是救出桓温的关键所在,公主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褚裒这话立即提醒了公主,公主也明白现在只有殷浩能够救桓温,所以也收起了原先的不屑,向褚裒问道:“我此番去见殷浩,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褚裒想了想,对公主说道:“你最好,你有一份朝廷的任命官职,殷浩此人极其自负,一般人他是看不上的,若是公主孑然一身前去的话,恐怕连见都见不到他。” 公主想了想后说道:“朝廷?有过任命女人为将军的事情吗?” 这可把褚裒难住了,自司马炎开创晋朝以来,还真没有女人从军的历史,更别说女人为将军了,可是,若没有一官半职,殷浩是肯定不会鸟公主的。 “这可怎么办呢?”褚裒开始为难了。 看着褚裒为难的样子,公主想了想后,说道:“或许,我可以女扮男装,以男人的身份,领个军职。” 褚裒想了想后,摇了摇头说道:“我倒建议你还是以公主的身份,公主毕竟是皇亲国戚,又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殷浩再怎么不理你,起码也不会为难你的,若是你以一个假身份前去的话,这个假身份肯定是个无名之辈,那殷浩就更瞧不起你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什么以前有没有女人当第一个了,我亲自进宫去求皇兄,让皇兄随便封我一个什么将军,只要能压得过殷浩就行。” 说完,还没等褚裒反应过来,公主已然起身离去,前往皇宫去找皇帝去了。 要说这东晋的皇帝,本身那是相当的弱,自元皇帝司马睿创建东晋王朝开始,政权就基本上在下面大臣的手里,元帝时政权被王导把控,明帝时是王敦,成帝时是瘐亮,现在自已继位了,政权又落入了瘐亮的弟弟瘐冰手里,所以,这一时期的皇帝,基本上就是一个摆设,之所以一直没有人把他们赶下皇位,纯粹是出于政治平衡的考虑,不然早就废了他们了。 而东晋的皇帝们自然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基本上都无所作为,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反正军国大事都有下面的掌权派在管理,自己也乐得逍遥。 所以,当风尘仆仆的公主来到皇宫,找正在玩蛐蛐的皇帝哥哥要将军当的时候,司马岳先是一脸的惊诧,继而不耐烦的说道: “别闹别闹,到别处玩去。” 公主见皇帝哥哥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为表决心,她环视了四周,看到了宫女边有一把剪子,便径直上前,直接拿过剪子来,当着所有的人,拔下头上的玉簪,解开发髻,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瞬间垂落了下来。 然后拿起剪子,对着自己的秀发,对司马岳说道:“皇帝哥哥,今天你若不封我为将军,我就将头发剪掉。” 身之发肤,受之父母,在古代十分重视孝道的背景下,身体和头发都是父母给予的,不能轻易损毁,损毁就是不孝,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曹操因为踩坏庄稼,而自剪秀发以自罚,惹得众大臣痛苦流涕的原因。 公主的这一举动着实是让司马岳大吃的一惊,他实在是想不透公主妹妹这是在闹哪一出,他放了手中的蛐蛐,来回打量着一手握发一手举剪的公主,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妹妹你没有事情吧?吃错药了吗今天。” 早已得到褚裒消息的褚蒜子也急忙来到了太极殿,一进门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公主,披头散发的拿着剪刀在威胁皇上,褚蒜子也是大吃一惊,她确实是没有想到公主据然对桓温的情谊这么深,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来要挟皇上。 很快从震惊中镇静下来的褚蒜子心中立马有了主意,她首先走上前去好言劝下公主手中的剪刀,又信步的走到司马岳面前,笑着对司马岳说道:“既然公主,你就让她玩一下吗?不就是一个将军头衔吗?随便封一个就是了,又不是真的领兵打仗。” 司马岳听褚蒜子这么一说,瞬间火了,厉声对褚蒜子说道:“皇后,这是玩的东西吗?这可是军国大事,你们居然视作儿戏?” 看来,司马岳虽然平庸,但还真不傻,他很清楚里面的厉害关系,当年八王之乱,就是因为那个丑八怪贾南风乱封自己族人,而引起了八王之乱,最终惹下这弥天之祸,所以,现在他是肯定不能再干这种事情的。 褚蒜子见平时很少生气的司马岳这次居然生气了,知道自己这是惹了逆鳞,一向温顺的她,这次为了帮助桓温,也决定豁出去了,于是连忙把司马岳拉到一边说道: “哎呀皇上,公主已是年近三十的人了,她肯定有她的想法,您就给她个将军的封号,又不是真的领兵,不就叫再加一个头衔吗?叫南康公主也好,叫什么将军也罢,都是一个名字而已。” “名字?这是一个名字的事情吗?她胡闹,你一个一国皇后也跟着胡闹”司马岳彻底糊涂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平时温顺善良的公主和皇后都开始胡闹了呢? “哎,南康都是近三十的女人了,以前也吃了不少的苦,这次归来也没有向您要求过什么,甚至直到现在连夫婿都没有,她也不容易,你就满足了她的要求吧?” 褚蒜子到底是跟司马岳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她深知司马岳的脾气,他像他的哥哥一样,对这个妹妹一直有深深的亏欠,所以听褚蒜子这么说,立马也就心软了。 他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的公主,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算了算了,就依你吧,传令吏部,封南康公主为忠义将军,不食?、不临事,领旨吧。” “谢皇上。”公主见皇帝答应了,心里十分的高兴,虽然这个是忠义将军只是一个虚职,但是用来吓唬殷浩是够了。 同时她又看了一眼边上的褚蒜子,二人对视了一下,不由得会心一笑,公主知道褚蒜子为什么帮助她,而褚蒜子又知道公主为什么胡闹。 一直彼此都无好感的两个人,此时竟然为了同一个人,第一次达成了默契,而两个人之所以彼此无好感,竟然也是为了同一个人。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 第54章 最后的决战 一般说来,皇帝下旨封某人官职时,一般是中书省发布诏令,门下省复核,然后由尚书省执行,尚书省下设六部,其中吏部具体掌管人事安排;所以公主这个忠义将军的头衔,全部流程走下来,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可公主哪能得到了这么长的时间。 公主去找司马昱协调,当时的司马昱兼任尚书令,掌管具体政令的执行,司马昱觉得是皇帝陪公主闹着玩,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经过司马昱的徇私舞弊,不到两天,公主就接到了吏部的受命诏书和忠义将军的腰牌,拿到诏书和腰牌后,公主当天就带着府中的十几个府丁向广陵出发了。 陈留这边,李农拿着石虎的军令暗暗发愁,李农是乞活军陈午的直接嫡系,在陈午死后,收编了陈午大部分的部队,但是却又违背了陈午的不可降胡的遗言,所以在其他乞活军将领来看,李农已经成了大叛徒。 其实李农又何尝不想抗胡到底,只因当时的大环境下,胡人实在太强大,而代表汉族正统的东晋王朝又实在太拉垮,由其是李农亲眼看到早期降晋的苏峻被一群士大夫们逼的不得不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对所谓的汉族正统彻底失去信心了。 他之所以不得不投降赵国,是因为他彻底看透了天下局势,降晋就意味着被排挤,自立就会被所有势力攻击,而当时的赵国皇帝石勒相对来说还算明君,为了乞活将士们能够继续乞活下去,李农痛定思痛,决定不惜背负骂名,投降了赵国。 由于李农负有才学,又深明大义,见识度量清明高远,赵国皇帝石勒和石虎都对李农十分的尊敬,封为其大司空,又将李农长期活动的陈留郡等地依然让其管理,所以李农得以保存部众,继续苟活于世。 而且李农属于典型的身在曹营身在汉,虽然接受了赵国的官职与俸禄,但是凡是损害东晋利益的事情,李农都虚以委蛇,尽量拖延,甚至不办,这也是为什么身为陈留太守十几年,却一直没有打下彭城的原因。 虽然石勒和石虎也都知道李农的心思,但是爱才心切,李农又没有做什么损害赵国利益的事情,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所以这次李农接到石虎的军令之后,也是左右为难,这次情况跟之前不一样,之前都是自己主打,所有的局面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每次攻城都是只杀其官,尽量不扰其民;这样既照顾了赵国的面子,又尽量的不损害晋朝的利益。 这次就不同了,彭城的桓温已经彻底激怒了石虎,若是再像之前一样虚以委蛇,假情假意的做做样子,恐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所以李农也是万分的无奈。 无奈又如何,生在这乱世之中,许多人的命运是无法自己掌控的,为了乞活的弟兄们,再难的局面,李农都要撑下去。 所以第二天,李农将陈留的部队全部召集起来,除留下少数守城的之外,其余全部浩浩荡荡的向彭城进发。 李农这边的部队一出动,桓温安插在陈留的探子就立马知晓了,他快马加鞭的回到彭城,趁着夜色潜入城内,将这份重要的情报交给了桓温。 桓温打开信件一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要不是边上阿牢赶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周楚一看不对劲,连忙接过信件来看,只见信中写着李农正率两万人的部队,浩浩荡荡的向彭城杀来。 众人面面相觑,守城已经一个多月了,战士们死伤无数,粮草也已耗完,连桓温都开始吃野草了,而且城墙也已经有多处破损,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这两万人再来攻,那彭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这次桓温也是彻底绝望了,向广陵派去请求增援的人一波又一波,却始终不见援军的影子,当初承诺的守城十五日援军就到了承诺也已不攻自破,所有人都开始丧失信心,这个时候就算没有援军,冉闵再用一把力,说不定彭城就能攻破了。 众人都绝望的看着桓温,这个他们信任和崇拜的领头人,本来他们这样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之所以能够爆发出这么大的战斗力,能够坚持到现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给了他们信心,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希望。 现在,希望正在转变成绝望,但是他们依然信任眼前这个人,因为这个人,给了他们其他人都给不了的东西。 “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突围。”周楚试探性的说道,在他看来,在敌人援军尚未到来之前,集中现有所有的兵力,打开城门一角,拼死突围,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不可能的,敌人围了一重又一重,我们经过这么多场的战争,能打仗的已经所剩无几,况且又饿了这么多天,能不能站起来都不好说,更不用说冲围了。”一直奔跑于各个城门的张盛最了解情况,所以他很果断的否定了周楚的提议。 众人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拼死一搏吧,反正早就够本了。”一向少言寡语的孙恩首先说道。 “对,反正早就够本了,跟他们拼了吧。”众人也连忙应声说道。 唯有桓温和周楚沉默不语,他们知道,一旦城破,彭城将不复存在。 过了许久,也是毫无办法的桓温说道:“都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见桓温如此,众人也只得悻悻然的离去了。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月朗星稀,桓温因为久久不能入睡,所以站在院子里,欣赏着外面的天空。 “这次看来真的是要完蛋了。”桓温心中自言自语道。他回想起了穿越而来后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端庄秀丽的褚标子、俏皮可爱的公主、忠君爱国的褚裒、风流潇洒的司马昱...想着之前的种种的种种,感觉就像一场梦一样。 桓温不觉得露出了微笑。 “或许,这场梦该结束了...” 第55章 桓温绝不降胡 第二天一大早,桓温拿出一封交给了阿牢,语足轻长的对阿牢说道:“你乔装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样,城破的时候,你一定要突破出去,将这封信,交给南康公主。” “不,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战斗。”阿牢哭喊着说道,他早已把桓温视为了自己的主人,在这个决绝的时刻,他又怎么可能会离主人而去。 桓温微笑着摸了摸阿牢的头,一脸慈祥的看着这个一路跟随自己来到彭城的奴隶,在他心目中,他早已不是自己的奴隶了,而是自己的亲人。 “阿牢,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比死还要重要的任务,有些人,并不一定非要用死来证明自己,而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实现比死更有价值的东西。” 阿牢一个劲的哭泣,他虽然听不懂桓温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此事的重要性,所以,他只能不住的点头,好让自己的主人放心。 “大人,快看,他们来了。”一直在观察着敌人的张盛发现了什么,连忙向桓温叫了起来。 桓温顺着张盛的手势望去,只见又有大股的敌人,他们手持着大量的攻城器械,不紧不慢的,向彭城走来。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桓温叹了口气,已然抱着必死决心的他向众人传达了死守的命令后,又再一次语重心长的对阿牢说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把信送出去,明白了吗?” 阿牢懂事的点了点头,将信放在了自己衣服的最里层,就转身离去了。 李农率领着部队,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彭城外围的冉闵军营里,早已得到军令的冉闵,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次在阴沟里翻了船,他谁也不怨,只怨自己运气太背,遇上了这么个狠角色。 所以,他痛痛快快的交出来了兵权,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将领,走出了大帐,他要亲眼看着李农攻城,看着这个足足抵挡了他一个多月的彭城,灰飞烟灭。 攻城,开始了,还是老套路,弓箭手上前一阵乱射,掩护云梯手架设云梯,最后刀剑手爬云梯,一切行如流水,只是奇怪的是,这次城墙之上,不再有反击,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平静的可怕。 桓温将还能走得动的士兵集中起来,躲藏在城门洞口,他决定再来一次最后的反击,用最后的决绝,杀出一条血路。 而城墙之上,那些走不动路的士兵,有的把自己绑在旗杆上,有的则直接坐在地上,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拿着铁戟,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与爬上来士兵同归于尽。 于是,爬上城墙的敌军,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这些缺胳膊断腿的士兵,如同发了疯的怪物一样,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刀戟,一些本来躺在地上以为是死尸的人,突然就会伸出刀剑,砍杀经过此处的士兵,更有本来以为闭眼已经死去战士,在敌人经过的时候,猛然睁开眼睛,抱着敌人一起跳下了城墙.... 彭城守军的决绝甚至连在远处观战的冉闵和李农都震惊了,他们震惊的目瞪口呆,在内心一启启的问着自己:“这还是晋军吗?这还是汉族军队吗?” 就在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城墙上面殊死的搏斗的时候,突然一声炮响,城门打开了。 只见桓温一身戎装,手持宝剑,对着众人大喊:“弟兄们,以死报国的时候到啦,愿我们来生再做兄弟,杀...” 桓温歇斯底里的呐喊声激励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目光如炬的看着桓温,这个带给他们尊严的男人,然后目光坚毅、头也不回的跟随着桓温一起冲向了敌群... 冉闵和李农万万没有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桓温还敢出城迎战,更没有想到的还有已冲到城墙下面的敌军,他们本来就被城墙上面惨烈的战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城门的位置,更不会想到桓温居然还敢出城反击。 所以,桓温就是要趁着敌人脑袋还处于宕机状态的时候,猛打猛冲,杀出一条血路,掩护阿牢等人冲出重围。 而桓温的冲袭也确实起到了效果,让正在围城的敌人以为是神兵天降,人类的本能让他们开始害怕起来,尤其看到桓温等人不要命似的砍杀,更是让人惊惧不已,于是,阵型开始混乱,慢慢的开始有人逃跑,继续变成了溃散。 可是,桓温的人毕竟还是太少了,太少太少了,李农很快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他见自己的部队开始溃散,立马命令一直没有出战的骑兵出击。 骑兵对步兵,就如同坦克对步兵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比,所以,桓温的奇袭很快被扼制,敌人的阵型也很快恢复了过来,尽管桓温的部队个个以一挡十,勇猛异常,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于是慢慢的,桓温开始被敌人慢慢的包围在一个圈里,并且圈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当桓温身边只剩下几十人的时候,敌人开始停止了冲杀,杀红了眼的桓温警惕的看着对方,不知道对方要玩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李农跟冉闵便骑马过来了,他们径直的来到包围圈里,来到了桓温面前,桓温并不认识二人,但是从打扮及气度上来看,桓温已然猜到了对方是谁。 李农跟冉闵打心眼里佩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双方属于不同的阵营,但是却是属于同一个民族,至少在李农看来,汉族几十年来,都不曾出这么一位英雄人物,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位,杀了实在可惜,所以他想到了招降。 “投降吧,年轻人,你们是冲不出去的。”李农首先高声的喊道。 “投降?投降谁?投降汉人李农,还是胡人李农?”桓温通过周楚的口中,已然知晓了对方就是李农,出于对同族人的认可,桓温故意的回答道。 李农脸上又是红一阵黑一阵,他知道桓温这是故意在激他,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万万不可能放他走的,所以他又回答道:“这里没有汉人李农,也没有胡人李农,只有赵国陈留太守,李农。” 冉闵见二人在扯开字眼了,于是就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不要再耍嘴皮子了,现在你无论如何也是冲不出去的,为了你的弟兄们,还是投降吧,他们已经尽力了。” 桓温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汉人桓温,绝不降胡。” 说完,便带着众人又一次开始冲向包围圈,开始了奋力的冲杀。 第56章 桓温重度昏迷 李农明白,桓温这是故意在羞辱自己的,深感羞愧的他,已然明白了桓温的决心,他决定不再劝降,而是退出了包围圈,向军营走去,他不忍心看到桓温惨死的样子。 桓温开始奋力的冲杀,他的身体已经多处负伤,血污沾满了全身,身边的兄弟也开始一个个的倒下,他感到了筋疲力尽,他渐渐的开始意识模糊,虽然他手中的刀剑依然的砍杀不止,却一次次的无力。 他太累了,太累了,血雾已经开始模糊他的视线,他开始渐渐的看不清敌人,他开始出现幻觉,他渐渐的看到了远处出现一丝亮光,如流星一般,在向这里慢慢的靠近、慢慢的靠近... 慢慢的,桓温看清了那处亮光里面,一个皮肤白皙、英姿飒爽、梳着高马尾辫的少女,骑着白马,手持马槊,迎着寒风,呼啸而来。 “公主...”桓温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之后,一名敌军趁桓温不注意,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上,桓温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再也支撑不住了,轰然倒在了地上.... 看来,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桓温首先想到的,还是那个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照顾着他、安慰着他、鼓励着他、帮助着他的公主。 也不知道沉睡的了多久,桓温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大海的深处,周围是漆黑一片,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欲睡欲醒的朦胧间,桓温依稀看到了那两个落水的儿童,看到了自己跃入水中,看到了自己在拼命的托举着那两个儿童,看到了岸上众人的欢呼,看到了自己筋疲力尽的样子,看到了自己被水流冲走的瞬间…… 窒息、压抑的窒息,喘不动气,烦躁,桓温开始骚动,开始不安了起来,在朦朦胧胧中,突然一个神秘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自己,在黑暗中,把自己慢慢的往上拉。 越往上,越亮,渐渐的,桓温看到了海面,看到了阳光,开始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 猛的一瞬间,桓温被拉出了水面。 就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桓温就像在水中窒息了许久突获重生一样,猛的睁开了眼来,张大着嘴巴,大口的喘着粗气; 片刻之后,镇定下来的桓温环顾了四周,木制的家具、纸糊的窗户、尽显古代感的床幔,还有趴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古人打扮的女子。 “哎,本以为会穿越回去,却不成想还是在这里,看来,这辈子是要困在这里了。”桓温苦笑了一声,刚想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缠满了白布,而且稍微一动,就疼的他呲牙咧嘴。 而桓温的动静,也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女子,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公主殿下。 公主见昏迷的桓温醒了过来,激动的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 原来自桓温昏迷之后,公主一直守候在桓温的床前,换衣换药、端屎端尿,日夜照料,公主以金枝玉叶之躯,居然如此放下身段,去照顾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难免会有风言风语,甚至连皇帝都派太监亲自来打探虚实,但公主毫不在意,公主只要桓温能够醒来。 现在,桓温终于醒来了,已经守候了近两个月的公主喜极而泣,她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她的付出、她的坚持、她的努力、她的祈祷,现在都化成了泪水,顺着眼眶喷涌而去,她不顾桓温满身的伤痕,抱起他的头嚎啕大哭了起来,似乎将这几个月所受的所有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 可对这些都毫不知情的桓温以为公主又在闹小孩子脾气,满身的伤痛让他大喊道:“疼...疼...疼疼疼...” 而公主却全然不顾这一些,她只顾痛哭,或许现在只有泪水,才能让她的喜悦与激动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些。 公主的哭声也引起了屋外的人,他们一股脑的都涌了进来,他们都默默的看着公主抱着桓温痛哭,脸上满满的都洋溢起了欣慰的微笑。 原来,担心桓温的,不仅仅只有公主一人,还有皇后褚蒜子,她在得知桓温生死不明之后,心急如焚,但是身为皇后,在没有皇帝的允许下,是不可能走出皇宫的,为此,她恳请皇帝派出最好的御医,由褚裒带领,前去为桓温治病。 但是桓温的伤情实在是太严重,他身中七处刀伤,多处骨折,而且头部也受到重击,再加上失血过多,所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所以御医,也是束手无策。 就在大家准备放弃的时候,公主却依然不想放弃,她依然守候在桓温的面前,不愿离去。 看着如此痴情的公主,众人也是感动不已,最后,部将孙恩无意间透露了一个消息,道教上清派的魏华存魏夫人,自创上清派,据说医术高明,或可找她帮忙,但是魏夫人居无定所、行踪不定,找她实属很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在一旁伤心不已的公主自然是知道魏夫人在哪里。当年她跟桓温从豫章城前往京城的路上,曾跟魏夫人同行,而且还送给了他们一本《上清经》,当时魏夫人就告诉他们,有事可到南岳衡山黄庭观去找她。 可是南岳衡山远在湘州,从广陵到湘州至少需要一个月的路程,这来回就得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不知道桓温能不能熬得住啊。 可是,现在若是不去找魏夫人,桓温肯定是必死无疑了,已将桓温视为自己生命的公主决定,亲自驾着马车,带着桓温,前往衡山找魏夫人。 看着公主为了桓温如此的决绝,众人也是唏嘘不已,他们一面为公主的深情所感动,另一方面也为桓温能有如此的红颜知己而感到高兴,为了支持公主,也为了报答桓温的提携之情,受伤较轻的周楚、孙恩,都表示愿意跟随公主一同前往衡山。 褚裒见众人决意已定,也表示愿意护送公主前往衡山,他在豫章担任太守多年,豫章离湘州不远,对那一带比较熟悉,朋友也多,或许对寻找魏夫人提供一些帮助 主意已定,大家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所以在稍做准备之后,就开始往衡山出发。 到了出发的日子了,公主找来一辆大马车,为了让桓温躲的舒服一些,在马车厢的底下辅了五层棉被,然后,在众人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将已被缠成木乃尹的桓温,小心翼翼的抬进去了车厢里,由公主亲自照顾。 为了以防万一,褚蒜子派来的御医也决定跟随前往衡山,至少在找到魏夫人之前,御医还是桓温能否生存的关键。 其他人则分别骑着马,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往衡山出发。 第57章 仙人洞里遇魏夫人 众人第一天,便走到了离广陵不远的铜山,行至一处洞口处,只见洞口的上方写着仙人洞二字,好奇宝宝周楚甚感奇怪,于是便问道:“仙人洞?难不成有仙人曾在此居住?” 博闻多识的褚裒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着指着仙人洞三个字说道: “这个洞可了不得啊,你们可曾听过洞中方一日,世上一百年”的传说吗?” 周楚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过,褚裒笑着摇了摇头,只得继续说道: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小孩在这山上拾粪,经过这个洞口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两个老人正在下棋,于是他就爬进了洞里看他们下棋,等两个老人下完棋后出洞时,却发现自己的粪箕和弯勺不见了,只有堆弯勺生锈以后变成的铁粉,回到村里后,发现也面目全非了,村民们也都不认识了,一打听,才知道当初出门拾粪已是一百年前的事了,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仙人,于是,这个洞,就被人们称之为仙人洞了。” “原来如此,若是真有仙人就好了。”周楚不免的感叹道。 话音刚落,山洞里由远而近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仙即是道,道即是仙,心中有道,则无处不仙,心中无道,有仙也不识仙。” 众人大吃一惊,下马的下马,拔剑的拔剑,紧张不已的围在洞口处,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山洞里走出了一个老妇人,只见她手持拂尘,身穿道服,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小,却面色红润,气质甚佳,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之相。 孙恩毕竟也是道教中人,虽然不同派,但是却也看得出对方是得道高人,于是便连忙收起剑来,向老妇人行礼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老妇人微微一笑,并没有搭理孙恩,而是转过身来对周楚说道:“阁下不是希望真有仙人吗?现在见到仙了,又为何拔剑相向呢?” 周楚一愣,连忙收起手中的剑,也双手作揖道:“弟子不知仙人驾到,多少冒昧,还望仙人见谅。” 众人也都收起了手中的剑,一脸虔诚的看着老妇人,老妇人依然是一脸的慈祥,继续向周楚问道: “贫道并非仙人,只是修行之人而已,方才听阁下说若真有仙人就好了,不知阁下,想见仙人有何事?” 周楚见老妇人发问,连忙将救桓温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老妇人听罢,微微一笑,又继续问道: “你觉得,见到了魏夫人,就一定能救得了你家将军吗?” 周楚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看向了其他人,希望其他人能够出来帮他圆场。 这时,一直在车厢里照顾桓温的公主见车子久不行进,便想出来看个究竟,一探头,看到了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妇人,只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端祥的好一会之后,才惊道:“魏夫人?” 众人一听,立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魏夫人,不是说魏夫人在衡山吗?” “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铜山了呢?” “难道她真的是神仙?” 魏夫人见被公主识破了,立马哈哈大笑的走向了马车,而公主也激动的下了车来,一下车就抱着魏夫人的胳膊一个劲的哭,以至于都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魏夫人轻轻的抚慰着公主,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天有天之道,地有地之道,人有人之道,天之道在于始万物,地之道在于生万物,人之道在于成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顺之自然,则天地万物生,反之 ,则万物皆灭,所以,强求不得啊。”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烧脑,但若是放在当时的环境下来看的话,魏夫人其实是在告诫公主,桓温能活则活,不能活也强求不得,此乃自然之规律,强求不得。 可公主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般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更何况这种烧脑的话,她也不想知道魏夫人是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劲的把魏夫人往马车厢里拉,边拉还边哭着说道:“魏夫人,救救他吧,求您了,救救她吧...” 所以说,不同段位的人就得需要跟不同段位的人沟通,这段位一不同了,连话都说不明白,魏夫人也是无奈,只得被公主连拉带拽的拉上了马车厢。 她掀开马车厢的帘子一看,顿时惊呆了,她也没有想到桓温竟然伤的如此之重,更没有想到的是,伤的如此之重,竟然还活着。 她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桓温的各种伤口,此时的伤口经过御医的精心医治之后,已经开始结痂,慢慢的愈合。 她又摸了摸桓温的脉象,脉象极其微弱,细沉无力,明显的血气不足。 魏夫人摸了一会脉象之后,即下了马车,众人立马围了上去,静静的看着魏夫人,大气都不敢出,等着魏夫人介绍病情。 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桓将军还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话。 “都回去吧。”魏夫人摆摆手说道。 “回哪?”公主有些不解的问道。 “回广陵。” “那桓温的伤....” “贫道自有办法。” “好吧,既然神仙都让回去了,那就回去吧。” 众人掉转车头,带着魏夫人一起,又回到了广陵城。 回到广陵之后,众人又将桓温小心翼翼的马车上抬了下来,又小心翼翼的抬到床上,魏夫人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了一瓶药丸,取出其中一颗来,又让人抬来温水,让公主扶持桓温将药丸服下去。 随后,她又把整瓶的药丸全部都递给了公主,并对她说道:“这是我烧练的金丹,本是我们修道之人所用,它可将人体作炉,可将人体内的精、气、神凝聚烧练,以达到补肾强体的作用,现在桓将军气血两亏、脉象上也只有一丝游离,你可将此丹每日将它服用,帮助桓将军稳气提神,但是能不能救得过来,就要看桓将军的造化了。” 公主接过药丸,使劲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连魏夫人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第58章 殷浩的小心眼 连魏夫人都这样说了,众人也只能等待奇迹的发生了,就这样一直服用金丹一个多月后,桓温依然不见好转,渐渐的,人们开始失去耐心了,开始相信桓温再也醒不过来了,只有公主依然坚持。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服用金丹七七四十九天后,桓温终于苏醒了过来,众人怎能不喜极而泣。 尤其是魏夫人,她虽然嘴上说要看造化,但是实际上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其实非常希望桓温能够醒过来,因为若是桓温能够醒过来,那她修练的丹药也将一举成名,她本人也可能会名扬四海,到时候再推行她的《上清经》,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醒来的桓温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有些莫名其妙,而众人也不打算跟他解释多少,因为这里面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一时半会不可能说完,而且桓温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所以在公主安抚之下,便又躺下睡了。 见桓温终于醒来,魏夫人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于公,她抓住了这次名扬四海的机会,于私,她救了桓温,也必将为桓温和公主感激一辈子,一切都很完美,所以,现在悄悄的走,正是时候。 可是,就在她准备趁着夜色准备悄悄离去的时候,褚蒜子派来的御医却紧紧的跟在了她的后面,她也感觉到了后面有人,回头一看,是宫里的御医,不由得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如此神秘,还是被人盯上了。 这个御医名叫葛洪,出生在一个医学世家,小的时候曾经师从着名炼丹家左慈,左慈的神仙、遁世思想对他影响很大,所以葛洪从小就从神仙道教充满向往,现在又碰到了着名的女神仙魏夫人,心里早就产生了随魏夫人修行的想法。 魏夫人见葛洪很灵性,便也没有推辞,她也正好需要一个徒弟,以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承下来,所以也就高兴的收了葛洪为徒弟,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遁世而去了。 桓温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广陵城,全城的人都高兴的手舞足蹈,他们为大晋能够出这样子的一个英雄而欢心鼓舞,更为桓温大难不必而感到振奋。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扬州刺史殷浩,殷浩作为从小就被名家点评过的当世奇才,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朝廷征召出来做官,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成绩,但是也不妨碍他升官,所以一直累官到扬州刺史。 扬州作为一州之地,下辖七个郡,分别是琅琊郡、东海郡、彭城郡、下邳郡、寿春郡、广陵郡、淮阴郡,其中州府治所在广陵,自徐州、兖州、青州等地失陷之后,扬州就成了前线,直面东晋最危险的敌人,赵国。 所以此次石虎下侵,殷浩其实是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的,一来确实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少年才俊的实力,二来也是想建功立业,本来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朝廷,殷浩也在广陵城里做足了功课,准备在广陵城跟赵国名将冉闵大干一场。 谁也没有想到,中间居然杀出了一个桓温。 其实在桓温第二次打退冉闵的时候,淮阴太守蔡谟,就曾提议殷浩支援桓温,在彭城外面来个再包围,与桓温内外夹击,就可大破冉闵。 但是出于对胡人的恐惧,在野外跟敌人作战,殷浩心里没有底,而且只擅长防守,不喜欢进攻,所以就断然否决了蔡谟的提议。 后来公主拿忠义将军的牌子,来到广陵城要求殷浩派出援军支援彭城的时候,为了不得罪公主,殷浩答应派出援军,但却常以准备不足为由,一直借故拖延出兵的时间。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而殷浩依然不肯出兵,公主急了,跑到州府跟殷浩大吵了一顿,并拿出忠义将军的牌子要求殷浩必须出兵。 殷浩冷冷一笑,并没有搭理公主,这次公主彻底被激怒了,为了桓温,她决定亲自跑到军营,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将军,奉将军的命令调动部队,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公主特意换上了一身银色铠甲,骑着一匹白马,趁着夜色,跑到了最近的军营里,准备私自调兵。 刚进军营,不熟悉情况的公主就被看守的士兵给抓了起来,好巧不巧的是,驻守这个兵营的长官,正是一直想救援彭城的淮阴太守蔡谟。 蔡谟并不认识公主,但是他已经听到了南康公主逼迫殷浩出兵的事情了,现在又见公主拿出来的忠义将军牌,所以也就认定面前这位就是着名的南康公主了,所以当即也就释放了她。 可公主不依不饶,扬言今天带不走兵,就死在这里,蔡谟没有办法,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只得把公主请进了军帐,慢慢的跟公主解释。 “公主,并非我等不愿意跟随公主前往彭城救援,只是军令如山,没有殷大人的命令,我们谁都不能动啊。” “我是皇帝亲封的忠义将军,难道一个朝廷任命的将军,连一个兵都调动不了吗?”依然不清楚状况的公主气乎乎的反问道。 见公主如此无知,蔡谟只得摇了摇头,其实,这个将军头衔,也就只有公主当真了,将军也分很多等级的,你像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等固定封号的将军,都是中央级的将军;而像征东将军、征西将军、镇南将军、镇北将军等带方向的将军头衔,都是朝廷为了某场战争或者负责某个方向的战争而特封的地方实权派将军,而像鹰扬将军、折冲将军、虎烈将军、宣威将军等这种将军,只能算是杂号将军,是朝廷因为某件事或者将军有某些特长而特意冠名的将军。 像公主这样封号为忠义将军的,那就直接就是一个荣誉头衔而已,殷浩之所以答应公主,完全因为她是公主,而不是因为她这个忠义将军的头衔。 可已经等不了的公主却不管这一些,她见蔡谟依然不肯出兵,就从腰间拔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剑,然后架到自己的脖子,厉声向蔡谟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彭城已经被围一个多月,敌人还没有攻陷,为什么?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兄弟姐妹,有我们的同胞亲人,他们为了减少我们的压力,而拼死抵抗残暴的敌人,而我们呢?我们在这里兵足粮广,兵强马壮,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同胞亲人一个个的被敌人杀害吗?若是被围的换成是我们,我们又将是什么心情?” 公主说的声泪俱下,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本来彭城的抵抗已经鼓舞了他们的士气,让他们不再那么惧怕敌人,现在,又被公主的话这么一激,心情更加彭拜,一个个擦拳磨掌,准备大干一场。 第59章 保护公主 可是,即便是这样,有一个人还是不同意,这个人就是蔡谟,作为一名职业官僚,他太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私自调兵,等同于谋反,这个锅,他背不起,所以,他依然的在劝公主,让公主放下手中的剑,等待殷浩的军令。 可是已经等不及的公主发疯了,救不出桓温,她也就失去活着的意义了,所以她大声的吼道:“为了等你们所谓的军令,我等了整整十天,多一天,彭城就一天危险,我不想再等了,好,既然你们这些七尺男儿害怕死亡,那你们就待在这里苟活好了,我是不会放弃我们的兄弟姐妹的,我就是死,我也要跟他们死在一起,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说完,公主收起架在脖子上的剑,骑上战马,在月光的照耀下,向远方疾驰而去。 群情激愤,所有的战士都开始骚动起来,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 “难道我们这些七尺男儿,连个女人都不如吗?” “对,待在这里苟活算什么好汉,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走...去彭城...” 眼看局势越来越乱,蔡谟也开始慌了起来,他知道,这属于哗变,部队哗变,等同谋反。 在这里是死,去彭城也是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死在彭城,所以,蔡谟心一横,决定随公主而去。 他也骑上了战马,对骚动不安的士兵高声喊道:“兄弟们,公主说的对,彭城有我们的兄弟姐妹,有我们的骨肉同胞,如果我们坐视不管,那么下一个被围的就是我们,更何况,我们不能连一个女人都不如,走,拿起你们的战刀,跨上你们的战马,跟随我,去彭城。” “去彭城...” “去彭城...” 众将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的群情激愤,他们都拿上了自己的兵器,骑上了战马,跟随蔡谟,在月光的照耀下,跟随公主呼啸而去。 当时殷浩将扬州治下七个郡中六个郡的兵力全部收拢到了广陵城,总兵力也达到了八万余人,他将这八万余人分成两个营,分别驻守在广陵城的东西两个方向,其中东营兵力四万余人,由淮阴太守蔡谟率领;西营兵力四万余人,由寿春太守纪亮率领,由于蔡谟是北方士族,而纪亮属于南方士族,当时南北方士族对立比较严重,殷浩更倾向于信任同出北方士族的蔡谟,所以把部队中最有战斗力的骑兵部队全部放在了东营。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次公主误打误撞,闯进去的还就是这个最精锐的骑兵营,东晋的部队里骑兵基本上都是精锐,所以格外的珍惜,这次殷浩搞了这么大的声势,骑兵营也才一万人,这一万人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了。 所以在睡梦中的殷浩听说公主将整个东营的部队全部带跑了的时候,顿时急火攻心,差点就晕过去,气急败坏的殷浩急的连鞋子都没有穿,立马带着亲兵骑兵前去追赶。 可那还来得及,公主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彭城,所以日夜兼程,根本就顾不上休息,而蔡谟为了公主的安全也是一个劲的督促大军跟上公主,由于整个部队里有骑兵也有步兵,所以整个部队行进的前后距离竟然长达几十公里。 殷浩最终追上的,也只是步兵营的士兵而已,望着绝尘而去的骑兵营,殷浩心里直骂娘,没有办法了,在当前的这个形势下,若是贸然撤兵回营的话,那么公主的死极有可能会安在自己的头上,思来想去,在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殷浩也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刚刚追上的步兵营,匆匆的赶往彭城了。 为了自身的安全考虑,殷浩又安排人回城,让寿春太守纪亮,带上西营的部队,也一同前往彭城,在殷浩的脑袋里,还是停留在人多力量大的阶段。 经过一昼夜的急行军,公主跟蔡谟终于抵达了彭城的外围,熟悉战争的蔡谟担心有埋伏,所以建议稍先停顿下来,待派出侦察兵前去打探虚实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可是心急如焚的公主哪里听得进去,蔡谟为了公主的安全考虑,也是一再的劝阻公主莫要意气用事,正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公主一个激灵,趁着蔡谟不注意,疯了一样的向彭城奔去,蔡谟见公主跑了,也是叫苦不迭,碰上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主也是真够要命的,没有办法,蔡谟只得率领骑兵营赶了过去。 于是,在经过一个山坡上之后,公主看到了彭城脚下,几万敌军正将仅剩下几百人的守城部队圈圈围住,随便那几百人拼死抵抗,但是包围圈依然在慢慢的缩小、慢慢的缩小。 突然,公主看到了包围圈中的桓温,他身着黑色铠甲,手持利剑,在不断的奋勇杀敌,虽然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脸,但是公主依然还是第一脸就认出了他。 “桓温....”公主的这一声喊叫响破苍穹,也震惊了正在观战的冉闵李农等人,没等蔡谟跟上,公主就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只身一人冲向了敌群,她身上的银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如果神仙下凡一般光彩压目,一时竟让包围圈最外围的士兵看呆。 刚冲上山坡的蔡谟看着公主又冲向了敌军,心里急的直跺脚,他连忙向身后的骑兵营高声喊道:“弟兄们,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 骑兵营的将士也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自己国家的公主都不怕死的冲向了敌军,那我们这些七尺男儿又能跑什么呢?于是都如虎狼一般,发了疯似的冲向了敌军。 敌人这回是彻底蒙圈,本来山坡上只有一个人,如羊入狼群一般冲了下来,现在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鬼哭狼嚎的冲了下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眼看公主就要冲向敌群,为了公主的安全,蔡谟立马要求所有人搭弓射箭,箭镞如雨点般射落数人之后,蔡谟也终于赶上了公主,他冲到了公主前面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后,其余的人也立马赶了上来,他们将公主紧紧的围在中间,奋勇的在前面冲杀,尽量的保护着公主的安全。 第60章 最后的战斗 刚才还在看傻眼的李农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东晋的援军到了,从数量上看,应该不多,为了尽快的解决掉战斗,李农决定将冉闵的剩余部队全部压上,一次性解决战斗。 冉闵的剩余部队多日攻城不克,士气已是低落到了极点,所以在接到命令之后,一个个慢吞吞的拖着兵器,如同被赶的鸭子一般,懒洋洋的上了战场。 于是,战场上就如同圆圈套圆圈一般,一层套一层,圆圈最里面的自然是桓温的守城部队,他们最有战斗力,也是最难攻克的一环; 第二层就是李农带来的陈留乞活军,他们一方面要拼命的攻打圈内拼死抵抗的桓温部队,另一方面又要拼命抵抗战斗力旺盛、士气如虹的蔡谟的骑兵部队,所以这一层的部队压力最大; 第三层就是冉闵的部队,这一层的部队战斗力就差了很多,受攻城受挫的影响,部队的士气明显低落了很多,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不强,但是架不住人数优势,所以给蔡谟造成的压力依然很大。 因为三层的部队衣服穿着都不一样,所以远远望去,就像甜甜圈一样,现在取胜的关键,就看双方的战斗意志谁的最强了,不过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李农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所以李农并不着急,依然在远处远远的看着这并不多见的战争场面。 真正出现转机的,是殷浩的三万步兵,由于担心公主的安全,殷浩也是紧赶慢赶,终于紧随蔡谟的后脚,赶到了彭城外围,当然,殷浩要比蔡谟要谨慎的多,他虽然听到了战场上的厮杀声,但是为了安全,他首先派出了侦察兵,又站在远处的山坡上远远的观察战场形势,在确认当前战场形式有利可图之后,殷浩命令部队,向战场发起了总攻。 于是,最外层的部队又成了被夹击的一层,本来这一层的部队战斗力就弱,战斗意志就差,殷浩又是把三万人一股脑的全部压了上去,所以战场形式很快就出现了逆转,本来还胜券在握的李农见又杀出了一支部队,立马意识到这可能是敌人的添油战术。 所谓添油战术,就是首先用少量的部队吸引住敌人,然后一点一点的往里添部队,慢慢的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当敌人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被全面包围了,这个时候,插翅都难逃了。 虽然殷浩还真没有使用此战术,但是战场上确实是有点像添油战术,为了避免部队被全歼,在殷浩最外层的部队包围圈还没有合圈的时候,李农紧急命人鸣金收兵。 而眼看部队就要被全面包围,冉闵再也坐不住了,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底,若是全灭了自己在赵国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不等李农命令,冉闵立马带领亲兵护卫率军冲入了战场。 冉闵到底是一名战场老将,又勇武过人,因为最外围的包围圈太大,殷浩的部队一时半会合围不起来,冉闵就带领部队拼命抵挡住最外围包围圈的缺口处,掩护里面的大部队撤退,将自己的部队全部撤离出来之后,就开始营救第二层李农的部队。 而由于第二层的李农的部队陷的太深,而第三层蔡谟的部队又颇有战斗力,所以冉闵冲了几次都没有冲开,为了防止自己被陷入包围,冉闵也只得恨恨的离开了缺口处,带着自己的部队含恨离开了战场。 于是,李农的部队在看到第四层的冉闵的部队撤离之后,士气顿时瓦解了,除少数人死战到底而被杀害之外,其余大部分的都选择了投降。 轰轰烈烈的彭城包围战,至此终于结束了。 最里层包围圈里的守城官兵,死的已经不足一百人,而且个个都身负重伤,一身血污、疲惫之极,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拼死的保护着已经倒下的桓温,使敌人始终靠近不了桓温,就这样,一直死战到战斗结束。 公主由于蔡谟及骑兵营将士们的保护,也始终没有被敌人所伤害,在战斗结束后,她终于冲进了包围圈,看到了躺在地下已晕迷不醒的桓温,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看着公主如此的痛苦,周围的将士也不住的抹起了眼泪。 蔡谟向殷浩鞠躬致歉,殷浩并没有想怪罪他的意思,他虽然是个有小心机的人,但也颇有政治手段,懂的拉陇人心,蔡谟就是他拉陇的对象,所以他并不打算治他的罪。 二人一起来到了公主面前,看着身负重伤满身血污的桓温,殷浩示意随军的军医上前诊治,军医摸了摸脉象,又看了看伤口之后,向殷浩无助的摇了摇头。 见军医说桓温已经没救了,殷浩心里暗暗高兴:“这下终于没人跟我抢战功了。” 但是,明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吗,于是殷浩故作悲痛的蹲下来,对公主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公主,请节哀啊。” 已经哭成泪人的公主本来就难受的不行,见殷浩这个时候凑了过来,于是便忍不住的痛骂了起来,痛骂殷浩当时不肯出兵,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殷浩自讨没趣,只得站起了身来,悻悻的离去了。 殷浩走后,蔡谟走向前来,一边安抚公主,一边也去摸了一下桓温的脉象,发现还有一丝的气息,于是便对公主说道:“公主不要再哭了,桓大人还没有死。” 公主一听,立马收起了泪水,吃惊的看着蔡谟,蔡谟年少时也曾学过道教,对医术略微了解一些,他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桓温的伤势,看了看桓温的眼睛之后,对公主说道:“虽然希望有些渺茫,但是若是调理得当的话,也不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蔡谟的话让本已绝望的公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让仅存的彭城守军个个兴奋不已,桓温在他们心中已经彻底成为了神,成为了打不死的神。 尽管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在公主的坚持下,尤其是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殷浩最终还是同意了将桓温带回广陵,并由公主悉心照料。 殷浩曾经偷偷的向军医打听,桓温活过来的机率到底有多大,军医曾经十分肯定的回答说伤成这样,活过来几乎不可能,除非有神人保佑,所以殷浩才会放下心来。 现在桓温真的活过来了,而且还真的是神人保佑,传说中的神医魏华存魏夫人亲自前来诊治,整个广陵城都轰动不已,桓温的风头彻底盖过了殷浩,这让殷浩十分嫉妒,同时也痛苦不已。 痛定思痛之下,殷浩打开了地牢的门,透过灰暗的光线,来到了一处牢房面前,牢房里关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囚犯,殷浩看着那个囚犯,露出了阴损的笑容。 第61章 阿牢叛变 殷浩私自关押的这个囚犯不是别人,正是桓温的贴身奴仆阿牢,在桓温知道突围无望、决意赴死之前,将心中所念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阿牢,并嘱托阿牢一定要交到公主手里。 当时血战之时,阿牢换了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服,趁着桓温在城外血战,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桓温那里时,阿牢趁机跳了出去,并一口气跑到了广陵,正准备从广陵渡江前往健康之时,在街头巷尾听到了人们议论彭城之战时,听到了公主为了救桓温而奋不顾身的事情后,决议前往州府去找公主。 由于阿牢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一路滚打摸爬到广陵城的时候身上已经破烂不堪,所以府衙的官吏们阿牢认识公主,死活不让进,正在双方拉扯的时候,殷浩回来了。 殷浩一回来,府衙的人立马向他弯腰致意,阿牢怀疑这应该是个大官,于是便大呼道要见公主。 这一招果然奏效,殷浩本来让公主给骂了一通心里不痛快,现在又见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来见公主,便觉得里面必有蹊跷,于是便上前询问道:“你个小乞丐,跟公主认识?” “我本来就是公主府上的奴隶,后来被公主送到桓温府中伺候桓温桓大人。” “奥?”殷浩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上前一步又继续问道: “你家桓大人在彭城差点战死,你不在他身边伺候着他,跑到这儿来干嘛?” 阿牢并不知道殷浩对桓温有意见,所以就直接将桓温在突围前让他转交公主信件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了,这一下子让殷浩更加感兴趣了,他示意让阿牢将信将给他,由他来转给公主,可阿牢谨记桓温的嘱托,始终不肯交信交给殷浩。 殷浩见软的不行,于是就看了一下左右,示意他们将这个小乞丐拿下,左右心领神会,没等阿牢反应过来,直接将阿牢押了起来,关进了地牢里。 在地牢里,衙役们将阿牢摁倒在地上,从他身上搜出了那封桓温的绝笔信,然后交给了殷浩,殷浩接过了信件,迟疑了片刻之后,便打开了信封。 在看信的过程中,殷浩脸上时而紧皱眉头、时而惊诧、时而深呼吸、时而叹气,直到看完信上后,殷浩脸上依然非常凝重。 原来,桓温觉得此战必死无疑,所以将自己将自己不是桓温的事情全盘托出,并详细交待了自己的身世,自己来自多少年之后,曾经干过什么工作,在哪一家公司上班等等,以及自己穿越来后感谢公主的一路照顾,并让公主转告皇后褚蒜子,让褚蒜子好好辅佐皇帝,以及忘了自己等等。 由于信的内容实在太过劲爆,以至于超出了殷浩的认知范畴,让自以为博览群书的殷浩也惊诧不已,他又再仔细的看了一遍信的内容,突然,一个主意在殷浩的心中应运而生。 因为信中提到了公主跟皇后,这说明桓温肯定跟这二人的关系不一般,而公主又一直没有嫁人,自己也一直未娶,若拿此信要挟公主,让公主嫁给自己,那自己就是皇亲国戚了,就可以挤身一等士族的行列了。 想到这里,殷浩不觉的哈哈大笑起来,他收起了信件,命人好好的看管阿牢,然后就走了地牢。 殷浩的想法是,若是桓温死了,那就正好,自己可以将这个信件交给公主,取得公主的好感,然后娶公主;若是桓温没死,那自己就拿此事要挟公主,逼迫公主嫁给自己。 完美,实在是完美,一想到此等好事居然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殷浩睡着的时候都会笑醒。 现在,桓温没死,不但没死,还获得了空前的荣誉,甚至连传说中的仙人也来帮助桓温,百姓高兴、官员高兴、皇帝高兴,就是自己不高兴,嫉妒心极强的殷浩一气之下来到了地牢,看着那个满身污渍的囚犯,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定要干掉桓温,然后娶公主。 其实,此次石虎南侵东晋,东路军在石遵的带领下打到了襄阳城下,击败襄阳太守谢万,本想继续进军荆州,被荆州刺史瘐翼在石城设下埋伏,差点全军覆没,兵败而回。 中路军石虎兵围武昌,但因为胡人不习水战,被武昌太守贺齐率领水军击败。 而东路军战果最辉煌,不但寸地未失,反而歼灭敌军五万余人,而自己仅损失一万余人,获得了空前胜利。 战后论功,桓温功劳最大,但是生死不明,所以暂时赐爵万宁县男,具体官职等醒来再定,其次是殷浩,因击败李农、冉闵有功,拜建武将军,加封扬州都督,总督扬州、徐州、兖州、冀州、司州、青州六州军事。 表面上看很风光,其实这里面水分一大半,除了扬州外,其他五州全部在赵国手里,需要殷浩自己去收复,所以,殷浩其实对这个封赏是不满意的。 所以,殷浩才会把注押在公主身上,只有娶了公主,自己才能更上一层楼。 注意打听,殷浩首先拷问阿牢,想再套取点公主身上更有价值的东西,阿牢受不了酷刑,只得招供当年桓温给皇后写了一封信,现在在公主手里。 原来,当年公主因为跟皇后走的实在太近,所以醋意四起,为了报复皇后,她故意模仿皇后的笔迹,写了一封思念的信,交给阿牢,让阿牢交给桓温。 不成想桓温信以为真,以为褚蒜子对自己心意未了,所以才回了那封要命的信,甚至在信中称呼皇后为蒜蒜,差点没把公主气个半死。 公主本想等桓温回来再收拾他,不成想收到了彭城被围的消息,心急如焚的公主也就顾不得收拾桓温了,还是先把人救回来再说吧,所以就将这封要命的信件丢了在公主府,前往广陵为桓温搬救兵去了。 殷浩一听居然还有一封信,于是就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更劲爆的内容,他说服阿牢,让他前往京城公主府,将此信找出来交给他,可给阿牢一百金作为酬劳。 阿牢倒不是见利忘义的主,只是这酷刑实在受不了,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在殷浩派人陪同下,阿牢偷偷潜入京城,回到公主府,找到了那封要命的信,并把信交给了殷浩。 黑暗中,殷浩点上灯,悄悄的看着那封情真意切的信,当看到“亲爱的蒜蒜”的时候,不由的放肆大笑了起来,如此大逆不道的信只要一交,莫说小小的桓温,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保不保得住,都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殷浩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第62章 公主拒嫁殷浩 桓温醒来,普天同庆,所有人替桓温高兴,所有人也都替公主高兴,所有人都看到了公主对桓温的情谊,说实话,这情谊,凡是经历过的,都感动不已,像公主这样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女子,不要说是金枝玉叶了,就是普通的女孩,都值得所有人一辈子珍惜。 所有人都认为,桓温这次醒来,一定会娶公主的,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大臣们也这样认为,皇帝也这样认为,就连一直对桓温旧情未了的皇后褚蒜子,也这样认为,她确确实实的,被公主的情谊,打动了,他甚至有时候都闷心自问:“若是换作是我,我能做到吗?” 或许他能做到,也或许他做不到,但是公主,实实在在的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感动了天下人。 桓温也一战成名,连瘐冰都改变了对桓温的看法,认为桓温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司马昱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桓温是自己举荐的,自然就是自己人,桓温立下如此赫赫战功,正好可以平衡瘐家的势力。 于是,在对桓温论功行赏的时候,司马昱建议封其为豫州刺史,豫州在荆州的东边,治所在武昌,离荆州不远,正好可以抗衡瘐翼; 而瘐冰的想法是让桓温重建徐州,原来的徐州辖彭城、琅琊、东海、甄诚、广固、邹山等郡,但因为赵国的侵略,徐州只剩下三郡,没有办法,只得并入了扬州,现在桓温成功守住了彭城,可以彭城为中心,重建徐州,向北慢慢收复失地。 应该说二人的安排都没有问题,但是皇帝也有皇帝的想法,既然自己的妹妹敢为桓温连命都不要了,自然皇帝也要高看桓温一看,尤其是以后可能一家人了,更要好好照顾一下。 所以皇帝在司马昱和瘐冰的建议中,来了一个折中方案,直接册封为徐州都督,迁使持节,同时加拜其为安西将军,总揽徐州、豫州军政大权。 殷浩是扬州都督,桓温是徐州都督,殷浩是建武将军,桓温是安西将军,也都差不多,但真正让殷浩感到愤愤不平的,就是这个使持节。 在东晋,官员持节有使持节、持节、假节三种情况,持节都就是钦差,权力很大,使持节可杀二千石以下官员,持节可杀无官位之人,假节可杀犯军令者。 所以,皇帝特意赐桓温使持节,就是要建立桓温的权威,让其更好的管理地方,却不曾想引起了殷浩更大的嫉妒心。 在褚蒜子的催促下,皇帝没有征询公主意见的情况下,赐婚公主于桓温为妻,同时加封桓温为驸马都尉,将爵位从万宁县男一下子提到了高远伯,从男爵到伯爵,直接跳过了子爵。 褚蒜子和皇帝心里美美的,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一样,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让天下人的期盼成为现实,成人之美,从来都是人们爱干的事。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顺水推舟的事,就连一直拿公主当哥们的桓温,经历了这次事以后,也彻底被公主的情谊所打动,决定决不辜负公主的情谊,对她好一辈子。 然而公主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公主走出了房间,她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看依然在熟睡着的桓温,这个她日日夜夜照顾的桓温,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殷浩站在旁,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公主无奈,只得饱含着泪水,钻进了殷浩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殷浩也骑上了马,在许多士兵的簇拥下,连夜向京城驰去。 到了京城之后,公主连夜上书皇帝,要求撤销皇帝对自己的赐婚诏书,改为将自己赐给殷浩为妻。 皇帝拿到奏表的时候,惊讶的整个人都坐不住了,他连忙让太监去把褚蒜子叫来,褚蒜子看到之后,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皇帝彻底被气疯了,他在宫里来回的踱着步,来回的踱着步,他想不到公主这是到底怎么了,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当着天下人的面,把桓温救了过来,然后现在又不想跟桓温结婚,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同于皇帝的暴躁,褚蒜子很快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她仔细的看着公主上的奏表,其中有这样一句话:“臣妹只为报桓温救命之恩,现在恩情已报,心愿已了;此次彭城之战,幸得扬州都督殷浩相救,臣妹无以为报,原给扬州都督为妻,以报救命之恩。” “幸得殷浩相救,臣妹无以为报?”褚蒜子又轻声的念了一遍,直觉告诉她,公主或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道,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殷浩手里?”褚蒜子想到这里,心头不觉得一惊,她不敢告诉皇上,因为她也不知道殷浩到底抓住了公主的什么把柄,所以她必须要先调查清楚才行。 于是,她一面让皇帝压下奏表暂时不批复,一面又叫来了自己的父亲褚裒,向褚裒详细了解了彭城之战的详细过程,又了解了公主在桓温昏迷时的所作所为,褚裒也都一五一士的告诉了褚蒜子,褚蒜子听了后,更加怀疑公主是被殷浩所迫了,尤其是在听到公主三番五次要求殷浩出兵而殷浩故意不出兵的时候,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可是,公主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了殷浩的手里呢?到底又是什么把柄?能够大到让公主放弃自己心爱的男人,转而跟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过一辈子呢? “这个把柄,或许跟桓温有关。”褚蒜子开始抽丝剥茧的分析起来,可是,桓温一直在彭城打仗,他跟殷浩除了公文上的来往,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啊?而且桓温行事一向堂堂正正,也没有做什么能够让人抓住把柄的事情啊? 实在想不通的褚蒜子,决定亲自前往公主府,向公主问个明白。 但是,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必须悄无声息的去才行,所以,傍晚时分,褚蒜子摘下了自己的凤披霞冠,偷偷的换上了侍女的衣服,在贴身宫女的陪动下,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了公主府。 第63章 褚蒜子探视公主 公主府开门的是一个仆人,他不认识褚蒜子和侍女,所以并不打算让她们进去,这个褚蒜子早有准备,她从自己头上摘下了一个玉簪,让仆人交给公主,仆人看了一下玉簪,又看了看两人,见二人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见过大世面的仆人顿时感觉二人绝非普通人,所以立马态度转变了不少,他让二在外稍等片刻之后,立马小溜烟的跑到了公主房里,将玉簪将给了正在愁容满面的公主。 公主看到玉簪,一眼就认出了此乃宫中之物,并且马上就想到可能是褚蒜子来了,于是连忙问道:“人呢,在哪?” 仆人说还在府外等候,公主立马站起身来,外衣也顾不上穿,披头散发的就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果然是褚蒜子,公主看到褚蒜子的一瞬间,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从心底一下子全部都涌了出来,泪水止不住的哗哗的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褚蒜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褚蒜子也知道公主心里委屈,所以她不住的安抚着嚎啕大哭的公主,一个劲的劝说公主想开点。 还是边上的宫女有眼力劲,她见周围的行人都向这里投来异样的目光,知道这样会暴露二人的身份,连忙走上前去小声的对褚蒜子说道:“娘娘,还是进府再说为好。” 褚蒜子一听,也觉得在这外面不妥,于是就扶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公主,进了公主府。 进了府后,因为殷浩也住在公主府里,为不让殷浩发现,公主绕了好几圈,才将褚蒜子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摒退所有人,公主又在门外望了望,见确实无人之后,公主一个转身,立马跪倒在褚蒜子的面前,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痛哭流涕了起来。 公主这一跪,倒是把褚蒜子给跪蒙了:“难道这事还跟我有关?” 她连忙将跪倒在地的公主扶了起来,好言安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还是被什么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当前最要紧的是一定要冷静,只有你冷静了,才能真正静下心来考虑应该对付此事。” 在褚蒜子的安抚下,公主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公主冷静下来之后,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向褚蒜子和盘托出。 原来,自桓温醒后,由于身体极其虚弱,为了让桓温尽快的恢复,所有的饮食都是公主亲自准备,然后亲自喂给桓温。 这天晚上,公主刚刚服侍桓温吃完饭后,下面的仆人就来禀报说殷浩求见,一向对殷浩没有什么好感的公主第一时间就是拒绝,可是没有什么,殷浩竟然径直的闯了进来。 公主一看殷浩竟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闯了进来,心里非常生气,刚想准备把他轰出去,殷浩却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信,公主认得那封信。 公主看到那封信之后,立马腿脚发软,浑身无力,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殷浩见公主这个样子,心里十分得意,他让所有人都出去,又拉着公主的胳膊到了另一个房间,在那个房间里,只有公主跟殷浩二人,殷浩将阿牢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同时又拿着信威胁公主。 若是此信只牵扯到公主的话,估计公主一个大嘴巴子就摔了过去,但是这件事又牵扯到了褚蒜子,所以公主十分被动。 公主十分清楚此信若是公布出来的话,自己倒是小事,极有可能褚蒜子的皇后之位不保,皇后之位十分重要,这里面又要牵扯到几方的利益,弄不好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所以公主没有办法,只得任由殷浩摆布。 褚蒜子听的云里雾里的:“这怎么还跟自己牵扯上了呢?” 见褚蒜子不解,公主叹了口气,只好将当初如何嫉恨褚蒜子跟桓温眉来眼去,又如何骗桓温给褚蒜子写情书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 褚蒜子听完,也是震惊不已,但是褚蒜子的心胸明显要比公主大了多,她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对公主大加指责,而是开始冷静的思考如何处理此事。 其实,对于桓温,褚蒜子对他也是有亏欠的,现在见公主对桓温这么好,她是真心希望公主能够嫁给桓温。 出了这样的事,褚蒜子也在反思,若是自己能够照顾一下公主的情绪,不跟桓温眉来眼去,可能也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君子常思过,小人永无错啊。 出了事情君子常常反思自己的过错,而小人却永远认为自己没有错,这就是格局的不同。 对于殷浩这个人,褚蒜子还是听说过呢,据说从小就清明远达,喜欢清谈,又精通老庄,所以名声在外,朝廷屡次征诏都不出仕,后来又隐居了十年,赚够了名声之后,才在司马昱的亲自征召下,勉勉强强的出来做官。 这种人在当时叫淡泊名利、清明远达,但是褚蒜子看来就是在装,可是当时都流行装,装的越牛名声越大,除了殷浩外,另一个装x界大神就是谢安了,据说为了躲避朝廷的征召大军,甚至藏到了会稽郡的东山里一直不出,但还时不时的出来参加清淡大会,打听朝廷的消息,可以说是装x界的装x大神了。 对付这种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破了他的装x大法,败坏他的名声,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出丑。 可是,如何破他的装x大法呢?公主和褚蒜子都是女流之辈,无法参加那种当时流行清谈大会,可就算参加了清谈大会,凭她们二人的知识储备量,也无法让殷浩这样的清淡大神出丑。 可就算让殷浩出了丑,殷浩手里握着褚蒜子和公主的把柄,若是狗急跳了墙,将信件公布出来,那可就不仅仅是公主一个人的事了,闹不好褚蒜子这个皇后身份还要被废,到时候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这也是公主为何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冒险的原因了。 褚蒜子开始在公主的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慢慢的思考着对付殷浩的办法,这时,跟随褚蒜子一起来的宫女悄悄的打开房门对褚蒜子小声的说道:“娘娘,该走啦,再不走就要宵禁啦。” 宵禁是当时晋朝普遍执行的一种社会管理制度,即到了晚上某个时间之后,城中百姓就必须回家,不得在街上乱逛,否则就会被抓起来问罪。 褚蒜子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跟宫女约定的就是宵禁之前必须回宫,所以褚蒜子不得已,准备辞别公主先回宫。 公主也知褚蒜子的难处,所以也不强留,悄悄的送褚蒜子出了门。 三人从公主府的后门出去,经过后花园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殷浩在调戏公主府里的丫鬟。 “畜生。”公主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道。 而褚蒜子却受此启发,不由得计上心头。 第64章 褚蒜子设套殷浩 回到宫中之后,褚蒜子找到了皇帝,她自然不能向皇帝说殷浩抓住了公主的把柄这样的话,而是建议召见一下殷浩,一来殷浩打了大胜仗,也接受了封赏,现在人在京城,召见殷浩来见驾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二来就是趁着殷浩来见驾的时候,打探一下殷浩的虚实,看看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背景,能让公主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皇帝也觉得褚蒜子说的有道理,于是便下诏召殷浩进宫见驾。 殷浩自进京以后,也是到处闲逛,因为殷浩是司马昱征召的,所以进京后第一件事就去拜会司马昱,虽然皇帝将公主的赐婚奏表给押下了,即没有同意,也没有驳回,但是殷浩却自认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己连公主府都住进去了,还差这一哆嗦吗? 所以殷浩就在会稽王府里,当着司马昱跟众大臣的面,大肆炫耀自己的破敌之功,又炫耀自己在彭城救了公主一命,公主为报恩所以才会嫁给自己等等。 桓温与公主的事情很多人都听说了,皇帝赐婚公主跟桓温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是殷浩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自然是让在座的很多人生疑,但是又见殷浩天天住在公主府里,对此事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这天,殷浩又在司马昱的王府里炫耀,大言不惭的宣讲着自己在彭城之下如何神勇、如何解救公主与桓温等英雄事迹之时,宫中的太监进来宣旨要求殷浩进宫觐见。 殷浩一听,以为是公主的奏表皇帝同意了,所以立马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他高兴的辞别一脸懵逼的众人,带着太监高高举举的进宫去了。 “什么东西?”同样是装x界大神的王坦之,看着殷浩如此高调,心中愤愤不平的喊了一句,众人也是议论纷纷,对殷浩甚是不满。 唯有司马昱沉默不语,殷浩是他征召的,现在又立了如此大功,让自己脸上倍有面子,高调就高调点吧,谁让人家立了大功呢? 殷浩跟着太监后面,一蹦一跳的,他虽然早已做官,但是还是第一次进宫,就像所有刚进宫的人一样,不由得左右张望,当时的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殷浩看着巍峨的宫殿,想到自己即立了战功,又升了官,现在马上又要抱得美人归,人生三大幸事,升官发财娶老婆,现在自己全占了,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殷浩不由的心旷神怡了起来,心情也越发的舒畅。 就像桓温刚进宫一样,太监将殷浩领到了一个偏殿里,然后告诉殷浩在这稍等片刻,待自己通报一下再来领他进宫面圣。 殷浩自然是知道宫里的礼数甚多,所以也就没当回事,待太监走后,独自一人开始在这偏殿里仔细打量起来。 因为心情舒畅,殷浩对啥都感兴趣,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这个,玩的不亦乐乎。 而这一切,又被躲在暗室里秘密观察的褚蒜子看了个一清二楚,褚蒜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向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心领神会,整了整衣冠之后,就信步的走了出去。 这位宫女名叫阿春,是褚蒜子嫁到琅琊王府时,当时还是琅琊王的司马岳害怕褚蒜子思念家乡,就让跟褚蒜子是同乡的阿春去给她当贴身丫鬟,阿春长的小巧玲珑,又很会察言观色,所以与褚蒜子相处的甚好,引之为心腹,并将其以姐妹相待。 后来褚蒜子跟随司马岳进宫当了皇后,居住在正阳宫,褚蒜子将阿春封为正阳宫领班,统领正阳宫里所有宫女太监。 这次褚蒜子派阿春出马,一来是因为绝对信得过,二来则是因为阿春为人机敏、办事牢靠,像这等陷害人的事,非一般人不能为。 更为关键的是谁,阿春本身长的就妩媚动人,再稍加打扮,美貌绝对不输宫里的嫔妃。 而为了完成褚蒜子给予的任务,阿春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她上身紧身红袍衣上袖,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簪凤钗,明眸皓齿、容颜娟好,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而这位阿春姑娘,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三分英气、三分贵气、三分雍容大气。 她迈着纤细双腿,面若桃花,抬着早已准备好的茶具,一颦一笑的向殷浩走去。 正在东张西望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殷浩,并没有留意到阿春的出现,直到阿春走到他面前,笑容可掬的请殷浩喝茶的时候,殷浩才注意到了阿春。 殷浩本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可就在端茶的一瞬间,殷浩无意间瞥了一眼阿春,顿时被那灿若烟火的容颜吸引住了。 当然,这是在宫里,殷浩多少还是知道些规矩的,所以,殷浩虽然被阿春的容颜所震惊,但是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有些慌张的端起茶杯,大口的吞咽了几口之后,便把身子转了过去,不再瞧阿春一眼。 阿春一看,嘿,这小子定力还行,嗯,看来只能用第二招啦,于是便站起了身来,缓缓的退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殷浩喝茶。 殷浩当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阿春,他边喝茶边斜眼瞄着站在一旁的阿春,只见阿春该凸的地方凸了,该凹的地方也凹了,该肥的地方肥了,该鼓的地方也鼓了,于是不免感叹道:“如此姿色,在这宫里也仅仅是个宫女而是,若是那皇宫嫔妃,岂不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了啊。” 阿春见殷浩喝的差不多了,于是便又上前一步,准备收回茶杯,殷浩也知其意,于是便将茶杯又放回了茶盘上,在放的时候,殷浩又忍不住的瞄了一眼,心里感叹道:“哎,真美啊。” 阿春自然是感受到了殷浩那炙热的眼神,心里暗自高兴,她见时机差不多了,在殷浩将茶杯放下,而眼神又一个劲的盯着阿春的时候,阿春突然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了殷浩的怀里。 而殷浩自然是怕阿春摔倒,所以赶紧将阿春抱住,二人四目相对,两两相望,望着如此风尘绝代的美人,闻着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殷浩不自觉间身体竟然有了些许反应。 第65章 抓捕殷浩 “上天既然让我碰到了如此美人,我总得做点什么吧?”殷浩被阿春撩的有点上火,正在盘算着怎么进一步下手的时候,一声严厉的呵斥打断了他的美梦。 “大胆,竟然在宫里公然调戏宫女,难道你不要命了吗?”褚蒜子见时机成熟,便立马走了出来大声的训诉道。 本身就做贼心虚的殷浩立马收起了想进一步摸索的咸猪手,小手在空中抖动不已,显然殷浩让褚蒜子这一声吆喝吓了个够呛。 而阿春也不失时机的故作委屈状,跑到了褚蒜子面前,痛哭流涕的让皇后娘娘为自己做主啊,边哭还边不时的瞄一眼已经被褚蒜子吓成木鸡状的殷浩。 本来就被吓傻了的殷浩看着地上痛哭流泣的阿春,更加的不知所措,他连忙跪倒在褚蒜子的面前,浑身颤抖着不住的磕头,边嗑头还边喃喃道:“皇后饶命、皇后饶命。” “饶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这皇宫之内公然的调戏宫女,你好大的胆子啊,来人,把这家伙先给我关起来再说。”褚蒜子十分严厉的向早已等候多时的宫廷侍卫们吼道。 “是。”侍卫们立马就将已吓成筛子的殷浩架了起来,之所以是架起来的,是因为此时的殷浩已经被吓的站都站不稳了,没有办法,侍卫们只好把他架起来了,并在褚蒜子的注视下,将殷浩拖走了。 看着被拖走的殷浩,褚蒜子微微一笑,这只是她的第一步,就是一定要先把殷浩给关起来,不让他出来乱咬人。 同时她向趴在地上的阿春看了一眼,阿春心领神会,立马收起了笑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偏殿。 原来她跟褚蒜子早有约定,待殷浩被抓起来后,阿春就立马出城告知公主,让公主立即将殷浩带来的人全部羁押,并同时搜索殷浩的随身衣物,看看能不能搜出那两封致命的信件。 阿春出了皇宫后,就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公主府,公主听说皇后已经将殷浩拿下后,就立马让府中的侍卫将殷浩带来的仆人全部羁押,并连夜审问。 之所以连夜审问,是因为公主知道褚蒜子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殷浩是朝廷亲命的扬州都督,已经是一品大员了,褚蒜子作为一国皇宫后,只是后宫之主,是无权审问朝廷一品大员的,所以,褚蒜子最多敢羁押殷浩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必须禀明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所以公主时间很有限,若是不能在这个晚上搜出信件,那么第二天将殷浩交给皇上的时候,就难以保证殷浩不会狗急跳墙,将那封致命的信件交给皇上,那到时候,就一切都晚啦。 于是,公主一面让阿春到殷浩的房间里搜索殷浩的衣物,一面命人直接给这帮奴才上刑,她命人将所有人的上衣扒光,直接拿出了烙铁乱烫,直烫的众人皮开肉绽、呲牙咧嘴、哀嚎不已。 其中一个瘦瘦的实在受不了公主的酷刑,痛哭哀嚎的求饶道: “公主,有话你倒是问啊,别上来就烫啊,我们受不了啊。” 公主冷笑了一声,看来这招下马威用的还行,于是就示意手下停止用刑,然后走到了瘦高个面前,轻声的问道:“听说,你家主公有两封信,你知道他放在哪里了吗?” 瘦高个一听,立马皱着眉头痛苦的说道:“哎呀公主,你觉得像如此隐私的东西,殷大人会将他们交给我们这样的下人吗?” 公主一听,似乎也有道理,如此隐私之物,殷浩必然会带在身上,或者放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是断然不能交给其他人的。 正在这时,阿春来到了地牢门口,她叫了一声公主,公主立马转过身来,阿春向她摇了摇头,公主明白阿春没有搜到信件。 公主有些失望,她明白,过了今晚,有可能会发生滔天世浪,而这一切又都是自己惹的祸,气急败坏之下,公主决定继续用刑。 瘦高个一听又要用刑,立马嚎啕大哭起来:“我们做错了什么事?你们要对我们用刑,我们明明不知道,你还用刑,你身为公主,心怎么可以如此狠毒。” “错就错在,你们跟错了公主。”此时的公主满眼通红,在他看来,殷浩可恨,他身边的人一样可恨,既然横竖都得死,那就一起死吧。 阿春看着满眼通红的公主,知道公主已经失去了理智,她连忙将公主拉到了一边,轻声的说道:“你这样做,怕是不妥吧,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即便你再用刑也没有用,你倒不如问一下殷浩是怎么得到那些信件的好。” 阿春的话提醒了公主,对呀,自己的这些信件如此的重要,怎么会到了殷浩的手里呢?一定是有人出卖了自己。 公主这么一琢磨,立马想到了阿牢,原来,自始至终,阿牢都是公主的人,公主将他从掖庭里救了出来,让他到桓温家里服侍桓温,后来桓温要去彭城,公主又让阿牢去求桓温,让桓温着他一块去彭城,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监视桓温。 后来,公主因为嫉妒心强,为了抓住褚蒜子的把柄,故意捏造了那封信,所以说,那封信是公主模仿着褚蒜子的笔迹写的,本来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心想着桓温应该不会上当,但是没想到桓温还真的回了,并且写的那么肉麻,一气之下,公主便把信藏了起来,准备有朝一日,去找褚蒜子,向褚蒜子公开此信,威胁褚蒜子离桓温远一点。 而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阿牢前后联系的,公主写的信是阿牢送给桓温的,桓温回的信也是阿牢送回给公主的,所以此事只有一个人知道所有情况,那就是阿牢。 可是奇怪的是,自彭城之战后,阿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当时公主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照顾桓温身上,所以也就没有在意,现在想想,可能是殷浩抓住了阿牢,阿牢将事情告诉殷浩的。 想到这里,公主立马回头问瘦高个阿牢的事情,瘦高个一听,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公主终于问了点他知道的事情的事情了。 于是立马将阿牢独闯州府,被殷浩收押在地牢里,搜出了信件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公主,公主听了后,也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对殷浩更加的愤恨不已,由其是听到阿牢受不住酷刑,带着他们几人潜入公主府搜索第一封信的时候,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为了永绝后患,公主示意身边的,将眼前这些所有的奴仆全部处死,然后就跟阿春走出了地牢。 可怜那瘦高个,好不容易说了点自己知道的事情,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看来老天要想要你命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第66章 殷浩认怂 再说褚蒜子这边,因为皇宫里没有地牢,只有天牢,天牢是天子亲自下令关押犯人的地方,自永嘉东渡之后,由于皇权的衰落,皇帝也基本上不管什么事了,天牢也就基本上没有再关押过什么犯人了。 天牢由天牢监管理,虽然没有再关押什么犯人,但是若要用的话,是必须要禀明皇上的,但是褚蒜子暂时还不想让皇上知道,所以就在自己居住的正阳宫里,找一个暗室,把五花大绑的殷浩给扔了进去。 为了此事的隐蔽性,褚蒜子支走了所有人,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和殷浩在暗室里。 不得不说,褚蒜子的胆量实在是大,独自一人面对一个大将军,也不怕发生什么不测。 她慢慢的走到被绑住的殷浩面前,拿掉了堵在他嘴上的破布,殷浩显然对这位传说中的皇后有些害怕,刚被拿掉破布就不停的向褚蒜子求饶。 褚蒜子看着不停求饶的殷浩,冷笑了一声,心想就这个吊样,叫个女人就吓成这样了,还怎么大破敌军啊? 刚开始的时候褚蒜子还觉得殷浩毕竟名声在外,心中多少有点忐忑,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反而有些瞧不起他了。 为了节省时间,褚蒜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听公主说,你身上有一封信,是关于我的?” 殷浩一愣,立马明白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于是,他立马阴笑了起来,有些嚣张的对褚蒜子说道: “原来皇后娘娘,是为了那封信啊,为何呢?为了一封信就如此大动干戈,似乎不太符合皇后娘娘您的身份吧?” “一封信而已,真假都不知道,当然不值得我如此大动干戈,但是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居然胆敢在这皇宫里公然的调戏宫女,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就不得不管管了。” 很显然,褚蒜子并没有沿着殷浩的思路走,没有在信件这个事情上过多的纠缠,而是又把事情拐回到了调戏宫女的身上,素有谋略的她,依然牢牢的掌握着事情的主动权。 殷浩也深知自己被褚蒜子抓住了把柄,但是他又觉得此事可大可小,就算皇帝追究下来,也就大不了罢了自己的官而已,反而褚蒜子,自己手里握着褚蒜子跟桓温调情的信件,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所以,他依然态度有些嚣张的对褚蒜子说道:“本将军为朝廷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皇帝是不会为了一个宫女,而跟我斤斤计较的。” “对,皇帝是有可能不会跟殷大人斤斤计较,可是天下人呢?名满天下的殷浩殷大人,在皇宫之内调戏宫女?这事要传出去,怕是对殷大人的名声不利啊。” 褚蒜子很清楚这些所谓名士的人的缺点,他们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为了名声,他们甚至不惜隐居十年,就是为了自己博得一个世外高人的名声,若是毁了他们的名声,那可真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惨啊。 可是殷浩还是嘴硬,此时的他,其实是在跟褚蒜子打心理战,熟悉朝廷律令的殷浩也清楚,皇后是不可能羁押自己太久的,顶多一个晚上,就得把自己交给皇上发落,到时候自己再来个反告,将信件给皇帝一交,褚蒜子怕是就在劫难逃了。 所以殷浩故作镇定的说道:“名声又如何?就算我调戏宫女的时间天下人都知道了,罪名也应该比皇后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偷情要小吧。” 褚蒜子见殷浩依然嘴硬,没有办法,她决定不再趁口舌之快了,直接动手要来得更实在一些,于是便让太监重新进到暗室里来,重新将殷浩的嘴堵上,然后将殷浩摁在地上,搜起身来。 果然,太监从殷浩的腰间搜出了两封信,褚蒜子立马拿了过来,走出暗室,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起来。 一封是写给自己的,信的内容肉麻无比,一封是写给公主的,褚蒜子看了桓温写给公主的信后也是大吃一惊:“桓温居然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虽然褚蒜子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回想到桓温写给自己的诗歌以及所讲的一些话,又不由得让她不相信,但是不管怎样,现在都要先处理掉殷浩这个大麻烦最重要,所以她信件收好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暗室。 褚蒜子再次支走了其他人,然后拿着信笑嘻嘻的对殷浩说道:“怎么样,现在信件在我的手里,你空口无凭,又怎么能让天下人相信呢?” 殷浩看着褚蒜子拿走了信件,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再也抬不起头,他懊恼不已,只恨自己不应该把信带在身上,可是懊恼归懊恼,向来识时务的殷浩清楚的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了跟褚蒜子讨价还价的筹码了,所以,想当俊杰的他自然而然也就向褚蒜子低头了。 看着如此识时务的俊务,褚蒜子冷笑了一声,想到连帝国的一品大员,被世人所称颂的青年才俊,如此的不堪一击,身为皇后的褚蒜子又怎能不为朝廷所担心呢? 褚蒜子并不想难为殷浩,她只想点到为止,所以,她当着殷浩的面,将两封信烧了,然后郑重的向殷浩说道:“明天,向皇上认个错,你就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都督了。” 殷浩识趣的点了点头,便不再作声。 “不准再为难公主。” 殷浩又识趣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殷浩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只要还能活着,还能保住现有的官位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褚蒜子见殷浩已经认怂了,就又让太监进来,把殷浩松了绑,按照皇室里的规定,除了皇帝和皇子们以外,其他男子是不能在皇宫里留宿的,褚蒜子这是犯了大忌。 现在隐患已经烧毁,为了不让皇帝怀疑自己,褚蒜子必须要尽快的将殷浩转移到别的地方,可是天色已晚,宫门已经关闭,出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褚蒜子只能把殷浩暂时关押在天牢里。 关押在天牢就意味着皇帝一定会知道,但是褚蒜子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消除了所有的隐患。 但是,殷浩逼迫公主嫁给他的事情,又该怎么圆呢?小事是不可能逼迫公主的,除非天大的事情。 褚蒜子头疼不已。 没有办法,只能再编个故事了。 褚蒜子一夜未眠,心里盘算着明天如何跟皇帝讲好这个故事。 第67章 绝缨之宴 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刚刚起床,昨夜跟新进宫的周贵人大战了一番,也是有些疲劳。 他正准备在宫女的侍候下洗漱,就见太监进来汇报说昨夜天牢监收押了一个调戏宫女的大臣。 这皇帝也是吓了一跳,自打永嘉东渡以来,因为经济的原因,所以一切从简,这宫城还是在原来三国时孙吴的宫城改建而来,该有的设施都有了,但是大家都知道,皇帝已经不管事了,所以也就很少收押犯人。 今儿个居然收押了一个大臣,这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皇帝连忙问收押了谁?所为何事? 太监回答收押的是扬州都督殷浩,因为调戏正阳宫领班阿春,被皇后娘娘发现后,暂时收押到了天牢里。 皇帝一听,立马乐了起来,想来这一州的都督,那可都是坐拥一方的实权派人物啊,手头都是有兵的,皇帝从来都不敢惹的,想当年那苏峻只是一个郡的太守,都能造反成功攻入京城,那一个州的都督,自然更是比太守要强的多了。 “今天这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居然落在朕的手上了,想想都开心。” 于是,皇帝匆匆洗漱完毕之后,就立马摆驾太极殿,同时又命人召丞相瘐冰、会稽王司马昱同时进宫,共同审理此事。 太极殿是皇帝平时议政论政的地方,皇帝这次要在太极殿里审讯殷浩,同时又召来了朝中两个当权派,自然也就是把此事当正事办了。 皇帝知道殷浩是司马昱的人,所以估摸着也是想借此事敲打一下司马昱。 一夜未眠的褚蒜子一听皇帝居然要在太极殿里公开审理殷浩,而且还让司马昱跟瘐冰同审,心想这下坏了,若是殷浩受不住盘问将所有事情都吐了出来,就算没有信件作为证书,皇帝也要怀疑她三分了。 没有办法,褚蒜子只得匆匆赶往太极殿,到时候只能随机应变了。 太极殿里,皇帝威严的坐在大殿上的龙椅上,神采飞扬,自登基以来,自己在这大殿之上光听他们争论了,自己就像个吉祥物一样,坐在上面充个数,连个发言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好了,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一次政事了。 龙椅之下,司马昱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而瘐冰则笑容可掬,在等着看司马昱的笑话。 “你就是扬州都督殷浩?”司马岳拖着长腔,有些得意的问道。 “回陛下,是。”此时的殷浩不安的跪在大殿之下,一直耷拉着脑袋,既不敢抬头看一眼皇上,也不敢看一旁的司马昱。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哈,竟敢在这皇宫大内公然的调戏宫女,难道你想学董卓苏峻吗?” 皇帝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份量的很,当年董卓攻入洛阳之时,就曾公开在宫内奸淫宫女,而苏峻打入皇宫的时候,也曾逼迫宫女嫔妃脱光衣服,而司马岳的母亲瘐文君,就是怕受此屈辱才被迫自杀的。 殷浩一听这皇帝把自己跟董卓苏峻等同并论了,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开始疯狂的磕头求饶: “臣一时糊涂,还望皇上看在微臣为朝廷多少立了点功劳的份上,就饶了微臣这一会吧。” 看着如此狼狈的殷浩,瘐冰在一旁得意的笑出了声来,而司马昱依然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皇帝知道殷浩立有战功,而且又是名满天下的名士,也不要逼迫的太甚,过了一把嘴瘾之后,他就准备把球踢给瘐冰司马昱,让他们去处理算了,于是便说道: “对于殷浩之罪,丞相跟会稽王意下如何呢?” 见皇帝发问了,瘐冰自然不会放过打击司马昱的机会,于是便立马说道: “回陛下,殷浩自持有战功,公然在皇宫内调戏宫女,此等行径,已经同董卓苏峻之流无异了,若是不从重处理的话,恐怕日后又是一起苏峻之乱啊。” “丞相,此言有点过了吧,殷大人只是一时兴起,做了点冒犯的事情而已,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吧。”一直久不发言的司马昱再也忍不住了,瘐冰一个劲的把殷浩跟董卓苏峻相提并论,这是要一棍子打死殷浩的节奏啊。 “一时兴起?王爷此言有点避重就轻了吧?在哪里兴起不行?非要在这皇宫大内?” “就算在皇宫大内不对,那他也不是董卓苏峻啊,毕竟只是调戏,不是奸淫。”司马昱依然在竭力的帮助殷浩解围,他实在不想放弃殷浩,自己手中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坐镇一方的虎将,有了对抗瘐冰的筹码,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哼,当年董卓苏峻在没有谋反之前,可是连调戏都没有啊。”瘐冰依然不依不饶,他清楚殷浩就是司马昱的筹码,若是现在不打掉这个筹码,将来等殷浩做大了,可能自己就要被赶下台了。 “真是一派胡言。”司马昱有些说不过瘐冰,只能胡搅蛮缠了。 “皇上,臣以为,虽然殷大人立有战功,但是像此等触犯天颜之事,绝不能轻饶,若是此次轻饶了他,那么皇室的威严何存?天下可还有可驭之将?” “那么依丞相的意思?该处理呢?”司马岳也觉得此事不能轻饶,毕竟这可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调戏宫女,这就有点太不尊重他了。 “依律,当斩。” “啊?”殷浩立马叫了起来,心想你这个死老头心也太狠了吧,出手就要砍我脑袋。 司马昱也急了,连忙说道:“自永嘉东渡以来,还没有哪一个皇帝,拿这种小事斩杀一员大将的,现在天下乱成了这个样子,朝廷正是用人之计,丞相为了这点小事就斩杀一员刚立了战功的大将,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瘐冰刚想继续争辩什么?殿外传来了悦耳的女人的声音: “王爷说的对,陛下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斩杀一位刚立下战功的话,确实是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瘐冰跟司马昱立马回头一看,是皇后褚蒜子,带着当事人阿春,正匆匆的从殿外进来。 司马岳见褚蒜子来了,立马起身相迎,褚蒜子走到司马岳的面前,首先向皇上请安,然后又回头对瘐冰说道:“当年楚庄王最庞爱的妃子被人调戏,尚切隐忍,从而收获了良将唐狡,而且才成就了霸业,难道现在我大晋坐拥大下,连个宫女的气度都没有了吗?” 褚蒜子说的是历史上有名的绝缨之宴,是楚庄王的妃子在黑暗中被人摸了一下,气急之下,把这个人的缨带扯了下来,为了不让人这个人尴尬,楚庄王要求所有人都扯下缨带之后再点蜡烛,这个摸了妃子一把的就是大将唐狡,为了报答楚庄王的隐忍之恩,唐狡奋勇杀敌,帮助楚庄王成就了霸业。 第68章 赦免殷浩 褚蒜子就是褚蒜子,恢宏大度自然不用多说,现在只用一个绝缨之宴的典故,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即让瘐冰说不出什么来,又给了司马昱面子,更重要的是保住了殷浩的性命跟官职,也让皇帝司马岳博了个好名声。 司马岳非常高兴,他一向非常敬重褚蒜子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褚蒜子的博学多才,更重要的是她处理事物的能力,她总能把事情处理的非常得体,让各方都满意。 所以见褚蒜子这样说了,司马岳就决定赦免了殷浩,不但要赦免殷浩,更想学楚庄王,把阿春赏赐给殷浩为妾。 褚蒜子一听,这就有点过了头了,于是立马劝阻道:“我想赐妾之事,陛下也应该征询一下殷大人的意见吧。”说完,便向跪在地上一脸懵的殷浩使了个眼色。 刚刚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趟的殷浩当然明白褚蒜子的意思,立马扣头推辞道: “微臣愚钝,没有忍住一时邪念,不慎冒犯天威,本就惶恐不安,准备回去之后闭门思过,以绝邪念,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以成全微臣绝念之意。” “恩,爱卿能有如此觉悟,朕也甚感欣慰,既然如此,也就随爱卿之意吧。”司马岳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见殷浩推辞,也就不再坚持了。 此事处理的确实不错,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正在准备散去的时候,褚蒜子把正要准备起身离开的司马岳拉到自己身边,附耳小声的说道:“公主的事,还没有解决呢。” 司马岳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前几日公主上奏表要求将自己赐婚给殷浩之事,原来就是这个殷浩啊。 司马岳于是立马叫住了殷浩,司马昱和瘐冰一看,以为还有什么事,所以也就站在原地没走。 由于此事涉及公主的名誉,司马岳并不想让司马昱跟瘐冰知道,于是就示意二人离开,独留殷浩一人。 司马昱跟瘐冰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但是皇帝都开口了,也不能违背圣意,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 见司马昱跟瘐冰离开,殷浩开始有些惶恐起来,他倒是不怕皇帝,主要是怕皇后褚蒜子,想来自己手中曾经握有褚蒜子的把柄,褚蒜子会不会为了永绝后患,把自己斩草除根呢? 若按殷浩的小人逻辑,这样想没有错,但是褚蒜子不是小人,她并不想干涉朝政,也不想乱杀大臣,她只是想帮助桓温、帮助公主,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于是,在司马昱跟瘐冰走远之后,褚蒜子首先厉声的问道: “殷浩,你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 殷浩自然知道褚蒜子所指何事,事到如今,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其他的所有奢望都无所谓了,于是立马跪下痛哭流泣道: “公主之事,微臣实在不知,只因当处彭城之战时,微臣救过公主,大概公主是因为此事,所以才会以身相许的吧。” “放屁,公主跟桓温情深,天下皆知,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就会许身于你呢?”殷浩的谎言,连司马岳都觉得假,于是便当场呵斥道。 殷浩本来就心虚,让皇帝这一声呵斥,当场吓的不轻,立马趴在地上,汗流浃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刚想继续呵斥,褚蒜子拦了下来,褚蒜子知道,这事只能点到为止,若是继续逼问的话,殷浩狗急跳墙,难免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陛下,此事涉及到公主的声誉,既然殷大人也说公主是因为感恩,可见公主对殷大人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感情,若是这样说来的话,我想殷大人应该也不想拆散公主跟桓温二人吧。” 殷浩一听,知道褚蒜子这是在给自己解围,立马继续说道: “皇上明察,微臣确实跟公主没有什么感情,完全是公主当时救桓温心切,所以才会许诺于我,现在微臣恳请皇上成全公主跟桓大人,也算是随了天下人的心愿。” 见殷浩这么说,司马岳欣慰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是感觉哪里有问题,但是考虑到公主的声誉问题,也就不再继续去深究了,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让殷浩退下。 殷浩大汗淋漓,见皇帝终于放自己走了,立马谢恩之后,退了出去。 褚蒜子见殷浩退出去以后,对司马岳说道:“想来这公主跟桓温,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实属不易,现在终于拨云见日,守得花开了。” 司马岳也点了点头,感慨万千:“南康从小就跟母后一起生活,被母后视为掌上明珠,后来又遭遇大难,在民间为奴十年,受尽了苦难,幸得桓温相救,逃出生天,现在二人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又被这些小人算计,哎。” 司马岳说罢,不觉得开始落泪,看来他确实是心疼自己的这个小妹。 褚蒜子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便在边上说道:“好事多磨嘛,先帝在时,就为南康公主的婚事发愁,现在桓温立了大功,又被封了爵位,跟公主已然是门当户对,二人经历这么多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为免以后再出状况,臣妾斗胆建议陛下让二人立即完婚,也好随了先帝的心愿。” 褚蒜子说的在情在理,司马岳不由得点了点头,于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着礼部选一良辰吉日,让二人尽快完婚吧。” “是。” 褚蒜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她之前也欣赏桓温,但是毕竟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见桓温跟公主爱的如此轰轰烈烈,她既羡慕,又欣慰。 她也确实衷心的希望二人能够百年好合、幸幸福福的生活的下去。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而桓温却是全然不知,此时的他,依然在广陵城里休养,每天看着太阳出来,又看着太阳落下,虽然有时候也会问起公主去哪里了,但是都被周楚跟褚裒搪塞了过去。 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公主跟皇后为他做了如此多的事情。 而殷浩,此时却在山坡上,咬牙切齿的看着广陵城,他本来还憧憬着能够飞黄腾达,这下好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不感激褚蒜子帮他解围,让他即没有丢官,也没有破败名声。却将这一切全部扣在了桓温的头上,在他看来,这些本来就是他应得的,就是因为桓温的存在,才让他失去了。 所以小人的逻辑永远都是这样,只看别人的过错,从不看自己身上的错。 从此以后,殷浩就把桓温,当成了自己的主要对手,并誓言将其斗倒。 第69章 痴心换情深 礼部将最近的良辰吉日整理好后上奏皇帝司马岳,司马岳圈定了一个最近的吉日,并嘱咐礼部要以公主规格大加操办婚事,礼部不敢怠慢,退下去准备婚事去了。 在这里有必要交待一下,司马岳之所以强调要以公主规格操办婚事,是因为晋承汉制,汉朝规定,皇帝的女儿,称公主,皇帝的妹妹,称长公主,皇帝的姑姑,称大长公主,虽然都是公主,但是因为疏近不同,所以婚事的规格也有所不同,公主肯定是规格最高,长公主次之,大长公主再次之。 司马岳之所以重点强调要以公主规格操办,其实就是在提醒礼部,一定要将南康公主的婚事办好,虽然礼部也肯定会尽全力办好,但是当哥哥的,还是要强调一下,如果不强调,反正感觉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公主自殷浩事件之后,对褚蒜子渐渐有了好感,心中也渐渐的放下了对褚蒜子的成见,此事由她而起,但是却是由褚蒜子帮她摆平的,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公主都欠褚蒜子一个人情。 公主一直没有回到广陵,一是因为殷浩还在那里,虽然不会再去逼迫自己做什么事情,却又总是别扭的,二是有些愧对桓温,虽然桓温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事确实是公主的小心机造成的,第三就是皇帝选定的大婚时间太紧迫,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准备。 所以,公主就没有回到广陵,而是一直留在京城。 身受重伤的桓温,在周楚等人的细心照料下,终究渐渐好转了起来,但是行走还是有点困难。 桓温见公主久不归来,害怕公主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决意前往京城,跟公主团聚。 周楚等人本想再劝劝桓温,让其再休养几日,待身体再养养之后再去京城也不迟,不成想却来了一纸诏书,诏书上写明了桓温跟公主十日后在京城完婚。 周楚等人一看,得,也不用再劝了,赶紧回京城吧,毕竟是结婚,结婚对象又是公主,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大英雄桓温要走,作为东道主的殷浩自然是要送一下的,虽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也没有办法,表面文章总是还要做一下的。 于是,在广陵城玄德门外,殷浩故意骑着一个高头大马,显得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桓温因为身体的原因,自然是不能骑马的,于是便卷缩在马车厢内,眼神慵懒的看着眼前这位器宇轩昂的前上司。 而殷浩故意也想难堪一下桓温,于是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的对病殃殃的桓温说道: “哟,桓大人,这当了驸马就是不一样哈,连见我这个扬州都督都不用带下车的。” 桓温一听,也有道理,殷浩总归是自己的前上司,起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于是便让周楚搀扶着自己,艰难的下了马车,有气无力的向殷浩作揖道:“殷大人,奉皇帝诏书,要去京城跟公主完婚,今日就要启程,最近些日子给殷大人添麻烦了。” 看到桓温如此谦卑,殷浩不但不觉得惭愧,反而更加的嚣张,声音也更加的阴阳怪气起来。 “哼,麻烦倒是添了不少,不过一个靠女人往上爬的男人,也不值一提。” 周楚一听,嘿,这小子,估计在给我家大人添堵是吧。 看不过去的周楚本想走上前去跟殷浩理论一下,被桓温一个手势给挡住了。 桓温也看出了殷浩这是故意在给自己难堪,但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对一切都看得很淡,现在的他,只想尽快回到京城,回到公主的身边,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桓温觉得,只有在公主的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他的心才会安静下来。 所以,对于殷浩的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桓温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他只想尽快结束,所以依然面带微笑的说道:“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桓温就告辞了。” 殷浩见桓温不太想搭理自己,讨了个没趣,于是也不搭话,直接骑着马让开一道路,示意桓温等人赶紧走。 桓温也不生气,在周楚的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众人迎着朝阳,向京城驰去... 一天后,先行一步的孙恩,提前回到公主府,将桓温要回府的消息告诉了公主,公主自然是高兴不已,但是却又有些手足无措,她怕桓温知道她自己干的这些事。 心中有愧的她开始拼命的找事情做,一会儿收拾一下桓温经常穿的衣服,一会儿去卧室重新整理一下床辅,一会儿又去弄弄花草,似乎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她那颗不安的心,稍稍得到些许平静。 在公主府管家的带领下,全公主府的人都出来迎接桓温的马车,桓温下了马车之后,环顾了四周,见没有公主,于是便看向孙恩,孙恩又指了指公主府的管家。 管家没有言语,而是亲自上前搀扶着行走不便的桓温,慢慢的走进了公主府。 走过前厅,穿过连廊,桓温来到了那座熟悉的正房面前,他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 午后的斜阳,洒着淡淡的余晖,有气无力地照耀着大地,余辉穿过了树影,洒下了一地的清凉;在那个熟悉的房间里,一个忙碌的身影在来回穿梭,桓温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往事开始在眼前一幕幕的展现: 江府里的小丫鬟、回城路上的相依为命、京城里的点点滴滴、彭城外的奋不顾身...桓温的眼睛,开始渐渐的湿润。 他让其他人停下了脚步,也摆脱了周楚的搀扶,自己吃力的慢慢的走到公主身边,公主已然感受到了桓温来到了她的身边,激动的心情愈加的紧张,紧张的她忙碌的收拾着面前的衣物,企图用忙碌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 桓温慢慢的伸出了他的双手,然后慢慢的靠近公主,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公主没有回头,而是紧闭着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 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两颗心早已紧紧的联在了一起,此时的温存、彼此的心跳,早已融化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桓温首先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他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女人,也庆幸自己没有失去这么好的女人,他将会用自己的下半生,用生命去爱、去珍惜怀里这个女人。 公主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涌了出来,痴心终于换来了深情,岁月终将抚慰伤痕,不管怎样,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看着经历磨难的二人在房间里相拥而泣,屋外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的抹起了眼泪,他们都为这两个经历磨难的情侣能够走到今天而感到高兴,由衷的、发自肺腑的高兴。 第70章 婚礼前的准备 尽管时间紧张,但是经过礼部和皇帝派来的内廷太监们的努力,婚礼的准备工作还是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根据皇帝的旨意,暂将公主府改为高远伯府,作为桓温跟公主的婚嫁之地。 毕竟是皇室婚礼,嫁妆自然是不能少,司马岳在对待自己亲妹妹上那可真是毫不含糊,准备的嫁妆从皇宫到高远伯府整整蜿蜒了三公里,金银布帛无数,简直是要把皇宫给搬空,令京城里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们都叹为观止。 司马岳不但在物质上尽可能的满足了公主的需求,其他方面也是竭尽所有,他让天下知名的书法家王羲之为二人写书婚贴等书写事务,让亲王级别的司马昱亲自主持整个婚礼流程,又把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前太尉郗鉴请了出来,亲自担任证婚人,由丞相瘐冰担任婚礼司仪,整个婚礼规格可是说是相当之高。 当时东晋据有天下的八个自有州、九个侨州也分别派出了代表前来庆贺,荆州刺史瘐翼更是不顾病躯,要亲自来参加桓温跟公主的婚礼,瘐翼虽然没有见过桓温,但是彭城之战,让瘐翼深信桓温是个可塑之才,未来一定会是匡扶天下的人物,为了家族利益,瘐翼也要来亲自会一会这位英雄人物。 同时,与东晋王朝结盟的南燕国国主慕容光、前凉国国主张天赐甚至派出了使者前来参加婚礼。 由于婚礼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赵国的石虎、成国的李特、仇池国的杨飞龙也都纷纷派出间谍,前往建康参加这次盛会,以借机刺探一下情报。 参加婚礼宾客人数之多、规格之高、影响之大超出想象,这让本就小肚鸡肠的殷浩更加的难受,他虽然也派出了庆贺使节,但是自己并没有亲自前往,虽然扬州离京城最近,但是他还是决定不去,倒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小肚鸡,更重要的是他要趁桓温跟公主都忙于婚礼的过程中,尽快的确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就是桓温在信中所说,他并不是真正的桓温,他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而来的。 若桓温所言属实,只要找到真的桓温,就可以彻底打倒桓温,所以殷浩在等,他已经派人前往桓温的家乡谯国,只要一但找到新的桓温,那么现在这个桓温就是惊天大骗子,等待他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殷浩的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虽然外面已经忙碌的热火朝天,但是桓温跟公主却平静的出奇,二人将自己关在屋里已经数天数夜了,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二人已经把对方视为了自己的生命,总是看也看不够,如胶似漆、缠缠绵绵,一刻都不想分开。 可不想分开也不行了,随着婚礼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亲朋好友也都赶到了京城,到了京城就得接待,虽然此事是由皇帝亲自赐婚,婚礼也由礼部来统筹,但毕竟主角是桓温自己啊,若是桓温不出面,实在是不合乎情理。 所以,桓温用力的推开了那双抱了自己几天几夜的玉手,又深情的亲吻了一下那张秀美的脸庞,在公主依依不舍的眼神下,走出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桓温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这几天让公主天天紧紧的抱着,抱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现在好了,终于出来了,桓温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臂膀,就出去招待宾朋去了。 首先到来的是袁乔跟郗超,这二人是最先赶到京城的,虽然说当时这两小子拒绝了桓温的邀请,但是听闻桓温打了大胜仗,又要准备娶公主,料定桓温未来必成大器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连夜出发赶到了京城。 二人一见到了桓温,就像离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立马热情洋溢的向桓温拱手祝贺道: “哎呀桓温兄,多日不见,更加的意气风发了啊。”郗超首先高兴的说道。 “哎哪里哪里,之前在战争上负了点伤,现在也是刚刚的好一点,不过听闻二位老兄来访,桓某心里实在是高兴,当时在东阳郡,与二位老兄一见如故,现在故人重见,气色当然会一些了。” 三人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主宾坐定之后,快人快语的袁乔首先向桓温解释了当时接到桓温的书信已晚,没有及时出山相助,害得桓温身陷重围,也是自责不已等等的客套话。 桓温也是笑着摆了摆手,并没有拿他们的怪,毕竟,喜欢雪中送炭的人少,喜欢锦上添花的人倒是很多,桓温自己都差一点牺牲在战争上,现在想想都后怕,又怎么会要求别人也这样呢?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出任徐州都督,还是在需要用人,所以桓温再次当面邀请二人担当自己的幕僚,出任左右司马,袁乔跟郗超对视了一下,立马爽快的答应了,就像桓温所言,现在桓温名气和身份都如日中天,跟随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像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傻子才会不干。 随后,桓温又先后接待了刘倓、王坦之等人,这些人都是司马昱身边的红人,也在朝廷当中作官,更是清淡大会上的常客,左右着当时的社会舆论,虽然之前在清淡大会上有过交流,但是当时他们都不怎么看好桓温,但是现在不同了,桓温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崛起,为了不至于在未来的朝廷中没落,巴结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最让桓温意想不到的,就是谢安的出现,谢安是跟随王羲之一同前来的,王羲之自不必要,当年一场清淡大会,让王羲之对桓温印象深刻,现在皇帝要求他亲自担任桓温婚礼上的书写者,自然是义不容辞。 而谢安就不一样了,谢安在当时是出了名的难请,司徒、司空、太尉府三大朝廷最高征召机构前去征召谢安出山做官,谢安都不出,而现在却主动前来参加桓温的婚礼,不管是谢安出于对桓温的欣赏也好,巴结也罢,这都让桓温欣喜万分。 这就好比自己画了一幅画去参加画展,齐白山都亲自来画展看画,是一个道理的,名人效应十分明显。 而谢安的到来,却又不仅仅是参加桓温的婚礼,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的家族,他的家族当中在朝中当官的只有谢万一人,而襄阳之战,谢万一败涂地,被瘐翼弹劾罢官,家族中不能在朝中无人,所以无耐,谢安决定出山,而在出山前,自然是要造一下声势的,所以正好借桓温的婚礼,造一下声势,也好为下一步的出山作准备。 第71章 桓温与公主大婚 桓温当然不知道谢安的目的,他也管不了,但是依照谢安当时的名声,能够出现在桓温的婚礼上,桓温就很有面子了,所以他热情的招待谢安,客套话自然是一大堆,而谢安也是大加赞赏了桓温,对桓温的忠勇以及与公主的爱情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在当时,能够得到天下名士的评价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因为名士的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参考,虽然桓温现在已经是朝中二品大员了,但是能够得到顶尖人才的评价,也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 连续两天,桓温都是在迎来送往,跟各种人物对话,到了晚上,疲惫至极,自然没有心情跟公主那啥,公主也是理解桓温的,她就像一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媳妇一样,为桓温端来洗脚水,为其洗脚梳头,宽衣解带,服侍其睡下,极为贤惠。 终于,来到了婚礼的这一天,凌晨四时,正阳宫里,身为皇后的褚蒜子就匆匆起床,她要为公主亲自化妆,亲自送她上轿,这倒不全是因为她是公主的亲嫂嫂,更多的可能也是为了桓温,她羡慕二人的爱情,那也是她向往的,能够亲自为公主化妆,然后送她嫁给自己也曾爱过的男人,这样的格局与胸怀,确实也只有褚蒜子能够做到了。 当时对于美人的定义,主要是五个评判标准,分别是手柔、肤白、皓齿、眉传情、唇带笑,为了让公主在婚礼上不失皇家风范,褚蒜子决定为了画个标准的“慵懒妆”。 “慵懒妆”是由西汉成帝的妃子赵合德发明,薄施粉黛,搭配清淡眉妆、散落的长发,营造出慵懒妩媚的气质。 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公主,褚蒜子也是倍感欣慰,于是便开始忙活起来:洁面、肤面、敷香粉、扶胭脂、画黛眉、贴花钿、描斜红、妆面靥、涂唇脂,褚蒜子就像在给自己画化妆一样,每一步都极其用心,也极其细心,她一定要把公主最好的一画展示给桓温,就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一样。 画妆是个极其辛苦的工作,凌晨四点开始化妆,至上午八时,还没有化完,外面的人也都等烦了,于是开始小心的催促,而褚蒜子却不理会那些,她在用心的化、用心的化,仿佛要把自己嫁给桓温一样。 终于,在上午九时,公主的妆化完了,褚蒜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又让阿春拿来铜镜让公主看看,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肤如白雪、眸如天星、玉簪盘了乌髻如云、发丝摇曳在玉面两边,轻点朱唇、淡然抿笑,霎那间,连公主都被自己的美惊呆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褚蒜子的功劳,自己曾经多么的无知,据然想陷害于她,生生的惹出了那么多的事端,想到这里,她起身想向褚蒜子行个礼,却被褚蒜子一把抱住。 褚蒜子知道公主的心意,她不想要她的道歉,她只想要公主跟桓温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爱下去,生成这乱世,尤其是这皇宫大内,好多事情根本就由不得她们自己做主,她好羡慕公主能够勇敢的追求自己的爱情,并最终成功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给了公主,希望公主能够替自己好好的去爱桓温。 门外接亲的人又来催促了,阿春走了过来,准备扶公主出去,褚蒜子见状,也只得放开怀里的公主,轻轻的擦掉她眼角已经溢出的泪水,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红色的盖头给她盖上,轻轻的说道:“去吧,他在等着你。” 在阿春的搀扶下,公主只得一步一回顾的离开了正阳宫,宫外,桓温早已等候多时,只见公主一身红妆,头上盖着红盖头,在宫女阿春等人的搀扶下,来到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花轿。 桓温见公主进了花轿,也骑上了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的走出了皇宫,走向了高远伯府。 一路上,百姓们夹道两旁,人群熙熙攘攘,他们欢呼着、祝贺着,真心的祝福着这对幸福的人儿,看着外面人们的欢呼声,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祝福,公主心里也是充满了喜悦。 不一会儿,众人就到了高远伯府,此时的高远伯府,早已被喜庆笼罩,府里府外,不管是主人还是仆人,全部身穿红妆,皇室成员、王公大臣、番邦友邻以及下面各州郡遣来的使节,塞满了高远伯府的前厅、大堂甚至庭院,一些级别比较低的官员,次等士族、寒族出身的人员甚至都被挤到了府外,盛况可见一般。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被委任负责整个婚礼现场的会稽王司马昱,甚至调来了京城的卫戍部队来维持秩序,由于人数太多,赵国、成国、仇池国派来的间谍被挤的甚至连伯府的大门都没看见,同时他们也被婚礼的盛况震撼不已。 在丞相瘐冰的主持下,公主跟桓温依次走完了婚礼的整个过程,拜过堂之后,公主就被送进了洞房,而桓温则留下来照顾宾朋。 盛况实在太盛,桓温也是意气风发,频频举杯,司马昱、瘐冰、郗鉴、何充、褚裒、王坦之、刘倓、王羲之、谢安....可谓当时整个东晋最优秀的人物,都来参加这场婚礼。 至到敬到瘐翼时,桓温顿了一下,此时的瘐翼,已经病入膏肓,为了击退入侵的赵国军队,在当时襄阳已经失陷的情况下,瘐翼背水一战,在襄阳边上的石城设下埋伏,成功阻止了气焰嚣张的石遵的部队,此战打的十分险恶,若不是有桓温的彭城之战,那石城之战绝对是当时东晋打的最险恶的大仗了。 此战瘐翼身先士卒,拼死搏杀,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依然喊杀不止,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击退了对石城志在必得的石遵部队。 此战后,瘐翼身中数箭,再加上旧伤复发,所以就一病不起了,病床上的瘐翼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开始在担心家族的未来,瘐氏家族崛起源于明穆皇后瘐文君,哥哥瘐亮、弟弟瘐冰先后出任宰相,但是后继无人,瘐翼之后,再无其他声名显赫之人,为了守住瘐氏家族最后的地盘荆州,瘐翼决定破釜沉舟,亲自前往京城参加桓温的婚礼,借此向司马氏示好,一便自己死后,荆州依然由自己的家族中人镇守。 第72章 瘐翼的远见 桓温显然不知道这一些,他只是有些许感动,瘐翼是当时朝廷最为倚重的将领,曾经数次北伐,收复了不少失地,将帝国的边界推进到了淮河以北,同时掌管当时朝廷最大的一个州,荆州,荆州是东晋掌控的天下八州当中最大的一个州,最北到南阳,最南一直到邻近广州的始兴郡,领有二十多个郡,一百多个县,是当时东晋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实力最强的州。 所以,瘐翼能够亲自来参加桓温的婚礼,并且还是抱病前来,确实是诚意满满,桓温也确实是深受感动。 瘐翼见桓温来敬酒,在身边人的搀扶下,艰难的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语足轻长的说道:“自古言,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朝廷能够出您这样一位青年才俊,我们这些老人,也就可以放心的死在沙滩上了。”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让桓温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他懵懂的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所以有些尴尬的说道:“瘐将军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若无瘐将军你们在守护着国家的疆土,或许像我们这些小子辈早已死在了胡人的屠刀之下,现在你们老了,我们长大了,应该接过你们手中的刀剑,继承你们的意志,去保卫我们的家园,让你们安享晚年才对啊。” 不管桓温听没听得懂瘐翼的言外之意,桓温的这番回答都让瘐翼感动不已,他伸出自己枯瘦的双手,轻轻的拍了拍桓温的肩膀,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桓温见老将军干了,自己当然也得干了,所以一仰脖,一杯酒尽入肚中,瘐翼见桓温如此爽快,一时兴起,又让旁边人再倒满一杯酒,桓温见状,尽管自己饮酒已经过量了,但是出于对老英雄的敬重,也让人把自己的酒杯倒满,静静的矗立在哪里,等候着老英雄的训话。 瘐翼接过酒杯,也不多话,又是一饮而尽,桓温一脸懵逼,心想这是干啥呢?但是来不及多想,人家老英雄干了,自己也不能干瞪眼啊,所以也立马一饮而尽了。 两杯酒下肚,瘐翼也看出了桓温是个性情中人,所以也就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自明穆皇后以来,瘐家已经为朝廷效力几十年,现在我不行了,哥哥瘐丞相也老了,家族当中也无后人能够继承家业,桓大人将来是要匡扶天下之人,倾扶晋室,还都中原是天下人的志向,若桓大人有需要,我们瘐家必将鼎力支持...” 站在一旁的瘐冰听到自己的弟弟如此贬低自己的家族,同时又低三下四的向一个晚辈说这样的话,心中老大不高兴了,他虽然也欣赏桓温,但是自认为桓温还远没有达到需要自己这样的家族来奉承的地方,由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所以还没等瘐翼说完,瘐冰就连忙走向前去,扶着瘐翼对桓温说道: “瘐将军喝多了,说了些醉话,我想桓大人应该不会往心里去吧。” “呵呵,哪里哪里,不会不会。”桓温本身就被瘐翼搞的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见瘐冰上来解围,也连忙应承着说道,同时安慰了一番瘐翼之后,就又去别的桌上敬酒去了。 瘐翼被瘐冰搞了这么一下子,心中十分不痛快,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是自己的哥哥呢,对于瘐氏的没落,瘐翼看的十分清楚,而瘐冰却不依为然,他认为只要守住荆州一地,就没有人能够支援瘐氏的地位。 当了多年荆州都督的瘐翼,十分清楚荆州之地,非常人所能镇守,瘐氏当中没有人能够担起这个重担,而举目整个天下,除了桓温之外,也没有人能够镇守荆州,得荆州者得天下,所以瘐翼才推断出瘐氏即将没落,而桓氏即将崛起,而这一切,身为丞相的瘐冰却看不到。 看着远去的桓温,瘐翼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自己家族未来的命运更加的担忧。 由于婚礼的场面实在太大,宾朋不是王公大臣,就是皇亲国戚,桓温谁也不敢得罪,所以只能挨个挨个的敬酒,敬到最后的时候,实在是不胜酒力,似有醉倒的样子,为了不让桓温出洋相,司马昱决定,扶桓温进洞房,外面由他这个司马氏大族长来应付。 盛大的婚礼需要朝廷整整一天,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其间菜品换了一道又一道,流水不断,众人也是喝了又喝,好不热闹。 如此热闹的场景好多年不见了,所以也就引得众多老百姓的围观,这其中就有两个人,一个就是阿牢,自从叛变殷浩之后,阿牢十分自责,所以一直没脸再见公主,现在看得公主跟桓温经历重重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心中十分欣慰,他在府外一直默默的守候着,亲眼看着桓温将公主抱下了花轿,又亲眼看着二人走进了府门,虽然没有看到二人拜堂成亲的场景,但是阿牢已经泪流满面了,他由衷的为公主和桓温感到高兴,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所以他决定离开京城,前往别的地方讨生活。 而另外一个,就是魏夫人魏存华,虽然在桓温醒后她就自行离开了,但是桓温跟公主的婚姻她始终放在心上,今天,她终于见到了经历磨难的两个人拜堂成了亲,虽然她只能远远的观望而不能入内,但是也已经让她欣慰不已了。 这时,阿春受褚蒜子之命,前来探视桓温跟褚蒜子,刚要进府门之时,被魏存华一把拉住了,阿春不认识魏存华,但是见其仙风道骨,似是修行之人,便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阿春不认识魏存华,魏存华也不认得阿春,但是魏存华是个会看人,她见阿春一身的绫罗绸缎,便是从宫中所来之人,又见阿春气质优雅、举止也大方得体,便知应该是宫中的一个小头目,她把阿春拉到一边之后,拿出一个小药瓶,对阿春说道:“今日大婚,驸马一定会过量饮酒,而驸马又刚刚大病初愈,怕是会引发久疾,你将此药交给公主,让公主给驸马温水冲服之后,可帮驸马尽快解酒。” 阿春奇怪的接过药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刚想再问些什么时,一抬头,人居然不见了? 阿春一脸懵逼,连忙四周寻找,始终不见踪迹,心中不免大惊,连忙跑进府里,去找公主去了。 第73章 真桓温出现 魏华存把药瓶交付给阿春之后,便决定离开京城,前往衡山继续修行。 由于今天来观看婚礼的人实在是太多,魏华存不得不小心谨慎的人群中穿梭前行,在好不容易穿过一个人堆的时候,魏华存刚喘了几下粗气,突然,她感到有个人影非常奇怪,便连忙回头去张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这不是桓温吗?” 原来,在人群当中,有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之人也在尽力的踮着脚向府内张望,而此人的身形跟桓温简直太像太像,虽然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但是魏华存依然能够清晰的认出那就是桓温的脸。 “天下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见惯了大场面的魏华存不免的也是心头一惊,为了一探究竟,她决定去跟这个人交流一下。 而黑衣人显然也感受到了魏华存疑惑的眼神,他见魏华存向自己走来,便立马压了压斗笠的边缘,把自己的脸遮的更严的。 而这反而更加引起了魏华存的怀疑,她继续艰难的向黑衣人走去,黑衣人见魏华存离自己越来越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开始向相反的方向挤去,不一会儿,就挤出了人群,向西狂奔而去。 等到魏华存追出去的时候,此人早已逃之夭夭,望着不见踪迹的黑衣人,魏华存的直觉告诉她,桓温有危险。 其实魏华存的直觉没有错,这人就是真桓温,在江播府前埋伏了十年,其实,这十年间,他有无数次的机会是可以杀死江播的,但是他都没有去做,并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不敢,因为江播也曾领过兵,武艺高强,他怕打不过他。 甚至,到了后期,他都想放弃复仇了,但是当时桓温的名声已经在外,许多人都已认定他是侠义之士,为了对得起这个名声,他也只得继续在江播府外潜伏。 随着江播的一天天的变老,桓温觉得应该能打的过了,可是正当他准备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去杀了江播时,江播却被从天而降的陆远砸死了。 造化弄人,他亲眼看着陆远被还是江府丫鬟的公主所救,在小溪边,为了感激陆远替自己报了杀父之仇,桓温才会出手解决掉追赶二人的江家二公子,为了躲避可能随之而来的牢狱之灾,他故意说出了那句:“桓温所有,尽在尔身”的话,目的就是为了让陆远心甘情愿的替自己背黑锅。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黑锅现在居然成了名闻天下的大英雄,不但成了坐拥一方的封疆大吏,而且还娶了当今皇上唯一的亲妹妹为妻,一时风头无亮。 有些不甘的真桓温看着假桓温借自己的名字娶了公主,心中满是酸酸的,这几年自己东躲西藏,生怕别人认出自己是真桓温来,而这小子却春风无限,打出了桓温的金字招牌,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陆远自己努力的结果,可是毕竟是打着他的旗号,心里又怎能不酸。 其实注意到黑衣人的不光是魏华存,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殷浩的马仔陈准,殷浩派出了数支人马前去搜索真桓温,其中一支去了桓温的家乡谯国,还有一支则被派到京城监视桓温。 其实自打婚礼一开始的时候,陈准也是夹杂在人群中间看热闹,也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看到了这个黑衣人,认识桓温的陈准一眼就看出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不知道是谁,当时还没有往真桓温的身上去想,纯粹就是想弄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 直到陈准看清了这个人的脸,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像,简直是太像了,就像是一个人一样。”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就是殷浩要寻找的真桓温,所以就一直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真桓温挤出人群,向别的地方逃之夭夭的时候,陈准依然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建康城外的天阙山上的一处山洞里,才停了下来。 望着那个山洞,陈准知道这是真桓温的隐居之地,于是便决定先行回去禀报殷浩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阿春在得了魏华存药瓶之后,遵照其吩咐,来到了洞房里,此时的桓温,已经醉的不醒人世,公主怕他难受,便将自己的玉手伸进他的肚子里,帮他轻轻的揉一揉肚子。 阿春将药瓶递给了公主,并将刚才在府门口的一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公主,公主看了看药瓶,跟在广散城时魏华存给的药瓶一模一样,心中已知这是魏夫人又来送药了,心中满是欢喜,在得知魏夫人送完药后就消失不见了以后,心中不免又有些失落。 可不管怎样,公主还是决定先给不醉人世的桓温服下药丸,帮他尽快醒酒。 到了晚上,流水席还没有结束,虽然已经有部分扛不住的人离席了,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没有离席,根据旧时的习俗,晚上亲朋好友是可以去闹洞房的,所以他们在等着闹洞房呢。 “哎,我说,我看桓大人今天喝的也够高的了,估计现在还没有醒酒,我们倒不如趁着现在,去洞房闹上他一闹?”一向调皮的袁乔首先提议道。 “恩,我看行,今天公主一直盖着红盖头,至少,我们也应该见见新娘子长什么吧?” “就是就是,哪有来了看不到新娘子的呀。”不嫌事大的众人也立马应声附和了起来。 “哎,什么新娘子不新娘子的,那可是公主殿下。”一向沉稳的郗超见众人不怀好意,立马训诉了一下。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今晚他就是新娘子,若是我们不去闹上一闹啊,说不定第二天等桓大人醒酒了,还会怪罪我们呢?”已经喝的满脸通红的袁乔嬉皮笑脸的说道。 “对对对,走走走,闹上一闹...” 眼看局势有点乱,郗超拦也拦不住,只得放任他们前去了,没成想刚到洞房门口,桓温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明明白天的时候亲眼看着桓温喝的被抬进了洞房,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恢复如初了? 可不管众人吃惊不吃惊,桓温确实是健健康康的站在了众人的面前,面对众人要闹洞房的请求,桓温也是满脸堆笑,说还没喝够,又怎么能去闹洞房呢?肯定是要喝够了再闹啊。 于是又拉着众人继续坐下来喝了起来,有魏夫人的药丸护体,桓温那可真是千杯不醉啊,将这帮人一个个的喝的全都趴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像尸体一样的宾朋,桓温叹了口气,让府中管家备好马车,将众人一个一个的送回了府中。 第74章 瘐冰的打算 送走了这帮狐朋狗友之后,重新回到洞房的桓温,深情的看着一身红妆的公主,此时的公主,白皙的脸庞在红烛的映照下,显得美丽异常。 桓温坐在了公主的边上,拉着他的玉手,看着这个美丽的人儿,不由的感慨万千,此时的他,却又想到了褚蒜子,虽然他已经知道跟褚蒜子是绝无可能了,可男人的贱脾气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在想若是坐在自己边上的是褚蒜子,又该多好呢? 听到这里,桓温不由的轻轻的低声吟唱了起来:“红烛为谁燃,今夜你不在身边,偷拭腮边泪,红红喜字我无缘...” 这一唱不急,本来还温柔可人的公主,立马意识到桓温的贱脾气又上来了,于是立马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 桓温猝不及防,挨了一个大巴掌,他也知道公主生气了,可是自己的贱脾气就是这样,他捂着自己印有五个红印的脸,悄悄的拉了拉公主的玉手。 看着桓温那委屈的样子,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冲动了,只是一首歌而已,何必呢? 于是连忙上前心疼的抚摸了一下桓温的脸。 看着又恢复了柔情的桓温,叹了口气,恨自己的贱脾气,为了安慰公主,于是就又继续唱道: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有情天地,我满心欢喜...” 这歌词算是唱到公主的心底里去了,这还是桓温第一次为自己唱歌,又唱的如此好听,不由的双腮绯红、面色红润了起来。 在烛光的映衬下,红了脸的公主显的更加的好看,此时房间的氛围也到了,点点轻狂、丝丝柔媚,按捺不住的桓温不觉得心旷神怡了起来,他轻轻的除去公主身上的衣衫,解去华丽的发髻。 公主没有反抗,而是温柔的看着桓温,眼神顾盼生辉,柔情万种,然后静静的躺在了床上。 桓温吹灭了蜡烛,二人静静的享受着对方的柔情.... 瘐翼回到家后,受到了哥哥瘐冰的严厉训斥,在瘐冰看来,瘐翼以征西大将军、都督长江以北七州军事的身份,向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讲那些话,实在是丢了他们瘐氏士族排名第一的脸。 瘐翼虽然受到了瘐冰的训斥,也只能挨声叹气,他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当时都是聚族而居,一个家族很多口子人,一但在政治斗争中失败,整个家族都会遭殃,西晋时的石崇不就是这样子被整个家族连根灭掉的吗? 在他看来,桓温崛起已不可阻挡,若不趁他未发迹之前交好于他,恐怕等他发迹之后就再难巴结了。 瘐冰也知道瘐翼的病情已无法逆转,为了家族利益计,在晚辈当中,也就只有瘐翼的次子瘐援之最像瘐翼了,所以瘐冰的意思是,由瘐翼上表朝廷,推荐由瘐援之担任荆州刺史、护南蛮校尉,代其镇守荆州,之所以一定要有这个护南蛮校尉,是因为荆州一代少数民族众多,而这个护南蛮校尉就是朝廷用于管理少数民族事务的结构,为了便于治理,一般荆州刺史都要加领护南蛮校尉。 知子莫如父,瘐翼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担不起这个重担,但是在瘐冰的一再要求上,也只得上表朝廷,推荐瘐援之出任荆州刺史、护南蛮校尉。 其实这也不能怪瘐冰逼迫瘐翼,完全是因为荆州之地太过重要了,瘐氏自瘐亮出任武昌太守开始,荆州就一直在瘐氏的管辖之下,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荆州已经成为瘐氏的私人领地,瘐冰之所以能够在朝廷中主宰朝政这么多年,也是因为有荆州之地作为依靠的原因。 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不能有失。 朝廷的人事任命权一般都由中书省负责,而中书省又是丞相直管,所以瘐冰认为,让瘐援之出任荆州刺史问题不大。 但是,荆州之地实在太过重要,瘐冰不可能独断,必须招集太尉、尚书令等朝廷要害部门开朝会商议,然后再奏请皇帝同意才行,太尉是何充,是个老好人,瘐冰亲自去争取一下问题不大,尚书令由司马昱兼任,作为司马氏的代表,一直为了皇权而跟瘐冰明争暗斗,不太好对付。 而司马岳是自己的亲外甥,又是自己力主推上皇位的,作为交换,让他支持自己应该问题也不大。 这样四比三,胜算依然很大。 瘐冰首先去找了何充,论起来,何充算是瘐冰的妹夫,何充的老婆也出自瘐氏家族,是瘐冰的堂妹,但是何充是前太尉郗鉴一手提拔起来,为人又比较洒脱,政治上比较超然,所以从来不参与瘐冰与司马昱的斗争。 瘐冰说明来意后,何充并没有支持,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表示此事应由圣上裁决,圣上裁决那就是皇上说什么就是说什么,一切都听皇上的。 对于这个结果,瘐冰一点也不意外,完全符合何充的人设,何充听皇上的,皇上听自己的,那不还是支持自己吗?所以瘐冰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高高兴兴的走了。 搞定了何充,皇帝又不在话下,剩下的就是司马昱的,司马昱肯定会反对,但是没有办法,四比三,反对无效。 胸有成竹的瘐冰认为此事可成,于是便决定在第二天的朝会上提出此事。 可意外就是这样,总是在最不该出现问题的地方出现问题。 第二天的早朝,所有大臣都已来到太极殿,准备朝会议政,却迟迟不见皇帝的到来,眼看就要日上竿头,等的不耐烦的瘐冰便一遍遍的催促太监去皇宫去请。 太监们也是一遍遍的进,又一遍遍的出,就是不见皇帝的踪影。 这没有皇帝拍板不行啊,虽然此时的皇帝就是一个摆设,朝廷大事都由大臣们商议决定,但是从法律上讲,决议的结果必须皇帝点头同意才能生效,流程还是必须要走一下的。 没有办法,瘐冰决定亲自去请,正要准备进宫时,皇帝的贴身太监高阳出来了。 只见高阳神色匆匆,悄悄的走到瘐冰身边耳语了几句之后,瘐冰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宣布皇帝身体欠安,朝政改日再议。 第75章 两颗金丹 皇帝身体欠安,直接说就行了,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感觉蹊跷的司马昱,决定散朝之后,亲自去后宫一探究竟。 其实,司马昱也有要事情要凑,自谢万因襄阳之战被免职以后,谢氏家族在朝中无人,为了维持家族的利益,谢安借桓温公主大婚一事,亲自来京城拜会司马昱,因为谢安名气实在太大,公然的到朝中要官又不太合适,所以,谢安想通过司马昱,委婉的向朝廷提出出仕的要求。 其实,首次征召谢安出仕作官的是瘐冰,当时瘐冰掌管司徒府时,请征召谢安出任司马府的着作郎,但是没多久,谢安便以有病为由辞官回了会稽,隐居在东山上,天天与当地的名士王羲之等人游山玩水、写诗作文,好不潇洒。 这次之所以找司马昱而不是瘐冰,更多的其实是因为瘐冰执掌朝政多年,弊病很多,天下人反对瘐冰继续执政的也很多,作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谢安当然不会选择已明显开始走下坡路的瘐冰了。 而司马昱作为正统的皇族亲王,元皇帝司马睿目前在世的唯一一个儿子,代表着皇族正统,现在又受命兼任尚书令,开始处理政事,是一个崭新的政治新星,现在投靠司马昱阵营,正是时机。 对于谢安的到来,司马昱也是十分的高兴,现在司马昱阵营里除了一个殷浩外,还真没有其他能够上了得台面的人物了,而谢安作为名满天下的名士,能够主动来投靠,可以让司马昱形成外面依仗殷浩,内部托付谢安的局面,这样就可以全方位的同瘐冰分庭抗礼了。 所有的理想都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很残酷,就在二人都心怀鬼胎准备在朝堂之上举荐自己人的时候,皇帝却不行了。 原来,龙虎山上的张天师为了巴结皇帝,获得官方认可,通过教内弟子郗超,借着桓温的婚事,特意来到京城,秘密向皇帝献上了秘制的金丹两颗,说是有强身健体、强腰固肾、补气提阳之效。 这司马岳从小就体弱多病,那方面的事情上一直就不行,现在听说有金丹可以补气提阳,自然是喜不自胜,当晚就吃了一颗,不一会儿就骚动不已,于是便让太监传唤褚蒜子前来。 褚蒜子不明所以,还以为皇帝有要事,所以也就匆忙赶来,不成想一进皇帝寝宫就被皇帝抱住。 由于皇帝行房事一般都会有专门的太监记录此事,名之谓《起居注》,《起居注》上记载,褚蒜子进入寝宫之后,声音响彻大殿、彻夜不绝。 想来司马岳也是,坐拥褚蒜子这样的绝色美人,却一直...确实是有点憋屈的慌,这次借助金丹的作用,自然要好好释放。 褚蒜子也是饱读史书之人,她见一直弱不禁风的司马岳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便知一定是借助于药物的作用,想来当年的西汉的成帝就是因为服用药物纵欲过度而牺牲在了妃子赵合德的床上,为了不重蹈覆辙,褚蒜子不停的对司马岳说道:“皇上请节制...” 可此时的司马岳哪里肯听,此时的他已经处于癫狂的状态了。 见司马岳如此坚决,褚蒜子也只得放弃劝说,任由司马岳了。 褚蒜子判断的没有错,由于用力过猛,第二天一大早,司马岳就下不来床了,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浑身无力,根本就上不了早朝。 虽然殿前的太监一遍遍的前来催促,司马岳也表示一定会去上朝,但是就是起不来,最后褚蒜子无奈,让贴身太监前去前殿告知丞相,今日早朝取消。 由于此事不宜张扬,褚蒜子一再告诫不可将昨夜之事说出去,只说身体有恙即可。 目睹了昨晚整个过程的高阳自然明白褚蒜子的意思,所以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皇帝居住的寝宫为显阳殿,想一探究竟的司马昱赶到显阳殿时,司马岳依然卧床不起,褚蒜子在一旁服侍,想来这褚蒜子也不容易,被皇帝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还要服侍他,真是不容易。 司马昱本想进殿求见,但被高阳挡在了门外,高阳告诉司马昱今天还是不要见了,皇帝太累了,处理不了政事。 司马昱不死心,还想继续求见,高阳见拦不住,只得进去禀报,褚蒜子听了后,便走出显阳殿,询问司马昱何事如此着急。 司马昱见是褚蒜子出来,急忙上前问道: “听高公公说皇帝龙体有恙,不知道要不要紧?” “只是偶感一下风寒而已,应该过几日就好了,王爷若是有什么要急的事,我可以替代王爷转告皇上,若是不要急的事,就由王爷跟丞相二人商议就好了。” “倒也不是什么要急的事情,那还是等皇上龙体康复之后再说吧。”司马昱就是想确认一下皇上的病情,见褚蒜子说没有什么要急的事情,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便转身离开了。 褚蒜子还是高估了司马岳的身体,从小就弱不禁风的他,怎受得了如此折腾,确实是让他的身体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身体上的伤害倒还好说,慢慢养就行了,最关键的是思想上的,释放了一次之后,司马岳就老是想着那种感觉,反正还有一颗金丹,一直在盘算着啥时候再试一次,这小身板在御医的调理下,刚刚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司马岳就迫不及待的又吃了一颗。 于是,在褚蒜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耐不住寂寞的司马岳又是狠狠的折腾了一番,然后司马岳就彻底的垮了。 等褚蒜子赶到的时候,病床上的司马岳,脸色煞白、流虚汗不止,右手不停的抖动,口不能言,嘴角歪斜,意识也有些模糊,看东西都是天璇地转,活脱脱的一幅将死之相。 褚蒜子明白,司马岳可能撑不住了,她恨自己没有劝住司马岳,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劝住呢? 懊悔归懊悔,为了防止司马岳突然归西,帝国无人继承,褚蒜子觉得,应该立即召集司马昱、瘐冰、何充等人进宫,共同商议立储的事情。 病床上的司马岳也深以为然,口不能言的他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褚蒜子的想法。 第76章 司马岳命丧太极殿 进宫的众人看着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皇帝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也是惊的目瞪口呆,病床前的褚蒜子也是一个劲的痛哭,大骂道士乱献丹药,以至于把皇帝害成了这个样子。 估计此时司马岳的心里,也是懊悔不已,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身体已经垮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司马岳也只能认命。 口不能言的司马岳示意太监高阳去把自己的儿子司马聃抱来,他不想学自己的哥哥,把皇位传给其他人,所以他想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司马聃。 而此时的司马聃只有两岁,话还没有说利索,自古以来主幼则容易局乱,所以很多时候,为了朝局的稳定,尤其是战乱的年代,皇位都会择其长者而居之,这也是为什么晋成帝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亲儿子司马丕,而传给自己弟弟司马岳的原因了。 但是司马岳之所以敢把皇位传给自己只有两岁的儿子,很大原因是因为褚蒜子,褚蒜子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司马岳的充分肯定,若无她顾全大局,与瘐冰联合,说服大臣,可能光凭皇帝的同意还不行,所以司马岳一直很感激褚蒜子,也会事事问政于她的原因。 所以,司马岳相信,有褚蒜子在,一定能够掌控朝政,辅佐司马聃直至成年。 不一会儿,高阳跟阿春把司马聃抱了过来,此时的司马聃只有两岁,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褚蒜子见司马聃来了,擦了擦眼泪,走过来把它抱到了司马岳的身边。 司马岳伸出依旧抖动不已的右手,去握了握司马聃那幼小的小手,脸上写满了不舍之情,随后又看向了丞相瘐冰。 瘐冰作为司马岳的舅舅,又混迹官场多年,当然知道司马岳的意思,于是连忙上前小声的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要立司马聃为太子吗?” 司马岳点了点头。 此时的瘐冰也是无奈,若是立司马聃为太子的话,按照旧例,太子登基后,因为年幼,不能亲政,应当由已成为皇太后的褚蒜子临朝摄政。 虽然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面对这样的局面,瘐冰也不能不答应。 司马岳又看了看司马昱、何充等人,众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这也得益于褚蒜子平时的为人比较好,她即跟瘐冰保持友好的关系,成功的把司马岳推上了皇位,同时又跟司马昱保持联系,同时褚蒜子为人比较随和,不贪不争,对谁都比较友好,所以宗室和大臣对褚蒜子都比较认可,由她来临朝摄政,大家也就说不出啥来。 这事就这么愉快的确定了,由瘐冰掌控的中书省拟旨,由高阳在第二天的朝会上宣读,最后下发给门下省审核,最后由尚书省执行,正式册封司马聃为太子,同时昭告天下。 此时的公主跟桓温还在度蜜月,皇帝特旨二人出去游玩几天,二人本来打算前往南岳衡山黄庭观去找魏华存,这刚走到半路,就听到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公主一生命苦,年少时没有了母亲,长大了又饱受苦难,好不容易见到了哥哥没过几天就死了,所以公主对亲情一直很看重,现在又听到另一个哥哥马上也不久于人生,公主悲痛欲绝,立马就要调转马头回京探望。 桓温自然也是一路跟随,他与公主不同的是他更加担心褚蒜子,褚蒜子嫁给司马岳才两年时间,又正值妙龄,年芳十七岁,若是这个时候司马岳驾崩了,那褚蒜子岂不是要守活寡? 如此年轻就守活寡,那得该有多么的痛苦啊。 所以二人都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的向京城奔去。 到了京城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司马岳已经不行了,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色煞白,气丝游离,甚至连把手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褚蒜子日夜照料,一直守候在司马岳的身边。 公主入宫后,看到哥哥成了这副模样,悲从心中来,一下子扑倒在了司马岳的病床前,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看到公主在痛哭流涕,想抬起手来给他擦拭一下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无奈,只得安祥的看着公主,眼神中充满了眷恋。 桓温也来到了寝宫,对于司马岳变成这样,桓温也是一脸的震惊,但是震惊归震惊,司马岳怎么样基本桓温不太关心,他更关心褚蒜子。 他见褚蒜子跟其他嫔妃跪在一起,瘫坐在地上,面容憔悴,脸上还挂着泪痕,心痛不已。 可是他又不能做什么,也给不了她什么安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褚蒜子能在接下来的皇权交接中,顺顺利利,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 司马岳本来就吊着一口气,可能就是为了想见一见自己这个苦命的妹妹吧,现在妹妹见到了,大事也已经托付给褚蒜子及诸大臣了,司马岳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在见到公主的当天晚上,就一命呜呼了。 在丞相瘐冰的主持下,葬礼很快就举行,这个只当了两年的短命皇帝,被葬在了京城西南角的蒋山上,名曰崇平陵,上谥号康皇帝,年仅二十三岁。 葬礼过后,只有两岁的皇太子司马聃,被褚蒜子抱着坐上了龙椅,登基成为皇帝,改元永和,封褚蒜子为皇太后,临朝听政。 褚蒜子跟司马聃高高的坐在龙椅上面,神气安祥,桓温跟其他百官们在地面山呼万岁。 桓温看着高高在上的褚蒜子,而褚蒜子也在上面注视着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桓温还是感受到了褚蒜子的压力。 是啊,褚蒜子孤身寡母,在这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一定会有很多难处,自己一定要多多帮助她。 可是怎么才能委婉表达自己的心声呢?于是,桓温想到了那首歌词:“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却终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恩,这歌词非常完美,既表达了自己对褚蒜子的担忧,也表达了自己始终没有忘记与她的那段感情,算是比较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一定会鼎力支持母子二人的想法了。 回到府后,桓温就赶紧写下了这首歌词,准备第二天入宫的时候,亲手交给褚蒜子。 第77章 褚蒜子初次理政 第二天朝会,是褚蒜子第一次临朝听政,她抱着年幼的司马聃坐在龙椅上,等候着大臣们的奏事。 司马昱首先上奏:“陈郡人士谢安,清秀明达、见识高远,曾得到前朝丞相王导、名士王蒙的器重,声名远播,是社会贤达人士,现征召其为尚书郎,望圣上明鉴。” 尚书郎官不大,但因为能够出入尚书台,能够接触到朝廷的机要文件,而且还能经常见到皇上,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位,司马昱将谢安安排到这个岗位上,也是想重点培养。 司马聃还小,肯定是作不了决策,褚蒜子也是刚处理政务,也不能独断专行,所以就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 对于谢安,大家心里都是知道的,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知名的人士,朝廷几个部门三番五次征召都不出仕,现在好不容易同意出仕了,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反对。 唯一有意见的也就是瘐冰了,瘐冰曾屡次征召谢安都被拒绝,现在司马昱征召居然就同意了,实在太不给瘐冰面子,但是瘐冰现在也只能忍,因为他还要安排自己的侄子接手荆州呢,所以不想现在这个时候跟司马昱起什么冲突,所以也就没有出来反对。 褚蒜子见朝堂上无人反对,也就同意了。 瘐冰见司马昱的举荐同意了,也赶紧上前一步上奏道: “陛下,荆州总督、征西将军、护南蛮校尉瘐翼因重病缠身,已无法正常履行职责,荆州肩系着朝廷的安危,不容有失,又有胡人杂居,非熟悉当地民情者不可以镇也,所以瘐翼瘐将军特推荐瘐援之出任荆州刺史、护南蛮校尉,以分担其责。” 瘐翼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纷纷炸了锅,原因很简单,这天下人都知道瘐援之是瘐翼是二儿子,瘐家前后两代人出任荆州刺史,先是瘐亮,后是瘐翼,现在又要第三代接任,这是怎么滴?荆州成了你们瘐家的独立王国了还是咋? 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这个瘐援之,虽然行事作风颇有瘐翼之风,但是年龄太小,只有十七岁,就算那个年代的人们成熟的早,十七岁也是个孩子,做事不够称稳重,易冲动是肯定的了,而荆州又是东晋面积最大、土地最肥沃、赋税最高、人口最多的州,号称权臣的摇篮,可以说荆州失则天下失,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交给一个毛头小孩,叫谁都无法接受,当然,除了他们瘐家。 首先站出来反对就是太尉何充,他虽然跟瘐冰还有点亲戚关系,但是这也太扯了,将天下安危交付给一个孩子,这绝对不能接受。 尚书令司马昱、散骑常待王坦之、丹杨尹刘倓、中书侍郎郗愔、司徒府长史诸葛无绪,甚至连一直不愿意参与政事的褚蒜子的父亲,侍中褚裒都站出来反对。 理由也都很一致,荆州地太重要,瘐援之太年轻,不可以将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瘐援之。 瘐冰非常生气,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功课,提交去找何充沟通,何充也是同意了的,虽然当时说何充惟皇上的旨意办,现在皇上不在了,但是也不能翻脸这么快吧。 但是对于这样的局面,瘐冰心里也早有预料,所以,他在所有人都群情激愤的表达完反对意见之后,不紧不慢的说道:“瘐援之从小就在荆州长大,又长期跟随在瘐翼将军的身边,对荆州的风士民情甚为了解,由他来担任荆州刺史,最合适不过,况且瘐翼将军只是病重,不是病死,依然是荆州都督,让瘐翼将军多带带瘐援之,帮扶一下,相信瘐援之很快就可以顶起大梁的,我们总应该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吧。” 瘐冰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于冠冕堂皇,朝廷那么多的年轻人,单单只给你家侄子锻炼的机会,那么别人呢? 再说了,那有年轻人一上来就担任封疆大吏的,所以,瘐冰的话明显站不住脚。 所以,众人再一次齐声站出来表达了反对,甚至就连瘐冰自己掌控的中书省的官员,也都保持了沉默。 可瘐冰还是想继续努力一下,毕竟,褚蒜子还没有表态呢?自己当年曾帮助褚蒜子一起推司马岳登上皇位,现在让褚蒜子帮助自己给侄子讨个官做,不算过份吧。 于是,瘐冰撇开众大臣,直接上前一步向褚蒜子奏报道:“皇上、太后,王敦之乱时,家兄瘐亮协助朝廷平叛,平叛成功后,为防止王敦余孽死灰复燃而自请镇守武昌起,至家弟瘐翼至,瘐氏镇守荆州几十年,对外屡次打败赵国、成国的进攻,对内安抚境内百姓,震慑周边胡族,从未出现什么差错,现在,荆州都督瘐翼病重,只是想找一个熟悉的帮手,帮助管理一下荆州内务而已,不管从哪一方面讲,瘐援之都是最适合的人选,荆州稳,则天下稳,荆州不稳,则天下不稳,还请陛下、太后能够从朝廷政局的稳定性上,慎重考虑此事。” 好家伙,这是明显带有威胁性的了,若是叫一般人的话,还真有可能让瘐冰给吓唬住,但是褚蒜子不是一般人,她还是很有政治远见的,她很清楚荆州地区的重要性,更了解自晋室东渡之后历次动乱,有多次的动乱都是从荆州从发的,现在瘐家经营荆州那么多年,根深蒂固,本来就很难清除掉,现在若不趁着瘐翼病重收回荆州,可能荆州就真的永远姓瘐了。 但是,自己又刚刚参与朝政,大臣中并没有明显的嫡系,暂时还无法与经营多年的瘐冰势力对抗,所以,她只能依靠司马昱的势力,所以,褚蒜子并没有回答,而是向司马昱说道: “丞相所言极是,荆州实在太重要,国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们需要一个安定的局面,会稽王,依你之见,目前朝堂之上,有谁能够胜任荆州刺史一职呢?” 褚蒜子话音刚落,瘐冰顿时目瞪口呆,这小闺女厉害啊,自己明明是在举荐自己的侄子担任荆州刺史,而褚蒜子却故意让司马昱推举人才,明面上看,瘐冰的话褚蒜子都采纳了,荆州太过重要,必须要找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担任,可对于瘐冰推荐的瘐援之褚蒜子并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让司马昱也举荐一个人才,即不得罪瘐冰,又把球抛给了司马昱,高,实在是高啊。 第78章 你在那万人中央 司马昱也是目瞪口呆,荆州可是所有人都垂涎三尺的地方啊,本来大家反对瘐援之主要还是因为年纪太小,若是瘐冰心胸能够再放宽一些,推出一个能力差不多的其他人来担任,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事情坏就坏在瘐冰非要把事情紧握在自家人手里,这才是大家都反对他的原因。 可是褚蒜子都把机会推过来了,自己不用白不用,而司马昱阵营里面军事能力最高的也就是殷浩了,而且殷浩刚刚取得了彭城之战的胜利,声望日盛,让他去接任荆州刺史,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司马昱不假思索的说出了殷浩的名字,并且一一列举了殷浩的优势,此时的殷浩已经升任扬州都督,而瘐翼让出来的职位是荆州刺史,刺史比都督要低一个品级,但那是荆州啊,权臣的摇篮,人人向往的地方,想来殷浩也不会反对。 可司马昱没有想到的是,殷浩跟褚蒜子曾经有过过节,而且过节很深,褚蒜子是断然不能接受殷浩出任荆州刺史的,所以司马昱推举出殷浩来的时候,褚蒜子是满脸的嫌弃,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跟殷浩的过节,是个不能提的秘密。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对于司马昱举荐殷浩一事,褚蒜子并没有直接表现出厌恶之情,而是淡淡的说道:“彭城之战?彭城之战不是桓温打的吗?” 这话相当有份量,直接把殷浩坐收渔翁之利的事情给暴露出来了,实际上也是否定了司马昱的建议。 可司马昱显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还想继续给殷浩争取机会,所以继续说道: “彭城之战是桓温主打的不假,但是若无殷浩的增援,怕是早已全军覆灭了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别人不知道实情难道褚蒜子还不知道吗?但是又不能公开摸了司马昱的面子,毕竟自己还要留着他对付瘐冰呢,所以又故意淡淡的说道: “奥,对,若是没有公主,怕是殷浩这功劳也得不到啊。” 尴尬,确实尴尬,至此,司马昱彻底听出了褚蒜子的弦外之音,这是嫌弃殷浩当年为难公主,故意不救桓温啊,既然褚蒜子是这个意思,那么司马昱也就见好就收,不再言语了。 站在台下的桓温微笑着看着褚蒜子,想不到这美丽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智慧的心。 瘐援之否了,殷浩又被褚蒜子给顶回去了,众人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一时面面相觑,朝堂之上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之中。 褚蒜子见大家都不再言语了,而自己也确实没有想好人选,事情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做决定,本着这个原则,褚蒜子决定改天再议这个议题,于是,便让高阳宣布退朝。 瘐冰无奈,本来很有把握的一件事情,让褚蒜子三下五除二给破解了,但是褚蒜子又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只要司马昱一方提不出合适的人选来,还是有机会的,所以瘐冰决定还是先缓一缓再说。 而司马昱则比较高兴,虽然举荐殷浩失败,但那本来就是搭上的事情,最重要的谢安出任尚书郎一事已经板上钉钉,文有谢安,武有殷浩,司马昱掌握朝政的大局又往前了一步。 退朝之后,桓温找了个机会找到了大太监高阳,为了掩人耳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准备了一份奏折,里面奏请了自己希望离京前往徐州赴任的请求,同时将那个记录有歌词的小纸条夹在了奏折里。 高阳感到很奇怪,一般这种奏折,都是开朝会的时候当场呈奏,这桓温单独找高阳呈奏,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但是高阳也清楚褚蒜子跟桓温的关系非同一般,思量了一下,便接下了奏折,并笑着向桓温保证一定会转奏太后,桓温也是向高阳表示了感谢。 看着高阳离去的背景,桓温如释重负,心中默念希望褚蒜子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心。 回到寝宫的褚蒜子让阿春带着司马聃出去玩起了,那么小的孩子能老老实实的坐了那么久也是不容易。 阿春带走司马聃后,褚蒜子准备躺在贵妃椅上休息一会,好理一理思绪,看看怎么解决荆州之事。 高阳瞅准机会,走到褚蒜子前面小声的说道:“太后,徐州都督桓温,有本上奏。” “嗯?桓温?”正在揉着太阳穴的褚蒜子一听是桓温的奏折,立马来了精神,接过奏本刚要打开,一张纸条从里面滑落。 高阳正要准备弯腰去捡的时候,褚蒜子立马呵住了他,然后示意高阳离开,高阳知趣的离开后,褚蒜子兴奋的捡起地上的纸条。 这是桓温的惯用技俩,喜欢传纸条,这种事情以前就没有少干,上面一般都是桓温写给褚蒜子的一些情诗或者肉麻的话,所以褚蒜子才没有让高阳捡,也是生怕让高阳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看着桓温写给褚蒜子的歌词,褚蒜子兴奋不已,尤其是看到“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的时候,更是兴奋的在原地打圈圈。 一个二十刚刚出头的姑娘,正是青春正盛的年纪,又刚刚死了丈夫,对于曾经的旧情人给自己写的情诗,自然是无法拒绝的。 所以褚蒜子一边边的读着上面的句子,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突然,她想到了解决荆州之事的办法了。 对,就是让桓温出任荆州刺史。 既然瘐冰举荐的瘐援之因年龄太少而遭到众大臣的反对,而司马昱举荐的殷浩自己又太反感,朝堂之上又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倒还不如让桓温去。 一来桓温刚刚获得彭城之战的胜利,在军中有一定的声望,二来桓温又刚刚娶了公主为妻,获封伯爵,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桓温是自己信的过的人,自己刚刚理政,朝中没有自己的嫡系是不行的,而培养桓温作为自己的嫡系,形成朝堂之上除了瘐冰、司马昱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对于稳固自己的统治、平衡朝局还是很有用的。 可是,那么桓温乐不乐意去呢?毕竟荆州是瘐氏经营多年的地盘,当地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让谁去都头疼。 褚蒜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是目前来看,让桓温去,最合适不过的了,他既不是瘐冰的人,也不是司马昱的人,是一个两方都能接受的人。 所以,褚蒜子决定试一试,推举桓温担任荆州刺史。 第79章 计定桓温 瘐冰回府之后,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告诉了瘐翼,对此早有预判的瘐翼苦笑了一声,在他看来,瘐援之即便是接手了荆州刺史,恐怕也干不长,因为荆州的事务太重要、太复杂、太险恶,在他心中最佳的人选其实就是桓温,但是又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哥哥,所以也就只能随他了。 瘐冰不死心,他决定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继续推荐瘐援之,在他看在,必须把荆州握在自己家族人的手中,不然的话,自己这个丞相之位恐怕也当不长。 而司马昱回府之后也在紧锣密鼓的商议对策,他把王坦之、刘倓等人叫来,共同商议此事。 可是商量来商量去,除了殷浩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王坦之作为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由他出任荆州刺史倒是最合适,但是架不住王坦之本人不乐意啊,他本身就是一个文人,又不懂军事,怎么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有商量个结果来,最后刘倓一拍桌子,对司马昱说道:“既然荆州如此重要,依我之见,还是由王爷亲自兼任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坦之眼前一亮:“对呀,与其让别人来镇守,倒还不如直接让王爷来兼任的好,荆州地事关朝廷安稳,王敦当年就是挟荆州而威胁朝廷,让谁来镇守都免不了日后有做大的嫌疑,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让王爷兼任的好。” 司马昱也是哭笑不得,虽然刘倓跟王坦之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太过于扯蛋,自己是亲王级王爷,又兼任尚书令,主管六部,现在又要让他去荆州兼任刺史,关键是上面还有一个荆州都督瘐翼,那司马昱跟瘐翼怎么论?按朝廷官职论,司马昱是瘐翼的领导,但是按荆州官员序列来论,瘐翼又是司马昱的领导,那到底谁听谁的呢? 所以司马昱摆了摆手,立马否决了这个建议,可是当前也确实没有良将可以举荐,所以大家暂时有些手足无措。 恰在此时,谢安来访,司马昱觉得,可以问计于谢安,于是便把朝堂之上举荐人员出任荆州刺史一事告诉了谢安,没想到谢安听完后,立马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被笑的一愣一愣的,这家伙是不是傻了?问他建议呢?傻笑干嘛? 谢安笑完之后,接着说道:“这个人这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司马昱见谢安胸有成竹的样子,立马问道:“谁?” 谢安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沾了点水,在石桌上写下了“桓温”二字。 司马昱一拍脑门,大叫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呢?这桓温刚刚打赢了彭城之战,军事才能天下有目共睹,现又娶了公主为妻,也算是皇室中人,政治上也没有问题。” “恩,最关键的是,他不是瘐冰的人。”王坦之显然也比较中意桓温这个人,所以在一旁附和道。 “对,那就举荐桓温,当年褚太后在民间时还曾救过桓温一命,若是我们举荐桓温的话,一来可以把桓温拉到我们这一边来,共同对抗瘐冰,二来也可以向褚太后示好,第三由桓温担任荆州刺史,可以分化瘐翼的一部分权力,让荆州不再为瘐氏独有,也可以防止瘐氏坐大。”刘倓在旁边说道。 “恩,有道理。”司马昱对刘倓的分析深以为然,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举荐桓温,那么司马昱也无话可说。 第二天早朝,瘐冰首先上奏,以当前朝堂之上无可用之良将为由,继续推荐瘐援之担任荆州刺史。 面对瘐冰的顽固,司马昱跟王坦之等人也是相当无奈,这瘐冰就跟瘐亮一样,心胸狭窄,把家族看的比什么都重,事事都要由自己的族人来担任不可,但凡是瘐家二兄弟能够把权力不要抓的那么紧,团结一批人的话,也不至于引发苏峻之乱,更不会走到今天孤家寡人的一步。 面对瘐冰的顽固,褚蒜子也是十分无奈,今天早朝,褚蒜子抱着司马聃刚在龙椅上就坐,就开始扫视群臣,寻找桓温的位置,二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心中都已为昨日纸条之事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荆州刺史一职,众位爱卿还有其他建议吗?”褚蒜子依然没有正面回答瘐冰的上奏,而是把话题抛给众大臣,想借众大臣之口,堵住瘐冰的嘴,然后再寻找时机把桓温推出来。 见皇太后发问了,司马昱向王坦之使了个眼色,王坦之立马上前一步,上奏道: “臣以为,丞相所言极是,荆州之地系朝廷安危,非良将不可守,放眼天下,只有徐州都督、高远伯桓温,可以胜任之。” 瘐冰目瞪口呆,这咋还又杀出来个桓温呢?不对呀?剧本上没这么写啊? 这也怪不得瘐冰有些手忙脚乱,但凡懂得朝局的人都知道,桓温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很合适荆州刺史这个职位,而瘐冰也很明白桓温很合适,正因为桓温很合适,瘐冰才有些慌乱。 看着瘐冰慌乱的眼神,司马昱很得意,看来谢安真是奇才啊,一出手就致命,看问题相当到位。 桓温很慌乱,本来在朝堂之上跟当朝太后眉来眼去的挺好,挺享受,现在突然蹦出个人来要他去荆州,毫无准备的他有点傻眼,其实对于这两天的争吵桓温已经看在眼里了,这是瘐冰集团跟司马昱集团的权力斗争,自己压根就不想掺和这个事,可是不想掺和吧,事还找上门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除了司马昱外,另一个高兴的人就是褚蒜子了,挺好,不用自己亲自出马了,借朝臣之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最合适不过,让自己超然于事外,有利于平衡各方的关系,虽然自己也属意桓温,但是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所以褚蒜子首先点了点头,表示对王坦之的建议很满意、很赞同,继而微微一笑,继续向众人说道: “桓将军忠勇爱国、勇武过人,彭城一战,已经显示出了桓将军的军事才能,若是由桓将军出镇荆州,跟瘐翼瘐将军联合的话,荆州之地可以无忧矣。” 皇太后都这么说了,很明显就是同意由桓温出任荆州刺史了,若是没有人反对的话,这个事就算通过了。 于是担任尚书令的司马昱见众人都不说话,便也站出来说道:“若是诸位都不反对的话,那么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饿...”一脸懵逼的桓温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出来说两句的时候,被褚蒜子用犀利的眼神瞪了一眼,桓温立马收回了刚想举起的小手,默默的低下了头。 对于桓温出任荆州刺史,瘐冰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但是因为桓温立场不明确,又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当媳妇,二人理论上也算是亲戚了,总比司马昱一方的人出镇荆州要好的话,所以瘐冰也就跟着点头同意了。 见司马昱跟瘐冰都同意了,主管军事的太尉何充也就同意了,而褚蒜子更没有问题,于是乎,争吵多日的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结果各方都很满意,惟有桓温,还处在懵逼状态。 第80章 太后所忧 回到家中的桓温很是郁闷,这叫什么事啊,想要自己出来收拾烂摊子,总得跟自己商量一下吧,可谁都没有跟自己商量,就把自己的事给定下了,叫谁谁不气。 公主见桓温在生郁闷,便走过来轻轻抚摸了一下桓温的头,小声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桓温便将今日朝会之事说了出来,公主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桓温又是一脸懵逼,傻傻的看着公主大笑。 公主见桓温还是不动,于是边笑边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明白吗?” 桓温摇了摇头,公主见桓温确实参不透里面的道理,便停下了大笑,正色的说道: “自永嘉东渡以来,朝廷能够撑控的州只有东南八州,而这八州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荆扬二州,扬州自不必说,掌权京畿重地,乃国之根本,而荆州则是地广兵强,是防止北方胡人南下的重要据点,设有强有力的都督府,其粮草兵甲,居有天下一半,朝廷一直利用荆扬二州来平衡天下,所以荆州是瘐冰一方的瘐翼掌握,而扬州则由司马昱一方的殷浩掌握,二州互相威慑,谁也不敢动谁,所以天下才会安定。” “可我也不是瘐冰一方的人啊,派我去荆州,不就打破这种平衡了吗?”桓温不解的问道。 公主笑了笑,继续说道:“没有打破平衡,你去只是担任荆州刺史,都督还是人家瘐翼呢?荆州都督府权力很大,一般都有皇帝赐的使持节,斩杀两千石以下官员不用上奏,你去只是掌握荆州内务,军事方面还是动不了的。” 听完公主的解释,桓温似乎略有所悟,敢情这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呢,可是对于荆州之地,桓温还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按照朝廷的官职来看,瘐翼是都督,算是一把手,桓温是刺史,在当地算是二把手,对于瘐翼,桓温是听说的,是目前朝廷里最能打的将领了,而自己性格又好强,比较有主见,万一二人闹起矛盾来,又该怎么办呢? 这时,桓温又想起了瘐翼在自己婚礼上的话,自己明明官职、家族、声望都不如瘐翼,而瘐翼却说要举整个家族来支持自己?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桓温觉得,既然要让自己出任荆州刺史,总得去拜访一下地头蛇吧,所以,他决定前往瘐府,听一下瘐翼的想法。 而公主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桓温应该先去答谢褚蒜子,如此褚蒜子摄政,所有人事任命都需要她来批才能生效,对于如此重要的任命,褚蒜子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桓温觉得甚是有理,正好自己也想她了,于是就决定先进宫去拜见褚蒜子。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当然,这个眼红不是生气的眼红,而是激动的眼红,褚蒜子见桓温来拜见,很是激动,但是身份限制,又不能过于表现,只能眼圈红红的了。 桓温没太注意,只是按照君臣之礼行礼之后,向褚蒜子汇报了自己出任荆州刺史的一些担忧和想法。 桓温首先表示自己没有去过荆州,对荆州不太熟悉,而且荆州又是瘐家的势力范围,上面还有个瘐翼,自己没有当过二把手,怕是会与瘐翼起冲突,所以建议褚蒜子能否再想一下别的人选。 褚蒜子明白,桓温这是没有悟透自己的用意,于是她缓缓站起身来,摒退了左右之后,对桓温说道: “其实,从目前的朝局来看,让你去荆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桓温明白,褚蒜子又要讲公主刚才说的哪些事了,可是现在并不是想谈那些事情,而是想谈自己前往荆州之后的工作如何开展?如何跟瘐翼协调工作情况,所以桓温继续说道: “太后所言,臣已明白,只是瘐将军德高望重,又在荆州经营多年,臣此次前往主持荆州内务,若是瘐将军不配合的话,怕是会辜负太后的期望啊。” 褚蒜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桓温所言何是,是啊,荆州到底是瘐氏的地盘,若是只让桓温这个光杆司令前去的话,怕是难有作为,弄不好的话,还有可能让瘐翼找个借口给杀光了,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可是,在当时的政治制度下,褚蒜子是不可能单独再给桓温分兵的,兵权只能由荆州都督府掌握,并且荆州都督府权势很大,可以自行募兵、自筹军饷、自已制定作战计划,根本不受朝廷的控制,这也是为什么荆州屡次成为叛乱发源地的原因了。 褚蒜子想了想,决定再给桓温一个头衔,即安西将军,安西将军是将军里面的第三等,第一等为大将军,第二等为征东征西征南征北将军,第三等即为安东安西等将军,而瘐翼就是第二等,征西将军,所以世人也称之为瘐征西; 自王敦之后,朝廷为了防止将领权势过大,所以不再设大将军一职,这样征西将军就是当时朝廷所封的最高头衔的军队将领了。 褚蒜子封桓温为安西将军,既没有在风头上压过瘐翼,又提高了桓温的话语权,虽然军权依然被瘐翼所掌握,但是瘐翼要想动桓温,也得掂量掂量了,毕竟桓温不是阿猫阿狗,说杀就杀了,那可是朝廷封的安西将军,所以褚蒜子这一招,只是增加瘐翼对付桓温的难度,即便这样,也是很难得了。 “朝廷到了如此地步,士族们依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国家于不顾,本宫希望桓大人,此次前往荆州,能够开创一个好的局面,使朝廷能够摆脱士族的干扰,不再为内部所困,集中精力北伐,收复山河,还百姓一个安定的天下。”褚蒜子双目含情,饱含热泪的说道。 褚蒜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桓温也就明白褚蒜子的用意了,天下八州,各自为政,朝廷连最近的扬州都很难掌握,更何况荆州呢? 褚蒜子这是想利用桓温,打入荆州,慢慢的消化瘐翼的势力,将荆州取而代之,这样,褚蒜子在外围就有了帮手,治理朝政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听明白意思的桓温拱手向褚蒜子说道:“太后所托,臣已铭记于心,臣当竭尽全力,为朝廷守住这一方国土,就算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见桓温如此态度,褚蒜子也就放下心来,她相信以桓温的能力,一定会开创一个全新的局面。 第81章 瘐翼之托 瘐冰回家之后,忧心忡忡,瘐翼知道,瘐冰这是在朝堂之上碰壁了,其实在他看来,瘐援之根本就没有能力承担起荆州刺史的职责,这纯粹是瘐冰的一厢情愿而已。 瘐翼本想开口安稳一下瘐冰,瘐冰却满脸歉意的首先开口说道: “援之之事,恐怕是要往后放一放了。” 瘐翼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责怪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 “那么荆州刺史一职,朝廷推举了谁呢?” “桓温。”瘐冰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桓温?”瘐翼重复了一遍,而继如释重负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朝廷里还是有高人啊。” 瘐冰有些不解,为何瘐翼如此推崇桓温,于是便问道: “桓温不就是打了一场彭城保卫战吗?为何这么多人推崇他呢?再说彭城保卫战的规模也不大啊?襄阳之战尚切还有十几万人啊,而彭城保卫战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几万人而已,你们又是从哪里看出这个桓温有经世之才的呢?” “勇气、格局、担当。”瘐翼不假思索的说道。 “勇气、格局、担当?”瘐冰不解,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瘐翼的话。 瘐翼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你明知不可为的时候,你还会去为吗?当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你又会选择哪一个呢?” 瘐冰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瘐翼又继续说道:“彭城之战,我明明已经下达了命令,放弃其他郡县,集中兵力于广陵,在广陵决战,可事发突然,其他郡县撤退至广陵需要时间,桓温为了减轻广陵的压力,同时给其他郡县撤退广陵争取时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发动彭城保卫战,牺牲自己,牵制敌人,为其他郡县撤退广陵争取时间,别的不谈,但是这种为了顾全大局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决心和悟性,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听完瘐翼的话,瘐冰略有所悟,像桓温这种为了天下苍生的格局、这种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这种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的担当,似乎连自己都不具有。 “所以,由桓温来担任荆州刺史,首先,他不会为了个人的利益而与我们起冲突,第二,他会用心经营,使荆州之地真正成为北伐中原的基地,第三,他不会像王敦一样,坐拥一方之后起兵反叛。”瘐翼继续说道。 “未必,一个人现在没有野心不代表以后没有野心,当他的权势达到了一定地步,可以对皇位唾手可得的时候,没有人会抵得住那种诱惑的。”瘐冰斩钉截铁的说道。 瘐翼苦笑了一声,在这一点上,他并不想跟瘐冰争论,因为对于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这时,仆人进来禀报说道:“老爷,桓温求见瘐翼将军。” 瘐翼一听,跟瘐冰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便对仆人说道: “让他进来吧,我也下不了床了,就让他来这里吧。” “是。”仆人说完,便退下去叫桓温去了。 “桓温此来,必是请教荆州之事,我觉得,你还是回避一下吧,待我与他谈完,自然会向你禀报吧。” 瘐翼一脸诚恳的跟瘐冰说道。 瘐冰叹了口气,对瘐翼说道:“你身子骨不好,又病的这么严重,不要谈的太久,尽快结束。” 瘐翼点了点头,瘐冰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桓温便走了进来,他见瘐翼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甚是震惊,于是便连忙走到床前握着瘐翼的手说道:“前些日子,在宴席上还见瘐将军,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竟然病成了这个模样?” 瘐翼也是苦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人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老天爷要让我三更走,我也活不过五更啊。” “哎,那里的话,瘐将军对朝廷、对百姓、对天下苍生至关重要,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啊。”桓温言辞恳切的说道。 瘐翼又是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朝廷安危、天下苍生,怕是以后要仰仗桓大人了。” 桓温也是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然明白了瘐翼在婚宴之上讲的那些话,只是要让自己身负如此重担,确实还是有些压力的,所以桓温始终忐忑不安,既然是得到了皇太后褚蒜子的鼓励与支持,依然不能平息这份忐忑,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担过如此重要的职位,骤然间处在聚光灯下,叫谁谁也忐忑。 更重要的是,桓温上面还有个瘐翼,荆州不是彭城,彭城离广陵很远,而荆州就在眼皮底下,都督府和刺史府离的很近,就像一个学生后面坐着一个老师一样,怎么想都别扭。 瘐翼也感受到了桓温的忐忑,他也是过来人,当年的他,接手哥哥瘐亮的班,出任武昌太守时,也才年仅二十来岁,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但是真的走马上任了,面对朝廷、面对下属,面对杂乱的军务郡务,也是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所以,为了能够让桓温放开手脚的干,瘐翼决定暂不回荆州,由桓温代管都督府事务,桓温一听,甚是感动,这瘐翼是要供手把荆州让给自己啊,荆州如此重要,瘐翼说让就让,只能说瘐翼确实是相当看好桓温的了。 桓温激动的直接跪倒在瘐翼面前,扣头说道:“温,必不辜负瘐将军所托,匡扶天下,擎天保国。” 瘐翼微微一笑,看来这小子,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用意,匡扶天下,擎天保国本就是你份内的事,我之所以如此大度,更重要的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毕竟,瘐家在荆州经历几十年,利益遍地,瘐翼在自知家族后继无人的情况下,才会选择扶持桓温。 见桓温不明白,瘐翼只得继续说道:“桓大人,我们瘐家主政荆州多年,贡献是有,弊政吗,估计也不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若是桓大人觉得荆州弊政需要改,那就大胆的去改就是了,只是希望桓大人能够看在瘐家为朝廷效力这么多年的份上,对瘐家的子孙,不要赶尽杀绝的好。” 这话说的实在有点过重,桓温实在承受不起,便连忙跪地发誓道:“我桓温,若是在荆州做了什么对不起瘐家的事,天诛地灭。” 见桓温发了如此毒的誓,瘐翼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连忙对桓温说道: “桓大人言重了,言重了,荆州地处四战之地,北边是赵国石虎、西边是成国李特,西北还有个小国仇池国,边防压力十分大,希望桓大人能够顶住压力,为朝廷守好这块宝地。” 桓温也拱手对瘐翼谦虚道:“以后还要向瘐将军多多请教才是。” 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此后的交谈也就平缓了许多,桓温见瘐翼脸色越来越不好,也就不再打搅,告辞而去了。 一直躲在幕后的瘐冰,这才明白弟弟的良苦用心,瘐翼这是以退为进,趁着自己的权势还在,利用权势为家族换平安啊。 了解了瘐翼良苦用心的瘐冰,欣慰的点了点头,对荆州刺史之事也就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了。 第82章 出镇荆州 在司马昱的运作下,朝廷的任命文书很快就下发了,桓温也收拾妥当,带着已经大了肚子的公主,以及周楚、孙恩,和刚收了的谋士郗超、袁乔,在瘐冰、司马昱、何充、诸葛无绪等朝廷重臣的注视下,缓缓驶离了建康港,沿着长江逆流而去,往荆州出发了。 褚蒜子虽然没有亲自相送,但是也派了太监高阳,以及贴身宫女阿春,来到港口相送,桓温明白褚蒜子的良苦用心,现在桓温刚刚起势,若是褚蒜子与之走的太近,容易成为其他两个势力打击的对象,所以桓温也就没有过多的去计较此事,而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荆州经营好,在外围,助褚蒜子一臂之力。 桓温离开后,瘐翼由于心事已了,病情也就缓和了许多,不几日竟然能够下地走路了,不成想没过几天,上厕所时,恍然间在厕所里看到了驱鬼之神方相,方相是传说中商纣王的镇殿将军,因不瞒纣王荒淫无道,投靠西岐,在战争中死于十绝阵中的绝魂阵,死后被封为开路神、门神,负责开路驱鬼。 瘐翼能看到这么个东西,也说明生命走到了尽头,自知时日无多的瘐翼,立马召集家人安排后事之后,便一命呜呼了。 不管怎样,瘐翼到底是为朝廷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褚蒜子在这方面也不吝啬,直接追封瘐翼为车骑将军,同时赐谥号为“肃”,算是为瘐翼的一生盖棺定论了。 庾翼病亡的消息传来时,桓温已经离开建康,沿江行走到了京口,桓温听闻瘐翼病逝之后,悲痛不已,在船上设香案祭奠瘐翼,并表示一定不会辜负瘐翼嘱托,将荆州治理好,以报瘐翼扶携之恩。 瘐翼死了,荆州都督之职也就空出来了,按照惯例,应当由荆州刺史兼任都督一职,一来权力集中,方便管理,二来也可减少制肘,政令畅通。 其实朝堂之上,也是这么议论的,就是由桓温兼任荆州都督一职,一来桓温本来就是徐州都督,改任荆州刺史本来就有降职之嫌,现在由他兼任荆州都督,实至名归;二来朝堂之上又确实没有能够担任此职的良才,虽然司马昱屡次推荐殷浩,但是都被褚蒜子否决了。 所以,桓温兼任荆州都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可丹杨尹刘倓却提出了不同看法,在他看来,若是让桓温兼任荆州都督,岂不是又培养了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虽然现在桓温没有表现出称霸的苗头,但是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呢。 所以刘倓建议,荆州都督暂不设立,由荆州刺史兼理部分都督军务,其他的如总督长江以北七州军务的职能,则收归朝廷太尉府,由太尉何充掌管。 刘倓的这个建议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司马昱、瘐冰都表示赞同,褚蒜子也没有反对的道理,虽然褚蒜子有心想要扶持桓温,但是刘倓说的对,谁又能保证桓温日后不称霸呢? 现在的褚蒜子不是以前的褚蒜子了,她必须从朝廷、从皇帝、从天下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所以,她听取了刘倓的建议,将荆州都督府职能一分为二,荆州军务由桓温兼任,而其他六州军务则交由太尉府。 对于这个决定,桓温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是郗超却有不同的看法,在郗超看来,这是朝廷在暗地里打压桓温,不希望他发展的太快,总督七州军务看似无所谓,实则关系重大,若有这个职能,则七州之地的部队人事、军事部署、行动协调都将由桓温来掌握,对内可以刺探朝廷虚实,威慑朝廷,对外可以协调军事行动,共同打击敌人,所以,在郗超看来,这也是桓温能不能够称霸的一个重要指标。 而郗超和袁乔之所以甘愿放弃原来的官职,前来辅佐桓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了桓温的潜力,希望背靠桓温这颗大树,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郗超向桓温建议,以朝廷不信任为由,请辞荆州刺史,以此来要挟朝廷,恢复荆州都督府,总览七州军务。 可桓温并不想这么做,虽然他也知道这是朝廷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是他坦然接受,毕竟从整个大局来看,荆州都督府的权力实在过大,如果自己是皇帝的话,自己也会对荆州都督府不放心,借此机会削减荆州都督府的权力,只能说明褚蒜子成熟了。 郗超见桓温不听自己的建议,也只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众人沿着长江行走了半个多月后,终于到达了荆州府治所江陵城,桓温带着众人信步登岸,来到了荆州刺史府,瘐翼在时,因为兼任荆州都督、刺史、南护蛮校尉,为了方便管理,所以就将这三个衙门合并为一处了,就是一个衙门挂了三个牌子,现在桓温只有两个身份,刺史、南护蛮校尉,自然就要去掉一个牌子。 桓温入住后,在郗超和袁乔这两位熟悉朝廷事务的人的辅佐下,短短两个月就将整个荆州的郡县、户籍、人口、军队、税收等相关资料整理完成,同时对各个衙门的人朝廷了摸底排查,整理了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了桓温。 桓温看过后,不觉得倒吸一口气,荆州共辖二十二郡,一百多个县,拥有人口四百万,是当时晋室能够完全控制的八个州当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最富庶的一个。 但是如此富庶的一个州,竟然只有军队十万人,一年税收不足百万贯,如此少的税收,自然是供养不起更多的军队。 更为关键的是,荆州北、西北、西三面环敌,直面赵国和成汉国的威胁,如此少的军队,只能优先分配到边境郡县,其中南阳郡驻军五万,抵御赵国,魏兴郡和上庸郡各驻军一万,巴东郡驻军三万,抵御成汉国,其他各郡则由其太守自行组建军队,负责地方治安,因为吃的地方财政,所以不算国家军队,大的郡县可能有万把军队,小的郡县甚至不足千人,虽然处于内地,但是如此薄弱的防御力量,还是把桓温吓了一跳,他不由得赞叹起瘐翼来,能够拿如此少的兵力抵抗外部入侵这么多年,真的是不容易啊。 第83章 土断之法 要想发展军队,就得有钱,要想有钱,就得有税收,可是如此少的税收,让现有的军队都捉襟见肘,又怎么可能会扩充军队呢? 桓温不明白,便找来了负责收税的度支主事询问,当时的朝廷在尚书省下面设有左民尚书负责征税,而地方上则是由度支主事来负责。 桓温希望度支主事能够想办法增加一些税收,好支持自己扩充军队的想法,而度支主事却摇了摇头,笑着对桓温说道: “大人若是想募兵,找有名望的士家大族支持一下就好了,若是想从税收上考虑的话,那基本上行不动。” “找士家大族支持是一个方法,从税收上想办法是另一个办法,为什么找士家大族募集就可以,而税收上就行不通呢?荆州地有四百万人口,就算一口人缴纳一贯钱,那也应该是四百万贯,为何现在连一百万贯都收不上来呢?”桓温有些不解的问道。 度支主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对桓温说道:“大人,荆州地人口虽然是多,但是大部分都是白籍,根本就收不上来税啊。” “白籍?何为白籍?”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的桓温有些不解,看来他对地方上的事务还是知之甚少啊。 对此颇为有了解的袁乔接过话来说道: “当年晋室东渡,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为了躲避祸害,也跟着东渡,这些东渡之人身无分文,又散居各地,极易生乱,朝廷为了安抚这些人,就按他们原来居住的郡县重新设置了许多侨县,让百姓在侨县登记户口,本地人登记户口时为黄本,所以称之为黄籍,而这些侨民登记时用的是白本,所以称之为白籍,因为都是侨民登记,所以也称之为侨籍。” “奥,原来如此?”桓温大感意外,一个国家竟然设置两种户籍,实在是不应该啊。 度支主事见桓温大感意外的表情,知道他对这一制度还不甚了解,所以就接过话茬继续说道: “侨籍不算正式户籍,只能算临时户籍,不承担国家赋税和徭役,起初只是朝廷安抚百姓的一个手段,所以只能算是临时措施,所以虽然荆州人口有四百万,但是其中只有一百多万的黄籍,其他的三百多万都是侨籍,他们即不用缴纳赋税,又不用付徭役,所以税收才如此的低。” 桓温想了想后,又问道:“难道朝廷对此,没有出过什么措施什么的吗?这永嘉东渡都近百年了,总不能一直是侨籍吧。” “其实在苏峻之乱之前,朝廷曾推行过土断之法,所谓土断,就是将当地的侨民按所居住的郡县就地落户,成为当地正式户口,接受当地官衙的管理,但是这样以来,他们就失去了免缴赋税和免服兵役的权力,所以当地侨民反抗比较激烈,而士家大族因为雇佣了很多侨民当佃户,侨民不用纳税,所以也间接享受了免缴赋税的好处,所以土断之法的推行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因为反对的人太多,朝廷还得依赖这些士家大族,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度支主事回答道。 原来如此,桓温略有所悟,他已经意识到,此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现在朝廷的官员,全部都是由士族出任,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是不可能跟积极主动的推行土断的,而若不推行土断,朝廷就没有税收,没有税收就无法募兵,更重要的是,因为侨籍免徭役,他们也不用服兵役,朝廷的军户制度也就名存实亡,这也是为什么朝廷兵源一直不足的原因。 “荆州本地,最大的士族是谁?他有多少土地?又有多少佃户?”桓温觉得,既然要推行改革,制行土断,就必须拿当地最大、最有名望的人开刀,把最大的这个搞定了,那么其他的也就不在话下了,这样推行的阻力就小了。 “额...”度支主事开始有些支支吾吾,不太想说出来的样子。 桓温见度支主事这个样子,知道他可能有些为难,于是安慰他道: “你不用怕,尽管说出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 度支主事想了想之后,便小声的说道:“荆州本地,若说要最有名望、占地最多、佃户最多的大族,当首推前任瘐家。” “瘐家?那个瘐家?”桓温已经意识到了可能是指的瘐翼一家,但是还是想确认一下。 “就是前任都督,瘐翼瘐将军所在的家族。” “唉。”桓温瞬间明白了为何瘐翼不顾自己的尊严,低三下四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关照他的家族,原来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了啊。 桓温有些为难,他本以为瘐翼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才会对自己如此关照,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家族利益啊。 可是若不解决瘐翼一家,那么土断之法可能就推行不下去,而若土断之法推行不下去,那么自己扩充军队,收复失地的想法可能就无法实现。 桓温陷入了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桓温抬起头来问道:“他们瘐家,占有多少土地、拥有多少佃户?” “瘐家在江陵本地占地四万顷,拥有佃户十万户。”度支主事淡淡的说道。 “多...多少?”桓温虽然已经预料到瘐家肯定占有很多,但是没有想到会占有这么多,因为根据袁乔整理的土地档案来看,江陵本地共有良田十万顷,户口三十万户,而仅瘐家就占了四万倾,十万户人口,这等于整个江陵城近一半的良田、人口都掌握在瘐氏手中。 “瘐家在江陵本地占地四万顷,拥有佃户十万户。”度支主事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然是淡淡的口吻,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样。 这样恐怕的数据,就连同样出身士族的袁乔都感到震惊,这瘐家在当地够可以的啊,把一半的人口都变成了自己的奴隶,再联想一下自己的家族,简单就是不值一提啊。 “难道他们在外地还有吗?”桓温无奈的问道。 “南阳、襄阳、巴东、南郡、武陵、长沙、衡阳、零陵、桂阳、始兴等荆州下辖郡县皆有土地和佃户。具体数额不祥,这个得找瘐府管家,他哪里或许有具体名册。”度支主事如实的回答道。 桓温再一次目瞪口呆,敢情这么多年,瘐翼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家族势力啊,这整个荆州都遍布他们瘐家的势力,那自己还怎么管?难不成还要给他们瘐家看家护院? 这当然不是桓温所想要的,可是眼前瘐家成了自己治理荆州必须要过的第一道关,若是不解决瘐家,其他的根本就没法推进。 想到这里,桓温的心中掠过一丝杀意。 第84章 拜访瘐府 度支主事走后,桓温左思右想,觉得瘐翼对自己有恩,若是公然的打击他们瘐家,恐怕舆论对自己不利,况且他的哥哥瘐冰还在朝中为相,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自己都不应该为难瘐家。 但是不解决瘐家的问题,税收和兵源就无法解决,而桓温又实在不想当一个守成之主,他还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的,所以左思右想之下,桓温决定亲自前往瘐府打探一下虚实。 其实从人情事故上来讲,桓温也确实应该去瘐府拜访一下,瘐翼对自己有恩,瘐援之又曾被提名荆州刺史,瘐冰又在朝中为相,自己来到了人家的家乡,总要去拜访一下的,所以桓温,决定带上郗超和袁乔,前往瘐家拜访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在当地官吏的引导下,桓温一行三人来到了瘐府,刚来到瘐府,桓温等三人就被瘐府这金碧辉煌的宅地所震惊,整个瘐府占据着江陵城里最繁华的地段,占了整整四条街的位置,院墙一眼都望不到头,而且院墙修的又高又厚,仅仅比城墙矮那么一点点而已,院墙上甚至还有巡逻的士兵....啊不对,应该是家丁。 进了大门,里面又分了许多主干道,每条干道都通向不同的地方,干道两旁甚至都有手持武器的家丁站岗,桓温甚至恍然间觉得,这哪里是什么民宅,简单就跟一个小城差不多了。 当地官吏向瘐府管家说明来意后,在管家的带领下,桓温等人开始在瘐府内转悠,一路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派江南风光。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走了多少步,桓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瘐府的正厅,刚走进正厅,正面墙上就挂着瘐翼亲自书写的“畅和风惠”四个字,这字写的雄武大气、苍穹有劲,桓温虽然不懂书法,但是也能一眼看出这字写的不错,只是“畅和风惠”作何解释呢?桓温这就不知道了。 看着桓温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管家不由得微微一笑,颇为自豪的解释道:“当年我们瘐将军,可是跟王羲之王大人齐名的书法家啊。” “奥?是吗?这可真是少有听闻啊。”在桓温的心里,这王羲之就算是中国书法家顶尖的人物了,居然还有跟他齐名的,确实是有点出乎意料。 “我们将军少时就有大志,以收复失地为己任,忙于战备,所以没有在书法上不像王羲之那样精进,作品也不多,所以在名气上,也就渐渐的不如王羲之了。”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出自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里的一段话,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聘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郗超在一旁边看着字,边信心满满的说道。 “奥,难不成当年的兰亭修禊,阁下也在吗?” 不知从何时起,桓温等人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只见此人面若冠玉、色如春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风度翩翩,真真的好一个美男子啊。 “少爷。”管家上前对少年鞠了一躬之后,便离去了,在地方官员的介绍下,桓温才知道眼前这位美少年,就是瘐翼将军的二儿子,瘐援之。 桓温不认得瘐援之,瘐援之却认得桓温,当年桓温进江陵城之时,瘐援之便在自家的了望台上远远的看着桓温进的城,对于这个生生夺了自己官位的人,瘐援之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庆幸,自己本就不想受这官场之苦,只是被瘐冰一遍遍的施加压力,才不得已出任官职,现在好了,有人接替自己出任荆州刺史,自己乐得无官一身轻,逍遥自在,多好。 虽然瘐援之不嫉恨桓温,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毕竟这小子夺了自己家祖传的官职,既便自己不想出任,那也应该是自己的大哥瘐方之接任,也不应该论到一个外人来接任,所以瘐援之还是多少对桓温有些敌意的。 但是桓温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位少年真的挺像富二代的,长的又好,也会打扮,一个男人居然会画着如此美的妆容,也是没谁了,所以,桓温对眼前这位少年,也没有太多好感。 按道理来说,桓温是长辈,又是地方行政长官,瘐援之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应该先向桓温行礼,可是这小子偏多,只是简单的跟地方官员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直接从桓温等人面前掠过,走到正厅的椅子上座下,然后对桓温等人轻蔑的说了一句:“坐”。 众人目瞪口呆,这桓温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坐拥一方的封疆大吏,要兵有兵,要权有权,既便他老爹瘐翼见了尚切以礼相待,这个臭毛孩子竟然如此轻蔑一个朝廷大员,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旁的袁乔更是气炸了,在他看来,轻视桓温就是轻视他自己,桓温是自己的主官,自己为主官服务,现在主官被人轻视,那自己其不是更加的轻视? 袁乔好歹也是士族出身,虽然家族比不上瘐家显赫,但也能追溯到东汉时期,瘐家也就是这几年才发的迹,有什么了不起? 袁乔越想越气,本来就是火爆脾气,他看桓温跟郗超等人都无动于衷,心中无名之火更加蹭蹭的往上冒,于是便越过桓温上前一步说道: “毛头小子,有何了不起?沽名钓誉之徒,沾了点祖上的阴德,就敢这里显威风,你可知在你面前的可是坐镇一方的荆州刺史,连皇帝都要降阶相迎,你个毛头小子,毛都没长全,就敢在这里胆大妄为、狂妄自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重到瘐援之都坐不住了,他蹭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到袁乔面前,长这么大还真没有人这样敢说自己,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袁乔,感觉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而袁乔也不是吓大的,在东阳郡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一个毛头小子你又能怎么滴?看着瘐援之这个样子,袁乔更加来气了,他也凑上前,二人对立而视,怒目圆瞪,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第85章 公主妙计 桓温等人一看这架势,这是二人要准备打架斗殴啊,就跟小学生打架一样,打架之前怒气冲冲,架势拉的很足,但是打不打就另两说了。 但那是小学生,这两位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真是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架来,确实也有点不太好看,虽然这有点不可能,但是联想到魏晋时代人物的放荡行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所以桓温等人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跟郗超上前拉住袁乔,地方官吏则上前拉着瘐援之,想让二人分开一段距离,没想到二人见有人拉架,更加来劲了,据然跳着脚指着对方的鼻子叫骂了起来。 桓温简直叫苦不迭,遇上这么两个活宝,也简直没谁了,看来今天是谈不成事了,还是先赶紧回去再说吧。 于是,在二人的叫骂声中,桓温跟郗超硬拉着三十多岁的袁乔,匆匆的离开了瘐府,第一次造访瘐府,算是以失败告终。 桓温也是相当无奈,本想借着去拜访瘐府的机会跟瘐援之谈谈土断之法的事情,既便谈不陇,化点缘,要点赞助总是应该还有的吧,结果话还没有说一句,就让袁乔这愣小子生生给搅和了。 既然瘐府谈不拢,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通过查阅袁乔郗超整理的本地的文史典籍,桓温了解到,本地土生土长的士族,其实应该是陆家,陆家源自三国时代孙吴政权的陆逊,陆逊年少成名,接替吕蒙接管荆州后,在夷陵击败刘备,声名大振,后来陆逊官至吴国丞相,但是后人当中留有一支在荆州,世代繁衍。 这陆家虽然不如瘐家显赫,但因为年代久远,是瘐家之前江陵本地最有名的士族,又因为陆逊、陆抗、陆机等人在历史上也声名显赫过,不管是之前镇守荆州的王敦,还是后来的瘐亮、瘐翼,都没有为难陆家,反而礼遇有加,而陆家也不争不抢,在朝中也没有人做官,不参于任何一方势力,过的倒也逍遥。 拿着这么一个老好人开刀,于情于礼也说不过去,可是桓温没有办法,不进行土断,人口就入不了籍,入不了籍,就即无法无法征税,又无法征兵,没有钱没有兵,任凭桓温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收复国土啊。 正在桓温为难之际,袁乔出了个主意,既然土断之法暂时难以实行,而桓温又急需钱粮征集兵法,何不直接下发一个募集令,号令地方豪强士家大族募捐呢? 桓温眼前一亮,对呀,自晋室东渡以来,由于朝廷没钱,每次行军打仗,都会提前向天下士族征召粮草军需,既然朝廷都有这么一个传统,那么自己现在征召,也不为过啊。 但是既然想要募捐,自然就得有个名头,放眼荆州周边,赵国自石虎篡权后,各地反叛势力四起,石虎忙于平判,无暇顾及南边战事;西边的成汉政权已经平稳过渡了三代,跟东晋一直是你不招惹我,我也不招惹你的态势,再有就是自荆州入蜀,路途遥远,江河也十分险峻,后勤压力极大,这也是瘐翼主政荆州之时一直没有对成汉动手的原因。 北方没有战事,西边又太过安稳,你要想募集粮草军需,总得有个借口啊,这个借口又必须得服众,不然大家不募捐也不行,桓温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就在众人抓耳挠腮之际,下面官吏送来了朝廷的一封信,桓温打开一看,是司徒府的诸葛无绪写的,原来,司徒府掌管天下土地和户籍人口,对荆州的土地兼并和侨民数量过于庞大一事早有关注,只是碍于瘐家的势力,一直没有朝廷整顿。 现在桓温主政荆州了,出于对朝廷负责的态度,诸葛无绪还是希望桓温能够整顿一下的,毕竟其他各州都已经开展了不同程度的土断政策,但是碍于士族势力的强大,所以推进的不算太好,但是到底还是把一部分人口转化为黄籍了,成为正式人口之后,也有利于朝廷征税和征兵。 作为东晋所能掌控的最大的一个州,又是离洛阳长安最近的一个州,侨民数量是天下八州当中数量最多、规模最庞大的了,所以诸葛无绪在信中建议:不要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可以循序渐进式的,一点一点的推进土断,每年落籍一部分侨民,积小成多,慢慢积累,这样即不会因为推进的太快而触犯了士族的利益,引起士族的反抗,又可以切实可行的增加税收,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转换。 “每年推进一点,推进多少算是好呢?这个度又如何把握?落籍少了满足不了需求,多了又触犯士族的利益?哎,难啊。”看完诸葛无绪的来信,桓温不由的感叹道。 正在几人为难之际,公主出来了,公主由于怀孕在身,便渐渐的减少了参与政事的机会,今天闲来无事,便到前厅来看看,无意间听到了众人的谈话,有心为夫分忧的公主,觉得众人都是死脑筋,于是就主动走出来对众人说道:“当年汉武帝征伐匈奴,为了解决粮草不足的问题,便征召天下豪强入伍为兵,豪强如若不愿意,可以通过捐纳的方式来减免兵役;现在我们荆州地主士族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为何不学汉武帝故事,明面上推行土断,暗地里也可以花钱来赎呢?反正我们的目的是要钱和兵,土断和募捐只是手段而已,两者可以结合推行的嘛。 ” 听完公主所言,袁乔一拍大腿,对公主拱手说道:“妙,妙啊,这样我们可以明面上推行土断,对于那些弱小的士族,我们可以厉行国法,强行推行土断,而对于像瘐家和陆家这样的士家大族,可以怀柔一下,用募捐来有限度的替代土断,这样减少他们对抗的情绪,而又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桓温和郗超也觉得此计可行,于是便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方法。 桓温又深情的望了望肚子已经明显鼓起来了公主,对于这个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始终陪伴着自己的女人,总是在最危机的时刻帮助着自己,桓温对于公主已经没有任何可说的了,他深情的把公主拥进怀里,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第86章 土断政策 政策已经定下来了,桓温便借司徒府和荆州刺史府的名义,在全州境内下发出了推行土断的法令,法令明确规定:“在全州境内废除侨置郡县,强制将现侨籍户口编入所在地的郡县,凡编入所在地户籍者,一律发放土地,安置房屋,给予生活上的帮助。” 桓温任命稳重的郗超为推行土断之法的主推官,郗超是前朝太尉郗鉴之孙,在朝廷内算是顶级的名门望族,可以有效的压制住其他的中小士族,让他来担任主推官,可以减少很多阻力。 同时,桓温又任命袁乔刺史府长史,协助郗超推行土断,桓温采用的是唱红白脸的方式来推行土断,明面上由郗超唱白脸,大张旗鼓的主推土断,在各郡县大张声势,重抓几个典型,打击几个不长眼的豪强贵族,让他们乖乖就范,释放出部分侨籍人口,提高人口基数,达到推行土断的目的。 暗地里又让袁乔唱红脸,对于像瘐家、陆家这样的地方名门望族,推行的太急不行,万一逼急了,狗急跳墙,桓温的改革之路极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为了安抚这一类顶级豪门,桓温让袁乔出面,暗示这类豪门可以通过捐献的方式,达到暂缓执行土断的目的,反正现在桓温需要的就是钱,而钱又是这一类豪门最不缺的东西,拿最不缺的东西交换,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 计划的非常完美,考虑的也很周全,可以说是目前荆州地区推行土断的最佳方案了,为了以防万一,桓温决定先在江陵周边几个郡试行,一来可以试探一下社会上的反映,万一反应太激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处理,若是反应还算平稳,或者说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就向偏远郡县推行。 一切准备就绪,为了造声势,桓温将刺史府所有属官、地方郡县的行政长官全部召集到了荆州刺史府的大堂前开动员大会,在动员大会上,桓温言辞激烈,痛斥地方豪强强占侨籍人士,偷税漏税,躲避兵役,造成朝廷财源空虚,兵源不足,无力收复国土,又慷慨激昂的宣讲了自己的理想,什么收复失土、再造山河之类的。 桓温自己讲的是热血沸腾,可下面却是哈欠声一片,这些地方官吏一大半都是由士族豪强出任,他们本身就安逸惯了,谁又会去想北方的失土呢? 当然,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毕竟当时收复故土是第一政治正确,是人不是人的都得喊上那么几句口号,不然容易被人戳脊梁骨,而当时的人又是极其重视名声的,所以桓温讲完之后,该鼓掌还是要鼓掌的,当然,是打着哈气鼓的掌。 看着这一群扶不上台面的家伙,桓温也是相当的无奈,自己也不是第一天当官了,十分清楚这种现象的普遍性,若是自己面对这种情况太认真的话,那么首先输掉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桓温就装作没看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郗超,郗超领悟,赶紧拿着发言稿上台接替桓温,郗超作为一等士族出身,众人还是很给他面子的,见郗超上台,连忙擦了擦已经淌到衣服上的哈喇子,耸了耸肩,表面上看起来像正襟危坐一样。 作为土断之法的具体执行者,郗超具体讲了讲执行的过程和原则:1、对于已经设置的侨郡侨县,因为没有实际领土,所以一律撤销,原有侨郡侨县官职全部并入现有郡县班子,对于超编制的,适当扩编,超编严重的,可以推荐到刺史府,由刺史府酌情安排解决编制问题。2、对于户籍为侨籍的人口,一律编入现在居住的郡县户籍,对于不满意当前居住郡县的,可以自行前往自己喜欢的郡县落户,但是户籍必须改为现有郡县户籍,侨籍户口一律注销。3、对于落户当地郡县的侨籍人口,一律按人口分配田地,并提供种子农具以帮助其耕种,各郡县不得私自克扣田地亩数,一定要足额分配。4、对于已经成为士族豪强家佃户的侨籍人口,由士族豪强负责提供佃户名册,里面要注明佃户人口数、户籍情况,对于是侨籍佃户的,也一律就地落户,对于隐瞒不报的、或者提报户数不足的,各郡县视情况处理,情节较轻的,通报批评,情节严重的,可以根据瞒报情况处以罚款,情节特别严重的,可由郡县进行缉拿,依法判刑。 可以说,从公布的这些政策来看,桓温是把侨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只要落户,一律分配土地,只要你按时缴税就行,但是对一些士族豪强就不太那么友好了,但是让他们自行上报,也说明了桓温给他们保留了一定的回旋余地,桓温只想让他们吐出即得利益的一部分来,释放出一部分佃户就行,但是若一点都不释放,一点利益都不让出来,那就不要怪桓温不客气了。 所以郗超在将政策讲完之后,下面的郡县一把手们就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在当时,凡是能当官的,没有一个是出身平民和寒族的,大家都是出自士族阶层,桓温的改革就是革他们自己的命,他们肯定是要反击的,但是侨籍政策的弊端大家又都心知肚明,桓温又是奉了司徒府的名义推行土断,若是贸然出来反击的话,难免会被当成出头鸟被整治,所以大家虽然都在议论,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来,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跟代表朝廷的桓温公然对抗,但是在荆州地,是有一个人具备这个对抗能力的。 这个人就是瘐援之,瘐翼的次子,桓温是初来乍到,不知深浅,但是生活在荆州地上的官员们都知道,这个瘐援之是有名的刺头,瘐翼在时就喜欢跟瘐翼对着干,现在瘐翼没有了,更是无法无天了,作为荆州地最大的地主,瘐家拥有江陵一半的土地,占有一半的侨籍佃户,是侨籍政策最大的即得利益者,若是桓温不首先解决掉瘐家的话,那么其他士族豪强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反对土断了。 所以众官员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是都在等着看桓温的笑话,而桓温对此也早已心知肚明,所以,他又推出了袁乔来担任刺史府长史,对于不配合的士族豪强,一律统统交由袁乔处理,而自己则在背后统筹安排,作为最后的缓冲,来处理解决袁乔都解决不掉的问题。 第87章 初推受阻 政策制定完了,也宣讲完了,剩下的就是执行了,为了避免引起混乱,桓温决定先在江陵、襄阳、武陵、长沙和衡阳五郡推行,这五郡是北方流民最多的地方,也是土地最肥沃的地方,只要把这五个郡治理好了,那么剩下的郡就好推了。 于是,桓温将江陵郡太守纪贺、襄阳郡太守袁宏、武陵郡太守朱序、长沙郡太守陶范、衡阳郡太守徐广召集起来,力陈土断之行的必要性,要求五人务必严格执行政策,厚植人口,开源税收、扩大兵源,以实现富国强兵。 虽然桓温说的慷慨激昂、唾沫四溅,但是五人却都对桓温爱搭不理,倒不全是对土断政策的排斥,更多的是对桓温的瞧不起,这五人皆出身士家大族,祖上都曾是朝廷重臣,纪贺的爷爷是曾经护送司马睿过江的骠骑将军纪瞻之孙,袁宏的祖上曾在东汉世代为官,朱序的父亲曾官至益州刺史、平西将军,陶范更了不得,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陶侃陶将军,苏峻之乱就是他作为主将平定的,就连最不起眼的徐广,祖上都曾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太学博士,在当时那个讲究出身的年代,虽然桓温也是士族身份,但是跟这些人比起来,还是要差了那么一点点的。 当然,土断政策的利弊,他们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他们自身也是士族,家族当中也有不少佃户,但是这都不影响他们对这项政策的判断,只是涉及到家族利益,在家族和国家利益的权衡当中,更加倾向于家族利益而已。 “各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土断政策能否执行下去,就看诸位的了,拜托了。”桓温激情演讲完后,双手抱拳,对五位太守又打了一次感情牌。 但是五位太守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然也抱拳回礼了一下,但是却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态度,桓温也是无奈,自入朝为官以来,官员心不在焉的表情桓温都司空见惯了,反正这帮富二代出来当官也纯粹是为了玩玩,干的好干不好都会升迁,何必太认真呢?所以桓温也就见怪不怪了。 五位太守走后,桓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朝廷养着这么一帮废物,能坚持到现在,确实也是不容易啊。 虽然面临着种种不配合和各种困难,但是在桓温的全力催促下,土断之政还是在荆州大地上开展开了,虽然只是在五个郡试点,但是依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首先就是没有土地跟地主也没有依附关系的流民,在得知落户之后能够分配土地,自然是高兴万分,纷纷自发前往户籍登录处登记户口,桓温也不含糊,凡是登记户口的,一律按人口分配土地,当天登记,当天分配,并且对于越早登记的,也享有优先土地选择权,所以刚开始的前几日,户籍登记处人满为患,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土断新政还是搞的风风火火的。 再加上桓温深知宣传的重要性,命画师将户籍登录处人满为患的现象画成画张贴在各大城门处广为传播,号召更多的流民前来登记,并宣传土地有限,先到先得,更加引起了流民间的恐慌,大家争先恐后、扶老携幼的纷纷前来登记,生怕晚了土地就没了。 看着这热闹的影像,桓温笑的合不拢嘴,心想这新政推行也没有想象中的复杂嘛,这不是很简单嘛。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工作,一直人山人海的户籍登记处终于冷清了下来,桓温很高兴,决定召开一次月度工作总结大会,于是召集各郡太守携带已经落户的统计报表来刺史府开会。 开会之前桓温很高兴,心想那么多人涌到登记处一定落户了不少人,可是当看到各郡统计上来的报表顿时傻了眼,五个郡加起来落户的人口数一共也就一万余户,不到四万人,这跟之前统计的荆州共有约三百万侨籍人数相差实在太大,大到桓温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遍遍的追问:“这是所有的吗?这是所有的吗?你们确定没有落下的吗?” 在得到了五位太守肯定的答复的时候,桓温彻底愤怒了:“举各郡之力,奋力落户,紧张月余居然只落了一万户?这是欺我荆州无人乎?” 看着愤怒的桓温,五位太守还是无动于衷,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其实也早已预料到了,前往登记的基本上都是在外面流浪的流民,这些流民本身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士族豪强们也不在乎,所以就让他们登记去吧,只要别动他们的佃户就行。 看着五位无动于衷的太守们,桓温再一次怒了,这是典型的庸官懒政,一群富二代占着茅坑不拉屎,之前的时候不归自己管也就罢了,现在归自己罢了,就绝不允许再出现这种庸官懒政的事情了。 于是,在赶走五位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五位太守之后,桓温决定上奏朝廷,将这五位太守全部罢免,然后换上肯踏实干活的人去继续推行新政。 可是,桓温的这一举动却被同样出身士族的郗超揽了下来,桓温明白郗超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不要得罪士族阶层,但是当前的情况下,若是这五位太守不解决,就根本就不可能推行土断新政,所以为了新政,桓温豁出去了,一定要将这五位太守拉下马,最不济也应该调到别的地方去,只要不在我桓温的眼皮底下就行。 可郗超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桓温若是真的把这个罢免五位太守的奏折递了上去,那么桓温这个官也就不用当了,放眼整个朝廷,那一个官员不是官宦士族子弟,瘐冰不是?王坦之不是?何充不是?刘倓不是?司马昱不是?甚至就连自己郗超、袁乔不是? 桓温这是要站在整个社会的对立面,若是整个社会都不容你了,你还能生存吗?郗超不希望桓温走这条路,他还指望着桓温功成名就呢?但是他又非常理解桓温推行改革有所作为的心情,所以他说道: “不管怎样,我们手头也落了一万户的人口了,数量虽小,但至少开了个好头。” “一万户也算开个好头?你在想什么呢你?”桓温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至少,我们也应该鼓励一下吧。”郗超瞄了一眼醒,笑着回答道。 桓温一愣,沉思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看郗超,二人眼神对视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88章 襄阳先行 桓温很明白郗超的意思,而桓温刚刚也是被气晕了头,所以大意了,在得到郗超的提醒之后,桓温很快反应了过来,所以二人才会相视而笑了。 郗超的意思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还是落户了一万户,拿着这一万户做文章,大力宣传土断的好处,以此来刺激更多的流民落户,这才是上上策。 而桓温则想的更进一步,再好的政策,没有人推行是不行的,既然自己无法罢免五位太守,也不敢弹劾他们,那么索性就来个奖励,对五位太守进行排名,落户人口执行的好的,在全州范围内公开嘉奖,同时赏金百量,并上奏朝廷,让朝廷出面对该官员进行表彰,并公示天下。 不得不说,桓温的这一招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所料,在回去的路上五位太守还暗自嘲笑桓温的幼稚,没成想刚回到各自的地盘就收到了刺史府发来的嘉奖信以及赏银,这让五位太守深感震惊,纷纷猜测桓温的用意。 首先反映过来的是袁宏,作为刚刚走马上任的袁宏,接替的是之前因襄阳之战惨败而被罢免的谢万,襄阳离江陵很近,又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袁宏不想重蹈谢万的覆辙,所以上任之后一直积极备战,修补城墙、招纳士兵,但是同样因为税收太少,户籍人口不足,无法大规模的征兵,所以备战一直进行的不顺利。 其初桓温刚推行土断之时,袁宏是不看好的,因为袁宏十分清楚土断之策的难点根本就不在流民身上,而在于士族豪强身上,他们利用侨籍政策的漏洞,隐匿人口,偷税漏税,中饱私囊,但是因为士族阶层就是统治阶层,他们不革自己的命,就没有人能革了他们的命,所以袁宏才认为,桓温推行土断必然失败,那么谁又会为了一个必然失败的政策而去积极努力呢? 应该说,袁宏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郡县的想法,但是人的高度不同、格局不同,所做出的应对措施也就不同。 在收到桓温的奖嘉信之后,袁宏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桓温不一般,在刺史府的时候还在发雷霆之怒,这一转眼的功能就能放下愤怒,发出嘉奖信,态度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袁宏明白,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袁宏开始认真审视桓温这个人了,做为一个次等士族出身的桓温,能够隐忍十年为父报仇,又能以一个郡的兵力击败赵国数万大军的进攻,人格魅力能够大到让当朝公主、皇帝惟一的妹妹奋不顾身的舍身营救,又能得到司马昱、瘐冰两方的同时器重而出镇荆州,这样一个能隐忍、有胆识、够执着的人,一般也都是有点性格偏执的人,这样的人一但认定的某一件事,就一定会推行到底的。 至少在推行土断这一件事情上来看,桓温是在认真的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跟着这样一个领导混,也一定是有前途的。 所以袁宏决定,对土断之事不再拖延推诿,决定认真的执行土断政策。 襄阳作为四战之地,经常遭受战争的蹂躏,又地处前线,距离赵国太近,自赵国石勒建国以来,每次南下,都必打襄阳,所以襄阳在历史上也是经常的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最近一次收复还是王敦北伐之时收复的,因为这个缘故,襄阳地界上基本上没有士族势力的存在,只有一小部分的寒族地主在襄阳维持着局面。 基于这个缘故,袁宏觉得土断之策可以首先在襄阳打开局面,虽然寒族地主也囤积了不少的侨籍流民,但是寒族毕竟比不上士族,当时朝廷评判断对方是寒族还是士族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祖上有没有当过大官,出没出过名人,寒族历史上只是当过地主,经过商,最多也就当过地方上的小官,对于这样的一个政治上没有影响力的群体,袁宏是根本不惧的。 主意打定,袁宏决定亲自执行,于是便从太守府中挑选几个得力的干将,又带上一班衙役,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襄阳当地最大的地主家中。 这家地主名叫步协,从三国时代就一直居住在襄阳,祖上曾是平民,因为勤奋持家,踏实肯干,家中也积赞了不少的积蓄,后来趁着战乱,低价收购了不少逃亡地主的土地,日积月累,渐渐的变成了襄阳地区最大的地主了。 说是最大,其实也不过千百来亩地而已,跟江陵的瘐家、陆家动辄几万亩的规模,当然是没法比的。 富起来的步家其实也一直想从政,但是因为家族不行,一直被当政者瞧不起,虽然也花了不少的钱,但是在司徒府的评测中,也只得了个下下品的小官,步家因为不忿,最后也就没有去当。 袁宏到了步家之后,步协赶紧去迎,这也是他们家的传统的,不管是哪一国占领了襄阳,步家都会送钱送物,这也是步家能够一直待在襄阳而没有被赶尽杀绝的原因。 虽然一些人士很鄙视这种行为,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生逢乱世,城头经常变换大王旗,作为刚刚有了点积蓄的小土财主,自然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财产要紧了,至于那些礼义廉耻,还是让那些士家大族们去搞吧,我们这些小国寡民的,就不参于哪些玩意了。 步协将袁宏引到大厅之后,袁宏也不客气,直接往正座上一座,而步协则还是他那一幅谄媚的笑容,笑眯眯的对袁宏说道:“近来听闻袁大人在修城墙,不知是否钱粮短缺了啊?只是近来襄阳天灾频发,粮食欠收严重,又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养的,小的家中余粮也确实不多了啊。” “我这还没开口呢就开始哭穷,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件事吗?”袁宏一脸鄙夷的撇了步协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步协一听,嘿,新鲜,这自晋室东渡以来,不管哪一方势力占领了襄阳,都要来步家征点钱粮,步家每次也是多少都给点,花钱免灾嘛,这步家也不是什么士族,朝廷里也没有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他这里求他办事了,所以步协一听袁宏居然不是不为了钱粮而来,所以才会顿感新鲜。 “那不知袁大人此行前来,所为何事呢?”步协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为推行桓大人的土断之策而来。”袁宏正色的说道。 “啊!”步协大惊失色,在他看来,这比跟他要钱粮还要命啊。 第89章 支家遭殃 在步协看来,征点钱粮顶多就是损失点钱财,只要自己有人有地,就可以继续耕种,不会伤了元气,但是土断就不行了,土断是直接把自己雇佣的佃户纳入国家管理,所有的佃户都要上缴人头税,虽然自己可以继续雇佣这一部分人继续工作,但是工钱就不一样了,在之前他们是侨籍时,因为国家免税免徭役,所以只需要很少的钱就可以雇佣他们工作,但是土断之后就不行了,因为当时国家实行的是人头税,不管什么人,只要出生了,就得按人头缴税,这样一来,步家就得至少付给佃户们足够缴税的钱,再加上佃户个人的用度,费用一下子就上来了。 所以步协一听袁宏是为推行土断而来,惊的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对于步协的反映,袁宏早有预料,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步协会有怎么样的反映,因为不管是怎么样的反映,他都得拿他们步家作为典型推行土断,谁让他们是襄阳最大的地主呢? “三天之内,自行前往太守府上缴家中佃户花名册,若是逾期不报,就等候处置吧。”袁宏面无表情的说完之后,连看都没看步协一眼,起身便走了。 看着袁宏离去的背景,步协叹了口气,明白自己这是被袁宏当成典型来抓了,不由得摇了摇头,只叹自己朝中没有势力,所以才会受这样的气啊。 从步家出来之后,袁宏又带着人马去了其他几家地主家,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口气,对于这些寒族地主,袁宏是真真的做到了一点都不客气,面无表情的进,面无表情的出,如同下命令一般,要求这些寒族地主必须在三天之内把佃户花明册上缴,以便办理落户手续。 袁宏的意图很明显,要在这五个试点郡当中做个表率出来,既可以让桓温高兴,对自己更加器重,更可以解决长期以来困扰自己的钱粮问题,若是运气好的话,朝廷一高兴,没准还会给自己升个官,或者调离这个鬼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理想是好的,但是现实却是永远都充满不确定性,在袁宏走后,几个寒族地主就凑到了一起商量对策,之前大家老死不相往来,现在为了利益大家走在了一起,目前也很明确,对抗土断之策。 人就是这个样子,以吃到肥肉之前,不知道肥肉的滋味,自然不会太贪恋肥肉,现在肥肉吃到口了,知道肥肉的香了,再让他吐出来就很难了,土断也是如此,之前大家用着侨籍佃户都挺好,工资低,要求低,只要给口饭吃就行,现在突然要让他们为佃户上户口,还要替他们为朝廷缴税,叫谁谁也不乐意。 所以几个寒族地主商量了一下之后,觉得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朝廷中没有人,不好办事啊,最好的办法就是瞒报,就是各家出那么几个佃户,装装样子报上去,让袁宏有个台阶下就可以了,割肉嘛,割一点点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全割。 于是,各家商议之后,决定按各家的佃户多寡进行划分,佃户多的多缴一点,佃户少的少缴一点,一共六家地主,一共凑了一千户佃户,共约三千余人,在袁宏规定的时间内,上报给了太守府主簿。 主簿一看,嘿,挺好,看来这帮地主还是挺识实务的,于是便拿着花名册向袁宏禀报,本以为袁宏会很高兴,没成想袁宏看了后非常生气,直接将花名册撕了个粉碎。 主簿不明白,袁宏却十分清楚,这一千户佃户也就是他们步家一半的佃户而已,他步家一家出一千户也就算了,六家一共凑了一千户,糊弄鬼呢?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袁宏眼一斜,心一横,当即召来衙役,点好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六大地主家走去。 袁宏不想直接针对步家,他选了六家地主当中实力最小的一家,支家,支家原是河南人,永嘉之乱时迁到襄阳,家中很早就接受了佛教思想,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佛教徒,因为信佛的缘故,所以支家过的也是比较清净淡雅,与世无争。 作为襄阳六大地主中最小的一家地主,支家拥有田地不过百亩,佃户不过几十户,这次上报的一千户佃户当中,支家贡献了二十户,若是论比例的话,自然是支家贡献率最高,理应不受到处罚,但是因为家业太小,朝中又没有什么人,惟一的一个儿子还天天在外面乱逛,在襄阳地界上都没人拿他们当会事,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于是,在袁宏的亲自指挥下,以对抗朝廷、隐藏瞒报侨籍人口为借口,对支家朝廷了抄家处理,支家共有佃户约五十六户,全部落户为黄籍,支家田地共约三百七十亩,全部充公,并分配给支家原来的佃户们,而支家本家共约十余口人,则全部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 可怜支家清清净净、与世无争了这么多年,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任何人,甚至连个流民乞丐都没有欺负过,还经常接济贫民,却遭遇如此横祸,支家老爷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当天便在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房内先后去世了。 支家老爷老太太去世后,因为家中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剩下的仆人便将剩余的财产衣物瓜分之后,做鸟兽散了。 直到三天之后,感念支家恩惠的佃户们,在得知支家老爷老太太死的如此凄惨后,便自发的凑钱给二位老人买了口棺材,同时派了一位跟支家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前去寻找支家少爷,让他回来处理后事。 袁宏此事处理的过于冷酷,直接就是不给人留下活路,不过也确实震惊了其他几位地主,在看到支家的惨状之后,五位地主立马乖乖的把剩余的佃户,共约四千七百余户,两万余口人的花名册,上缴给了太守府主簿。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花名册,袁宏甚是高兴,让主簿立即安排落户,同时又拿着这份花名册,前往江陵去找桓温要赏去了。 一个月后,在遥远的会稽东山上,支家少爷支道林正在跟名士许恂、刘恢、王洽、王羲之等人饮酒作诗,好不快活,在看到小时候的玩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听闻家中变故之后,受不了打击的支道林当场便晕倒在地.... 第90章 一意孤行 桓温看着袁宏送上来的花名册,非常高兴,虽然落户的还是不多,不到五千户,但是成就不可同时而语,之前落户的全是流民,现在这些可是实实在在的地主家的佃户啊,地主主动上缴佃户,不论数量不少,都算是推行土断政策以来重要的里程碑式的事件,对于袁宏的付出,桓温甚感满意,不仅发动所有官员向袁宏学习,同时还让袁宏将经验写下来,在全州范围内朝廷推广,同时又上奏朝廷,提议对袁宏在朝廷层面进行嘉奖。 此时的桓温,还不知道袁宏对支家所作出的过分的事情,其实当年桓温还跟同支家少爷支道林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从豫章前往京城路上,路过会稽郡,受王羲之邀请参加东山上的清淡大会时,支道林也在其中。 若是桓温知道了袁宏的所作所为,是断不能上表请求朝廷嘉奖的,然而为时已晚,在桓温奏章到达京城的时候,王羲之的信也同步到达了京城。 原来,在当日东山之上,听闻支道林的事情之后,当时在座的许多名士都义愤填膺,个个都非常的气愤,可是支道林没有官职在身,无法申诉冤情,于是王羲之便代为手书一封,上报给了当时的中书省的中书郎王蒙,之所以要寄给王蒙,是因为王蒙对支道林极为欣赏,一直想征召支道林出仕为官,奈何支道林家族不行,出身寒族,在司徒府评测中被评为下下品,只能出任没有品级的小官,支道林因为长期事佛,对红尘中的名利看的十分的淡薄,所以不肯出仕,而王蒙也认为此等官职实在配不上支道林的才华,所以才最终作罢。 王蒙看后也是十分生气,曾在司徒府中任职的他立马意识到这是司徒府所为,因为司徒府掌握天下土地和户籍,而土断之策也是一直由司徒府来执行,所以他立马找到了司徒府的诸葛无绪,要求诸葛无绪必须为支家讨回公道,归还所占土地和佃户,否则就联合丞相瘐冰,弹劾诸葛无绪。 诸葛无绪被王蒙搞的没有办法,便给桓温去了一封信,他不想打击桓温的积极性,又不想桓温得罪士族阶层,所以在信中除了转述王蒙的要求之外,同时提醒桓温要注意方式方法,不可采取过激的行为。 然而,诸葛无绪的信还没有寄到江陵,江陵就被桓温给搅了个底朝天,他认为袁宏既然能在襄阳成功,那么自己在江陵就一定也能成功,他一面要求江陵太守纪贺继续推行土断之法,一面又要求郗超出面走访江陵郡的各大地主豪强,要求他们交出侨籍佃户,否则就依法从重处置。 江陵不同于襄阳,江陵地区的地主豪强都多都是士族,跟襄阳的寒族不同,士族祖上大都世代为官,根基深厚,根本就不是襄阳地区的寒族地主所能比的。 所以,同样出身士族郗超劝诫桓温,告诫桓温不可鲁莽行事,但是桓温却坚定的认为,这帮士族地主一个个的都是纸老虎,表面上可怕,实际上不值一提,只要自己一动真格的,他们就得乖乖就范。 再加上有襄阳的成功案例,所以桓温才决定放手一博,其实这也怪不得桓温,土断推行两个月来,收效甚微,桓温又是个急性子,急切的想找到突破口,现在襄阳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这让桓温信心倍增,所以才决定放手一博。 见自己拗不过桓温,郗超只得叹了口气,他不敢去瘐家碰钉子,所以决定先去温和的陆家碰碰运气,陆家作为江陵地区本土士族,在孙吴时期影响力很大,后来到了晋朝虽然有所没落,但是因为陆家一直低调行事,又乐善好施,虽然影响力不如后起的瘐家,但是依然不容小觑,所以若是能在陆家取得突破,那么再对付其他家族就要容易的多了。 为了以防万一,郗超决定叫上袁乔一起前往陆家,袁乔本来就对土断之法推行的不顺利而苦恼不已,见郗超相邀,便欣然应许。 两人并没有像袁宏一样,带很多的士兵前往,而是只带了几名随从,郗超并不希望以武力压迫陆家,而是希望以说服为主。 二人到达陆家之后,陆家的家主是陆逊的六世孙,陆云,陆云生性豁达,行事不拘一格,此前受朝廷征召,曾出任建安内史,后来因为思念家乡的鲈鱼而辞官回到了江陵,从此便一直待在江陵,不再出仕了。 郗超和袁乔跟陆云见面后,并没有上来就谈土断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作为文明人,自然还是要客气一番的。 于是乎,他们从江陵的天气开始聊,一直聊到祖上十八代的故事,从中午一直聊到傍晚时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是在哪里胡扯八扯,最后实在没得扯了,又开始谈起了八卦故事,比如谁家的千金跟谁有一腿啊,那个地主老财八十多了又续了一妾啊,等等之类的。 急性子的袁乔一看这样不行啊,再聊下去就得天黑了啊,因为当时社会比较动荡,所以朝廷实行宵禁政策,太阳落山之后就得关闭城门,清理街道,虽说二人都是官员,倒是不怕这些事,但是也不能走的太晚啊。 于是,袁乔打断了二人正在讨论李寡妇的风流韵事,站起身来正色的对陆云说道:“陆员外,实在不瞒,我等二人此次前来,是为土断之事,想必土断政策陆员外已经知道了,对于地主家所雇佣之佃户,根据法令,是一律要就地落户的,但是府中主簿一直没有收到陆家的上报花名册,此次我跟郗大人前来,正是为陆家的花名册而来,希望陆员外不要隐瞒,尽快上缴花名册为好。” 郗陆二人正聊寡妇聊的兴起,被袁乔这一凉水泼的,瞬间就失去了兴致,陆云知道,这一关是逃不过去的,但是事关自己家族利益,陆云还是希望能够博一博,于是便正色的说道: “孔子曰,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对于朝廷,我们陆家一向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是对于土断之事,我觉得朝廷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好。” 第91章 再接再厉 陆云此话说的已经很隐晦的,意思很明显的指向了瘐家,瘐家作为拥有整个江陵城一半土地的最大地主,坐拥数万户佃农,你们不去他而来搞而来搞我,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其他家自有其他家的安排,陆员外只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此时的郗超也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正色的对陆云说道。 陆云微微一笑,对郗超也正色的说道:“陆家虽不是什么正经大家,但也好歹祖上曾经出过丞相、都督、司马,要想欺负我们陆家的话,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就只能撕破脸了,于是,袁乔便站出来说道: “即便是陆家先祖在世,也肯定会支持土断之策,侨籍政策毕竟只是临时性的政策,只是为了安抚当时的流民而已,现在虽然中原尚未收复,但是东南地区一直处在天朝的治理之下,再说自元皇帝东渡以来,至今已过百近,百年之内,当时的流民经过繁衍生息,早已不知多了多少倍,若是继续执行侨籍政策,显然已经不合时宜,所以土断之策势在必行。” 应该说,袁乔说的在情在理,讲出了侨籍政策的历史原因和不妥之处,以及朝廷势在必行的决心,而陆云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侨籍政策的重要性,若是他在桓温这个职位上的话,估计也会推行土断,但是事关自己家族利益,陆云虽然是家族的族长,但是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因为当时都是聚族而居,整个家族都聚集在一起共同生活,若是贸然的把佃户全部缴出去,那么家族的收益就会下降,家族的收益下降,生活质量必然也会降低,到时候家族内部就会埋怨陆云,所以,为了家族利益,陆云肯定选择对抗了,于是便继续说道: “那是朝廷的事,于我何干?” 郗超一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云这是明摆着要对抗到底了。 袁乔向郗超使了个眼色,郗超明白袁乔的意思,按照当时桓温的部署,若是士族地主致死不肯释放佃户的话,为了避免更大的冲突,作为缓冲,让他们用钱粮来捐纳也是可以的。 所以既然陆云已经在明确对抗到底的情况下,若是继续强制执行,怕是会引起更大的冲突,陆家家大势大,不是襄阳那个支家所能比的,所以袁乔才会向郗超使眼色,让他说服陆云,捐点钱粮也是可以的。 于是,郗超便话锋一转,对陆云继续说道:“朝廷是大家的朝廷,大家缴捐纳税,才能维持朝廷的运转,朝廷有了钱粮之后,才能招纳士兵,才能保家卫国,才能收复失地,若是所有人都像陆员外一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怕是胡人早已打到江陵城来了,到那个时候,不要说区区几个佃户,怕是连员外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陆云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陆云也不希望跟朝廷闹的太僵,自孙吴降晋以来,作为吴国的旧臣,陆家就学会了低头做人,正是这种低调的心态,才让陆家平稳渡过了多次危机,家业才能传到陆云这一辈。 “我们陆家一向安份守已,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朝廷每次征召钱粮,我们陆家都是积极捐献,从不曾迟疑,只是这次推行土断,比我们陆家佃户多的大有人在,为何偏偏要我们出头呢?”陆云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在他看来,郗超这是要拿自己当出头鸟,逼自己做典型,但是陆云也很明显,若是自己当了典型,别的士族肯定都会嫉恨自己,枪打出头鸟,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搞自己呢? “若是实在为难,就先上报一部分佃户吧,剩下的,可以捐纳一点钱粮来顶,桓大人志向远大,以收复失地为志向,我们这些人,总得帮帮他吧。”见陆云口气缓和了许多,郗超也不想逼迫太甚,便给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出来。 “能否全部用钱粮来抵呢?”陆云还是不死心,想继续争取一下。 见陆云还是不开窍,袁乔接过话茬来说道:“陆员外,实话跟您说吧,其实我们跟桓大人在执行土断政策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得了的,我们很清楚里面的问题和困难,所以我们没有想过一次性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能会采取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来实现这个政策,让您上报一部分,再用钱粮来抵一部分,也是为了目标更好的实现,阶段性的落户一部分人,若是您一点也不上报,也就失去了这次推行土断的意义了,所以您就不要再想那些没用的,全部用钱粮来抵肯定是行不通的,至少得上报一部分佃户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云也实在不好再推辞了,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看着陆云终于点头同意了,郗超和袁乔终于也松了一口气,只要陆家开了个好头,那么其他家就好办多了。 说服了陆家之后,郗超和袁乔又再接再厉,陆续的又说服了其他势力比较小的士族,对于那些比士族更小的寒族地主,郗袁二人连去都没去,直接下发了一个通知,让其必须如数上缴花名册,否则后果自负。 不得不说,这郗袁二人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手段玩的是相当的溜啊,其他的都搞定了,单单就剩下瘐家了。 瘐家作为拥有江陵地区一半田产近十万户佃农的超级大势力,不搞他是不能服众的,搞不好还有可能前功尽弃,但是对于这样的一个超级大家族,郗袁二人不敢擅自行动,还是得禀报桓温,让桓温处理。 其实桓温在看到陆家等其他家族同意上缴一部分佃户再缴纳一部分钱粮后,心中十分高兴,这说明当初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些士族豪强都是纸老虎,表面上威风,其实一捏就软,既然有了这么多的成功经验,那么瘐家自然也就不在话下,所以,桓温决定,自己亲自解决瘐家的问题。 第92章 瘐家的强硬 在桓温看来,当江陵地区所有的士族寒族地主都执行了土断政策之后,只有他一家不执行,难免会脸上挂不住,在当时所有的士家大族都非常重视自己名声的年代,声誉受损那简直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所以桓温才如此自信,觉得一定能够拿下瘐家,至少可以让瘐家像陆家一样,上缴一部分佃户,然后再捐纳一部分钱粮。 若是瘐翼还在的话,桓温这个想法肯定会实现,可能的是,瘐翼已经不在了,而瘐家的当家人,是瘐援之。 当桓温自信满满的,跟江陵太守纪贺一起来到瘐府,再次见到瘐援之的时候,桓温没有过多的客套话,上来就要求瘐援之学习陆家,上缴一部分佃户,再捐纳一部分钱粮,而根据纪贺统计的瘐家占有的田亩数和佃户数量,瘐家至少应该上缴一万户佃农,十万担粮食和一百万贯钱。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实际上对于瘐家来说,却又算不得什么,因为瘐家仅江陵地区就拥有十万户佃农,这次桓温只让他缴一万户,已经是很少啦。 可是瘐援之并不买他的账,在他看来,就算是其他几家士族地主全部上缴了,那又于他何干?这是祖宗凭自己本事打下的基业,为何要上缴给你们呢? 基于这样的想法,瘐援之也没有跟桓温客气,直接明确拒绝了桓温的要求,并且公开质疑桓温是利用土断打击瘐家,认为桓温是在报当年瘐翼阻挠桓温就任荆州刺史一职的仇。 这瘐援之扯犊子的能力实在太厉害,直接扯到桓温目瞪口呆:“这...这...这都哪跟哪儿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瘐翼阻挠过自己出任荆州刺史来?你这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事情啊?” “道听途说?若不是你来横插一杠子,荆州刺史就是我的了,若由我来担任荆州刺史,就凭我们瘐家的实力,还需要推行土断吗?” “你...这...”桓温让瘐援之堵的说不出话来,但是瘐援之说的似乎又没有错,若是由瘐援之来当荆州刺史的话,就凭瘐家的经济实力,是根本就不需要推行土断的,就他们一家的田租收入就足以支撑起整个荆州的运转,那就就没有必要推行土断了。 纪贺一看气氛不太对,于是便上前对桓温打圆场说道:“大人,是不是先回府再商量一下?”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再继续僵持下去也无意义,最关键的是瘐援之说的都是实话,桓温无力反驳,所以目前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先撤离现场,回去商量一下对策之后再打算。 所以桓温悻悻然的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瘐府。 看着桓温垂头丧气的离开之后,瘐援之就像出了口恶气一样,心情倍爽,大呼痛快。 其实瘐援之并非不知道土断政策的好处,尤其是于国于民都有利而无害,若是瘐援之上台的话,从长治久安的角度来考虑,或许也可能推行土断,但是恰恰是因为他没有上台,不但没有上台,本来以为唾手可得的荆州刺史一职居然还被一个外来户给夺走了,要知道,瘐援之为了这个荆州刺史一职,可是推辞了朝廷好多次的征召。 所以说,真正要说到报复,那也是他瘐援之而不是桓温,瘐援之就是想着不配合桓温,让桓温在荆州待不下去,然后主动辞职,到时候自己的伯父瘐冰再从朝中运作,继续举荐瘐援之出任荆州刺史一职,就顺理成章了。 想法是很好,但是与现实却又总是有点出入,若是其他的一般官员,在看到瘐家在荆州如此大的势力后,想必也会知难而退,到那不是作官啊,何必跟地头蛇硬碰硬呢? 可惜桓温不是一般官员,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想法、有追求、有行动、有能力、也有决心和毅力的官员,若是他能够知难而退,也就不会有轰轰烈烈的彭城保卫战了。 回府之后,桓温垂头丧气的跟郗超和袁乔汇报了在瘐府的遭遇,郗超是目瞪口呆,想不到瘐援之居然如此死硬,如此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在其他地主豪强都主动上缴的情况下,居然还是一意孤行,对抗到底。 而现实就是,即便是瘐家对抗到底,桓温也是毫无办法,总不能真的点上兵马前去抄了瘐府的家吧,瘐府可不是支家,在荆州的势力甚至超过了朝廷。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从郗超的之前的处理逻辑来看,确实是毫无办法,但是袁乔却有不同的想法。 “至少,他已经表达自己的想法了。”袁乔低头沉思了一会,默默的说道。 桓温和郗超没有说话,在三人当中,袁乔一直都是看问题看的最透彻的人,这说明他已经看到问题的关键点了。 “他其实并不是在阻挠土断,也不是为了家族利益,他纯粹是因为桓温抢了他的荆州刺史一职,而忌恨在心。” 听袁乔这么一解释,桓温和郗超顿时恍然大悟,可是瞬间又耷拉下了耳朵来。 “总不能把荆州刺史一职让给他吧?”桓温无奈的说道。 袁乔沉思了一会之后,对桓温说道:“这次土断,能否先不管瘐家,从目前上缴的侨籍户数和捐纳的钱粮来看,足以支撑我们一阵子的了,我们可以先好好的消化一下,等到明年,或者后年的时候,再执行一次土断,等瘐援之这小子过了这个劲之后,说不定会缓和一下。” 按理说,袁乔的这个提议也不错,至少在征得了其他士族们的支持的情况下,可以先发展着,积蓄一段时间之后,再去解决瘐家的问题。 但是桓温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自己时间有限,不可能去等那么长的时间,而且瘐家占有的土地和人口实在太多,不解决瘐家的问题,恐怕其他家族也会不服,虽然暂时表现上支持了土断,但是也不保齐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闹事情,所以本着长远的考虑,桓温必须一鼓作气,拿下瘐家,只有拿下了瘐家,其他士族才会彻底臣服,然后再推其他的事情就好推了。 “可是,若是瘐援之就是不配合,你又准备怎么做呢?”袁乔忧心忡忡的说道,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现实却就是这么残酷,瘐家这么大的势力,你总不能来硬的吧。 而桓温之所以是桓温,恰恰就是他能做你们认为不能做的事情,面对袁乔发问,桓温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第93章 强硬的桓温 没错,桓温决定硬攻:“既然瘐援之如此的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桓温心一横,冷冷的说道。 郗超和袁乔倒吸了一口气,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桓温会真的来硬的,于是便连忙提醒道:“这瘐家可是当朝第一大家啊,丞相瘐冰可没有倒呢?而且瘐家在荆州深耕多年,关系网密布,若是真的硬来的话,保不齐那里会出问题啊。” “我桓温行事向来为国为民,绝没有半点徇私,既然是为国为民,我就不怕任何事、任何困难,他瘐援之心胸狭窄,因一点小利而置大局于不顾,若我现在不办了他,今后还有何脸面对面对荆州的父老乡亲,又有何脸面为朝廷治理荆州?” 桓温又一次表现了他的大义炳然,在他看来,瘐家就是一根难啃的骨头,但是再难,还有彭城包围战难吗? 看着一脸正气的桓温,郗超和袁乔知道,再劝已经无意义了,基于他们对桓温的了解,桓温这次是铁了心要办瘐家了,他们即敬佩桓温的勇气和果断,又担心不可预测的后果,毕竟,作为桓温的幕僚和土断政策的执行者,若是桓温因为此事而被赶下台的话,那么他们自己也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没有办法,感觉上了贼船的二人只能硬着头皮跟桓温一条路走到黑了。 第二天,桓温从刺史府里召集了人马,带上了所有衙役,凑齐了大约二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瘐府走去,在他看来,收拾一个瘐府是内政,还没有到动用部队的地步。 然后,等到队伍赶到瘐府的时候,却发现瘐府大门敞开,门口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家丁在哪里打扫院子,跟以往戒备森严的情景完全相反。 虽然桓温感觉到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而是径直带着队伍走了进去,刚走进去没多久,刚才还在打扫院子的家丁就突然扔掉了扫把,紧急的把大门给关闭了,同时从两侧迅速的跑出来了两队全幅武装的人员,手持大刀,将桓温所带的二十人的队伍给团团围住。 瘐家的举动着实把桓温等人吓了一跳,虽然想到过无数的可能性,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这瘐援之是铁了心要对抗到底啊,竟然敢公然的扣押一州之长,这就跟造反无疑了。 面对着比自己多几倍的全副武装的人员,从未见过这个场面的郗超跟袁乔吓破了胆,他们开始惊慌失措起来,屡屡的看上桓温,希望桓温能够即时收手,不要再继续了。 然而见惯了大场面的桓温却是一脸的淡定,就这?切,小场面,当年自己在彭城率领几百人面对几万人的胡人部队都不曾畏惧过,还能怕你们这些新兵蛋子不成? 面对着这些非法的武装人员,桓温微微一笑,随即下了马来,他一步一步的逼近瘐家的武装队伍,面不改色,大义炳然,反而是瘐家的武装人员被桓温的气势给吓的连连后退,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武装人员退无可退的时候,瘐家武装终于鼓起勇气,拿出手中的大刀对桓温喊道:“站...站住,不准再..再往前了,否...否则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可知道你面对的人是谁?朝廷钦命的荆州刺史、护南蛮校尉、安西将军、高远伯,难道你想造反不成?”受桓温的鼓舞,袁乔也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他跟随桓温的步伐,一点一点向前走,在看到前面的小兵不知好歹的敢威胁桓温的时候,便大声的向对方呵斥道。 袁乔依次的报出桓温的官职及爵位,目前也是为了提高震慑作用,毕竟造反是个成本很高的活,不是一般人能够干的,弄不好的话真有可能灭九族的。 袁乔的震慑果然起到了作用,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小兵更加的害怕了,他不敢再直视桓温,手里的兵器也开始颤抖起来。 看着眼前颤抖不已的小兵,桓温又是微微一笑:“就这?就算来了一万个兵又如何?” 桓温摇了摇头,直接略过了小兵,再一次向包围圈内的其他士兵走去。 受到袁乔话语的震慑,其他的小兵也都不敢阻拦,虽然手里的兵器还是朝向了桓温,但是面对桓温逼近的时候,都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道,让桓温带领着随从安然的通过了包围圈。 在顺利的通过包围圈之后,桓温不由的回头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小兵们,心中嘲笑了一番瘐援之:“就拿这些虾兵蟹将来对付我?实在是嫩了点。” 看着桓温如此的威武,郗超和袁乔也自信了许多,开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信步的走在桓温的后面。 等到桓温带着队伍走到瘐府的正厅的时候,正厅两侧再一次出来了一队人马,而这一队人马明显要比门口的那一队要威武的多。 “站住,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瘐府,该当何罪?”为首的一位是个络腮胡子,一脸的横肉,双目如铜铃一般,乍看上去,甚是威武。 “我乃荆州刺史、护南蛮校尉、安西将军,桓温。”桓温也不生气,不紧不慢、不卑不吭的回答道。 络腮胡子显然被桓温的气定神闲给震倒了,很少有人会面对这样的局面还能保持镇定的。 “既然是荆州刺史,就应该知道朝廷的法度,怎么可以擅闯民宅?”络腮胡子继续叫道。 “只因这家主人不顾朝廷法令,擅自藏匿侨籍流民,依照法令,特前来问罪。”桓温依然气定神闲的回答道。 “哼,侨籍政策,乃是元皇帝东渡之时,为了安抚北方流民而定,至今已经百年,一直执行的很好,怎么可能凭你一个小小的荆州刺史,说废就废了呢?”络腮胡子明显也早已做了功课,所以回答的有理有据。 “当年永嘉东渡之时,北方流民在江南之地无土无家,侨籍政策意在安抚,现在已过百年,北方流民早已在当地安家落户,继续执行侨籍显然已经不合时宜,所以才要废除,就地落户,以方便朝廷的管理。” 论理论功夫,络腮胡子明显不是桓温的对手,三言两语,络腮胡子就开始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眼前局面开始向有利于桓温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幕后的大佬,瘐援之终于缓缓的走了出来。 瘐援之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以便让瘐援之通过,瘐援之也不客气,穿过眼前的士兵,径直的走到桓温的面前,跟桓温几乎脸贴着脸了,就这样死死的盯着桓温,盯着这个从头而降的对手。 而桓温却是一点也不惧,以同样的眼神看着瘐援之。 二人就这样几乎脸贴着脸的站了好一会儿,彼此都不说话,眼睛也不眨,死死的盯着对方,感觉就想要用眼神杀死对方一样。 第94章 鱼死网破 面对着这个干柴烈火一触即发的场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彼此都了解自己主人什么性格的双方人员,都害怕这两人突然失控,相互扭打起来,到时候自己是打呢?还是不打呀? 然而,一触即发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二人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对方,眼睛眨也不眨,保持这样的姿势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所有人也跟着紧张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这俩人在比拼的是耐力,是信心,对桓温来说,面对几倍于已的武装人员,自己若是硬来的话,难免会吃亏,但是若是啥事也不干就这么走了,面子上又实在是摸不开。 而对于瘐援之来说,面对桓温的兴师问罪,自己虽然早已得到了风声,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对方毕竟是朝廷钦定的荆州一把手,若是真的开打了,不管胜负如何,自己都将坐实了谋反的罪名,这个罪名太大,瘐援之担不起,但是若桓温一意孤行,就非得硬来的话,自己又不能表现的太软弱,所以也是进退两难。 二人都没有想好下一步的动作,也就都只能这样僵持着,其实瘐援之早就站的腿有点发麻了,但是因为在气势上不能输,所以也就只能这样忍着了。 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个钟头,周围的人实在是熬不住了,纷纷的放下武器席地而坐,而桓温而瘐援之而依然坚挺着,豆大的汗珠从二人的额头上滚下,蚊子苍蝇之类的也纷纷光顾二人的身上,浑身瘙痒,这叫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了了,但是二人不是一般人,所以就继续这样僵持下去。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怕是要出人命啊。”袁乔见二人依然坚挺,不无担心的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过去直接拉开二人吧?”郗超无奈的回答道。 正在二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江陵太守纪贺过来了,其实,在昨天桓温决定对瘐家执行强硬手段之后,作为瘐家圈养的官员,纪贺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瘐援之,瘐援之深感震惊,他不敢相像桓温据然敢真的对自己下手,为了避免受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纪贺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是家族明显不如瘐家,作为主政荆州地区二十多年的超级家族,瘐家在荆州、在朝廷的势力太过庞大,纪贺为了政治上有所依靠,所以才会选择依附瘐家。 在桓温带领人马进入瘐家之后,纪贺就一直跟在后面探听里面的动静,但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里面除了刚开始有些嚷嚷声外,并没有相像中出现刀剑碰撞的声音。 纪贺越想越不对:“默非是二人达成了什么一致?若是这样的话,瘐家会不会把我给卖了呀?” 为了避免陷入被动,按奈不住的纪贺最终决定还是进去看看,没成想刚走到大厅前面,就见到二位活宝如雕像般矗立在那里,以二人为中心,周围又坐了一圈的人,武器散落了一地,如众星捧月般,注视着两个雕像。 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纪贺也是瞬间呆住了,这是干啥呢这俩人?这嘴跟嘴都快亲上了似的,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围着圈观看,难不成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还是袁乔脑袋反应快,他见纪贺来了,连忙抓住机会,向纪贺大喊道:“纪大人,是不是刺史府出什么事情啦?需要桓大人回去处理的话你就说啊。” 纪贺一听,也瞬间明白了袁乔的用意,于是也连忙支支吾吾的说道:“额...是啊,方才...方才长沙太守朱...朱序上...上报了长沙郡的...那个...土断情况,现在试...试点的五个郡就...就差江陵了...请...请桓大人过...过目。” 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这纪贺刚说完,袁乔就脑袋翁的一下子:完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事情也如袁乔所预料到那样,桓温一听其他四个郡都完成了,就差江陵郡了,而江陵郡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连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搞不定的话,那自己还有什么威严来治理荆州啊。 于是桓温心一横,鼻子一歪,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大声喊道:“来人,把涉嫌藏匿侨籍佃户的瘐援之,给我拿下。” 本来懒洋洋的衙役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愣在原地没动。 瘐援之见那帮衙役没动,不觉冷笑了一下。 而就是这冷笑,让桓温觉得瘐援之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不由得怒火中烧,用手指着瘐援之再次的厉声喊道: “来人,把瘐援之给我拿下。” 这一句话够狠,终于把刚才还在昏昏欲睡的人们都给喊醒了,看着桓温一脸怒气的样子,衙役们赶紧捡起武器,慢慢的向瘐援之走去。 而瘐援之这边也不是吃素的,见衙役们都拔出了刀,络腮胡子也拔出了大刀冲着衙役们大喊道:“我看你们谁敢动?” 领头的都拔刀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于是也纷纷拔出了刀,指向了桓温他们。 先前在门口的那一拨人,听到喊声之后,也持着棍子赶了过来,立马将桓温等人团团围住。 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桓温镇定自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冷笑着对瘐援之说道:“瘐员外,怎么?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 瘐援之也是微微一笑,有了自己的武装镇场子,自然底头也是十分的足,他轻蔑的对桓温说道: “桓大人,这怎么能叫造反呢?我在自己的家里,处理几个来抢东西的毛贼?算是造反吗?” “你....”桓温一听瘐援之把自己比喻成抢东西的毛贼,气就不打一出来。 “看来今天,是非要来个鱼死网破不行了。”桓温狠狠的威胁道。 “哼,我看网破倒是不至于,但是鱼死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瘐援之毫不示弱,继续猛烈的呛着桓温。 桓温被瘐援之呛的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一下子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剑,把剑指向了瘐援之。 络腮胡子见桓温把剑指向了瘐援之,害怕瘐援之有危险,连忙跑到瘐援之的身边也用刀指向了桓温。 衙役们一看,桓大人有危险,也立马跑上前去,向络腮胡子率领的队伍刀剑相向。 现场的形势十分危机,火药味十足,稍不留神就极有可能发生火拼。 此时的纪贺懊悔万分,自己本来是来看戏的,没想到竟然掺和进来了,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帮也不知道帮哪一边,尴尬到了极点。 第95章 水火不容 现场的气氛可以说是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在拔刀相迎,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擦枪走火,其实现在大家还都保留着余地,瘐援之不想背上谋反的罪名,桓温也不想死在瘐家,于是局面再一次僵持住了。 “我想大人,不会是真的要抢东西吧?”为了打破紧张的局面,瘐援之首先半开玩笑的说道。 “哼,抢东西?原本就是朝廷的东西,我们只是拿回来,这能叫抢吗?”桓温不甘示弱,继续据理力争。 “我们瘐家祖祖辈辈靠双手挣来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朝廷的呢?”瘐援之再一次被桓温的话激怒,开始激动起来。 “挣来的?你们挣了几辈子,你们瘐家不过主政荆州几十年,就占有了荆州接近一半的良田和三分之一的佃户,你们瘐家一年的收入都超过整理个荆州收入的好几倍?你们哪来的那个能力?能够挣到这么多的东西?”桓温也有些激动,语气开始更加的强硬起来。 “那又如何?我伯父瘐亮平定王敦之乱,我父亲瘐翼平定了苏峻之乱,又帮朝廷守住了荆州的地盘,若没有我们瘐家,荆州早就成了胡人的天下,那时候,还讲什么瘐家不瘐家的,所有的全地和人口全是胡人的了。” “你伯父和你父亲都是朝廷命官,既然是朝廷命官,食君之?,就得为朝廷负责,守土安民本就是他们份内的事。”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语气越来越激动,袁乔跟郗超等人越看越害怕,万一俩人一个控制不住,真的打起来了,那么现场必然血溅一地,不管结局如何,都没法向朝廷交待啊。 纪贺也是焦虑万分,直后悔闯了进来,若是再忍耐一下,不进来,也就不会淌这个浑水了,若是现场真的发生了火拼,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干系的。 众人就这么围着桓瘐二人,帮也不是,劝也不是,眼看二人越说越激动,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看就要动手打起来了,纪贺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向桓温大声的喊道: “桓大人,司徒府诸葛大人有信给您。” 这一喊可谓是急时雨,瞬间给火冒三丈的二人降了降温,桓温一听是司徒府的诸葛无绪写信给自己,想必一定是有要事,于是就狠狠的瞅了瘐援之一眼,然后走到纪贺的面前问道:“信呢?” “额...信在刺史府,信上有司徒府的火漆印章,想必是重要信件,本想今日等大人到府之后再向大人汇报,不成想一直不见大人到来,后来听下面人说,大人到瘐府办事,下官担心出什么乱子,所以也就匆匆赶来,信件还在刺史府,要不大人现在回府过目一下?”纪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奥,我到瘐府到办事,你是从哪方面看出会出乱子的呢?”虽然纪贺回答的小心谨慎,但还是被桓温看出了破绽,再加上今天来瘐府所发生的种种迹象表明,对于今日之事,瘐府早有准备,而此事除了郗超和袁乔外,就是纪贺知道了,而纪贺任江陵太守十几年,与瘐家朝夕相处,难免不会保证纪贺已经跟瘐家穿一条裤子了啊。 “额...我是担心出乱子,并不一定真的出乱子,我也是瞎猜的嘛,呵呵。”纪贺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被怀疑了,只能用尬笑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了。 “哼,你可真会担心啊。”通过纪贺的表现,桓温已经确定他就是瘐家的奸细了,这也怪自己大意,纪贺在江陵混了十几年,一直安然无恙,若是说没有点瓜葛又怎么可能呢?只可恨自己本来是想搞个突然袭击,结果让人家搞成了伏击战,哎,真是晦气。 桓温回头瞪了一眼瘐援之,而瘐援之则是一脸的不屑,看着一脸不屑的瘐援之,桓温真想上去给他一耳刮子。 看着心有不甘的桓温,郗超怕再节外生枝,于是便连忙上前挽着桓温的胳膊说道:“大人,司徒府此事来信,必有要事相商,还是先回府吧,免得担误了诸葛大人的事。” “是啊是啊,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府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议也不迟啊。”袁乔也在一旁劝说道。 见众人都这样劝说,桓温也不好再继续坚持,只得带着深深的不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瘐府。 看着瘐府带着大队人马撤离的狼狈样,瘐援之微微一笑,眼神从轻蔑开始变成严厉起来,在瘐援之看来,这是桓温公然向他挑战,本来桓温到任荆州,瘐援之是本着不捣乱、不配合、不惹事的三不原则来处理的,但是今日之事之后,瘐援之彻底改变了主意,桓温的强硬和果断超出了他的相像,若是继续让桓温在荆州稳步发展的话,自己的家业如此之大,必然会成为他要整治的对象,为了避免家族利益受损,瘐援之决定先下手为强,动用一切手段,将桓温赶出荆州,那怕不是自己当荆州刺史,也再所不惜。 回到刺史府的桓温,急不可待的打开了那封信,其实司徒府的信早就到了江陵了,只是桓温一直在忙土断的事,无暇顾及府中的事,而作为刺史府长史的袁乔又整天个在外面跑,所以信就暂时转到了太守府,刺史府离太守府不远,纪贺一看这信是司徒府写的,而且上面还有火漆红印,就知道事关重大,再加上近日桓温搞土断搞的如火如涂,所有士族寒族地主都受到了牵连,惟独瘐家稳丝不动,纪贺担心司徒府是为瘐家的事而写的信,担心瘐家利益受损,所以就暂时扣下了信件,没有即时上报。 今日事态实在紧急,纪贺也是急中生智,搬出了司徒府的信来说事,不然的话,就桓温跟瘐援之的那种火爆性格,不加阻止的话,十有八九是会闹出流血事件的。 桓温打开信件,慢慢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气的把信一窝,脸色煞白。 袁乔在边上一看,知道信中一定有重要的信息,于是便连忙问道:“怎么了?诸葛大人在信中怎么说?” 桓温没有回答,而是越想越气,最后气的一拍桌子,大声骂道:“袁宏这个王八蛋,这是要毁我啊。” 第96章 司徒府来信 看桓温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袁乔跟郗超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郗超示意袁乔拿起被桓温扔在地上的信件来看一下,袁乔领会,拿起信件后二人便看了起来。 原来,诸葛无绪在信中讲述了袁宏逼死支家老爷太太之后,支家佃户之子就跑到会稽去找支家唯一的公子支道林,支道林本是洒脱之人,离家数年而不归,但也是极孝之人,在听闻父母被当地官府逼死在野外之后,悲愤交加,当场气晕过去。 跟支道林相熟的王羲之、刘倓、许询等人实在气不过,认为这是桓温指示的,于是就纷纷写信给中书省弹劾桓温,主管弹劾的中书郎王蒙一向非常欣赏支道林,甚至一度想把女儿王穆之嫁给他,而女儿王穆之也非常的喜欢支道林,一度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但是因为支道林一心向佛,不想谈之婚嫁之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蒙知道此事之后,也是非常的气愤,于是自己也上了一道弹劾的奏章,大力的弹劾桓温滥用职权,逼死社会贤达,要求桓温立即辞职。 再加上本来就对桓温出任荆州刺史有意见的瘐冰在里面推波助澜,整个朝堂之上搞的是沸沸扬扬,就连一向欣赏桓温,一直想把桓温拉陇到自己阵营的司马昱,也不敢出面立保桓温,一是因为司马昱也跟支道林关系较好,二则是因为桓温此事做的实在太过份,自己阵营当中的刘倓、王羲之都对他不满了,自己更不能弃自己阵营里的人于不顾而去为他擦屁股了。 面对舆论汹汹,一向欣赏桓温的何充主动找到了诸葛无绪,坚信此事并非桓温所谓的何充建议诸葛无绪以司徒府的名义给桓温写一封信,首先是将此事在朝廷中引起的争议跟桓温说明白,再个就是建议桓温立即前往襄阳支家,将支家的田地佃农归还给支家,同时为支家二老善后,以尽快的弥补此事引起的恶果。 而诸葛无绪则有其他的想法,对于掌管天下土地和户籍的司徒府来说,推行土断一直是诸葛无绪的梦想,但是多少年来一直推不动,第一就是缺乏像桓温这样敢打敢拼敢碰硬钉子的地方长官,第二就是这些掌握朝廷权力的士族地主们从中阻挠,今天好不容易出了个桓温,敢为天下先的推行土断,虽然过程不太好,逼死了人,但是也起到了震慑作用,若是此时公然叫停土断的话,那么今后再也不可能有人敢出面推行土断了,土断不行,则朝廷永远都不可能积蓄能力、收复中原了。 所以诸葛无绪除了在信中转述何充的建议们,同时又勉励桓温,让他不必过于纠结此事,只需人情尽到就可以了,同时又指出士族势力的强大,让桓温在推行土断之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切记不可激化矛盾,不必追求一步到位,一次只实现一个目标就可以,积小胜为大胜,一步一步的实现全面的土断。 诸葛无绪又在信中的最后说道桓温这是在做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勉励桓温再接再厉,继续推行土断,为实现晋室中兴而努力奋斗。 袁乔和郗超看完之后,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袁宏拿了一个寒族地主开刀,敢情这寒族地主就是支道林的家啊。 对于这个支道林,虽然名声不如谢安等人,但是因为精通老庄,佛学造诣也很高深,在当时谈玄谈到谈无可谈的年代,佛经也就成了名士们的清淡之资,但是因为在当时佛学不如现在兴盛,仅有的几个佛经也大都在洛阳长安一代,江南地区很少,所以懂佛学的人很少。 这样一来就显得支道林的难能可贵,所以虽然支道林出身寒族,但是名士们还是争相结交其为好友,甚至连袁乔和郗超在东阳郡之时,也以结交支道林为荣。 现在这事明显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袁宏只知道支家是个小地区家族,却不知道支家出了这么个人物,现在朝堂之上沸沸扬扬,王蒙更是扬言桓温必须下台,连司马昱都不敢为其说话,桓温的处境很不妙啊。 此时的桓温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当年在会稽东山上谈玄之时,支道林也在,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印象深刻,现在居然把人家的老家给抄了,还搞的人家家破人亡,这简直就是造孽啊。 此时的桓温恨不得把袁宏立马给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袁乔看着一言不发的桓温,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今之计,只有先到襄阳,把支家二老的遗体重新入殓,给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然后法办袁宏,给支家一个说法,最后再把田产和佃户还给支家,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悠悠之口了。” 袁乔的建议应该是目前最合适的了,亡羊补牢,未时为晚,逼死了人家的双亲,为人家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再把财产还给人家,一般人都会这样去做的。 但是袁乔忽略了一点就是,当年支家是以抗拒土断之法才被抄家了,现在若是再把财产还给他们,就等于是自我否定了土断之法,同时也就等同于向世人宣造土断之法是恶法一样。 正是基于这一点的考虑,诸葛无绪才在信中告诫桓温,妥善处理此事,但不要太过于纠结这个事情,人情到了就可以了。 诸葛无绪跟桓温的考虑是一样的,土断之法好不容易起了个头,不能因为这事而中断,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废了土断之法的话,那么后世也就再也没有人敢推行此法了。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虽然桓温恨袁宏恨的牙痒痒,却不能法办他,因为法办了袁宏,就相当于认为袁宏此事做错了,其他各郡太守更不敢大张旗鼓的推行土断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土断之法就会有夭折的可能。 更重要的话,若是法办了袁宏,会让地主豪强阶层更加的肆无忌惮,那么地方官府推行土断的时候就会更加的困难。 所以了土断之法,不能法办袁宏,更不能把财产还给支家,但是又必须给支家一个说法,否则的话朝堂之上的那帮人肯定会不算完的。 桓温似乎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97章 善后 桓温正在刺史府为了支家的事而焦头烂额,瘐家那边也没有闲着,已经公开撕破脸的瘐援之决定以桓温公开打击报复瘐家为名写了一份信给京城里的二伯瘐冰,瘐援之在信中极尽污蔑之能力,添油加醋般的编造了桓温擅自动用军队包围瘐府,逼瘐家捐钱纳粮的事情,在信中的最后更是表达了若是桓温在荆州一天,那么瘐家就会有整个家族覆灭的担忧。 瘐援之写完信后,派了府中最得力、最忠诚的家奴成宝,就是那个敢拿剑指着桓温的络腮胡子,让他亲自带着书信前往京城,为了演的更加逼真一些,瘐援之又让成宝到了京城见到瘐冰之后,一定要痛哭流涕的讲述一下今日桓温带人包围瘐府之事。 成宝何等机灵,自然明白瘐援之这是要借瘐冰之手赶走桓温,于是心领神会,带着书信当天便往京城而去了。 此时的刺史府内分成了两派,基于桓温前途的考虑,袁乔和郗超希望法办袁宏,归还财产,既便土断执行不下去也再所不昔,因为在袁乔和郗超看来,即便没有土断,就凭他们的家族势力,也一样可以凑足粮草帮助桓温征兵。 而桓温则不这么认为,他从朝廷长治久安的角度考虑,认为此时必须顶着压力继续推行土断,虽然朝廷内部议论汹汹,人人喊打,但那都是基于对支道林的同情,同时朝廷内部也并非没有明白人,诸葛无绪就勉励桓温继续坚持,司马昱虽然挨于面子没有说,但是桓温相信司马昱也是支持自己的,再加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褚蒜子... 但是不管怎么着,桓温都必须去一趟襄阳,亲自处理一下此事,否则的话,桓温自己都不会心安的,所以他带上郗超和袁乔,就快马加鞭的向襄阳走去。 此时的襄阳太守袁宏都已听到了风声,内心惶惶不可终日,他很清楚在当前的情况下,桓温极有可能会拿自己当替罪羊,来平息来自朝廷的压力。 哎,本以为自己挑了一个最没有实力、最没有背景的,结果却又是影响力最大的,没有办法,认栽吧,大不了被免官而已。 按照当时晋朝实行的官员制度,被免官之后,再经过多少年,等事情平息了之后,朝廷还会重新征召出仕当官的。 也是袁宏也就做好了被朝廷免职的准备,同时又开始考虑准备去哪里游山玩水开了,不得不说,这货心也是够大的。 千等万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黄昏时分,就在襄阳城准备关城门的时候,桓温轻车简行,只带着郗超袁乔以及几个随从,从远处骑马而来。 守门官不认得桓温,却认得桓温身后的几个随从,那几个随从都是刺史府的衙役。 正准备关门的守门官见是刺史府的人来了,连忙上前打招呼,桓温也不理睬,直接忽视守门官的存在,从刚要准备关门的城门里纵马驶过,直奔太守府而去。 此时的太守府里,袁宏正准备跟自己的妻妾们吃饭,刚要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时候,只见管家被一群人推搡着走了进来。 袁宏远远望去,见是桓温正在大踏步的往里屋走来,心想坏了,这是要兴师问罪来了,于是就连忙放下碗筷,到屋门外恭迎桓温去了。 桓温看到袁宏出了屋来,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不能公开的批评他,于是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就离开了。 当时的官府都前殿后院,前面是太守府处理公事的地方,后面则是太守府的家眷居住的地方,桓温之所以先到后面去看一下袁宏,并且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目的就是想告诉他这事自己已经知道了,并且后果很严重。而一言不发就离开了,则告诉袁宏这次哑巴亏我吃了,但是我会记在你的账上,等到以后再找你算账。 可怜袁宏不懂桓温的心思,桓温一系列的动作被袁宏解读成桓温已经连搭理都不搭理他了,也就是说已经明确要拿他开刀了,心灰意冷之下,也就没有心思继续吃饭了。 桓温从后院走到前殿,让袁乔去把太守府的主簿叫来,他要查一下支家没收的田产和佃户数量,当他看到支家不过田产只有一百亩,佃户不过五十六户的时候,心中对袁宏的怨气更大了: “就支家的这点田产,估计连豪强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乡下的一个土财主,这袁宏明显就是在欺负老实人啊。” “欺负老实人也就罢了,还正好欺负到支家的头上,难道他不知道支家有个好儿子支道林吗?”袁乔看了数据后也是愤恨不已,真想捶袁宏几拳。 “哎。”桓温叹了口气,他已经让袁宏给气的生无可恋了,他看着数据直摇头,脑子里在思索着解决的办法。 “桓大人,我还是坚持法办袁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若是因为这件事而丢了官,那么就算是土断成功了,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啊。”郗超还是想继续劝诫桓温放弃袁宏,还是保住自己的官职要紧。 可是桓温依然摇头,他是决不可能放弃土断了,在他心里,早已经以天下为已任了,既然是自己因此而丢了官,但是还是为朝廷争得了一点土断的经验,将来继续推行的时候可以避免一些坑。更何况,这天下现在是褚蒜子在当家,即便不为自己,为了褚蒜子,也得把这件事给推下去。 所以桓温想了想之后,向襄阳府的主簿问道:“现在支家还有谁?” “除了几个老仆人之外,其他人都散了。”主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他明显的感受到了现场压抑的气氛。 “支家除了他儿子支道林外,就没有其他亲戚了吗?” “据我所知,支家世代信佛,所以并不太注重子嗣,又三代单传,所以家族中并没有其他人了。” 桓温本想找个支家的亲戚来继承这些田产,现在来看也没有戏了。 “支家老爷老太太的遗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按袁大人的吩咐,埋在了支家的墓地里了。” “明天你去城里最好的棺材铺里买一口上好的棺材来,然后组织人到支家的墓地里,为两位老人家重新入殓。” “是。”主簿在回答完后,桓温冲他摆了摆手,便退下了。 第98章 亲临支家 袁乔见桓温又安排妥当,又走出来提醒桓温道:“是不是通知一下支道林,让他来参加一下葬礼,毕竟,这是他的亲生父母啊。” “已经晚啦。”桓温惆怅的说道。 “晚了?什么晚了?”袁乔没有听明白桓温的意思。 “支道林,已经出家了。”桓温黯然神伤的说道。 原来,在桓温收到诸葛无绪的信后不久,褚蒜子的信也到达了桓温手里,褚蒜子的信没有通过官方的驿站来传递,而是直接派了宫里的太监来送的。 褚蒜子知道桓温现在的压力很大,她在信中鼓励了桓温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自己会在朝堂之上尽自己的能力来帮助桓温,同时又说了自己在建初寺遇到了已经出家的支道林,已同支道林交谈过,支道林现在心灰意冷,已经明显表示自己已经遁入空门,不再过问红尘往事了。 所以,桓温之所以敢坚持不法办袁宏,继续推行土断,除了诸葛无绪的鼓励的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褚蒜子,正是因为有了褚蒜子的支持,桓温才敢冒天下之大韪,顶着巨大的压力,继续推行土断。 “出家了?你听谁说出家了?”不知道实情的袁乔惊讶的问道,在袁乔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在放荡之风盛行的晋朝,佛教的清规戒律简直就是地狱。 “听京城的一个朋友说的,有人在建初寺里见到过他。” 桓温自然不能拿出褚蒜子的信来给二人看,就随便编了句瞎话,搪塞了过去。 听到支道林居然出家了,郗超跟袁乔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惜了,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袁乔首先说道。 “这是得有多大的魄力,才会选择出家啊。”郗超叹了口气,也附和道。 “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先把支家二老的后事给处理了。”桓温坚毅的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在桓温严厉的推促下,袁宏带着襄阳太守府的一班衙役,来到了支家墓地,在主簿买来贵重棺材之后,将二老的遗体重新入殓,重新下葬。 桓温带领着刺史府郗超、袁乔等人,庄严肃穆,先后上前拜祭支家二老。 袁宏也非常的识时务,在桓温等人拜祭完后,也带着襄阳太守府的大小官员上前拜祭,一脸的虔诚。 拜祭完后,桓温又要求袁宏带自己前往支家老宅查看,袁宏无奈,只得又起身带着桓温等人前往支家老宅。 到了支家老宅之后,桓温带领众人在门口下了马,然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院子了,一样的前厅后院,只有两排草房,第一排三间,是用来会客的,后面一排也是三排,是主人的房间,在两侧又各有一排低矮的房间,可能是给仆人住的吧。 门前是一块菜院,里面住着各种蔬菜,原来支家二老醉心于田园生活,闲暇之余,最喜欢种点花果蔬菜,都是亲力亲为,菜院里经纬分明,各种蔬菜长势也不错,一点杂草也没有,可以看得出二位老人是十分用心的。 桓温推开门,走了进去,细细的观看着,此时的院子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但是看着整洁的院子,一尘不染的门窗,桓温就能感受到,这个院子里曾经的欢声笑语。 可惜都已经不在了,都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急功近利。 桓温每每想到这的时候,心就一阵绞痛。 “支家真的再没有其他人了吗?”桓温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袁宏。 袁宏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确定支家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桓温听完后,沉思了良久,矗立在这干净的小院里任由微风吹拂,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对袁宏说道: “你安排一个人住在这里,每天都要把这里从里到外的打扫一遍,保证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是。”袁宏连忙答道。 桓温又环顾了一下小院,对袁宏嘱咐道:“这个人只能住在偏房,正房一律不准动,不仅仅要打扫房子院子,门前的菜地也要给他们照顾好,总之,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是。”袁宏又继续应承道。 桓温想了一会之后,又继续嘱咐道:“再安排一个人,为支家二老守陵,每逢年节祭日,都要日日拜祭。” “这个不用大人操心,我等受支家的恩惠多年,若无支家,我等可能早已饿毙在路边了,支家二老的祭拜,自当由我们来完成就行了。” 不知从何时起,院子的门外竟然多了一些人,这些人身着粗布衣服,满脸的沧桑,一看就是农民。 “这是之前支家的佃户们,自支家出事以后,自发的来帮助支家打扫院落,祭扫墓地,对支家十分的忠心。”太守府主簿认得这群人,所以上前对桓温说道。 桓温一听,鼻子一酸,心中更加忌恨起袁宏来:“支家如此的好人,竟然让自己给逼死了,这不是造孽又是什么呢?” 桓温走上前去,紧紧的握着一个为首的佃农那粗糙的手说道:“支家二老,就拜托诸位了。” 没想到为首的佃农竟然一点也不买桓温的账,直接把桓温的手推开,说道:“大人,我等为支家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报告支家的恩情,跟官府无关;支家二老长年积德行善,于世无挣,现在居然被官府逼死了,还没收了他们的所有财产,我们都为老爷太太鸣不平,虽然官府上说支家阻挠土断之法,但是那么多地方豪强都不执行,为何偏偏要拿支家开刀呢?难道就是因为支家好欺负?现在好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佃农的话就像针一样,一针一针的扎在了桓温的心里,桓温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默默的把头转过去,不想再直视佃农那愤怒的目光,此时他的心里就像一万个草泥马奔过一样,极度的不爽,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痛苦的忍受着。 郗超看出了桓温痛苦的表情,于是连忙上前解围道:“诸位诸位,支家之事,纯属误会,请大家不要偏听偏信,肯定会还支家一个公道的。”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你们官府就是欺软怕硬,合起伙来欺负人。” “就是,比支家大的多的地主豪强有的是,为什么他们就没事,偏偏就要欺负支家?” “还不是看着支家老爷太太人好心善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听到郗超的解释,佃农们顿时炸了锅,议论纷纷起来。 第99章 处理袁宏 桓温听在耳里,难受在心里,他知道,群众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还是因为自己工作做的不到位所致。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散了吧散了吧,赶紧离开这里。”看着桓温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护主心切的袁宏急忙对佃农们摆手驱赶开来。 “应该离开这里的是你。”再也压制不住怒火的桓温恶狠狠的对袁宏吼道,佃农们说的对,这袁宏就是欺软怕硬,专捡软柿子捏,若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桓温这一吼既吓住了袁宏,也镇住了佃农们,佃农们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桓温,想看桓温下一步怎么处理袁宏。 这也正是桓温的为难之处,他十分想处理袁宏,但是又不能,处理的袁宏,就等于否定土断,所以不能处理袁宏,但是不处理袁宏,又难以平息众怒,也难压自己的心头之恨。 看着佃农们那期盼的眼神,桓温明白,今天若是不给个说法的话,怕是会失信于民了。 其实失信于民也没有啥,在当时那个士农工商阶级森严的年代,佃农就跟个草一样卑贱,所以也就叫草民,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的。 但是桓温不同,桓温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他明白人民的力量,所以不想失信于民,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 桓温沉思了半响之后,对袁宏说道:“袁大人,支家之事,你有何想法?” 袁宏一听,这老小子,这是把球踢给我了啊,怎么办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吗?难不成还要让我自己提出辞职不成? 其实桓温的想法,也是让袁宏自己请辞一下,这样对桓温、对朝廷、对他自己都有好处,其实就当前的情景来看,袁宏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 但是桓温忽略了一点就是,袁宏不同于桓温,他可以为了照顾桓温的脸面而辞职,但是绝对不会为了平息这些佃农的怒火而辞职,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如草芥一般的平民,根本就不值一提。 正是基于这样的思想,袁宏觉得桓温是在借题发挥,但是就算辞职,也得有利益交换才行,若是没有平等的利益交换,他是肯定不会主动辞职的。 所以袁宏对桓温说道:“大人,自推行土断以来,支家佃农共约五十六,一百七十口子人,共分得田地二百七十亩,除去没收的支家田地一百亩,又从外地划拨了一百七十亩,所以下官以为,虽然支家二老为此事而丧命,但是对于朝廷、对于佃农来说,是利大于弊的,若是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吐出到手的田地,恐怕是不妥吧。” 听到袁宏的说辞,桓温气的肺都要炸了,心里直骂道:“我说的是这事吗?我说的是这事吗?你他妈滴又在转移话题,本来是一件让你赎罪的事,让你说的倒成了你的成绩了一样。” 心里虽然气炸了,但是嘴上又不能说出来,再说就大局上来看,也确实如袁宏所说,佃农们分得了土地,得到了实惠,所以桓温只能痛苦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袁宏的成绩。 “我们宁可不要土地,也要为支家二老讨回公道。” “对,我们不要土地了,我们要为支家二老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讨回公道...讨回公道...” 看到袁宏在拿自己作挡箭牌,而且避重就轻,拿佃农们的利益说事,佃农们就气不打一出来,纷纷的叫喊了起来。 袁宏没有想到这群佃农居然这么硬气,宁可不要土地也要为支家二老讨回公道,要知道在晋代,拥有土地就等于了一切,这群泥腿子居然敢放弃一切,只为为支家二老讨回公道,如此的有情有义,确实是袁宏所不能想象的。 “疯了,简直是疯了。”无法理解这一切的袁宏感觉到崩溃一样,好不容易把球踢回去了,又让这帮泥腿子给硬硬的拽回来了。 看着袁宏那吃惊的表情,桓温不由得冷冷一笑,这小子还是没有认识到群众的力量啊,不过也好,今天让他们见识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见佃农们愤愤不平,桓温拍了拍袁宏的肩膀说道:“袁大人,现在朝廷里弹劾你的奏折可是堆成了山啊,为了自己,为了大家,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跟袁宏说完之后,桓温又对着群情激愤的佃农们挥手说道:“诸位,对于支家二老之事,朝廷非常重视,特命本官亲自前来调查,支家二老一生积德行善,晚年竟然遭此灾难,为此,本官也非常的痛心,本官已经责成襄阳太守袁宏袁大人全权负责此事,相信袁大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说完,桓温向目瞪口呆的袁宏微微一笑,就带着袁乔跟郗超等人离开了这里,空留下一脸懵逼的袁宏,呆呆的立在那里,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桓温等人从支家院里出来之后,并没有回襄阳,而是直奔江陵,对于桓温来说,支家的事处理到此也就行了,剩下的工作就应该由袁宏来处理了,袁宏若是识趣呢,就主动辞职,若是不识趣呢?桓温就准备参他一本,将他调离襄阳,到一个边远郡里当个太守就算啦,这样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待。 当前情况下,桓温最担心的其实还是瘐援之,自己前几天已经跟瘐援之公开的撕破脸,公然的带领衙役们进瘐府逼迫瘐援之,按照瘐援之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的,他肯定会采取某些报复措施的,而瘐家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若真的任由瘐援之胡来的话,桓温极有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保险期间,桓温还是需要坐镇江陵,时刻防备着瘐援之胡来。 而事情也正如桓温所料,在桓温跑到襄阳去处理支家事情的时候,瘐援之也没有闲着,他一边派得力干将成宝前往京城造状,一边调集府中奴仆,打开之前私藏的兵器库,将他们武装起来,准备武力对抗桓温。 瘐府私藏的兵器库是瘐翼在时打造的,当时的瘐翼也是受财税兵源所困,但是他又没有桓温果断,不敢推行土断,但想依靠自家力量来聚集力量,于是一边大肆买地、收佃户,一边又私造兵器,经过数十年的积累,兵器库里打造的兵器竟然也有十万件之多,足以可以武装一支成规模的部队了。 第100章 蝶眼台 当年瘐翼为了国家而打造的兵器库,现在竟然成了瘐援之可以肆无忌惮的本钱,瘐援之从自家十万户佃农中挑选了五千名青壮年,发给他们兵器,在偌大的瘐府中秘密操练。 瘐援之暗暗发誓,若是桓温胆敢再像上次那样带着衙役入府来羞辱他,他就直接将他斩杀在瘐府当中,带领队伍夺了这荆州府,自封为荆州刺史。 瘐援之能够这样想,也是基于他的实力,当时江陵地区的部队主要是桓温从彭城带来的老部队,一共约四千人,一支由周楚带领,驻扎在江陵城西侧的城西大营,一支由孙恩带领,驻扎在城东的城东大营,两支部队如两个拳头一般,拱卫着江陵城。 其他的部队则都驻扎在一线,防守着北面的赵国和西面的成国,所以就纯兵力来说,桓温可能不如瘐援之,瘐援之虽然只组织了五千人的兵力,但是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把部队扩充到万人以上,并且困扰桓温的钱粮问题在他那里根本就不当回事,瘐府的粮食都成堆成堆的烂在仓库了,可见瘐府之富。 但是桓温也不是一点优势也没有,虽然手头只有四千人的兵马,但是这可是桓温从彭城带过来的,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老部队了,对付瘐援之的那些新兵蛋子,以一抵十不说,以一抵五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双方还都没有走到那一步,只是都在做准备而已。 桓温自入主荆州以来,除了在政务上依靠郗超和袁乔,在军事上依靠周楚和孙恩以外,深知情报工作重要的桓温还不忘曾在彭城战场上立下过汗马功老的张盛,张盛为人机敏,行事谨慎,是个做特务的好材料,这一点在彭城的时候桓温就已经检验过了,到了荆州后,桓温自然要给张盛更大的发挥空间,明面上,桓温让张盛担任典校郎的职务,所谓典校,就是负责州府及下面郡县的往来文书,并监察官员过失。 暗地里,桓温又让张盛秘密组建特务组织蝶眼台,在敌对国家里安插奸细人员,以便实时掌握敌对国家的情况。 蝶眼台是极其秘密的,除了桓温和张盛知道之外,郗超、袁乔、周楚、孙恩等人皆不知情,甚至连公主桓温都没有告诉她。 而张盛也没有辜负桓温的希望,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先后训练了十五位情报人员,十名男生五名女生,他们每人的胳膊上都纹上一支蝴蝶,桓温将他们称之为蝶眼使者,并秘密将他们派往大成国的巴郡、成都郡,仇池国的武都郡、阴平郡,赵国的长安郡、洛阳郡等地,他们利用自己的力量,在当地发展当地人员,接近当地官员,刺探当地情报,并先后建立起了数个秘密据点。 为了能够顺利的把情况传递出来,桓温又利用自己在穿越前看的谍战片中积累的知识,指导张盛建立了一条可靠情的报传递网络,同时发展了一批交通员,为了防止一人被捕而全军覆没的风险,桓温规定所有蝶眼使者都只能单线联络,也就是说蝶眼使者之间都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他们只跟张盛单线联系,同时交通员也只传递情报,交通员也只认识上下线,并不认识其他,这样即保证了蝶眼使者的安全,又保证了信息传递的秘密性。 靠着这些使者,桓温先后了解到了成汉国、仇池国、赵国的内部动向,以及他们的兵力、军队部署情况,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些敌对国家内部都各自出现了不动程度的动乱,所以桓温才能够抽出时间和精力来推行土断,力图在他们的动乱结束之前,落实土断政策,增加人口和税收。 这也是桓温为什么一直力推土断的原因。 而同样的,作为主政荆州地区十几年的瘐家,瘐翼在位时也发展了一批情报人员,这批情报人员由于管理思想的落后,组织上并没有桓温组建的蝶眼台那么严谨,但是因为十几年的渗透,也掌握了不少的敌对国家的情报。 更为关键的是,这批情报人员完全属于瘐家,他们属于瘐家的私人组织,薪资以及活动经费完全由瘐家自行发放,跟朝廷无半毛钱关系。 所以,不管瘐援之是不是荆州刺史,这批人一样会把情报源源不断的输送到瘐家来,甚至于是渗透的时间太长,有些情报人员居然都在敌对国家当上了官,成为了军队将领,正是因为有了些这次资源,瘐援之才不甘心荆州刺史被桓温夺去,因为那样的话,自己的这些资源白费了不说,还有可能让桓温白白利用,捡个大便宜。 桓温返回江陵之后,开始专心研究对付瘐援之的方案,他知道江陵太守纪贺是瘐家的人,所以很多事情都避开纪贺,同时也告诫刺史府的其他人,任何事情都不要让纪贺知晓,以免再发生像上次在瘐府被围的事情。 而此时的京城,瘐府内,瘐冰正在借助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成宝送来的瘐援之的信,他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把信猛的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回来的踱着步,边踱嘴上还边骂道:“娘匹希,欺负人居然都欺负到我瘐家的头上来了,稚恭误我啊,稚恭误我啊。” 稚恭是瘐翼的字,瘐翼在死前,还在嘱咐瘐冰不要为难桓温,要帮助桓温在荆州发展,瘐冰表面上虽然答应了他,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这样做,虽然没有帮助桓温,但是也没有为难他,算是即不帮他,也不为难他吧 本以为桓温会看在瘐冰的面子上,对瘐家多少照顾一下,即便不照顾,那起码也会像自己一样,即不照顾,也不为难吧。 但是从瘐援之的信上,瘐冰看到了桓温简单就是一个落井下石的无耻之徒,不但公然带着公职人员包围瘐府,逼迫瘐援之捐钱捐粮,还要逼迫瘐家上缴佃户花名册,落实土断,在瘐冰看来,跟抄家有什么不同。 再加上之前在襄阳地上闹的沸沸扬扬的逼死支家二老的事情,瘐冰越发的感觉桓温极有可能会拿瘐家开刀,鉴于支家的惨烈后果,为了保住瘐家的产业,保住瘐家十几年积累的家族利益,瘐冰心一横,决定明日在朝堂之上,以死相逼,逼迫褚蒜子罢免桓温,即便是罢免不了,也得把他调离荆州。 第101章 围攻桓温 于是,第二天的朝堂之上,当太监高阳高喊着:“有本奏来,无本退朝”的话音刚落之时,本应由尚书令司马昱首先汇报政务的时候,瘐冰突然上前一步,高举了一下手中的芴板,大声的喊道:“臣有一本。” 众大臣都被瘐冰这突如其来的抢奏给吓了一跳,御座之上的褚蒜子也吓了一跳,平时言少谨慎的瘐丞相这是怎么了?看来是有要事发生!褚蒜子本能的整理了一下衣冠,严肃的对瘐冰说道: “丞相所奏,必是要事,请速速奏来。” “是,太后,惜驸马都尉、高远伯桓温承蒙先帝及太台信任,担任荆州刺史一职,本应安抚百姓、抗击胡虏、保国卫民,然后自到任以来,倒行逆施,贪污成性,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强夺民财、逼死贤良,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率领军队闯入前任都督瘐翼府中,强迫其子捐纳钱粮,否则就公然扣押府中人员,桓温行径实在是禽兽行径,置道义公理于不顾,在当地已经民怨沸腾,境外胡人也是虎视眈眈,若是继续任由其这样下去,则荆州即便没有失于敌人之后,也会失于民变,荆州乃朝廷所辖最大州,若是荆州有失,则天下危矣,所以,臣斗胆奏请太后,立即免去桓温所有职务,调离荆州,再选贤者继任,否则的话,荆州危矣,天下危矣。” 瘐冰的这份奏折份量极重,直接把桓温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甚至瘐冰直接打出了若是桓温不走,则荆州危矣、天下危矣的话,说明此事已经到了非办不可的地步了。 所以,尽管褚蒜子已有心理准备,知道瘐冰所奏必是大事,但是没想到会是桓温的事,前段时间闹的支家二老之事就闹的沸沸扬扬,这几天好不容易慢慢平息了下去,现在居然又闹出了个兵围瘐府的事情来,要知道在当时士族把控天下大权的情况下,所有的朝廷重臣都极其重视家族利益,桓温胆敢兵围当朝丞相的家族府邸,那么也就敢兵围其他当朝重臣的家族府邸,这就相当于又把桓温推到了所有士族的对立面上来。 褚蒜子就算是当朝太后,名义上的摄政,但是也不敢公然的支持桓温,因为那样也就意味着也把褚蒜子推到了天下士族的对立面,要知道,司马氏能在这么弱的情况下继续当皇帝,完全是因为有士族的支持,若是没有士族的支持,他们司马氏分分钟都有可能会被赶下台的。 所以瘐冰所奏之事不但褚蒜子大吃一惊,就是其他朝臣也是大吃一惊,自东晋立国以来,兵围士族府邸的事情就只有两次,一次是王敦之乱,一次是苏峻之乱,但是这两次都是因为叛乱,而这次桓温公然兵围瘐府,在朝臣们的眼里,也就等同于叛乱了。 再加上前段时间逼死支家二老之事一直没有给一个处理意见,同意支道林的王蒙、刘倓、王坦之们本来就很不满意,再加上这次兵围瘐府事情,更是引发了他们更大的怒火。 于是朝堂之上再次成为菜市场,除了何充、诸葛无绪、司马昱等人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吃了桓温似的,大吵大闹着要褚蒜子必须处理桓温,否则就集体辞官不干了。 褚蒜子一见事情闹大了,知道此事压不下去了,若是继续像以前一样冷处理,极有可能会危及司马氏的统治,为了儿子,为了司马氏,褚蒜子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要牺牲桓温的想法了。 何充和诸葛无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一直支持桓温的二人此时也有一些迷茫,若是瘐冰所奏之事属实的话,那么桓温确实就很难保住了,若是这个时候出来力保桓温的话,极有可能也会犯了众怒,成为牺牲品,但是若是不出来力保桓温的话,那么就极有可能桓温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同样想法的还有瘐冰,他冷眼的看着嚷嚷着要罢免桓温的朝臣们,心里略过了一丝的得意,心想桓温肯定是挺不过去了,即便是不被罢免,也肯定在荆州待不下去了,而桓温走后,荆州刺史一职,也就只能由瘐援之来担任了,这兜了一大圈,官职还是回到了我们瘐家的手里,想到这里,瘐冰的嘴角处不由的掠过了一丝笑意。 面对群情汹汹,一直冷眼旁观的司马昱敏锐的察觉到,此事可能是瘐冰的一个阴谋,他想打倒桓温,然后让自己的侄子瘐援之取而代之,瘐家经营荆州多年,根深缔固,若是真的让瘐援之继任了,那么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但是自己一时又找不到可以替代桓温的人选来,所以目前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拖,以拖待变。 可是面对如此汹汹的舆情,今天若是不给个处理结果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了。 但是司马昱就是司马昱,作为元皇帝司马睿最好的儿子,司马昱经历了明帝、成帝、康帝三个时代,也经历过王郭之乱、苏峻之乱两次叛乱,见惯了朝堂争夺、刀光剑影,就今天这个场面,对他来说,那都是小场面了。 所以司马昱略微思索一下之后,就对太后褚蒜子说道:“太后,桓温自到任荆州以来,不过半年有余,就闹出了如此多的事情来,说明其中必有隐情,但是荆州一地事关朝廷安危,不可轻易废立官员,万事当以慎重为好,所以臣以为,应当立即召桓温进京,在朝堂之上,亲自向太后及众大臣述职,然后针对这些事情当面质询,听听桓温所说,最后再出处理意见最为稳妥。” 司马昱的提议非常好,既然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那么桓温必然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是到目前为止大家都是以听别人说,桓温自己并没有上奏任何事情,那么只听一面之词,显然是对桓温不太公平,所以让桓温回京述职,然后当面质询,可以更好的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司马昱的提议,褚蒜子非常高兴,本想当即同意,但是又不想改变自己中立的立场,所以就假惺惺的佯装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于是便说道:“会稽王此言甚好,我们总不能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否决一个封疆大吏吧,若是诸位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么就依王爷所言,召桓温进京述职,到时候诸位爱卿再当面质询,如何?” 司马昱的这个建议提的非常好,表面是谁都不帮,只是让桓温回京述职,若是确实做的过份,那么就当场免职就可以了,若是没有此事,那么就应该放人家回去。 再加上褚蒜子明确支持司马昱的意见,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也就默不作声。 褚蒜子见没有人作声,心里甚是高兴,当即便让高阳传旨荆州府,让桓温回京述职。 一场风浪,又这么被巧妙的化解了。 然后远在江陵的桓温,没等到朝廷的圣旨,反而等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如果利用好了,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第102章 成汉内乱 此时的荆州刺史府,一派的喜庆气氛,公主经过十月怀胎,终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桓温非常高兴,像所有的初当父母的人一样,抱着儿子就不放,怎么看也看不够,似乎有了儿子之后,之前所遇到的所有困难、所有委屈都一扫而光。 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桓温给他起了一个跟自己原来名字相结合的名字,就是取当前名字桓温中的桓字,再取之前名字陆远中的陆字,所以就叫桓陆了。 老婆生了孩子,当然要大宴宾朋,当时荆州府所有有头有脑的人物全部到场庆贺,当然,除了瘐援之,但是桓温也不介意,他不来也在情理之中,来了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对。 酒席之上桓温频频举杯,心情大好,可就在桓温快要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张盛进来了。 根据桓温的安排,张盛是不能随便在公众场合露面的,除非有重要的情报或事情发生,所以桓温一看张盛突然出现,立马意识到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于是醉意也醒了半分,他向张盛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到边上的偏房等候,张盛心领神会,立马跑到边上的偏房去了。 见张盛进去后,桓温一面假装继续敬酒,一面找了个机会,从现场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桓温也进到了偏房内,张盛见桓温进来后,往外瞅了瞅没有人偷听,边把桓温拉到边上说道:“蜀地发生判乱,成汉皇帝李势大肆屠杀功臣,逼死亲弟弟李广,宗室李奕起兵造反,兵败被杀,现在整个蜀地人心思变,根据可靠情报,成汉国大臣马当、解思明皆有意反叛,大人,现在进军蜀地,正是大好时机啊。” 桓温一听这么好的机会,心中不免有所心动,但是荆州乃三国交界要地,北面还有个赵国,若是贸然进军蜀地的话,万一赵国趁机打进来,那么荆州就有失陷的风险啊。 张盛看出了桓温所虑,于是又立马送上了第二条情报:“据洛阳方向蝶眼使者所报,赵国的石虎病重,几个儿子都在争夺皇位,恐怕无暇顾及南边啊。” 桓温一听石虎病重,顿时两眼放光,心想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啊,可是高兴归高兴,一想到现实中的困难,桓温又立马恢复了理智。 “自江陵至成都数千公里,况且蜀道艰难,粮草怕是供应不上啊。” 桓温所忧之事非常现实,从江陵溯江而上的话,不但河流湍急,沿途也十分险峻,运送粮草十分的不便。 而且蜀地幅员辽阔,人口也众多,带的士兵少了吧,怕是有去无回,带的士兵多了呢,又怕粮草跟不上,所以桓温才会有此担忧。 “可是,有如此大好时机,浪费了其不可惜?”张盛还想再劝一劝桓温,在他看来,这可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桓温低头思索了一会,还是拿不下定注意,于是对张盛说道:“你先回去,待我思考一下之后再定此事。” “大人,千秋功业,在此一举,还望大人一定不要错失良机啊。”张盛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桓温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开始思考着各个方面的问题,越思考问题越大,越思考漏洞越多,但是机会如此的难得,万一错过,后期再找这样的机会可能就难啦。 自己一个人拿不定注意,于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桓温把郗超跟袁乔都叫了过来,把成汉国内部叛乱的事情告知了二位,希望二人能帮自己分析一下。 一向稳健的郗超首先想到的跟桓温所想一样:“当前荆州土断麻烦不断,瘐家虎视眈眈,朝堂之上对大人怨言颇多,大人此时离开荆州西征,恐怖怕是后方会不稳;而且西征路途遥远,所过之处皆是险峻之地,粮草辎重如何通过?蜀地幅员辽阔,我们兵力本来就不足,即要防备北方的赵国,还要预防可能的叛变,所谓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依我之见,绝难成功。” 听完郗超的话,桓温默不作声,郗超所言正是桓温所想,但是桓温在想到这些困难的同时,也同样看到了机会的难得,他不想错失良机,所以才会找二人相商,希望二人能够给自己提供新的思路,以方便自己作决策。 郗超说完之后,袁乔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郗超的看法,他对桓温说道:“当今天下,虽然多方势力争雄,但是若论为天下之患,莫过于胡赵、成汉二寇矣,成汉地处蜀地,虽然有道路险阻,但是比胡赵要弱,若要从平定天下的角度来考虑的话,应当首先从最弱的开刀。” 袁乔所想正是桓温所愿,但是现实又是如此的残酷,桓温皱着眉头对袁乔说道:“路途遥远、道路险峻、对方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面对这些问题,我们又该如何取胜呢?” 但完桓温所言,袁乔哈哈大笑了起来,继续对桓温分析道:“成汉是氐族首领李特,趁八王之乱之际,借助乞活军之手,趁活夺取成功,而自立为王的,但是因为从来没有治国经验,所以自立国以来,就内部纷争不断,首先李雄创立成汉,李雄死后立了李特的儿子李班继位,李班又被李雄的儿子李期杀死,李期又被李寿杀死,现在李寿的儿子李势又犯了众怒,朝中无人支持,底下百姓也不支持,所以别看成汉地盘很大,人口很多,但是都是乌合之众,就像一个虚弱的胖子一样,表现上看块头很大,其实不堪一击。” 袁乔的话引起了桓温极大的兴趣,听袁乔这么一分析,似乎西征之事还有戏,于是便继续问道:“可是粮草问题,我们如何解决?即便对方虚胖,那也是一个国家呀,军队即便比不起天朝的军队,那也应该不下十万之众吧,我们不可能空荆州之兵而去征伐蜀地吧?” 见桓温重拾了信心,袁乔很高兴,于是他继续说道:“蜀道之难,天下人皆知,若是再的空荆州之兵而伐蜀地的话,光这些粮草辎重的准备工作就得准备个一年半载,到那个时候,成汉内部的叛乱早就平定了,那我们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袁乔的话给了桓温的很大的期望,桓温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跟袁乔相视一笑,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第103章 君子与小人 郗超见袁乔桓温相视一笑,连忙问道:“难道你们真的想要????西征?” “如此天赐良机,若是白白浪费掉,其不可惜?”已经下定决心的桓温见郗超还是有些担忧,于是便对其说道。 “疯了,简直疯了,那可是一个整整一个国啊,路途遥远不说,就算是你们到达了蜀地,你们能保证取胜吗?万一取不了胜,你们怎么退回来?后方又怎么接济我们?这些问题你们想过没有?”郗超见桓温真的要打成汉,有些急了,于是把问题一个个摆出来试图说服二人取消这个念头。 “机会很大,风险也很大,若是只看到机会没有看到风险,容易陷到问题里去,若是只见到风险而没有看到机会,就会裹足不前,不管怎么样,就目前来看,我方取胜机会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决定放手一博。”桓温承认,问题确实很多,但是又同样机会也很大,在问题和机会面前,桓温决定选择机会。 郗超见桓温已然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见郗超也不再言语了,桓温便对袁乔说道:“你去准备一张蜀地的地图,这两天我们开个会,好好谋划一下。” “好。”袁乔听完,就出去找蜀地的地图去了。 郗超见袁乔出去,还想继续劝说一下桓温,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实在是说不出来。 桓温看着郗超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郗超还是不放心,于是便笑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杀伐果断,不可优柔寡断,此事风险是很大,问题也很对,但是你要这样想,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但是我们不能不面对这里面的困难啊,在没有解决这些困难之前,我们还是要谨慎的好。”郗超又继续劝说道。 “若是问题全都解决了,那机会还在吗?天底下那有这么好的事?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然后再把机会摆在你面前?那还叫机会嘛?那就不叫机会了,那叫捡漏。”桓温见郗超还是放不下,便开玩笑似的说道。 见桓温如此,郗超也确实不太好再说啥了,于是便说道:“好吧,既然大人已经下定决心,那么郗超必定全力已赴,助大人收复蜀地,再造河山。” 见郗超已经开窍,桓温不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机会难得,我们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干票大的,立下这千秋伟业。” “好,我听大人的。”被桓温这一鼓舞,郗超完全抛掉了刚才的顾虑,决心全身心的帮助桓温完成这不朽之功勋。 而在瘐府的那一头,瘐援之同样收到了他那边的情报网络里送来的情报,瘐援之看到之后,想法却跟桓温完全不一样,桓温感觉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建功立业的机会,而瘐援之却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诱饵,可以诱惑桓温出兵蜀兵,然后让他有去无回。 不得不说,一个人的格局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桓温的心中想着天下,所以决定利用机会收复河山,瘐援之的心中想着自己的家族利益,所以决定利用机会来陷害对手,君子与小人,大概也就这个样子吧。 所以瘐援之接到情报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这个情报传递给桓温,因为瘐援之知道,桓温好大喜功,他推行土断的主要目的,就是富国强兵,若是让他知道了成汉国内发生了动乱,按照瘐援之的推测,十有八九应该会选择西征,而从江陵到成都,不要说上千公里的路程,光是路途之上的高山险峻,就够他喝一壶的,所以西征风险极高,同样的收益也很大,若是真的平定了蜀地的话,可以说是自永嘉之乱以来,朝廷收复的最大一块失地,可谓千秋功业。 可是,面对如此的大的风险,如何让桓温下定决定西征呢?瘐援之想来想去,决定从自己众多的情报人员中,牺牲一个人员,来引诱桓温出兵,而这个人,就是目前在成汉部队当中任步兵校尉的于喜。 在这里不得不说,瘐翼还是十分高瞻远瞩的,在他就任荆州刺史之后,跟桓温一样,为了掌握敌对国家的情报,他往这些国家派出了许多的情报人员,这些情报人员经过长期的潜伏,有很多已经在敌方哪里当上小官了,有的甚至在部队里面还当上了将领,而这个于嘉,就是其中的一位佼佼者。 其初于喜只是北方一个流民而已,因为战乱曾短暂的加入到乞活军当中,后来在一次战斗中被打散了,于是于喜便流落到了荆州,在参加征兵时遇到了瘐翼,瘐翼觉得于喜曾参加过乞活军,熟悉乞活军当中的组织架构,而成汉国正是由乞活军所建,所以瘐翼便将于嘉编入情报人员当中,并派他潜入巴郡,打探当地的情报。 没有想到于喜这个人为人机敏,很会来事,他利用自己曾是乞活军一员的身份,巴结当地的军队将领,成功的混上了一个小头目,后来成汉国的开国皇帝李雄的侄子李奕被派到巴郡任巴郡太守,于喜又通过关系巴结上了李奕,李奕对他信任有加,于是便被任命为步兵校尉,掌管巴郡的步兵。 巴郡是成汉国的东大门,若是巴郡失,则蜀地门户大开,再往西就是成都平原了,所以巴郡对于成汉来说至关重要,所以才会委派一位宗室成员亲自镇守巴郡。 其实在瘐翼还活着的时候,就想利用于喜这个内奸,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巴郡,然后在巴郡积蓄粮草兵马,再图成都,因为路途遥远,所以瘐翼做了充分准备,光准备粮草物资就准备了整整两年时间,结果还没有来得急发兵,就一命呜呼了。 这次瘐援之把他贡献出来,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因为自镇守巴郡的成汉宗室李奕发动叛乱被杀之后,巴郡里面最大的官也就是于喜,他让于喜亲自去引诱桓温,假装投降,按照之前瘐翼的进蜀路线,桓温一定会把巴郡当成前进基地,在巴郡积蓄物资粮草之后,再图谋成都,这样的话,桓温一定会亲自前往巴郡,而巴郡又被于喜控制,到时候再来个叛乱,把桓温在城内杀害,也合情合理,到那时候的话,荆州刺史的位置就必然空出来,而鉴于荆州刺史的重要性,朝廷肯定会重新瘐援之的,等瘐援之当上了荆州刺史,再让于喜把巴郡贡献出来,再把于喜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那么这事无人知晓了,到时候瘐援之再以巴郡为前进基进,打下成都,灭掉成汉,平地蜀地,那么这不世之功,就是他瘐援之的啦。 恩,规划的很美好,既然很美好,那就赶紧行动吧,于是,瘐援之便安排人员假借于喜的名义,前往刺史府,假义投降,引诱桓温出兵巴郡。 第104章 计定西征 这天桓温正在跟郗超和袁乔紧锣密鼓的讨论进军蜀地的方案,城西大营的周楚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前来求见,桓温一听周楚来了,很是高兴,便招呼周楚进来,并告之周楚自己准备攻打蜀地的打算。 周楚一听,甚感惊讶,连忙说道:“下官今天来见大人,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呀。” 桓温一听,也感到惊讶,自己行事如此机密,连公主都没有告诉,怎么周楚就知道了呢?于是便回头看向郗超和袁乔,郗袁二人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楚明白桓温误会了,于是便笑着说道:“大人攻蜀之事,下官确实不知,是这样的,昨天大营里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乞活军旧人,想要求见桓温桓大人,我怕其中有诈,就亲自审问了一下,原来这个人是镇守巴郡部队的人,因为巴郡太守李奕参于叛变被杀了,巴郡的步兵校尉希望投降朝廷,所以就派他来恰谈一下。” “奥,还有这等好事?”桓温一听巴郡来降,高兴的蹦了起来,连忙对周楚说道:“赶紧带他进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于是周楚便把来人叫了进来,来人因为第一次桓温,所有点胆怯,不敢正眼看桓温。 “你...叫什么名字?”桓温首先问道。 “马...马亮。” “你...从何而来?”桓温看着瑟瑟发抖的马亮,为了不让他害怕,尽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巴...巴郡。” “所来何事?” “奉...奉步兵校尉于喜之命,前来投靠天朝。” “奥,你们于大人怎么说?”桓温高兴的问道。 “于大人追随李奕将军多年,现在李奕将军反叛被杀,巴郡群龙无首,所以希望天朝能够速派将领前往巴郡,接管巴郡,以防成都方面的袭击。” “恩,不错,告诉你们于将军,让他再坚持一下,大军不期就会抵达。”面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桓温已经乐的合不陇嘴了,信心十足的对马亮说道。 “那小的这就回去复命?”马亮试探着问道。 桓温想了想之后,对周楚说道:“你派一个人,跟着马亮回巴郡,协助于喜管理好军队,让他们再坚持一下,我将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巴郡。” “是。”周楚领命之后,便带着马亮下去了。 周楚带着马亮走后,一向谨慎的郗超对桓温提醒道:“大人,此事太过突然了,小心有诈啊。” “有什么诈啊,现在成汉国内动乱不断,人人都在自保,他们来找天朝投降也在情理之中吗?”桓温边说边走到地图面前,在地图上迅速找到了巴郡的位置,然后用手指了指说道:“这可真是个战略要地啊,拿下巴郡,则成都指日可待。” 可袁乔却有不同的想法,他对桓温说道:“大人,从江陵到蜀地,路途太长,粮草运送不济,若是带领大军前行,必然有很多的不便,下官认为,大人应该轻装简行,先派出一支精干的先锋队,避开所有的城镇,只插成都,擒贼先擒王,拿下成都之后,活捉李势,然后大军再典后,占领其他郡县就顺理成章了。” 袁乔足智多谋,如此安排,也是因为实际需要,若是带领太多部队的话,必然会拖慢行军速度,而且粮草也很难接济,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粮草接济不上,是会出大乱子的。 桓温认真听取了袁乔的安排之后,又沉思了一会,说道:“目前江陵只有四千,不能全部带走,从这四千人中挑选出两千人来,最好是从彭城跟着的老兵,将这两千人组成先锋队,由你和我亲自带领,避开所有的城镇,直插成都。” “什么?由您亲自带领,这风险也太大了吧,我看还是让周楚或者孙恩带领就好了,大人还是带领大部队典后为好。”郗超一听桓温要亲自带领先锋队,不由的又急了眼。 桓温笑了笑,说道:“我们这可是打别人的国都啊,有很多事情需要当即立断,当场就得拍板,若是让周楚带领的话,有很多事情他是决定不了的,所以,还是由我亲自带队吧。” “可是...”郗超还想再劝诫,桓温把手一挥,示意郗超不要再说了,郗超见状,也只好不再言语了。 桓温又看了看地图,对郗超说道:“目前离巴郡最近的就是巴东郡了,巴东郡目前驻军三万,郡太守是许绍,这家伙估计也是瘐府的人,这样,你和孙恩一道,以刺史府左司马的身份,前往巴东郡,接管那里的部队,留下一万人由你亲自指挥,在巴东郡组织粮草运往蜀地,由孙恩指挥剩余的两万人马,去接管巴郡。” “是。”事已至此,郗超也只得听从吩咐了。 桓温又思索了一会,继续说道:“这样,先锋队由我亲自带领,袁乔跟周楚跟随,先行出发前往蜀地。七天后,让孙恩从巴东郡出发,先行拿下巴郡,然后再图临邛,拿下临邛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桓温看着地图,有些得意的说道。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面对意气风发的桓温,面对这天大的功勋的袁乔也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追问道。 桓温想了想后说道:“此事亦速不亦迟,郗超和孙恩立刻动身前往巴东郡,从这里到达巴东郡大约七天的时候,我们就用七天时间准备,第八天先锋队就出发。先锋队不走旱路,全程走水路,尚着江水一路西进,直抵彭模镇,然后在彭模镇登岸,全力攻击成都。” “这样的话,一条船可以载一百人,两千人我们只需要准备二十条船就可以了。”袁乔附和着说道。 “对,准备二十条船,为了不让对方察觉,我们白天隐蔽,夜间出发,这样从江陵城一路西进,逆流而上的话,不出二十天,就应该能够到达彭模。”桓温信心十足的说道。 袁乔也默默的点了点头,同意桓温的看法。 “可是,攻打敌国这么大的事情,按照程序,应该得到朝廷的批准才行啊。”郗超提醒桓温道。 “批准?现在请示朝廷,来回路途遥远不说,到了朝堂之上那帮大爷们再讨论个十天半个月的,黄瓜菜都凉了。”桓温一听要请示朝廷,气就不大一出来。 “可是,我们总是要请教一下啊,不然会落下把柄的。”袁乔看着急躁的桓温,在一旁提醒道。 “好,请示就请示,袁乔以刺史府的名义起草一份奏折,就说我要西征蜀地,粮草兵马都已备齐,不需要朝廷的任何支援,然后递上去就行了。”桓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郗超和袁乔看着桓温这个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子了。 第105章 成汉的混乱 话说周楚跟马亮出去之后,周楚安排自己的手下关悦,跟随马亮一同回巴郡,关悦是周楚的老手下,曾经也是乞活军,也参加过彭城之战,政治上十分可靠。 二人本来打算立即出发,可是马亮说要先探望一个亲戚,于是便耽误了一天。 其实,马亮根本就不是去探望亲戚,而是去了瘐府,原来,马亮根本就不是从巴郡而来,而是瘐援之直接从瘐府中派出来的,为的是节省时间,现在桓温已经上勾,下一步再怎么安排,自然要回去请求一下瘐援之。 瘐援之听闻桓温上勾之后十分高兴,立马修书一份,让马亮带上后立即前往巴郡,让于喜在巴郡设好埋伏,待桓温入城之后就立即诛杀。 马亮带上书信之后,出了瘐府,再会同关悦,二人骑上马,便连夜赶往巴郡了。 刺史府这边,在郗超写好奏章之后,准备让驿卒送往京城的时候,京城的公文也同时抵到了刺史府,郗超打开一看,脸色立即煞白,他连忙找到桓温跟袁乔,让二人汇报此事。 原来,朝廷的公文上要求桓温立即回京述职,按照当时朝廷的制度,负责监察官员的是御史台,一般是三年一监察,也就是对官员进行考评,因为是御史台亲自监察,所以也称之为京察,可现在桓温才当任半年多点,就要让桓温回京述职,这多多少少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郗超敏锐的察觉道,此事可能跟瘐府有关系,上次桓温硬闯瘐府之后,瘐援之好一阵都没有动静,以他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种平静很不寻常,再加上御史台大夫由瘐冰亲自兼任,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要召桓温回京述职了。 二人找到桓温之后,向桓温汇报了此事,本以为桓温也会惊慌失措,没想到桓温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直接拿着朝廷公文对郗超说道:“你在奏章上再加上一条,就说三个月之后,我当带着成汉贼首李势亲自回京述职。”说完,便把公文扔一边,潇洒的走了。 郗超和袁乔见桓温如此潇洒,心中不免为他捏一把汗,但是主帅都这么说了,当小兵的还有什么办法呢?于是便依桓温所言,在奏章上如实的汇报了桓温将出征蜀地之事,待归来之时再回京述职,当然,口气不能像桓温那样潇洒,该委婉还是要委婉一下子的。 七日后的早晨,大雾,在一切准备妥当后,桓温趁着雾色,带着袁乔和周楚,带着精挑细选的两千名士兵,以及一个月的粮草,趁着雾色,开始尚着江水逆流而上,此时的长江还不叫长江,而是叫大江。 桓温准备了三十条大船,其中二十条用来运兵,十条用来运粮,桓温跟袁乔共同乘坐一条大船,位于船队的正中间,指挥着船队前行。 由于此时的长江还没有改造,河流十分的湍急,悬崖也十分的陡峭,而且还有不少暗礁和险滩,万一不小心撞了暗礁和险滩处,那么船只就有搁浅的危险。 所以,细心的郗超准备为船队找了三个熟悉江水情况的向导,来帮助船队通行。 这三个向导都是长期跑船的人,在当时运送商品物资,基本上就是靠水路,这三个人长期的往返于荆州与蜀地之间,熟悉沿途的水文信息,所以由他们作为船队的向导,再合适不过了。 其中一个姓许的船工,人称许老汉,往返荆蜀两地三十多年,经历了荆蜀两地的很多历史事情,几次死里逃生,堪称荆蜀历史的见证人,桓温也十分喜欢跟他聊天,通过许老汉的口中得知,这次叛乱主要原因是因为成汉国皇帝李势没有儿子,他的亲弟弟李广就希望当哥哥的能效仿东晋的晋成帝传位晋康帝,立自己为皇太弟,没成想引起了李势的怀疑,于是便派巴郡太守李奕征讨李自己的亲弟弟李广,结果李奕刚出发没多久,李广因为受不了压力而自杀。 李奕看到李广自杀,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又何必如此相残呢,而李势登基以来骄奢淫逸、荒淫无道、夺人臣妻、滥杀无辜,李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于是在李广自杀之后,也树立起了反叛的大旗,一路向成都出发。 因为李势的荒淫无道,不管是朝中的大官,还是地方上的百姓,都十分的讨厌李势,所以李奕举起反叛大旗之后,一路上多有归附,队伍也来越多,快到成都时,竟然聚集了上万人之众,要知道,李奕出兵之时也不过五千兵,现在居然有了上万士兵,足足翻了一倍。 到达成都之后,李势城门紧闭,要做困兽斗,李奕多次攻打都没有攻下来,眼看着双方死伤人员越来越多,李奕可能觉得这样自相残杀不是个办法,于是便单枪匹马的跑到城门前叫嚣,不成想被城门上的将领一箭射中脑门,当场死亡。 李奕死后,剩余的人也就做鸟兽散了,但是因为李势的不得人心,再加上这次战乱,让原本就国力孱弱的成汉雪上加霜,使原本就勉强控制的地方政权更加的离心离德,叛乱时有发生。 听完许老汉的描述,桓温更加的有信心了,于是便不断的催促袁乔加快行进速度,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深入蜀地腹地,一鼓作气,拿下成都。 郗超在桓温出发之后不久,也跟孙恩依之前的计划,前往巴东郡,在去巴东郡之前,郗超为了防止瘐援之捣乱,郗超将城东城西大营剩余的两千兵凑在一块,进住江陵城,同时将原本属于江陵太守负责的城防工作移交给了部队,纪贺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无可奈何。 郗超跟孙恩一到达巴东郡,郗超便以荆州刺史左司马的身份,剥夺了巴东太守许绍的兵权,郗超自己留下一万兵马,剩余两万则由孙恩带走,直奔巴郡而去。 而这一切,都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为的就是避免打草惊蛇,然而桓温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就被瘐援之知道了,甚至就连郗超所找的那三个向导,其中一个也是瘐援之派去的情报人员。 第106章 于喜的野望 明眼人都知道,桓温此行极其凶险,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凶险,政治上也十分的凶险,因为在朝廷公文到达刺史府的同时,瘐冰的书冰也同步到达了瘐援之的手里,瘐冰在信中嘱咐瘐援之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冲动,并告之了朝廷的决定,若是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桓温极有可能在此次回京之后就不能再回江陵了。 而更离谱的是,桓温非但不想去京城找后门找路子,却选择了对抗朝廷,不按朝廷的旨意回京述职,而是私自西征蜀地,要知道,带兵出征那必须得到朝廷的批准才行,桓温如此藐视朝廷,不办他办谁? 更何况,桓温此去,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不要说瘐援之在巴郡布下的陷阱会要了桓温的命,就算桓温躲过了这一劫,就他带的那两千兵力,就想征服若大的蜀地?至少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所以,而瘐援之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桓温结果如何,都必败无疑,选择这个时候去给捣乱,实在是犯不着。 一切也正如瘐援之所期望的那个样子发展,马亮跟关悦离开江陵之后,连夜向巴郡前进,马亮想着的是尽快的到达巴郡,把瘐援之的指示交给于喜,关悦想着的是尽快到达巴郡,尽快的接管巴郡,好迎接随后的大军到来。 二个怀着不同目的的人,就这样一路上日夜兼职,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向巴郡进发,原来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的在十五天之内就到达了。 到达巴郡之后,于喜并不认识马亮,马亮为了防止关悦怀疑,就先把关悦安排在了兵营外面等候,自已走进去向于喜汇报情况,于喜看完马亮递过来的瘐援之的书信之后,沉思了一会,便让下面的人先行安排马亮跟关悦稍作休息,待明日再洽谈其他的事情。 其实此时的于喜,已经不是以前的于喜,当年的于喜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投靠的瘐府,被瘐府派到蜀地从小兵开始,慢慢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确实是不容易。 当年被李奕压着,再加上瘐府也一直给着经费,于喜还没有非分之想,现在李奕死了,整个巴郡都在于喜的控制之下,于喜就多少的有点想法了。 于喜明白,若是按照瘐援之的安排,在桓温进城之后杀了桓温,那么自己也就站在了整个晋朝的对立面,再加上之前于喜曾跟随李奕反叛,现在李奕被杀,成汉朝廷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这样自己就跟晋朝和成汉朝同时反目,万一两边都同时讨伐自己,到时候连个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于喜不能这样做,但是不这样做的话,瘐援之肯定是饶不了自己的,瘐援之的手段于喜非常清楚,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而且整个成汉国内不知道有多少像于喜这样的效忠于瘐家的奸细的存在,到时候来个暗中刺杀,也够于喜喝一壶的。 所以于喜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即不杀桓温,又能让瘐援之说不出啥来,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之后,于喜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于喜盛情邀请马亮跟关悦到城中太守府一聚,自李奕起兵反叛失败之后,太守府里的官员也就做鸟兽散了,于喜本来一直驻在城外的兵营里,因为太守府里没人主持工作,巴郡的一些头面人面便请于喜出面主持太守府的工作,于喜这才搬到了太守府里来居住。 于喜首先带着马亮跟关悦观察了一下太守府,巴郡其是是一个很小的城市,本来是一个县城,名叫巴县,后来李特夺取了蜀地的政权之后,巴县的战略地位就突现出来了,为了守住这个东大门,成汉政权将巴县从县提升成了郡,并派出了宗室成员镇守该地。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巴君贫穷落后的样貌,所以太守府也就建的比较寒酸,跟富庶之地的江陵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喜之所以带领二人参观太守府,其实就是想告诉二人,巴郡是个很穷的地方,完全没有必要争来争去的。 在参观完太守府之后,于喜又带着二人出了城,前往兵营参观,到了兵营之后,于喜故意安排一些老弱病残组成仪仗队,来迎接马关二人。 关悦看到这些老弱病残之后,惊讶的问道:“巴郡是蜀地的东大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可以说是巴郡失则蜀地失,你们竟然用这么些老弱病残来守城?这能守得住吗?” 问关悦发问,于喜故作痛苦的说道:“关大人有所不知,巴郡原有部队五万余人,李奕叛乱时带走了四万余人,只留下一万人防备东边来犯之敌,李奕带走的四万人都是精兵强将,剩下的这一万多人也就都是老弱病残了。” 于喜回答的滴水不漏,关悦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其实李奕带走四万余人是事实,但是李奕战败之后,大部分的部队又潜逃回了巴郡,因为巴郡是蜀地的东大门,万一成汉朝廷不放过他们,他们可以向东逃往晋地,所以他们才大部分的潜逃回了巴郡。 而作为实际上的巴郡最高统帅的于喜,此时也打起了自立的算盘,所以对于这一部分的逃兵,于喜并没有选择上报,而是私自留了下来,还是按原来的编制留在了军队,经过收陇这些残兵,于喜竟然也拥有了近四万人的武装,这也进一步加大了于喜的野心。 只是于喜觉得现在还不是反叛的时候,他要静观其变,此时的成汉朝并没有顾得上他这一块,所以即没有平叛,也没有安抚,其实于喜内心想到的更多的还是留在成汉朝,凭借当前的部队武装,讨个巴郡太守的职位,而实际上却割据一方,游走在晋朝和成汉朝的中间,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打算是不错,本来于喜以为桓温只是派了关悦一个人来巴郡,只要糊弄住关悦就行了,待桓温到来之时,利用部队扣押桓温,然后再将桓温礼送出境,交给瘐援之派来的人,到时候瘐援之杀不杀桓温,就不该我的事情了,这样即没有违背瘐援之的命令,又没有得罪晋朝和成汉朝,算是一个目前来看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可是千万算万,于喜没有算到桓温据然直接略过巴郡,不但略过了巴郡,还略过了涪陵、江阳,直扑成都东边的小镇彭模。 第107章 摇摆不定 就在于喜做好准备,等待桓温到来的时候,底下的斥候却前来禀报,一支两万余人的大军,正从巴东郡向巴郡赶来。 于喜大吃一惊,信上不是说桓温只带少量兵力前来吗?怎么带了两万多人呢?难不成是害怕有危险? 担心事情败露的于喜连忙找来关悦,向关悦问道: “你离开江陵之时,桓大人可说带领多少兵马前来呀?” 像这种军事大事,关悦这样的小兵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于是便回答道:“江陵之地城东城西两个大营,共约兵力四千人,若是领兵前来的话,应该不会超过四千人吧。” 于喜一听,知道关悦也就是个小兵,根本就不知道桓温的军事部署,失望之余,便把他打发走了。 关悦走后,于喜连忙找来自己的谋士林孟商量,林孟也是乞活军旧人,与于喜一共投靠的李奕,林孟读过几年书,熟悉历史,懂得点谋略,但是没有于喜杀伐果断,所以李奕一直把他当谋士看待,而让于喜担任主将。 于喜将桓温带领两万兵马的事情的告诉了林孟之后,林孟第一反应就是伏击桓温,从巴东郡到巴郡需要翻越大巴山,大巴山地势险要,悬崖峭壁众多,道路之艰难绝对不比川北的祁山道差,正是因为道路艰难,所以巴东郡才能以一郡之地,扼守整个川东之地。 虽然从军事上来说,在大巴山设伏,伏击桓温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这样的话,就打破了于喜之前的设想,即没有完成瘐援之交待的事情,又公然的跟晋朝为敌,而这并不是于喜所想要的。 但是于喜又不能告诉林孟实情,那样也就暴露了于喜是奸细的身份,虽然现在巴东郡自己说了算,但是也有不少忠于成汉朝的士兵,万一引起内乱,那也是不好收朝的。 所以思来想去,于喜还是决定放弃设伏,他对林孟说道:“现在李帅反叛被杀,虽然朝廷没有怪罪下来,但是以我之愚见,朝廷派兵来巴东平叛是早晚的事,你我都是李帅的旧部,追随李帅多年,想必在成汉国内是容不下我俩了,若是公然的对抗晋朝大军的话,怕是以后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孟并不是成汉的死忠,并不会为成汉卖命,所以在听了于喜的说法之后,回过味来的林孟也是频频点头,但是当前大军压境,若是不在中途伏击,而让他们顺利抵达巴东郡的话,虽然巴东尚有士兵四万余人,但是深知其战斗力的林孟很清楚,这四万余人肯定是打不过晋朝的两万大军的,所以即然不能公然对抗,那总得想个办法制止一下子吧。 于是林孟继续说道:“若我军之战斗力,怕是抵不住这两万人的进攻,若是不想跟晋军直接对抗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使节谈判,拖延时间,等待成都方面的消息,若是成都方面执意要秋后算账,拿你我二人开刀的话,那么我们就直接投降,若是对你我二人既往不咎的话,那么我们再跟晋军决战也不迟。” 于喜点了点头,但他却并不是完全认同林孟的观点,而是因为林孟的话启发了于喜,在当前即战不得,又降不得的情况下,谈判是最好的方式,而且正好自己手中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谈判对象,那就是关悦,关悦是桓温派来的,让关悦出城谈判最好不过。 于是当天下午,于喜就找到了关悦,他哭丧着脸,对关悦说道:“听下面斥候来报,桓大将军已经领兵前来巴郡的路上了,只是现在巴郡内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不少士兵仍然死忠于成汉朝,我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能否麻烦您出使一下桓温那里,告诉他晚些时间再进城如何?若是现在进城的话,万一处理不好,这些士兵即有可能会反叛,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伤亡不说,万一伤着桓大人也是不小的罪过啊。” 关悦觉得于喜说的没错,连日来,虽然被于喜住进了城里的旅馆,但是关悦也没有闲着,在巴郡的大街小巷里转悠,虽然不少老百姓依然心向晋室,但是也有不少人继续支持成汉,若是内部没有处理好,贸然进城的话,被某个留恋成汉政权的小兵刺杀,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关悦没有多想,就站起来对于喜说道:“于大人放心,只要于大人肯真心归降,我可以去说服桓大人暂缓进城,只是于大人一定要尽快处理完内部的事务,大军一天的吃穿用度也不少,在外面待不了多久的。” 见关悦如此爽快,于喜非常高兴,连忙拱手说道:“关大人请放心,再给于某十日,十日之内,必定安排妥当,到时候我将亲自出城,恭候桓大人进城。” “好,一言为止。”关悦也拱手谢过于喜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关悦离去的背景,于喜很是欣慰,这时,马亮从后面出来了,马亮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将瘐援之的信交给于喜,另一个就是监视于喜,督促于喜完成任务。 因为瘐援之也知道,于喜现在也是一方诸侯了,这人一但有了钱有了权,就很难不会另有想法,所以瘐援之便让马亮监视于喜,督促于喜完成任务。 马亮出来后,看着关悦离去的背景,阴阳怪气的对于喜说道:“于大人,你不让桓温进城,那么也就没有机会近得了桓温的身,而近不了桓温的身,你又如何完成瘐少爷的吩咐呢?” 于喜一听,立马明白了马亮话里的意思,于是便笑着说道:“马兄,你误会了,我只是让桓温暂缓进城,并没有说不让他进城而来啊,您仔细想想,若是现在就让桓温进城的话,就算是把桓温给杀了,他带的那两万的士兵能善罢干休吗?到时候万一造起了反来,就这小小的巴郡城,怕是不够他们霍霍的呀。” “你的意思是?”马亮没听明白于喜想表达的意思。 “让他暂缓进城,待我安排妥当之后,自会请他进城,巴郡城内狭小,容不下大军,只能让大军安扎在城外,到时候我在城外安排好伏兵,城内再安排好伏兵,到时候城内城外一起动手,还怕桓温不丧命嘛?”于喜得洋的说道。 马亮一听,嗯,也是那么会事,不由的点了点头,对于喜说道:“还是于大人深谋远虑啊。” 于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远方,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第108章 抵达巴郡 关悦出城后,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向东,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在一处深山峡谷里迎头碰上了正在赶来的孙恩大军,在跟军队的前锋人员通报之后,孙恩接见了关悦。 一见面,关悦就迫不及待的要见桓温,在得知桓温并没有随大军前来,而是自行带领一路人马深入成汉腹地的时候,关悦十分的惊讶,有点担心的说道: “现在成汉国内人心不稳,到处都有叛乱,桓大人孤军深入,怕是会凶多吉少啊。” “哎,这也是我所忧虑的啊,所以我们才要快些进军,拿下巴郡之后,立即前往蜀地,支援桓大人。”孙恩接着关悦的话茬说道。 “看来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快啊,若是如此的话,那也就只好加快进军速度了。”原本关悦是受于喜之命前来劝说暂停进军的,一听桓温孤军深入,急需支援,暂停进军也就变成了加快进军了,于是孙恩大军没有停歇,在关悦的带领下,反而进军速度更快了。 巴郡城内的于喜也在抓紧的着做着准备,他一面让林孟代表自己前往成都谈判,明确表示要当巴郡太守,若是能满足呢,就继续效忠成汉,若是不能满足,就直接投降东晋。 另一面,为了防止关悦劝说无效,没有阻止桓温暂停进军,于喜也做了准备,由于巴郡城是建立在山坡之上的,三面环山,只有东面一条大道,所以于喜将部队分散布置在道路两旁的山坡上,他在山坡上修建了隐蔽工事,士兵们就隐藏在工事里面,若是桓温只带少量士兵进城呢,就在城里扣压桓温,若是桓温拒绝进城,而是要求于喜出城的话,那就直接伏击桓温大军,来个正面硬刚,虽然于喜心里清楚自己部队的战斗力不如晋军,但是若是搞个突然袭击的话,那么成功的机率也还是很高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于喜心满意足,想着自己一石三鸟八面玲珑之计,心里就非常的得意,不自觉的开始在巴郡太守府里哼起了小曲。 正在于喜得意之际,下人来禀报说桓温的大军已行进至离巴郡城二十里的地方,并派人前来接洽接管巴郡城的事情。 虽然于喜早已做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说道:“不是让关悦去劝暂停进军嘛?这咋还提前了呢?” 可不管怎么样,大军已经到了城外,而且孙恩很明显对于喜充满了怀疑,所以才会选择在二十里外进行谈判,而于喜的伏兵却恰恰就埋伏在了离城二十里之内的山坡之上,这让于喜没有办法进行伏击。 而此时的林孟又去了成都,于喜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而孙恩派来的使者就在门外等候回话,之前信心满满的于喜此时也是犯了难,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正在为难之际,马亮不知道从哪里听得了风声,也赶了过来,于喜见马亮到来,没有办法,只得将孙恩的要求跟马亮讲了。 马亮一听,也是犯了难,到城外二十里的军营里谈判,很明显对方是防着我们,但是若是不去谈判呢?又明显表达自己不想投降,那么招降就有可能变成强攻,到时候又是一场血战。 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马亮也是犯了难,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经过反复考虑之后,于喜决定,让马亮先行代替自己前往军营试探一下,探探桓温的底细,想办法说服桓温到城里来跟于喜谈判,只要到了城里来,那么一切就都好了。 此时的于喜和马亮还不知道来者是孙恩而不是桓温,马亮听完于喜的安排之后,觉得也只能暂时这样子了,只要巴郡城还在马亮的手里,那么对方肯定就不会太为难自己。 于是,马亮就跟着使者一同来到了孙恩的军营,到了军营门口,关悦首先迎了上来,惊讶的对马亮说道:“哎,于大人呢?他怎么没有来?” “于大人还有要事在身,所以先行派我来跟桓大人谈判一下。”马亮从容的回答道。 “奥?原来是这样。”关悦愣了一下子,继而又觉得什么事不对劲,想了想之后对马亮说道: “实不相瞒,此次前来的是孙恩孙将军,桓大人已经先行出发了。” “啊,桓温没有来?”马亮大吃一惊,自己辛辛苦苦筹备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桓温,他居然没有来,若是桓温没有来的话,那么一切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嘛? 看着马亮惊讶的表情,关悦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主帅到场跟小兵到场接待的方式也会不同,但是没有办法,事已至此了,又能怎么办呢? 此时的关悦还是没有察觉到马亮的阴谋,只当是马亮没有见到大领导所以才会如此的失望,所以连忙安慰道:“桓大人已经亲自领兵溯江而上,直奔成都而去了,我们所以为后续部队,需要尽快的接管巴郡,好为桓大人提供充足的粮草补给,所以事不宜迟,你需要尽快协调于喜于大人过来洽谈城防交接,交接完了后,我们还需要继续进军蜀地,以便策应桓大人的军事行动。” 不得不说,关悦也是够实在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保密意义,就把自己的军事计划合盘托出了,马亮一听,这还了得,居然想拿巴郡作为前进基地去接应桓温,自己来的任务本来就是为了让桓温死了,现在计划泡汤了,那么也不能让你们的计划得逞。 得知恒温全部计划的马亮借口回去禀报于喜,连军营也没有进,就直接调头回巴郡了,看着急匆匆离去的马亮,关悦还是没有察觉出异样,只当是以为没有见到桓温而失望至极的表现,所以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回到军营里去了。 马亮回到巴郡后,将桓温的计划全部说出后,于喜惊的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桓温居然有如此大的魄力,竟敢抛弃大后方,孤军深入千里之地,直捣成都,且不要说这个计划的成功机率有多高,但凡是有一点点军事常识的将领,都不可能选择这样一个冒险到极点的计划的,因为于喜很清楚,这个军事行动桓温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那么是一点点的失败都不行,因为一但失败,桓温就意味着被困在蜀地,在人家的腹地一但被团团围住,是不可能再逃出这里的,而且外面也不可能有援兵来救援,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是不可能突围出去的。 第109章 夜袭巴郡 虽然于喜佩服桓温的勇气和魄力,但是当前急需要处理的还是孙恩的大军,因为当时瘐援之安排的任务是以诈降为诱饵,引诱桓温入城,然后干掉桓温,现在桓温没来,倒是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而且还带来了两万大军,你要引诱人家进城吧,人家不进,就算进来了,杀了他有什么用?你若不引诱他进城呢?那就得投降,人家带两万大军来也不是旅游的,是来办正事的,你总不能说我不投降了,你们回去吧?而你若是不投降呢?那就可能可能变成强攻了。 于喜一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现在想想,当初那个两头讨好、两头都不得罪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啊,天底下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好事落在自己身上呢?想到这里,于喜不觉得苦笑了一声。 马亮也是没了主意,要想回去再请示瘐援之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大军就在外面,必须马上作出决断,但是不管如何决断,都对自己一方不利,想来思去,马亮也是没了主意。 没了主意怎么办?既然怎么做都是错,那就干脆不做,于是,于喜即不再派人去跟孙恩接洽,也不去主动进攻对方,而是将沿途设伏的部队全部收缩回了城里来,紧闭城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起了缩头乌龟来了。 于喜能拖得起,可是孙恩却拖不起,从巴东郡出发的时候郗超就曾严令,并且在十五日之内拿下巴郡,然后留少量部队守城之后,其他的全部士兵必须立即向成都出发,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成都外围,以便策应兵力只有两千的桓温的突击部队,最大程度的保证桓温的安全。 从巴东郡到巴郡,孙恩光走就走了十三天,现在是第十四天,还剩一天的时间,虽然多一天少一天的都无所谓,反正郗超也看不到,但是同样心系桓温安危的孙恩还是决定必须按规定时间内拿下巴郡。 他在听了关悦关于马亮来访的汇报之后,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蹊跷之处,但是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于是便又等了一天,心想既然不是桓温亲自前来,但是自己到底也是桓温派来的正规军啊,你们即便再不给面子,派个人来谈判总是可以的吧。 可是等了一天还是不见人来,孙恩开始意识到于喜有可能是诈降,他并不是真的投降,只是想引诱桓温来上勾而已。 而当初桓温之所以敢孤军深入成汉腹地直捣成都,在战略构想上也是以巴郡作为后援基地作出的决策,而若是巴郡有失的话,那么桓温的危险系数就直线上升,即便是打下了成都,由于没有后续力量的补充,也极有可能得而复失,因为兵力而控制不住局面的。 所以思虑再三后,孙恩果断的作出了强攻巴郡的决定,即不管于喜是真降还是假降,都要强攻巴郡,先打下来再说。 说干就干,孙恩决定在于喜还没有意识到我军行动的时候,搞个突然袭击,一鼓作气,迅速的拿下巴郡。 于是,孙恩当天夜里便起兵,由于巴郡建在山坡之上,地势险要,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只有一条道直通巴郡城。 面对如此狭窄的道路,兵力多了反而不是优势,并且还有可能因为兵力太多而造成踩踏事故,得不偿失,所以孙恩决定变强攻为偷袭。 他亲自挑选了一百名身手矫健之人,给这些人都配备了夜行衣,以及绳索等抓墙工具,要他们趁着夜色爬上城头,其中五十人前去解决看守城门之人,另外五十人则潜入城内,到处防火,制造混乱。 孙恩又亲自挑选了两千人的冲锋队,也是身着夜行衣,手持大砍马,趁着夜色隐蔽在城门外的草丛里,待到城内之人把城门打开之后,就率领这两千人直接杀入城内。 而关悦则率领另外两百人,打扮成老百姓的模样,在孙恩杀入城内之后,悄悄的也进入城内,趁着混乱潜入太守府,秘密搜索于喜并生擒他,在生擒于喜之后,挟持于喜招降其部队,然后再命令后续部队进城,整编于喜的部队,这样就可以完成对巴郡的占领了。 计划制定之后,孙恩和关悦他们就开始分头准备,当天晚上,三更过后,正是人睡觉最浓的时候,趁着夜色,一百人的小队悄悄的爬到城墙下面,偷偷的用五爪勾勾到城墙上面,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到了城墙上面。 此时的城墙上,守城部队由于长期的松懈,大部分都在安然的睡觉,只有一小部分警觉的士兵没有入睡,不过他们也没有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爬上城墙的小队成员们用刀子给割喉了。 在解决掉城墙上的守军之后,依照计划,一部分人下了城墙,直奔城里而去,而另一部分人则来到了城门洞里,当时的城墙,因为藏兵的需求,所以城门洞都修的很大很深,小队人马来到城门洞一看,好家伙,黑压压的全是人,由于天黑也看不清是多少人,一个个的解决掉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小队人马只得悄悄的离开城门洞,来到城门口,在解决掉守城门的士兵后,尽量小声的打开了城门。 打开城门之后,依照计划,小队中的一人向天上射了一个钻天猴,钻天猴拖着长长的尾巴,带着响声,在暗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道明显的曲线。 这响声既给孙恩报了信,也惊动了城门洞里的守军,守军一听有动静,下意识的开始找武器,此时的小队人马一看捂不住了,急中生智,立马大声喊道:“我们是晋军士兵,你们都被包围了,都不许动,谁动就杀了谁?” 此时由于城门洞里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只看到有几十个黑影在洞口摇晃,不知情的守军们战斗意志不强,也闹不清是真是假,为了保住性命,也就不再作过多的反抗,乖乖的扔掉了武器,低下了头,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全。 孙恩进城冲进来后,一看守军都投降了,就安排了一部分人看守投降的守军之后,汇报随后赶到的关悦的部队,直奔太守府而去。 第110章 拒绝分兵 此时的另一支小队,则在城里到处点起了火,巴郡城本来就不大,原本人口也就三万人,于喜又把四万人的部队全部撤进了城里,小城一下子涌进了这么多年,显得更加的拥挤,甚至有些部队因为没有地方住,只能睡在大街上。 再加上巴郡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了,城内的百姓都安逸惯了,所以小队放火之后,立马引起了大规模的骚乱,老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处乱蹿,守城的士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晋军打进来了,战斗意志不强的守城士兵第一时间并不是想着抵抗,而是逃跑,于是大规模的逃跑开始发生,而由于守城部队人数太多,天色又暗,中间又夹杂着大量的老百姓,有些士兵为了能够快速的逃跑出去,开始对拥堵道路的百姓大开杀戒。 别的守城部队因为看不清对方是谁,见对方大开杀戒,以为是晋军在大开杀戒,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对方厮杀起来。 等到孙恩会同关悦一同杀向太守府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只见于喜军队整个乱作一团,大家都堵在道路上相互拼杀的,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部分老百姓,这帮人似乎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尽情冲杀,毫无章法可言。 孙恩甚至一度认为是部队发生了叛变,可仔细一看,又不像,因为根本就看不出谁跟谁一伙来,大家只管挥舞着大刀砍杀,原本还一起袭击一个对手,转眼间一起袭击的两个人又相互砍杀起来了。 面前的混乱程度实在超出了想象,正在孙恩跟关悦不知所措的时候,迎面杀出了一支小队,而这支小队明显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军事组织,他们正在护送着一个披头散发没穿外衣的人,神情慌张的往外跑。 “于喜,那就是于喜。”关悦一眼就认出了对面那个披头散发之人就是于喜,于是便大喊着向孙恩报告。 孙恩听到对方就是于喜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领着手头的两千人就冲杀进了混战之中,有组织有战斗的晋军砍杀这些乌合之众实在是小菜一碟,不一会儿,就平息了暴乱的场面,生擒了于喜。 此时的于喜早已吓破了胆,他再也没有资格跟任何人讨价还价了,识时务的他一眼就认出了孙恩是主帅,于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孙恩的面前,痛哭流涕的说道:“我本想明日就前往军营跟将军洽谈献城之事,不成想将军今日就打进了城里来,现在城已破,部队也都在这里了,将军请自便吧。” 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于喜,孙恩冷笑了一声,对他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心中在想什么本将军会不知道,你是在拿巴郡当筹码好跟朝廷讨价还价,我若不今晚打进来,还不知道你能拖到什么时候呢?告诉你,本将军现在还没有空搭理你这一块,你速速本将军到太守府,将巴郡的山川地形等典籍交给本将军,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做。” 于喜听后,知道孙恩志不在他而在巴郡,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所以就立马站起了身来,颤颤巍巍的在前面引路,孙恩则和关悦等人纵马向前,踏着血洗的道路,紧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众人就来到了太守府,在于喜的引领下,孙恩顺利的得到了巴郡的山川地形图,他一面派人回巴东郡向郗超报道巴郡已经拿下的消息,一面又开始研究起巴郡的山川地形,他准备找一条去成都最近的路,以便尽快的策应桓温。 在于喜的帮助下,孙恩迅速的找到了这条通往成都的最近的路,为了不耽误时间,孙恩决定不等郗超的命令,就自行改编于喜手下的部队,经过一夜的混战,于喜的四万部队因为误杀、踩踏致死等原因,竟也死了三千多人,还有一千多的无辜老百姓也死于非命。 孙恩很清楚这些部队战斗力都很弱,战斗意志也不强,但是人数众多,留下来终归是个隐患,于是便决定将自己的两万人留下一万镇守巴郡,另外一万人汇同刚俘虏的三万余人随同孙恩一共出征成都。 由于时间太过匆忙,巴郡内部的问题也来不及清理,为了防止于喜再度反叛,孙恩决定带着于喜一同出征成都,巴郡则留下关悦来镇守,同时负责孙恩部队的后继粮草问题。 于是,在夺取巴郡的三天之后,孙恩带着于喜,以及接近五万人的庞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向成都出发了。 而桓温这边,率领船队为了掩人耳目,达到奇袭的效果,采取了白天休息、晚上出发的策略,一点一点的往蜀地进发。 这样虽然最大程度的隐藏了自己的部队,但是行进速度也比原来慢了一半,船队行进了一个月,才刚刚到达江阳,江阳是岷江和长江的汇合处,通过这个汇合处,船队再从长江转到岷江,从岷江再逆流而上,经过乐山、沙头津,就可以到达彭模镇了,然后从彭模镇登陆,就可以直取成都了。 一切计划的很完美,但是船队到达江阳的时候,因为船队太过庞大,还是引起了江阳县令的怀疑,他决定登船检查,知道瞒不住了的桓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出精干士兵将准备登船检查的江阳县令及随从给杀了,同时占领了江阳县。 由于江阳的特殊地位,为了自己将来撤退的时候方便,桓温决定留下一部分士兵留守江阳,但是却被袁乔给阻止了。 袁乔的理由很简单:“我们的兵力本来就少,攻打成都尚且有困难,若是再分兵驻守此处,那我们打成都就更困难了。” “可是,若是不占据江阳的话,我们万一攻打成都失败了,就很难撤出蜀地了啊。” “大人,这次奇袭成都,你觉得允许我们失败吗?”袁乔笑着对桓温说道。 桓温一愣,立马回过味来,是啊,此次攻打成都,本来就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的生死之战,还考虑撤退干什么呢? 于是大笑着登上了船,在命令部队增加补给之后,继续沿着岷江,向成都方向进发了。 在桓温的船队走后,一个忠于成汉朝廷的江阳县的一个小官员,在躲过了桓温的屠杀之后,急匆匆的骑上马,也往成都方向报信去了。 第111章 丞相饭桶? 此时的成都皇宫内,刚刚平定了李广、李奕叛乱的李势非常高兴,他左手抱着大臣解思明的老婆,右手抱着大臣马当的老婆,骚受弄姿、左顾右盼,好不风流快活,而这两位美人的老公,也就是成汉朝大臣马当和解思明早已被李势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杀了,而之所以杀他们,就是因为李势就有个特殊的爱好,就是喜欢人妻,而马当和解思明的妻子又十分的美丽,李势为了得到二位美人就把二位成汉朝的股肱大臣给杀了,也是够昏庸的。 正在李势享受着人妻之乐的时候,已收到江阳县遇袭消息的丞相范统匆匆赶来,他顾不得躲避面前香艳的画面,直接跑到李势的跟前大声的喊道:“皇上,不好啦,晋军已经打到江阳县啦。” 正把头埋在解思明老婆怀里的李势还没有享受够这温柔乡,就被范统这一声喊叫给吓了个半死:“什么?打到江阳啦?江阳离成都这么近?为何不早些来报?” “晋军走的是水路,他们白天休息,晚上行军,又是在大江之上,沿途都没有受到侵扰,从他们的行军路线来看,应该是直扑成都而来啊。”范统一边擦汗一边说道。 “那赶紧派兵抵挡啊。”一听晋军已经打到江阳了,吓出一身冷汗的李势一把把二位好不容易夺来的人妻推到一边,站起身来跟丞相范统商量到。 “已经派大将军昝处和太尉李福前去抵挡了,只是....” 看着范统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势急了,连忙问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支支吾吾的,只是什么呀?” “只是目前朝廷能派出的兵力,只有五千人而已,晋军此次前来来势汹汹,这点兵力怕是抵挡不住啊。” “什么?只有五千?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兵力呢?”李势大惊失色。 “前期平定李广叛乱的时候,损失了一部分兵力,后来李奕又起兵,又损失了一部分兵力,现在李奕叛乱刚平息,晋军就打进来了,所以根本就来不急招补兵源啊。”范统为难的说道。 “那怎么办?怎么办?”面对如此危机,李势一下子没有了主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看着急着转转团的李势,身为丞相的范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注意,其实范统人如其名,人比较饭桶,他也是刚当上丞相没多久,原本的丞相其实是人家马当的,只因马当的老婆太漂亮,李势又好个人妻,便想据为已由,但是因为马当在朝中为官多年,德高望众,所以不敢直接下手,后来李广造反的时候,马当仗义执言了几句,李势就以此为借口把他给杀了,然后借着马家为马当发丧的当天,李势在马当的棺材前,就把马当的老婆给上了,然后才顺利的纳进了后宫。 范统之所以能当上丞相,主要还是得益于之前他当过道士,当年兵荒马乱的时候,范统为了躲避战乱,就上青城山上入了道教,当时的道教还是五斗米教的天下,主要以修练丹药为主,范统可能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在练丹的时候加入了人参、鹿茸、兰香、蛤蚧、巴戟等药物,练出了当时最早的伟哥产品,在亲自付出并试用之后,效果良好,便将此丹献给了当时的青城山主教,主教试用之后,也甚为满意,于是此类丹药便开始在道教中间流传开来,一直流传到龙虎山上。 龙虎山上的天师道主教张天师本来不屑于此物,后来在一次御女失败之后,抱着试试的态度试用了一颗,没想到马上奄鸡变雄鸡,连御数女而雄风不减,于是便开始潜心研究该药物。 张天师毕竟是练丹的祖师爷,在研究透了范统所练丹药的成份之后,又加入了老虎鞭、鹿鞭、淫羊藿等物,经过反复试用之后,效果比原来增强了数倍。 张天师十分高兴,在夜夜笙歌之后,觉得如此好物,不能独享,再加上正好想跟朝廷讨要点拨款重修一下道观,于是便取了两颗金丹,托正要进京参加桓温婚礼的教内弟子郗超前进面圣时献上,不成想晋康帝的身子骨那么不抗折腾,服用之后效果倒是不错,把褚蒜子给折腾了个半死,可身子也跟着垮了,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范统应该也算是成汉朝的大功臣,因为他间接的折腾死了晋朝的皇帝。 而范统本人在得到青城山主教的赏识之后,被提拔为祭酒,算是个教内一个小头目的,可是不甘平庸的范统又怎么会满足于这个小官呢,当时的佛教还没有兴盛,又正是战乱年代,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人们的思想比较空虚,所以信奉道教的非常多。 而当时的成汉朝又是乞活军所建,乞活军大部分都是由流民组成,所以也就带动着朝廷从皇帝到大臣官员也普遍信奉道教。 而青城山作为蜀地最大的道观,自然是道教信徒祭拜的首选之地,范统就借着担任祭酒的职务之便,结识了不少朝廷的高官显贵,其中就包括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校尉的李势。 李势是前皇帝李寿的儿子,李势年轻的时候也十分的有作为,小小年纪就当上了步兵校尉,在军队里担任了重要角色,后来皇帝李期猜忌当时任汉王的李寿,李寿怕被杀,于是就一不作一不休,带领部队起兵造反,攻入了成都,杀死了皇帝李期,自己立为皇帝,因为李寿起兵前被封为汉王,所以就改国号为汉,而李势,自然也就成了太子了。 而李势有个特殊的爱好,就是特别喜欢人妻,之前当步兵校尉的时候因为权势不够,还能隐忍,后来当了太子了,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甚至都敢调戏父皇的妃子,后来被李寿发现,但是因为李势在李寿起兵造反的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李寿只是诉责了几下就不了了之了。 李势虽然好人妻,但是身体素质不行,经常几下就起不来了,所以范统这个时候的丹药就起了很大的作用,李势吃了丹药后很是享受,终于在人妻面前抬起头来了,所以到了最后就越来越离不开了,于是便把范统从道观里调到东宫里,专门为他自己炼制丹药。 后来李势当了皇帝之后,顺便就封了范统一个侍中的官,因为范统比较会来事,也比较听话,经常哄的李势舒舒服服的,跟哪些经常跟自己唱反调的大臣们截然不同,而且又跟随李势这么多年,深得信任,所以在杀了丞相马当之后,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封了听话的范统担任丞相了。 所以基于这样的历史背景,也就不难理范统为何被人叫作饭桶了,指望这样的带兵打仗,基本上就是抓瞎。 第112章 彭模分兵 可成汉朝毕竟立国五十余年,即便被李势一阵折腾,损失了不少贤臣良将,但到底还是有点家底的,这次派出的大将军昝处和太尉李福就是其中的姣姣者,昝处是平定李广李奕叛乱的主力,而李福作为宗室成员,为人谨慎,性格内敛,再加上老婆也不漂亮,所以在李势的第一波清洗中,侥幸的活了下来。 二人自成都出发之后,一路向江阳县驶去,由于成汉军的侦察能力比较弱,所以二人并不知晓桓温的兵力到底有多少,鉴于胆敢从江陵一路直上深入蜀地腹地,昝处判断桓温的兵力应该不少于两万,而李福则分析的比较客观,他认为路途如此遥远,粮草运输不便,大江沿途又没有警报发出,可见晋军并没有大规模出动,由此李福判断晋军应该采用的是精兵之策,兵力应该不会超过五千。 二人对兵力的判断就能看出能力差异,但是因为李福是宗室,受到李势的猜忌,所以此次大军主帅为昝处,昝处在判断晋军主力在两万人之后,又错误的认为桓温远道而来,又直奔成都,应该不会走正常的道路,所以昝处认为晋军应该是从江阳县为基地,从江北登岸,然后绕道乐山奇袭成都,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直奔江阳,在切断晋军的补给之后,深入成汉腹地的晋军自然会大乱,然后再调兵包围乐山,将晋军一网打尽。 而李福的判断又跟昝处不同,李福认为晋军兵少,应该不会分兵留守江阳县,而是从江阳县出发,沿着长江南岸行进,抵到彭模之后登岸,然后从正面袭击成都,所以李福认为应该直奔彭模,在彭模布防抵挡晋军。 二人都认为自己的判断正常,但是又都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还是昝处以自己主帅的身份强制执行自己的决定,李福没有办法,只得听从了昝处的决定。 于是,在昝处跟李福带着军队向江阳县奔去的时候,桓温跟袁乔已经抵达了彭模镇,要不说天要帮谁,谁就能成功,二人来了个一个完美的错过。 彭模镇是个小镇,又深处蜀地腹地,所以成汉并没有在此布防,不但没布防,甚至连个官员都没有,所以桓温根本就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彭模镇。 而且由于桓温等人都身穿百姓衣服,所以当地人还认为这是一个商队,直到占领彭模的第二天,才有人发觉不对劲,报告给了当地官府,当地官府又匆忙报告给了成都,而此时的成都,已经没有兵力可派了。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已是深夜,此时的李势玩人妻也玩累了,正在呼呼大睡,急的满头大汗的范统顾不得宫廷卫士的阻拦,直冲皇帝寝宫,在门外向李势大声喊道:“皇上,不好啦,晋军已经打到彭模啦。” 可能是范统的嗓门不够大,反正是喊了多少遍之后寝宫里面还是听不到动静,最后还是旁边的太监看不下去啦,冒死推开门走进寝宫之中。 当晚待寝的是马当的妻子,太监不敢直接叫醒李势,便叫醒了马当的妻子,在马当的妻子听闻晋军已经抵达彭模镇之后大惊失色,连忙摇醒了睡的跟死猪一样的李势。 一脸睡意的李势被摇醒之后还老大的不痛快,但在听闻马当的妻子说晋军已经抵达彭模镇之后,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连忙穿戴整齐后走出寝宫,接过了范统呈上的奏报仔细的看了起来。 而此时的李势并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表现的很慌张,而是非常镇定,似乎又恢复了往昔的英姿,他在看完奏报之后,沉思了一会,然后对范统说道:“我早已料到晋军会从彭模登岸,只是没有料到他们的行动会如此的迅速。” 皇帝突然变的如此镇定,让范统十分的不适应,范统懵懵懂懂的问道:“难道皇上早已有所准备?” 看着跪在地上的范统,李势不觉得哑然一笑,打趣的说道:“人人都称你是为饭桶丞相,今日看来,确实是像个饭桶,自前几日得知晋军出现在江阳之后,朕就已经派宫中内侍前往周边郡县调兵了,如果没有计算错的话,梓潼、武阳、遂宁等郡的勤王兵应该快要到了吧。” 听到李势居然没有通过自己出去调兵,范统心中虽然老大不乐意,但嘴上还是恭维道:“皇上神机妙算,晋军一定会一败涂地的。” 看着一脸阿谀奉承的范统,李势轻蔑的微微一笑,对范统说道:“立即传旨昝处、李福,让他们迅速回兵协防成都。” “是。”范统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退了下去了。 到达彭模的桓温,觉得彭模实在太过重要,便想留下一半兵力留守彭模,自己亲率另一半兵力去进攻成都。 然后这个想法再一次被袁乔否决:“桓大人,我们只有两千兵力,你要留下一千在彭模,只带一千兵力进攻成都,就算成汉的士兵都是老弱病残,我们的士兵以一抵十,那我们也换不过人家呀。” 袁乔的话再次提醒了桓温,可是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军,本来备下的一个月的军粮也基本上消耗完了,虽然在江阳县补充了点军粮,但是因为江阳是个小县,本身粮食就不够,所以桓温也只备足了十天的军粮而已。 现在要从彭模进军成都,两地相距差不多200里路,急行军的话一个昼夜基本上就能冲到成都脚下,但是不能带太多辎重,需要将粮草之类的留在彭模镇,否则的话会拖慢行军速度。 “这么多辎重扔在彭模而无人看守,终归不是个办法呀。”桓温实在是放不下心,可又一次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 桓温不放心是有道理的,行军打仗,总不能光带着辎重,总得有个后方基地,从彭模到成都200里路,中途没有较大的城镇了,目前来看,还真是彭模作为后方基地最为合适。 而且长途远征最忌讳的就是粮草没了,因为这会极大的影响军心,在这种远离大后方的情况下,一旦粮草被毁,从大后方运粮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桓温想要留下一半兵力留守彭模也是对的。 一边要集中兵力打下成都,一边是要保护粮草辎重稳定军心,两件事都很重要,最终在桓温跟袁乔的商量之下,决定留下五百兵力,让周楚率领留守彭模镇,集中剩下的一千五百兵力攻打成都。 第113章 笮桥战役 彭模分兵后,桓温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兵,开始向成都急行军,面对此次远征,所有人都信心满满,斗志昂扬,主要还是因为这是一次千无古人的长途远征,以如此少的兵力,走如此远的距离,去进攻一个别国的首都,确实是盘古开天地以来的第一次,若是真的成功了的话,那就绝对的会名留史册了。 面对如此伟大的壮举,即便是参与一下,都感到骄傲或者自豪了。 就在桓温带着士兵向成都急行军的时候,李势派出的求援兵力也终于抵达了成都,第一个到达成都的是离成都最近的武阳太守田建带领的武阳兵,虽然也只有五千余人,但是好待是有兵了。 没待田建在成都休息一下,李势便下旨要求田建立即领兵前往彭模攻打桓温,田建也没有二话,接到圣旨之后当天就出了城。 于是,在离成都大约八十里外的笮桥这个地方,桓温与田建的部队相遇了。 一个是远道而来志在必得的远征兵,一个是急调而来保家卫国的勤王兵,两支部队都求战心切,所以根本就没有废话,上来就开打了。 遭遇战,打的其实就是心理,因为双方都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桓温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兵?主将是谁?田建也不知道这是先头部队还是主力部队,反正狭路相逢勇者胜,打就是了。 可是打着打着,桓温就发现了不对劲,笮桥是个狭窄的地方,原来部队没有展开的时候,双方兵力都挤在了一起,主要靠单兵的素质和战斗意志在对抗,打着打着,双方士兵就都来到了开阔地,这个时候兵力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田建的五千兵到底是比桓温的兵力多上几倍,所以慢慢的就开始形成一个包围圈,开始将桓温的部队包围在里面。 虽然桓温的士兵不论是素质和战斗意志都要比田建的兵高上一筹,但是兵力到底还是太少了,若是真的被合围的话,就有被全歼的可能性,而此次远征桓温是赌上了全部家当,万一失败,那么桓温不但政治生命到头了,而且极有可能性命也不保。 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桓温实在赌不起,尽管士兵们战斗意志十分旺盛,个个都在以一抵十,奋力拼杀,但是桓温还是决定在包围圈合围之前撤退,于是,他便对袁乔说道:“敌人马上就要合围了,目前来看,敌人的兵力在我军数倍之上,若是合围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全歼,那样的话,我们就全盘皆输了,鸣金退兵吧,暂时撤回彭模,再商量对策。” 而袁乔则有不同看法,他对桓温说道:“大人,兵在精而不在多,目前我军战斗意志十分坚决,战士们也十分的勇敢,我看敌人虽然在包围,但是更像是在避我军的锋芒,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打到敌人的战斗意志瓦解了,我们就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虽然袁乔的话有几分的道理,但是此时的桓温焦虑万分,根本听不进袁乔的任何意见,在他看来,自己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劳师远征,若是第一场战斗就全军覆没,那就成笑话了,不管怎么样,先保住部队再说,所以桓温没有让袁乔把话说完,就急切的吼道:“收兵收兵,鸣金收兵...” 面对桓温的嘶吼,袁乔明白,此时的桓温心里压力太大,也十分的焦虑,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任何意见,在这个时候跟他分析战场形势根本无任何意见。 可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袁乔担心万一鸣金收兵,我军的战斗意志一但松懈,被敌人有了可趁之机,趁机掩杀过来,那么退兵就有可能变成溃败,到那个时候,可能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一边是焦虑的主帅下达的收兵命令,一边又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溃败,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袁乔思前想后之后,决定赌上一把,他找到了鼓手,对他大声的喊道:“鸣鼓收兵,鸣鼓收兵。” 这鼓手刚拿起鼓槌来准备击鼓,突然又感觉不太对劲,于是对袁乔大声喊道:“袁大人,喊错了吧,我这鼓可是进攻的呀,收兵应该是鸣金,应该是鸣金收兵吧?” 其实袁乔何尝不知道鸣金收兵,这只是他为了应付桓温而耍了一个心机,故意喊给桓温听的,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战场上厮杀声太大,想必桓温也不会太听清这一个字的错误。 但是现在出鼓手提出质疑,袁乔也不想跟他解释多少,只是一个劲的大喊:“让你鸣鼓你就鸣鼓,少啰嗦,鼓声越大越好。” 虽然对命令还是有所质疑,但是军令如山,小小的鼓手自然不敢违抗,只得抡起鼓槌,拿出吃奶的劲大力的敲起鼓来。 其实鼓手说的没错,自古以来都是击鼓进攻、鸣金收兵,没有鸣鼓收兵这一说,所以众将士们一听到我方的鼓声大作,还以为是援军到来了,一时间士气再次大振,以一抵十,拼死冲杀着对面的成汉军队。 而本来就战斗意志薄弱的成汉军队,听到对方鼓声大作,也以为是对方的援军到来,本来就打不过对方,现在对方援军又到了,这仗还怎么打?于是瞬间士气低落了一大截,再加上晋军此时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拼死冲杀,成汉军的战场意志开始渐渐瓦解,开始不断的有士兵抗不住而擅自撤退,虽然田建在后面拼死督战,但依然挡不住擅自撤退的士兵越来越多。 在晋军忘我的拼死冲杀下,成汉军终于抵挡不住了,开始大面积的溃败,晋军就像追赶羔羊一样,满山遍野的追杀成汉军,田建一看这个场景,自知回天无望,也趁乱逃跑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桓温看的有点傻眼:不是让鸣金收兵嘛?怎么还鸣成了进军鼓了呢?这敌人溃败的也太快了吧? 带着一连串的问号,桓温找到袁乔想问个明白,袁乔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直骂那个鼓手,把鸣金收兵听成了鸣鼓收兵,才造成了今日之惨胜,啊不对,是大胜。 虽然桓温知道袁乔是在故意扯蛋,但是桓温还是很受用,因为桓温明白,此疫大胜之后,下一战就是成都了,若是成汉军就这点战斗力的话,那么拿下成都,指日可待。 第114章 彭模遇袭 田建带着溃兵逃回成都后,为了推脱罪责,一个劲的夸大晋军恐怖的战斗力,把晋军说的跟洪水猛兽一样,以一抵十,刀枪不入,吃人肉喝人血,反正是完全脱离了人的形态,完全就是一个怪兽一样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怪兽,田建战败也就不足为奇的,可他的罪责是推脱干净了,但是别人却是吓破了胆,由其是那个饭桶丞相,在听完田建的汇报之后立马起身逃跑,甚至连家都没有回,因为从笮桥到成都半天就够了,再不跑就来不急了啊。 而此时的皇帝李势还在宫里来回的踱着步,他早已得到禀报说双方在笮桥相遇,并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对自己部队没有信心的李势非常担心田建战败,因为一但战败,那么整个成都就会暴露在晋军的面前。 而更为重要的是,成都现在已经无兵可派,虽然尚有一千多人的城防部队,但是李势很清楚,这一千多人的城防部队欺负一下老百姓还行,但是若要跟晋军精锐战斗,基本上就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啊。 很不幸,李势的担心都成真了,田建不但战败了,还把战败的消息带回了成都,不但吓跑了丞相范统以及其他一些心理素质太差的大臣,还把城防部队的士兵给吓跑了一半,没有办法,自李势上台以后,城防士兵们薪资就一直拖欠,这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着这点薪资生活了,你把人家的生活来源一断,谁还愿意给你卖命啊。 而更为可怜的是,一向对李势忠心耿耿的丞相范统居然连通知都不跟李势通知一声,就一溜烟的跑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连自己家人都不顾上还能顾得上你? 在李势得知田建战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这个时候桓温已经带着兵打到成都门口了,当李势听到桓温打到大门口的时候,彻底吓破了胆,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像范统那样一走了之,因为自己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就是一个威胁,自古以来,不抓到对方皇帝就不算灭国成功,所以那怕跑到天涯海角,桓温都不可能放过自己。 相对于范统的无能,田建虽然战败,但是还算忠心耿耿,他亲眼看见范统逃跑之后就带着残兵来到了宫城,承担起了守护宫城的任务,可即便如此,也打消不了李势的惶惶之心,深知无望回天的李势清楚知道自己面前就三个选项:逃、投降、自杀。 逃,之前已经分析过了,桓温不可能放过自己,而且也逃无可逃,投降...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自杀...勇气不太够。 李势开始陷入深深的纠结当中.... 而桓温这边,在击溃了田建的军队之后,自然是乘胜追击,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达到了成都城外,在没到达成都之前,桓温还跟袁乔盘算着准备一彭作气拿下成都,可到了成都之后,桓温跟袁乔瞬间就泄了气。 原因无他,就是这成都的城墙修的太高了,健康城的城墙修的就算高的了,成都的比他们还要高,自李雄创建成汉以来,历代帝王都没大干正事,但是都热衷于干一件事,那就是修城墙,因为他们的不安全感特别重,老是感觉成都不安全,只有增加城墙的高度才能平复他们不安的心,所以城墙就越修越高了。 桓温望着这如此高大的城墙是相当的无奈,虽然自己的战士士气旺盛,战斗意志强大,但是也不能拿着脑袋硬往城墙上撞啊。 而且桓温的兵力又如此的少,成都好歹是人家成汉的都城,规模不是其他小城所能比拟的,桓温的这一千五百兵就是全部展开,也没有办法把成都城给包围起来。 桓温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打吧,人手太少,而攻城又是一个消耗战,极有可能在攻城的阶段就把人给消耗没了;不打吧,又不甘心,这次远征要的就是奇袭,目前来看对方肯定是没有准备好,刚才田建的部队极有可能是目前成都附近最后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了,若是现在撤退的话,那么就给了对手喘息的机会,毕竟是人家的地方,对方若是广发勤王令,各地的勤王军汇集到成都的话,就桓温这点兵力更不可能拿下成都了,那么奇袭的效果就没有了。 此时足智多谋的袁乔也是犯了难,他虽然有天纵之才,也弥补不了兵力的不足啊,拿这点兵力进攻一个如此大的城池,确实是有点痴人说梦。 正在二人犯难之际,留守彭模的部队派人来报告桓温,彭模遇袭了。 听到彭模遇袭,桓温跟袁乔都吓了一跳,彭模是晋军的后勤基地,储备着晋军所有的粮草辎重,若是被占的话,那么劳师远征的晋军就会陷入绝境。 “彭模不能有失,立即回援。”桓温下意识的命令道。 而此时的袁乔再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在冷静的思考之后,果断的摆了摆手,对桓温说道:“彭模之敌不足为虑。” 数次的关键节点的胜利已经证明了袁乔的判断是对的,所以这次桓温没有再一意孤行,而是冷静的看着袁乔,因为他知道,此时的袁乔已经有了主意。 “我们深入成汉腹地,难免会有一些地方部队的侵袭,此次袭击彭模的部队,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算是地方上的小股部队,战斗力应该不高,有周楚在,彭模应该无忧。” 应该说,袁乔猜对了一半,此次袭击彭模的确实是小股部队,但却不是地方上的部队,而是太尉李福率领的成汉军的主力部队。 原来,自昝处决定进军江阳之后,李福就越想越不对劲,昝处跟李福的部队算是成汉朝的中央军了,虽然只有五千兵,但是也是全部家当了,现在全部被昝处跟李福全部带了出来,那么后方必然空虚,若是桓温出一支奇兵袭击后方,那么极有可能成都就会守不住。 而且江阳遇袭,桓温也肯定不会傻到守着江阳城,停在哪里不动等着我们去进攻他们吧,他要么会留下一部分兵力留守江阳,其他部队继续进行,要么就是放弃江阳,全力进军成都。 但是现在昝处是主帅,又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李福的建议去,为了大局着想,李福在思考再三后,决定脱离昝处的控制,自行带兵进军彭模,防止晋军可能的偷袭。 于是,在走到合水县的时候,趁着夜色,李福悄悄的带走了自己所辖的两千兵,连夜向彭模镇赶去。 第115章 李福被俘 等到李福赶到彭模的时候,周楚刚刚带领士兵们修筑完防御工事,其实周楚还是很有风险意识的,彭模是一个小镇,镇上除了居民之外并没有其他官员,成汉朝的官员们对它也不重视,所以也就没有修建城墙之类的防御工事,而且小镇是建在江边上,周围一片坦途,连个山都没有,若是从军事上来看,根本就是一个连守都不用守的地方,因为根本就守不住。 周楚十分清楚彭模的重要性,为了预防可能的袭击,周楚决定在镇的三面建立防御工事,之所以是三面,因为有一面是岷江,当时的岷江江水很大,水流也很急,波涛汹涌,敌人江面上来袭的可能性很小,所以主要就是做好其他三面的防御就可以了。 修建城墙是来不及了,周楚决定修建碉堡,即在小镇的三面,分别建立七个碉堡,正面三个,其他两面各两个,碉堡以泥土作座,底下是个藏兵洞,可以藏近百名士兵,上面修筑塔楼,塔楼高约十米,最顶端修有箭楼,每个碉堡的箭楼都可以容纳五十人左右,这五十人以弓箭为主要武器,主要用来射击进攻的士兵。 周楚明白,就凭这七个碉堡根本阻挡不住大规模的敌人的袭击,但是阻挡小股兵力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周楚的风险意识是对的,在七个碉堡刚修建完后,李福就带领着人来到了彭模镇,当他远远的看到高高的塔楼的时候,下意识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来晚了,晋军可能已经通过彭模登陆进攻成都了,虽然现在占领彭模已经无意义了,但是李福从大局考虑,还是决定端掉彭模,断了晋军撤退的后路,为可能的反攻作准备。 于是,在李福的带领下,两千成汉军的士兵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呐喊着冲进了彭模镇。 这呐喊声惊动了正在吃午饭的周楚,他连忙起身查看情况,当看到远处的丛林里冲出了大批的成汉军士兵的时候,大叫一声不好,就立马组织防御,按照之前的部署,士兵们该上箭楼的上箭楼,该找掩护的找掩护,得益于平时的训练,虽然是被突然袭击,但是士兵们并不慌乱,行动迅速且高效。 待到成汉军冲到彭模镇边缘的时候,箭楼上箭如雨下,瞬间就射倒了一大片,由于箭楼修的很高,成汉军士兵们需要昂着头射击,而且射杀的成功率也很低,所以虽然李福占据人数优势,但是因为箭楼的存在,行动上是相当的被动。 眼看着士兵伤亡越来越多,李福一咬牙,决定火烧箭楼,于是又派出一队人马,头上举着大盾牌,掩护着抱着柴火的士兵跑到箭楼下面,正在准备点火的时候,被藏兵洞里突然杀出的士兵给杀了个干净。 几轮回合下来,李福这边伤亡不少,士兵损失了一半,进展却不大,只烧毁了两座箭楼,而周楚这边因为防御得当,虽然也有伤亡,但是却只有十几人,影响并不大。 看着伤亡的士兵,又看了看高耸的箭楼,李福明白,仅剩这剩余的一千来士兵,是不可能拿下彭模镇的了,而且弄不好,有可能就在这里全军覆没了,为了避免在这里全军覆没,李福决定,撤离彭模镇,向成都进发。 所以,在桓温跟袁乔正在商量要不要回兵救援彭模镇的时候,李福又带着残兵杀到了成都,刚走到成都城下就碰到了正在休整的晋军士兵。 李福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每次都猜对了开头,却猜不对结尾,他准确的判断了晋军会在彭模镇登陆,却在准备在彭模镇布防的时候,被早提前在彭模镇布防的周楚打了个狗血淋头,他又准确了判断了晋军会直扑成都,准备回师成都的时候,又被桓温的部队堵在了门口。 没有办法,打吧,不打也没办法啊,城门被桓温的部队堵住了,不打也回不了城啊,于是李福一声令下,准备跟堵在城门口的桓温部队一决死战。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李福刚下令准备战斗的时候,战士们还是满脸的坚毅,纷纷拿着刀剑怒视前方,可李福又下达了进攻命令的时候,刚才还满脸怒气的战士们居然纷纷扔掉了手头的武器,四处逃散了,倾刻间,战场上就只剩下李福一人,孤零零的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宝剑,一脸懵逼的指着前方;一阵风掠过,吹来了阵阵凄凉。 而眼前的这一幕,也把桓温跟袁乔给震惊的目瞪口呆:这是干嘛呢?摆造型呢?这是在闹着玩嘛?自己刚做好战斗准备,你们就跑了,成汉朝的军队就这么个熊样? 李福在愣了一会神之后,觉得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便准备骑马逃跑,桓温见李福要逃,便一跃跳到马上,弯弓搭箭,一箭把正要逃跑的李福射下了马来,可怜堂堂成汉朝的太尉,就这样莫名奇妙的当了俘虏。 刚刚俘获李福的桓温并没有在意李福,只以为是个地方上前来勤王的小官,他命人将李福看管起来之后,就没再搭理他,而是继续跟袁乔商讨是否回兵救援彭模之事。 虽然桓温没有搭理李福,但是袁乔从李福的气势上看出了端倪,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一个人养尊处优惯了,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神情上就会养成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势,这种气质跟长期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是有很大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的官员和百姓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原因。 而李福作为成汉的皇族成员,又长期在朝廷中担任重要官职,自然气度也非一般官员所能比,虽然被桓温一箭射下了马,却丝毫不慌乱,甚至在被士兵押解俘虏之后,依然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由此袁乔推测,此人可能是成汉朝的重要人物,于是便建议桓温先审问一下此人,或者能得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听到袁乔如此说,桓温也甚觉有理,于是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一棵大树底下摆好桌椅,然后命士兵将李福押解了上来。 第116章 审问李福 不一会儿,李福就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虽然已经成了俘虏,但他依然高昂着头颅,眼里充满了对桓温的不屑。 桓温看着眼前高傲的李福,心中微微一笑,心想你都成了俘虏了,还这么高昂,难不成真的像袁乔所说,是成汉皇族的贵民不成。 此时的李福其实是挺痛苦的,被射了一箭不说,还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摔伤了腿,但是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虽然被射了一箭,但是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射中了他的胳膊,被俘以后,桓温就让随军的军医帮他包扎了一下,所以也没有什么大碍。 “你叫什么名字?”桓温首先开口问道。 “李福。”李福淡淡的回答道,此时此刻,他本想一言不发,拒绝到底,但是嘴巴又不自觉的开了口,哎,看来到底还是保命要紧啊。 “在伪朝担任什么职务?” 李福一听要问他的职务,心中咯噔了一下,心中开始盘算要不要说,若是说了呢,一听是太尉,怕是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是也有可能会以礼相待,毕竟太尉位列三公,那可是一品大员;若是不说呢...能不说嘛? 看着李福犹犹豫豫的样子,袁乔知道他在纠结要不要说,于是便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对他吼道:“大人问你话呢,赶紧回答。” 李福被袁乔这一拍吓的也不纠结了,赶紧回答道:“太...太尉。” “太尉?”桓温一听,跟袁乔相视一笑,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看来还真是一条大鱼来哈,太尉那可是掌管天下兵马的最高官员了,现在据然不费吹灰之力把人家的太尉给抓了,就对方这个战斗力,那成都也肯定不在话下啊。 “你从何而来?为何不在城内?是去搬救兵了嘛?”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表情还是要严肃一点的,桓温故作严肃的继续审问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继续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李福叹了口气后,便将自己跟昝处共同出兵前往江阳阻击晋军,又在合水县私自带兵前往彭模镇,在彭模镇遭到周楚的伏击损失惨重,准备退回成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李福说完,桓温跟袁乔倒吸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幸好这成汉朝不是李福当家,若是李福当家的话,那么自己极有可能就被这小子给拖死在蜀地了,自己的行进路线和战略考虑跟李福判断的几乎完全一样。 虽然李福被俘了,但是鉴于李福的军事才能,桓温对他还是肃然起敬,他看到李福腿脚不利索,便让人给他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 李福看了看搬来的凳子,本不想接受桓温的好意,但仔细一想,事到如今,成汉朝内部矛盾重重,晋军也打到了成都脚下,看这架势,不日就能攻下这成都了,到时候自己也不会是太尉了,皇族成员的身份搞不好还有可能罪加一等,就不摆这个臭架子了吧,于是便慢悠悠的坐了下来,但是神情依然充满了对桓温的不屑。 看着高傲的李福,桓温不由得哑然一笑,都到了如此地步了还在摆臭架子,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既是皇族又是当朝太尉呢?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桓温刚想继续上前盘问,却被袁乔拉到了一边。 原来袁乔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把桓温拉到一边,就是想把这个想法跟桓温探讨一下,看看实施的可行性。 原来,在看到落魄的李福依然高昂着高傲的头颅的时候,袁乔一开始也是在嘲笑李福的不自量力,但是笑过之后,转念一想,李福身为成汉朝的当朝太尉都被俘了,可能现在成都内部的混乱比自己相像的更加严重,可惜现在兵力太少,无法把成都合围,若是硬攻呢,又怕把士兵消耗殆尽,所以思来想去,何不放李福回城,让他去劝降皇帝李势,让他认清形势,直接投降呢?不战而屈人之兵,既保存了实力,又避免了一场血战,何乐而不为呢? 桓温听后,虽然觉得可行,可是又担心放李福回去是放虎归山,毕竟跟李福是刚刚认识,双方又都不熟。 袁乔明白桓温的担忧,于是便笑着问道:“若不放李福回去的话,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攻城嘛?” 桓温没有回答,桓温心里很清楚,拿这点兵力攻打偌大的城池,基本上就是痴人说梦。 袁乔见桓温没有回答,于是就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若不我们攻城,难道再退回彭模嘛?” 桓温又没有回答,桓温明白,这可能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就是会不会继续有勤王的兵继续往成都赶来,一两支勤王的部队还好说,可以轻松击溃,怕就怕他们合兵一处,那样的话,桓温这点兵力就很难对抗了。 “攻城不行?撤退又不行?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就这样干好吗?”袁乔又发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堪称灵魂拷问,让桓温彻底陷入了沉思。 在当前打又不能打,退又不能退的情况下,让李福回去劝降,似乎是一个目前来看最好的办法。 “万一李福进城后,继续组织兵力跟我们对抗呢?”桓温还是放心不下,说出了他的担心。 袁乔笑了一声,对桓温说道:“就李福这个样子,你觉得就算他组织起了兵力来抵抗我们,又有多大的胜算呢?” 听到袁乔如此说李福,桓温不由得也噗嗤一笑,是啊,就算李福真的组织起兵力来抵抗我们了,又如何呢?成汉军的战斗力如此低下,根本就不值一提。 “放李福回去之后,一来是争取李势投降,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第二个呢,就是等待孙恩的大军。” 袁乔见桓温依然下不了决心,便悄悄的在耳边继续对桓温说道。 桓温一愣,是啊,还有孙恩的大军啊,当时在江陵之时众人就商议,在桓温出发之后七日之内,郗超会同孙恩前往巴东郡调兵,再去巴郡接收于喜的部队,汇兵一处之后,直扑成都策应桓温。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孙恩的大军应该早就出发了,他们从巴郡出发走陆路的话,这会应该也要到乐山了,从乐山到成都大约七天的行程,也就是说,最多再等七天,等到孙恩的大军一到,那么成都,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想到这里,桓温顿时感觉豁然开朗,他高兴的拍了拍袁乔的肩膀,语足轻长的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话:“此次远征,多亏有你身边啊。” 见桓温如此称赞自己,袁乔微微一笑,没有作答,但内心在想:“嘿,小子,你终于承认我的才能了吧。” 第117章 劝降李福 袁乔见桓温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便将李福拉到了一边,对李福说道:“蜀地本就是我天朝益州领地,你主借五胡乱华之际趁乱占据此地,以草民流寇身份僭越称帝五十余年,现我天朝军队已经兵临成都城下,士气旺盛、气势如虹,拿下成都指日可待,但是桓将军体恤民情,不想伤及无辜,想效仿邓艾与后主刘禅故事,希望你主能主动投降,若是如此,一则可以保全你们李氏性命,二则可让成都百姓免受战火蹂躏,也不啻为功德一件啊。” 袁乔说的很对,益州本就是晋朝故地,是成汉国的开国皇帝李雄等人趁乱占据然后僭越称帝的,在那个重视出身的年代,李雄等人的草民流寇身份确实是最低贱的,但是那又如何呢?乱世为王,靠的还是手头有没有军队,枪杆子里出政权,到任何时候都不过时。 所以对于袁乔的劝降,李福冷冷一笑,轻蔑的说道:“我祖高皇帝起码还是平民,但是赵国石勒呢?那还是奴隶呢?不一样称帝了嘛?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贵族又如何,不还是被从中原赶到了江南去了嘛?益州本就是汉族领地,所以我们的国号也是汉,你们守不住故土,随意丢弃,置百姓于不顾,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之所以立国,完全是对朝廷失望之极,才不得不自立为王而已。” 对于李福的说法,袁乔无法反驳,当年永嘉之乱时,整个中原都丢弃了,更何况一个偏远的益州呢?若不是李氏在蜀地称王,组织力量抗击匈奴刘渊、赵国石勒,说不定现在蜀地也跟中原一样,赤地千里了呢。 “永嘉之乱,中原陆沉,确实是我朝天子不明、奸臣当道所致,现今皇帝英明神武、聪慧过人,又有有女中尧舜之称的皇太后辅佐,政治清明、国富民强,现在我等前往蜀地拨乱为正、收拾河山,这是大势所趋,没有人能够阻挡的,我劝你不要跟天势作对,若是继续抵抗的话,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袁乔的一席话,让李福陷入了沉默,他心中又何尝不知袁乔说的对,现在成汉国内政治黑暗、皇帝昏庸残暴、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民心已经不在成汉这一边了,这一点从晋军深入蜀地如入无人之境,成汉军队一触即溃、毫无战斗力就可看出端倪,此时若是选择继续抵抗,确实是徒劳无益的,还不如直接投降,上可保全皇室性命,下可让百姓免遭兵燹之灾。 想到这里,李福叹了口气,思想上似乎有所松动。 见李福若有所思的样子,袁乔趁机又继续说道:“成汉政权本就不应该存在,你们趁乱占据蜀地这么多年,按律是应该灭九族的,现在桓大人有好生之德,在能破城的情况下不破而选择劝降,也是为了能够保证你们的性命啊,若是你们还执意要对抗天朝,破城之后再后悔可就真来不急了,为了自己、为了成都百姓计,希望李太尉不要逆天而行啊。” 袁乔这话彻底打动了李福,是啊,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士气高昂,破城也是在分分钟的事,现在若要做忠臣确实不合时宜,再说李氏本来就是趁乱占据别人的地盘为王,名不正言不顺,人家司马氏才是天下公认的共主。 想到这里,李福叹了口气,对袁乔说道:“李势性格偏执、为人暴虐,而且还生性多疑、不听劝谏,连他唯一的亲弟弟都说杀就杀,我虽身为太尉,但是话语权并不高,甚至连一个练丹的道士都不如,恐怕难以完成此大任啊。” 李福所说的练丹的道士,就是指的范统,范统就是凭借练的一手好丹才坐上的丞相宝座,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个练丹的道士,听闻桓温兵临城下后,早就一溜烟跑了。 “事在人为,一切都看天意吧,若是你主一定要逆天而行、自取灭亡的话,我们也就不得不攻城了。”袁乔理解李福的难处,生逢昏君,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但是在当前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只能抱着试试的态度了。 李福见袁乔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心中也略感安慰,于是便拱手说道:“承受大人如此信任,李某愿意一试。” 见李福终于下定了决心,袁乔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地,他看向远处的桓温,向他使了个眼神,二人的默契让桓温立刻明白袁乔已经说服了李福,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起码能够给桓温争取两到三天的时间,而这两到三天将至关重要,若是孙恩的大军能到的话,那么一切都将尘埃落地,而若孙恩的大军未到而成汉的勤王军先到的话,那么又将是一场生死之战,而若李福成功说服了李势,出城投降的话,那又将是一段彪炳史册的传奇。 不管从哪方面讲,李福能够同意进城劝降,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所以桓温悄悄的向袁乔伸出了大拇指,示意他做的好。 在袁乔的安排下,桓温亲自书写了一封劝降信,信中历数成汉小朝廷趁乱窃取国土,僭越称帝,违背伦常纲理,违背天道,而李势自登基以来,宠信奸臣、逼杀亲弟、夺人妻子、惨害忠良,已经搞的天怒人怨,现在天朝军队顺应天意,收复故土,拨乱为正,再造乾坤,希望李势能够顺应天势、出城投降,则可保全性命,永享宝贵,若是倒行逆势,选择对抗天朝军队,则城破就在旦夕之间。 李福拿上了桓温的亲笔劝降信,在两名士兵的护送下,来到了被围的成都迎晖门,因为桓温的兵力不足,无法把成都的四个城门全部围起来,为了节省兵力,便将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城门给围起来,其实这是桓温采用的一个疑兵之计,古代将领大都读过《孙子兵法》,也都知道围城必阙的道理,桓温故意只包围了三个城门而独留一个,其实就是造成了一个围城必阙的假像,假意只留一个西门让他们突围,反而让李势以为西门之外必有埋伏,为了不至于中埋伏,便窝在城里头不出来,而其实是桓温兵力不足,无法把城门全部包围起来而已。 第118章 孩子气的李势 迎晖门是成都的东大门,李福来到迎晖门后,向城门楼子上叫声喊道:“本人李福,当朝太尉,现有要事要进宫禀报皇上,快快开门,让我进去。” 城楼上的士兵认得李福,不敢怠慢,但连忙向负责城防的田建报道,其实田建本来不是成都的城防都尉,但是因为护驾有功,李势觉得田建是个忠勇之人,正好原来的城防都尉跟着范统跑了,便让田建兼任了城防都尉。 田建一听李福回来了,心中一惊,这李福不是跟昝处一起去阻击晋军了嘛?难不成也失败了?忐忑不安的田建跟随士兵来到城门楼子前查看,一看还真是李福,李福是当场太尉,平时对自己也不错,现在见李福孤身一人的站在城门外,倍感落魄凄凉,便连忙示意士兵打开城门,让李福进来。 士兵见田建有点激动,便小声的对田建说道:“大人,城门不能开啊,外面还有好多晋军呢?万一打开城门来不及关闭,晋军趁势杀进来,我们怕是抵挡不住啊。” “奥对,差点忘了这一茬。”在士兵的提醒下,田建恍然大悟,可是看着孤单的李福,田建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说道:“总不能让当朝太尉就这样站在城门外吧。” 这时,一个士兵提议可以放一个竹篮下去,让李福站在竹篮里面,让士兵们把他直接拉到城门楼子上来,这样即可以避免因为打开城门而造成的风险,又可以让李福进城来。 让一个当地太尉坐在竹篮里进城,确实有些不雅,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安全起见,也只能这样子了。 于是田建迅速让人找了一个大一点的竹篮,顺着城墙放了下去,李福一看上面放下一个竹篮来,瞬间明白了他们是什么意思,虽然极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大军围城,李福也知道打开城门的风险,便不情不愿的坐上了竹篮,在士兵们的努力下,顺利的拉上了城门楼子,在田建的搀扶下,李福顺利的从竹蓝里走了出来,走出来的李福颇感有些狼狈,便恶狠狠的瞪了田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往宫里走去了。 田建看李福不高兴,也知道这种方式对当朝太尉来说确实不太好,但是没有办法,都是为了安全嘛。 田建见李福怒气冲冲的走了,自知理亏的田建便也紧随其后,想找一个机会向李福解释一下,可是李福根本不听,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作,于是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前面跑后面追的,来到了皇宫里。 此时的李势,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任由拼命抢来的两位人妻的挑逗,李势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斜躺在马当的老婆的怀里,不停的翻弄着手中的玉玺,这玉玺虽然比不上晋朝的传国玉玺,但到底也是权力的象征,当年自己为了得到这个玉玺,也是耍了不少手段,甚至连自己的亲弟弟都给杀了,现在马上就要被人夺走了,而且还有可能性命不保,李势又怎能打得起精神来。 这时太监来报,说太尉李福进宫求见,李势一听李福的名字,先是一愣,继而猛的从马当老婆的怀里坐了起来,有些不相信的说道:“李福?他回来了?” “回陛下,李大人现在跟田大人在一起,正在等着陛下召见呢。” “快让他们进来。”在确认了确实是李福之后,李势很兴奋,因为李福是目前成汉朝当中少有的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了,最关键的是他手上有兵,在当前大臣们跑了一半的情况下,李福居然还能回京来救驾,李势又怎能不激动呢。 不一会儿,太监就领着田建跟李福进了宫来,在拜见李势之后,李势就迫不及待的向李福问道: “李爱卿不是跟昝将军一起阻击晋军了嘛?情况怎么样?昝将军呢?” “启禀陛下,微臣跟昝将军行至合水县时分兵,昝将军前往江阳县阻击敌军,微臣则前往彭模镇阻击敌军,但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彭模镇已经被敌人攻陷,微臣寡不敌众,部队被打散了,微臣....” 李势一听部队被打散了,其余的话就再也听不进去了,整个人就像散了架子一样,一屁股蹲在了椅子上,刚才的兴奋劲也全都没有了,在他看来,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已经无力回天了。 一想到就要当俘虏,自己所有的荣华富强也将烟消云散,最重要的是自己冒天下之大不违夺来的人妻也将被他们虏去,不由得悲从心中来,扒在椅子上不管不顾的大声痛哭了起来。 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的李势,两位人妻赶紧上前安慰,这可根本就无济于事,看着眼前的美人马上失去了,李势哭的更加厉害了。 看着痛哭的李势,李福跟田建也有些不知所措,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不劝吧,也不能任由他这样哭呀。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李福便示意二位人妻离开,让他们离开后,自己再慢慢的跟李势讲投降的事情。 谁知道二位人妻刚要起身离开,李势竟然死死的抓住不让走,深怕这一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望着这无厘头的一幕,李福简直就要气疯了,心想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个主,简直就是个孩子啊。 看着哭起来根本就止不住的李势,李福明白,今天看来是无法单独跟这货沟通了,于是便决定等第二天李势情绪稳定了后,再谈投降的事情。 于是,在李福的嚎啕大哭的情况下,李福跟田建二人退出了殿外,二人在共同出宫的路上,田建好奇心上来,便有意无意的打探李福为何会在重兵包围的情况下,一个人来到城门外。 李福本来不想告诉他一切,但是转念一想,现在田建是成都的城防都尉,实际掌控着整个成都的城防,若是能把田建拉过来的话,成功的几率可能会更高一些。 想到这里,李福便把田建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看了看四下无人之后,意味深长的向田建问道:“田大人,你觉得成都,能守得住?” 田建以为李福是在试探自己的决心,于是立马气沉丹田,胸有成竹的大声的说道:“只要士子用心、将士用命,大家齐心协力、同甘共苦,就一定能够占胜强敌,保住成都。” 李福看着田建那傻不拉几的样,不由的叹了口气,但又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准备组织一下语言,好好的开导一下这个榆木疙瘩。 第119章 城门遭遇战 李福把气宇轩昂的田建拉到了一边,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对田建说道:“你是不是傻啊,现在朝廷到了这个地步,臣不臣君不君的,你觉得能上下一心嘛?” 挨了一巴掌的田建还是有些不明白:“那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得像那个饭桶丞相一样逃跑嘛?” 李福笑了笑,对田建说道:“李氏建国,本来就是窃取的人家晋室的地盘,现在人家来收回故土,天经地意。” “啊。”田建吃惊的看了看李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在朝廷众大臣当中,田建最佩服的就是李福了,李福为人正直,不贪污受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一心为国,这在乌烟瘴气的成汉朝简直就是一个另类一般的存在,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李福才受到那些真正忠君爱国者的尊重。 正是因为这样的尊重,在李福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的时候,田建才感到了惊讶,但是惊讶之余,仔细想一想,也确实是如李福所言的那样,益州本来就是晋室的地盘,当时李氏先祖只不过是趁着晋室内乱,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窃取了罢了。 “那李大人的意思是???”田建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只得用无辜的眼神,希望能够得到李福的明示。 李福再次看了看四周,再次确定无人之后,对田建小声的说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顺应天时,方得长久。” 李福说的太过含蓄,在这里面拐了很多弯,田建没有李福那么有学问,所以听的还是有点懵懵懂懂。 看着懵懵懂懂的田建,李福叹了口气,于是继续说道:“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会独自一人从迎晖门进来嘛?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本来有两千兵,本来准备在成都城下跟晋军决一死战,结果,还没打起来,士兵就全跑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哪里孤零零的站在哪里。” “啊。”田建感到不可思议。 “那可是中央军啊,连中央军都如此,又何况地方军呢?我朝立国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在周围诸国当中又是最弱的一个,本应体恤民心、奋发图强,学习刘邦故事,利用蜀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特点,好好的积累力量,不求能够一统天下,起码应该自保吧。奈何皇室们一个个的都目光短浅,为了皇位自相惨杀,短短几十年就换了六七位皇帝,百姓早已经对朝廷失去了信任,又怎么会为我们卖命呢?” 听完李福的话,田建也陷入了沉思,是啊,皇帝如此瞎折腾,朝廷又如此黑暗,确实是已经尽失民心了。 “现在天朝来征,是为收复故土,司马氏本来就是天下共主,此举仅仅是顺应天时而已,就目前来看,是不可阻挡的。” “啊,不可阻挡?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田建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本想忠于朝廷、忠于李氏,现在连李福都说不可阻挡了,那自己也就必死无疑了,而田建清楚知道李福其实是有办法的,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问计于李福,希望李福能给自己指条明路。 “唯今之计,或许只有投靠明主了。”李福在思考再三之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可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田建真的忠君爱国的话,是完全可以靠这一句话把李福给抓起来的,但是李福说完之后,田建并没有激动的反应,而是相当的平静。 其实田建又何尝不知朝廷的黑暗,自李势登基以来,杀亲弟弟李广,逼反宗室李奕,为夺人妻又连杀丞相马当、大将军解思明,愚昧不堪、昏庸无道,为这样的人尽忠,确实是相当的不值得。 李福也静静的看着他,田建也静静的看着李福,许久之后,二人相视一笑。 看来,二人心中已经达到了投降的默契,但是怎么投、如何投,还得需要再仔细斟酌。 其实若是能拉拢田建一起投降的话,李势投不投降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城防之兵尽在田建之手,田建随时都可以打开城门,放桓温进来,但是李福跟李势毕竟是同族同宗,虽然关系已经很疏远了,但是在那个注重血缘关系的年代,李福也是不希望李势命丧沙场,所以他还是决定试一下,所以二人约定,在第二天的时候,一起进宫,一起进谏,希望能够劝说李势顺势而为,使成都避免一场血光之灾。 可就在二人准备第二天一起进宫向李势进谏劝降的时候,城外再次发生了一场战斗。 原来,在接到李势的勤王令之后,镇北将军、巴西太守李权日夜兼职,带领原本防守仇池国的一万余人的边防军回防成都,本想趁着夜色从南边的江桥门进城,不成想却撞到了在此防卫的桓温的部队,两支部队根本就没有废话,上来就直接开打。 桓温的部队占据地理的优势,在成都围城的这段时间里,虽然有李福进城劝降,但是桓温已经预料到了后面会有其他的勤王军陆续赶来,为了减少伤亡,争取更多的时间,桓温命人修筑了很多战备工事,他命人首先在外围挖了很多大坑,组成一个长约十公里,宽约一公里的大坑阵,在坑里面插满刀枪,刀枪口都朝上,然后在大坑的上面再辅上树枝稻草,然后再辅上一层黄土,这些大坑足够大,可以抵御敌人的第一波攻势。 在大坑阵之后,桓温又设计了一个拒马阵,将粗大的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的刀、刺等尖锐物体,将他们一个个的摆在了大坑阵的边缘上,为了弥补人数上的人足,袁乔整整摆放了接近一公里宽的拒马阵,这些拒马阵可以抵御敌人的第二波攻势。 在拒马阵之后,桓温又设计了一个大坑阵,桓温的想法是,在敌人冲破了拒马阵之后,肯定会得意忘形,直奔阵地而来,桓温就趁他们得意忘形之时,再设计一个大坑阵,让他们再次陷入大阵当中,抵御敌人的第三波攻势。 一般抵御了这三波攻势之后,敌人的锋芒就锐减了很多,敌军士兵们的心理上也会有沉重的负担,这个时候他们进攻就会蹑手蹑脚,然后桓温再派弓箭兵组成方阵,形成箭雨来射击他们,这样就会给他们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一但他们的心理压力过大,战斗意志就会瓦解,到时候再派出大刀兵、铁戟兵冲杀,基本上就可以击垮敌人的心理防线,造成敌人大面积的溃败。 可以说,桓温打的是心理战,是通过这些陷阱来击溃敌人的心理压力,给敌人造成大面积的杀伤之后,再趁势掩杀,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第120章 有勇有谋的李权 李权是当时成汉国内带兵时间最长的将领了,因为巴西郡是成汉国的边境郡,北面就是仇池国的阴平郡,东北面是赵国的汉中郡,仇池国只有两个郡,武都郡和阴平郡,其中武都郡是京城所在地,阴平郡拱卫京城,自然会布有重兵,汉中郡是赵国的西大门,也是赵国进攻蜀地的重要基地,赵国在石勒时代就对蜀地垂涎三尺,要不是忙于跟东晋争夺中原,可能早就打进蜀地了,到了石虎时代,自然也不能放松,不管赵国内部如何动乱,石虎都没有想过要调动汉中郡的兵力平叛,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从汉中进军蜀地。 所以巴西郡作为成汉国的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甚至超过了东部的巴郡,因为巴郡毕竟只面对东晋这一个国家,而巴西郡则面对两个国家,而且还都是两个胡族政权,胡族人的好勇斗狠自然比汉族要强一些,所以军事压力自然也是最大的。 在这样的军事压力下,没有卓越的军事指挥能力和应变能力是不行的,而李权就是这样的人,他在巴西任太守二十多年,仇池与赵国多次来攻打都被他给挡了回去,有时候甚至还能出兵骚扰一下仇池,可见李权的军事素质还是过硬的。 不仅仅是军事素质过硬,政治上更是可靠,李权的祖上同成汉的开国皇帝李雄是堂兄弟,两人都曾是略阳氐人,秦凉之变时,氐人齐万年称帝,是五胡当中最早称帝的人,后来被晋武帝所灭,就将略阳地区的氐人全部迁到了蜀地,不成想五胡乱华之时,氐人又趁崛起,借用乞活军的力量夺了当地的权,先后成立了成汉、仇池两个政权,而李权的祖上,就是帮助李雄称帝的主要帮手。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历史背景,不管成汉朝的皇帝如何变,每一个上位的皇帝都很尊敬李权,而李权因为长期驻守边境,也一直没有卷入朝廷的内部斗争当中,一直都置身世外。 虽然一直置身世外,但是李权对成汉朝却是忠心耿耿,因为同样属于氐族,仇池国没少拉拢李权,李权都不为所动,始终坚持效忠成汉。 面对这样的对手,桓温确实应该感到压力才行。 然而,桓温非但没有感到压力,反而备感轻松,备感轻松的原因,无外乎就是对成汉军队战斗力的轻视。 这也不能怪桓温轻松对方,主要还是因为成汉军队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连太尉李福率领的中央军说散就散了,其他的地方部队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再加上桓温周密的战场部署,陷阱一个接着一个的,也难怪桓温会轻敌了。 战斗打响后,桓温坐在远处的中军帐里,远远的看着李权的部队一个个的掉进了坑里,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哀嚎声,桓温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不免有点得意洋洋起来。 但是桓温很快就不得意洋洋了,原来,李权发现前面的陷阱之后,为了减少部队伤亡,本能的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在经过片刻的思索之后,李权很快就找到了应对之策。 于是乎,一个奇观出现了,李权连夜派兵从周围找到许多头牛,然后在牛角之上都绑上了火把,将牛群组成一个方阵,然后统一的将牛尾浸沾上油料之后点燃,牛受到惊讶后开始狂奔,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的火牛一样在哪里冲锋陷阵。 因为牛的冲击力很大,速度也很快,很快就将所有的陷阱踩踏完,虽然也有不少掉进了坑里的,但是也有不少牛凭借冲劲依然冲过了陷阱,到达了桓温布置的第二道防线面前。 第二道防线就是拒马,由粗大的木桩组成,这时,牛的角上的火把就起到了作用,牛的尾巴由于疼痛难耐,所以尽管拒马比较尖锐,但是牛还是不管不顾的用牛角冲开了拒马,牛角上的火把又把拒马点燃,不然一会,拒马阵里就是一片火海。 这还不算,在牛冲过了拒马阵以后,又顺势把桓温布置的第三道陷阱再次踩踏了,此时的牛也是精疲力尽,但还是踩踏了不少陷阱,此时的牛再也跑不动了,便顺势躺在了大坑里,巨大的身躯填满了大坑,不一会儿,一道直冲城门的大道,就这样被李权用火牛给冲开了。 桓温看的目瞪口呆,自己精心设置的陷阱就这样被李权轻松给破了,桓温这才开始意识到,面前这支勤王军跟其他的勤王军不太一样,对方有勇有谋,不容小觑。 可是现在重视已经晚啦,李权不等桓温有过多的思考,在牛群冲开一条道路之后,便率军杀了过来,看着来势汹汹的敌军,桓温也来不及多想,只得命部队匆忙上阵,双方在江桥门外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桓温之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硬着头皮硬上,主要还是因为被汉军打垮的表现,桓温原本以为这支军队也跟上次几支军队一样,战斗意志薄弱,只要坚持战斗,就能击垮对手,但是没有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猛冲猛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将桓温为数不多的军队包围,然后拼死冲杀。 桓温的部队虽然战斗意志很强,也都是老兵,但是也犯了跟桓温同样的毛病,那就是轻敌,所以一上来根本就不重视对方,所以被李权的部队猛冲之后,瞬间就有些招架不住,准确的说应该是有些不习惯,对方显然不太像是做做样子而已,完全就是一幅不要命的打法啊。 但是桓温的部队毕竟也是一支老部队,很多都参加过彭城之战,见过大世面,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桓温的部队很快调整了姿态,开始认真的抵抗。 对方拼命的冲杀,希望能打开一道缺口,打通到江桥门的通道。 我方拼命的抵抗,希望能够逼退对方,守住江桥门的阵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战斗开始陷入胶着状态,桓温寄希望于对方战斗一段时间就自动退去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的破灭,而李权希望通过猛冲猛打而打通江桥门的通道也因为桓温部队的拼死抵抗而渐渐的失望。 虽然李权借助兵力优势将桓温的防守部队团团围住,但是在双方都不知道双方底细的情况下,尤其是桓温部队拼命抵抗的情况下,这种包围也就渐渐失去了优势。 第121章 火烧城门 而此时城墙上的守城部队,虽然纷纷探出了头来观看下面的战斗情况,但是因为田建的严令,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助李权,大家只是作壁上观,就像看别人打架一样,似乎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桓温部队的顽强让李权感到震惊,而城防部队的冷漠更是让李权感到了心凉,在没有搞清对手是谁、实力如何、当前成都外围到底有多少晋军部队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被围,李权决定暂时放弃战斗。 于是,在战斗状况依然激烈、双方打的难解难分的情况下,李权紧急鸣金收兵,将部队撤到了离成都城外二十里的地方,与桓温的部队脱离了接触,同时派出了斥候潜入战场,打探晋军的兵力情况,派出使者秘密潜入成都,与成都内部的守军接头,了解成都内部的情况。 桓温见李权收兵之后,观察了一会,看对方撤退有序,不像是溃败,以为是诱兵之计,便急忙也命令部队不得追击,退回驻地,等待命令。 此时,防守迎晖门的袁乔也赶了过来,在听完桓温的讲述之后,袁乔敏锐的察觉到,这支部队可能是成汉朝当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了,按照当前的情况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防守边境的边军进京勤王了,因为一般情况下,一个国家最有战斗力的部队都在边境之上。 听完袁乔的分析,桓温也敏锐的意识到,成汉朝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可能已经到达成都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还弄不清对方到底是谁,但是对方士兵的战斗力绝对不在自己部队之下,更重要的是,对方士兵的人数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部队人数,在敌众我寡、无险可守的情况下,万一被对方包围,那么极有可能就会被全歼。 为了避免被围,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撤出成都外围,将部队拉到岷江的西岸,然后依江修筑工事,据险坚守,等待援军。 可是成都就在眼前,李福也已进城劝降,成功似乎马上就要到来,这个时候撤离成都,极有可能会对李福的劝降工作造成不利的影响,这个时候让桓温撤离,确实是挺难受的。 看着桓温不甘心的样子,袁乔也是无奈,战场形势就是这样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若是刚才李权不突然撤军的话,极有可能桓温就交待在那里了,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桓温还在想着成都能够不战而降,已经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可是看着桓温难受的样子,袁乔又实在于心不忍,正在无奈之际,他无意间看见了刚才李权用火牛冲锋时掉入坑内的火牛,这些火牛此时都已经被烧焦,在坑内冒出了阵阵烟雾,袁乔看着牛角上面的火把,又想起了历代战场上都屡试不爽的火攻战术,不由得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他立马上找到正在暗自惆怅的桓温,对桓温说道:“大人是不是舍不得撤离?” “舍不得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在这里等着被围吧。”桓温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要不?我们给城内制造点小小的恐慌?”袁乔邪魅一笑,对桓温偷偷的说道。 桓温一愣,继而站起身来,向故作神秘的袁乔问道:“你想怎么做?” 袁乔笑了笑,指了指地上大坑里仍在冒着烟的火牛说道:“既然对方想到了用火攻,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桓温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地上的火牛,又望了望高大的城门,心中瞬间明白了袁乔的用意,他恍然开朗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用火烧城门?” 袁乔点了点头,笑着伸出大拇指说道:“大人果然灵通,一点就通。” 听着袁乔如此称赞自己,桓温也是微微一笑,有些得意,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解的问道: “此时李福正在城内劝降,若是我们贸然烧城门的话,会不会对李福的劝降产生影响?” 袁乔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们都要准备撤离了,就算李福真的劝降成功了,我们又能如何呢?实力是靠军队说话的,现在对方的勤王军已经赶到,我们还在幻想着劝降成功,您觉得这不是笑话嘛?” 袁乔的话彻底点醒了桓温,是啊,自己这点兵力,打到成都本来就是侥幸,现在对方的勤王军已经赶到,在攻城无望、守城也无望的情况下,还在奢望对方投降本身就是痴人说梦,那么既然如此,还不如给对方制造点混乱,然后再撤离呢? 想到这里,桓温大手一挥,对袁乔说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是。”袁乔在得到桓温的同意之后,立马组织人手,开始将油料、易燃的稻草堆积到成都的迎晖门、江桥门的城门下面,此时的守城部队都驻守在城墙之上,一般城门后面是藏兵洞,但是因为成都守军兵少的缘故,田建并没有在藏兵洞里埋伏士兵,而是用顶门柱顶住城门之后,又搬来了许多大石头顶住城门,在确定城门不会被撞开之后,只留了少数几个士兵看守城门。 所以,在袁乔往城门下面迎送油料、稻草的时候,由于此时天还没有亮,城墙上头的士兵以为战斗结束了,便都早早的睡去了,只剩下几个放哨的在那里昏昏欲睡,所以大家都没有发现。 在桓温把部队集结完毕之后,袁乔也将油粒稻草全部的运输到位,二人在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之后,桓温带着集结的部队缓缓的离开,而袁乔则命令留下的几个士兵把油料全部泼洒在了城门之上,然后用火把点燃,大火在油料的助燃下,迅速的延着城门向上蹿去,不一会儿,整个城门就被熊熊的大火吞噬,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火蛇爬在城门之上,在漆黑的夜晚显的格外的明亮。 火势的蔓延首先惊醒了城门藏兵洞里昏昏欲睡的看守的士兵,士兵看到熊熊的大火之后,惊讶的连忙站起身来,其实当时的藏兵洞里都备有水源,在紧要关头是可以通过水源来扑灭大火的,但是士兵发现大火的时候为时已晚,熊熊的大火已经不可能扑灭了,再加上晋军围城数日,士兵们以为晋军开始攻城了,所以也就顾不得大火,连忙大喊大叫的起来:“晋军攻城啦,晋城攻城啦。” 第122章 逃往葭萌关 守城士兵的大喊大叫,也惊醒了城墙上的其他士兵,弄不明白状况的士兵看着熊熊大火,以为晋军真的攻城了,早就战意全无的士兵本来就不想为这个腐朽的政权卖命,现在见晋军攻城了,顿时乱作一团,也跟着大喊大叫了起来:“快跑啊,晋军攻城啦...”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成都城里顿时乱作了一团,城防都尉田建也从睡梦中被人喊醒,等他走出府邸的时候,大街上已经是乱作了一团,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在拼命的奔跑,甚至还有不少人因为抢夺道路而扭打在了一起,总之是相当的混乱。 田建虽然答应了李福共同劝降李势,但是李势毕竟还没有投降,田建又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将领,他见如此混乱,害怕李势有危险,便连忙带兵往皇宫跑去。 而此时的李势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更加的颓废,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这天晚上,虽然已有太监来报城门外发生了战斗,但无兵可派的李势也毫无办法,无能为力的李势便把这股怨气撒在了后宫的嫔妃们的身上,在一连服用了数颗范统给他留下的金丹之后,就开始了疯狂的折腾,折腾完了之后,便倒在了宽大的龙床之上呼呼大睡了起来,等到田建领兵进宫的时候,李势还在呼呼大睡。 按照正常程序,没有皇帝的允许,田建是不能直接领兵进宫的,但是时态紧急,田建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推开太监们的阻拦,带兵直闯李势的寝宫,到了寝宫门口的时候,被值班的太监给拦了下来。 到了寝宫门口肯定是不能闯进去了,因为若是闯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田建就真的罪莫大焉了,所以田建便对值班的太监说道:“烦请公公赶紧叫醒皇上,敌人已经在攻打城门,京城已经不安全,时态紧急,急需皇帝决断。” 听到敌军在攻打城门,值班太监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打开寝宫的大门,直扑龙床之上对呼呼大睡的李势大声的喊道:“皇上,不好啦,敌人已经攻破城门啦,不一会儿就到皇宫了啊,皇上,快醒醒啊。” 好不说传话也是个艺术,这话被这太监一传,意思立马就变了,李势也直接被吓醒了,在听到晋军已经攻破城门,往皇宫赶来的时候,大叫一声:“不好。” 就赶紧起身寻找衣服,旁边的太监宫女们也是手忙脚乱的帮李势穿上衣服之后,李势拿出了挂在墙壁之上的宝剑,就要准备走出寝宫要跟赶来的晋军决斗。 在看到寝宫外面跪着的是田建之后,李势备感欣慰,看来紧急关头,还是有忠臣在啊,于是便问道:“田爱卿,敌军到哪了?” “禀陛下,敌军已经在攻打城门,城池失陷在旦夕之间,是守是留,还请陛下尽快定夺。” 李势一听城门还没有失陷,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这说明敌人还在城门外面,一时半会还打不到皇宫里来,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现在敌人都在围攻那些城门?我们是否可以突围?” “敌人正在攻城迎晖门、江桥门,西面的乾政门、延秋门和北面的咸阳门暂时还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好好好,田爱卿赶紧组织兵力,护送朕从咸阳门出城。”一听还有几个门没有敌人踪迹,李势立马兴奋的喊道。 田建一惊,连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弃城?” “不弃城,难道你有把握抵住敌军嘛?”其实李势的心里早就已经做了逃跑的打算,只是害怕敌人有埋伏,怕一出城就被活捉,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敌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还是先跑了再说吧,就算是被捉,李势也认了,总比天天待在皇宫里担心吊胆的强吧。 “可是...陛下难道不征求一下李太尉的意见嘛?”其实田建的意思是,征求一下李福的意见,商量商量怎么投降吧还是,逃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哎呀现在哪还有时间啊,你赶紧组织兵力,掩护朕跑出去再说吧,太尉那边就让太监们去通报就行了。”已经等不及的李势,已经开始在做逃跑的准备了。 没有办法,田建只得吩咐手下士兵跟随宫内的太监,挨个去叫醒公主、嫔妃,连同那两位人妻一块,一共三百余人,在田建的护着下,沿着成华大道,通过二仙桥,一路向咸阳门涌入,途中不断有得知消息的王公大臣加入其中,等到了咸阳门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到了五百余人。 田建一直希望能够看到李福的时候,可是却始终不见李福在哪里,失望之余,只得先护着这些人出了咸阳门。 出了咸阳门之后,在李势的授意下,众人开始向葭萌关方向奔去,葭萌关位于成都的西南方向,是嘉陵江和白龙江的会合处,陆路往上可直通汉中,往下可直通成都,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李势选择往这里逃跑,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于是,一行人在田建的护卫下,开始一路向葭萌关方向逃去。 而田建心心念念的李福,在睡梦中得知城门失守的消息后,本来也是向皇宫方向跑去的,不成想路上遇到了溃兵,溃兵们跑路心切,为了尽快的杀出一条血路,便对拥堵在街道上的老百姓大开杀戒,而李福恰巧就在其中,可怜一代名臣,还没有来得急为历史作出点贡献,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乱军之中。 袁乔在放完火后,就带着人走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把火居然把城内乱成了这个样子,甚至把皇帝给给逼走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李福居然就这样死于非命,而这一切袁乔跟桓温都根本不知道,他们只是想吓唬吓唬城内的守军而已,若是知道城内居然乱成这样的话,想必桓温就带军冲进成都去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或许历史就又要改写了。 第123章 意外之喜 本来桓温跟袁乔已经起营开始往岷江西岸移动,看着本来唾手可得的成都,就这样无奈的放弃了,桓温心里本来空落落的,所以在转移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时,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在成都的北边,发现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都举着火把,行色匆匆的往西北方向奔去,看上去队形很乱,乱哄哄的,不时还传来女人的尖叫。 在当前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支队伍出现在成都附近呢?带着疑问,桓温决定派一小队人马前去侦察一下对方的情况,毕竟,在当时这个风声鹤唳的情况下,谨慎一点要好一些。 于是,桓温便派了参将龚正带着十人小队,骑马前去侦察一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临行前桓温还嘱咐龚正道:“只侦察,不要惊动对方,侦察完后速来禀报。” “是。”带着桓温的嘱托,龚正带着十人小分队悄悄的上路了,由于十人都骑着马,为了不惊动对方,十人行前的很缓慢,但是再缓慢,也比人的双腿要快多了,所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十人小分队终于靠近了那支出逃的队伍。 为了不打草惊蛇,龚正准备在离逃离队伍不远处的地方下马,然后步行靠近,但是刚准备下马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了女人的尖叫,这尖叫在空旷的黎明显的格外的刺耳,也着实把龚正吓了一跳,龚正以为被敌人发现了,所以刚刚下马的右腿又连忙跨上了马背,随时准备撤离。 原来,这个女人是李氏宫中的一个宫女,她之所以脱离队伍这么远,是因为她一时肚子疼,找了个茂密的草丛方便了一下,准备方便完之后,就快速的赶上队伍,却不成想方便完后,正准备站起身来,就看到了正准备下马的龚正,在这个空旷的野外,突然遇到这么几个彪形大汉,小闺女肯定是吓了一跳,本能的大叫了起来。 小姑娘这一喊不但把龚正吓了一跳,把远处正在缓缓行进的田建李势等人也吓了一跳,他们连忙向尖叫发出的地方远远望去,这一望不要紧,在看到了远方有十几匹战马以后,李势本能的以为是晋军追上来了,惊慌失措的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了,连忙从马车里下来,跃上马背,边使劲的抽打着马屁股边对田建大喊道:“敌人追上来啦,田建,护驾、护驾...” 田建本来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事,但是见李势居然独自狂奔了,护主心切的他生怕李势有什么闪失,便也不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带着仅剩的几十名骑兵,紧随李势的脚步而去。 这就可怜了那些宫女嫔妃太监们了,他们没有马可骑,都是靠双腿走路,现在见皇帝跟领兵的都骑马狂奔而去,自己的两条腿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他们的,所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好呆呆的待在原地,等候命运的安排。 其实本来龚正被这个小宫女突然一声尖叫,吓的也是准备夺路而逃的,但是见对方逃的比自己还快,出于军人的敏感性,本能的察觉到对方可能并不是军队,于是便壮着胆子向前察看。 这一看不要紧,立马把龚正乐得开了花,原来在一处土路上,一大群人正茫然无措的仵在那里,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脸上写满了茫然,更有一些胆小的宫女嫔妃出于对未来的恐惧,竟然坐在路边偷偷的哭泣了起来。 看着这群像待宰羔羊一样的一群人,以及他们身上所穿的华贵衣服,龚正明白这是从宫里逃出来的,虽然还闹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是里面有大鱼肯定是没跑了,于是龚正便让手下几个人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形成队形,跟随他去见桓温。 这群人倒也奇怪,在龚正没来之前吓的不成人样,龚正来了后反而平静了许多,也非常听士兵们的话,让排队就排队,而且还是非常自觉的排队,排完队后,就一个挨着一个挨的跟随龚正而去。 在远处等待的桓温看着龚正带回这么一大群人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又违抗了自己的命令,明明嘱咐他不要惊动对方,还是惊动了,不过怎么带回这么多人来? 一见到桓温龚正就喜形于色的拱手说道:“大人,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什么意外之喜?不是不让你轻举妄动嘛?你怎么就是不听?”见龚正一副小心得志的样子,桓温有些生气的说道。 “哎,不是我不想轻举妄动啊,而是条件实在不允许啊,换作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见桓温生气了,龚正有些无奈的说道。 “到底是些什么人呀?”听到龚正这样说,桓温心中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于是便跟袁乔一起来查看俘获的这群人。 等到桓温跟袁乔来到俘虏的队伍面前的时候,龚正早已将他们分成两队,一队是男的,一队是女的,男的一看就是一群太监,他们面目清秀,面容枯瘦。瘦小的身子衣着一丝不苟的太监服,腰身自然而然的弯典着,此时的他们茫然无措,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着什么。 而女队就比较杂了,龚正将穿统一服饰的女子放在一块,而身着华丽服饰的放在一起,身穿统一服饰的自然是宫女,而华丽服饰的自然就是李势的嫔妃了。 此时的桓温已然明白,这是李势的宫人跑出来了,早就听闻李势荒淫无道,现在把他的后宫之人给抓了,自然要欣赏一番,于是便缓缓的向这群生活在深宫中的女子走去,只见她们一个个面若桃花、皮肤白皙、身材丰满,娇羞的耷拉着脑袋,在桓温经过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看着这群青春正盛的女子,桓温心情大好,于是便继续往前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身边了。 这群女子明显跟前面的女子不同,她们不仅服饰高贵,而且个个身材丰富、丰乳肥臀,气质也非常好,见桓温来了,不但没有低头,反而高昂着头颅,挺着酥胸,面带微笑、妍丽妖娆、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媚态,看着这一个个的人间尤物,桓温不觉得心神荡漾,于是便半开玩笑的对袁乔说道: “这也不能全怪李势啊,若是换作我的话,估计也得昏庸了。” 袁乔听完桓温所言,哈哈大笑起来,对桓温说道:“听说李势喜欢人妻,丞相马当的妻子刘氏和大臣谢思明的妻子李氏,妖艳绝伦,远近闻名,李势为了得到二位人妻,不惜将这二人杀害,实在是昏庸之极啊。” “奥,是嘛?这俩女子竟有如此魔力?在哪?我倒想要瞧瞧。”桓温听完袁乔所言,顿时来了兴趣,连忙在人群中寻找了起来。 第124章 进驻成都 听到桓温也想看看二位人妻,人群有个机灵鬼立马站了出来,指着其中两位对桓温说道:“大人,这位就是刘氏,这位就是李氏。” “奥,是嘛?”见有人如此明事理,桓温甚是高兴,但是他却连看此人一眼都没看,眼神直接飘向了刘氏李氏那里去了。 此时的天已经微微亮了,早霞也已经映红了东边的天际线,桓温来到二位人妻面前,刚才可能没太在意的原因,所以忽略了这两位,等桓温知道二人就是李势所夺的人妻之后,想来姿色上必有过人之处,于是便仔细的端祥了起来,可能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桓温越端祥这两位人妻越是喜欢,只见此二人身材丰盈修长,上围浑圆丰满,容颜成熟端庄、珠圆玉润,乌黑的秀发衬托着成熟的气质,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成熟女人的韵味,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桓温越端详越觉得这两位人妻长的非常像后世倭国着名女演员爱田奈奈和饭冈,尤其是饭冈,那神情和体态简直是一模一样,桓温心里止不住的高兴,但是又不便流露出来,于是便故意点头赞叹了起来,并对袁乔说道:“蜀地竟有如此人间尤物,难得、难得啊。” 见桓温马上就要流出来的口水,袁乔怕桓温出洋相,立马大声的提醒道:“桓大人,天已亮,部队还没有转移完,敌人就在暗处盯着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转移到岷江西岸,再处理这群俘虏呢?” 桓温被袁乔这么一提醒,立马也回过神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然失态,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正色的说道:“立即转移到岷江西岸,在岷江西岸构筑工事,搭营扎寨,再作打算。” 于是,大军迎着朝霞,继续向岷江西岸进发。 再说李势这边,在受到龚正的惊吓之后,在田建的护送下,马不停蹄的向葭萌关跑去,跑着跑着,李势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于是便回头一看:完蛋了,两位人妻没带上,自己辛辛苦苦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两位重臣才得到的女人,自己还没稀罕够呢,怎么可以随便丢弃? 于是李势便立马调转马头,准备回去找两位人妻,田建立马傻了眼,赶情自己忠心耿耿的护送您的安全,居然还不如两个人妻?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如此昏庸? 但不管怎样,李势到底还是成汉国的皇帝,在忠君思想的影响下,就算田建再反感李势,也得保护他的安全,尽到臣子的本份,所以田建不得已便苦苦的劝说李势,什么天下女人多的是,先保住性命要紧之类的话也是说了一堆,在田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李势才放弃回去寻找两位人妻,才极不情愿的、一步一回头的继续往葭萌关方向走去。 而李权这边,在看到城门的大火后,因为担心桓温有诈,所以并没有派人前去救火,只是远远的观望,在火势渐小的时候,才派出人前去查探,等查探的人回来报告说李势已经带着宫人从咸阳门出逃的事以后,李权气的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想来也是,李权千里迢迢的从巴西带着部队赶来,就是为了勤王,通过昨夜的接触后发现,对方也不过如此,而且通过侦查李权已然弄明白了对方的底细,虽然对方战斗力很强,但是兵力并不多,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通过不间断的战斗不断的消耗对方的兵力,应该很快就能不战自溃的。 可是现在皇帝跑了,成都也大概率让对方拿下了,自己再做无谓的牺牲也已经无意义了,最关键的是李权已对李势彻底的死心,为这样的昏君卖命,实在是不值得。 更重要的是李权这次勤王,带走了巴西郡一半的兵力,巴西郡是成汉东北边境最重要的郡,需要同时防备赵国、仇池国两个国家的窥探,成汉国小民寡,养不起太多的兵,基本上有战斗力的士兵都分到巴西郡了,但是即便如此,兵力还是不足,如此重要的边境郡只有两万的常备军,所以李权这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带了一万兵力进京勤王的。 所以痛定思痛后,李权决定带兵返回巴西郡,一来巴西郡的防卫压力确实很大,二来李权已经对李势不抱任何希望了,自李势登基以来,叛乱就没有停过,现在晋军打过来了,而且一直打到京城腹地,可见成汉的防卫是多么的薄弱,所以李权认为,即便保住了成都,保住了李势,也没有什么用,不解决根本上的问题,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所以基于对朝廷对李势的失望,李权决定返回巴西郡,不管风云如何变幻,先保住自己的根本地再说。 于是,在桓温正在岷江西岸紧锣密鼓的挖掘防御工事的时候,李权这边已经悄悄的带着部队回巴西郡了,而桓温却全然不知道,至到三天后,潜伏在成都城内的探子,才来向桓温禀报了成都已成空城,城内已无一兵一卒。 桓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成都好待也是成汉国的京城啊,就算成汉国再小再弱,京城的防御应该是最坚固的吧,而且还有像李权那样的边军回防,就算是皇帝跑了,怎么着也应该坚守一下啊,居然连坚守都不坚守,直接全部跑掉了,这可真是简直了。 虽然桓温不敢相信,但是这就是事实,不相信也得相信。 于是,一个足以彪炳史册的千秋功业,就这样被桓温莫名其妙的完成了,桓温只带了两千兵,就长驱直入,攻克了成汉的京城,收复了成都,虽然皇帝跑了,但是大局已定,不论从哪方面讲,这都是自晋室东渡以来,最大的一个功劳。 于是,在袁乔的安排下,桓温搞了一个入城仪式,虽然此时城内的百姓出于恐惧已经出逃了一大半,但是这并不妨碍剩下的百姓夹道欢迎,因为在当时一部分老百姓的心里,晋室依然是正统,是正规军,是真正的天下共主,虽然成汉朝统计了五十多年,即便是把国号从成改成了汉,也改不了他是胡族的出身。 而袁乔之所以要搞这么个入城仪式,自然也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告诉城内的百姓,王室已收复成都,百姓应当归心。 而袁乔的策略显示是起到了作用,当桓温骑着白马,带着军队在城中为数不多的百姓夹道欢迎的时候,百姓们看到士兵们个个威风凛凛,身上的铠甲银光闪闪,不由的都流出了泪水,哭着跪在地上喊道:“五十年不见王师,今日得见,死也无撼了。” 第125章 温柔乡陷阱 入主成都后,桓温在俘虏的老太监的带领下,参观了成汉的皇宫,成汉的皇宫虽然比不上建康城里的皇宫,但是也是雕梁画栋、巍峨壮观,在参观完前殿之后,桓温又来到了后宫,这个太监在宫里多年,是个极会揣摩人心思的人,那天见桓温对李势夺来的两位人妻流口水,便已经揣摩到了桓温的心思,便故意带桓温到了李势经常跟二人不可描述的地方参观,然后指着那张龙床对桓温说道:“大人,这就是李势跟李刘二妃....的寝宫了。” 虽然太监说的很隐晦,但是桓温肯定也听出了意思来,不由得瞅了太监一眼,太监也是本低的低下了头,不敢看桓温,桓温自然明白太监的意思,其实这两天桓温确实有点憋坏了,早就想找二位人妻不可描述了,在军营里地方狭小,又人多嘴杂,桓温不想让别人知道,当年公主勇闯彭城救桓温的故事感染了很多人,所以桓温身边有很多公主的忠实拥趸,虽然在这个朝代是允许三妻四妾的,但是毕竟故事太感人,大家还是希望桓温能够对得起公主,而桓温也想树立这么一个好男人的形象,所以即便有些按捺不住,但是桓温还是强忍了下来。 现在就在成汉的皇宫深处,当年李势跟二位人妻居住的地方就在面前,而且人也不多,只有桓温、太监以及少数几名随从在身边,可即便如此,桓温也不便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便开始在寝宫里到处打量了起来。 桓温在李势的宽大龙床上来回的踱着步,可能是李势为了方便的缘故,李势的龙床很大很宽,长约五米,宽约三米,跟一个小房间差不多大了,上面的被褥也都是丝绸的,摸上去极为柔软,床幔都是粉色的,估计是用来烘托气氛所用。 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椭圆形的浴盆,浴盆的大小跟龙床差不多大,估计是李势跟妃子们累了之后,在这里清洗一下所用,浴盆的边上有个铜盆,铜盆里放着满满一大盆的玫瑰花瓣,可能是时间太长的缘故,有些枯萎了。 望着这个大大的浴盆,桓温痴痴的发愣,不由自主的开始脑补一些场景出来,环境、氛围都烘托的恰到好处了,而且桓温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有了些变化,若是这个时候再不办点什么事,似乎也就说不过去了。 桓温不好意思表达,但有人懂得揣摩啊,看着桓温看着浴盆痴痴的发愣,太监已然猜到了桓温的想法,但是太监是俘虏,无法直接调二位人妻过来,而桓温身边的那几个随从又实在是木头脑袋,不懂得揣摩主人的心思。 看着几个木头脑袋仵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桓温又站在浴盆前迟迟的不愿离开,太监急的不行,于是便上前小声的向桓温问道:“大人,需不需要从俘虏里面调两个人来帮忙干一下活?” 这话算是说到桓温的心坎里去了,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太监,又有几个帝王能顶得住呢?桓温不由得微微一笑,想同意,但回头看了看那几个木头随从,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毕竟人设在那里摆着,这些人又跟随自己多年,不能把自己的人设给弄崩了。 但是呢,又确实想要,桓温不由得纠结了起来,迟迟的没有给太监一个明确的答案。 桓温纠结的心态又瞬间被太监所捕获到了,太监当然不能让桓温为难,自己是干什么的呀,不就是为主人排忧解难的嘛? 见桓温不便表态,太监悄悄的走到其中一个随从前面,小声的说道:“桓大人劳累多日,需要沐浴休息一下,现在宫中女眷大部分都在军营,能否允许我从军营中调几个宫女来把这里帮忙收拾一下,以备桓大人沐浴更衣所用。” 这个要求非常合理,没有拒绝的理由,随从便看了一眼桓温,桓温早就听到了太监的话,也明白太监的意思,所以桓温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随从见桓温点头了,也就不再多言,带着太监出了宫门,前往军营挑选宫女去了,这太监又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真的挑选宫女呢?他让李刘二位人妻换上宫女的衣服,然后又挑选了几位真实的宫女,然后就带着几人准备前往皇宫,刚要准备走的时候,太监突然感觉一位宫女不对,于是便上前打量了一番,而宫女见太监前来打量,也连忙低下了头,旁边的几个宫女见太监前来打量,也立马不自觉把这名宫女护在了身边,可即便如此,那位宫女也还是被太监所认出,太监在确认眼前的这位宫女身份之后,便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过多言语,就带着挑选的几位出去了。 到了寝宫之后,桓温早已经等候多时,见人妻到来之后,立马冲上了前去,但是因为随从依然在旁边,不便过多的表现自己的本性来,桓温只得强忍住,没有硬扑上去。 太监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对随从们说道:“大人要沐浴更衣,几位爷在这里多有不便,要不?先在外面等候?” 随从们也不傻,此时的他们也已然明白了什么事情了,看着桓温板着个大长脸,随从们也就不再多言,非常自觉的退了出去。 见随从们退出去以后,太监连忙关上了殿门,桓温也跟着走了过去,通过门缝在确认他们走远了之后,便立马高兴的手舞足蹈了起来,彻底放飞了自我。 于是乎,浴池里,龙床上,甚至地板上,到处都有三人的身影,曾经李势玩过的游戏,桓温也都要尝试一下。 尝到了人妻甜头的桓温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从刚开始时的谨小慎微,到最后的胆大妄为,桓温已经深陷温柔乡的陷阱里,终日的于两位人妻厮混在一起,不再处理任何事情,甚至连袁乔几次求见都不可得,大有成为第二个李势的趋势。 面对桓温公开的摆烂,袁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虽说成都已经拿下,但是李势却没有抓到,皇帝没有被抓,就说明成汉并没有完全的覆灭,当务之急应当是组织兵力继续追击李势,若是万一让李势重新组织起力量来反攻成都的话,这么点兵力,根本就不可能阻挡,到时候大好的形式就会迅速逆转,所以必须趁李势没有组织起力量来之前,攻灭对方,这样才能彻底解决成汉的问题。 可是现在桓温终日把自己关在李势寝宫里,谁都不见,引诱桓温进入温柔乡的老太监此时也重新焕发了夕日的威严,仗着桓温的信任,颐指气使,甚至连袁乔都不放在眼里。 第126章 孙恩的报复 看着桓温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火,纷纷来找袁乔商议对策,袁乔也是没有想到桓温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也确实是束手无策。 经过近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孙恩带领的五万大军,终于也抵达了彭模镇,周楚与孙恩二人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有了孙恩的这五万生力军,兵力不足的问题也就彻底解决了,为了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桓温,周楚与孙恩稍作休息之后,即带领着这五万大军直扑成都而去。 到了成都之后,孙恩并没有见到桓温,因为此时的桓温,依然沉迷在温柔乡里不肯见人,不但不见人,反而把李势剩下的几位嫔妃也全部拉进了寝宫里,反正龙床足够大、浴盆足够大,多盛几个也无所谓。 看着桓温这个样子,袁乔无奈的直摇头,周楚和孙恩也是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印象里,桓温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呀,他怎么会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呢?之前那个豁达开朗、意志坚定、积极向上的桓温,怎么会变的如此荒淫无道、愚昧不堪呢? “归根结底,还是那帮太监的原因啊。”袁乔也是懊恼不已,当初俘虏这批宫女太监的时候,就应该全部处理掉,尤其是那两位人妻,长的那个丰满妖娆,一般人都顶不住,更何况坐拥生杀大权的桓温呢? “不如,直接闯宫,把这个该死的太监和那两个狐狸精直接杀了算了,省得他们再害人。”孙恩气愤的说道。 “不行啊,这是以下犯上,虽然都是为了桓大人好,但是那样的话,桓大人的威严也就没有了,以后也就没法带兵了。”周楚紧锁着眉头,摇头说道。 “哎,若是公主在,就好了。”实在想不出法子来的袁乔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公主远在江陵,到这里起码得一个多月,到那个时候,黄瓜菜都凉了。”孙恩接着话说道。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面对桓温这个情况,似乎都有些束手无策。 “其实,一切的祸源,都是因为那个太监,这群不男不女的东西。”孙恩愤愤的说道。 “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长期生活在宫中,主要任务就是伺候皇帝,哄皇帝开心,自然也就懂得揣摩人心,归根结底,还是桓大人自己意志不坚定,或者说他本身就有这么一个想法,只是被太监给放大了而已。”袁乔还算清醒,算是看清了事情的本质。 “甭管怎么说,若是没有那个太监的话,桓大人不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孙恩还是在坚持自己的观点。 众人再一次沉默不语,其实孙恩说的对,谁的心里都有欲望,就看你能不能压制住欲望,但是当一个人把你的欲望放大或者纵容你的欲望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是最该杀的那个人了。 孙恩越想越气,好端端一个上进青年被这群不男不女的人给毁了,真是可恶之极,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站起身来就往俘虏营里赶去。 看着气冲冲离开的孙恩,周楚和袁乔都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又准备去闯宫呢?反正闯了好几回了,就让他去闯吧,万一闯成功了呢,所以基于这样的考虑,二人也就没有去拦着孙恩。 谁知道孙恩根本就没有去闯宫,而是直接来到了俘虏营,他让龚正把所有的俘虏全部喊了起来,拉到院子里排成一排,其中男的一队,女的一队。 孙恩来回的看着这群宫女太监们,就像看一群祸害一样,越来越气,于是便突然从龚正的腰间抽出大刀来,对着第一排的太监们就乱砍了起来,一时间血光四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目瞪口呆,纷纷抱头大哭了起来。 龚正也是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虽然自己跟孙恩同在一个军营多年,也知道孙恩的脾气暴躁,但是也没见过他如此胡乱杀人啊,但是来不急龚正多想,孙恩又接连砍杀了几个太监,其他的太监都已经吓的瘫痪在了地上,一个个的面如土色,身如筛糠,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孙恩砍杀了几个太监之后,觉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女们也是祸害之一,于是便又提着大刀砍杀了几位不长眼睛的宫女,随着一声声凄惨的叫声,龚正终于反映过来了,他意识到再这样砍下去不行,万一全都砍杀了,桓温怪罪下来,只能是自己来承担,所以就在孙恩要砍杀下一个宫女的时候,龚正急忙上前把住了孙恩握刀的手,使劲的抱住孙恩不让他砍下去。 虽然龚正抱住了孙恩不让他砍下,但孙恩还是执意要杀了这群害人精,所以使劲的要摆脱龚正的束缚,执意的要砍杀面前的这位宫女。 而眼看这位宫女难逃一劫,之前吓的瑟瑟发抖尖叫声不断的的其他宫女突然变得勇敢起来,纷纷站起身来,用身体挡在了这个宫女的前面,一幅大义炳然的样子。 而那个宫女却跟其他不一样,从孙恩举起屠刀对准她开始,她就没有像其他宫女一样左躲右闪,而是十分平静的面向屠刀,冷漠看着孙恩,脸上毫无惧色,清澈的眼神里里似乎还发出藐视的目光。 面对如此镇定自若的宫女,孙恩也是大吃了一惊,在龚正的劝说下,慢慢的放下了屠刀,开始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虽然表面上看,这个宫女的装束打扮跟其他宫女无异,但是却有一种十分雍容华贵的高贵气质,眼神优雅、娴静,娇美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倔犟,又十分的从容自信。 说句实话,孙恩也是一个好色之徒,拥有不少妻妾,但是像眼前这位宫女这样拥有如此气场的女子,孙恩确实是第一次见,冥冥中他感觉,此女子可能并不一般。 但是,没等孙恩开口,此女子突然拨开护着她的宫女们,信步的走到孙恩面前,柔美的眼神里透露着犀利的目光,这目光甚至逼的孙恩后退了两步。 “都说倾巢之下无完卵,虽然我等已是俘虏,但是到底是一条生命,即便将军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用拿我们这些亡国奴们的命来发泄吧。”宫女的声音婉转清脆,虽然轻声细语,但却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让人听来心神荡漾,十分的舒畅。 第127章 青城公主 看着眼前这位柔美可人,让人十分有保护欲望的宫女,如此勇敢的站出来指责自己,浑身散着自信、从容、高贵、大方,其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态度,就如春风一般,沐浴了孙恩的心灵,让孙恩刚才暴躁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开始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位宫女。 宫女看着孙恩那色色的眼神,轻蔑的微微一笑,对孙恩说道:“我等已为鱼肉,而将军是为刀俎,将军想怎样就怎样,只是不要为难这些下人,他们也都是可怜之人,家国大事本与他们无关,祸不应当及他们。” “听你这么一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了?”宫女的话更印证了孙恩的疑问,这个宫女应该来头不小,一般人是不可能有如此高贵的气质的。 宫女微微昂起了头颅,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继续说道:“当初皇兄离京之时,我就已抱定必死之心,若不是这帮姐妹护着我,我是断不应该活到现在的,若是能以我之死,换回他们的性命的话,那么将军尽可以拿去。” “公主,不要啊...” “公主,不能这样啊...” 刚才还战战兢兢的宫女开始哭泣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望向前面的这位宫女,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公主?你是成汉国的公主?”孙恩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会有如此高贵的气质呢,确实是非公主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场啊,没想到自己乱杀一通,居然还逼出了这么一条大鱼,想想都开心,孙恩的心情也一扫阴霾,露出了满意了笑容。 看着孙恩那阴损的笑容,公主看着就恶心,此时的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她继续略带挑衅的对孙恩说道:“没错,我就是大汉朝的青城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妹妹,李娇,将军要杀要剐,请随便吧。” “李娇?青城公主?”对方的话再次震惊了孙恩,孙恩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幸好自己刚才稍微沉重了一下,不然要是把青城公主给砍死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啊。 俘获了敌国的公主,尤其还是皇帝的亲妹妹,这样的大事可不是孙恩能够决断的,必须要禀报桓温才行。 这时,孙恩突然灵机一动,对呀,此时的桓温正被两个妖娆的人妻拖进了温柔乡陷阱里无法自拔,何不利用发现青城公主的这个机会,来把桓温给逼出宫来呢?毕竟俘获敌国的公主也是一件大事啊,如何处理?非主将决断不可啊。 想到这里,孙恩立马让人把青城公主从战俘营中请了出来,周围宫女一看,深怕公主有危险,所以一个个的都奋不顾身的上前护在公主的前面,圆目怒视着孙恩。 孙恩一看,恩,不错,看来这个公主平时为人不错,不然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有人奋不顾身的护着她的安全,正好部队里也没有女人,就把这几个护着公主的宫女一块带走吧,毕竟是公主嘛,也需要人侍候不是。 于是,在孙恩授意下,士兵们连同公主,带同几个宫女,一起带走了,孙恩在安顿好公主之后,就立马去找袁乔,向袁乔禀报了此事。 袁乔听闻孙恩居然在战俘营里大开杀戒,气的当场破口大骂孙恩,袁乔是个文臣,深深懂得善待俘虏的重要性,而且这些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知道很多成汉朝里不为人知的秘密,虽然现在成都打下来了,但是蜀地幅员辽阔,李氏政权又不太稳固,不一定会全部降服,所以想要全部控制蜀地,还得继续征讨才行,所以袁乔本想局势稳定了,就提审这批太监宫女,继续打探成汉朝的秘密,同时也向蜀地其他地方昭示自己善待俘虏,让他们放心投降,没成想这还没提审的,就让孙恩给杀了好几个人,袁乔又怎能不生气。 “袁大人,末将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看着气呼呼的袁乔,自知理亏的孙恩只得一个劲的赔不是。 袁乔生气归生气,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再挽回了,好歹孙恩多少还有些眼力劲,没有砍杀掉青城公主,若是把青城公主都给杀了,那这罪名可就大了,为了防止再出万一,袁乔决定亲自看管公主,于是便命令孙恩将青城公主接到城里来,并一再嘱咐必须以礼相待,不可粗暴对等。 孙恩满口应承,正要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袁乔又把孙恩叫了回来,孙恩以为袁乔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成想袁乔却说:“毕竟是一国公主,身份在哪里摆着,还是我亲自去迎接嘛。” 于是,孙恩带着袁乔,前往驻地亲自去迎接青城公主了。 袁乔毕竟是文臣,在礼仪上自然是比孙恩知道的多,所以见了公主之后,一个劲的向公主赔不是,但是公主并没有太过的理睬他,对公主而言,自己已经是俘虏了,而且还是敌国的公主,敌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自己的,此时的她只想着一心赴死,只是看如何死而已了,所以她对袁乔的示好并不感冒,在她看来,袁乔这是在假惺惺的故作姿态而已。 “说吧,什么时候把我押赴建康?”公主依然是一副轻蔑的嘴脸。 听到公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袁乔不由得一愣,心中暗自吃惊,看来眼前这位公主绝对不是个普通的柔弱女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必然命运。 公主说的没错,一般敌国的皇族成员被俘虏后,出于政治上和安全上的考虑,一般都要押赴京城受审,自晋室东渡以来,成汉国是东晋灭掉的第一个割据政权,政治意义非凡,自然更是要特别对待。 李娇虽然是女性,平时没有机会参与政治,但却熟读史书、深明大义,自然也就能够预测到自己的命运。 不得不说,李娇的恢弘大度、沉着自信,着实也把袁乔给镇住了,袁乔意识到此公主非常有主见,自己若是处理不好可能得背祸,必须得有桓温来做决定才行,于是便向李娇拱手说道:“公主说笑了,对于公主是否需要押赴京城,不是在下这个职位能够做得了决定的,一切都得等桓大人做决定才行。” 李娇一听,立刻阴沉下脸来,刚开始的时候,她原本以为孙恩是主将,所以她才豁出性命直面顶撞孙恩,后来孙恩领来了袁乔,她又以为袁乔是主将,现在看来,连袁乔都不是主将了,自己白白装的这么长时间的勇敢,闹了半天都不对路啊。 第128章 李娇踹门 袁乔决定带青城公主去见桓温,二人来到了桓温跟二位人妻干活的寝宫外面,李娇惊讶的指着宫殿说道:“这不是我哥哥的寝宫嘛?” 袁乔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李娇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李势在这里丢掉了江山,现在桓温又重演这个历史,只能说温柔乡实在太厉害,一般人顶不住。 正在二人在外面等候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叫声,李娇又是吃了一惊,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吃惊的指着寝宫,望向一旁的袁乔,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希望袁乔能够给她解释一下。 可是袁乔又能解释得了什么呢?他之所以想着带李娇来到这里求见桓温,其实就是想用青城公主的身份引诱桓温出来,桓温已经待在里面七天了,若不是袁乔跟周楚尽力的维持,外面早就乱了套了,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逼迫桓温出来的时候了。 “桓大人,成汉国青城公主李娇求见。”袁乔扯着嗓门,高声的对里面喊道。 袁乔喊了这一嗓子之后,里面妇女的叫声倒是停了,但是门却没有开。 “桓大人,成汉国主李势的妹妹,青城公主李娇求见。”袁乔不死心,继续对里面大声的喊道。 过了几分钟,依然没有动静。 袁乔不死心,继续对着寝宫高声喊了几句。 依旧没有反应。 李娇看着袁乔无奈的样子,基本上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李娇恨恨的看着这座巍峨的寝宫,往日的一幕幕开始涌上心头,其实在李势登基之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王子,孔武有力,有勇有谋,曾经跟从父亲李寿打败过上一任皇帝李期,在打败李期之后,李寿想重振国势,所以就把国号从成改成了汉,希望能够像汉朝一样强盛,但是没有想到自己死后,给予厚望的儿子李势一登基,就荒淫无度,残杀忠良、压人妻女,把一个本就统治基础薄弱的国家给生生的糟蹋的亡了国,而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就是被女人蛊惑的缘故。 想到这里,李娇就气不打一处来,反正自己已经是亡国奴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倒不如直接来个痛快,将之前自己一直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做了,也算是不枉来世间一趟了。 想到这里,李娇也不知道从哪里鼓起来的勇气,趁着袁乔不注意,直接上前走到寝宫前,一脚就把寝宫那厚重的大门给踹开了。 这一幕直接把袁乔给吓了一跳:这女子表面上柔柔弱弱,竟然如此刚烈,居然干了自己一直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袁乔开始打心眼里佩服起李娇来了。 李娇这一脚不但把袁乔给吓了一跳,连同在里面伺候的太监也是吓了一大跳,太监定睛一看,嘿,这不是之前自己在战俘营里刚刚认出来的青城公主嘛?自己还没跟桓温举报呢?怎么自己跑上门来了。 李娇也认出了里面的太监,这个太监不是别人,正是李势的大内总管太监李英,李英自小就进宫,先后服侍了五位成汉国的皇帝,熟悉皇宫内外的一切事务,也十分懂得揣摩皇帝的心思,而且也十分的会来事,所以不管成汉朝的皇帝换了谁,只要这个李英观察几天,就基本上能揣摩个差不多,所以李英才会在成汉朝的皇宫里如鱼得水。 李英看到李娇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李娇之前就对这个李英十分的不待见,经常给李英脸色看,而李英仗在有皇帝的宠信,也经常的不拿李娇当回事,所以二人之前就形同水火,那天晚上李势出逃之时,李英其实并没有安排李娇出逃,但是好在李娇人缘好,在宫女们的帮忙下,打扮成宫女的样子,夹杂在宫女当中,顺势出了城,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出城没有多远,就被龚正给包了饺子,成了俘虏。 那天李英前去接李刘二位人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认出了李娇了,李娇是出了名的大美人,李英本想找个机会向桓温献出此人,但是桓温沉迷于同二位人妻的游戏当中,不是做游戏就是睡觉,即便在醒着的时候,李英向桓温提起李娇,桓温也并没有当回事,因为在当时桓温看来,拥有二位美人就够了,管他李娇王娇呢,统统都没意思。 而李娇也是一样,在看到李英在里面之后,又看了看躺在两位人妻怀里做萎靡状的桓温,李娇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看来这个李英不但能够腐蚀皇帝,也可以腐蚀敌人啊,既然如此,自己倒还真的没有必要去管闲事了,所以李娇环顾了四周之后,冲着李英微微一笑,就信步的走出了殿门,来到了早已目瞪口呆的袁乔的身边,默默的站在了哪里,就像没事人一样。 “大...大胆,竟然私闯寝宫,打扰桓大人休息,你...你该当何罪?”李英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 而袁乔被李娇这一鼓励,之前的顾虑也就瞬间没有了,他见李英这个死太监到现在了还在狗仗人势,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快步上前走到李英面前,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打了李英是两眼直冒金花。 看着气势汹汹的袁乔,李英本能的有些害怕,便一个踉跄的走到桓温的床前,希望能够寻的桓温的保护。 而此时的两位人妻也是吓的不行,蜷缩在一旁不敢动弹。 被李娇跟袁乔这么一闹腾,桓温不想起来也得起来了,他松了松惺忪的眼睛,极不情愿的从李氏的大白腿上爬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一脸怒气的袁乔,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李娇,此时的他也全然明白袁乔的苦心,自己这几天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所以他并不想处罚袁乔,而是对着李娇说道:“你就是青城公主?” 面对桓温的询问,李娇毫无惧色,而是大喊的回答道:“对,我就是喜欢睡他人妻女的汉国皇帝李势的妹妹,李娇。” 这话明显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李势就说李势,非要加上个睡他人妻女,这不明显就是在暗讽桓温在走李势的老路嘛? 李娇身为一个俘虏,竟然敢如此对对方主帅这样说话,勇敢也确实是可嘉,甚至连袁乔都不得不悄悄的竖起大拇指,对李娇赞许有加。 而桓温也是十分的大度,此时的他已经有些醒悟了,错在自己,所以听到李娇在暗讽自己,只是用指挠了挠自己的头皮,就岔开话题说道:“你的哥哥已经逃跑了,他抛弃了你们。” “喜欢夺人妻女的男人,你又能指望他做什么呢?”李娇不依不饶,继续讽刺桓温。 桓温讨了个没趣,同时也深感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分,所以他并没有罪过李娇,反而对她心生了些许好感,他回头看了看蜷缩在一角的两位人妻,又看了看旁边的李英,叹了口气,对袁乔说道:“这可真不是个好地啊,回营吧。” “是。”桓温的转变着实让人惊喜,袁乔喜不自胜,想不到自己几个大老爷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如李娇这一脚,同时对李娇心中更添了几份敬重。 第129章 林孟的能力 桓温回营之后,袁乔立即安排孙恩和周楚前来汇报,当前的形势虽然成都已经拿下,但是形势依然岌岌可危,蜀地除了成都之外,其他的地方郡县实力依然很强,并且一个个都十分的独立,不太听从中央的指挥,要想平定这些郡县,实现蜀地彻底的统一,非来一次大讨伐不可,而蜀地又十分的辽阔,单纯的依靠自带的那两千兵肯定不行,所以孙恩的这五万兵就像及时雨一样,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 孙恩也终于抓住了机会向桓温诉说自己来晚的缘故,原来,孙恩在拿下巴郡之后,本来是依照计划,顺着大巴江一路向西,过江阳县,从江阳县三江口处入岷江,再沿岷江到达彭模镇,与彭模镇的守军合兵一处,一起再到达成都的。 但是孙恩在实际的操作中,因为对原巴郡太守于喜过于信任,所以听信了于喜的建议,在到达江阳之后,弃水路走旱路,走犍为郡,从犍为郡进成都,根据于喜的描述,在岷江水路已经被桓温走过的情况下,成汉肯定会派重兵把守,所以不如走旱路,可以出奇不意,绕开敌军的主力,更快的到达成都; 计划是好计划,可是在具体执行的时候总是会有意外发生,在孙恩的大军刚到达江阳的时候,就迎头碰上了昝处的部队,昝处的部队被李福分兵之后,战斗力更加的弱了,但是昝处却是一员虎将,面对孙恩大军,毫无惧色,迎头出击,虽然兵力明显的比孙恩的部队少了太多,但是毕竟是成汉国的中央军,战斗力还是有点的,孙恩也是废了好大劲,才全歼了这支部队,昝处作为主帅,宁死不降,最后也是战死在沙场之上。 在处理掉昝处的部队之后,孙恩的大军又向犍为郡出发,由于孙恩的兵势浩大,所以到达犍为郡的时候,太守早已逃之夭夭,本来孙恩准备在犍为郡稍作休息就往成都出发,却不成想在犍为郡遇到了刚从成都回来的林孟,林孟是于喜的参谋,同于喜一样早年都曾参加过乞活军,后来又一共投靠在了巴郡太守李奕的门下,共同当兵、共同成长,所以感情深厚,当时孙恩兵围巴郡之前,是战是降于喜摇摆不定,所以就派林孟前往成都讨价还价,于喜的意思是拿巴郡为筹码,若李势同意于喜为巴郡太守,那么自己就力战孙恩,若是不同意于喜为巴郡太守,那就投降孙恩。 林孟在到达成都之后其实并没有见到皇帝李势,一来自己官太小,仅仅是部队里的一个小小的校尉,在高官如云的京城肯定是没有人搭理他,二来是他也没有门路,在京城不认识什么人,自然也就没有人引见,所以始终见不到皇帝李势,自然也就无法完成于喜交待的事情了。 所以林孟在京城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门路,心情郁闷之极,便去道观散心,却不想在道观里认识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自称曾跟丞相范统在一个道观里修行,可以帮他引荐,林孟欣喜若狂,但是要想见丞相本人,必须贿赂丞相府的管家才行,就这样,林孟花了不少钱,在贿赂了丞相府的管家之后,才得已见到范统。 也不知道范统是没有听明白林孟的意思,还是林孟没有把意思表达清楚,总之范统是以为林孟是代表于喜要来官来了,考虑到巴郡的重要性,范统思考再三之后,决定把价格定在十万钱,意思也就是说,只要于喜交上十万钱,范统可以帮助他请求皇帝把巴郡太守的位置赐给于喜。 为了让于喜放心,范统又主动表示,自己做事童叟无欺,明码实价,事情若是办不成,钱会如数奉还。 林孟一听,这丞相是在公然的买官卖官啊,但是回头一想,若真的以十万钱讨个巴郡太守的位子当当,也是值得的,因为巴郡是进出蜀地的东部大门,不仅战略地位重要,也是商贾往来的重要集散地,商业十分发达,若是真的只花十万钱讨得巴郡太守的位子,只要心狠点,相信不出一年就应该能收回成本。 想到这里,林孟满口答应,并表示立即回巴郡筹钱,见林孟如此爽快,范统也不含糊,表示可以先给于喜一个守备的帽子,让他先以巴郡守备的名义暂时代管巴郡,待到林孟筹完钱之后,范统给他下一个正式的任命文书,任命他为巴郡太守。 就这样,拿着中书省盖章的任命于喜为巴郡守备的任命文书,林孟高高兴兴的上路了,由于此时桓温已经打到了成都附近,林孟不敢从彭模走水路返回,所以就决定走犍为郡,从犍为郡到江阳坐船回巴郡,却不成想在犍为郡碰到了孙恩的部队。 由于孙恩的部队也收编了原来于喜的部队,所以部队里很多人都认识林孟,所以在大街上见到林孟之后,高兴的上前打招呼,林孟也是很奇怪,怎么自己刚走没多久部队就跑到犍为来了呢? 在听到老战友的讲解之后,林孟才知道,巴郡被晋军一锅端了,林孟很失望,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靠山,希望未来能够靠这个靠山飞黄腾达,没想到这么快就破灭了,但是当听到于喜还在部队里的时候,林孟又重新萌生了希望。 在老战友的引荐下,林孟顺利的见到了于喜,在摒退所有人之后,林孟向于喜汇报了自己在成都的努力,当然,为了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林孟刻意把事情的经过说的复杂了许多,什么见丞相多么难见啊,自己的朋友跟丞相是多么铁的关系啊,自己费了好大劲才帮于喜讨得这个巴郡太守的头衔等等。 于喜听的也是半信半疑,自己这个老朋友的能力自己太清楚不过了,自打当兵之后就一直待在巴郡,怎么会有成都里的朋友呢?而且这个朋友还跟丞相这么铁。 看着半信半疑的于喜,林孟信心十足的掏出红绸包裹住的任命文书,将他递给了于喜,于喜半信半疑的接过任命文书,打开一看,是任命自己为巴郡守备的任命文书,上面不但有范统的亲笔签名,还有中书省的大印。 于喜端详了这个大印半天,确实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也就彻底相信了林孟的话。 可是即便如此,于喜也高兴不起来,现在自己已经被孙恩收编,巴郡被占了,部队也已经被打散后重新编入孙恩的部队,这份文书只能像一个空中阁楼一样,只能看看而已了。 第130章 于喜谋反 虽然于喜已死心,但是林孟却不死心,他认为于喜不应该这么悲观,首先巴郡虽然被占了,但是那里跟东晋本土距离较远,中间离着大巴山脉,万一巴郡受到攻击,东晋想从本土救援,就算从最近的江陵出发,也得两个周的路程才能到达。 第二就是部队虽然被打散了,但是人还在,这些人有很多都曾参加过乞活军,乞活军的一大特点就是特别团结,因为总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且乞活军的成员在参加乞活军之前经常被欺负,所以他们才会特别团结,视彼此为亲兄弟一样,只要谁被欺负了,大家都会为他出头。 所以正是基于这样的特点,才会被略阳氐族的李氏和杨氏分别利用,帮助他们建立起了成汉国和仇池国。 所以,林孟的想法是,秘密联系部队里的乞活军旧部,利用夜色秘密集结,然后一鼓作气,直冲孙恩的中军帐,擒贼先擒王,只要攻下中军帐,拿下孙恩,就可以号令全军,回攻巴郡,即便拿不下孙恩,犍为郡离成都不远,也可以立即跑到成都,投靠范统,此时的成都正在被桓温围困,正是用兵之际,自己带领部队前往成都,也算是勤王军了,到时候说不定李特一高兴,再封于喜个更大的官也不说定。 听到林孟的分析,于喜也是越听心神越荡漾,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嘛。 其实于喜一直有一个心结,就是自己之前曾经是瘐援之发展的间隙,若是被孙恩押回江陵的话,依据瘐援之的性格,难免不会被瘐援之秘密杀害,而瘐家在晋朝实力强大,即便自己反抗也没有用,这也是为什么于喜虽然被孙恩俘虏了,但是一直不肯供出瘐援之设下陷阱要杀桓温的原因。 所以,于喜想既然如此,倒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能博个好前程。 二人说干就干,当天夜里,于喜便联系了之前信任的几个旧部下,旧部下一听于喜准备要拉杆子自立,当即表示支持,有了这几位旧部下的支持,于喜顿时信心倍增,因为这几个旧部下虽然被孙恩打散后重新编队,但是孙恩基于军事能力和拉陇人心上的考虑,并没有撤消这几个人的军职,依然是步兵校尉,各领三千兵马,除去掺杂其中旧晋军士兵,还能剩下一半的旧部能够听命于他,这样这几个人加在一起,也可以凑到一万的士兵,有这一万的士兵,是完全可以起事的。 这几个旧部也是都有各自的想法,不同于于喜林孟的野心,这几个旧部之所以会支持于喜林孟,完全是出于对成汉国的怀念,因为在成汉国统治时期,军人的地位比较高,可以徇私枉法、欺压百姓、为所欲为,但是被孙恩收编了之后,军纪十分的严格,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不但不能干,干了还要被处罚,前几天就有一个于喜的旧部因为一时没忍住,强奸了民女,而被孙恩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下裤子光着屁股挨了三十军棍,直打的皮开肉绽、哀嚎不已。 孙恩的严刑酷法,让这帮兵痞子十分的不适应,非常怀疑之前的美好时光,所以现在见于喜准备谋反,一个个的纷纷擦拳磨掌,准备大闹一番,夺回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 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几个旧部回去之后就又开始联络,不出于喜的预估,果然很快就凑齐了约一万人的部队,这一万人都是怀疑之前美好时光的兵痞子,平时打仗不行,就爱欺负老百姓,受孙恩军纪的约束,这段时间一直过的很不适应,所以见于喜自己的老领导要起事,纷纷表示愿意从命。 看到这群纷纷表示拥护自己的士兵,于喜喜不自胜,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兵油子,能力有限,靠阿谀奉承才爬上了现在这个位子,所以对自己一直很没有信心,但是现在看这么多人拥护自己,于喜自信心开始膨胀,他现在开始不满足于只是打回巴郡了,既然现在成都有危险,那么在干掉孙恩之后,拉着部队直接赶到成都去,帮助李势赶走桓温,然后逼迫李势封自己为大将军,效仿曹操的故事,掌控朝廷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自己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或许是被信心冲昏了头脑,也可能是想迫不及待的实现自己的理想,于喜决定不用等到第二天晚上了,就是明日凌晨起事。 之所以选择明日凌晨起事,主要是因为按照孙恩的命令,明日一早就要拔营向成都出发,从犍为郡到成都大约两天的路程,孙恩担心桓温的安危,所以不顾部队连日奔波的疲劳,强行要求必须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 对于孙恩的老部队来说,这种高强度的行军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但是对于于喜的新投降部队,就有点叫苦不迭了,所以于喜决定利用旧部队的这种怨恨情绪,在拔营之时起兵,直冲孙恩的中军帐,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于喜的想法是即便起事失败,也可以利用老部队的怨恨情绪,拉走一波人,然后投奔成都,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想,事情总是对于喜这边有利的。 从正常的逻辑角度来看,这样的分析是没有问题,但是事情总是有意外,正是意外造就了成功,也造就了失败。 第二天一大早,于喜在秘密联系好了旧部之后,在起兵拔营之时,以击鼓为号,所有决心参与起事的士兵袒露左臂,全部杀向孙恩的大帐,他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于喜是想法是,务必在第一波攻击之时,援军到达之前。将孙恩杀死在大帐之内。 于是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守卫孙恩大帐的士兵被杀的人仰马翻,孙恩也是一直反应过来,不断的对方张望,他还以为是成汉朝派来阻击的部队,但是当他看清了领头的居然是于喜之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通过一个多月的接触,孙恩对这帮兵油子深恶痛决,这帮人除了会欺负老百姓,对自己人作威作福之外,打仗根本就是一个棒槌,身体素质和战斗意志跟孙恩的部队相比根本就在一个层次,由于平时疏于锻炼,身体素质极差,往往一个冲锋都跑不下来,就气喘吁吁的不行,打仗更是要命,被敌人稍微蹭着点皮,就握着胳膊拼命往回跑,由于往回跑的太猛太快,有好几次差点把孙恩自己的部队给冲散了。 第131章 于喜有话说 对于这样的部队,孙恩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只是于桓温的约定在先,时间紧迫,所以孙恩才不得不把这事给暂时放下,想着是拿下成都之后,再收拾这帮兵油子。 没成想自己这还没准备收拾他们呢,他们倒是先找上门了来了。 “就凭他们也想造反?”孙恩的脸上充满了轻蔑,只见他冷冷一笑,令人拿过自己的弓箭来,对准为首的一位就是一箭,孙恩到底是当时的名将,臂力过人,拉的又是硬弓,这一箭直接射在那人的脑门正中间,那人也在挣扎了几下之后就倒地不起了。 造反的人看到这恐怖的一幕,顿时目瞪口呆,孙恩没有犹豫,孙恩又一次弯弓搭箭,瞄准另一个人,嗖的一声又是一箭,在另一个倒霉蛋的脑门上又留下了一支箭。 接连倒下了两个人,而且都是射中的脑门,看着这恐怖的一幕,这群兵油子心理素质实在太差,虽然自己人数明显要多于孙恩的人,但是还是开始纷纷的心生退意,慢慢的往后撤了起来。 孙恩也没有惯着他们,继续弯弓搭箭,又接连射倒了两个人,同样的都是射中脑门,众人再也受不了孙恩这恶魔般的箭法了,开始纷纷扔掉手中的刀剑,再次发挥了他们的强项,逃跑。 望着这群如风驰电掣般逃跑的士兵,孙恩微微一笑,他拦住了正在追击的下属,说道:“就这群兵油子,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放他们走吧。” “啊,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吗?”下属不太明白,在当时来说谋反是重罪,是百分之百要治罪的,孙恩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救主心切,于桓温约定到达成都的时间本来就晚了,若是再因为此事耽搁下去的话,以桓温那么少的兵力,极有可能就撑不住了。 但是若是就如此轻易的放过这群兵油子的话,对内对外又确实不太好说,所以孙恩思索了一会之后,对下属说道:“派出一支骑兵,全力的追击于喜,务必把这小子给我抓回来,至于其他人嘛,就让他们跑了吧,抓回来还得有人看管,也是个负担。” “是。”下属得令之后,迅速的集结起一小队骑兵,追击于喜而去。 于喜的两条腿又哪能跑得过骑兵,再加上身体素质也不行,所以在惊慌失措的跑到一片小树林之后,就再也跑不动了,此时的他开始后悔,后悔听林孟的鬼话,让自己迷失了自己,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集结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杀到中军帐了,却让孙恩几支箭就把部队给吓散了,自己也吓了个屁滚尿流,就这素质,还幻想着成大事,这不是找死嘛? 可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这次不同于上次,上次拒孙恩于城下,是各事其主,情有可原,这次可是谋反,在历朝历代中,对于谋反之人,是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到自己暗淡的前程,于喜就更加的懊恼不已,不住的扇自己的耳光,怪自己太糊涂,正在懊恼间,孙恩的下属已经领兵追了上来,于喜吓的肝胆俱裂,正在准备起身继续逃跑时,被追兵一箭射住了大腿,于喜顿时疼的在地上打滚,追兵们上前把他团团围住,五花大绑之后,抬到马背上,押了回去。 叛乱平息之后,孙恩又让人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三千余人,而且全部都是于喜的旧部下,也就说是,虽然于喜自己算着参与叛乱的大约有一万余人,其实真正参于了的也就三千人,而更多的是其实都是在观望而已,可怜的于喜,本以为是在煽动他们,却没想却是被他们煽动。 由于叛逃的一部分是军官,队伍没有长官,就容易出乱子,所以孙恩不得不暂停拔营,重新编制队伍:“这个于喜,本来就时间紧迫,他还来这一出,真是不知道死活。”孙恩恨恨的说道。 到了中午时间,下属用马拖着五花大绑的于喜回来了,此时的于喜已如丧家之犬一样,耷拉着脑袋,满脸的沮丧。 下属也不惯着他,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只听“哎哟”一声,于喜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看着狼狈的于喜,孙恩并不想搭理他,本来留着他只是因为他蜀地的地形,能够更多的到达成都外围,不成想这小子竟带自己走远路,现在又来了个叛乱,既然自己找死,那咱也不含糊,直接吩咐下属道:“把这小子拖到军营外面,斩首示众。” “是。”下属也是干净利索,孙恩的话音刚落,就拖着早已吓的魂飞魄散的于喜往外走。 于喜此时已经吓的脸色惨白、面无血色,虽然自己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是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起来,为了活命,他不住的向孙恩喊道:“孙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但是无论于喜怎么求饶,孙恩都没有搭理他,不但不搭理他,甚至连看他都不看他一眼,于喜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了,但是求生的欲望还是催促着他赶紧想着办法,于是情急之下,于喜决定把瘐援之的事情合盘托出,或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孙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啊,是关于瘐援之瘐大人的,事关桓大人的安危啊孙大人。” 孙恩一听瘐援之,就想心头一紧,当又听到事关恒大人的安危的时候,本能的站起了身来,对着正在拖行的下属喊道:“先等一下。” 见孙恩终于有了反应,于喜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至少暂时可以不用考虑小命的问题了。 “把他带进来吧。”孙恩又吩咐道。 虽然下属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没有办法,命令就是命令,下属只得又把于喜拖到了孙恩的大帐里。 此时的于喜由于腿部中箭,已经无法站立了,又加上那一吓,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了一样,任凭孙恩的下属拖动,而下属就如同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到孙恩的大帐里之后,就把他扔到了一边,临了还不忘踹了他一脚。 孙恩当然知道他们对这小子一向看不惯,所以并没有责怪下属,而是微微笑了一下,便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下属狠狠的瞅了一眼于喜之后,便走出了大帐。 第132章 桓温的担心 摒退了左右之后,孙恩来到了于喜面前,冷冷的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实话实说,若是有半点的隐瞒或者欺骗的话,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此时的于喜再也没有之前的神气,更没有了跟孙恩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便把瘐援之派马亮来要求自己引诱桓温进城后秘密杀害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于喜透露的这个秘密实在太过劲爆,震惊的孙恩一时说不出话来,孙恩很清楚瘐援之在荆州的地位和份量,即便是桓温以荆州刺史的身份都奈何他不得,所以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仅仅靠于喜的一面之辞,肯定是奈何不了他的。 而于喜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作为瘐家培养多年的间谍,于喜十分清楚瘐家在荆州的地位和份量,不仅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可以随意屠杀,就连郡太守这样的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员,只要稍不顺瘐家的意,瘐家都可以先斩后奏,而朝廷却一点也奈何不了他们,可见其势力之强大了。 所以当时马亮前来要求于喜设下陷阱杀掉桓温的时候,于喜就想到了这一点,桓温多么重要的官啊,说杀就杀了?东晋朝廷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到时候瘐援之再来个卸磨杀驴,杀死自己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为了自保,于喜留了个心信,就是把瘐援之的信给默默的收藏好了,这可是瘐援之的亲笔钱啊,在当时没有人脸识别指纹识别的年代,一个人的字迹就是最好的证明材料了。 所以基于这样的想法,于喜并没有按马亮的要求烧掉信件,而是私自藏了起来,并且随时携带在身上,为了就是怕那天瘐援之突然要杀人灭口的时候,拿这封信来自保。 现在虽然不是瘐援之想要杀自己,这次事件完全是于喜自己得瑟惹的祸端,但是没有办法,为了保住小命,只得提前把瘐援之给得罪了。 当于喜颤抖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瘐援之的亲笔信的时候,孙恩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夺了过来,当看到信中确实如于喜所说,要借假投降之名,引诱桓温入城后,借机杀掉的内容的时候,孙恩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真是天佑桓大人啊,幸好桓大人没有去巴郡,不然就没有今日之功了。”孙恩边擦汗头上的汗珠边心有余悸的说道。 “孙大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桓大人,将桓大人报以实情,提醒他小心瘐援之啊。”于喜在一旁故作深沉的说道。 孙恩点头称是,但是现在部队被于喜这么一闹,建制早就被打散了,若是重新组织起建制来,起码要两天的时间,孙恩心急如焚,为了赶进度,他决定不再从犍为郡去成都,而是东行前往彭模,根据之前在江陵时制定的计策,彭模镇是此次西征的重要据点,关系到整个西征计划的成败,所以彭模镇是肯定会留有士兵看守的,只要到达了彭模镇,就一定会尽快的找到桓温。 所以,这才有了之后在彭模镇遇到周楚,又会同周楚来成都找桓温的事情。 而孙恩之所以会残杀俘虏,一多半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么大个秘密藏在心里,压着他难受,心情浮躁无处发泄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 桓温听完孙恩的讲述之后,又看了看孙恩拿出了瘐援之的亲笔信,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跟瘐援之有过节,但一直以为是内部矛盾,双方仅仅是为了利益才产生的冲突,瘐援之如此公然的对抗桓温,桓温都没有想过要置瘐援之于死地,而现在瘐援之居然要置桓温于死地,这说明这个人的心胸要狭隘到什么程度。 桓温越想越后怕,瘐援之在荆州的势力十分强大,不仅田产占据了荆州的一半,甚至佃农都有数万之众,这些佃农长期听命于瘐家,虽然都可以转化为私人武装。 荆州被瘐家多年的经营,不管从州府还是到下面的郡县都已经被渗透,有些郡县甚至只听命于瘐家而不听朝廷的命令,桓温原本以为瘐家势力只是在荆州内部,现在看来,连敌国都遍布瘐家的势力,甚至连对方的郡太守一级的地方高官都能被瘐家所控制,看来瘐家确确实实是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大隐患了。 现在瘐援之既然敢对桓温这样的朝廷一级大员动杀心,那么也就不排除对荆州地界上的所有朝廷命官动杀心....不好,公主有危险? 桓温突然想到了公主还在江陵城内,并且江陵城内留下的兵力也只有两千人,若是瘐援之在听闻桓温并没有死,并且已经攻入敌国京城的时候,会不会狗急跳墙,拿公主来要挟自己呢? 想到这里,桓温不住的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恼恨自己沉湎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现在的他反而有些感谢青城公主李娇了,若是没有李娇那勇敢的踹门,或许自己现在还在两个人妻的怀里嗨皮呢。 “不行,必须立马回江陵。”桓温越想越后怕,公主对自己的情谊比海还深,数次拯救桓温于水火之中,桓温早已将她视为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了,若是公主有失,桓温估计也不会独活。 看桓温激动的样子,袁乔知道桓温又要意气用事,于是便急忙劝阻道:“大人,现在虽然成都拿下了,但是李势还没有投降,若是现在回江陵的话,怕是会功亏一篑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功亏一篑?就算是有贪天之功又如何?若是公主有失,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东西嘛?”对于桓温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比救公主更重要的事情了。现在就算是把皇位让给他,他也得先回去救公主。 袁乔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袁乔没有经历过桓温所经历的那些事,自然也就无法理解此时桓温的心情,对于袁乔来说,成都已经拿下,李势已经被打残,孙恩的五万兵马也已到位,灭成汉之功近在咫尺,只要再努力一点点,拿下葭萌关,李势逃无可逃,就可以大功告成,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现在退兵,都实在是有点可惜啊。 袁乔不懂公主在桓温心中的地位,孙恩和周楚自然是懂的,他们共同经历过彭城之战,也亲眼看到了公主为救桓温奋不顾身的样子,自然也就明白此时桓温的心境。 但是,诚如袁乔所想的那样,周楚和孙恩也觉得现在退兵确实有点可惜,看着倔强的桓温,大家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133章 蝶眼使者 就在大家一时不知道如何劝阻桓温的时候,下属突然进来向桓温禀报,说是军营外有一个黑衣人求见,桓温正在气头上,不加思索的大声嚷嚷道:“不见,现在谁都不见。” 然后又转过头去对袁乔吼道:“今晚准备,明天就必须拔营回江陵。” 从没有见过如此冲动的袁乔被桓温吼的连退了几步,周楚一看,连忙上前搀扶了袁乔一把,袁乔才稍稍镇定了下来,二人相互对视了一下,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人,外面之人让您看一下这个。”下属在被桓温回绝之后,并没有马上退下,而是拿出了一个方形锦盒,递到了桓温面前。 烦躁的桓温见下属不依不饶,本想一把将这个锦盒打掉,但是锦盒上的图案却让他一楞了一下,在思绪了片刻之后,方才还烦躁不已的桓温突然冷静的对袁乔周楚等人说道:“我累了,你们暂切回去,改天再议吧。” 桓温前后的情绪变化太大,这不得不让袁乔等人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来。 桓温见三人还是不走,可能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于是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方才我是出于担心公主的安全,所以才会情绪有些激动,你们暂切退下吧,等我平复一下情绪之后我们再议后面的事情。” “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袁乔等人再在这里也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于是便纷纷应声退了下去。 见众人走远了之后,桓温又支走了身边其他的侍从人员,这才从下属手中接过了锦盒,这个锦盒跟普通的锦盒没什么两样,只是锦盒上面有个彩色的蝴蝶的图案,而这个彩色的蝴蝶的图案,是桓温依照家乡放的蝴蝶风筝的模样亲自画的,因为当时的年代还没有蝴蝶风筝,所以此图案才会独一无二,而手持这种蝴蝶标识的锦盒的人,就是桓温命令张盛组建蝶眼台时,所属蝶眼使者身份的象征。 也就是说,外面要求见桓温之人,就是之前派出去的蝶眼使者,因为蝶眼台的存在极其秘密,普天之下只有桓温和张盛二人知道此组织的存在,并且派出去的蝶眼使者彼此都不认识,他们只能单线联系,组织的严密性同时也保证了蝶眼使者的安全性和情报的准确性,即便是亲密如公主,桓温都没有告诉她分毫。 桓温接过锦盒之后,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让下属把黑衣人请了进来。 不一会儿,黑衣人便来到了桓温的大帐之内,黑衣人并没有向桓温下跪请安,这也是蝶眼台之间的约定,为了避免暴露,当有外人在时,蝶眼使者上下级之间不必拘泥于礼数,不必相互行礼。 由于所有的蝶眼使者都是由张盛发展而来,但是每一个蝶眼使者都是经过桓温严格审核之后才确定的,这一级蝶眼由于是桓温亲自筛选,所以是一级蝶眼,而这部分蝶眼使者要潜入敌国之后再发展的这部分蝶眼使者,桓温就不认识了,所以也就是二级蝶眼,而眼前这位,显然就是属于第二级蝶眼使者。 虽然面前之人全身黑色衣裳,但是面容清秀,容颜姣好,身材凹凸有致,一看就是一个女蝶眼,所以桓温微微一笑,叫下属退了下去。 这样,大帐之内,就只有黑衣人跟桓温二人了,黑衣人见下属退下之后,便神色严肃的对桓温说道:“参见大人,请问,酒干倘卖无?” 这是桓温在蝶眼使者里面设置的第二道防线,也就是说,在确定了蝴蝶标识的信物之后,为了防止可能性的有人冒充蝶眼使者而打入内部组织,桓温又设置了一个暗语,那就是,对方会主动问:酒干倘卖无?因为“酒干倘卖无”是一句闽南语,意思是问对方有酒瓶子卖嘛?而在当时的环境下,喝酒都是用坛子,肯定是不会有酒瓶子的,所以这句话一般人很难能懂它的意思。 由于只有蝶眼台内部的人才能听懂此话,这也就保证了它的私密性,于是回答:“有酒坛,没酒干。”则表明对方也是蝶眼使者,于是回答:“有,怎么卖?”则表明对方就是蝶眼台组织的最高领导人桓温,除了这两句之外出现的其他回答,则统统视为无效,蝶眼使者应当立即离开。 应该说,桓温这是吸取了后世当中蝶战片中的经验,加了双重保险,但是眼前这位蝶眼使者显然是有点不太着调,这都跑到桓温的帐篷里来,还当着面问人家酒干倘卖无,这收酒瓶那有当人家主帅帐篷里收的呀,所以桓温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蝶眼,确实是有想笑的意思。 但他还是忍住了笑,严肃的回答道:“有,怎么卖?” 黑衣人一听,立马确认了对方就是蝶眼台的最高领导人桓温,激动的她立马下跪行礼说道:“蝶眼使者蔡姬,拜见主人。” 蝶眼台并不是一个官方机构,它只是桓温自己组建的一个私人组织,在当时封建思想十分浓重的时代,蝶眼使者也就将自己视为桓温的人,彼此之间有人身依附关系,所以也就称桓温为主人了。 “蔡姬,跟蔡文姬就差一个字,你的上级是谁?这次是为何而来。” “禀主人,属下的上级是负责成都郡的蝶眼使者张代,本人在宫中浣洗院洗衣服,几天前主人率军攻打成都时,本人随成汉国皇帝李势撤退到葭萌关,李势在葭萌关的时间里,由于没有了刘氏李氏两位人妻的蛊惑,现在已经重拾信心,正在集结成汉国剩余各郡的兵力,不日就会汇集葭萌关,集中兵力后,会攻打成都郡。”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桓温。 桓温打开一看,是李势亲自书写的讨贼檄文,意在号召各郡各县,立即率军前往葭萌关,讨贼勤王。 桓温看完之后,倒也没觉得紧张,因为之前已经跟成汉国的各支军队有过交手,除了巴西郡的李权之外,其他各支军队的战斗力实在是不得不让桓温小瞧他们,但是回江陵心切的桓温明白,若是真的让李势把军队集结起来了,那么自己这么贸然撤回江陵,极有可能本次西征的成果就会葬送掉,此次西征来之不易,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合的综合结果,千百年来所有的好机会都让桓温碰上了,所以才会以如此少的兵力,取得如此辉煌的成果,若是贸然放弃的话,下次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出现了。 所以桓温在沉思了良久之后,决定还是听从袁乔的建议,在李势的兵力还没有集结完之前,立即组织兵力进攻葭萌关,在彻底解决掉李势的问题之后,剩下的群县就好办多了。 而桓温之所以在最后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桓温在江陵还有最后一个保障,那就是张盛。 第134章 商议对策 本次西征,张盛并没有跟随,一是因为张盛是典校郎,属于文官,负责对内,并不对外,带他名不正言不顺,第二就是桓温之所以留张盛在江陵,目的也是为了监视瘐府,万一瘐援之有什么动静,能够及时的通过蝶眼台的秘密交通线,及时的把信息传递到桓温手里。 而自入蜀半年多来,除了一些军事情报或者土断政策的执行情况等情报之外,并没有关于瘐府有什么异动的情报传递过来,这也就是说,至少在目前来看,瘐府还是平静的,毕竟,瘐府即便实力再强,要想公然的跟桓温对抗,跟朝廷对抗,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但是从于喜反馈的信息来看,瘐援之对桓温已然起了杀心,虽然明面上不敢公然的对抗桓温,但是暗地里肯定还会下不少的绊子的,这次巴郡事情桓温侥幸逃过了一劫,但是瘐援之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对付桓温的,所以不管是为了公主还是自己,安全期间,还是要尽快的回到江陵。 但是在回江陵之前,肯定是要彻底解决掉李势的问题,只有彻底的解决掉了李势,此次西征才算圆满,蜀地暗藏的反叛势力才会消停,根据蔡姬提供的情报来看,各地支持李势的郡县还是不少的,所以必须要尽快的进军葭萌关,将这些反叛郡县的希望彻底的打掉才行。 所以当前留给桓温的时间,已经十分的紧迫了,一想到之前在李势的寝宫里深陷温柔乡浪费掉的时间,桓温就懊恼不已,但是懊恼归懊恼,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的解决掉李势,所以桓温在让蔡姬继续回到葭萌关潜伏,继续秘密打探葭萌关的兵力部署情况之后,又将袁乔等人召集回来,商讨进军葭萌关的事情。 对于桓温前后态度的变化,袁乔等人是很难理解的,因为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让袁乔等人不得不怀疑黑衣人的身份,但是在桓温几次的强行转移话题之后,袁乔也就明白了桓温的意思,这个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桓温自己秘密发展的情报人员,既然桓温并不想把这个信息公开,袁乔也就不再继续过问了。 根据蔡姬提供的情报来看,当时田建带着李势到达葭萌关时,葭萌关应该还有兵力八千人左右,加上收集的从成都败退而来的残兵败将,再加上边上汶山郡、汉嘉郡、广汉郡等周围各郡赶来勤王的兵力,当前葭萌关的总兵力应该在一万五千人左右,目前最有战斗力的李权因为上次对李势已经丧失信心,所以暂时没有参加这次的勤王行动,而更远的永昌郡、建宁郡、滇郡由于路途遥远,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有赶来,若是再加上他们的援军的话,估计兵力会超过五万。 葭萌关建在崇山峻岭之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嘉陵江与白龙江交汇处,上通汉中,下至成都,顺嘉陵江而下,可直达巴西郡,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若真的让李势在哪里集齐了五万人马,桓温他们可能就真的很被动了。 更重要的是,葭萌关地形狭窄,一面环山,两面环江,只有一条小道通向东方,大兵团根本就展不开,所以虽然桓温现在的兵力占有优势,但是在葭萌关这样狭窄的地形上就体现不出来了。 “所以,葭萌关不能强攻,只能智取。”在分析完了敌我双方的优劣势之后,袁乔紧皱着眉头说道。 桓温点了点头,也赞同袁乔说的话,因为若是强攻的话,死伤暂且不论,就光这时间就消耗不起,虽然现在有郗超的粮草援援不断的从巴郡往彭模运来,但是桓温更担心江陵的安危,所以对于葭萌关必须速战速决。 “若是李福还在就好了。”实在想不出好主意的桓温突然想到了之前的李福,李福是成汉朝的太尉,历经三朝,德高望重,本人深明大义,了解天下大势,李势对他颇为尊重,当时他也答应劝降李势,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若是没有那一场大火的话,李福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劝降李势。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天色也渐渐的昏暗了起来,下属在帐篷内点燃了油灯,众人继续在油灯前冥思苦想,想着破敌之法。 正在众人冥思苦想之时,太监李英来了,自打那天寝宫大门被李娇踹开之后,桓温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寝宫,李氏刘氏二位人妻还有其他几位宫女嫔妃不敢擅自离宫,便一直守在这寝宫之内,一连等了几天,见桓温还是不回来,便开始催促李英前去问个明白,若是需要她们继续伺候呢,那么就给个说法,让她们继续伺候桓温,若是桓温不需要她们伺候了呢,那也给个说法,放她们回家还是咋滴,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寝宫当中吧。 李英起初不太乐意,他太清楚外面的形势了,桓温手下的一帮人对他恨之入骨,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就像要吃了他一样,若是贸然出了这寝宫的话,极有可能人头不保,但是实在挨不住这几位妇女的轮番数落,同时也为了自己着想,李英决定斗胆去试试,于是便壮着胆子去了军营。 这桓温正在苦想破敌之法,一听下属说李英来了,瞬间脸上就挂不住了,且不说他来的目的何在,单单就是他拉桓温陷入温柔乡陷阱这个事,桓温的脸上就很难挂住,就可以当场宰了他。 可是桓温显然低估了他的这些下属的暴躁心理,想宰他的可不止桓温一个人,孙恩早就眼红脖子粗了,他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要不是他拖住了桓温,葭萌关说不定现在早就打下来了。 现在见这小子居然还敢来这里,孙恩直接暴走,当场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上去一把就抓住李英的领子,右手又去摸刀,想当场就把这小子给宰了算了。 李英本来就战战兢兢,这让孙恩一吓,三魂立马没有了两魂,裤子也被尿打湿了,整个人酥软了下来。 看着李英那怂样,桓温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但是这是军营大帐,由不得孙恩胡来,所以桓温呵斥住了孙恩,孙恩也就是吓唬吓唬这怂货,并没有真要杀他的意思,见桓温呵斥自己,也就就坡下驴,把已经吓瘫的李英扔倒在地上,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第135章 李势的打算 看着瘫痪在地的李英,桓温并没有正眼瞧他,而是没好气的问道:“你来什么事?” 见桓温问自己,李英也稍微的喘了一下刚才差点吓的背过去的气后说道:“夫人们让我问一下大人,若是大人不再需要夫人们伺候的话,能否放她们回家?” 李英也是个聪明的人,十分的会察言观色,他很清楚当前在座的都对自己恨之入骨,而桓温的表情也表明对自己已经生了厌恶之情,所以再想拖桓温进温柔乡已经不可能,看着孙恩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弄不好还会丢了小命,所以李英并没有直接问桓温还需要夫人们伺候不伺候,而是直接问是否可以放她们回家,也算是急中生智了。 桓温一听,自己这段时间忙于军务,确实是忽略这些女人们了,虽然桓温知道因为她们使自己深陷温柔乡而耽误了不少事,但是错确实是不在她们,而在自己,是自己没有把持住自己。 虽然桓温已经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但是若要真的放她们走的话,桓温还真有点舍不得,但是若不放她们走呢,袁乔孙恩他们都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若是自己现在不表个态的话,怕是这几位老下属对自己就有意见了。 左思右想之后,桓温觉得还是放她们回家吧,女人祸水,该远离的时候还是要远离啊。 于是桓温对李英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带她们那些女人走吧。 李英自然明白桓温的意思,对于他来说,这虽然失去了进一步上位的机会,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起码让他远离的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李英小心谨慎的拱了一下手之后,便准备退出军营。 可就在李英要走出军营大帐的时候,袁乔却突然叫住了他,李英吓了一个哆嗦,自己这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难不成还有人非要要了自己的命不可嘛? “桓大人,我觉得,现在放了她们,似乎有点可惜啊。”袁乔神秘的对桓温说道。 桓温心一惊,有些惊讶的看着袁乔,心想这袁乔什么意思?什么叫放了她们有点可惜?难不成还要杀了她们不成?这袁乔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心这么狠啊。 看着桓温那疑惑的眼神,袁乔自然明白桓温心中所想,他微微一笑,来到桓温的耳朵耳语了一番之后,桓温的脸上瞬间也有由阴转晴,他赞许的向袁乔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袁乔的计划,而袁乔也是微笑着回应了一下桓温,就命人将不明所以的李英给拖了下去,之所以是用拖,是因为李英早已吓的瘫痪在地了,因为他实在搞不明白桓温袁乔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凭他的直觉他知道,可能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经过三天的准备,桓温决定进攻葭萌关,为了防止李权可能的偷袭,桓温留下一万士兵,由周楚率领,留守成都,剩下四万兵力跟随桓温出征葭萌关。 根据袁乔的计策,这次是要文攻为主,武攻为辅,即主要以劝降为主,再辅以军事上的威胁,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所以在出征前,袁乔就派出十几路斥候大肆的散布谣言,将桓温的四万兵马硬说成是十万,桓温自己也是做足了功课,直接做了近万面旌旗,让仅有的一万名骑兵手持旌旗,在大路上招摇过市,引得周围居民纷纷围观,就这样,桓温装模作样的、浩浩荡荡的向葭萌关出发了。 由于桓温所造的声势实在太大,这让本就信心不足的李势更加的惶恐不安,在桓温还没到葭萌关的时候,就开始做逃往建宁郡的准备,建宁郡非常的偏远,曾是夜郎国故地,汉武帝灭夜郎古国后,在此设建宁郡,在晋武帝司马炎时曾单独设为宁州,后又撤销,建宁郡地处热带,周围雨林密集,气候湿热,瘴气很重,汉族人过去很容易生病,平时当地居民十分的野蛮,常常不服从朝廷的管教,叛乱时有发生,为此历朝历代皆设有专门的南夷校尉镇守该地。 对于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瘴气又重的地,一般很少有人愿意去这里生活,所以虽然臣服中原几百年,但是当地人口一直发展不起来。 现在李势为了逃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目前成汉辖地内也就是建宁郡比较安全了,虽然他顾不得那么多,但是他手下的大臣们却不乐意了,自己在这平原地区活的好好的,干活要跟你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受罪呢? 首先站出来反对的就是葭萌关的守关校尉刘昂,刘昂曾在建宁郡当过官,深知那里的险恶,至少在他来看,自己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今生今世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皇上,建宁郡深处崇山峡谷之中,终年瘴气缭绕,中原人过去很容易得病,微臣在镇守建宁郡之时,从中土过去的士兵,驻守半年就会因为瘴气而死去一半,陛下久居中土,不熟悉当地的气候,若是贸然前去的话,极有可能会抵不住瘴气的侵扰,微臣实在是担心陛下的身体啊。” 为了吓唬住李势,刘昂也是把困难夸大了一点,虽然有所夸大,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因为确实是没有人想要去那个鬼地方,桓温来攻就让他来攻好了,大不了投降嘛?反正晋朝想要的只是李势而已,自己作为臣属,顶多就不做官了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陛下,臣听闻建宁郡当地居民皆是野蛮未开化之人,终日与虎豹为伍,残忍嗜血,不知廉耻为何物,常以人肉为食,从中土过去的居民经常被当成食物而被猎杀,前往如此蛮横之地,陛下一定要三思啊。”见李势还在犹犹豫豫,田建也不失时机的前来吓唬一番。 终于,加上田建的这次神助攻,李势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前往建宁郡了,刘昂和田建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得二人庆贺,李势接下来的话又让二人瞬间蔫了。 “既然建宁郡如此危险,那么我们就去巴西郡吧,巴西郡离仇池国不远,仇池国主与朕等同族,祖上都曾是略阳人,朕相信他们肯定是不会见死不救的。”李势深思的半晌之后,终于决定还是要逃跑,只不过这次不再往南跑了,而是往北,去巴西郡。 第136章 执意逃跑 其实李势作这样的打算也没有错,同样是投降,与其投降汉人,还不如投降自己的同族中人,再加上李势的祖上跟仇池国的祖上都曾是略阳部落里出来的,在情感上也更加的能够接受。 面对如此冥顽不化的李势,刘昂跟田建实在是感到无能为力,跟着这样的一味只知道逃跑的君主,苦有一身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啊。 “陛下,仇池国只有两郡之地,部众不过十几万人,之所以能够生存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仇池之地乃化外之地,地贫人寡,各大国无暇顾及而已,若是我大汉国灭亡了,那么仇池国还能独活嘛?”刘昂本来不想再继续向李势进谏,但是因为实在是忍不住,便还是多说了几句。 “住嘴吧,朕意已决,就这么执行吧。”李势也不想再跟他们多嘴了,在李势看来,刘昂跟田建皆是汉人,跟自己并不同族,他们当然是不会希望自己前往仇池国了,在此生死关头,信谁都不如信自己的同族人。 见李势已经无可救药,刘昂跟田建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李势想的对,如果同样是投降的话,在他们的心里,肯定要投降晋朝的,毕竟,晋朝才是当地的天下正统啊。 李势去意已决,刘昂跟田建说再多也没有用,即便自己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君意难违,只得开始准备撤往巴西郡的工作,从葭萌关前往巴西郡并不远,顺着嘉陵江而下,就可以到达巴西郡,但是葭萌关只是一处关隘,并没有常住居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商业活动了,所以要想凑够足够的船支,只得到离葭萌关十几公里的广元县去筹集了。 可刘昂内心里还是在抗拒撤往巴西郡这个事,所以在前往广元县筹集船支的时候,便有些慢吞吞,眼看桓温的大军就要到了,李势心急如焚,便又派田建前去催促。 田建不敢怠慢,只得快马加鞭的来到广元县催促刘昂,刘昂见田建到来,便微微一笑,对田建说道:“难道田大人也想跟着一起去仇池国?” 一语惊醒梦中人,田建瞬间明白了刘昂为何做事如此慢吞吞了,心照不宣的二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言语了。 刘昂跟田建在外面慢吞吞的拖延时间,回宫后的蔡姬也没有闲着,到处散播着晋朝大军的威严与雄壮,大军的旌旗都是遮天蔽日,车辚辚,马萧萧、浩浩荡荡,这就让人很容易联系到成汉军的萎靡不振,战争的结果也就不言自明,可以说当时在当时的葭萌关,除了李势之外,投降晋军,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内心深层的第一选择了。 不管李势愿意不愿意,桓温的大军还是如期而至了,而此时的葭萌关,船只该没有收集齐还是没有收集齐,军队该萎靡不振还是萎靡不振,宫女太监们该怎么忙活还是怎么忙活,大臣将军们该默不作声还是默不作声,整个成汉朝似乎除了李势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之外,所有人都是一颗平常心,因为他们内心早已做出了决择,只是挨于中国传统的忠君思想的束缚,没有人乐意第一个站出来把内心的想法讲出来罢了。 桓温带着四万大军到了葭萌关之后,由于关前只有一条小道,大军无法全部展开,桓温便将部队当中最能体现精气神的骑兵部队排在前面,整整一万人,分成四个纵队,一个纵队两千五百人,横向五百纵向五百,由于葭萌关前道路狭窄,一次只能站一个纵队,于是四个纵队便依次在葭萌关前排列,这四个纵队都手持旌旗,在微风的吹拂下迎风招展,十分的引人瞩目。 为了在气势上彻底的镇住李势,桓温又在这四个纵队的后面,又添加了铁戟兵纵队、弓弩兵纵队、大刀兵纵队等其他兵种纵队,蜿蜒的纵队阵形从葭萌关一直排到了广元县,此时的广元县的兵力早已被李势收到葭萌关内,所以桓温不必担心后面可能有的偷袭。 桓温之所以要这么费尽心机的在队形上下功夫,其实就是学后世的毛教员,毛在战术上有一个很着名的战术就是示形,所谓的示形,就是自己虽然体弱,但是若身后站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年男子的话,别人也不敢欺负你,而这就是示形,通过把自己的肌肉展示出来,让别人感到害怕,进而不敢轻举妄动。 而桓温的这一战术也确实是起到了效果,当李势在关隘上看到如同一个个铁块一般的纵队,一直蜿蜒到天边而望不到头的时候,心中早已吓破了胆,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想投降桓温,既然船只凑不齐,那咱就少带点人,不带那么多的士兵了,宫女太监也全部抛下,只带着田建跟刘昂,以及少数护卫就可以了,反正一路都在嘉陵江上,而巴西郡又在嘉陵江的下游,一路飘流也能飘到巴西郡。 面对李势的固执,田建跟刘昂也是叫苦不迭,遇上这么个脑袋一根筋的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但是若是李势不主动投降的话,田建跟刘昂都开不了这么个口,毕竟李势现在还是国君,背弃国君而公然投降敌军的话,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人生当中的一大污点,所以尽管田建跟刘昂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彼此也都知晓了对方的想法,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想当第一个投降的人。 既然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李势走了,在太监的搀扶下,李势从关隘上的了望楼上下来,然后退回到后院,后院有一道小门,可以直通嘉陵江渡口,渡口很小,一次只能停一条小船,本来李势的打算是从广元县的渡口顺江而下,谁成想刘昂田建都没有筹齐船支,没有办法,只得从这个小渡口逃跑了。 在李势的授意下,留下刘昂明面上坚守关隘,掩护李势等人逃跑,而田建则率领三十名忠实的护卫,掩护李势以及当时从成都侥幸逃脱出来的少数宫女跟嫔妃,从葭萌关后面的小渡口逃跑,等李势逃跑之后,刘昂再择机逃出关隘,跟随李势而去。 时间很紧迫,李势在交待完之后,就拉着田建的手准备去渡口,田建不愿意走,便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刘昂,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 刘昂则心中乐开了花,留自己守关隘,简直是正中下怀,到时候来个力战不敌,然后顺势投降,名正言顺,这样不用跟着李势去仇池国吃土去了。 第137章 老鹰嘴 可就是一家欢喜一家忧的时候,下属突然来向李势禀报道:“皇上,青城公主、李妃、刘妃以及其他几位嫔妃,正在前厅等候陛下。” “什么?”正在拉着田建的手准备下山去渡口的李势听到下属禀报自己心爱的两位人妻以及亲妹妹归来,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来,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他本能的问道:“他们不是被晋军俘虏的嘛?” “正是晋征西大将军桓温将他们释放回来了。”下属赶紧回复道。 按理说李势这次出逃为了不引起成汉军大范围的恐慌,走的十分的秘密,李势甚至还不惜摘下了皇冠,换上了便服,但是这位下属却能轻易的走到他们,并且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禀报此事,说明此人不简单。 而这位下属不是别人,正是桓温亲自发展的一级蝶眼使者,二级蝶眼蔡姬的上级,张代,此时的张代,通过贿赂当时的丞相范统,成功混入宫中担任侍卫,上次的成都因为大火而发生内乱,也是他在中间捣鼓的,通过成都这次内乱,张代因为忠心护主,受到李势的赏识,正巧之前的护军校尉跑了,便提升张代为护军校尉,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军职护身,张代才敢让蔡姬回成都向桓温报信。 虽然是升了官,但是张代毕竟是后来者,并没有得到李势足够的信任,所以此次出逃李势就没打算带张代,但是张代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李势的动向,他见李势等人秘密前往关隘后面的渡口,就已经预感到李势可能逃跑,恰巧下属来向张代禀报桓温将李势的后宫嫔妃释放了,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面命令下属将她们带到前厅,一面赶紧去追赶李势。 而李势在听到嫔妃们回来之后,心中也是震惊无比,他不明白桓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由于之前长期的缠绵,李势对二位人妻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在她们不在的日子里,李势也是有些茶不思饭不香,现在见二位人妻回来了,便有些割舍不掉。 但是现在回去呢,可能就有可能跑不掉,而不回去呢,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们了,所以李势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见李势一直在摇摆,田建心中十分的着急,便顺势说道:“陛下,就算是不见二位嫔妃,青城公主总是要见一下的吧,那可是陛下的亲妹妹啊。” 听到田建的话后,李势赞许的点了点头,其实对于这个亲妹妹,李势还真没有多少感情,他更多的还是在意那两位人妻,那可是自己花了大功夫搞来的,但是呢,明面上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所以田建的话正中下怀,让李势有个坡下。 于是李势便又急匆匆的从渡口的山坡上匆匆回到了院里,然后又来到前厅。 “陛下...” “陛下...”李刘二妃在前厅刚看到急匆匆赶回来的李势,瞬间就哭成了泪人,涌上前去抱住李势就泪流不止,而李势也是因为数日不见二妃,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兴致,现在见二妃安全归来,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经过这次大的变故,心中更加坚持二人就是自己的真爱了,所以见二妃安全归来,不胜感慨之下,也是泪流不止。 而青城公主李娇冷眼看着这三人哭成一团的样子,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居然连看自己都不看一眼,心中更是失落万分,摊上这么个薄情的哥哥,李娇也是万念惧灰,对未来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其实对于桓温的打算,李娇心里是清楚无比的,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放回李刘二妃跟自己,完全是为了拖住可能逃跑的李势,以便争取时间,完成自己的军事围堵计划,葭萌关不同于城池,它是一处关隘,两面环山,一面临江,地势十分的险峻,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这种地形上兵力根本就展不开,所以兵力优势根本就显现不出来,若是强攻的话,估计桓温会损失不少的兵力,所以在这种状况之下,桓温放回李势的家眷,也是有争取李势投降的意思。 尽管看透了桓温的本质,但是李娇却并不想告诉李势,对于这样的哥哥,李娇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即便告诉了他,估计李势也不会听她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李娇也就选择了沉默。 其实,作为一名优势的军事指挥人员,桓温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势主动投降这件事情上,他肯定还会做其他的军事打算,那就是堵死李势逃跑的路。 首先从正面来说,李势通过陆地逃跑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桓温已经把自己的部分按方阵的形式一字展示在了李势的面前,所以李势只能通过水路逃跑。 而水路逃跑无非就是嘉陵江了,但是嘉陵江水流湍急,水流落差大,暗礁也很多,从下游往上游走都很困难,更何况攻城呢。 从下游往上游进攻,只能算是一般人的想法,可桓温不是一般人,他并不需要攻城,他只需要堵住李势逃跑的路就行了,所以,他只需要攻取一个地方就可以了,那就是嘉陵江上的老鹰嘴。 老鹰嘴在广元县西南角的牛金山上,是一块突出的山体,嘉陵江经过这里的时候,拐了个大弯,因状如老鹰的嘴,所以称为老鹰嘴。 嘉陵江流到这里的时候,由于河道变窄,弯度也十分的大,所以水流变的十分的湍急,船只经过这里的时候都是十分的小心,一不小心不可能会被水流冲到山体上,造成船毁人亡的惨剧。 为了便于船只经过这里,人们在老鹰嘴这个地方建了一座铁索桥,一是方便人员通行,二是用来指挥船只通过此处,由于此处十分关键,所以一般都会有县衙的人员驻守在这里。 而桓温在进军葭萌关的时候,蝶眼使者张代早已把这里的山川地形图交到了桓温的手里,桓温也早已知道老鹰嘴的存在,所以在放归李势家眷的同时,也同时派出了孙恩带领一部分兵力前去占领老鹰嘴。 老鹰嘴的守军并不多,战斗也并不激烈,孙恩很快就占领了老鹰嘴,并在铁索桥上安排了弓弩手,以便在李势逃跑时直接射杀。 一切准备就绪后,桓温觉得差不多了,便向袁乔使了个眼色,袁乔心领神会,便决定亲自前往葭萌关劝降李势。 当正在抱着二位人妻痛哭流涕的李势听闻桓温的重要谋士袁乔要亲自前来劝降自己的时候,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多年的领军经验让他本能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丧失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第138章 舌战群臣 没有办法,即便李势一百个不愿意见袁乔,但是现在的处境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所以李势只得让袁乔进了关来。 袁乔孤身一人,来到了葭萌关里,根据与桓温商议的计策,他要在这里,给李势最后一击,为本次史无前例的伐蜀之战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在刘昂的引领下,袁乔顺利的进入了关隘的内部,并来到了前厅。 此时的李势,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端坐在象征着权力的宝座之上,田建跟其他官员分立两旁,李刘二氏跟李娇则站在李势宝座的两旁,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虽然自己已经十分的狼狈了,但是李势还是想保持一下自己作为君五的威严。 袁乔进入前厅后,看着一群马上成为阶下囚的人依然在装模作样的竭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不由得哑然一笑。 他信步的步入大厅内部,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在众官员的中间,抬头冷眼看着坐在宝座上的李势,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田建看不下去了,虽然他内心想着投降晋军,但是毕竟自己还是成汉朝的官员,李势再不济,也是成汉朝的皇帝啊,袁乔只是一个桓温手下的小小的谋士,居然就敢如此藐视他们,自尊心受不了田建于是便站出来对袁乔吼道:“大胆狂徒,见了皇帝为何不跪?” 其实袁乔等的就是这句话,作为一名优势的谋士,他很清楚此时的成汉朝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之所以他们还硬坚挺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自己放不下身段,接受不了自已阶下囚的身份罢了。 所以袁乔今天来的第一步,就是要打掉他们的自尊心,所以才会表现出如此傲慢的神情来,为的就是激怒他们。 “皇帝?谁是皇帝?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大晋现行皇帝,除此之外,何来其他的皇帝?”袁乔说这话的时候,怒目圆瞪,霸气四足的扫视了众官员。 众官员从没见过如此有威严的官员,再加上对晋军的恐惧,所以纷纷的避开袁乔的目光,以袖遮面,不再多言。 “你...”田建被袁乔的霸气回复给堵的说不出话来,此时的他也不想过多的招惹袁乔,所以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 袁乔扫视了两旁的众官员,看到众人的纷纷回避的目光,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分,这帮人现在已经是如同丧家之犬,虽然表面上还是人模人样,但是心中其实早已准备放弃了。 想到这里,袁乔不由的微微一笑,抬头看向了宝座上的李势,想看李势如何来回答? 李势倒是表现的很平静,他很清楚晋朝是不承认自己的皇帝身份的,所以对于袁乔的表现,李势倒也不奇怪,只是这帮官员实在太过窝囊,被袁乔这么一吓,就纷纷以袖遮面,不敢作答了。 于是李势便站起身来,走到宝座前面,直对着袁乔的眼神说道:“朕就是大汉朝的皇帝。” “哼?你?大汉朝?汉朝乃汉高祖刘邦所创,历经二十四世而亡,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袁乔戏谑的问道。 “此汉朝非彼汉朝,我汉朝乃太宗武皇帝李雄....” “昔刘渊建立伪汉朝时,尚且还以刘姓追任汉朝皇帝为祖,你们一群蛮荒之地出来的异族人,连个姓氏都不改,就敢自称汉朝?你们不是伪朝又是什么呢?”李势本想历数一下自己的列祖列宗们创业的不易,但是袁乔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直接就给否定了,而袁乔否定的理由也十分的充足,让李势根本无法回答。 李势愣了半响之后,觉得确实回答不了袁乔的这个问题,自己的这个汉朝肯定是跟之前刘邦建立的汉朝没法比,但他还是想狡辩一下,于是便说道:“不管怎样,我李氏在巴蜀之地立国也有五十余年,至今也已五代,虽然没有得到天下人的承认,但是巴蜀之地至少是承认的,所以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我也算是中华一帝。” 李势这话说的没错,成汉在巴蜀立国已有五十余年,组织架构完整,履历完善,对地方的治理也是有效的,这一点袁乔没法否定。 但是袁乔也有自己的说辞,既然想要从心理上击溃对方,就得彻底否定对方最骄傲最自豪的东西,而成汉立国五十余年应该就算是对方内心对自己认可的最重要的依据,只有把这个依据推翻,心理上没有什么负担了,那么投降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袁乔叹了口气,背着手仰望着天花板说道:“哎,昔日永嘉之乱,天朝被蛮夷所侵,残害百姓、屠杀官员,国土沦丧,致使中原陆沉,朝廷移师东南,历经五十余年方才恢复元气;益州之地,乃我汉人故土,虽然失守五十余年,但国人却从未忘记这块故土,一直设有益州的行政机构,为的就是将来收复失地;现在天军已到,拨乱为正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天势不可违,我劝在座的各位为自己计、为百姓计、为天下计,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赶紧投降,桓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再看到生灵涂炭,所以才派本官前来招降诸位,枯木已枯,就算为它施再多的肥、浇再多的水,也是徒劳。” 袁乔的话直抵众人的内心,也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是啊,成汉已经成为一个枯木,没有必要再为它施肥、浇水了,因为那都是徒劳的。 可李势听了后很不是滋味,袁乔把自己的国家形容成是枯木,而且还是当着所有大臣们的面,这不就是在公开的羞辱自己嘛?受到羞辱的李势决定还是要给袁乔一些颜色看看的,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对袁乔说道:“我想袁大人可能忘了,你们还没有拿下葭萌关呢,再说了,我大汉朝二十四郡当中,你们仅仅是拿下了几个郡而已,北面的汶山郡、梓潼郡、西面的巴西郡、南边的建宁郡、云南郡等几个大郡可都保存的相当完整啊,而且在这里我要警告一下袁大人,这些郡的勤王军可都在赶来的路上呢?” 第139章 李势嫁妹 听到李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袁乔不由的微微一笑,对李势说道:“若是您治下的各郡真的这么好使的话,我想就不会有我家主公千里西征直奔成都如入无人之境了。” 李势本想摆摆家底,却不成想被袁乔直接说到了痛处,不由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起来。 看着脸色难看的李势,袁乔知道自己的话终于戳到他的痛处了,于是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现在我家主公桓温桓大人亲率十万大军围攻葭萌关,如入无人之境,沿途经过各郡县基本上都无一兵一卒,连一丁点的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现在的巴蜀之地,可以说除了葭萌关之外,其他各郡的收复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可见你们的统治是多么的不得人心。” 李势默默的低下了头,显然他也承认了袁乔的说法,哎,兵败如山倒啊,不承认也不行。 袁乔见李势低下了头,知道自己的话开始起了作用,于是便又趁机说道:“目前你们唯一的出路,只有投降,桓大人说了,投降之后,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朝廷会重新设置益州刺史府,在座的所有官员,都可以在新的刺史府里着情安排职位。” 所有的大臣都抬头看向了袁乔,又看向了李势,从他们的眼神中,袁乔看到了他们的渴望。 看来,桓温跟袁乔的这个安排,确实是抓住了成汉大臣们的内心,他们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自己的官位,在当时的条件下,当官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把他们的出路安排好了,给谁打工不一样啊。 李势依然犹豫不决,不同于底下的大臣,他还是希望逃往仇池,去找自己的同族中人,所以他现在还是寄希望于通过关隘后面的渡口逃跑,即便没有任何人的追随,只身一人,他也希望能够逃到仇池国哪里去。 袁乔显然是看出了李势的犹豫不决,而且也猜到了李势依然想着逃走的想法,为了彻底打断李势想要逃走的想法,袁乔决定将已攻占老鹰嘴的事情告知李势。 可就在袁乔准备向前告诉李势的时候,护军都尉张代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向李势慌慌张张的说道:“陛下,不...不...好了,老鹰嘴被....被晋军占领了,铁索桥上布满了弓弩手,我们怕是...怕是过不去了。” “什么?”李势震惊的立马从宝座上跳了起来,他抓住张代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睁大着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老鹰嘴这么隐蔽的地方晋军怎么会知道呢?” 张代满脸委屈的说道:“臣...臣也不知道,但铁索桥上确实是全是弓弩手啊,我们若是贸然前往的时候,怕是会被射成刺猬的啊。” 看着张代那无辜的眼神,李势明白,自己的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不由的松开了紧拽着的张代的衣领,无力的瘫坐在宝座上,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有气无力的样子。 看着泄了气的李势,袁乔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又向前一步对李势说道:“在来之前,我们已经把葭萌关的山川地形图搞到手了,在所有可能的出逃的位置上都布置了重兵,此时的葭萌关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了,想要肯定是逃不出去了,困,也能把你们给困死。” 李势微微的抬起了头,看着志高气昂的袁乔,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虽然李势心中充满了不甘,但是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战无可战,逃无可逃,唯有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了。 此时底下的大臣们开始坐不住了,开始暗暗私语起来,不同于以往的心照不宣,此时的他们已经公开的讨论起投降的事情来了,可即便已经公开讨论,但是依然没有一个大臣敢公开的站出来向李势进谏投降。 最终,军人出身的刘昂实在忍不住了,他实在受不了这帮文臣死到临头了还死要面子的举动,第一个公开站出来向李势进谏投降。 “陛下,当年后主刘禅据守成都之时尚有兵力四万,忠勇之士无数,若是拼死一战,未尝不能战胜邓艾,但是后主为天下计、为蜀地百姓计,为了不再生灵涂炭,顺应天时,投降魏国,使成都避免一场血光之灾;当年后主的优势比我们要好的多都选择了顺应天意,何况我们呢?” “是啊陛下,天意不可违啊...” “陛下一定要为蜀地百姓想啊...” “不要再涂炭生灵了...” 有了刘昂这第一个开头的,其他的大臣立马活跃起来,纷纷上前对李势进谏,虽然只字不提投降的事情,但是话里话外都是顺应天时,其实也就是投降的意思了。 见到众大臣这边,李势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不会再有人追随自己了。 作为异族之人,李势本能的不信任汉族,虽然袁乔一再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袁乔毕竟只是一个小官,还是要听命于桓温,为了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李势在思索了一会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他便对袁乔说道:“要我投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桓温桓大人答应之后,我才出城投降,否则的话,即便是困死在这里,我也绝不投降。” 刚刚还志在必得的袁乔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李势提条件,而是怕李势提出的条件太高自己满足不了,那样的话,这次劝降就失败了。 “你...你说吧。”袁乔有些信心不足的回答道。 李势微微一笑,然后看了看身边的李娇,此时的李娇正站在李势的身后看热闹呢,她看着这群平时里道貌岸然的文臣们怎么通过文字加表演的方式说出自己真实的投降的想法来,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李势的目光此时正在盯着自己。 袁乔顺着李势的眼色往上看,一看是青城公主李娇,这个李娇在成都时自己跟她打过交道,是个性格直爽的女孩,而且还是李势的亲妹妹,袁乔不明白李势的意思,于是便皱起了眉头,等着李势说出他最终的想法来。 李势看着袁乔那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得意的对袁乔说道:“朕把青城公主许配给你们桓大人为妻,若是桓大人同意的话,朕就投降。” “什么?”袁乔跟还被蒙在鼓里的李娇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李娇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哥哥,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没心没肺,但是也没有这样对等自己妹妹的吧。 袁乔更是感觉不可思议,理解不透李势到底是几个意思,为何要执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敌军的主帅之后才肯投降?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好事呢? 第140章 李娇的大义 不同于袁乔跟李娇的大惑不解,田建似乎倒是明白了李娇的意思,对于这位行为怪异、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君,自然是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 田建把袁乔拉到自己一边,对袁乔说道:“陛下这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跟桓大人建立联姻关系,把青城公主嫁给桓大人,二人就是亲戚关系了,桓大人就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证陛下的安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袁乔瞬间恍然大悟,对于李势的脑回路,袁乔也确实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此时的李娇也明白了李势的用意,瞬间对李势更加的厌恶,对于这样的一个哥哥,自己非但没有捞着半点好,反而在最后时刻被他当成礼物送给了敌军首领,以换取自己的安全,对于这种一点担当都没有的哥哥,李娇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待我禀明桓大人之后,再向您回复。”对于这样的婚姻大事,袁乔自然做不了主,所以袁乔只能向桓温汇报之后再回复李势。 而李势生怕桓温不同意,连忙又向袁乔说道:“只要桓大人同意接纳小妹,即便不是正妻,当个妾也行啊。” 面对李势这般低三下四的请求,袁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他连连摆手说道:“实不相瞒,桓大人早已娶妻生子了,而且娶的还是当朝公主为妻,所以青城公主若是嫁过来,也只能为妾了。” “奥,那就好,那就好。”李势本想客套一下,一听桓温真的娶了妻,瞬间有些失落,但是失落归失落,只要桓温肯接纳李娇,那么是妾也是亲戚关系啊。 袁乔出去后,跟桓温汇报了李势的要求,桓温也是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对于这样的请求,桓温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虽然有些震惊,但桓温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其实在成都的寝宫之时,桓温就已经见到青城公主李娇了,当时的李娇虽然身穿宫女服,但是面容俊秀、容貌娟好,身材玲珑有致,身高也不错,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跟南康公主风格完全不一样,对于这样的女人,那个男人会不心动呢。 所以桓温在考虑了3秒之后,对,没错,是3秒,表情痛苦的对袁乔说道:“哎,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减少伤亡,对于李势的这样要求,我...答应了。” 看着桓温那似笑非笑、表情貌似痛苦又不痛苦、嘴角想笑又忍住不笑的表情,袁乔不由的投来了鄙夷的目光,他善意的提醒桓温道:“大人现在不同于以往,您现在可是皇帝亲封的驸马都尉,妻子是我朝南康公主,私自纳妾的话,怕是南康公主会不高兴啊。” 此时的桓温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哪还顾得上什么南康公主啊,但是对于自己的下属,该表演的时候还得表演,于是便痛苦的说道:“哎,我又何尝不知啊,南康公主性格强悍、脾气暴躁,怕是难以容得下李娇,但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我也只能暂时接受了,待回到江陵后,我再向南康解释吧。” 看着桓温那似痛非痛的表情,袁乔依然是鄙夷的目光,心想这小子真是走运啊,同时抱得两国公主为妻,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命呢。 鄙夷归鄙夷,羡慕归羡慕,为了尽快的让李势投降,袁乔在得到桓温肯定的答复之后,又立马回到葭萌关,向李势回复了桓温答应娶李娇为妾的条件。 “太好了。”听到桓温同意娶李娇为妾,李势高兴的蹦了起来,于是当天晚上便决意将李娇送到桓温的帐篷里,让二人当晚就成婚,自己第二天就出城投降。 对于李势这样的想法,袁乔简直是感到无可奈何,同时也是心痛李娇万分,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破哥哥呢?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同样是打着尽快结束战争的借口,桓温又一次表情痛苦的同意了李势的请求,决意当晚就跟李娇洞房,此时袁乔的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心里奔跑了一遍又一遍:“这样的好事自己咋就遇不上呢?” 即便是李娇有一万个不情愿,还是在李氏的强势要求下,在梳妆打扮一番之后,被桓温派来接应的人拉走了。 到了桓温的帐篷之后,李娇死活不愿意进去,无奈之下,桓温只得亲自走出帐篷。 月光下的李娇,梳着美丽的发髻,嘟着小嘴,扭头看向了另一旁,白晰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光,十分的好看。 望着美丽的李娇,桓温早已心神荡漾,恍然间,桓温竟然觉得柔美的李娇竟然有几分后世岛国女演员早乙女露依的风采,这令桓温激动的心更加的骚动起来。 当然,桓温心中已知李娇必然是自己的了,因此他也并不想强求,所以他故意对李娇安慰道:“我本不想这样,但是我若不这样的话,你哥哥不放心啊,为了能让他安心投降,我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哼,十万男儿,竟然要让一个女人来保证安全。”李娇依然没有正眼看桓温,她对桓温没有好感,但也没有坏感,她只恨自己摊上了这么个窝囊废哥哥,害的自己要委身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 “有的时候吧,男人还真是不如女人好用。”桓温见李娇怨气很大,便继续安慰道,不成想这话直接刺激到了李娇,只见她立马回过头来杏眼圆瞪的对桓温说道:“那还要你们男人何用?直接让我们女人上战场不就行了?” 看着怒气冲天的李娇,桓温知道自己可能说服不了她,本来心神荡漾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了,于是便决意今晚先不睡她了,便对李娇摆了摆手说道:“你今天怨气太重,我还是不同你睡了吧,你早点休息,我改天再来找你。”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可就在桓温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李娇突然一把抓住子桓温的胳膊,对桓温说道:“既然我被自己的亲哥哥送给了你,那我就认这个命,她需要我这个妹妹为了他的安全作个保证,那我这个妹妹自然要尽心尽力的服侍你,为他的安全作个保证。” 李娇的话让桓温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如此的深明大义,更没有想到她会为了自己的哥哥而选择牺牲自己,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桓温的内心升起了几份敬意。 见桓温那疑惑的眼神,李娇没有废话,而是选择自己走进了帐篷。 其实李娇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在当时的社会里,女人的社会地位是等同于物品的,尽管她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她依然无法鼓起勇气来对抗这个社会,所以,她只是想在桓温面前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 所以,在逞完口舌之快之后,该干嘛还得干嘛,桓温大小也算个大英雄了,而且为人也不错,并没有为难自己,对于这样的男人,李娇内心也是欣赏的,所以见好就收,不要搞的大家都难堪。 等到桓温再次进入帐篷的时候,展现的自己眼前的已经是一个冰清玉洁、一丝不挂的玉人了,李娇的身材比例极佳,白晰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玉一样的圆润,该凸的地方凸了,该凹的地方也凹了,小巧玲珑,圆润珠滑。 面对如此美丽的玉人,我想应该所有的男人都顶不住吧,尽管桓温本想今晚不与李娇同房,但是面对此情此景,按奈不住的桓温还是决意履行职责,与李娇发生了关系。 第141章 成汉灭亡 按照约定,第二天上午,李势坦露着上身,手持袁乔书写的降表,乘着羊车,率领着文武百官以及数万名守关将士,出关投降。 桓温一面接收了李势的降表,一面派出使者快马将李势的降表快马向远在健康的朝廷汇报这一惊世之功;同时又安抚了成汉的其他官员,当着众人的面,桓温宣布除了李势等皇族成员及后宫嫔妃之外,其他的官员一律免其罪,依然按照原来的官职坚守岗位。 公元346年,东晋永和二年秋,立国五十余年的成汉王国,正式灭亡。 由于益州距离京城太远,桓温需要带着李势等人回京复命,李势虽然投降,但是难免底下有不服的将领虽反叛,所以桓温决定暂时任命周楚为益州刺史,全权负责益州的军政大事,任命孙恩为镇远将军,协助周楚接收其他未曾投降的郡县,任命龚正为巴西郡太守,协助孙恩先行接收巴西郡。 为了安抚投降的成汉朝官员,桓温也不吝啬,同时任命了原武阳太守田健依然为武阳太守,同时兼任益州刺史府长史,协助周楚安抚原成汉朝地方官员;任命原葭萌关守关校尉刘昂为犍为郡太守,其他各成汉朝投降的地方官员也基本上按照原来的官职进行了留用。 桓温之所以单独任命巴西郡太守,并且要求孙恩先行接收巴西郡,主要还是因为巴西郡实在太过重要,直面仇池国与赵国的威胁,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桓温担心蜀地刚刚收复,局势还比较混乱,仇池国与赵国会趁乱攻取巴西,若是巴西失守的话,整个成都平原就会暴露在敌国面前,到时候蜀地的防守形式就会很严峻。 第二个方面还是考虑到巴西郡的太守李权,李权有勇有谋,是成汉朝不可多得的良将,但是因为李权是氐族人,桓温担心李权会像李势一样,一时想不开而投降属于同族的仇池国,到时候整个益州就十分的被动了,所以任命龚正为巴西郡太守,协同孙恩手持李势亲手书写的降书,先行去接收巴西郡,也是为了预防李权可能的投降行为。 一切安排就序后,桓温带着袁乔,以及李势等皇族成员、后宫嫔妃等三十余人,以及新娶的美娇妻青城公主李娇,在周楚、孙恩、龚正、田建、刘昂等人的护送下,从彭模镇登船,沿着泯江一路向东,浩浩荡荡的向江陵驶去了。 由于考虑到江陵城里瘐援之可能会发生叛乱,桓温在李势投降后,就快马飞书向远在巴郡坐镇的郗超发出了命令,要求郗超立即带领整个巴郡、巴东郡所有的守军立即向江陵城靠陇,同时通过蝶眼使者秘密交通线,快速向远在江陵城里的张盛发出消息,要求张盛立即护送公主和孩子前往京城,并在信中一再嘱托,一定要秘密行事,千万不要惊动了瘐府。 可尽管桓温安排的如此隐蔽,张盛阅信之后也按照蝶眼台的制度立即焚毁,可瘐援之依然得到了南康公主要返回京城的消息。 由此可见,瘐府安插在刺史府的奸细是多么的隐蔽,而其实不管公主回不回京城,瘐援之都必须要采取行动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桓温取得如此盖世奇功,以仅仅两千兵力,千里奔袭,灭掉了盘踞蜀地五十余年的成汉王朝,不管从哪一方面看,都是当世第一奇功,如此巨大的功劳,妇孺皆知,又何况手眼通天的瘐援之呢? 其实在巴郡失守之后,就有谋士建议瘐援之立即动手,可是瘐援之当时还信心十足,觉得桓温以区区两千兵力,是断不可能拿下偌大的蜀地的; 等到桓温攻下成都之后,谋士又再次建议瘐援之动手,趁着桓温忙于平叛蜀地,立即发动兵变,拿下江陵城,逼迫朝廷任命自己为荆州刺史,可是瘐援之又再一次的选择了自己的判断,他觉得桓温虽然侥幸拿下成都,但是皇帝还没有抓到,要想以那么点兵力平定整个蜀地依然是痴人做梦,所以他依然选择了等待,等待桓温自生自灭于蜀地。 等到桓温在葭萌关逼降了李势,以李势的命令招降了整个蜀地,并押解成汉朝的皇族成员浩浩荡荡的准备进京面圣的时候,瘐援之这才彻彻底底的慌了神。 在瘐援之看来,桓温取得如此奇功,不要说自己,可能就连自己的伯父瘐冰,都有可能被免职,因为在桓温西征之前,瘐援之派家丁成宝秘密前往京城,将桓温强闯瘐府,逼迫自己执行土断的事情汇报给了瘐冰,视家族利益为生命的瘐冰当然无法接受桓温这种行为,联合之前同情因为土断政策而丧命的支家的中书郎王蒙、会稽内史王羲之、散骑常待王坦之、丹阳尹刘倓等人,在朝堂之上发起了倒桓运动,尽管皇太后褚蒜子有意袒护桓温,便也架不住这么多士族高官的威逼,所以只得以京察的名义,要求桓温回京述职。 可没有想到桓温不走寻常路,以要西征为由,拒绝了朝廷的要求回京京察的要求,而是选择了西征成汉,为此身为丞相的瘐冰在朝堂之下立下誓言:若是桓温征蜀成功,自己立即罢官回家,若是失败,必须将桓温罢为庶人,终生不可录用。 当时瘐冰之所以敢立下这样的誓言,完全是不相信桓温以如此少的兵力,能够征伐一个如此大的国家,可桓温偏偏就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做的如此成功,成功俘虏对方的皇帝,带着一国之君进京面圣,这是自永嘉东渡以来,整个东晋王朝从未有过的胜利、从未有过的荣耀。 所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瘐冰大概率是要下课了,而若是瘐冰下课,整个瘐家在朝廷中的势力根本就连根拔起了,虽然瘐家还有几个侄子辈子的人在外地担任一些郡县的内史、县令,但是都已不成气候了。 所以,虽然瘐援之没有看到桓温写给张盛的那封信,但是瘐援之还是决定在桓温回来之前,起兵反叛。 因为瘐援之明面,自己之前曾经公开对抗过桓温的土断政策,那个时候自己是仗着父亲瘐翼留下的丰富的家底,以及朝中伯父瘐冰的鼎力支持,桓温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现在桓温赢得了这盖世奇功,朝廷一定会对他进行大力的封赏,而伯父瘐冰又大概率会下课,朝中无人支持自己,桓温又如此强势,自己的家业又如此的大,是桓温执行土断政策最大的障碍,所以功成名就之后的桓温必然会拿自己开刀,而到时候自己会无力应对。 第142章 兵围刺史府 面对着瘐氏积累了几十年的财富就要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已做好最坏打算的瘐援之只能铤而走险,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瘐援之只能放手一博,在公主出城之前,兵围刺史府,拿下江陵城,然后以公主来要挟桓温,逼迫朝廷,将荆州据为已有。 一切计划的都很完美,瘐援之也有这个实力,经过父亲瘐翼几十年的经营,瘐府里的兵器库内藏有十万件兵器,甲胄五万余幅,这个数量甚至大大超过了桓温的朝廷正规军; 而且瘐府拥有佃农十万户,三十余万人,拥有田地四万顷,存有一百余万吨的粮食,这些粮食足够瘐府上下吃三万; 再看看此时的荆州刺史府,桓温在的时候不过兵力四千人,西征带走了两千,还剩两千人,就算再加上周边的襄阳、武陵、长沙、衡阳等郡的守军,总兵力也不超过三万人。 拥有如此绝对的超然实力,让谁谁都不乐意拱手让给别人的,所以不管瘐援之有没有看到桓温写的那封信,瘐援之都要决定博一博。 而在瘐援之积极准备的同时,张盛安插在瘐府的蝶眼使者也及时的把瘐内的动静汇报给了张盛,张盛立马判断出瘐援之可能要叛变了,为了保证公主及桓温儿子桓陆的绝对安全,张盛决定不再等了,当夜就行动,从两千人当中挑选出绝对可靠的一百人组成护卫队,连夜将公主及桓陆送出江陵,直奔京城。 为了不引起公主不必要的担心,张盛只得假传圣旨,说太后褚蒜子想公主了,想招公主去京城住几天,公主信以为真,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儿子准备出府前往渡口,坐船前往京城而去。 可就是公主的这个简单的收拾一下,让藏在刺史府内的瘐府的奸细有了可趁之机,连夜出府报告给了瘐援之,瘐援之当即力断,决定不再等了,当夜立即行动,当即点起自己府内的五百名早已武装起来的家丁,立即前往刺史府。 同时又让成宝迅速前往城外的瘐家庄园里再组织五千名佃农,连夜进城,兵围刺史府。 等到瘐援之率领家丁赶到刺史府的时候,公主正抱着孩子走出府门,准备坐上张盛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出城,见到瘐援之率领家丁气势汹汹的赶来,感觉有些奇怪,便回头看了看张盛。 此时的张盛也是紧张不已,虽然城内还有两千兵,但是当前自己手里只有一百名,而瘐援之的兵力明显是要比张盛的要多的多的。 公主不明白瘐援之的来意,而张盛自然是明白的,为了保证公主的绝对安全,张盛决定立即调剩余的兵力前来,而此时张盛的手下祝涛却前来禀报说道:“城外发现大批的手举火把的不明武装人员,人数不祥,满山遍野的都是,似乎有围城之意。” 张盛心中又是一惊:坏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看来瘐援之早就有所准备,自己还是行动晚了。 面对如此的危局,原本镇定自若的张盛也开始慌了神,不知道如何向公主解释的他开始在旁边手足无措起来。 而公主看着慌张不已的张盛,还有瘐援之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早已明白几分。 其实瘐援之这次行动是有效的,桓温尚未回城,郗超的部队也尚未赶到,城内只有桓温临走时留下的两千兵,而这两千兵还分散在江陵城的各个城门口上,以及一个名义上的典校郎张盛。 由于动静太大,此事也惊动了当地的江陵太守纪贺,当纪贺领兵赶来查看的时候,看到了剑拔弩张的双方正在刺史府门前对峙,老奸巨滑的纪贺见此情景,知道在当前的情况下帮谁都不行,索性识趣的偷偷的离开了。 看着逃逃离开的纪贺,瘐援之微微一笑,心想这只老狐狸,关键时候还是靠不住,但是无所谓了,在自己的绝对实力面前,有没有纪贺的帮忙,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瘐援之想的对,从当前的情况来看,瘐援之拿下刺史府,俘虏公主跟桓温的儿子桓陆,占领江陵城,已经上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瘐援之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公主。 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历了苏峻之乱,被自己的母后瘐文君打扮成宫女后强行送出宫外,流落民间十年,经历了各种艰难困苦,后又遇到桓温,为救桓温只身一人独闯军营,单枪匹马就敢闯入硝烟弥漫的战场,其胆识绝非常人所能比;见过大风浪,经历过大场面,有勇有谋、有胆有识,这种经历过大风浪大场面的经历所积累的经验,可不是从未参加过战争、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瘐援之所能比的。 虽然没有人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公主已然明白了张盛要连夜护着自己前往京城的用意,以及瘐援之领兵包围刺史府的原因了;公主来到江陵城也有一年有余了,虽然平时主要就是相夫教子,对于政事已经很少参于了,但是对于瘐家的势力之强大,也是早有耳闻,对于桓温与瘐援之之间的冲突也是知晓一二;现在桓温打了大胜仗回来,想来这瘐援之害怕自己被清算,所以才会挺而走险。 想到这里,公主也是决定会不会这个江陵城里的头号富二代,她将刚刚学会走路的桓陆交给了底下的侍女,让他们带儿子先回府中,然后微微一笑,信步的走下台阶,来到了得意洋洋的瘐援之面前。 “哟,这不是援之弟弟嘛?你姐姐我来江陵城都一年有余了,也没见你来看过你姐姐,现在你姐姐要走了,你这做弟弟的才良心发现,要来给姐姐送行?送行就送行吧,何必带这么多人呢?怎么?还怕你姐姐丢了不成?” 听到公主喊自己弟弟,还喊的这么亲切,瘐援之先是一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这位气质绝佳气场十足的女人,对方的脸上写满了自信,看着也不像是在忽悠自己啊?瘐援之在愣了好半天,把里面的人物关系梳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了起来。 第143章 刺史府前的对峙 公主说的没错,瘐援之确实是她的弟弟,关键还是关系很近的亲表弟; 首先公主的母亲是明穆皇后瘐文君,瘐翼是瘐文君的亲三弟,瘐翼是公主的亲三舅,瘐翼的儿子瘐援之应该喊公主的母亲瘐文君为大姑,那么瘐援之可不就是公主的亲表弟嘛? 按照孔子的五服论,父母子女为第一服,兄弟姐妹为第二服,兄弟姐妹的孩子为第三服,瘐援之和公主的关系都没有出第三服,从血缘上来讲,那是相当的亲了。 那么既然如此的亲戚关系,为何在桓温跟公主到达江陵城的时候,瘐援之却没有想到呢?就算瘐援之想不到,那么作为瘐家实际族长的瘐冰,也应该告诉自己的这个侄子吧。 原因就是在当时的年代,女性本身就不受重视,当时的家族观念还是以男性为主,女性因为出嫁的原因,就已经视为其他家的人了,由于瘐文君嫁给了司马家,所以瘐文君的所有子女自然也就算是司马家的人了;第二就是瘐家长久主政荆州,离着京城太远,平时走动就少,而公主十几岁的时候又流落民间为奴十年,更是错过了跟这些母系表亲之间的互动,自然跟瘐援之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当时桓温初来荆州的时候,主动去拜访瘐家,按理说在当时就应该把关系摆一摆了,但是由于瘐援之的轻视,桓温的初次拜访就跟瘐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这家族关系自然也就没有摆,也就错过了跟瘐援之攀亲的机会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公主是瘐援之的亲表姐这个事,是铁打的事实了,这对家族观念极重的瘐援之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受到大伯瘐冰及父亲瘐翼的影响,瘐援之自小就很重视宗族观念,视家族的利益为第一位,甚至为了保护家族的利益拒绝去外地当官,对于这样一个家族观念极重的人来说,如何处理与公主的关系,自然就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了。 若是强行扣留公主呢,从大局上讲对自己有利,但是在家族里面难免会被辈份高的数落,但若是不扣留公主,让公主安然的离开江陵城呢,自己手头就又没有了跟桓温讨价还价的砝码,到时候桓温率领大军归来,自己手头的这些兵的份量自己很清楚,都是种地的农民临时武装起来的,即便是把自己的十万佃户全武装起来,也难跟桓温的正规军对抗的。 看着瘐援之犹豫不决的样子,瘐援之身边最重要的谋士甘泰急了,甘泰自从父辈开始就追随瘐家,从小看着瘐援之长大的,深知这小子的性格缺点,那就是太过优柔寡断;当初朝廷征召瘐翼的两个儿子,瘐方之和瘐援之分别出任外地县令时,瘐援之就因为舍不得荆州的家业、官太小而不乐意去,而瘐援之的哥哥瘐方之经过几年的历练,现在已经升任义城太守,主政一方了。 再说当初桓温初来荆州时,立足未稳,对荆州地区不了解就急不可耐的推行土断,得罪了荆州地区所有的士族阶层,而后又不顾朝廷调令,执意西征,荆州空虚,当时甘泰就建议瘐援之联系大伯瘐冰,趁机罢免桓温,夺取荆州的政权,而瘐援之又以桓温必败,将自取灭亡为由,错过了这个扳倒桓温的最佳时机。 现在,瘐援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夺权,又遇到了公主以家族亲情来忽悠瘐援之,看着瘐援之那犹豫的表情,甘泰已经猜测到瘐援之会大概率的放过公主,为了不重蹈之前的覆辙,甘泰赶紧把瘐援之拉到一边,对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少爷,箭已经发出,没有回头的余地,若是今日放走公主,我们手中没有筹码,即便是拿下了江陵城,待到桓温回援之时,我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啊,到那个时候,瘐家积蓄了几代人的家业就会毁于一旦啊。” 一听到家业可能被毁,瘐援之瞬间清醒了许多,若不是为了这份家业,瘐援之早就出仕当官了,谁要是敢毁了他的家业,他就会跟谁拼命; 想到这里,瘐援之回过头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笑脸相迎的对公主说道:“大表姐,这姐夫西征也得有一年有余了,您俩也有一年多没见了,总得见一面再回去吧;再说这黑灯瞎火的,江陵离着京城又那么远,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我没法跟姐夫交待啊,我看您还是在这刺史府里好生的待着,等到姐夫回来了,让他护送着您,一起回京城也不迟啊。” 公主冷眼看着二人在偷偷摸摸的商量着什么,又见瘐援之变了个脸色,已然明白瘐援之是不可能痛痛快快的放自己走了,多年的斗争经验告诉她,与其客客气气的跟对方商量,倒不如直接跟对方撕破脸,把事情闹大,让对方感觉到棘手,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公主也立马变了个脸,一脸怒气的对瘐援之说道:“怎么,老表弟,你是什么时候当上的江陵太守啊,你姐姐我什么时候走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嘛?你带这么多兵来是啥意思?打算软禁你姐姐我嘛?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哪里哪里,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夜路不好走,再说路途遥远,你不如等桓大人回来一起走更好一些嘛?”瘐援之显然是斗争经验不足,让公主吓唬了几句之后就有点坐不住了,口气也明显的软了许多。 “是嘛?那你带这些兵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刺史府的兵还保护不了我的安全?还得需要你来帮忙不成?”公主继续盛气凌人,步步紧逼的走到瘐援之的面前,强大的气场直逼的瘐援之连连后退,不敢直视公主的眼睛。 看着自己的主要被一个女人逼的连连后退,担心瘐援之顶不住的甘泰立马走上前去,对公主说道:“我想公主不用再费口舌了,今天你们是断定走不出这江陵城了。” “大胆,居然跟当朝公主这样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受到公主的鼓舞,刚还要有些手足无措的张盛此刻也站了出来,甚至直接拔出了剑直接指向了对公主大不敬的甘泰。 见张盛拔剑,祝涛也立马带着手下的兵全都拔出了剑来; 瘐援之这也方也不甘示弱,五百余人也是齐耍耍的拔出了剑来,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都不甘示弱,一脸怒气的直视着对方,谁都不肯在气势上输给对方。 第144章 公主的机智 正在双方二人剑拔弩张的在刺史面前对峙的时候,张盛的手下祝涛又带了一个可怕的消息:江陵被围城了,城外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而此时瘐援之这也得到了消息,成宝已经带着城外武装起来的佃户们,合计有五千余人,已经将江陵城给团团围住了,还有五千余武装佃农正在从其他的庄园里赶来,应该在天亮的时候赶到。 也就是在,在天亮的时候,瘐援之手头就会有一万余人的兵力,再加上城内的这五百余兵,拿下江陵城,不在话下。 有了底气的瘐援之更加的得意,他慢慢的走向公主说道:“大表姐,我看您还是别折腾了吧,好好的回府吧,等到大姐夫回来的时候,朝廷会派人来接你们的。” 面对嚣张的瘐援之和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公主并没有瘐援之想像中的惊慌失措,而是镇定的说道:“没想到从未见过面的大表弟竟然这么客气,恩,很好,非常不错;看来你是想学王敦啊,在这荆州起兵造反,反叛朝廷,对不对?” “大表姐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完全是为您的安全考虑,怕您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才会劝您留在府中,这跟叛乱可是没有什么关系啊。”瘐援之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走了出来,而对公主的责难回答的有理有据。 “哼,真的嘛?若是我今天非要从这里走出去呢?”公主显然没有被瘐援之的气势吓倒,毕竟当年是独闯过战场的人,还怕你这个毛头小子不成? “那你就试试看呗?”瘐援之也是不甘示弱,自己堂堂一个男儿还治不了你一个小闺女了? “好,那咱就试试看,我看谁敢拦当朝的公主。”公主显然是被瘐援之激动了,嗓门也提高了好几节,她把自己的披风往后使劲一甩,掀起了一阵风浪,然后大踏步的向走瘐援之,怒目圆视,强大的气场再次把瘐援之逼的连连后退。 瘐援之没有想到,这个公主据然这么难对付,哄也不行,吓唬也不行,若是公主真的硬要闯的话,自己还真不敢硬拦着,毕竟瘐援之只是想拿公主要挟桓温,然后跟朝廷讨要荆州地,若是真的伤了公主什么的,那自己就真的成了造反了。 眼看瘐援之要认怂,甘泰再一次的站了出来,他手握宝剑直接指向了仍在步步紧逼的公主,他这一举动不要紧,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刺杀公主,急的张盛连忙来到公主的面前,一边侧身护着公主,一边也拿剑指出了甘泰,并大声的吼道:“大胆狂徒,竟敢伤害公主,我看你真的是活腻歪了。” “少爷,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今日放走了公主,那么等到桓温回城,你我都将无葬身之地啊。”甘泰还是很清楚自己几斤几量的,平时欺负个小老百姓还行,面对张盛这样的职业军人,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就开始怂恿瘐援之,让瘐援之向前顶一顶。 瘐援之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觉得不能直接背叛了朝廷,毕竟自晋室东渡以来,先后发生了王敦之乱、苏峻之乱,虽然朝廷赢弱不堪,但是其他士族势力强大啊,强大如王敦都失败了,更何况自己呢? 再说了,自己只是想要荆州之地而已,只要朝廷愿意把荆州让给自己,那么其他的都不是事; 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朝廷不肯把荆州地让给自己,只要桓温不再继续推行土断,保证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那么一切也都好说。 所以,尽管来之前甘泰已经给自己灌输了很多的成王败寇的思想,但是瘐援之还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到彻底决裂的那一步,尤其是面对公主的强硬,瘐援之感觉自己应付不来,所以瘐援之觉得,与其事情闹大,倒不如自己先做个顺水人情,放走公主,等到将来桓温回来的时候,或许还能感念自己的情谊,不为难自己也说不定啊。 想到这里,瘐援之叹了口气,对公主说道:“大表姐,您若是执意要走呢?我也拦不住,但是希望您能够跟姐夫说一声,我瘐氏在荆州经营多年,就留下了这么点家底,希望他能看在亲情友情的份上,不要再继续推行土断了。” “奥,原来你是为了这么个事啊。”公主听完瘐援之的话,差点笑出了声来,心想这孩子就这点道行,还想起兵造反,这不是分分钟就会被灭的节奏嘛。 “行,等你姐夫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都是一家人,何必搞的这么紧张呢?”急于脱身的公主满口答应,但是她只说跟桓温说一声,但是没有保证就一定能够说通。 但是瘐援之可不这么想,他觉得既然公主都答应了,那么桓温肯定会听公主的,那么自己的这些产业也就能够保住了,既然自己的产业都保住了,那还废这么大的劲造反干嘛呢? 看着瘐援之那高兴的样子,甘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相比于瘐援之,长年跟随瘐翼南征北战的甘泰显然比瘐援之更懂得政治斗争的残酷性,相当年司马氏为了夺权族内兄弟相互残杀,甚至不惜引进胡人入中原,这才酿成了对中华民族造成深重灾难的八王之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这样,更何况公主跟瘐援之之间淡的不能再淡了的所谓的亲戚关系呢? “少爷,千万不要听她的,若是放走了公主,桓温就没有后顾之忧,我们就如同鱼案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啊...” “狗东西,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敢挑唆你家主人公然的谋反,你一个狗一样的东西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会怜悯的;但是我表弟家这么大的家业,万一失败了,所有的家产都会被朝廷没收,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你来负嘛?”公主已然明白这里面挑唆事的就是这个甘泰了,所以她表面上是在训斥甘泰,但是实际上是说给瘐援之听的,让瘐援之不要听甘泰的话,甘泰就是一个下人,死了也就是死了,但是瘐援之不行,他背后还有这么大的产业呢。 第145章 朝廷上下的态度 经过公主的提醒,瘐援之瞬间清醒了许多,是啊,自己放弃去外地出仕,竭尽所能,不就是为了保住瘐氏的这份家业嘛,若是失败了,那么自己家族几代人积累了这些产业,也就全都毁在自己的手上了,不行,绝对不行,风险太高了,不能这么办。 想清楚了的瘐援之赶紧让出了一条道,对公主说道:“大表姐,您愿意走就走吧,小弟绝不拦着,只是大表姐不要忘了对小弟的承诺就行。” 公主微微一笑,对瘐援之说道:“放心吧表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有大表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让开,给我让出一条道来。”听到公主这样说,瘐援之心里非常开心,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于是乎,公主就在甘泰那不甘的眼神当中,带着众家眷和张盛等护送人员,悠然的离开了刺史府,当然,城外的武装佃农们在瘐援之的命令下,也很快就散去了。 于是乎,一场可能的叛变,就这样在公主的勇敢和机智下,轻松的化解了。 公主走后,深知政治斗争残酷性的甘泰知道瘐家的末日就要来了,不愿受此煎熬的甘泰在绝望中愤然的自杀了,而瘐援之面对这个忠心耿耿的服务了自己家四十多年的老仆人的自杀,却就像没事人一样,连去看一看都不看,只是简单的吩咐下人去找个地埋了就不管了。 公主在张盛的护送下,出了江陵城之后就一路狂奔,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深怕瘐援之后悔,再突然追了上来,直到进了武昌城,脱离了荆州的地界之后,才心安了下来。 在公主成功逃离江陵城的时候,桓温正满载着战利品和俘虏行驶在长江之上,面对着两岸绝美的风景,怀里又抱着娇美无比的李娇,桓温那叫一个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他神采奕奕的矗立在船头,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江水搅合着微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想到自己这历经千艰万苦,立下这晋室东渡第一功,矗立船头,胜似闲庭信步,桓温感受到豪气万丈,甚至有一种想把整个世界揽入怀中的感觉。 于是乎,桓温白天欣赏着沿岸的风景,晚上就欣赏美丽的李娇,这李娇真不愧是蜀地第一美人,可能是从小生成深宫大院里的缘故,受到众人百般的呵护,李娇的身上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伤疤,甚至连一个普通人身上都有的痣子都没有,再加上保养的好,整个人简直就像一块玉一样,通体温润白晳,让人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桓温得此一宝,自然是十分的呵护,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让李娇脱光了衣服,借着皎洁的蜡光,桓温一个人欣赏、把玩,简直好不快活。 而朝廷这边,正打桓温的先遣使者到达京城禀报了朝廷成汉国已被灭,皇帝李势及其皇族成员不日就将被押赴京城之后,整个朝廷上都沸腾了,原因无他,这可是自晋室东渡以来第一个大胜利,直接灭掉了一个国,收复了沃野千里的巴蜀之地,当时的朝廷里不管跟桓温有没有过节,几乎所有的人都激动的蹦了起来,被胡族欺负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失败,猛然间来了一个如此重大的胜利,怎么能不让人激动?褚蒜子更是激动的带着小皇帝跑到太庙哭泣着告慰列祖祖宗,向他们分享这一喜讯,整个朝廷上下似乎都感受到了中兴的气息。 虽然这么多人都在为桓温高兴,但是还是有人哭丧着脸,心里充满了不服气,这里面一个就是丞相瘐冰,另一个就是扬州都督殷浩。 瘐冰是因为之前桓温在荆州强推土断之法时,侵犯了瘐家的利益,再加上桓温不打招呼就私自西征,瘐冰为了彻底扳倒桓温,永除后患,在朝廷当着皇帝、褚蒜子和众位大臣的面,立下了桓温若是西征成功自己就辞职的誓言,虽然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桓温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他到底还是成功了。 从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来讲,瘐冰为桓温取得的胜利感到高兴,但是从家族和个人利益上来讲,瘐冰又实在是心有不甘,自己的哥哥瘐亮和弟弟瘐翼经营了荆州那么多年,始终在为西征做准备,准备了几十年,始终没有敢迈出西征那一步,谁成想桓温才去了荆州半年,在准备明显不足的情况就贸然西征,最终据然取得了胜利?若是早知道成汉如此不经打的话,瘐家早就应该西征了,到时候这南渡第一功,就应该归他们瘐家所有了。 但是万事没有假设,瘐家到底是没有西征,桓温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面对这个举国欢庆的历史性时刻,瘐冰尽管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他还是决定依照承诺,上书请辞。 而殷浩就更简单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因彭城之战为公主的事而跟桓温结下了梁子,一直视桓温为自己的对手,意欲扳倒而后快,本来桓温在荆州推行土断,得罪了一圈的士族,朝廷里的倒桓势力一直十分活跃,再加上桓温冒险西征,本来殷浩以为桓温这个折腾法,根本就不用自己出手,自己就把自己给折腾死了,谁成想最不让人看好的西征居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世人眼里的傻子也变成了举世瞩目的英雄。 人就是这个样子,得不到的东西要么大家都得不到,若是一方得到而另一方没有得到,那么肯定会嫉妒心泛滥,殷浩可不是瘐冰,瘐冰从大局出发还是对桓温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的,而殷浩则就是实实在在的嫉妒了,他宁愿成汉失败,也不想让桓温成功。 “没有办法了,这是桓温在逼我出手,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一个冒牌货挡住我的光芒的。”想到这里,殷浩再次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地牢里,看着关押在里面的蓬头垢面的一个人,确切的是说,是一个道士,殷浩又再一次的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第146章 兵围江陵城 其实对于瘐冰的辞职,褚蒜子是很纠结的,虽然瘐冰掌管朝政多年,排除异己、扶持亲信、架空皇帝,弄的朝廷上下怨声载道,但是凭心而论,瘐冰的大局观还是很好的,至少在维护整个东晋王朝的领土主权方面,还是非常坚决的;虽然有架空皇帝之嫌,但也一直在维护皇室的利益;虽然也是党同伐异,但是对于真正有用之才,还是比较包容的,也确实是在为国选材; 而最重要的是瘐冰深谙帝王之道,深知朝局平衡的重要性,所以对于司马昱的崛起,瘐冰并没有全力的打击报复,而是让其适当的发展,以达到皇帝心中所谓的朝局平衡,对于这样一个懂得大事大非的丞相,确实是十分的难能可贵的。 而对于褚蒜子而言,失去了瘐冰制衡的司马昱其实更加的危险,司马昱是元皇帝司马睿的最小的儿子,也是褚蒜子的丈夫前皇帝司马岳的亲叔叔,当前皇帝司马聃的亲叔公,而且也是当前近亲皇族当中最有能力的一个,由其是在国家危难之际,应当依赖长君的指导思想下,希望司马昱当皇帝的大有人在。 所以对于瘐冰的辞职,褚蒜子是很纠结的,一方面瘐冰确实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立下了此誓言,即便是自己强留瘐冰,瘐冰的脸面也已丢失,很难再有追随者了;另一方面褚蒜子又一时半会难以找到像瘐冰这样的人物,来制衡司马昱,失去制衡的司马昱,极有可能就像褚蒜子所想的那样,迅速壮大势力,到时候对皇权就是实实在在的危胁了。 可是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该来的还是会来,由于褚蒜子迟迟不肯批复瘐冰的辞职,急着要上位的司马昱有些等不急了,于是便问计于谢安,谢安根据瘐冰好脸面这一性格特点,建议司马昱一方直接在朝廷之上公然讨论此事,让瘐冰下不来台,瘐冰好个脸面,受不了这样的羞辱,自然就会离开了。 司马昱觉得此计可行,于是便指示自己一系的王坦之、刘倓等人公然上书,要求瘐冰必须信守诺言,立即辞职。 瘐冰本来就因为这件事丢尽了脸面,每次上朝的时候都垂头丧气、心不在焉,现在又让王坦之等人在朝堂之上公然的羞辱,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当场就晕倒在地,虽然经过宫里御医们的全力抢求,但还是落下了个半身瘫痪的毛病。 这下好了,不管褚蒜子批不批复,就瘐冰这样的状态,是肯定不能再上朝理政了,褚蒜子不得不考虑其他的人选了。 经过反复的斟酌之后,褚蒜子决定不再设丞相一职,而让何充出任中书监,掌管中书省,原中书郎王蒙调任黄门监,掌管门下省,尚书监一职仍由司马昱担任,同时为了安抚司马昱一派,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决定让王坦之负责御史台,掌握官员的监察制度。 同时,为了平衡朝局,发展中间势力,给朝堂之上注入一批新鲜血液,褚蒜子决定从地方上提拔一批新人,于是,原淮阴太守蔡谟、长沙太守陶范、衡阳太守徐广等一批地方官员被提拔到了中央,被褚蒜子安插到了各省机构里面担任要职。 对于这样的安排,司马昱如鲠在喉,虽然自己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又确实是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感叹褚蒜子的手腕之高明。 而是郗超这边,在接到桓温的信件之后,立马带着关悦以及巴东郡的一万多人马回到了巴郡,等到达巴郡的时候,正巧桓温的船队也到达了巴郡,在听取了关悦关于马亮的汇报之后,桓温更加的确定了瘐援之的险恶用心,而恰在此时张盛派来的蝶眼使者向桓温汇报了公主已经带着小主人,在张盛的护着下已经逃离了江陵城的事情之后,桓温立即拍案而起,大叫了三声好,在他的心里,似乎就没有公主办不成的事。 既然公主跟儿子都已经逃出了江陵城,桓温再无顾忌了,立即让郗超将巴东郡和巴郡的兵力汇合一处,再加上自己从成都带回来的一万兵,合计三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江陵城赴去,桓温的意思很简单,到江陵城之后拿下瘐援之,押着他一同前往京城,桓温要借到京城献俘之计,一同将瘐援之的谋反罪名定下,彻底的将瘐氏打垮,将瘐氏的势力从荆州连根拔起,彻底扫清土断政策的最大障碍。 为了彻底将瘐氏打倒,桓温还需要搜集更多的证据,于是便派关悦先期秘密潜回江陵,寻找马亮的下落,有了于喜跟马亮这两个证人,再加上瘐援之兵围刺史府这件事,基本上瘐援之这个谋逆的罪名是没跑了。 于是乎,在瘐援之还在瘐府里做着他的美梦的时候,桓温的先遣部队已经到达了江陵城的外围,当成宝惊慌失错的跑来向瘐援之汇报桓温的部队即将围城的时候,瘐援之根本就不相信成宝的话,连呼:“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桓温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公主走的时候可是亲口答应我的。” 瘐援之不相信桓温会公然的兵围江陵城捉拿自己,一是因为公主亲口答应自己会帮自己在桓温面前说说,二是自己虽然兵围了刺史府,但是到底还是放走了公主,并没有造成造反的即定事实;第三还是瘐援之的亲大伯瘐冰还在丞相的位子上呢;桓温就算再大的胆,也不敢公然的跟瘐冰对抗吧。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信息的重要性了,他大伯此刻正躺在床上流哈喇子呢,就算是想帮他这个亲侄,也是无能为力了。 于是乎,在瘐援之还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的时候,桓温已经悄然的将江陵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江陵太守纪贺跌跌撞撞的跑到瘐府告诉瘐援之整个江陵城已经被围,桓温公然的要求瘐援之投降的时候,瘐援之才如梦初醒,呆若木鸡的矗立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从小在父辈们的呵护下长大,干什么事都顺风顺水,又怎能理解这斗争的残酷性。 就这样,瘐援之在呆立了许久之后,才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公主骗我,公主骗我啊...”并生平第一次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可一切都晚了,桓温已然围城,他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至瘐援之于死地的证据,桓温可不是瘐援之,他有理想、有抱负,在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之后,更是深知斗争的残酷性,要做就做彻底,在彻底的打倒对方之后,还要再踩上一脚,再吐上一口唾沫,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第147章 擒拿瘐援之 在绝对的实力面对,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瘐府里只有武装起的家奴五百人,其他的武装佃农都在城外,城里的人出不去,自然也就无法将他们组织起来;而瘐援之也根本没打算把他们组织起来,直到现在瘐援之才相信了瘐府的老家奴甘泰的话:等到桓温的大军一到,自己的这些虾兵蟹将根本就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此时的瘐援之只能寄希望于江陵太守纪贺跟桓温交涉,而纪贺也仗着自己是江陵太守的身份,觉得桓温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却殊不知桓温早已不信任纪贺了,纪贺在江陵太守任上十几年,跟瘐家关系非浅,彼此的往来也非常的密切,要搜集他跟瘐府勾引的证据简直是手到擒来,所以尽管纪贺还自我感觉良好,可桓温早已私下里安排张盛收集好了纪贺勾引瘐府的材料了。 所以等到纪贺信心满满的跑到渡口准备上桓温的大船的时候,桓温却根本就不打算见他,直接命令郗超将纪贺拿下了事。 而瘐援之在瘐府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了还是不见纪贺的归来,直到成宝过来向他汇报桓温已经扣押了纪贺之时,瘐援之顿时像泄了气的公鸡一样,瘫痪在地,此时的他彻底的绝望,从未遭遇过如此重大危机的瘐援之心如死灰,他开始相信甘泰的话:一但落入桓温的手里,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生性骄傲的他不希望遭此屈辱,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悲愤交加的瘐援之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宝剑,那是他父亲瘐翼在他成年礼的那一年送给他的,本意是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忠心报国,奋勇杀敌,却不成想自己却要拿它来了却自己的生命;想到这里,瘐援之更加的痛苦不已。 作为一代名将瘐翼的儿子,瘐援之还是有些骨气的,所以他选择自杀来应对桓温对他可能性的羞辱,要不说孩子就是孩子,遇上这么点事就沉不住气,就要死要活的,若不是瘐府忠实的奴仆成宝死死的跪在地上抱着瘐援之的手不放,瘐援之可能就真的追随父亲瘐翼而去了。 当桓温听说瘐援之想要自杀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其实对于桓温来说,虽然想彻底的解决掉瘐府这个荆州最大的毒瘤,但是他确实没有想逼死瘐援之的打算,若不是瘐援之一再的挑战自己的底线,他也断不能下此狠手,他的最终想法只是想把瘐援之废成庶人,然后将他的庄田收归国有,佃户全部就地落户而已,毕竟他当年可是曾答应过瘐翼将军,不对瘐家赶尽杀绝的; 而瘐援之的自杀行为也提醒了桓温,这孩子心理太脆弱,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若是瘐援之真的自杀了,自己反而被动了,毕竟逼死前任荆州都督的亲儿子这样的罪名桓温承担不起,光舆论就能把桓温压死,所以为了稳妥期间,桓温派郗超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往瘐府,信中讲述了自己跟他父亲瘐翼将军的美好时光,重点讲述了瘐翼对自己有恩,自己断不能取他儿子的性命云云,同时又暗示了只要瘐援之跟随自己去京城,京城里有他大伯瘐冰坐镇,是伤不了瘐援之的性命的。 桓温在信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讲的是情真意切,看的瘐援之都感动不已,却是绝口不提瘐援之谋反之事,桓温的动机很明确,只要把瘐援之带到京城,然后把谋反的罪名往他头上一扣,基本上瘐家在荆州的势力就基本上完蛋了,至于朝廷是要把瘐援之怎么滴,就跟自己没关系了,桓温只是想要把瘐家的势力赶出荆州而已。 走投无路的人,在面对一线生机的时候,基本上也就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在看到桓温在信中大谈他跟瘐翼的感情的情况,瘐援之确实感动了,他突然觉得桓温这个人还不错,可能是以前自己做的太过了,而且瘐援之也觉得,跟着桓温去趟京城也无所谓,正如信中所说,自己的大伯在哪,自己肯定是不会受到什么为难的,到时候在朝廷上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到时候该回自己的庄园还回自己的庄园,该当自己的土财主还是当自己的土财主,大不了以后不跟桓温对着干就是了。 于是乎,瘐援之带着自己的亲信家丁,出城向桓温投降了,桓温也信守了自己的诺信,并没有为难瘐援之,甚至连刑具都没有带,单独给他安排了一条船,同时安排了几个人好的伺候着。 离开前,桓温秘密的将李娇安排在了江陵城的刺史府里,此时的江陵太守纪贺已经被桓温所抵押,桓温安排了郗超暂理江陵太守,桓温深知公主的脾气,怕将李娇带到京城会让二人打起来,所以决定暂时将李娇放在江陵城,待自己在京城好生的跟公主解释一下之后,再让二人见面; 其实桓温的理由很充分,人家李势非要把妹妹嫁给自己,自己不要人家不投降,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嘛,但是他也深知公主的性格,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李娇,毕竟李娇虽然也是公主,但是是被灭了国的公主,地位肯定不能跟司马兴男相提并论的。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桓温满载着俘虏和战利品,信心满满的向建康驶去,一路上,桓温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长江沿岸的各大城市都纷纷迎接桓温的到来,当地太守甚至专门组织群众前往渡口夹道欢迎大英雄的归来,而桓温也是相当的志得意满,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搞一个入城仪式,自己身穿彩色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信心满满的走在众人的夹道中间,看着欢呼的人群,桓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当地官吏的欢迎下入住太守府,然后在众人的追捧中胡吃海喝一顿之后第二天再继续出发,就这样原本只有一个月的行程,硬生生的让桓温给拉成了两个月,至到当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才赶到了健康城。 第148章 论功行赏 桓温到达健康城的时候,褚蒜子也是给足了桓温的面子,亲自带着小皇帝司马聃、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等一干人等到渡口接船,桓温是远远的望见码头上华盖云集,庄端秀丽褚蒜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向自己的方向张望,此时的褚蒜子已然没有当初的青涩,在华丽服饰的衬托下,整个人显的更加的雍容华贵,望着这个曾经的情人,桓温不由的感慨万千,真是世事弄人啊,原本两个情投意合的小情人,现在居然被这样的世俗给隔的这么远,虽然近在咫尺,却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船靠岸后,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桓温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可怜的李势率领着成汉皇族二十七人,披头散发,身穿宽大白色长袍,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小皇帝司马聃、皇太后褚蒜子敬献了降表、成汉国的传国玉玺、山川地形图、户籍薄等一系列象征成汉国政权的物件,并表示愿意永远臣服于大晋王朝,永世不再反叛云云。 而褚蒜子也是十分的大方,在接过李势敬献的降表之后,当众赦免了李势等人的罪行,同时册封李势为归义侯,其他跟随投降的皇族成员也都得到了不同的封赏。 在众官员、众百姓的欢呼声中,桓温骑上了高头大头,跟在褚蒜子和小皇帝的龙辇后面,而新晋封的中书监何充、黄门监王蒙、尚书监司马昱等一干二千石以上的王公大臣们,则依次的跟在桓温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行走在人群中间。 此时的建康城,气氛热烈,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他们大多都是从中原逃离而来的,对家乡的思念超过了任何时候,现在朝廷终于出现了一位英雄人们,使他们重新燃起了回家的希望,他们又怎能不热泪盈眶呢。 皇宫内,太极殿上,太监高阳站在御座前,宣读了朝廷对桓温的封赏:封临贺郡公、开府仪同三司,拜征西大将军,总督荆州、益州、交州、广州、司州、豫州六州军事。 这个封赏是褚蒜子同群臣们商议的结果,本来褚蒜子的意思是想封桓温为豫章郡公,因为褚蒜子与桓温相识于豫章,而且豫章还是一个大郡,想以此来提升桓温的地位,但是被司马昱所阻止,此时的司马昱,已经隐隐察觉出了褚蒜子对他的提防,原本瘐冰辞职后,丞相一职应由司马昱担任,但是褚蒜子却不再设丞相,而是扶持何充担任中书监,王蒙担任黄门监,进一步分散权力,这虽然对于朝局的平衡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司马昱而言,却失去了掌控朝政的能力。 所以对于桓温,司马昱也多了一个心眼,他深知褚蒜子跟桓温的关系,也知道褚蒜子有扶持桓温之心,为了防止桓温的崛起,司马昱极力说服褚蒜子跟群臣,为了安抚司马昱,褚蒜子只得改封桓温为临贺郡公了,虽然都是郡公,但是临贺只是个小郡,而豫章是大郡,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桓温对于什么公爵之位不太在意,那只是一个待遇而已,他更看重提开府仪同三司,所谓的开府仪同三司,是指桓温可以有以自己的名义自置幕府与幕撩部属的权力了,仪同三司的意思就是可以得到同三公一样的待遇,所谓三司就是太尉、司徒、司空,晋承汉制,惟有三司可开府,开府的益处很多,桓温能够得到这个权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招揽天下人才为自己所用了。 更重要的是,总督六州军事,也就是说,桓温可以在这六个州当中,可以自行招幕兵卒,调配资源,这就相当于朝廷给予了桓温半独立的地位,比之前的瘐翼的权势要更进一步。 从看待封赏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桓温跟司马昱的不同了,桓温更看重的是权力,而司马昱更看重的是待遇,正是因为这种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也决定了桓温与司马昱追求的东西也不同。 在朝廷的封赏宣读完之后,桓温没有异议,就直接谢主隆恩了。 随后,桓温又提交了一份长长的请封名单,这里面不仅有桓温此次伐蜀的关键功臣袁乔、周楚、孙恩、郗超、龚正、关悦等人,还有原成汉国的旧将田建、刘昂等人,人数足足有一百人之多,桓温不但为这些人请赏,甚至还在封赏名单中直接写明了请赏的官职,比如袁乔为荆州刺史兼江陵太守、郗超荆州刺史府长史兼襄阳太守、周楚为益州刺史兼成都太守、孙恩为益州刺史府长史兼武阳太守等。 褚蒜子看着这份长长的名单,以及桓温请求封赏的官职名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已然感觉到桓温有点太嚣张了,此次征蜀,你桓温确实是立了大功,请求封赏有功之臣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封这些人什么爵位、什么职位,应该是朝廷的事情,朝廷会根据请封之人的功绩,酌情商议,然后才进行封赏,而你桓温直接在请封名单中标明了官职,哪还要朝廷干嘛?这不明显就有僭越之嫌嘛? 原来还打心眼里为桓温感到高兴的褚蒜子一下子没了兴致,但是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褚蒜子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而是继续满面春风的说道:“哟,这么多功臣啊,看来此次平蜀,桓爱卿确实是受罪了,今儿个高兴,本宫已决定大摆三天宴席,众位爱卿一定要好好高兴高兴,不醉不归。” 见褚蒜子这个样子,桓温也是心头一愣,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冒犯了褚蒜子的底线,褚蒜子的底线很简单,你们怎么闹都行,就是皇权不可碰; 而桓温显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是害怕褚蒜子为难,所以才挑灯夜战、费劲巴拉的听褚蒜子想好了这些人的官职,这样褚蒜子只需要在这份名单上打个勾就行了,这样也就不用褚蒜子再费心的去考虑这些人的官职了,原本以为是为褚蒜子着想,却没有想到却碰到了褚蒜子的逆鳞,引起了褚蒜子的不快。 “皇上、太后,本次西征历经千难万苦,幸得有微臣的这些弟兄们帮助,才得以顺利平蜀,俗话说有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请太后照单封赏,以做天下人的表率。” 此时的桓温显然没有察觉到褚蒜子的不快,只是以为褚蒜子一时高兴把这事给忽略了,所以在褚蒜子明显不想谈此事的情况下,当着众大臣的面,再一次的高兴请求褚蒜子照单封赏,显示是不给褚蒜子面子,桓温如此的不懂的察眼观色,甚至就连一直视桓温为偶像的谢安都捏了一把汗。 第149章 谯王司马无忌 桓温以为自己是善意的提醒,而褚蒜子却认为桓温这是居功自傲、有些嚣张,再一次感受到不悦的褚蒜子再一次阴沉下了脸来,不再言语。 刚被提拔起来的何充见褚蒜子阴沉了脸来,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论功行赏,天经地义,但是其功绩和封赏的爵位官职等事宜都需要朝廷有司核实之后根据相关条款来定夺,所以桓大人不必太过着急,朝廷会根据大人提交的名单进行封赏的,绝对不会让跟随桓大人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失望。” “可是,我里面都已经写好官职了啊,只要皇上跟太后同意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了啊。”不明所以的桓温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居然还敢把这样大不敬的行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说出来。 桓温的话一出,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顿时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谢安也是目瞪口呆,这桓温简直就是政治低能儿啊,竟然敢在公堂之上直接跟皇帝要官?就算是最嚣张的王敦苏峻之流都没有这样子过。 这一下子褚蒜子的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这桓温是真傻还是假傻?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难堪?褚蒜子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毕竟是朝会,众大臣正在傻傻的看着自己呢?若是就这样放纵桓温胡来,不但自己的威信会扫地,桓温好不容易依靠军功建立起来的威望也会被其他士家大族所瞧不起,而桓温又是自己所倚重的人,自己还指望着他将来平衡朝局呢,可不能让他这么快的倒了。 想到这里,褚蒜子顿了顿,并没有直接回答桓温的问题,而是笑眯眯的看向尚书令司马昱,对他说道:“王爷,益州原本是侨州,并没有实际管辖领土,但是依靠大晋元皇帝律令,所有侨居之州也需要册封刺史,以视收复失土之志,现在益州已经收复,是否可以请现任益州刺史前去赴任呢?” 司马昱一楞,这桓温刚刚还在朝堂之上公然的要官当,这褚蒜子怎么又问起闲置的益州刺史来了呢?不过司马昱毕竟是司马昱,作为东晋元皇帝唯一在世的儿子,同时又是司马皇族当中惟一一个能够抗衡士家大族的人物,思维不可谓不敏捷,他立马觉查出了褚蒜子这是要借益州刺史一事来打压一下嚣张的桓温,于是司马昱连忙供手说道:“禀太后,现任益州刺史乃谯王司马无忌。” “恩,他现在人在何处?”褚蒜子一听,这益州刺史还是个宗室王爷,虽然这个宗室已经跟皇室关系很远了,但毕竟也是司马家的人啊,用这么一个人物来压一压有点嚣张的桓温刚刚好。 “禀太后,益州刺史原本驻地在江陵,后来被前任荆州都督瘐翼给迁到长沙郡去了。” “奥,长沙郡?”褚蒜子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加封谯王司马无忌为前将军,益州刺史,全权负责益州地区的行政,军事依然由荆州都督桓温负责。” “是。”司马昱领命之后,又退回了班列。 桓温看到这一幕,震惊的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自己提交的封赏名单是褚蒜子没有注意到,所以才会善意的提醒她,却不成想褚蒜子会来这么一手,自己明明在名单里写明了推荐周楚担任益州刺史,而褚蒜子却视而不见,直接任命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边缘宗室前往益州担任刺史,虽然是个边缘宗室,但到底也是个王爷,而且褚蒜子又任命了一个前将军的军职,虽然经自己的职位要低,但是却比周楚孙恩等人的要高,桓温第一次感觉到,褚蒜子可能对自己已经不再信任了,所以才会选这么个人物去担任益州刺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桓温心里一边嘀咕一边偷偷的看着高高在上的褚蒜子,看着她那华丽的凤冠和那雍容的气场,桓温不由的冷汗直流。 在桓温偷瞄褚蒜子的同时褚蒜子也在用眼的余光注意着桓温的表情,当她看到桓温的那个原本得意的眼神变得日渐紧张的时候,褚蒜子已经确信自己敲打桓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实,她对桓温还是很感激的,正是因为桓温的出现,才让她更有底气坐这御座,同时桓温能够收复益州,对于她执政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所以褚蒜子并不想难为桓温,她只是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态度,所以才会选择敲打敲打他,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是安抚了。 褚蒜子把桓温提交的封赏名单转手交给了太监高阳,然后让高阳递交给中书监何充,对何充说道:“此次西征,能够取得如此大捷,都是桓将军跟手下的弟兄们拼了性命而换来的,对于国家忠勇之士,朝廷自然不能慢待,何爱卿可依据桓将军提交的名单,联合司徒府、尚书省核验过后,可按名单上的建议朝廷封赏,万不可慢待了他们,以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褚蒜子说的有理有据,也合情合理,不但桓温说不出什么来,就连何充、王蒙、司马昱、诸葛无绪等混迹官场多年的老臣都对褚蒜子赞赏有加,这样做即敲打了桓温,让他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又安抚了桓温及其手下,让他们明白朝廷自有法度,一切都应当安照章程来,让桓温他们不至于对朝廷产生不满。 可即便如此,桓温依然有话要说,因为他太清楚益州刺史的重要性了,虽然军事上褚蒜子已经明确规定由自己来负责,但是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益州刺史承担着为部队提供粮草补给的重任,万一在背后扯开蛋了,自己也是相当的难受,更何况自己虽然打下了成都,招降了成汉皇帝李势,但是自己毕竟人数太少,益州的北部与南部大部队的郡县并没有投降,招降他们也需要下一番功夫,而这里面可能就有封官的承诺了,若是让司马无忌掌握了行政资源,自己到时候要招降一个人,还得跟他商量,二个人脾气相投还行,若是不对付了,闹不好又得出乱子,出了乱子不要紧,若是耽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桓温决定从大局出发,继续向褚蒜子推荐由周楚来担任益州刺史。 第150章 桓温的良苦用心 桓温决意继续向褚蒜子推荐周楚来担任益州刺史,还是鼓了很大的勇气的,毕竟所有人都看得出,褚蒜子这样子安排就是为了打压桓温,平衡益州本地的政治平衡,桓温若是知趣的话就见好就收,默默的认可就行了,若是不知趣,继续向褚蒜子推荐周楚来担任益州刺史的话,弄的褚蒜子很难堪,后果就很严重了,弄不好自己辛辛苦苦依靠军功建立起来的功勋也会化为乌有。 若是一般人的话,肯定会默认这种结果,但是桓温不是一般人,他考虑问题更多的是从大局出发,是从如何收复汉人丢失的全部失地的大局来看待问题的,他很清楚益州的重要性,益州北部还有李权的巴西郡、南部还有建宁郡等少数民族聚集的地区尚未收复,所以益州不能乱,乱了的话,自己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必须据理力争,为周楚等人收复蜀南和蜀北创造一个良好的政治环境。 “陛下、太后,此次西征,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首先成汉内乱,让臣有机可趁,趁边关空虚之机,成功入蜀;其次成汉皇帝李势荒淫无道,人心尽失,才会让臣等如入无人之境,以区区两千兵力,直驱千里而攻入成都;最后我大晋将士上下一心,共克时艰,屡次被数倍于已的敌人包围都能力战不退,数千化险为夷;正在有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上下一心的努力,才能取得如此大捷,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想再取得这样的胜利,怕是不会那么轻松了。” “恩,桓将军的勇气和努力,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里的,朝廷定不会辜负众位将士的报国之心,尽快封赏的。”桓温聊了这么多,褚蒜子还以为桓温还对封谯王司马无忌为益州刺史耿耿于怀呢,所以就又安慰了几句。 但是桓温却不是这个意思,他之所以要先说这样的话,其实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的,他见褚蒜子理解错了,所以又赶紧说道。 “太后,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此次西征之所以能够成功,绝不仅仅是因为臣的能力有多么的出众,更多的是多种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结果,所以成功实属不易,成都虽然打下了来,成汉朝的皇帝也被俘虏了,但是蜀南、蜀北等郡依然没有投降,虽然继续派遣大军前往征服,所以蜀地目前并不平稳,成汉朝在益州统计了五十余年,根基还在,臣听说已有不肯臣服的成汉旧臣在秘密寻找其他宗室继任成汉皇帝,继续对抗天朝,若是那样的话,怕是对我们对益州的治理十分的不利啊,所以臣斗胆肯请太后,收回册封谯王为益州刺史的诏命,任命熟悉益州情况的周楚担任益州刺史,待蜀地完全平定之后,再请谯王前往益州担任刺史,此为万全之策啊。” 桓温在朝堂之上公然的反对褚蒜子的任命,并要求褚蒜子册封自己的亲信周楚为益州刺史,这让所有人都为桓温捏的把汗,桓温这已经是在公然的抗命了;因为从政治平衡的角度来看,褚蒜子只安排了谯王一人前往成都担任益州刺史,其他的人还是按桓温的名单来安排,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啦,说的再直白了点,褚蒜子就是安排谯王司马无忌去当门面的,其实司马无忌作为一个宗室子弟,要能力没能力,要威信没威信,他还能干啥?说的再直白点,整个益州还是桓温说了算,褚蒜子只不过是为了平衡一下朝局而已。 可即便如此,桓温还是不满足,这就确实有些过份了,过份的连一向支持桓温的司徒府长史诸葛无绪都看不下去了,直接站出来向桓温说道:“桓温你太过份了,太后已经钦命了谯王出任益州刺史,其他人等还是按你举荐的人员来安排,这是已经是天大的皇恩了,你还嫌不足?别以为你打下了益州这益州就是你的了,这益州是大晋的益州,是天下人的益州,不是你桓温一个人的益州。” 好家伙,诸葛无绪此言一出,立马震惊了众人,这诸葛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的掩饰啊,直接明了的指出了问题的根本,完全不顾及桓温的面子,尽管桓温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诸葛的话让桓温如坐针毡,按照诸葛无绪的意思,自己这是要割据益州而独立啊。 “太后,臣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臣只是从大局考虑,为了益州的稳定才提出这样的想法啊太后。”让诸葛无绪这样一闹,桓温近乎哭出来了,自己一片赤诚之心,却不成想让诸葛无绪搞的倒成了乱臣贼子了。 其实满朝文武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明白桓温的良苦用心,褚蒜子只能算半子,而谢安绝对算一个,谢安作为当时朝廷里面不出世的政治天才,十分明白桓温的用意。 此时的谢安还只是一个尚书郎,只是在尚书省里打杂的角色,目前还处在尚书令司马昱的羽翼之下庇护,虽然谢安跟桓温二人年龄相仿,但是桓温早已功成名就,而谢安依然打杂,差距不可为不大。 当前的情况下,桓温希望在益州政令统一,方便继续收复益州其他未收复地区,而褚蒜子及朝廷各大势力希望益州能够实现政治平衡,避免出现军阀割据的局面,其实双方都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都没有错,问题就出在双方都不足够的信任,虽然褚蒜子跟桓温之前曾经是恋人,二人按道理说应该是有足够的信任的,但是现在现在不同于以往,屁股决定脑袋,位置不同,思考的角度就不同了,现在桓温功高震主,年轻气盛,褚蒜子害怕桓温成为第二个王敦;而桓温则希望乘胜追击,彻底收复益州全境,所以需要一个安定的大后方; 所以,如何解决双方的信任问题,即解决了褚蒜子的担忧,又保证了桓温的后方稳定,成为当前解决所有矛盾点的关键所在。 而这个矛盾该如何解决呢?目前来看,以诸葛无绪为代表的旧士族阶段选择的是打压桓温,而这其实除了增加桓温对朝廷的失望之外,可能也会打击桓温收复失地的雄心壮志。 而对于桓温的雄心壮志以及拳拳报国之心,褚蒜子是理解的,也是充分信任的,当年在豫章太守府时,桓温对温峤将军的那一席褚蒜子还是记忆深刻,但是现在不同于以往,桓温功高震主,刚刚又拿着封赏名单要挟自己,这已经让褚蒜子反感了,所以益州刺史这个问题上,褚蒜子并不决定让步。 第151章 谢安崭露头角 问题似乎已经陷入了死结,褚蒜子不同意撤换益州刺史的人选,而桓温在被诸葛无绪呵斥之后就选择了默不作声,其实就是无声的抗议,现在桓温是带着兵进的京,挟功自重,满足文武自然不敢小瞧他,所以桓温不说话,朝廷众臣就不敢妄下定论,生怕再逼反了他,又酿成一起苏峻事件。 面对这样的局面,谢安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虽然他现在还在司马昱的羽翼之下,但是通过褚蒜子的安排来看,司马昱想要真正的崛起还得等一等,谢安入朝也有两年有余了,还是一个尚书郎,这让自命清高的谢安很是不满,一直在等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从当前的局面来看,应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皇上,太后,臣以为,对于益州之事,可以采取分而治之的方式来实现。” 话音刚落,众人立马回头去看不知何时走出班列的谢安,只见谢安一袭紫色官衣,眉清目秀,神采奕奕的站在众人的后面,目光囧囧有神,显得十分的自信。 对于这样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一般在朝堂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平时站在班列里面又比较靠后,所以很容易被众人所忽视,现在谢安突然猛的站出来,确实是让众大臣及褚蒜子很是意外。 “奥,分而治之?说说看?”不管怎么样,谢安的建议还是引起了褚蒜子的兴趣,所以便让谢安继续说下去。 “皇上,太后,诚如桓将军所言,益州乃新收复之地,蜀南和蜀北众多郡县尚未收复,局势还确定很多的不确定性,而我军目前在益州当地部署的兵力还很少,成汉政权的残余势力还很强大,万一他们找到一个合适的领导人,将他们的力量重新整合在一起的话,对我方确实是一个比较重大的威胁,到时候若是来个大反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谢安非常有策略,他首先从宏观的角度出发,客观的分析了朝廷当前在益州的形势还很危险,其实也就是从侧面肯定了桓温的想法,在当前比较严峻的形势下,益州更需要一个懂军事的行政长官。 谢安的举例子摆事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当前益州的形势,不由得也开始反思现在派一个宗室前去镇守是否合适。 而桓温更是充满感激,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人,他自然是知道谢安的才能的,虽然他十分乐见谢安的帮助,但是心中却又隐隐的感觉到,像这样一位聪明绝顶的人,将来会不会成为自己在政治上最大的对手? “恩,那爱卿可有何好的建议呢?”显然褚蒜子对谢安的分析也颇为认可,同时她也希望能有个人打破当前尴尬的局面,缓和一下自己与桓温之间的紧张气氛。 “臣以为,益州方圆百里,南北距离过长,境内山高路远,交通不便,其实这样是不利于朝廷的统治的;可考虑将益州一分为三,将桓将军新收复的地区以成都为中心,将犍为、广阳、广汉、汶山、临邛、眉山、巴东等已收复郡县合并为益州,由太后钦命的谯王司马无忌担任刺史;蜀北未收复地区可以巴西郡为中心,将汉中、梓潼、涪陵以及目前还被仇池国占据的阴平、武都等郡划为梁州,由桓将军推荐的周楚担任刺史;蜀南地区以建宁郡为中心,将牂柯、越巂、永昌、朱提等郡划为宁州,由桓将军推荐的孙恩担任刺史;以上三州行政由刺史负责,而军事依然由桓将军整体把握,这样已经收复地区由朝廷钦命的官员治理,可以解决掉桓将军的后顾之忧,让桓将军可以集中精力收复失地。” 桓温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停的打量的他,虽然谢安的建议桓温心中一百个赞同,但是谢安的才华也再一次的让桓温心生深深的担忧,所谓英雄惜英雄,桓温隐约的感觉到了谢安将来必将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而同样的,谢安的建议也让褚蒜子及朝廷的众位大臣频频点头,谢安的建议有点像分槽喂马,当两匹马子互不相让的时候,就把他们分开喂,即可以保证每一匹马子的战斗力,又避免的内耗; 将益州一分为三,已收复的郡县由朝廷钦命的官员进行管理,未收复的地区单独设州治,由桓温全权处理,这样即满足了桓温要求政令统一的要求,又让益州不至于成为桓温的独立王国,妙,实在是妙啊。 褚蒜子非常满意,司马昱更加满意,谢安做为自己举荐的人才,正在一步步的发挥出他的才华来,自己又怎能不高兴呢? “诸位爱卿,可对此有何异议嘛?”褚蒜子还是老一套,不首先表态,而是先问计于众臣,显得自己很民主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计策,所有大臣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巴不得这样子做呢; 而桓温更是没有异议,本来只是推荐了一个人出任刺史,现在将益州一分为三,自己的亲信里面就有两个人担任刺史了,虽然梁州和宁州是新设的州,地方又偏远,并且尚未收复,但是在桓温的眼里,那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早一天晚一点的事而已。 褚蒜子见众大臣没有什么意见,便满意的对何充说道:“既然诸位卿家没有意见,桓将军也赞同此事,那么中书省就尽快办理吧。” “是。”何充应承道。 这个问题解决了, 众人也是皆大欢喜,褚蒜子也非常高兴,正要宣布散朝,桓温又将自己西征期间,瘐援之派奸细到益州搞破坏的事情抖了出来,同时又命人将于喜、马亮等人带了上来,同时也把瘐援之带了上来当面对质,在铁证面前,瘐援之无言以对,只得默默的低下了头,等待命运的审判。 出了这样子的事,褚蒜子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若是说以前还顾及瘐冰的话,现在瘐冰已经形成废人,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而朝廷里的其他士族大臣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自然也是纷纷的对瘐援之口诛笔伐,大有杀之而后快的节奏。 而惜时瘐冰的好友当中,只有现在的黄门监王蒙为瘐援之说了几句好话,而桓温其实也并没有想治瘐援之于死地,所以见此情形,也是向褚蒜子建议不应对瘐家赶尽杀绝。 第152章 李娇有危险 而本着刑不上大夫的原则,褚蒜子最终决定只是废瘐援之为庶人,家产全部没收,而瘐翼的长子瘐庆之因为跟此事没有牵连,所以继续当他的宣城太守,瘐家的其他人也不受牵连。 可惜瘐氏家庭两代人辛苦经营荆州,积累了万贯家产,一朝就全部没有了,瘐冰费尽心血维护的家族利益最终还是没有守住,瘐氏作为东晋早期最为显赫的家族,自此也是彻底的没落,除了宣城太守瘐庆之之外,朝廷当中再也没有瘐氏的势力了。 经历了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之后,桓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京城的家中,他本想休息一会,再去找公主解释一下为什么背着她娶青城公主李娇,其实这个事很好解释,都是为了国家利益嘛,人家李势说了,你不娶我妹我就不投降,桓温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娶了李娇,虽然万般无奈只无奈了3秒,但也确实是无奈过。 桓温之所以如此从容,就是因为他深知公主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而且当时战场上的情况也确实如此,所以他觉得只要自己好好跟公主说道说道,公主会理解他的。 可桓温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家中仆人说道公主已于昨晚连夜赶回江陵了,桓温一个激灵,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太了解公主的性格了,脾气爆性子急,这肯定是不知道什么人告诉了她自己娶青城公主的事情了。 “这公主八成是去找李娇了,不行,李娇有危险。”桓温也顾不得休息了,立马吩咐仆人立即备马前往江陵。 这也不能怪桓温心急,李娇是绝色大美人,自己天天抱着她都不嫌腻,而且李娇现在是亡国公主,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江陵地区虽然桓温已经安排了专人照顾她,但是若是司马兴男到了哪里,以她当朝长公主以及桓温夫人的身份,相信也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到时候李娇可就危险了。 所以虽然晚上还有当朝太后褚蒜子召集文书百官为桓温准备的接风宴,但是桓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娇妻要紧,所以桓温顾不得连日的疲惫,急匆匆带着几个随从骑上马向江陵方向疾驰而去,当然,临走前还不忘修书一封,派下人前往宫上向褚蒜子汇报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得到旨意就擅离京城。 皇宫太极殿内,硕大的宫殿内早已灯火通明,文官百官也早都坐满了一堂,席里美酒珍馐数不胜数,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微笑,他们都为国家收复了一块重要的失地而高兴。 褚蒜子带着小皇帝端坐在中间,依然像往常一样端庄大气,望着这喜气洋洋的景象,褚蒜子也是感慨万千,自己得到桓温这样的良将实在是老天的眷顾,若是能在自己任内完成国家的统一,那自己就名垂千古了。 可就在褚蒜子在做着千古一帝的美梦的时候,桓温府内的下人赶到,当然,以他的身份是进不了大殿之内的,所以下人只得向门口的小太监禀报情况,小太监听后,又进殿汇报给了里面的大太监高阳,高阳一听,是桓温亲自书写的亲笔信,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于是便赶紧走出殿来。 在确认了是桓温府内的下人之后,高阳半信半疑的接过了信件:“你确定桓将军已经离开了京城?” 高阳又问了下人一句,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桓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这可是帝国最高统治者亲自赐的宴,若是桓温就这样走了的话,就实在是有点大不敬了。 “回公公的话,桓将军确实已经走了,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京城了吧。” 高阳在确定了桓温不辞而别之后,叹了口气,便回到了殿内,在穿过了人声鼎沸的人群之后,轻轻的走到了满脸荣光的褚蒜子面前,小声的说道:“太后,桓将军已经离开京城,有一封信交给您?” 刚刚还洋溢着姨母笑的褚蒜子一听桓温居然不辞而别,脸色徒变,她用诧异的目光盯着高阳,迟迟不肯接过这封信。 高阳当然明白褚蒜子的心思,不过他他也不相信会有人这样做,可事情确实是发生了,不信也得信,所以高阳重重的点了点头,向褚蒜子再次确认了桓温确实已经离开京城了。 此时褚蒜子的脸已经变的相当难看,今天在朝堂之上桓温就已经让褚蒜子难受了,现在又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直接放自己鸽子,这以后队伍还怎么带?本来跟这帮自高自大的士族们交往就很难受,所以褚蒜子才会选择扶持桓温,帮助自己撑一下场面,现在到好了,桓温带着头不给自己面子,褚蒜子心里那个难受啊,哎,作为一个女人,独自支撑这么大的帝国,确实是不容易。 褚蒜子努力的憋着怒气,慢慢的打开了桓温的信件,在看桓温的信件的时候,脸上慢慢的开始阴转睛,到最后竟然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桓温在信中详细叙述了自己西征之时,为了免遭生灵涂炭,而不得不答应李势的要求,迎娶了青城公主李娇,桓温在信中详细讲述了李娇的娇美与可怜,因为担心司马兴男会对李娇不利,所以才会斗胆提前离开了京城前往江陵。 看完信后,褚蒜子基本上怒气已经全消了,却又同时多了一丝怨气,自己明明先跟桓温先认识的,也是最先相知相爱的,却最后竟然不能在一起,她现在有点羡慕司马兴男跟李娇了,最起码她们两个敢爱敢恨,而自己现在的身份却已经注定再也不能跟桓温在一起了。 褚蒜子黯然神伤,虽然她很生气,也很无奈,但是今天这个局也得给圆过去,不然这么多朝廷重臣在这里,主角不来了,总得解释一下的,这个桓温,真是竟给她找难堪。 于是,在褚蒜子的授意下,高阳代表褚蒜子在御座前高声的喊道:“临贺郡公、征西大将军、荆州都督桓温,因荆州有要事处理,所以奏请不能参加本次宴会,太后体恤之,已批准桓温离开京城,其他参加本次宴会的诸臣照旧,钦此。” 虽然褚蒜子已经说的够委婉了,也帮桓温圆了一下场,假称桓温已经提前奏请,并且得到了自己的批准才离开京城的,但是到底是瞒不住底下这些官场老油条,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桓温这是不辞而别,于是瞬间炸了锅,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桓温也太不是东西了,仗着自己立了军功,就敢藐视朝廷,连太后亲赐的宴会都不参加。” “就是,这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古往今来,还没有这么嚣张的大臣。” ...... 就在诸臣议论纷纷都开始指责桓温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一个人露出了阴损的笑容,这个人就是一直在等待机会的殷浩。 “等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让我抓住机会了,桓温,这回你可就死定了。” 第153章 阴险的殷浩 殷浩这两天实在是憋坏了,这个人本来心眼就小,凡是比他优秀的人他都看不顺眼,所以一直视桓温为自己的竞争对手,现在看到桓温立下了如此大功,受到当朝太后及文武百官们的亲自迎接,尤其是风风光光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人群中间,受到天下人的颂扬的时候,殷浩就更加受不了了,在他心里,这些本应都是他所应当享受的,现在却让桓温享受了,怎能不生气呢? 其实这两天殷浩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举扳倒桓温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桓温如此的藐视朝廷,藐视皇室,已经引起了众怒,若是这个时候站出来指证桓温是假桓温,然后再放出真桓温来,一定会引起朝野震动的,到时候这个假桓温,哼哼,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陛下、太后,臣有要事要奏。”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殷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大殿的正中间,躬身向褚蒜子启奏。 褚蒜子本身就被桓温弄的有点不高兴,现在又见殷浩站出来有要事要奏,直觉让她感觉到殷浩要奏的事情跟桓温有关,虽然这两天褚蒜子对桓温憋了一肚子气,但是褚蒜子一直视桓温为自己人,再加上褚蒜子对殷浩一向没有好感,本着保护桓温的想法,褚蒜子并不打算让殷浩开口。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诸位爱卿只管饮酒作乐,至于公事嘛,还是待明日再说吧。” 殷浩见褚蒜子不打算让自己开口,心中已然知道褚蒜子依然在维护着桓温,但是时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不今天把假桓温的事情给捅出来的话,怕是日后就没有机会了,毕竟现在桓温功高震主,官衔和爵位都要高于自己,而且现在荆州已经事实上握在了桓温的手里,若是等以后桓温坐大了,就算是证明了他是假的也无济于事了。 于是,殷浩心一横,直接当着诸臣的面大声的喊道:“太后、陛下,今天这个桓温是假的,真桓温正在微臣府中做客呢?” 此言一出,立马震惊四座,所有人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殷浩,半天说不出话来。 褚蒜子也是一惊,她没有想到殷浩居然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这事给抖搂了出来,气的她也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殷浩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不由的微微一笑:“不错,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于是便继续说道:“太后,陛下,据臣所知,现在这个桓温来历不明,因为长的跟真桓温比较相像,所以在豫章之时,假借桓温之名,杀死了曾经的径县县令江播,博取了名声之后,便借桓温之名招摇撞骗,一路行骗到京城;这个假桓温心狠手辣、心肠歹毒、阴险之极,不但骗取了公主的感情,而且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对真桓温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迫害和追杀,对于这种阴险小人,微臣斗胆奏请太后,应当立即撤销他的一切爵位和官职,并派出执法人员立即抓拿,以还真桓温一个公道。” “竟有这样的人士??” “真是天下奇闻啊...” “不会是他编造的吧?” 殷浩话音刚落,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殷浩所言实在是有点太过于离奇,以至于大部分人都不太相信。 看着众人不信的样子,殷浩又向褚蒜子奏请道:“太后,陛下,可否允许微臣将真桓温带到殿前,以证明微臣所言。”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齐刷刷的把目光望向了褚蒜子。 褚蒜子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这个殷浩真他妈不识抬举,不是不让你说话了嘛你还说,你真他娘个腚滴是个王八蛋;急的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若是不按殷浩所请让真桓温来到殿前的话,怕是诸位大臣也不同意。 褚蒜子生平第一次陷入了焦虑与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褚蒜子越是不表态,下面的大臣就越是怀疑,望着殿下那一双双疑惑的眼神,褚蒜子明白,这事怕是瞒不住了,桓温啊桓温,这个坎能不能过得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褚蒜子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殷浩传唤真桓温上殿。 殷浩微微一笑,立马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让他立即到宫门外传唤自己的部将陈准,让陈准带着桓温上殿。 宫门外,在瑟瑟的寒风中,陈准跟真桓温矗立在角楼旁,虽然二人冻的都直打哆嗦,但是一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另一个却是愁眉苦展,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陈准拿下了真桓温,为殷浩立下了大功,殷浩肯定不会亏待他的,而真桓温就不一样了,虽然他也很羡慕假桓温所取得的成就,但是知道自己能力的真桓温十分清楚自己几量几斤沉,这些成就都是假桓温凭借自己的能力得来的,跟他的名字还真是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有自知之明的真桓温只想着隐世而居,不想参和到这里朝廷的争斗之中,但是世间的事就是如此,普通人根据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尽管自己有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被陈准在捆绑的形式强行带了回去。 其实当时在天阙山,跟陈准同时到达真桓温隐居的山洞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魏华存魏夫人,魏夫人作为道教上清派的创始人,识人的能力自然是一流,她认定桓温将来定是那个匡扶天下之人,所以一直在不遗余地的帮助他。 但是魏夫人毕竟只是一个女流之辈,无法对付陈准那帮流氓,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桓温被五花大绑的给绑走了,魏夫人知道硬抢已经不可能,只能智取了。 殷浩确实是个狠辣之人,在陈准把真桓温绑回来之后,如获至宝,一直在威逼利诱真桓温出面指正假桓温,但是真桓温不想这样做,殷浩无计可施,只得把真桓温关押在地牢里,百般折磨,但是真桓温始终坚持不跟殷浩合作,真桓温虽然平庸,但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的知道殷浩这样的人是不能信的,自己只是殷浩的一个工具,若是斗倒了假桓温,那么自己就是一个木偶,一切都要听命于殷浩,若是斗不倒假桓温,自己就是一个牺牲品,极有可能会被殷浩杀人灭口,所以真桓温坚持不跟殷浩合作,目的也是为了自保,他在等,他在等假桓温足够强大了,殷浩也彻底厌倦了的时候,说不定就把自己当个屁给放了,到那个时候,就自由了。 第154章 朝堂发难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充满意外,在真桓温在地牢里苦苦煎熬的时候,殷浩又从他的家乡谯国龙亢把他弟弟桓冲给抓了过来,桓温有四个弟弟,最小的就是桓冲,桓温跟桓冲年纪相差十几岁,在桓冲尚不到一岁的时候,桓温因为其父被杀,报仇心切,所以就一路跟随江播来到了豫章,这一住就是十年,这期间从未离开过豫章,所以桓温跟桓冲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二人形同陌路,桓温不认识桓冲,桓冲不认识桓温,至到桓家的老仆人出来指出桓冲是桓温的亲弟弟后,桓温才嚎啕大哭出来。 桓温这个人非常的注重亲情,他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家人受累,殷浩这个卑鄙小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把他最小的弟弟给抓来要挟他的。 面对被吓的瑟瑟发抖的桓冲,一股内疚涌上了桓温的心头,为了不受弟弟受苦,桓温只得答应了殷浩的请求,跟随陈准来到宫门外,当着天下人的面,指正假桓温。 于是,在得到传唤之后,洋洋得意的陈准,带着愁眉苦脸的真桓温,来到了富丽堂皇的太极殿内,第一次来到皇宫的真桓温被他的富丽堂皇震惊的有些失态,甚至一度脚软到走不动路,要不是陈准硬拉着他,估计早就瘫在地上了。 当真桓温来到大殿上的时候,立即在人群当中引起了阵阵惊叹,就连高高在上的褚蒜子,在看到真桓温的那一刻,也震惊的从宝座上直接站了起来,硬生生的盯着真桓温端详了好几分钟之后,在贴身宫女阿春的提醒下,褚蒜子才回过神来,缓缓的座了下来。 “像,简直是太像了。”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人群中时不时的发出这样那样的感叹声,同时质疑声也此起彼伏,尤其是一直鼎力支持桓温的诸葛无绪,更是当场质疑殷浩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跟桓温长的相像的人来污蔑桓温,毕竟天底下长的像的人太多了,总不能因为长的像就说桓温是被人顶替的吧。 对于这些质疑声,殷浩早有准备,他微笑着看了一眼陈准,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狗腿子,自然是最懂殷浩的心思了,陈准立马从怀中拿出了之前在桓温的老家谯国龙亢搜剐而来的桓氏的祖谱,向前递给了大太监高阳,高阳立马拿着祖谱转承给了褚蒜子,褚蒜子接过祖谱后,认真的看了起来。 “陛下、太后、诸位大人,桓温在老家尚有叔伯辈五人,亲弟弟四人,堂弟堂侄不下二十人,那么为什么在跟公主大婚的时候,没有请家里人来参加婚宴呢?这是否有些说不过去呢?” 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了质疑声,是啊,按照常理来说,婚宴大事,理应要邀请家族内的人员来参加的,由其是在家族观念极重的东晋,更是如此了。 “不请家里人也就算了,在当今天下,家族是重中之重,所有人都依族而居,为何桓温总是口口声声自称出自谯国桓氏,而却从没有见他带过一个家族内的人出来呢?”殷浩趁热打铁,继续对桓温进行攻击。 殷浩抛出的这个观点极重,甚至连一向力挺桓温的诸葛无绪都哑口无言,细想起来,桓温确实有些太反常了,在这个主要依靠士族阶层来统治的朝代,朝常之上的王公大臣都不可能单打独斗,他们无不是依靠着身后的家族势力,才能在朝堂之上混得一席之地,开国丞相王导如此,把持朝政近三十年的瘐氏兄弟如此,新上台的何充如此,就连诸葛无绪,也是如此。 而桓温能够在不知不觉间,仅凭一个谯国桓氏的口头衔,就能混到坐拥天下半壁江山的地步,确实是不简单了。 “哎呀,看来之前还是我们草率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恍然大悟的司马昱不停的拍打着额头,不住的自责,在他看来,桓温的崛起势不可挡,若是能以此机会把他整下台,倒也是幸事一件。 经不起推敲的事情实在太多,众大臣也都放下了碗筷,齐刷刷的望向了高高在上的褚蒜子,这件事情实在太离奇,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所以也就只能望向褚蒜子了。 此时的褚蒜子心乱如麻,对于桓温不是真桓温一事,其实她跟公主早已知晓,但是那又如何呢?仅仅是个名字而已,若是换真桓温出山,还不一定能够干的比假桓温要好来,所以早已知晓实情的褚蒜子跟公主二人都心照不宣,彼此十分默契的隐藏了这个秘密,对于她们来说,她们欣赏的是这个人,跟名字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现在殷浩却把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毕竟假桓温刚出场的时候可是打着谯国桓氏的旗号出来混的,虽然现在以桓温的实力完全不需要这个旗号了,但是也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不然这以后还不得乱了套了啊。 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既然聪慧如褚蒜子脑袋也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她本想强行一走了之,但是望着眼下那一群吃瓜群众,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正是不知所措之际,阿春走到褚蒜子的面前,附耳小声说道:“太后,魏夫人跟支遁法师在宫门外求见。” 褚蒜子一个激灵,立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马起身激动的对阿春说道:“快...快有请二位进殿。” 褚蒜子之所以如此激动,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个人物实在是太出名,魏夫人就不用说了,作为道教上清派创始人,早已在民间流传成了是白日飞升成了仙人了。 而这个支遁法师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桓温执行土断之时逼死了襄阳支家二老唯一的儿子,支道林,支道林在得知二老遇难之后,一时之难万念俱毁,多次想投河自尽,幸得王羲之等一众好友日夜看护,才得已幸存下来。 褚蒜子在得知此事之后,心想这都是桓温造的孽,本着帮桓温就是帮自己的想法,决定秘密召见支道林,本想以太后之尊,安抚安抚他,但是没想到二人越聊越投机,原来支道林虽然也学玄学,但是支家自祖上开始就信佛,支道林耳濡目染,对佛学造诣也很深;而褚蒜子刚开始也是信奉道教,而且家中也是资深道教徒,这个从她的名字当中带“子”就可以看得出来,在当时的时代,凡是名字当中带“子”“之”等字的,基本上都是资深道教徒。 第155章 支遁法师 褚蒜子因为丈夫死于道教修炼的金丹,所以开始对道教深恶痛绝,所以在同支道林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了佛教,她对佛教修来世的理念深深的着迷,于是便渐渐的开始研究起了佛教,同时鼓励支道林应该走出小我,走向大我,为弘扬佛法而继续活下去。 褚蒜子的精神也深深的感染了支道林,于是在褚蒜子的支持下,支道林在京城依照庐山东林寺修建了道场寺,自己亲自出任道场寺住持,为了表达遁世的思想,起法号为支遁,表明自己现在之所以还活在世上,只为弘扬佛法,其他红尘之事皆跟自己无关。 也正是因为支道林遁世的思想,所以之前很多昔日的好友,比如王羲之、许询、王蒙、刘倓等人来道场寺找他,只谈佛法,不谈红尘,看着昔日那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好友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令王羲之等惋惜不已,但还是为支道林感到高兴,因为毕竟他不再寻死觅活的了,人只要活着,做他爱做的事,不就可以了嘛?所以也就无所谓惋惜不惋惜的了。 支遁在担任了道场寺主持之后,在褚蒜子的暗中支持下,举行了好几场规模宏大的法会,前往聆听的信徒非常之多,再加上支遁对佛法造诣非常之深,佛教当中的苦修、遁世、众生平等的思想给了当时饱受压迫的普通老百姓极大的心理安慰,让他们在思想上找到了依靠,所以在底层民众当中传播的十分广泛。 而对于像褚蒜子这样的统治阶层来说,也十分的乐见佛教的传播,因为佛教当中的万般皆苦、修来世的思想十分的有利于统治阶层的统治,所以对于支遁搞的这些法会,褚蒜子、司马昱等统治阶层也在暗中的支持,所以法会的影响力也就越来越大。 其实,真假桓温这件事,跟支道林没有任何的关系,完全是魏夫人的事,其实在殷浩的地牢里,也有道教徒,所以真桓温在地牢里的一举一动,魏夫人了如指掌,在得知殷浩将真桓温带出地牢前往皇宫之后,魏夫人本能的意识到可能摊牌的时候到了,为了防止桓温被动,魏夫人决定亲自前往皇宫,但是到了皇宫才发现,自己压根进不去,虽然看守皇宫的士兵里面也有不少的道教徒,但是在没有皇帝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放一个陌生人进宫,这可是死罪,所以没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却依然进不了宫,魏夫人急的团团转,这时一个信奉道教的小卫士悄悄的告诉魏夫人,可以去道教寺找支遁法师试一试。 魏夫人一愣,立马拍大腿叫道:“我怎么没想到呢?”便立马转身前往道教寺了。 其实对于褚蒜子跟支遁法师的关系,魏夫人也是听说过的,虽然褚蒜子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暗中支持支遁,但是褚蒜子能以太后之尊,多次驾临道教寺,跟支遁法师讨论佛法一讨论就是一天,这也就不难理解外人对于他们二人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了。 所以魏夫人相信,只要找到了支遁法师,说服了支遁法师,基本上也就能够见到当朝太后了,只要进去了皇宫,见到了当朝太后,魏夫人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帮桓温把局面控制住的。 虽然魏夫人是这样想的,但是真正见到了支遁法师之后,魏夫人才发现,要想请动支遁法师是多么的难。 支遁其实一直在自责,自己的二老在自己还没有尽孝心之前就双双饿死在破庙里,这叫谁都难以接受,支遁之所以遁入空门,其实也只是想用佛教的苦修来暂时的掩盖自己的自责罢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想起自己的双亲,支遁依然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其实对于桓温与支遁之间的恩怨,魏夫人也是早有耳闻的,但是事态确实是太紧急,所以魏夫人完全把这茬给忘了,就直接来到了道教寺,并顺利的见到了支遁法师,其实对于支遁这种学富五车的人来说,能够见到道教中的传说中的人物,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呢? 本来支遁以为魏夫人是前来共同讨论佛学或者道教教义的,但是没有想到魏夫人却想让他带她进宫,诧异的支遁在听完魏夫人进宫的原因之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自己的二老就是被桓温的手下逼死的,自己虽然并没有过多的埋怨桓温,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原谅了桓温,现在居然要让自己前往皇宫搭救自己的杀父母仇人,就算支遁有再大的心胸也难以接受。 魏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支遁脸色的变化,她这才想起支遁与桓温之间的恩怨来,不由得也开始涨红了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人就这样无言以对了许久许久,直到夕阳下山,天色暗淡了下来,寺里的小和尚进来掌灯的时候,支遁才久久的叹了口气,对魏夫人说道:“你走吧。” 魏夫人也是尽显无奈,虽然自己心有不甘,但是让支遁去搭救自己的灭家仇人,确实是一般人都难以接受,本着不强人所难的思想,魏夫人决定不再勉强对方,于是便准备起身离开。 魏夫人站起后,走到房间门口,心中的不甘让她停住了脚步,她很清楚,当今天下的乱世,唯有像桓温这样的人才能平定,只有天下太平了,老百姓才能结束流离失所的生活,回到家乡,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人世间才能减少悲苦,所以帮桓温,其实就是在帮自己,帮天下。 于是,不甘心的魏夫人回过头来向支遁问道:“法师,您想您的父母嘛?”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支遁转身脸来看向不甘的魏夫人,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但是佛家的思想又让他不得不控制住自己,只得淡淡的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又怎会被亲情所牵绊呢?” ok,就等你这句话,魏夫人快步回到支遁的面前,继续说道:“大师,思念自己的亲人并不可耻,这是我们做为一个人的本能啊,就连动物尚且依恋自己的父母,又何况我们呢?” 支遁诧异的看着魏夫人,看着这个鹤发童颜满脸慈祥的人,仿若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一般,内心的自责再次从内心深处被翻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支遁不由得泪水溢满了双眼,泪水朦胧之中,支遁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双亲伸展开双臂向自己走来,看到了自己步履蹒跚的向他们走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温馨的让支遁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水,是啊,思念自己的父母有错嘛? 多年的隐忍与压抑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如同黄河决堤一般,支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当着魏夫人跟小和尚的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156章 得道与开悟 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被眼前的景像给吓了一大跳,自己心中德高望重的法师此刻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这简直就是颠覆了此前法师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而魏夫人却对支遁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经历过太多风雨的她自然明白支遁心里的苦,她之所以会向支遁问起双亲的事情,目的就是想把支遁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毒给排出来。 魏夫人向小和尚摆了摆手,小和尚心领神会,此刻站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便识趣的退了出来。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魏夫人跟支遁二人,看着趴在桌子上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支遁法院,魏夫人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拍打了一下支遁的后背,缓缓的说道:“你压抑了太久了,哭出来就好了。” 支遁抬头看向魏夫人,看向这个深懂自己内心痛苦的人,这些年来,所有人都已将他视为得道高僧,敬佩他的勇气和博学,却没有人懂得他的痛苦,连一向视为知已的褚蒜子都不能,今年,魏夫人指出了他的痛苦根源,就是自责,自责自己没有在有生之年孝敬双亲,自责自己只顾自己游山玩水,从不考虑父母的感受,自责自己想去孝敬双亲的时候人已不在,这种自责刻骨铭心,以至于让支遁差生了厌世的情绪。 魏夫人是过来人,自小就好老庄的她常静居行导引、吐纳之术,本想独身修仙,却被父母不允许,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被自己的父亲强行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为妻,跟他生活多年,育有两子,生完孩子后,魏华存坚持持斋修道,斋戒别室,丈夫虽然反对,却也没有强迫她,而是一直包容她,这让魏华存得以继续独身修行,终于在自己的不断斗争之下,丈夫最终放归自己去修行。 此后的魏华存广搜道教神仙秘术,遍寻神山仙人,本以为已经清心寡欲,跳出五行之外,但是当听到自己的丈夫突然去世的时候,魏夫人竟痛哭的不能自已,此时的她才如梦初醒,这世上再无如此关心自己、爱护自己、包容自己、牵挂自己的人了,原来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竟也是自己最在意的人,丈夫的去世深深的打击了魏华存,让她开始深刻反思自己的行为,也开始深刻反思道教教义中的刻板理论,她开始大胆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毕生所学融汇贯通,将医术、道术、巫术融为一体,形成了以专炼人体的精、气、神为主的存想静功,并编着《黄庭内景经》,改变了道教主要以社会底层人士为主的情况,逐渐取得了当时社会中的士族知识分子的认可,形成了道教当中的上清派。 所以,对于支遁法师的遭遇,魏夫人是感同身受的,虽然二人之前并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但是魏夫人毕竟见多识广,在初见支遁法师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支遁虽然表面上不再追究此事,但是依然是放不下,惟有让他彻底放下,才能彻底解脱,这在道教上叫得道,而在佛教则称之为开悟。 而支遁又何尝不知道魏夫人的良苦用心,高水平的人之间交流是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语言,虽然魏夫人最终的想法是帮助桓温,但是支遁又何尝不想解脱自己的痛苦呢?过不去这一关,自己就解脱不了,解决不了,就成不了佛。 支遁慢慢的抬起自己朦胧的双眼,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仙人,此时的他看到的仿佛不再是有求于自己的人,而是一个过来渡化自己成佛的人。 许久之后,支遁法师才慢慢的说道:“好吧,我带你去。” 魏华存笑了,她明白,眼前这位身影有些枯瘦的年轻人,此刻,已经成佛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晚了很多,根据东晋朝廷的规定,太阳落山之后,是要实行宵禁的,除了城防部队以外,任何人不得上街,所以无法,支遁只得安排小和尚取出皇宫里的令旗,原来褚蒜子每次跟支遁沟通佛学的时候,常常流连忘返,不知不觉间就到深夜,褚蒜子为人谨慎,不想坏了朝廷的规矩,便让太监高阳将皇宫内的令旗带了出来,放在道场寺以备不时之许,没成想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小和尚找出皇宫的令旗之后,插在马车上,果然一路上虽然多次遇到了城防部队,但都没有为难他们,而是快速的放行了,到了皇宫之后,支遁又拿出了褚蒜子送给他的腰牌,有了此腰牌,可以随时前往皇宫找她。 侍卫们见到腰牌,不敢怠慢,立即进宫向大太监高阳请示,高阳一听是支遁法师来了,便立即亲自前去迎接,就这样,支遁和魏夫人顺利的进去了皇宫。 好巧不巧,在魏夫人和支遁赶到的时候,正是事情高潮的时候,殷浩公然的拿着真桓温向褚蒜子逼宫,要求立即将假桓温擒拿归案,当着众官员的面跟真桓温当场对质,以辩真假,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面对咄咄逼人的殷浩,以及满殿的好奇的吃瓜群众,褚蒜子确实有点应付不来,所以此时一听道教的传奇人物魏夫人和佛教的得道高僧支遁同时赶来,虽然心中也是吃惊不小,但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即将二人请进了大殿。 佛道二教两大传奇人物同时出场,即便是位居高位的王公大臣也是激动不已,再一次让现场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喧闹声。 而作为挑起事端一方的殷浩也隐约的感觉到不妙,因为当年在广陵城之时,就是这个魏夫人救了奄奄一息的桓温,现在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跳了出来,显示也是为了桓温而来的。 而真桓温见魏夫人突然出现在了大殿之上,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改原先心不在焉的样子,整个人支楞了起来,他早就想归依道教了,因为道教隐世的思想非常贴合此刻他的心情,人间太危险,还是隐世苟且偷活的好。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这一千年都可能遇不到的情景,不知道会在这朝堂之上,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第157章 名可名非常名 魏夫人和支遁首先向褚蒜子跟小皇帝行过礼之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轻轻的来到了真桓温面前,虽然在天阙山的时候,自己也远远的看了一眼这个人,但是在近距离的注视下,见多识广的魏夫人还是吃了一惊,不由得低声赞叹道:“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殷浩见连魏夫人都这样说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便得意洋洋的对魏夫人说道:“是啊,这个假桓温就是凭借着相貌上的一模一样,假借桓温的身份,招摇撞骗,他骗了皇上,骗了太后,骗了诸位王公大臣,骗了天下人,实在是可恶之极,像这样的穷凶极恶之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就无法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魏夫人瞪了殷浩一眼,殷浩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让魏夫人反胃,于是便问道:“对于真假桓温之事,暂且不论,刚才殷大人说桓温骗了皇上、骗了太后,骗了天下人,那么请问殷大人,桓温骗了皇上太后什么?又骗了天下人什么?” “沽名钓誉就是骗。”对于魏夫人的反问,殷浩早有准备。 “沽名钓誉?彭城一战,桓大人战斗至死,也算沽名钓誉?不顾个人安危孤军西征,数次置自己于危难之间,为朝廷收复千里故土,这也叫沽名钓誉?”魏夫人继续反问道。 “那都是假借桓温的名义做的,成功了就是他的功劳,失败了就让真桓温背锅,就他的这些技俩,谁还看不出来?”殷浩对魏夫人的反问嗤之以鼻。 魏夫人对殷浩的无赖回答简直感到不可理喻,对于无赖之人自然也要用无赖的手段,于是便继续反问道:“既然如此,那殷大人何不借桓温之名,搞一次北伐呢?若是也能取得像桓大人那样的战功,那么我想桓温桓大人,也不介意把桓温这两个字,送给殷大人的。” “你...”殷浩被魏夫人给堵的无言以对,而殿内众大臣也被二人的话逗的开怀大笑。 “不管怎样,这个才是真桓温,那个是假的,我们若是允许这样的骗子存在,岂不是被天下人所耻笑?”殷浩见说不过魏夫人,索性耍起了无赖。 面对这样的无赖,魏夫人根本不想跟他多说那么大一句话,所以她又来到了真桓温面前,她知道真桓温在殷浩的地牢里受了不少苦,所以关切的问道:“在地牢里,你受苦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您可大胆的说出来。” 真桓温一听,瞬间泪如雨下,他被殷浩关在了地牢里整整两年,在这暗无天日的两年里,真桓温吃尽了苦头,若不是地牢里的看守有道教徒时不时的帮他一下,可能他也坚持不到现在。 所以,真桓温一直知道外面有个人在帮助自己,并且地牢里的道教徒也多次暗示真桓温外面会有人救他的,所以他一直坚持,今天,他终于见到了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的人,又怎么会不激动呢。 可以,虽然真桓温有心想要拆穿殷浩的阴谋,但是因为亲弟弟还在他的手里,自己已经对不起家庭了,不能再对亲弟弟,所以为了亲弟弟的安危,真桓温依然选择了沉默。 面对沉默的真桓温,殷浩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站出来对真桓温大声的吼道:“桓温,你的就是你的,何必怕他们呢?勇敢的说出来,天下人会为你做主的。” 面对暴躁的殷浩,真桓温明白,若是再不说点什么的话,殷浩可能真的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于是,便长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轻声的对众人说道:“没错,我就是桓温,来自谯国龙亢,父亲桓彝,曾官至宣城太守,苏峻之乱时,被泾县县令江播所害。” 真桓温的一席话,让在场所有的人再次议论纷纷,其实事到如今,大家也都基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当真桓温真的说出自己就是真的桓温的时候,大家还是感到了无比震惊,如果真的坐实了假桓温借真桓温之名招摇撞骗的话,那么朝廷就闹大笑话了,更为关键的是,现在的桓温建立了如此巨大的功勋,坐拥天下最富庶的荆州,掌管七州军事,更为关键的是,他已经培养了一支只忠于他自己的部队,而且这支部队战斗力还非常的强大,除了胡人部队外,天下鲜于匹敌者,面对这样一个大骗子,就算是真的揭示了他的真面目,证实了他就是假桓温,恐怕朝廷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这其实中的厉害关系,中书监何充明白,尚书令司马昱明白,司徒府诸葛无绪明白,总览朝政的褚蒜子更加明白,只有这个傻乎乎的殷浩不明白,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把假桓温的事抖搂出来,就能治假桓温于死地,只要除了假桓温这个劲敌,以他自己的才能,必定能够取得比假桓温更加辉煌的成就,成为平定天下、匡扶朝廷的大英雄。 由此可见,朝堂之上有一个政治白痴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面对这个局面,褚蒜子心急如焚,因为她明白,若是任由殷浩这样子下去的话,桓温可能就真的岌岌可危了,要是万一把桓温给逼急了,一但举兵造反,就目前朝廷里的将领来看,怕是无人能够阻挡住他了。 看着焦急的褚蒜子,支遁法师明白,该是自己上场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这个东西,本没有名,人们给他起了个名叫道,那么就不是原来的道了;而天下所有的东西本没有名,人们给它们起了个名,所以它们就有了现在的名字,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代号而已;今天你可以叫桓温,明天他也可以叫桓温,不能因为你叫桓温,就不允许他不能叫桓温了;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恐怕没有人会有这个权力;” 殿内再次迎来一阵喧哗声,这佛家居然引用道家的经典,也是没谁了。 支遁的一席话,说的殷浩哑口无言,是啊,普天之下,除了皇帝的名字不允许重复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力; 支遁见殷浩支支吾吾的样子,不觉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征西大将军今天能够取得如此的成就,在于他个人的能力,而与名字无关,所以今日朝堂之上殷施主争论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错误的;何为真桓温?何为假桓温?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天下本没有对错,立场不同,于是就有了对错。” “好,不愧是道林兄,说的好。”支遁的一番话,让熟悉他的一众老友们感觉昔日的支道林又回来了,再加上说的确实不错,不觉得拍手叫好起来。 第158章 真假之辩 面对众人的叫好声,殷浩顿时感觉有些慌了,这支遁没有纠结殷浩所提的真假桓温一事,而是直接跳出了这个论点,自己又重新建了一个论点:就是名不名的无所谓,关键是在于个人能力问题,假桓温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完全是靠他个人的能力,而跟桓温这个名字没有关系;天下重名的多的是,不可能因为一个名字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功绩;这样就一下子推翻了殷浩所说的一切罪恶,因为这一切罪恶的基础就是假桓温窃取了真桓温这个名字。 殷浩开始有些慌了,头顶上豆大的汗珠开始滚下来了,因为他明白,若是今天失败了的话,将来桓温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今天必须一举拿下桓温,不然这个仇怕是以后结不开了,当然,这是他自己这样认为的,至于桓温到底怎么想的,怕是他也不知道吧。 “可是,若是没有桓温这个身份的话,怕是他连个官都不上,连官都当不上,又何来后面的成就呢?”殷浩身边的陈准见殷浩着急的说不出话,便上前一步,冲着支遁说出自己的观点。 “哎对,是这样子的,假桓温一切的成就都是源自于真桓温这个身份,若无这个身份,假桓温可能连官都当不了,又怎会取得今天的成就呢?”陈准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殷浩,殷浩也连忙对支遁说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殷大人的身世要比桓温的身世显赫多了,而且出来为官更早、官职也更高,为何就没有取得桓温这样的成就呢?”支遁依然没有顺着殷浩的逻辑辩论下去,而是再次把论点拉回了自己这一边来,那就是桓温取得怎样的成就,跟他的身份无关。 一句话再次堵的殷浩哑口无言,是啊,自己成名比桓温早,出仕也比桓温早,而且桓温祖上还是一个刑家,而自己祖上可以正儿八经的士族身份,不论从哪方面来讲,自己都应该比桓温建立的功勋更大才对,可是现在除了打赢了那次彭城之战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成就了;而且,就连那次彭城之战,也是桓温主打的,殷浩只不过正好是桓温的上级,只是稍微的参与了一下而已,就被殷浩把功劳据为已有了。 “不管怎样?我们总得给桓温一个交待吧,桓彝将军到底是为朝廷出过力,现在他的儿子被人假冒了,我们就能这样子算了嘛?若是真的这样子的话?那么以后谁还会为朝廷出力?”看着殷浩支支吾吾的样子,陈准急了,再次跳出来直怼支遁法师。 面对这个小人物,支遁并没有选择无视,而是继续耐心的说道:“若是真如大人所言,那么我想桓彝笑也能笑醒吧。” “哈哈哈哈...”现场诸臣再次爆发出了笑声,支遁说的虽然简单,但是信息量极大,诚如他所言,若是桓彝能有一个如此了不起的儿子,即便是假的,他也乐意,谁又能拒绝一个如此厉害的儿子呢? 眼见殷浩渐渐的落入下风,褚蒜子又始终不表态,政治老手司马昱生怕殷浩越闹越大,到时候收不了场就不好了,于是便出来打圆场说道:“我看此事啊,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够有两位相貌一样名字也一样的人也是奇人奇事一件,不管怎么样,桓大人的功绩不能被埋没,至于到底谁是真桓温谁是假桓温我看也无所谓,为朝廷效力是真就行了,我看今天就到这吧,殷大人也不必再纠结此事了,今天难得能够同时见到道家仙人和佛家高僧,这才算是今天最值得庆贺的事情,我建议诸位继续斟满酒杯,共同庆祝朝廷早日收复全部故土,还都中原,来,喝...” “好...喝...”见有人出来打圆场,其他大臣也都心领神会,也纷纷举起了酒杯,痛饮了起来。 殷浩见此情景,知道今日有高人在场,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只得吩咐陈准将真桓温带下去,自己回到座位上。 褚蒜子见状,也是十分的高兴,一场危机也就如此化解了,尤其是看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更是高兴的很,不由得连忙向二人赐座,宴会继续。 但是殷浩喝了几杯之后,又觉得十分的窝囊,本来这事就算是置不了桓温死地,至少能够给他造成一些被动,没成想让眼前这二位搞成了被动了反而是自己了,于是便越想越气,于是便想给他们一点难堪。 “我听说,支遁法师在出家之前曾也是江湖名士,穿俊于山野之间,谈经论道,甚是高雅,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俗话说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双亲都被同一个人所杀;相当年桓温为了报杀父之仇,隐忍江府十年之久;最终杀死了江播,成就了自己的名声;由此可见,支遁法师确实是妄为人子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殷浩,作为一个名闻天下的名士,居然如此的不堪,在这样的一个正式的场合公然的羞辱一位得德高僧,实在是有违名士的名声啊。 褚蒜子更是气的直接把酒杯摔在了地上,自登基以来,一向以稳重着称的皇太后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发火,由此可见褚蒜子是多么的生气。 司马昱更是气到抓狂,作为自己阵营里面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方才的闹局已经够让他难堪的了,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这以后自己的老脸还往哪里搁啊,现在褚蒜子又公然的摔酒杯,更是让司马昱惶恐不安,一向稳重的司马昱实在是气不过,竟然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殷浩的鼻子骂道:“殷浩你给我住口。” 殷浩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惹了众怒,现在见当朝皇太后公然的摔了酒杯,一直支持自己的司马昱愤怒不已的站出来指责自己,不由的低下了头,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把目光看向了坐在褚蒜子右边的支遁法师,古代以右为尊,褚蒜子安排支遁法师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右边第一位,可见是多么的尊重支遁法师啊。 而紧靠支遁法师而坐的魏夫人也是心惊不已,她心惊倒不是因为殷浩口出狂言,而是担心支遁在如此公开的场口受到如此的羞辱会承受不住,毕竟自己刚刚把他从心底的痛苦当中拉了出来,现在殷浩又在这个还未愈合的伤口当中重重的洒了一把盐,一般人可能还真忍受不了。 第159章 难忘的夜 就这样,在众人关切的目光当中,支遁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酒杯,清亮的眼眶里明显的看到有泪珠在打转,但是始终没有溢出眼眶,看着支遁痛苦的样子,褚蒜子心痛不已,为了避免支遁因悲伤过度而在众人面前嚎啕大哭,褚蒜子立马示意太监高阳赶紧扶支遁法师下去休息。 可支遁却制止住了高阳,然后理了理情绪,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来到了殷浩面前。 此时的殷浩就像一只被惊吓到的狗熊一样,圆睁着眼睛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支遁法师,嘴巴大大的张着,一幅惊慌失措的样子。 褚蒜子缓缓的站起了身,司马昱、何充、王蒙、诸葛无绪、王坦之、刘倓等一干人等也都缓缓的站起了身,眼睛死死的盯着支遁法师,偌大的大殿内声音静的可怕,所以人都紧张不已;因为他们都担心着同样的一件事,殷浩如此的羞辱支遁,万一支遁忍受不了,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的在这里殴打殷浩,那就太难看了。 可是,众人担心的欧打画面没有出现,而是出现了另外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画面:支遁向羞辱自己的殷浩深深的鞠了一个大大的躬,然后突然跪倒在殷浩面前,向殷浩磕了三个响头。 殷浩被支遁的这一行为也是吓了一大跳,其实,殷浩已经准备好了在公开场合被支遁打一嘴巴子的准备了,谁让自己嘴贱呢,但是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支遁会向自己行跪拜之礼,毕竟这在古代可是大礼,只有在跪君主、父母与天地的时候才会行此大礼,现在支遁向自己行此大礼,也难怪殷浩会被吓了一大跳了。 同样被吓了一大跳的还有褚蒜子与群臣,所有人都张着大嘴,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切,惊的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支遁向殷浩行大礼,现场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大家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的看着这个历史性的一刻。 支遁行完礼之后,站起身来面向惊恐的殷浩,表情十分的平静,他轻轻的说道:“佛说,人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双亲的突然离世,一直是贫僧最放不下的痛,方才在道场寺,经过魏夫人点化,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所以才会前来帮助桓温,希望能够得到解脱;方才殷大人一席话,才让我明白,我还是没有放下,那根刺依然扎在我的内心深处没有被拔出来;佛说,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伤害你的人,其实是来渡你的,方才这一跪,就是为了感谢您,让我知道了这根刺的存在;也让我明白,自己的修行还不够。” 支遁的这句话感动了在场的无数人,这是需要怎样的心胸,才能够感谢羞辱自己的人,因为只有羞辱你的人,才能让你反思自己,才能帮助你找到你身上的优缺点,帮助你改正、进步。 早已退到一边的真桓温更是感动的痛哭流涕,此时的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痛苦,其实早在假桓温从天而降砸死江播而被追杀,在东阳山上真桓温装作黑衣人救下假桓温之后,真桓温就已经明确告诉了假桓温:“桓温所有,尽在尔身”。当时的真桓温是真的想隐世的,并且也确实是这样做了,但是假桓温取得的成就实在太大,大到让真桓温到了嫉妒羡慕恨的地步,在被殷浩关押的这些日子里,真桓温也是一直在做思想斗争,他即希望殷浩成功,又不希望殷浩成功,正是这种纠结,让真桓温十分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看到支遁法师的行为,真桓温懂了,悟了,原来他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放不下,放不下对权力的贪恋,放不下对虚荣的羡慕,放不下对假桓温的嫉妒,现在,只有放下这一切,自己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此刻,痛苦已久的真桓温就像看到了光芒万丈的佛祖一样,指引着自己前行,他在陈准不注意的时候,默默的走到了支遁法师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泪流满面的说道:“大师,请收留一个迷茫的人吧,他需要你的指引。” 支遁法师回过头来,看着跪在自己身后的真桓温,微微一笑:“善哉善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我能在同一时间开悟,也算是有缘了,既然你与佛有缘,我自然当收你为徒,既然你是因佛法而显,我看,你的法号就叫法显吧。” “谢法师辞号。”见支遁赐了法号,真桓温连忙跪谢。 朝堂之上的皇帝、皇太后、王公大臣等一干朝廷的最高统治者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仿佛就像在梦中一样。 看着二位同时开悟,身为道教徒的魏夫人也是十分的欣慰,她轻轻的走下了台阶,来到了二人面前,对二人说道:“虽与二位不为同道中人,供奉的神位也不同,但是佛法与道教的教义自有融汇贯通之处,皆有劝人向善、普渡众生、自我修行之意,所以今日能见二位开悟,贫道也是十分的高兴。” “自此,佛道不分家。”因为场面实在太感人,深受感动的谢安忍不住的嘟哝了一句。 “嗯,有道理。”在谢安旁边的王坦之也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氛围既然都到这里了,再不来点音乐就有点不对了,褚蒜子向一旁的阿春示意了一下,阿春立马示意旁边的乐队奏乐,一曲着名的《广陵散》恰逢其时的飘扬了出来。 在悠扬的乐曲中,众人再次欢快的畅饮了起来,受到场景的感染,所有人都放开了自我,不再拘泥,大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的喧哗了起来。 面对这欢快的场面,魏夫人也是心情舒畅,能够有幸认识像支遁这样的得道高僧,接触到佛法的高深,确实是最荣幸的事,但是道家终究是与佛家不同的,道家讲究的还是在于独身静修,这种喧闹的场面自然是不适应的,名山大川才是他们的归宿。 不知何时,魏夫人之前收的徒弟葛洪出现在了大殿的某个角落,葛洪曾在宫中当过御医,自然熟悉宫内的一切,在所有人都沉浸的宴会的欢快气氛之时,魏夫人在葛洪的帮助下,悄然的离开了大殿。 而这一切,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甚至连侍卫都没有察觉,等到发现之时,魏夫人已然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面面相觑,不得不再次的赞叹,真乃仙人也。 就这样,在欢快的乐曲当中,众人度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夜。 第160章 愤怒的南康公主 在京城发生这些事情的同时,毫不知情的桓温正带着几个侍卫,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风驰电掣般的向江陵疾驰而去,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公主前面赶回江陵,不然李娇就有危险了。 而桓温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李娇此刻正端坐在窗台前,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明月,此时的李娇已经完全被桓温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全然没有的最初时的抗拒心理,所谓自古美女爱英雄,应该就是爱他们的英雄气概吧。 此时的李娇望着天上的明月,心想着跟桓温的点点滴滴,全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到来。 从建康到江陵,全程大约有八百多公里,因为都在长江边上,所以走水路是最方便的,但是公主跟桓温都选择了陆路,因为二人都心急如焚,水路太慢,不足以消磨他们内心的煎熬,只有骑马时的哪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才能稍稍慰籍一下他们心中的焦虑。 其实这也不能怪公主生气,叫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生气的,公主自在江播府内初次见到桓温开始就一直守护着桓温,不管是在豫章太守府里内的默默守护,还是北上京城时的艰难跋涉,还是彭城之战时的拼死营救,可以说桓温能够有今天,公主是占了相当大的功劳的,面对这样的即有身份、又有颜值、又十分爱护他的女人,桓温据然还是背着她娶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是敌国的公主,这怎能不让她生气呢? 其实自李娇入住荆州刺史府的第一天,公主在刺史府内的亲信就借着去京城出公差的由头,偷偷登上了桓温的船队一路进京了,因为大家都觉得愤愤不平,桓温一个穷屌丝,娶了公主这样一个当代第一白富美,还不嫌满足,竟然又偷偷的娶了另一个女人,虽然那个女人也挺好看,但到底是伤了公主的心。 其实本来公主是想在京城里好好的犒劳犒劳桓温的,桓温取得了这么大的功绩,公主脸上也是倍有面子,这说明自己之前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为了迎接桓温,公主早早的就起床梳妆打扮,足足化了好几个小时的妆,真真的就像当年出嫁一样高兴,但当跟随桓温一同进京的亲信先期跑来跟公主说了桓温在江陵金屋藏娇的事情之后,满怀期待的公主立即变的暴怒异常,不但发疯似的摔坏了所有的东西,而且气急之下把自己的头也弄的十分的凌乱,亲信及近侍们从来没有见公主这样子过,一个个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有眼力劲的下人怕公主气坏了身体,便连忙跑到码头边上想请桓温赶紧回家,但是此时的桓温被王公大臣们圈圈包围,又有侍卫戒备,下人根本就近不了身,等到码头仪式过后,桓温又跟随褚蒜子等人一同回了宫,下人更进不去了,无奈之下,只得一直在宫门外等候,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见桓温出来,等到桓温惊慌失措的赶到家中之时,公主早已骑上马向江陵方向疾驰而去了。 就这样公主跟桓温一前一后的疯了般的向江陵驶去,由于二人皆有公职在身,所以可以直接换乘朝廷驿站里的驿马,中间了吃饭睡觉之外,都是在日夜不停的赶路,就这样不知疲倦的骑行了整整七天七夜之后,公主首先到达了江陵城。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根据城防规定,太阳落山之后就得关闭城门,但公主到底是霸气,直接站在城门下对守门的士兵大声喊道:“我乃当朝南康长公主,荆州都督夫人,你等速速给我打开城门,稍有延迟,耽误了我的事情,我拿你们是问。” 此时的江陵城,太守纪贺已经被桓温拿下,随着瘐援之一同押赴京城了,由于江陵是桓温的老巢,所以桓温安排了出自彭城老部队的关悦暂时代理江陵太守,因为关悦出身部队,所以城防部队也一块由关悦负责了,而好巧不巧的是,当天晚上正好关悦正好巡察城门守备,远远的就望见一队人马朝江陵城驶来,凭直觉关悦感觉这伙人来头不小,于是边连忙前往察看,于是,就正好看到了公主在城门下高喊开门这一幕。 关悦识得公主,但公主不识得关悦,关悦一看是公主,不敢怠慢,立即命人打开了城门,公主带着随从一下子就冲了进去,对着里面的人高声喊道:“那个小妖精呢?她现在在哪里?马上带我去?” 关悦本来在城门楼子上,见公主进得城来,立马就要上前打招呼,正在下楼之际,远远的听到公主是为找寻青城公主李娇而来,心中立马明白了是什么事情,于是便赶紧吩咐身边的人立即前往刺史府将李娇转移到太守府。 而这一切,又恰巧被公主看见,公主不由分说,一个箭步向前,一把抓住关悦的衣领吼道:“那个贱货在哪?你要是有半点隐瞒,我现在就可以宰了你信不信?”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关悦着实给吓了个不轻,只得哆哆嗦嗦的小声说道:“刺...刺史...府。” “好啊,桓温真够可以的哈,竟然连藏都不藏一下,直接放在家里了。”此时的公主被桓温的轻视给气的彻底失去了理智,一把推开不知所措的关悦之后,骑上马径直接的前往刺史府而去。 而此时的刺史府内,珠帘后面充满了欢声笑语,李娇正被一群侍女围着洗澡,偌大的澡盆里香气四溢,伺候她洗澡都是追随李娇多年的宫女,跟随她经历了诸多的磨难,即便是面对城破那样的危局,她们都没有舍弃李娇,在李娇被李势送给桓温之后,她们又作为陪嫁的丫鬟也一块跟着过来了,身在异国他乡,经历了诸多磨难的人们早已不再只是主仆关系了,而更多的是姐妹情。 此时的姐妹们正在围着李娇,一边给她洗澡一边嬉闹,全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到来。 在公主气势冲冲的到达刺史府后,来到了后花园里,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房间内灯火通明,在烛光的映照下,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哪里忙前忙后,时不时的还传来一些欢声笑语。 “简直岂有此理,竟然在我的地盘上洗澡。”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气疯了的公主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剑,愤怒已经冲昏了她的头脑,她一脚踢开了紧紧抱着她阻止她冲进去的侍女,一巴掌呼开了挡在她前面的仆人,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脚踹开了李娇洗澡的房门。 第161章 我见犹怜 南康公主把门给踹开之后,握着利剑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房间,正在洗澡的李娇及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了一大跳,李娇本能的从浴盆里站了起来,如玉一般温润的玉体立即全部暴露在了公主面前,原本还凶神恶煞般的公主立马被李娇哪绝世无双的玉体震惊了。 只见李娇如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的站在公主的面前,那乌黑透亮的秀发如果瀑布般一直垂落在了地上,如雪的肌肤如凝脂般光滑白嫩,傲人的双峰如同蜜桃般圆润挺拔,娇美的面容如同明月般光彩夺目,通体洁白无瑕的玉体经过水的侵润后显得更加的楚楚可人。 公主被眼前的美人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手里的剑也不由自主的掉落在地上,如果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的打量着李娇的每一寸肌肤,边欣赏边轻轻的摇头啧啧称赞。 回过神的李娇也明白了眼前这位就是桓温的正妻南康公主,早在成都之时,李娇在跟桓温第一次同房之后,桓温的身边人就已经将南康公主跟桓温的故事告诉了李娇,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公主,李娇自然也是十分的尊重,对于这样的场景,李娇也是早有准备,所以在过了一会之后,回过神来的李娇十分平静的对南康公主说道:“国破家亡,我本无心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只是事出无奈,只是为了保全家乡百姓的性命。今天如果能够被你所杀,也正好随了我以死报国的心愿了。” 南康公主本就已经对李娇起了怜悯之心,又见李娇的声音如此的动听,再加上可怜的身世,竟让她不由的产生了一丝愧疚之情,她情不自禁的走向前去,拿起搭在浴盆上的衣物,给全裸着身体的李娇披上,然后十分怜悯的抱着李娇说道:“你是如此的漂亮,连我见了都怜爱,更何况桓温呢?” 听南康公主如此的说,李娇已然明白公主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吃软不吃硬,于是便十分乖巧的依靠在南康的怀里,做出十分悲痛状。 紧随公主其后的桓温在紧赶慢赶之后,终于步公主的后尘也赶到了江陵城,在城门口听到关悦说公主已经提着剑前往刺史府之后,大感不妙的桓温顾不得旅途的劳累,大喊一声“不好”就立即赶往刺史府去了。 桓温的担心是对的,公主是他自穿越以来一直相濡以沫共同陪伴,自然也深知公主的为人和性格,说起来桓温还是太过自信了,他原以为可以向公主解释清楚,可是没有想到天算不如人算,在公主听到消息后竟然连给自己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径直的来捉人了,而桓温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在这个尊卑十分悬殊的年代,公主要处理李娇简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等到桓温慌慌张张的赶到刺史府的时候,看着一群侍女正堵在李娇的门前不住的往里面瞅,桓温心里咯噔一下,内心的担忧让他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要不是身边的侍卫扶了他一下可能就真的倒在了地上了。 众人看到桓温来了也立马让开了一条路,桓温步履踉跄的慢慢的走进了房间,眼前的一幕再一次让桓温瞠目结舌,只见南康跟李娇正相互拥护在一起,互诉着衷肠,场面十分的温馨。 由于剧情反转的实在太快,桓温直接目瞪口呆,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脑袋时时的转不过弯来。 此时的公主显然也看到了门口的桓温,看着他那傻样,公主就气不打一出来,她霸气十足的冲着桓温喊道:“老桓,过来...” “老桓?”这称呼桓温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顿了一下。 而跟随而来的关悦怕桓温会在公开场合被公主训斥,为了领导的脸面,他及时的把围观的人群驱散,又贴心的把房门给关上,临时时还不忘给桓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桓温好好安抚一下公主,别挨揍。 看着散去的人群,桓温依然有些蒙圈,面对着娇艳的李娇与霸气的南康,桓温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着手足无措的桓温,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走上前去,一把把桓温拖到了李娇的身边,用嘲弄的口吻对桓温说道:“说吧,今晚你是要跟李娇睡呢?还是跟我睡?” 桓温有些蒙圈,不知道公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傻傻的站在哪里不敢动。 “哟,你不会是想着俩个一起睡吧,还想重现一下你在成都时候的事?”公主见桓温不言语,又继续讥讽道。 原来桓温在成都时霸占李势两个贵妃的事情,早已传到了公主的耳朵里,公主只是觉得男人嘛,长期在外征战,难免有孤寂的时候,再说桓温最后也把两位贵妃还给了李势,所以公主也并没有打算追究,她之所以对李娇之事十分的生气,是因为桓温直接把李娇给领回家里来了,这就有些过份了。 “没有没有没有,夫人言重了言重了。”面对公主的咄咄逼人,桓温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其实公主通过跟李娇的交流之后,对李娇的遭遇更加的同情,再加上李娇说话的时候委婉动听,这让公主对她更加的怜悯,所以心里早已原谅了她。 看着不住的对自己低头哈腰傻不啦唧的桓温,公主不由得微微一笑,看着身边楚楚可人的李娇,公主决定今晚把桓温让给她,虽然她跟桓温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但面对这个可人的招人心疼的美人,她依然还是决定优先满足她,其实此刻的内心里,公主已经把李娇当成妹妹看待了,所以已经不自觉的开始优先为她考虑了。 于是公主她站起身来,走到依然对自已弓着腰的桓温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头也不回的准备要离开房间。 “公主...”正在南康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李娇突然站起来叫住了她。 南康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李娇,同样疑惑的还有桓温,桓温一个劲的向李娇使眼色,仿佛在说:“她都要走了,为何还要叫住她呢,让她赶紧离开啊?” 显然李娇无视了桓温的眼神,而是直接略过桓温来到南康的面对,乖巧的对南康说道:“其实,今晚,我们三个可以一起来呀。” 第162章 经略荆州 “我倒!”李娇邀请南康一起玩三人游戏的话直接震碎了桓温的三观,虽然自己在成都的时候也特别爱玩这种游戏,但是这话从楚楚可人的李娇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的不一样呢。 同样震惊的哑口无言的还有南康公主,她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李娇,仿佛感觉她在说梦话一样,本想果断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反正现在自己跟李娇都是桓温的正式合法妻子,一起又如何呢?而且自己还没有体验过这种方式呢?想想都刺激,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吧。 于是欣然跟李娇手拉着手,慢慢的走向了一脸惊恐的桓温... 据说第二天的时候,桓温一天都起不了床,而二位妻子却意犹未尽,经过那一夜之后,二人成了真正的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就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里,隔三差五的还来次三人运动,大家也都沉浸于其中,全然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 直到一个月后,褚蒜子的贴身宫女阿春跟大太监高阳的到来,桓温才知晓了自己离开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原来真桓温一直被殷浩所扣押,若不是魏夫人跟支道林拼死维护自己,或许自己现在就危险了。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支道林,因为自己的政策失误造成了他的双亲惨遭横祸,而他依然却选择维护自己,这样的胸怀连桓温都敬佩不已。 褚蒜子之所以派阿春和高阳一起来,主要还是怕南康公主跟李娇发生不可调和的茅盾,所以让阿春以女性的身份来劝和;而派高阳来则是要以朝廷的名义正式册封李娇为江陵郡主,算是给了李娇一个正式的名份,虽然郡主的身份比公主要低一级,但是到底是朝廷钦命的郡主,有了这个身份之后,李娇就不用再为自己战俘的身份而低人一等,在刺史府里也就没人敢瞧不起她了。 可以说褚蒜子想的确实是相当的周到,这让桓温十分的感激,为了感谢褚蒜子为自己做的一切,桓温决定好好经营荆州跟益州二地,将他们做为北伐的前进基地,为朝廷收复更多的失地,以便报答褚蒜子的知遇之恩。 说干就干,作为拥有千年智慧的穿越者,桓温在拥有绝对的权力之后,决定好好的经略荆州,将其作为自己崛起的基地,于是,桓温决定从经济、军事、社会治理等各个方面下手,全面的经略荆州。 首先在经济上,桓温决定继续推行土断政策,此时的桓温由于缺少了瘐援之这样的地头蛇的羁绊,再加上自己新收复蜀地,威风远播,所以这次推行土断要比第一次推行要顺利的多,从永和二年到永和三年,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荆州的在籍人口就从一百多万上升到了四百多万,整整翻了四倍,人口有了,税收也就上来了; 再加上瘐家之前经营荆州几十年所积累的田地、财产数以百万计,也全都转到了桓温的手中,瘐翼那可装备十万兵的兵器库也被桓温查抄,此时的桓温可以说是相当的粮草充足,财富甚至比朝廷还要多,再也没有像初来荆州时的窘迫劲了。 有了钱和粮,那就得招兵,此时桓温手中的主力部队,都被派到新设立的宁州和梁州平判去了,偌大的荆州只剩下了不到两万兵,所以桓温必须招兵。 鉴于之前的招兵只要是个人就行,根本不进行身体素质的筛选,所以招募上来的兵员素质很差,往往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会淘汰一大兵,再加上之前募兵都是私人流动募兵,速度慢效率低。 所以在军事上,桓温决定打破常规,不再依靠人员流动招募,而是直接在各地设立兵战,兵战的所有费用全部由荆州财政来承担,而其职责就是全面负责本地兵员的招募、训练以及补贴发放等工作,由于财政由荆州来承担,就相当于荆州的派出机构,所以在行政上并不受当地官府的影响。 于是,在朝廷赋予桓温所管理的七个州的主要郡县里,桓温都设立兵站招募兵员,由于除了宁、梁二州之外,其他几个州的刺史都不归自己管辖,但是军事却由桓温来统管,所以桓温也有在这些征招兵员的权力,最重要的是招募兵员的军费开支都由荆州来出,有推荐优良兵员的还有奖励,这样一样,当地的官员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而且十分的配合桓温的招募兵员的工作。 于是,从最北端的南阳郡,到最南端的始兴郡,再到益州的成都郡、宁州的建宁郡、广州的南海郡、豫州的颖川郡,甚至交州的交趾郡,到处都有兵战在招募士兵。 这样经过不断的招兵,桓温的部队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一直到永和五年春,经过两年的努力,桓温已经拥有了近三十万的披甲之士,而且这些兵员的素质十分的高,因为在兵站的时候就开始训练,身体不行的兵员在兵站就被淘汰下来了,这样就保证了进入部队的都是能战之士,所以桓温的这三十万披甲之士,相当于东晋其他部队的六十万。 有了兵,剩下的就是将的问题了,现在的桓温威名显威,又有朝廷授予的开府治事的权力,所以桓温可以自行招募谋士,武陵郡的太守朱序、长沙郡的太守陶范、衡阳郡的太守徐广,之前在龙虎山上遇到的小道士顾恺之,甚至连褚蒜子的亲弟弟褚欣,都幕名而来,桓温也都根据他们的能力一一的给与了他们相应的职位。 社会治理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桓温十分清楚东晋是家族社会,家族势力十分的庞大,尤其是士族阶层,占据着社会上最优质的资源,朝廷当中的重要职位基本上被这个阶层垄断了,由于这个阶层还把控着朝政,实力太过庞大,牵扯的面太广,凭桓温的一已之力根本就动摇不了,所以桓温决定另辟蹊径。 首先就是组建帮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任何时候都是左右社会治安的重要力量,为了团结这一力量,桓温决定通过自行组建帮派实力来团结这部分人士,由于这部分人士大多数来自社会底层,对于这个阶层,桓温无法从政治上给他们支持,不如把他们团结起来,组成有组织的帮派,作为自己政治势力的补充,一便能在紧要关头,给予自己在政治上得不到的支持。 第163章 桓温之野望 既然要发展一个组织,就得有组织的口号、目标和纲领性的文件,桓温决定派在西征之时表现不错的一级蝶眼使者张代出面组建这个组织,并为这个组织起名为江左盟,为了将社会上最优秀的人才拉陇到江左盟来,桓温又模仿后世设了一个行业排行榜,为各行各类的人士安排能力进行排名,由于东晋王朝是由琅琊王司马睿建立的,所以琅琊王特别受尊崇,连带着琅琊二字也受尊崇,桓温便将这个榜命令为琅琊榜,琅琊榜依据各行业的人士的能力以及社会影响力进行排名,每三年一次,凡是上了榜单的人,前三名都会受到桓温直接的物质奖励,并且还可以加入江左盟,江左盟作为一个官督民办的组织,在当时哪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琅琊榜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借助琅琊榜的影响力,江左盟招揽了社会上的各类人员,其势力也日渐的庞大,江左盟作为桓温政治上和军事上的补充力量,可为桓温执行一些政治和军事上不方便执行的行动。 让桓温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张代太过出色,这个江左盟的社会上的影响力日渐强大,生命力也十分的顽强,东晋灭亡了它都没有亡,一直延续到南朝梁武帝的时候,由于出了一个叫梅长苏的人担任盟主,受到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才最终消失,当然,这是后话。 在完成了这些工作之后,桓温十分的踌躇满志,在他看来,收复北方失地指日可待,所以北伐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恰在此时,宁州与梁州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两年多的征召,宁州全境被收复,而梁州因为有李权这样的名将在,所以迟迟没有攻下巴西郡和汉中郡来,最后桓温不得已,派出了谋士袁乔,带着前成汉皇帝李势亲笔的劝降信前往巴西郡,李权在看到李势的亲笔信之后,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最后也在万般无奈之下,降了。 当然,桓温一向十分的欣赏李权,在李权投降之后,桓温依然任命李权为巴西郡太守,继续守卫蜀北。 由于巴西郡紧靠仇池国、赵国,战略地位十分的重要,拿下巴西郡之后,汉中郡不战而降,通过汉中郡可以走子午谷奇袭长安,到时候桓温再从荆州出发,就可以实现三国时诸葛亮的隆中对策,以襄阳郡、南阳郡为基地进军许昌,威胁中原,以下邳为基地进军广固,威胁赵国的都城邺城,三面夹击,天下可定矣。 为了实现这一战略部署,桓温早早的就进行了布局,在李权投降后,桓温立即安排周楚率领大军进驻汉中郡,以周楚为主帅,李权为副帅,组建西路军,拥兵十万,监视仇池国的武都郡与阴平郡,威胁赵国的长安郡;在孙恩平定宁州全境之后,也立即挥师北上,会同龚正,进驻南阳郡,组建中路军,以孙恩为主帅,龚正为副帅,也拥兵十万,威慑赵国的许昌郡、颖川郡。 由于扬州归殷浩管辖,殷浩向来瞧桓温不顺眼,又屡屡与桓温作对,所以想要调动殷浩组建东路军的想法不太现实,桓温的想法是由朝廷出面,让殷浩能够将部队拉到彭城就可以了,彭城离陈留和广固都不远,可以牵制赵国这几个郡的兵力不西援就可以了。 对于桓温的请求,褚蒜子自然是十分的支持,因为北伐收复故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东晋王朝唯一的政治正确,不管是谁北伐,朝廷上下所有人都必须支持;但是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面对势力日渐宠大的桓温心中也已经渐生了芥蒂,由其是当桓温的兵力超过了整个朝廷所能掌握的兵力的时候,褚蒜子更加感到了不安,毕竟谁也不愿意家中卧着一支随时可以咬死自己的老虎啊。 褚蒜子十分明白,此时的桓温已经今非昔比,坐拥巨大的财富与庞大的部队的桓温已经不是朝廷所能掌控的了,此时的褚蒜子害怕桓温会生不臣之心,所以才会派自己的亲弟弟褚欣亲往荆州,一来是表示自己对桓温依然充分的信任,希望桓温不要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一片期望;二来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褚欣监视桓温,一旦桓温有了不臣的想法,或者受了别人的挑唆而对朝廷心生不满的时候,褚欣能够代表褚蒜子即时的安抚桓温;三来也是希望褚欣能够时时的监视桓温,万一桓温确实要准备谋反了,也好及时的把信息传递给朝廷,好让朝廷早有准备。 面对实力日渐强大、越来越难以掌握的桓温,褚蒜子也在积极的布局,准备扶持一个能够对抗桓温的人,以便能够继续维持政治上的平衡,防止一家独大,但是纵观天下,在朝廷所能掌握的八个州当中,目前只有扬州都督殷浩不管是政治上还是实力上还具备能够跟桓温抗衡的能力,其他各州不管是在财力上还是在兵力上跟荆州已经相差不止一个档次了,即便是全部加起来也赶不上桓温实力的一半了,惟有扬州,因为坐拥江南富庶之地,又有供卫京师的职责,尚切有实力能够跟桓温一战。 所以,尽管褚蒜子十分的讨厌殷浩,但是为了天下,为了司马氏的江山,褚蒜子还是决定扶持殷浩,让殷浩尽快的成长起来,以便平衡桓温日渐强大的政治影响力。 借助桓温想让扬州在下邳囤兵的要求,褚蒜子明里暗里的帮助殷浩增强实力,由于扬州并没有推行土断,所以不管是财政收入还是兵源的基数都不如荆州,为此,褚蒜子直接让尚书省的户部拔款资助扬州募兵,有了中央财政的支持,殷浩如虎添翼,再加上扬州乃京畿之地,经济繁荣,人口众多,虽然比不上荆州,但是在当时的天下也算是第二大州了,所以不出一年的时间,殷浩就把兵力扩充到了十五万,虽然只有桓温兵力的一半,但已经超越了其他州很多了,妥妥的天下第二大州。 除了明里暗里的支持殷浩之外,褚蒜子也在朝廷内部提拔年轻有为的青年官员,蔡谟在任光禄勋三年之后,再次被提为侍中,成为禇蒜子的主要智囔,谢安因为之前在朝堂之上屡屡的为褚蒜子解围,也深受褚蒜子的器重,在任尚书郎五年之后,终于进位为吏部尚书,掌握人事;王羲之、王坦之、刘倓等一干年轻官员也都分别得到了不同的提拔,在这些年轻官员的支持下,褚蒜子初步形成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 第164章 石虎之死 永和五年五月的某一天,桓温跟两位妻子用过晚饭之后,百无聊赖之际,南康公主提意一起玩三人游戏,李娇立即拍手赞同,桓温却面露难色,说实话,桓温之前也很爱玩这种游戏,但是现在南康跟李娇已经情同姐妹,玩的也越来越野,经常把桓温折腾的精疲力尽,所以现在桓温是能躲就躲。 正在桓温准备找借口要开溜的时候,掌管蝶眼台的张盛匆匆走了进来,由于二位公主在房内,所以张盛并没有进屋,而是在外面直接汇报道:“大人,邺城有重要情报要奏。” “邺城?”桓温一个激灵,立马从撇下二位妻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而南康跟李娇也没有纠缠,她们二人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平时闹归闹,但是从不干预桓温的军事政务,而且二人也明白,邺城是羯赵的首都,若是邺城有重要情报,那么一定是要有大事发生。 事情也确实如南康与李娇所想,赵国发生大事了。 桓温出了之后,跟张盛就来到了前厅,张盛将驻邺城的蝶眼使者飞鸽传书而来的纸条交给了桓温,桓温打开之后,再一次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原来纸条上写着:“石虎以死,石世继位,子幼,母刘氏摄政,石遵反叛。” 石虎是赵国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为人凶狠残暴、荒淫无度,好滥杀,但是孔武有力、善于骑射,打仗勇猛异常、勇冠三军,为石勒开国立下汗马功劳。 石虎本是石勒的堂侄,因为作战勇猛而受到石勒的喜爱,封其为太尉、尚书令,掌握军权,在石勒在位的时候就已经权势滔天,难以控制,曾有人多次进言石勒除掉石虎,但是石勒都没有听从。 后来石勒病重的时候,还专门嘱托石虎应当吸取司马氏的教训,不要自相残杀,并要石虎追思周公、霍光辅政的故事,但是石虎并没有听从,在石勒死后,太子石弘即位,石虎就诛杀曾反对过自己的大臣,又派儿子带兵入宫宿卫,一年后,就废掉石弘,自称天王。 由于石虎公然的篡位,国内的叛乱此起彼伏,但在石虎强大的军事实力面前都被消灭掉,就连赵国西部的秦、雍二地的氐族首领符洪、羌族首领姚弋仲也全部臣服于他,所以在石虎在位的时候,没有人敢动赵国的想法,这也是桓温在军事实力增强之后一直迟迟没有进行北伐的主要原因。 现在石虎死了,赵国内部也乱了,而桓温通过三年准备,实力也已大增,不论是军力还是财力都大大增强,就算是傻子都明白,现在北伐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所以桓温在看到纸条之后,惊的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在反复看了几遍之后,才确定这是真的。 “真是天助我也啊。”桓温死死的把纸条攥在手里,激动的泪水都流了出来。 “立即召集袁乔、郗超来我这,我要立即召开会议。”桓温激动的吩咐道。 “是。”张盛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袁乔跟郗超就来到了刺史府,桓温在将纸条交给二人看了之后,二人立马就猜测出了桓温是要准备北伐。 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痛快,桓温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向二人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现在已经拥有控弦之士三十万,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现在赵国已经大乱,此时不北伐更待何时?” “大人,赵国不同于成汉,成汉国弱,国内无精兵良将,士兵的战斗意志也十分的薄弱,而赵国不同,赵国的主体民族羯人乃凶残野蛮之族,逞勇斗狠之士,茹毛嗜血之徒,战斗力本一直汉族士兵强,而且还是全族皆兵,战斗意志绝非我们能比的;而且虽然石虎已死,但是赵国良将众多,石遵、石鉴、石闵、姚弋仲、苻洪、李农皆是一代名将,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是当世之豪杰,军事才能一流,绝非是成汉朝的哪些虾兵蟹将所能比的,虽然他们现在内乱,但是战斗力也绝非是我们所能比的,所以,我们不能贸然北伐,而是应该从长计议。” 听完袁乔的分析,桓温也从刚才的狂热当中冷静的下来,是啊,赵国不管是在士兵的素养上、将领的能力上、国力的对比上,都要压东晋一头,北伐赵国绝非是西征成汉那么简单的,虽然自己已经准备了三年,但是依然相差悬殊。 “其实,若是按照大人的战略部署,我方若是能从梁州的汉中郡、荆州的南阳郡、江州的江夏郡、豫州的寿春郡、庐江郡、扬州的下邳郡同时发起进攻的话,或许可以趁赵国内乱之际,打他个措手不及,若是打的好的话,或许可以彻底消灭赵国政权,全面收复中原失地。”郗超思考了一会之后说道。 听完郗超的话,桓温立马站在了地图前面,他按照郗超所言,分别在地图上找到了汉中、南阳、江夏、寿春、庐江、下邳,用手划出了一条线,这条线长若一千多里,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一千多里的战线上同时发起进攻,同时进攻赵国的长安、洛阳、襄城、汝南、陈留、彭城、东海等郡,这等于是对赵国发起了灭国之战。 “如此大的战役,怕不是光我们荆梁二州就能搞定的呀。”桓温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此次北伐,我们必须得奏请朝廷,由朝廷出面协调江州、豫州、扬州,共同出击才行。”袁乔也应和道。 “嗯。”桓温肯定的点了点头,其实,对于协调朝廷,桓温还是有信心的,毕竟自己的老相好褚蒜子摄政,而收复故土、北伐中原一直都是朝廷内部惟一的政治正确,江豫扬三州的刺史想必也不会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信心十足的桓温当即立断,立即修书一封,将刚才与袁乔、郗超洽谈的战略部署详细的写了下来,并立即让信史连夜出发,八百里加急的赶往京城,上书朝廷请求北伐。 而此时的京城里,褚蒜子也在跟司马昱、何充、诸葛无绪、王蒙、蔡谟等人紧急的商量对策,因为赵国内乱的消息不仅仅是桓温收到了,朝廷也收到了,而跟桓温主张热血北伐相反的是,褚蒜子等人商量的并不是如何北伐,而是如何不让桓温北伐。 第165章 平衡的重要性 其实此时的褚蒜子也很明白,赵国内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收复故土在此一举,北伐最合适的人选还是桓温,但是现在桓温的势力已经太过庞大,朝廷已然难以控制,这不仅仅是褚蒜子一个人的担忧,更是引起了其他士族阶层集体的担忧,自司马睿南渡建立东晋以来,东晋朝廷就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那就是皇权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士族之间为了彼此的平衡和对抗胡人的进攻,又默契的共举司马氏掌握皇权,名义上代表着国家行驶权利,但是权利又受到士族阶层的制约,而士族阶层彼此之间又相互制约,这种相互制约又制约十分的脆弱,一但有个强势的士族政权崛起就会威胁这个平衡,这从之前的王敦之乱、苏峻之乱就可见一斑,所以长期以来,朝廷内部就形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一但有其他士族政权崛起,其他士族政权就会联合皇权一起打压,即便是打压不成,至少也得限制其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在苏峻之乱以后,瘐氏家族的瘐亮执政之时,就定下了士族间平衡的原则,为了维持其平衡,瘐亮甚至牺牲了自己之前在江州的势力,只保留在荆州的势力,瘐冰继任后也基本上维持了这个原则,这也就最大限度上的打消了其他士族与皇室的顾虑,这也是为什么朝廷在瘐氏执政时能够维持那么久的和平的最主要的原因。 而现在桓氏的崛起,又再一次的打破了这种平衡,桓温通过军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崛起,这不得不引起其他士族的担忧,所以即便是褚蒜子不主动作为,其他士族也不会善罢甘休。 褚蒜子很清楚,东晋朝廷的统治基本就是士族的支持,若是士族都不支持了,东晋朝廷分分钟瓦解,外面又有胡族政权虎视眈眈,到时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东南半壁江山也极有可能全部丧失,从整个民族的利益上来说,褚蒜子就是汉族的千古罪人。 所以,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朝局的平衡,褚蒜子必须跟士族阶层站在一起,共同限制桓温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根据司马昱的分析,赵国内乱,最有可能得手的可能就是河南、襄城、颖川、汝南、新蔡、陈留、彭城、东海一带,因为再往西是秦、雍二州,秦州由氐人符洪统治、雍州由羌人姚弋仲管理,此二地政治稳定,没有大的动乱,石虎在位是也只是臣服,赵国内乱也没有波及到他们哪里。所以机会只能在东线争取。 而在东线当中,河南、襄城、颖川、汝南、新蔡都跟荆州接壤,从荆州的南阳郡出击最合适的,所以若是放任桓温北伐,极有可能会一举收复这些地区,甚至可能直取洛阳,这些地区都是中原富庶地区,若是让桓温再取得这些地区的话,那么桓温的势力将进一步大增,到时候朝廷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北伐。”听完司马昱的分析之后,王蒙倒吸了一口气,王蒙作为老臣,王敦、苏峻之乱都经历过,深知叛乱对朝廷的伤害,所以才语足轻重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王蒙的话,熟悉桓温为人的诸葛无绪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没用的,他现在有兵有权,随时可以不经朝廷的同意而自行北伐,当年西征成汉,不也是这样子嘛?” 诸葛无绪作为司徒府长史,曾经十分的欣赏桓温,也十分的支持他,桓温初到荆州之时推行土断,得罪了不少人,朝廷上下都想罢免桓温,而诸葛无绪是为数不多的坚定的支持桓温的重臣之一,现在连诸葛无绪都开始担忧桓温的权势了,开始积极的谋划限制他的发展,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啊。 诸葛无绪的话再一次的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是啊,在桓温只有两千兵力的时候,就敢千里西征蜀地,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期望中灭成汉俘皇帝而归,现在他已经拥兵三十万,坐拥荆梁二州,又在边境郡汉中郡、襄阳郡、南阳郡等囤有重兵,积蓄粮草,一直在积极的为北伐作准备,可以这样说,即便是没有石虎之死,桓温也极有可能会在未来的几年之内主动北伐,所以说朝廷实际上已经无法控制桓温了,更别说阻止他北伐了。 局面似乎已经无解了,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虽然收复故土也是他们的理想,但是为了维持内部的平衡他们宁愿牺牲这个理想,因为理想永远都是理想,而现实就在眼前,为了维持眼前的现实,他们是可以牺牲遥不可及的理想的。 “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种办法。”这时,站在人群当中最后面的谢安,终究还是忍不住的站出来说话了。 其实,能够参加如此高级别会议的人,基本上都是朝廷当中的一品大员,而谢安虽然已经升任了吏部尚书,但也仅仅是尚书省下面的一个高级主管而已,品级也只是三品,根本就不够格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 但是因为谢安前几次的良好表现,尤其是那里提出的将益州一分为三的策略,其另类的思维、超前的谋划、极高的格局都让褚蒜子眼前一亮,本着锻炼年轻人的态度,这次会议召开之前,特意把谢安、蔡谟这两个年轻官员也一并叫了过来。 当然,在这些重臣勋贵面前,谢安、蔡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仅站在了人群当中的最外面,而且也尽量的不插话,因为在这种场合里面,能够参加就已经很不错了,参与意见根本不可能。 但是眼前着众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和不知所措,早已按捺不住的谢安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决定再次站出来贡献自己的智慧。 而谢安的突然站出也确实让褚蒜子等人眼前一亮,深知谢安才能的司马昱更是又惊又喜,依据他对谢安的了解,谢安是一个非常有城府的人,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场,在没有思考周全之时是绝对不会轻易站出来的,此时的谢安能够站出来,已经说明他已经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第166章 谢安的谋略 正在众人一愁莫展的时候,谢安的突然站出,又给了众人新的希望,褚蒜子更是惊喜不已,连忙让谢安上前一步,来阐述一下他的想法。 谢安也不胆怯,在众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的目光注视下来,走到了众人面前,然后说道: “太后,各位大人,其实,我们可以跳出这个问题来看待问题,当前问题的本质,并不是阻止北伐,而阻止桓温北伐,北伐是正当的,我们只是不想让桓温北伐;北伐是正当的,收复故土,恢复中原一直是朝廷上下共同的目标,所以,即然无法用朝廷的律令来阻止桓温北伐,那我们就以朝廷的名义,来让别人北伐,所谓师出有名,若是以朝廷的名义让别人来北伐了,那么桓温的北伐就不正当,桓温必然就会思量是否还要继续坚持北伐,虽然不能保证桓温会继续硬着头皮自行组织北伐,但是此时若是强行北伐必然在名义上和正当性上大打折扣。” “秒、秒啊。”何充听完谢安的分析之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连续说了两个妙字。 褚蒜子也深以为然,不由得开始自我反省起来:我们总是被问题的表面所蒙蔽,而忽略了它的本质,限制桓温北伐的根本目的是阻止他再立功勋,而绝不是反对北伐这件事,北伐是正当的,也是必然的,若是朝廷在桓温没有正式北伐之前以朝廷的名义公然举行北伐,那么桓温的北伐也就失去了其正当性和必然性,若是桓温依然坚持北伐,那么就是师出无名,在道义上也不会得到支持,那么打败仗的几率就会很大,在这样的情况下,桓温北伐不北伐的也就无所谓了,因为朝廷最忌惮的就是他的实力,若是他的实力因为北伐而得到了削弱,何乐而不为呢? “谢尚书所言极是,若是朝廷公然的以别人为主帅主持北伐,那么桓温北伐不北伐的,也就没那么重要的。”王蒙随时附和道。 “问题是,派谁北伐呢?”虽然这个意见也很合褚蒜子的心思,但是举朝之下,能有桓温这个能力的凤毛麟角。 “目前来看,只有扬州都督殷浩,有这个能力主持北伐大计了。”对于举荐自己阵营的人才,司马昱向来很积极,推举谢安如此,推举殷浩也是如此。 听到司马昱推举殷浩,褚蒜子立即面露难色,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当今天下只有殷浩能够抗衡桓温,为了抵消桓温的势力,褚蒜子也是明里暗里的支持殷浩,但是对于殷浩这种无耻狂妄之徒,褚蒜子记忆犹新,若是将来殷浩北伐成功取得了像桓温一样的成就的话,殷浩肯定会做的比桓温更加过份,这也是褚蒜子面露难色的原因。 谢安看出了褚蒜子为难的样子,其实对于殷浩,谢安也没有好印象,作为两个同样都是年少成名的人,谢安明显比殷浩不同,殷浩狂妄、自大、自私、小气,除了因为爱谈玄而博得一点名气之外,政绩还真是没有能拿得出台面的,至于他自吹自擂的彭城包围战,那也是桓温主打的,只不过是恰巧发生在他的辖区内,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偶然捡了个漏而已。 “太后,此次北伐若是只让扬州一州参与的话,只能从下邳出发,进攻彭城、陈留、东海等郡,这样的话取得的战果并不大,只能威胁赵国的东部地图,西部就鞭长莫及了,而桓温若是北伐的话,正好是对应着赵国的西部地图,这样反而给了桓温北伐的可趁之机,不如兵分两路,一路从扬州的下邳出击,另一路从江州的寿春、庐江出击,从这里出击的话可以直接进攻汝南、新蔡、颖川等地,而桓温出击的话也正好是进攻这些方向,这样就可以断了桓温北伐的方向。” 听完谢安的分析,褚蒜子灵机一动,立即来到地图前,根据谢安所言顺着地图查看了起来,事实也正如谢安所言,若是从寿春、庐江出击的话,可以直接进攻赵国的腹地,更可以切断桓温北伐的方向,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好巧不巧的话,此时的江州刺史正是褚蒜子的父亲,褚裒;褚裒原本在褚蒜子当上皇后之后,欲效仿明穆皇后瘐文君,扶持自家势力,所以召褚裒进京担任侍中,参与朝政,奈何褚裒为人太直、太正,不愿参加京城里的上层人士的清谈大会,更不懂得勾心斗角,朝政之上的尔虞我诈也让褚裒感到身心疲惫,所以最终在桓温大婚之后,便提出继续回地方担任太守,不愿再留在京城了,当时还在位的晋康帝司马岳见留不住老丈人,便封他为江州刺史,也算是给老丈人表表心意了。 所以说若是此次北伐,由自己的父亲来主持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但是褚蒜子很清楚自己父亲的能力,忠勇有余,谋略不足,让他来主持北伐只可能是坏事而不是好事,但是让他参与还是可以的,毕竟褚裒也是久战沙场的老将,战场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所以,褚蒜子决定,由殷浩担任北伐的主帅,都督扬、江、徐、兖、青五州诸军事,全面负责组织此次北伐,由褚裒担任北伐的副帅,协助殷浩北伐。 对于这个决定,在座的其他大臣都比较满意,所以也就没有反对的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组织一次北伐需要协调各个方面的问题,所以决策虽然定了,但是真正的执行还得需要一段时间,而就在众人为本次北伐而忙碌的时候,桓温请求北伐的奏章传到了皇宫,褚蒜子看过之后,直接给了中书监何充,何充看完之后,立马意识到桓温可能已经完成了北伐的所有准备工作了,此次上书极有可能会像上次西征一样,先上书给朝廷打个招呼,不等朝廷同意就立即出征,造成事实,朝廷也就奈何不了他了。 所以何充看完之后,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即宣布北伐,两个聪明的人根本无需多言,仅仅是相视一笑,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所以也就立即展开行动了。 因为何充还兼任着太尉,所以首先以中书令的身份下发任命诏书,由门下省复核,再交由尚书省执行;然后再以太尉的身份宣布北伐,发出北伐檄文,诏告天下,这就是所谓的名正言顺了。 第167章 进京问罪 其实事情也正如何充所言,在桓温上书朝廷请求北伐的同时,自己也在积极的做着准备,他在自己所能控制的几个州里不断的调兵遣将,不断的将兵员和物资运往边境的几个郡,同时又再次的派出大量的蝶眼使都前往敌占区搜索情报,在他看来,自己请求北伐的奏章一定会批复下来,因为他相信褚蒜子肯定会支持他的,为了不耽误北伐,他必须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就这样左等右等的等了一个多月之后,桓温没有等来批准自己北伐的奏章,还是等来了朝廷决定派殷浩组织北伐的诏令,诏令是由太尉府发出的,诏令中写明由扬州和江州联合出兵北伐,殷浩为主帅,褚裒为副帅,各州郡县都有义务为北伐大军提供帮助。太尉主管军事,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应当由太尉府作出决定。 晴天霹雳,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请求北伐的奏章居然成了殷浩北伐的诏令,这...这...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啊。 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原因的桓温只得叫来了自己的智囊袁乔跟郗超,袁乔和郗超为作荆州刺史府的主要官员自然也同步得到了太尉府所出的诏令,他们一时也想不通朝廷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不管从哪方面讲,从荆州出发北伐都是最优的选择,虽然说江州的寿春和庐江也有天然的优势,但是让扬州的殷浩来组织北伐就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莫非,殷浩那边掌握了赵国的重大机密?”袁乔猜测的说道。 “什么机密能够重大到这种程度?天下人都知道,我桓温的能力要在殷浩之上,而且为了北伐我已经筹备了三年,这个时候让殷浩北伐,而且还要把我们荆州排除在外,这不是明显的是在针对我嘛?”桓温愤怒的说道。 袁乔和郗超见桓温发怒了,便不再作声,因为自庆功宴那一夜之后,天下人都已知道,殷浩与桓温不对付,现在赵国内乱,收复中原千载万逢之际,却让殷浩北伐而闲置桓温,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朝廷的抑桓扬殷之策。 “实在不行,我们就自行北伐,正好殷浩在东线出击,我们在西线出击,也正好迎合之前制定的战略了。”桓温想了一会之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其实朝廷的用意,桓温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他实在是懒得跟这帮虚伪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职业官僚浪费时间。 对于这个决定,袁乔和郗超也确实是无话可说,朝廷如此的用意,叫谁都感到憋屈,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桓温为了北伐的事筹备了好多年,现在突然不让其北伐了,其心情可想而知。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前往京城,亲自到朝廷问一下,或许姐姐也有难言之隐啊。”一直跟随在桓温身边的褚欣发话了,自褚蒜子让褚欣来到桓温身边之后,桓温对褚欣就一直当亲弟弟看待,不但让他住在刺史府里,还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参与各种大小事务,目的也是想把褚欣培养成一个军政方面的人才,而褚欣也牢记姐姐的话,在桓温的身边以学习为主,从不轻易发言。 而这次不同了,褚欣显然感受到了桓温对朝廷的不满,而对于桓温的实力褚欣已经感到身受了,为了安抚桓温,褚欣才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提出让桓温前往京城的说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于褚欣的建议,桓温深以为然,回想起来,自上次庆功宴私自回荆之后,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去过京城了,对于京城里的事务自然也就陌生了许多,对于朝廷的大小官员自己也没有走动走动,难免会有些生疏。 再加上自己也有好多私人的事情要做,见见自己的老情人褚蒜子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想去道场寺看看支遁法师和真桓温,当然,真桓温现在已经改名为鉴真和尚了,对于这两个自己一直深感愧疚的人,桓温一直是想去拜访的,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回京一趟,一来当面质询一下朝廷的态度;二来去看看这些人。 “恩,小欣所言甚是,离京已经三年了,是该回去一趟了。”桓温长叹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准备准备,回京一趟吧,正好我也想姐姐了。”褚欣高兴的说道。 “好,我们准备一下就即刻出发。”桓温看着高兴的手舞足蹈的褚欣,仿若看到了以前的褚蒜子一样,不由抚摸了一下他的头,欣慰不已。 既然决意要前往京城,自然是要告知二位夫人的,南康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回自己娘家,自然是很高兴的,而李娇也比较期待,自来到江陵之后,远离故土,自然是十分的思念自己的亲人,而自己在世的惟一的亲人,就是被封为归义候的哥哥李势了,朝廷为了更好的控制李势,自然是将他圈养在京城里,李娇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回京探视一下自己的哥哥。 既然大家都同意回京,桓温也就无所顾忌了,立即吩咐下人准备回京,经过简单的收拾之后,众人便坐上船只沿着长江往京城的方向驶去。 从江陵到建康城大约一千多公里的路程,若是骑马的话大约一个月的路程,但是因为桓温带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行李又多,所以只能选择水路,走水路虽慢,但是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南康与李娇又是一个爱吃美食的主,每到一地必下船寻找美食,虽然桓温一再催促,但到底是拗不过她们,这让桓温头疼不已,早知道就不带她们了,真是耽误事。 等到一行人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走到京城的时候,时间早已过去了三个多月,而赵国那边也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石虎的指定继承人石世被他的另一个儿子石遵所杀,石遵继承了皇位,这又引起了石虎另一个儿子石冲的不满,石冲镇守幽州,掌管着当时赵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石遵很害怕,只得派出另一支精锐部队,由石闵带领前去讨伐,赵国两支最精锐的部队在平棘决战,最终石冲战死,石闵胜出。 石闵胜出之后,趁机总揽了赵国的内外军权,这引起了石遵的担忧,便跟其兄石鉴和母亲郑樱桃密谋杀害石闵,石鉴害怕,便将此事告诉了石闵,石闵大怒,联合大司马李农发动政变,杀死了石遵和其母郑樱桃,立石鉴为帝,石闵被任命为大将军、武德王,至此彻底掌控赵国政权。 短短的几个月里,赵国就换了三位皇帝,发生了三次血腥的屠杀事情,可以说是混乱到了极致。 第168章 桓温的眼泪 由于赵国内部发生了极致混乱,镇守各地的官员或多或少的都卷入了其中,战斗主要发生在赵国的都城邺城,致使赵国的边境守备空虚,与赵国接壤的前凉、北燕都趁机取得了不少战果,而东晋却毫无作为,原因就是殷浩一直声称没有准备好,没有适时的进行北伐,结果错失了一次良机。 刚到京城的桓温在得知此事之后,极为不满,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浪费掉了,想做事的人不能做,不想做事的人却坐在位子上不做事,这不就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气愤不已的桓温决定先去找主管军事的太尉何充去讨个说法,何充是个老狐狸了,纵横官场很多年,当年连作乱的苏峻他都能糊弄过去,更何况桓温这个毛小子呢,一句重病在床不能视事就直接把桓温给打发了。 面对这个老油条桓温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硬闯吧,自己又跟何充不熟。 何府是不能硬闯,但是皇宫可以,谁让褚蒜子是咱老熟人呢? 想到这里桓温便径直的来到了皇宫面前,在太监通报之后,褚蒜子本能的意识到桓温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便想要回绝,但是转念一想,桓温本身就因为自己安排殷浩北伐而没有安排他而在气头上,若是自己再拒绝见他,那其不是要暴跳如雷,没有办法,为了防止桓温狗急跳墙,褚蒜子也只得硬着头皮见他了。 不一会儿,桓温就兴冲冲的来到了太极殿,太极殿是东晋皇帝召见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褚蒜子选择在这里召见桓温而不是在显阳殿,显然也是想跟桓温公事公办,而不想掺杂私人感情。 本以为桓温来到太极殿能够明白褚蒜子的用意,没想到桓温却更加直白了,见了褚蒜子的桓温也不行礼,直接上来就冲着褚蒜子嚷嚷道:“为什么是殷浩?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阴险小人嘛?你把整个国家的命运交到他手里,难道你就不怕背负骂名嘛?” 桓温的冲动让褚蒜子非常不悦,她没有想到桓温居然如此的不顾君臣之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自己如此的嚷嚷,褚蒜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阴沉下脸来,一个劲的用眼瞅他,希望桓温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多少给自己点面子。 没想到桓温根本没有注意到褚蒜子的眼色,他正在气头上,只想让褚蒜子给自己一个解释,他见褚蒜子不说话,便以为褚蒜子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更加的不高兴了,不由的开始在大殿之上大喊大叫起来,什么自己为了朝廷为了国家披荆斩棘、数次置危难于不顾,守住了彭城,收复了蜀地,冒得罪天下士族的风险推行土断,现在国家富强了,就开始卸磨杀驴,任用他人,压制自己,说到激动处,桓温竟然不由得摸起了眼泪,在他看来,自己兢兢业业,肝胆相照,一心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更是为了褚蒜子,现在到好,到头来竟然为他人作嫁衣,更为关键的是,褚蒜子作为自己的老情人居然不帮自己,反而帮着外人来打压自己,自己又怎能不伤心。 威名远播的桓大将军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的抹起了眼泪,这实在是让在场的所有的宫女太监大跌眼镜,更让人忍俊不禁,偷偷的笑了起来。 褚蒜子看着桓温这样不顾礼仪的大喊大叫,又气又羞,又见旁边的宫女太监在一旁偷笑,更加的生气了,她不由的猛拍了一下御座,大声的呵斥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下换桓温傻眼了:这是搞哪一出啊,自己只是向褚蒜子诉诉苦,这还没回答我呢,怎么就跑了呢? 褚蒜子带着众宫女太监走了后,偌大的大殿内就只剩下桓温自己,桓温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走呢?还是该留,其实他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跟褚蒜子讲,自打上次远征归来进京受封之时就想说,但是没来得急说就走了,这....这....这....这..... 正在桓温不知所措之际,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桓温的面前,原来,褚蒜子在决定在太极殿见桓温之前,已经让人去把谢安请来了,因为褚蒜子很清楚自己可能说不过桓温,为了最大的照顾桓温的感受,褚蒜子决定把谢安请来,由谢安来跟桓温讲明为何安排殷浩北伐而不是他,因为褚蒜子觉得,既然主意是你谢安出的,那么你谢安就得出来把这屁股给擦了。 本来褚蒜子还想在谢安来之前,跟桓温啦点家常,问候一下家里人的情况,南康啊李娇啊孩子啊都怎么样什么的,但是没有想到桓温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加哭带叫的,这让褚蒜子感到十分的丢人,所以也就索性丢下他不管,扭头就走了。 谢安从桓温的背后拍了拍不知所措的桓温,桓温猛的回头,一看据然是谢安,又转头一想离去的褚蒜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的开始调侃起谢安来:“谢老弟现如今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啊,成了太后面前的大红人了,无寸功就提到了吏部尚书,又加封中护军,大有取代何太尉会稽王之势啊。” 桓温说的没错,谢安在上次会议之后就被提成了中护军,这一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十分关键,掌管京城城防部队和皇宫宿卫部队,褚蒜子能把这么重要的岗位教给谢安来掌管,可见对已经十分信任了。 现如今又让谢安来应付自己,这就不得不让桓温联想到自己失宠,而谢安得庞的可能性了。 “哈哈哈哈,桓将军您言重了,跟前辈您比起来,晚辈还是稚嫩的很啊,往后还得多望您多指教才是啊。”谢安对着桓温就是一通追捧,望着谄媚的谢安,桓温很不适应,他很清楚谢安的能力,这是一个将来能够挽救东晋王朝乃至整个汉族安危的人,从大局上来讲,他自然是十分的乐见谢安的成长,但是褚蒜子拿他来应付自己,这就有点让人难受了。 哎,算了,可能褚蒜子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再说了刚才自己可能确实是有点失态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咋咋呼呼的,褚蒜子现在毕竟是一国之主,总是要在乎点脸面的,这也难怪她会突然离席了,谢安就谢安吧,至少得让自己明白朝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桓温这样安慰自己道。 第169章 太极殿论势 对于褚蒜子跟桓温之间的私人感情,谢安显然并不知情,在他看来,桓温居然在大殿之上公然的抹眼泪,看来确实是委屈到家了,其实,对于桓温谢安还是有好感的,他也相信桓温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弄权,毕竟当年彭城一战,桓温那可是完全的将自己置于死地啊,但是桓温错的错在不懂政治,政治无所谓对错,只要对自己有利的就是对,对自己不利的就是不对,现在桓温势力庞大,独揽三州政治军事,功高震主,这才惹的朝廷里的其他势力对他有所忌惮,然后才联系起来打压桓温,但是这些呢,谢安又不能明着对桓温说,所以他决定从天下大势的方向上跟跟桓温好好的掰扯掰扯,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帮助桓温扭过弯来,坦然的接受殷浩主持北伐这件事。 果不其然,在思绪片刻之后,桓温还是忍不住的向谢安抱怨起了朝廷让殷浩北伐而不让自己北伐的事情,看着委屈的桓温,谢安微微一笑,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桓温的问题,而是命人取过军事地图来,在偌大的太极殿内平铺开来,这张军事地图极大,虽然在桓温看来,不如后世的地图那么精确,但是却清楚的标明了东晋以及敌对势力的位置以及势力范围,清晰的展现了当前的天下格局。 谢安指着地图对桓温说道:“北方故土,五分其势,羯族赵国石氏为一势,占据中原最富庶之地,实力最强,氐族仇池国杨氏和秦州地区的符氏皆出自略阳氐族,关系密切,可算作一势;辽东的鲜卑族慕容氏崛起很快,已占据辽东、辽西、幽州、中山等,势头强劲,为一势;雍州的羌族姚氏为一势;西北的凉州地区张氏虽然臣服于我大晋朝廷,但是山高皇帝远,已为独立状态,也可为一势;北方五势,势力最强最大的为羯族赵国石氏,这也是朝廷最大的心头之患,其他四势,仇池国国小民寡,不足为虑,秦州的符氏和雍州的姚氏虽然暂时臣服于羯赵,但貌合神离,可争取为盟友;凉州张氏为汉人,独撑凉州不受胡人侵扰已十分难得,然新继承者张重华却自称凉王,虽有暨越之嫌,但现在朝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辽东的鲜卑慕容氏世受羯族欺压,已向我朝称臣,受封为燕王,与我朝关系密切,也可发展为盟友。” 听完谢安的介绍之后,桓温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谢安这小子的眼光果然不同于凡人,能够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客观的分析出北方五势的势力与能力,并从战略的角度上来分析与我方的关系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更为难得的是谢安划分这五势并不是以国家为界,而是以民族及其所掌握的势力为划分要素,因为秦州的符洪和雍州的姚弋仲并没有独立,但他依然将其划分为一势,这也充分说明了谢安头脑是多么的清醒,天下大势了解于胸,这可比自己仅仅只盯着一个赵国要强太多了。 “可是,你分析了这么多,跟我要不要北伐又有什么关系?”桓温有些不解的问道。 谢安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北方五势,除赵国石氏外,其他四势皆与我朝关系尚可,但是五势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彼此又互为依靠,今日符氏和姚氏向赵国称臣,明日慕容氏与张氏向我朝称臣,但是过几日可能又会反叛的情况比比皆是,现在赵国内乱,石虎的几个儿子相互攻伐,杀戮残酷,对中原蠢蠢欲动者又何止我朝,凉州的张重华、辽东的慕容俊皆已有所行动。” “既然如此,我方为何行动如此迟缓?” 面对桓温的逼问,谢安有些尴尬,殷浩北伐是自己的主意,现在殷浩行动如此迟缓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跟江州刺史褚裒没有协调好从哪里进攻的事情,按照殷浩的想法,自寿春出击的话,可以直插中原,战果要大一些,若是从下邳出击的话,只能威胁陈留、东海等郡,这些地方离赵国的核心郡县太遥远,即便攻下来对赵国来说损失也不大,所以殷浩想重兵囤守寿春而调褚裒囤守下邳,这种调兵方式有点像本末倒置,远离自己的主场而去客场作战,褚裒自然不答应,但是殷浩又十分的高傲和自私,为了防止褚裒抢了自己的头功,硬生生的压着不让进行北伐,这又惹恼了一向正直的褚裒,直接上书朝廷弹劾殷浩,意欲自行北伐,这让朝廷头疼不已,最后还是司马昱亲自出观协调此事,这才平息了褚裒的怒火,北伐工作也才正式开展起来。 当然,这些事自然是不能跟桓温说,谢安之所以跟桓温讲北伐五势的事情,就是想从战略的角度上,把这个事给糊弄过去,所以他继续说道:“不是我方行动迟缓,而等待时机,从目前来看,石鉴虽然已经登上帝位,但是军国大权已经落入到石闵手里,石闵乃汉人乞活军出身,赵国的胡族将领肯定不服于他,定然会再次爆发新一轮的夺权之战,而秦州的符洪、雍州的姚弋仲皆非等闲之辈,必然也想趁此机会扩张自己的势力,他们都想取石氏而代之,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我们贸然北伐的话,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安,毕竟我们不同族,汉胡不两立,但胡与胡却可以,在汉族与羯族之间,他们更可能会选择羯族,若是我们北伐的太急的话,他们有可能会暂时放下内部的纷征而选择共同对抗我军,那样的话反而增加了北伐的难度,不如现在只是囤兵边境,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彼此之间都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出兵收拾残局,到那个时候,天下可定矣。” 对于谢安的解释,桓温本能的感觉到这是他的狡辩,但是自己却又无力反驳,对于北方的混乱,桓温是清楚的,自匈奴刘渊建立汉赵开始,就你方唱罢我登台,对于石氏内部的相互攻伐,桓温很清楚这还没到头,现在虽然是石鉴当皇帝,但是后面石闵也要当皇帝,秦州的符氏、雍州的姚氏、辽东的慕容氏以及代地的拓跋氏都会依次独立建国,所以后面还会更乱,在这个大乱当中他们肯定会大伤自己的元气,等到他们都虚弱不堪的时候,东晋再趁势北伐,确实是更容易成功一些。 第170章 谢安的初心 虽然桓温知道赵国的内乱才刚刚开始,局势也正如谢安所言现在北伐可能更容易引起北方胡族的集体担忧,反而让他们更加的团结,所以现在北伐可能确实是急不得。 但是桓温依然有气,那就是为何没有选他北伐而是选择了殷浩,毕竟桓温的军事才能已经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而殷浩目前一次像样的战争都没有,而且荆州和梁州的地理位置也比扬州更加的有力。 面对桓温的责难,谢安依然是微微一笑,谢安就是这样,总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和危机,他都会镇定自若,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也是慌的一匹。 但谢安到底是谢安,在稍作思考之后,就想到了应付桓温的方法,他十分清楚桓温不满的并不是北伐这件事,而是为什么不是由他来主持北伐;他更清楚殷浩不管是人品还是能力其实并不服众,推殷浩出来主持北伐完全是因为朝廷里实在是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的结果; 在这种情况下,桓温提出异议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发出去的政令如同泼出去的水,尤其是北伐这样的军国大事,是不可能朝令夕改的,所以如何说服桓温,让他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就成了摆在朝廷面前的难题,本来这个事应该是由何充来解释的,但是何充太鬼,知道自己肯定说服不了桓温,所以干脆就来了称病不出,把这个事情完美的给推出去了;于是这个烫手山芋又到了褚蒜子这里,褚蒜子本来还想以人情世故来劝一下桓温,没想到桓温又是哭又是闹的,褚蒜子也有些受不了,就直接拂袖而去了,于是,此事就又落在了事情的始作俑者谢安的身上了。 谢安倒也不惧,一番北伐五势的战略性划分,已让桓温心服口服,现在只需让他再明白偏居东南的东晋王朝这一势的内部矛盾关系,自然就能让桓温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所以谢安在思索了片刻之后,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哎,此次推荐殷浩主持北伐大业,实属无奈;天下人都明白,不管是从能力还是实力上来讲,您桓将军都是北伐主帅的不二人选;然朝廷也有朝廷的顾虑,自永嘉南渡以来,元皇帝历经千辛万苦在东南一偶再建朝廷,已属不易,但此时的中央实力已经大损,根本无法约束下面州郡的实力,一些有实力的州郡的实力甚至比朝廷还要强,当一个人的实力强大到可以威胁朝廷的时候,一切的伦理纲常都是空谈,能不能臣服于朝廷的调遣完全看主政者的个人野心;王敦之乱、苏峻之乱皆是如此,若不是因为北方有胡族政权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让我朝的各方势力能够暂时的团结在朝廷周围,表面上遵从朝廷的话,说不定早已改朝换代了。” 对于谢安的说辞,桓温是认可的,作为一个穿越者,桓温当然是知道东晋王朝之所以存在完全是因为士族政权拥戴的结果,在目前强敌环绕的情况下,当皇帝已经成为了一个高风险的职业,士族们为了对抗北方的胡族,同时又在无法做到一家独强的情况下,为了维护各自利益的平衡,只能继续拥护司马氏为共主,其实司马氏根本控制不住士族群体; 谢安说的这番话,其实是在隐喻桓温实力发展的太快了,已然威胁到了其他士族们的利益了,为了平衡,防止桓温的势力更加强大,只得借北伐之事来扶持殷浩上位了。 桓温当然听出了谢安的隐喻,这个在江陵的时候,郗超和袁乔已经提醒过自己了;桓温这次进京,其实也是想向朝廷解释一下此事:自己一直都是以家国为重,以收复故土、匡扶天下为己任,绝对没有任何的偏心,为了北伐,自己愿意交出所有的即得利益,包括荆州,只要让他能够主持北伐就行。 对于桓温的这个态度,谢安又是微微一笑,在他看来,桓温在政治上实在是太稚嫩了,其实对于当前的朝廷而言,北不北伐的其实都无所谓,大家已经适应了南方的生活,安于现状了,大家都不愿意再回到哪个被胡人糟蹋的不像样了的北方故土呢;而大家之所以不反对北伐,完全是因为这是唯一的政治正确,为了这个政治正确,他们只得心不在焉的摇旗呐喊了。 现在桓温居然幼稚到要把荆州交出来,要知道,现在桓温若是真的把荆州交出来的话,那么就更不可能主持北伐了,现在朝廷之所以忌惮桓温并不仅仅是因为荆州,更多的是桓温通过两次战争而积累的名声,在当时哪个注重名声的年代里,桓温已然成为了一个金字招牌,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拉起一支队伍来对抗朝廷,因为当时天下虽然士族们安于现状了,但是庶族或者更下层的老百姓还是很渴望回归故土的,现在天下出了这么一个人能够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意,自然是要一呼百应的。 面对这个幼稚的军事强人,谢安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首先自己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根本管不了北伐这样的军国大事;第二桓温向自己表忠心,完全也是表错了地方,自己仅仅是让褚蒜子忽悠过来替她挡箭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决策权;再说桓温的官职比自己要大好几级,也完全不需要对自己这个样子。 不过话也说回来,谢安从与桓温的对话也确实看出了桓温的一颗忠君报国之心,为了北伐大业敢于舍弃自己的既得利益,光凭桓温这不忘初心之志,他就已经超越了所有人,包括谢安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坚持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人,谢安甚至都感觉有些惭愧,自己整天个算计的都是家族的利益和士族之间的平衡,虽然曾经也有平定天下收复故土之志,但是入朝为官之后,面对所有人都忙于政治斗争和为自己的家族争取各种利益,自己也早已经随波逐流了,因为在所有人都这个样子的情况下若是自己依然坚持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话,就会显得自己很清高,格格不入,也无法融入他们的圈子。 谢安与桓温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谢安是通过自己的谋略和政治上的站队来升迁的,而桓温则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硬碰硬的打出来的,所以谢安更在乎圈子的重要性,政治算计和谋略要多一些,而桓温则不需要考虑这些东西。 即便谢安已经被磨砺成了政治老油条了,但是桓温这样的愣头青依然让他感动,也正是这一刻谢安心中暗暗的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那就是帮助桓温,实现他的,同样也是自己的初心:收复故土、匡扶天下。 第171章 桓温的反思 面对这个政治愣头青,谢安暗下决心帮助桓温,以实现二人共同的理想,但是,因为谢安依然没有正面回答桓温的问题,桓温也依然不依不饶,在他的历史记忆里,谢安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是挽救整个东晋王朝的人,面对赵国内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并不想放弃,而当前朝堂之上能够帮助自己的人,恐怕也只有谢安了。 面对一脸真诚的桓温,谢安也是无奈的笑了,为了打消桓温的顾虑,谢安决定也真诚一把,向桓温合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和当前朝廷之所以让殷浩北伐的原因。 “其实桓将军不必多虑,方才我已向将军介绍了北方五势的大体情况,现在赵国大乱,各方势力混战中原,若是我方现在贸然北伐的话,极有可能反而促使五方势力摒弃前嫌,一致对我....” “这些我都知道,你已经讲过一遍了,我现在怀疑的并不是你的谋略,而是在北伐主帅的选择上。”桓温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谢安的话。 谢安错愕了一下,他当然明白桓温的意思,他只是想从战略的角度给他讲明白选殷浩的原因,既然桓温如此心急,那么谢安也就不再拐弯摸角的了,直接了断的说道:“朝廷之所以选殷浩而不是选择将军您,主要还是害怕将军您借北伐之势进一步壮大势力,为了防止您的作大,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这个我也懂,我不是说了嘛,若是朝廷害怕我作大,我完全可以把荆州让出来,只要让我能够带兵北伐就行。”桓温急切的说道。 “哎。”谢安让桓温弄的有些哭笑不得,桓温显然把他当成了褚蒜子,完全忘记了他仅仅是一个吏部尚书了。 “桓将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我是做不了决策的,这事最终还得是何太尉跟太后来最终定夺。” 经过谢安的提醒,桓温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谢安还是个小官呢,还没有成为宰相,不由的为刚才的失态感到有些尴尬,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桓温只得继续说道: “不管怎样讲,对朝廷、对天下、对整个汉民族来说,谢大人都将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我只是希望谢大人能够在北伐这件事情上能够有所作为,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机会稍纵即逝,现在托付给了不该托付的人,错失了良机的话,那我们将如何面对天下百姓,他们期盼了那么多年,游离失所了那么多年,天天望眼欲穿的盼归故土,将所有的期望都托付给了我们,而我们却又如此的儿戏,难道您不觉得这样会良心不安嘛?” 额...这就有点上纲上线了,谢安推举殷浩北伐仅仅是为了顺应朝廷重臣们的意志,那就是打压桓温崛起的势头,再说了,殷浩北伐也不见得就不会成功,虽然殷浩的人品有问题,但是名声还是有的,能够年少成名的也不多,至少可以说明殷浩多少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不会像桓温说的那么不堪。 但是谢安又实是不愿意打击桓温的积极性,毕竟像他这样保持初心的人不多了,于是谢安便安慰道:“我想桓将军不用太着急,现在主持北伐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奥?怎么讲?”桓温一听谢安说现在北伐不是好事,不由得瞬间竖起了耳朵。 “正如将军所言,放眼当今天下,不管是从实力上、还是地理位置上,将军您主持北伐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朝廷顾虑将军崛起太快,所以刻意想要打压将军,若是将军现在非要上书朝廷争取北伐,反而更加加重了朝廷对将军的怀疑,更加打压将军,就算是将军真的把荆州献出来了,也不见得能得到朝廷的信任,将军反而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基地;所以我建议将军不如暂时顺应朝廷的意思,顺水推舟,就让殷浩北伐,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赵国虽然内乱,但是实力依然很强,石闵、石苞、李农、杜勋、汲渔、孙伏都、刘浑、苻洪、姚弋仲皆是当世名将,殷浩短期内取胜并不容易,再加上现在北伐尚未开始,殷浩就因争功而于江州刺史褚裒产生了矛盾,由此可见此人并非成事之人,目光短浅、心胸狭窄、格局太小,绝非将帅之材,我建议桓将军大可安心的返回江陵,积极备战,待到殷浩北伐失利之时,再上书请求北伐,到那个时候,朝廷之内就再也无人能阻止将军您北伐了。” 说实话,谢安能够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够坦诚了,按道理说在他这个位置,是不应该说这样的话的,毕竟推荐殷浩北伐是他的主意,现在又对桓温殷浩必然成不了事,推荐他完全是为了打压你,这就是明摆着把褚蒜子和何充司马昱等人给卖了,而且公然的评价殷浩心胸狭窄之人,也是相当犯忌讳的,这只能说明此时的谢安,已经明确的把自己当成桓温这一边的人了。 而谢安的话也让桓温如梦初醒,开始认真的思考谢安所说的话,是啊,自己这几年发展太快,在荆州推行土断的时候又得罪了太多的士族阶层,又疯狂的扩充军队,难免不让朝廷震动,朝廷毕竟是要从全局来考虑问题的,现在幸好是自己,若是换作王敦苏峻之流的话,当自己拥有了推翻朝廷的实力之后,难免不会叛乱,所以换位思考一下,若自己是褚蒜子的话,怕是也会这样做。 见桓温的表情有所松动,谢安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对桓温说道:“所谓顺势而为,借势而进,造势而起,乘势而上,在当前朝廷上下皆对将军您有疑虑的情况下,推举出殷浩来北伐是符合各方利益的,将军大可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只需要坐势而待,静观其变,早早做好准备,待到局势有变的时候,即可造势而起,乘势而上,到哪个时候,我想朝廷想不同意您都难了。” 桓温不由的点了点头,对谢安拱手说道:“先前的时候就听闻谢大人的名声,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人的境界之高超、眼光之独到、谋略之精妙,在下自叹不如,朝廷能得像先生您这样的英才,实在是朝廷之幸、天下人之福啊。” 第172章 知我者南康也 能够得到名震天下的桓大将军如此称赞自己,谢安虽然表面上连连摆手,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继而趁机对桓温说道:“桓将军过奖了,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平时也就不过玩弄一下笔墨文章,不能像桓大人那样上场杀敌,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实在是在下的一大撼事啊。” “奥,看来谢大人也想上战场?”谢安的话引起了桓温的注意,若是能把谢安招揽到自己的身边的话,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能够更好的弥补自己战略上的不足。 “呵呵,若是能够得到将军的垂青,自然是谢某的福分啊。”见桓温抛来了橄榄枝,谢安相当识时务的立即接住。 “这个好办,我明日就奏明太后,调谢大人到我军中任职,以谢大人之才,可担任我军中司马之职。” “不不不,我觉得此事还是顺势而为,若是有缘的话,我自会到将军的军中任职,若是无份,那也应该不必强求,毕竟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之上,都是为国效力嘛。”谢安一听桓温马上就要向朝廷要人,吓的连忙摆手拒绝,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太后的赏识,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太后的信任。 见谢安推辞,桓温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操之过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谢安已然得到了褚蒜子及众大臣的信任,正值事业的上升期,若是这个时候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怕是更会引起朝廷的不安。 想到这里,桓温也不再勉强,对谢安拱手说道:“不管怎样,今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希望能跟谢大人共同为国效力,今日之事,麻烦替我禀明太后,殷浩北伐,能成则罢,若是不能成,不管朝廷同不同意,我都将在荆州自行北伐,本官不为名、不为?,只为收复故土、迎皇室还都中原。” 见桓温一副大义炳然的样子,谢安明显也受到了感染:“这不就是我年轻时的样子嘛?”于是也连忙拱手说道:“将军之心可昭日月、天地可鉴,下官也深受感动,将军放心,下官必然会把将军的意思禀明太后,天下之安危,就仰赖将军了。” 见谢安这一幅老于世故的态度,桓温知道再多说已无意,便供了供手离开了大殿,谢安见桓温离开的背景,在夕阳的映照下,显的那么的伟岸,不由的感叹道:“到现在依然能保持如此胸心壮志不忘初心之人,不多了啊。” “若真如他所言,不为功利,只为天下的话,又何尝不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一直躲在大殿后面的褚蒜子见桓温走后也默默的走了出来,全程听到二人对话的褚蒜子心中不免对桓温掠过一丝愧疚之情。 “他可以这么想,只怕他身边的人不这么想啊。”谢安叹了口气,语足轻重的说道。 褚蒜子当然明白谢安的意思,当一个人权势到了足够大的时候,身边不可避免的聚集一批居心叵测之人,他们会引诱的桓温去做一些原本不想做的事情,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褚蒜子并没有接谢安的话茬,她当然不希望桓温会走到哪一步,她希望桓温能够永远的保持这颗初心,做一个对国家、对民族有用之人。 就这样二人抱着不同的想法,望着桓温远去的背影,一直看到桓温消失在远处的天际线... 桓温回到家中之后,一直在思考着谢安今天所说的话,其实,桓温自己也明白,当自己的权势发展的太快的时候,必然会引起朝廷以及其他势力的怀疑,被打压是肯定的了,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到是没有什么,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桓温又感觉自己接受不了,毕竟自己是真的希望能在这个年代建功立业,做出自己的成绩出来,但是不管愿意不愿意,自己的权势已经引起了朝中其他势力的注意了,更为关键的是,现在的褚蒜子已然不再顾虑二人之前情谊,加入到了打压桓温的队伍当中,这就不得不让桓温开始重新考虑自己在政治上的劣势了。 可是不管怎样,事情总是要发展,只要发展就不可避免的出现这种情况,自己要北伐收复国土,必然要加强财政收入和军队建议,而加强了这两方面的能力之后,又必然会引起朝廷的怀疑甚至打压,而若不加强这两方面的能力,自己又无法进行北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也让桓温感到很烦躁,一连几天的时间里,桓温一直都闷闷不乐,甚至连南康跟李娇提议玩三人游戏的事情都断然拒绝,这可是桓温最爱玩的游戏啊。 看着烦躁不已的桓温,南康明白桓温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但是问他吧,他又不说,虽然桓温不说,但是南康自有办法。 在打探到北伐是由殷浩主持而非桓温之后,南康也就明白了桓温闷闷不乐的原因,南康毕竟是最了解桓温的人,自打桓温从天上掉下来那一刻就跟随他,相濡以沫十几年,桓温什么德性南康自然最清楚不过,北伐一直是桓温最在意的事情,这么多年在荆州推行土断、厉兵秣马就是为了北伐收复故土,现在机会来了,朝廷却委派了他人而把桓温给凉到了一边,他能不闷闷不乐嘛。 作为最讨厌殷浩的人之一,公主当然知道就殷浩那个小心眼,是断然不能成事的,朝廷之所以委托他去北伐,完全是为了制约桓温,想到这里公主又不得不佩服褚蒜子,当年公主受到殷浩威胁的时候,是褚蒜子帮她解的围,褚蒜子自然知道殷浩的人品,现在她连人品如此低劣之人都敢任用,可见褚蒜子心胸是多么的宽广,政治手腕是多么的高超,或许在她的眼里,只要皇权需要,任何人都可以利用。 知道桓温郁闷原因的南康自然不会坐视自己老公闷闷不乐,她决定帮助桓温重拾信心。 几天后,郁闷至极的桓温决定听从谢安的建议,放弃争取朝廷的支持,回荆州自行准备北伐事宜,然后听天由命,若是殷浩北伐成功了,自己就老死在荆州,若是殷浩北伐不成功,就按自己的计划执行北伐。 可就在桓温准备收拾行李回江陵的时候,南康突然出现在桓温面前,嬉皮笑脸的要带桓温去个地方,桓温以为南康又在闹,便没有好气的推开了南康的手,而南康却依然不依不饶,扬言桓温若是不去的话会后悔一辈子,桓温见南康不像在闹,便半信半疑的跟随南康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家寺庙门口停了下来,桓温下马车一看,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同时桓温也瞬间明白了南康的用意,不由的感叹道:知我者,南康也。 第173章 道场寺 没错,南康带桓温去的地方,就是桓温一直想去而又不敢去的道场寺,自上次庆功宴事件之后,桓温知道支遁法师和已是法显和尚的真桓温就隐居在道场寺里,出于愧疚之情,桓温一直想来道场寺跟二人见个面,把之前的一些误会和心结解开,可桓温一直想来又一直不敢来,主要还是内心哪一关过不去,毕竟一个因为自己而家破人亡,另一个直接顶替了他的人生,对于这两个自己穿越而来伤害最深的两个人,桓温确实是有点不敢面对。 现在不敢面对也得面对了,南康清楚桓温最近经历了什么?朝廷打压他,老情人褚蒜子怀疑他,让他的满腔热血无处释放,南康带桓温来这里,其实就是想让桓温知道,眼前的困难只时暂时的,还有很多人默默的支付他,支遁因为桓温而家破人亡,真桓温也因为他而有家不能归,而这两个人在最关键的时刻依然维护着桓温的利益,由此可见他们对桓温是何等的期待,南康希望桓温能够明白,他的坚持是何等的重要,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挫折就放弃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桓温当然明白南康的用意,这两个风雨同舟十几年的情侣,早已形成了难得的默契。 尽管桓温还是有些胆怯,但是都到了门口了,不进去也说不过去,于是便硬着头皮走进了寺庙。 道场寺是当朝司空谢石依照褚蒜子的旨意,比照庐山东林寺修建的;自永嘉之乱后,胡人肆虐中原,中原僧人也纷纷避难南下建康一带,当时的佛教虽然比不上本土的道教,但也逐渐兴盛,在一些信佛的王公大臣们的支持下,开始积极的展开佛教译传活动,建寺安僧,也成了不少地方政府乐见其成的事情。 佛教虽日渐兴盛,但在当时的健康城,只有一座建初寺,建初寺是三国时期吴国孙权所建,是江东首座寺庙,也是继洛阳白马寺之后全国第二座寺庙,算是江南首寺,影响很大,后来孙权的孙子孙皓继位时,大毁佛寺,但是惟独不敢毁建初寺,所以建初寺又被称为天子寺,到了晋室东渡后,又被改名为长干寺。 褚蒜子因为自己的丈夫司马岳死于道教敬奉的金丹而对道教心生厌恶之情,受支道林的影响开始逐渐信奉佛教,不但在宫中设有佛堂,更是决定建一座佛寺以安顿信佛的支道林,当时朝廷当中主管土木水利建设的官职是司空,而当时担任司空的又恰好是谢安的弟弟谢石,在褚蒜子的支持下,谢石很快就修建完了寺庙,因为地处健康城效区的斗场村,所以被称为斗场寺,支遁认为“斗”字“非佛意”,所以改名为道场寺,道场寺因为是司空谢安所建,所以在民间又被称为谢司空寺或谢寺。 道场寺修建完之后,支遁便入住道场寺,褚蒜子也经常去道场寺去跟他交流佛法,由于褚蒜子的带头作用,经常有人王公大臣出入道场寺,所以道场寺一时间香火非常的旺盛,甚至超过了最早的建初寺。 现在桓温来到了寺庙里,也见识到了寺庙的金碧辉煌,在寺庙的正中间的大雄宝殿内,支遁正带着一群和尚颂经,桓温跟南康不便打扰,便一直在殿外等待,等到他们颂完经后,众和尚从殿内鱼贯而出,直到没有和尚再出的时候,桓温觉得应该再没有人出了,于是便带着南康准备进殿。 桓温二人刚刚进殿,就看着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跟一个穿着灰色服装的和尚在交流,穿黄色袈裟的不用说,肯定就是主持支遁法师了,而灰色和尚桓温一眼就看出了是真桓温,二人不管是身材还是面庞,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而当灰色衣服的和尚回头看向突然进殿的桓温的时候,那眼神不由的又让桓温不寒而栗。 是的,就是那双眼神,当年在豫章城东阳山下,刚刚穿越而来的还不知道桓温是何人的陆远被箭射伤的时候,就是这个黑衣人救了自己一命,更是喊出了影响陆远十几年的那句话:“桓温所有,尽在尔身。” 同样呆住的还有南康,当年的南康因为苏峻之乱而被迫逃出皇宫的时候,被人贩子给卖到了豫章城的江播府里,侍奉江播的女儿江媪,江媪脾气不好,傲慢专横,嫉妒心很强,她见南康长的颇有几分姿色,举止得体、走路优雅,便十分的妒忌,经常的找各种理由折磨打骂南康,常常因为南康做错了一点小事而用鞭子抽打她,常常抽打的南康浑身是伤,而关小黑屋几天几夜的不给饭吃更是家常便饭,可以说南康在江播府中受尽了屈辱,从小就长成皇宫里的南康那受过这等屈辱,在几次逃跑都被抓回来的情况下,南康几次三番的想自尽,而每次南康受不了屈辱想要自尽之时,总是有个黑衣人救下自己,黑衣人不但救下自己,还常常在自己挨饿的时候偷偷的送饭给自己吃,对于这个黑衣人南康虽然没有看清面目,但是身形和眼神南康是终身都不会忘记的。 没错,南康一眼就能看得出,那个黑衣人就是眼前这个真桓温,看着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黑衣人,曾经的一幕幕不由的又出现在了眼前,想到曾经受过的折磨和屈辱,南康不由的开始抹起了眼泪。 而真桓温看到陆远跟南康的一刹那,瞬间也明白了一切,于是便低头准备离开,而陆远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陆远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影响了自己一生的人,之前的胆怯和羞愧涌上心头,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真桓温要隐世,把桓温的所有身份和荣耀让给了自己,在没有见到真桓温之前他有无数的问号想要问这个人,但是现在真的面对他了,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讲?又不知道该怎么讲?二人就这样默默的矗立着,任由微风吹拂着衣裳。 真桓温当然知道陆远的所想所问,只是他现在不想面对他,所以在矗立片刻之后,就想再次的离开,但是陆远再次的拦住了他,二人的目光终于撞在了一起,目之所及,皆是回忆,这么些年来二人所经历的一切的一切又再一次的历历在目,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陆远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才是真的桓温啊。” “阿米托佛,施主,贫僧法号法显。”见陆远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真桓温连忙回答道,显然他已不再认为自己就是桓温了,他现在只是法显和尚。 第174章 法显西行取经 陆远,是的,在真桓温面前,陆远自然不能再自称桓温了,在陆远听到真桓温不承认自己是桓温,而只称呼自己是法显,不由的再次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站在远处的支遁法师见场面实在是有点尴尬,便走上前来打圆场道:“桓将军,我想您可能搞错了,这位是本寺的法显和尚。” 陆远再一次陷入了尴尬,其实在真的桓温面前,他本能的把自己的心态拉回到了原本的名字陆远上来了,但是被他一个“法号法显”又打回了原形,搞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桓温还是对方是桓温了。 法显见陆远默不作声,不由的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因为桓温这个名字,闹出了诸多的事情,而自己也跟着受了诸般痛苦,今天若是没有一个了断的话,怕是以后还会有诸多的麻烦; 而眼前这位虽然自己很清楚他并不是真的桓温,但是他却怕自己报了杀父之仇,救了自己一直想救而不敢救的在江府为奴的公主殿下,更为关键的是,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天下人所瞩目的大英雄,江东士族子弟所期盼的驱逐胡族、恢复中原的宏愿,极有可能会由他来完成,而这也是法显所期盼的。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因为桓温这个名字,再为眼前这位代表着国家和民族未来的人填堵了,于是乎,在一刹间,法显做出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他转身对支遁法师说道:“佛教传入中土已两百余年,寺庙兴盛,僧侣众多,贫僧深感律藏残缺,特别是于戒律经典缺乏,使广大佛教徒无法可循,以致于不少僧侣借佛起事,穷奢极欲、无法无天;我听佛陀跋陀罗说西域的天竺国是佛陀诞生之时,为维护佛教正义、矫正时憋,我愿前往西域取经求法,望师傅能够恩准。” 一席话,说的支遁与陆远、南康皆震惊不已,陆远本能的意识到一个着名的历史事件,那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前往西域取经的和尚好像就是叫法显,难不成?难不成法显西行取经是被自己给逼的? “你可要想好了,此去西域天竺国,何止万里之遥?以前从未有人尝试过,中途各种困难险阻难以相像,这万一....”支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回不来的手势,意思就是想告诉法显,此前困难实在太多,而且没有人尝试过,极有可能是回不来的。 但是此时的法显已然下定了决定,为了让眼前的这位假桓温彻底成为真桓温,同样也是为了弘扬佛法,求取真经,他已下定决心西行取经,所以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阿弥陀佛,生死各有天命,我佛自在心中,我既然已经立下这宏观大愿,自当不会被这些困难险阻所吓道。” “既然你心已定,自是最好,此去西域,要经过洛阳,洛阳白马寺的佛图澄法师乃天竺人士,从西域来中土传法,对西域自然知之甚多,我虽未与他见过面,但一直有书信来往,我可修书一封,由你带着前往白马寺,相信佛图澄法师自然会为你指引一二的。” “谢师傅成全,我将于近日就收拾妥当,不日即启程前往洛阳。”法显说完之后,即向支遁低头告别,转身就要离去。 由于这一切来的实在太突然,陆远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南康公主反应的快,她连忙在后面喊道:“法师,你可还有未了之心愿?” 听到南康这一喊,原本心意坚定的法显突然一楞,不由的再一次停下脚步,矗立在原地。 要说这女人就是心细,南康自然知道法显这些受过的苦,他现在决意前往西域取经,自然是为了成全陆远,但是法显毕竟也是人,当年能够在江播府外隐忍十年以上,又浪迹天下十几年,被殷浩抓去折磨好几年,终日活在假桓温的阴影之下,大好的青春被荒废,自然是有许多的心愿未了结。 但是法显自从归依了佛门之后,经常跟从支遁研习佛法、翻译经书,在大量的看似枯燥的经书翻译当中,法显的佛学造诣日渐精深,对于红尘倦事自然也就不再在意,但是惟一让法显始终放不下的,就是他那个最小的弟弟桓冲,桓冲自从生之后就父亲就死了,自幼跟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之后又被殷浩掠夺至狱中,过了两年暗无天日的时光,对于这个弟弟法显自然是满心的愧疚,但是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对于弟弟的愧疚自然也只能深藏在心中。 现在南康既然喊了,法显又决意孤身前往西域取经,此行极为凶险,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了,所以法显在痛苦的在心中纠结了几万次之后,终究满脸泪痕的缓缓的转过了头,他只面向了南康公主,而没有去看陆远,因为此事他只想告诉南康,告诉这个他曾经守护了十年的女奴,在这十年当中,他曾无法次的想去救她,可最终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懦弱,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尽无尽的委屈。 “贫僧只有一件红尘未了之事。” “法师但讲无妨,我一定竭尽所能。”南康见法显终于愿意开口了,便连忙应承道。 “幼弟桓冲,年方十七,自幼丧父,未沾贫僧一点光,却受尽磨难,至今依然筚路蓝缕、在外乞讨过活,若是公主不嫌弃的话...” “法师放心,我将以亲弟待他。”还没等南康开口,后面的陆远抢先回答道,他太需要为眼前这位被自己剥夺了名字和声誉的人做点什么了,哪怕是只做一点点都能弥补他良心上的不安。 尽管是陆远抢答,但是法显依然没有正眼看陆远,他依然深情的看着南康公主,看着这个本应该是他的女人。 而南康也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浸满了眼水,在那个十年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事情,就是能够在无尽的屈辱中看到那个黑衣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带给自己食物,虽然他不曾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但是那双怜悯的眼光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内心里,让她终生都忘却不了。 心愿已了,红尘再无牵挂,在得到了陆远和南康的双重承诺之后,法显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二人殷切的目光的注视下,法显缓缓的转身离去,迈着坚毅的步伐,此时的法显暗下决心,做一个真诚的人,其实法显一直都是一个精明的人,因为太过精明,浪费了十年光阴去追杀江播而迟迟下不了手,因为精明,明明自己那么喜欢江播府的小女奴而一直没有救她,就是怕惹祸上身,因为精明,在陆远砸死了江播之后第一时间逃跑,甚至为了让陆远顶罪而故意让他代替自己成为桓温;现在,通过陆远建立的不世功勋已让法显彻底的明白,精明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所以他将抛弃精明,就像陆远那样,怀着一颗真诚的心,为弘扬佛法而披荆斩棘、勇往直前,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功勋。 第175章 一切都在 望着渐行渐远的法显,南康跟陆远皆已泪眼婆娑,不管怎么说,法显的离去,更多的是为了让陆远更好的扮演好桓温,彻底的了解这段真假桓温之争,让陆远彻底的成为桓温,放开手脚做他想做的事。 许久之后,陆远才彻底调整好心态,决意不辜负法显的期望,扮演好桓温这个角色,此时的他也注意到了身边的支遁法师,对于支遁,他心中更是充满了歉意,若不是自己强硬的推行土断,支遁的父母就不会被逼身亡,支遁可能还是那个逍遥快活的支道林,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真桓温之外,另一个对不起的就是这位支遁法师了。 桓温转过身去,面向支遁,非常真诚的向支遁说了那句一直想说而没有机会说的话:“对不起。” 不同于桓温的拘谨和不安,支遁倒是显的非常的从容与洒脱,受近几年研习佛法的熏陶,支遁现在的状态已然是超然于红尘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了,对于他来说,之前失去双亲的确是痛苦的,但正是那段痛彻心扉的经历,才让他有了顿悟佛法的机缘,所以,在面对桓温的道歉之时,支遁仅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施主,我都已经放下了,你又何苦放不下呢?” 支遁的洒脱让桓温大吃一惊,其实在进道场寺之前,自己已经做好了被支遁痛打一顿的准备,即便是支遁修养好,不跟桓温动手,至少骂两句是最起码的吧,就算是不骂,甩点脸色总会是有的吧; 但是桓温的猜想一件都没有发生,自己明明是加害方,反而被受害方安慰,难道这就是得道高僧的修养? 看着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桓温,支遁自然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双亲被害一直是支遁怎么抹也抹不掉的痛,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总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眼前突然显现出双亲的身影:双亲张开双臂迎接自己入怀的温馨和自己离开时双亲依依不舍的表情如同梦魇般缠绕在支遁的脑海里,怎么挥也挥之不去。 至到那一天,在没有桓温参加的庆功宴上,当殷浩再次拿出这件事来讥讽自己的时候,支遁才明白,原来放不下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别人正是拿着这件认为自己永远都放不下的事情,来攻击与打压自己,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而这其实又是与自己的双亲的初衷是相违背的,双亲是爱自己的,他们怎么可以会同意自己成为别人攻击自己儿子的武器呢? 就是在那一刻,支遁才彻底悟透佛经《无常经》里所言:“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命由心造,福自我召”的精妙所在。 也正是在那一刻,悟透佛经教义的支遁才算是彻底的解脱,连这种所有人都认为永远都不可能放下的事情自己都放下了,人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呢? 当然,通过刚才桓温的道歉,支遁明白,桓温依然没有放下此事,本着度人即是度已、送佛就要送上天的原则,支遁决定帮助桓温彻底解脱此事,或许只有桓温彻底的解脱了此事,他才能够彻底的展翅高飞,为国家、为朝廷、为天下做出更大的贡献。 在支遁的引领下,桓温跟南康公主一起来到了寺庙里面的一个茶室里,这间茶室装的极为高雅,清一色的原木风格衬托出清雅脱俗的境地,茶室里辅的是塌塌米,进去需要脱鞋而入,茶室的正中间摆着一条长长的茶桌,上面摆着杯盏瓷器,简单雅致,在茶室的正北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茶禅一味”,而落款正是支遁法师本人,虽然桓温不是很懂书法,但依然看得出这幅字写的苍劲有力,意境很高。 “这里怎么样?”支遁微笑着向桓温问道。 “嗯,挺好,布置优雅,意境挺高。” 桓温跟南康以为支遁法师是想请他们二人喝茶,于是便在回答完支遁的问题后,很自觉的脱了鞋子走了进去,进去坐定好才发现,支遁依然站在门外,微笑着看着二人。 桓温感觉有些惊恐,这才想起支遁并没有邀请二人进茶室来,不由得连忙站起身来,南康见桓温站起身来后,也立马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看着门外的支遁。 场面略有一些尴尬,支遁依然微笑着看着二人,搞得二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支遁到底想干什么? 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了几个和尚,这几个和尚并没有跟桓温跟南康打招呼,就直接将茶室里的东西开始往外搬,茶具、瓷器、挂画、长条茶桌、蒲团,甚至连窗户上的窗帘,地上的塌塌米,也一并拆走了。 不一会儿,原本娴静优雅的茶室就被搬的空空荡荡,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灰尘便在光线的照耀下张牙舞爪的飘扬着。 桓温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他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好好的茶室被搞的如此狼藉,不由的瞪大眼睛看着支遁,不知道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看着桓温那惊恐的表情,支遁仅仅是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的走到桓温身边,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这里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桓温不知道支遁是什么? 支遁示意了一下他问的是房间里怎么样?继续微笑着看着桓温,等待着他的回答。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桓温有些沮丧的说道。 看着桓温沮丧的表情,支遁似乎颇为满意,他似乎就是想要这个结果。 他信步的走进了空荡荡的房间,把窗户推开,让阳光彻底的洒了进来,外面的微风也偷偷的跑了进来,拂起了众人的衣衫。 “不,一切还在。”支遁对着窗户自信的说道。 桓温有些不太明白支遁的话,不由的也跟着来到了窗前,只见窗户外面是寺院里的一处绿地,稀松的树木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条小溪从绿地旁边流过,在充足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看吧,阳光、小溪、清风、绿野、花草…一切都在。”支遁望着窗外的一切,继续说道。 望着支遁一脸陶醉的表情,桓温瞬间明白了支遁的用意,支遁实际上就是用这个事情来告诉自己,他已经从当初失去双亲的痛苦当中解脱了出来,同时也在告诉桓温,不应该为已经过去的事情而无法自拔,人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去珍惜。 第176章 冉闵称帝 面对这个已然成为一代宗师的支遁,桓温已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南康被桓温的行为吓了一大跳,而支遁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桓温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站起身来,又向支遁鞠了一个躬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南康看着桓温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已经明白二人已经完成了一次灵魂深处的交流,不由的向支遁鞠了一躬之后,紧跟着桓温离去。 而支遁并没有理睬二人的离去,依然微笑的看着窗上,此时的支遁也再一次的完成了升华,许久之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众生皆有佛性啊。” 从此以后,“众生皆有佛性”成为大乘佛教的基本教义。 桓温回到府后,深深的被法显与支遁的大义所感动,为了不辜负二人的期望,桓温决定遵从谢安的建议,从大局考虑,立即回江陵备战,若是殷浩北伐能成,则自己在江陵策应之,若是不成,则直接北伐。 当然,在回江陵之前,桓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寻找法显的弟弟桓冲,桓冲自上一次庆功宴之夜被殷浩利用逼迫真桓温不成之后,便被殷浩放逐,因为是个毛头小子,所以也没有人在意,所以至今下落不明,对于寻找桓冲此事,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用官府身份去找巡,所以桓温只得派江左盟的盟主张代利用江湖关系秘密找巡,张代自得到桓温指示组建江左盟以来,团结江湖各派人士,又有官方背景,所以发展很快,不到三年的时候,势力已经遍布大江南北,而张代又是一个极为豪侠仗义之人,常常疏财仗义,见江湖人士落难总会施法营救,所以在江湖当中的名声非常好,由张代出面寻找桓冲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而张代因为已经脱离政府组织,已成江湖人士,所以行踪飘忽不定,但是桓温自然有办法找到他,正在桓温准备让人去找张代的时候,府中的下人却来通报张代正在府外求见。 桓温一听,乐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难不成这张代的秘密工作都做到自己家门口了?于是便赶紧让下人把张代请进来。 张代晋见之后,还没等桓温开口,就直接向桓温提供了一个让桓温震惊不已的消息:石闵称帝了。 石闵,桓温再熟悉不过了,后赵乞活军首领,因父亲石瞻被石虎收为养子,所以石闵就是石虎的养孙,作战极为勇猛,深受石虎的喜爱,桓温在彭城之战时,面对的最后一个对手就是石闵,说实话彭城之战桓温还是有点侥幸,若不是最后关头南康公主拼死相救,引来大军包围石闵的部队,说不定桓温早已身受异处了。 由于两人都是汉人,排兵布阵与作战指挥能力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虽然分属不同阵营,但是二人一直有点惺惺相惜,尤其是桓温仅带两千人灭掉成汉之事,不仅在东晋名声大震,在赵国内部也广泛流传,所以石闵一直很喜欢再会会桓温,此次石闵称帝,纯属无奈,自己的好兄弟石遵怀疑自己,密谋灭掉自己,不得已才造反杀掉石遵,而后又立另一个好兄弟石鉴为帝,没想到石鉴因为自己是汉人而不是胡人的缘故,联合同族将领孙伏都、刘铢等密度杀害石闵,幸被石闵平定,而后赵国宗室石祗、石琨等人又起兵讨伐石闵,石闵明白自己的汉人身份被对方所不容,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掉石鉴,同时将邺城里的石虎孙子三十八人全部杀害,将石氏家族全部消灭后,自立为帝,改国号为魏,同时改为自己原来的姓氏冉,称冉闵。 冉闵在孙伏都谋反之时曾颁布了“与官同心者留下,不同心者听任各自离开”的命令,本意是想争取胡人的支持,没有想到胡人却竞相离城,而汉人却纷纷涌入城中,冉闵这才明白不愿意为自己所有,对胡人深恶之,便颁发了着名的“杀胡令”:“斩一个胡人首级送到凤阳门的,凡文官进位三等,武职都任牙门”,对于胡人不论贵贱男女少长一律杀头,受够了胡人欺压的汉人纷纷欢呼雀跃,一夜之间斩杀胡人二十万。 因为与胡人彻底的决裂,而胡人政权依然强大,所以冉闵为了争取同为汉人的支持,一边向东晋朝廷发出官方求援令,一边暗中派人联络桓温,邀请桓温一起征伐胡人,消灭胡人政权。 要拉拢桓温自然是要付出点东西的,冉闵在信中给桓温的待遇是大将军、大司马、封楚王、食邑十万户,待遇不可为不丰厚,但是桓温首先想到的一点并不是冉闵给予的待遇,而是冉闵如何知道江左盟是自己发展的组织的?毕竟江左盟组建没几年,在江东地区影响还行,但是在胡人横行的北方尚没有发展起来,冉闵身居高位,怎么会关注到这么个小组织呢? 张代明白桓温的疑虑,他是担心自己发展的组织被别人利用,为了打消桓温的疑虑,张代便解释道: “江左盟虽然在北方并没有建立有效的据点,但是流浪到南方的北人不在少数,他们中很多家在中原,所以跟中原往来密切,原本在中原之时为了避免受胡人欺负,纷纷构筑坞堡以自卫,现在冉闵颁布杀胡令之后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纷纷冲出坞堡杀胡,为了尽快的消灭诸胡,有时冉闵也会亲自领军屠杀胡人,在同汉族武装的接触中,有我江左盟的人参与其中,一二来去,冉闵也就了解到了江左盟在江东之地关系网密布,于是冉闵便再次分布了求贤令,只要江东人士到中原为官,一律授予官职,并对江东地区的知名将领分别明码标价,这其中不仅仅有您桓将军,还有殷浩、褚裒、蔡谟、周楚、孙恩等人。” “奥,原来是来挖墙角来了。”桓温瞬间明白了冉闵的用意,他反复的看着手中的信件,开始思考着对策。 第177章 决意北上 目前来看,冉闵已然称帝,已经建立了独立的国家,这在天下一统的年代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所以即便是冉闵自称汉人,但是东晋王朝也绝对不可能跟他合作;另一方面,现在冉闵已然占据中原腹地,虽然周围诸胡势力依然强大,但是毕竟是汉人政权,若是能保住这个汉人政权,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有利的,所以桓温还是想跟冉闵合作。 但是冉闵已然称帝,没有朝廷的态度,桓温是断然不能跟冉闵在明面上合作的,而且也不可能接受冉闵的授予的官职,那样的话就跟叛国无疑了。 所以思前想后,为了避免错失良机,桓温决定以个人身份亲自前往邺城,去亲眼看看北方的具体情况之后,再见机行事。 对于桓温的决定,张代不由的大吃一惊,他虽然设想过很多种结果,但是桓温的决定还是出乎的他的意料,但是桓温的胆识和魄力又确实让张代不得不佩服。 “将军,万万不可啊,现在北方局势十分的复杂,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换了三位帝王了,尽管冉闵是汉人,但是自小在石虎身边长大,又在胡人政权为官多年,若是心存汉人的话早就反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他现在完全是因为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现在邺城周围的胡族政权依然强大,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祗也已在襄国称帝对抗冉闵,冉魏政权岌岌可危,若是将军贸然前去的话,极有可能凶多吉少啊。”张代苦苦的劝道。 “正是因为冉魏政权岌岌可危,所以我才想要去邺城走一遭,亲眼看看那里的情况,然后再做打算。”对于邺城的情况,桓温又何尝不知,若是在以前,他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但是道场寺受到法显西行取经的鼓舞,在当前朝廷不让出征的情况下,亲自前往敌国首都,了解当地一手的资料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将军,您现在可是征西大将军,负责六州军事的荆州都督啊,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必说了,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我心已决,就这样吧,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公主都不能知道,听明白了嘛?”没等张代说完,桓温即打断了他的话。 见桓温如此,张代明白自己再劝已无益,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同意了。 桓温想了想之后,又对张代说道:“寻找桓冲的事情,你让盟里的兄弟去办,找到后立即送往江陵,先让他到孙恩军中担任护军。” “是。”张代立马应答道。 桓温顿了顿之后又说道:“袁乔为人谨慎,行思缜密,可让袁乔暂行代理荆州都督,郗超高门士族出身,与朝廷关系密切,可由郗超代我处理朝廷公文;北行之事,万不可告知任何人,你可先到京口准备,我会向朝廷奏报即日回江陵,待行到京口之时,自会与你汇合,然后从哪里北上邺城。” “是。”虽然张代依然担心桓温此行的安危,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听从桓温的安排了。 桓温安排完之后,想了想也再无其他事,便挥手让张代退下了。 第二天,桓温按照跟张代的约定,立即上书朝廷准备回江陵,褚蒜子看到桓温的奏章之后,本能的以为桓温还是在生闷气,便召集何充、王蒙、司马昱、谢安、蔡谟等人一同进宫商议,而何充因为病重没有进宫,褚蒜子这才知道何充是真的病重了,不是因为避见桓温而假称病重。 谢安因为深受桓温不忘初心的精神所感动,知道殷浩北伐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所以心理还是希望能够弥补一下桓温,于是便建议可将何充兼任的太尉一职授予桓温,以安抚他。 出于对老情人的愧疚之情,对谢安的建议褚蒜子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同意,太尉一职位列三公,虽然是个虚职,但也非同小可,以往太尉之职皆有德高望重的退居二线的朝廷重臣担任,而现在桓温才三十多岁就位列三公,难免会在朝堂之上引起非议。 所以褚蒜子担心其他人反对,就没有吭声,但是没有想到谢安的建议居然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因为他们都清楚桓温的实力,而殷浩自担任北伐主帅以来的所作所为也都看在了眼里,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主,而以桓温现在的实力,若是想谋反的话,怕是朝堂之上无人能敌,所以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安抚住他,司马昱等人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桓温不谋反,怎么着都行。 褚蒜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帮老家伙们看来是越来越不行了,先前还一直想着打压桓温,现在桓温决定甩了袖子不干了,又担心起对方谋反了,又要安抚桓温,真的是太能算计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褚蒜子自然乐见其事,于是便命谢安拟旨,授予桓温太尉一职。 而正在准备启程回江陵的桓温一大家子正在收拾行李,不成想却收到了朝廷册封其为太尉的圣旨,这就让桓温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了,自己一没有立功、二没有进言、三也没有到德高望重的地步,这朝廷怎么就让自己位于三公了呢? 最终还是南康公主看破了玄机,她接过圣旨对桓温说道:“这是朝廷里的那帮老骨头害怕你谋反,所以才会许你高官以安抚你,这都看不出来,白当这么多年官了。” 听了公主的话桓温才如梦如醒,敢情这是褚蒜子担心自己回江陵造反啊,这真是人一但有了权利,就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辞行,却被褚蒜子解读为向朝廷示威,表达不满,而为了安抚自己,居然把太尉一职都授予自己了,太尉一职位列三公,只有德高望重之人才可得,而自己还这么年轻,就位居三公,这天下人怎么看待自己? 桓温越想越气,他没有想到褚蒜子对自己的误解如此的深,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为她打工,她居然如此怀疑自己。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桓温从南康手中拿过圣旨之后,直接递还给传旨的太监,并对他们说道:“回去告诉太后,我桓温无功不受禄,再见。” 说完,便带着南康公主跟李娇,以及大队的人马,在宫里太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缓的离开了京城。 第178章 殷浩的战略 当在宫里的褚蒜子听到桓温居然不接受太尉一职的时候,心中的更加的不安,在她看来,这是桓温公然的对抗朝廷的表面,因为自古以来,朝廷授予官员职务还没有不接受这一说,而且太尉一职位列三公,属于正一品,尽管已然成为虚职,但同样受到瞩目,无论是谁若是能做到太尉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而桓温却不悄一顾,即说明了他已经不屑于朝廷的官职,又说明他已经对朝廷无所畏惧了。 可即便褚蒜子再不安,事情也已经这样子了,她明白,目前朝堂之上已无任何人可以制约桓温了,当前唯一能够制约他的,或许只有自己了。 为此,褚蒜子决定,亲自跑一趟桓温府,去跟桓温见一面,她要亲自向桓温解释这一切,同时也想利用二人的感情,挽回桓温日渐失控的心。 可是等到褚蒜子急急忙忙的摆驾来到桓温府前的时候,桓温早已带着二位夫人离开了京城,望着空荡荡的府邸,褚蒜子感觉到了莫名的失落,她不知道接下来桓温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而不管桓温做出什么,她都可能无力招架。 没有办法,褚蒜子只得再次的督促殷浩出兵北伐,只有尽快的扶持殷浩,帮助他建立功勋,才能抑制住桓温的野心。 而此刻的广陵城里,殷浩也没有闲着,自打接到朝廷由他来主持北伐的圣旨之后,殷浩就欣喜若狂,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啊,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建功立业千载难逢的机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朝廷会任命殷浩为主帅,这也就证明了朝廷有意扶持自己,打压桓温;而殷浩却认为这说明朝廷已经离不开自己了,如此的狂妄和迷之自信,也真是没谁了。 正是因为殷浩认为朝廷已经离不开自己,所以才会狂妄到让身为外戚的江州刺杀褚裒让出寿春和庐江,以便让自己抢占这北伐第一功,但是褚裒明显不吃他这一套,疯狂硬顶殷浩,这让殷浩很是懊恼,所以直接来了个鱼死网破,你不让我立功我就不北伐,看你能奈我何? 可以说殷浩的行为实在是让人失望,连一向偏袒殷浩的司马昱都感到无语,在发出了几封措辞严厉的召令之后,殷浩这才缓缓的开启北伐,但也只是派出小股部队骚扰边境,打完就跑的那种,这种仗在晋赵边境上几乎是天天发生,殷浩这样做完全是磨洋工,目的还是想把褚裒磨走,好让自己全揽战功。 实在看不下去的褚裒决意自己单干,在冉闵称帝之后不久,便派出了庐江太守袁宏偷袭汝南郡,袁宏也不负褚裒的期望,趁着冉闵专注于灭胡之战之时偷袭汝南郡,汝南郡太守袁景以为东晋已然北伐,慌乱之余直接弃城而走,袁宏不废吹灰之力占领汝南郡。 这个袁宏就是之前襄阳太守那个袁宏,因为逼死了支家二老而被桓温所嫉恨,袁宏也知道在桓温手下早晚要挨收拾,所以就通过运作京城里的关系,将自己调到了江州的庐江担任太守,在庐江任上,袁宏吸收以前的教训,勤勤恳恳,亲力亲为,政绩颇佳,因此深得江州刺史褚裒的信任,而庐江又是边境郡,所以便让袁宏担任先锋。 袁宏攻占汝南的消息传到广陵,更加的让殷浩生气,殷浩在大骂褚裒之余,也深感必须要有所行动了,不然等到赵国内乱结束,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恰好朝廷催促北伐的召令又到了,殷浩便决定顺心推舟,直接将部队拉到寿春,与褚裒合并一处,从寿春北伐;这也算是殷浩的一个让步吧,毕竟他原本只想独吞战功,现在能够做到跟褚裒分享战功,对小心眼的殷浩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为了这次北伐,殷浩也是做足了功课,不但提前派出了细作潜入敌境秘密侦探,同时也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历阳太守谢尚、淮南太守陈逵、散骑常待蔡裔、淮阴太守荀羡皆被殷浩招揽至军中,听候殷浩调遣,殷浩以谢尚为西路军主帅,以陈逵为先锋,领军五万先期进驻寿春,目标直指许昌,以荀羡为东路军,以蔡裔为先锋,领军五万进驻下坯,目标直指东海、广固等地。 一切准备就绪后,殷浩也大摇大摆的进驻寿春,与褚裒合并一处,寿春的兵力瞬间达到八万,兵锋锐利,殷浩也信心十足,他决定学习桓温西征成汉的模式,集中优势兵力,千里奔袭,直插敌人的心脏地带,一举击溃敌人的抵抗意志,继而以此点为基础,再扩大战争; 当时北方的统治中心是在邺城,邺城深入北境,路途遥远,而长安洛阳已被氐、羌二族占领多年,民生凋敝,空有政治意义,军事意义不大,所以看来看去,目前离东晋距离最近并且又容易夺取的战略要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许昌,许昌作为东汉时期曹操拘押汉献地之所,经过曹魏数十年的经营,已经破具规模,在战争中受损不大,而且政治意义重大,只要拿下许昌,再收复长安洛阳二京就指日可待了,现在的他只需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时机一到,即从寿春出发,直取许昌。 桓温带着二位夫人走到京口的时候,早就在京口等候的张代立即向桓温汇报了庐江太守袁宏已经拿下汝南郡的消息,桓温听后十分的高兴,虽然之前因为袁宏逼死支家二老一事对他颇为不满,但是听到他能有所作为也是十分的欣慰;张代又向桓温汇报了殷浩的军事部署,并且已经移师寿春。 桓温对殷浩的军事部署不屑一顾,他认为北方不同于蜀地,蜀地虽大,但其主要势力主要都集中在成都,成都拿下,其他地区自然不足为虑,而北方不同,且不说北方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民族成份复杂,更重要的是割据势力也多,所以对待北方势力最好的办法是稳扎稳打,一个城一个城的夺取,积小胜为大胜,慢慢的把胡人逼出去,像殷浩这样想集中兵力一口吃成胖子的行为实在不可取,而且学有可能因为孤军深入,后勤补给若是不即时的话,很容易陷入敌人的包围当中,那样的话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的。 但是桓温也不好多言,毕竟人家殷浩是主帅,还轮不到自己来指手划脚,桓温本想前往寿春看望一下褚裒,然后再从寿春前往陈留,从陈留再前往赵国原来的统治中心襄国,再从襄国北上邺城,现在听说殷浩去了寿春,桓温便不想再去寿春了,于是临朝决定取道江夏前往袁宏刚占领的汝南郡,从汝南经陈留前往襄国。 第179章 新蔡县奇遇 桓温北上之事,自然不能明着跟南康跟李娇说,不然二人必然会阻止桓温的冒险行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桓温决定在二人熟睡之后再出发,当然,为了尽量避免二人的怀疑,桓温当然晚上依然履行了丈夫的义务,陪二人又玩了一次游戏,那天晚上三人玩的很嗨,直玩的筋疲力尽,南康跟李娇沉沉的睡着之后,桓温不顾身体的疲劳,在张代的护送下,二人分骑两匹骏马,趁着夜色向北方驶去。 南康二人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日上三竿之后才惺忪的醒来,桓温当然也不可能不辞而别,而是留给了二人一封信,信中说因边境局势紧张,需要到边境巡查军队布防情况,让二人先行回江陵。 由于桓温以常不打招呼的外出巡视,所以南康也就没有再过多的怀疑,看过信件之后,只是叹了口气,便又呼呼睡去了。 桓温此次北上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张代一个人,目的就是为了把消息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以免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造成很大的麻烦,为了隐蔽身份,桓温当然不能再叫桓温,所以跟张代约定,以陆远的名字代替桓温,对外宣称是商人,张代也发动江左盟的江湖力量,沿途多有江湖人士接济,所以桓温倒也没有受太多罪,在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一个月后,终于到达了汝南郡新蔡县。 此时的新蔡县因为汝南已然被东晋收复的缘故,所以也就顺势归降了东晋,桓温跟张代进入新蔡之后,新蔡当地的江湖人士干庆接待了他们,虽然是新收复地,但是毕竟也曾是敌境,桓温便想打听一下当地的局势,没成谈着谈着,桓温竟然发现这个干庆是原瘐翼部将干瓒的哥哥,桓温之所以对干瓒比较熟悉,是因为干瓒曾经无故杀死过东晋的冠军将军曹据,而当时正在荆州任上的桓温因为推行土断而无暇顾及,所以便派了部将,安西司马朱焘前去讨伐,没成想这个干瓒十分的不经打,很轻松的就被朱焘给摆平了,干瓒也因罪自杀。 这就有点尴尬了,自己杀了人家亲弟弟,现在还要人家亲弟弟招待,怎么想怎么不对的桓温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没成想干庆十分的热情,非要邀请二人回家居住不行,张代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桓温,桓温也无奈,为了不露出破绽,只得跟随干庆回到了家。 到了干家之后桓温才发现,原来这个干庆还有个弟弟,叫干宝,干宝最高做到朝廷的散骑常待,不过在咸康二年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个时候陆远还没有传越过来,所以不认识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干宝写的那本书桓温却是记得的,那就是《搜神记》,作为后世影响十分巨大的文学巨着,后世当中耳熟能详的传奇故事孝子董永、干将莫邪、天仙配等皆出自此书,甚至后世影响十分巨大的元杂剧《窦娥冤》,也是根据《搜神记》里面的《东海孝妇》改编的。 而现在这本《搜神记》正静静的躺在干庆家的柜子里,等桓温拿起来的时候,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是已经很久没人翻动了。 干庆见桓温拿着弟弟写的《搜神记》反复观看,像是爱不释手的样子,便笑着说道:“我这个弟弟啊,别看他官做的不怎么样,但是自小好鬼怪之事,所以在为官之余,广泛搜集民间传说,最终写成此书,为了此书,他都耽误了做官,不然哪,官做的还大。” “这是原稿嘛?为什么出版了嘛?”桓温看着字迹像是人手写的,不像是刻印的,所以好奇的问道。 “哎,我哪有钱帮他刻印这玩意呀,刻印那不得花钱嘛?再说印出来也没有人看的。”干庆摇着头笑着说道。 桓温一听没有刻印,心中不由的一惊,看来这是原稿无疑了,但是若是不出版的话,万一不小心将原稿丢失了?那后世岂不是少了很多故事? 想到这里,桓温便请求干庆允许自己拿此书看几天,干庆觉得只是一些废纸而已,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桓温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来到了着名史学家干宝的家里,而且还能看到《搜神记》的原稿,欣喜之余,便开始彻夜观看,就这样一直看到五更时分,桓温正有睡意之时,又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给惊醒,一直谨慎的桓温立马叫起已经睡成死猪的张代,二人立即起床穿衣,正要推门出去寻找武器之时,迎面撞上了干庆和他后面的那一群人。 原来这干庆自弟弟干瓒死后,就一直仇恨东晋地区的人,认为他们都是无情无意之图,而他之所以乐意接触江左盟,更大的原因也是一直在找机会杀掉东晋地区过来的人,一般都是通过假装热情好客,然后待他们入驻之后,在睡意正浓的五更时分,再悄悄的带着人潜入房间,人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们之后,再将他们的财物分脏。 而这次桓温完全是因为痴迷《搜神记》,所以并没有完全入睡,要不然的话,也极有可能成为刀下鬼了。 但是现在也很麻烦,干庆见事情已然败露,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明了要杀死二人夺取财物意思,同时又冷笑道:“今天你们二人是插翅也难飞了。” 张代往后面看了看,差不多也就十来个人,而且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张代和桓温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仅仅这么点人他们俩还是不惧的,所以二人相视一笑,二话不说,直接出手拳打脚踢起来。 干庆带的这十来个人充其量也就是地痞无赖,平时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面对张代跟桓温这样的练家子自然不是对手,所以三下五除二就让桓温张代给打跑了,空留下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干庆,张代本想一下子结果了他,但是被桓温给拦住了,桓温觉得干庆到底是历史文学名家干宝的亲哥哥,出于对干宝的尊重,便决意放他一马。 于是,在干庆惊恐的目光下,桓温跟张代潇洒的离开了房间,当然,那本《搜神记》的原稿,也被他带走了,毕竟如此伟大的文学名着,若是留在这种人的手里的话,早就失传了,所以桓温决定带走它,并利用自己的关系刻印出版它。 第180章 颍川郡 从新蔡县出来之后,桓温跟张代二人又继续往汝南郡走去,受干庆事件的教训影响,桓温跟张代二人已不再相信所谓的江湖人士了,幸好张代此时还兼任着蝶眼台副使,江左盟都是江湖人士不牢靠,但是蝶眼使者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但可惜的是,蝶眼台在赵国的据点本来就少,切又集中在大城市,像汝南县这样的小城自然是没有的,所以没有办法,桓温跟张代只得一路上风餐露宿、小心谨慎的前行了。 其实桓温去汝南郡并不是想去见太守袁宏,桓温此次北上极其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桓温毕竟掌握着数州的军事,一但让敌人知晓了身在敌境,必然全力追杀,到时候肯定是得不偿失的,所以桓温自然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此时前往汝南郡多半还是为干宝的《搜身记》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当前离新蔡县最近的地方被朝廷控制的地方自然就是汝南郡了,所以桓温才会取道汝南。 可没想到等桓温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汝南的时候,汝南已然成为了一座空城了,原来,汝南郡坐落于平原地区,易守难攻,当时石虎的另一个儿子石祗已经在襄国继位为皇帝,并且派遣了大将桑坦前来收复汝南,袁宏不敢久留,便主动撤离,由于羯族一向残暴,为了避免城内的汉家子弟受到屠戮,袁宏便一并将一城的百姓全部撤回庐江了,只有零星的少许胡人没有跟随袁宏南撤。 虽然桓温面对一座空城感觉有些可惜,但还是肯定了袁宏的决定,尤其是在撤离之时不忘把百姓一并撤走,这种以人为本的思想桓温很是欣赏。 “他终于懂得了人的重要性。”桓温不由的感慨道。 “大人,我们今晚住哪?”不同于桓温的感慨,张代考虑的更加实际。 桓温看了看后,说道:“这么多空房间,随便找一所吧,反正就一晚上,凑合凑合吧。” “是。”见桓温不嫌弃,张代便在城里找了一家比较好一点的人家,虽然家里东西大半被搬走了,但好歹还有个土炕,并且看起来也并不是很脏,张代又去别的地方找了些吃的,二人就这样胡乱吃了点之后,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又继续赶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颍川郡,颍川郡是东晋的桥置州豫州的首府,而朝廷赋予桓温的都督六州军事当中,即有豫州,所以理论上讲,颍川郡也归桓温管,只不过是还没有收复而已。 除此以外,更重要的是在颍川郡有蝶眼台的蝶眼使者在,所以桓温去颍川至少在安全上是有保障的。 豫州作为古九州之一,地处九州之中,而汝南又位于豫州的正中,所以又被称为“天中”,从汝南郡到颍川郡,只需翻过一座嵖岈山就可以了,而嵖岈山也不是很险峻,但是风景很好,山势嵯峨,怪石林立,尤其是石奇,各种石头造型十分奇特,后世的吴承恩就因游历到嵖岈山的时候,被嵖岈山上的石猴、睡唐僧、醉八戒、白龙马、定海神针、老君花园、黑风洞、高老庄、流沙河等景观中得到创作灵感,才创作了巨着《西游记》。 桓温怎么着也算是胸中有点笔墨的了,能够到来最原始的嵖岈山,自然要游历一番,这样本来只有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的拉成了一个月,等到二人赶到颍川郡的时候,已然是冬天了。 冬天的颍川郡因为地处长江以北,气温自然要比南方低,长久生长于南方的桓温和张代都有些吃不消,而身上带的东晋钱币当地又不认,所以刚到的两天里二人只能露宿在城西头的破庙里,没有办法,桓温只得指示张代尽快的联系上当地蝶眼使者,但是因为蝶眼使者内部都是单线联系,张代并不是颍川蝶眼的直接上级,只能通过远在江陵的张盛帮助联系,在飞鸽传书数日之后,才得到了张盛的回复。 张代拿到张盛的联系方式之后,因为处于敌国边境,为怕出现意外,为了桓温的安全着想,在没有通知桓温的情况下,就单独的去见蝶眼使者去了。 在颍川城里一处繁华的街道里,张代见到了正在那里卖包子的蝶眼使者; “哎,又是个女的。”张代见蝶眼使者是一个风韵尤存的俏少妇,不由的无奈的摇了摇头,在经过短暂的暗语交流之下,双方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蝶眼使者见四下无人,便带张代带到了后面的房间里。 进了房间之后,蝶眼使者迅速的关上了房间,转身便向张代供手拜道:“在下颍川蝶眼冯乐,拜见张副使。” “快快请起。”张代见冯乐如此懂礼数,心中甚是高兴,便连忙将其扶起。 这冯乐原本是颍川本地的高门大族,祖上可追溯到东汉时期的征西大将军冯衍,因家世高贵,冯乐已于早年间被父亲许配给了颍川另一支高门大族钟昭为妻,因颍川地处四战之地,频繁的在匈奴铁弗部、汉族、羯族之间反复争夺,战火频繁,百姓死伤惨重,为躲避战乱,钟昭决定带着冯乐前往江南投奔同是颍川本地高门大族瘐氏,没成想走到襄阳之时,正巧赶上赵国的石遵围攻襄阳,钟昭及两个孩子被胡人所杀,冯乐因长相貌美而被胡人奸淫,而后留在营中为妓,后来瘐翼发起石城之战,大破石遵,胡人军队四散逃离,冯乐也因此得救,随后便流落在襄阳的街头,以卖包子为生,因为貌美常常受到当地地痞无赖的调戏,冯乐一个妇道人家也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其摆布,在后来又一次地痞无赖欲对冯乐行不轨之事时被张盛所救,当时张盛受桓温委托正秘密组建蝶眼台,张盛因冯乐因长相貌美,又同情其遭遇,又是颍川人士,在颍川当地尚有一定的影响力,便将其招募至蝶眼台,经过半年的培训之后,派她秘密返回颍川,虽然颍川冯氏和钟氏家族势力已大不如从前,但是影响力尚可,冯乐一边以包子铺为掩护,秘密建立据点,一边利用庞大的家族关系,秘密收集当地情报,并将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往南方。 听完冯乐的遭遇,张代唏嘘不已,连绵不断的战争造成了多少的家破人亡,连高门大族都不中能幸免,又何况普通百姓呢?张代确定冯乐没有问题后,便决定带着冯乐去桓温。 第181章 路见不平 张代带着冯乐见到桓温后,向桓温介绍了冯乐的遭遇,桓温看着低头不语的冯乐,浓密的秀发下面映衬着一张秀美的脸庞,五官端庄而又秀气,岁月的沧桑和悲惨的遭遇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印记,反而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早在成都就尝过熟妇滋味的桓温再一次的被冯乐勾引起了美好的回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这位美少妇,这就让一旁的张代颇有些尴尬,怎么说桓温也是一州都督,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一位悄寡妇看成何体统? 为了避免尴尬,张代不由的咳嗽了两声,但是桓温已然被冯乐的熟味所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张代的暗示,张代不由的再一次尴尬不已。 看着嘴角开始流口水的桓温和一旁尴尬不已的张代,冯乐只是微微一笑,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冯乐自然晓得桓温的想法,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女人的地位是跟物品一样的随便,在胡人那里都不称呼汉族女人为人,而是直呼为两脚羊,是可以直接杀了吃的动物,冯乐长久的生活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下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权的意思,况且又是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因为张盛制定的蝶眼台管理制度的第一条就是必须要无条件的服从上司的命令,所以若是桓温非要硬上她的话,冯乐也只能顺从。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是让冯乐顺从也得回家再说吧,所以冯乐向还在流着口水的桓温拱手说道:“老大,此地人多眼杂,不宜久留,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先移步到小店里再做打算吧。” 在蝶眼台内部,桓温为了不暴露身份,一般都让他们称呼自己为老大,这样显的江湖气一些。 冯乐悦耳的声音让桓温倍加舒适,他微微的点了点头,不由的用手擦了擦流到嘴角的口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不由的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回答道:“甚是,甚是。” 于是,在冯乐的引领下,三人开始往冯乐卖包子的小店里走过,在路过一处偏僻的小巷时,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桓温等人连忙来到小巷口查看,原来是几个胡人打扮的彪形大汉正在那里撕裂一名女子的衣服,女人显然不是这几个彪形大汉的对手,被强摁在地上,衣服也被脱去了大半,女子显然不想就这样就范,所以一直在拼命的反抗,边反抗边大声的呼喊,妄图获得路人的求助。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妇?”桓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之事,心中的正义让他准备出手相救之时,被冯乐连忙阻止住了。 “这种事情在颍川郡太常见了,我们管不了的,还是走吧。”冯乐说这话的时候,显的那么的平静,感觉就像司空见惯了一样。 “什么?难道这种事没有人管嘛?”桓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管?怎么管?这里可是胡人说了算?自石勒登基称帝建立赵国之后,就颁布法律规定,汉人的东西胡人可以随便拿,汉人的女人可以随便抢,汉人不得反抗和阻拦,连汉族大臣的妻女都无法保证安全,何况这些平头老百姓呢?”冯乐略带哭腔的说道,显然她早已对这种事情心有不满了,但是却又十分的无奈。 “这…”桓温被冯乐堵的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张代见状,也上来劝说桓温道:“这里毕竟是敌国的地界,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见张代也如此说,桓温便叹了口气,他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冯乐张代二人说的对,这里毕竟是敌国的地界,敌国的境内还是胡人为大,若是因为多管闲事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话,桓温怕再也回不去了,现实正如冯乐所说的那样,胡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尽管有极大的不情愿,桓温还是决定离开这里,虽然这跟他一贯的作风相违背,但是毕竟大局为重。 可正当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巷子里再次传来刺耳的声音:“我是你们的太后,你们这群混蛋,难道你们都不要命了嘛?” 这句话引起了桓温的注意,桓温不由的再次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巷子的深处,看着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桓温的脑海里开始了激烈的斗争,救吧,可能面临未知的危险,不救吧,心理上又实在是过不去。 而那几个彪形大汉显然不太在意女子的这一句话,在他们看来,这个女人的话显然就是一个疯话,当朝太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鬼地位,便继续不轨之事。 眼看少妇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要被扯下来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在了几个胡人的面前,骑在少妇身上的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桓温一拳打的眼冒金火,看来,桓温最终还是感性战胜的理智,连他自己都感觉这样不好。 其他几个摆着少妇手脚的胡人一看,嘿,居然是三个汉族人在多管闲事,其中一个居然还是个女人,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惯了的的胡人显然十分的生气,一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撸起袖子上来就准备教训一下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说是迟,那是快,张代趁着几人不注意,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其中一个胡人的衣袖就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甩,啪的一下子就把这个胡人摔的龇牙咧嘴;冯乐也不甘示弱,冲着其中一个胡人的裤裆就踢了过去,胡早就受够了胡人气的她觉得反正是冲动一会,所以就准备痛痛快快的发泄一通,她将当年在蝶眼台时所学的武艺全部使了出来,直打的几个胡人鬼哭狼嚎,最后捂着眼和裤裆,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现场,临走还不忘留下什么你们给我等着的话。 在张代跟冯乐出手痛扁这群胡人混蛋的同时,桓温默默的走到女子前面,此时的女子一脸的惊恐状,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撕成布条状,双手使劲的捂住最后一当防线,上身已经完全的赤裸,丰满的胸部完全暴露了出来。 桓温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太后啊,虽然感觉被骗了,但是桓温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女子披上,然后在张代与冯乐的催促下,在官兵没有到来之前,准备快速的离开这里。 “壮士请留步,能否带我一起走。”见几人要准备离去,女子急忙的说道,显然她也很怕官兵的到来。 听女子想要一起走,桓温看了看张代跟冯乐,张代低头不语,冯乐皱着眉头使劲的摇头,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能不的碰的事尽量不碰,能不管的事尽量不管,当然,冯乐也明白,最终的决定在桓温手里。 第182章 安定公主 其实这件事情桓温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他之所以看向冯乐张代二人,完全是希望二人能够跟自己一个心思,救下这个女子,但是眼看二人不上自己的道,桓温也就直接不管二人同不同意了,径直走到女子前面,抱起半身赤裸的女子就走。 冯乐跟张代二人面面相觑,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跟在桓温的后面远走了。 事实果然如冯乐所料,在四人刚刚到达包子小店的时候,外面已经出现了大批的官兵,他们开始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到处搜索桓温等人。 “看来这几个人来头不小啊,竟然能调动官府的兵力。”桓温看着外面的胡兵,感慨的说道。 “这里的胡人很团结的,只要汉人稍微有点冒犯他们,他们就兴师动众的抓人,目的就是彻底的压制汉人,我早就说过别多管闲事的。”冯乐喃喃的说道,显然她有些埋怨桓温多管闲事了。 桓温低头不语,显然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跟冯乐争辩,因为他也不知道做的对还是不对。 “这里的胡人大部分都是匈奴人铁弗部,为首的那位叫刘卫辰,现任颍川郡太守,驻守颍川郡已经三年了。” 正在三人在窗前嘀咕的时候,换上冯乐衣服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三人连忙抬头望去,一个端庄秀丽、成熟大方的女性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桓温不由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来,虽然身穿粗布衣服,但依然掩饰不住娇好的面容,尤其是举手投足间,更是显得优雅知性;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得出,此女子绝非普通家庭出身。 “哼,这些在颍川根本就不算秘密。”冯乐有些不屑的说道。 面对冯乐的不屑,女子并没有搭理她,她自己找了个凳子,用宽大的衣袖拂了拂上面的灰尘之后,坐在了上面,继续说道:“刘卫辰的祖上曾是匈奴右贤王的后代,和前赵光文帝刘渊同族,光文帝刘渊起兵反晋之时,因他的祖父刘乌路孤是铁弗部的首领,曾率部族追随昭武帝刘聪南征北征,因功被封为楼烦公,割据卢川一地,后来被鲜卑拓跋部拓跋猗卢打败,被迫出居塞外,他的儿子刘务恒,也就是刘卫辰的父亲重新招集部众,铁弗部再次强盛,先帝石虎在位时,为了稳住铁弗部,任命他为平北将军、左贤王、丁零单于,同时为了分散铁弗部的势力,将两个儿子一个派到朔方任太守,一个派到颍川当太守,派到朔方的是他的大儿子,叫刘悉勿祈,派到颍川的是他的小儿子,就是刘卫辰。” “切,这些也不足为奇。”面对女子的讲述,冯乐依然不屑,而桓温却很好奇,因为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知道,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目前颍川的匈奴人有多少?” “大约一万人左右,铁弗部主要还是在朔方,像颍川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世居之地。” “刚才冒犯你的那些胡人,是铁弗部的士兵嘛?” 桓温的话显然有些冒犯到了女子,所以女子微微一怔,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却是认真的回答了桓温的话:“是的,铁弗部全民皆兵,你所遇到的所有的铁弗部的男人都是他们的士兵。” 女子顿了顿之后,又继续说道:“那个骑在我身上的络腮胡子的那个胡兵,其实就是刘卫辰的儿子,刘勃勃。” “什么?这你也知道?”桓温惊的叫了起来,他再次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女子来,显然女子的见识已然超过了桓温的预期,心中开始怀疑起对方难道真的是赵国的太后? 女子默默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先帝在时,曾召所有胡族的首领进宫晋见,当时铁弗部的首领刘务恒入宫晋见的时候,就是带着刘勃勃去的,当时他才五岁,我还曾给他点心吃,没想到现在竟然?”说到伤心处,女子竟然抹起了眼泪。 “怪怪,难不成今天捞了一条大鱼。”这下容不得冯乐不信了,她也从窗前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眼神里还是充满了疑惑。 对于是太后这件事,女子本身也并不想隐瞒,自离宫以来,经历了太多的坎坷困苦,尽管当前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三位是何人,但是从他们挺身而出的行为来看,至少应该不是个坏人,所以她准备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即使是这三人将她交给了官府,她也无所谓了,因为她实在是流浪够了,在这个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她一个弱女子除了被人欺负霸凌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活路。 所以女子缓缓的叹了口气,对桓温开始讲述自己的身世。 原来,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石虎的第三任皇后刘媛姬,刘媛姬是前赵皇帝刘曜之女,母亲为着名的献文皇后羊献容,羊献容初为晋惠帝的皇后,八王之乱受尽屈辱,随意的被权臣废立,先后经历了五废六立,后来刘曜攻陷洛阳,纳羊献容为妾,十分宠幸她,后来刘曜登基为帝后又封她为皇后,羊献容为他生了三子一女,女的即为刘媛姬,封为安定公主,后来羯人石勒自立为帝,刘曜与他交战于高候,当时还是石勒部将的石虎大败,刘曜趁胜追击他到洛西之时,因刘曜好饮酒,战前饮酒数斗,致使交战之时马陷石渠坠于冰中而被俘,那年安定公主才十二岁,石虎贪恋她的美色,就强纳她为妾,石虎残暴不仁,极其变态,经常折磨的安定公主死去活来,后来生下儿子石世才稍有好转,后来因为石隧、石宣谋反被诛,石虎不再信任年长的儿子,就立年龄尚幼的石世为太子,安定公主顺势被立为皇后,人称刘皇后,后来石虎死后,石世继位,安定公主又被尊为皇太后,彭城王石遵起兵谋反,攻陷邺城,逼迫石世退位,废了她的太后之位,又自立为帝,后又杀了石世,在欲加害刘皇后时,幸得宫人拼死相救,刘皇后逃出皇宫,流落民间,起初还有宫女太监三十余人侍奉,被各路军阀土匪不断的抢掠,经历九死一生后,至颖川时已只剩她一人了,她本想从颖川到江夏投奔东晋,没成想在小巷子里又遇到了残暴成性的胡人,胡人见她有姿色便想强暴她,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幕。 桓温等人听后唏嘘不已,真是生逢乱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啊,堂堂的一国太后居然会被一帮胡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暴,这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说出去谁又会信呢? 第183章 刘皇后的好意 刘媛姬虽然已贵为太后,但是年龄其实只有三十二岁,因为从小生于宫中养尊处优,又懂得保养,所以依然皮肤白皙、气质很好,尤其是经过岁月的洗涤之后,更加显的韵味十足,虽然穿着冯乐的粗布衣服,但是更加显得清雅脱俗,放在人群当中也是十分的醒目,带着这样一个大美人穿行于胡人肆掠的中原,显然十分的不安全,而且还有可能给桓温召来无妄之灾,所以桓温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应该先把刘皇后送往荆州比较安全一些。 桓温的安排也正合刘皇后的心意,自逃离皇宫这么些日子,她也确实受够了颠沛流离之苦,现在的她已别无他求,能够找一个地方安度余生便是最大的心愿,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桓温的真实身份,但是已经隐约察觉出桓温的官职应该很高,至少应该是一州的刺史,当然,她现在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尽快到南方去。 但当刘皇后听闻桓温是要到邺城去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诧异,尽管她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毕竟自己在邺城生活了那么多年,对邺城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忍不住嘟囔道:“那个地方可是礼崩乐坏、豺狼当道之地,你一个南方人,千里迢迢跑哪里去干嘛?” 面对刘皇后的嘟囔,桓温也只是“呵呵”了事,对于此次北方之行,他还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尽管桓温没有回答,但是刘皇后还是觉得桓温此行还是很危险的,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刘皇后决定帮助桓温一把,她从自已的脖子上摘下了一块玉佩,放在桓温的手上,对他说道: “虽然我当太后仅三十三天,但是从法理上来讲,石世是先帝钦命的皇位继承人,是最有合法性的,虽然庙堂之上豺狼当道,但是朝廷从来不缺正义之士,大司马李农就是其中一位,这块双龙玉佩乃宫中之物,是我八岁那年受封安定公主之时母后送给我的,宫中仅此一块,在邺城皇宫人尽皆知,你拿上这块玉佩去找李农,我再为你修书一封,他自然会照顾你的。” 桓温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刘皇后那真诚而又秀美的脸庞,不由的微微一笑,看来刘皇后还没有弄懂当前的状况,当前赵国已亡,冉魏创立了魏国,虽然李农依然是大司马,但是他到底认不认你这个前朝太后就另两说了,毕竟已经改朝换代了。 桓温本想回绝刘皇后的好意,把玉佩还给她,但是张代却突然出手拦住了他,桓温好奇的看着张代,张代把桓温拉到了一边,小心的对桓温说道:“虽然赵国已亡,但是刘皇后毕竟是石虎亲自册封的皇后,赵国的旧臣旧将还是比较认的,现在冉闵另立朝廷,天下反对者众多,叛变四起,而我朝又正好北伐,是否可以利用刘皇后的影响力,来拉拢不愿意效忠冉闵的将领呢?” 张代的话点醒了桓温:对呀,手中有这么一个人物,又正值赵国内乱,确实是可以好好的利用利用,虽然桓温对殷浩意见很深,但是若是能在这敌国境内招降一部分人,也可为自己以后的北伐打下基础啊。 想到这里,桓温把原本要还给刘皇后的玉佩又紧紧的握在了手里,然后微笑着对刘皇后说道:“皇后,您说的对,若是内部有个照应自然是好,但是当前兵慌马乱,李农又高居大司马之位,冒然去找他的话恐怕不易,地方官员当中,可否有您熟悉的将领,可修书一封,我先去拜见一下他们,由他们引见,我再去邺城找李大人,这样会更顺畅一些。” 刘皇后想了想之后,虽然觉得桓温另有所谋,但是也无所谓了,毕竟现在自己也有求于他,于是便说道:“豫州刺史姚襄,羌族人,雍州刺史、西平郡公姚弋仲之子,年少时随父亲一同进宫晋见之时,我也有赏赐于他,只不过现在他拥兵一方,是否还认可我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关系,您尽管写,剩下的事我来做。”桓温一听姚襄,十分高兴,他对姚襄之名早已耳闻,况且豫州的州府就在这颍川郡,所以不管成功与否,都想去试一试。 见桓温如此高兴,刘皇后觉得也就没有担忧的必要了,便让冯乐取来纸和笔来,以太后之名写下了一封亲笔信,当然,信中自然不能体现桓温的名字,依然用他的真名陆远来代替,刘皇后在信中尽述陆远忠贞之举,要求姚襄务必好生招待。 写完之后,刘皇后将信交给桓温,桓温看了之后,觉得应该没有什么破绽,于是便又交给了张代,张代看了看也没有什么问题,便将信件装了起来。 刘皇后见张代把信装起来后,担心姚襄靠不住,万一知道她在颍川之事再突然发兵将自己抓起来,那自己走就走不掉了,所以便对桓温说道: “你们见到姚襄之后,一定要说我是我在位之时写的,,因为石遵在杀了石世之后,本想也加害于我,是宫中一个跟随我多年的宫女穿上我的衣服代我而死,我才侥幸逃过一劫,千万不可让他知道我还活者,否则又将掀起一声血雨腥风。” “放心吧皇后,我们自有分寸,肯定是将您安全送走之后,我们再找个机会去见姚襄的。”桓温见刘皇后如此担心,便连忙安慰她道。 刘皇后见桓温如此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几人在冯乐的小店住下之后,桓温就让张代立即启用蝶眼使者的秘密通道,将刘皇后连同那本《搜神记》的原稿一块送到江陵去,张代也不敢怠慢,在与张盛飞鸽传书几次之后,最终确定让冯乐秘密护送刘皇后至襄城郡,然后再由南阳郡的蝶眼使者到襄城郡护送刘皇后至南阳郡后,再由张盛以刺史府贵客的名义,将刘皇后接至江陵。 当然,这些事自然是秘之又秘,甚至连南康公主跟袁乔等人都不能知道,一切都要等桓温回去之后再说。 就这样,在将刘皇后安全送走之后,张代跟桓温开始秘密谋划如何去见姚襄的事情了。 第184章 羌人姚襄 根据冯乐提供的情报,这个豫州刺史姚襄是姚弋仲的长子,姚弋仲原本只是羌族部落的首领,当时的羌族部落并不是很强大,所以一直臣服于西晋,但是永嘉之乱时,前赵的皇帝,匈奴族刘聪,带着匈奴大军攻陷洛阳,俘虏了晋怀帝,宰了西晋王公大臣及其亲属共计10万多人,直接为西晋王朝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这让姚弋仲看到了机会,但是羌族部落太弱小了,根本没法跟刘聪、石勒这些鏖战中原的诸侯比,没办法,姚弋仲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家乡西北,他趁着永嘉之乱朝廷无暇顾及西北,带着数万人迁徙到了榆眉,自立为雍州刺史、扶风公。没办法,手里这点人马,别说称帝称王了,就连称公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手里就这么点人马,根本没法跟如日中天的前赵对抗,所以姚弋仲思量再三,选择了投奔前赵,当时的前赵皇帝刘曜很高兴,就封了他为平襄公,拜平西将军。 再到后来石勒起的时候,姚弋仲又投降了石勒,反正跟谁也是跟,等到石虎当皇帝的时候,为了稳住西北,又封他为冠军大将军、西平郡公。 石虎死后,赵国内乱,一年之内换了三个皇帝,到冉闵称帝时,也想拉陇姚弋仲,但姚弋仲因为冉闵是汉人,不想跟他混,正好石虎的第十一子石祗在襄国继位,姚弋仲觉得石祗跟自己都是胡人,就决定效忠石祗,石祗也很给力,直接封姚弋仲为右丞相、赵王,姚襄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自己的父亲任命为豫州刺史的。 正在三人谋划如何去见姚襄的时候,冯乐的手下传来了一个消息:苻洪死了。 这是一个天大的消息,苻洪是氐族首领,本名蒲洪,因谶文有“草付应称王”的话,便改姓为“苻”,领有关中之地,当时的关中被称为秦州,所以被赵国封为秦州刺史,石虎死后,因为赵国内乱,苻洪便向东晋称臣,褚蒜子因为苻洪雄居关中,领土不跟东晋相连,而且也绝对不是真心称臣,所以便委任了他很多虚职,封他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 ,又任命他的儿子苻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 因为苻洪投降东晋,跟效忠石祗的姚弋仲势同水火,姚弋仲多次派姚襄攻打苻洪,每次都大败而归,现在苻洪突然死了,姚襄极有可能会趁苻洪死之后再次攻打关中。 “苻洪是怎么死的?”桓温向冯乐问道。 “是被凉州刺史麻秋毒死的,麻秋被苻洪的儿子苻健打败后就投降了,后来听闻石祗在襄国登基,便又想去投奔石祗,被苻洪所阻,麻秋怀恨在心,就在一次宴会上偷偷的给苻洪下药毒死了他。”冯乐一脸凝重的回答道。 “麻秋呢?” “被苻洪的儿子苻健杀死了。” “当前氐族谁的首领?” “苻洪的大儿子苻健。” “哎,一代枭雄,居然死在小人之手。”桓温也觉得可惜,但是当前容不得他多想,因为桓温知道,连他都得到了苻洪已死的消息,那么姚襄肯定也同时得到了,那么姚襄征伐关中自然不可避免。 “当前阶段局势太不稳定,我建议我们还是不要急于去见姚襄,再等等再说。”张代建议道。 桓温点了点头,他的感受跟张代一样,通过综合当前的局势来看,北方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冉闵在邺城另立朝廷,石祗在襄国也登基称帝,代表氐族势力的苻洪又突然被效忠石祗的羯族将领麻秋给毒死了,苻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辽东的鲜卑族慕容俊又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目前已经攻占中山郡;漠南的鲜卑族拓跋部的拓跋什翼犍也已占领云中郡,而且这些势力都势均力敌,大家也都没有绝对压倒性的实力,这也就注定只能是混战了。 “殷浩的大军到哪里了?”桓温觉得局势这么混乱,正是殷浩有所作为的时候。 “谢尚跟陈逵已经率军抵达了寿春,跟褚裒将军合并一处;荀羡和蔡裔也已驻军下坯,但是尚未发起军事行动。”张代回答道。 “真是太慢了。”桓温咬牙切齿的说道,在他看来,殷浩行事如此缓慢,必然会错失很多良机。 “还是得找个机会接触一下姚襄。”桓温顿了顿之后,对张代冯乐二人说道。 “找到他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还能为我们所用?”冯乐不解的问道。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匈奴、鲜卑、羯、氐、羌五胡,匈奴最弱,已不足为虑,鲜卑远在辽东河北地,尚未完全染指中原,也可暂不考虑,惟有羯、氐、羌三胡是我们真正的威胁,而这三胡当中,羯最强、氐次之、羌最弱,而羌所占据的豫州又离我们最近,在当前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可以将羌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来。”桓温分析道。 张代摇了摇头,对桓温说道:“不可能的,自古汉胡不两立,胡人对我们忌讳很深,冉闵以汉人身份建立魏国,又是当前实力最强的一支,姚弋仲跟冉闵同朝为官多年,都尚切不肯依附,更何况代表着汉族正统的大晋呢?” “那是因为冉闵颁布了杀胡令,一夜之间杀胡二十万,所以姚弋仲才会跟他对立的。”桓温又继续说道。 “我觉得老大说的对,姚襄不同于其他的胡族将领,从不滥杀百姓,善于笼络人心,姚襄并不是姚弋仲长子,但因百姓爱戴,所以再三请求姚弋仲立他为继承人,每天都有上千人,姚弋仲没有办法,只得授予他兵权,让他领兵打仗,所过之处对百姓皆秋毫无犯,而且也经常约束其他胡族将领滥杀,姚弋仲之所以不肯归附冉闵,完全是因为杀胡令,只要朝廷能够保证羌族的完整性,为他们择城而居,我觉得完全可以将他们争取过来。”冯乐也同意桓温的观点,她毕竟在颍川生活多年,对姚襄的为人处事比较了解,张代见冯乐也同意了,便就不再言语。 “若是真如你所说,姚襄如此爱惜名声的话,那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等机会了,我们完全可以带着刘皇后的书信,直接去刺史府找姚襄。”桓温听完冯乐的话,更加有了信心。 第185章 逃出颍川城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来到了豫州刺史府,这里原本是汉人的禁地,别说进去了,就连从这里经过都有可能被胡兵抓起来打死,所以汉人从不从这里走,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这一切直到姚襄来到颍川之后才有所改变。 桓温向张代示意了一下,张代便走上前去,跟为首的一位胡兵拱手说道:“大人,我们乃过路客商,想拜会一下姚大人,不知可否通融一下”,胡兵一看竟然是个汉人,不由的有点恼怒,在他看来,让你们从这里从走路就已经很好了,你们居然还想进去。 胡兵不由分说,直接把信摔在了张代的脸上,对他大声的吼道:“肮脏的汉人,赶紧从这里给我滚开,不然我杀了你。” 张代一看这个胡兵竟然如此野蛮,本想据理力争一下,不成想被冯乐一把给拽了回来,对他说道:“这里的胡兵都这样,他们是很瞧不起汉人的,我看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桓温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在穿越前学习的历史知识里,他知道这个时代的汉人地位很低,但是没有想到如此的低,心中的厌恶之情不由的开始翻滚,手中的拳头也开始越握越紧,正要准备冲上去跟这群胡兵干一架的时候,被冯乐及时的拽住,生拉硬拽的给拽走了。 回到据点之后,桓温越想越气,自己明明手里握着当朝太后的亲笔信和信物,居然连个小兵都搞不定,越想越气的桓温不由的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张代见桓温如此生气,生气桓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是便连忙向冯乐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拽着我,说不定拿出刘皇后的信物后他们会让我们进去呢?” 没等冯乐回答,桓温抢着说道:“从刚才胡兵说话的口气来看,他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若真的拿出了皇后的信物,反而有可能会被他们抢了去,然后再一刀结果了我们,信物根本就递不到姚襄的手里。” 张代不可思议的看着冯乐,他觉得胡兵再怎么野蛮,也不可能如此草芥人命吧,没想到冯乐重重的点了点头,显然她很赞同桓温的话,然后继续说道:“我跟你早就说过,在这里,汉人的任何财物,胡人都可以明目张胆的抢夺过去,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这也太他妈的欺负人了吧。”张代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统治阶级呢?”桓温显然比张代更冷静一些,他顿了顿之后,转过身来对冯乐说道:“刺史府里有没有我们的人?” 冯乐摇了摇头,说道:“姚襄的部队全是从雍州带来的羌兵,他们不用汉人士兵,虽然姚襄的身边有几个汉人幕僚,但是他们都是从邺城或者襄国来的汉人,已经效忠胡人很久了,根本就无法争取到我们这边来,所以,刺史府里面我们一直没有打进去。” “那看来,只能等到姚襄出游之时,我们再找个机会接近于他了。”张代思虑了一会之后,向桓温建议道。 桓温点了点头:“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子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冯乐安排手下的人日夜监视着刺史府,只要看到姚襄出来就立即回来汇报,可是一直等了四五天,姚襄就是不出来,桓温甚至一度怀疑姚襄到底在不在刺史府里。 桓温没有等到姚襄出府,却等到了刘勃勃来抓桓温,原来自上次桓温坏了刘勃勃的好事之后,刘勃勃就一直在寻找桓温的下落,他仗着自己的父亲刘卫辰是颍川郡太守,又是匈奴兵的首领,所以就直接动用了匈奴兵在汉人聚居区里不停的搜寻,这天在搜寻冯乐的包子铺时,冯乐正在跟张代商议事情,因为胡兵经常来捣乱,白吃白喝的,所以冯乐也就没当回事,没成想为首的那个匈奴兵当天参与过强暴刘皇后的事情,所以一言就认出了冯乐和张代,于是乎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抓冯乐和张代,幸好冯乐和张代武艺高强,在冯乐的手下拼死护卫下,二人终于摆脱了匈奴兵的纠缠,来到了后院。 早已听到动静的桓温也冲了出来,在得知据点已经暴露之后,深受《潜伏》电视剧影响的桓温深知敌后工作的不易,据点暴露了就不能心存一丝侥幸,必须马上转移,因为接下来的剧情极有可能是全城大搜捕,于是乎当机立断,立即带着冯乐跟张代二人从后院冲出去,在城门没有关闭之前冲出了颍川城。 冲出颍川城的三人一时不知所措,因为离颍川最近的有蝶眼使者的城市就是襄国,从颍川到襄国路途遥远,而且桓温对姚襄一事还是不死心,他还是想能见姚襄一面,所以在思考再三之后,冯乐建立三人去离颍川不远的许昌郡,因为许昌郡不同于颍川郡,他的太守是汉人张遇。 张遇原本是乞活军的一名将领,因功被封到许昌任太守,张遇也是颍川人,当然家族没法跟冯乐比,但是与冯乐的老公钟昭的家族关系密切,张遇的祖上曾跟随钟会西征蜀汉,伐蜀成功后因功被封为司隶校尉,奈何钟会野心膨胀,想和姜维一起密谋造反,没成想却被部下胡烈所杀,自此钟家开始没落,而张家也跟着一起没落。 晋室南渡时,颍川的高门士族如陈氏、瘐氏、荀氏皆随之南渡,但是钟氏没有南渡,后来瘐家的瘐冰当丞相时,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曾邀请钟氏南渡,这才有了冯乐随丈夫南渡襄阳之事。 虽然冯乐跟张遇没有见过面,但是冯乐认为,若是以钟家媳妇的身份求见,张遇应该会接待他们,若是能由张遇再把他们引荐给姚襄,应该比自己去见要好的多。 听完冯乐的分析之后,桓温虽然觉得有点冒险,但是当前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刘勃勃是出了名的狠毒,若是落在他的手里肯定是捞不着好,所以思虑再三之后,桓温觉得去许昌试一试,于是三人趁着夜色,又开始往许昌奔去。 第186章 许昌太守张遇 而此时的许昌太守府里,张遇也是十分的烦躁,一直在庭院里来回的踱着步,思考着自己的打算,原来自冉闵称帝之后,颁布了着名的杀胡令,号召天下人杀胡,整个赵国境内杀胡声四起,汉族的男女老幼齐上阵杀胡,但是同为汉人的张遇却没有执行。 这倒不是张遇对胡人多么有感情,而是完全是现实所迫。一是张遇对冉闵到底能不能成事还心存疑虑,二是石祗已然在襄国称帝,胡人郡县响应者众多,再加上有羌人姚弋仲全族的鼎力支持,而许昌又离颍川实在太近,周边郡县全是胡人当政,若是自己贸然执行杀胡令,极有可能会引起周边郡县的反应,许昌又离冉闵的势力太远,万一救援不即时,自己极有可能会成为刀下鬼。 正是由于张遇的摇摆不定,让姚襄看到了机会,为了稳住张遇,姚襄一边派人安抚张遇,继续许以高官厚禄,一边在许昌周围囤兵以威慑张遇,让他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也正是张遇焦躁的地方,他早就受够了胡人的气,但是许昌离冉闵的邺城太远,但是离东晋不远,他也早就听闻殷浩北伐之时,其实他是期待殷浩尽快打过来的,大家都是汉人,投奔东晋总比待在胡人阵营里强。 谁成想殷浩北伐雷声大,雨点少,嚷嚷了大半年,居然只占领了一个汝南郡,石祗称帝后,主要敌人是冉闵,但是面对汝南还是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桑坦去意思一下,没成想居然把东晋的大军给吓跑了,这也让张遇大跌眼镜,开始怀疑起东晋是否真的会北伐。 正在张遇烦燥不已的时候,属下进来禀报说有个颍川郡的故人想来求见,张遇一听是颍川郡的故人,心里就开始犯起了嘀咕,因为张遇自父亲那一辈开始就离开颍川到处流浪,后来迫不及待参加了乞活军,到了张遇算是乞活军第二代了,也就是说张遇从小就是在军营中长大,一直都在颠沛流离当中,虽然他也知道颍川就是自己的故土,但是却始终没有回去过,更不用谈什么故人了。 但是既然能够跑到许昌来见自己,肯定是跟自己多少有点关系,不然谁敢这么大的胆子来忽悠一郡的太守呢?张遇思考了片刻之后,就让属下把来人请了进来。 “在家颍川长社钟昭,拜见张大人。”属下在把来人请进来之后,来人见了张遇就拜,张遇围着这位自称钟昭之人转了一圈之后,不由的赞叹道:“好一个眉清目秀、英姿飒爽的俊男子啊。” 原来,来人并不是真的钟昭,而是冯乐打扮成了男人模样,假称亡夫钟昭,来拜见张遇,这也是桓温的计策,桓温生怕这个张遇也是虎狼之徒,一但进了太守府再把他们三人扣押之后送给刘勃勃,那就完赎子了,所以就让冯乐假扮亡夫钟昭进去试探一下。 没成想这个冯乐长的实在是太端庄秀丽,即便是换了男人装,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很邋遢也依然掩饰不住秀丽的脸庞,反正显的更加的风姿卓绝,别有一番滋味,而张遇毕竟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男子,而是一名俏丽的女人,但是不知道其来意的张遇并不打算立即就揭穿她,所以仅仅是夸赞了一下就了事。 张遇请冯乐坐定之后,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张遇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钟先生此次前来许昌,所为何事?” 冯乐早就知道张遇会有此一问,所以早有准备,便微笑着说道:“我听闻家中长辈言,张大人的祖上曾跟随先祖钟会西征蜀汉,不知可有此事?” 张遇一楞,虽然他不知道冯乐葫芦里到底埋的什么药,但是此事是真的,因为司马昭伐蜀至今也不到百年,只有三代人的功夫,张遇自然也知道此事,所以便笑着说道:“确有此事,钟家乃高门望族,我张家的祖上确实是追随过钟家,若不是钟会有谋反之心,说不定到我这一代,依然在为你们钟家打工啊。”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见张遇如此说,冯乐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坏了,女人的身份暴露了,因为女人的笑声和男人不一样的,冯乐的笑声实在太悦耳动听,让人都不得不看向她,当冯乐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注意自己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为时已晚,这刚进门就被识破了,冯乐不由的涨红了脸,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反而显的更加的好看。 但是张遇并不打算难为她,一个女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她能知道钟家跟张家之事,说明即使不是真的钟家人,也是跟钟家关系密切之人,所以张遇微微一笑,对冯乐说道: “说吧,你来到底是为何事?”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再装也就没啥意义了,冯乐干脆把自己的纶巾摘了下来,一头乌黑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瞬间垂落了下来,秀美的容颜在秀发的衬托下显的更加的楚楚动人,看着如此美丽的女人,张遇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我本冯氏女,年少时被家父许配给钟昭为妻,后来丈夫被胡人所杀,家道中落,我一个弱女子无以为继,便以卖包子为生,本也可以勉强渡日,不曾想近来颍川涌入很多胡兵,他们在城里胡作非为,到处掠夺财物,我实在过不下去了,便逃出了颍川城,后来听闻许昌太守是一位汉族人,所以就来到了许昌。” “那你又是如何想到要来找我的呢?”对于冯乐的说辞,张遇也是半信半疑,显然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先夫在时,听先夫说起过钟家跟张家之事,我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想到这样的法子。”冯乐红着脸说道。 “若你仅仅是为这点事来找我,那就在府中暂住几日,再领些钱财去南边吧,现在中原局势不稳,汉胡对立很严重,仇杀不断,你去南边会安生一些。”张遇见冯乐还是不肯说实话,而自己又实在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情,所以便准备将冯乐交给管家处理。 冯乐见张遇起身要走,知道若是再不说实话的话,怕是就没有机会说了,于是便连忙起身说道:“张大人,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向您禀报。” “哼,我就知道你来的目的不简单。”张遇冷笑道。 “可是…”冯乐用眼睛瞄了一下四周,暗示张遇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张遇自然明白冯乐的意思,便对下人们摆了摆手,让下人们暂切退下。 第187章 乱世的无奈 冯乐见其他人都退下了之后,便起身从怀中掏出了刘皇后给的那块双龙玉佩,递给了张遇。 张遇拿过双龙玉佩,在手里反复的观看之后,一脸的疑惑。 其实桓温跟冯乐都有点高估张遇了,尽管张遇是许昌太守,但也仅仅是个太守而已,在当太守之前,也就仅仅是乞活军中的一个校尉而已,他能当这个太守,完全是因为前面的人都死光了,而他的资历也到了,所以就让他当了这个太守,所以就他这个层面,根本就接触不到皇宫内的事情,所以尽管刘皇后的双龙玉佩好多人都知道,但那也是高层的人知道,张遇不算高层,所以他不知道。 冯乐看出了张遇的疑惑,她也猜到了张遇可能不认识这个玉佩,于是便说道:“此乃刘皇后的贴身之物。” “刘皇后?”一听刘皇后,张遇更加疑惑了?现在天下乱成了这样,皇帝都满地爬,这从哪又冒出来个刘皇后啊。 “哎。”看着张遇疑惑的眼神,冯乐有些无奈,没有办法,外面桓温跟张代都还等着呢,于是冯乐便将在颍川郡如何营救刘皇后之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张遇听了之后,又急忙问道:“你们为何不拿此信用去找姚刺史呢?” 冯乐又是一阵苦笑,便又将找姚襄之时被胡兵赶走一事讲了一遍,至此,张遇算是彻底的明白冯乐来的目的了,于是便站起身来把双龙玉佩还给了冯乐,笑着说道: “我看你对当前局势还不甚了解吧?” 冯乐一头雾水,便问道:“这跟当前局势又有什么关系?” “莫说什么太后了,就算是现在来一个皇帝,我都不觉得稀奇。”张遇苦笑着说道。 冯乐听完,也是一阵苦笑,张遇说的倒是大实话,当前这个年代,还真是不缺皇帝。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冉闵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围攻襄国,石祗已经派出使者前往燕国慕容俊、雍州姚弋仲请求援军,姚弋仲已经会同豫州刺史姚襄一共率军前往襄国救援了。” “是嘛?”冯乐这才意识到为何在刺史府等待了那么久不见姚襄出来,原来是去襄国救援去了。 “哎。”张遇叹了口气,又摇头说道:“姚襄临走前,也是在逼迫我出兵,冉闵虽然已经谋反,但到底是我的老上司,同时又都是汉人,我实在是不想同他起干戈啊。” “不想同他起干戈那就不出兵就是了啊,这又有什么好叹气的呢?”冯乐不解的问道。 “呵呵,说的容易,许昌离颍川这么近,姚襄半日功夫即可抵达许昌,他手下可都是虎狼胡兵,我这只有五千汉兵,抵挡不住的。”张遇无奈的摇头说道。 “那你何不去投奔你的老领导冉闵呢?”冯乐已然判断出张遇不愿再为胡人效力,于是便试探性的问道。 张遇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冉闵我太了解他了,空有匹夫之勇而无谋略,又无容人之雅量,喜怒无常,大司马李农为人谨慎、忠贞无二,却无故杀害了他,光这一条,就寒了天下人的心。” “那张大人的意思,是想…南边…”冯乐用手指了指南方,张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已然没有了任何戒备之心,所以也就敞开了谈了,于是便继续说道:“可惜南人枕乐已久,苦有北伐之志,但是始终不见王师啊。” 至此,冯乐算是彻底明白张遇心中所想了,于是便对张遇说道:“张大人,我有一朋友,与东晋北伐主帅殷浩很熟,若是张大人真的心向王师的话,或许是一个机会。” 张遇一听,两眼立即放出了光芒,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于是便连忙问道:“你这朋友现在何处?” “正在府外等待。” “府外?”张遇不由的又心中一惊,心中又开始犯起了嘀咕,心想这这么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认识如此显贵之人,难不成是姚襄派来试探自己的不成? 冯乐看张遇疑惑的眼神,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便微笑着说道:“张大人尽可放心,我这个朋友绝对靠的住,若是再不放心的话,可以先派你的一个手下去东晋那边接触一下,确认之后,再由您亲自出面也不迟啊。” 张遇一心,也是这么个事,反正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凉他也不敢胡来,于是便点了点头,让冯乐带这个人进来谈一谈。 冯乐出去之后,将在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跟桓温汇报一遍,桓温听后,直夸赞冯乐随机应变的好,但是张代却担忧的说道:“若是让张遇知道了您的身份,怕是会有去无回啊。” 对于张代的担忧,桓温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觉得机会就在眼前,若是不去试一下的话,实在有点可惜,所以便义无反顾的跟随冯乐走了进去。 没想到桓温张代跟冯乐刚走进大厅,两旁出来冒出来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大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冯乐一看,急了,立即跑到张遇的面前说道:“张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张遇看了看面前的桓温,嘴角冷冷一笑,走到面前严肃的说道:“我乃大赵皇帝钦命的许昌太守,受命守护一方安宁,现在有敌人在我境内活动,我不能坐视不管啊。” “哼?大赵皇帝?哪个皇帝?石世?石遵?石鉴?还是石祗?”尽管大刀架在了脖子上,但是桓温依然面不改色,还能略带嘲讽的反驳张遇,张遇一看对方这气度,就知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心中不免有了些许敬意,但是生逢乱世,不能不妨,万一对方是姚襄派来试探自己的奸细,那就完了,所以张遇还是要继续试探一下桓温,又是继续义正严词说道: “不管是谁,都是我大赵的皇帝,我受命镇守此地,就容不得你们这些敌对势力捣乱?” 见张遇如此不识抬举,桓温显然被激怒了,他全然不顾脖子上还架着两个大刀片子,怒目圆瞪,一步一步的走向张遇,张遇被桓温这气势吓的连连后退,旁边的士兵也赶紧大声的吼道:“不许动,再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桓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脖子上还架着两把大刀,但是依然气愤的不行,直接抬起手指着张遇的鼻子骂道:“你堂堂中华男儿,顶天立地,何若非要在这夷狄之族手下苟且偷安,这些都是人面兽心之徒,禽兽野蛮之族,在我中华故土肆掠多年,杀我同胞,占我土地,烧杀抢掠,恣意妄为,你们不思如何御敌,反正助纣为虐,你们对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嘛?” 桓温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太过义正言辞,激动的唾沫星子乱飞,这让张遇不由的感叹道:“真英雄也。” 第188章 桓温的大局观 既然桓温如此真性情,张遇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正如冯乐所言,这是许昌,自己的地盘,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于是,张遇摆了摆手,让全副武装的士兵退下,然后把桓温请到了上座之后,开始向桓温大倒苦水。 其实对于张遇来说,他早就受够了胡人的气,在他还是孩提的时候,就常常目睹胡人对自己族人的欺压,每当他问已成乞活军将领的父亲为何受胡人的气而不反抗的时候,父亲就常常一声长叹,然后凝视着南方,许久之后,沧桑的脸庞上总是会流下几行痛苦的泪水,那时的张遇还不明白父亲为何常常望向南方,直到长大后才明白,父亲并不是向望南方,而是在深深的怨恨逃往南方的王公大臣们抛弃自己的子民而选择了苟安,而乞活军之所以称之为乞活军,又何尝不是对晋室南逃的一种怨恨。 张遇讲到自己的父亲时,总是把头扭向一边,脸上流露出悲戚的目光。 面对对东晋朝廷依然有一丝怨恨的张遇,桓温也是不由的叹了口气,这又怎么能怪他们呢?当自己民族的政权不再以保护自己的子民的时候,也就不能怪自己的子民抛弃他们了。 “既然受够了他们的气,那就回到自己民族的怀抱吧。”桓温幽幽的说道。 “哼,回?怎么回?晋朝年年喊北伐,年年喊北伐,除了祖逖将军真正打到过黄河边上外,那一个主持北伐的将领不是到中原来打一圈就赶紧跑回去?对他们来说,北伐只不过是自己积累名声的工具而已,我们早就成了他们的弃民。”张遇恨恨的说道。 桓温被张遇呛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叹息一声站到了一边,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冯乐受不了这种沉默,便站出来对张遇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不管怎么着,晋朝至少还没有亡,它依然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希望,你要想一下,若在当时晋室不南渡的话,万一在中原全军覆没了,那我们现在可是连希望都没有了啊。” 听完冯乐的话,张遇没有说话,其实他是认同冯乐的话的,若是当时晋室不难渡,而是在中原被胡族消灭干净了的话,那汉族可能就真的失去一切希望了。 “归降吧,不管怎么说,它依然是你的祖国;不管你为胡人做再多的事,你身体里的血液也是跟他们不一样的,他们永远都不会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的。”桓温叹息的说道。 张遇依然默不作声,其实他心中早已做出了决择,只是他在等,等着殷浩的北伐大军应该早早的来到许昌,这样他也好摆脱胡人的控制啊。 许久之后,张遇才叹了口气,对桓温等人坦露了实情:“姚襄在支援襄国时,曾让我共同出兵,我以抵御殷浩北伐为由,并没有出兵;因为许昌离颍川太近,姚襄不放心我,就留下了匈奴兵镇守颍川,同时监督许昌,这群匈奴兵十分的凶残,他们的将领是颍川太守刘卫辰的儿子刘勃勃,别看刘勃勃年龄不大,跟他父亲一样的阴险狡诈,不但放纵自己的士兵在颍川城内欺压百姓,抢夺民财,还经常跑到许昌城内惹事生非。” “那你为何不奋起反抗呢?”桓温因为受过匈奴兵的欺负,所以感同身受。 “哼,反抗?说的轻巧,这许昌周围全是胡人控制的郡县,我手下只有区区五千兵力,万一他们群起而攻之,你让我如何抵挡得住?”张遇无奈的说道。 听完张遇的话,桓温这才意识到张遇所面临的困境,那就是身陷重围,正是因为周围郡县则由胡人控制,所以他才不敢有所作为,而这个时候若是殷浩的北伐大军在许昌的周围撕开一道口子的话,那么张遇就可以大胆的投靠殷浩了。 而现在的问题是殷浩在进驻寿春之后,依然没有进行北伐,所以当前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要把张遇希望投靠朝廷的意思传递给殷浩,而殷浩此次北伐的首要目标就是许昌,若是许昌能够不战而胜的话,对殷浩绝对是大功一件,所以,尽管桓温对殷浩意见很大,而殷浩也屡屡的陷害桓温,但是熟读历史的桓温明白,中国历史上多少次因为内部斗争而导致外敌获胜,所以,在国家大局和个人利益面前,桓温决定放弃个人利益,服从国家大局。 于是,桓温对张遇说道:“我给你写一封信,你派一个人带着信去寿春,先去见江州刺史褚裒,到时候他会带你去见殷浩。” 张遇此时已然对面前这个人非常的感兴趣,此人自进屋以来就表现的气度不凡,谈吐也十分的大气,而且殷浩怎么说也是东晋的头面人物,能够跟这样的人关系匪浅,面前这一位自然也是非同了得。 “谈了这么久,尚不知阁下的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大人的事要紧,事不宜迟,我快修书一封,您可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前往寿春。” 见桓温不肯透露姓名,张遇也不再多问,他隐约感觉桓温此次来到许昌的目的绝非一般,但是他也不想管,所以就让人取来纸和笔,在信中详细叙述了张遇意欲归降东晋一事,并说出了许昌当前的处境,希望北伐速速进军,为防止书信落入别人手中暴露自己的身份,桓温在信中并没有写自己是谁,只在落款处自称是在豫章城被太后所救之人,褚蒜子曾救过桓温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褚裒肯定知道,桓温这弯拐的也是够可以的。 写完之后,桓温将信递给张遇,神色肃穆的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要再有任何的犹豫了。” 张遇自然明白桓温的意思,在当前这个极度混乱的乱世下,若是做事犹豫不决,第二天就被杀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张遇便不再犹豫,对桓温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里充满了坚定。 见张遇这个这样,桓温也就安下心来,三人正准备离开太守府的时候,下人突然慌慌张张来报说道:“大人,不好了,刘勃勃正带着大批的匈奴兵气势汹汹的赶来。” “刘勃勃?他来这干嘛?”张遇此时有些吃惊,自己刚刚下定决心投靠东晋,这小子就赶来了,难不成有顺风耳不成? 而一旁的桓温等三人也是吓了一大跳:“这刘勃勃也太厉害了,自己刚到许昌就追了过来,若是让他看见我们三人,肯定是凶多吉少啊。” 第189章 阿牢的内疚 眼看刘勃勃马上就要进府了,桓温等三人来不及向张遇解释,起身就要准备离开,而张遇自然而然的理解为桓温等人对胡人的害怕所致,所以也就没有多想,连忙吩咐下人护送桓温三人从后门出去,于是桓温等人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可谁成想,桓温等人刚从后门走出来没多远就迎头撞见了带着大批武装威风凛凛的刘勃勃,而此时前后皆无遮拦之物,桓温等人想躲都没地方躲,眼看刘勃勃等人马上就要发现自己了,桓温等人只得把头背了过去,尽可能的不要让刘勃勃看清他们的脸。 谁成想这个举动反而引起了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行走的刘勃勃等人的注意,本来街上所有人都正常的走路,就这三个人把脸背过去,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于是刘勃勃便派一个手下过去盘问一下。 桓温一看自己弄巧成拙了,不由的有点懊恼不已,但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又这么多人,跑是跑不掉了,眼看几个匈奴兵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张不已的冯乐不由的紧紧的抓住了桓温的手,桓温也是紧张不已,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于是他便向张代使了个眼色,张代心领神会,便默默的去握插在腰间的剑。 匈奴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显然他们也发现了这几人的异样,所以也纷纷抽出了手中的刀,小心谨慎的靠近着。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大颗的汗珠从桓温等人的脸上滚落了下来,就连握刀柄的手也都湿漉漉的了。 “你们三个,回过头来。”匈奴兵抽出大刀指着三人大声的吆喝道,显然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害怕,所以也就不再往前靠近了。 没有办法了,只得拼死一搏了,桓温向张代冯乐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即明白,桓温要准备拼死一搏了,于是便郑重的点了点头,准备与桓温共存亡了。 匈奴兵吆喝了半天见三人没有回应,更加坚定了对方的可疑性,于是便举着大刀再往前近了一步,正准备拿刀架在三人脖子上的时候,桓温猛然间一个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匈奴兵的头给砍掉了,血流顿时从没有脑袋的脖子上喷涌而出,其他几个匈奴兵根本来不急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伙被砍掉了脑袋。 趁着其他几个匈奴兵没有反应,张代跟冯乐也迅速的抽出剑来捅死了最近的几个匈奴兵,其他的匈奴兵见势不妙,也纷纷的投入了战斗,现场顿时混乱起来,刘勃勃也是吃了一惊,平时里欺负惯了人的他没有想到汉人竟敢当街砍杀匈奴兵,在短暂的震惊之余便怒火中烧,立即指挥其他士兵进攻桓温等人。 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刘勃勃指挥着数十位匈奴兵轮番进攻,而桓温等三人背靠街墙顽强抵抗,跟数十位匈奴兵轮番厮杀而不落下风,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的被放倒,失去了耐心的刘勃勃立即让弓箭手准备,他准备直接射杀眼前这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就在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射杀桓温等人的时候,弓箭手的后面突然又杀出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显然是有备而来,一个个的身穿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色面巾,带着黑色头套,手持大砍刀,行事干净利落,直接从弓箭手后面砍杀,弓箭手猝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个个的人头落地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刘勃勃目瞪口呆,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看着自己周围的兄弟一个个的倒下了,急火攻心的他也拔出了手中的剑,准备与自己的兄弟共存亡,却被自己的一个手下给拉住了。 “老大,我们是中埋伏了,还是赶紧撤吧,留的青山在,没怕没柴烧啊。”手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不行,我要跟兄弟们共存亡。”刘勃勃也十分的想赶紧溜,但是演戏要演足,不然以后还怎么带兄弟,所以一把挣脱了手下人的手,准备冲上去厮杀,手下自然不能让他冲上去,于是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生拉硬扯的把还在大呼小叫的刘勃勃硬生生的给拉走了。 在刘勃勃等人撤走之后,地上已经躺下了数十具血淋淋的尸体,桓温看着这些尸体,依然有些惊魂未定,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没有这队黑衣人的出现,自己怕是已被射成刺猬了,于是便上前去对为首的一位黑衣人拱手说道:“多谢壮士们搭救。” 没成想为首的黑衣人看到桓温之后,竟然两眼噙满泪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主公…” 这一声主公叫的着实让桓温吓了一大跳,他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位黑衣人,由于蒙着脸,自然是看不清是谁。 正在桓温丈二摸不着头脑之际,黑衣人哭泣着把脸上的黑巾撕下来,桓温定睛一看,不由的尖叫了起来:“阿牢…” 原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桓温曾经最信任的奴仆阿牢,阿牢本是掖庭奴隶,被南康公主看中收归府中,后来桓温初到建康之时,为方便照顾桓温又被南康派去服侍桓温,作为桓温跟公主都信任的奴仆,阿牢长期担任二人的信史,深受南康与桓温的信任,尤其是彭城包围战之时,阿牢更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频频的往返于京城与彭城之间,为桓温争取外援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后来彭城已被重重包围之时,桓温自知难逃一死,于是把自己传越一事写成遗书准备交给褚蒜子坦白一切,这封遗书自然也是由阿牢前去送达,但是没成想阿牢阴错阳差的在广陵碰到了殷浩,并且不小心透露了桓温遗书之事,当时的殷浩是桓温的上司,本身就对桓温违抗军令一时很不满,所以便直接把阿牢抓了起来,从身上搜出了那封信,看了信的内容的殷浩如获至宝,便以此要挟公主嫁给他,并严刑拷打阿牢,让他作污点证人,阿牢受不了酷型,只得答应了下来。 当然,事情最后在褚蒜子亲自出面平息了下来,但是阿牢因为对桓温跟南康深深的愧疚而选择了离开,他先是流浪到了青州的广固,那里是段部鲜卑的天下,他因受不了胡人的欺凌而再次选择了离开,走投无路的阿牢一路乞讨到陈留,在哪里参加了李农的乞活军,因为作战勇敢而屡屡被提拔,最后一直升到了步兵校尉,深受李农的部将张遇的信任,后来跟随张遇驻守许昌。 第190章 张遇的想法 此时的阿牢已然成为许昌城内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自然不能再叫阿牢,所以他便恢复了自己的原来的姓氏刘,并改名刘建,在张遇手底下担任游击将军。 其实在太守府内之时,刘建就已经认出了桓温,但是刘建并没有敢认,因为他清楚桓温敢深入敌境这么远,必然会有自己的目的,而且桓温的事迹刘建也听说了不少,西征蜀地,消灭成汉,推行土断,担任荆州都督,已然是东晋王朝响当当的人物,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桓温孤身一人来到许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为了桓温的安全着想,刘建并没有吱声。 在桓温行色匆匆的从后门离开之后,刘建担心桓温的安全,所以也悄悄的跟了上去,在确定桓温有危险之后,便又急匆匆的从兵营调兵,因为自己毕竟还是在张遇的手下做事,所以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选择让手下全部用黑布蒙上了脸,然后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听完阿牢的自述,桓温叹息不已,其实他一直以为阿牢没有突围出去,牺牲在了彭城,而且对于殷浩拿着书信逼迫南康公主一事更是毫不知情,对于褚蒜子跟南康公主这两个女人,桓温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二人的债了。 街道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张遇肯定会马上知晓,为了安全起见,刘建便带着桓温等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门,桓温就看到了一个面色紫赤,须目都异于常人的小孩,不由的大吃一惊,他隐约感觉这个小孩的形态很像历史上一位很有名的将领,但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来。 正在桓温疑惑之际,刘建抱起小孩对桓温说道:“这是我的儿子,今年五岁,为了纪念主公跟公主,我给他起名叫刘牢之。” “我晕,他就是刘牢之?”桓温恍然大悟,不由的以手抚额,喃喃自语道:“原来刘牢之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呀。”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刘牢之到底还是个小孩,但是历史就是历史,若是这个小孩按照原来的轨迹正常的生长的话,必然会成为名垂青史的那个人物,但若是因为桓温而引来祸端让这个小孩夭折的话,那么桓温罪过就大了,所以为了不连累刘建,桓温决定连夜离开许昌。 刘建有些不明所以,刚才还好好的,为何看到孩子之后就要立即离开呢? 看着疑惑的刘建,桓温当然不能告诉他实情,只能含糊的告诉他:“你已经成家了,总要为家人着想,刚才在街上杀了那么多的匈奴兵,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不连累你们,我们还是连夜走吧。” “走?你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这里可是赵国境内,到处都是胡兵,你们是走不出去的。”看着执意要走的桓温,刘建着急的说道。 “那也要走,不能连累你们。”边说边招呼冯乐跟张代离开,刘建急了,便连忙跑到门口,张开双臂,满含热泪的摇着头,在那个忠君观念深入人心的年代,刘建曾经背叛过桓温,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弥补了,他又怎么能轻易的放弃呢? 看着刘建这个样子,桓温也是深受感动,但是他深知胡人的狠毒,当年石虎连自己的五岁的孙子都杀,更何况是汉人的小孩呢,若是让胡人知道了是刘建救了自己,刘建全家的性命都难保的,为了不让历史留有遗憾,桓温还是坚持要离开。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门外迎来了敲门声,桓温跟刘建一个激灵:“难不成是匈奴兵追来了?” 刘建连忙透过门缝往外瞧,原来是太守张遇,刘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张遇他还是信任的,于是便打开了房门,让张遇走了进来。 其实刚才的动静那么大,一下子死了几十个匈奴兵,张遇是不可能不知道的,而他通过现场很快就判断出,这是刘建所为,原因很简单:刘建作为许昌城的城防部队司令,在事情发生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这不符合情理,而且放眼许昌城内,也只有刘建能够在短时间内集结大批的士兵跟匈奴兵对抗,而且还敢当街斩杀胡兵;在张遇看来,刘建肯定是知道桓温等三人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救他们。 张遇进门之后,并没有理会惶恐不安的刘建,而是神色严峻的死死的盯着桓温,此时的他已经确信桓温绝非一般人物了,但是他现在并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因为桓温跟刘建当街杀死了那么多的匈奴兵,刘勃勃回去之后一定会告诉他的父亲刘卫辰,刘卫辰在颍川城内有一万的匈奴兵,战斗力非同小可,张遇绝非对手,所以他当前首要的任务就是如何稳住刘卫辰,而稳住刘卫辰保全自己的关键,就是把桓温交出去。 但是把桓温交出去,也就意味着断了自己跟东晋彻底的决裂,在当前局势十分不明朗的情况下,张遇这样做就是自断死路,所以张遇并不想这么做,所以他思来想去之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姚襄一直希望张遇应该派兵支援襄国,抵抗冉闵,张遇不想搅这趟浑水,所以总是找各种理由推托,现在桓温在许昌惹了这么大的祸,姚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让桓温以张遇的名义,带着一队人马前往襄国,一来可以向姚襄表态自己已然派兵,二来也可以安抚刘卫辰,就说两队人马在街上闹了点矛盾,不小心动起了手来,也似乎能说得过去,而且张遇判断,姚襄现在也不敢跟自己彻底的翻脸,毕竟他也需要后方的稳定,所以此计应该能行。 张遇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桓温倒是觉得是个机会,他觉得若是能给他一支武装,凭借自己的千年智慧,他是有信心把这支武装带大的,而且能去襄国也是极好的,现在各路诸侯云集襄国,燕国的慕容俊、雍州的姚襄、冀州的石琨都已前往襄国抵抗冉闵,桓温去了不仅可以见到姚襄,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会会冉闵,若是能争取到冉闵的支持,北伐大业也就成功了一半。 第191章 目标襄国 张遇抛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还没等桓温说话,刘建就首先站出来反对,在他看来,张遇这个计策明显是置桓温于死地,冉闵是赵国数一数二的虎将,孔武有力、勇猛异常,自称帝以来虽然屡屡被胡人围攻,但是总是能以少胜多,打出了汉人的威风,这次又集结了三十万部队围攻襄国,声势极其浩大,而许昌境内只有五千兵力,张遇绝对不可能全部给桓温的,但是就算五千兵力全部给了桓温,在这场大战中也极其的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在刘建看来,这根本就是让桓温去送死,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张遇吃惊的看着刘建,他知道二人关系密切,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密切,密切到连自己的决定都敢反对,要知道,自刘建参加乞活军之后,就一直跟着张遇,从未见过刘建敢反抗过自己的决定。 看着跳出来的刘建,桓温当然明白刘建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能在异国他乡遇到依然忠于自己的老部下,桓温感到十分的欣慰,但刘建毕竟不是桓温,他既然敢深入敌境这么远了解敌情,自然是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毕竟这千年的智慧不是盖的,所以他拍了拍刘建的肩膀,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说了。 刘建毕竟跟了桓温很长时间,自然也是了解桓温的,只要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就像在彭城一样,当所有人都主张弃城的时候,只有桓温坚持守城,最后也证实桓温的决定是对的。 所以刘建见桓温已然做了决定,便不再言语,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桓温走到张遇面前,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能给多少兵。 张遇没有想到桓温竟然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一时即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张遇默默的使出了一根手指头。 “什么?只有一千?”刘建跳了起来,他想过少,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少。 张遇有些厌恶的看都会跳起来的刘建,作为自己的部下,竟然处处为一个外人着想,这让张遇对刘建有些失望。 刘建看着张遇厌恶的眼神,也知道自己可能做的点过了,但又再一次的低下了头,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桓温冷眼看着这一切,知道张遇已经对刘建失去了信任,既然失去了信任,那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于是桓温便笑着说道:“一千兵已经很多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奥,什么条件?”桓温的胆识与魄力让张遇大感意外,虽然此时的他依然不知道桓的真实身份,但是已然对他十分的欣赏了。 桓温指了指边上的刘建说道:“我需要刘将军的帮助。” 对于桓温的这个要求,张遇大感意外,所有人都知道刘建是张遇手下排名第一的大将,而且现在是许昌城的城防司令,桓温要把刘建带走这不是挖我的墙角嘛? 说实话,张遇心里有点不舍,虽然自己对刘建屡屡帮助桓温心有不满,但是到底是自己手下的大将,而且刘建的能力也得到了张遇的认可,现在局势如此的混乱,张遇也是正值用人之际,若是让桓温带走了,那就白白的损失掉了一员大将,这又怎能不让张遇心疼。 无奈的张遇便看了看一边的刘建,本以为刘建若是拒绝桓温这个要求的话,自己也好有话说,但是没想到刘建居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向张遇示意自己愿意跟桓温支援襄国,这不仅让张遇大失所望。 失望的张遇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怨恨的看着桓温,同时心中的疑惑也更加的强烈,于是便向前一步向桓温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桓温看着张遇那怨恨的眼神,知道若是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怕是过不了今天这一关,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继而说道:“等你真的归降了朝廷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不,我现在就想知道。”此时的张遇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略过了一丝杀意。 而桓温显然捕捉到了这丝杀意,为了不再节外生枝,同时也是为了安抚张遇,桓温只得说道:“我叫陆远。” “哪里人?” “荆州人。” “来中原所为何事?” “经商。” “所经何商?” “匹布生意。” “匹布呢?” “被抢了。” “被谁抢了?” “匈奴人。” “在哪里抢的?” “颍川。” “为何认识刘建?” “……” 张遇显然是不再信任桓温,所以在问话的时候,步步紧逼,而桓温因为之前早已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问答所以早有准备,因为也回答的滴水不漏,但是当问道为何认识刘建的时候,桓温因为没有思想准备,所以一时竟然卡了壳,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看着卡了壳的桓温,张遇冷冷一笑,现在的他已经确信桓温跟刘建绝非认识那么简单了,但是现在他却不想深究这些东西,他只想尽快的把这个瘟神送走,即使是损失了自己的一员大将也再所不惜。 其实张遇通过刚才的问答已然想开了,现在让刘建离开也好,乞活军其实是一个很紧密的一个组织,内部人员很多都沾亲带故,彼此都认识,而且还有很多乞活军二代,像张遇就是因为父亲是乞活军,所以自己从小也生活在军营里,自然也就成了乞活军,像刘建这样半路参军的很少,而且能够升任到将领的就更少了,所以现在能够排查出刘建跟东晋有密切联系也是好事,因为在当时这个混乱的年代,部下叛乱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若是张遇将来在对阵东晋之时突然被刘建背叛,那才是可怕的事情。 所以现在就让刘建离开,对张遇并非是一件坏事。 想开了的张遇现在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些人,尽管桓温最终也没有说出他是如何认识刘建的,张遇也不打算深究了,而是直接对桓温说道:“我从城防部队中拨一千兵给你,你们最好明天就启程去襄国,我一天都不想再见到你们。” 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张遇,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92章 狭路相逢 看着气冲冲离开的张遇,刘建也是深感愧疚,当初刚参加乞活军之时,乞活军内部很排斥新人,尤其是陌生的新人,虽然刘建作战勇敢,脏活累活都抢着干,但是依然得不到信任,后来在兖州的一次战斗中,张遇深陷重围,被敌人骑兵团团围住,眼看就抵挡不住,幸好刘建拼死杀进重围,求了张遇一命,刘遇对刘建赞赏有佳,之后更是对他屡屡提拔,这才有了刘建的今天。 所以看着张遇的离开,刘建感到了莫名的没落,这次坚定的站在桓温这一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看着有些迷茫的刘建,桓温自然知晓他的疑虑,所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将来的他会感激你的。” 看着桓温那坚定的眼神,刘建默默的点了点头,因为他相信桓温,在他的眼里,桓温已然成了神一样的存在,跟着桓温走,是没有错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建跟张代就去了太守府,因为刘建本身就是许昌郡的军事最高长官,一般军事上都是由他说了算,但是因为这次是调兵,必须要有调兵令,所以按照流程,他需要到郡丞那里拿到调兵令,当然,因为有张遇的命令,刘建很快就拿到了调兵令,他从兵营里挑选了自己最熟悉的士兵和将领,由于刘建平时为人就比较好,所以虽然襄国危险重重,但是依然有很多人愿意跟随刘建,随后在郡丞的帮助下,刘建又准备了足够的粮草之后,便会同桓温向襄国进发了。 当然,在出发之前,刘建自然要把桓温给推出来,毕竟桓温才是部队的主帅,当然,桓温不能叫桓温了,而是叫陆远,部队也公开的打出了陆字旗,虽然将士们对这位主帅还是相当的陌生,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从刘建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这个陆远也绝非等闲之辈,所以在刘建的衬托下,桓温的威望还是很快的建立起来了。 当然,久经沙场的桓温明白,这个威望其实是很脆弱的,在这些士兵的眼前,只有真本事的人才会受到尊重,所以,自己必须要通过一两场战斗,或者一两件事情,来展示自己的能力,这样才能建立起真正的威望,将士们才会真正的信服于他。 这个机会很快就到来了,正如张遇所言,刘勃勃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受到如此大的侮辱,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在回到颍川之后,在刘勃勃的大哭大闹之下,刘卫辰决定出兵许昌,虽然姚襄临走之前一再交待要保证后方的安稳,但是看到儿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而且自己也一向看不惯张遇这个汉人,所以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教训一下张遇。 当然,教训归教训,也不能太过,所以刘卫辰只点了两千兵力,就浩浩荡荡的向许昌赶来。 而在此时,桓温的一千兵力也动员完毕,桓温发表了慷慨陈词的战前动员,由于讲的太过慷慨,都是文盲的士兵们吃的都快睡着了,桓温看着昏昏沉沉的队伍,也是颇感无奈,只得在刘建的催促下,率领士兵们出城了。 于是乎,两支队伍在许昌城外,相遇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勃勃大老远就看到了陆字旗在迎风招展,还在纳闷许昌好像还没有姓陆的将领的时候,手下人已然大呼道:“快看,是他们,就是他们…” 刘勃勃顺着手下人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那几个人,在颖川坏自己好事的是他们,在许昌公然在大街上截杀的也是他们,一看到桓温等人刘勃勃就气不大一出来,但是见对方也带领着一支军队前行,刘勃勃自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嚣张了,而是急忙跑到刘卫辰的面前,小声的说道:“父亲,就是这帮人,公然的在大街上杀了杀我们的匈奴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刘卫辰远远望去,这哪是街头混混啊,分明就是一支军队啊,自知情况没有那么简单的刘卫辰立即让人摆开了架势,大刀兵在前,铁戟兵在后,弓弩兵也已弯弓搭,一副即将开战的架势。 而此时的桓温等人自然也发现了对面的部队,从旗帜上大写的刘字旗来看,一定是刘勃勃没跑了,桓温也不由的笑着对刘建说道:“还是张遇懂匈奴人啊,果然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不同于桓温的风轻云淡,刘建倒是紧张不已,深知胡人毒辣的他连忙问道:“看这架势,要不仅仅是兴师问罪那么简单啊,将军还是小心为妙。” 桓温微微一笑,正好他想找个机会在士兵们面前建立一下威望,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于是他让刘建吩咐部队停止了前进,叫张代跟冯乐一起,骑马来到了气势汹汹的匈奴人面前,脸上毫无惧色。 久经沙场的刘卫辰一看桓温等人竟然敢单骑来到阵前,而且脸上毫无惧色,不由的大吃一惊,心中也暗暗的对桓温有了些许敬意。 “来者何人?”刘卫辰身边的侍卫高声的喊道。 “游击将军陆远,受许昌太守张遇之命,前往襄国支援。”张代高声的回话道。 这一喊,让刘勃勃瞬间傻眼了,且不说游击将军的级别比他要高一点,而且这小子现在已然投到了张遇的名下,而且还是奉命前往襄国支援,这可是军机大事,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拦的。 心不不甘的刘勃勃感觉是在戏耍自己,于是心有不甘的喊道:“你放屁,许昌就一个游击将军,叫刘建,你就是冒牌货。” 桓温微微一笑,于是便转头对刘建高喊道:“过来吧。” 不一会儿,刘建便也骑马来到了阵前。 刘勃勃一看,更傻眼了,因为刘建他认识,现在刘建毕恭毕敬的站在了桓温的后面,显然桓温肯定是要比他的职务更高一些了,一个郡只能有一个游击,那指定是他没跑了。 刘勃勃好不容易动员自己的父亲率领军队前来,自然不甘心就如此了事,于是又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为何在颍川坏我好事?又在许昌杀我族人?你一个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是何居心?” 见刘勃勃这是明显的没事找事,于是桓温冷笑了一声,指着刘卫辰说道:“这位应该就是颍川太守刘卫辰刘大人吧。” 第193章 陈留往事 刘卫辰见桓温居然敢直呼自己的名字,心里十分的不高兴,但还是强忍着不爽,冷冷的回道:“正是在下。” 桓温又对刘勃勃说道:“今天当着你父亲的面,你可敢把那天在颍川城内干的事情说出来嘛?” “这有什么敢不敢?不就个汉族妇女嘛?告诉你,别说强暴她了,就算我杀了她又能怎样?” 刘勃勃的嚣张这是在让桓温震惊,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同时又为当地的汉族地位感到悲痛,于是他又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那你强暴的那个妇女,是当朝刘太后嘛?” 此言一出,立即震惊四座,连刘卫辰都震惊不已,连忙扭头看向刘勃勃,桓温本以为刘勃勃会因此而惧怕,没想到刘勃勃却相当的不以为然,而是继续嚣张的说道:“她说是刘太后就是刘太后嘛?告诉你,就算她真的是刘太后,我也不怕,她那个太后之位早就被废黜了,她儿子也死了,现在的皇帝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就算我强暴了她,谁也不能耐我何。” 刘勃勃实在是太过于嚣张,嚣张到让桓温恨不能的直接掐死他,而他的父亲刘卫辰居然无动于衷,不但无动于衷,反而还有些满意,对于胡人的这种纲常论理简直无可救药。 看着恨的牙痒痒的桓温,刘建悄悄的凑过来说道:“这些事情在胡人眼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路要紧。” 桓温也明白刘建的用意,毕竟胡人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如此的嚣张跋扈完全是汉人极度的软弱和彼此内斗所致,因此桓温暗暗发誓,必须要将这帮胡人彻底的消灭,方解心头之恨。 于是,在重新整理了情绪之后,桓温又换了一个笑脸,对刘卫辰说道:“下官受张大人之命,前往襄国救援,事态紧急,路途遥远,就不在此奉陪了。”说完,便要骑马离开。 刘勃勃见桓温要走,急忙就要阻拦,但被刘卫辰给制止住了,面对刘勃勃的不甘,刘卫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日不可造次,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还是回去后再说吧。” 见父亲如此说,刘勃勃也无法,只得悻悻然的跟随刘卫辰暂回颍川了。 而同样不甘心的还有桓温,刚才刘勃勃的嚣张气焰实在是太过气人了,居然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虽然被废黜,但到底还是当过几天太后的,汉人讲究个论资排辈,即便现在成了平民,但到底曾经辉煌过,尊重一下起码是应该的吧,但是这个刘勃勃明明知道对方是太后,还要光天化日之下要强暴对方,这跟禽兽有什么不同? 但是现在自己实力实在太小,只有区区一千兵,这一千兵连土匪都不如,又怎么能跟胡兵抗衡呢? 所以受到刘勃勃事件的刺激,桓温开始意识到要想在这个虎狼肆掠的中原大地生存,并且要不断的加强自己的实力才行,所以桓温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在到达襄国之前,先募兵。 募兵这个事,桓温在彭城的时候就干过,当年他初到彭城的时候,也是仅剩下一千兵,通过不断的招募士兵,才勉强的顶住了赵国的进攻,所以虽然现在深处敌境,但是汉胡对立十分明显,桓温依然觉得可以通过募兵的方式加强实力。 于是,在部队行走到上蔡之时,桓温决定召开一次会议,其主旨意思,就是要募兵。 桓温的想法很明确,没有兵就没有一切,所以必须要募兵,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于彭城,彭城之时,桓温是名正言顺的彭城太守,而且周围也都是汉人,募兵自然十分的顺利,现在是深处敌国境内,周围全是胡人,而且桓温也仅仅是一个游击,这个游击还是抢的刘建的,号召力自然不如在彭城之时。 所以桓温的想法是,由张代出面,到有蝶眼台的城市,通过当地的蝶眼使者募兵。 对于桓温的想法,张代自然是必须执行,但是目前的问题:因为身处敌境,有蝶眼使者的城市本来就少,而且行动也是秘密的,就算是把他们发动起来募兵,估计也募不了多少。 募不了多少也就等于不募,毕竟手底下的士兵已经够少了,再多加上几个十几个的,战斗力也增加不了多少,所以募兵之事,似乎行不通。 正在众人冥思苦想之际,刘建提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从上蔡转到陈留,到陈留募兵。 为什么要到陈留募兵呢,因为陈留是乞活军的天下,是大司马李农的大本营,那个城市基本上没有胡人,完全是由乞活军掌控,这也是当年李农愿意归顺赵国时提的一个条件,因为李农的前任领导,着名的乞活帅陈午在临死之前,留下誓言就是绝不降胡,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若是不降胡就有全军覆没的风险,为了保留住乞活军的火种,李农委曲求全,决定降胡,但是遭到了全体乞活将士的反对,所以在谈判之时,就以陈留不能有胡人为先决条件,最终当时的皇帝石勒深明大义,答应了李农的要求,才使乞活军全体归降赵国。 因为李农深明大义,处处为乞活军的将士们着想,所以李农在乞活军当中的地位十分的高,尤其是陈留这一支,只听命于李农,所以后来称帝的冉闵深为忌惮,虽然冉闵称帝得到了李农的大力支持,但是冉闵依然不放心,冉闵行事向来冲动,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因辽西慕容俊的部队攻占了中山郡,冉闵招李农入宫商议,因李农身体有恙而没有前来,使得焦虑的冉闵大怒,以为李农藐视自己,于是当夜便派人杀害了李农。 冉闵的这一行为是整个陈留系的乞活军大为不满,本意造反的陈留乞活军被李农的老部下蒋干劝住,蒋干深知内斗的危害,当前的大敌依然是胡人,在胡人依然强大的情况下,内斗就是自取灭亡,所以为了大局,蒋干强压下了陈留的乞活军造反,明面上依然臣服冉闵的魏国政权,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留乞活军对冉闵大失所望,已然是貌合神离。 因为刘建就是在陈留参加的乞活军,自然是知道里面的事情,而且在陈留认识不少乞活军的将领,所以若是刘建此时回去招募乞活军,应该会有不少收获。 桓温听后,也是深以为然,于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桓温决定同时派出张代和刘建出去募兵,冯乐依然跟在桓温身边,然后三方约定将在荥阳集合。 第194章 荥阳太守姚苌 在刘建跟张代分别出去募兵之后,桓温跟冯乐继续带领队伍北上,由于长年的战乱和胡人野蛮的屠杀,整个中原大地已是赤地千里,方圆百里之内都看不到人烟,剩余的汉人因为失去朝廷的保护,便集体自保,他们或以族群、或以村落为纽带,数千人聚集在一起,筑堡自卫,这种堡因有坚固的城墙防护,所以称之为坞堡,整族和整村的人都聚焦在坞堡里,农忙时出堡劳作,敌人来攻时则据堡自卫,由于胡人以骑兵为主,骑兵不适合攻城,所以这种坞堡在抗击胡人方面十分的有效,所以渐渐的中原地区的村落开始成片成片的聚集在一起筑堡自卫,大的坞堡能到数万人,小的也得几千人,由于坞堡的虹吸效应,渐渐的也就形成了大片的无人区。 桓温跟冯乐在北上的过程中,也经常看到这样的坞堡,同为汉人的桓温天真的以为可以进堡休整,补充一下粮草,没想到此时的中原汉人已不再相信任何人,虽然桓温一再的自称是东晋汉人,但依然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没法获得补给的桓温,只得加速北上,沿途以采集野果勉强渡日,可即便如此,桓温依然不肯放纵士兵抢掠,桓温就是想在这礼崩乐坏的北方大地,树立一个仁义之师的美名,以方便将来更好的募兵。 就这样这支一千多人的队伍艰难的行走到荥阳的时候,荥阳太守姚苌还以为是土匪来攻城,忙不迭的准备出城剿匪,在听到对方是张遇所派,受姚襄之命前往襄国参加襄国保卫战的时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于是便连忙开城迎接桓温等人入城。 在听到桓温不忍掠夺百姓,一路采集野果乞讨而到荥阳的时候,从未见过如此仁义之师的姚苌大为不解,在他看来百姓都如草芥一样的存在,从他们手中掠夺粮草是天经地义,而桓温却如此尊重这些草芥,宁愿自己挨饿也不抢掠,难不成是脑子进水了? 姚苌是姚弋仲的第二十四子,年龄尚幼,在战功与威望上自然是比不过姚弋仲的第五子姚襄,但姚苌也是一个志向远大之人,他不想一直生活在五哥姚襄的阴影之下,也想建立自己的功勋,奈何襄国之战姚弋仲只让姚襄前去,而没有让同样请战的姚苌前去,姚苌心里很明白父亲的用意,就是想让姚襄尽快的通过战争建立功勋,以好接他的班,姚苌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奈何自己现在年龄尚小,确实是比不过年长自己十几岁的姚襄的,所以只能将自己的野心隐忍下来。 拥有千年智慧的桓温,自然知道姚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做为打败前秦皇帝苻坚的传奇人物,姚苌是建立后秦帝国的开国皇帝,能力自然不在姚襄之下,只可惜晚生了几年,不然的话就没有姚襄什么事情了。 桓温此刻只叹息自己手中兵力太少,不然的话就在荥阳把姚苌给干掉了,这样五胡十六国也就成十五国了,但是历史就是历史,谁也改不掉的,除了历史之外,别无他法。 晚上,姚苌准备了丰富的晚宴,为桓温壮行,冯乐也去了,胡人能饮酒,连饮数杯而面不改色,桓温就不行了,但是桓温的老家有个规矩,主人敬的酒,自己一定要喝,不然就是对主人的大不敬;所以每次姚苌起身敬酒之时,桓温都是一饮而尽;而羌族也有个规矩,那就是客人的酒饮尽了,一定要给客人再满上,不然就是对客人的大不敬,所以二人都怕对对方大不敬,就只能这样一个劲的倒,一个劲的喝,最终二人都喝趴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冯乐望着这个身材魁梧的上司,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众人的帮助下,冯乐把不省人事的桓温好不容易弄回了房间里,在准备起身离去的一刹那,桓温拉住了她的手。 是啊,桓温来到北方已经半年有余,很久没有再碰女人了,而冯乐又是如此的有女人味,尽管桓温几次想要冯乐,但都碍于面子没有表达出来,这次在喝酒的时候,桓温的眼神就一直在偷瞄一般的冯乐,那白皙的脸蛋是如此的迷人,心中的冲动也越的强烈,所以很大程度上,这次醉酒其实就是桓温故意为知,如果不醉酒实在是拉不下脸来。 而冯乐看着桓温拉住了自己的手,心中也早已知晓了桓温所想,不由的冷笑了一声,其实从平时桓温看自己的眼神不中,冯乐已然明白桓温的想法,冯乐也是个苦命人,丧夫多年,一直在苦难中度过,其实她对桓温也是仰慕已久,若是能够有机会服侍桓温,冯乐还是乐意的,所以一直在等桓温表达;可桓温就是不表达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冯乐也是有些失望,这次见桓温借醉酒之机向自己表达出来,心中不免觉得可笑:这又何必呢?我心已归你所属,你直接表达出来就行了,何必耍这样的伎俩呢? 明白桓温想法的冯乐也很痛快,直接宽衣解带,爬上了桓温的床…… 等第二天桓温醒来的时候,看着身边躺着的冯乐,那如雪的肌肤白里透红,清纯的脸蛋尽现的妩媚,已然明白一切的桓温并未叫醒冯乐,直接起身穿衣离开了,看着离去的桓温,冯乐叹了口气,她明白桓温给不了自己什么,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在乱世当中找一个港湾,让自己歇息一下,不也挺好嘛? 于是,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就这样确立了关系,在桓温需要冯乐的时候冯乐就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而平时两人又像上下级关系一样的严肃,两个孤单的人都需要彼此的慰藉,却又不破坏彼此的社会地位及家庭。 就这样桓温跟冯乐在荥阳等待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了募兵归来的刘建跟张代,可二人的募兵情况让桓温大失所望,因为陈留乞活军依然心身冉闵,所以刘建生拉硬拽也只带回了一千兵,而张代更惨,由于胡人多年的屠杀与歧视政策,北方汉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筑堡而聚,谁的命令也不听,所以张代尽管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募得了五百兵。 望着这形面乞丐一般的一千五百兵,老的老,瘦的瘦,桓温也是苦笑不得,但是他还是佯装镇定的拍了拍张代跟刘建二人的肩膀,安抚道:“够了,这些兵足够我们做一番事业的了。” 看着充满自信的桓温,刘张二人悬着的心也落下来了。 桓温在部队集齐之后,便向姚苌拱手告别,踏上了继续前往襄国的路。 第195章 襄国的形势 桓温带着这形同乞丐般的两千五百人,踏上了前往襄国救援之路,一路上,桓温看到的尽是荒凉,偌大的中原大地,野兽出没,蓬蒿丛生,大片的农田被遗弃,大量的村庄被荒废,偶尔看到路上三三两两的行路人,也是形枯骨槁,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天地之间。 桓温不忍心将这些人独自遗弃在这荒野之中,所以每次遇到这些零星的路人,总会好心的收留,不管男女,无论老幼,而对这些人来说,能有一个吃饭的地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也就很欢快的加入了桓温的队伍。 有时候遇上胡人,总会小战斗一场,胡人攻击性很强,因为冉闵的杀胡令,以及各胡之间的互相仇杀,整个中原大地都成了一个杀戮场,到处都是仇杀和劫掠,各胡生存不下去了,就结伴回归本土,有时候在道路上偶遇都会劫杀一番,当然,这些小股的流寇自然不是桓温的对手,但是战斗结束处理俘虏的时候,桓温总会把他们放了,因为桓温明白,他们也都是被大时代所裹挟的无故平民,他们只是想回家而已。 桓温如此博大的胸怀在野兽横行的中原大地简直就是一股清流,所以很快就传遍了各族流民之间,众人看到了希望,开始争相参加桓温的队伍,就这样走走停停,等到了襄国外围的长芦县之时,队伍也已积累到了四千余人,但由于兵器的缺乏,又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战斗力还是十分的低下。 在长芦,在刘建的引见下,桓温见到了姚襄,姚襄长的高大威猛,一身的健子肉,而且相貌俊朗,是个标准的美男子,面对如此高大威猛又俊朗的姚襄,桓温竟然不觉得有些自卑,显得十分的不自信,幸好冯乐看出了桓温的自卑,便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桓温看着温柔的冯乐,这才稍稍的有了些底气。 姚襄对桓温的到来很不满意,在三个月之前他就已经命令张遇率军前来了,他们都已经在长芦跟冉闵的部队打了好几仗了,这才姗姗来迟,当然,姚襄听到桓温说带了四千兵来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因为他很清楚张遇的兵力多少,虽然他不知道这四千兵有三千是桓温自行招募的,但他以为这些兵都是张遇派的,所以对张遇少了些抱怨。 桓温只是一个游击将军,虽然在郡里已经是大官了,但是在姚襄那里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所以姚襄在稍坐安排之后,便打发桓温前往长芦跟襄国交界的周公山驻守,周公山是一座小山,因周朝时周公旦隐居于此而得名,姚襄安排桓温驻守此处,是为了防备冉闵可能的偷袭。 此时的襄国城,已经被冉闵四面包围,冉闵自苍亭之战击败石祗的相国石琨之后,加上俘虏及改编的队伍,冉闵的部队达到了三十万之盛,即使是石虎最鼎盛时期都没有这么多,冉闵自苍亭回到邺城之后,行饮至之礼,整顿核定九流,依据才能授予职任,儒学后人多数得到显赫的官职,国力一时大盛,冉闵的威望也达到了顶点,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冉闵决意讨伐襄国。 而此时的石祗却跟冉闵的形式完全相反,苍亭之战石琨战死三万余人,镇南将军刘国被击溃,大将靳豚、张部度被追杀于阴安,相国石琨狼狈逃回冀州,此时的襄国城内只有区区两万人,根本就抵挡不住冉闵的三十万大军,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石祗才会向辽西的慕容俊、雍州的姚弋仲求援,本来还想向秦州的苻洪求援,但苻洪已死,其子苻健已经声明归附于东晋,不再掺和石氏跟冉闵的事,所以只能作罢。 桓温到达周公山之后,仔细的了解了当前的形势,冉闵已经围攻襄国两月有余,因为襄国城城坚沟深,再加上城内皆是羯人,因杀胡令而对冉闵十分的仇恨,抵抗意志十分的坚定,所以尽管冉闵空全国之力,聚集了三十万部队,挖地道、垒土山,围攻襄国三个月,但依然没有打下来。 但是即便如此,城内的石祗依然被冉闵的阵势吓破了胆,所以除去了自封的皇帝之号,自称赵王,希望冉闵能够退兵,冉闵决意彻底铲除后患,所以继续围攻襄国。 唇亡齿寒,其他割据势力自然知晓赵国灭亡的后果,所以纷纷派兵救援,其中辽西慕容俊派大将悦绾率三万步卒自龙城出发,抵达黄丘,姚襄率三万八千骑兵自滆头出发,抵达长芦,冀州刺史、相国石锟在重整了散兵流勇之后,也整合了三万人的部队,自长乐出发,不日就将抵达沙河,现在姚襄跟悦绾就是在等石锟,等石锟的三万步兵一到位,就可以对冉闵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此时的冉闵虽然危险重重,还是信心十足,因为自己手中毕竟有三十万将士,而对方三路加起来也只有十万,所以在石锟没有到来之前,分别派出了车骑将军胡睦在长芦抵挡姚襄,将军孙威黄丘抵挡悦绾,力求在石锟到来之前,将这两路援军打败。 虽然冉闵本人勇冠全军,百战百败,但他的手下实在是酒囊饭袋,胡睦在长芦跟姚襄大战十几天,皆被姚襄击败,孙威也在黄丘被悦绾击败,若不是在等着石锟合围冉闵,说不定现在姚襄跟悦绾早就打到冉闵哪里去了。 此时的形势可以说是对冉闵十分的不利,襄国久攻不下,士兵厌战情绪十分的大,援军又从四面八方的赶来,若是等到石锟的部队到沙河对冉闵形成合围,那么冉闵就有可能凶多吉少。 桓温跟冉闵同属汉族,二人又在彭城之战时交过手,多少有些惺惺相惜,而且北方若是有冉闵在,诸胡就不敢乱来,这样也有利于东晋的北伐,所以防止冉闵被全歼,桓温决定派张代前往冉闵军营,力劝冉闵赶紧撤离,不要等到石锟到了之后形成合围,那样就突围不出去了。 张代领命之后,趁着夜色,偷偷的离开了周公山,前往冉闵的军营去了。 看着张代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桓温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冯乐,自张代跟刘建归队之后,为了不让张代刘建二人知道他们俩的事情,二人便再也没有同过房,现在张代走了,刘建又在山上巡视,如此大好的机会,桓温自然不想错过,看着桓温以如此的眼神看着自己,冯乐自然明白桓温想法,不由的娇羞的低下了头… 第196章 沙河阻击战 尽管桓温觉得,以冉闵的军事素养,应该是不难看出当前的困境的,所以在经过张代的提醒之后,冉闵应该很快就能撤军,现在撤军还来得及,应为包围圈并没有有成,沙河方向还有一个很大的缺口,从沙河方向突围出去之后,可以很快就能到达邺城。 但桓温虽然肯定了冉闵的军事能力,却高估了他的智商,没过几日,张代就回来报信说道:“冉闵身边有一道士,名叫法饶,法饶声称太白星行经昴宿,当杀胡王,此机会千载万逢,失去便不再有,冉闵深信不疑,坚持不退。” 桓温一听,猛的一拍大腿,急的大骂道:“这个妖道,简直是误国啊。” 桓温一边骂一边就要准备亲自前往冉闵军中说服冉闵退兵,张代急了,连忙拦住桓温说道:“没有用的,在我去之前,卫将军王泰已经劝过冉闵了,其实冉闵本意也是想退兵的,但是法饶坚称此乃杀胡王的惟一机会,所以冉闵才决意留下的,并下了死命令,再有进谏者一律格杀无论。” 桓温不听,他很清楚当前的形势,北方诸胡当中,惟有冉闵可以代表汉族跟诸胡一战,而这次又是空全国之力来伐襄国,万一被围,极有逃脱,那么北方诸胡当中就再也没有汉族力量能够一战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不利的,所以桓温决意,不管怎样,都得力劝冉闵退兵。 可就在桓温决意要前往襄国力劝冉闵退兵的时候,刘建跑来禀报说道:“石琨已经抵达沙河,姚襄让我们即刻出兵襄国。” 桓温一听,顿时瘫坐在地,桓温明白,当前的局势已经不可挽回,胡人对冉闵的仇恨比天还大,他们必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 看着颓废的桓温,众人也是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不同于桓温,不明白桓温为何如此在意冉闵的死活,在他们看来,冉闵依然是敌对的一方,因为冉闵已称帝,在当时的政治格局下,已称帝就表明已然独立,就是叛乱,天下共主只能是司马氏的晋朝。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桓温这样的高度和格局,所以才不懂桓温为何苦恼冉闵的困境,但是基于对桓温的信任,他们也都开始思索解救冉闵之道。 在众人冥思苦索之后,张代试探性的说道:“或许,在危机关头,我们可以悄悄的打开一个口子,放冉闵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这样也太明显了,姚襄跟悦绾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点猫腻,若是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会成为他们的对手,就我们这点兵力,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刘建连忙摆手说道。 虽然张代的建议被刘建给否定了,但还是给了桓温一些启示,自己的这支队伍虽然收容了少部分胡人,但是大部分还是以汉人为主,且都是乞活军旧部,他们多少还是对同为乞活军将领的冉闵还是有点感情的,所以,或许可以利用他们,掩护冉闵逃跑。 想到这里,桓温不再颓废,而是站起来对刘建说道:“立即点齐队伍,前往前往襄国。“ “是。“刘建领命之后,便立即马不停蹄的去准备了。 桓温前后的态度变化太大,一时之间让张代冯乐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张代冯乐疑惑不解的眼神,桓温微微一笑,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点齐队伍前往襄国,其实就是为了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以便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帮助冉闵逃跑。 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在桓温点齐队伍准备急行军前往襄国的时候,姚襄派来的人叫住了他们,叫他们立即跟随姚襄前往沙河,原来冉闵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那样,在襄国坐以待毙,而是趁石锟立足未稳之际,带领部队猛冲沙河,力图利用优势的兵力,先打掉石锟,再去解决姚襄跟悦绾。 不得不说,冉闵的军事素养确实是高,很快就看出了当前的问题所在,虽然三方形成了合围,但是他们各为其主,政令并不统一,在他们尚未完成形成合围之时,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灭,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所以,桓温也不由的为冉闵的军事才能竖起了大拇指,直言冉闵的军事才能在他之上。 在姚襄传令官的催促之下,桓温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跟上了姚襄的大部队,前往沙河进发,快到沙河之时,远远的就听到了震天的喊杀之声。 沙河只是一个小镇,在沙河镇南边五公里有一处山,名曰天河山,山高1000余米,天河山奇峰林立,峡谷幽峻,植被丰茂,林木葱郁,据传牛郎织女的故事就发生在天河山,所以天河山又叫爱情山。 翻过这个天河山,再往南就是襄国了,襄国城建在一片平原之上,天河山是他的北部屏障,为了防止偷袭,冉闵在天河山上布上重兵,所以在石锟刚抵达沙河镇之后,冉闵就收到了情报,因为胡睦跟孙威的接连失败,不愿再损失兵力的冉闵决定亲自前往沙河镇阻击石锟,这个时候卫将军王泰再一次出来劝阻,在王泰看来,冉闵现在已经是主帅,应当坐镇军中,指挥下面的将士作战,而不是一而再的亲自出征,将自己至于险地,逞匹夫之勇, 所以王泰请命由他来领兵前往沙河阻击。 王泰的话再一次惹恼了冉闵,冉闵训斥了王泰之后,命胡睦跟孙威二人留守军营,继续围攻襄国,自己领兵前往沙河阻击石锟。 冉闵本来打赌以为属于羌族的姚襄和鲜卑族的悦绾不会去救援羯族的石锟,但是没有想到相比胡族之间的仇恨来说,汉胡之间的仇恨更大,所以姚襄跟悦绾都不约而同的同时前往沙河救援,等到桓温跟随姚襄的大部队抵达沙河的时候,石锟已经快到抵挡不住了。 战场是在一片开阔地上展开的,沙河镇是个小镇,本来就无险可守,所以双方直接在一片开阔地上摆开了架势开打,石锟的部队是从上次苍亭之战战败后重新收拢的部队,苍亭之战时他们已经见到了冉闵的英勇,所以这次再次面对冉闵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刚开战不久,就开始出现溃败的际象,为了防止部队溃败的太快,石锟亲自手持大刀在后方督战,在连砍了几个意图逃跑的小兵之后,才算是稳住了阵脚。 但也只能是一时稳住了阵脚,在冉闵手持方天画戟亲自杀入阵中的时候,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左冲右突,很快就在石锟的部队中间杀开了一条血路,在主将的示范作用之下,冉闵的部队也如同开挂了一般,连连杀的石锟的部队后退,任凭石锟如何砍杀也无济于事了,眼看队伍就要溃败之际,姚襄的部队率先赶到了。 第197章 姚襄加入战斗 姚襄的到来,着实让冉闵吓了一跳,同时也给了崩溃边缘的石锟部队希望,正在焦头烂额的石锟看到姚襄的骑兵部队出现在自己左前方的时候,激动的他一个箭步跳上了前面一个高台,手持长剑对正在溃散的士兵们高声喊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啦,冉奴已经被包围啦,我们一鼓作气,除掉这个狗娘养的,为我们的同族兄弟们报仇…” 石锟的话多少还是激励了一下这帮已经失败过一次的部队了,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士兵还是开始掉头认真的反击了。 冉闵的部队主要以步兵为主,配以少量的骑兵和弓弩兵,冉闵的步兵不同于其他部队步兵,当时主流的步兵皆以铁戟为主,所以又称铁戟兵,而冉闵的步兵主要武器则为大砍刀,这种大砍刀刀柄和刀头皆为八寸,总共一丈八,又称丈八大砍刀,这种长度跟铁戟相当,但比铁戟威力大,短兵相接时可以握住刀柄顶部,将其作为短刀使用,遇到骑兵时又可以握住刀柄末端,利用砍刀的长度优势,专砍骑兵的马腿,骑兵基本上都会不战自溃。 冉闵就以依靠这样的部队,再加上自己的神勇,才会屡战屡胜的,所以在看到姚襄的骑兵部队出现自己的后前方时,冉闵虽然吃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立即调整阵形,将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围攻溃败的石锟部队,另一部分则手持大砍刀对阵姚襄,姚襄的骑兵速度很快,在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冉闵大刀兵阵前,冉闵的大刀兵丝毫没有慌张,镇定自若的拿出大砍刀大砍马腿,第一排的骑兵立即应声倒地,马嘶声、哀号声一片,而后冉闵的弓弩兵也调转方向,向姚襄骑兵的后续部队射去,后续的骑兵也是纷纷落地。 桓温的部队因为都是步兵,而且都是些老弱兵残,战斗力不强,所以姚襄并没有派桓温上场,而是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警戒,桓温也得以窥见战场的全貌。 应该说,冉闵确实是无愧于汉族第一战将的称呼,在两面强敌夹击的情况下,依然从容不迫,手持他那杆方天画戟在刀剑雨林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般反复冲杀,这羌族战士跟羯族战士的勇猛顽强在五胡当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但是在冉闵面前依然不堪一击,即便是两族士兵数倍于冉闵部队,冉闵部队依然不落下风。 眼看着虽然数倍于敌军却迟迟的打不开局面,在一旁观阵的姚襄也是频频的摸着头上的汗珠,早就听闻冉闵的英勇,但没有想到这么英勇,若是在这里依然不能聚歼冉闵的话,那么赵国灭亡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一但赵国这棵大树倒下了,那么其他胡族就更不堪一击了,而羌族更是难逃厄运,所以,作为羌族当中少有的具有战略眼光的领袖,姚襄自然不能坐视冉闵壮大,便一次次的派出更多的部队投入战斗。 姚襄的添油战术应该说是比较成功的,战场就那么大,若是贸然投入太多兵力的话,阵形展不开,人数太拥挤也不利于骑兵部队的冲锋,这样一点一点的往里投,可以更好的发挥骑兵的作用,更大面积的杀伤敌军。 所以虽然冉闵英勇无双,但是依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敌人越打越多,而自己的战士却越来越少,虽然背靠天河山主阵地,但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所以本着保存实力、减少伤亡的目的,冉闵决定暂且退往天河山,依据天河山的天险跟姚襄石锟的部队对峙。 于是乎,战场上的奇迹出现了,冉闵率领残余部队且战且退,姚石二人的部队竟然不敢硬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冉闵退回了天河山,这可真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面对冉闵这样的大杀星,即使凶残如羌羯,依然是不敢轻易追赶啊。 一天的战斗算是结束了,桓温虽然全程没有参与战斗,但是作为旁观者却得以目睹了全过程,对于冉闵的英勇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也更加坚定了桓温保全冉闵的决心,毕竟像冉闵这样的超级大杀星,百年也可能也不了一个啊,留着这样一个超级大牛在,再辅以桓温的谋划大局的能力,不怕北方不平定。 晚上的时候,姚襄跟石锟招开了一次作战会议,桓温作为低级军官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只能在外面等候,胡人的士兵们开起了篝火晚会,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喝到高兴处,又集体唱起了那首着名的歌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仿佛今天的死亡之战对他们来言就是家常便饭,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气势。 桓温正听的如痴如醉,另一边却传来了呵斥声和求饶声,桓温一看是一个胡人在打一个小乞活军,桓温便连忙跑了过去,原来,这个乞活军小战士不小心把黄瓜叫成了胡瓜,又恰巧被路过的一位胡人士兵听见了,二话不说摁起这个小战士就打,周围的人不敢劝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战士被打,桓温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便连忙去拉架,却不想被胡人士兵反手就给了一个大耳瓜子,桓温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刚想拔刀宰了这个狗杂碎,被闻迅赶来的刘建连忙按住,刘建在桓温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大局为重”之后,桓温才稍稍的平服了一下心情,胡人士兵见桓温不服的样子,还想上来挑衅,被刘建一把拽开,刘建毕竟在胡人手底下当过几年兵,知道胡人的脾气,所以好说歹说,才劝走了胡人士兵。 桓温见胡人士兵走后,过来安抚被打的小战士,小战士也就十三四岁的年轻,被风霜推残的脸上依然闪烁着稚嫩,一个原本应该承欢膝下的年纪,却不得不从军打仗,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桓温小心翼翼的为小战士擦拭着额头上的鲜血,眼神里满是怜悯。 看着桓温心疼小战士,刘建明白桓温又同情心泛滥,便上前拿起吃剩下的半截黄瓜说道:“此瓜本就为胡瓜,是西汉时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后来石勒当了皇帝后,很讨厌汉人称呼自己的族人是胡人,所以专门下了一条法令,无论说话还是写文章,一律不准出现胡字,违者斩无赦;后来有一次石勒召见襄国郡太守樊坦,石勒故意为难樊坦,便指着桌上的胡瓜问此为何瓜,樊坦机敏,回答是玉盘黄瓜,石勒很高兴,从此胡瓜便称黄瓜了。” 第198章 悦绾加入战斗 桓温听完刘建关于黄瓜的故事后,叹息不已,国家不强大了,不但自己的子民受到各种磨难,就连文字都得小心翼翼,于是便语足轻长的对小战士说道:“我们要好好努力,驱逐诸胡,恢复华夏,重回祖先之地,莫再让我们的子孙受此羞辱了。” 看着一脸肃穆的桓温,小战士也如同大人般凝重的点了点头,桓温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这一句话点燃了眼前这位小战士,让他重燃了对生活的希望。 第二天,战斗继续,双方兵力集结后,开始集团冲锋,双方就不谈什么阵形,直接上前近距离的拼杀,桓温看后直摇头,敢情姚襄石锟这两货商量了一个晚上,就商量了这么个阵法?这种完全拼蛮力的战法桓温实在是有点看不上。 桓温的部队因为是杂牌部队,所以再一次充当了看客,桓温对这种打法实在提不起兴趣,便开始四处张望,张望之余,桓温看到了昨日欺负乞活军小战士的胡人士兵,此时正带着一队胡人士兵从战场上撤下来休整,从他们的衣着来看,明显的跟其他的胡人士兵不一样,桓温不由的对这一现象提起了兴趣,于是便叫来了刘建,让他去打探一下这一队胡人士兵为何跟别人的穿着不一样。 刘建不愧是桓温身边的“包打听”,很快就从其他胡族朋友当中打听到了此人的底细。 原来,昨天欺负小战士的胡族士兵并不是个小兵,而是一名丁零族领袖,名叫翟真,是赵国皇帝石虎亲封的句町王翟斌的侄子。 丁零族原本为敕勒人,最早生活在北海(贝加尔湖)一带,匈奴族着名领袖冒顿单于崛起以后,向东灭掉了东胡族,向西驱逐了月氏,向南吞并了楼烦,向北征服浑庚、屈射、丁零、鬲昆、薪犁诸国。 由此可见丁零族只是一个小民族,人数不多,历史上也一直默默无名,后来西汉武帝之时,着名的苏武持节出使匈奴时被匈奴人扣押,被放逐到北海(贝加尔湖)一带牧羊,丁零人就曾盗取他的羊群,导致苏武一度陷入贫困之中。 后来汉武帝数度北伐匈奴,使匈奴实力大损,至东汉和帝时,大将军窦宪在燕然山歼灭匈奴大部,匈奴从此北遁。 丁零人摆脱了匈奴的控制之后,开始离开贝加尔湖这个苦寒之地,大部往西部迁往康居大草原,还有一部分迁往代郡的阴山一带,并逐渐于那里的鲜卑乞伏部融合,渐渐鲜卑化,着名的《敕勒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就是丁零人留下的牧歌,因为丁零人因为经常使用高大的车轮,所以鲜卑族也称他们为高车族。 西晋八王之乱给了各个民族崛起的机会,代郡的丁零族因为人数少,便依附于羯族,开始逐鹿中原,但是丁零部众太少,因此当时的皇帝石勒不太重视,给予他们的优待也不多。 当时的丁零族领袖翟鼠一气之下反叛石勒,但很快就被石勒平叛,翟鼠无奈,只得返回代郡,至翟斌时,不再对抗赵国,再一次选择归顺,当时的赵国皇帝石虎为了北疆安稳,安抚丁零族,便封翟斌为句町王,丁零族历史上第一次被中原王朝封为王,从此便死心踏地的追随赵国羯族。 丁零族平时一般都在代郡一带活动,现在石锟以赵国皇帝之名征召丁零族入关征伐,主要还是上一次苍亭之战败的太惨,士兵损失太多,为了弥补兵源,不得已才会向丁零族征兵,而翟斌也不含糊,直接派出了侄子翟真,率领一万名丁零族士兵助阵,石锟这才凑齐了三万士兵赶来襄国救援。 听完刘建的话,桓温唏嘘不已,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现在汉族的威望不在了,连丁零这种小族都要来踩上一脚,怎能让人不愤恨。 第二天的战斗跟前天一样,依然没有什么进展,双方拼杀一阵难分胜负之后,再一次选择了鸣金收兵; 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事情开始出现了转机,因为一直在黄丘一带转悠的燕国慕容俊的大将悦绾到了,悦绾在黄丘一带击败了冉闵的大将孙威之后,慑于冉闵的威名,便一直不肯向前,石锟接连向其求援了数次都不为所动,现在见姚襄石锟二人跟冉闵打的有来有回,悦绾觉得有可趁之机,这才率军前来助阵。 但是悦绾还是想多了,悦绾的士兵虽然号称龙甲之士,但其实就是一群步兵,连姚襄的骑兵都奈何不了冉闵的步兵,更何况是步兵对步兵,所以悦绾的士兵投入战斗之后,冉闵依然不落下风,跟三方的部队打的有来有回,难分胜负。 一连几天,战斗依然看不出胜负,这让双方都有些焦虑,频频的加大士兵的投入,就连桓温这些老弱病残也开始投入战斗了,当然,依照桓温的吩咐,士兵们当然是远远的躲在后面,出工不出力。 这天,依照姚襄的命令,桓温的部队再一次的被投入到了战斗中,桓温率领着众人冲到阵中挥舞了几下之后,便准备退到边上,虽然桓温不愿伤害冉闵的部队,但冉闵的部队却并没有因此领情,依然的将他们视为敌人,战场上刀剑无眼,在桓温的部队准备退到边上的时候,上次被胡人欺负的那个小战士落了单,而恰巧此时一个士兵挥舞着大砍刀逼近了小战士,眼看小战士就要性命不保的时候,桓温一个箭步上前,用剑抵住了对方的大砍刀,小战士因此得救,在桓温逼退了对方之后,带领小战士迅速的脱离了战斗。 两次的相遇让桓温对这个小战士有了特殊的感情,便开始询问他的名字,当他得知这个小战士名叫王猛,是青州北海郡人时,桓温心中不由的一惊,王猛?难不成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苻坚的丞相王猛?不能确定的桓温看着眼前这位瘦瘦弱弱的小家伙,最终还是决定将他留在身边,让他跟随冯乐在后方负责粮草供应。 就这样石锟、姚襄、悦绾合并一处跟冉闵来来回回的打了整整半个月,依然难分胜负,但是事情终于在第十六天的时候出现了转机。 第199章 冉闵军的覆灭 这个转机就是襄国城内的石袛,冉闵因为有天河山作为大本营,所以可进可退,游刃有余,但是他却忽略了襄国城内的石袛,襄国城内经过三个月的围攻,城内士兵损失很大,但依然是一支不可忽略的力量,在冉闵专注于跟石锟姚襄悦绾对峙的时候,不甘在城内被困的石袛开始悄悄的积蓄力量,准备反击。 其实对于襄国城内的力量,冉闵也不是不重视,他留下了胡睦跟孙威,就是为了对付石袛,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胡睦跟孙威实在太草包,拥有数倍于敌的力量据然挡不住石袛的反攻,石袛在确定对方是草包之后,开始亲自带领全城的兵力倾巢出动,全面反攻,胡睦跟孙威一时抵挡不住,竟然败下阵来,往天河山撤退。 而在天河山的另一边冉闵正在跟三方鏖战,没有顾得上天河山上的情况,天河山上的守军见胡睦跟孙威率领着残军涌上山来的时候,本能的以为是另一支援军到来,军心开始涣散,战斗意志开始动摇,再加上一部分胡兵士兵本来就是招降过来的,只是暂时的臣服于冉闵而已,现在见冉闵军支撑不住,所以开始出现溃散,再加上石袛此时亲自领兵围攻天河山,石袛的部队士气十分的旺盛,虽然天河山上还有像卫将军王泰这样的真本事的大将坐镇,但依然挡不住士兵的溃逃,渐渐的开始被石袛的部队攻上山来。 石袛的部队攻上山来之后,立即撤换掉了冉闵的大旗,换上了石袛的大旗,这边冉闵正跟他们打的正泔,突然有人大喊天河山被攻占了,冉闵不由的心中一惊,立马回头望时,山上已换了大王旗,战士们的心迅速的崩溃,老巢都被人占了,这仗还怎么打? 而石锟看到天河山上大王旗被换以后,兴奋异常,立即跳出看台,亲自率领部队猛攻冉闵,姚襄跟悦绾见状,知道成败在此一举,立马也披挂上阵,亲自领兵围攻冉闵。 老巢都被人端了,冉闵的部队再也支撑不住了,开始大面积的溃散,任凭冉闵再怎么喊,依然止不住溃逃,而这一切又都被桓温所看到,桓温明白,冉闵已经到了危机关头,眼看着冉闵的部队大面积的溃逃,胡人的士兵像屠杀羔羊一样屠杀着他们,桓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保护冉闵,桓温急忙决定让正在战斗中的刘建跟张代立即后撤,放开一条口子,好让冉闵率部突围。 刘建跟张代当然明白桓温的意思,于是便立即命令部队后撤,好为冉闵让出一条口子突围,此时战场上的冉闵正在环顾四周,寻找突围的方向,当他看到桓温的方向的时候,心中不由的一阵窃喜,虽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是桓温有意为之,但是他已明白敌军当中肯定是有人在帮助自己,于是便连忙率领身边仅存的几十骑向桓温故意放开的口子突围而去。 而同样注意到这个口子的不止是冉闵,还有悦绾,悦绾作为慕容俊手下最会打仗的将领,军事素养自然不在话下,当他发现敌人在向姚襄的防线移动之时,敏锐的察觉到冉闵是想突围,便立即亲自率领手下的将士往桓温放开的口子方向快速移动。 但为时已晚,在桓温的故意放水之下,冉闵经过拼死力战,终于顺利的从桓温防守的防线上突围而去,虽然只剩下十几骑,但是只要冉闵还活着,就还能东山再起,看着远去的冉闵的背景,桓温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桓温喘一口气,悦绾已经率领一支部队把桓温围了起来,显然桓温的放水行为没有逃过悦绾的眼睛,但是桓温是姚襄的手下,悦绾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在将桓温围起来之后,刘建等人也率军围了上来,为了避免同伙血拼,悦绾只得领兵离开,但是心中已然认定了桓温就是叛徒。 冉闵突围之后,战场的形势也就基本上是一边倒了,四方开始清剿剩下的冉闵军,由于冉闵军的主力都在天河山上,所以此战算是给包圆了,原本投降于冉闵的胡人栗特康此时彻底的转向石袛军,在栗特康等人的带领下,从天河山上搜捕到了冉闵的太子冉胤、冉魏政权的左仆射刘琦、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车骑胡睦、侍中李琳、中书监卢谌、少府王郁、尚书刘钦、刘休等及诸将士,共约十万余人被俘。 望着这群黑压压的像蚂蚁一样的俘虏,桓温心疼不已,他想解救他们,但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连姚襄都不怎么待见他,更何况还是皇帝的石袛呢,所以桓温根本就说不上话,尽管说不上话,但是桓温觉得,毕竟这些俘虏还活着,可以从后期再找机会解救他们。 但是桓温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在反叛胡人栗特康等人的哄骗下,剩余的十余万汉族俘虏被分别带到了不同的地方,其中一部分带到了襄国城内的翁城内,翁城本是城池的防御工事之一,意在加强城墙的防御能力,是在城门外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两边相联,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在敌人攻破城门后,必须要进入翁城内,而翁城的四周的箭楼就可以发挥作用了,可以从城墙之下射箭进击攻入城门的敌军。 翁城修建的一般比较小,所以容不下这么多的俘虏,在栗特康的带领下,数千名俘虏带进入翁城后,城门突然关闭,站在城墙之上的石袛大手一挥,城墙上无数的箭雨射向了翁城内的俘虏,一时之间翁城内血流成河,现场惨不忍睹。 而带到其他地方的战俘,也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战俘营内、天河山上、行刑台上,姚襄、悦绾、石锟以及石袛手下的大将刘显等人分批次的屠杀俘虏,这种大屠杀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才结束。 同样的,桓温也分到了一批战俘,大约数百人左右,这群人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很显示他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也可能是见惯了生死,所以都显的很坦荡,桓温不愿意看到这血淋淋的场面,便安排刘建来执行。 经过持续数天的屠杀,整整十余万冉闵军的战俘,连同太子冉胤及被俘的大小官员,全部被杀害,尸体在襄国城外垒成了一座小山,被命名为尸观,而冉胤等冉魏政权的高层官员的头颅则被割下来挂到了城门上,这样做一是鼓舞本族士兵的士气,二是震慑敌人,面对这恐怕的场面,桓温的愤怒已经无以复加,他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拳头,誓言一定要让这帮杀人不眨眼的禽兽们付出代价。 第200章 问罪建德殿 正在桓温咬牙切齿之际,翟真出现在了桓温的后面,他是受石祗之命,前来请桓温到位于襄国的皇宫内晋见的,桓温看着一脸奸笑的翟真,清楚的明白进宫晋见只是个借口,十有八九是悦绾在石祗面前告了一状,虽然桓温不想去,但是自己已经身不由己,现在他已经深入敌人的虎穴之内,周围全是胡人,逃是逃不掉的了,只能从命。 此时的桓温身边只有冯乐一人,冯乐担心桓温危险,拉着桓温的手不肯放,但是这又岂是他们能决定得了的呢?在翟真的一再催促下,桓温推开了冯乐的玉手,叹了口气,虽然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是冯乐一直非常的尊重桓温,处处为桓温着想,平日里也很尽一个下属的职责,从不因为与桓温有了肌肤之亲而要有什么其他的要求,这一点桓温非常受用,也很感激,桓温很清楚此去凶多吉少,所以他把冯乐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贴在她的耳朵上说道:“去找刘建跟张代,让他们到军营里待命,防止有变。” 冯乐一听,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女人的柔情让她立即双眼含泪,漂泊了大半生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给不了她任何的名份,但是能在这乱世当中给她一个可以倚靠的港湾,她已经很知足了,而现在这个男人马上就要面临危险了,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无奈感让她十分的无助,无助的她竟然有些哭出了声来。 看着痛苦的冯乐,桓温知道她想多了,虽然此次进宫很危险,但是桓温还是有信主搞定的,他之所以嘱托冯乐把刘建张代集中到军营里,主要是怕悦绾他们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趁机对自己的部队下手,所以才让刘建张代在军营里待命,但是因为身边还有翟真的存在,桓温不便把话说透,但看着冯乐流泪又实在是心疼,所以就只能把冯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亲吻着她脸上的泪痕,尽可能的安抚痛苦的冯乐。 而这一幕又把一旁的翟真的看直了眼,因为冯乐在军营里一直都是男人装,虽然依然很清秀,但是大家也都以为她是男人,现在一个大男人居然跟女人一样的哭,而桓温居然亲一个男人?这…这...... 桓温当然看到了一旁目瞪口呆的翟真,其实他一直避免在公开场合跟冯乐亲密,但是刚才冯乐的痛苦确实是让桓温心疼了,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抱了抱她,在意识到不对之后,他连忙推开了冯乐,然后走到翟真的面前说道:“走吧,我们进宫。” 翟真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冯乐,便带着桓温进宫了。 一路上,翟真一个劲的问桓温跟男人上床是一种什么体验?桓温懒的搭理他,全程都没有说话,翟真讨了个无趣,但是二人亲吻的场面却依然在脑海里回荡,据说当天晚上翟真回去后,就从丁零族士兵当中挑了个眉清目秀的士兵体验了一番… 此时的襄国城,已是一片焦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百姓也无多,据说只剩下三百来户,在穿过一条残破的大街之后,桓温跟翟真来到了石祗的皇宫,这襄国本名信都,西楚霸王项羽更名信都为襄国,封张耳为中山王,都襄国,所以襄国初为中山王的都城,后来张耳投靠刘邦,被刘邦改封为赵王后,又把都城迁回了旧都邯郸,襄国从此没落,从郡降为了县,到了西晋永嘉之乱时期,石勒崛起,为了摆脱流动作战,准备寻一城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当时的谋士张宾建言可在襄国与邯郸之间择一城而都之,当时的襄国有句童谣叫:“古在左,月在右,让去言,或入口”,古在左,月在右,就是胡字,让去言,为襄也,或入口,为国也,因为这句童谣正契合当时石勒的情况,所以石勒决定进驻襄国,并开妈襄国当作大本营进行营造,除了大修城垣之外,也开始修筑宫城,为自己以后自立作准备,后来石勒脱离前赵,自立为帝时,便将襄国置为都城,又以襄国为中心设立了司州,随着石勒逐渐统一了北方,襄国也正式成为北方的政治中心。 现在石祗居住的皇宫,其实就是当年石勒所筑,因为当初石勒起事时实力还很弱小,所以宫城修的并不是很高大,后来继位的石虎就不太满意,所以就又在离襄国不远的邺城另建宫室,并在宫室建成之后移都到了邺城。 后来因为冉闵占据了邺城,石祗没办法,襄国虽然破小,但毕竟是赵国的龙兴之地,所以便在襄国的旧皇宫里继皇帝位,重新举起了赵国的大旗对抗冉闵。 襄国的皇宫又名建德宫,建德宫的主体大殿名为建德殿,是皇帝议事的地方,等桓温跟随翟真来到建德殿的时候,姚襄、悦绾、石锟等众将领早已等候多时,石祗则坐在大殿的中心,虽然身材有些弱小,跟偌大的宝座有点不太协调,但石祗依然昂首挺胸,尽量的表现出威严之势。 桓温进来之后,姚襄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位汉人将领,虽然桓温早已抵达襄国多日,但是因为桓温的级别太低,而且部队人数也少,所以姚襄对他一直不太重视,甚至连次面对面的交流都没有,若不是悦绾把状告到了石祗这里,怕是姚襄连桓温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然,此时桓温的名字是陆远,陆远才是他的真名,但是在这里却被他当作假名在糊弄他们,这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是假亦真。 “陆远,你为何故意放走冉闵。”高高在上的石祗首先厉声问道。 桓温显然比较藐视这个石祗,此时的赵国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石祗只不过是一个趁乱窃取了神器的小丑而已,论能力能力不行,论威望威望不够,而且胆子还特别的小,上次在苍亭被冉闵打的大败而归时,石祗就想去掉帝号向冉闵称臣,这次冉闵三十万大军围攻襄国,石祗又吓破了胆,直接去掉帝号向冉闵称臣,只求冉闵退兵,如此胆小的家伙现在居然居于高位之上装腔作势,怎能不让桓温鄙视。 第201章 桓温问斩 桓温的傲慢让石祗很愤怒,他再次大声的吼道:“你这个汉奴,为何不回答?” 桓温见石祗真的生气了,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面向姚襄说道:“对不起,我乃姚将军部将,只听命于姚将军一人耳。” 桓温这话说的相当有技巧,首先在满朝皆是胡人的情况下,桓温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帮助,放走冉闵的证据又确凿,桓温难免一死。 所以桓温只能把宝全押在姚襄身上,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姚襄名义上的部将,而且姚襄素有贤名,爱戴士卒跟百姓,桓温故意说自己只听命于姚襄,那么作为姚襄的部将,姚襄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果然,在桓温说完这话之后,姚襄深受感动,连看桓温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而且桓温这话也让石祗受伤不已,虽然姚襄还是石祗名义上的臣子,但是石祗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只要在场的姚襄石锟悦绾愿意,随时都可以把自己赶下台,所以本来就胆小的石祗在听到桓温说自己只听命于姚襄之后,顿时蔫了,连腰板都挺不直了,只得眼巴巴的看向石锟,作为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也就只能仰仗他撑场面了。 果然,石锟看不惯桓温藐视石祗,站出来对桓温吼道:“大胆狂徒,你一个小小的游击竟然敢在这大殿之上对皇上不敬,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武士?” “在!”随着石锟震天一吼,两边值勤的武士立马提刀上前。 “把这个汉奴给我拉出去斩喽。”石锟指着桓温的脑袋恶狠狠的吼道。 “是!”两名武士立马上前就押起了桓温的胳膊,事情到了这一步了,姚襄依然没有表态,这让桓温有些失望,但是作为一名穿越者,桓温一直认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加身,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的,所以依然显的很霸气,只见他首先推开了两名武士的手,然后大呵道:“滚开,我自己会走。” 然后桓温又看了一眼姚襄,此时姚襄的表情很怪异,他既没有正视桓温的眼神,也没有理会石锟的斜视,而是静静的看着大殿的地面,仿若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今天不会真的死翘翘了吧。”看着姚襄这样,桓温心中已然掠过了一丝后怕,但是逼已经装出来了,只得继续装下去,桓温傲然的昂起头挺起胸,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大摇大摆的准备走出大殿。 眼看大殿的门口越来越近,而姚襄依然没有发话,桓温的心也开始渐渐的扑腾直跳,桓温明白,一但走出了这个大殿,可能就真的死翘翘了。 “这死的也太简单了,难道就真的没有人来救我?”桓温心里直犯嘀咕。 可是再犯嘀咕,大殿的门口也已经到了眼前,桓温看着高高的门槛,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他所期望的姚襄到底是没有叫住自己,看来这策略是失败了,原来没有主角光环加身啊。 桓温心有不甘,他想回头为自己争辩,但是为时已晚,后面的武士一把将正在思索对策的桓温推出了大殿,望着大殿之外耀眼的太阳,桓温彻底慌了:“哎,装这个逼干嘛呀,这里没有公主,没有褚蒜子,更没有亲爱的李娇,没有人为自己冲锋敌阵,没有人为自己内外周旋,更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死活,原来自己之前所有的成功,竟然都是因为她们…” 桓温有些后悔了,此刻的他不想再装了,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遥远的南方还有深爱着自己的南康公主,还有一直暗中护着自己的褚蒜子,还有那柔情似水的李娇… 桓温越想越不行,他要抗争,他想争辩,即便是为了那群深爱着自己的人他也要努力一次,于是一个猛回头准备重新回到大殿之上,但是武士那里肯再让他回去,生拉硬拽的就要把桓温往外面拖,此时的桓温彻底不装了,他开始挣扎,开始哭喊,可是都无济于事,在武士们的强力拉扯下,桓温还是被带到了皇宫南面的正阳门外,这里有等着行刑的刽子手,为了防止桓温逃脱,他们把桓温五花大绑了起来,然后被推向了断头台,望着明晃晃的大刀片子,以及周围荒凉的街市与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往日里残杀战俘的血迹还没有擦掉,那杀戮的景象再一次的显现,此刻的桓温才明白,在胡人眼里,汉人就像一只蚂蚁一样,说捏死就捏死,冉魏朝廷里那么多的重臣说杀就杀,甚至连冉闵的太子都杀,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游击呢? 桓温不由的冷笑了一声,他在为自己的幼稚而笑,原来自己的一切谋略,只有在是有人性的地方才有用,像胡人这种没有人性只知杀戮的物种面前,自己的一切计谋都是个笑话。 在宫中武士的催促之下,郐子手举起了大刀,桓温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把大刀,那把不知道砍了多少颗脑袋的大刀,此刻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慑人心魄的寒光。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桓温又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再看看这片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本以为自己被选中穿越而来是为了完成一项历史使命,能够在这极度混乱的年代屡建功勋是因为有主角光环的加持,现在看来…呵呵,简直就是一场梦。 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不会再有南康公主的奋不顾身冲进敌营,不会再有褚蒜子背后的默默守护,不会再有娇美的李娇贴身的照顾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梦该醒了。 桓温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在静静的等待着大刀落下,然后身首分离,此刻的他脑袋转的飞快,一切仿若梦幻般,天地间开始旋转,一切都开始变的模糊,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彭城突围之时。 此刻桓温的脑海里开始显现出穿越前的景象:穿越前的他是一家公司的it工程师,刚从郑州出差归来的他因为疫情的原因,被封控在了一家宾馆里,隔离结束后,在女友的呼唤下,准备去往女友的住处,在经过一条名叫白浪河的河流的时候,盛夏的时节,河流两旁尽是游玩的人群,尽管河边竖着一块防溺水的牌子,但是依然挡不住小朋友玩闹的心,突然,两个小孩落水,救人心切的陆远立即跳入河中,因为河流太过湍急,在陆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个小孩推到河边后,体力不支的他终究被河水冲走了… 再后来,就是无数的叫喊声和岸边成群的人影… 再后来,就是日渐模糊的天空与白云… 再后来,就是天旋地转、天旋地转… 再后来,就是一双大手使劲的把他往下拽….往下拽…. 再后来,就是不停的往下掉、往下掉… 再后来…… 陆远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耀眼的阳光下,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是的,是美丽的公主,我最爱的妻子,司马兴南,正如明媚的阳光一般,笑靥如花的站在面前… 第202章 净土寺 冯乐吃惊的看着一脸傻笑的桓温,这就有点太尴尬了,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主帅竟然求自己来抱抱。 此时的桓温依然被反绑着双手,跪倒在地上,可是郐子手已经不可能行刑了,因为刘建跟张代来了,同时赶来的还有襄国净土寺的主持僧朗法师和女尼净检法师,僧朗法师是佛图澄法师的嫡传弟子,佛图澄是赵国皇帝石勒亲封的大法师,倍受石勒与石虎的推崇,在赵国境内地位十分高贵,所以僧朗法师亲自来到刑场后,明确要求不准行刑,郐子手清楚僧朗法师的地位,连皇帝都要听从僧朗的话,又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郐子手呢? 而此时的桓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在静静的等等着屠刀落下,然后穿越回现代,在炙热的阳光的照耀下,桓温有些眩晕,大颗的汗珠沿着脸颊流下,女人心柔,冯乐大老远的看到桓温反被着手跪倒,心疼不已的冯乐急忙跑去帮桓温解绑,桓温慢慢的抬起已经模糊的双眼,朦胧间以为看到了曾经屡屡在危难之中奋不顾身的营救他的公主司马兴男,能够在这虎狼之地再次看到亲爱的公主,桓温才会激动不已,所以才会不顾礼仪廉耻的求抱抱。 看着桓温这个样,众人都以为桓温吓傻了,只有跟随僧朗法师一同前来的净检法师看出了端倪,净检法师是中国第一个正式出家的女比丘尼,号称中国第一比丘尼,虽然已出家,但她到底还是女人,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桓温这是想起了自己的爱人,于是便笑着说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我想这是陆施主在这危难之际,把冯施主当成了他的至爱亲朋,能在生死离别之际看到至爱亲朋,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众人听后,瞬间明白了冯乐跟桓温的关系,其实尽管桓温跟冯乐一直都是在偷偷摸摸的搞事情,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主帅,所以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只能猜测,现在看冯乐那个紧张劲儿,以及桓温冲着冯乐那一脸的谄媚,二人的关系也就不言自明了。 在众人的帮助下,桓温被解了绑,此时的桓温也清醒了过来,在看到对方不是南康而是冯乐之后,尴尬不已,飘忽的眼神都不敢看冯乐,于是便佯装镇定的向刘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建笑了笑,指了指冯乐,而冯乐也默默的低下了头。 原来,在桓温被带走后,冯乐也依照桓温的要求来到军营向刘建张代传达了桓温的意思,但是曾长期在胡人手下做事的刘建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胡人极度的轻视汉人的性命,一点小小的过错都会被拉出去砍头,而桓温此时的身份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在他们眼里更是一种鸡鸭一样的存在,所以即便是没有证据,也可以照杀不误。 听完刘建的话后,冯乐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她开始失去理智,疯狂的要求刘建跟张代立即出兵营救桓温,刘建跟张代面露难色,虽然他们也很想去救桓温,但是这里可是襄国啊,周围还有数万胡兵环肆,而他们只有四千老弱病残,别说是救人了,只怕是还没有看到城门就已经被消灭干净了。 可不救也得救,刘建跟张代都是跟随桓温多年的人,从彭城时就一直追随桓温,早已把他看作是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所以即便知道此行成功的机率不大,但是不能不救,即便是战死了也再所不惜。 而就在刘建跟张代整顿军队准备前往襄国要人的时候,小王猛站出来说话了,自从桓温让小王猛跟随冯乐之后,便一直跟随在冯乐的身边,所以全程目睹的事情的全过程。 说实话,王猛对桓温也很感激,但是生在乱世,尤其是经过多年的颠沛流离之后,王猛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生离死别,多年的经历让他不再轻易的相信人,虽然他对桓温很有好感,也很倾佩他的为人,但是远没有达到要为他付出生命的地步。 现在他看到冯乐、刘建跟张代三人,为了桓温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时候,他深深的受到了感染,所以他决定,帮助桓温一把。 “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陆将军。” 王猛的话让正处于焦躁不安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王猛,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最后还是冯乐首先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小王猛的胳膊问道:“什么人?现在什么人可以救他?快说?快说啊?” 看着激动不已的冯乐,王猛反而显的十分的镇静,他慢慢的说道:“襄国有个净土寺,是大法师佛图澄所建,佛图澄是赵国皇帝石勒亲封的大法师,地位很高,全国上下无不敬重于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佛图澄法师已死了。”王猛说完之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嗨,你这不等同于白说嘛?”张代有些气恼的说道。 “他还有一个嫡传弟子叫僧朗,不知道管不管用。”小王猛继续稚声稚气的说道。 王猛的话又再一次的给了冯乐希望,不管怎样,现在起兵就是找死,不如就到王猛所言的净土寺里碰碰运气,佛门都是慈悲为怀,说不定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刘建张代二人一寻思,也确实是这么个事,现在桓温仅仅是被带到了皇宫里,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不测,现在起兵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关键的是找一个能跟朝廷说得上话的人,帮助桓温争取局面,这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三人商议之后,便带着王猛,前往位于襄国城内的净土寺寻求帮助。 到了净土寺之后,在僧人的带领下,三人很快就见到了僧朗法师,此时的僧朗正在跟一位女性法师讨论佛法,在听完三人的来意之后,很爽朗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让三人很是震惊,本想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难道这真的是老天在帮桓温? “这位是净检法师,是一位比丘尼,也是佛图澄法师的弟子,她将随我一同前去营救陆将军。” 僧朗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管他是什么人呢,只要能救桓温就行。 事不宜迟,众人立即准备马车,由刘建亲自驾车,搭载着僧朗跟净检准备前往皇宫驶去,可净检却叫住了刘建,示意他不要前往皇宫,而是直接前往正阳门外的法场,刘建虽然不明所已,但还是按照净检的要求前往正阳门外了。 第203章 佛图澄大师 到了正阳门外之后,刘建等人果然看到桓温正双手反绑着跪在地上,而刽子手也已高高的举起了屠刀,准备用尽全身的全力砍下眼前这颗脑袋,而刘建等人还距离刑场有一段距离,虽然刘建使劲的鞭打着马匹,冯乐扯破了嗓门的叫喊,却还是为时已晚,刽子手的大刀还是落了下去,眼看着大刀就要到达桓温的脖子了,刘建急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冯乐更是急的泪水哗哗的迎风飘洒,就在大家都以为桓温的脑袋保不住的时候,只听“框铛”一声,刽子手的大刀断成了两半。 众人再一次的目瞪口呆,这钢制的大刀怎么会突然断开呢?等到他们再回去看向僧朗法师时,原来是僧朗法师使出了一指禅神功,在危机关头用尽全身力气射出了一颗钢珠,这颗钢珠的速度足够快,以致于把大刀都给崩断了。 桓温听后,也是相当的震惊,在他的印象里,像一指禅这样的神功只可能存在于电视剧里,怎么可能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呢?难道历史上真的有一指禅? 僧朗法师显然看出了桓温所想,于是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僧朗法师的突然大笑让桓温有些仗二摸不着头脑,但是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一命,所以桓温还是虔诚的向僧朗法师请教,僧朗法师并没有回答桓温,而是看了看一旁的净检法师,净检法师虽然已经受戒出家,但是光头之下俊美的容颜依然让人心动,为了解开桓温等人的疑惑,净检在僧朗的默许下开始向众人尾尾道来。 事情当然还是要从佛图澄说起,佛图澄是西域人,九岁的时候就出家,曾到更西的罽宾(今阿富汗喀布尔地区)学法,佛法高深,西域自八王之乱后,朝廷的控制力渐弱,在永嘉之乱后,司马睿南渡建立东晋开始,西域更是鞭长莫及,凉州刺史张轨建立前凉政权后,西域便归顺了张轨,为了更好的控制西域,张轨在高昌设郡,这是中原汉人第一次在西域设置与内地相同的郡县制,这加深了西域于中原的联系,佛图澄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中原进行传教的。 佛图澄来到中原时,已时年七十九岁,但是他能诵经数十万言,善解文义,虽未读中土儒史,但与中原学者论辩毫无破绽,这让佛图澄在中原地区声名鹊起,后来佛图澄想到洛阳建寺,但是恰巧前赵皇帝刘曜攻灭了洛阳,佛图澄没办法,只能做个苦行僧,到处流浪,后来因为石勒大将郭黑略的缘故,佛图澄见到了正处于崛起势头的石勒,佛图澄劝他少行杀戮。当时将被杀戮的,十有八九经佛图澄的劝解而获免,石勒是个奴隶,从小没怎么学习过,佛图澄就常常教习他学文,因此石勒对他很是敬重,特地在襄国设立净土寺以安置他。 佛图澄通神异事迹,当年前赵皇帝刘曜攻打洛阳之时,石勒不敢前去抵抗,但寻问佛图澄,佛图澄以佛塔上的铃声告知石勒此战必擒刘曜,石勒信而前往,果然擒拿刘曜而归,从此前赵灭亡,中原大地尽归石勒。 到石虎时,依然敬重佛图澄,石虎残暴,常常无故杀人,佛图澄常常规劝于他,但是石虎每次都是一笑了之,佛图澄无奈,从此不再过问政事,潜心礼佛,佛图澄博览群籍,思致渊深,不少人因他而出家,净检法师本为武威太守之女,24岁时因听佛图澄说法而大悟,几经波折,终受剃发受十戒,成为中国第一个正式受戒而出家的比丘尼。 虽然佛图澄不再过问政事,但是石虎依然敬重他,赠予他国师称号,遇事可先行而后奏,后来佛图澄死,僧朗法师继任净土寺主持,这个权力也过渡给了僧朗法师,这也是为什么僧朗法师敢公然劫法场而无人敢动他的原因。 佛图澄离世前一个月,道场寺的法显法师曾造访净土寺,向佛图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佛图澄对法显放弃名禄富贵专心礼佛的心态很是钦佩,同时又对假桓温的为人处事很是敬重,尤其是又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因此断言天下一统将在桓温手中完成。 僧朗法师羡慕法显的魄力,也想前往佛教盛地西域,想去哪里求学,但是佛图澄始终没有同意,直到佛图澄圆寂之前,把僧朗法师叫到跟前特间嘱托:未来会有两男一女来寺里寻求帮助,你可立即答应,但不可前往皇宫,而应直取法场,救下此人后,僧朗法师就可离开净土寺,云游四海学法了。 僧朗法师为此等待了三年,皇帝换了一茬又一茬,始终不见那三人来寺庙求助,外出心切的僧朗法师不得已叫来了净检法师,向她讲起了此事,净检法师认为既然师傅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她让僧朗法师奈心等待。 说话间,冯乐刘建张代三人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上来就直言求助,曾朗与净检会心一笑,然后就有了后来的这一幕。 桓温听完,不由的深吸一口气: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由,自道场寺一别之后,法显居然早于自己来过襄国,而且自己还因为法显的缘故,间接的救了自己,更离奇的是,佛图澄居然能算到今日自己遇害?难不成这人生间真有能洞察未来的高人? 相较于桓温的感慨,刘建更感兴趣的还是刚才僧朗法师使的那招一指禅,百步之外据然可以打断一把钢刀,这功力实在是了得啊。 看到刘建如此感兴趣,僧朗不由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佛图澄大师能以七十九岁高龄来到中原,在这兵荒马乱当中辗转千里之地,又活了二十年,以九十九岁而善终,主要原因还是佛图澄大师平时比较注重健身之法,在西域之时即经常研习华佗的五禽戏,来到中原之后,又广泛吸收各胡族的运动项目,比如鲜卑的射术、匈奴的摔跤术、羌族的相扑术、氐族的搏斗术等,佛图澄大师将他们融会贯通,编成一套统一的习法,教授给寺内众僧,一来强身健身之用,二来也可以用作御敌之术,刚才所用的一指禅,即为佛图澄大师所创。” “那么我们?我们可以学否?”刘建难掩心中的兴奋,小心翼翼的说道。 僧朗大笑了起来,笑罢之后对刘建说道:“武术本就是强身健身之术,佛祖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又怎会吝啬这点东西呢?不过,习武之事以后再谈,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带陆将军晋见皇帝,以消除皇帝对他的误会才是啊。” 桓温听后,点头称是,虽然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毕竟是皇帝下的旨意,自己还要继续带兵,刚才自己装逼过了头,现在有僧朗法师在身边,自己就要诚心诚意的向石袛解释一下了。 第204章 怒怼姚襄 等到桓温在僧朗法师的陪同下返回建德殿的时候,石祗的御前会议已经接近尾声,当他们看到桓温居然毫发无损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惊讶之情谥于言表,尤其是当看到僧朗法师还对桓温毕恭毕敬的时候,他们更加难以相信眼前的画面:一个小小的汉人游击居然得到朝廷第一法师的尊重,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不过即便是石祗一百万个不相信,但是僧朗法师毕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也替桓温求了情,对于这个朝廷第一法师,石祗是不可能不尊重的,再加上桓温那巧舌如簧的诡辩,所以即便是石祗一百万个不相信,也只能是赦免了桓温的死罪,准弃他率军返回驻地许昌。 尽管石祗对他是异常的鄙视,但是姚襄显示对他提起了兴趣,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觉得桓温这个人有点意思的话,那么现在姚襄对桓温是十分的感兴趣:能够敢当面顶撞皇帝而被皇帝亲自下令处斩的人,居然还能毫发无损的再回到殿前,而且还能够得到帝国第一法师的贴身保护,要说这样的人没有两把刷子,打死我都不信。 所以,御前会议结束之后,姚襄叫住了桓温,询问桓温是否乐意跟随他返回滠头。 原来,石祗在御前会议上想要求姚襄、悦绾和石锟和自己合兵一处,趁冉闵败亡之际,立即发兵邺城,一举端掉冉闵的老巢,但是奈何姚弋仲病重,急信要求姚襄返回滠头,而悦绾也没有兴趣参加邺城之战,只有石锟勉强答应了下来,所以这次御前会议开的并不好,但是石祗没有办法,毕竟两家只是答应来帮自己解襄国之围,并没有说要帮自己消灭冉闵,所以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若要是在以前,桓温肯定会答应跟随姚襄回滠头,毕竟那里是羌族的大本营,能够有次近距离的侦察羌族大本营的机会,桓温自然不会放过,但是经历了刚才砍头的那一幕,桓温觉得在这些异族人的眼中,都只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而且经历了刚才那生死一刻,桓温也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最该珍惜的人是谁,此刻的桓温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里,回到那个之前自己从不在乎的人的身边,所以也就回绝了姚襄的邀请。 对于桓温的回绝,姚襄虽然感觉失望,但是也并没有强迫他,他只是好奇桓温一个从未到过襄国的汉人,怎么会值得让帝国第一法师亲自到法场来营救他呢? 对于姚襄的疑问,桓温只是淡淡的一笑,他觉得是时候搬出刘皇后来了,于是便从怀中掏出了珍藏已久的双龙玉佩,拿给了姚襄看,姚襄看过之后,虽然知道此物乃宫中之物,但却不知道桓温是何意,毕竟兵慌马乱的,邺城里的皇宫、襄国里的皇宫都被攻破好几次了,宫中之物流落民间也不在少物,桓温能够持有宫中之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面对姚襄的疑惑,桓温有些无奈,只得将刘皇后的事情如实相告。 当姚襄听说刘皇后竟然在自己的辖地里差点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奸的事之后,气的直跺脚,姚襄不同于其他的胡族将领,礼义廉耻还是讲究一些的,对于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姚襄还是十分尊重的,但是对于元凶刘勃勃本人,姚襄却又十分的无奈,虽说现在刘勃勃暂时归自己管辖,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其实刘勃勃跟其父刘卫辰都是暂时的在颍川而已,他们最终还是要回到代郡的,而且匈奴族铁弗部也是自己要争取的力量之一,不可能为一个已经被废黜掉的无名无实的所谓的皇后而去得罪一个大族,所以姚襄除了唉声叹气之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对于姚襄的这种表现,桓温也是相当的失望,但是失望归失望,桓温也彻底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刘皇后作为一个被废黜的皇后,影响力确实是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在这秩序紊乱礼崩乐坏的年纪,莫说她一个无名无实的皇后了,即便是一个被废黜的皇帝,恐怕也是没有人搭理。 当年,姚襄还是关切的询问了一下刘皇后最终去了哪里,当他听到桓温已经安排她去了东晋避难了之后,姚襄也是长吁了一口气,毕竟对于北方的兵荒马乱来说,南方还是要平静的多,至少到了南方之后,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生像颍川那样恶劣的事情了。 桓温敏锐的捕捉到了姚襄的态度的变化,显然姚襄对于东晋也是充满了向往,于是便问道:“看来姚将军对于刘皇后南逃一事很是放心啊,难道就不怕东晋朝廷在知道了刘皇后的身份之后拿来做文章?” 姚襄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显然他对桓温的说法不以为然,于是便说道:“东晋朝廷,毕竟是一个有法度、知礼节的朝廷,我相信他们不会难为一个失势的皇后的。” “姚将军是否也对南方心有所向?”桓温大胆的试探性的问道。 姚襄没有想到桓温居然敢这么大胆的问这个问题,所以先是一愣,继而摇头说道:“毕竟非我族类。” “这应该是你们胡族人的想法吧。”桓温不知道哪里鼓起的勇气,大逆不道的话再一次脱口而出,要知道,小王猛仅仅是说了一个胡瓜就挨了顿揍,而桓温则是直接称呼对方为胡族,这要是石勒在世,是绝对杀无赦的。 姚襄再一次吃惊的看向了桓温,看向了这个他一直轻视的汉族将领,感觉他的身上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天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啥样的事情来。 “晋武帝司马炎开国以来,胡人内迁,朝廷曾经争论过是否要把你们迁徙原地,虽然分歧很大,但依然把你们留在了中原,你们不思报效朝廷,却趁八王之乱之际祸乱中原,致使中原百姓十室九空,皇室不得已南渡江东,这非我族类的话,是你们的心思,还是朝廷的心思?” 姚襄被桓温堵的说不出话来,作为胡族当中少有的熟读历史的将领,姚襄自然知道胡族内迁的历史,以及五胡乱华的原因,但是他没有想到桓温竟然有如此大的勇气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再联想到刚才在大殿之上藐视石祗的场景,姚襄也就不难理解桓温敢说这样话的原因了,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桓温都是自己的手下,再加上石祗亲口答应赦免的他的死罪,又有僧朗法师亲自护体,姚襄也自然不敢怎么着桓温,所以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 第205章 梁州刺史司马勋 姚襄走了,回到了羌族的临时总部滠头,向他的父亲姚弋仲汇报襄国之战的情况,姚弋仲一向瞧不起冉闵,认为他不过是一个乞丐的儿子而已,所以他希望此次襄国之战能够一举歼灭冉闵,但是事与愿违,虽然三方合围,但最终还是让冉闵逃走了,听到冉闵逃走的消息的姚弋仲气的当场吐了血,病情也更加重了,病床上的姚弋仲实在气不过,让人打了姚襄100军棍,姚襄也不敢反抗,硬咬牙挨下了这100军棍。 悦绾也走了,回到了蓟县,此时的辽东、辽西、幽州、并州等地皆已是鲜卑慕容部的天下,在慕容俊的带领下,鲜卑慕容部空前的强盛,在听到悦绾汇报说并没有彻底剿灭冉闵后,慕容俊倒是没有惩罚悦绾,作为当时燕国最厉害的将领,早年追随燕国初代帝王慕容皝,向南抵御石虎的进攻,向北征服乌桓族,向西驱逐了鲜卑段部和宇文部,可以说慕容皝之所以敢称燕王,悦绾占有很大的功劳,面对这样一个前朝重臣,慕容俊自然是不敢惩罚他,只是安慰了几句,但是基于冉闵的战力实在太恐怕,慕容俊也将冉魏政权作为头号威胁,开始不遗余力的打击冉魏政权。 姚襄和悦绾走后,石祗收集剩余的兵力,凑了七万人,因为石琨见识过冉闵的厉害,不愿意再领兵出征,石祗无奈,只得派出大将刘显,率领这东拼西凑的七万人讨伐邺城,其实石祗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趁冉闵大败之际,立即领兵收复邺城,邺城毕竟还是赵国名义上的首都,收复邺城政治意义重大,所以石祗才会如此匆忙的急伐邺城。 姚襄走了,按道理来说桓温应该也要走,但是桓温没有,他被净土寺的武功所吸引,决意留下来在净土寺练习武士,净土寺武术是佛图澄大师一手所创,是很多后世武术流派的雏形,更难能可贵的是,佛图澄大师为了方便后世研习武术,更是着有拳谱一套,为了习了这套拳谱,桓温决定留在寺里研习,他命刘建先将部队拉到附近的天河山上驻扎,然后带着刘建、张代、冯乐一起入住净土寺,当时的寺庙戒律没有那么完备,也没有专门的比丘尼寺,就连中国第一位比丘尼净检法师都是在净土寺里跟其他人一同修行,所以对于冯乐的入住,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反对,当然,冯乐自然是要跟净检法师住在一起的。 于是乎,一行四人,开始在这净土寺里修行起来,他们同其他和尚一样的同吃同住,一样的作息劳作,一样的诵经打坐,一样的研习武术,春去春回,花开花落,转眼就是一年的时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净土寺就如同一个保护罩一样,保护着桓温等人不受外界的打扰,潜力修行,静心研习,终于将佛图澄大师留下的拳谱学会了。 而此时的净土寺的外面,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刘显仓促讨伐邺城,被偷偷潜回邺城的冉闵抓住机会大败刘显,刘显为了保命,偷偷派人向冉闵请降,并答应杀死石祗作为报效,冉闵便领兵返回邺城,刘显回到襄国后发动政变,杀死了石祗以及太宰赵鹿等十余人,相国石琨仓皇出逃,刘显将石祗的脑袋送到邺城之后,冉闵很满意,便封刘显为大将军、大单于,统领剩余的羯族部队。 没想到刘显是个野心家,仅仅一个月后,他就觉得在羯族到底是个伟大的民族,不能没有皇帝,于是便自称为皇帝,同时又作死的再一次讨伐邺城,这次冉闵没有惯着他,直接追杀到襄国,刘显的大将军曹伏驹打开城门让冉闵进入,冉闵杀死刘显及其公卿以下的官吏一百多人,焚烧了襄国巍峨的宫室,将襄国的百姓全部迁徙到了邺城,从此襄国成了一座死城,除净土寺外,再无人烟。 而在东晋那边,中书监何充因病去世,江州刺史褚裒去世,褚蒜子悲痛又无奈,只得让司马昱出任中书监,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坦之出任尚书监,司马昱终于总揽朝政,他任命殷浩兼任江州刺史,全权总揽北伐事谊,殷浩是相当的得意,此时的他也是运气好,还未出兵就收了许昌太守张遇的请降书,不但如此,冉魏政权的兖州刺史刘启、据守青州广固自称齐王的段部鲜卑段龛、据守长安自称秦王的氐族首领苻健也都纷纷请降东晋,这让殷浩一时膨胀到了极点,为了展示自己的赦赦战功,他决定亲自前往许昌受降,同时为了最大限度的打压桓温,以秦州苻健受降为引子,请求撤掉周楚的梁州刺史,更换宗室司马勋为梁州刺史,这司马勋本是前赵皇帝刘曜手下将领令狐泥的养子,咸和六年的时候返回东晋,自称是晋宣帝司马懿之弟曹魏大长秋司马恂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司马遂曾孙,略阳太守司马瓘之子,当时的朝廷也没有办法分辨,也不想搭理他,他便通过贿赂当时的会稽王司马昱,得到了一个谒者仆射的闲官,现在司马昱当权,司马勋便又蠢蠢欲动,想到地方担任一方大员锻炼一下,于是在司马昱的授意下,由殷浩举荐,把司马勋安排到了梁州担任刺史。 此时经过蝶眼台的信息传递系统报告给了正在净土寺修行的桓温,桓温看后,虽然很愤怒,但是无奈,从襄国回江陵少说也得半年左右,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僧朗法师的点拨下,桓温决定暂且隐忍下来,他让周楚率军暂回江陵,同时又调巴西太守李权前往襄阳担任太守,因为李权是桓温最看重的人,他不想让李权在司马勋手底下受辱,所以他要调他到自己身边,桓温知道李权是个犟驴,为此桓温专程让给李娇写了封信,让李娇亲自前往巴西请李权,李权见前朝的公主都亲自来了,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公主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于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率军来到了襄阳。 第206章 段部鲜卑 经过司马勋窃取梁州刺史一事后,桓温觉得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就殷浩这个搞法,再耽误可能荆州都没有了,于是便匆忙向僧朗法师请辞,僧朗也很通情达理,他知道桓温事务繁多,而且在寺里也已经一年有余,于是便不再挽留。 而此时的冯乐却发生了显着的变化,跟随净检法师这一年的时间里,让她见识到了佛法的高深,也懂得了苦海的深邃,冯乐的一生都在苦难中度过,她不想再继续痛苦下去,于是在经过痛苦的挣扎之后,冯乐决意摆脱苦海,皈依佛门。 对于冯乐的这个决定,桓温相当的吃惊,因为当时女性出家还是非常的少见,但是他也很快就理解了冯乐的决定,冯乐出身名门世家,年纪轻轻遭遇诸多变故,自己又深受磨难,在这乱世当中,一个弱女子能够在这么多的变故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或许她不愿再受这人世间的苦难,所以才会选择脱离苦海,一心向佛吧。 桓温尊重了冯乐的意见,冯乐也在桓温的见证下正式受戒出家,法号智贤,人称智贤尼,冯乐受戒之后,即与红尘绝缘,再看桓温之时,眼中再也没有任何的温存了,桓温虽然备感失落,但也由衷的为冯乐感到高兴。 冯乐受戒后,净检不再孤单,她决定带着冯乐前往洛阳筹建中国第一个专供女性出家人修行的比丘尼寺,并起名叫竹林寺,之所以为竹林寺,据说佛祖释迦牟尼曾经到天竺的一个叫揭摩陀的小国弘法,国王高兴,改信佛教,并送竹林给佛祖,还在竹林建殿堂让佛祖居住。佛祖便把这地方取名“竹林精舍”,又叫“竹林寺”。 净检法师将寺院取名“竹林寺”,一方面指佛祖的传教地,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竹是气节的象征。 冯乐跟净检走后,桓温也跟张代刘建二人出发,此时天河山上的四千人的队伍,因为几次战争的冲击也已经七零八落,走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就连小王猛都忍不了寂寞而跑到洛阳求食去了,此时的赵国已经灭亡,北方的慕容鲜卑崛起,冉闵与慕容鲜卑爆发了几次大战都难分胜负,而羌族的姚弋仲病死之后,氐族的苻健对雍州之地虎视眈眈,与继任羌族领袖姚襄也爆发了战争,可以说整个中原大地烽火燎原,到处都在打仗,为了避开这些战乱地带,刘建建议桓温选择较为安稳的东部青州一带,取道广固、东海郡返回东晋。 其实对于这条线路,桓温并不是很满意,主要原因还是若是取道广固、东海一带回东晋的话,那就只能到扬州的广陵了,而广陵是殷浩的大本营,桓温跟殷浩的关系那可是水火不容,所以桓温还是想取道兖州的甄城,然后走陈留、颍川,到南阳,当时的南阳郡在东晋的控制之下,属于荆州管辖,而南阳太守又是跟随桓温多年的龚正,政治上靠的住,虽然走这条路线需要经过多处交战地,但是只要略加小心,不主动参于战斗,应该是可以过得去的。 见桓温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刘建只得向桓温讲起了占据青州的段齐政权的由来,原来,占据青州一带的段齐政权的段部鲜卑原来生活在辽西一带,曾是鲜卑族最强悍的一支,其创始人名叫段日陆眷,早年曾被卖到渔阳县的一位乌桓贵族家为奴,受尽屈辱,后来渔阳饥慌,当时的贵族觉得段日陆眷身体健壮,于是便派他率领百姓到辽西抢粮,段日陆眷率领百姓到了辽西后,又通过各种手段招募当地流浪者,组建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这就是段部鲜卑的由来。 等到了他侄子段务目尘继位期间,段部鲜卑手里有3万多户人口,5万多骑兵,可谓是兵强马壮,恰逢此时西晋五胡乱华,当时的幽州刺史王浚为了拉陇手里有兵的段务目尘,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顺便向朝廷提议,将辽西郡封给段务目尘,让其成了朝廷认可的辽西公。 在王浚的帮助下,段务目尘占据了整个辽西,成为了辽西霸主。 等段务目尘去世以后,他儿子段疾陆眷上位,此时后赵石勒势头甚猛,许诺把整个幽州划给段部鲜卑,于是段疾陆眷就把王浚给卖了,直接导致段部鲜卑的势力范围到达了幽州境内。这时候的段部鲜卑,是最强盛的时候。 而此时占据辽东的鲜卑慕容部也开始崛起,为了巴结段部,慕容部的首领慕容廆取段部鲜卑的女子为妻,生下了慕容皝,慕容皝又取了段部首领段疾陆眷的女儿为妻,生下了慕容俊,有了段部作靠山,慕容部发展很快。 而此时的段部,因为段疾陆眷英年早逝,而他的儿子又太小,所以段部鲜卑开始内斗,段匹磾、段文鸯,都是段疾陆眷的亲弟弟,按理说他们继位也没啥毛病。可单于大位偏偏让堂兄弟段末波抢走了,他们自然很不爽,因此一场内斗是少不了的。 而且在国家大事层面上,段匹磾、段文鸯兄弟俩,是支持归附东晋王朝的,而段末波则坚定地支持石勒的后赵。甚至把石勒当成了自己的干爹。 等段末波和段匹磾等人火拼结束以后,慕容廆、慕容皝的基业已经崛起了。这个时候段部鲜卑再想和慕容氏一争高低,那难度系数就大太多了。 慕容廆、慕容皝都坚持兼容并包的政策,所以他们吸纳人才的速度非常快,这是段部鲜卑所无法比拟的。 更为关键的是,在段末波和段匹磾等人火并之时,居然不小心把晋朝司空刘琨给杀死了,刘琨是晋朝在幽冀之地的惟一代言人,声望极高,不但家世显赫,乃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而且能力极强,永嘉之乱后,坚守晋阳九年,先后抵御了汉赵和后赵的多次入侵,而且通文律,懂文学,人也长的帅,是一个极富个人魅力的人,在当时的东晋朝廷声望极高,文臣武将皆以刘琨为榜样,平定苏峻之乱的大功臣温峤就曾追随刘琨,晋元帝司马睿建立东晋政权后,温峤被刘琨派到建康帮助司马睿,所以司马睿对刘琨也很是感激。 这样一个偶像级的人物被段匹磾给杀了,而且是冤杀,对段氏的统治是致命性的,很多效忠于刘琨的部队和将领纷纷离去,段部鲜卑实力大损,再回过头来跟鲜卑慕容部争斗时,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等到段辽在位时,段部鲜卑受不了鲜卑慕容部与后赵石虎的南北夹击,最终投降了鲜卑慕容部,合并辽西与辽东的慕容皝意气风发,自称燕王,建立了前燕政权。 受不了慕容皝气的段辽不甘心失败,再次反叛慕容部时,被慕容皝捉住并杀害,段辽死后,段辽弟弟段兰继任首领,最终接受了后赵石虎的官职,继续率领段部族人驻扎令支城提防前燕。石虎死后,后赵也因为宗室动荡导致政局不稳,随着前燕势力的不断扩充段部也无法在令支故地立足,便率部来到山东割据。因为山东属于齐地,所以段兰的儿子段龛以广固为都城称齐王,同时效仿慕容皝向东晋称臣,受封齐公,这就是段齐政权。 第207章 冉闵被俘 听刘建介绍完段部鲜卑的历史,桓温已然明白了刘建的用意,当今天下,鲜卑慕容部兵力最盛,慕容氏积三代之努力,已经完全占据了辽东、辽西,慕容俊上台后,安抚百姓、吸纳人才,对外积极用兵,趁中原大乱之际,攻下幽、蓟二州,兵锋直达冀州,冉闵亲为了抵挡鲜卑慕容部,亲自领兵出征,十战而十胜,但依然不能阻挡慕容部前进的势头,所以刘建之所以极力推荐桓温走青州之地,其用意也是想让桓温联合段部鲜卑,共同对付慕容部鲜卑,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桓温在经过思索之后,也觉得提前联系段部鲜卑很有必要,毕竟是燕国势力如此强盛,而冉闵杀胡令一时过瘾,致使中原人口锐减,百万胡人举族迁徙,冉闵登基以来连年征战,无月不征战、无月不攻伐,田地里无人再耕种,赤地千里,荒无人烟,没有人就没有一切,冉魏政权已经被掏空基础,而慕容燕国却国力蒸蒸日上,这一正一反间,已然昭示着冉魏政权的穷途末路。 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桓温还是决定采纳刘建的建议,改走东线,从襄国出发走广固,广固是青州首府,也是段齐政权的首府,到那里拜会一下段部鲜卑的首领段龛,为以后联合对付慕容部作准备。 路线确定下来后,众人便开始收拾行李,第二天天不亮即开始出发,此时的队伍已然只剩下八百人了,虽然人数少了,但在桓温看来,兵不在多,而在于精,这八百人久经考验,是最为忠心的队伍,有这八百人作底,桓温相信有朝一日可以再变出八千人、八万人来。 因为襄国位于邺城的北面,所以桓温等人不管是走东线还是西线,邺城都是一个绕不开的地方,但是桓温又不想进城,所以只是从邺城的东边经过,可就是这个不经意间的经过,却让桓温知道了惊天大消息。 这个惊天大消息就是:冉闵被俘了。 这个消息是前线溃败下来的士兵说的,在桓温率领队伍经过邺城的时候,突然遇到一队散兵游勇,这队散兵游勇明显的惊吓过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刘建等人的一再逼问一下,才慢慢的说出了实情。 原来,在今年四月,因为燕国将领慕容恪侵占了冀州的魏昌郡,明显受到威胁的冉闵决定御驾亲征,虽然冉魏政权的其他人劝阻冉闵,但是冉闵自持勇力过人,不愿示弱于燕国,所以执意亲征,双方在魏昌城外大战了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后来慕容恪用铁锁把战马连接起来,又从善射的鲜卑士兵中挑选了五千名勇敢而不刚愎自用的人,列成方阵前进。冉闵所乘的赤马名叫朱龙,日行千里,冉闵左持双刃矛,右执钩戟,顺风迎击,斩杀三百余名鲜卑兵。但是冉闵独骑深入敌营太久,不久后燕国骑兵蜂拥而至,重重包围住冉闵。冉闵寡不敌众,奋近九牛二虎之力冲破重围后向东逃跑,狂奔了二十余里地,不成想马却无缘无故地突然倒地身亡,这让冉闵瞬间傻了眼,身边再无一兵一卒的冉闵就这样被蜂拥而至的鲜卑士兵给俘虏了。 冉闵是冉魏政权的顶梁柱,可以说正是冉闵一个人撑起了冉魏政权的天,所以冉闵一被俘虏,整个冉魏政权必然垮台,而若是冉魏政权一但垮台,那么其他胡族又将卷土重来,那么之前执行杀胡令汉族百姓必然会被再次屠戮。 冉魏政权是北方惟一的汉族政权,汉族经过五胡的轮番杀戮已然所剩无几,若是再来一轮大杀戮那么汉族就有灭族的危险了,为了避免惨剧的发生,桓温当即作出了可能是人生当中最快的决定:暂不撤离了,就近进邺城,帮助冉魏政权先稳住局面再说。 而此时的邺城内也是乱成了一锅粥,提前得到消息的冉魏政权的官员们开始四散逃离,士兵逃散、百姓争相出城,遗弃的物品堆满了大街小巷,太子冉智年幼,明显控制不住局面,不得已,陈留乞活军的领军人物蒋干,同时也是冉魏政权的大司马,开始出来主持大局,在蒋干连续砍掉了几个带头作乱的官员后,局面开始渐渐的得到控制,士兵和百姓们不再逃跑,大街小巷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可即便如此,燕国的大军却是离邺城越来越近,所以蒋干不得不思考如何抵挡燕国的大军,在这之前,蒋干还要解决一件棘手的事,那就是粮食问题,石虎当皇帝时曾在邺城内筑有几个大仓,储存有几十万斤粮食,可是冉闵上台后,为了笼络人生,将粮食全部分给了汉族百姓,再加上连年征战,汉胡仇杀,粮食欠收等,此时的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 为了稳住刚刚平定下来的局面,蒋干一狠心,将石虎时代留下的数万宫女当作食物,烹饪后分食给城内士兵吃,所以等到桓温进城的时候,这数万宫女也被吃的所剩无几了,剩下的个个都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看着堆在地上的累累白骨,桓温只感到一阵的恶心,此时邺城内的场面可以说是已经惨到了极点,简直就是跟地狱一样,要多惨有多惨。 因为刘建就是陈留乞活军出身,所以在刘建的引荐下,桓温顺利的见到了太子冉智和太尉蒋干,此时的桓温还是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所以还是以陆远的身份跟蒋干沟通,此时的蒋干见桓温手里尚有八百名士兵,所以很希望桓温能够留下来帮助自己抵抗慕容鲜卑,而桓温很清楚此时的邺城已然守不住,所以力劝蒋干放弃邺城,转移到陈留,陈留是乞活军的老根据地,又地处中原腹地,可以很好的避开慕容鲜卑的锋芒。 但是蒋干不乐意,在蒋干看来,此时的邺城已经成为冉魏政权的一个象征,冉闵被俘,冉魏政权就已经塌了半边天,若是再丢了邺城,那么整个冉魏政权就全塌了,所以他要力保邺城不丢,扶持太子冉智登基,重新扛起冉魏这杆大旗,继续号召百姓抗胡,维持来之不易的抗胡局面。 见蒋干如此坚定,桓温开始有些感动,这不正是当年自己在彭城的时候所坚持的一样嘛?自己当年即然能在彭城坚持到胜利,或许在邺城也可以。 但是又转念一样,似乎又觉得情况不一样,在彭城时自己的身边是偌大的东晋作为后盾,而邺城却不是,邺城已是孤城,若是被围,没有人再会来救援了,所有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桓温本想再劝一下蒋干,但是蒋干却一摆手,对桓温说道:“陆将军没有必要再说了,我心已决,邺城在,我在,邺城亡,我亡,我等乞活将士为匈奴赵国拼过命,为羯族赵国也拼过命,现在是时候为我汉人魏国拼一次命了。” 夕阳的余辉,照耀在残破的城墙之上,破败不堪的魏国大旗迎风飘扬,蒋干站在魏国大旗的底下,任凭余辉洒落在脸庞,映照出坚毅的目光,桓温有那么一刻间是被蒋干这份坚毅感动到,为了汉族不至于在北方被灭族,为了城内这数万的汉家百姓,桓温一咬牙,决定留下来,帮助这群坚守在北方许多年的汉族儿女们,守好此城。 第208章 邺城地狱 对于桓温的决意留下,蒋干是即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在这危机关头,肯有人义无反顾的留下来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不高兴的是桓温此时的头衔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且身边只有八百人,力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可不管怎样,蒋干对于桓温的留下共同坚守邺城还是给予了极大的回报:首先他以冉智的名义封桓温为大将军,其次又让桓温全权统筹整个邺城的防御,可以说是给予了桓温极大的信任。 而桓温通过整顿邺城的防务才发现,这些封赏都是不得已才为之的,首先冉魏政权的将军们很大一部分已经随冉闵牺牲在了魏昌城里,留守在邺城的将军们也是逃的逃,跑的跑,其中大将刘宁带走了邺城内最精锐的胡骑三千人出走晋阳,另一大将苏亥带走了另外三千人出走常山,还有约五千名士兵则是四散逃离,也就是说将军这一级的已经基本上都逃走了,桓温的游击将军在这里已经算是很高的官了,所以蒋干才会委任桓温担任守城官,同时给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将军头衔。 而士兵方面,冉闵出征魏昌城时带走了十万兵,除了战死和被俘的外,能回来的也就一万来人,再加上各级将军出逃时带走了约六千名士兵和约五千名士兵自行逃离,此时的邺城满大满算也就还剩两万人,这两万人守一个偌大的邺城本身就很吃力,更何况还要面对举国南征的号称十万雄兵的燕国鲜卑兵呢? 即便如此的困难,桓温依然决定坚定邺城,倒不全是为了冉魏这个政权,而更多的是为了汉族的老百姓,由于前期冉闵杀胡令的影响,邺城成为汉族百姓心中最安全的地,所以近三年的时间里,聚焦了近二十万的汉族百姓,即便是加上前段时间的逃离,尚剩八九万,再加上两万多的士兵,也就是说现在邺城内尚有近十万人的汉族人。 既然决定了坚守,那么就得认真的备战,此时的燕国鲜卑兵尚在遥远的魏昌城,从魏昌到邺城,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此时居然冉闵已经过去了五天,也就是说还有十天时间鲜卑兵就杀到了邺城,留给桓温的时间只有十天。 桓温绕着城转了一圈,邺城自曹操时代开始加固城墙,经过石勒、石虎、冉闵等人的不懈努力,邺城的城墙已经十分的坚固,护城河也又宽又深,所以城墙上已经不需要再过多的考虑了。 再就是城门,邺城地处平原地区,出于战备需要,城门留的并不多,只有南面开了三个门,分别是凤阳门、中阳门、广阳门,东、西、北各一个,分别是建春门、金明门、广德门,桓温为了减少兵力分散,决定将南边的凤阳门和广阳门直接筑墙堵死,只留下一个广阳门作为主城门迎战,他将两万的兵力分成四份,其中刘建带领三千人驻守建春门、张代带领三千人驻守金明门,冉魏政权的长水校尉马愿率领三千人驻守中阳门,龙骧将军田香率领三千人驻守广德门。 曹操时代曾在邺城西北角筑有着名的铜爵三台,即冰井台、铜雀台、金虎台,这三台都是以城墙墙基为基础修建的,坚固异常,又处于整个城的制高点,站在台上可以俯瞰整个邺城内外,曹操时代主要用来练兵,三台之间用浮桥式的阁道联结,其中修造最早的是铜雀台,高十丈,三台附近的武库、马厩等都是为了作战所用,由于军事设施比较完善,所以桓温决定以铜雀台作为城防司令部,自己亲率剩余的八千人作为机动部队驻守在铜雀台,其中三千人作为机动部队,可以通过铜雀台直联各个城门,随时接应其他城门的战斗,另外五千人作为预备队,在城内巡逻,防止可能的地道站或者间谍作乱。 兵力布置安排妥当后,剩下的就是军粮和外援的事情了,吃宫女这个事桓温是万万做不出来了,石虎时代掠夺的近万宫女此时已经吃的不足百人了,这百名宫女在桓温的强烈要求下全部被当场释放,不再食用,而释放的条件就是桓温必须要找到军粮。 桓温环顾的邺城的四周,北面的襄国此时已经是空城,不可能有粮草了,再往北信都郡和彰武郡都已经在燕国的控制之下,西北的晋阳虽然名义上还处于冉魏政权的控制,但是主帅就是从邺城出逃的刘宁,他是断不可能会再回过头来支援邺城的,而西面的滑台郡在羌族姚襄的控制之下,东面的泰山郡和高平郡在段齐政权的控制之下,只有南面的濮阳郡前不久刚被东晋的河南太守戴施攻下,也就是说环顾四周,只有东面的段齐政权和南面的东晋政权可以争取一下外援,相对于陌生的段齐政权,桓温本能的还是信任东晋,所以在跟蒋干商议之后,决定两个政权都试一下,桓温很清楚东晋在意的是什么,东晋作为西晋王朝的正统继承者,更在意的是名份,而冉闵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称帝,只要称帝了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乱臣贼子,就是水火不容,这一点凉州的张氏父子就做了很好,自张轨开始,凉州就坚决不称帝,一直奉东晋为正朔,所以凉州在这乱世当中保持了难得的和平与稳定。 所以在桓温的推动下,蒋干与冉智商议之后,决定正式去帝号,称魏王,派出詹事刘猗前往濮阳向东晋上表称臣,以争取东晋的粮草与军队的支援。 当然,对于段齐政权也不能死心,蒋干同时派出了侍中缪嵩出使泰山郡,向段齐政权请求支援,桓温最坏的打算就是哪怕只有粮草的支援,就算成功。 在外出求援的人派出去之后,城内剩余的粮食已经不足一天了,桓温又坚定不同意食用宫女,没有办法,城内开始出现吃死人的场面,不但吃新死亡之人,甚至连下葬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人都被挖出来食用,场面有多骇人就有多骇人,桓温尽管严令禁止这种行为,但依然挡不住,没有办法,饿啊,在饿面前,一切人类的尊严都可以统统不要,那怕是明天就死,今天也要吃饱才行。 桓温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这种异常骇人的场面,以前尽管在书本上看到过很多次,但是当它真实的发生在你面前的时候依然震撼的不能自已,桓温起伏的心久久的不能平静,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默默祈求着救援的尽快到来,哪怕只有一袋粮食都行啊。 第209章 曹村抢粮 等待是漫长而又难熬的,戴施原本是河南郡太守,殷浩北伐之后,戴施归征北将军谢尚管辖,趁冉闵与燕国征战之际,偷偷的出兵打下了濮阳,虽然有趁人之危之嫌,但到底是拿下了一座城,将东晋的北部边界推到了黄河边上,对于殷浩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从邺城到濮阳,来回至少十天时间,而燕国的前锋慕容评已经到达了邺城近郊,第二天就可以发起攻城,而此时的城内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甚至就连树木和野草都被吃光了,整个大地都是光秃秃的,也就是说哪怕是慕容评不攻城,光围就能把邺城给围死,所以面对这地狱般的危局,整个冉魏朝廷上上下下都已信心全无,整个城内弥漫着一种沮丧的气氛。 桓温明白,当前最主要的就是军粮,只要有粮食在,凭邺城的坚固城防工事,再坚持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所以问题关键的关键,就在粮食上。 为此,他再一次的秘密启用蝶眼台,邺城是大城,又是后赵和冉魏政权的首都所在地,自然有蝶眼使者的存在,在张代通过蝶眼台内部的秘密渠道找到蝶眼使者驻所的时候,蝶眼使者却已饿死在了住所里,这让桓温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蝶眼使者都是有专门费用拨付的,连他们都给饿死了,更何况普通老百姓? 大受刺激的桓温已然明白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有所行动,既然等外援如此漫长而又充满不确定性,那么再一个办法就是抢,对,抢粮,既然慕容评率领号称十万兵前来围攻邺城,那么就必然会有大量的粮草,而在当时行军打仗,一般都会设有专门的粮站负责粮草的运输,只要找到这个粮站并打下它,就可以抢到对方的粮食,只要粮食到手了,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为此,桓温让张代先后派出去了好几拨秘探前去侦察鲜卑军的粮草所在地,终于在邺城西南的曹村发现了踪迹,曹村临近漳河,漕运方便,离着邺城也不远,再往西就是太行山,进山隐藏也方便,所以慕容评把粮站设在这里,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粮站虽然发现了,但是不幸的是,为了保护粮站的安全,慕容评设了两个营的兵力在这里守护粮站,一个营两千人,两个营就是四千人,这四千人又依险修筑了大量的工事,使粮站更加的不容易被攻破。 尽管困难这么多,但是桓温依然决定放手一博,他将原本作为预备队的五千人重新组织起来,又组织了一千余名还能站起来了老百姓,从全城搜集了一百辆还能用的小推车,作为抢粮时所用。 桓温与蒋干、刘建等人经过反复的推算后,觉得胜算还是比较大的,现在慕容评大军已经抵达邺城近效,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到达邺城,到时候慕容评必然围城,所以,抢粮只能在今晚进行,不然等到明天的时候鲜卑军对邺城形成了合围之势,再突围就很难了。 这一仗实在太过重要,能不能抢到粮直接关系到整个邺城的安危,所以桓温决定自己亲自带队抢粮,时间定在了四更时间,这个时候是人最困的时候,也是敌人防守最松懈的时候,趁着夜色昏暗,桓温偷偷的派出了三队人马,其中一队由刘建率领一千人,先行攻打曹村,双方交手之后佯装向西南方向败逃,刘建的任务就是尽量的把曹村守军引出来。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曹村守军没有上刘建的当,在刘建杀声震天的冲进曹村的时候,曹村守军还是大吃一惊的,毕竟曹村粮站建立时间不长,也十分的隐蔽,而桓温能这么快的找到这里确实是出乎曹村守军的意料,但是毕竟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曹村守军很快就反应过来,并迅速的击溃了刘建的部队,刘建也率队按照约定向西南方向逃走,可惜的是曹村守军并没有上当,在追了一段距离之后,曹村守军就鸣金收兵回寨了。 一计不成,只能再生一计,幸好桓温早有预案,他迅速的派出了张代率领另外一千人继续从正面攻打曹村,而桓温则率领另外两千人直接跳进漳河里,涉水绕到曹村粮站后面,因为粮站是依水而建,有一面是背水的,所以在张代前面攻打粮站之际,没有人注意到背水的一面,所以桓温率领这两千人就悄悄的从粮站后面爬上岸,在解决掉几个哨兵之后,偷偷的潜入到了粮站内部。 粮站守军没有料到桓温会来这一手,所以当士兵从粮站内部杀出来的时候,曹村守军还以为是神兵天降,顿时大乱,其实按照之前的推演,桓温这个时候应该是派人放一把火才对,那样的话效果会更佳,但是桓温发现可能是粮站新建的缘故,粮站里的粮食并不多,为了保留更多的粮食,桓温临时取消了纵火这一计,但还是打的曹村守军到处乱蹿,最终在内部夹击之下,四千粮站守军除少部分突围之外,大部分被俘,由于粮食连自己都不够用,更不可能用来养战俘了,而且这些战俘全部为鲜卑族,更不可能为自己所用,所以桓温一咬牙,将这群俘虏全部杀掉后推进了漳河里,鲜血染红了漳河水,也染疼了桓温的心,作为一名现代人,桓温是不愿意杀俘的,但是基于当前的情况,桓温又不得不杀之,不杀的话这群战俘就又会重新回到战场上杀自己,所谓义不聚财、慈不掌兵,在道义与生存面前,桓温最终还是选择了生存。 战场结束时天还没有亮,之前组织的一千名农夫推着手推车进场拉粮,由于手推车在当时属于战略物资,整个邺城内也不多,东凑西凑才凑了一百多辆,这一百多辆手推车拉着满满当当的粮食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这么多天来终于可以吃顿饱饭了,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了。 士兵们也对桓温充满了敬佩与信任,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桓温的魄力与能力,开始由衷的信任和拥护这位陌生的将领,对于即将到来的邺城之战,也第一次开始有了坚定的信心。 不同于士兵与农夫们的喜悦,桓温还是充满了焦虑,这次抢粮虽然是成功的,但是粮站内的粮食太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担粮食,按每担100斤算,也只有三十万斤而之,三十万斤粮食若是只供应两万名部队的话,倒是绰绰有余,但是城内还有八万的百姓呢,两万士兵加上八万百姓,这三十万斤粮食就很紧张了,顶多也就是十天的量,所以在十天之内,必须找到外援才行。 第210章 心系百姓 看着桓温拉回了这么多车粮食,冉智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虽然冉智是太子,在冉闵被俘期期间就是冉魏政权名义上的一把手,但是因为冉智太年轻,又没有什么从政经验,所以政治声望很低,要不是有蒋干在这里硬撑着,说不定此时的冉魏政权早就散架子了。 冉智也清楚自己的份量,所以在冉闵被俘后,邺城内外乱作一团的时候,主动把蒋干请出来主持大局,而且在粮食紧缺的时候又主动把宫里的宫女放出来充当食物,应该说也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主。 但是即便如此,在桓温没有抢粮之前,冉智本人对于邺城能否坚守得住非常没有信心,所以在桓温忙前忙后整车备战的时候,冉智其实一直在做逃跑的打算,他命人秘密做了几个大的吊篮,以便在紧要关头能够从城墙上做吊篮逃走。 现在桓温抢了三千担粮食来,可以说给了整个邺城极大的信心,所有人都喜形于色,高兴的手舞足蹈,冉智也不例外,他开始对邺城充满信心,同时也开始认真的审视眼前这个年轻的将领,其实当初蒋干在推荐桓温出任大将军的时候冉智还有挺有抵触心理的,但是当时的冉智已经决定逃跑了,而且邺城明眼人都知道已经守不住,大将军这个职务实际上就是一个坑,谁当谁倒霉,当时整个冉魏政权上下都没有人当,所以才同意了桓温来当,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似乎是对的。 现在粮食抢来了,分配权自然在冉智手里,冉智肯定是首先考虑军队,其次是各级官员,对于普通老百姓,他压根就没有考虑,毕竟军队是生力军,官员是统治的基础,对于老百姓嘛?无所谓了。 而桓温却不同,他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老百姓,所以在看到官员们给军队发放粮食而始终没有给老百姓发放的时候,桓温还过去善意的提醒了一下,但是当他听到官员说没有老百姓的份的时候,桓温怒了,他找到来了管此理的治栗校尉,在听到这是太子下的令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的桓温开始咆哮起来,他指着外面骨瘦如柴的老百姓对治栗校尉吼道:“你不给他们粮食,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嘛?他们可都是我们的同胞啊。” 治栗校尉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说道:“这是太子下的命令,要求必须确保军队用粮,没有说要给老百姓分粮,我不能违抗命令。” “他x滴,老子抢来的粮食,老子想给谁就给谁,刘建?” “在!!!”刘建听到桓温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连忙走上前去。 “你带上十个人,再拿上这些斗,把这些粮食全给老百姓分喽,按人头每人一天一斗,不能多分,也不能少分,确保每个人都有粮食,同时再多派些人手在现场维持秩序,防止出现抢粮。” “是。”刘建听完之后,上去一把就推开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治栗校尉,带着手下几个忠勇之士就开始分发粮食。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已经饿了好几天的老百姓们热泪盈眶,这千年百来,统治阶级一直把他们视为草芥一样的存在,征战各方从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任意杀戮,随意蹂躏,本来这次分粮他们本来就没想会有他们的份,之所以蜂拥而来完全是想捡点他们洒在地上的颗粒吃,没想到桓温横空出世,直接站出来说要分给他们粮食吃,这怎能不让他们感动,有些老百姓难掩激动之情,当场跪倒在地上就磕起了头。 看着这群痛哭流涕的骨瘦如柴的老百姓,桓温也是激动不已,自穿越以来,自己一直在为统治阶级服务,现在终于有机会为老百姓服务一次了,不管怎样,就算是冉智亲自来了,也要把粮食发给老百姓。 桓温是痛快了,冉智那边却是难受了,倒不是因为桓温违抗他的命令,而是想不通桓温为何要把粮食发放给那些如草芥一样的老百姓,在冉智看来,发给老百姓就是纯粹糟蹋粮食,本来这三千担粮食可以坚持三五个月,现在一发给老百姓,或许就只能坚持十天了。 冉智想找桓温聊聊,可被蒋干拦了下来,作为一名老乞活军,蒋干太明白桓温如此做的原因是什么了,乞活军为何称之为乞活?还不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拿出性命来到战场上拼死一搏,然后换来一顿饱饭,乞活军的全体将士本来就是普通老百姓,因为统治阶级的漠食才会不得不起兵造反,武装乞讨,若是当初的统治阶级能够像桓温那样,能够哪怕是拿出一丁点儿粮食来,让老百姓不至于饿死,但凡让老百姓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活路,就不会有乞活军这支历史上最着名、最奇葩、最无奈的的武装乞讨的军队了。 冉智没有吃过苦,自然是不知道那段历史的,可是蒋干知道,通过桓温坚决的分粮给老百姓这一件事,蒋干就已经隐约的感觉到,桓温不简单,天下能够有这样一位还能把老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的将领,就如同万古的长夜当中亮起了一点点星光一样,蒋干自然不能让他熄灭,所以蒋干阻止了冉智,他想让桓温尽情的发挥,他也坚信,有桓温在,邺城可能丢不了。 冉智见蒋干不让他去见桓温,开始有些生气了,自己到底是冉魏政权的太子,现在桓温一个陌生的将领公开的违抗自己的命令也就算了,怎么连蒋干这样的老臣也开始阻止自己做事了,难不成老虎不发威,就真的以为自己是病猫? 冉智刚要想对蒋干发一下脾气,一个士兵突然匆忙来报:鲜卑军开始攻城了。 冉智大吃一惊,虽然早就知道鲜卑军早晚要攻城,但是真的到跟前了冉智还是显的有些忙乱,现在他也顾不得发脾气了,而是眼巴巴的看着蒋干。 而蒋干却显的非常的平静,因为他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桓温的能力,现在城里解决了粮草的问题,又有桓温这样的将才在,他相信邺城会转危为安的。 而事实也正如蒋干所想的那样,此时的桓温,已然坐镇铜雀台,开始调兵遣将,全力的抵抗鲜卑军,轰轰烈烈的邺城保卫战,打响了。 第211章 传国玉玺 其实此时的燕国主帅并不是慕容评,而是慕容恪,慕容恪在魏昌一战俘虏了魏帝冉闵后,大喜过望,他一边派辅弼将军慕容评继续进攻邺城,一边亲自押送冉闵回京,当时燕国的京城在龙城,慕容恪率领一万骑兵押送冉闵回龙城,其余的三万余人尽数拨付给了慕容评,让慕容评攻打邺城。 其实慕容评本来也并不想马上围攻邺城,而是选择围困,待慕容恪到来之后再攻城,但是没想到到邺城后的第一天就被桓温把粮站给端了,白白损坏了三千担粮食,这让慕容评很是生气,他没想到失去冉闵的冉魏政权居然还有胆敢跑出来搞突然袭击,所以决定教训一下邺城内的冉魏官员,于是便在第二天发起了围城之战。 桓温站在城墙之上观察慕容评的攻城战术,完全就是没有任何战术的漫天围攻,先是弓箭兵射箭,压制城墙上的敌军,然后云梯兵突击至城墙根下搭云梯,最后是盾牌兵掩护刀剑兵至城墙根下,顺着云梯往上爬攻城,完全没有任何新意,桓温不由的微微一笑,觉得闻名遐迩的鲜卑军也不过如此,他让剩余的八千机动部队全部换上弓弩之后,沿着城墙转着圈的射箭,反正邺城库房里弓箭有的是,都是历代留下来的,所以桓温就让他们尽情射箭吧。 就这样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鲜卑军损失惨重,而桓温军却伤亡不多,慕容评气不过,在第二天的时候继续攻城,桓温依然是老战术反击,射箭,第三天、第四天依然如此。 眼看着部队伤亡人数越来越大,慕容评担心在慕容恪到来之前部队损失太惨重的话自己可能要挨训,所以便暂时停止了进攻,而是选择了围困,他在邺城四周修筑了大量的工事,然后派军严防死守,静静的等待慕容恪的到来。 应该说这个战术是桓温最担心的,因为邺城缺粮,经不起围困,此时城内的粮食也就能再坚持几天的时间,若是慕容评围困上他三五个月的话,不用攻城,城内早就先饿死了,所以此时的桓温只能等,等待派出的几支求援的部队的到来。 而事实也正如桓温所想象的那样,濮阳太守戴施在看到蒋干派去的上表称臣的降表的时候,大喜过望,因为此时中原地区称帝的只有冉闵一人,长安的苻健是自称秦王,没有称帝,燕国慕容俊是自称燕王,没有称帝,齐国的段龛自称齐王,没有称帝,凉州的张重华是东晋册封的凉州刺史,连王都不是,西北的仇池国也是自称仇池王,也没有称帝,所以若是冉闵去帝号,那么东晋就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了。 看到冉魏政权自去帝号,戴施很高兴,立马答应愿意救援,他亲自点齐了一万精兵之后,就在冉魏政权的詹事刘猗的带领下向邺城进发,在走到棘津的时候,戴施突然不走了,他向刘猗提出了一个要求,只有满足了这个要求之后,他才会再继续前进,刘猗没办法,这个事情太大他也做不了主,只得先行返回邺城向蒋干汇报。 此时的邺城已经被围,刘猗偷偷的摸到城墙根上,向城墙上喊话自己是刘猗之后,城墙上放下了一个吊篮,然后刘猗就这样做着吊篮,缓缓的升到了城墙之上。 见到蒋干之后,刘猗向他汇报说戴施要见到传国玉玺,否则的话就拒绝救援,蒋干一听,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到底还是为了这个玩意啊。” “传国玉玺?”站在一旁的桓温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了,这传国玉玺是一个国家皇权的象征,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传国玉玺,魏国有,东晋也有,为啥戴施非得要魏国的呢?要了这玩意有啥用? 见桓温不懂传国玉玺的重要性,蒋干只得向他娓娓道来。 原来,这传国玉玺确实是每个国家都有,但那都是私刻的,历史上公认的传国玉玺只有一个,就是现在魏国手里的这一个,这个传国玉玺实在是太重要了,是天授皇权的象征,自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视之为国之重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东晋就是因为手里没有这个东西而常常被北方政权讥讽为白版皇帝,东晋的历任皇帝也因此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据说这个传国玉玺是用和氏壁所铸,当年秦始皇破赵国之后,得到了传说中的和氏璧,后来统一六国之后,秦始皇登上皇帝位,自称始皇帝,为了将皇位传承至千秋万代,便命丞相李斯以和氏璧为原材料,用小篆雕刻成传国玉玺,作为皇权的象征,正面刻有“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由玉工孙寿刻于其上。这一玉玺,从此就成了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信物。 秦始皇死后,天下大乱,沛公刘邦先于项羽入关,秦王子婴就是跪捧上传国玉玺献于刘邦的,后来刘邦登皇帝位后,这传国玉玺又成为汉朝皇帝的传世信物。 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权,在当时王莽已经具备篡权条件的情况下依然没有篡权,就是因为没有传国玉玺,后来王莽派堂弟王舜向太皇太后王政君索要传国玉玺,王政君气不过,一气之下把玉玺扔在了地上,玉玺被磕破了一角,王莽命工匠用黄金补了之后,才拿着传国玉玺正式篡汉,建立新朝政权。 后来王莽兵败被杀,禁卫军校尉公宾得传国玉玺,便将它献于刘玄,刘玄得到玉玺之后登皇帝位,称更始帝。 后来赤眉军杀了刘玄,立刘盆子为帝。传国国玺又易主刘盆子。 后刘盆子的赤眉军宜阳被刘秀打败,又将传国玺献给了刘秀,刘秀得到玉玺之后,建立了东汉政权。 东汉末年,宦官专权。至汉灵帝时,大将军何进入宫诛杀宦官,宦官携帝出逃,玉玺失踪。 至献帝时,董卓作乱。袁绍组建十八路义军攻打洛阳,其中袁术的手下孙坚率军攻入洛阳后。在某个夜晚,兵士见城南甄宫中有一口井里显耀五彩云气,孙坚便让人入井,从井里捞出来了一个自尽的宫女,宫女的脖子上系了一个小匣子,小匣里所藏的正是传国玉玺。 孙坚如获至宝,将它藏在了妻子吴氏那里,后来被袁术知道了,此时孙坚被黄祖所杀,袁术就逼迫吴氏交出玉玺,孙坚的儿子孙策知道自己留不住玉玺,便以为父报仇为借口,拿玉玺向袁术换了三千兵卒,并以这三千兵卒为基础南下江东,开创了孙吴政权的基业。 而袁术拿到传国玉玺后公然称帝,被天下人围攻,袁术急火攻心吐血而亡,玉玺被荆州刺史徐璆所得,徐璆将它带到许昌献给了汉献帝,玉玺又重归汉室。 曹丕建魏后,玉玺归魏室所有,司马炎称帝后,玉玺又归晋室所有。 永嘉之乱时,前赵皇帝刘聪俘晋怀帝司马炽,玺归前赵。 十九年后,后赵石勒灭前赵,玺归后赵。 又二十年,冉闵灭后赵,玉玺就又归冉魏所有了。 第212章 邺城外的对峙 说起来有点尴尬,东晋开国皇帝晋元帝司马睿当年东渡建康称帝的时候,身边是并没有传国玉玺的,因为当时的传国玉玺在洛阳被汉赵政权的皇帝刘聪给抢了去了。 因为没有传国玉玺,东晋的几个皇帝一直都耿耿于怀,因为这传国玉玺是天授皇权的象征,皇帝没有传国玉玺,就感觉这个皇帝是假的一样,所以没有玉玺的皇帝也被统称为白板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又被世人所轻蔑,没有办法,抢又抢不来,所以东晋的开国皇帝司马睿就派人用黄金铸了一个玉玺聊以自慰。 现在邺城危机,冉魏又去了帝号,戴施此时想起传国玉玺来,其实也是想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替晋室讨回这个传国玉玺。 另一个原因就是戴施没有把握能够打败鲜卑军,为了防止邺城城破玉玺被鲜卑军抢走,所以才会向刘猗提出要先见玉玺,然后再救援的原因。 听完蒋干的讲述后,桓温突然对这颗传国玉玺来了兴趣,提出想看一看这颗传国玉玺。 对于桓温的这个请求,蒋干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玉玺在董皇后那里,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是无权见到它的。” “那现在戴施要求见到玉玺之后才肯救援,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桓温又急切的问道,其实在桓温看来,一块玉玺而已,给他就给他,什么皇权神授,全是扯蛋,人家孙策还知道拿玉玺换了三千精兵,我们也可以拿这玉玺换点兵来也不错啊。 蒋干长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清楚当前邺城的局面是什么样,戴施的救援直接关系到整个冉魏政权的生死存亡,所以若是能拿玉玺来换救援,救下这一城的百姓和数百名官员的性命,倒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蒋干决定亲自进宫劝说董皇后,而桓温跟刘猗等人也就只能在外面等。 约摸三四个时辰之后,蒋干终于从宫中出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木匣子盖着一个黄绸,桓温一看就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了,于是连忙走向前去。 蒋干看到桓温跟刘猗之后,无奈的摇着头说道:“我费好大的口舌,才劝说董皇后拿出这传国玉玺出来,其实这玉玺本来就是他们司马家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我能看看这玉玺嘛?”桓温不死心,还是想亲眼看一眼这个传说中的神物。 蒋干没有回答,而是闭着眼睛直接将木匣子交给了桓温,桓温接过匣子之后,跟刘猗连忙闪到一边,刘猗接过木匣子,桓温把黄绸拿走,轻轻的打开木匣子上的一把小锁,打开之后,一道光茫突然闪出,桓温连忙用手挡了一个眼睛,等光茫散后,桓温再定睛一看,只见一块蜡黄色的玉玺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桓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仔细端详着这块玉玺,只见这玉玺方圆四寸,上纽雕有五条龙,玉玺的其中一角呈金黄色,明显是被修补过,看来当年西汉王政君怒摔玉玺一事确实是真事。 桓温慢慢的把玉玺从木匣子里拿出来,看了一下玉玺的四周,玉玺下面明显有被磨过的痕迹,上面有用小篆刻写着一行字,刘猗熟读经书,自然是认得这些字的,上面刻着的是“受命于天 即寿永昌”,在玉玺的肩部也刻有一行小字,经过辨认应该是“大魏受汉传国玺”,这应该是曹丕篡汉时所刻,在这一行小字的另一边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刻着“天命石氏”四个字,这应该是石勒称帝时命人所刻。 桓温与刘猗反复打量着这颗玉玺,唏嘘不已,一颗小小的玉玺,竟然承载了如此厚重的历史,怎能不让人唏嘘。 “这块玉玺实在太过重要,刘猗一人拿着太危险,现在邺城被围,周围全是鲜卑兵,万一被鲜卑兵俘获,玉玺到了鲜卑那里,必然又是一个称帝者,所以最好是让戴施派人来取,你可告诉戴施,就说我等愿意奉上玉玺,只是玉玺乃神器,为避免落入敌手,还请戴将军亲自派人来取才行。”蒋干对刘猗说道。 刘猗听后,也觉得甚有道理,如此神器让他一人运送,确实是太过危险,既然东晋如此看重这块玉玺,倒不如让他们自己来拿好了。 于是在蒋干和桓温殷切的目光下,刘猗再次冒险出城,前往棘津向戴施汇报,戴施听完刘猗所言之后,也觉得甚是有理,如此神器万一落在了燕国手里,必然又是一个称帝者,于是戴施便又点起兵马,继续向邺城前进。 戴施这一万人的来到,让围城的慕容评着实有了很大的压力,首先鲜卑燕国在名义上还是东晋的臣子,戴施是东晋的官员,代表着东晋正统,若是慕容评攻打戴施的话,那么就有反叛之嫌,而若是不阻止戴施,让戴施进了城的话,那么围困邺城也就成了一句空谈。 进退两难的慕容评实在拿不定主意,于是便快马向龙城汇报,从邺城到龙城路途遥远,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慕容评等不急,便私下分出一万兵来阻止戴施的部队进城。 而此时的戴施也很有政治手腕,他见慕容评只是阻止自己而没有攻打的意思,就已经明白了慕容评的用意,其实此时的邺城对于戴施来说,已经无关急要了,他急需的只是传国玉玺,只要传国玉玺到手了,那么管你什么邺城不邺城的,都与他无关,所以在思虑再三后,他决定不与鲜卑军硬碰硬,而是直接以宗主国的身份向慕容评发出指令,要求慕容评让开道路,让自己的军队通过,否则的话就立即开战。 慕容评也很坚决,他当然清楚戴施进城想要干嘛,所以一般逶与虚蛇,假以敷衍说是要等主帅慕容恪的命令,另一面却加紧备战,修挖工事,以便应对戴施可能的突然攻击。 戴施见慕容评就是不肯让开道路,而自己这一万的步卒又没有胆量跟势头正盛的鲜卑军开战,所以思虑再三之后,也向远在后方坐镇的谢尚汇报,同时把将传国玉玺的事情告诉了谢尚。 由于此时的谢尚还在寿春,从邺城到寿春来回也得一个月,所以双方部队就这样沿着道路对峙,在没有得到对方主帅的命令之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一直苦苦企盼着救援的邺城却是等不急了,粮食只够吃十天,若是再继续这样对峙下去,对邺城守军是最不利的,所以见戴施停滞不前,即不进攻也不后退,桓温就已然明白了戴施的心思,桓温没有见过戴施,想来戴施应该也没有见过桓温,为了邺城的百姓,桓温决定冒一次险,他决定偷袭鲜卑军,地点就选在与戴施军对峙的地方,此时的邺城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同时也是证明给戴施看,邺城的士兵依然高涨。 第213章 董皇后的担忧 三更时分,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在夜色的城墙之下,厚重的城门被缓缓的打开,一队队手持大刀的士兵鱼贯而出,他们是桓温安排的敢死队,要趁着这夜色,奇袭鲜卑军。 此时的鲜卑军营里,还是一片安静,连续作战数个月的士兵们困乏之极,一个个的也都安祥的进入了梦乡,军营外的岗哨也是静哨哨的一片,由于连续多日无战事,哨兵们明显的放松了警惕,而三更四更时分又是人最困的时候,虽然依然强撑着站在那里,但是其实人早已去找周公下棋去了。 趁着鲜卑军营里人困马乏之际,敢死队悄悄的摸进了军营里,他们悄悄的用短刀消灭掉了岗哨里的哨兵,然后悄悄的溜进军营里的粮站,部队远征,粮草最重要,粮草足则军心稳,粮草失则军心散,在桓温的安排下,敢死队员首先摸到了粮站里,面对堆成山的粮食,士兵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硫磺、松香等易燃物扔了进去,然后用火折子引起了粮站,火势瞬间在粮站蔓延,借着风势又迅速的蔓延到军营里。 “起火啦…起火啦…”睡梦中的士兵被呼救声惊醒,也纷纷的加入到了救火的行列,但是一出营房就被早已埋伏在这里的敢死队们给捅死了,现场一片混乱,在混乱中所有人都不知道所措,有的人葬身在火海,有的人被乱刀捅死在营房门口,等到慕容评率军赶到的时候,整个军营已经被烧了一大半,而士兵们的尸体也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 看着冲天的火势和满地乱蹿的士兵,慕容评再也忍不住的暴发了,连日来的粮站被烧、攻城失利、戴施进军已经让他疲于应对了,现在桓温居然又搞了个偷袭?再也忍受不住的慕容评当场下达了格杀无论令,命令手下的骑兵们冲进营地杀死偷袭者。 而敢死队员们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自然也是不惧对方,于是双方在营地里展开了一场混战,事情的结果自然也没有太大的悬念,敢死队五百人全部战死,但是鲜卑军也遭受了重大损失,被烧掉一座军营不说,又被烧掉了三千担粮食,连同被烧死、战死的人,合计两千多人。 经此一战,桓温的声望再次达到了顶点,邺城内到处流传着桓温的故事,如果说上次抢粮仅仅是证明了桓温的能力的话,那么此次偷袭成功则成功的坚定了战士们坚守城池的心,更重要的是经过上次分粮事件,桓温也得到了城内老百姓的真诚拥护,可以说现在的邺城,上上下下都在关注着桓温,而这不得不引起了城内当权派们的担心,尤其是冉魏政权的老臣们,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已经不是城池陷落的问题了,而是桓温会不会夺权的问题了,毕竟这邺城内已经上演过无数次的夺权事情了,现在主弱将强,桓温又是一个外来户,已然赢得了军心和民心,若是桓温真的想要夺权的话,大概率会得到城内军民的支持。 冉智忧心重重,连同他的母亲董皇后,董皇后是冉闵的结发妻子,平时一直深居皇宫内,并不参与政事,但自打冉闵被俘后,董皇后担心冉智控不住局面,所以也偶尔出来参与一下政事,但是董皇后为人比较优柔寡断,大事做不了主,小事也拍不了板,所以最终还是由大司马蒋干拿主意,就像这次戴施索要传国玉玺一样,董皇后当然知道传国玉玺的重要性,坚决不同意献出玉玺,在蒋干再三劝说下,也最终还是拿出了传国玉玺,由此可见董皇后并不是一个能主事的人。 但是此次董皇后实在是坐不住了,桓温声名鹊起,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冉氏的政权稳定性了,虽然此时的冉魏政权已经只剩下一座邺城了,但到底也是称过帝的,影响力还是有些的。 坐不住的董皇后把蒋干叫进了宫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此时他所能信任的也只有蒋干了,蒋干是老臣,又是乞活军的领袖,跟冉闵出生入死很多年,为了忠诚,虽然以前因为李农的事跟冉闵闹过矛盾,但最终还是服从了大局,所以董皇后对蒋干还是很信任的。 面对董皇后的担忧,蒋干也是很无奈,此时的桓温声望如日中天,若是现在罢免了桓温的大将军一职,必然会引起军民们的不满,甚至可能葬宋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但是对桓温又不得不防,毕竟桓温的来历、底细大家都一无所知,谁也无法保证桓温会不会夺权。 所以在蒋干的再三思考之下,决定将冉魏政权的龙骧将军田香提拔起来,担任守城副官,名义上是协助桓温,其实就是分桓温的权。 龙骧将军田香也是老乞活军了,父亲那一辈开始就跟从乞活军陈午,陈午死后又跟随李农南征北战,李农被冉闵无故冤杀之后,田香本想跟随其他人一同反叛冉闵,但是最后关头被蒋干劝住,为了安抚李农旧部,冉闵将他们都升了职,其中田香就被封为龙骧将军,虽然也是将军头衔,但是跟桓温的游击将军差不多,也是个杂牌将军,仅仅比校尉高一点而已,权力不大。 冉闵被俘之后,田香本也想出城逃亡,但是蒋干连砍了几个逃跑的老部将之后,慑于蒋干的威严,田香只得收起了逃跑的心,安心守城,桓温被任命为守城官之后,因为实在无将可用,于是把让田香守广德门。 之所以让田香守广德门,桓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邺城以中间漳河为界,分南北两城,其中北城因为面向的是太行山,地势险要,敌人很难从北门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所以北门的守城压力最小,同样的道理,因为北门面向太行山,所以石虎在修建邺城皇宫之时便将皇宫修在了邺城北部,并依照邺城北城墙依次修建了文昌殿、勤政殿、府衙等主要朝廷机构,更是把皇宫最重要的后宫建成了邺城北城墙之下。 同时又把皇亲国戚的住居也安置在了邺城西北角,因为这里居住的都是皇亲国戚,所以也称之为戚里。 而邺城东北角就是着名的铜雀园,此时也已成为了皇家园林,里面有着名的铜爵三台,桓温也是看中了铜爵三台的险要位置,所以才把城防司令部放在了三台之一的铜雀台。 所以如此重要的北门,桓温选择让田香来守,大半也是想让冉智及冉魏政权的老臣旧将们放心,毕竟田香是他们自己人,让他们的人守护他们,自然是放心的。 第214章 一切为了传国玉玺 蒋干现在让田香担任守城副官,其实就是想让桓温把北城的防守彻底的交出来,全部由田香来负责,这样一但桓温想叛变的话,至少还有北城可以守卫,北城与南城之间隔着一条漳河,所以北城的防守自成体系,有单独的城门可以防御,而且皇宫紧挨着北门,紧要关头也可以从北门出城直接逃到太行山上隐藏起来。 对于蒋干的这个想法,桓温自然是明白的很,所以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当初让田香守北门也是为了安抚这遗老遗少,为了让他们彻底的放心,桓温甚至把铜雀台的城防司令部也搬到了南城来,这样就等同于把北城全部拱手托付给了田香。 桓温的这一举动让董皇后颇为满意,顿感安全感十足,但是蒋干却是深深的担忧,他担忧的并不是桓温的反叛,而是田香的能力,毕竟田香至高也就是个龙骧将军,若是有能力的话,早就提拔起来了,现在把如此重要的北城托付给了这么个人物,蒋干不得不捏把汗。 桓温的成功也让城外的戴施坐不住了,他没有想到此时的危机重重的邺城居然还有人有胆量出来夜袭敌营,而且还取得了如此非凡的成功,戴施本来就是拿邺城是座孤城,无力抵抗鲜卑军才会提出要求先见传国玉玺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趁人之危,把传国玉玺骗到手再说。 现在邺城居然还有如此的战力,自己若是继续装腔作势的话,那么万一邺城成功的突围出去,那么到手的鸭子就真的飞走了。 戴施越想越不对劲,自己现在向谢尚打保票一定能拿到传国玉玺,这万一要是做不到的话那自己这官也就做到头了,还想继续建功立业的戴施心一横,决定冒险入城,亲自游说冉智和蒋干,将玉玺骗出来,只要玉玺到手了,那么其他一切就都好办了。 现在入城,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打败面前的鲜卑军,突围入城,显然这并不是戴施所能够做到的,鲜卑军野战能力十分的强,连冉闵都被他们俘虏了,自己没有冉闵的本事,自然也就不敢冒险跟鲜卑军在无险可守的野外作战,所以突围入城显然不现实。 第一条不现实,那么就剩第二条了,趁夜色偷偷入城,偷偷入城重点在于一个偷字,就是趁鲜卑军不注意之时,偷偷摸摸的穿过封锁线,然后跑到城墙之下,由城内的人打开城门,偷偷的溜进城中。 既然是偷偷摸摸的入城,自然就不能带太多人,带太多人就意味着暴露目标,所以戴施在深思熟虑之后,挑选了一百名心腹,这一百名心腹都是长期追随戴施,戴施对他们绝对的信任。 这一百名士兵虽然不多,但是也代表了戴施的态度,戴施的想法就是:拿自己做人质,留在邺城,将传国玉玺骗出来之后,由这一百名士兵护送回建康献给朝廷,然后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想法很好,就是不知道对方干不干,戴施觉得冉智应该能够答应,毕竟现在他们确实已经走投无路,戴施的督军何融向戴施建议道:“此时冉智走投无路不假,但是把将军您留在他们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处,现在邺城最缺的其实并不是士兵,而是军粮,若是将军能以军粮为诱饵,诱骗他们把传国玉玺交出来,以换取军粮,属下以为成功机率会比较大。” 何融的建议让戴施眼前一亮,对呀,对方最缺的是军粮,若是以传国玉玺换军粮,想必对方一定会干,毕竟玉玺那玩意又不能吃。 信心十足的戴施立马派人联系刘猗,跟对方说自己要入城,刘猗大喜过望,连忙向蒋干汇报,蒋干心细,觉得现在戴施入城一定另有目的,但是对方主将入城本身就是对冉魏政权的支持,蒋干再心疑也说不出什么来,所以双方约定在当天晚上四更时分之后,在城西的金明门外,以三声布谷鸟叫为暗号,偷偷的打开城门,放戴施他们进来。 当天晚上,戴施便带着一百名士兵顺利的穿过封锁线,来到了金明门外,在对过暗号之后,蒋干命人偷偷的打开了金明门,放戴施他们进来了。 由于此事进行的十分隐蔽,蒋干并没有告诉桓温,桓温自将指挥部从铜雀台移到南城之后,跟蒋干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所以不跟桓温讲还情有可愿,但是蒋干连冉智都没有汇报,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所以在有人偷偷的向冉智汇报戴施入城之后,冉智本能的吓了一大跳,他本能是以为是援军来了,邺城有救了,兴奋的手舞足蹈,为了表示对戴施的重视,冉智连忙在皇宫勤政殿召开了一次朝会,所有在邺城的剩余官员全部到场,桓温作为大将军,自然也不能缺席。 等桓温匆匆赶来的时候,大殿之上已经站满了人,其实冉魏政权的中央官员已经逃跑了一大半跑,但是冉智为了充场面,临时提拔了一批官员上来,这样显得冉魏政权依然实力很强。 为了表达对戴施到来的欢迎,冉智把他请到了大殿之上,让他坐在了在自己的龙椅旁观,这在皇权至上的年代,是个莫大的荣誉,冉智这样做也是为了彰显对戴施的重视。 然后戴施却不以为然,虽然场面搞的很大,但是依然掩盖不住众官员迷茫的神态,而这一切戴施都看在眼里,所以在他看来,冉魏政权是一个即将灭亡的政权,即便是冉智把龙椅让给他做,他也不屑一顾,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传国玉玺,所以虽然冉智对他尊敬有加,但是戴施的眼神里却充满了蔑视。 可桓温的到来却让趾高气扬的戴施震惊的从椅子上瞬间站了起来,桓温没有见过戴施,在桓温崛起的时候,戴施还不过是个小小的治栗校尉,所以桓温不认识戴施情有可愿。 但是戴施却是见过桓温的,桓温伐蜀归来之时,满朝文武在褚蒜子的带领之下皆到码头迎接,场面极其浩大,而那时候的戴施已经升任司隶校尉,虽然官依然不大,但却敢在迎接之列,当年的桓温意气风发,连走路都带风,戴施自然对他印象是相当的深刻,那时候的戴施就已经暗暗的把桓温当作了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戴施之后励精图治、英勇作战,很快就在军队里崭露头角,一步步的作到了现成的位置。 所以当桓温活生生的出现在戴施面前的时候,戴施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整个人都震的不知所措,打死他都想不到,居然能在这个危城之中,见到自己的偶像,而此时自己的偶像,居然还成了对方政权的大将军?这让谁遇到这种情况都得懵圈。 第215章 你就是桓温? 不止是戴施懵圈,桓温也懵圈了,但不同于戴施的懵圈,桓温懵圈主要是因为冉智身边怎么突然做了这么个从来没有见过人物,而且看这架势是十分的强势,不但公然的跟冉智平起平坐,而且还敢在这大殿之上翘起了二郎腿,满脸的不屑之情,这乍一看上去,还以为他是皇上呢。 在桓温走近之后,戴施更加确认了面前这个就是桓温,不管是身形还是脸庞,还是神态,简直就是一个人,桓温天然的压迫感让戴施一时激动,竟然不自觉的走上前去对着桓温突然来了个单膝下跪:“属下参观桓将军。” 戴施的举动让整个朝堂之上顿时骚动起来,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得瑟劲,怎么突然变的如此奴颜婢膝?而且明明面前这个人是陆远陆大将军,怎么就成了戴施口的桓将军了呢? 不但满朝文武满脸的问号,冉智和蒋干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他们双双的望向了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桓温,想看桓温如何解释。 此时的桓温早已吓破了胆,若是在这个危城之中被认出自己就是东晋的征西大将军,手拥六州兵权的大都督的话,那么自己就甭想走了,必然会在北方诸胡环绕之地引发一场大的风波,而且弄不好的话,也会在东晋内部引起一场大风波,毕竟自己是荆州都督,而荆州之地又是东晋最大最富的州,现在荆州都督不在了,那么荆州必乱,荆州一乱,那么天下必乱,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桓温不能被认出,在经过片刻的紧张之后,桓温很快的镇定了下来,他擦了擦头上已然冒出的汗珠,强挤出笑脸对戴施说道:“这…这位大人….是…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乃大魏国大将军陆远,不是您所说的什么桓将军。” 尽管桓温紧张的有点语无伦次,但戴施还是坚定的认为他就是桓温,他知道桓温不认识自己,于是便上前自报家门说道:“桓将军恕罪,我乃朝廷亲封的河南太守戴施,受命随镇西将军谢尚北伐,前些日子刚刚收复濮阳,受谢尚将军之托,前来邺城救援。” “奥,你就是戴施啊。”桓温恍然大悟,也顿时明白了刚才的戴施为什么敢跟冉智平起平坐了,而且还当着这满殿文武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虽然桓温没有见过戴施,但是桓温明白戴施可能见过自己,毕竟桓温在东晋朝廷已经是战神一样的存在,多少大小官员在盯着自己看,戴施又是地方太守,在某个场合见过自己纯属正常。 但是现在桓温不想让戴施认出来,毕竟这不仅仅关乎他的身家性命的问题,也关系到东晋朝堂的平衡与稳定。 为了不让戴施认自己,桓温故意婢颜屈膝的对戴施说道:“原来是戴大人,失敬失敬,我乃魏国大将军陆远,早就盼望戴大人的援军能到,现在终于盼来了,戴大人一到,邺城就有救了。” 看着对自己婢颜屈膝的桓温,戴施本能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认错人了,在他的印象里桓温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年朝堂之上面对把控朝政十几年的瘐冰都不曾弯过腰,而现在居然对自己弯了腰? 而且戴施听到对方自称陆远,而且还是魏国大将军?大将军一职在任何国家都是最高级别的武将,想必这陆远在魏国的时间应该不短了,看来是自己认错人了。 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之后,戴施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死心的他继续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边打量边喃喃自语道:“真像,真是太像了,天底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见戴施是认错人了,冉智和蒋干也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误会一场,可即便如此,蒋干还是对桓温充满了疑虑,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在邺城最危机的时刻突然降临邺城,没有任何理由的留下来帮助留守邺城,而且有勇有谋,藐视权贵,心系百姓,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邺城呢? 带着种种的疑问,蒋干决定一定要好好的调查调查这个陆远,毕竟留个底细不清的人在自己身边心里不踏实啊。 在确定面前这位不是桓温之后,戴施略显尴尬的回到了座位上,片刻之后,又重新恢复了趾高气扬的神态,他仰着头一脸鄙夷的冲着冉智说道:“现在本将军亲自进城帮你们抵御燕寇,你们现在可以拿出传国玉玺来了吧。” 见戴施又提传国玉玺,冉智有些不耐烦了,便发牢骚道:“可是将军仅仅只带了一百兵啊,这一百兵又好干点什么呢?” “一百兵又如何?现在除了本将军之外,难道还有一兵一卒来救援你们嘛?”戴施显然有些生气了,在他看来现在的邺城已经是一座弃城了,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救援他们了。 见戴施生气了,蒋干连忙出来打圆场道:“戴将军息怒,只是这传国玉玺事关国体,需要呈明董皇后才行,现在董皇后最关心的就是能否守住邺城,现在将军只带一百兵来城内,确实是有点杯水车薪啊。” “哼,已经是一座弃城了,还在这里自称国体?哪来的国体?天下只有一个国体,那就是我大晋朝廷,现在我大晋皇帝有好生之德,派我来帮助你们抵御燕寇,你们非得不感激,快快的把玉玺交出来,反而还在这里推搡,是何居心?再说这传国玉玺本来就是属于我大晋的,只是后来被胡奴给抢去了而已,若是你们再敢这般冥顽不化,不再交出玉玺,那么燕寇就由你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见戴施如此的嚣张跋扈,公然在大殿之上贬低魏国,蒋干不由的怒火中烧,他指着戴施的鼻子大骂道:“好你个司马氏的走狗,竟敢在这大殿之上公然的贬低我大魏?现在天下如此混乱,胡奴横行中原数十年,还是他们司马氏造成的?若不是当年他们司马氏以苟且之事窃取曹魏天下,内部又争权夺利引发八王之乱,怎么可能会有后来的五胡乱中原?你们晋朝不思抵御胡寇,保家卫国,反而跑到江东躲藏了起来,扔下了数百万的汉人百姓任由胡人像猪狗一样被屠戮,现在我大魏皇帝揭竿而起,率领中原百姓截杀胡人,驱逐胡奴,使胡奴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欺负我们了,这是我们自己抗争的结果,与你们晋朝又有何关系?你们又怎敢在这大殿之上公然的指责我们?” 第216章 辽东大屠杀 蒋干义正言辞的话说的戴施步步后退,此刻的他才意识到强求玉玺可能不行,于是又开始转变态度的说道:“当年晋室南渡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以避胡人锋芒,现在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再说了,这燕国鲜卑兵可是你们自己招惹来的,我们是来帮你们抵御燕军的,你们总得拿出点诚意来给皇帝看看吧,玉玺本来就是晋室之物,重归晋室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见戴施三句不离玉玺,蒋干气更加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戴施继续说道:“还好意思说是我们招来的鲜卑兵,若不是他司马懿当年在辽东搞大屠杀,将辽东汉人全部搬迁至内地,使辽东空虚数十年,这鲜卑能占据辽东嘛?” 蒋干说完这话后,戴施的脸变的很难看,低头不再言语,而满殿文武也都开始叹息不已。 桓温不太明白蒋干所指的辽东大屠杀是什么事?此事为何又跟司马懿相关,他不太好意思上前问蒋干,于是便悄悄的问站在他身边的詹事刘猗,这辽东大屠杀到底是什么事?刘猗瞄了一眼前面的蒋干,此时的蒋干还在气头上,现场的气氛也很压抑,所以刘猗向桓温摆了摆手,示意他以后再说。 其实此事不光桓温不知道,连太子冉智也第一次听说,所以同样的问题冉智也向蒋干提出了,蒋干看着年轻的冉智,觉得有必要向年轻人讲述一下这段历史,于是便当着戴施的面,开始讲述辽东的那些陈年往事。 原来,这蒋干所指的是辽东,不仅仅是指现在的辽东郡,而是指更大范围的辽东,其中就包括了西汉时期设置的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 战国时代,燕昭王时期燕国空前强盛,大将秦开向东打败了东胡族,并筑长城至襄平,以襄平为首府设置了辽东郡,这是辽东郡之始,秦灭燕之后,燕国行政机构曾短暂搬迁至襄平,但随即又被秦所灭,辽东郡被秦划归于幽州。 汉高祖时,辽东郡归燕国,后来刘邦所封燕王卢绾反叛朝廷,兵败之后出逃匈奴,其部将卫满从辽东郡逃至朝鲜,依靠当时流落在朝鲜的燕、齐遗民,起兵灭了当时的箕子朝鲜,在王险城建都,建立了卫满朝鲜。 汉惠帝时,辽东太守与卫满约定,让他当汉朝的藩属,但不得侵犯边境,也不得阻止朝鲜半岛上其他民族与汉朝的联系,朝廷批准了这项措施。卫满有了汉朝的支持,向南控制了半岛上真番、临屯一带。 到卫满的孙子卫右渠在位时,朝鲜引诱并接受了很多汉朝的逃亡人口,又从未入朝晋见,这让汉武帝很不满,于是便派楼船将军杨仆灭了卫氏朝鲜,并在其领土上设立了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辖境南至汉江流域。这就是乐浪四郡的由来。 朝鲜半岛北部的人口毕竟有限。很多地方尚未开发,还有一些地方仍由当地部族控制着,战乱时有发生,所以在西汉昭帝时,便撤销了朝鲜的临屯和真番二郡,它们的辖境放弃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并入了乐浪郡,这样就只剩下乐浪和玄菟二郡。 东汉光武帝时期,高句丽、夫余等胡族势力崛起,不时侵扰玄菟、辽东、乐浪等郡,至使三郡面积不断缩小,最后玄菟郡直接迁出了半岛,迁到了长城以南,这样辽东之地就仅剩下辽东、乐浪二郡。 东汉末年,军阀割据,公孙度受董卓委托,出任辽东太守,公孙度是一位优秀的边疆统治者,他杀伐果断,东征高句丽,西败乌丸,支撑住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边疆。除了军事上的成功,公孙度还接纳了大量躲避战乱的中原难民,辽东人口得到了极大的补充,一度达到了百万之众,这让辽东的经济与文化一度十分繁荣。 公孙度见此时的中原已经大乱,于是便私自将辽东郡分为辽东辽西二郡,并在此基础上设置了平州,自任平州牧,自此辽东进入公孙氏统治时代。 等到了公孙度的儿子公孙康时,袁绍的两个儿子袁尚和袁熙逃到了辽东,公孙康二话不说,直接将二人砍头后将首级送给了曹操,曹操很高兴,封他为襄平候。 当时曹魏精力主要在东吴和蜀汉身上,没有时间打理辽东,公孙康就趁机积极的扩张势力,他带兵击败了高句丽,拿下了高句丽的国都,同时讨伐当地的部族,夺回了乐浪郡南部的控制权并分屯有县以南荒地为带方郡。 等到公孙康的儿子公孙渊当政时期,公孙渊野心膨胀,自立为燕王,建立了燕国,这引起了魏明帝的不满,于是派司马懿带领4万大军征讨辽东,司马懿仅用两个月就平定了辽东、带方、乐浪、玄菟等地,同时也斩杀了公孙渊父子俩。 因为公孙氏在辽东经营四十多年,在当地有很强的民意基础,即便是从中原逃到辽东的世家大族势力,都对公孙氏有很强的认同感,为了彻底消除公孙氏的影响,司马懿开始在当地大开杀戒,襄平城内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被杀,所有公孙政权的官吏全部被杀,辽东地区的大量百姓迁往内地,辽东地区为之一空。 当时辽东地区已经被汉人统治了数百年,汉化的很厉害,最东边的乐浪郡已经成为中国的核心领土之一,期间,大量的中原上层人士移居此地,极大的促进了当地文化的发展,乐浪文化也成为中原文化之一,着名的汉乐府诗歌《箜篌引》,便是乐浪郡的民歌,如此重要的地方却被司马懿连根拔起,百姓迁徙一空,实在是可惜。 尽管后来魏明帝又设置了幽州以治理辽东地区,但是它对辽东地区的影响力远不及公孙氏的辽东政权,没有了人口,辽东开始衰落,尽管当时的幽州刺史毋丘俭数次击败高句丽和鲜卑人,还屠了高句丽的首都,但他仍无法阻拦外族人进入辽东,更无法阻止鲜卑人、高句丽人势力的壮大。军队可以守卫边疆,但无法占据全部土地,这是迁民实边的意义;当辽东失去大量的人口之后,长期活动于鲜卑山一带的鲜卑人和高句丽人大量的迁入了辽东,辽东汉胡人口开始互转。 西晋建立后,在辽东又重新设置了平州,其下设昌黎、辽东、玄菟、带方、乐浪五郡。此时的乐浪郡仅下辖六县,带方郡下辖七县,整个平州五郡人口加起来竟然不足两万户,而胡人却达到了四万户,人口如此之少,几乎处于被灭的边缘。 再后来,八王之乱,五胡趁机入中原,而后晋室南渡,中原大乱,高句丽趁势南侵,灭了乐浪与带方,而鲜卑人则占据了整个辽东,等到慕容皝时期,鲜卑又打败了高句丽,将他们赶出了辽东,使高句丽30年无力大举用兵,至此,整个辽东全部落入鲜卑慕容部之手,辽东成了鲜卑人的祖地,慕容皝意气风发,自称燕王,建立了燕国政权。 等完蒋干的讲述,桓温瞬间明白了蒋干为何说是司马懿造成了鲜卑人的崛起,若不是当年司马懿屠空襄平城,搬空辽东人口的话,辽东也不会被鲜卑人占据,而后又以辽东为跳板,大举进犯中原,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鲜卑军围城了。 原来世间的一切,都已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第217章 杀胡令的原因 听到蒋干的指责,戴施有些坐不住了,尽管他不否认是司马懿当年的屠城政策造成了今日鲜卑族的坐大,但是作为效忠于司马氏的官员,听到别人这样指责自己的朝廷还是很生气的,所以戴施站出来对蒋干反饥道:“鲜卑七部,段部最强,现在你们却被最弱的慕容部打败,只能怨你们自己能力不足,能力不足就不要称帝,若不是冉闵公然的称帝,鲜卑军也不会打到这里来。” 戴施这又说了一个事实,鲜卑共有七部,而段部是最强的,鼎盛时期连晋朝的大司空刘琨都不得不依附于段部的羽翼之下,而即便是强如段部,却依然不得不臣服于后赵的石虎,而现在冉闵取代石氏称帝于中原,却不能击败远不如当年段部鲜卑的慕容部,其实就是在讽刺冉魏政权自不量力,所以才会酿成此大祸。 对于戴施的指责,蒋干无言以对,其实当年蒋干是反对冉闵称帝的,在当时的汉人心中,晋室依然是正统,所以蒋干的意见是应当向晋朝称臣,以争取晋朝的援助,若是那样的话,那么冉魏在中原的局面将会得到根本的改观。 但是冉闵不听,在冉闵看来,东晋已经放弃中原,偏居一隅,已经不得人心,而自己代赵而治,属于正常的朝代更替,况且自己还有传国玉玺在手,从当时的舆论来看,谁得到了传国玉玺就是“受命于天”,自己不称帝谁称帝? 更为关键的是,在冉闵为后赵服务的时期,曾数次领军南征东晋,打败过大量的东晋将领,而且还数次屠城,对当时的东晋官民犯下了累累罪行,尽管当时双方是各为其主,不得不为之,但是冉闵的内心还是担心东晋内部会对他秋后算账,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后,冉闵选择了自己称帝。 冉闵称帝之初也是想拉陇胡人的,毕竟当时的邺城周围全是胡人,所以颁布法令只要胡人肯臣服于他,所以罪行既往不咎,但是没想到胡人对冉闵根本不信任,在冉闵称帝的第二天就开始大量的逃离邺城,这让冉闵非常生气,也明白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便颁布了着名的杀胡令:“若有汉人斩杀胡人,可以凭此胡人的项上人头获得奖赏”,并自己带头领兵屠杀胡人。 汉人早就受够了胡人的气,对胡人恨之入骨,所以冉闵的杀胡令一出,中原汉人群情鼎沸,开始肆无忌惮地屠杀胡人,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据说杀胡令出台的第一天,邺城就有上万名胡人被斩杀,三天之内邺城被屠杀的胡人就超过二十万,随后一年多的时间内整个中原大地被屠胡人超过百万,羯族、匈奴和羌等少数民族险些被灭族,其中,羯族被屠杀的程度最高,几乎遭遇了灭族之灾。赵国最后一个皇帝石祗被部将刘显杀害后,中原羯族仅剩几千人,在中原已经无法立足的羯族为了生存被迫投奔了鲜卑燕国。 其他胡人也不好过,不管是繁华的城市还是偏僻的乡野,汉人几乎不分昼夜的攻击身边的胡人。在这种情况下,一部分胡人开始举族迁回草原,胡人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 尽管后来几个胡族政权组成联盟共同对抗冉闵,但是冉闵神勇异常,屡战屡胜,但是一拳难敌四手,在东晋始终不肯出手相助的情况下,冉魏政权渐渐被耗尽,此时冉闵兵败魏昌城,虽然表面上看是偶然失手,但其实是冉魏政权国力空虚,无力支撑冉闵的连续作战,冉闵无兵可用,最终才力竭而被俘的。 所以对于戴施的指责,蒋干无言以对,若是当初冉闵选择不称帝,而是像其他政权一样向东晋称臣,说不定东晋会派兵援助冉闵,到时候东晋的大军再加上冉闵的英勇,消灭诸胡指日可待,然后历史不容假设,事实就是事实,现在冉闵被俘,冉魏政权其实已经形同虚设,若是再得不到东晋的支持,那么他们这些冉魏政权的官员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现场,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双方互相指责,又都也说服不了谁,所以最后大家都无言以对,现场陷入了可怕的寂静,在沉默了数分钟之后,桓温打破了沉默,他对戴施说道: “当务之急,并不是在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要认真的面对当前的局面,根据可靠情报,慕容恪又调集了三万大军向邺城进发,加上慕容评的三万大军,共约六万人围困邺城,而现在邺城内的军粮仅够维持几天,若是再不想想办法,我们都将困死在这邺城里。” 桓温的话点醒了戴施,他立即想到了可以骗到传国玉玺的方法,于是连忙拱手对蒋干与冉智说道:“我北伐大军粮草都集中在谯郡,由镇北将军谢尚直接协调分配,我已派人向谢将军禀报邺城之地,但是谢将军担忧朝廷的态度,毕竟你们已然称帝,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在朝廷看来你们属于叛乱,若是贸然的动用北伐大军的粮草而救援你们的话,怕是朝廷会怪罪下来,即然你们已经上表称臣,就不应该当再拥有玉玺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传国玉玺交给我,我会派人驰马向天子禀告,天子知道玉玺在我手里之后,自然会你们的忠诚,你们皆是汉人子民,天子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定会派出足够的军粮来接济你们。” 听到戴施三句话不离玉玺,蒋干本能的有些反感,但是当前的局势又确实十分的紧张,而且戴施现在只是要求将玉玺交给他,并不把玉玺带出城,而且戴施所言又有几分道理,既然已经向对方称臣,那么就没有拥有玉玺的合法权益,这个时候还真不如把玉玺交出来,换取对方的信任,以解当前的困局。 但是玉玺之事又实在太过重要,蒋干做不了主,冉智也做不了主,只能去找董皇后商议,所以当天的殿议只能暂时停止,蒋干跟冉智进宫去找董皇后,董皇后听后,也是拿不定主意,其实此时的董皇后还是心存一丝侥幸,那就是冉闵,冉闵只是被俘,并不是被杀,万一燕王慕容俊也想要玉玺,到时候可以拿玉玺来换冉闵,只要冉闵回来了,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 听完董皇后的话,蒋干也感到甚有道理,传国玉玺被天下人所瞩目,而燕王慕容俊雄才大略,兵强马壮,其称帝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他拿冉闵来换传国玉玺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218章 真假玉玺 虽然董皇后幻想着拿传国玉玺换冉闵,但是当前的局势实在太危险,城中近十万军民即将面临无粮可用的情况,而且冉闵杀胡太重,胡人对其恨之入骨,万一慕容俊顶不住压力杀了冉闵,那么邺城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所以为了万全起见,董皇后拿出了传国玉玺,交给了蒋干,蒋干跟冉智面面相觑,刚才还在说想拿玉玺换冉闵,现在又拿出了玉玺,董皇后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见蒋干等人不明白,董皇后微微一笑,又命人拿出一个玉玺,蒋干将两个玉玺拿在一起反复观看,惊讶之情已经难以掩饰,只见这两个玉玺材质花纹非常接近,重量也差不多,而且这两个玉玺也都破了一角,也都用黄金镶嵌,再仔细看一下,旧玉玺由于数百年的历史,上面被磨的很圆润,所以整体看上去要比新玉玺要圆润的话,除此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蒋干那惊讶的眼神,董皇后微微一笑,原来自打上次蒋干索要玉玺之后,董皇后就多了一个心眼,她命人用材质跟传国玉玺相当的蓝田玉也刻了一个假的传国玉玺,其材质花纹都跟传国玉玺一模一样,下面也是刻上了“受命于天 即寿永昌”八个大字,为了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她模仿历代字迹,在同样的位置上也刻上了“大魏受汉传国玺”、“天命石氏”等字迹,然后把也玉玺碎其一角,以黄金镶嵌之。 因为传国玉玺乃国之重器,在历朝历代都备受重视,除了皇帝等帝国最高层之外,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他们只是听闻玉玺的特征,而绝对没有见过玉玺,根本就无法分辨玉玺的真假,所以董皇后才会出此之策,做一个假的玉玺,以此来糊弄东晋朝廷,而真的玉玺则私自藏了起来,准备以后用作交换时用。 听完董皇后的话,蒋干微微一笑,他把假的玉玺交还给董皇后,而将真的玉玺拿过来,并对董皇后说道:“东晋毕竟是天下正统,朝堂之上博学之士众多,假玉玺很难在他们那里蒙混过关,而鲜卑人则不同,他们都是化外之民,崇尚武力,连文字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分辨玉玺真假的能力,所以倒不如拿真玉玺给东晋,换取他们的粮草支援,留着假玉玺以换陛下,这样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听完蒋干的话,董皇后不由的点了点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两头都有交待。 在董皇后的默许之下,蒋干拿走了真玉玺,并约桓温一同去见戴施,戴施没有见过传国玉玺,当他看到传说中的玉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两支眼睛都直了,这传说中的皇权神授的宝物就在自己面前,怎能不叫人心动。 看到戴施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桓温不由的有些鄙视戴施起来,但是鄙视归鄙视,正事还是要办的,桓温对戴施说道:“戴将军,董皇后深明大义,愿意将玉玺交出来献给天子,但是戴将军又如何保证粮草军援一定能够到位呢?” 戴施的眼睛光在盯着传国玉玺看了,在何融的提醒之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回道:“玉玺到手…啊不,玉玺交给我们之后,我会派督军何融连夜送往谯郡迎接军粮,而我会继续留在邺城跟诸位并肩作战。”戴施说完之后,又继续反复的看着这颗玉玺,仿佛他看到的不是玉玺,而是锦绣前程。 尽管戴施觉得把自己留下来能够打消蒋干桓温的疑虑,但是蒋干跟桓温显然并不是在意的不是这个,面是粮草的问题,所以桓温又继续说道:“戴将军只有一百名士兵,怕是杯水车薪啊,况且现在城内最缺的并不是士兵,而是粮草…” 听完桓温的话,戴施明白了二人所虑,为了彻底打消二人的疑虑,戴施正色说道:“二位大人请放心,虽然现在我只带了一百名士兵入城,但是城外还有我的一万大军,粮草也十分的充足,我把自己留在这里,也是为了打消二位的顾虑;督军何融是我的老部下,长期追随于我,十分的可靠,我现在就派何融前往谯郡去接军粮,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禀明皇帝,让皇帝尽快的派谴更多的援军来支援邺城。” 蒋干跟桓温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什么来,所以久久的没有说话。 戴施看出二人心里还有疑虑,于是便又对二人说道:“二位放心,玉玺跟我都在城内,只有见到军粮之后,我才会带玉玺去面见天子,玉玺只是暂时保管在我这里而已,若是军粮没有到来,你们大可以把我杀了,再把玉玺拿回去就是。” 见戴施如此说,桓温跟蒋干虽然心里还是在犯嘀咕,但也确实说不出什么来,只是信了戴施的话。 蒋干跟桓温走后,戴施连忙把何融叫来,将玉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住之后,交给了何融,戴施对何融语足情长的说道:“自元皇帝东渡江东之后,玉玺就是历代天子的一块心病,现在我把玉玺交付于你,你当把玉玺当成自已的性命一样保护,你今晚就动身,连夜出城,到军营之后,挑选最忠诚的三百名士兵护送你回京,一路上自当万分谨慎小心,一定要做到玺不离身,一定要避开人多的地方,一定要做到快马加鞭,片刻不能停留,待将玉玺交到天子手里之后,你就算是立下了这北伐第一功。” 何融当然知晓玉玺的重要性,但是此刻他更加担心戴施的安全,因为戴施说的是玉玺跟他一起留在邺城,而现在戴施私自将玉玺送出城外,若是让蒋干等人知道了,怕是会让对方狗急跳墙,到时候说不定一急眼就把戴施给砍了。 但是此时的戴施只想把玉玺送回京城,早已将自身的性命置之度外,而且戴施此时也算定了蒋干等人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毕竟现在的东晋朝廷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以戴施在安慰了何融几句之后,何融便怀揣着不安的心,连夜秘密出城,回到城外的军营之后,依照戴施的嘱托,点齐了最信任的三百名士兵之后,片刻不作停留,便连夜向京城出发了。 在亲眼看着何融平安出城之后,戴施那颗悬着的心,也就落地了,此刻的他虽然知道已经身处险境,但是倍感轻松,因为他帮晋室找回了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仅凭这一点,他就死而无憾。 第219章 冉闵之死 蒋干与桓温对戴施是信任的,因为交出传国玉玺之后,戴施为了不让蒋干等人怀疑,开始遥控指挥驻守在城外的晋军不断的小规模偷袭燕军,燕军不胜其扰,慕容评忍无可忍,在慕容恪还没有到来的情况下,指挥燕军跟晋军大干了一场,晋军大败,被迫后退三十里以避开与晋军的接触,其实这都是戴施故意演的戏,目的就是想让冉魏政权的大小官员们知道,晋军已经尽力了,燕军一时无法打败,还得继续等东晋朝廷的救援。 而此时桓温之前抢夺的军粮也已经吃完了,全城上下再次蔓延起了悲观的气氛,所有人都眼巴巴的希望桓温能再抢一次粮,而桓温也是这样想法,但是通过侦察发现,此时的燕军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粮站都放了在离邺城很远的地方,而且还有重兵把守,再想上次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抢粮已然不可能。 抢粮没有希望,而城内十万人口都在眼巴巴的等着饭吃,桓温没有办法,只能等待何融能够尽快的调粮来。 何融没有等到,却等来了慕容恪,慕容恪自等生擒冉闵之后,就亲自将他押送到了龙城,到了龙城之后,冉闵很有骨气,誓死不跪慕容俊,慕容俊大怒,怒斥冉闵“奴仆下人,也敢妄称天子?”,冉闵面不改色,回怒道:“天下大乱,连你们这种夷狄之族,人面兽心,尚且意欲篡位谋反。我乃中华英雄,为何不能做帝王?” 冉闵的话让慕容俊暴跳如雷,后赵灭亡后,慕容俊便有称帝之心,只是冉闵一直没有消灭,所以一直未敢称帝,现在冉闵已经被捉,中原已经无主之地,入主中原指日可待,现在慕容俊被冉闵蔑称为夷狄之族,自然是气愤之极,当即下令鞭打冉闵三百,然后告祭祖父慕容廆、父亲慕容皝祖庙之后,斩于遏径山。 冉闵死后,慕容恪通过慕容评的信中得知邺城内的抵抗意志还很坚定,为了早日拿下邺城,慕容恪决定用心之计,于是便带上冉闵的头颅,亲率三万大军驰援邺城,慕容恪很清楚冉闵在冉魏政权当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冉闵一人独撑起了冉魏政权,除了冉闵之外,冉魏政权再无一个有声望的人能够支撑起来,现在邺城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多半还是因为冉闵没死,现在慕容恪只要将冉闵的头颅展现在邺城守军面前,相当邺城守军的抵抗意志就会立刻瓦解。 慕容恪是鲜卑慕容部最杰出的将领,他本为是慕容皝的第四子,因为其母高氏不被庞爱,所以一直不被慕容皝看好,直到慕容恪十五岁时,外貌高大雄健,性格雄毅厚重,其父每次和他对话,都能说出经世之理,慕容皝这才开始看好慕容恪,并把军队交给他。 慕容恪没有辜负慕容皝的希望,他先是击败后赵石虎的进攻,向慕容皝展示了自己的军事能力,在得到父亲的认可之后,又被派往镇守辽东,慕容恪到任后,先是击败高句丽,收复乐浪郡与带方郡,打的高句丽不敢再入燕境,随后又联合慕容俊、慕容军等其他人共同剿灭了扶余国,俘扶余国王玄及部落5万余口而还。 慕容恪还曾随父亲远征鲜卑宇文部,攻克宇文部都城紫蒙川,宇文部被迫北遁,从此辽东辽西大地全归燕国所有,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慕容皝才敢自称燕王,建立了燕国政权,而在这其中,慕容恪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慕容恪生擒冉闵之后,燕王慕容俊野心膨胀,他想拿下邺城称帝,所以指示慕容恪务必要拿下邺城,慕容恪带着冉闵的头颅马不停蹄的赶往邺城,到达邺城之后,慕容恪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在城门前将冉闵的头颅插在一根高高的竹竿上,展示给城墙上的邺城守军看。 邺城守军大都认得冉闵,他们视冉闵为汉人救世主,现在救世主被杀了,还死的这么惨,他们顿时感觉天塌了,这些人大都参与过冉闵的杀胡令,当年杀胡有多狠,现在就有多害怕,所以有些士兵当场大哭起来,他们即为冉闵而哭泣,也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哭泣,可以说冉闵一死,他们的主力骨也就没有了,抵抗意志也就不再那么坚定了。 前线士兵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桓温的耳朵里,桓温大吃一惊,他吃惊的倒不是冉闵之死,这个其实早已注定,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吃惊的是士兵们反应居然如此的激烈,有些士兵因为受不了心理的压力而当场自杀,这让桓温很快就意识到冉闵对于他们心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冉闵撑起了他们的一片天,现在天塌了,他们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士气自然也就低落了,士兵低落了,抵抗意志也就弱了。 桓温一边暗暗的钦佩慕容恪攻心之术的厉害,一边连忙去找蒋干商议对策,可还没等桓温去找蒋干,蒋干早已来到了桓温府前。 原来蒋干也听说了冉闵被杀一事,也清楚的知道了士兵们士气的问题,而此次来蒋干告诉桓温一个更坏的消息就是不仅仅士兵们的士气受到了影响,就连朝堂之上的大小官员也都开始觅死觅活,在他们看来冉闵已死,冉魏政权灭亡也就只剩下时间问题了,基于对未来的悲观情绪,已经有不少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官员开始上吊自杀了。 桓温一听顿时感觉头大,一个政权的败坏竟然如此的迅速,根本就不人反映的时间,在经过一阵慌乱之后,桓温想起了后世明朝北京包围战的故事,当时明英宗在土木堡被俘以后,北京城里也是这种悲观的情绪,而当时的主政者在推举出景泰帝登上皇位之后,就迅速的扭转了局面。 也就是说,当前悲观的情绪其实是更多的来自对未来前途的不明朗,以及没有主心骨,现在只要迅速的把太子冉智扶上帝位,然后由冉智出面到前线稳定军心,应该就能很快的提振士气,同样也能稳定官员们的悲观情绪,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迅速的扶持冉智登基。 对于桓温的想法蒋干也深明赞同,但是现在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魏国已经向东晋上表称臣,也就是说已经去帝号,那么就不能再称帝了,所以冉智只能称王,而称王的效果自然比不上称帝。 但是不管是称王还是称帝,当务之急就是必须要将冉智推上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重振士兵们的士气和官员们的信心,这就是为什么司马氏再弱,皇帝也一定是他们家的愿因,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帝国的象征,更多的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凝聚国民的向心力。 而就在桓温跟蒋干计定由冉智来继任魏王的时候,门外传令兵急匆匆的赶来禀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燕军从北门进城了… 第220章 邺城陷落 听到燕军进城的消息,蒋干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晕倒在地,而桓温更是震惊不已,这慕容恪刚到邺城,就攻克的北城门,而这北城门一直是邺城四门当中最难攻克的地方,更为关键的是,若是慕容恪从北门进城的话,那么整个北城就有可能陷落,而北城又集中了整个冉魏政权所有的重要行政机构,不但皇宫建在哪里,就连皇亲国戚的住所也建在了那里,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太子冉智和董皇后此时已经陷入敌手了。 来不及细想,当前形势十分的紧急,幸好当时的邺城分北城和南城两部分,中间以漳河分割,北城主要是皇宫及帝国行政机构、皇亲国戚的居住区,而南城则是普通老百姓的居住区,中间的漳河建有桥梁连通南北二城,漳河之上建有门链以防止敌人的偷袭。 所以桓温连忙命刘建率军前往北城与南城中间的漳河,守住桥梁,防止燕军从北城进攻南城。 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桓温终于弄清了状况,原来自慕容恪亮出冉闵的头颅之后,冉魏政权上上下下开始军心涣散,人人都开始思考后路,而镇守北城的龙镶将军田香本就意志不坚定,在冉闵被俘之时就想逃跑,现在见冉闵已死,军心涣散,便有意想要投降燕军,在经过短暂的接触之后,慕容恪向田香一定的承诺之后,田香一刻也不想等待,立即打开了广德门,燕军蜂涌而入。 因为广德门正冲着皇宫,所以燕军入城之后第一件事攻入皇宫,太子冉智、皇三子冉明、皇四子冉裕、皇六子冉叡连同董皇后皆被俘,而居住在戚里的皇亲国戚、大小官员也大多被俘,可以说除了蒋干因为有事恰巧来到南城而侥幸逃过一劫外,整个冉魏政权的重要官员几乎都被一网打尽,可以说北城一失,南城再守已无意义,因为冉魏政权已经不存在了。 此时的南城仅有守军一万余人,漳河又那么长,根本无法挡住从北城如潮水般涌来的燕军,而南城外的慕容评也开始加紧攻打南城,受冉闵之死的影响,军心士气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南城的各个城门都开始告急,可以说南城失守仅在旦夕之间。 面对如此危局,张代跟刘建一起找到桓温,力劝桓温立即突围,不然的话极有可能会落入敌手,桓温也明白南城已经守不住了,所以他转身也力劝蒋干跟他一同突围,此时的蒋干心灰意冷,身为乞活军他奋斗了一辈子,冉魏政权的大司马就是他的高光时刻,现在冉魏没了,他也不愿意再苟活,所以在表面上答应了桓温的突围请求之后,在趁桓温不注意的时候,就拔剑自刎了。 桓温转身看到自杀的蒋干,也只得叹息了一声,此时的局势已经十分的危机,燕军从北城陆续突破了南城的防线,大量的士兵已经逃亡,刘建将原来的老部队重新组建起来,虽然只有八百人,但是胜在忠诚。 队伍集结完毕之后,桓温决定从漳河边的纳文门突围,纳文门是一个小门,平时主要用于水陆运输的货物的出入,又因为紧挨着漳河,平时并不引人注目,桓温从这里突围,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刘建跟张代的护送下,冒着如雨的箭矢和熊熊的大火,桓温等人穿街过巷,很快就来到了纳文门前,此时的纳文门也已有小股的燕军存在,但是显然战斗力不足,经过刘建等人的拼死冲杀,最终全歼了这支小股的燕军,桓温等人趁势突出纳文门,向太行山奔去。 太行山山高林密,地势十分险要,只要进了太行山,就可以利用其险要的地形临时隐蔽起来,就要桓温等人向太行山急行军的时候,桓温远远的看到一队骑兵在向桓温相反的方向驰去,这队骑兵的装扮桓温很熟悉,是晋军的装扮,桓温猜到可能是戴施带的来的那一万名士兵其中的一部分,本着好奇的心态,桓温命下停下脚步,就地隐藏起来,他想看看此时此刻,戴施会做何打算,毕竟这一万名晋军虽说不多,但也是一支有生力量,若是戴施肯有所作为的话,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也是很有可能的。 然后事实却完全出乎桓温所料,不一会儿,这一队骑兵就护送着狼狈不堪的戴施从城内出来,向南方急驰而去,看着远去的晋军的背景,桓温苦涩了笑了一下,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他对戴施还抱有一些希望,所以希望戴施能有所作为,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自己多想了。 怀着心有不甘的心情,在刘建等人的催促下,桓温带着他们继续南太行山进发,等进了山之后,站在高处,桓温远远的看到邺城内已是一片火海,存在了仅仅三年的冉魏政权正式灭亡。 想到这些日子里在邺城奋斗的时光,桓温也是唏嘘不已,尽管桓温已经尽了力,但是依然不能保住邺城,保住这个在五胡十六国时代中原汉人所建的惟一一个政权,而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底层的老百姓,此时邺城失落,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屠杀,而此刻的桓温却是无能为力。 在太行山上休息了一夜之后,不死心的桓温派人秘密潜回邺城打探情况,还好,慕容恪不像后赵羯人那般凶残,虽然也有零星的杀戮,但是并没有大规模的屠城,而此时的冉魏皇室成员都已经被俘,董皇后、太子冉智以及冉闵的其他的几个儿子都已落入敌手,大小官员也被俘了很多,屹立中原三年之久的冉魏政权,算是彻底灭亡了。 在经过短暂的悲伤之后,桓温决定尽快回到东晋,经过这三年多的游历,桓温已然对北方中原地区的各族政权了解的差不多了,趁着冉魏刚刚灭亡,燕国政权还立足未稳之际,北伐必然会大有可为。 于是,迎着朝露与初升的太阳,桓温的这支八百人小队又一次踏上了征程,这一次桓温将不再停留,从邺城直插入谯郡,根据戴施的说法,此时的谯郡已被东晋收复,到了谯郡就算是回到东晋了,到了那里,桓温将不用再躲藏,他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荆州,然后举起北伐的大旗。 第221章 殷浩北伐的成果 经过近半年的跋山涉水,桓温等人终于到达了谯郡。 其实从邺城到谯郡并不远,正常情况下三个月即可到达,但此时的中原大地经过多年的战乱,早已是荒芜一片,到处都是满目的凄凉,有时候走上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野兽横行,荒草凄凄;这让纯靠双腿行走的桓温等人走的十分的艰难,不但粮草补给十分困难,而且还要防备路上不时出现的胡人武装,其实这些胡人武装大都是普通老百姓,因受到汉人不断的攻击而选择返回草原,但是在路上相遇时也会互相攻伐,这些胡人攻击性很强,只要看到你是汉人打扮就会立即攻击,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机会,虽然每次桓温都能逢凶化吉,但是也经过这样的折腾,士兵们不断的掉队,等到达谯郡的时候,队伍已经只剩下不足一百人了。 当桓温远远的看到城墙之上飘扬的大晋旗帜的时候,激动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自永和六年桓温自新蔡县北上开始,到现在已经是永和八年,不足三年的时间里,桓温游历了豫州的颍川、许昌,司州的荥阳,冀州的襄国、邺城,接触到了胡人当中的羌族首领姚襄、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羯族皇帝石祗、丁零人翟真、鲜卑慕容部的悦绾、慕容评、慕容恪以及鲜卑段部等各部族武装,虽然历程艰险,但是也极大的开阔了桓温的眼界,丰富了他对北方地区的风土民情、山川地形、各胡族的历史文化以及部族武装的了解,为以后的北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同于桓温的励精图治,在这里殷浩却是熬,这三年里他成功的熬死了江州刺史褚裒,顺势把江州的军政大权也揽到了自己的手里,他熬死了一直对他颇有偏见的中书令何充,熬到了一直支持自己的司马昱上位,司马昱总揽大权之后,给予了殷浩相当大的支持,允许他参与朝政、可以任意调动各州的部队粮草,允许他在北伐之时任意的处置官员,司马昱甚至拿全国的资源支撑他的北伐,正是在获取了足够的政治资本之后,殷浩这才开始认真北伐。 其实在这三年里对东晋来说北方的形势是一片大好,中原实力最强的赵国内乱,冉闵崛起后乱杀一通,使得原本臣服于羯赵的其他各族武装纷纷向东晋投降,秦州的氐族首领苻建,在苻洪死后向东晋称臣;鲜卑慕容部的慕容皝、鲜卑段部的段龛,在分别自称燕王、齐王后第一时间向东晋称臣,鲜卑拓跋部的拓跋什翼键,石虎在时被封为代王,在赵国灭亡之后也选择向东晋称臣,羌族的姚弋仲连王都没有称,在死之前特意向继任者姚襄嘱咐向东晋投降;就连跟东晋有血海深仇的赵国相国、汝阴王石琨,在刘显杀害石祗之后也选择出逃东晋,但可惜的是东晋朝廷容不下这个残害汉族百姓的蛇蝎将领,最终在司马昱的坚持下,将石琨斩杀于建康。 不光是各胡族先后向东晋称臣,就连形势一片大好的冉魏政权的各地方势力也先后向东晋投降,冉闵虽然勇冠三军,但是暴虐异常,常常因为一件小事而滥杀无辜;在石虎手下为将之时就常常屠城,而屠城杀害的又多是自己的同胞汉人百姓,石虎死后又将他三十八个直系子孙杀的一干二净;在称帝之后,仅仅因为有所怀疑就将扶自已登基的李农及三个儿子全部杀死,李农是乞活军的领袖,是乞活军传奇人物乞活帅陈午亲自指定的继承人,在乞活军全体将士当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可以说是整个乞活军的灵魂人物,当年冉闵杀死石鉴之后,手头只有三千将士,不敢称帝,正是在李农的乞活军的大力支持下,才敢登基称帝建立了冉魏政权,如此重要的人物,仅仅因为冉闵的一点点怀疑就直接灭门,这让许多一直效忠于李农的将领开始与冉闵离心离德;而后冉闵又杀了向自己进献忠言的卫将军王泰全家,这直接给冉闵的声望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兖州刺史刘启、豫州刺史张遇、冀州刺史魏脱,以及冉闵派驻到廪丘的部将周成、野王的部将高昌、卫国的部将李立,也都纷纷向东晋投降。 此时的形势可以说是一片大好,殷浩也是满心欢喜,在司马昱的大力支持下,在隐忍了两年之后,殷浩开始全部北伐,他派西路军主帅、镇东将军谢尚前往许昌受降,占据许昌的张遇原本只是许昌太守,在冉闵击败姚襄之后,姚襄率军退回滆头,张遇趁机攻打颍川,占据颍川的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见势不妙,立马率领本族武装逃回了代郡,张遇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颍川,冉闵为了拉陇张遇,便封张遇为豫州刺史,但是张遇已对冉闵失去信任,依然坚持投降东晋。 张遇投降后,濮阳门洞大开,谢尚下属将领河南太守戴施见有机可趁,率军攻占了濮阳,将东晋的北方边界首次推到了黄河流程。 在谢尚前往许昌受降的时候,西路军副帅、历阳太守陈逵也没闲着,这陈逵可不一般,他是三国名士陈群的直系后裔,在讲究家世背景的东晋备受推崇,此次北伐被殷浩任命为西路军副帅,在兖州刺史刘启携鄄城投降之后,谯郡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方,陈逵趁势攻打谯郡,也很顺利的拿下了谯郡,由于谯郡四通八达的便利位置,殷浩将谯郡打造成了一个重要的粮草中转站,用于支援周围北伐各路大军的粮草供应。 在西路军获得良好开端的同时,东路军也在蠢蠢欲动,东路军是以荀羡为主帅,以蔡裔为为副帅,领军五万进驻下坯,目标直指东海、广固等地,可惜的是,此时占据青州一带的段部鲜卑首领段龛自称齐王后,迅速的向东晋上表请臣,东晋册封段龛为齐公、镇北将军,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也就没必要再打了,失去目标的荀羡不死心,派副帅蔡裔偷袭了徐州的彭城,彭城失陷后,兖州刺史刘启大受震动,主动携甄城投降,殷浩上书为荀羡请封,掌握朝政的司马昱封荀羡为兖州刺史,监青州诸军事,蔡裔为青州刺史,兼领彭城太守。 东西路大军都大有斩获,其战果超过了之前的王敦北伐、庾亮北伐,虽然大部分战果都是对方主动投降的结果,但是这依然不影响殷浩的声名鹊起,而在这三年里桓温又销声匿迹,毫无作为,与殷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朝廷上下都开始视殷浩为救世主,惟一能够对抗桓温的人。 而就在殷浩志得意满的时候,许昌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张遇复叛了。 第222章 张遇复叛的原因 等到桓温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激动的泪水准备进入谯郡城的时候,却不曾想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守城士兵见桓温等人那破烂不堪的穿着,形如枯槁一样的神情,还有那些破烂不堪的兵器,本能的以为又是一队到处乱撞的胡族武装,所以才不让他们进城。 尽管桓温再三的解释自己是汉人,这些士兵也是汉人士兵,是刚从邺城败退下来的,大家都是同胞兄弟,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桓温甚至要求士兵们把所有的兵器交给对方,但是守城士兵依然不肯放他们进城。 一旁的张代实在忍不了了,他一把抓住为首士兵的衣领向他吼道:“告诉你,我们都是汉人,都是为朝廷效力的士兵,快点放我们进去?” 张代越是这样,守城士兵越是不敢放他们进去,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突然驰来一队骑兵,这支骑兵行进很快,在羊肠小道上扬起了阵阵尘土。 守城官员远远的看到他们,连忙招呼手下的弟兄们道:“刘大人来啦,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刘大人?”桓温正在恍惚间,这队骑士已经来到了城门前,他们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以冲击的姿势准备冲进城里。 长时间的颠沛流离让张代变的很暴躁,在胡族政权那里受气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却连门都不让进,再也受不了的张代见对方根本就没有下马的意思,气就不打一出来。 说是迟,那是快,眼看这队骑兵就要冲进城门,张代一个飞跃,直接将为首的一位官员打扮的骑兵踢翻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接震惊的在场的所有人,在片刻的震惊之后,守城的士兵和这队骑兵连忙将桓温张代等人团团的围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的刀剑相向。 看着愤怒不已的张代和惊恐万分的守城官员,桓温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哎,事情到了这一步,这张代是逼着自己亮身份啊。 被跌下马的官员站起身来后,一边捂着摔疼的腰一边气势汹汹的向桓温等人走来,本来还一脸怒气的官员在看到桓温的一霎那,竟然一下子就愣住了,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劲一下子就变成了茫然与无措。 显然这名官员已经认出了桓温,朝廷册封的临贺郡公、开府仪同三司、征西大将军、都督六州军事的传说中的天下公认的战神居然以这副狼狈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叫谁谁也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众人看着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官员现在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一时也都不知所措,而桓温则从对方的表情当中猜到了对方可能已经认出了自己,其实此时的他也早已准备公开自己的身份了,在北方流浪的这几年里,他受了别人的白眼与猜忌,也受够了终日的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还要受到这些守城士兵的气,所以他也早就受够了,他不想再装了,被认出就被认出吧,正好借此机会恢复身份,过两天舒心的日子。 桓温说的没错,这名官员确实是认出了桓温,这名官员就是荥阳太守刘遁,刘遁本来黄门郎,一直在门下省工作,刘遁家世不行,祖上没有出过名人,所以并不显赫,这也直接影响了他的官运,任黄门郎十几年一直得不到升迁,后来庐江太守袁宏打下汝南郡之后,需要派遣官员前往镇守,因为此地刚刚收复,局势不稳,朝中的名门大族出身的官员皆不愿前往,刘遁觉得久在门下省工作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毛遂自荐的来到了新蔡县担任县令。 因为在朝廷工作过的缘故,所以刘遁认得桓温,虽然刘遁认出了桓温,但是刘遁也知道有真假桓温之事,他不敢确认面前的这位是真桓温还是假桓温,再加上事出突然,所以才久久的没有说话。 在经过张代跟刘建的提醒之后,刘遁才确认眼前的正是荆州都督桓温,于是便忙不迭的上前跪拜,其他守门士兵也顿时傻了眼,纷纷上前跪拜,桓温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计较,在扶起刘遁之后,但问刘遁因何事如此慌张。 即然是桓大都督问话,刘遁自然不敢有所隐瞒,于是便一一向桓温道来。 原来,刘遁前不久刚刚被殷浩从新蔡县县令调往荥阳当太守,之前的荥阳太守姚苌在父亲姚弋仲死后,氐族苻建对雍州之地虎视眈眈,为了防止雍州被偷袭,同时为了避开冉闵的锋芒,姚苌受哥哥姚襄之命放弃荥阳,退回了洛阳,以加强洛阳一带的防御。 殷浩便封刘遁为荥阳太守,受命进军荥阳,但刘遁还没有出发就又受殷浩之命,跟随谢尚前往许昌受降,受降完毕之后再前往荥阳。 本来殷浩计划的很完美,待受降结束之后就前往荥阳,但现实却很骨感,本次受降的主帅谢尚是个十分孤高自傲的人,他出身名门望族,自小又被称赞为神童,从政之后又十分的顺风顺水,因此十分的瞧不起出身乞活军的张遇,在他看来张遇简直就是叫花子出身,这样的出身怎么能跟他谢尚比呢?所以见到张遇之后,十分的轻视他,对他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客人,反而是主人的样子。 这让张遇十分的恼怒,豫州乃天下之中,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久有称帝野心的苻建也不例外,在张遇向东晋投诚之前就派丞相苻雄前往拉陇张遇,张遇不愿再为胡人效命,所以依然坚持投降东晋,结果东晋却派了这么个货色过来,不但对他颐指气使,还常常穿着个花裤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这在十分注重仪表的年代就是羞辱对方的意思,这让张遇十分的恼怒,心想东晋朝廷如此轻视自己,与其在东晋那里受辱,还不如就近投降苻健的好,起码可以保住现有的地盘,所以张遇在思虑再三之后,决定反叛。 因为谢尚没有住在城内,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所以张遇反叛的第一件就是攻击谢尚的营寨,谢尚自然不敌,退守二十公里之后在紫云山上安营扎寨。 张遇的反叛也让谢尚很兴奋,他本来就看张遇不顺眼:出身不好,长的也不好看,而且还不懂时尚,整天个穿着那么一件灰色长褂,多日不洗显的油乎乎的,恶心死啦,以前大家是同事,所以看不顺眼就看不顺眼吧,现在既然你已经叛变了,正好借此机会揍你一顿。 谢尚虽然爱炫耀,但是不傻,此次受降只带了一万兵力,而且还是客场作战,根本不是张遇的对手,所以谢尚紧急从周边郡县调集兵力,此次刘遁来到谯郡,就是受谢尚之命来调兵的。 第223章 谢尚调兵平叛 听闻张遇投降之后又复叛,桓温跟刘建都深感可惜,张遇在许昌救过桓温的命,而刘建又跟随张遇多年,此次刘建跟随桓温离开许昌前往襄国之后,张遇非但没有为难刘建,反而主动派兵将刘建的妻儿送到了东晋境内,所以桓温觉得,张遇之所以复叛一定是谢尚的方式不对,为了挽救张遇,桓温决定亲自前往许昌劝降张遇。 而刘建也正有此意,但是考虑到桓温此时已然公开了身份,若以征西大将军、大都督之职贸然前往许昌的话,极有可能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而且许昌跟秦州很近,而苻健称帝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桓温此时前往许昌必然会凶多吉少。 众人正在说话间,镇守谯郡的西路军副帅、西中郎将陈逵来了,陈逵在听闻桓温就在谯郡的时候,大惊失色,连忙亲自前往城外迎接,在跪拜完桓温之后,桓温也不客气,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谯郡太守府。 经过一段时间的梳妆打扮,桓温洗去了数月的疲惫与风尘,换上了新的衣服,重新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看着雄姿英发的桓温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张代跟刘建忍不住的流下了泪水,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时刻,刘张二人始终不离不终,守护在桓温的身边,也最终让桓温转危为安,回到了东晋境内,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种种,又怎能不让人激动不已。 尽管桓温自认为自己的北方冒险之旅可以吹一辈子,但是陈逵、刘遁等人世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又一直养尊处优惯了,自认为为将者就应当有为将者的样子,不能跟下等人相提并论,对于北方故土之地,更多的是一种收复国土匡扶社稷的大丈夫之志而已,而让他们屈尊去跟北方的士兵以及下级官员们混在一起他们本能的嗤之以鼻,认为那不是大丈夫所为,也正因为如此,在听了桓温北方之行之后,并没有换来他们的尊敬与敬佩,而更多的是一种冷漠甚至是鄙视。 看着这群孤高自傲的官员,桓温并不想跟他们过多的浪费口舌,此时的他只想尽快的拉张遇一把,但是考虑到此时的自己已然公开了身份,再贸然前往许昌已然不可能,所以桓温想修书一封,交由刘建代为转交张遇,力劝张遇投降。 虽然桓温是好心,但是却遭到了陈逵的拒绝,此时的陈逵也同步的接收到了殷浩的命令,让陈逵宁可放弃谯郡,也要助谢尚拿下许昌,殷浩的想法很简单,自北伐以来,所有的成果都是对方主动投降,自己都没有好好的打一仗,尽管东晋朝廷不看过程,只要结果,但是殷浩心里也是烦,此时的殷浩俨然是朝廷里面替代桓温的不二人选,也就难免会被别人拿来比较,桓温西征成汉之时都是真刀真枪的一仗一仗打下来的,而殷浩却总是捡现成的,总会被人别不如桓温。 现在正巧遇到张遇复叛,殷浩就想以张遇为目标,打一场大仗,一来打给朝廷里那些怀疑自己的人看,二来也是打给周边那些异族政权看;其实殷浩之所以想打这一仗,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谢尚想打,主帅谢尚久负盛名,一向瞧不起张遇,正巧可以借此机会教训教训张遇,所以此战上下皆要求打。 要听到陈逵的想法之后,桓温勃然大怒,兵者国之大事,这群官员一点也不吝惜士兵们的性命,仅仅是为了要个面子就要大动干戈,却不想想此战又要战死多少人。 桓温要求陈逵暂不要派兵,待刘建从许昌归来之后再作商议,但是陈逵却提醒桓温道:“大人,我乃西路军副帅,受镇东将军谢尚直接管辖,而且上面还有一个征北大将军殷浩,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都没有办法听您的吩咐。” 陈逵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就是您桓温桓将军很厉害,但是我并不是您的兵,您的命令我无法执行。 这就让桓温很难堪了,但是难堪归难堪,陈逵也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里是殷浩的地盘,兵也是殷浩的兵,自己无权管辖,他们也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无奈之际,桓温只得放下身段,恳请陈逵能宽限几日,待刘建从许昌归来之后再作打算,可即便是桓温如此低三下四,陈逵依然不能答应,他见桓温为了张遇都能放下身段跟自己一个中郎将求情,猜想桓温张遇关系肯定不一般,为了不得罪桓温,陈逵主动说起了许昌当前的情况。 原来,张遇在偷偷的拿下颍川之后,又正值冉魏政权灭亡,大量的乞活军士兵逃出邺城之后无处可去,便纷纷的归附于张遇,仅仅半年不到,张遇已经累兵至三万余人,这三万人皆是乞活老兵,战斗力极强,所以谢尚虽然孤高自傲,但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此时的西路军总兵力也仅仅是五万,要空整个西路军而去征讨许昌显然不现实,谢尚的想法就是集兵三万兵,只要有了跟张遇旗鼓相当的兵力,谢尚就敢跟张遇硬碰硬的来一场战斗,教训教训这个张遇。 当时因为只是前往许昌受降,所以谢尚只带了一万兵力,为了凑齐这三万兵力,谢尚分别从谯郡陈逵处调兵一万,又从濮阳戴施处调兵一万,戴施自邺城逃出之后,已经领兵回到了濮阳,燕国的慕容恪灭了冉魏之后,俘虏了太子冉智和董太后,董太后为了保命,主动的献出了另一个传国玉玺,也就是伪造的那个,慕容恪信以为真,大喜过望,就带着董太后及太子冉智一家人撤回了龙城,暂缓了继续南下的计划,这让戴施逃过一劫,不然的话濮阳是很难守得住的。 慕容恪一撤,正好把濮阳的兵力给腾了出来,而谯郡这里因为兖州的刘启携甄城投降,东、西、南皆无战事,只有西北角的陈留还在燕国的手里,所以谯郡的防守压力也不大,这一万兵挤一挤也能挤出来,但是陈逵毕竟是沙场老兵,跟乞活军交过很多次的手,十分的清楚乞活军的战斗力如何,所以对于许昌这一仗不是很有信心,而且谢尚久居庙堂之上,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战斗经验,所以陈逵十分的不看好谢尚,但是没办法,许昌之战殷浩谢尚都十分的关注,而自己仅仅是一个副帅,无法左右,所以只能依从二人的命令,准备调兵一万给刘遁前往许昌支援。 第224章 终回江陵 桓温明白了陈逵的苦心之后,也就不再为难陈逵,要看过军事地图之后桓温发现,秦州的苻健已经攻占了蒲坂,蒲坂离滆头和颍川都很近,而滆头是羌族的大本营,所以苻健的下一步动作要么是谋取颍川,要么是有可能是对羌族动手,而姚襄也可能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批示弟弟姚苌放弃荥阳,增兵洛阳,可能也是为了防备苻健突然动手。 而苻健把大军压至蒲坂之后,后方就必然空虚出来,而梁州的汉中郡离长安很近,三国时代的诸葛亮就是从这里六出祁山征战魏国的,这让桓温突然意识到,即然管不了张遇,何不趁此机会打击一下苻健,毕竟氐族的苻健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虽然此时的苻健名义上已经臣服于东晋,但是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把东晋放在眼里,不但屡次侵犯梁州的汉中郡、荆州的魏兴郡等地,还公然的拉陇张遇,不让张遇投降东晋,称帝之心已经照然若揭。 想到这里,桓温便立即要求张代向梁州刺史司马勋传达命令,要司马勋立即从汉中郡入秦川,图谋关中的略阳、扶风、长安等郡,这其中略阳是氐族祖地,成汉的李氏政权、仇池国的杨氏政权、占据关中的苻氏政权皆是从略阳出来的氐人,所以略阳对氐族来说至关重要,而长安又是当前苻氏政权的大本营,而现在苻健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在蒲坂,使后方空虚,所以此时至于司马勋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这司马勋虽然是司马昱插在桓温身边的一个钉子,但是名义上来讲还是受桓温管辖,所以桓温要是命令司马勋出战,司马勋也没有理由不出战,其实桓温也是无奈,桓温恨不能的让自己的嫡系周楚和孙恩来执行这个任务,但是从当前的局势来看汉中郡处于绝佳的位置,所以也只能把机会让给司马勋了。 安排完司马勋的事情之后,桓温对于张遇之事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当年在许昌之时,若不是张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桓温或许已经死于匈奴人刘勃勃的刀下了,桓温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于是在打发走陈逵等人之后,桓温修书一封,交给刘建,让他前往许昌见张遇,桓温在信中坦诚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感谢当年张遇的救命之恩,同时承诺只要张遇肯真心归附,自己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让张遇没有后顾之忧; 刘建领命之后,便连夜出发了。 刘建走后,桓温觉得再待在谯郡没有什么意思,此时的他思念南康公主及李娇心切,想快些回到江陵,所以便向陈逵辞行,陈逵担心桓温路上有失,于是便抽派了三百名士兵随身保护桓温,桓温呵呵一笑便推辞了,他知道殷浩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所以他不想占殷浩的便宜,他让张代点齐跟随自己从邺城撤退回来了的一百名士兵之后,就带着这跟随自己风餐露宿了六个月的弟兄们,继续踏上征途,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桓温等人从谯郡前往寿春,在寿春,桓温拜谒了褚裒的陵墓,对于这个曾经无数次的帮助过自己的人,桓温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激,虽然没有当成他的女婿,没有把褚蒜子娶到手,但是桓温早已视褚裒为自己亲人般的存在,褚裒几乎在每个重大事件上都有帮助过桓温,砸死江播之后是褚裒收留了他,前往彭城任职之时也是褚裒把自己的心腹爱将孙恩介绍给了自己,彭城受伤之后几近死亡,又是褚裒力保桓温,会同公主请来了魏夫人,把桓温的小命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桓温是个极重感情的人,面对褚裒的陵墓,桓温哭到几近昏厥,动人之情连周围的人都十分的动容,最后还是寿春太守袁宏和张代死拉硬拽之下,才将桓温从褚裒墓前拉了回来。 对于寿春太守袁宏,桓温也是十分的欣慰,其实现在想想,当年袁宏在襄阳之时逼死支家二老,也有桓温的过错,桓温太急于求成,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力推土断,而袁宏求功心切,这才有了逼死支家二老的事情,虽然当年此事让桓温一时的很被动,差点就被朝廷免职,使桓温对袁宏恨之入骨,但是事隔多年之后,再想起此事,竟然觉得有些可笑,之前的恩怨也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而袁宏这两年的成长桓温也都看在了眼里,从襄阳调到庐江之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但将地方治理的很好,而且还能抽空收复了汝南郡,虽然褚裒私自北伐最后以失败而告终,汝南也得而复失,但这都不影响袁宏在桓温心中地位的改变。 褚裒因为自己的私自鲁莽而让袁宏的功绩毁于一旦,深感自责,所以在临死前力荐袁宏担任寿春太守,而褚蒜子自己明白自己父亲心中所想,为了能让父亲安心又加封袁宏为中郎将,也算是给袁宏这些年努力的一个肯定。 尽管袁宏如此努力,但是因为殷浩刻意的打压,让他没有机会参与北伐而少了很多立功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晋升的机会,尽管桓温为此为袁宏鸣不平,但是袁宏似乎看开了很多,原来袁宏自支家二老之事以后也开始潜心学佛,调任庐江之后,又经常跟庐江境内的佛学大师交流,思想开阔了很多;在袁宏看来,凡事顺心而为即可,不必非得要有结果,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自己只管努力,结果让天来定。 袁宏豁达的心态让桓温备受感动,如此好的官员不能让他埋没,所以桓温暗暗决心回到江陵之后,就调袁宏调到自己的辖地任太守。 在告别袁宏之后,桓温跟张代二人又从寿春经弋阳郡、武昌郡,从武昌逆流而上,最终来到了阔别三年之久的江陵,回到了江陵的一刹那,桓温大舒一口气,开始微笑着打量着江陵的一草一木,仿若对每一个草木皆像离散多年的亲人一样,备感亲切。 桓温回到江陵并没有提前通知,但是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刺史府,等到南康跟李娇赶来相见之时,桓温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顾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突然的扑到了南康的怀里,靠在那两座熟悉的山峰之上,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哭泣了起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桓温才明白,其实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最爱的人还是南康,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此时的他一刻也不想放开南康,而是死死的抱住了她,尽情的痛哭了起来。 望着桓温这般模样,其他人也都很识趣的回过了头去,见桓温这般模样,南康与李娇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南康并没有推开桓温,也是很乖巧的抱着桓温的头,尽情的安抚着他。 许久之后,在李娇的劝说下,桓温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南康的怀抱,又转身抱了抱一旁的李娇,三人相拥回到了刺史府。 第225章 桓温被打压 回到了江陵的桓温,终于过了几天的舒坦日子,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怕这怕那了,一直以为桓温在外地视察的南康公主在听说桓温这三年的北方冒险之旅后,又气又心疼,她摁起桓温就打,在南康看来,桓温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而且还肩负着朝廷如此重要的职务,行事还如此草率,确实是不应该。 而桓温也情愿被南康打,在襄国被问斩的生死时刻,桓温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南康,对于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自己挨点打又算得了什么呢? 为了弥补之前对南康的亏欠,桓温在床上整整抱了南康三天三夜,连吃饭都抱着南康在床上吃,生怕自己一松手南康又消失不见了,南康也让桓温搞的有些败了,最终在李娇的劝说下,桓温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抱着南康的手,可转身又抱起了李娇去了床上… 在家里折腾了几天之后,桓温才开始处理公事,在桓温不在的日子里,一直支持自己的何充病死,诸葛无绪因为身体原因也不再过问政事,朝政事实上已经掌握在了司马昱的手里,司马昱深知桓温不为自己所用,所以千方百计的打压桓温,他不但把司马勋安插到了梁州担任刺史,排挤掉了桓温的心腹周楚,还公开的拉陇桓温最重要的谋士袁乔,进封他为龙骧将军,湘西伯,见袁乔不为所动后,就又想办法把他调离荆州,以朝廷的名义将他调到朝廷担任散骑常待; 因为此事的桓温还在北方游历,无暇顾及此事,袁乔无奈,只得离开荆州前往建康任职。 桓温另一个重要谋士郗超,因为家世显赫,司马昱不敢明着动他,只求他能离开桓温即可,因此和对付袁乔一样,加封郗超为中书侍郎,调到了朝廷任职,也离开了荆州。 不但调离桓温的重要谋士,桓温手下的重要将领也被调走了好几个,武陵郡太守朱序、长沙郡太守陶范、衡阳郡太守徐广先后被司马昱调到了江州、扬州、广州等地任职,还私动调动了荆州兵三万余人到江州归殷浩调遣。 司马昱的所作所为让桓温十分的生气,实在忍不住的他当即上书朝廷将司马昱骂了一通,但是木已成舟,袁乔郗超二人皆是升职后调离的,朱序陶范等人也都是朝廷命官,至于军队的调动,司马昱确实是玩了一些手段,弋阳郡本属于荆州,司马昱将弋阳郡划归江州,连同在弋阳练兵的三万余士兵也一同划了过来;司马昱做的这一切都是以朝廷的名义进行的,都是中书省先行上书褚蒜子,褚蒜子同意之后交给门下省复核,门下省复核完之后又交给尚书省执行,一切都有正式的朝廷的公文,官员调动和郡县调整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虽然桓温为此愤恨不平,但是也无可奈何。 幸好现在的荆州已经不同于往日,此时的荆州并不缺人,相反因为桓温之前兼容并包的政策而吸引了各方人才的来到,再加上真桓温在谯国的几个弟弟也陆续的来到了荆州,虽然桓温对这些真桓温的弟弟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在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弟弟,在宗族观念很重的古代这些弟弟就是自己人,因此桓温此时的手里有大把的人才可供选择。 桓温首先让二弟桓云担任义成太守,领建武将军,三弟桓秘担任宣城内史,领辅国将军,四弟桓豁任新野太守,领建威将军,五弟桓冲任西阳太守,领镇蛮护军;对于这个四个弟弟桓温不但让他们担任一郡的主政官,还让他们兼领军队将领,目的也是为了把军队牢牢的把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封完自己的弟弟们之后,桓温又提拔了一批新的官员,他让顾恺之担任刺史府主簿,对于这个后世画圣,桓温决定放在自己身边加以培养;参军毛穆之调任襄阳太守,原襄阳太守李权调到更前线的南阳担任太守,安西长史江彪调任魏兴郡太守,始兴太守朱焘、顺阳太守薛珍、巴中太守龚正、江陵太守关悦这些有战争经验的地方官吏皆调到军中任职,同时桓温还让张盛加强了蝶眼台的活动密度,密切关注北方各族政权的情报收集,桓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加强军队将领的能力,为以后的北伐作准备。 桓温的奏章很快就到了京城,司马昱看过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暗自有些高兴,桓温写此奏章恰恰说明了他已经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而这也正是司马昱所乐见的事情。 其实自司马昱上台以后,就一直以复兴晋室为己任,目前的情况下虽然司马氏依然是皇帝,但是已经控制不住地方势力,其实自元皇帝司马睿东渡以来,晋室就从来没有真正掌握过实权,司马睿是因为王异的支持才登上的皇位,所以大权一直在王导等琅琊王氏的手里握着,司马睿一直是敢怒不敢言,即便这样,还是引起了王敦叛乱,王敦攻入京城后藐视朝廷,对司马睿极为不敬,这直接让司马睿忧愤而亡,此后晋明帝司马绍、晋成帝司马衍、晋康帝司马岳或受制于权臣,或受制于地方武装,根本无法施展自己抱负,形同傀儡一般的存在。 司马昱作为元皇帝司马睿最小的儿子,历经五朝,自然目睹了这一切,作为司马氏的子孙,司马昱自然不甘心于如此,因此一直以中兴晋室为已任,而司马昱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结交天下名士,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为了晋室中兴不惜娶丑陋无比的昆仑奴李陵容为妻,只为生下对晋室有用的儿子。 当今天下,真正对晋室有威胁的其实有两个人,一个是荆州都督桓温,另一个其实就是扬州都督殷浩,司马昱的脑袋很清晰,现在殷浩之所以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一但殷浩取得了由桓温那样的成就和地位之后,可能做的比桓温还要过份,但是当前最关键的还是桓温,只有把殷浩培养起来了,与桓温形成新的平衡了,司马昱才能实行第二步计划,那就是培养自己的军事力量,只有拥有了真正属于晋室自己的军事力量,才能彻底解决皇权受权臣及地方势力掣肘的局面,真正的迎来晋室的中兴。 第226章 司马昱的理想 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司马昱上台之后,明面上是在扶持殷浩,打压桓温,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拉陇其他势力,以增强自己的实力; 而事实证明司马昱确实是自晋室东渡以来最优秀的皇室成员,经过司马昱不懈的努力,此时的朝廷上下都已是司马昱的人,朝廷当中有王蒙、王坦之、王彪之、刘倓、王羲之、谢安等人把控着各个要害部门,政治上又争取了褚蒜子及少年天子穆帝的支持,初步实现了政治上的政令统一; 军事上殷浩北伐声势浩大,接连收复了谯郡、濮阳,将帝国的边界推到了黄河流域,为司马昱的政治声望添砖加瓦; 外交上段齐政权、慕容鲜卑的燕国政权、氐族苻氏的秦国政权、鲜卑拓跋部的代国政权接连向东晋称臣,再加上冉魏政权的灭亡,实现了东晋名义上的天下一统; 地方上扬江两州的殷浩、梁州的司马勋、益州的司马无忌、豫州的郗愔、兖州的陈逵、青州的蔡裔皆是司马昱的人,司马昱的权势可以说是达到了顶点,与司马昱权势一直在增长不同的是,桓温这几年却几乎销声匿迹,根本就没有任何作为,所以说此时的司马昱根本就不再害怕桓温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随着何充病死、诸葛无绪隐退,朝廷当中支持桓温的势力已经很微弱,就连一向支持桓温的褚蒜子也渐渐的开始隐居幕后; 因为此时的穆帝已经长大,虽然还未亲政,但是在一些政事上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任何一个新成长起来的帝王都会首先对朝廷当中的权臣发起挑战,在司马昱的煽风点火之下,穆帝自然而然的就把之前权势逼人的桓温当成了对手,并且因此还常常跟自己的母亲褚蒜子发生冲突; 褚蒜子是一个非常豁达开明之人,她深知穆帝为何会变成这样,虽然她一直在维护着桓温,但是从整个天下来讲,桓温的崛起也确实是对司马氏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褚蒜子觉得,穆帝跟桓温起冲突是高晚的事,倒不如在自己还能掌控朝局的时候,提前把问题暴露出来,这样即历练了穆帝,又可以打压一下桓温,更为关键的是,一但局面闹的不可开交,自己还可以利用自己的威望据中调和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褚蒜子开始渐渐的把政事交给了穆帝处理,而自己则在皇宫内筑一佛堂,天天吃斋念佛,除了特别重大的事务以外,也已经基本不再过问政事了。 所以在看了桓温奏章的司马昱并没有给桓温回信,而是给殷浩去信,他在信中鼓励殷浩继续努力,争取一场大的胜利,只要殷浩崛起了,司马昱就可以一鼓作气,继续打压桓温。 当前桓温能够掌握的州除了荆州外,还剩下孙恩担任刺史的宁州和李述担任刺史的交州,以及吴隐之担任刺史的广州,这三个州都十分的偏远,经济不行,兵力也不足,境内也是叛乱常起,自己都自顾不暇,也就无法给予桓温支持,所以司马昱的想法就是,待殷浩北伐成功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调殷浩去荆州,将桓温调到广州或者交州去。 而调殷浩去荆州去其实是一箭双雕的事情,桓温经营荆州多年,在荆州当地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桓温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他据有荆州,只要失去了荆州的桓温就像失去了牙齿的老虎一样,即便再厉害,也咬不动人了。 而调殷浩去荆州也是同样的道理,其实司马昱早就在提防殷浩了,为了防止殷浩成为第二个桓温,司马昱故意将殷浩调往比扬州更加富有的荆州,明面上看是兑现对殷浩的政治诺言,但其实是为了将殷浩调离他经营多年的扬州,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即便再有能力,重新培养势力也得需要个五到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样司马昱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聚集力量,打造一支真正属于朝廷自己的部队,这样就可以彻底的打压地方势力,实现晋室的中兴。 其实在司马昱初掌朝政之时就开始谋划组建一支新的军事力量,只是当时殷浩北伐还没有成效,桓温的势力还是很庞大,同时又没有合作的人选来组建这支军事力量,所以司马昱才没有付之行动。 司马昱对这个人选要求非常高,因为事关晋室中兴,所以必须慎之又慎;首先他不能是士家大族当中的人物,当前的士家大族势力太大,不但掌握地方经济,还把控政治资源,同时还有一部分本身就拥有武装,所以士族本身就尾大不掉,若是继续由士族中人来担任这个角色,那么这个军事力量早晚又要为某一士族所掌握,所以司马昱对这个角色人选首先就是要排除是士族中人; 第二就是必须要有一定的政治声望,因为承担着组建新的军事力量的重任,组建新的军事力量需要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即要得到朝廷的认可,又要得到大臣们的认可,否则的话在组建的过程中必须会受到很多挚肘,若是没有一定的政治声望的话,将很难胜任这个角色。 第三就是这个人物必须要有一定的军事素养,至少应该是打过仗的将军级人物,从头开始组建新的军事力量涉及到制度建设、军需粮草的调度、各级官兵的操练以及军事士气的培养,没有一定的军事素养肯定是搞不定的; 第四就是司马昱要求这个人物必须要年轻化,之所以有这样的要求,就是因为侵淫官场多年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带有一些个人倾向,他们或多或少的都会参与一些政治斗争,不可避免的参与到不同的政治势力当中,而年轻将领则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们年轻、有激情、有朝气、有理想,更多的考虑是为国效力,而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政治斗争,他们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司马昱可以在这张白纸上灌输他们忠君爱国、为国效力的理念,培养成真正的帝国中坚。 正是基于这些考虑,所以司马昱才迟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但是司马昱并不着急,他很清楚这样的人需要碰,他有的是时间去碰这样的人,现在殷浩北伐还未成功,桓温的势力也刚刚被打压,而自己也是刚刚才全面掌握了政权,一切才刚刚开始;现在司马昱最大的希望殷浩能够给点力,打一场真正的大胜仗,为自己争取一点脸面的同时,也可以找理由再打压一下桓温。 可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希望他怎么样,他越是不怎么样,司马昱觉得以殷浩之才,即便是打不了一个大胜仗,也至少不会吃亏的时候,许昌那边传来了惨败的消息,司马昱看到战报之后气的当场晕厥。 第227章 许昌争夺战 司马昱之所以被气到当场晕厥,是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许昌一战,竟然把整个西路军给打没了,谢尚在姚襄的帮助下,支身逃回寿春以南的芍陂,西路军整整三万人在许昌全军覆没,后方兵力空虚,无力继续作战,为了避免被围歼,远在濮阳的戴施、谯郡的陈逵、彭城的蔡裔也被迫南撤至寿春,殷浩第一次北伐事实上已经宣告失败。 这司马昱本来想露个脸,结果把屁股给露出来了,由于失败的实在太惨烈,让司马昱一下子接受不了,急火攻心,所以才会当场晕厥。 而造成如此重大失败的原因除了有谢尚的盲目轻敌之外,还有殷浩的急功近利,谢尚在许昌以东的紫云山上集齐了三万人的部队之后,跟许昌城外跟张遇大战了一个多月,双方虽然打的不分胜负,但是总体来说谢尚还是要略胜张遇一筹,胜多败小; 虽然乞活军的战斗力要在晋军之上,但是胜在谢尚调兵有方,他深知乞活军都是不要命的主,而且善于近战,而近战晋军则不占优势,所以谢尚尽量的避免跟乞活军近战,也避免攻城消耗自己的力量,为了不把士兵消耗在攻城战,他不断的引诱张遇出城决战,然后不断的转换着阵形,引诱乞活军进入自己的伏击圈,然后利用自己优势的弓弩兵,远距离的射杀乞活军,不断的消耗着对方的有生力量,积小胜为大胜;经过近一个多月的战斗,张遇的乞活军损失的兵力要比谢尚的大,谢尚的兵力开始大于许昌的兵力,谢尚的优势开始渐渐的显现出来。 按照谢尚的想法,只要继续这样打下去,待到张遇的兵力消耗也差不多了,然后再攻打许昌城,就可以一举拿下许昌,所以此战打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慢慢的消耗对方就行了; 虽然谢尚在前线把控节奏,后方的殷浩却坐不住了,此战对于殷浩的意义实在重大,是殷浩向朝廷证明自己能力的一战,胜了殷浩不但可以在名气上可以跟桓温齐名,更可以积累功名,而若是败了…不对,没有失败,此战必须胜。 为了促成胜利,殷浩屡屡的派遣传令官前往紫云山督促谢尚出兵攻打许昌城,甚至还把指挥部从寿春迁到了泗口,意思就是告诉谢尚,若是他再不攻城,那么许昌之战就得是他殷浩亲自指挥了。 迫于殷浩的压力,谢尚只得攻城,尽管他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是经过几次诱敌之战后张遇也学精了很多,基本上轻易的不出城作战了,所以不管有没有殷浩的命令,谢尚都得准备攻城; 好在谢尚对于拿下许昌还是蛮有信心的,之前之所以不攻城是因为不想消耗太多的兵力,既然现在殷浩这么急于看到胜利,那么谢尚也就不客气了,他率领部队撤出险要的紫云山,在许昌城外安营扎寨,将部队顺着许昌城一字展开,准备攻城。 这许昌原名许县,原本仅仅是一个小县城,城池不大,三国时曹操起家之时最早占据这里,将他作为自己的根据地来经营,后来因为挟持了汉献帝之后,为了安置汉献帝及群臣,曹操对许县城进行了扩建,不但大规模营建的宫室,还大幅度的扩建了城垣,加厚了城墙,使其初步具备都城的模样。 至曹丕篡汉后,许县已是魏国的五都之一,曹丕以“汉亡于许,魏基昌于许”之意,改许县为许昌,此即为许昌的由来。 经过曹魏几代人的努力,许昌已经建设的城大墙固、护城河又深又宽,俨然一幅大郡的影子,也正是因为许昌在历史上曾短暂的作为汉献帝的临时驻处,事实上的首都,影响力尚可,离着江东也更近,所以殷浩才会把北伐的首攻之地选在了许昌。 在经过周密的规划之后,谢尚准备攻城,许昌建于平原之上,周围除了东北角有座不高的紫云山之外,几乎无险可守,经过近一个月的消耗战,此时许昌城内的守军已经不足两万人,而谢尚手下尚有两万五千余人,虽然兵力并不是压倒性的,但是胜在晋军攻城器械很完备,基于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以及对张遇的轻视,谢尚决定不分主次攻击方向,面对许昌四个城门全面发起进攻。 就这样,在谢尚的号令之下,两万五千余分成四份,扛着云梯和攻城车、尖头木驴等攻城器械,对许昌城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出乎谢尚预料的是,张遇也不是吃素的,在吃了谢尚几次亏之后,张遇便开始收缩兵力,不再轻易出城迎战,现在见谢尚主动来攻,张遇大喜过望,这许昌城城高墙厚,要攻下来并非易事,所以张遇连忙调兵谴将,在四个城门加强了兵力,同时又开始征讨百姓守城,凭借着许昌城坚固的城墙,张遇轻松打退了谢尚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谢尚损兵折将不说,许昌城却依然的稳如泰山,这让谢尚十分的气急败坏,经过近一个月的攻城,谢尚的兵力损失很大,已经无法有效的压制城内的乞活军,为了尽快的拿下许昌城,谢尚私自联系已经投降东晋的羌族领袖姚襄,希望姚襄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 姚襄在接到谢尚的求援信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点齐一万骑兵便向许昌进发,姚襄自父亲姚弋仲死后,面临着十分尴尬的境地,一方面后赵已经灭亡,自己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另一方面氐族苻健已经崛起; 在苻健的父亲苻洪还在时,为了争夺关中之地,姚弋仲就派姚襄跟苻洪干了一仗,那一仗姚襄败的很惨,被斩了三万余人,姚弋仲没有办法,率领族人回到了滆头,后来姚弋仲死后,苻健又趁机占据了羌族传统领地蒲坂,直接威胁滆头,而此时的羌族实力已经大损,根本无力对抗势头正盛的苻健,逼于无奈,姚襄只得尊照姚弋仲生前的嘱托,投降东晋。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同时也为了试探东晋的态度,姚襄留四弟姚苌留守滆头之后,自己亲自前往寿春面见殷浩,殷浩摆谱不相见,派了谢尚见姚襄,没想到二人一见如故。 姚襄长的高大威猛、体格健硕,长的也帅,而谢尚是当时有名的嬉皮士,爱唱歌、爱跳舞、爱书法、爱辩论,还爱穿花裤子,谢尚见到姚襄之后,深深的为姚襄的外形所吸引,再加上姚襄举止有度、谈吐不凡,谢尚为姚襄所痴迷,最终跟姚襄成为好友,终日饮酒作诗,好不快活,正是因为有了谢尚这样的好朋友,姚襄才放心的将五弟送到健康担任质子,而自己也率众彻底投降东晋。 第228章 氐族苻氏的崛起 其实此时的张遇那里,也是危机重重,之前因为中了谢尚的诱敌深入计,贸然出击中了谢尚的埋伏,损失了不少人马,现在又因守城内,虽然仗着城高墙厚挡住了谢尚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但是张遇这里的损失也不少,三万乞活军已经阵亡了一半,再加上谢尚切断了粮道,致使城内粮草短缺,许昌城已是岌岌可危。 其实张遇还是心向东晋,毕竟大家都是汉人,尤其是当刘建受桓温之托带来了桓温的亲笔信之后,张遇才知道当年在城内的那个陌生人就是桓温,不由的大惊失色,桓温的威名张遇早就耳闻,一个如此重要的将领、荆州的实际掌握者、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居然不顾个人安危的亲自跑到北方来侦察敌情,这让谁都会感到震撼不已。 如果说要投降桓温,张遇还是心悦诚服的,但是让张遇投降谢尚,吃过一次亏的张遇是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尤其是反叛之后,谢尚连次谈判的机会都不给张遇,而是直接调兵攻打许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谢尚就是看他张遇不顺眼,明着就是要灭他张遇,所以张遇不傻,无论刘建如何劝说,始终不肯再投降谢尚。 本着对桓温的尊重,张遇给桓温回了一封信,信中将自己投降之后谢尚如何对待自己、自己又如何反叛的原因都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同时信中也表达了对桓温的敬仰之情,直言若是桓温的话,自己必然毫无保留的投降。 刘建见无法说动张遇,而谢尚自己又确实是搭不上话,无奈之下,也只好带着张遇的亲笔信离开了许昌。 刘建离开许昌之后,张遇便立即派兵前往长安求援,此时的天下大势,张遇看的很明白,冉魏政权灭亡后,中原权力空虚,鲜卑燕国必然会填补这个空白,而已然占据关中的氐族苻健也已然崛起,放眼天下,燕国太远,而苻健很近,况且苻健之前就曾拉拢过自己,眼看着谢尚攻城越来越猛,自知坚持不了多少的张遇在思考了三天三夜之后,毅然的派出了使者前往长安救援。 而苻健在看到张遇的救援信之后大喜过望,豫州乃天下之中,而颖川跟许昌就是天下之中的中心,只要占据了这两个地方,向东可以进军兖徐二州,向北可以图谋冀并二州,向南可以威胁荆江二州,即便是失败了,也可以向西退守关中,可以说只要占据了这个地方,就有了争雄天下的资本。 此时的苻健虽然没有称帝,但是已经自称天王,并改年号为皇始,也不再遥尊东晋为主,也就是说苻健已经秘密称帝,只是没有敢称皇帝而已。 氐族的苻洪跟羌族姚弋仲,二人都曾是后赵时代镇守关中的重要将领,苻洪原本占据略阳,被封为略阳郡公,而姚弋仲则占据扶风,被封为扶风郡公,二人分别镇守秦州、雍州二地; 最初的时候二人旗鼓相当,实力不相上下,石虎分两人于关中也有相互牵制的意思;而姚弋仲错就错在了太过愚忠,石祗称帝后,对姚弋仲和苻洪分别拉陇,大加封赏,但是苻洪不为所动,而姚弋仲却激动不已。发誓继续效忠石氏; 在襄国被围后,石祗分别向苻洪和姚弋仲紧急求援,苻洪没有搭理他,而姚弋仲却报主心切,毅然带领部族亲自前去救援,苻洪瞧准机会,趁扶风兵力空虚占领了扶风; 而姚弋仲在走到滆头的时候,听闻自己的老巢扶风郡被苻洪占领之后,姚弋仲没有急于回援,而是就地安营扎寨,将滆头当成了根据地,继续派姚襄前往襄国救援,姚弋仲的想法是只要斩杀了冉闵,那么赵国石氏就可以重新掌握天下,到时候借助石氏的力量,再回师扶风,即可以轻松战胜苻洪,结果姚襄并没有杀死冉闵,让冉闵逃回邺城之后重新集聚了力量,这让姚弋仲的计划完全落空,姚弋仲急火攻心,仗责姚襄一百下后,当场病倒。 为了重新拿回扶风,姚弋仲在病床之上派姚襄率领五万人进军关中,结果在枋头被苻洪的长子苻健打的大败,战死了三万人,姚襄只带了两万人逃回滆头,羌族实力大损; 姚弋仲受不了这个刺激,当时吐了血,弥留之际,姚弋仲交代了要姚襄投降东晋的想法,这才有了后来的姚襄寿春投诚。 击败羌族姚弋仲的苻洪趁胜继续进军,当时占据长安的是汉人杜洪,杜洪其初是赵国部将,受石虎之命任长安郡太守,赵国内乱之后杜洪又投降了东晋; 苻洪趁刚刚击败姚弋仲的余威向长安进军,他派长子苻健率军两万自扶风向长安进发,杜洪率一万三千余人出潼关迎战,双方在渭河大战,杜洪被击败,带着残敌逃往宜秋,苻健占据长安。 占据长安之后的苻洪被后赵降将麻秋在一次宴会上毒杀,苻健也随后杀死了麻秋,继承了苻洪的地位,由于此时的苻健实力还比较弱,为了避免引起其他武装的攻击,苻健选择了向东晋称臣。 东晋封苻健为雍州刺史、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苻健在得到东晋的认可之后,开始秘密发展自己的势力,他趁着中原大乱,大家都在围攻冉闵之际,悄悄的发展势力,将关中之地尽入怀中;同时以长安为根据地,修建宗庙社稷,设置百官,自称大秦天王、大单于,设置年号为皇始,永和七年为皇始元年,可以说此时的苻健离称帝只有一步之遥。 苻健占据蒲坂之后,就一直拉陇豫州的张遇,此时的他还不敢跟东晋公开的翻脸,因为东晋的梁州离略阳很近,若是从梁州的汉中郡出发,翻过祁山就可以直面略阳,而略阳又是他们氐族的祖地,万不可丢,所以苻健才一直没有敢公开的称帝反晋,所以对于张遇,一直是以拉陇为主。 因为之前张遇一直不搭理自己,苻健很是郁闷,现在见张遇主动上门救援,苻健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够帮张遇打败谢尚的话,那么豫州之地就可以尽归大秦,那么自己就有了问鼎中原的机会。 但是救援张遇也就意味着公开反叛东晋,之前一些遮遮盖盖的事情就会公开化,苻健拿不定主意,便招来了丞相苻雄、大将军苻菁,苻雄觉得他们已经占据关中多年,百姓归心、部族臣服,放眼周边,东面的羌族已经被打残,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西南的仇池国太弱小,自己不招惹他就不错了;真正有威胁的也只有西北的凉州政权张重华和西南的梁州刺史司马勋了,只要防住这两个方向就可以万无一失。 苻健在听完苻雄的分析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为了孩子梁州的司马勋和凉州的张天赐联合进攻自己,苻健决定派东海王苻坚于略阳,防备梁州的司马勋,派太子苻生于陇西郡,防备凉州的张重华,而自己则亲率丞相苻雄、大将军苻菁,带领五万大军,前往许昌支援张遇。 第229章 谢尚的自信 苻健的秦军还未到达许昌,而姚襄的一万羌骑已经出现在了许昌城外,谢尚见姚襄亲率大军前来,十分的高兴,为此特此设宴款待,二人在寿春之时就已经惺惺相惜,再次见面自然是十分的高兴,于是把酒言欢,一直喝到很晚才双双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谢尚去检阅姚襄的部队,才发现姚襄所率皆是骑兵,骑兵善于野战,却并不善于攻城,谢尚很无奈,但是他却并没有怪罪姚襄的意思,而是将姚襄的部队安置于许昌西面的诫桥附近,谢尚还是很有战略思维的,他在向姚襄救援的同时,也已经预料到此时的秦国苻健肯定会来插一杠子,所以为了预防可能的秦国援兵,谢尚派姚襄先行占据诫桥,以便阻止秦国援军。 姚襄的骑兵是指望不上了,谢尚只得继续加紧攻城,许昌的粮道已经被切断,张遇在城内困兽尤斗,坐立不安,每天眼巴巴的望着秦军的到来。 其实除了秦军之外,张遇还有一张牌能打,那就是占据颍川的上官恩,原来,当邺城陷落、冉魏正式灭亡之后,张遇在收陇了大量的乞活军之后,野心急剧膨胀,于是便趁乱分别派出了部将上官恩去攻占颍川,颍川的刘卫辰抵挡不住,率军逃回了代郡,上官恩收陇了颍川的残兵之后,竟也达到了两万余人。 也就是说,即便没有秦军的援助,张遇撤回颍川的部队,也够谢尚喝一壶的,而张遇宁愿向苻健救援也不撤回颍川的部队,其实还是因为贪念,自己好不容易占据了颍川,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待秦军帮助自己赶走谢尚之后,也可以据此两地跟苻健谈判,自己名义上投诚秦国,但实际上还是保持独立状态,这样就可以实现利益最大化。 应该说,张遇的想法很不错,也代表了当时大部分地方割据势力的想法,战乱年代,城头频繁更换大王旗,自然也就学会了自保,张遇其实这也是在自保,就他这种做法,如果在后赵时代,可行;在冉魏时代,也可行,但是到了苻健这里,却不可行,苻健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吃掉豫州,将豫州打造成自己问鼎中原的前进基地,自然是要将豫州握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就在张遇日夜盼望着秦军的到来之时,苻健也是星夜兼程,带着两万人的部队冲出涵谷关直奔许昌,终于在谢尚围城后的第二个月,苻健率军赶到了许昌城近郊。 由于诫桥是许昌的西部门户,是从西部入许昌的必经之地,所以在秦国大将军苻菁带着秦军前锋毫无征兆的赶到诫桥的时候,遭到了早已埋伏在这里多时的姚襄部队的伏击,苻菁不敌,在丢下大量的士兵尸体之后,狼狈逃窜,而姚襄在查看了现场的士兵尸体之后也是大惊失色:这不是自己的老对头氐族苻氏的士兵嘛?难道?难道苻氏也参与到了许昌争夺战来了? 带着疑问与不安,姚襄立即找到了谢尚,向谢尚汇报了在诫桥发现秦军踪迹的事情,不同于姚襄的惊讶与不安,谢尚却显的很平静,在他看来,氐族只是一个小部族而已,氐族建立的成汉政权被桓温两千人的部队都给灭了,他苻健又有何好怕的呢? 而且此时苻健来的正是时候,谢尚正好在灭掉张遇的时候,顺便也敲打敲打已经称王的苻健,让他不要有非分之想。 谢尚的骄傲轻敌让姚襄很是震惊,姚襄跟苻健交过手,自然知道苻健的实力,当年在枋头被斩杀三万人的阴影还历历在目,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姚襄尽量的向谢尚描述氐族士兵的战斗力和苻健的军事才能,尽管姚襄已经是说的很委婉了,但是在谢尚看来姚襄这是在长他在志气、灭别人威风的表现,他很轻蔑的对姚襄说道:“若是这些氐人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为何在诫桥还被打的大败呢?” “诫桥之战属下纯属赢的侥幸,毕竟属下已经在诫桥埋伏了很多天,而氐人只是因为大意才中了埋伏,所以才会被击溃,但是即便如此,氐人的部队还是逃脱了大部,只有小部被歼。” “那成汉呢?成汉的李氏也属于氐人,而且跟苻氏都是出自略阳氐族,还不是被天朝以两千人给灭了?” “成汉李氏跟苻氏不同,李氏已经建国多年,承平已久,战略松驰,皇帝李特又昏聩无能、沉迷于酒色,在成汉国内早已不得人心,又刚刚经历了叛乱,民心尽失,这才让桓温钻了空子;而苻氏则不同,苻氏久居略阳,一直为后赵石氏南征北战,战斗意志跟成汉李氏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苻氏又刚刚攻占了长安,占据了整个关中之地,士气正锐,我们还是应该谨慎为好…” “好啦好啦,我知道上次枋头之战你们败的很惨,但是我们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现在我天朝大军自北伐以来,各地望风而降,士气高涨,锐气也不比他苻氏差多少,再说这股秦军的规模和目的都没有摸清楚,到底是不是张遇请来的也不一定,毕竟他们可是上了降表的,秦王苻健也是天子册封的,所以有可能是一场误会也不一定。” 谢尚所言让姚襄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可能也确实如谢尚所言,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确实不能妄下定论,毕竟目前秦王苻健还是尊东晋为正朔,爵位和官职都是东晋所封,也就是说,他姚襄跟苻健还是名义上的同事,呵呵,两个有深仇大深的部族首领居然还成了同事,这世事真的是会捉弄人啊。 姚襄见说不过谢尚,只得暂时告告退,虽然谢尚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吃过苻健亏的姚襄还是提高了警惕,他不想再吃当年被苻氏端了老窝的亏,此时的诫桥已经暴露,为了防止被苻健偷袭,姚襄决定连夜撤出诫桥,将部队撤到了离诫桥约二十公里处的白马沟附近,又在四周派出岗哨警惕,以防止苻健可能的偷袭。 可以说姚襄的小心谨慎最终还是挽救了自己,也挽救了谢尚,就在姚襄将部队撤到白马沟的第三天,苻键亲率大军直赴诫桥,因为姚襄早已撤出了诫桥,所以苻健赴了个空,赴了个空的苻健并没有气馁,在派出哨兵侦察了四周之后,发现谢尚的大本营就在附近,苻健大喜,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带兵直赴谢尚的大本营。 而就在苻健发现谢尚的同时,谢尚也发现了苻健,谢尚大惊,也连忙率领全军赶赴诫桥,一场遭遇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第230章 诫桥惨败 说到底谢尚的实战经验还是少了点,在苻健发现谢尚的大军向诫桥赶来之时,苻健大喜,连忙命令部队停止前进,他派苻雄率领一万部队埋伏在颍水南岸,苻菁带领一万部队埋伏在颍水北岸,准备以逸待劳,就地伏击谢尚大军。 而谢尚却傻乎乎的带领着先锋部队火速赶往诫桥,在他看来,只要击败了苻健的部队,许昌城内的守军就会失去希望,军心就会涣散,再加上城内已经断水断粮,那么许昌城破就指日可待; 为了打赢这一仗,除了留下少量部队守护营地之外,谢尚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部队,集结了大约一万五余人赶往诫桥,同时又派出传令官前往白马沟调集姚襄的部队也一同前往诫桥围剿秦军,谢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一战定乾坤; 可是当谢尚赶到诫桥之时,发现诫桥周围静悄悄的,并没有大军的迹象,谢尚下了马来,仔细的察看着当地的地形,这是典型的平面地形,颍水两则都是平原,除了远处有大片的森林之外,只有大片的农田分布在颍水两则,而诫桥则建于颍水之上,颍水水大,河宽约数丈,周围又无船只可用,两岸居民往来只能靠颍水之上诫桥来通行了。 谢尚站在诫桥之上,看着颍水河里水势浩淼、春波荡漾,一道残阳铺在了水面之上,微风一吹,显得波光粼粼,不由的心旷神怡起来,面对如此美妙的情景,想到自己又率领千军万马北伐胡奴,马上就要攻下许昌,拿下这北伐第一功之后,不由的豪情万丈起来,谢尚本就是文化人,平时就喜欢饮诗作对,面对此情此景,当然是要赋诗一首,但是什么样的诗句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呢?谢尚不由的开始低头思索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斜阳西下,眼看就要天黑,而谢尚还没有想出诗句来,谢尚的部将、荥阳太守刘遁不由的开始烦躁起来,现在敌人不明,让这么多士兵老是站在这里也不是事,至少也应该是就地隐藏起来,或者进入战斗准备吧。 就在刘遁准备上前提醒谢尚,刚走到诫桥之间之时,同样等不及的苻健终于失去了耐心,他本想等谢尚大军有一部队渡过诫桥之后,从颍水南岸北岸同时发起进攻,奈何谢尚这小子站在诫桥之上就不走了,不但不走了,还老是在那里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在哪嘛? 为了不贻误战机,苻健决定不等了,传令让颍水南岸的苻雄率领一支精锐的轻骑兵快速的从晋军中间杀开一条血路,将晋军分割成两块,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打乱晋军的部署;颍水北岸的苻菁则安排弓弩手快速的冲到颍水河边,手持弓弩射杀晋军,待晋军大乱之后,其他部队再趁乱掩杀,最大程度的打击晋军。 所以就在刘遁走到诫桥中间准备规劝谢尚之时,突然一声炮响,一支轻骑兵突然从远处的树林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晋军袭来,还没等晋军反应过来,就已经杀到了跟前,毫无防备的晋军被杀的措手不及,只得仓促应战; 而就在晋军全力应战突然袭来的轻骑兵的时候,颍水北岸的箭矢又如雨般的飞来,瞬间射到了一片士兵,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谢尚惊慌失措,此时的他再也没有豪情万丈的心情了,在刘遁的护送下连忙走下诫桥,如老鼠般乱窜; 因为北岸的箭矢实在太密,临河的士兵已经被射倒了一大片,而苻雄的轻骑兵久经沙场,面对晋军这种纯步兵兵种具有碾压性的优势,所以很快就在晋军中间杀开了一条血路,一直冲杀到了颍水边上,晋军阵形被彻底打乱,主帅谢尚又没有即时的站出来指挥战斗,反而到处乱窜,失去阵形、失去主帅指挥的晋军将士彻底崩溃,开始四散逃离。 见此情形,站在颍水北岸的苻健不由的微微一笑,晋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简直是太菜、太渣,早知如此,早就反了他娘的了。 信心暴增的苻健轻轻的挥了挥手,鼓手心领神会,使出了吃奶的劲开始挥舞着双手大力的击打着战鼓,听到战鼓声的秦军将士信心大增,纷纷的从树林里、坡地上、草丛间奔涌而出,杀声震天的冲向早已溃乱不堪的晋军,如杀鸡宰羊般的斩杀着早已斗志全无的晋军将士; 一时间,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地上血流成河,原本碧波荡漾的颍水被染成了红色,从未亲临战场的谢尚早已吓破了胆,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什么闲情逸致,只想尽快的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在刘遁等人的拼死保护下,谢尚等人开始左冲右突,但是因为现场实在太过混乱,几万大军搅在了一起,秦军士兵又杀红了眼,见到晋军将士就杀,所以谢尚的几次冲围都已失败告终。 就在谢尚绝望之际,姚襄带着一万羌族骑兵突然出现在了诫桥附近,当姚襄赶到现场的时候,见惯了杀戮的他还是被现场的情景吓了一大跳,这那是什么战斗啊,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大屠杀,晋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顾四处逃窜,而秦军则是漫山遍野的追杀,就像杀鸡宰羊一般轻松。 来不及多想的姚襄立即投入了战斗,应该说这一万羌族骑兵的来到着实让秦军吓了一跳,一边的大屠杀也终于被羌族骑兵遏制住,秦军被羌族骑兵打的节节败退,而刚才四处逃窜的晋军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回过头来反杀秦军。 虽然战场的形势不再一边倒,但是苻健到底是久经沙场之人,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对方的骑兵是羌族骑兵,并且马上就猜到了对方的主帅可能就是姚襄,面对这个手下败将,苻健并没有轻敌,他让大将军苻菁带领一支轻骑兵绕到了姚襄的后面,从后面对羌族骑兵发起了猛攻,苻雄则带着另一支轻骑兵从正面对羌族骑兵发起了进攻; 骑兵对骑兵,拼的就是猛劲和狠劲,显然在这方面氐族的骑兵要比羌族的骑兵要技高一筹,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周围也都暗淡了下来,战场上纷纷点起了火把,羌族骑兵也渐渐的不敌氐族骑兵,姚襄知道氐族骑兵的厉害,也吃过他们的亏,所以眼看自己的骑兵就要不敌,为了不把自己的有生力量消耗在这里,姚襄开始心生退意。 然而就要姚襄准备下令退兵之时,谢尚在刘遁的保护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姚襄的面前,此时的谢尚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样子,有的尽是狼狈不堪与失魂落魄,他抓住姚襄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个劲的要求姚襄把自己带离战场。 面对这个昔日好友加上司,姚襄无奈,只得让自己的士兵继续抵挡秦军,而自己则亲率一支近卫军,和刘遁一起护送谢尚逃离开了战场。 第231章 姚襄的忠义 姚襄跟谢尚在羌族近卫军和刘遁等人的拼死护卫下,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逃离了战场; 再次失去主帅的晋军将士和羌族士兵们,又一次陷入了混乱当中,秦军再次展开了大屠杀,最终,在秦军的血腥屠杀之下,一万五千余人的晋军以及一万名羌族骑兵,除了少数突出重围的外,其余的全部被杀于诫桥战场,晋军与羌族武装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就在苻健在诫桥跟晋军与羌族武装展开大决战的时候,许昌城内的张遇也没有闲着,当他得知晋军主力已经全部被调到诫桥之后,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便立即点齐兵马,亲自领率部队打开城门,攻击晋军的营地,留守营地的晋军抵挡不住,纷纷的逃亡,张遇占领晋军营地之后,一把火将这处围困自己两月之余的营地化为了灰烬。 至此,参与围城的晋军三万余主力部队和姚襄的一万名羌族骑兵,全部被屠杀殆尽。 姚襄护送谢尚逃离战场之后,谢尚一路上都是失魂落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一刻不停的向南逃窜,而姚襄也是极尽忠诚,后面不断的秦军赶来,都被姚襄率领近卫队赶走,一行人就这样星夜兼程,一直逃到了淮河北岸的芍陂,从芍陂渡过淮河之后就是历阳,谢尚曾任历阳太守,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现任历阳太守高武跟谢尚也很不错,所以逃到了芍陂的谢尚看到熟悉的一切,才稍稍的安下心来。 为了护送谢尚逃跑,姚襄可以说是丢弃了一切,精锐的一万名羌族骑兵基本上都损失殆尽,只剩下身边这几十名近卫军在侧。 谢尚当然知道是自己害了姚襄,看着好友损失如此惨重,谢尚不由的泪流满面,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轻敌大意才酿成此祸,因此对姚襄心生愧意,趁着刘遁去找船只之际,谢尚握着姚襄的手流着泪说道: “我本借张遇之事,拿下许昌、颍川二郡,打通与洛阳的通道,这样就可以使你我之间畅通无阻,联手北伐,以图恢复河山,奈何诫桥之败,三万将士魂飞魄散,连累了兄弟的一万精骑也遭此劫难,兄实在惭愧之极。”说完,谢尚向姚襄单膝下跪,以做谢罪之势。 见谢尚如此,姚襄连忙把谢尚扶起,也泪流满面的说道: “兄切莫如此,我与兄情投意合、又同朝为官,理应相互扶持,寿春之时又蒙兄多方维护,才有我羌人一席之地,胜败乃兵家常识,今日虽遭此大难,但好歹逃出生天,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兄切莫丧失斗志啊。” 姚襄到寿春投诚之时,因姚襄时年二十三岁,而谢尚四十五岁,谢尚本以为北人皆是粗狂人士,但姚襄不但相貌俊朗,而且谈吐不凡,谢尚心生欢喜,但与姚襄结拜为兄弟,所以二人平时皆以兄弟相称。 虽然姚襄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谢尚明白,姚襄本就受苻健的打击而力量大损,此次又遭诫桥大败,实力更不如前,极有可能会在北方无法立足,因此说道:“弟在北方能立则立,不能立当告知于兄,兄自当给弟寻一立足之力,以报今日之恩情。” 其实姚襄早有迁往东晋境内之意,受枋头、诫桥两次兵败影响,羌族的精锐基本上损失殆尽,若不是还有一个洛阳郡在自己手里,姚襄早就有退到东晋境内休养生息的打算了,所以今见谢尚主动邀请,姚襄十分的感动,但是他明白此时还不是南迁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返回滆头,以防止苻健可能的突然袭击,因此姚襄跪地对姚襄说道:“弟虽有此意,然弟之部众皆在滆头,现秦军占据许昌之后,必然威胁洛阳,洛阳乃弟之占据的惟一大郡,洛阳再失,则滆头必然不保,为了族人,弟必须立即返回滆头,送君千里,终许一别,今日送兄至此,往兄渡江之后,能够重新集蓄力量,来日再图中原,到时弟必然全力支援。” 谢尚没想到姚襄竟然如此有情有意,再回想自己的种种不作为,不由的泣不成声,二人在江边抱头痛哭之际,刘遁已寻得船只而来,谢尚登船之际,再次握着姚襄的手说道:“豫州之事,全赖于弟了。” 姚襄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谢尚登船之后,二人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待谢尚走远之后,姚襄才感叹道:“兄败之后,尚且可以有退处,而弟再败之后,不再要退往何处了…” 因为此时的羌族领地只剩下滆头跟洛阳了,若是洛阳再失,滆头必然不保,羌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姚襄才会发出如此的感叹。 诫桥之败是极其惨重的,谢尚率领的是北伐大军的绝对主力,为了支持谢尚的许昌之战,殷浩不惜把防卫濮阳的一万名士兵和据守谯郡的一万名士兵也调往许昌,结果谢尚将这三万名部队主力全部损失殆尽,许昌一失,濮阳则成孤岛,戴施也不得不后撤,而谯郡也无法久守,所以陈逵也被迫撤军,进驻泗口的殷浩为了避秦军的锋芒,也不得不再度撤回寿春,北伐的战果几乎一夜之间全部归零,还白白搭上了三万余精锐士兵,面对如此惨烈的失败,难怪司马昱会当场晕厥。 逃回京城的谢尚狼狈不堪,朝廷大臣也当仁不让的对谢尚发起了弹劾,面对群情激愤,谢尚大有被贬之势,谢尚是谢安的从兄,大家都同属陈郡谢氏,谢安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便搬出传国玉玺之事说情。 这传国玉玺本是戴施冒着生命危险,从冉魏政权的蒋干手里连哄带骗的给骗出来的,然后又让何融带回京城,何融带回传国玉玺之时,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司马氏百年之夙愿终于得以实现,激动之余,皇太后褚蒜子亲自带着穆帝及群臣全部出城三十里地迎接传国玉玺的到来,并亲自到太庙向列祖列宗禀报,可以说是极其的隆重。 这个功劳本来应该是戴施的,但是戴施尚在前线未回,朝廷也议定待北伐成功之后再论功行赏,现在谢尚闯下如此大祸,为保谢尚,经过谢安的动作,夺玺之功就从戴施换成了谢尚,戴施派何融送还京城就变成了谢尚指派何融送还京城,反正戴施没有士族背景,朝廷当中也没有人,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而谢尚则有强大的士族背景作后盾,所以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因谢尚夺玺有功,不但没有追究其责,反而授职给事中,赏赐轺车、鼓吹,以示奖励。 第232章 苻健称帝 谢尚在许昌惨败的消息传到了江陵,桓温直接笑破了肚皮,他躺在李娇的怀里笑的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朝廷都在拿殷浩打压桓温,而殷浩也是相当的孤高自傲,目空一切,北伐以来得益于北方各政权的混乱局面,殷浩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没有想到一年多的努力,在许昌全部毁于一旦,一夜回到解放前。 桓温之所以笑的不能自已,主要还是谢尚的战法问题,明明是一场遭遇战,结果却打成了歼灭战,当然,不是谢尚歼灭对方,而是被对方歼灭,这种小儿科式的打法,简直是闻所未闻,就这种指挥作战能力居然还被朝廷给予厚望,还要拿殷浩来打压自己,这不是笑话又是什么呢? 嘲笑之余,桓温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之前一直忽略的一个对手,那就是氐族的秦国政权,氐族桓温当然不陌生,当年的成汉政权就是氐族,对于这个民族,桓温之前也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 这氐族是与羌族同源的,都发源于西周时期的西戎,春秋战国时代,部分羌人内迁至略阳一带,开始学习汉人耕种,逐渐汉化,汉化的羌人就成了氐族,在与汉人的频繁接触中,受汉族先进经济与文化的影响,其语言、经济、文化基本上与汉人无异。 正是由于氐人的这些特征,在所有的胡人政权当中,氐族是与汉人最为融洽的,它既不像羯人那样嗜杀,又不像匈奴人那样好战,它们更像是趁乱占据了一块地盘过自己小日子的割据军阀一样,并没有引起各方的注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苻氏的崛起才会如此的突然,它不像成汉政权的李氏与仇池政权的杨氏,占据一块地盘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是积极进取,占据了肥沃的关中不说,还要图谋中原,大有学习赵国石氏统一北方之势。 正因为如此,桓温才敏锐的察觉到,未来北方政权当中,除了鲜卑慕容部的燕国政权之外,另一个强劲的对手就是氐族苻氏的秦国政权,这两个政权将是未来东晋面临的最强劲的两个对手。 而后刘建从前线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桓温的猜想,刘建自告别张遇之后,行至长葛,碰巧遇到了前来援助谢尚的姚襄,刘建认的姚襄,出于军事上的敏锐性,刘建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选择尾随姚襄的大军来到了诫桥,随后也就目睹了诫桥之战的全过程。 诫桥之战后,苻健并没有选择返回长安,而是趁胜直接带军进入许昌,当时张遇正在领兵围剿残余的晋军,等察觉到苻健入城之后,为时已晚,秦国大军已然占据了许昌城,张遇无奈,只得向苻健投降,苻健并没有为难张遇,而是封他为征东大将军、豫州刺史,为了防止张遇继续反叛,苻健决定带张遇返回长安,同时任命第三子苻生为许昌太守,豫州牧,名义上代张遇镇守豫州,其实已然是鸠占鹊巢,将许昌据为已有了。 许昌已丢了,颍川自然也就不在话下,在苻健的要求下,张遇只得让颍川的上官恩也一共投降,苻健派第五子苻方为颍川太守,邓羌为镇东大将军,率军两万进驻颍川,颍川距离洛阳很近,而洛阳又是羌族姚襄最后一个大郡,苻健如此安排,意欲何为就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跟张遇没关系了,在苻健的运作下,张遇的部队已经被解散,并入到了秦军序列当中,虽然张遇还顶着个豫州刺史、征东大将军的头衔,实际上已无一兵一卒,张遇已经事实上被解除了武装。 不久之后,苻健准备返回长安,他要带着张遇一起走,张遇无可奈何,只得携带家眷跟随苻健前往长安。 张遇的亲生父母早亡,张遇从小是跟随继母韩氏一起生活,是韩氏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张遇拉扯大,虽然是继母,但是母子情深,张遇待韩氏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孝顺,所以此次前往长安,张遇理所当然的要带韩氏一同前往。 没成想苻健在见到韩氏之后,竟然看上眼了,这韩氏虽然已年近四旬,但是风韵犹存,身材丰满,熟女范十足,苻健在前往长安的路上之时就经常对韩氏嘘寒问暖,殷勤不断,而韩氏守寡多年,对于苻健的殷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二人就这样眉来眼去了一路。 到了长安之后,在丞相苻雄、大将军苻菁的劝进下,苻健不再遮遮盖盖,决定公然称帝,他命人依照传说中的传国玉玺造了个假玉玺,然后就声称在许昌得到传国玉玺,苻健是天命所归,君权神授,在苻雄、贾玄硕等人的劝进下,苻健在长安的太极殿正式登基称皇帝,建国号大秦,追谥父亲苻洪为秦惠武皇帝,以永和七年为皇始元年,修宗庙,设百官,以长子苻苌为太子,弟弟苻雄为丞相,妻子强氏为皇后,张遇的继母韩氏也被封为昭仪,韩氏地位虽然没有皇后高,但是因为深得苻健的庞爱,在后宫当中地位颇高,连皇后强氏都得让她三分。 而张遇因此“子以母贵”,加官晋爵,被苻健任命为司空,位列九卿,在秦国的地位十分显赫。 正式称帝的苻健也不再客气,称帝第二天就发布命令,他以邓羌为征东大将军,皇三子苻生、皇五子苻方为镇东、镇西将军,从颍川、许昌方向向洛阳发起进攻,同时命丞相苻雄、大将军苻菁率三万大军从涵谷关出发,攻打羌族大本营滆头。 秦军携称帝之余威,来势汹汹,羌族姚襄又接连遭遇大败,实力大不如前,自然是抵挡不住秦军这凌厉的攻势,在稍作抵抗之后,便迅速的败下阵来,连丢洛阳、滆头,兵败阳平,不久后,苻雄又派秦将高昌、李历追杀姚襄至阳平,姚襄再次不敌,败退至麻田,在与尾随而来的秦军撕杀之时,姚襄的战马被流箭射死,幸好弟弟姚苌来救,姚襄才得已逃脱,等走到元城之时,姚襄只剩部众两万户,军队六千人,可以说是悲惨到了极点。 为了避免羌族全军覆没,无奈之际,姚襄想起了谢尚在淮水河畔的话,准备率部投奔东晋,由于五弟姚绪已经留在健康任质子,姚襄又派了四弟姚苌、七弟姚尹买、八弟姚硕德、九弟姚绍前往健康求救。 姚襄让五个弟弟同时出现在健康,一来说明形势十分紧急,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方,再不相救羌族就有灭族的危险了;二来也是向东晋朝廷表达诚意,自己派五个弟弟前往建康,若是朝廷不信任的话可以将这五人一起留下做人质。 谢尚在知道姚襄的处境之后,心急如焚,他知道姚襄此时的处境与自己有很大关系,因此竭尽全力的帮助姚襄,此时的殷浩还是名义上的北伐主帅,都督江北七州诸军事,因此姚襄之事理应由殷浩来处理,谢尚本以为殷浩会很痛快的答应姚襄的请求,帮助安置姚襄部众,谁知殷浩嫉妒姚襄的名声,竟然一口回绝,以姚襄乃胡族人士,不愿再重蹈五胡颠覆中原之事为由,直言绝不会接纳姚襄部众入境。 这让谢尚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第233章 姚襄迁往谯城 其实此时的殷浩也是十分的被动,许昌之战打破了殷浩身上的光环,让他从神坛之上跌落了下来,本来形势大好的北伐也形势直转急下,不但西路军全军覆没,东路军也在泰山郡被慕容鲜卑的慕容宝击败,也被迫后撤,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 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谢尚许昌之败,谢尚出身陈郡谢氏,是士家大族,家世显赫,父亲是前豫章太守谢鲲,其实家世显赫还好说,一般的士家大族殷浩也不放在眼里,但问题出就出在谢尚还有个亲妹妹叫谢真石,这个谢真石嫁给了阳翟褚氏的一个叫褚裒的人,然后生了个女儿叫褚蒜子。 也就是说,当朝摄政的皇太后褚蒜子,还得叫谢尚一声大舅,而且还是亲大舅,就凭这关系,你让殷浩怎么弄? 即便是殷浩对谢尚恨的眼痒痒,也奈何不了谢尚,而对于谢安将夺回传国玉玺之功从戴施身上转到谢尚身上的行为,殷浩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办法,谁让人家背景深厚呢。 明的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暗地里却可以恶心一下你,所以对于谢尚收留姚襄之举,殷浩以姚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但谢尚又是一个性情中人,他十分清楚姚襄现在的处境都是因为自己所赐,而且姚襄拼掉军队拼死护送自己到芍陂的举动也让谢尚深深的感动,为了报答姚襄的这份恩情,谢尚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助姚襄渡过难关。 为此,谢尚再一次的想到了谢安,作为家族当中最出色的成员,经过几年的拼搏,谢安已然成为朝堂之上最耀眼的政治新星,不但受到司马昱的重用,而且也得到了褚蒜子的赏识,此时的谢安已经官至吏部尚书,而且更拥有中护军的军职,中护军掌管禁军,负责皇宫守卫,褚蒜子把如此重要的职务交给谢安,足以看出褚蒜子对谢安的重视。 谢尚找到谢安后,向谢安说明了来意,谢安略加思索之后,就有了主意,然后就附耳告诉了谢尚,谢尚听后,连忙拍手说妙。 原来,谢安给谢尚的主意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桓温”。 一直以来,朝廷对于桓温与殷浩二人的能力孰高孰低一直争论不休,谢安虽然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心里早已认为桓温之才在殷浩之上,桓温的能力不仅仅表现在军事才能上,更多的还表现在格局与气度上,桓温更多的是从国家的角度来考虑,行事上也是兼容并包,恢弘大度,而殷浩则不然,他更多的是计较个人利益的得失,而且还将个人的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北伐之初跟褚裒指挥权之争就充分暴露了其心胸狭隘之处。 所以谢安让谢尚去找桓温,其实更多的是从国家利益考虑,姚襄是羌族不错,但是为人大度、好学博能、很有名望,是胡族当中十分少见的文武双全之人,而且能够为了救谢尚而拼尽全军,足以说明是一个忠勇可靠的人,完全可以将其招引过来为朝廷效力,殷浩拒绝姚襄更多的是小心眼使然,而桓温则不同,根据谢安对桓温的了解,如果谢尚把姚襄推荐给桓温的话,桓温一定会大喜过望。 而事实也正如谢安所说,当谢尚亲自前往江陵游说桓温之时,桓温听说姚襄要率众投靠,高兴的简直就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激动的对天大喊:天助大晋、天助大晋啊; 桓温在襄国之时就见过姚襄,对姚襄的人品和能力自然十分的了解,更重要的是,当年的襄国之战让桓温见识到了胡骑的厉害,羌族是游牧民族,从小就跟马打交道,所以骑兵尤其厉害,骑兵在古代的军队当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骑兵速度快、冲击力强,在当时的诸兵种当中就是坦克一样的存在,是专克步兵的兵种,而晋军则恰恰是步兵强,骑兵弱; 桓温毕竟是穿越之人,拥有着千年的智慧,自然懂得骑兵的重要性,而且更加懂得一个懂骑兵的将领的重要性,西汉建立之初,就是因为刘邦的骑兵不行而被匈奴围困于白登,白登之围后,汉朝拼尽全力发展骑兵,但是因为思路不对,也没有懂骑兵的将领,结果汉军骑兵依然技不如人; 至到汉景帝时期,大臣晁错上书《言兵事疏》,提出了骑兵发展的全盘战略,即吸收匈奴人为汉军训练骑兵,从此汉军骑兵建设才走上正轨。 后来七国之乱时,虽然晁错含冤被杀,但是完全以晁错理念重建的汉军铁骑南下助战,轻松将数十万诸侯叛军打的稀里哗啦,一举扭转战局! 到了汉武帝反击匈奴的年代里,新型的汉军骑兵,更叫骄横的匈奴铁骑大跌眼镜:不但能够以优势的装备与强大的机动力面对面血拼,甚至可以深入草原漠北,追击匈奴顽敌。汉军的战旗从云中五原隆隆开进,几十年间一路碾压匈奴,终于由汉将陈汤在中亚斩杀郅支单于,彻底洗雪昔日国耻。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桓温才直呼姚襄来投简直就是天助大晋,当即表示愿将新野之地献出来作为姚襄的驻训之处,而且为了后姚襄无后顾之忧,桓温甚至表示愿意将新野郡太守一职让给姚襄,并在新野郡亲自迎接姚襄入驻。 桓温的热情简直出乎谢尚的预料,跟殷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由于是听完桓温对骑兵的看法之后,谢尚更可确信谢安所言,桓温的能力确实是殷浩所不能比的,因此对桓温更加的敬重。 为了不浪费时间,在得到桓温的同意之后,谢尚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京城,向朝廷汇报了姚襄的安置问题,对于将姚襄安置在新野一带,朝廷到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殷浩却坐不住了; 殷浩的小人心理又开始作祟,他虽然拒绝接受了姚襄,但是也不允许别人接纳姚襄,现在见桓温主动接纳姚襄,心中自然又不舒服了; 本着宁可毁掉也不让桓温得到的想法,同时也为了防止姚襄被桓温所用,此时的殷浩又一次站出来表示反对桓温接纳姚襄,并以自己是朝廷册封的总督江北六州军事为由,认为姚襄率部投诚之事应当由自己来处理,还论不到桓温,并表示愿意将谯城一地拿出来来安置姚襄。 对于殷浩的变卦,谢尚也是无可奈何,一来确实如殷浩所言,殷浩才是朝廷处理江北诸州军事的全权代表,姚襄之事确实应该由他来自理;二来既然殷浩愿意拿出一郡之地来安置姚襄,而且谯城比新野更靠近中原,确实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因此谢尚也就懒的反对了。 就这样,在经过数月的争论之后,姚襄终于在谢尚的帮助下,率部迁到了谯城安置了下来。 第234章 殷浩追杀姚襄 就这样,在谢尚的鼎力支持下,姚襄率领疲惫不堪的部众离开元城,迁往谯城,经过秦军不间断的围攻与追击,此时的姚襄部众仅剩不足两万户,军队不足五千人,羌族部落自姚弋仲起兵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虚弱过。 姚襄迁到谯城后,东晋朝廷封姚襄为持节、平北将军、并州刺史、即丘县公,对于东晋的情谊,姚襄自然感激不尽,这几年在与苻健的关中争夺战中姚襄所部受损十分严重,所以来到谯城之后,姚襄决定休养生息,以积蓄力量; 于是,姚襄便率众在淮河两岸兴修水利、大兴屯田、劝科农桑,闲暇之余又训练将士,同时又广泛吸收流亡各地的羌族民众,不到一年功夫,在姚襄的治理下,谯城竟然欣欣向荣起来。 不仅如此,因为姚襄是胡人当中少有的饱学之士,归晋后在谢尚的带领下又研习玄学,参与清淡,很快便得到了江东人士的敬重。 而桓温因为要组建骑兵之事,也经常亲自前往谯城拜访姚襄,姚襄对于桓温十分的尊敬,对于襄国之事也感到万分的后悔,桓温在襄国之时以陆远之名为姚襄属下,姚襄虽然感觉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但是却没有去更多的接触,在桓温被石祗问斩之时也没有出手相救,现在知道了当年的陆远就是现在的桓温的时候,后悔的直撞墙,常常对众人言后悔没有救桓温,但是好在桓温不计前嫌,依然向姚襄请求组建骑兵之策,而姚襄也是直言不讳,尽心相教,甚至直接派出手下大将权翼前往江陵帮助桓温训练骑兵,桓温骑兵在姚襄的帮助下也是成长迅速,很快就具备的很强的战斗力。 眼看着姚襄在谯城日子越过越红火、名声越来越大、部众越来越多、军队越来越强,一直对姚襄放心不下的殷浩再也坐不住了,在他看来,姚襄是胡族,其心必异,而且现在名声又如此的大,早晚会是东晋的心腹大患,于是便开始思索除掉姚襄之计。 但是怎么样才能除掉姚襄呢?总不能直接开打吧?双方都同朝为官,说白了就是同事,同室操戈自然是不好,冥思苦想之际,殷浩想到了姚襄在京城做人质的五个弟弟。 这五个弟弟当中,除了四弟姚苌、五弟姚绪年龄稍大,都曾领兵打仗以外,七弟姚尹买、八弟姚硕德、九弟姚绍都尚不足十岁,尚不懂得人情事故,于是殷浩便给予这三个弟弟以恩惠,让这三人对自己信任,然后又以放三人回谯城探望兄长为由,暗中安插杀手于队伍当中,寻机刺杀姚襄。 听闻弟弟们的到来,姚襄十分的高兴,本来派五个弟弟前往京城为质自己心中就有愧,所以对于弟弟们的到来自然十分的欣喜,亲自驾车出城迎接,但是当看到五个弟弟仅仅来了三个,而且还是三个未成年的弟弟的时候,姚襄就感到十分的奇怪,再加上殷浩派遣了整队的人马护送三人到来,几个人质据然能够得到如此的重视,姚襄更加感到疑虑,但是弟弟们的到来还是让姚襄十分的高兴,把他们迎接到了住处大吃大喝了好几天。 而殷浩所派的刺客就隐藏在护送的队伍当中,为了掩人耳目,殷浩故意派了一个整队的人护送三人回去,而刺客也一下子派出了五人,殷浩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一次性解决掉姚襄,然后吞掉他的部众。 但是因为姚襄戒备森严,除了三个弟弟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姚襄的住处,不仅如此,姚襄因为怀疑护送队目的不纯,还加派人手日夜看管护送队,因此刺客们一时之间无法接近姚襄,自然也就谈不上刺杀了。 为了接近姚襄,刺客主动找到了姚襄的七弟姚尹买,此时的七弟姚尹买早已被殷浩收买,因此在七弟姚尹买的安排之下,刺客五人以挥剑助兴为由,得以进入酒席之间,借助舞剑之事,借机刺杀姚襄。 而姚襄早已看穿了此事,也明白了七弟姚尹买已然被收买,因此在席间故意装醉,引诱刺客行凶,刺客们舞了一段时间之后,见姚襄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便互相使了个眼色,趁着姚襄不省人事之际,突然从腰间拔出短剑,然后一拥而入,准备刺杀姚襄。 却不料就在接近姚襄之际,姚襄身后突然杀出一队人马,这队人马迅速的制服了五个刺客,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的七弟姚尹买哇哇大哭起来,还没等姚襄审问,就已经和盘托出了此事是殷浩所指使。 面对扒在地上痛哭的七弟姚尹买,姚襄无奈的把他扶起来,此时的他也早已猜到此事是殷浩所为,但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此时的殷浩还是姚襄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殷浩自然不愿得罪殷浩,因为便摆了摆手,让人放了这五名刺客,依然让他们回到护卫队,继续好酒好菜的招待,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姚襄的大度与从容让刺客们感动为已,回去之后向殷浩复命之时都向殷浩说姚襄的好话,这非但没有引起殷浩的反思,反而更让殷浩生气,也更加坚定了除掉姚襄的决心。 既然刺杀不行,那就直接指挥军队灭掉姚襄,但是动用军队得有合适的借口,于是殷浩便开始慢慢的寻找借机攻打姚襄的借口,恰在此时,姚襄的骑兵训练用的马匹不足,便向附近的马场求马,但是因为马场都归军队所有,不能随便使用,因为没有答应姚襄; 姚襄以为又是殷浩故意为之,一气之下,派人夜里悄悄的到马场盗马,不成想动静太大,惊动了马场的人,被抓了个正着。 本来此事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道个歉就完事了,不成想殷浩却以此为借口,派遣降晋的原冉魏政权的卫将军魏憬率五千人攻击姚襄,奈何魏憬实在技不如人,在与姚襄对阵之时,被姚襄一枪挑于马下战死,其部众也被姚襄所吞并,本来姚襄就缺人,这下正好,姚襄的部队反而扩大了许多。 一次次的失败让殷浩恼羞成怒,他便又派遣实力更强的原冉魏政权的兖州刺史刘启率军一万攻打姚襄,眼看事情闹的不可开交,已与姚襄结拜为兄弟的谢尚即时出面调节,殷浩不得不就此作罢,但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殷浩还是搞了个小动作,就是把姚襄从已发展成熟的谯城迁到梁国,而让刘启戍守谯城,为了掩人耳目,还假惺惺的封姚襄为梁国内史。 姚襄无奈,碰上这么个主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在殷浩的一再催促下,姚襄只得再次率领部众,从刚刚驻守了一年多的谯城迁往梁国。 第235章 张遇被杀 迁往梁国的姚襄不想再生事端,在谢尚的建议下,主动向殷浩低头认错,同时又派出了自己的参军权翼前往殷浩处说和,不成想殷浩十分的瞧不起权翼,把头仰的鼻子都朝着天,他颐指气使的向权翼问罪道:“姚襄放纵小人,偷盗我的马匹,王臣之礼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权翼大气都不敢出,连忙回答道:“姚将军以威武自图自强,不曾想最终败于秦军,为报秦军之仇,才会发愤训练兵卒,取马只是想用来自卫罢了。” “姚襄举动总是自己为事,屡生事端,如此行事岂不辜负了对他的期望?” “姚将军忠心事主,绝无二心,此前之事皆事出有因,望殷将军明察。” 尽管权翼一再的放低姿态,但是殷浩始终不为所动,在跟权翼交谈几句之后,便拂袖离开了; 见殷浩如此傲慢,权翼只得返回梁国向姚襄如事汇报,姚襄听后,立即明白自己这算是碰上小人了,有此人在,将来的自己依然不得安生,不由的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若是朝廷众将皆如桓将军行事就好了。” 叹息归叹息,无奈归无奈,此时的姚襄依然没有恢复元气,因此不敢公然的反抗殷浩的压迫,但是反叛朝廷之心已然萌生,尽管姚弋仲生前嘱咐姚襄投降东晋之后,要尽忠行事,但是谁也受不了殷浩这样的折腾,所以姚襄加紧了步伐,开始广泛的招收流亡之徒,力图最快的速度恢复元气,以便脱离东晋。 就在姚襄在梁国广收流亡之徒之时,秦国境内再次发生了变故,自张遇投降苻健之后,被苻健封为豫州刺史、征东大将军,到了长安之后,又因其继母韩氏被苻健所庞爱,封为昭仪,张遇也因此被封为司空,司空掌管天下土木建设、水利建设,是个肥差,按理说苻健对张遇还是不错的,但是张遇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张遇毕竟是汉人,非常注重礼义、道德和人伦,自尊心也很强,当初谢尚就是因为没有照顾到张遇的自尊心,张遇才会复叛的; 张遇从小就父母双亡,是继母韩氏把他拉扯大,其中的艰辛只有张遇知道,所以张遇也一直事奉韩氏为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张遇投降胡人本来就心里不痛快,现在自己的继母被苻健霸占了,继母也是娘啊!虽然司空一职也是位列九卿,但是张遇还是觉得很窝囊、很耻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可是寄人篱下,又能怎么样呢,所以也只好忍着。 张遇是忍气吞声了,苻健却老拿他开涮,总给他的伤口上撒盐,每次上朝之事,或者面见群臣之时,总会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地指着张遇对众人说道:“这是我儿子!” 每次苻健说这话的时候,都会引得众人一片嘲笑,张遇“惭恨”,既羞愧又愤怒,虽然表面上强颜欢笑,但是心中却已对苻健恨之入骨。 要说这苻健也是,堂堂一个开国皇帝,年纪也只有三十多岁,与张遇的年纪相差不大。霸占了人家的继母不说,还总是以此取笑人家,偏要给人家当“爹”。久而久之,张遇对于此等奇耻大辱,自然也就忍无可忍了。 张遇本就是汉人,对于投降胡人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无论是出于个人仇恨,还是民族大义,张遇都已下定了决心要反抗苻健。 于是,张遇暗中联络了一些对苻健不满的将领和汉族豪强,打算杀掉苻健,然后带着苻健的首级,以及关中的土地,作为见面礼,重新回归被汉人视为正统的东晋王朝。 张遇现在十分后悔当初在许昌之时没有听从刘建的建议,到了长安之后才受此大辱,因此张遇这次决心向荆州的桓温投降,张遇相信,以桓温的人品,再次投降东晋王朝之后,绝不会出现被谢尚羞辱之事了。 于是,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张遇决心与宫中宦官刘晃密谋夜袭皇宫,杀死苻健。两人约定里应外合,由刘晃打开宫门接应,张遇率兵杀入宫中。 这天夜里,夜黑风高,张遇依计划早早的率领一支敢死队埋伏在宫门外,这支敢死队都是跟随张遇多年的乞活军,只忠于张遇一人,而且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在黑夜中,张遇慢慢的握紧了刀柄,目光紧紧的盯着紧锁的宫门,只等到宫门打开的一刹那,冲上去解决掉带给自己奇耻大辱的人。 张遇知道,此时的长安兵力空虚,苻雄、苻菁、邓羌、雷弱儿等大将皆在外征战,只要自己杀了苻健,振臂一呼,重新招呼乞活旧部,再加上长安里的汉族豪强,占领长安不是问题。 事情的进展还是那句老话,计划的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张遇等的都快睡着了,都没有等到宫门打开,非但没有等到宫门打开,反而等来了苻健平叛的部队,面对苻健亲率大军前来平叛,张遇瞬间傻眼了。 原来,起事这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宦官刘晃临时被苻健派往洛阳办事,因为事情紧急,刘晃来不及通知张遇就离开了长安,而张遇还在依计埋伏在宫门之外,可是等来等去,就是等不到宫门打开,张遇又这么一大队人马埋伏的宫门外,时间久了,自然会被巡逻的皇宫侍卫发现,巡逻的侍卫在发现了这一大队人马之后,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立即报告给了苻健,此时的苻健正压在张遇的继母韩氏身上玩推车的游戏,在听到宫外有刺客之后,意犹未尽从韩氏的身上爬了起来,带上佩剑,亲自带领皇宫卫队前往宫外平叛,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张遇见事情败露之后,也自知在劫难逃,于是便带着敢死队跟苻健拼杀了起来,敢死队自然是拼不过人数占优的皇宫卫队,很快就被全部剿灭,而张遇也被杀于乱军之中,在苻健看到领头之人竟然是张遇之后,只是叹了口气,便匆匆离开了现场,又重新回到了宫中,继续扒在韩氏的身上玩刚才没玩完的游戏,可惜张遇一生,两次因为尊严反叛,结果在被杀死之后,自己的仇人还依然的霸占的自己的继母行苟且之事,又怎能不让人愤恨。 张遇死的实在太过窝囊,张遇的部下也深感耻辱,因此洛阳的上恩官、许昌的乐弘在听闻张遇死后,也都举兵反叛,只不过他们现在力量有限,身边又驻扎着大量专门监视他们的氐族士兵,因为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张遇反叛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建康,殷浩听闻之后大喜,张遇被杀,上官恩、乐弘反叛,殷浩在秦国的内应雷弱儿、梁安又暗示殷浩会在长安起兵造反,因此殷浩断定关中必乱,于是便立即奏请司马昱,准备进行第二次北伐。 第236章 慕容俊称帝 看到殷浩请求再次北伐的奏章,司马昱心中犯了嘀咕,上次许昌惨败,整个西路军几乎全军覆没,司马昱虽然强忍着没有处理殷浩,但是要说对殷浩没有意见,那就是假的,朝堂之上的人都十分清楚,殷浩是他司马昱的人,为了支持殷浩北伐,司马昱可以说是百般迁就殷浩,但是殷浩搞成了这般模样,司马昱也是相当的被动。 其实北伐之议最早是桓温先提出来的,当时还是永和五年的时候,当时的情况要比现在要好的多,整个北方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冉闵杀死后赵皇帝石鉴,自立为皇帝,同时颁布了着名的杀胡令,整个北方顿时大乱:石祗居襄国跟冉闵激烈对抗,无暇顾及南方,燕国的慕容俊还没有冲出辽东,秦国的苻洪还只是据有略阳一郡,为求自保,这些胡族武装又纷纷请降东晋,可以说这个时候举兵北伐,不能说收复整个北方疆土,收复大半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这个时候殷浩却跟褚裒起了争执,褚裒气不过,私自领兵北伐,进军至彭城代陂时,被冉魏政权的大司马李农击败,阵斩两万余人,部将王龛被俘,没有办法,褚裒只得兵退寿春,后来他到京口时,听见到处是哭声,他问周围的人,人们对他说:“全是代陂之战中阵亡者的家属啊。”褚裒羞愧自恨。没过几月就忧愤而死了。 褚裒死后,殷浩才认真北伐,此时辽东的慕容俊已经拿下幽州,在冀州跟冉闵争夺;略阳的苻健也已击败杜洪、姚弋仲,拿下略阳、长安,统一了关中之地,虽然慕容俊与苻健皆有斩获,但实力还是弱小,只要殷浩调兵有方,击败他们还是很有可能的; 结果殷浩却在许昌遭遇大败,西路军几乎全军覆没,东路军也在泰山郡被南下的燕国势力遏制住,被迫南撤,许昌之败,可以说把东晋的虚弱本质全部暴露了出来,如果说之前大家还敬畏东晋的威严的话,那么许昌之战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及了,不但苻健直接在长安太极殿登基称帝,就连一向对东晋毕恭毕敬的燕王慕容俊也公然称帝。 原来,慕容恪在攻占邺城之后,俘虏了冉闵的皇帝董氏、太子冉智及其他一干人等,董皇后为了自保,便主动献出了之前假造的传国玉玺给慕容俊,慕容俊大喜,认为这是天象运行所显示的运数已应验于自己,于是便封董皇后为奉玺君、太子冉智为海滨侯,冉闵的其他几个儿子也都得到了封赏,但此时的慕容俊对东晋还心有余悸,所以还不敢公然称帝。 但是随着荀羡的东路军在泰山郡被燕国将领慕容宝击败,以及许昌传来晋军大败的消息后,慕容俊开始无所顾及其来,后来在慕容恪、悦绾、皇甫真等鲜卑贵族的劝进下,慕容俊终于决定称帝。 在前秦苻健公然称帝一个月后,慕容俊也在龙城称帝,建国号大燕,同时大赦境内囚犯,因得到了传国玉玺,所以建年号为元玺,以永和八年为元玺元年,设置百官。任封弈为太尉,慕容恪为侍中,悦绾为尚书令,皇甫真为中书令,追尊祖父慕容廆为高祖武宣皇帝,父亲慕容皝为太祖文明皇帝,同时宣布迁都幽州的蓟城。 慕容俊称帝后,恰巧东晋朝廷派遣使者来见慕容俊,慕容俊就得意的对使者说:“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天子,我承担了百姓的困苦,被中原的人们推举,已经称帝了。” 东晋使者十分的尴尬,当即灰溜溜的走了,几个月后回到建康,朝廷这才知道慕容俊已经称帝了。 从最初的北方无强敌,各割据势力争相来投,到现在已经出了两个称帝者,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壮大;可以说正是因为殷浩的自私,才使东晋朝廷错失了最佳的北伐时机,正是因为如此,朝堂之上才会对殷浩颇为微词,只不过是因为司马昱的关系,才没有大加弹劾罢了。 而司马昱又何尝不知这一点,殷浩的心胸与能力跟桓温差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司马昱初掌朝政,急需政绩来加持,若是贸然的把殷浩给打压下去,从此桓温再无人制约不说,自己的执政能力也会受到大臣们的怀疑,所以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同时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司马昱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支持殷浩。 距离上次许昌惨败才刚刚过去一年,殷浩就又来要求北伐,基于上一次的教训,司马暗谨慎了许多,他并没有立即答应殷浩的北伐请求,而是静观其变,其实就是想让殷浩拿出具体的方案来看看。 久久等不到司马昱批复的殷浩知道司马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为了重振司马昱对自己的信心,殷浩连夜找到司马昱,向司马昱力陈本次北伐前期自己所作的准备工作。 原来,许昌之败后,殷浩也反思此次失败的原因,思来思去,觉得还是情报工作没有做好,让苻健钻了空子,为此,殷浩开始积极的派出各种间谍,前往长安活动,收买拉陇前秦官员,力图策反他们。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积极的活动,殷浩终于策反了两个对象,一个是铺国将军雷弱儿,一个左仆射梁安,雷弱儿本是羌族领袖,与姚襄都来自扶风郡,苻洪占据扶风后,雷弱儿便投降了苻洪,被封为铺国将军,苻健登基称帝后,为了拉陇安抚羌族,便封雷弱儿为太尉。 而梁安则是前秦的左仆射,是个文官,有个女儿嫁给了苻健的儿子苻生,算是前秦的外戚。 殷浩对这两个人极尽拉拢,封官许愿,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人虽然表面都答应了殷浩,帮助他刺杀苻健,但其实暗地里早已跟苻健通风报信,而苻健也借张遇之事将计就计,借意向外宣称自己被刺成重伤,卧床不起,同时又让卫大将军苻黄眉率苻坚、苻道、邓羌等前往洛阳平定张遇部将上官恩的叛乱,同时又暗地里让雷弱儿和梁安向殷浩传递假消息,表示愿意在长安起兵接应,引诱殷浩来攻,殷浩信以为真,这才有了殷浩上书请求北伐之事。 为了打消司马昱的顾虑,殷浩又建议以姚襄所部为前锋,姚襄所部皆是羌人,让他们当前锋充当炮灰,可以有效的减少本族士兵的伤亡。 听完殷浩的计划,司马昱虽然本能的觉得哪个地方不对,但又实在是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所以迟迟没有表态。 看着迟迟不肯表态的司马昱,殷浩急了,为了再争取一次北伐的机会,殷浩当即表面愿立下军令状,若是再次失败就立即辞官回家。 看着一向小心谨慎的殷浩居然敢立下军令状,这让司马昱确实是颇感意外,于是决定便再给殷浩一次机会,于是便批准了殷浩的第二次北伐。 第237章 殷浩的二次北伐 在北伐之请终于被司马昱批准之后,殷浩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即前往寿春准备北伐,这次他尽扬江二州之兵力,又筹措徐兖青豫司五州兵力,聚兵七万,进驻泗口,同时命河南太守戴施进驻石门,威胁许昌,荥阳太守刘遁进驻仓垣,威胁洛阳,又以征集财物供军用为由,奏请司马昱罢遣太学生徒,为了支持殷浩北伐,司马昱答应了,太学由此被废除。 殷浩一向瞧姚襄不顺眼,所以这次北伐便以姚襄为先锋,会同刘遁一同进攻洛阳,妄图借此消耗姚襄的兵力。 但是姚襄久经沙场多年,跟雷弱儿同属羌族,与他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及处事风格,对于殷浩所言雷弱儿会在长安起兵接应之事十分的怀疑,因此便上书朝廷,力陈北伐乃军国大事,万不可儿戏,请求朝廷能够三思而后行。 当时出身琅琊王氏的王彪之已经累官到了御史中丞,参与朝政,他也怀疑雷弱儿诈降一事,因此对司马昱说道:“雷弱儿等人一定有诈,殷浩不应轻举妄动”。 但是此时的司马昱却以为姚襄是不愿意当炮灰,所以才会怀疑雷弱儿投降一事,因此对姚襄及王彪之的忠告未加理会,继续支持殷浩的行动。 对于朝廷的举动姚襄大失所望,军令如山,姚襄不得不率军前行,此时的他深度怀疑殷浩让自己当先锋是借机消灭自己,为了保留羌族的火种,不让父亲的事情在自己手上毁于一旦,姚襄决心反晋。 他先是以军队缺领兵的将领为由,调回了在京城当质子的四弟姚苌、五弟姚绪,仅留其他三个未成年的弟弟在京城;又趁夜色解散了士兵,实际上是让他们悄悄的前往大军的必经之地山桑埋伏了起来;然后又派人向坐镇泗口的殷浩报告士兵都已经走散了。 殷浩在听闻姚襄的部队逃散之后,当场就急了,这可是事关自己北伐的大事啊,于是便立即亲自率军急行军至山桑,进入了姚襄的埋伏圈。 姚襄亲眼看着殷浩进入埋伏圈之后,恨的牙痒痒,当即一声令下,对殷浩军队发动了进攻,面对漫山遍野的羌族士兵,殷浩军仓促应战,奈何不是羌族士兵的对手,殷浩见势不妙,连忙率军后撤,在陈准等人的拼死护卫下,殷浩只带少数人逃出山桑,逃到了谯城。 经此一战,殷浩军大败,被杀死俘虏一万多人,缴获军械粮草无数,姚襄的实力再次增加,累兵至五万余人,已经初步恢复了元气。 逃到谯城的殷浩简直气疯了,他没有想到姚襄居然来这一手,害得自己出师未捷就先损兵折将,实在气不过的殷浩当即命令据守谯城的兖州刺史刘启、镇东将军王彬率领谯城之兵两万余人立即前往山桑讨伐姚襄,同时上书朝廷说姚襄反叛,请求立即增兵围剿。 而此时的朝廷除了荆州桓温处还有兵之外,其他各州的兵都已被殷浩搜刮而去,无力再派,殷浩无奈,只得寄希望于刘启、王彬二人了。 奈何刘启、王彬二人根本不是姚襄的对手,在山桑再次被姚襄打的大败,刘启、王彬本就是冉魏政权的降将,为显忠诚,刘启、王彬拼死力战,最终双双战死,剩下的部队再次被姚襄吞并,至此,姚襄已经累兵至七万余人,已经具备了跟东晋决裂的实力。 尽管姚襄早已有不臣之心,但是在看到同为降将的刘启、王彬为尽忠而战死沙场的时候,姚襄还是动了侧隐之心,心想自己降晋以来,虽然屡遭殷浩的陷害与打压,但是朝堂之上还有谢尚、桓温等人真心的维护自己,总不能为了一个殷浩就再次反叛吧。 四弟姚苌看出了姚襄心中所虑,他知道姚襄下不了决心反叛朝廷,于是对姚襄说道:“东晋朝廷里,虽然有谢尚、桓温等人真心待人,但是像殷浩之人也绝不在少数,与其在他人屋檐下苟且生存,还不如自立以自强,当初羌氐之争,氐人弱于羌人,然吾父执着于效忠石氏,带领大军前往襄国助战,造成后方空虚,才让氐人有了崛起的机会,现在氐人苻健窃国称帝,已经据有整个关中之地,而我们羌人却依然到处流浪,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这难道不是因为愚忠所造成的嘛?” 面对弟弟姚苌的控诉,姚襄也是深感不安,于是便决定反叛东晋,然后自立,当然,在反叛之前,姚襄还是决定恶心一下殷浩,以吐心中之快。 为了恶心殷浩,姚襄亲自书写一封控诉信,信中详细列举了殷浩屡次陷害自己,又派刺客刺杀自己,同时还让魏憬攻打自己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同时再次陈述自己对东晋的忠诚天地可鉴,此次反叛完全是因为殷浩所逼而为之,也为自己的行为对朝廷造成的损失而向朝廷表达了歉意。 此信写的有理有据,十分的真诚,写完之后,姚襄就派参军权翼前往健康呈交给朝廷,姚襄的书信让司马昱尴尬不已,出师未捷就先引发内乱,这个殷浩也是够可以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司马昱对之前劝说过自己的王彪之说道:“久闻殷浩心胸狭隘,容不得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打又打不过,所以司马昱只能尽力安抚。 于是,司马昱决定重用启用谢尚,以他为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守历阳,希望凭借谢尚的个人交情稳住姚襄。 谢尚出马,姚襄当然要给点面子,继续选择臣服于东晋,但是拒绝回到梁国,但是山桑是个小城,不是久居之地,因此姚襄率军渡过了淮河,占据芍陂,然后向北打下了前秦据守的盱眙,并以盱眙为基地,招募各地流民,人数多达十万,同时又设置地方长官,劝课农桑;以王亮为长史,尹赤为司马,伏子成为左部帅,敛岐为右部帅,王黑那为前部帅,强白为后部帅,薛赞、权翼为参军。 可以说姚襄俨然把盱眙当作了自己的根据地来打造,并初步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政权。 第238章 殷浩被废 山桑之败很快传到了江陵,桓温再次笑的直不起腰来,这殷浩简直就是搞笑担当,第一次北伐半途而废,第二次北伐还没到敌境就被自己人给击溃,连个小小的姚襄都搞不定,还想打入关中?简直就是笑话啊。 笑归笑,闹归闹,在桓温大笑的同时,当年广陵之时曾被殷浩要挟的南康公主提醒桓温道:“你不觉得现在是彻底打掉殷浩的最佳时机嘛?” 经南康这一点拨,桓温立即停止了大笑,是啊,现在朝野上下对殷浩充满了怨愤和失望,何不趁此机会彻底将他打倒了。 于是,桓温立即挥笔写下了弹劾奏章,准备上书朝廷弹劾殷浩,南康公主拿过奏章来看了看后说道:“殷浩可是出自陈郡殷氏的大家族,你这写的罪行也轻了不足以彻底击垮殷浩,还是我来给你改改吧。” 于是,带着满腔的愤恨,南康公主挥笔写下了对殷浩的致命一击,桓温看后,也是连连称赞,于是对南康感叹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来你比君子还恨。” 南康瞅了一眼桓温之后,便离开了,但她是带着微笑离开的,当年在广陵之时被殷浩欺辱之仇,终于得报了。 所以说,惹谁都不能惹女人啊。 于是,呈现在司马昱面前的桓温奏折上是这样写的:“殷浩承担北伐重任,但他无雪耻之志,培养亲信,妄生战乱,遂使贼寇得以残喘,于是奸逆四起,华夏鼎沸,百姓遭殃。派刺客行刺姚襄,造成他的恐慌,于是被打的丢盔弃甲。已经神怒人怨,被朝野抛弃,此类人渣,不杀不足以正国法,不杀不足以正官道、不杀不足以慰民心、不杀不足以警世人、不杀不足以告慰大晋亡灵。” 好家伙,连续用了五个不杀不足以xxx,看的司马昱也是大汗淋漓,他本能的以为这是桓温的意思,所以才会如此紧张,而在桓温之前朝堂之上弹劾殷浩的奏章都快罗成小山了,而司马昱都不感到紧张,而桓温的奏章却让司马昱感到紧张,就是因为当今天下,殷浩战败之后,朝廷已再无可用之兵,而桓温的荆州兵已是东晋朝廷惟一的成建制的部队了,若是桓温雷霆一怒,效仿晋元帝时王敦起兵进京清君侧,那司马昱也只能干瞪眼。 所以,若是这个时候司马昱还是不处理殷浩的话,那么可能连他自己的地位都不保了。 但是处理了殷浩之后,天下就再无压制桓温之人了,到那个时候整个东晋朝廷都得看桓温的脸色行事了,而这也是司马昱所一直在尽力避免的事情,面对群情汹汹,处罚殷浩是肯定的了,但是如何处罚就是一个技术活了,虽然桓温在奏章中大声喊杀,但是司马昱明白,殷浩是杀不得的,自晋室东渡以来,还没有因为战败而公开处斩过一个士族门阀的人士,若是因为此事斩了殷浩,那么必然引起其他士族门阀的恐慌,到时候就更没有人愿意为朝廷领兵打仗了。 正在司马昱为如何处理殷浩之事左右为难之际,褚蒜子也派人来询问殷浩之事,显然殷浩之事闹的动静太大了,连久居佛堂的褚蒜子也惊动了,这让司马昱感到更加的棘手。 不仅仅是褚蒜子,就连年幼的穆帝也在朝堂之上公开的询问司马昱如何处理殷浩,穆帝年幼,正值血气方刚之时,殷浩排除异己、逼反姚襄之事也让穆帝很气愤,虽然他还未正式亲政,但是已经为殷浩之事定下了调调:那就是逐出朝廷,永不录用。 至此,司马昱才打掉所有幻想,开始认真的处理殷浩之事了,于是便借殷浩已立军令状为由,将他免官,废为庶人,并流放到了东阳郡信安县。 对于朝堂之上的风云,远在谯城的殷浩竟然全然不知,此时的他还一心的想着复仇,虽然有谢尚的居中调节,姚襄直言不再与殷浩为敌,并主动迁出山桑,迁到了淮河以北的盱眙,与殷浩脱离了接触,但是殷浩又怎能咽下这口气,他决定故计重演,偷偷的集结部队,然后偷袭姚襄,并为此招回了戴施和刘遁。 此时殷浩的七万部队已经打没了一万,两万被姚襄吞并了,还剩下四万,这四万已经是东晋朝廷中央军的所有家底了,但是殷浩还是不加珍惜,准备集齐这四万士兵同时进攻盱眙,妄图一战而彻底消灭姚襄,出一口恶气。 尽管戴施和刘遁一再的规劝殷浩别再招惹姚襄,而是集中精力对付前秦,但是殷浩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置姚襄于死地不可,可就在殷浩一切准备就绪,要出兵攻打姚襄的时候,朝廷的圣旨到了。 当殷浩听到自己被废为庶人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从一个年少时就负有美名的少年天才,到一个跟桓温齐名的明日成星,再到一个被废黜的庶人,如此大的转折让殷浩一下子接受不了,内心可以说是苦闷到了极点,当听说是司马昱亲自做的决定的时候,殷浩就更加的难受了:想当年自己是司马昱为了打压桓温而扶持起来的,现在我仅仅是打了几场败仗而已,你就要贬我为庶人? 尽管有一百万个心有不甘,殷浩还是被解除了职务,北伐大军由豫州刺史谢尚接管,谢尚派戴施留守谯城,刘遁镇守仓垣,冠军将军刘洽镇守鹿台,以防范前秦趁乱南侵,扬州刺史一职由司马昱亲自兼任。 难受的受不了的殷浩在失魂落魄的回到京城之后,面对来看望自己的司马昱说道:“你让人登上了百尺高楼后,又把梯子拿掉了,把我束之高阁,在这高楼之上,从万人敬仰到万人唾弃,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嘛?” 面对殷浩的报怨,司马昱也是哭笑不得,自己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他却不加珍惜,屡屡利用权力排除异己,打压同僚,酿出各种事端,让朝廷损兵折将不说,还错失了北伐的良机,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殷浩内心虽然极度苦闷,但是朝廷的旨意又不得不从,于是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殷浩来到了信安县,在信安县的日子里,殷浩依然保持着往日的风度,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常常用手在空中书写,起初人们并不知道他写的什么东西,只当是乱画; 后来有好事者悄悄跟在他后边,细细琢磨他画的字,时间长了,后来终于弄清楚,那是“咄咄怪事”四个字。 这时,人们方始明白,他对自已被撤职和流放,还是深怀不满的,也就是说,至到现在他都不认为北伐失利是因为自己能力的问题,而是认为自己是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因为涉及到政治,所以他不能公开道出自己的冤屈,也无处倾诉这种冤屈,于是就只能整天对空画字,以泄怨愤罢了。 第239章 顶级门阀大会 殷浩是被废了,但是殷浩留下的烂摊子却让司马昱犯了难,为了支持殷浩的第二次北伐,司马昱可以说把朝廷这几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支持他,甚至不惜解散太学以筹措经费,为此已经升任右军将军的王羲之直接辞官以示抗议; 不仅仅是经费上捉襟见肘,就连兵力也是,为了集齐殷浩所要求的七万兵,司马昱把扬、江、豫、兖、徐、青五州兵力都集中起来交给了殷浩,所谓空全国之力以助殷浩,绝非空话。 而随着殷浩在山桑大败,军士损失大半不说,器械军粮也丢弃无数,这批庞大的军用物资全都落去了姚襄的口袋,也让之前如丧家之犬的姚襄因此强盛起来,南康公主所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绝非气话,殷浩山桑之败后,除了荆州的桓温和梁州的司马勋外,整个东晋朝廷再也凑不起一支像样的军队来了。 可以说只要此时桓温愿意,只需五万精兵就可以打下健康,因为此时荆州的正规军常年保持在十万人的规模,加上周楚及孙恩这几年秘密培养的民兵组织,桓温能够掌控的控弦之士达到了三十万,荆州此时不仅仅是兵力上的强盛,受益于推行了近十年的土断政策,荆州财政更是富的流油,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支援朝廷财政,可以说山桑之败后,天下再也无人能够压制桓温了。 而且殷浩被废后,桓温立马就上书要求北伐前秦,桓温已经多次上书北伐了,若是再不批准恐怕会让桓温更加的不满,所以尽管司马昱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批准了桓温的本次北伐。 若是桓温本次北伐,必然会积累更高的声望,再加上桓温的超强实力,必然会危险中央的安全,而这也正是司马昱最担心的地方,这一点在之前就发生过,当年大将军王敦就是因为实力强过中央,所以才会野心膨胀,瞧着皇帝不顺眼就公然反叛,直接领兵打进了健康,若不是王导及其他士族门阀从中斡旋,说不定天下早就不是司马氏的了; 虽然最终有惊无险,但是却让皇室威严尽失,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士族门阀面前抬不起头来,司马睿也因此抑郁而亡,所以之前借助殷浩压制桓温的计划失败了后,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王敦事件,司马昱决定召开一次顶级门阀大会,决心通过联合东晋的顶级门阀,来联合对抗桓温; 于是,司马昱借助自己的名望和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请来了王坦之、王彪之、谢安、郗愔、荀羡、袁质、诸葛衡、羊孚等八人在京城会稽王府开了一个别开生面的顶级门阀大会。 司马昱请来的这八个人,代表的是当今天下最顶级的八大门阀,其中尚书监王坦之是前尚书令王述之子,其始祖为东汉末年的司徒王允,王允有个养女叫貂蝉,王允利用貂蝉让董卓和吕布反目成仇,并最终利用吕布杀了董卓,王坦之有个妹妹叫王荃,嫁给了谢安的亲弟弟谢万为妻,也就是说王坦之和谢安是亲家,司马昱的第一任妻子王简姬,是王坦之没出五服的堂姐,代表的是太原王氏; 御史中丞王彪之,前右仆射王彬之子,东晋的开国丞相王导是他叔辈大爷,右军将军王羲之则是他亲大爷家的哥哥,二人是堂兄弟关系,代表的是琅琊王氏; 吏部尚书、中护军谢安,前太常卿谢裒第三子,被废的镇东将军谢万是他亲弟弟,已经升为豫州刺史的谢尚跟他是同一个爷爷,二人是堂兄弟,代表的是陈郡谢氏; 江州刺史郗愔,前太尉郗鉴长子,右军将军王羲之娶的就是他亲姐姐,也就是说郗愔是王羲之的亲小舅子,桓温的重要谋士郗超是他的儿子,代表的是高平郗氏; 兖州刺史荀羡,平南将军荀崧之子,东汉侍中荀彧的六世孙,娶了晋元帝司马睿之女寻阳公主为妻,也就是说,司马昱是荀羡的亲小舅子,代表的是颍川荀氏; 琅邪内史袁质,前历阳太守袁耽之子,他有两个妹妹,分别嫁给了殷浩和谢尚,也就是说,袁质是殷浩和谢尚的亲小舅子,而殷浩和谢尚则是连襟,桓温灭蜀的重要谋臣袁乔则是他亲二叔家的孩子,二人是堂兄弟,代表的是陈郡袁氏; 散骑常待诸葛衡,前金紫光禄大夫诸葛恢之子,东吴右将军诸葛靓之孙,曹魏司空诸葛诞之曾孙,跟着名的蜀汉丞相诸葛亮同宗同源,诸葛恢的亲妹妹诸葛文熊嫁给了谢安的另一个亲弟弟谢石,也就是说诸葛衡跟谢安是亲家,代表的是琅邪诸葛氏; 兖州别驾羊孚,前中郎将羊绥之子,与西晋的开国元勋、征南大将军羊祜,东晋开国元勋、官至前将军、也是江左八达之一的羊曼、晋惠帝的第二任皇后羊献容同宗同源,都是东汉南阳太守羊续的直系子孙,代表的是泰山羊氏; 当然,天下除这八家顶级士族门阀外,还有颖川庾氏、龙亢桓氏、陈郡殷氏、汝南周氏、陈留江氏等其他门阀,其中颍川庾氏自庾冰死后就家道中落,陈郡殷氏的殷浩被废后也无其他人才可用、汝南周氏的周顗在王敦之乱被杀后家道也开始衰落,陈留江氏的江彪现在在桓温手下当魏兴太守,这几家或家族当中皆才质平平,或无人出仕,或跟桓温关系密切,都不适合拉出来对抗桓温,所以选来选去,司马昱最终选定了这八家。 这八人代表了当时天下最顶级的士族门阀,不但坐拥大片的庄田,拥有巨额的财富,而且相互联姻,家族当中皆有代表性人物在朝中出仕为官,由于家族庞大,彼此盘根错节,在政治上拥有巨大的能量,也控制着朝廷当中各个要害部门,司马昱把他们召集起来,其实就是在军事上压制桓温失败之后,便想在政治上利用这些顶级士族门阀的力量,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桓温的势力,一方面利用士族门阀的关系继续维护司马氏的皇族统治地位,另一方面也是防止王敦事件再次出现。 应该说,司马昱召开的这次大会十分的成功,大家都奔着同一个目标而来,与会各方也都在比较友好的氛围下就各自关心的问题进行了充分的交流,并就当前局势彼此交换了意见,在充分肯定各自成就和直面共同威胁的前提下达成了后续继续合作的意愿, 与会各方一致同意摒弃前嫌,团结一致,共同应对外部敌对势力及内部地方势力的威胁,并就合作的方式与彼此如何协调的方法进行了深入的讨论,并最终在睦邻友好与和平共处的基础上达成了高度的一致,与会各方纷纷表示愿意进一步深化合作,坚持通过对话沟通弥合分歧,共同努力推动与维护江东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第240章 芝兰玉树 应该说司马昱召开的这次顶级门阀大会非常的成功,他成功的将当时天下最顶级的八大门阀的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桓温,虽说桓温的势力还没有大到可以颠覆司马氏的政权,但是司马昱未雨绸缪提前想好应对的方法还是值得肯定的。 尴尬的是,这八大门阀虽然代表了当时天下最顶级的士族势力,但是只是在政治和经济上显赫,军事上毫无建树,这也就决定了他们根本无法阻止桓温做他想做的事情。 而这一点,谢安就看的很清楚,因此他对司马昱说道:“若是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是把全天下的士家大族全部联合起来,也无法阻止地方势力的崛起啊。” 谢安没有明确明说那个地方势力,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谢安指是的无法阻止桓温,谢安的意思很明确,若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军事武装力量,谈什么都是白谈。 谢安的话司马昱当然明白什么意思,其实他一直想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而他又不想从士族当中选择,所以就一直没有启动这项工作,现在连谢安都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来了,司马昱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尽快启动这项工作了,于是便把想重新组建一支新的武装力量的想法告诉了谢安。 谢安听后也是大吃一惊,他的本意是想让司马昱重新整合现有的武装力量以对抗桓温,没有想到司马昱直接决定另起炉灶,但是细细一想之后,谢安又觉得司马昱说的对,现在的军队管理体系都是隶属于地方州郡管理的,朝廷没有一支直属中央的军队,若是按司马昱的想法,建立一支真正的直属中央的军队的话,就可以彻底解决地方势力尾大不掉的问题了。 但是诚如司马昱所考虑的那样,要组建这样一支直属中央的军队,必须要有合适的人选才行,所以此事又急不得,谢安暗暗的将此事记在心里,开始暗中留意合适的人选。 门阀大会之后没过几天,谢安的侄子谢玄和姐姐谢道韫来到了谢安府,谢玄和谢道韫是谢安的亲大哥谢奕家的孩子,姐姐谢道韫今年十八岁,弟弟谢玄刚满十五岁,此次来京城是因为要商议姐姐谢道韫的婚事; 原来,在参加司马昱召开的顶级门阀大会之前,右军将军王羲之曾登门拜访谢安,想与谢安联姻,为自己的次子王凝之选一门亲事,此时的王羲之虽然在政治上没有太大作为,但是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大书法家了,再说琅琊王氏也是天下最顶级的门阀了,谢安自然也乐意两家联姻,而大哥谢奕家的长女谢道韫也已年满十八岁,正是当嫁之年,于是便将谢道韫许配给了王凝之为妻。 王羲之对谢安的安排很满意,谢道韫虽然年仅十八岁,但是少博学,聪颖有才智,更因为“咏絮之才”而名声在外; 原来,在谢道韫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雪,谢安兴致大起,便指着皑皑白雪向家中的孩子们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侄儿谢郎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 而谢道韫却悠然说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道韫将飞雪比喻成柳絮,让谢安听后非常的赞赏,从此咏絮之才开始专指女子文学造诣很高,谢道韫也因此而成名。 而征得大哥谢奕的同意之后,谢安开始安排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婚事问题,谢道韫也因此得已来到京城,谢道韫跟弟弟谢玄关系最好,而谢玄也已年满十五岁,所以也就跟着一起来到京城游玩。 谢玄是谢奕大哥家的第六子,自幼活泼好动,自幼聪慧,理解能力特别强,所以谢安非常欣赏的一个孩子,据说当年谢安因为害怕家中的子侄们因为家境优渥而放弃学习,为了激励他们,因此故意向他们问道:“我们家的子侄并不需要出来参与政事,那么为什么还要每个人都有才能呢?”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上来,只有年幼的谢玄说道:“这就好比芝兰玉树,总想使它们生长在自家的庭院中啊!”谢安听后为之心动,从此便开始对谢玄另眼相看,从此以后,芝兰玉树这个成语就比喻有出息的子弟。 当时的男子长到十五岁之后,就可以出仕为官了,因此谢安便问谢玄的志向,谢玄说道:“男儿当志在四方,驰骋沙场、开疆扩土、为国杀敌、上应为君主分忧,下应守护一方百姓。” 谢玄的话让谢安大吃一惊,家族当中,还没有那个子弟有这等志向,心中不由的更加高兴,此时的谢安又想起了司马昱想组织一支新的军事力量的话,于是便不由的看了看谢玄,奈何谢玄年纪太轻,又无从军经验,肯定无法担此重任,但是谢玄的话让谢安看到了希望,他想好好的培养培养谢玄,以便将来为国家效力。 正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为国推举人才的时间,扬州的大中正推举的人员名单当中有谢玄的名字,各地州郡大小中正官员推举的人员名单都会汇总到吏部来,由吏部来最终决定人材的选用,谢安作为吏部尚书,有最终的拍板权。 所以谢安在看到今年的推举名单有谢玄的名字之后,便有意想把谢玄安排到军队当中历练,而此时的天下各州军队当中,最有实力的自然是桓温了,于是便决定让谢玄到桓温那里担任掾属,掾属只是一个佐治的小官,类似于长官身边的行政办公室里的一般科员,在九品中正制里面只能算是中下品,谢安担心谢玄不能接受,没想到谢玄一口答应下来,能够在天下闻名的盖世英雄身边做事,想想都开心。 见谢玄如此懂事,谢安也大感欣慰,于是便亲自给桓温写了封信,让谢玄带着去江陵见桓温。 在参加完姐姐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婚礼之后,谢玄就马不停蹄的前往江陵见桓温了,对于谢安推荐的人才,桓温当然得给个面子,于是便接纳了谢玄,让他在荆州刺史府担任掾属,工作了一段之后桓温觉得谢玄是个人才,让他在刺史府里打杂有点埋没了人才,恰巧桓温正在筹备北伐的事情,处于战争前线的新野郡缺人,而新野太守就是桓温的四弟桓豁,于是便把谢玄派到了桓豁那里担任司马,谢玄到了新野没过多久桓温的第一次北伐就开始了,谢玄也借助这个机会,开始真正接触到了军队与战争。 其实桓温筹备北伐已经很久了,在殷浩被废的第二天就正式上书朝廷要求北伐,掌管朝政的司马昱无法再推辞,只得批准了桓温的北伐请求; 第241章 桓温誓师北伐 在司马昱批准桓温北伐之后,桓温便让掌管蝶眼台的张盛派出了大量的蝶眼使者前往长安一带侦察秦军的动向以及兵力部署,同时又对北伐的几条进军路线和方案进行了反复了比较,根据蝶眼使者传回来的消息看,此时的前秦的主要精力是对付已经南下的前燕军队; 慕容俊称帝之后,彻底放开了手脚,他派遣大量的军队南下争夺原属冉魏政权的冀州、兖州、司州、豫州等地,向西争夺并州、秦州、雍州等地,这就不可避免的跟正在向东扩张的前秦军队发生冲突,双方军队目前在并州的雁门郡、西河郡、太原郡;司州的上党郡、平阳郡、豫州的河东郡、河南郡一带反复争夺,并渐渐形成对峙局。 桓温在知道前秦军队兵力都在关外,而关内兵力空虚之后,决定兵行险招,集中少部分优势兵力,通过险要的秦岭地区直插关中,打前秦一个措手不及,经过反复的思量之后,桓温决定以襄阳太守、建威将军毛穆之为前锋,同时调镇东将军李权、镇蛮护军桓冲为前后将军,在襄阳集中四万优势兵力,自襄阳乘船出发,沿着汉水到淅川,然后从淅川登岸进入秦岭地区,从秦岭攻打武关,突击进入关中地区; 同时他又调自己的心腹鹰扬将军周楚、刺史府主薄顾恺之坐镇江陵,以江陵为基地,协调后勤粮草问题;保障北伐大军的粮草供应; 同时,桓温又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出兵子午谷,一同进军关中,与桓温的大军呈东西夹击之势。 应该说,桓温此次北伐充分发挥了长江与汉江水系的优势,避开了巴蜀与汉中之间的恶劣道路,桓温选择以靠近长江中游的江陵为后勤基地。 四万大军依托长江水系所提供的运力保障,沿着汉水北上,这样的行军路线,不仅可以借助水运保证补给,也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陷入平原或高山地形。 桓温的主力是步兵,骑兵虽然经过前期姚襄的部将权翼的调教之后已经形成战斗力,但是数据有限,无法跟前秦的骑兵相抗衡,为了保护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兵种,桓温决定本次不让骑兵参与北伐。 此次北伐的主力虽然是步兵,但是步兵习惯水道沿岸作战,但是缺乏硬抗骑兵冲击的能力,为了减少兵员损失,降低士兵损耗,桓温决定走秦岭路线,就是最大程度的避开与前秦的骑兵遭遇。从这点来看,秦岭路线就是考虑了如何规避秦军骑兵的优势。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桓温决定正式开始北伐,可就在桓温决定北伐进军前一天晚上,一封来自京城太尉府的信呈到了桓温的手上。 桓温打开一看,是一封救援信,落款是大晋护羌校尉、凉州牧张重华,桓温明白,当年张重华请求册封自己为凉王,但是朝廷不许,依旧封其为凉州牧,这让张重华十分的不悦,一度断绝了与东晋的往来,这次主动发来救援信,看来八成是凉州危矣。 桓温打开信之后仔细的看了起来,果然不出桓温所料,自苻健称帝之后,不但向东图谋中原,也在向北扩张势力,苻健派自己的亲弟弟东海王苻雄为征西大将军,率军攻打凉州,先后攻陷了凉州的陇西郡、武始郡、大夏郡、兴晋郡,直逼凉州的战略要地金城郡,若是金城郡再失,那么凉州首府姑臧郡将无险可守,秦军可以长驱直入姑臧,虽然张重华也先后派出了将军张弘、宋修会合投降的原后赵秦州刺史王擢共同抵抗前秦,双方在湟河郡东南的龙黎大战,苻雄阵斩凉军一万两千人,俘虏张经、宋修二将军,王擢逃回姑臧,凉州实力大损。 这次,张重华又重新拼凑了两万人,任命王擢为征虏将军、秦州刺史,准备讨伐苻雄所占据的上邽城,为了保险起见,张重华致信东晋,希望东晋能够同时派兵讨伐前秦,使前秦南北两线作战。 由于太尉府主管军事,所以此信就被送到了太尉府,自何充死后,朝廷便不再设太尉一职,所有事都由司马昱决断,此时殷浩已经被废,桓温的北伐请求也已被批准,所以司马昱就让人把信原封不动的送到了荆州桓温处。 桓温看后自然是十分的高兴,若是能得凉州的帮助,再加上梁州的司马勋,那么就是三面夹击前秦了,胜算当然要更大一些。 高兴的桓温立即命刺史府主薄顾恺之给凉州张重华回信,表示同意共同讨伐前秦,建议张重华不要攻打上邽,因为上邽距离前秦的核心统治区太远,打下来意义不大,桓温建议张重华可以攻打陈仓,陈仓距离扶风郡比较近,桓温冲出武关后,可以直面前秦的统治中心长安,张重华从北面进军打下陈仓后,可以牵制前秦的一部分兵力,这样可以减轻桓温攻打长安的压力。 在信使将信送走之后,桓温正式出兵北伐,他与南康公主、李娇在码头作别之后,在顾恺之的陪同下,乘船来到了襄阳,在襄阳,桓温又在建威将军毛穆之,镇东将军李权、镇蛮护军桓冲的陪同下,检阅了军队,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的红光满面,士气高昂,桓温十分的高兴,在确定粮草军需都已先行之后,桓温在襄阳举行了誓师大会,然后率军乘坐一百条大船,沿汉水逆流而上直达淅川,淅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就是秦楚之间的交通咽喉,战国时期秦始皇的灭楚之战就是从这里攻入楚国的; 它也是楚国的发源地,楚国最早的都城丹阳就在淅川,楚国以丹阳为起点,一路开疆拓土,先后征服了五十多个国家,成为春秋五霸之一,并创造了灿烂的楚文化。 桓温率军到达淅川的南乡之后,在这里弃船登岸,进入伏牛山,从伏牛山穿越秦岭茂密的原始森林到武关,然后从武关攻入关中。 于此同时,依照桓温的命令,梁州刺史司马勋也率军两万余人出汉中郡,经子午谷直插关中。 在桓温和司马勋行动的同时,远在姑臧郡的张重华也收到了桓温的来信,在看到桓温同意共同讨伐前秦并告之已经出兵的时候,张重华长长吁了一口气,此时的他已经病入膏肓,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多了,他之所以如此火急火燎的放下尊严去请求东晋共同讨伐前秦,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自己的儿子张耀灵才十一岁,张重华担心自己万一撒手西去了,年幼的张耀灵肩负不起守家卫国的重任,让张氏在凉州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所以才在弥留之际作出联合东晋共同讨伐前秦的决策; 现在东晋终于出兵了,而且还是桓温亲自领衔,来自前秦的压力就减轻了许多,但是凉州内部的矛盾却爆发了。 第242章 突入关中 此时的前凉政权,自晋惠帝永宁初年张轨到凉州担任刺史算起,到张重华这一代,张氏已经统治凉州四十余年,经历了四世五王,虽说期间也经常受到前后赵等其他政权的威胁,但是凭借张氏的圆滑处世,分别向东晋及前后赵等其他政权上表称臣,所以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而且在张氏统治凉州期间,由于保持了社会面上的基本稳定,而且又是汉人政权,所以凉州也成了中原士人避难的去处之一,大量流民的涌入,也促进了河西走廊的社会经济快速发展。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原后赵政权中郎将王擢投降了前凉,王擢是匈奴屠各部人,初为后赵政权的中郎将、陇东太守,经常带兵骚扰前凉,曾多次击败前凉的河州刺史张瓘,杀死张瓘的部将曹权、胡宣,甚至还将河州地区的七千多户居民全部迁到了陇东郡,这让张瓘十分的愤恨王擢; 后来后赵灭亡后,王擢不愿臣服冉魏政权,因此投降了东晋,被封为征西将军、秦州刺史; 前燕崛起后,在冀州的魏昌郡打败并俘虏了冉闵,冉魏政权实质性灭亡,看到前燕崛起,王擢又投降了前燕,慕容俊称帝后,封王擢为益州刺史,继续驻守陇东郡; 前秦苻健称帝后,派丞相苻雄征战陇东,王擢被苻雄打败,逃到了前凉,张重华收留了他,封他为征虏将军、秦州刺史; 张重华十分看重征王擢,想以王擢为主将抵抗前秦的进攻,结果王擢连丢数郡,被迫逃到了姑臧,张重华没办法,为了保住凉州,只得向东晋求援。 因为张重华重用降将王擢,引起了凉州旧臣勋贵们的不满,尤其是王擢的老对手张瓘更是恨的牙痒痒,在王擢连丢数郡之后,这种不满情绪更加的严重了,旧臣勋贵们纷纷上书弹劾王擢,但此时的张重华已经病的很严重了,但他依然坚持派王擢领兵进军陈仓,会同桓温共同讨伐前秦。 张重华的偏信偏用让凉州的旧臣勋贵十分的不满,这让张重华的哥哥张祚看到了机会,于是便私下里偷偷的争取这些旧臣勋贵们的支持,想着扳倒张重华,自己上位。 张祚首先得到了抚军将军张瓘的支持,张瓘觉得张重华重用自己的老对手王擢是对自己的羞辱,再加上张重华已病入膏肓,就以国难当前,应立年长之君为由,公开的支持张祚继位。 但是毕竟忠于张重华的人还是占多数,因此张祚并没有得到大多数大臣的支持,在王擢出兵后不久,张重华便病死了,在张重华的母亲马氏的帮助下,张重华的儿子张耀灵继位,但是为了安抚张祚一派,马氏封张祚为持节、督中外诸军、抚军将军,辅佐国政,这让张祚初步掌握了朝政,虽然暂时弥补了分歧,维护了凉州表面的团结,但其实内部已经暗流涌动了。 桓温的大军自穿越秦岭古道到达武关后,武关的前秦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直到桓温打出了大晋的旗帜后,前秦守军才惊慌失措,以为是神兵天降,此时的前秦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桓温会走这条道进军关中,所以武关守军很少,很快就被桓温攻陷。 武关攻陷后,再往前就是上洛县,上洛是个小县城,城小民寡,桓温深知兵贵神速的重要性在留下了魏兴太守江彪镇守武关,负责协调北伐大军的粮草攻应问题后,根本就没有进行修整,当晚就率领大军直赴上洛; 借着拿下武关的勇劲,桓温的大军在一个昼夜的急行军后,便到达了上洛附近,上洛城里可怜的守军在与晋军短暂的接触之后,便立即溃败,桓温攻取上洛后,大军走出了秦岭山区,来到一片开阔的沃野——关中平原,他们面前的地方叫青泥; 青泥也是个小县城,但它离长安很近,此时的晋军气势如虹,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克了青泥县。 占了青泥县之后,长安郡已经近在咫尺,桓温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顺利,心情大好,便站在高处远望,湛蓝的天空上舒卷着丝绢般的白云,苍黛的群山守候着奔流的河水,艳阳高照下,晋军身上的铠甲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整齐的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长河一样伸向了天边,东晋士族多少代人的梦想就是收复两京,现在长安故都就在眼前,桓温心中不由的豪情万丈。 与此同时,梁州刺史司马勋也依照桓温的命令,在通过子午谷后,从前秦的西部边境杀入,打到了五丈原。 前凉政权的王擢此时也打下了陇右郡,往陈仓前进,与桓温的北伐大军南北呼应; 桓温的南北大军同时进攻前秦让苻健措手不及,此时的秦军主力还在并州、冀州等地跟前燕军队厮杀,后方十分的空虚,面对桓温的大军压境,苻健马上意识到前秦可能有亡国的危险; 但苻健不是司马氏,他到底是一代雄主,为了挽救刚刚建立的前秦政权,苻健当即力断,以割让并州的雁门郡、西河郡,冀州的上党郡、河内郡为代价,换取了与前燕的前线停战,前燕的慕容俊也深知唇亡齿寒的意义,当即表示同意,双方最终以吕梁山为界,达成了停战协议。 与前燕停战后,苻健迅速的调回了军队,准备全面应对桓温的大军。 在调回前线大军主力的同时,苻健又一口气派出了太子苻苌、丞相苻雄、淮南王苻生、平昌王苻菁、北平王付硕,从长安附近各郡抽调拼凑起五万大军之后,屯守峣柳城,准备在这里抵御桓温的大军; 此时的前秦政权已经岌岌可危,偌大的长安城里只剩下五千的老弱病残,可以说要在峣柳城要是再一失,那么长安必然失陷; 这一战可以说是前秦的生死之战,为了鼓舞士气,苻健决定亲自上战,此时的前秦军队也感受到了亡国的气息,所以全军上下同仇敌忾,誓死要打退桓温的大军。 在加速巩固峣柳城的城防的同时,苻健又派自己的亲弟弟、丞相苻雄率领五千名轻骑兵,偷偷潜入白鹿原,白鹿原是桓温北伐大军重要的粮草中转集地,此地一失,桓温的北伐大军将无粮可用,到时候军心必乱,苻健妄图利用轻骑兵的机动性,快速的绕到桓温大军的后方搞个突然袭击。 然尔桓温并不是殷浩,在向长安进军之前就已做了周密的安排,桓温在跟姚襄学习骑兵战术的时候深知羌族骑兵的利害,所以早早的就派自己的亲弟弟桓豁率领长刀兵驻守自己的后方白鹿原,长刀兵是桓温针对羌族骑兵的特点专门训练的一个兵种,所有士兵手持一丈八的大长刀,在面对骑兵冲击的时候大砍骑兵的马腿,将骑兵砍下马后再以短刀手刃杀死,而羌氐同源,能对付得了羌族的骑兵自然也就能对付氐族的。 此时在桓豁身边任司马的谢玄也跟随来到了白鹿原,在这里,他将亲身经历人生当中的第一次大战,这将对他未来的成长产生重大的影响。 峣柳之战对双方影响都十分的巨大,对苻健来说,若是秦军战败,则长安再无险可守,长安失守已成定局,刚刚建立的前秦政权就有崩溃的可能性。 对于桓温来说,若是晋军战胜,则长安城指日可待,这将是晋室东渡之后第一次收复故都,不但可以一雪永嘉之耻,对桓温个人来说也可以获得空前的声望; 所以双方都对此战十分的重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即将打响。 第243章 峣柳之战 峣柳城是个非常小的小城,东西宽不过十五里,南北宽也不过八里,常住人口仅有一万余人,城墙又矮又薄,在平时根本就无人问津,现在突然涌进来五万大军,其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对于这样的小城,桓温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当他听说苻健亲自带兵驻守峣柳城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听过还有这么一个城? 既然来了,总是要会一会吧,桓温决定趁前秦的部队刚刚集结完毕,还未及时调整到位,主力部队还在前线未及时回援的情况下,迅速出击,围歼这支部队,然后长驱直入,拿下蒙昧以求的长安城。 桓温本以为前秦军会龟缩在峣柳城里凭城固守待援,所以这一仗应该是一场惨烈的攻城之战,因此带了很多的攻城器械前进,但是没有想到刚走到一片开阔地的时候,就遇到了前来迎战的前秦大军。 望着军容齐整的前秦大军,桓温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秦军并不是成汉军,他们的优势是骑兵,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突显劣势,而前秦皇帝苻健也不是成汉皇帝李势,这可是一代雄主,有勇有谋,有胆有识。 可即便如此,桓温依然信心十足,因为他明白眼前的这些部队并不是秦军的精锐,此刻秦军的精锐还在路上往回赶,战斗力自然不咋地,但这已经是苻健所能拼凑的全部力量了,只要在趁秦军主力回援关中之前打掉这支部队,然后派兵迅速控制涵谷关,将前秦主力挡在关外,那么桓温控制关中的战略意图就可以实现。 于是,双方一碰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战,桓温的军队是步兵,为了抵御秦军骑兵部队的冲击,桓温将盾牌兵放在了最前面,盾牌兵手持大盾牌挡在前面承受骑兵的第一波冲击;紧随其后是长枪兵,长戟兵,长戟兵手持大长戟躲在盾牌兵后面猛戳骑兵战马的肚子,可将骑兵掀下马来;跟在长戟兵面的则是大刀兵,大刀兵手持大砍刀,随后准备冲上去解决掉落马的骑兵;再最后就是强弩兵,强弩兵手持改良过的强弩,在秦军骑兵进入射击范围的时候就开始射击,不停的射杀秦军骑兵。 应该说桓温的这种摆阵方式还是非常有效的,在彭城之战第一次面对胡族骑兵的时候就开始琢磨如何利用步兵的优势来抵御骑兵的冲击,在经过多年的摸索之后,方才想出这样的布阵法。 战斗开始后,桓温的阵法确实是起到了大量杀伤秦军骑兵的目的,甚至有不少骑兵还没有冲到晋军阵前就被射下马来,而好不容易冲到阵前的骑兵又因为大盾牌的阻挡而不得不跃马跳过,而在跃马的时候又有不少骑兵被后面的长戟兵给戳下马来,随即又被赶来的大刀兵给砍死,即便没有被砍死也会被无孔不入的强弩兵给射死。 桓温看着不断倒下的秦军士兵,心中不由的洋洋得意起来,看来这五胡当中氐族就是不如其他胡族,这个民族建立的前秦帝国跟当年的成汉政权一样虚弱不堪,桓温开始幻想这长安城也会像当年攻城成都一样容易了。 然而桓温并没有得意多久,秦军更大的冲击波再次袭来,原来气势明显要比上次要生猛的多,这次波的秦军骑兵简直就像不要命了一样,直接踩着自己同伴们的尸体不要命了似的往前冲,因为太多太猛,弓弩兵的射击速度显然跟不上秦军的冲击速度,面对这如风驰电掣般的骑兵冲锋,在最前面的盾牌兵也不由的自主的开始后撤,长戟兵也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手中的长戟,因为他们此时的手心已经因为紧张而出了很多的汗。 果不其然,这一波的秦军骑兵比上一波要生猛的太多,冲同决堤的大水一样冲向了晋军,双方一接触盾牌兵就纷纷的被强大的冲击力而掀翻在地,后面的长戟兵大刀兵也依次被掀翻,秦军强大的冲击力甚至一度冲击到了站在最后排的强弩兵,冲破了晋军阵形的秦军骑兵开始发挥出骑兵的优势,他们骑在马上对着晋军就左冲右砍,十分的威猛,完全就是一幅不要命的主,晋军很快就开始承受不住,慢慢的开始败下阵来。 面对这群生猛的秦军骑兵,桓温这才意识到,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对方的战斗意志,他们的身后就是长安,退无可退,这一战对他们来说就是生死之战,既然生死之战,自然是十分的卖力,战斗意志十分的坚定,气势如虹,个个都能以一抵十。 这样看来,他们的第一波冲击更像是试探,在试探了晋军的打法之后,才有了第二波的正式进攻。 正在晋军疲于应对这支虎狼之师时,秦军后面又再次冲来第三波骑兵,第三波骑兵由三名主将率领,风驰电挚般的向晋军再次冲来。 而已冲入晋军阵地上的秦军在看到三名主将之后,显的十分的兴奋,士气再次被激活,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的嚎叫,更加不顾生死的冲杀着晋军。 桓温连忙问身边的毛穆之对面那三名主将是何人,毛穆之担任襄阳太守之时经常跟前秦军打交道,所以认得一些秦军将领,在仔细端详了一会后说道:“为首的那位穿金色铠甲的就是贼首苻健,左边的那位是太子苻苌,右边的那只独眼的淮南王苻生。” 桓温一听,不由的大惊失色,喃喃的说道:“苻健竟然能以皇帝之尊,随两个儿子共赴战场,视死如归,置之死地而后生,士气锐不可挡,看来这真的是一场他们的生死之战。” 正在说话间,如潮水般涌来的秦军主力在苻健的亲自率领下杀向晋军阵地,晋军再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击,纷纷的败下阵来,桓温知道此时不可再与他们争其锐,因此果断下令鸣金收兵,晋军开始后撤。 然后步兵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晋军后撤之后秦军再次趁势掩杀过来,晋军伤亡惨重,没有办法,桓温只得再次派出长戟兵抵挡秦军,同时让强弩兵加大射杀力度,箭雨一样袭来的箭矢终于挡住了秦军骑兵的脚步,晋军主力得以撤回青泥城,战后盘点,竟然牺牲了五千余人,面对如此惨烈的失败,桓温不由的心如刀割,同时也开始真正的重视起秦军来。 第244章 却月阵 桓温被秦军击败后,暂时退回了青泥城,桓温觉得自出征以来,进展太过顺利,所以才会产生轻敌思想,最后遭遇此次大败,所以桓温意欲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战,然后苻健却没有给桓温休整的机会,而是立即率军赶到了青泥城,青泥城跟峣柳城一样,都是一座小城,根本无法防守,桓温没有办法,只得拖着疲惫之躯,再次出城迎战苻健。 在开阔地上再次摆开阵势的两军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继续当面拼死冲杀,秦军在淮南王苻生的带领下,勇猛异常,很快就冲垮了晋军的前沿阵地,单骑杀入晋军阵形里面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路撂倒了数十人,桓温见此人勇猛异常,如同赵子龙一般,在大惊之余,突然意识到这秦军虽然个个如猛虎一般,猛冲猛打,如同铁拳一般,可以击碎任何东西; 而若是我方变换阵形,避开对方的铁拳,或者以少数兵力纠缠对方的铁拳,然后再以其他兵力不断的远距离射杀这只铁拳,不断的减缓这只铁拳的锐气,待锐气消失殆尽之后,再出动大部队围剿,不就可以击败对方了嘛? 突然开悟的桓温兴奋不已,准备变换阵形,然后苻生如同一头独狼一般,在晋军阵地里横冲直撞,若是不先把苻生赶走,根本就没法变换阵形,于是桓温让桓冲用箭射杀掉苻生,然后桓冲箭艺不精,只射中了苻生的右臂; 苻生中箭之后,坐阵后方的苻健担心苻生有危险,立即又派出了太子苻苌率军冲入已深陷晋军阵地上的苻生,然后桓温早已看出了门道,又连忙让桓冲射杀苻苌,桓冲再次射中苻苌的臂膀,苻苌血流不止,但依然咬着牙率军冲到了苻生面前,带领苻生杀出了重围,回到了秦军阵地。 苻生苻苌两位皇子的异常英勇的表现让桓温连连感叹,也让他意识到了征服前秦绝非一日之功,而在射伤苻苌苻生之后,秦军开始退却,毛穆之想趁机追杀,然后桓温却没有同意,秦军的英勇顽强超出了桓温的想像,他怕把秦军逼急了会爆发出洪荒之力,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此时的他已有了破敌之策,所以在秦军退却之后,桓温也率军撤出了战场。 回到青泥之后,桓温开始重新研究阵形,他决定打破原来各兵种之间紧密相连的局限,让各兵种之间的距离变的非常长,这样可以在迎接秦军骑兵冲击的时候不至于混乱; 桓温将本就为数不多的轻骑兵集中起来交给桓冲率领,这支轻骑兵就是吸引铁拳的棉花,既让秦军打的着,又不让他打的太疼; 桓温给桓冲的任务就是只许败,不许胜,边战边退,一直吸引着秦军的部队进入自己的半月形阵形里面,在这个半月形阵形的两边一共分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是大刀队,用于应付秦军骑兵可能的突袭;第二梯队是长戟兵,站在大刀队的后方协助大刀兵狙杀秦骑兵; 第三梯队才是最关键的,那就是强弩兵;在恒冲的轻骑兵吸引秦骑兵进入半月形阵形的射击位置之后,就不断的射杀秦军,虽然这样的射杀不会给秦军致命一击,但是可以不断的消耗秦军的锐气,待秦军的锐气耗尽之后,半月形阵形就开始合围,大刀兵和长戟兵同时出击,此时的铁拳就不再是铁拳了,而成了待宰的羔羊,因为阵形比较像半圆的月亮,所以桓温将此阵命名为却月阵; 却月阵最关键的地方就在吸引铁拳的轻骑兵是否能够成功的吸引他们进入半月形阵形的正中间,并且还要保护好自己的后方的安全,一但敌人选择从后方偷袭,那么却月阵根本无法抵挡。 因为任务重,危险性又高,所以桓温决定派四弟桓冲上,桓冲一直跟着姚襄派去的羌族教官学习骑兵,深得羌族骑兵的精隧,而且本次出征桓温带的骑兵不多,只有区区五百人,桓温的本意是想让这支新生的骑兵部队能够在实战当中历练一下,所以没打算让他们担任主力,但是秦军的勇猛顽强实在是出乎桓温的意料,所以没有办法,只得把骑兵拉出来当诱饵了。 此时的新野太守桓豁在白鹿原也遇到了前来偷袭的前秦丞相苻雄的部队,但是因为桓豁早有准备,而且率领的是专门对应骑兵的长刀兵,所以苻雄的偷袭并没有成功,但是此战谢玄表现十分的英勇,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不但能够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做到临危不乱,而且还能准确的预叛出敌人的意图,指挥有方,即时的带领部队堵住缺口,粉碎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也让桓豁对谢玄这个毛头小子刮目相待相看。 桓温在准备充分之后,再一次的率军出征峣柳城,由于苻生苻苌双双负伤,秦军士气受挫,但是依然斗志高昂,在苻健的亲自带领下,再一次像一头猛虎一样冲进了晋军的阵营。 苻健越勇猛,桓温越高兴,在桓冲的不断引诱下,秦军骑兵逐渐进入了桓温所设的却月阵里,在进入强弩兵的射程之后,桓温果断下令射击。 然后苻健到底是一代英豪,在密集的箭雨当中依然勇猛往前,秦军将士在皇帝苻健的鼓舞下也是斗争高昂,然尔他们的英勇无畏却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因为桓冲的轻骑兵一直在后退,而秦军一直在追赶,双方一直在短兵相接,但是打一阵就跑,你追上之后再打一阵又跑,你要不追了吧,他又反过来招惹你,就跟一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这让秦军很无奈,即便是再英勇的战士也让晋军的这一波操作搞的精疲力竭。 渐渐的,秦军骑兵开始出现疲态,锐气明显减弱了许多,而秦军大部也基本上已进入了半月形阵地的底部,在看准时机后,桓温果断的发出了全面出击的命令,早就憋坏了的晋军主力此时锐气正是旺盛的时候,虽然都是步兵,但此时跑起来的速度不比骑兵慢。 面对漫山遍野涌上来的晋军主力,苻健本能的意识到可能中计了,但是仗着自己的勇猛,苻健依然很自信,他再一次的身先士卒去迎击涌上来的晋军主力,而秦军骑兵虽然也跟着苻健冲了上去,但是锐气明显减弱了很多,其结果自然是渐渐不敌晋军步兵的围攻,在晋军大刀长戟的乱砍乱冲下,秦骑军终于支撑不住。 然后此时的秦军已经被晋军团团包围,在意识到秦军的危机之后,大将雷弱儿立即冲上前去拼死护住皇帝苻健,在雷弱儿、毛贵、段纯等大将的拼死护卫下,秦军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护送苻健逃出了却月阵。 虽然桓温一直在阵外不断的调度士兵去围堵苻健的突围,然后雷弱儿一干人等实在太猛,而晋军步兵又确确实实不是这些骑兵的对手,虽然数倍于秦军,依然硬生生的让对方给杀出了一条血路,晋军丢盔弃甲,死伤一大片,在桓温无奈的目光中,逃之夭夭。 经此一战,秦军阵亡两万余人,苻苌苻生也双双负伤,苻雄的偷袭白鹿原也是失败告终,峣柳城肯定是守不住了,过了峣柳城之后就是长安城,中间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此时的苻健已然明白,刚刚建立的秦帝国,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了。 第245章 驻军霸上 峣柳之战击败苻健后,晋军上下一片振奋,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就是进攻千年故都长安城的时候,桓温却并没有选择立即进军长安城,而是选择了离长安城不远的霸上安营扎寨。 这个霸上就是当年汉刘邦跟项羽对峙的地方,也是鸿门宴发生的地方,这个霸上其实就是一个台状的小型黄土高原,它南依秦岭终南山,西到浐河,北临灞河,距离长安城大约二十里地,站在霸上极目远望,甚至可以看到长安城那巍峨的城墙。 桓温之所以暂缓进军长安城,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前秦军的勇猛给桓温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他明白前秦军不像成汉军那样虚弱不堪,前秦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打败; 另一个原因就是峣柳之战虽然打败了前秦军,但是晋军同样损失惨重,牺牲了大约一万名士兵,再加上其他的损失,桓温就只剩下不到两万人的能战之士,这让本就兵力有些捉襟见肘的晋军围攻偌大的长安城实在是有些吃力,要知道,长安城是当时华夏大地上最大的城池了,单就是长乐未央两座宫殿占地面积就超过了现代故宫的七十八倍,整座城池的面积相当于东晋首都健康城的十倍,以两万人围攻如此巨大的城池,确实是有些吃力,再加上前秦军的单兵素质如此之高,在平地上都沾不到任何便宜,更别说凭借坚固的工事固防了,这些因素都让桓温不得不谨慎行事。 而桓温之所以选择驻军霸上暂缓进攻长安城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等一等梁州刺史司马勋和前凉大将王擢,此时的司马勋已经突破子午谷,打到了眉县,而王擢也已攻破陈仓,两方军队都在向长安城汇集,桓温想等两方军队到达之后,汇兵一处,将兵力集中起来,这样攻打长安会更有把握一些。 桓温的谨慎也得到了苻健的认可,苻健在逃回长安城之后,也只剩下两万人的残余部队,苻雄又在白鹿原被桓豁击溃,在前线部队没有撤回关中之前,前秦军在关中的能战之士只剩下不到三万人,拿这三万人来守偌大的长安城,也是十分的吃力,所以在“得地失人,人地皆失,得人失地,人地皆得”原则的指导下,苻健决定将自己作为诱饵,亲自率领五千的老弱病残固守长安城,以吸引桓温的火力;然后派太子苻苌、淮南王苻生率领主力部队两万五千人撤出长安城,撤到长安城到城外的终南山上安营扎寨,然后充分发挥骑兵部队机动性好、战斗力强的特点,在城外寻找机会打击晋军。 苻健本以为晋军取得了如此大的胜利肯定会乘胜追击,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安排,但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晋军来攻,派人一打听,原来是在霸上安营扎寨起来,苻健这才明白,桓温这小子能够在胜利面前还能如此的沉着冷静,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说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看来自己是遇到对手了。 晋军驻军霸上的消息不胫而走,久受胡族压迫的汉族百姓沸腾了,他们纷纷取来酒食,夹道欢迎晋军。有一位老人更是激动地流着泪说:“不图今日复见官军!” 三十八年前,这位老人还年轻,他亲身经历了刘曜围攻长安的岁月,也亲眼目睹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司马邺,在抵抗到粮食断绝后打开城门,坐着羊车,光着上身,口衔玉璧,侍从抬着棺材,向刘曜投降。 今日,晋军终于以强者的姿势回到长安城下,怎能不让这位老者热泪盈眶。 桓温热情的接见了这些同族的百姓,也接受了他们的酒食,更感受到了他们的敬仰之情,而最让桓温激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这个老婆婆一见到桓温就激动的哭了出来,桓温赶紧问其故,老婆婆说道:“我本是前司空刘琨家的歌舞艺人,八王之乱时,刘琨拥立东海王司马越,帮助司马越将晋惠帝救回洛阳,因功被封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随后刘琨领一千多人离开洛阳就职于晋阳,因当时晋阳处于与匈奴交战的前线,非常危险,所以刘锟并没有带女眷,老婆婆也因此留在了洛阳,没成想这一别就是永别,随后就又发生了汉赵皇帝刘聪攻占洛阳,俘晋怀帝,而后晋晋愍帝登基,汉赵皇帝刘曜再次攻占洛阳,俘晋愍帝及王公大臣数百人,从此晋军就再也没有再重现在两京,而老婆婆也就再也见不过刘琨了。 而现在老婆婆见到了桓温,感觉桓温长的跟刘琨实在太像了,触景生情,所以才会忍不住痛哭起来。 刘琨是当时天下所有人都敬仰的超级偶像级人物,桓温能被别人说成自己长的像刘琨,脸上就像开了花一样,笑的合不陇嘴,他连忙把老婆婆扶进了大帐内,好心的奉承着,然后又仔细的向老婆婆的问道: “敢问老婆婆,我到底哪里像司空刘琨呢?” 这时的老婆婆端着桓温亲手奉上的热水碗,然后瞪着已经珠黄的双眼,再一次的仔细打量起来,不成想越打量越摇头,然后说道:“跟刘司空比,你们的脸庞很像,只是你的有点苍白;眼睛很像,只是你的有点小了,胡须很像,只是有点红了,身材很像,只是有点矮了,声音很像,只是有点稚嫩。” 老婆婆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你桓温那里都像刘琨,但那里又都比不上刘琨,或者说乍一看挺像,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 听完老婆婆这样说自己之后,原本还有点兴奋的桓温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自穿越以来,桓温虽然很瞧不起那些自以为是的士人,但是跟他们接触久了之后,也多多少少的沾染上了一些爱慕虚荣,而老婆婆的话刚开始激起了桓温极大的虚荣心,而后又狠狠的刺破了它,这让桓温心情十分的沉重,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直接当着老婆婆的面把脸拉的老长,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寝室,脱去衣帽后一头扎进了被窝,任谁叫都没有用,甚至连饭都不吃,一直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天,心情简直郁闷到了极点。 就在其他将领为桓温这个状态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当桓温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一个激灵就窜出了一连窝了好几天的被窝,甚至连鞋也不穿的就出去迎接这位年轻人。 第246章 奇人王猛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襄国之时被桓温救下的小战士王猛,王猛被桓温从胡人手中救下之后,就一直跟随桓温,后来桓温被僧朗法师救下之后,便潜心在净土寺修行,此时的王猛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荆州刺史桓温,只当他是一个无名小卒陆远,而王猛又素有大志,不愿在这青灯古佛下虚渡一生,所以便决定离开襄国,前往洛阳谋生。 初到洛阳之时,王猛常常为生计所困,迫于无奈,只得自己做起了簸箕生意,自己做簸箕,然后拿出去卖,以此来勉强度日,过的十分的艰辛,在艰辛的岁月里,王猛的雄心壮志也渐渐的被消磨掉,至到一位老人的出现。 某一日,王猛像往常一样外出卖簸箕,碰到一位要出高价买簸箕的人,王猛很高兴,连忙为来人取簸箕,然而等王猛把簸箕递到来人面前时,来人又说自己没有带钱,不过好在家离这里不远,于是便要求王猛跟他一起回家去取钱。 此时的王猛只是一个卖簸箕的人,虽然久怀大志,却还是需要这笔生意来养家糊口的啊。况且这生意根本也挣不了多少钱,于是他便决定实在不应该放弃这个难得的买主,就跟着这个人回家取钱。 于是二人就一前一后的往家中走去,也没觉得走了多远,就走进了一座深山里。那个人领他去见一个老人,这个老人须发皓然,鹤发童颜,尤如一位仙人一般,正襟危坐的坐在一个马扎上,因为马扎是从胡人那里传来的,所以此时的马扎也叫胡床。 仙人两旁有十几个侍者,个个都是庄严肃穆,神情严峻。这让王猛以为到了大户人家,于是便连忙上前拜见; 不成想老者睁开眼看到王猛之后,大惊失色,连忙从胡床上站起来对王猛拱手说道:“王公您是要出将入相之人,怎么能拜我呢?”于是连忙派人给了他十倍的价钱,并让人护送他出山而去。 王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了山,不禁回头一看,却发现这居然是中岳嵩山。 这一奇遇就如同西汉时期张良遇到黄石公一样奇特而又令人难以置信,王猛遇到的这位老人虽然没有给他什么兵书战策或是良言警句,但却让王猛坚定了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为国家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信念。 自古才子多自负。王猛自恃博学,对不能和他在心灵上产生共鸣的人他根本不屑一顾,一副傲世绝俗的形象,当时流行玄学,多浮华之人,大家都笑他是“痴人”,所以都不大理他,但王猛对此也毫不在乎,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遇到值得自己辅佐的君主。 但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四处访求,却一无所遇,当时有一名官僚很赏识他,想请他做自己的助手,但王猛与他交谈之后知道此人是心胸狭窄之人,难成大器,因此理都不理。 因为知音难觅,一直也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人,虽然怀着辅佐君主的志愿,却遇不到真正的伯乐,苦闷的王猛于是便跑到华阳山隐居起来,静待时局的变迁。 不久之后,王猛听到了桓温率军冲出武关,一路打到长安,驻军霸上的消息之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此时的王猛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桓温就是当年救他的陆远,一身孤傲的他想试试桓温是否赏识他这匹千里马,因为故意穿上粗布衣服,又把自己弄的很邋遢的样子,孤身一人前往霸上军营,夹杂在前往劳军的普通百姓中间。 当时的桓温正在热情的接待老百姓的犒劳,因为没有注意到人群当中的王猛,但是王猛却早已目瞪口呆:“这…这不是陆远陆将军嘛?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此时的王猛还是以为桓温跟陆远不是同一个人,毕竟二人的身份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在当时的历史条件局限下,他也绝对想不到桓温据然敢隐形埋名,冒九死一生的风险亲自前往北方勘探军情,所以王猛依然以为二人只是长的像而已,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由于犒劳晋军的百姓实在太多,而桓温受老婆婆的打击卧床不起好多天,所以王猛一直没有见到桓温,直到有一天,王猛见到了随桓温一同前往北地的张盛,此时的张盛已经升任护羌校尉,一直陪随在桓温左右,王猛见到张盛之后连忙招呼他,而张盛看到王猛之后也是异常的高兴,随后王猛便知道了此桓温就是当年救他的陆远,王猛一时震惊不已,虽然桓温此救在世人看来是盖世英勇之举,但在王猛看来却实在是不妥,将领的主要职责应该是带兵打仗、排兵布阵、调兵遣将,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此时的王猛心中已对桓温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以为桓温就是自己将要辅佐的明主,因此恳求张盛能带自己见桓温一面。 张盛当然义不容辞,因此就有了开头的一幕,当备受打击而窝在被窝里的桓温听闻王猛来了之后,激动的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到帐外见王猛,两位故人再重逢,自己是喜极而泣。 作为拥有千年智慧的桓温之所以如此激动的出来见王猛,就是因为他知道王猛是一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得到他便如刘备得诸葛亮、朱元璋得刘伯温,在受够了东晋士族阶层的傲慢与偏见之后,尤其是桓温掌握了足够的军队与财富之后,要说桓温没有自立的想法,那是假的,只是碍于对褚蒜子的情义,所以桓温才一直隐忍,向谁也没有吐露心声,现在见王猛来投,桓温确实是有心想要留下他的。 然而此时的王猛却是一身的麻布短衣,邋里邋遢,跟经天纬地之才相去甚远,更过份的是,二人坐定之后,王猛一点尊敬之意都没有,竟然在堂堂桓大将军面前捉起了身上的虱子,这些都让桓温有些反感,但是反感归反感,桓温还是耐心的向王猛嘘寒问暖,王猛也向桓温一一介绍了自己离开襄国来到洛阳之后的一些事情。 听闻王猛如此颠沛,桓温也是唏嘘不已,随后话锋一转,脱口问道:“我奉天子之命,统率十万精兵举大义讨伐逆贼,为百姓除害,为何来慰劳我的都是普通百姓,而关中豪杰却无人到我这里来慰劳,这是什么原因呢?” 听到桓温明知故问,王猛好气又好笑,因此直言不讳地回答道:“桓大人不远千里深入北境,长安城近在咫尺,而您却不渡过灞水去把它拿下而选择驻军霸上停止不前,豪杰们都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才不肯前来。” 王猛的话直接触动了桓温的内心,说的桓温无言以对,其实所谓的畏于前秦将士骁勇善战,兵力太少所以等待大部队汇合的话都是骗人的; 桓温真正的心坎还是在于当年益州刺史之争,当年桓温打下成都、灭掉成汉之后,本想让自己的亲信周楚担任益州刺史,但是在褚蒜子及群臣的联合施压下,最终还是让一个没有寸土之功的谯王司马无忌得了便宜; 桓温担心自己这次打下长安城,朝廷又会将当年的成都之事重演一遍,派一个宗室或者亲近的士族人士来镇守关中,而自己却消耗了实力,只得了一个虚名,地盘却要被朝廷拿走,此消彼长下,就渐渐的失去与朝廷较量的优势,还不如留敌自重。 桓温尽力的掩饰自己的想法,本以为无人能看穿他的心思,没想到王猛居然一语中的,直言不讳的戳穿了他的小心思,这让他默然久之,无言以对。 第247章 坚壁清野 桓温的小心思被王猛毫不留情的戳穿之后,二人都良久的默作不声,桓温明白现在的王猛已然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兵了,他已经初具一代帝师的智慧与眼光了;而王猛也明白桓温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匡扶天下复兴晋室的大英雄,而是一个类似曹操的一代奸雄;二人虽然都已知晓对方是何许人也,但都心照不宣,最终也只是在寒暄几句之后,王猛便借故离开了。 王猛走之时,碰巧又遇到了张盛,张盛想向桓温进言将王猛留在身边,王猛犹豫不决,在他看来,虽然桓温乃一代奸雄,但受制于江东士族门阀阶层的制约,并不能真正掌控朝政,虽然他有意辅佐桓温,但是又苦于桓温在大事上犹豫不决,所以最终王猛还是拒绝了张盛的好意,他想静观其变,若是桓温真的打下了长安,那么表明桓温想在事业上更进一步,那么王猛就出山辅佐他,若是桓温最终放弃了长安,那么说明桓温跟江东那堆废物士人一样,只知博取声望而不思真正的匡扶天下,那么他就不辅佐他。 王猛走后,桓温也是在思索自己是否立即进攻长安城,显然王猛的话给桓温提了醒,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让关内豪杰一直下不定决心前来投靠,若是得不到关内豪杰的支持,即便是打下了长安城,也是绝难守得住。 而这实在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等到关外秦军大规模回援关中,到时候自己再想攻占长安城就难了。 正在桓温犹豫不决之时,顺阳太守薛珍再次进来请战,自峣柳之战秦军兵败以来,薛珍就屡次请求进攻长安,桓温都不为所动,这次薛珍再次来请求进攻长安,桓温心中略有所动。 受刚才王猛的启发,桓温明白,进攻长安是大多数人的主观意念,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若是自己一味的拒绝进攻长安,必须会受到这部分人的质疑,这样反而不得于自己积累声望,所以在桓温的默许下,薛珍率领本部人马两千余人先行渡过灞水武装侦察长安城的布防。 这两千余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面对骁勇善战的前秦军,桓温相信薛珍很快就会败下阵来,桓温其实也是想通过这件事情,来堵住这部分人的嘴,继续在城外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在等到司马勋跟王擢的部队到来之后,汇兵一处,就可以攻打长安城了,这样消耗的就不仅仅是桓温的部队,还有司马勋跟王擢的部队,大家实力一起消耗,而夺取长安的名声却是属于桓温的,这样桓温心里才会平衡一些。 而事情的进展还是应了那句话,计划的很完美,现实却很骨感,在薛珍率领这两千名送死兵渡过灞水之后,本以为很快就会遇到秦军,结果尤入无人之境一般,围着偌大的长安城转了一圈,期间苻健只派出了大将雷弱儿率领两千人出城迎战薛珍,结果被薛珍打的大败,在丢下无数具尸体之后狼狈逃回城内,无论薛珍在城外再怎么叫骂就是不再出城,没有办法,薛珍只得带领这两千人再次巡逻了长安城一周之后,才渡过灞水回到了霸上。 薛珍的这次行动直接打了桓温的脸,桓温之前一直声称的秦军单兵素质要高于晋军的说法也不攻自破,这让桓温很没有面子,他本想借苻健之后堵住这些主战派的悠悠之口,结果苻健却预判了他的预判,不但没有歼灭这支送死队,反而佯装被他们打的大败,其实就是想引诱桓温出战长安城。 而桓温又何尝不知道苻健心中所想,正因为顾虑苻健在长安城已设下埋伏引诱桓温进攻,所以桓温才迟迟不肯出战长安城,本想寄希望于让苻健教训薛珍一顿堵住这群人的嘴,这下好了,自己反而更加骑虎难下了。 正在桓温左右为难之际,司马勋和王擢分别传来了惨败的消息,原来,在桓温在霸上与秦军对峙的时候,苻健见桓温久不出战,已经猜到了桓温在等待司马勋与王擢两支军队的汇合,为了打破桓温的这一战略目的,苻健破釜沉舟,不顾长安城的安危,命令已经率领主力部队撤出城外的苻苌率领一支部队前往五丈原阻击司马勋的部队,苻生率领另一支部队前往陈仓阻止王擢的部队,而苻雄继续在白鹿原与桓豁纠缠,苻健这样做的危险性极大,这样一来长安周围就真的只有城内这五千的老弱病残了; 苻健这是在赌,他赌桓温在司马勋与王擢部队赶到之前不敢围攻长安城,所以才放手一搏,将拱卫长安城的苻苌与苻生派去打司马勋和王擢,只要这两支部队被打散了,桓温自然更加不敢进攻长安城。 但是,苻健也有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薛珍那两千人的送死队,苻健不明白桓温放出这两千人过灞水的用意何在,所以在薛珍第一轮巡视长安城之时,没有贸然出击,但是当发现只有这两千人渡河而没有后续部队的时候,苻健明白这是桓温派出的试探性部队,为了继续迷惑桓温,苻健决定唱一出空城计,故意让雷弱儿出城与薛珍交战并败于他,其实这就是高手与高手之间的较量,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间,让桓温更加坚信苻健这是在引诱他进攻长安城,所以也就更加坚定了等待援军的决心。 可以说高手与高手过招,较量的就是预判与被预判,这两位当代最顶级的军事家之间的较量,确实是一般人很难看懂,但不管怎么样,从目前来看,苻健似乎更胜一筹。 在苻健成功糊弄住桓温之后,苻苌与苻生两兄弟也确实挣气,二人都明白此乃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所以格外的用命,而司马勋与王擢明显不是这哥俩的对手,很快就被二人打败,司马勋退守子午谷,而王擢则退守陇西郡。 说是被苻苌苻生兄弟二人打败,倒不如说其实司马勋与王擢二人都有私心,司马勋是担心桓温真的打下了长安城,则名望更胜,朝廷免不了又要对他加官进爵,而司马勋又是司马昱的人,自然不希望桓温进一步坐大,所以在五丈原被苻苌击败,多少也有些放水的嫌疑。 同司马勋不同,王擢则是典型的养寇自重,此时的前凉政权已经由张重华过渡到了他儿子张耀灵手里,因为张耀灵年幼,所以朝政被张重华的哥哥张祚把控,张祚靠前凉的旧臣勋贵支持才上的台,这些旧臣勋贵一向看王擢不顺眼,若不是王擢领兵在外,可能早就被他们给除掉了,所以王擢为了自保,在打下陈仓之后就不再前进一步,也是想静观事态的变化,现在见苻生来攻,便故意示弱撤回了陇西郡,也是想借助前秦的强大来吓唬张祚,让张祚不敢贸然的公开撕破脸,毕竟还得用王擢守国门呢。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桓温期待的三军会师的局面目前来看是不太可能发生了,这让桓温很是心烦,不得不考虑在不等待援军的情况下自行攻打长安城,而就在桓温下定决心独自进攻长安城的时候,白鹿原方向又传来了坏消息。 第248章 京师危机 原来,在苻雄屡次进攻白鹿原皆失利的情况下,前秦将士士气普遍低落,为此苻雄十分着急,苻雄的儿子苻坚此时被封为东海王,随父出征,见父亲愁眉不展,便有心为父亲分忧,于是便上前向苻雄问道:“父亲攻打白鹿原所为何事?” “当然是截断贼兵的粮道。”苻雄不屑的回答道。 “既然是截断粮道,为何执着于白鹿原?” 一语惊醒梦中人,苻雄连忙回头望向了苻坚,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个孩子,苻坚是苻雄的第二子,平时里少言寡语,此次苻雄带他出来也是想历练历练,没想到苻坚却能在关键时刻帮苻雄建言献策,这让苻雄第一次对苻坚另眼相看。 随后,在苻雄的指挥下,秦军撤出对白鹿原的围攻,同时充分发挥秦军骑兵的优势,化整为零,不断的骚扰晋军的粮队,晋军因为是从秦岭穿山越岭而来,本身粮草运输就十分的因难,好不容易到了关中之后还要受到秦军骑兵的骚扰,所以渐渐的粮草开始不济,桓豁虽然有心想要驱逐秦军骑兵,奈何秦军骑兵太过分散,机动性又好,往往打了这个又跑了那个,这让桓豁疲惫不堪,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向桓温汇报此事。 桓温得知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因为古代领兵打仗,粮草之重重之重,为了保证粮草的安全,桓温甚至不惜留下自己最铁杆的亲信周楚亲自负责粮草的运输,而自己的老婆南康公主则亲自调度筹集粮草,为了就是保证粮草的安全,现在没有想到秦军居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将秦军骑兵打散后三五十人一队不断的侵扰晋军运粮队,每次都只抢一点点,而且打了就跑,如同敲打牛皮糖一样,每次都敲掉一点,等到运粮队运到白鹿原之时,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了。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桓温急令张盛率领五千士兵前往田间割麦,因为此时正值七月份的盛夏时节,田间的麦子早已成熟,而关中又是麦子的主产区,漫山遍野的全是金黄色的麦田,桓温之前之所以没有收麦是因为粮草充足,而桓温又想树立一个亲民的形象,所以并没有着急去收麦,而现在却不同了,在粮道被秦军不断侵扰的情况下,粮草无以为继,若想继续维持对峙的局面,就必须就地取粮,而关中三辅之地皆是汉人百姓,桓温不忍心直接抢他们的粮,所以通过收麦的方式收集粮草,虽然也有夺人粮之嫌,但也比直接进屋抢粮要好。 虽然桓温在抢麦收粮这件事情上做的比较果断,但是当张盛带着五千人急冲冲的跑到麦田收粮之时,麦田里的粮早已被苻健派人收走了,原来,自打看到桓温驻军霸上的时候,苻健就已经预感到了桓温是想长期与自己对峙,所以苻健一边派出部队打击另外两支部队,一边清壁坚野,将长安附近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全部拿走,苻健不像桓温那样瞻前顾后,也不需要树立亲民形象,所以很快就派出部队出城收麦,在桓温回过神来想要收麦的时候,麦田里早已一片狼藉,面对空落落的麦田,张盛欲哭无泪,只得回营向桓温复命。 桓温听到麦田早已被苻健派人收割完了的时候,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此时的粮草仅够部队吃一个月的,而司马勋与王擢的部队都已被击败,三军会师遥遥无期,而秦军前线部队也已回师关中,不日就将抵达长安,秦军的前线部队不但规模庞大,而且战斗力极强,到时候即便是桓温打下了长安城,若是没有后续部队的支援,桓温也是绝难能够守住的。 此时的桓温懊恼不已,都怪自己之前小心思,让本以唾手可得的长安城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可是懊恼归懊恼,此时若是再不撤离的话就有被包围的风险了,但是桓温刚刚受到关中百姓的热烈拥戴,若是此时撤离必然会被他们所鄙视,所以桓温还是寄希望于司马勋与王擢,派出多批传令兵希望二人能够加速进军至长安城,桓温还是希望能够打个时间差,在秦军前线大部队到达之前,打下长安城,即便是打下了再火速撤离,那也是战功一件,对桓温的博取声望有很大的帮助。 然后,就在桓温焦急的等待司马勋王擢二人回话的时候,却意外的收到了来到京师的朝廷公文,桓温打开一看,是司马昱代表朝廷向桓温发的紧急救援信。 原来,羌族领袖姚襄在山桑之战中获取了晋军大量的军械辎重之后,便率军北上盱眙,暂时脱离了东晋的控制,虽然在豫州刺史谢尚的斡旋之下,姚襄名义上还是臣服于东晋,但事实上已经独立,东晋朝廷对姚襄也是只求不反就行,所以大家也都相安无事。 虽然姚襄无意反晋,但碍不住别人有这样的想法,流民领袖郭斁就有这样的想法,郭斁本是陈留人士,早年参加乞活军,属于大司马李农麾下一员普通的士兵,冉闵起事之后又追随冉闵,虽然拼杀多年在军队里依然只是一个小头目,后来冉闵被前燕慕容俊斩杀之后,乞活军大部臣服于前燕政权,大部分将领都得到了封赏,而郭斁官小因而没有得到封赏,这让郭斁怀恨在心,随后联络上千名不愿臣服前燕政权的乞活人士出走,到处流浪,虽成流民,这些流民都曾是士兵,随身携带武装,到处打家劫舍,破坏性极强,他们一路从前燕流浪到了东晋境内。 虽然郭斁破坏性极强,但因为没有政治目的,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只是一伙打家劫舍的流民,所以朝廷也懒的派出大部队去围剿,而地方官府的兵力有限,战斗力也不行,所以屡屡被郭斁击败,就这样郭斁一路从陈留流浪到了堂邑县,堂邑县就是现在的南京六合区,位于长江以北,与健康隔江相望,郭斁望着江对岸的东晋京城健康,心中觉得需要一个领袖来带领他们发展,而姚襄因为素有贤名在外,追随他的百姓有三千多户,所以郭斁决定投奔姚襄,让姚襄带领他们继续发展。 当然,在投奔之前,总要搞点见面礼,于是郭斁率领流民打下了堂邑县,活捉了堂邑县令刘仕,带着刘仕及堂邑县大印归附姚襄,姚襄很高兴,接纳了郭斁,并派兵接管了堂邑县。 因为堂邑县离建康实在太近,所以京师大为震动,自东晋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直面威胁,慌乱的司马昱急忙令豫州刺史谢尚、江州刺史郗愔、兖州刺史荀羡、徐州刺史陈裔领兵回师京城,然后沿长江一带布防,但是因为殷浩之前两次北伐的损耗,即便集中了四州兵力也仅仅凑了五万人,五万人守护数千里长的长江实在是捉襟见肘,而姚襄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足足拥兵十万人,明显感到兵力不足的司马昱为了朝廷安危,不得不低头向桓温救援。 其实司马昱桓温并不在乎,健康失不失守桓温也不在乎,甚至整个朝堂之上的所有大臣桓温都不在乎,桓温真正在乎的是褚蒜子,因为堂邑离健康实在太近,而姚襄的战斗力桓温十分清楚,生怕褚蒜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桓温再也坐不住了,这时的他也顾不得自己博取名望了,当即决定起兵返晋。 第249章 进驻武昌 桓温在撤离关中前,还想把王猛一起带走,希望王猛能辅佐自己。 为了打动王猛,桓温让张盛带着华丽的车马去山里请王猛,同时许诺王猛在军中担任高军督护,希望王猛能够跟自己一起撤回东晋; 王猛看着华丽的车马,以及故友张盛,心中拿不定主意,他一面感念桓温的救命之恩,一面又觉得桓温做事虎头蛇尾,做事不够果断,虽有称雄之心,却又瞻前顾后,难成大器。 王猛犹豫不决之时,他的老师出来了,王猛的老师就是当年买王猛簸箕的那个老人,他觉得王猛是个可塑之材,所以决定亲自教授王猛兵法,王猛学习兵法并非死记硬背,而是善于从史料中寻找各种案例,从兵书中学会运用战略和战术。 久而久之,王猛就成了一个饱学之士,堪称拥有包藏宇宙之心,吞吐万物之志。 王猛的老师见王猛犹豫不决,便对王猛说道:“你出身寒微,而东晋政权到目前为止,门阀势力已经固化。在这种政治格局下,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就必须要有名门势力,寒子终究难出头,即使有出头之日,也最终难免被世家大族群起而攻之。”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猛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脑门,感叹道:“老师就是老师,一语中的,就自己的出身而言,在目前的东晋政权里是绝无出头之日的,而桓温又没有抗衡整个士族阶层的决心,那么自已南下必然没有出路。” 受到老师启发的王猛便下定决心,不随桓温南下,于是便委婉的谢绝的张盛的好意,张盛见王猛决心已下,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于是便回营向桓温复命。 桓温在知道王猛不肯跟随自己回东晋后,心中难免有些失落,此时京师情况危急,桓温不敢做过多的停留,在安排好撤退事宜之后,便带着无尽的失落之情,离开了这个曾经无限接近于成功的故都长安,匆匆的从原路返回江陵。 桓温从霸上撤军东晋的消息不泾而走,不少心存晋室的汉族百姓恸哭不已,几十年来他们受够了异族人的霸凌,日夜期盼的王师的归来,没成想王师仅仅归来几个月,眼看就要收复故都,却又要离他们而去,这让他们无法接受,因此不少人决定随晋军一起撤回东晋,他们拖家带口,带着妇孺老弱紧紧的跟在大军的后面,竟也有三千户之多; 然而,在桓温撤离的时候,苻健趁机派出大批部队沿途不断的骚扰晋军及撤离百姓,百姓都是拖家带口,行动不便,因此死伤惨重,桓温不忍些这些百姓再受苦,虽然带领百姓撤离会拖慢行军的速度,但桓温还是决定让张盛带领一万人专门护送这些百姓,而桓温因为担心褚蒜子的安稳,因此先行带领一部分兵力返回江陵。 在桓温撤退的同时,司马勋和王擢也在撤退,司马勋通过子午谷退回了汉中,而王擢则撤到了天水郡,此时的他已经不敢回姑臧了,因为张祚已经完全掌握了政权,前凉的政治势力都仇视王擢,因此为了保全自己,王擢撤到了天水郡,天水离前秦控制的扶风郡很近,万一有变,王擢就可以直接投降前秦了。 桓温撤到江陵之后,由于担心褚蒜子的安稳,所以并没有做过多的停顿,在短时间内就凑齐了三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万; 此时行动并不是为了击败姚襄,而是威胁姚襄尽快撤军,以解除首都健康的危机,因此为了震慑姚襄,桓温故意找了很多空船,然后率领大军大张旗鼓的沿长江顺流而下,大军乘坐的帆船和大批的空船在江面上浩浩荡荡,旌旗遮天蔽日,看上去声势十分的浩大。 桓温大张声势的作法很快就收到了效果,让蠢蠢欲动的姚襄立即收敛了许多,其实姚襄一开始也并没有真的打算进攻健康,只是受不住下面人的蛊惑,再加上这机会千载难逢,所以才有了想占领健康的打算,这几个月也是一直在秘密的调兵遣将,准备偷渡长江,占领东晋的京城健康。 但是当姚襄听闻桓温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顺流而下之时,受桓温威名的影响,姚襄担心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又被一锅端,所以在思虑再三之后,最终决定放弃攻打建康; 而此时因为前秦军队都已被苻健从前线撤回关中,许多地方守备空虚,姚襄所部皆为北人,北人更加思念自己的故土,此时进军中原是个绝好的机会,所以姚襄决定调头北上,攻打前秦,收复故土; 等桓温率领部队抵达武昌的时候,姚襄的部队早已从堂邑县撤出,豫州刺史谢尚趁机领兵占领了这个地方,所以京城暂时安全了,但司马昱却又开始担心起桓温来。 因为桓温的大军声势实在浩大,不但吓到了姚襄,也吓到了司马昱,他以为桓温真的有十万大军,担心桓温来到京城之后如同王敦一般挟持朝廷,因此时的京城上下根本就无人能够阻挡桓温,所以在姚襄撤走之后,司马昱又急令谢安、王坦之带着朝廷的圣旨去武昌要求桓温就地返回,不得进京。 王坦之和谢安急匆匆的赶到武昌的时候,桓温也得知了姚襄撤军的消息,本就意欲返回江陵的他,在看到王坦之和谢安之后,也已明白了朝廷的用意,于是便故意对王谢二人说道:“看来朝廷防我胜过防贼啊。” 桓温这话让王谢二人都无言以对,所以沉默良久之后,谢安才站出来打破尴尬说道:“京城乃天子脚下,关系天下安危,还是少动兵革的好。” 听到谢安说出如此违心的话,桓温不觉得哈哈大笑起来,桓温本就无意进军京城,他知道王坦之和谢安此次前来,既是代表了朝廷,也是代表了京城内的顶级士族门阀,这些顶级士族门阀前段时间刚刚被司马昱招集起来共同应对桓温的崛起,同时京城也是他们的重要根据地,自然不希望桓温的势力延伸到京城来,他们的态度就是不管你桓温在荆州怎么闹腾都行,就是别来京城闹腾。 当然,为了安抚桓温,司马昱决定让出太尉的头衔给桓温,太尉自何充死后便一直由司马昱兼任,其实已经有名无实,此次让给桓温更多的是有象征性意义。 而此时的桓温对朝廷早已失望透顶,若不是挂念褚蒜子,他才不会管京城的安危来,而王坦之和谢安的到来更让桓温恶心不已,所以直接拒绝了太尉一职的授予,当着王谢二人的面,头也不回的带领大军又重新返回江陵了。 第250章 萌生夺权之心 武昌之行让桓温彻底明白,不管自己如何的努力、如何的表忠心,朝廷里的这帮大爷永远都不会拿你当自己人,永远都在防备着你,这就让桓温心里很不舒服,以桓温现在的实力,想反早就反了,若不是顾虑老情人褚蒜子,我还会鸟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 而桓温之所以断然拒绝太尉一职,其实已然表明了桓温的心志,以桓温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屑于朝廷任命的任何官职头衔了,所以在返回江陵的路上,迎着徐徐的微风,望着江两岸的大好河山,桓温萌生了取晋而代之的想法。 正如后世王阳明之言,若想打败对手,至少应该有对手一样的地位才行,只有取得了和对手一样的地位,你才有机会、有能力去施展心中的想法; 桓温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朝廷所忌惮,还是因为实力太过强大,就算自己不北伐,啥事也不干,朝廷一样忌惮你,就如同一个人身边住着一只老虎一样,即便老虎温顺如猫,但因为老虎的体量与实力,这个人也一样胆惊受怕。 而若想要让朝廷彻底放下对自己忌惮之情,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自己足够弱,比如自行解除武装,将部队交给朝廷,这样一来,自己多年的心血将彻底付之东流,也是桓温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第二个就是自己足够强大,如同曹操和司马懿一般,将朝中大臣全部置换成自己人,彻底掌控朝政,所谓的团结,其实就是将所有反对自己的人打趴下,就实现团结了。 显然第二种方式更符合桓温的心意,所以桓温暗暗下定决心,为了国家的统一大业,必须要像曹操那样,彻底掌控朝政; 而要彻底掌控朝政,只能打破当前的政治格局,剔除士族阶层的统治地位,而士族阶层是当前东晋政权统治的基础,也是天下稳定的基础,而要打破这种自曹魏时代渐已稳固的社会组织结构,显然绝非易事,弄不好可能又要天下大乱,让北方胡人有可趁之机,这也是桓温最头疼的地方。 所以既然已经决定取晋而代之了,自然就要往这个方向发展,所以桓温决定还是延着最安全最稳固的方式夺权,即通过北伐博取名望,在名望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称王,加九锡,完成篡权。 作为一名传越之人,桓温其实并不太乎过程,奈何在当前的社会氛围下还是非常重视过程的,就如同这加九锡一般,在先秦时代,加九锡是为人臣子的顶峰,只有拥有极大功劳的臣子才会被加九锡,而自西汉王莽被加九锡之后,加九锡就彻底变了味,在王莽被加九锡之后,紧接着就推翻西汉建立新朝。之后再加九锡的人,几乎都做了这件事,谋权篡位。东汉末期的曹操被加九锡,他虽然没有篡位,但他刚死,儿子曹丕就篡位了。后面的孙权被曹丕加九锡,没多久就建立孙吴。再之后的司马昭加九锡,儿子司马炎建立西晋。 所以即便是桓温不注重过程,也得按照这个流程来,而加九锡最根本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有极大的功劳,所以桓温决定,继续北伐,继续博取名望,先来个加九锡再说。 虽然第一次北伐结果不太理想,但是桓温到底还是打到了长安城脚下,这是近百年来首次有汉人将领重回关中故土 ,政治意义不言而喻;司马昱授予桓温太尉一职对于桓温取得的功绩而言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没有打下长安城始终是个遗憾,好在此次北伐桓温实力并未大损,可以立即组织第二次北伐,当然,鉴于前秦政权已经加强了对秦岭一线的防御,要像上次一样经淅川穿越秦岭入上洛突入关中已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此次桓温将目光瞄准了另一个故都,即洛阳。 洛阳不同于长安,长安此时是前秦政权的都城,长安的得失直接关乎到前秦政权的稳定,所以苻健等人才会如此的拼命,而洛阳自晋室东渡以来,就没有被北方建立的各胡族政权立为首都,所以洛阳的防御力量比较薄弱,相对长安来说要好攻取一些; 更为关键的是,洛阳是晋朝的真正的首都,是司马炎称帝之后,按照周易五德历运的轮回学说的要求,立都于洛阳的,更为关键的是,那里有晋宣帝司马懿、晋景帝司马师、晋文帝司马昭的陵寝,自古以来为先帝扫陵是为人臣子的本份,而殷浩当年北伐之时之所以首选许昌也有图谋洛阳为先帝扫陵之意,所以若是能打下洛阳,祭扫先帝陵寝,然后上表朝廷迎立皇帝还故洛阳,对于桓温来说也是莫大的名望,完全够得上加九锡了。 自古以来出师征伐都讲究师出有名,而桓温二次北伐的由头也是现成的,那就是姚襄,姚襄自堂邑撤军北上之后,自称大单于和大将军,彻底的与东晋政权决裂,同时趁着前秦兵力空虚之际,一路打下了外黄、许昌、颍川、襄城、鲁阳等郡县,目标直指洛阳,此时的姚襄应该算得上是东晋叛将,而外黄、襄城、鲁阳等郡县也一直都是东晋控制的领土,所以桓温完全可以以讨伐姚襄之名,二次出兵北伐。 既然二次北伐的目标和名义都已经有了,那就事不宜迟,在桓温回到江陵之后,便立即着手准备北伐,此时位于最前线的是河南太守戴施,这个曾经在邺城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将军,虽然有桓温多少有些过节,但是却是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将领,因此桓温决定让戴施作先锋,据守河南郡以拒姚襄,都督高武进军鲁阳,威胁姚襄西线部队,而自己则亲率桓豁、桓冲、毛穆之、江彪等人自南阳出发,目标直指襄城。 此次北伐,桓温并没有告知朝廷,桓温已然对朝廷失望透顶,所以直接撇开朝廷,自行北伐; 但朝廷也是有耳目的,尽管桓温决定自行北伐,没有上书朝廷,但因为动静太大,朝廷还是知道了桓温准备二次北伐的消息,司马昱等人明白,桓温北伐朝廷是无法阻止的,但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的威望,司马昱还是决定以朝廷的名义下旨任命桓温为征讨大都督,加督司州、冀州诸军事,委托以征讨之事,虽然此举有画蛇添足之嫌,也让桓温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即然封了,那就接受吧。 可就在桓温紧锣密鼓的准备二次北伐之事时,谯国传来了桓温母亲孔氏过世的消息,桓温听后一脸的懵?原来桓温的母亲还在? 第251章 桓氏的起源 桓温母亲过世的消息一秒把桓温打回了陆远状态,陆远虽然假扮桓温多年,但是一直对桓温家乡的事情知之甚少,甚至有意回避,而让桓温四个弟弟出仕帮助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毕竟在当时注重家族的情况下,自己的直系亲属是不能不用的,可是尽管陆远重用了桓温的弟弟们,但都把他们派往外地,避免跟自己过多的接触,这样也就避免了暴露自己的身份而引起的尴尬。 现在桓温的母亲孔氏过世,桓温作为长子,是不能不出席葬礼的,尽管陆远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碍于当时的人情事故和伦理纲常,桓温还是决定上书朝廷,率诸弟请辞现在所有官职,以便回家葬母,并守孝三年。 桓温辞职的事情顿时让朝廷慌作一团,虽然朝廷当中大部分人都在防备桓温,但是当桓温真的要离开的时候,这帮人又慌的不行,毕竟当今天下最能打的就是桓温了,可以说是桓温在支撑着东晋的半壁江山,而若是桓温离去,天下将无人能够顶起这个重任来,这帮人就无法继续享受安逸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荆州兵已经成为天下劲旅,桓温在时尚能约束,桓温不在了难免会生乱子。 但是此时又是扳倒桓温的大好机会,若不趁此机会扳倒桓温,那么等将来桓温势力更大的时候朝廷更加难以约束,所以朝中支持桓温辞职的也大有人在。 于是,支持批准桓温辞职的一派以御史中丞王彪之为首,联合江州刺史郗愔、兖州刺史荀羡、琅邪内史袁质等人,他们大多都是地方实力派,手中握有军队,桓温的存在就如同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块大石头一样,可以说桓温不倒,他们这些地方实力派就没有崛起的机会,所以这一派自然是希望能够批准桓温辞职,好有自己露头的机会。 另一派则是以尚书监王坦之为首,联合吏部尚书谢安、司徒左长史刘惔、光禄大夫周闵、散骑常待诸葛衡、兖州别驾羊孚等人,这些人主要是以文官为主,他们不希望桓温辞职,因为在当前局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的让桓温请辞回家,极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地方势力趁机崛起,外部势力也会趁机入侵,弄不好连江东之地都不保。 这两派互不相让,彼此争吵的很厉害,连司马昱都无法安抚,此时穆帝已然长大,所以也参与到了讨论中来,在穆帝看来,虽然朝中上下皆言桓温是个威胁,但是桓温却没有任何威胁朝廷的举动,相反,反而为朝廷收复了大片的故土,是举国上下皆公认的大英雄、大功臣,本着物尽其用的想法,穆帝自然是希望桓温能够留下来继续为自己效力,所以便支持了王坦之一派。 虽然有了穆帝的支持,但是王彪之等人依然不依不饶,最终又拿出了“为母尽孝,乃天之大义,自武帝立国以来,未开此端”之事为由,妄图搞个道德绑架,桓温是长子,为母守孝天经地义,推辞不得,这就搞的司马昱等人难以招架。 最终,还是久居佛堂的褚蒜子亲自出面,解决了这个问题,褚蒜子首先以朝廷的名义,拒绝了桓温的辞职之请,对于王彪之所言的守孝之事,褚蒜子亲自下诏改派桓温的二弟、义成太守桓云代温守孝;同时又以皇太后之名,授予桓温母亲孔氏临贺大夫人印绶,谥号为敬,在古代,只有政绩十分突出的官员才能得到朝廷赐予的谥号,而这其中能够得到谥号的又凤毛麟角,更何况一个平头百姓,褚蒜子如此亲自下诏辞谥,其实就是在极力的安抚桓温,极尽拉陇之能事。 褚蒜子不仅仅给桓温足够的面子,里子也给的很足,在桓温运送母亲孔氏归葬宛陵之时,褚蒜子又派出侍中代表朝廷前往吊祭,谒者监护丧事,十天之内,京城前往宛陵吊丧的使者往来了八次,轩盖、车马相望于道,相当的隆重。 可以说褚蒜子实在是个政治高手,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不但让桓温的声望在家族当中如日中天,更是让桓温本人感动的不能自已,觉得自己有些愧对了褚蒜子的真情实意,刚刚燃起的夺权之心又给生生的磨灭了。 借着为母办丧事之机,桓温也借机到桓氏祠堂转了一圈,在那里,他见到了当时桓氏家族的族长,并从那里了解到了桓氏更多的信息,这让陆远对桓温的家族史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这谯国桓氏最早起源于春秋时代的齐桓公,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励精图治,很快就成为春秋时代第一个称霸的国家,但是在管仲死后,齐桓公逐渐昏聩,任用易牙、竖刁、开方、常之巫等小人,最终导致齐国内乱,齐桓公也病死在宫内。 齐桓公死后,后人当中有一支为了躲避内乱便迁到了楚国谯郡一带,为掩人耳目,这一支以齐桓公的谥号为姓氏,是为谯国桓氏的开端。 后来,谯国桓氏又分为龙亢桓氏、铚县桓氏等支派,其中桓温所属的龙亢桓氏是一个经学世家,家族当中最早的牛人是汉代大儒桓荣。 桓荣年少时家境贫困,为了养活自己,一边打工,一边跟随九江博士朱普学习《欧阳尚书》(汉代欧阳生所传今文《尚书》),为了学习,整整十五年不回家乡,终成一位大学者。 王莽之乱时,桓荣逃匿山中授课,即便饥饿困乏,仍家学不辍。 桓氏发迹,其实就在于一个“勤”字。 东汉光武帝时,已经60岁的桓荣因其才能被弟子举荐给汉光武帝刘秀,被刘秀召见后深得赏识,称赞其为“真儒生也”,遂入宫担任太子的老师。 桓荣接受刘秀的招聘后,成为了汉明帝刘庄的老师,深得刘庄的尊重,刘庄登基后,又聘请他的儿子桓郁担任章帝与和帝的老师,孙子桓焉又当了安帝与顺帝的老师。桓氏三代人先后担任帝师,成为东汉时期最为显着的经学世家,荣耀备至。 从此以后,桓荣家族便致力于经学研究,子孙后代都继承其学业,教授《尚书》,门下弟子非常的多。 但是,古人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玩政治的总是难以独善其身。桓荣家族在传到第六世的时候就不行了,一场历史上着名的政变使这个累世公卿之家沦为“刑家”,子弟纷纷潜逃,隐姓埋名,一度使龙亢桓氏走向衰落。 第252章 江左八达 这场政变就是着名的高平陵之变,桓荣的第六代孙桓范,此时担任魏国的大司农,掌管国库谷物与货币的收支情况,是大将军曹爽的重要幕僚,高平陵之变时,司马懿趁曹爽陪同魏帝曹芳出城拜祭帝陵之际,联合旧部,起兵政变并控制了京城,司马懿本想拉陇尚在城内的桓范为自己所用,但桓范很有骨气,他拒绝了司马懿的任命,并偷偷的潜出城外告诉正与皇帝曹芳祭拜帝陵的曹爽,他劝曹爽千万不要听信司马懿的鬼话交出兵权,而是应该率军护送天子前往许昌,在许昌以天子的名义发布征讨旗号讨伐司马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另一个版本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如果曹爽听从这一计策,司马懿的夺权之路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可惜的是,曹爽兄弟没有听从桓范的建议,他们最终选择了安逸,决定交出兵权,向司马懿投降。 这让桓范哭笑不得,自己对曹氏忠贞不二,结果曹氏自己却毫无气节,向司马懿卑躬屈膝,随大骂道:“曹真何等英雄,怎么生出你们兄弟这样的草包,你们就等着灭族吧!” 而事情的走向也正如桓范所料,在司马懿彻底掌控政权之后,便背信弃义,曹爽被夷三族,桓范也全家被诛,桓氏的后世子弟或死或逃,唯恐避之不及,从此以后桓氏一落千丈,昔日赖以成名的经学家传也丢了。 也正是从第六世开始,桓氏开始被称之为刑家了,意思为受刑者的家族。 桓范死后,由于桓范影响力巨大,为了不灭其祀,桓氏家族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以奉其祀,这就是桓阶,后来桓阶投靠了司马氏,出任济北相,等西晋建立后,桓阶的儿子桓颢又在朝廷当中担任公府掾的小官;而桓颢就是桓温的祖父。 桓颢之后就是桓温的父亲桓彝,桓彝最初担任骑都尉,后来随晋室东渡江左之后,慧眼识珠投靠了王导一族,随又迁任中书郎、尚书吏部郎等职,但是因为桓彝出身刑家,所以被当时的士家大族所鄙夷,虽然出仕为官,但始终得不到重用。 桓彝作为传统儒学世家龙亢桓氏的子弟,经学大师桓荣的嫡系九世孙,自小就饱读儒学经典,服膺礼教。然而,在玄风大盛的东晋士家大族当中,古板保守的儒家行为是吃不开的。 所以,桓彝为了能够挤入东晋的上流社会,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儒家教条,附庸风雅成为了一个风格出挑的玄学青年。 裸奔、酗酒、奇装异服、披头散发等等时尚标志,开始成为桓彝生活的主题。由于行为大胆,风格前卫,桓彝渐渐出了名,最终成为了诸如谢鲲、羊曼、阮孚等大名士开酗酒狂乱宴会必请的嘉宾。 通过与大名士谢鲲、羊曼、阮孚等人一起酗酒、裸奔,桓彝的名气越来越大了,并最终成功地挤入名士团体“江左八达”,成为了举世瞩目的大名士。 而后王敦之乱之时,桓彝又因战功被升为散骑常待,被授予万宁县男的爵位,虽然男爵是古代爵位当中最低的一档,但到底也是步入了古代王朝“公、侯、伯、子、男”的五爵之列,从此奠定了龙亢桓氏在东晋士族当中的地位。 王敦之乱平后,东晋急需政治上安定、经济上复苏,鉴于桓彝的睿智和才干,时任丹阳太守温峤向皇帝力荐桓彝任宣城内史,正因为温峤的举荐之恩,所以桓彝在桓温出生之后,取了温峤的温字为孩子取名,意为不忘温峤的恩情,同时也寓意自己的儿子能成为一个像温峤一样的大英雄。 再后来,就是苏峻之乱,桓彝被泾县县令江播所陷害,在泾县被叛军所围困,桓彝誓死不降,最终死于叛军之手; 再然后,桓彝长子桓温发誓要为父报仇,紧紧跟随江播来到豫章,在江播府外日夜蹲守十年之久,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江播防范的过于严密,始终没有找到杀死江播的机会。 因为桓温誓言为父报仇的话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所以在没有杀死江播之前,桓温是始终不能离开豫章的;这就好比关羽一样,本可以投降东吴,但是因为忠义的名声在外,关羽不能降,最终也被名声所累,被杀于麦城。 再后来,陆远从天而降,砸死了江播,圆了桓温的复仇之梦,也让桓温终于从大义的名声中解放了出来,但同时,阴错阳差的,也被陆远顶替了他的人生。 陆远站在桓氏祠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吧。 最终,桓温在留下桓云代替自己为母守孝三年后,在同族中人羡慕的目光当中,缓缓的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回到了江陵。 回到江陵后,桓温本想立即进行二次北伐,结果顺义太守薛珍搞的他心慌意乱。 原来,自第一次北伐从霸上撤军之后,因为薛珍是惟一一个渡过灞水进击长安的人,这就成了薛珍炫耀的资本,薛珍觉得自己的功绩不在桓温之下,同时由于薛珍轻松击溃的前秦守军,所以薛珍公开的质疑桓温的决策失误,按照薛珍的逻辑就是,既然前秦守军如此好打,那么桓温为何迟迟的不攻打长安,并最终贻误了战机,造成了不可挽回了损失。 薛珍的到处显摆和造摇让桓温的名声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桓温对于下属一向十分的爱护,所以很多官员都是从彭城开始就追随桓温的,对桓温也是忠贞不二,但是经过薛珍的宣扬,让众人不得不怀疑开始桓温,毕竟当年长安唾手可得的情况下,始终不肯攻打长安城确实是一个说不过去的问题。 桓温见军中的阴谋论越演越烈,心中也是焦躁不已,看着自己的夫君如此的焦虑不安,南康公主心疼不已,随后南康公主鼓励桓温杀掉薛珍:“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北伐在急,总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而毁了一锅汤吧。” 南康公主的话最终鼓舞了桓温,让他做了自彭城出仕以来第一次杀部下的决定,最终,薛珍就因为那张破嘴,白白的丢掉了性命。 解决掉薛珍之后,桓温开始正式北伐,而此时的洛阳已经被姚襄围困了一个月有余,为了尽快的夺取洛阳,不让洛阳落入姚襄之手,桓温临时改变了行军路线,改从南阳经鲁阳攻打许昌的路线变为从淮南郡出发,经谯郡、梁郡直抵石门,最终饮马伊水河畔,围困洛阳。 桓温之所以改变行军路线,一是姚襄已经加强了西线的防御,从鲁阳攻入许昌已经变的不可能,那就不如直接避开许昌,从梁郡直插石门之后,再进攻洛阳; 第二个原因就是粮草的问题,第一次北伐的时候桓温就是吃了粮草的大亏,所以这一次绝不能再出现粮草不济的问题了,而之所以选择淮南郡作为出发地一是因为淮南郡在淮河之上,北靠江南腹地,粮草充足,水系发达,可以保证粮草的及时转运;第二一个就是淮南郡太守袁宏是自己的老熟人,袁宏当年在襄阳任太守之时就曾在自己的治下,经过了这么多年二人已经成为好朋友,由袁宏来担任自己的军需官桓温也是放心的。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桓温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五万大军从江陵出发,浩浩荡荡的向淮南前进了。 第253章 刘表之牛 桓温在率军向淮南进发的同时,为了避免两面受敌,因此奏请朝廷请求兖、豫二州分别出兵淮水、泗水河畔,以备前燕军突然南下,致使桓温腹背受敌。 主持朝政的司马昱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便让兖州刺史荀羡、豫州刺史谢尚分别出兵一万布兵于淮水、泗水河畔,以防备前燕军。 桓温行军至淮南郡之后,淮南太守袁宏出城三十里迎接桓温,上一次见面之时,还是袁宏担任寿春太守之时,那时的桓温刚刚从北地逃回来,一身的疲惫,狼狈不堪,可即便如此,袁宏依然对桓温尊敬有加,这让桓温十分的感动,因此引袁宏为知已; 此时桓温前来,特地带来了美酒佳肴,就是想要报答当年袁宏的接待之情,袁宏也没有推辞,二人乘船泛舟于淮水之上,两岸景色如画,微风拂面,令人沉醉,二人把酒言欢,回忆过往,畅谈未来,好不热闹。 二人把酒言欢之时,桓温登高远望,望着淮水北岸的中原故土,不由的感慨道:“国土失陷,中原百年来成为一片废墟,王衍等人推脱不了他们的罪责!” 桓温口中的王衍,是西晋重臣,出身琅琊王氏,历任黄门侍郎、中领军、尚书令、尚书仆射等职。晋惠帝时,升任司空。后又任司徒。 王衍位高权重,却不认真考虑国家的治理,只想方设法保全自己。当时正值八王之乱,天下局势繁乱复杂,为使自己及家族长久生存下去,他精心营造了一个退路。 青州和荆州都是当时的军事要地,物产也很丰饶。因此,他让弟弟王澄、族弟王敦分任荆州、青州刺史,并对王澄、王敦说:“荆州有长江、汉水的坚固,青州有背靠大海的险要。你们两个镇守外地,而我留在京师,就可以称得上三窟了。”这就是狡兔三窟的来历。 因为王衍实在太过自私,所以当时有见识的人都很鄙夷他。 永嘉五年的时候,东海王司马越去世,王衍奉其灵柩返回东海,途中为羯人石勒所俘获。王衍在与石勒交谈时,仍推脱责任,并劝其称帝,石勒大怒,觉得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完全就是在浪费粮食,所以就决定处死他,因王衍位列三公,便选择一个不流血的死法,将他与其他西晋旧臣一同活埋。 王衍临死时,看着别人说道:“唉!我们即使不如古人,平时如果不崇尚浮华虚诞,勉力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桓温在这里提到王衍,其实并不是在追究他身居高位不思报国的失职行为,而是拿王衍暗讽当时东晋社会士人阶层流行的玄学风气,王衍是西晋时期着名的玄学清谈领袖,常常与一众大臣聚在一起夸夸其谈,却无力阻挡五胡入华,不仅丢了疆土,还把自己和百姓的命搭进去。 然后桓温不知道的是,袁宏也是一位清淡家,爱好谈玄,所以在听到桓温将失国的责任归究于王衍等清谈家的头上的时候,很是不高兴,于是便为王衍开脱道:“天命运数自有兴废,不一定是那些人的过错。” 袁宏的话让桓温很不高兴,东晋朝廷上下就是因为这些清谈家整日夸夸其谈,而不思为国谋政,才日渐沉沦,整个社会弥漫着一种腐化糜烂的风气; 于是便有意想吓唬吓唬他,所以便脸色一变,对袁宏正色的说道:“我听说东汉末年的时候,荆州刺史刘表曾经养过一只千斤重大牛,这只牛平日里所需的食物是普通牛的十倍,但干起负重运输的活来,连一头最弱小的牲口都比不上。后来曹操占据荆州后,觉得这头牛实在无用,于是就把这头牛给杀了,分给军队将士们食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桓温这话说的实在太狠,他将那些整天个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后处到夸夸其谈的徒有其表士人阶层比喻为刘表之牛,甚至扬言要杀了他们用来劳军,这就有点过份了。 但是鉴于桓温的实力,袁宏也确实相信他能够做到,因此便不再做声,刚才还欢快的酒席也因此不欢而散。 桓温在淮南郡正式任命袁宏为军需官,负责北伐大军的粮草军需等事宜,袁宏也不推辞,表示将竭力为北伐大军服务,桓温对袁宏的表态非常满意,于是便在淮河南岸集结部队,然后分批乘船渡江,正式开始北伐。 桓温率军渡淮北伐的消息传来之后,姚襄慑于桓温的威名,立即开始收缩兵力,他妄图将一些郡县自动放弃之后,桓温肯定会分出兵力来守卫这些郡县,这样桓温的实力就会减弱,因此姚襄将兵力集中于洛阳一带,以逸待劳,打算在这里歼灭桓温的大军。 因为姚襄的弃守,沿途的陈郡、梁郡、颖川郡等郡县桓温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了下来,但是桓温并没有被这些表面的胜利而蒙蔽了双眼,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就是姚襄,因此根本就没有在这些郡县留下一兵一卒就匆匆的离开了,终于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桓温率领五万大军就打到了伊水河畔。 因为洛阳守将周成的坚守,姚襄攻打了两个多月始终没有打下洛阳来,而桓温进军的速度又实在超乎姚襄的想像,因此姚襄有些措手不及,为了专心对付桓温,姚襄便解除了对洛阳的围困,专心对付桓温。 为了对付桓温,姚襄决定故伎重演,向桓温诈降,就像当年对付殷浩一样对付桓温,因此他将自己的精锐部队隐藏在了伊水北岸茂密的森林里,然后又派出使者对桓温说道:“久闻桓将军的威名,今日竟然亲自率领王师前来,面对桓将军姚襄我愿意投降,请命令你的军队稍稍退却,我将拜伏在路边向您投降。” 桓温不是殷浩,自然清楚姚襄葫芦里埋的什么药,他见姚襄还是拿出这种对付殷浩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不由的冷冷一笑,对使者说道:“本将军受天子之命,是前来收复中原,祭奠先帝的,回去告诉你家将军,他要降便直接降,想打就直接来打,派使者来耍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算什么英雄?” 一席话,说的使者面红耳赤,连忙退了出去。 使者回去后,向姚襄回禀了桓温的话,姚襄见桓温如此说自己,也有些面红耳赤,既然计谋被识破了,也就只能认真备战了,尽管他面对桓温有些胆怯,但是为了不辜负父亲的事业,同时也为了羌族的大计,也只好硬着头皮沿河摆下阵形,准备迎战桓温了。 第254章 洛阳伊阙 洛阳建都,始于周代,西周时期,周公姬旦奉周武王之命在涧、瀍二水沿岸营建新都洛邑,筑起了两座城:一座在涧水以东、瀍水以西,称王城,系王都所在;另一座在瀍水以东,称下都,用来监禁商代的“顽民”和驻扎军队。 后来, 周幽王被犬戎和申侯所杀,周平王自镐京迁都洛邑, 都于王城,史称东周。周公所筑之城被后世称为周代洛阳城。 现在,涧、瀍二水又被称为伊水和洛水,这两道水系是洛阳最重要的屏障,此时此刻,在伊水东岸的谷地及山间,到处都是兵马,人头攒动,一片喧嚣。 山坡上,东晋荆州都督桓温风尘仆仆,正骑在马上向西岸眺望。 西岸是姚襄军的阵地,那里也是一片忙碌,姚襄因为诈降失败,而不得不加紧在西岸布置构筑城营,以防备晋军的进攻。 看着对岸忙碌的身影,桓温不由的微微一笑,恰在此时,在河谷地带巡逻回来的武陵太守朱序请示桓温需不需构筑城垒,桓温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在此地构筑城垒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跟姚襄长期对峙,他要的是速战速决,因此,他让朱序立即去准备战船和排筏,准备随时率军渡江作战。 面对这个威武的大将军,朱序没有丝毫的怀疑,就立即领命而去准备了。 朱序离开之后,桓温带着主薄顾恺之沿伊水向南行进,发源于今河南栾川县熊耳山南麓的伊水,在流经古都洛阳的南部时,从东西对峙的香山和阙塞山中间穿行而过,呈南北走向。而伊水就像从山的中间避开了一样,相传在上古时代,这东、西二座山是连在一起的。大禹为了疏通河道,将它们凿开来。依据这一传说,后人在西山上建起了一座禹王亭,又修了禹王池。 桓温不由的想起了后世洛阳着名的龙门石窟,似乎龙门石窟的对岸就是香山,而且这里的地形也很相似,于是便向随行的顾恺之询问此地为何处? 顾恺之连忙答道:“此地名为伊阙,这两边的山分别为香山和阙塞山,两山对立,伊水从中流过,远远望去就如同天然的门阙一样,因此自春秋战国以来,这里便获得了一个形象化的称谓——伊阙。” “原来这里就是伊阙?”桓温恍然大悟,熟读史书的他自然是知道伊阙这个地名的,因为在战国时代这里曾经发起过一起惨烈的战争,秦国着名将领白起在这里大败韩、魏二国联军,斩首二十四万,俘获魏军主将公孙喜。伊阙之战是白起的成名之战,从此以后,白起兵锋所向,战无不胜,成就了“人屠”的威名。 望着这个有名的古战场,桓温不由的开始浮想联翩,或许在这里,他也可以成就白起那样的事业。 此次的伊水游历让桓温有了新的想法,当年战国时代的战神白起都能够身先士卒,自己又为何不可呢? 为了尽快拿下故都洛阳,然后迎请皇帝还京旧都,这在任何朝代都是一个彪炳千古的功绩,若是能够取得如此功绩,自己的名望就会达到顶峰,到时候朝廷一定会给自己加九锡的,只要加了九锡,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桓温立即命令顾恺之回军营拿出自己的铠甲来,桓温决定,此次伊水之战,自己将亲自披挂上阵,争取一鼓作气,打败姚襄,拿下洛阳。 回到军营的桓温,开始紧锣密鼓的谋划渡江作战的事情,这时朱序进来向桓温禀报道:“禀大都督,战船和排筏均已准备妥当,毛穆之、邓遐诸将也已抵达指定位置,可以随时发起渡江。” “嗯。”对于朱序的办事效率,桓温很满意,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桓温也就不准备再等了,此时已经是午后一时三刻,艳阳高照,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桓温觉得这个时候进攻正是最佳机时。 恰在此时顾恺之也从后方军营带来了桓温以前穿的恺甲,这幅恺甲是当年桓温因为守彭城有功,褚蒜子的丈夫晋康帝司马岳亲自赠给桓温的,桓温一直视若珍宝,没有穿,此次,他决定效仿白起当年的伊阙之战,特意穿上这幅御赐的恺甲,一是为了鼓舞士气,二也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想在青史上留下点好的名声。 于是,在碧波荡漾的伊水河畔,桓温身披金色的铠甲,在艳阳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金光,威风凛凛的矗立在西岸边,目光如炬的注视着河对岸的羌军大营。 此时的羌军大营,显然也注意到了河另一边的晋军的异动,自姚襄诈降的伎俩被桓温识破之后,姚襄就一直十分紧张,连同着整个羌军大营也是风声鹤唳,对晋军的动向高度的警惕,再加上桓温的金色铠甲实在太过显眼,从河对岸远远望去,如同一个小金人一样矗立在那里,气焰十分的嚣张。 桓温越嚣张,姚襄就越紧张,见桓温如此兴师动众的矗立在河滩头,姚襄本能的意识到,晋军的进攻可能要开始了,于是连忙让姚苌下令进入战都准备,一时间,山坡上,弓箭兵都拉满了弓弦,营寨里,刀箭兵和长戟兵也都进入了战斗位置,大家都死死的盯着面前碧波荡漾的河水,静静的等待着一声生死搏杀。 羌寨异动的情形都被桓温看了个透彻,桓温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想利用自己来吸引对方,让对方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而其实毛穆之和邓遐两位将军早已带着主力部队秘密的来到了伊水下游一处叫八节滩的地方,这里礁石遍布,“剑棱”突出,来往船只常触礁遇险,船夫们将其视为畏途。 据说,黄河里的鲤鱼,顺着洛水、伊水逆行而上,当游到这里时,河水就会波浪滔天,鲤鱼纷纷跳跃,意欲翻过,跳过者为龙,跳不过者额头上便留下一道黑疤,所以这里又被称为龙门。 也正是因为这里是险滩,所以姚襄才没有在这里布置军队,在桓温准备进攻洛阳之前,就已经秘密安排了蝶眼台的人侦查过这里了,所以桓温才会一到伊水河边就亲自带着顾恺之到八节滩查看。 第255章 伊水之战 桓温让毛邓二人率军来到这里,也是在等一个时机,那就是枯水期,在枯水期的时候,河水就不会那么湍急,而礁石也会露出水面,这样大军只需要坐在排筏上躲过这些礁石,就可以顺利的到达东岸了。 所以,桓温秘密把收集上来的战船留下,而把排筏调拨给了毛穆之他们,就是给他们渡江所用,而刚刚桓温带着顾恺之来这里查看了,看到了河面上礁石密布,河水水位也下降了很多,排筏可以通的过。 但是因为排筏载客量有限,大军通过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桓温才心生一计,自己身披铠甲在河畔吸引羌军的注意了,趁羌军不注意的同时,秘密让毛邓二人率领大军秘密渡过八节滩,到达河东岸,但是因为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让大军渡完,为此,桓温在确定成功吸引了羌军注意力的同时,又让旗手把旌旗插满整个山坡,又让秘密隐藏在山坡上的鼓手大力的击鼓,岸边的晋军也开始做出渡江的姿势。 经过接力传递,战鼓声响彻伊水东岸。一时间,到处都是战旗挥舞,杀喊之声震天动地。数以百计的木船已经出发,浪花翻滚,直扑河对岸。 见晋军已经百船齐发,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姚襄并没有被吓倒,依然稳如泰山的坐在山坡上的椅子上看着河对岸冲过来的晋军,待第一批晋军冲到河的中流的时候,姚襄才不紧不慢的让身边的旗手下了射箭的旗语。 一时间,山坡上百箭齐发,如同满天的蝗虫般飞向了已越过河的中流的晋军将士,有些躲闪不及的晋军将士被射下战船,而剩下的继续向河对岸冲锋。 终于,在牺牲了无数战士的性命之后,第一批晋军终于冲上了河滩,与早已在此待候多时的羌族士兵短兵相接,一时间,杀声震天,鼓城擂动,晋军与羌族士兵互不相让,战斗的十分激烈。 但是晋军到底是渡河作战,虽然后续不断的有晋军的战船靠岸,战船上也冲下了一批又一批的晋军士兵,但是相比起以逸待劳的羌族士兵来说劣势还是很明显的,此战姚襄压上了自己全部的部队,只留少数士兵留守后方,所以冲上滩头的晋军士兵很快就被杀的七零八落,眼看晋军就要支撑不住,桓温连忙又派出了第二批战船出发。 第二批战船不同于第一批战船,如果说第一批战船是冲锋队的话,那么第二批战船就是支援队,第二批战船在行进到河中流的时候就开始不断的射箭,支援滩头的晋军部队,让差点支撑不住的晋军士兵稍微有了点喘息的机会。 久经沙场的姚襄自然不会让敌人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因为滩头空间狭小,无法让大部队展开围歼,所以姚襄下令让滩头羌军后撤了一公里,将晋军引诱到了山脚下之后,再派出大部队围歼晋军。 此战打的十分的险恶,一方面晋军因为背水一战,所以志在必得,另一方面羌军也是死战不退,所以从中午一直打到了晚上,桓温从江的另一边一批一批的派船来回输送兵力,姚襄也一批一批的从山上往山下输送兵力,这完全就是一场消耗战,就看对方谁死的人多谁先撑不住为止。 看到仗打成了这样,姚襄不由的微微一笑,他对自己的司马尹赤笑着说道:“都言晋朝大都督桓温能征善战,我看也不过如此,如果就这样消耗下去的话,我看晋军不足为虑。” 尹赤也很认同姚襄的看法,因为从当前的战局来看,虽然双方都有伤亡,但是因为羌军是主场作战,又占据有利地势,优势十分明显,晋军的伤亡也明显要大于羌军,所以如果按此速度消耗下去的话,晋军早晚要完蛋。 然后,就是姚襄和尹赤在洋洋得意的时候,传令军慌慌张张的传来的后方大本营失守的消息。 “什么?”姚襄大吃一惊,战场经验丰富的他立马意识到可能中了桓温的调虎离山之计,为了全力的对付桓温,姚襄把全部兵力都部署在了河西岸的西山之上,留在大本营的部队不足两万人,由长史王亮、参军薛赞统领,之所以留下这两万人,主要还是防备洛阳城内的周成,没成想周成没有等到,却等来了晋军的毛穆之和邓遐,此二人率领晋军的主力部队三万余人,利用一下午的时间顺利渡过了八节滩,然后又火速的赶往姚襄设在西山脚下的大本营,姚襄的大本营设在密林深处,很难找寻,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毛穆之和邓遐派出了大量的散兵大范围的搜寻姚襄的大本营,终于发现了姚襄大本营的踪迹,然后迅速的发起了总攻,王亮和薛赞始料不及,仓促应战,但是晋军如猛虎下山一般,锐气势不可挡,虽然王薛力战,但依然抵不住晋军的进攻,二人也双双战死沙场。 在解决掉姚襄的大本营之后,毛邓二人没作休息就立即赴向了在山的另一头坐镇指挥的姚襄,姚襄在听闻大本营被踹后目瞪口呆,他的手下将士听闻之后也是惊慌不已,士气顿时大挫,此时的晋军进攻势头更猛了,羌军纷纷败下阵来。 此时姚襄明白,羌军战败已经不可避免,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屡次被人端了老窝,好不容易重新积蓄起力量来,准备重显当年的荣光,结果又遇到了桓温,部队再一次被打败。 想到自己已经四十有五,却依然还是一事无成,又屡战屡败,不由的心灰意冷。 其实在一开始攻洛阳城,姚襄还是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的,因为周成毕竟是冉魏降将,在以胡人为主的前秦政权里不受待待的;可是没想到打了一个多月还是未被攻下,这让姚襄有些气恼。参军权翼和长史王亮都认为,再这样消耗下去会给别人以可乘之机,提出应当放弃对洛阳城的攻夺。 但是姚襄把收复洛阳当作羌族复兴的事业来看待,所以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因此没有听从,没想到却引来了桓温,还被桓温打的如此大败,越想心越气的姚襄心灰意冷,拔剑就想自吻,被弟弟姚苌一把夺下,此时晋军已经打到了脚下,时间已经来不及,没有办法,姚苌和权翼架起已经失魂落魄的姚襄的两个胳膊就走,在伏子成、敛岐、王黑等羌族将领的拼死护卫下,姚苌带着几千残兵狼狈的逃到了洛阳北部的邙山上隐藏了起来。 姚襄虽然被击败,但是追随他的百姓依然不离不弃,在羌军逃到邙山的当天晚上,追随而来的百姓就有五千多户,望着这些始终追随自己的百姓,姚襄流泪了,在弟弟姚苌等人的劝说下,姚襄再次振奋起来,决定避开桓温,将部队迁往阳乡休养生息,在阳乡驻扎的日子里,尾随而来的百姓又有四千多户,姚襄就是这样的得人心,有了这些死忠的百姓,姚襄得已再次的恢复元气。 第256章 拜谒帝陵 在打败姚襄后,桓温根本就没有任何停歇,立即马不停蹄,率领部队当天晚上就向洛阳挺进。 真是走了豺狼又来猛虎,此时在城中困守的周成早已经筋疲力竭,此时面对如狼似虎的晋军将士,周成也是心灰意冷,自己坚守了洛阳数月,却等不到前秦的一兵一卒,万般无奈之下,周成下令打开城门,向桓温投降。 周成是前秦册封的豫州刺史,他本以为自己的级别至少是和桓温平起平坐的,现在又主动献城投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他期待着跟桓温见面的时候谈谈待遇问题,因为在当时的时代,将领投降都已经是很普遍的时候,但是没想到桓温却压根就没有理睬周成,在他眼里,周成就是一个俘虏而已,连见他一面的打算都没有,而是下令直接将他囚送建康,交朝廷处置。 自永嘉之乱以来,洛阳因为是晋朝的首都,所以三番两次的被胡族攻占抢掠,而自晋室东渡以来,还从来没有回到过这里,只能任由这座千年古都被胡人蹂躏,现如今桓温率领正牌的晋朝军队光复了故都洛阳城,桓温清楚这是何等的功绩,虽然桓温一直幻想着能够通过战功来积累名声,并最终达到加九锡的目的,但是当他真的踏进了洛阳城的时候,反而显的小心翼翼,因为他不想自己表现的太过嚣张,因为这样会引来更多的敌人。 入城后,桓温并没有接受顾恺之的安排,去周成的豪华的府邸居住,而在选择了杂草丛生的西晋皇宫太极殿外露天宿营,望着这座荒芜的旧皇宫,桓温感慨万千,西晋的灭亡太过复杂,其中有妖后贾南风的胡作非为,也有皇室内部各个王爷的自私自利,可不管怎样,司马氏以偷窃的方式窃取了曹魏的江山,非但没有为国人带来和平与安宁,反而引来了弥天大祸,使汉人遭遇几千年未遇之大变故,司马氏历代皇帝都难逃其罪责。 可不管怎样,司马氏依然是当今天下公认的皇帝,而且年初的时候,代表皇室的褚蒜子给予了桓温名义上的母亲孔氏以极大的礼遇,让孔氏的葬礼办了十分的风光,将心比心,在进驻洛阳后的第一件事,桓温就决定带着所有部将及幕僚前去拜谒皇陵。 西晋皇陵位于洛阳城北的北邙山上,主要有晋武帝司马炎的峻阳陵、惠帝司马忠的太阳陵、以及追封的宣帝司马懿的高原陵、景帝司马师的峻平陵、文帝司马昭的崇阳陵,晋朝的帝陵在中国帝陵史上一个显着的特点就是不坟不树,子孙也不谒陵,这是因为司马懿当年就是借魏帝曹芳谒陵而成功发动了高平陵兵变,才夺得了这江山,因此司马懿担心后人会依照此事再发动兵变而致使江山改姓,故而立下了这“三不”的祖训,即不坟不树不谒。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时社会上盗墓成风,两汉帝王陵、王公墓屡遭破坏,这也对司马懿立下这丧葬祖训有一定的影响。 可即便如此,晋帝陵还是很好找的,因为他并不像元代的帝陵那样实行“秘葬”,地面还是有很多痕迹的,这也给盗墓者留下了可趁之机。 早在永嘉五年的时候,汉赵皇帝刘曜攻陷长安,俘虏了晋怀帝司马炽,灭了西晋之后,就开始盗掘北邙山上的晋帝王陵了。当时刘曜派兵先挖了司马昭的崇阳陵,然后又挖了司马忠的太阳陵。 刘曜之所以急于盗晋陵,其实并不是贪图随葬宝物,因为根据司马懿的祖训,晋帝都是薄葬,陵内也不会有多少好东西。刘曜的动机其实就是想破坏司马家的风水龙脉。 刘曜盗墓不同于一般的盗墓贼,摸了宝物即走,而是带有破坏风水的目的,刘曜把西晋帝王陵挖掘得一塌糊涂,捣毁陵内器物。特别是能证明陵主身份的哀册、墓碑等等都被砸了,继刘曜盗墓三十二年之后,即晋穆帝司马聃永和七年的时候,又有盗墓贼去挖了司马炎的峻阳陵和司马忠的太阳陵,造成二陵地宫严重崩塌。接到凶讯后,司马聃自然也如司马睿那样“素服三日”,并派太常赵拔,想尽办法前去修葺被盗二陵。 但因为当年洛阳依然被胡人占领,修葺之事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桓温在拜谒帝陵之时看到帝陵的杂乱与荒芜之后,深感痛心,当即下令安排刘建、顾恺之、杨亮等人负责修复损毁的陵墓,并专门设置了陵使,调拨五百名士兵守护帝陵。 拜谒完帝陵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桓温看到了位于北邙山脚下的竹林寺,桓温突然想起了当年在襄国之时,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冯乐,冯乐在襄国净土寺受净检尼的感召而出家为尼,随后跟随净检尼来到洛阳创建了中国第一家比丘尼寺,就是这座竹林寺。 睹物生情,桓温不由的怀念起了曾经陪伴过自己的冯乐,但他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冯乐的存在,也不想让已经出家的冯乐再受这红尘浊世的打扰,因此便以收复故都普天同乐为由,给手下众将及幕僚放假一天,让大家都在洛阳城内走了走。 众将听后也都兴奋不已,他们大多都是晋室东渡后成长起来的一批人,从没有见过洛阳是何模样,而洛阳又是父辈们所经常提及的地方,所以他们都对洛阳充满了向往,在桓温刚刚宣布可以自由行动后,年轻的将领们就一哄而散,年老的也难掩兴奋之情,开始相互的盘算起要先去哪里来了。 看着身边的将领一个一个的离去之后,桓温也支开了贴身的随从,直到只剩下自己的时候,他才一个人默默的骑着马,来到了这座隐藏在深山密林之间的寺庙。 桓温来到寺庙门前就下了马,他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默默的看了看周围的风景,只见这里山峦叠嶂,山清水秀,松柏葱郁,竹林茂盛,林下溪流潺潺、银光粼粼,临之青灵之气感人,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桓温不由的看呆了,厌倦了战场上刀光剑影朝堂上尔虞我诈的他,对这样的地方也是心向往之,同时又为一生都悲惨坎坷的冯乐能够找到这样的地方隐居而高兴。 正在桓温沉醉于这迷人的山水之间的时候,寺庙的门突然打开了,迎面走出了一位身穿灰色长袍,手捧硕大木盆的女比丘尼,木盆的重量显然超过了女比丘尼的力量,压的她走路都有些不稳,她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桓温,而是小心翼翼的跨过了高大的门槛。 “冯乐…”桓温轻声的呼唤道,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位女比丘尼就是冯乐,尽管曾经一头秀发的女子变成了现在的光头,但是清秀的脸蛋依然掩饰不住冯乐的美丽,岁月并没有给这位饱经沧桑的女子留下太多的痕迹,相反让这位美丽的女性沉淀的更加的清新脱俗、气质绝佳。 许久没有听到“冯乐”两个字的冯乐不由的楞住了,下意识的她已经用余光看到了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桓温,本以为这么多年的青灯孤佛般的枯燥生活已经让她忘却了世间的一切,没想到桓温一句呼唤又将她瞬间拉回了红尘俗世间。 望着这位曾经自己的顶头上司兼情人,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温存,冯乐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失声痛哭了起来。 第257章 智贤尼 桓温看着冯乐失声痛哭的样子,心疼不已,本想上前抱抱她,就像以前在襄国时候一样,但是却被冯乐制止了,冯乐已然为出家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块清净地,不再想招惹红尘当中的任何是非,对于桓温,冯乐有着难言的感情,桓温是真正帮助过冯乐的人,也是冯乐真心喜欢的人,但是冯乐同样也明白,二人身份相差悬殊,是绝对不可能给她任何结果的,这也是冯乐当年选择出家的原因。 桓温没有办法,他也知道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所以也就没有再去抱冯乐,冯乐就这样在桓温的默默注视之下,号啕大哭了起来,好像要把人生当中所有的委屈与不满全部都要哭出来一样,桓温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至到好一会之后,冯乐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见冯乐情绪平稳之后,桓温才慢慢的走向前去,看着冯乐清纯的脸蛋上还挂满泪珠,桓温便把随身的手绢递给了冯乐,想让她擦拭一下眼泪。 没想到冯乐看到这个手绢之后,再一次回想起了往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桓温见状,连忙抽回了伸出去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原来,这手绢正是当年冯乐送给桓温的,当时襄国之战后,桓温因为在大殿之上公然的藐视后赵最后一位皇帝石祗,而被石祗问斩,幸好冯乐等人即时找到了净土寺的主持僧朗法师和净检法师,才把桓温从已经举起的屠刀之下救了出来,此时的桓温也已被吓的满头大汗,冯乐见状心疼不已,连忙掏出随身手绢帮桓温探试汗珠,这个手绢也就被桓温留了下来。 冯乐因为曾经被胡人玷污过的经历,所以一直认为自身不干净,但是她的学识与涵养又让她始终觉得自己是高贵的,所以便在自身用的衣物上常常绣下荷花的样子,表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之志,而送给桓温的这个手绢上就是绣有一个荷花,所以冯乐才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当年自己赠送给桓温的那只手绢。 桓温本想安慰一下冯乐,却没想到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一时尴尬不已,于是便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净检法师还好嘛?” “净检法师为弘扬佛法,前年开始已经游历各方了。”冯乐冷冷的说道。 “那你们寺庙里,现在有多少人?” “加我五个。” 冯乐在回答桓温问题的时候,始终默默的低着头,不愿意正视桓温,可能是不想再勾起红尘往事,而冯乐这个样子,又实在是让桓温心疼,他想给冯乐好的生活,因此试探性的问道: “现在洛阳光复了,你有什么打算?” “洛阳光不光复,是你们红尘之事,跟我们佛门无关,不管是谁在统治洛阳,都不妨碍我们清修。”冯乐显然对桓温抛来的橄榄枝没有兴趣。 可是桓温并不想放弃,他想帮冯乐,于是便继续说道:“至少可以把寺庙搬到城里去啊,这里如此偏僻,你们都是女流之辈,万一…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没有人帮你们呀。” 听到这里,冯乐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焦虑的桓温,她明白桓温是想帮自己,但是经过这几年的苦修,她已然明白了很多道理,人这一生本就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如果说前半生是她无法掌控命运的话,那么后半生她就想离命运远一点。 当初跟净检来到洛阳之时,二人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可以远离尘世的喧嚣,自从入住这里以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阴睛圆缺,都已与她无关,她每天要做的只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青灯孤佛,她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净化,所以她不想再回到那个浊世当中,因此,面对桓温的好意,冯乐很果断的拒绝了。 同时,她也觉得不能再跟桓温继续交谈了,毕竟这是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她怕桓温再把她拉回到好不容易逃离的浊世当中,因此便快步的起身,端着木盆头也不回的就要准备进门。 桓温见冯乐要走,立马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而冯乐连忙甩开了他的胳膊,连忙对桓温说道: “阿弥陀佛,此乃佛门净地,希望施主能够自重。” 见冯乐这个样子,桓温虽然心酸,但也满是无奈,但是他又不想放弃,因此继续劝说道: “冯乐,难道你就不能顾念…” “阿弥陀佛,这里没有冯乐,只有智贤,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时候不早了,贫僧该休息了,施主请回吧。”冯乐没等桓温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为了断了桓温的念想,直言自己已经不是红尘当中的冯乐,而是佛门里的智贤了,她只希望桓温能够断了念想,不要再挂念她了。 说完之后,冯乐便快步的回到了寺里,并连忙重重的关上了寺门,在关上寺门的一刹那,冯乐再一次止不住自己的感情,在门后面痛哭起来。 看着紧闭的佛门,桓温也已明白冯乐的心迹,此时的冯乐一心向佛,不想再把红尘往事打搅,自己今天前来就是一个错误,于是便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寺佛。 冯乐在门后听到桓温离开的脚步渐行渐远之后,便又悄悄的打开了寺门,她不断打开太多,因为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冲上前去追随他而去,那样的话她近五年的清修就毁于一旦,同时也辜负了师傅净检法师对她的嘱托。 其实净检法师早已看出了冯乐对桓温的感情深厚,可能会放不下对桓温的执念,在此在离寺前往其他寺庙学习佛法之时,便没有带冯乐一同前往,因为桓温毕竟是大人物,万一在那座寺庙里碰上了那就尴尬了。 但是千防万防,就是没有防到桓温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虽然冯乐再次见到桓温之后情绪波动很大,但是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守住了自己的心。 在看着桓温那高大的背影在夕阳下缓缓的走在下山的小路上时,冯乐感觉就如同自己的青春岁月与红尘往事一同随他下了山一样,在清风佛面的一刹那,冯乐突然感到一阵的轻松,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终于释然了,她终究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最终战胜了这段感情劫难,望着清风明白,她笑了,从此以后,人生间的一切再也不能羁绊住她的心,她终于成为了真正的智贤尼。 她缓缓的关上寺庙大门的那一刹那,从此再也了无牵挂…… 第258章 洛阳一日游 冯乐是解脱了,可是桓温却是背上了重重的包袱,他本就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一切努力奋斗的结果都是希望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虽然跟冯乐在一起的日子不长,但是冯乐的包容与洒脱、温婉与体贴都让桓温记忆深刻,跟她在一起就如同沐浴春风般开心。 现在,虽然桓温知道这就是冯乐想要的生活,但心里还是很难过,或者还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吧。 回到洛阳后,天色已晚,在进城门的时候,桓温停下了脚步,再一次回头望望那如血的残阳,仿若又看到了冯乐那永远微笑着的清秀脸庞,桓温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还她个太平盛世,让像冯乐这样的女人不再受这人世间的苦。 桓温就这样驻足良久,一直看到夕阳彻底淹没到地平线之下后,才轻叹了一声,缓缓的进了城。 桓温进了城之后,出城游历的将领和幕僚们也陆续的回了城,桓温饭后无聊,便想到军营里看看他们都回来了没有,没想到一进军营,就看到这帮人围着火堆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一边喝酒,一边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今天各自的所见所闻。 看到他们兴奋的样子,桓温也来了兴致,于是便悄悄的在旁边坐下来旁听,而这群将领显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桓温,而是继续兴高采烈的吃吃喝喝。 很快,桓温便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他们各自今天的去处,年纪最大的襄阳太守、建威将军毛穆之去了苏秦墓拜谒,苏秦是战国时期着名的政治家,早年追随鬼谷子学习纵横之术,学成游历列国,提出“合纵”六国以抗秦的战略思想,并最终建成联盟,任“从约长”,兼佩六国相印,使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毛穆之引苏秦为偶像,所以便首先去拜谒了苏秦墓。 而冠军将军邓遐因为信佛,所以便去了城西的白马寺,白马寺是中国第一座官办寺庙,汉明帝因为梦见了金人,得知了西方有佛,便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佛,蔡、秦等人历经三年,行程上万余里路,从大月氏国请回了印度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到中国弘法布道,二位高僧与东汉使者一道回国,用白马驮回了大量的佛经、佛像;汉明帝将他们安排在了负责外交事务的鸿胪寺暂住,后来又专门兴修了一座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便取名叫白马寺,其中“寺”这个称谓就是来源于“鸿胪寺”,从此以后,“寺”便成了中国寺院的一种泛称。 东汉末年,袁绍组建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攻打到洛阳时,一把火烧了洛阳城外二百里内的房屋,白马寺也被烧毁,直到曹丕称帝后,才又重建了白马寺。 而习史好文的主薄顾恺之联同武陵太守朱序,一共去了洛水南岸,参观了那里的汉明堂、灵台和太学等旧址;明堂是帝王宣明政教、配祖祭天的场所,而灵台则是用来观天像的天文台;太学则始于汉武帝时期,是朝廷所设的最高教育机构,虽然太学是汉武帝所设,但其实太学的职责很早的时候就有了,只是那时候不叫太学,而是另有称谓,五帝时代的太学名叫成均,夏为东序,商为右学,周为上庠;那个时候虽然有了太学的职能,但是明堂、太学职责没有分清,布政、祭祀、学习等各种活动都搅和在一块儿,所以并不具备封建教育的专业性与系统性,所以只能说是太学的萌芽。 到了汉武帝的时候,董仲舒提出了“天人三策”,提出了“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的建议,于是汉武帝在京师长安设立了太学机构,此为太学之始。 后来至王莽时天下散乱“礼乐分崩,典文残落”,“四方学士多怀协图书,遁逃林薮”,太学开始零落。 到了东汉光武帝时,太学又开始兴盛,最高峰时太学生达到了三万余人,为历史之最。 魏兴太守江彪和参军王凝之则是东出建春门,去了东石桥南边的稽康就刑处凭吊,王凝之就是谢道韫的丈夫,江彪与王凝之二人都是着名的清谈家,十分推崇谈玄始祖稽康,稽康是曹魏时代最着名的思想家、音乐家和文学家,他与阮籍等人共倡玄学新风,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 ,成为当时最着名的文学团休“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名列“竹林名士”之首,曾创作了流芳百世的琴曲《广陵散》,长期霸占中国古代十大古琴曲之首,后来因为得罪了司隶校尉钟会而被斩于世。 他的事迹与遭遇对于魏晋时代的社会风气与价值取向产生了巨大影响。 江彪与王凝之凭吊完了稽康之后,又去了铜驼街转了一圈,铜驼街是汉魏洛阳城的中轴线大街,也是我国最早的都城轴线大街 。它北接皇宫,南连大市,两侧对称布置有衙署和寺庙等,是洛阳最繁华的大道,两侧商贾云集,寸土寸金,类似于现在的京城长安街。 众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眉飞色舞的感慨着自己的所想所得,好不热闹。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的交流着各自的看法的时候,桓温突然在背后大声的说道:“难道就没有人去金谷园看看嘛?” 众人立马询声望去,看是桓大都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们的旁边,不由的个个都心头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很自觉的排成了一列,大气也不敢出,像小学生一样低着头站在哪里。 “你们这些人哪,玩都不知道找地方!” 桓温见自己打破了刚才热闹的气氛,心中便有些懊悔,于是便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洛阳城最好玩的地方,当推石崇的金谷园。虽说时过境迁风光不再,但也可去瞻仰一下嘛。否则,岂不虚了此行!”桓温继续解释道。 金谷园是西晋大臣石祟在洛阳郊外营建的一座豪华别墅,也是当时最负盛名的一座园林。他当时为了跟汉武帝的小舅子王恺斗富,便依邙山、临谷水建了规模宏大的花园,称之为金谷别墅,又称金谷园, 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石崇因山形水势,筑园建馆,挖湖开塘,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金谷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鱼跃荷塘。为了装饰这座园林,石崇派人去南海群岛用绢绸子针、铜铁器等换回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贵重物品,把园内的屋宇装饰得金碧辉煌,宛如宫殿。 金谷园的景色一直被人们传颂。每当阳春三月,风和日暖的时候,桃花灼灼、柳丝袅袅,楼阁亭树交辉掩映,蝴蝶蹁跹飞舞于花间;小鸟啁啾,对语枝头。所以人们把“金谷春晴”誉为洛阳八大景之一。 当年,洛阳城中的顶级文士,如遭妇人“掷果盈车”的潘安,令“洛阳纸贵”的左思,“闻鸡起舞”主人公之一的刘琨,还有东吴名将陆逊的两个孙子陆机、陆云兄弟,都经常来此聚会,后人将他们称为“金谷二十四友”。 石崇奢侈无度,在园内蓄养了大批的美女供自己享乐,整日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最终因为太过奢侈,被政敌孙秀抓住把柄而被斩于市,石崇的巨额财富也随之烟消云散,不久后,糜烂的西晋王朝也在胡族不断的攻伐当中灰飞烟灭。 桓温之所以提意让众人去参观一下金谷园,其实也是借石崇的故事告诫众人,要脚踏实地勤俭持家,不可奢靡无度空谈误国,奈何众人都听不懂桓温暗藏的含义,或者说即使是听懂了也没人愿意这样做。 眼看现场气氛越来越尴尬,桓温失望之余,为了不打扰众人的气氛,也只得尴尬的起身离开了。 第259章 金墉城 桓温回到营地之后,看着破败的太极殿以及满目的凄凉,再回想起东渡的士人们依然整日饮酒作乐、歌舞升平,不由的叹息不已,俗话说,当尺子全是弯的时候,直的那一把就是个错误,在当前整个社会的大环境里不管是士族还是平民百姓皆向往安逸的情况下,有进取之心的人反而是个错误,所以,桓温认为,若想改变现状,惟有改造整个社会,而想改造整个社会,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京城迁回洛阳,让皇室贵族皆感受一下近百年动乱带来的破坏到底有多大,这样才能居安思危。 为此,桓温当即决定上奏朝廷,请求还都洛阳,其实在晋室东渡之后,打回洛阳的口号基本上是年年喊,但是因为实力不济,所以只能是空喊口号,现在桓温是自永嘉之乱以来东渡人士首次打回洛阳,不管从哪个方面讲,意义都十分重大,还都洛阳也就顺理成章,况且还都洛阳、收复中原一直是东渡士人们的心声,所以上书朝廷之后,桓温自信满满的认为此事八九不离十。 可没想到奏章发出去没几天之后,桓温就收到了朝廷发来的快报,桓温心中还疑虑还都洛阳之事如此重大,怎么会如此快的就回复了?结果打开一看,原来是新任的扬州刺史王坦之发来的驿传,信中也没有提及还都洛阳之事,而只是告知桓温流放东阳信安的殷浩已然病逝的消息。 桓温看后心中老大不痛快, “这殷浩病逝关我什么事?殷浩如今不过一庶人,有必要专门派人大老远赶来报信么?让我高兴和放心吗?把我看成了什么人呢!” 他寻思,这应当又是扬州刺史王坦之出的馊主意。 原来,随着桓温的势力和声望越来越大,为了对抗桓温,司马昱决定扶持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坦之担任扬州刺史,扬州是当时惟一一个可以有实力跟荆州相抗衡的大州,因为京城健康就在扬州地界之上,所以扬州刺史至关重要,直接关乎到了京城的安危,因此扬州刺史又被称之为天下刺史之首。 殷浩被废后,因为朝廷上下实在找不到可能抗衡桓温的人,为了安全起见,迫不得及,司马昱只得自己兼任扬州刺史,但是在桓温兵囤武昌威胁京城之后,司马昱感受到了来自桓温的压迫感,深知自己也不是桓温的对手,因此便决定再扶持一个能够跟桓温相抗衡的人,选来选去,司马昱觉得不管是从家世、声望、能力还是学识上,王坦之似乎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因此在桓温第二次北伐开始之后,便把王坦之推上了扬州刺史的位置上。 而王坦之在当上扬州刺史之后,也学着桓温开始推行土断,整肃军纪,打压豪强,开源节流,扬州实力开始蒸蒸日上,大有后来者居上之感。 然而桓温却毫不在乎,在他看来,王坦之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当年是为了富国强兵,而王坦之则纯粹是为了对付他桓温,因为目的不同,那么就注定结果也不同。 尽管桓温满不在乎,但他此刻还是心乱如麻,毕竟殷浩如此年轻就死了,极有可能是跟自己的打压有关,殷浩作为当时最负盛名的名士,还是很有名望的,只可惜司马昱把他放错了地方,若是把殷浩放在朝堂之上,可能会成为一个跟王导、谢安一样的名臣,只可惜司马昱让他去统率军队打仗,这就相当于让姚明去写《红楼梦》,让曹学芹去打篮球,结果可想而知。 桓温越想越心乱,于是便决定出去走一走,在亲兵的护卫下,桓温在洛阳城内闲逛,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城楼之上。 桓温站在这城楼之上,望着偌大的洛阳城,自晋怀帝被刘曜俘虏之后,洛阳城便被废弃,虽然经历了前赵、后赵、冉魏、前秦等胡族政权的统治,但是这些政权都不再将洛阳视为京城去用心经营,所以洛阳城内也是破败不堪,早已没有了帝都的气势。 正在桓温暗自踌躇之时,突然看到了位于洛阳城西北角一个独立的小城,这个小城也有三座城门,因其城墙筑得高大坚固,因此成为洛阳城内的一个堡垒型的小城。 桓温明白,这座小城,就是着名的金墉城,汉魏洛阳城共有十二座城门,魏文帝曹丕时在西北角兴建了一个百尺楼,魏明帝曹叡又将其扩建成军事堡垒,当作自己的离宫别墅来居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曹叡不会想到,他亲自修建的离宫别墅最后竟然成了司马氏用来幽禁曹氏子孙的场所,他的养子曹芳和堂弟曹奂,在被废和被迫禅让后,都被送到这里幽禁。 而司马氏也同样没有想到,这同样的事情最后居然也会落在自家的头上,晋武帝司马炎的皇后杨芷被自己的恶儿媳妇贾南风发动政变后,也囚禁于金墉城,可惜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开国皇后,最后竟然被自己的儿媳妇活活的给饿死在金墉城里。 而杨芷死后依然得不到安宁,贾南风听信巫师之言,害怕杨芷将如此恶行告诉九泉之下的晋武帝司马炎,于是便在杨芷的棺材上贴了灵符,并使用些镇邪的符书药物之后,才将杨芷匆匆下葬。 杨芷死后,贾南风又作妖,设计陷害太子司马遹,不但废掉了他的太子之位,还将他跟三个年幼的儿子也一起囚禁在了金墉城内,因太子司马遹素有名望,在得知被废后,很多人都十分愤怒,废后之声此起彼伏,因此贾南风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在金墉城内毒杀了太子司马遹。 司马遹之死是八王之乱的开始,赵王司马伦首先起兵讨伐贾南风,在夺得京城控制权之下便下旨废掉了贾南风,将其关押在了金墉城内,并最终也被司马伦毒杀,不知道贾南风在金墉城的日子里,会不会后悔自己所造的孽。 贾南风死后,金墉城又迎来了另外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就是晋惠帝司马衷,赵王伦夺得京城控制权之后,便私欲膨胀,并最终篡位称帝,他称司马衷为太上皇,就将其囚禁在了金墉城内,后来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三王起兵讨伐,打败司马伦之后,从金墉城内迎司马衷复位后,又将司马伦打入了金墉城囚禁起来。 司马伦作恶多端,最终也死在了金墉城里,但是金塘城并不寂寞,它很快又迎来了另一位风华绝代的皇后。 第260章 三道公文 这位皇后就是晋惠帝司马衷的第二位皇帝羊献容,八王之乱时,成都王司马颖攻陷洛阳,废羊献容皇后位,并将其囚禁于金墉城,东海王司马越等人起兵讨伐司马颖,又恢复羊献容的皇后地位,将她从金墉城里迎了出来。 但在司马越大军战败后不久,振武将军张方进兵洛阳,再度废黜羊献容,羊献容再入金墉城。 不久,张方胁逼晋惠帝到长安,在当地设西留台;并留尚书仆射荀藩等人在洛阳设东台,不久又恢复了羊献容的皇后地位,羊献容得以再出金墉城。 就这样,风华绝代的羊皇后,被各方势力五废六立,最可怜的时候甚至一个小小的洛阳县令都可以将她废黜,而富丽堂皇的金墉城也成了帝国兴衰的见证者,或许只有在这坚固的金墉城里,堂堂的一国皇后才能稍稍的得到些许安慰。 此时的晋帝国已然保护不了这位风华绝代的皇后了,甚至可以说已经配不上她了,羊献容最终在金墉城里迎来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汉赵帝国的皇帝刘曜,在攻陷洛阳后,刘曜强纳羊纳容为妾,两人恩爱有加,并最终成为了新的帝国的皇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意废黜她了。 而金墉城,随着晋帝国的覆没,也最终淹没在了一片荒草堆里。 第二天一大早,桓温命令手下人重新打扫了一下已经废弃许久的金墉城,然后漫步在这荒凉已久的金墉城里,望着那斑驳的古城墙,那见证了无数血泪的古城墙,似乎也在向桓温诉说着那段荒诞的过往。 桓温没有忘记此次北伐的使命,在金塘城里略加逗留之后,便匆匆的赶回了大帐,他要继续进军,打入关中,收复长安,然后挥师北上,击败前燕,挥师辽东,驱逐诸胡,恢复所有的中华故土。 所以,在洛阳休整了几天之后,桓温便决定继续向东进军,向东第一站便是涵谷关,守将是前秦将领邓羌,此时的前秦经过桓温的第一次北伐打击之后,实力大损,其中太子苻苌因为被晋军躲中要害,不久之后便去世,苻苌去世之后,苻健大受打击,不久也郁郁而终,皇位传给了二皇子苻生。 苻生天生独眼,长相凶悍,历来不被爷爷苻洪和父亲苻健所喜爱,但是因为作战勇敢,孔武有力,又是皇二子,其他皇子又太小,不足以托付大事,所以在皇长子苻苌去世后,为了帝国的前途着想,苻健最终还是立了苻生为太子,并任命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尚书左仆射梁安、尚书右仆射段纯及吏部尚书辛牢八人为顾命大臣,辅助苻生。 最终前秦在苻健去世后,苻生登基,苻生生性残暴,不愿意受八位顾命大臣的约束,所以一直在密谋除掉这八人,再加上大将军苻菁叛乱,根本无暇顾及洛阳,所以洛阳被姚襄围困数月依然没有前去救援,至使于洛阳被桓温占领。 而在听闻桓温率军从洛阳东征之后,本来就陷入内斗的前秦朝廷再次慌乱一片,因为桓温第一次北伐关中之时前秦诸将都领略过桓温的厉害,所以此次见桓温再次出征皆恐慌一片,晋军一战而打到长安脚下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当时幸有开国皇帝苻健力挽狂澜,诸将用命,所以前秦政权才得以延续,现在苻生的能力肯定比苻健要差远了,而且实力也有所削弱,又内斗不止,众人再无齐心协力保家卫国的想法,就连苻生都不抱有希望,所以新皇苻生甚至一度有了想去除帝号向东晋称臣的想法。 而桓温这边信心满满,此时的他准备充分,粮草充足,而且又有洛阳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因为粮草问题而被迫撤军的情况发生了。 而蝶眼台早已把前秦朝廷内斗的情报送了出来,桓温很清楚的了解到前秦的虚实,所以此战桓温信心很大,决定一举拿下长安,荡平关中,只要收复三秦之地,那么其他政权也就不足为虑,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然后怕什么就来什么,就要桓温信心满满决定亲自率军东征前秦的时候,主薄顾恺之再次带来了一个让桓温差点从马上掉下来的情况:军中粮草已经不足已支撑此次东征了。 “什么?怎么可能?淮南背靠江南腹地,水系发达,粮草充足,从淮南到洛阳皆为晋地,一路畅通无阻,怎么可能会粮草不济呢?”桓温生气的质问道。 “淮南的粮草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应当从淮南粮站转运至洛阳的三十万担粮草,本应于十天前就到达的,但是至今却杳无音信,若是再不到达的话,大军恐怕就要断草了。”顾恺之无奈的说道。 “岂有此理?马上派人前往淮南催粮。”桓温彻底被激怒了,他是因为信任袁宏所以才让他在后方负责大军的粮草,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出现问题,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袁宏是不是有意为之。 “已经派出去好几批人了,只是至今还没有回来了,所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恺之皱着眉头说道。 “他妈了个x,这个袁宏想造反不成?”桓温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豁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怒的情绪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开始在大帐之内来回的踱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可以看得出,桓温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正在思考着是先解决内部问题还是继续东征。 正在桓温还在想着是攘外还是先安内的时候,朝廷的公文不失时机的到了,而且一到就三道公文。 顾恺之帮桓温打开了第一道公文,是关于桓温上书朝廷要求还都洛阳的答复,司马昱以群臣皆以习惯江东,而洛阳乃虎狼之地,不利于朝廷安危为由,首次以正式的公文形式拒绝了桓温的请求。 桓温冷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这样的结果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事,他原以为朝廷会直接不理睬他,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没有想到司马昱会以如此正式的公文的形式来拒绝他,而且理由还如此的冠冕堂皇,这实在是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而第二道公文则是关于粮草问题的公文,司马昱还是以朝廷正式公文的形式通知桓温,表示今年粮草欠收,而扬州、豫州、江州等地又遭了灾,粮草已经首先分配去救灾了,所以才暂缓了桓温的粮草。 “放狗屁。”桓温听完直接骂了起来,他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袁宏的问题,而是朝廷里面的顶级门阀们,为了防止桓温继续立下战功,所以才会故意停了袁宏的粮草,间接的断了桓温的粮草,让桓温无法继续扩大战果。 而第三道公文则是一道调令,调桓温前往江州平定文卢起义,文卢只是一个小蛮贼,兵力不过数千,根本就用不着桓温这样级别的人前去平判,所以司马昱下这一道调令很明显的用意就是阻止桓温继续北伐,这让桓温出离的愤怒,此时的他才彻底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不把朝廷里的这帮蛀虫搞定,那么北伐大计就不可能成功。 因此,一个惊天的想法在桓温心中冉冉升起。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桓温的眼神,射出了一道犀利的光芒。 第261章 被迫南撤 桓温明白,要想彻底摆脱朝廷的束缚,就必须要在朝廷当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掌控朝局,将反对自己或者给自己下绊子的人彻底打压下去,这样自己才能无后顾之忧的进行北伐,专心对付敌人,否则的话有后方这些人使绊子,既然桓温在前线再勇猛,也很难突破,打下来的地盘也很难守住。 所谓的团结,就是将不听话的人全部打趴下,让所有人都听自己的话了,就实现团结了。 为此,桓温痛下决心,决定走之前自己一直不愿意走的路,那就是他们司马氏当年的夺权之路,发动军事政变,扶持傀儡,让自己成为权臣,全面掌控朝政之后,再图北伐。 为此,桓温决定暂时放弃东征前秦,接受朝廷的调令,领兵前往江州平叛,同时桓温也决意使用这次机会,平定叛乱之后,重整部队挥师健康,以武力震慑朝廷,逼迫司马昱等人交出权力,然后安排自己的亲信入驻朝廷,以彻底掌握朝局。 当前的局势是:经过桓温的第二次北伐,除洛阳外,晋军已经夺取了豫州的陈郡、颍川郡、谯郡、梁郡、荥阳郡、东燕郡;徐州的沛郡、高平郡,兖州的兰陵郡;青州的琅琊郡等地,东晋版图大幅度扩大。 因为洛阳属于豫州,当时的豫州刺史是好友谢尚,所以桓温奏请朝廷希望谢尚前来镇守洛阳,没想到谢尚以洛阳周边局势尚未稳定、贸然进驻恐有性命之忧为由,拒绝了桓温的请求。 这让桓温有些哭笑不得,这理由找的,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呀。 没有办法,桓温只得留下襄阳太守毛穆之镇守洛阳,但是因为前秦势力依然强大,为了保证洛阳的安全,桓温又任命都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攻打河内郡,以作为洛阳北部屏障。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桓温便率领大军回师江东,他给毛穆之留下一万人的留守部队,另外又将姚襄及洛阳周边降晋的胡族百姓共约三千余户迁到了江汉平原,分散到各个郡县,这些胡人也在随后的年月里跟周边汉人互相融合,并最终成为汉民族的一分子。 桓温押着周成,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看着桓温没有继续北伐,朝廷当中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之所以如此害怕桓温继续北伐,是因为桓温此时的声望已经很高了,而且天下八州他已据有其四,荆州、益州、宁州、交州皆在其控制之下,梁州虽然是司马勋在掌管,但是地处偏远,周围皆在桓温势力的控制之下,若是桓温真有想法,司马勋也不敢违抗。 而江州虽然在郗愔的控制之下,但是其子郗超是个阴谋家,是桓温重要的谋士,也是帮助桓温打败成汉收复巴蜀的大功臣,郗超一直希望桓温能够进一步谋权,但是因为桓温心属褚蒜子,不愿意让褚蒜子为难,所以最终不了了之,而且郗愔年事已高,无法跟年富力强的桓温相比,况且江州离荆州如此的近,只要桓温愿意,拿下江州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东晋掌握的兖州、徐州、青州情况更加糟糕,其所属郡县大部分还未收复,自己又无力收复,只能靠着桓温来帮助收复一些失地,更加不可能跟桓温对抗。 所以目前朝廷惟一能够依托的大州只能是扬州,在殷浩被废之后,扬州刺史一职一直由司马昱来兼任,为的就是确保朝廷的安全,而随着桓温实力的膨胀,已经到了不可能以一州之地来对抗的地步了,而司马昱还要兼顾朝廷政事,而且司马氏虽然占据皇室之位,但其势力早已衰落,在经济和军事上主要还是依附于南渡的士家大族的支持,所以为了联合士家大族共同对抗桓温,司马昱才将至关重要的扬州刺史让给了年富力强的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坦之,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一个能够跟桓温对抗的新势力出来。 而在这个新势力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司马昱的想法就是限制一下桓温的发展,最主要的限制方法就是阻止其北伐,以积累更大的声望,其实在桓温上书第二次北伐之时,司马昱就想拒绝过桓温的北伐的请求,但是此时的桓温已经不受控制,司马昱担心若是贸然拒绝的话,可能会引起桓温的不满,即而威胁朝廷,所以为了安抚桓温,只得同意了桓温的北伐请求。 司马昱本以为桓温二次北伐需要花费数年的时间,但是没想到桓温居然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一举收复了旧都洛阳,这让整个东晋朝廷都震惊无比。 一般来说收复旧都在任何朝廷都是值得大肆庆贺的事情,然后在健康城内却是一片焦虑之情,大家所焦虑的并不是收复旧都这件事情,而是谁收复了旧都,现在桓温的实力已经大到让整理个东晋朝廷都感到害怕,现在又收复了旧都,创造了新的历史功绩,可以说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所谓功高震主,其实就是指的这个意思。 所以在桓温收复洛阳之后,朝廷并没有急着封赏桓温,而是在秘密讨论如何限制桓温继续北伐,在王彪之的建议下,八大顶级门阀决定团结起来,动用自己的力量,来限制对北伐大军粮草的供应,只要粮草出了问题,那么桓温的大军就无法继续北伐。 当然,明面上还是要有些理由的,否则的话太过露骨了也会引起桓温的反扑,所以在八大门阀里面的顶级智囊谢安的建议下,夸大江州等地自然灾害的严重程度,然后以朝廷的名义公然的大规模赈灾,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用北伐大军的粮草了; 这一理由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因为在任何朝廷,赈灾都是朝廷义不容辞的事情,所以桓温在看到这一条理由的时候,虽然明知朝廷这是在糊弄他,但是也无可奈何。 当然,心思缜密的谢安自然明白仅靠这一条只能说是糊弄桓温,桓温若是自筹粮草继续北伐那也没办法,所以要想彻底阻止桓温继续北伐必须要有更充分的理由,一条让桓温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调兵平叛。 其实在苏峻之乱后,朝廷里不是说没有叛乱,而是叛乱都已不成规模,只有一些零星的叛乱,这些叛乱对朝廷根本就勾不成危险,充其量只能算是小骚乱,只靠郡县里的兵力就可以平定,甚至都不用动用州的力量。 然后谢安到底是谢安,再一次的采取了夸张的手法,将在江州组织农民起义的小毛贼文卢说的英勇无比,屡破官兵的围剿,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已经攻陷数座郡县,已成燎原之势,再不扑灭的话可能就要改朝换代了,因为要求桓温立即领兵平叛。 要不说谢安就是谢安,这两条理由一摆在桓温的面前,桓温就已然明白了朝廷的意思,大家一切都在不言中,桓温虽然明白这是朝廷有意要打断他的北伐之路,但是也无可奈何,因为谢安是以朝廷正式公文的名义发出来的,桓温若是不接受那就会千夫所指,在道义上说不过去。 虽然桓温很想继续北伐,但是因为粮草掌控在朝廷手里,所以不得不暂时委屈的接受朝廷的调令,前去平叛,但是谢安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在谢安自以为拿捏住了桓温之时,也彻底的激怒了桓温。 第262章 修筑姑孰城 文卢只是一个流民,因为不堪忍受士族阶层的压迫而奋起反抗,得益于当时各级政府的腐朽堕落,所以起义军发展的比较快,虽然兵力看上去很多,达到数千人,但是一大半以上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有战斗力的最多不过一千余人,这也是当时农民起义的普遍现象,中国的农民是世界上最能忍的农民,但凡是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起兵造反,而之所以会起兵造反一多半的原因就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农民起义的时候往往都拖家带口,这也就造成了起义军表面上声势浩大,实际上战斗力十分的不堪。 对付这样的小毛贼,自然不用桓温亲自动手,既然谢安想拿这样的小毛贼牵制桓温,那么桓温自然也想跟这个当今朝廷第一智囊玩玩,于是便派出四弟桓冲,带着谢安的侄子谢玄,领兵两千人,前往江汉平原围剿文卢,桓温给桓冲下达的作战命令就是:围而不攻,攻而不灭; 桓温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朝廷你不是让我围剿文卢起义嘛?那我就围剿,但是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剿灭,那就是我说了算了。 这是典型的养寇自重,桓温的想法就是借围剿文卢这件事,反过来再将朝廷一军,因为文卢起义是流民起义,流民起义的特点就是到处流窜,今天在江州,明天在荆州,后天指不定可能就跑到扬州了,桓温就是想借助围剿文卢起义这件事,让四弟桓温冲带着少部分兵力在江南大地上武装流行,然后借机打压不愿服从桓温的地方势力,借机将地方大权揽在自己手里;而桓温则率领四万大军驻扎在姑孰城,威胁京城,逼迫司马昱交出朝廷权力。 桓温之所以选择姑孰城也是有深度考虑的,首先这里是文卢首先起义的地方,虽然最终文卢领兵离开了这里,但是桓温依然有充足的理由入住这里,而桓温之所以选择入住这里是因为姑孰城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 姑孰城是长江上的一个重要城隘,从行政区划上是属于江州管理,临近京城健康,是健康城的西南门户,当年王敦之乱时,就是拿下了姑孰后,京城不战而降的。 同时姑孰又距离江陵、武昌不远,江陵是桓温的根据地,更为关键的是,姑孰城在长江边上,桓温完全可以在姑孰调动荆州的水军直达健康,所以桓温选择姑孰城,是有深远考虑的。 他借助围剿文卢这件事,赖在姑孰不走了,同时决定将姑孰打造成自己的军事基地,在姑孰城安置了重兵,这样就可以直接武力威胁京城,让朝廷里的掌权派们不敢再对桓温耍小心思。 就这样经过半年多的经营,文卢毛贼没有被剿灭,而是被桓温冲撵着从这个州流浪到了另一个州,每到一处,桓冲就会派人前往附近郡县打招呼,只要付出足够多的金钱和粮草,桓冲就会出兵把文卢起义军赶到另一个地方,不让他们进攻这些郡县,而若是这些郡县不拿出金钱和粮草,或者是公然反对桓温的人,那么桓冲就会放任起义军进攻这些城市,至到起义军杀死这些县令或者太守之后,桓冲才出兵将文卢赶到下个郡县,就这样,历时大半年,文卢起义军行程上万公里,周转了四个州,四十多个郡,一百多个县,桓冲也借此机会清洗了一把地方反对桓温的势力,同时又收获了大量的财富。 而另一边桓温这里,在姑孰城里不断的扩建城垣,同时大量的囤积军用物资和部队,将一个原本只是一个长江边上的小县城硬生生的扩建成了跟一个郡差不多规模的城市,同时调来了五万名能战之士镇守姑孰城,明眼人都看得出,桓温这是在将姑孰城打造成了自己的军事基地,公然的威胁近在咫尺的东晋朝廷。 眼看着桓温在姑孰城的势力越来越大,军事威胁越来越露骨,深感不安的八大门阀的代表们再一次的齐聚在了司马昱的府里,这次的八大门阀到会不同于以往,所有人都明显的感受到了焦虑之情。 司马昱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若是再不阻止桓温的话,等桓温一切都准备好了,从姑孰进军健康只需要一天的功夫就到了,而当前健康里的守军不定两万,而且承平已久,都没有打过仗,根本无法同桓温的百战之士相比,可以说只要桓温愿意,根本就不需要动手,带着部队到健康武装流行一下,那么京城就会陷落。 此时的谢安也是没了主意,平日里最能装的他此时显的也有一些焦虑不安,谢安是有大局观的人,他很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若是桓温真的举起反叛大旗攻下健康,那么自己作为八大门阀之一也必然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就不光是自己了,即有可能整个家族都会受到影响,陈郡谢氏可能会像其他没落家族一样一蹶不振。 所以在谢安没了主意之后,其他家族更加提不起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了,所以最终商量来商量去,结果就是没得商量。 事实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朝廷里已经无可用之兵,而其掌握的天下八州桓温独居其四,剩下的江州、扬州、徐州、兖州四州加起上都赶不上一个荆州的兵力强,所以用兵这一条首先就不可行,而面对一个强者,若是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去压制他,那么剩下的一切都是空谈。 没有办法,司马昱只得拿出了之前对付其他权臣的老方法,那就是安抚,而安抚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断的加官进爵。 此时的司马昱才提出加官进爵来,显然是有些晚了的,毕竟桓温收复旧都洛阳已经半年有余了,就连因为洛阳而专门设立的司州都已经任命了新的司州刺史了,而对桓温的封赏据然还没有进行,这明显就说不过去,而司马昱此时提出对桓温加官进爵来,显然有些被逼无奈的感觉。 但是晚来的爵位那也是爵位,一直在姑孰城里密切关注朝廷动向的桓温终于引起了朝廷的封赏,这次司马昱没有吝啬,直接册封桓温为太尉,都督荆益梁宁交豫江兖徐青司诸州军事,也就是说除了扬州之外,其他诸州军事都由桓温说了算。 同时将桓温原来的爵位临贺郡公降为县公,将其授给桓温的大儿子桓济,重新册封桓温为南郡公,南郡比临贺郡要大不少,经济和人口上也更大富足,同时还删封了桓温的大儿子也为公,司马昱的这个封赏应该说已经不低了。 但是桓温却对这个封赏不甚满意,甚至连谢恩的奏章都没有上,其实此时朝廷对桓温赏赐什么桓温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自己向朝廷要东西的机会,现在,朝廷的封赏来了,桓温的机会也就来了。 第263章 桓温的请封名单 朝廷的封赏到了之后,桓温即没有接受,也没有不接受,甚至连谢恩的奏章都没有上,这让司马昱很是担心,他担心桓温会因为赏赐没有达到他的要求而突然翻脸,而姑孰城又近在咫尺,仅需一日急行军就可以抵达京城,而且京城里的驻军根本就挡不住桓温。 就在司马昱焦虑如何应对桓温之时,散骑常待诸葛衡带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桓温又荆州调来了两万水军,加上之前的四万,目前姑孰城里已经有了六万驻军,兵力是京城驻军的三万,这让司马昱更加的忧虑桓温的所作所为,也更加的焦虑不安起来。 与司马昱一起焦虑的还有八大顶级门阀,王彪之首先忍不住的向谢安发难,认为谢安的引桓温围剿文卢之计完全就是引火上身,自找苦吃,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在前线打仗来。 而此时的谢安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当初大家着急于阻止桓温北伐,所以谢安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当时所有人也都是赞同的,现在出了问题,却又把责任推到了自己头上,主意是大家认可的,而锅却要自己背,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玩的。 好在谢安修养好,城府颇深,所以并没有跟王彪之一般见识,而是颇有思路的说道:“现在桓温虽然增兵姑孰城,但是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么,即便是要谋反,也得有个理由才行,朝廷向来没有亏待过他,所以至少现在桓温没有谋反的理由,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切看桓温接下来会怎么做?” 众人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也只能如此了。 好在这些门阀权贵们没有等太久,桓温在完成增兵之后,就向朝廷上了一道奏折,这道奏折并不是谢恩的,而是请赏的,而请赏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众桓温的手下将领。 司马昱一看到这个请封名单就头大,于是立即再次招揽八大门阀前来商议,众人看到这份请封名单也都面面相觑,因为若是按桓温的这份请封名单来封赏的话,那么从地方到中央的所有关键岗位就都被桓温彻底掌控了。 桓温的请封名单很长,总计约一百六十二人,从中央到地方的大小官职都有请封,其中在中央里主要为自己的谋士请封,由于之前的重要谋士袁乔已病故,所以桓温请求册封另一个重要谋士郗超为中书侍郎,而此时他的岗位是散骑侍郎,中书侍郎是中书省的二把手,一把手是司马昱本人,中书省又是主要的决策机构,举足轻重,桓温此举完全是想架空司马昱,夺得中书省的控制权。 第二个请封的是魏兴太守江彪,他请求朝廷册封江彪为黄门侍郎,黄门侍郎是门下省的二把手,一把手是黄门监王蒙,门下省主要管复核,即中书省做出决策之后,由门下省复核,门下省复核通过之后,再交由尚书省执行,别小看这个复核,按照程序上来讲,只要门下省不同意,任何一条政令都不能够执行,甚至连皇帝的圣旨都可以封杀,所以桓温安排江彪任黄门侍郎,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而桓温之所以推荐江彪到朝廷里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完全是因为江彪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即陈留江氏,但是到了江彪这一代明显是没落了,虽然依然是士族,但是明显是次等士族,跟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些顶级门阀相比明显要低一个档次,所以桓温的想法就是拉陇这些次等士族或者寒族,要打破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顶级门阀的垄断地位,重建新秩序。 如果说推荐郗超和江彪都是因为这二人是桓温培养的自己人的话,那么推荐谢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桓温的请封奏折中请封的第二个人就是谢安,推荐担任的职位是尚书侍郎,没错,尚书侍郎同样是尚书省的二把手,一把手依然是司马昱,尚书省是朝廷的政策执行机构,所有中央的政策都由尚书省来执行,同时尚书省又管辖六部,六部是政府的重要组成,负责地方政府及中央政府的政权机构的运行。 此前谢安担任的是吏部侍郎,虽然同样是侍郎,但是吏部只是尚书省下辖的一个部委,用今天的话来讲,尚书省就是国务院,而吏部则是国务院下属的一个部委而已。 能够从正部级提升到副国级,相信所有人都很高兴,但是谢安很委屈,谢安是八大门阀里面的重要人物,也是顶级门阀士族们对抗桓温崛起的主要智囊,现在这个智囊居然被桓温推荐升官,难免会让人联想到谢安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桓温。 除了这三个中央级的官员之外,其他的都是地方上的了,其中桓温推荐周楚担任益州刺史,孙恩担任梁州刺史,毛穆之担任刚成立的司州刺史,朱序担任兖州刺史,邓遐担任徐州刺史,桓豁担任豫州刺史,桓冲担任青州刺史,同时,他又推荐张盛为平威将军、刘建为建威将军、关悦为左卫将军、龚正为右卫将军..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若是按照桓温的这份名单来进行封赏的话,那么东晋朝廷从上到下就完全由桓温来掌握了。 对于这样的请求司马昱相当然的是要拒绝了的,但是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司马昱又担心直接拒绝会激怒桓温,给桓温造成进京兵谏的理由,因此才又召集了八大门阀的关键人物前来商议对策。 而八大门阀的代表们面对这份请封名单自然是群情激愤,很显然桓温这是触动了他们的底线,若是按照他的名单册封的话,那么朝廷里以后可能就没有八大门阀什么事了,而更为关键的是,桓温居然在名单中公然加入了谢安的名字,虽然谢安明白这是桓温想分化瓦解八大门阀联盟的手段,但是还是架不住有人胡思乱想,其中汝南袁氏的袁质、琅邪诸葛氏的诸葛衡、泰山羊氏的羊孚,就有了通过依附桓温保住家族荣光的想法。 可以说桓温的这一招实在是高,不但分化瓦解了八大门阀联盟,而且还给朝廷出了个大难题,那就是到底封还是不封,因为桓温立下了不朽功勋,桓温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整个请封名单只字不提自己对自己的封赏,而尽是为自己部下请封的字样,这样一来,就完全把自己置在了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将士们为朝廷出生入死,收复失地,朝廷连主帅都不封也就算了,若是连下面的将领也不封,那就别怪将士们寒心了。 而若是将士们寒心了,也就没有必要再为朝廷效力了,军心自然就被桓温争取了去,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264章 分化士族之策 面对桓温的这份致命请封名单,主掌朝政的司马昱与八大门阀的代表们商量来商量去,终究是没有商量出个好的应对办法来,就在大家焦头烂额不知所措之时,八大门阀的智囔谢安一拍大腿,站起来直接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好的应对措施,那么我们干脆就不应对。” 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顶级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对话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废话,大家瞬间就明白了谢安的意思,那就是“留中”。 所谓的“留中”,就是对于大臣们上奏的奏章,若是皇帝一时无法批复,或者根本就不想批复的时候,就直接交还给中书省,由中书省代为批复,而若是中书省也不想批复的话,那么就直接封存起来,对该奏章不进行任何处理,称这为“留中”。 留中本是古代政权为了平衡各方利益而产生的产物,因为古代的朝堂之上往往会有多股势力相互竞争,这种竞争对于皇权是有利的,皇权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是也有失控的时候,那就是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对之时,这种竞争就是有害的,那么对于双方互相攻伐的奏章,那么皇帝就会选择不处理,这样奏章久久得不到批复,双方的攻伐烈度自然也就漫漫的降了下来。 而到了东汉末年,由其是魏晋时期,因为皇帝大多是傀儡,朝政一般都是由权臣代为处理,而权臣处理朝政一般都是通过中书省来下达决策,由门下省来复核,最后由尚书省来执行,所以这个时期,皇帝就是一个摆设,连过问朝政的权力都没有,更不用说批复奏章了,所以这里所指的留中又是称中书省不处理的奏章,也称之为留中。 而在当前,因为皇帝还没有亲政,名义上由皇太后褚蒜子摄政,所以所有的奏折应当由褚蒜子来批复,但是因为褚蒜子久居佛堂,将朝政交给了中书令司马昱来处理,但是因为褚蒜子还处于摄政的位置,所以即便是司马昱代为处理,但是也要盖上皇太后的大印才能生效。 正是基于这样的情况,所以谢安的策略就是:直接将这份致命的奏章留中不处理,虽然这样桓温必然会恼怒,或许会采取更加激烈的对抗措施,但是因为名义上是由皇太后留中,基于桓温与皇太后的关系人尽皆知,把事情推到皇太后身上,然后由皇太后褚蒜子亲自来出面应对桓温,想必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正是因为桓温与皇太后褚蒜子早年的经历人尽皆知,所以当谢安说出留中一词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神会,一切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事实也正如谢安所料,在桓温久未得到朝廷的答复之后,勃然大怒,在桓温看来,自己上的奏折好待给个回话啊,行也好不行也好自己都有应对的办法,现在直接来了个不回复,这叫什么事? 桓温因为一直在地方做官,没有在中央里工作过,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桓温只当是这是司马昱公然的藐视自己,于是便决定武力向朝廷施压。 于是,在桓温的主持下,荆州兵在姑孰城里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军事演示,桓温将自己的近千艘战船无论大小一律摆在了江面上,一时间,旌旗蔽日,江水阻断,过往船只纷纷纷纷避让,同时又以追查文卢起义军之名,在通往京城的大小路口上普遍设置关卡,严格盘查过往商队,实际上就是在切断一切对京城的货物供应。 因为长江是当时东晋王朝的经济大动脉,在陆运运力还靠车推马拉的时代,长江的漕运就显的至关重要,桓温这一搞军事演示,直接并长江截断,依赖长江漕运的东晋经济自然就倍受打击,而当时的士家大族都大多坐拥大片的庄田,这些庄田大多依赖于长江漕运来进行货物的运输与交换,现在桓温直接将长江截断,这就等同于是断了这些士家大族的经济命脉,这些士家大族自然是惊恐不已,于是纷纷找到司马昱,要求司马昱必须立即解决此事。 司马昱被这些人搞的焦头烂额,于是便又找到了谢安商议对策,谢安想到过很多情况的后果,但就是没有想到桓温居然会使出这一招来,这也让谢安十分的气馁,因为谢氏的家族利益也受到了打击,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桓温可是穿越之人,后世当中有一个叫美丽国的国家,动不动就喜欢动用经济制裁其他国家,而桓温显然也是有样学样,他深知动武是自己最后的手段,一但动武一切都无可挽回,不如利用现在的自身优势来打击对方的经济利益,只要切断了这些士家大族的经济利益,那么这些表面上看起来强大无比的士家大族就会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不堪一击。 随着桓温军事演习的继续,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久居京城的士家大族的利益受损也越来越严重,一些经济实力雄厚的士家大族还能顶得住,但是一些弱小的次等士族就有些吃不消了,因为当时的士族都普通奢侈惯了,就连最差劲的士族家中都有媵妾数十,家僮上千,更别说伺候这些人的其他更下等的佣人了,光这些佣人的吃喝拉撒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士族们普通还有奢侈的吃穿用度的需求。 面对这种窘境,首先一些寒族吃不消之后,低等的士族也开始吃不消了,为了维持自己的家族利益和奢靡生活,他们开始偷偷的跑去姑孰城里主动投靠桓温,桓温对这些主动投桃报李的低等士族们一律接纳,在他眼里,士族寒族不分等级,只要是愿意站在我桓温一边的,就一律接纳。 于是乎,对于这些主动投靠的士族寒族的过往船只与商队发放令旗,只有持令旗者才可以通行。 眼看着首批吃螃蟹的人摆脱了困境,其他的士族寒族纷纷效仿,一时间,通往姑孰城的使者络绎不绝,不论士族寒族皆纷纷前往姑孰城拜结桓温,主动向桓温示好,而这些主动投靠之人也无一例外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姑孰城俨然成了另一个京城。 随着日期越来越长,投靠桓温的士族越来越多,司马昱再也坐不住了,他显然意识到这个桓温比之前的王敦的苏峻更加难以对付,王敦和苏峻支是简单的拿武力威胁朝廷,因为司马氏还占着道义上的至高点,而其他士族为了平衡,一般都会选择继续支持司马氏,所以王敦和苏峻等叛乱者最后都被打败。 而桓温不同,他并没有直接出兵威胁朝廷,而是选择了跟司马氏争夺士族阶层的支持,虽然顶级门阀士族依然占在司马氏的一半,但是情况显然已经超出了想像,随着越来越多的中下级士族甚至寒族都开始支持桓温了以后,空有八个顶级士族的支持显然已经无法支持政权的存在。 所以目前的情况显然已经超过了司马昱的掌控范围,他开始焦虑不安,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久居佛堂不问朝政多年的褚蒜子突然宣诏他入宫。 第265章 扶持寒族官员 面对络绎不绝前来请求归附的士族寒族人士,桓温开始有意识的提高寒族人士的地位,因为桓温明白,当前士族的权力实在太大,由于九品中正制的限制,士族几乎陇断了中央的政权,寒族人士即便是再有能力,也绝然进入不到中央去任职,或者进入不到关键部门任职,因此朝堂之上就有了“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的政治准则,这也就导致了整个东晋官场“贵仕素资,皆由门庆,平流进取,坐至公卿”的现象。高门士族世代担任高官美职,寒门青年则无晋升之阶。 由于此次断粮事件,桓温一直在思索如何打破这种士族陇断的问题,虽然他一直在吸引中下级的士族,但是中士级的士族依然是士族,他们本身就有着不同于寒族的声望与权力,之所以选择依附于桓温,只是因为桓温的权势,而一但桓温失了权势,他们就会又去依附其他人,基本就起不到桓温要改造整个东晋官场结构的作用。 因此,桓温决定趁此大好机会,提拔一批寒族人士,将他们充实到各级政府里面,使其成为一个新的阶层,以对抗当前庞大的士族阶层,桓温甚至想到了想组建一支专门由寒族将士组成的军队,这支军队将完全不受士族门阀的影响,桓温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改变当前僵硬的政权结构。 桓温提拔的第一个寒族官员名叫车胤,车胤是南平郡主簿的儿子,主簿是为主官掌管文书的官员,官不大,职位也不重要,而且车胤的家族也不行,家族中除了父亲做官以外,其他亲戚都是普通的百姓,而且祖上就没有显赫过,因此车胤算起来连寒族都算不上,寒族在当时社会里的定义是至少有一点家底,一般都是地方上的小地主阶层或者富农一类的人物,而车胤直接就是一普通农民,因此车胤在当时应该算是素族,就是比寒族还要低微的一族。 但是因为父亲大小是个官员的原因,车胤得以有机会读书,车胤读书非常刻苦,聪敏好学,南平郡的太守王胡之很欣赏他,于是就对车胤的父亲说:“将来振兴你们车氏家门的一定是这个儿子。” 虽然车胤的父亲也有意栽培这个儿子,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车胤还是孩童的时候父亲突然去世,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由于家里太穷,缺少灯油,于是车胤夏天的时候就捉来许多萤火虫,装在丝质的袋子里照明,夜以继日地读书,这就是“囊萤夜读”的故事。 车胤长大后“风姿美劭”,是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加上“机悟敏速”,很聪明,思维反应很快,深得家乡父老的赞誉,南平郡的中正官虽然早就听闻车胤的美名,但是因为出身寒微,因此一直没有举荐他,这也让车胤满身的才华得不到施展。 之前的南平郡太守王胡之已经调到江陵担任司马,听说了车胤的事情之后,深为车胤的才华得到不施展而感到惋惜,他知道桓温任用官员向来不拘一格,因此便向桓温举荐了车胤,桓温听说了之后,便直接征调车胤到刺史府担任从事,也就是办理具体事务的小官员; 后来桓温因为忙于征战,便没有再过问车胤的事情,现在桓温有意想扶持寒族官员,于是便首先想到了车胤,于是便询问主簿顾恺之车胤的情况,顾恺之对车胤赞不绝口,称赞他深明大义、明通义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桓温便决定提升车胤为荆州别驾,别驾又称别驾从事史,是刺史的佐官,地位很高,因其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另乘一车,因此称之为别驾,别驾是州官的总理总务官,州里的大小事务都要先由别驾来处理,相当于省政府办公厅主任,在车胤之前,别驾一职都是由士族人士来担任,现在由车胤出任荆州别驾,算是开了东晋官场的先河。 桓温提拔的另一个重要寒族人士是吴隐之,吴隐之是曹魏时代侍中吴质的六世孙,到了吴隐之这一代已经是家徒四壁了,而且家族当中也没有人出来作官,所以吴隐之长期得不到中正官的举荐。 至到后来吴隐之的邻居韩康伯出任了吏部尚书一职之后,觉得吴隐之到底有些才华,而且祖上也曾出过大官,因此举荐吴隐之出任辅国功曹,主管考察记录业绩,后来又陆续担任了其他小官,因为出身寒微,家族里也没有人出来作官,因此一直得不到重用,入职官场二十多年才混到尚书郎,郎官属于散官官阶,一般由年轻人担任,要知道,当年谢安一出仕就被司马昱任命为尚书郎,而吴隐之混了二十多年才混到尚书郎,正是应了那句话,别人的起点可能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奋斗的终点。 桓温之所以想举荐吴隐之,是因为恰巧此时广州刺史王机病故,广州归桓温管辖,因此桓温想借此机会举荐一位寒族人士前往,思来想去,于是便想到了吴隐之,因为此时吴隐之还在尚书省任职,因此桓温在那个请封名单里也加入了吴隐之的名字。 桓温之所以提拔此二人,主要是这两个人皆出身寒族,而且都满腹才华却得不到施展,而且官职长年得不到晋升,桓温如此公开高调的提拔此二人,其实也是想借此机会向天下士人告之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有能力,在我桓温这里都可以得到重用,以此来打击士族的垄断地位,培养新的社会阶层。 桓温担心司马昱不准吴隐之担任广州刺史,因此准备另写一封奏章专述此事,可奏章写完还没送出去,朝廷里就派人送来了公文,桓温以为是自己的请封名单得到了回应,因此便立马走上前去,结果打开一看,瞬间傻眼了。 原来,这个公文并不是桓温所期待的那份请封名单的答复,也不是专门给桓温的,而是一份昭告天下的公文,昭告天下崇德太后褚蒜子正式将权力交给了穆帝司马聃,从此以后穆帝正式亲政,同时改元升平,以明年为升平元年。 这份奏章实在是有点突然,让桓温懵了好一阵,按照自古以来不成文的规定,皇帝只有在年满十五岁之时才可以亲政,而此时的穆帝才刚刚十四岁,虽然距离十五岁还有一年,但是从法理上来讲,还是没有达到亲政的年龄,而且褚蒜子施政很有政绩,帝国上下都对其赞誉有嘉,褚蒜子选择这个时候退守二线交还政权,到底是何用意? 就在桓温脑袋像短路了一样反应不过来之时,顾恺之进来对桓温说门外有一妇人求见。 “妇人?什么妇人?”桓温疑惑的看着对方,不知道这个所谓个妇人是何人? 顾恺之看出了桓温的疑惑,于是便拿出了一张纸条,并对桓温说道:“那位妇人说,只要您看了这张纸条,自然就明白了。” 桓温疑惑的接过纸条,又疑惑的打开纸条,当桓温打开这张纸条看到第一行字的那一刻起,就像触电了一样霍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不假思索的就头也不回的立即向门外走去。 不,不应该是走出去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冲出去的。 第266章 姑溪河之约 桓温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这张纸条上写的是一首歌词,而这首歌词正是桓温刚刚穿越而来时,在豫章太守府里养伤,与情窦初开的褚蒜子互生好感之时写给褚蒜子的,而褚蒜子也是因为这首词而喜欢上了桓温,所以这首词应该算得上是二人的定情之物。 所以桓温在看到这首词的第一眼的时候,本能的意识到可能褚蒜子来了,褚蒜子作为当今朝廷公认的最高统治者,突然驾临姑孰城确实是让桓温十分的激动。 桓温没有猜错,当他急匆匆的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褚蒜子的贴身宫女阿春已然在门外等候多时,多年未见的阿春也已然退去了少女的羞涩,英气的脸蛋上尽显着成熟与妩媚,她见桓温兴冲冲的从屋内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桓温的心思。 而桓温也毫不掩饰对褚蒜子的思念之情,他急忙走到阿春的面前急不可耐的问道:“人呢?” 阿春见威震朝野的桓温大将军竟然如此的猴急,不由的哑然一笑。 她没有搭话,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桓温自然知道阿春的意思,他让左右随从不得跟随自己以后,便也急匆匆的离开了府邸,跟随阿春来到了城外的姑溪河旁。 姑溪河是姑孰城里一条重要的河流,相传是大禹纪念妻子女娇所取之名,当年大禹治水之时化为黑熊把怀有身孕的女娇吓成石头,伯益与女娇以姑侄相称,在女娇化成石头之后伯益提醒大禹:“姑孰,可索子也。”意思就是姑母已孕满,别忘了要儿子,于是大禹便对石头喊“还我儿子。”然后石头就裂开一条缝,一个男婴从中而出。大禹给从石缝之中而生的儿子取名“启”,也就是中国夏王朝的开创者夏启。 大禹为了纪念妻子女娇,便将新开凿的一条河流取名为“姑孰溪”,以此纪念化作石头孕满生子的女娇。“姑孰溪\\\"也就是姑溪河,而姑孰城之名也由此而来。 二人沿着姑溪河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一处树荫处见一亭,亭外矗立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在一个宦官的带领下正守护在亭子旁。 见阿春带着桓温走近亭子后,这位宦官快步向前,迎面就向桓温拜道:“高阳拜见桓大将军。” 桓温认得高阳,高阳是宫里的老宦官了,先后侍奉过三位帝王,经历了晋成帝、晋康帝、晋穆帝三朝,高阳为人处事十分的圆滑,而且十分的聪明,总是能够在谁也不得罪的情况下把事情处理的十分圆满,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所以每一任皇帝都对他信任有加。 而桓温对高阳最初的印象还是他当年把还是少女的褚蒜子从豫章带走的,也是他断了自己跟褚蒜子之间的情份,但是桓温却对高阳一点也恨不起来,因为说破天他也就只是一个太监而已,自己尚且身不由己,又怎么能左右时局呢。 当前的高阳又凭借自己高超的处事能力而深得褚蒜子的信任,现在已经官至常待,是宫中宦官之首,所以桓温见高阳行如此大礼,吓的连忙把高阳扶了起来,有些尴尬的对高阳说道:“桓温何德何能,让高公公行如此大礼呢?” 高阳并未理会桓温的尴尬,在他看来,此时的桓温已经权倾朝野,自己多谦卑点总是没有坏处的,因此他一边扶着桓温的胳膊,把桓温拉到自己的身边,一边指着亭子的方向说道:“桓将军快去吧,已经等候多时了。” 桓温当然明白高阳所指是谁,只是此时的他已与褚蒜子多年未见,虽然心中依然挂念着她,但是二人身份已然相差悬殊,而且上次伐蜀庆功宴上褚蒜子对桓温也很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她现在已经是东晋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了,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此后褚蒜子更是以司马氏的利益为主,甚至为此不惜扶持殷浩对抗桓温,这也让桓温一度伤心不已。 所以桓温现在见曾经的初恋就近在咫尺,虽然满心欢喜,却又有点茫然无措,不知道该见还是不该见,或者说见了会不会尴尬,一个当今的最高统治者,一个当今最有权势的权臣,二人本身就是利益冲突方,此时正是桓温逼迫朝廷最紧的时候,这个时候见褚蒜子,又能聊出些什么来呢? 桓温也不知道该见还是不该见,所以迟迟没有动身前往亭子,而人精高阳自然看出了桓温心中所想,于是便悄悄的走到桓温的面前附耳说道:“总是要见的,总不能让太后出来见你吧。” 高阳说这话可以分开来看,首先第一句话的意思是,你们二人现在是针尖对麦芒,一个代表了司马氏及顶级士族门阀的利益,另一个代表了中下层士族及寒族的利益,而且现在桓温又在逼迫朝廷,所以二人终究是要摊牌的,这个面现在不见,以后也得要见,反正早晚要见,那还不如早见,早见了早把话说开了,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高阳第二句话的意思是提醒桓温,她毕竟是太后,当今帝国最高的统治者,从君臣礼仪上来讲,她是君,你是臣,自古只有君召见臣,没有臣召见君,现在褚蒜子以摄政太后之尊,亲自驾临姑孰城,已经够给你面子的了,你总不能让她再以太后之尊屈驾出来面见你吧。 高阳的话桓温自然能听得懂,他也很同意高阳的话,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的是为了褚蒜子,有的是因为桓温的野心,而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国家政治上的利弊,现在,这些年来积攒的矛盾已经到了临界点,有些事情若是不处理不好,可能会造成社会更大的动荡; 所以,有些事情,早晚是要解决的,早解决早好,况且也正如高阳所言,褚蒜子能够以太后之尊亲自驾临姑孰城,并且以秘密召见这样的方式召见自己,也算是前无古人了,自己不能不识抬举,于是桓温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便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信步的走进了亭子里。 桓温悄悄的走近亭子,就远远的看见那个熟悉的背景,历经二十年的沧桑,这个背景依然十分的熟悉,只不过比以前多了一丝富态饱满,圆润珠滑。 桓温刚想走上前去打招呼,就听见了褚蒜子轻轻的念起了那首词: “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 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 盘踞着老树根 城郊牧笛声 落在那座野村 石板上回荡的是 等待 缘份落地生根是 我们…” 是的,没错,就是当年桓温在豫章时送给褚蒜子的那首词,时间一下子把他拉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细雨纷纷的季节,两个懵懂的少男少女,漫无目的的游走在那雾雨蒙蒙的豫章太守府的后花园… 那个时候,桓温还不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甚至都不叫桓温,只是一个名叫陆远的毛头小子; 那个时候,褚蒜子还不是睥睨天下威震群臣的当朝太后,只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已; 那个时候,公主也不是公主,仅仅是一个暗恋着桓温的婢女而已….. 万千的思绪涌上心头,桓温的眼眶也逐渐的湿润,若是当年,如果没有那道圣旨的话,褚蒜子或许就不会成为琅玡王妃,而桓温也不会北上京城闯荡,二人现在或许还在豫章城内,在那斑驳的老城门前,盘坐在老树根上,听着悠扬的牧笛声,眺望着远处那一座座散落着的村庄…… 第267章 褚蒜子冲破束缚 桓温默默的走到褚蒜子后面,深情的看着这个曾经爱过的女人,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让他有了一种想要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但是现实中的理智还是让他没有这样做,毕竟这是当朝太后,帝国的实际统治者,可是他又真的想要抱抱她,就像多少个日夜里梦想中的那样,抱种这个深爱着的女人,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就在桓温在抱与不抱之间苦苦挣扎的时候,褚蒜子猛的回过了头来,二人目光相触的一刹那,桓温就像触电了一样,慌的一下就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头的说道:“微臣桓温,拜见太后。” 看来桓温到底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所以最终向现实臣服。 褚蒜子看着拜倒在自己脚下的桓温,不由的微微一笑,其实刚才她是能感知到桓温就在身后的,初恋总是纯洁的,虽然身处高位身不由己,但是褚蒜子对桓温一直保留着最初的那份感情,那份感情是如此的纯洁,在那份纯洁的感情里面,褚蒜子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那个依偎在桓温怀里的小女孩。 所以刚才褚蒜子也在赌,她即期望桓温能够抱抱她,好慰藉这么些年空虚的心灵,但是又怕桓温抱她,毕竟现在的她已身居高位,帝国从上到下千万人都在看着她,她需要通过保持自己的威仪来震慑群臣,否则根本就无法统领他们。 褚蒜子低头望了望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眼神有些迷离,她希望桓温能够主动的抬起头来看看她,这些年来,她每天都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 在外人眼里,她是至高无上的皇后,代表着至高的皇权,但是内心深处,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一个渴望被保护、渴望被呵护的小女孩,毕竟当年司马岳驾崩时,她才二十三岁,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骤然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帝国,内部权臣当朝,外面强敌环伺,想想都能感觉到她的压力有多大。 “桓将军快快请起。”在犹豫了许久之后,褚蒜子到底是没有主动上前抱起桓温,而是也选择了和桓温一样的处理手段,大家还是君是君,臣是臣吧。 桓温站起来之后,依然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样子,褚蒜子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默然良久,看来二人的隔阂太深了,以至于连说个心里话都不行。 “桓将军近来可无恙?” “托太后的福,一切安好。” “桓将军为了操劳多年,南征北战,驱逐胡奴,收复失地,国家幸赖有将军,才得以社稷安定。” “回太后的话,这都是臣的本份。” 二人互相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谁都不愿意先提及各自的思念之情,但是浓浓的思念之情又怎能掩饰得住呢,于是在说了几句之后,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秋天的南国,一片萧瑟,褚蒜子站在姑溪河旁,望着涓涓的河流,微风拂过,荡起了阵阵涟漪,也波澜了褚蒜子内心深处那片幽幽的心田。 许久之后,见桓温依然不肯主动静态,褚蒜子轻叹了口气,便开口说道:“难道你我之间,就真的连句心里话都说不得了嘛?” 听到褚蒜子这样说,方才一直紧绷着的桓温才稍稍的松了口气,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褚蒜子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何这个时候还政?” “皇帝已经成年,又天资聪慧,这江山本来就是他的。”褚蒜子淡淡的说道。 桓温知道褚蒜子没有说实话,他心里很清楚褚蒜子这样做是因为自己,他本想问个究竟,现在见褚蒜子不愿意回答,于是便不再多问。 现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为何封锁长江?”褚蒜子再次的打破了沉默,也主动向桓温问起了她所关心的问题。 “操练水军,不得已而为之。”桓温也选择了虚伪。 “即便再操练,也不可能操练这么长时间吧?”褚蒜子不死心,继续追问。 “部队训练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臣这也是为了国家。”桓温依然不肯正面回答。 “桓温,你到底想要怎样?”见桓温如此,褚蒜子再也忍不住了,她也不再顾及太后的威仪,直接开始当面质问起来。 见褚蒜子急了,桓温反而轻松了许多,毕竟端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于是他松了松肩膀,然后有些轻松的说道:“我能怎么样?我是朝廷亲封的大将军,又受命围剿蛮贼,现在蛮贼未灭,我需要操练军队以应对,这有错嘛?” “你能率领军队越野千里打到长安脚下,又能驱虎狼之师收复旧都洛阳,追击胡奴于千里之外,而文卢毛贼只有区区几千农民军,你围剿了半年还没有剿灭?现在又借操练水军之名公然的封锁长江,截断过往船只,公开的拉拢朝野人士,你的野心已经路人皆知,你还在我面前装多久?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废掉我们母子二人?夺下这早已千疮百孔的江山?” 褚蒜子这番话实在厉害,直接把桓温的手段和野心点了出来,并且直言让桓温废掉他们母子二人,这让桓温有些招架不住,毕竟在当前,桓温还没有想取司马氏而代之的打算,就算有,在没有完全掌握朝局之前,也无法完成这样的操作。 所以桓温听到褚蒜子这样说之后,心里着实慌的一逼,但是在看到褚蒜子那面带怒色的俊美的脸蛋之后,桓温突然又不慌了,他突然明白了褚蒜子此行的目的何在,也明白了褚蒜子为何会选择这个时候交权给穆帝。 所以,在经过几轮对话之后,桓温最终放下了刚开始时的矜持,他半开玩笑的向褚蒜子问道:“难不成太后之所以选择此时还政,是为了方便我将来夺权?” 褚蒜子听完这知,眼神里立马扫过了一丝惊讶,她不知道桓温说这话是真还是假,毕竟依桓温现在的实力,也确实可以做到。 见褚蒜子不说话,桓温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褚蒜子的面前,面对着褚蒜子那秀美的脸庞和清澈的眼神,深情的说道:“我从未忘记当年你离开时的前一天晚上,你曾捧着我的脸对我说,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盖世英雄,收复失地,驱除胡奴,恢复华夏正统,你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再相见了。” 褚蒜子一个激灵,她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的一句无心之语,竟然让桓温为之奋斗了一辈子,此时的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桓温如此拼搏努力,竟然全都是为了自己? 望着桓温那魁梧的身材和已然沧桑的脸庞,褚蒜子仿若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充满朝气的少年,那是她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的最美好的人,虽然没有发生最美好的事情,但是遗憾总是让人念念不忘。 此时的姑溪河旁,只有他们二人,灯火微亮,笛声悠扬,朦胧的月色,在宣泄着温婉与浪漫后,也侵染着孤独与彷徨,鬼魅的人影,和着皎洁的月光,倒映在了平静的江面上,夜风无语,低头佛过缤纷的衣裳,呢喃着千年的诗句,荡起了阵阵涟漪,折皱了江面,也折皱了…曾经青春的脸庞…. 如果人生本是一场戏,谁能拒绝出场?谁又能逃得过剧终人散的悲伤?或许,从绚丽走向寂静,本身就是一种自然的宿命,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终于,在突然开悟的一刹那,褚蒜子决定放下羁绊以久的束缚,她不再顾及这世间的一切杂念,眼含热泪,转身一头扑进了那向往已久的胸膛…… 第268章 身为太后的无奈 桓温被褚蒜子这一扑惊的目瞪口呆,虽然他跟蒜子一样,也曾在无数个日夜里幻想着能有这么一天,但是随着褚蒜子的地位越来越高,乃至最后达到了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地步,望着坐在万人中央受到万众敬仰的褚蒜子,桓温也就渐渐的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所以褚蒜子这一扑,扑的桓温心脏差点跳出来,但是桓温到底是受到现代教育的穿越者,在短暂的惶恐之后,桓温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颤抖的手也渐渐的抱紧了怀里的女人,两颗分离已久的心,此刻终于再一次的合在了一起。 望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帝国太后,实际上的九五之尊,此时正像一个小女人一样依偎在自己的怀里,那娇美的脸蛋上挂着行行热泪,飘逸的长发散发着阵阵清香,桓温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风雨二十年,二人都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本以为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却能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方法拥抱在一起,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二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相互依偎着,彼此感觉着各自的心跳,此刻人世间所有的纷争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想紧紧的这样拥抱在一起,争分夺秒的拥抱着,仿若想把那失去的二十年都要补回来一样。 站在亭子外守候已久的高阳跟阿春见亭子里久没有动静,于是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没想到一头碰见了拥抱在二人,这太后跟权臣拥抱在一起在任何朝廷都是爆炸性的事件,弄不好有可能还会引起政变,但是好在高阳跟阿春都是褚蒜子的心腹,知道此情景不便张扬,于是便互相使了个眼色之后,又慢慢的退出了现场。 二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的松了开来,褚蒜子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因此一松开就赶紧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桓温后就开始擦拭脸上已干的泪痕。 看着褚蒜子这个样子,桓温也是心疼不已,刚才的这一相拥把他原本已经硬起来的心也软了下去,他十分清楚褚蒜子此行的目的,为了不让心爱的人为难,桓温最终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明天我就放开江禁。” 聪明人与聪明人的交谈往往就是这样点到为止,即然桓温已经主动表态了,褚蒜子自然也得有所表示,其实褚蒜子此行前来见桓温不仅仅是为了长江封锁这一件事,桓温的势力已经庞大到了让整个朝廷都无法安生的地步,在几个顶级门阀联合起来都无法制衡桓温的情况下,若是褚蒜子再不出面的话,可能江山都要改姓了,所以褚蒜子此行前来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要跟桓温谈判。 其实在褚蒜子来姑孰之前,已经召司马昱谈了一次,虽然褚蒜子表面上是久居佛堂,将政事都交给了司马昱,但其实褚蒜子依然牢牢的掌握着朝局,侍中高阳和贴身宫女阿春就是褚蒜子掌控朝局的关键,此二人会定期的将朝廷内外发生的所有事情整理成册子交给佛堂里的褚蒜子,褚蒜子会抽出时间一一观看,若是司马昱处理的好,褚蒜子就不会主动去管,若是司马昱处理的不好,褚蒜子就会直接让高阳以口谕的形式向司马昱传达指示,然后再由司马昱根据指示具体去办,殷浩被废就是因为褚蒜子不满司马昱的处理结果,直接让高阳传口谕给司马昱,司马昱才不得不废掉殷浩的。 当时褚蒜子之所以召见司马昱,主要是因为三件事情司马昱处理的并不好,第一件事就是桓温收复洛阳之后,上书请求朝廷还都洛阳,当时朝廷里主要大臣基本都反对这件事情,所以司马昱就直接以公文的形式回绝了桓温,这件事情看起来可能没有问题,毕竟是朝廷主要大臣们的集体意见,但是问题出就出在司马昱不该以正式公文的形式回绝桓温。 原因很简单,虽然永嘉之乱之晋室东渡,东晋朝廷在健康又修筑台城作为皇宫所在地,重建中央,但是洛阳依然是法律意义上的首都,健康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朝廷认定是首都,现在洛阳收复了,按道理来讲确实应该如桓温所言,朝廷要还都洛阳,但是皇室及门阀士族们在江南安逸惯了,不愿意再回虎狼之地,也情有可原,因为蒜子也不想回去,那么这件事冷处理就是了,但是司马昱却要偏偏以朝廷公文的形式正式回绝桓温,那么这样的话东晋朝廷天天高喊的驱逐胡奴、收复失地还有什么意义?这岂不是让天下义士寒心? 第二件事就是对桓温的封赏,桓温立下了如此盖世奇功,却只是将临贺郡公改成了南郡公,还有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尉一职,朝廷如此对待一个有功之臣,这不仅仅让桓温寒心,更是让天下人寒心。 第三件事就是桓温上交的请封名单,这份请封名单虽然很长,也确实有掌握朝局之嫌,但是仔细分析一下这份名单就会发现,桓温其实推荐在中央任职的就三个人,其他的都是地方上的官员,可能也正如谢安所言,桓温想掌握天下所有州郡,但是也并非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跟桓温谈呀,而司马昱却听信谢安之言,直接来了个留中不处理,这一下子就让桓温抓住了把柄,直接搞了个水军操练,将长江全面封锁,直接断了健康城的经济大动脉,继而引发了骚乱。 这三件事情让褚蒜子很恼火,让她不得不思考如何应对桓温的威胁,而真正将褚蒜子从幕后逼到台前的其实还是桓温的姑孰城,姑孰其实只是一个小城,原本只是一个无名渡口,渡口左有天门之险之称的梁山,西有绝壁临江的牛渚矶,东连浩瀚的丹阳湖,地扼大江津要,三国时吴主孙权看中了这个渡口的战略地位,决定在此建城,发挥其江东屏障的作用,这是姑孰建城之始。 虽然姑孰独立建城,但因为主要是军事用途,居民很少,所以城池并不大,但是其独特的战略位置又被桓温看中,桓温觉得此地上可威胁健康,下可直通武昌、江陵,南北又离庐江和豫章不远,是个绝佳的掌握全国的战略要地,因此便决定将其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支点来经营,于是便大兴土木,重新修筑城墙,并在城内修筑子城,将城池规模扩大了三倍以上,足以支撑十万大军在此囤兵。 桓温大力经营姑孰城让久居佛堂的褚蒜子如坐针毡,因此褚蒜子也很清楚姑孰城的战略地位,一但桓温完成了在姑孰城的战略部署,那么整个健康城都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是褚蒜子又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阻止不了桓温的崛起,因此为了司马氏的江山着想,褚蒜子决定用一下苦肉计,先以还政于穆帝来向桓温示弱,然后再由自己亲自出马,向桓温大打亲情牌,以此来跟桓温讨价还价,这就是为什么褚蒜子在来姑孰城之前要先放出风来要还政于穆帝的原因了。 第269章 达成协议 褚蒜子的心思桓温自然不懂,他只当是以为自己逼迫的太甚所至,为了不让蒜子在朝中为难,桓温决定放开江禁,允许船只前往健康,以解健康城的经济危机。 虽然桓温主动表态放开江禁,但是对于请封名单一事桓温还是不松口,因为桓温已经受够了朝廷里这些门阀士族们的挚肘,只要这些门阀士族们还掌权一天,那么他桓温就甭想做成事,就像教员说的那样,永远不要对敌人心存幻想,因此,为了天下大计,桓温决定跟这帮士族老爷们硬杠到底。 对于桓温的心思,褚蒜子也是心知肚明的,她明白桓温为何如此做,其实对于东晋的门阀制度褚蒜子也是受够了,里里外外就是这几个家族的人,转来转去还是他们,国家到了这步田地,这帮人还是依然的花天酒地,整天个搞所谓的清淡大会,实际上就是一群变态在狂欢,完全不顾国家的安危。 但是褚蒜子跟桓温不同,桓温可以侠肝义胆快意恩仇的跟他们干一架,但是褚蒜子不能,尽管她手里握有无上的权力,但实际上却受制于这些士家大族,为了儿子的皇位永固,褚蒜子不得不低下头来跟这些顶级门阀们合作,共同维持朝局的平衡,这就不得不跟已经威胁到这种平衡的桓温对立,尽管她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没有办法,谁让她待在这样的位置上呢? 既然大家都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那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谈吧。 褚蒜子希望桓温率领军队撤出姑孰城,做为交换,朝廷将册封桓温为大将军、大司马、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将只有中央能够决策的征伐大权交给桓温自行处置,同时也可以按照桓温里的请封名单进行册封,但是扬州除外,因为扬州是京畿之地,直接关系着健康城的安危,也直接关系到朝廷和顶级门阀们的切身利益,褚蒜子让不得,也不敢让。 而桓温却明确表示不愿意撤出姑孰城,因为姑孰城的战略地位可以让桓温站在一个十分有利的位置上,即可以方便桓温调取全国的资源支援北伐,又可以直接威胁健康,让健康城里的这些王公大臣们不敢再挚肘桓温。 双方讨论来讨论去,都不愿意再多让一步,眼看就要撕破脸,最终还是桓温首先心软下来,为了不让褚蒜子为难,桓温决定退一步,将驻守在姑孰城内的部队调到城外的青山上驻防,将自己辛辛苦苦修筑起来的城池交给朝廷委派的官员管理。 这样就实际上将姑孰城搞成了双方共管,桓温将部队拉到城外,看似是撤出了姑孰城,其实依然在监视着姑孰城,因为有驻军,在必要的时候拿下姑孰城如探囊取物,所以,姑孰城名义上不在桓温的手里,但其实依然被桓温掌控。 而对于朝廷来说,尽管姑孰城依然在桓温的掌握之中,但是至少名义上是由朝廷委派的官员进行管理,这对于爱要面子的朝廷来说,已经够了。 尽管褚蒜子对于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但是从目前来看,也只好这样子了,于是双方便达成了一个口头约定:1、朝廷册封桓温为南郡公,同时将临贺郡公降为县公,赐予桓温长子桓济;2、朝廷册封桓温为大将军、大司马、太尉、征讨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桓温对外征战将不再需要中央的授权;3、朝廷依据桓温提供的名册进行册封,涉及扬州的官员除外。3、桓温撤出姑孰城,囤兵于姑孰城外的青山,姑孰城由朝廷委派的官员进行管理。4、朝廷限期桓温一个月内剿灭文卢起义军,然后将追剿部队撤出江汉平原,移师北部边境,朝廷不再干涉桓温的任何对外的军事行动,桓温有权调配各州的粮草为自己所用,朝廷不得干涉。 应该说,这个协议对桓温来说还不错,虽然牺牲了姑孰城的管理权,但是控制权依然在手里,只要牢牢的掌握了姑孰城的控制权,就等于捏住了朝廷的七寸,可以让朝堂之上的门阀士族们不敢造次。 而对于褚蒜子来说,虽然结果并不是太满意,但好歹是解决了一场危机,避免了朝廷内部一次大的对抗与分裂,同时,她也得到了桓温的承诺,枪口只对外不对内,并保证不再做损害门阀士族们利益的事情。 协议达成了,夜也深了,褚蒜子与桓温交谈了大半夜,高阳跟阿春也频频的上前查看情况,于是褚蒜子便决意离开,在褚蒜子起身准备离开的一刹那,桓温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这让褚蒜子为之一征,有些惊讶,她以为桓温又要行亲热之事,虽然刚才自己情绪失控突然扑到在了他的怀里,但是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了,已经不可能再行如此有失礼仪之事了,但是她又不想挣开桓温的大手,因为在哪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因此只得呆呆的看着桓温那深情的目光,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还政于皇帝,你做的很好,其实可以继续摄政的。”褚蒜子本以为桓温会有进一步的动作,至少应该来个脸部与脸部正规的接触吧,刚才还想入菲菲的她此时早已羞红了脸,但是没有想到桓温居然是为了让她继续摄政才拉住她的手的。 虽然心中有些小失望,但是至少还是在情理之中,褚蒜子撅了撅有些不甘的小嘴,嗲声嗲气的说道:“就从今天的结果来看,你觉得,我若是不提前还政的话,那帮门阀士族们会怎么看我呢?他们又会怎么看你呢?” 褚蒜子的话点醒了桓温,原来褚蒜子之所以提前还政,即是向桓温表明了态度,也是向门阀士族们表明了态度,对于桓温来说,褚蒜子已经把政权提前交还,自己不再是摄政,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跟桓温交涉,这样不管结果如何,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而若是以摄政的身份来跟桓温交涉的话,那么万一交涉失败,桓温寸步不让的话,那么损坏了就是朝廷的声望,也让桓温背负了嚣张跋扈、不尊君上的骂名; 而对于门阀士族来讲,虽然褚蒜子是摄政,但是鉴于褚蒜子跟桓温之前亲密的关系已经公开化,难免不会让人联想到二人会不会联手对付朝廷,因此褚蒜子提前把政权交还,其实也是向他们表明,自己今日所为皆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不管交涉的结果如何,自己都不再具有最终的决定权,最终决定权在皇帝手里,虽然褚蒜子的决定无人可否则,但至少在法律层面上来讲,她确实没有了最终拍板权。 褚蒜子其实就想通过这种坦然的方式,让自己成为双方势力的最大公约物,尽最大的努力既将冲突降到最低,又给双方留足了面子,可以说能有这样的胸怀与心机,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褚蒜子能做到了。 第270章 士族与宗室们的态度 褚蒜子回朝之后,将与桓温达成的协议拿给了司马昱看,司马昱虽然依然感觉条件有点苛刻,可是就当前形式来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便默许了该协议,将桓温提报的请封名单除涉及扬州的官员外其他的都一律按照名单上的要求册封,同时正式册封桓温为大将军、大司马、太尉、征讨大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 一时间,朝野上下舆论哗然,所有人都认为桓温的权力有点太大了,纷纷上书司马昱要求限制桓温的权力,但是司马昱很清楚桓温当前的实力,同时也理解褚蒜子的良苦用心,若是不这样的话,那么下一步桓温可能就真的要篡权了,现在只是牺牲了一点权力,但是大面上朝廷至少保住了扬州之地,而中央的权力除了对外征战权外,其他的其实也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褚蒜子能够谈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而桓温的权力也因此而达到了顶峰,他不但独揽了大将军、大司马、太尉等朝廷里所有主管军事的部门权力,从此以后可以畅通无阻的对外征战而不需要朝廷的特许,同时也把地方上除扬州外的所有州郡的权力也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这也就保障了桓温对外征战再也不用担心粮草兵马短缺的问题了。 而一直掌握中央权力的顶级门阀士族们也因为这次册封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首先是以郗愔和郗超为代表的高平郗氏,郗愔是郗超的父亲,目前的官职为江州刺史,而郗超因为桓温推荐的缘故,官职直接超过了自己的父亲,到了中书省担任侍郎,也就是中书省的二把手,这让郗愔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到底代表的是高平郗氏的利益,再加上郗超的说教,所以之前一直反对桓温的郗愔也开始渐渐的倒向桓温,至少没有之前那么针锋相对了。 不同于郗愔的扭扭捏捏,代表了陈留江氏的江彪因为桓温的推荐而官至黄门侍郎,这也算是陈留江氏自渡江以来在朝廷里的最位官职了,这自然让江彪感激涕零,从此以后陈留江氏彻底依附于桓温,成为支持桓温最坚定的士族门阀。 而另一个受益者谢安又跟前两位不同,虽然他也因此被封为尚书侍郎,位列尚书省二把手,但是他却即不像郗愔那样不再反对桓温,当个温和派,也不像江彪那样彻底倒向桓温,成为依附于桓氏的势力,谢安是一个不愿意屈居于人下的领袖性人物,他也想干桓温那样的事,推行土断,力行改革,收复失地,致力于北伐,但是谢安不像桓温那样是个穿越者,他身上没有家族利益的包袱和盘根错节的联姻的羁绊,所以桓温可以痛痛快快的饯行自己的理想,而谢安却不能,所以谢安是有些羡慕桓温的,但是羡慕归羡慕,当前桓温的势力已经庞大到了极点,已然威胁到了自己的家族利益。 在谢安的眼里,家族利益大于一切,所以谢安依然不肯依附于桓温,而是继续秘密的组织反桓温势力,他跟太原王氏的王坦之、琅琊王氏的王彪之等人继续联盟,秘密发展势力,争取有朝一日可以扳倒桓温。 除谢安等顶级士族门阀外,朝廷里另一支反对桓温的力量就是司马氏的宗氏诸王了,其实受八王之乱的影响,在东晋建立后,所谓的宗氏诸王亲疏关系已经很偏远了,权力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是宗室就是宗室,即便是关系再疏远,那也是司马氏的子孙,东晋的天下也是他们的家天下,现在桓温的势力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平时里只知寻欢作乐谈清弄玄的诸王们纷纷的跳了出来,指责桓温欺负皇室,弄权乱政,实乃国贼也。 这些指责桓温为国贼的宗室诸王们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一起过江的那些王爷的后裔,除了琅琊王司马睿渡江后称帝以外,剩下的四位分别是彭城王司马纮、南顿王司马宗、西阳王司马羕和汝南王司马佑,他们四个加上琅琊王司马睿一起渡江避难,其中司马睿受拥立称帝,因此在当时民间也就有了五马渡江一马成龙的说法。 由于渡江之后其他四位王爷都支持司马睿称帝,因此在司马睿称帝后,他们也就都无一例外的受到了优待,他们的子孙后也大都封了王。 而司马睿的直系子孙当中,正式封王的有琅邪孝王司马裒、东海哀王司马冲、武陵威王司马曦、琅邪悼王司马焕和会稽王司马昱,其他的还有晋成帝司马衍的两个儿子,既受封琅琊王的司马丕、受封东海王的司马奕。这些直系亲王当中司马裒、司马焕早卒,司马冲没有儿子,所以晋室真正的直系宗室也就只有武陵王司马曦、会稽王司马昱、琅琊王司马丕和东海王司马奕了。 他们这些直系王爷跟前面那四位渡江而来的王爷的后裔聚合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们将桓温的所作所为看作是弄权乱政,为了不让司马氏的江山落入异姓人手里,他们决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桓温。 为了不让这些愣头青们坏事,褚蒜子让司马昱去阻止这些王爷闹事,司马昱是这些宗室当中惟一一个可以理解褚蒜子所作所为的人,他十分清楚褚蒜子的处理方式是处理当前危机最恰当的方式,因此便尽力的去说服这些王爷,本来司马昱就是这些王爷当中的长辈,又久管朝政,因此这些王爷们多多少少还是听司马昱的话的。 但是司马昱刚刚安抚下了这些王爷,没想到小皇帝又跳出来了,此时的穆帝已然十四岁,已经明事理了,此时的他血气方刚,又刚刚得到母亲的承诺明年亲政,人就是这样,刚刚懂事的年纪往往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受到周边人的蛊惑之后,明显没有政治斗争经验的穆帝对桓温的所作所为恨的牙痒痒,同时褚蒜子跟桓温流年菲语也被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传到了穆帝的耳朵里,这让穆帝对桓温跟自己母亲的关系产生的严重的怀疑,这也让他对一直尊敬的母后渐渐产生了厌恶之情,小小的心灵开始被污染,仇恨之花开始在心中慢慢生长,他暗暗的在心中发誓,待自己亲政之后,一定要把桓温杀掉,一定,一定。 中央的事情毕竟有褚蒜子跟司马昱在那里压着,暂时还乱不了,但是地方上就不一样了,由于桓温的请封名单将除扬州之外的全天下的州郡全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这就不可避免的触犯到了其他即得利益者的利益,他们可不同于中央的那些顶级门阀和王爷们懂得隐忍,他们很清楚若是自己不反抗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因此在桓温请封的各州郡官员没有到位之前,他们就开始思索对抗之策,而这其中,又以梁州刺史司马勋最为激烈。 第271章 段龛招惹慕容俊 依照约定,在朝廷按照桓温提交的请封名单进行册封之后,桓温也如约退出了姑孰城,离师城南的青山之上,同时,桓温也指示桓冲,可以彻底剿灭文卢贼军了,此时的桓冲正尾随文卢起义军至合肥一带,在接到桓温的命令之后,当即带领部队冲进了文卢军的驻地,文卢军因为桓冲军长期尾随而不歼灭的原因,早就对他们放松了警惕,现见桓冲军冲了进来,本能的以为又要赶他们走,于是便连忙丢掉手中的家伙事开始逃窜,没想到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桓冲军都会留一个方向的缺口让他们逃跑,这次却是彻底包围起来了,这让文卢军逃无可逃,面对桓冲的铁壁合围,文卢这才慌了神,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其实对于他而言,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而且他也受到了四处逃窜的苦,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由于桓冲接到的命令是恪杀无论、斩草除根,因此桓冲军包围文卢军之后,就展开了最残酷的大屠杀,由于文卢起义属于农民起义的性质,队伍里有很多拖家带口的老幼病残,这些本该不应当受战争之苦的群体,依然被桓冲所斩杀,面对桓冲军的残暴,文卢微微一笑,提起了他那把带血的剑,昂头望向苍茫的天空之后,便自裁于乱军之中。 在文卢自杀之后,剩下的起义军在李弘的带领下,抛弃老弱病残,拼死冲出了重围,他本想带领这支仅剩的队伍向北逃窜到陈留一带参加乞活军,但是没有想到却迎头撞上了桓温的部队,当时桓温正率领大军向寿春进发,在碰到李弘的残军之后,当仁不让的将他们全部剿灭了,至此,延续了整整两年的文卢起义,终于落下了帷幕。 在彻底剿灭文卢起义之后,桓温特意命此时正在桓冲军中担任参军的谢玄带着文卢、李弘的首级前往京城复命,桓温之所以让谢玄前往京城复命,其实也是想进一步拉陇谢氏一族,毕竟在顶级门阀当中,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两家是顶级中的顶级,只要能够拉陇到这两家当中的一家,那么天下也就稳了。 桓温此次前往寿春其实是为了段齐的事情,割据青州的段部鲜卑首领段龛对慕容鲜卑的首领慕容俊称帝一事非常的不满,在他看来,慕容鲜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依靠他们段部鲜卑的扶持才起来的,崛起后的慕容部不但没有帮衬他们段部,反而将他们赶出了辽西老家,赶出来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同属一个民族,又共同臣服于大晋,但是没有想到慕容部居然敢贸天下之大不违,公然的称帝,改朝换代,这就有点太过份了。 东晋因为离着辽西之地太过遥远,面对慕容俊的称帝,也只能是口头上谴责一下,毕竟当今天下称帝的太多,东晋也管不过来,但是段龛就不一样了,他对慕容俊的称帝行为十分的愤怒,亲自写信指责慕容儁自称皇帝,因为慕容部鲜卑在崛起的过程当中多次娶段部鲜卑的女人为妻,从慕容俊的祖父慕容廆,到父亲慕容皝,再到自己亲弟弟慕容垂的妻子都是出身于段部鲜卑,从这一点上来讲,段部与慕容部是世代联姻,也正是因为基于这一点,所以段龛指责起慕容俊来毫不客气,因为慕容俊的母亲是文明皇帝是段部鲜卑首领段疾陆眷的孙女,而段疾陆眷又是段龛的曾祖父,因此按辈份慕容俊应该是段龛的表舅,因此段龛在信中直接称呼慕容俊为表舅,指责他不应该窃取神器,私自称帝,要求他立即取掉帝号,做一个王足矣。 段龛的信让慕容俊怒不可遏,因为此前慕容俊任命的青州刺史朱秃经常受与乐陵太守慕容钩的欺侮而投奔了段龛,慕容俊因为刚称帝国内事情较多因此没有来得及处理,现在段龛又上了这么一封侮辱他的信件,这让年轻气盛的慕容俊忍不可忍,因为段齐政权目前名义上臣服于东晋,摄于桓温的威名,慕容俊暂时还不敢招惹东晋,恰巧桓温又正在进行第二次北伐,正在洛阳围攻羌族的姚襄,这让慕容俊瞅准了机会,便认命太原王慕容恪为大都督、抚军将军,阳骛为副手,前去攻打段龛。 愤怒归愤怒,慕容俊还是比较理性的,否则的话他也当不了前燕的开国皇帝,他认为段齐政权虽然偏居于一隅,但实力还是很强的,因此并不指望慕容恪能够灭掉段齐,因此在慕容恪出征之前,慕容俊对慕容恪嘱咐道:“如果段龛在黄河边抵御,你们无法渡河,就直接去捉拿吕护,然后返回。” 吕护是冉闵手下的大将,在冉闵兵败身亡之后曾暂时投奔臣服于东晋的幽州刺史王午,后来王午割据鲁口之后,被其部将秦兴所杀,吕护又杀秦兴,自称安国王。 慕容俊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段齐政权如果在黄河边上防御,使大军无法渡过黄河,不要强攻,只需要把鲁口的吕护捉回来就行了。 由此可见,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多么的重要,慕容俊虽然愤怒,但是也分得清轻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愤怒而白白的消耗自己的实力,因为给了慕容恪比较大的自由权。 但是对手的愚蠢却又实在是出乎自己的预料,当时的太原王慕容恪对能不能打下段齐一时也有所顾虑,于是便先派轻装部队到黄河岸边准备舟船,以观察段龛的动向。段龛的亲弟弟段罴,是段齐政权当中少有的骁勇有智谋的人,他对段龛说:“慕容恪善于用兵,而且兵力众多,如果听任他渡过黄河,进军城下,恐怕我们想投降也不能被允许。请哥哥你固守城池,我率领精锐到黄河边抵御,如果有幸获胜,哥哥再率领大军跟进,一定会大举成功。如果不能获胜,不如及早投降,还不失为千户侯。”对于段罴的合理化建议,段龛没有听从,他始终认为段部鲜卑是慕容部鲜卑的恩人,慕容俊称帝就是大逆不道,因此与慕容部鲜卑誓不两立。 见段龛如此愚昧,段罴十分着急,他很清楚若是放任慕容恪渡过黄河的话,山东地界一马平原,对骑兵极为有利,到时候段齐政权的都城广固城是绝对守不住的,为了段部的整体利益,段罴继续坚持自己的请求,苦苦哀求段龛允许自己的黄河边上布防,这就惹恼了段龛,段罴因为足智多谋有远见而在段齐政权内部一直深受欢迎,这让段龛十分的不舒服,一直担心段罴会夺了自己的大位,因此一直想除掉段罴,但是因为是自己的亲弟弟,因此一直没有动手,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除掉段罴,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以段罴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为由,直接把段罴给杀了。 段龛把段罴给杀了以后,慕容恪大喜过望,直呼“天助我也”,不再有任何顾虑,当即率领大军渡过了黄河,一路打到了济水边上,离段齐政权的都城广固只有一百多里路。 第272章 司马勋反叛朝廷 济水距离广固城只有一百多里,段龛率领兵众三万人在济水之南迎战燕军。作战过程中,段龛一度打退慕容恪,迫使慕容恪退到安平休整。 退守安平的慕容恪并不气馁,这也符合他对段齐军队战斗力的预估,在经过济水之战后,慕容恪基本上摸清了段齐部队的底细,于是便在安平重新调集军队,重整旗鼓后,再次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杀奔而来。 见慕容恪再次杀奔而来,段龛不屑一顾,认为前燕军还是像上一次那样好打,因此再次率领三万部队在淄水河畔迎战燕军,没想到这次慕容恪改变了战术,一面在正面战场迎战段齐军队,一面派人偷偷渡过淄水,绕到段齐军的后方发起了猛烈进军,段齐军顿时大乱,慕容属趁势掩杀,大败段齐军,阵斩一万余人,抓获段龛的弟弟段钦,杀死右长史袁范等人,段齐军士卒当中投降慕容恪的又有数千人。 段龛招架不住,只得逃回广固城中固守,慕容恪率军将广固城包围。 段齐政权任命的徐州刺史、阳都公王腾一看前燕军声势浩大,知道段齐政权命不久矣,他可不想为这个政权陪葬,因此便率领军民投降了慕容恪。 就这样慕容恪围固了段龛九个月,眼看就要弹尽粮绝,段龛便派他的属下段蕰来东晋求救,东晋朝廷诏令徐州刺史荀羡统领军队跟随段蕰前去救援。荀羡到达琅邪后,由于害怕前燕兵力的强大而不敢继续前进,只要去攻打已经投降了前燕政权的王腾势力,荀羡把阳都攻破后,擒拿住了王腾便把他杀死。 桓温与褚蒜子达成协议后,将一直羁绊自己的政治问题彻底解决之后,为了不让段齐政权覆灭,桓温决定亲自率军前往广固救援,因此才有了在合肥碰巧遇到文卢残军的事情。 在解决了文卢起义军之后,桓温与桓冲汇军一处,在合肥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议如何增援广固城的问题,然而,正在众人达成一致,准备取道彭城郡进驻琅琊郡,会同那里的荀羡部队,共同前往广固城救援段龛的时候,桓温的大本营江陵发来消息,称梁州刺史司马勋因不满自己被调离梁州,已经公然的反叛朝廷。梁州别驾雍瑞、西戎司马隗粹因为劝谏司马勋而被杀,司马勋杀死二人之后,自称梁益二州牧、成都王,然后率军进入剑阁,目前正在攻打涪城。 司马勋虽然号称是司马懿之弟曹魏大长秋司马恂的玄孙,但其实更像是一个投机分子,当年靠着贿赂司马昱才当上了梁州刺史的位置,因为梁益二州同属蜀地,自古以来就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又是汉刘邦的龙兴之地,因此司马勋一直有占据蜀地、割据称王的想法,所以上任梁州刺史之后便将梁州当成自己的王国来经营,到处安插自己的亲信,司马勋为政十分的暴虐残酷,梁州的治中、别驾以及州内的豪强大族,只要说话不合他的心意,直接就在座位上命令将他们斩首示众,有时则亲自把他们射死。梁州地区的豪强大族对他的凶虐一直都很忧虑,屡屡将司马勋凶狠残暴的时候告知桓温,当时的桓温并没有太在意,一来是司马勋在桓温第一次北伐之时配合的不错,因功被进封为征虏将军、监关中军事,兼任西戎校尉,二是当时的梁州地界羌氐等少数民族众多,桓温天真的以为司马勋这是用雷霆手段去治服他们,所以不打算干涉,因此便听之任之。 桓温的纵容让司马勋的野心进一步膨胀,胆子也越来越大,以至于在听到朝廷要撤掉自己的梁州刺史之位时丧心病狂到公然谋反的地步。 其实对于司马勋的安排朝廷考虑的还是很周到的,将他调到中央担任散骑常待,同时加封为通吉亭侯,但是司马勋依然不买账,对他来说,梁益二州就是到口的肥肉,怎能轻易让人,于是在思虑再三之后,公然的扯起了反叛的大旗。 司马勋的叛乱打乱了桓温的战略部署,此时镇守益州的原本是谯王司马无忌,司马无忌本是一个懒散宗室,担任过几个郡的太守,碌碌无为,因属宗室所以后来又兼任了益州刺史一职,在桓温消灭成汉收复蜀地之后,为防止桓温势力作大,司马无忌被朝廷用来打压桓温,本来是侨置的益州刺史成为了真正的益州刺史。 司马无忌不能说没有能力,他在益州刺史任上也干的不错,面对刚刚收复的益州,他轻赋薄徭,注意减轻人民的负责,对之前成汉的旧官员也既往不咎,继续让其担任原来的职务,所以在益州百姓的眼里司马无忌还是不错的。 但是对于行军打仗一事就确实是外行了,尤其是面对如狼似虎的司马勋大军压境之时,司马无忌更是直接被吓破了胆,因为此时朝廷已经谕令周楚担任益州刺史接替司马无忌,但是还没来得上任,司马无忌等不到周楚到任就自行回京了,这一把手突然走了,新官还没有到任,外面又有强敌压境,益州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益州地处西南,周围胡人众多,一但失陷,极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好不容易稳住的西南各郡县极有可能再次陷入混乱。 为了避免益州陷入混乱,桓温急忙要求远在江陵的周楚抛掉一切辎重,只带少数随从,轻舟简行,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成都,接管益州一切事务,先稳住益州的建城再说。 同时,桓温又让建威将军刘建率领两万大军从江陵出发,帮助周楚平乱,命令已经升任豫州刺史的桓豁调集兵力从南郑出击,打击司马勋的老巢汉中郡,以牵制司马勋,减轻益州的压力。 然而,即便桓温反应迅速,立即调集了大军平叛,但是由于司马无忌的临阵逃脱,等到周楚赶到成都之时,司马勋已经故克了纹山郡、梓潼郡、巴西郡、广汉郡等多个郡县,距离成都已经近在咫尺。 此时的成都,可以说是万分危急,城内百姓四散,官兵无心守城,而司马勋面对成都又信心满满,誓言拿下成都,成为货真价实的成都王,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成都城都极有可能保不住。 但是周楚到底是桓温从彭城时带出来的兵,面对危局,还是义无反顾的进了成都城,并马上接管已经涣散的益州刺史府,重新组织人员安排官员充实到各级政府当中去,在稳住了刺史府之后,就又立即组织人手守城,终于在司马勋的大军赶到成都之时,完成了成都城的布防。 第273章 前凉内乱 周楚的到来打破了司马勋速战速决的美梦,战事胶着在成都附近,虽然司马勋完成了对成都的包围,但是由于周楚坚决抵抗,使司马勋一时半会的拿不下成都来,而桓豁又在向司马勋的老巢南郑进军,这让司马勋不得不又分一部分兵力回援南郑,所以蜀地的局势算是暂时的稳定了下来。 蜀地的局势虽然稳定了下来,但是却让桓温增援广固城的计划落空,受司马勋叛乱的影响,桓温暂时只能优先解决蜀地的问题,所以救援广固城的任务就交给了新任命的青州刺史桓冲,桓冲从合肥出发前往广固,最快也得两个月的时间,时间上可能来不及,所以桓温急令上一任青州刺史荀羡立即前往广固城增援,但是荀羡对桓温罢免了他的青州刺史一职而耿耿于怀,所以故意拖慢了救援的脚步。 广固城被慕容恪围困了十个月,慕容恪也不着急破城,而是选择了筑高墙,挖深壕,用来坚守包围圈,甚至连连砍柴的小路也被切断。而城内早已粮尽,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惨状,段龛眼见援兵迟迟未到,心一横,决定死一搏,调动全部兵力出城战斗,结果被慕容恪在包围圈内就打败了。 在段龛率军出城之时,慕容恪就事先分派了骑兵趁机控制了各个城门,段龛经过拼死力战,才得以逃回城内,出城的士兵全部覆没。从此城里的士兵与老百姓皆情绪沮丧,再也没有了固守的斗志。 突围又突不出去,援军又迟迟未到,心高气傲的段龛终于熬不住了,他决定出城投降,在被慕容恪围困了十一个月后,段龛打开城门,同时将自己的两手反绑于身后出城投降,他和之前投降于自己的前燕旧将朱秃一起被押解送往前燕都城蓟城。 慕容恪进城后并没有搞大屠杀,而是尽心抚慰城内的百姓,又尽力安置新近归附的民众,在全部平定段齐政权的辖地之后,新任青州刺史桓冲也率军抵达了琅琊郡,慕容恪担任打不过桓温,于在便将段齐政府境内的三千多户鲜卑族、匈奴族、羯族人迁徙到都城蓟城,同时留下镇南将军慕容尘镇守广固城。 前燕皇帝慕容俊处死了叛将朱秃,将段龛任命为伏顺将军,至此,段齐政权正式灭亡,升平元年六月,前燕皇帝慕容俊背信弃义,将段龛杀死后,又活埋了他的部众三千多人,段部鲜卑全族被灭,从此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帝国西南蜀地、东北齐地皆有战事的时候,西北的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久居西北的前凉政权一直都奉东晋为正朔,但是现在却被前秦所逼,被迫背叛东晋,向前秦称臣,这是自晋武帝司马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甚至在石勒石虎时代都不曾有过,这让本就焦头烂额的桓温更加的气急败坏,大骂前凉国主张祚是畜生,猪狗不如。 张祚本没有机会继承大位,但是因为在弟弟张重华去世后,张重华的儿子张耀灵年纪尚幼,张祚便勾结内侍赵长、尉缉等人,修改张重华的遗命,当上了辅政大臣,后又与张重华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后母马氏通奸,马氏被张祚搞的神魂颠倒,于是便下令废自己的亲孙子张耀灵为凉宁候,立张祚为前凉国主,其实到了这里也就可以了,自己也得到了权力,该收手了,可张祚却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派心腹杨秋胡在东花园将张耀灵杀害,然后埋在沙坑里,要知道,张耀灵可是他的亲侄子啊,勾引自己的后母,杀害自己的亲侄,这能是人干的事嘛? 这还不算完,在张祚即位之后,更加残暴不仁,他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而后又与自己亲弟弟张重华的老婆裴氏通奸,这还不算,从宫中的妃妾,再到张骏、张重华没出嫁的女儿,无不奸淫,要知道,张骏可是他父亲啊,张骏的女儿就是他的亲妹妹,他连亲妹妹都不放过,在南朝宋前废帝刘子业没有出生之前,张骏绝对称得上古代乱伦第一人。 张祚的倒行逆施连国人都看不过眼去,纷纷吟诵《墙茨》之诗讽刺他。《墙茨》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讲的是春秋时卫宣公劫娶了自己儿子的聘妻齐女宣姜后不久,他就死了。但是卫宣公的庶长子公子顽见宣姜美丽动人,风姿犹存,不禁也动了淫念,也与宣姜私通起来,生下了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不久,这些宫廷秽闻就传到宫外,为国人所知。当时有人感于宫闱中的荒淫无耻,腐化乱伦,便作此诗加以讽刺。 诗中所讲“墙上蒺藜爬, 不可埽也,不可扫掉它。”其实是一种反语,墙上种茨,本是为了防闲内外的,明明公子顽和宣姜私通的事已传至宫外,但作诗人偏偏说墙茨不可扫除,宫闱秘事不可乱传,这是反语。这样写,其实就是揶揄和讽刺二人。 不但如此,张祚还在赵长、尉缉等人的蛊惑下,僭号称帝,设立宗庙,跳八佾之舞,设置百官,当然,张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称帝也是秘密的,对外依然自称凉州刺史,只是自己关起屋来过过皇帝瘾罢了。 张祚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排挤走了大将王擢,王擢原本是后赵将领,常年与前凉大将张瓘征战,互有胜负,所以二人过节很深,后赵灭亡后,王擢先投降东晋,后又投降前燕,再后来又投降了前凉,前凉国主张重华很重视他,任命他为秦州刺史,这引起了大将张瓘的不满,便秘密支持张祚上位,但是没想到张祚如此下作,这让张瓘实在羞于与他为伍,便自行领兵去守枹罕郡去了。 张瓘走后,张祚更加的排挤王擢,甚至要发兵攻打他,王擢没有办法,只得投降了前秦,赶走了王擢之后,张祚又觉得张瓘太过强盛,对他的统治是个隐患,于是便又派兵攻打张瓘,张瓘忍不可忍,起兵反击张祚,国人早就受够了张祚的倒行逆施,于是便纷纷起兵响应张瓘,张瓘反攻到姑臧城之后,辅国将军宋混在城内起兵响应,张祚被乱军所杀,张瓘攻入城后,立张重华的另一个儿子张玄靓为国主。 前凉的混乱让前秦皇帝苻生看到了机会,他决定趁前凉国主张玄靓年幼之际,派遣征东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前凉,引诱前凉向前秦称臣,同时,前秦的秦州刺史、晋王苻柳也写信威慑前凉,同时发兵河西走廊,威胁前凉的东部边境重镇金城郡,鉴于前秦的强盛,此时掌控前凉政权的张瓘十分惧怕,于是遣使向前秦称臣,同时宣布断绝与东晋的来往,这让前秦皇帝苻生十分满意。 此事传到东晋国内,朝野震动,再加上司马勋叛乱,段齐覆灭,同时前燕政权又出兵威胁刚刚收复的洛阳城,一时之间,帝国边境从东到西皆有战事,而此时穆帝刚刚亲政,血气方刚,他认为这都是桓温刚愎自用所致,于是便降旨训诉了桓温,桓温也是有苦说不出,从理论上讲,确实是他的责任,因为桓温是大将军、大司马、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现在国家有难,边境战事四起,不训斥你训斥谁? 第274章 权臣的必经之路 穆帝下诏训斥桓温的行为在朝野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所有王臣勋贵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穆帝命不久唉,因为根本历史上的权臣行为来看,权臣一般都是极要面子的人,他们一般都不容许别人质疑自己的权威,一但有人敢于冒头挑战自己的权威,那么下场基本上就是一个,那就是死; 而皇帝也不例外,历史上因为得罪了权臣而被废黜的皇帝比比皆是,现在桓温已经掌控了除扬州外所有州郡,甚至连朝堂之上也已经基本上掌控了中书省和门下省两个中枢机构,而穆帝刚刚亲政,就敢这般挑衅桓温,若是桓温不反击的话,那么他刚刚树立起来的权臣的权威也就荡然无存。 其实此时的桓温还没有适应权臣的位置,他看到穆帝下旨训斥自己,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毕竟人家是皇帝嘛,再一个自己也做的确实不够好,司马勋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自己之前并不是没有察觉,而是选择了忽视,结果酿成此大祸,所以这锅理应由自己来背。 桓温这么想不要紧,毕竟做为一个传越之人,心思当真没有古人那么深,但是已经投靠了桓温的势力却不干了,在他们看来,穆帝下旨训斥桓温就是在训斥桓温的势力,而他们作为桓温势力的一部分,自然是要维护桓温的权威的,所以眼看着桓温无所作为,已经升任中书侍郎的郗超做不主了,直接跑到合肥来面对桓温,要求桓温应对穆帝的下诏训斥行为进行反击,而桓温却认为郗超是大题小作,自己现在被各地的战争搞的精疲力竭,那还有心思搞什么树立权威啊,能够打败敌人、收复失地才是最大的权威。 眼见桓温不上道,郗超急了,直接喊出了:“难道大司马忘记了高平陵之变嘛?难道你忘记了你们桓家怎么成的邢家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郗超的话让桓温瞬间明白,此时的他已不再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当年的权臣曹爽因为一时之仁,相信了司马懿的鬼话,交出了兵权,选择了当一个富家翁,结果被司马懿秋后算账,连同追随曹爽的桓范一同被诛三族,从此经学世家桓氏沦落为邢家,直到桓温的父亲桓彝之时才重新崛起。 桓温吃惊的看着郗超,此时的他才明白郗超来的意思,他是不想重蹈当年桓氏一族的覆辙,郗超明白,若是此时示弱于穆帝,那么天下士人就会明白,桓温就是一个纸老虎,那么刚刚依附过来的士族门阀就会貌合神离,这对桓温来说十分的不利,一个权臣若是没有核心的势力支持,那么就根本成不了气候,若是一个权臣成不了气候,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另一个崛起的权臣给打压下去,甚至直接斩草除根。 这就是政治,政治的“政”字怎么写?正反皆是政,不正即反,不反即正,要么一统天下,要么灰飞烟灭,这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屡见不鲜,桓温是穿越者,虽然熟读史书,但是对这么残酷的斗争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反应并没有那么强烈,但是作为桓温势力核心的郗超,因为家族出身的缘故,经历过无数次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才成为的顶级门阀,所以自然比桓温更能体会这里的残酷性,况且郗超还是桓温势力的核心人物,在桓温刚刚崛起之时就依附于他,虽然当时还有袁乔,但是因为袁乔自调回朝廷之后就因病去世了,所以当年桓温的两大核心谋臣现在就只剩郗超一个了,郗超自然不希望桓温衰落,所以才会跑到合肥来亲自向桓温说教。 明白利害关系的桓温这才静下心来认真的思考这件事,自己原本以为很小的一件事情,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连锁反应,为了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势力,桓温决定向穆帝反击,可是如何反击呢?现在边境烽烟四起,蜀地又有司马勋叛乱,桓温本来就忙的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反击穆帝之事。 桓温没有心思去思考,可是郗超有啊,在郗超来合肥之前,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因为桓温掌握着整个东晋的军事力量,完全可以学当年王敦之法,领兵入京,威逼朝廷;你穆帝不是训斥我嘛?那好,我就以进京谢罪为名,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武装进京,来一次武装流行,向穆帝、王公大臣、顶级门阀们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这些人大多都是见风使舵之人,当年王敦带兵入京之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连开国皇帝司马睿都被吓的不敢上朝,最后还是在王导的亲自护送下才上的早朝,但是群臣在王敦的带甲兵士面前谁又敢说王敦的坏话?王敦事件才刚刚过去没有多少年,所以他们自然是不希望再重蹈王敦的覆辙。 这样一来,桓温的权臣地位就基本上巩固下来了。 但是桓温还是有顾虑,王敦当年带兵进京,虽然成功的吓住了晋元帝司马睿,也镇住了群臣,但是也落下了一个千古骂名,桓温不想这样做,他之所以选择掌控朝政,主要还是想为自己北伐扫除后患,毕竟有一帮尸位素餐的人在后面自己啥事也干不成。 但是面对郗超的坚定,桓温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若是连郗超都倒戈了,那么桓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势力就土崩瓦解了,再一个就是郗超向桓温保证只需要带兵进京武装游行一下就行,不需要像王敦一样带着兵士上早朝公然的威胁皇帝和群臣,所以桓温这才答应率兵进京向穆帝谢罪。 而此时桓温手中的兵力也确实不多了,桓冲带着两万人前往广固抗击前燕,刘建带着两万人入蜀援助周楚,留守洛阳的毛穆之带着三万人坚守洛阳,豫州刺史桓豁率领一万余人进军司马勋的老巢南郑,除了这些之外,桓温还要留出其他的兵力,防范前秦政权、前燕政权可能的偷袭,因为这涉及到东晋北部战线的安全,所以满打满算,桓温只能挤出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可以到京城武装流行了。 虽然两万人的兵力比不上当年王敦五万人入京的大场面,但是在郗超看来已经足够了,毕竟郗超也不希望桓温学王敦背负千古的骂名,他只是想在穆帝及群臣面前树立起桓温的权威而已,因为只有这样郗超这个桓温势力的核心人物才能重现自己家族的荣光,高平郗氏虽然也是顶级门阀之一,但是因为没有出过力挽狂澜的知名人物的缘故,在门阀排名上还是要低于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甚至连太原王氏都不如,所以郗超的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光大自己的家族,所以他心中的理想一直都是东晋的开国皇帝王导,希望成为王导那样的人物,力挽狂澜、匡扶皇室,带领家族成为至高无上的顶级门阀,而要想实现这一切,目前只能通过依附于桓温来实现,所以郗超才会如此的帮助桓温。 在得到桓温的应允之后,郗超便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京城,静等他所期望的事情发生。 第275章 采石矶对峙 升平元年三月,在东拼西凑了两万人的队伍之后,桓温公开的打出了进京向皇帝谢罪的旗号,带领着这两万人浩浩荡荡的从合肥出发,经庐江,过芜湖,向京城健康进发。 桓温带兵进京的消息传到健康,朝野上下顿时慌作一团,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王敦之乱的重演,当年晋元帝因为希望通过刘隗和尚书令刁协来对抗王导与王敦的势力,逼的王敦以诛刘隗的名义发兵健康,在攻陷京城之后,便专掌朝政,大肆提拔亲信,打击异己,同时将城里保持中立的其他士族都屠杀殆尽。 王敦之乱打破了原来士族之间的政治平衡,引起了其他士族豪强们的不满,最终被联合起来的士族们联合剿灭,但是王敦之乱所造成的创伤是永久性的,士族们不希望再来一次这样的暴乱,所以面对桓温以谢罪之名公然的向京城进发,士族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向穆帝上书,请求制止桓温进京。 此时的穆帝年轻气盛,又刚刚亲政,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穆帝自两岁登基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桓温的嚣张跋扈之中,虽然桓温一直都在地方上主政,极少的参与到中央的决策当中,但是也架不住身边别有用心之人在穆帝身边故意说桓温的坏话,所以穆帝自小最大的理想就是打倒桓温,因此刚刚亲政,就给桓温来了个下马威,直接下旨训斥桓温,这才引起了桓温武装进京谢罪的问题。 面对桓温的公然威胁,穆帝依然不惧,所谓初出生的牛犊不怕虎,穆帝认为自己是皇帝,下旨训斥大臣是正常的事情,现在桓温没有旨意就武装进京,与谋反无异,因此要求扬州刺史王坦之起兵应对,阻止桓温进京。 这可把王坦之吓坏了,王坦之虽然平日里大义凛然的样子,显得比谁都厉害,其实比谁都胆小,他太了解自己几斤几两沉了,让自己去谈玄可以,骂人也可以,写文章弹琴也没有问题,就是不能让他去打仗,这种从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宅男,连马都没有骑过,你让他去打仗?那不就是让他去死嘛? 王坦之当即上书称自己病的太重无法下床,无法领兵打仗,希望穆帝能够别选贤者出征;这可把穆帝给气坏了,当即下令要撤掉王坦之的扬州刺史一职,王坦之可以太原王氏的代表性人物,也是为数不多的坚定的反对桓温的顶级士族门阀之一,若是再把太原王氏给得罪了,那司马氏就真的失去统治地位了,所以司马昱连忙出来制止住了年轻气盛的穆帝,同时改派西中郎将沈劲领兵抵御桓温。 沈劲出身江南世家吴兴沈氏,是南方本土士族的代表,其父亲沈充当年参与了王敦之乱,最终兵败被杀,其家族受牵连而沦为刑家,沈劲当时年幼,原本也应连坐被诛,因被同乡钱举藏匿,得以幸免。 沈劲自幼便有气节,常欲为国家建立功勋,以雪父亲谋逆之耻,却因为家族背景,直到三十多岁仍无法入仕。 永和十二的时候,桓温收复洛阳,上书朝廷以洛阳为中心复置司州,同时邀请朝廷还都洛阳,被司马昱否决,但是重置司州一事却提上了日程,司马昱任命吴兴太守王胡之为首任司州刺史、加封平北将军,前去镇守洛阳,王胡之在吴兴任太守期间非常欣赏沈劲,于是便举荐沈劲为西中郎将,与自己一同前往洛阳镇守,得到了司马昱的批准,沈劲也得以出仕为官。 但是因为王胡之有风眩之疾,在准备出仕洛阳之时不幸临时去世,而此时桓温又拿请封名单逼迫朝廷,请封名单里有任命毛穆之为司州刺史一职,所以在王胡之去世之后,朝廷并没有继续任命新的司州刺史,在褚蒜子与桓温达成协议之后,才正式任命毛穆之为新的司州刺史,而原本跟随王胡之的沈劲,也就没有机会前往洛阳,只得留在了京城待命。 所以此次王坦之称病之后,朝廷里实在找不出能带兵的将领来,司马昱于是想到了被挂起来了沈劲,于是便推荐沈劲率军出征。 沈劲隐忍了三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出仕的机会,自然十分珍惜这次机会,于是他便开始认真准备起来,然后,此时的东晋朝廷,能够掌控的也只有扬州一州之地,而扬州虽然富庶,但是因为士族门阀大多数都集中在这里,所以征兵十分困难,在之前的时候还可以从外地调兵进来,但自桓温掌控天下兵权之后,扬州也就无法从外地调兵了,所以扬州满加满算,也只有一万余兵力可调兵,即便是加上京城的卫戍部队,也仅仅能凑起两万兵来,虽然跟桓温的兵力相当,但是考虑到桓温的士兵都是百战之士,战斗力自然不可跟那些没有打过仗的老爷兵相提并论,当年文卢起义军能以两千人的农民军横行整个江汉平原,就可以看出这些老爷兵的战斗力是多么的低下。 可尽管如此,沈劲依然选择了领兵出征,对于他来说,这个机会他等了三十多年,即便是面对的是威震天下的大司马桓温,他也决定一往无前,因为他受够了平庸,他不愿再在平庸的日子里消磨自己的生命,即便他也明白自己不是桓温的对手,此战极有可能再也无法生还,他也再也不惜,与其碌碌无为而生,不如轰轰烈烈而死,所以他选择向死而生。 其实守卫京城最好的地方是西南屏障姑孰城,但是因为姑孰城已经被桓温占领,那里有桓温的驻军,所以沈劲无法入住姑孰,只得选择离姑孰城不远的采石矶作为防御基地。 采石矶因有僧人掘井时得到五彩宝石而得名,据说三国东吴赤乌年间,有一年天下大旱,浩浩荡荡的长江也变成了涓涓细流,采石附近的老百姓为了取水苦不堪言,要到很远的地方取水,很多人倒在了取水的路上。 在采石矶附近有座山叫翠螺山,山上有个广济寺,寺里有一个小哑巴和尚,看到老百姓为了取水而累倒在路上的情景心如刀割。于在便师傅的指引下出来寻找水源,他独自一人在附近山林里挖泉,小哑巴没日没夜地挖,有一天支撑不住精疲力竭倒在了井下,等村民发现他的时候,只见他紧紧的抠着身下的一块石头,村民们合力把井底的五彩石吊上来后,井底出现了潺潺水声,村民们打上水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给累瘫了的小哑巴水喝,没想到小哑巴喝完后不但立马恢复了精神,竟然还开口说话了,原来这泉水是神水,村民们奔走相告,依靠此泉,人们得已渡过灾情。 为了表达对师傅的怀念,小哑巴和尚把这块彩石琢成香炉供奉于广济寺内。这座香炉,一经红日照射,便可映出不同的光泽,如翡翠,似玛瑙。村民们都说这香炉上的丝丝纹路,是小和尚的心血凝结而成的,从此为了纪念来之不易的井水,村民将这里改名为采石矶。 沈劲入住采石矶之后没多久,桓温也领兵到达了姑孰城,会同驻守在姑孰城青山上的部队,合并三万余人,与沈劲在采石矶对峙。 桓温没有听过沈劲的名字,认为朝廷派这么个无名无姓之人来对抗自己就是对自己的羞辱,因此决定把这支部队彻底消灭,给点颜色给朝廷看看,而沈劲面对桓温军的强盛也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来对抗。 战争一触即发,就在两军对垒剑拔弩张的时候,朝廷里传来了褚蒜子的懿旨… 第276章 穆帝的婚事 就在桓温与沈劲在采石矶鼓着劲要把对方消灭的时候,朝廷里传来了褚蒜子的懿旨,这道懿旨是同时给桓温与沈劲的,桓温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褚蒜子在懿旨中就说了一件事,那就是穆帝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将迎娶金紫光禄大夫何准的女儿何法倪为皇后,并要求桓温能够回京参加皇帝的婚礼。 桓温看着这份懿旨有些发呆,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憋了半天之后才有些无奈的吆喝道:“这…这都是那跟那儿啊。” 同样的,在桓温的对面,沈劲也同样收到了这份懿旨,同样是要求沈劲回京参加皇帝婚礼,不同于桓温的惊讶,沈劲在看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到底还是太后高明啊。” 原来,在沈劲领兵走后,司马昱非常清楚以沈劲的能力,是断然抵挡不住桓温的,为了防止王敦事件的重演,避免皇室再受辱,司马昱在思前想后之后,还是决定把此事禀报给褚蒜子,在司马昱看来,目前能够阻止此事的惟一人选,也只有褚蒜子了。 褚蒜子在与桓温达成协议之后,为了避免被别人说闲话,便早早的把权力交还给了穆帝,这么些年来,她终日的为国事操劳,现在终于把权力交了出去,感觉一身的轻松,为了躲开政治这个旋涡,褚蒜子在交还政权之后,便选择搬离了皇宫,来到了当年支遁法师担任主持的道场寺修行,道场寺专门为褚蒜子修建了一个独立的院落供褚蒜子修行,在远离了政治纷扰之后,褚蒜子也得以静下心来修行。 然而,司马昱的到来再次打破了褚蒜子的平静的生活,在听到穆帝的所作所为之后,褚蒜子也本能的意识到若是自己再不出手的话,按照穆帝这个二楞子性格,极有可能会逼反桓温,那么自己在姑溪河好不容易跟桓温达成的协议也就成了废纸一张,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将会再次被打破,司马氏也将会有覆灭的危险。 于是,在司马昱的带领下,褚蒜子火速回到了皇宫,当面要求穆帝撤回训斥桓温的诏书,然而此时的穆帝心气极高,因为自己敢于训斥桓温而受到了一帮宗室王爷们的夸赞,哪能轻易低头。 面对冥顽不灵的儿子,褚蒜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当面要求司马昱立即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蛊惑穆帝行如此危害社稷之事,而司马昱作为司马氏的宗正,自然也是早就知晓了里面的事情,于是便将武陵王司马曦、新蔡王司马晃、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穆帝身边的亲近之人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褚蒜子一听,好家伙,除了武陵王司马曦和新蔡王司马晃外,其他的都是跟桓温有深仇大恨之人,其中着作郎殷涓就是殷浩的儿子,太宰长史庾倩是前丞相庾冰的儿子,散骑常侍庾柔是庾亮的儿子,这些人都与桓温有大仇,因为正是当年桓温压迫了他们的家族,所以才使他们的家族家道中落,在朝中始终抬不起头,虽然依然保住了官位,但是已经跟当面的盛况相差甚远,甚至连顶级门阀大会都没有他们的份,他们又怎么能不嫉恨桓温呢? 面对这个新情况,褚蒜子本能的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朝中已经聚集起了一股反桓温势力,而这个势力既有皇亲宗室,也有之前的顶级门阀,这股势力若是不加以制止的话,极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内战,而这场内战,极有可能会彻底消耗掉晋室东渡以来好不容易恢复的元气,使江南之地复制中原的惨状,成为被战火蹂躏的地方。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可怕的情况,褚蒜子在思索了一会之后,面带凝重的对司马昱说道:“皇帝已经龙兴初成,是时候给他找个合适的皇后帮他管理后宫了。” 司马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点懵圈的他有些恍惚: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不去思索如何去应对桓温,却在这个时候为皇帝找皇后?这…这都哪跟哪啊。 褚蒜子没有理会司马昱懵圈的眼神,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记得,金紫光禄大夫何准的女儿何法倪,已经年芳十四,为人贤达,知书达理,可以许为皇后。” 这次不止是司马昱懵圈了,连穆帝都懵圈了,刚才还怒气冲冲的母后,怎么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要给自己找媳妇来了,穆帝虽然贵为皇帝,但是因为年龄幼小,尚且没有尝试过男女之事,自然对大婚之事感到好奇,同样也有些兴奋。 不过司马昱到底是司马昱,在懵圈了片刻之后就理解了褚蒜子的用意,褚蒜子是想通过为穆帝办一场大婚,来化解掉当前的危机。 原因很简单,其实此事完全就是因为穆帝年轻气盛给惹下的闹剧,其实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穆帝刚刚亲政,希望通过做一些事情来树立自己的威信,而自古以来对抗权威往往最容易为自己加分,而当朝朝廷最大的权臣就是桓温了,所以穆帝希望通过训斥桓温来立威,这就如同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样,这三把火烧起来了,对自己以后的统治有利,而若是烧不起来,那么这个皇帝的威信也就没有了,以后也就没法带团队了。 而桓温也同样的道理,自己已经位位人臣了,朝野上下连太后都给自己面子,一个刚亲政的小皇帝却公然的训斥自己,这让他这个权臣的脸面往哪里搁?若是置之不理的话,那么以后岂不是被小皇帝给骑到了头上?以后谁还愿意跟着自己混?所以为了自己的面子,桓温硬着头皮也得搞小皇帝一把,这才搞了这次武装进京谢罪的把戏。 所谓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本质看规律,透过规律看本我,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桓温与穆帝的本我在作祟,那就是两个字:面子,这两个人为了自己所谓的面子,选择了硬碰硬,从而让身边那些不嫌事大的小人们有机可趁,在旁边使劲的瞎起哄,从而让事情越来越糟,所以只有让两个人都放下了面子,或者说给予两人足够的面子,那么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正是因为褚蒜子看到了这个事情的本质,所以才想通过为皇帝举行大婚这件事情,公开的邀请桓温出席,而且是由褚蒜子这个堂堂一国太后亲自下旨邀请他参加,这也就算是给足了桓温面子,面对当朝太后的亲自邀请,桓温是不可能不出席的;而桓温这个大权臣在被皇帝训斥了之后还能出席皇帝的婚礼,自然也就是给足了穆帝面子,穆帝虽然年幼,但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褚蒜子明白穆帝是一时被小人蒙蔽,只要桓温给足了他的面子之后,穆帝自然也就不会作出其他过份的事情之后,然后再让二人在婚礼上当着天下人的面一起喝个酒,让天下人知道二人已经和解,那么二人身边的那些两面三刀的小人们,也就无法再兴风作浪了。 应该说,能够把事情看到这一层的,目前只有褚蒜子了,司马昱和桓温都看不到,所以他们才会出现懵逼的状态。 但是,沈劲在接到太后懿旨的时候却一眼就看出了褚蒜子的真实想法,由此可见,沈劲的政治眼光,要比司马昱与桓温都要高明的多。 第277章 天子婚礼 面对当朝太后的亲自邀请,就算桓温再不知好歹也清楚这里面的份量,毕竟这可是天子婚礼,天子婚礼普天同庆,自己若是执意武装进京,那就真的让天下人咒骂了,而且也坐实了国贼的传言,就算是曹操司马懿最鼎盛时期尚且懂得尊王攘夷,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到曹操司马懿的级别呢? 于是,在思前想后之后,桓温只得将部队留在了姑孰城,留平威将军张盛镇守指挥,自己则只带着主薄顾恺之、别驾车胤、左卫将军关悦、右卫将军龚正等少数随从轻装进京。 而在采石矶与桓温对峙的沈劲也在留下大部队继续与桓温对峙后,自己也带着少数随从回到了京城,参加穆帝盛大的婚礼。 天子婚事,帝国第一大事,由位列九卿的太常卿负责,太常卿是朝廷掌宗庙礼仪之官,位列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同时也兼管文化教育、陵县行政等,统辖博士和太学,掌建邦之天地、神只、人鬼之礼,现任太常卿是出身琅邪诸葛氏的诸葛颐,诸葛颐是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之孙,前尚书令诸葛恢之兄,家世显赫,十分的受人尊敬。 天子婚礼十分的复杂,自西周制定婚礼中“六仪”制度开始,历朝历代的皇帝婚礼,基本上也都遵从这个规矩,必须备齐“六仪”。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的婚礼又不能像民间那样遵从“媒妁之言”选定婚配,更不可能向女家屈尊。因此皇帝的婚礼仪式,有着很大的不同。 一般来讲,皇帝婚礼,必须遵从以下仪式,即祭告天地、临轩命使、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告庙、册后、命使奉迎、同牢与合香。 祭告天地:古人都认为自然界有“神灵”统御着人间的一切,以“天子”自居的帝王,在婚礼之前,都必须祭告天地,以祈求平安降福。 临轩命使:皇帝在皇宫主殿之内,专门寻找一些大臣,册命他们为执行婚礼的使臣。这些人,在皇帝的婚礼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东晋时期一般会设置正使、副使,代表皇帝与女家进行交往。 这个职位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可以担任的,一般是由太常卿、宗正卿等位列九卿之人担任,太常卿主宗庙礼仪,宗正卿掌管皇族事务,都是国家的重要官员。 本次穆帝的婚礼就由太后褚蒜子直接指定太常卿诸葛颐为正使、宗正卿司马珍为副使,然后侍中会当众宣读“纳金紫光禄大夫何准之女何氏为皇后,命公等持节行纳采之礼”,随后这几个人,就带着队伍,往来于皇宫和女方之间,为皇帝操办婚礼之事。 纳采仪:一般都在女方祖宗宗庙或者正堂内举行,纳采前一天,官员会在女方大门外右侧,搭建一个临时休息的帷帐。纳采当天,皇帝任命的正副使及其他随从都会在帷帐内休息,等待女方家出门迎接,然后到女方家宣读制书。其实大体的意思,就是皇帝派人代表他求婚。女方接受旨书之后,还要专门回表答复,感谢皇帝的恩宠,并且表示同意婚事。 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女方在回表同意婚事之后,命使在通过制书的形式,询问女方的姓名、年龄、通告吉兆、授予礼物、定下结婚日期。然后女方根据制书的内容,一一给予答复即可。 告庙仪:在皇帝的成婚日期定下之后,还要将皇帝结婚之事祭祀宗庙、告诉祖宗,称之为告庙仪。 册后:告庙仪之后,就要册封皇后了,这个比较重要,也十分的隆重。 册后仪式一般都在女方家举行,在册后之前,会再一次举行临轩命使仪式,其实人选还是和上次一样,只是为了显得隆重一些; 册封前一天,除了继续在女方家门前搭建临时休息之所之外,还要在未来皇后平时居住的闺阁之外,再搭建一个帷帐。 正式册封那一天,命使会在女主家门口外的帷帐内休息等候,而宫中女官会进入女方家中,到未来皇后闺阁外的帷帐之中待命。 正式通报女方主人之后,主人必须身着朝服,向北方行叩拜大礼,拜礼之后,再请命使入内。 仪式正式开始之后,女官会正式进入闺阁之内,给皇后佩戴宫中事先送来的首饰,更换衣服,也就是皇后专用礼服。 穿戴完毕后,再由女官引导出阁,立于庭院之中,朝北跪拜。 然后命使会正式向未来皇后宣读册文。册文中有“导师道于六宫,作范仪于四海”之语,大体内容就是要求皇后负责管理宫中事务,成为天下女人的表率等等。宣读完毕之后,会赐予皇后典册和宝籍。 至此女子就正式成为皇后,紧跟着皇后入座,接受官员的拜礼。完成之后,皇后由女官引领回闺阁,命使就此离开女方家,各自回去复命。 命使奉迎:就是接皇后入宫的仪式。当天黄昏之时,皇帝身着冠冕做于朝堂之上,五品以上的官员,站于东西朝堂前,宫女、侍卫也按照上朝的仪式站立。 奉迎使臣到达女主家之后。女主主妇,也就是皇后的生母,先出房门,立于西侧,面向东南。迎接皇后的文武百官,站立于大门外,文官在东,武官在西,在尚宫的引导之下出宫,登上堂屋。 使臣进入院子中,再一次宣读制书,随后皇后登上重翟车,驶出大门外。使臣、文武百官骑马或者乘车,与仪仗队紧跟其后,浩浩荡荡地赶往皇宫。 这个时候皇宫也要有相应的准备,一般会在皇帝大殿门外侧,搭建了一座皇后的临时寝宫,面朝南,在西南角给皇帝搭建了一个帷帐,面向东,地上铺两层席,陈设屏障。仪式所需要的各种礼器,均已摆放在特定的位置上。 皇后进宫之后,钟鼓齐鸣告知皇宫内外,皇后先下车到寝宫中整理衣物饰品,再由女官引导至大殿之外,在由皇帝引导,一起进入帷帐之中,两人一起坐下,服侍人员迅速摆上宴席。 一同进食期间,皇帝、皇后会喝“合卺”酒。宴饮完毕,尚宫引领皇帝进入东房,脱去冠冕,在引导皇后进入帷帐,换上常服。最后在引导皇帝进入帷帐之中,至此婚礼结束。 何准的哥哥就是东晋太尉何充,何充深沉高雅,以文章德行着称,深得褚蒜子的信任,是褚蒜子执政初期重要的帮手,同时何充深谋远虑,行事以大局为重,是朝中为数不多的支持桓温在荆州推行土断的官员之一,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讲,何充也是桓温得已崛起的重要人物之一,所以褚蒜子选他的侄女为皇后,也有想通过何家来平衡传统士族门阀和新崛起的桓温之间的势力平衡的用意。 对于这一点,桓温也是在参加完天子婚礼之后,在顾恺之的指点之下,才得已明白褚蒜子的良苦用心,面对褚蒜子的良苦用心,桓温也只得轻叹一声,便决定不再为难穆帝,而是返回合肥继续指挥平叛了。 穆帝亲政后的第一场政治危机,就这样被褚蒜子轻松化解了。 第278章 烽烟四起 等桓温回到合肥后发现,前线形势已经变的不容乐观,可以说已经一团糟了,趁着东晋部队陷在东线青州与西南益州战线上的空档,前燕皇帝慕容俊果断做出了进攻洛阳的决定,他派前燕上庸王慕容评与长乐郡太守傅颜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直扑洛阳,而洛阳城的守军只有区区一万人,守将毛穆之着急万分,七日之内连发三封救援信,奈何此时的桓温正在姑孰城与沈劲对峙,而后又被太后褚蒜子请到了京城参加皇帝的婚礼,所以这三封救援信虽然十万火急,但是却阴错阳差的没有送到桓温的手里,等到桓温回到合肥之后,才看到这三封救援信,但是为时已晚,慕容评已经领兵包围了洛阳城。 形势可以说是十万火急,若是洛阳失陷,那么桓温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望就会大受打击,对于东晋而言也会颜面尽失,毕竟洛阳是东晋名义上的首都,这才刚刚收复了不到一年就再次失陷,确实是挺丢面子的一件事。 可是此时桓温的手中却是无兵可派,东线青州方向桓冲正率兵与前燕的镇东将军慕容尘争夺平昌、东安、高密、泰安、广固等郡,战事胶着,无法分兵;西线益州境内司马勋叛乱部队声势浩大,已经攻陷了益州大部,正在围攻成都,建威将军刘建正率军星夜兼程赶往救援,自然也是无法分兵;离洛阳最近的豫州刺史桓豁此时正带领部队围攻司马勋的老剿南郑郡,因为司马勋的动静太大,连一向安分守已的仇池国也派出主将杨播率军一万余人陈兵两国边境,所以桓豁还得分兵一部分监视仇池国的动向。 目前桓温手里最大的生力军就是驻扎在姑孰城外青山上的三万余人的部队,这支部队由平威将军张盛率领,但是张盛的对面还有直属扬州的沈劲部队,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内斗是小,外患是大,没有办法的桓温只得快速的把张盛部队调往洛阳前线,同时又命令驻守河南郡的戴施和驻守荥阳郡的陈佑立即放弃各自的城池,各自领兵向洛阳靠拢,虽然戴施与陈佑的兵力少的可怜,两家合并一处才不过五千兵,但是至少也是一支生力军,可以为洛阳争取更多一点的时间,以便能够撑到张盛的主力部队到达洛阳。 正在桓温为了帝国的边疆安全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关中地区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羌族首领姚襄在三原战死了,羌族部落三万余人在其弟姚苌的带领下投降了前秦。 消息传来,桓温大为震惊,虽然桓温与姚襄是对手,但是二人却是惺惺相惜,当年桓温以陆远的名义在北方敌国境内游历的时候,姚襄是他的顶头上司;后来姚襄投靠东晋之后,又是姚襄主动派人帮助桓温训练骑兵部队;对于姚襄的为人桓温是十分的钦佩,神明器宇、性情豁达,是胡族当中为数不多的能文能武的儒将,而且心性纯良,体恤百姓,虽然屡屡战败,但百姓依然不离不弃,由此可见其人品是多么的贵重。 可以说若不是殷浩逼迫太甚,桓温大概率会跟姚襄成为好朋友、好战友,然而奈何天不随人愿,在殷浩的屡屡逼迫下,姚襄最终被迫自立,并最终跟桓温兵戎相见,在被桓温打败后北遁关中,姚襄痛定思痛,决定离开中原,回到原来的祖居地关中谋求发展,结果在谋取关中之时又被前秦将领苻坚、邓羌截杀,其弟姚苌为避免羌族全军覆没,被迫率领全族投降前秦,得到了前秦皇帝苻生的礼遇。 可以说,姚襄的死和最后一个羌族部落的投降,前秦彻底统一的关中之地,从此以后在关中之地再无任何对手,也无任何威胁,从此以后前秦就可以像刘邦一样,以关中为基地,东出函谷关,攻略中原了。 而这也是桓温最担忧的地方,虽然桓温在第一次北伐之时打的前秦差点灭国,但是今日已不同于往日,前秦在皇帝苻生的带领下,对内平定了强平叛乱,对外收降了姚襄部队,逼迫前凉政权向其称臣,可以说此时的前秦在形势上已经统一了西北,而且兵强马壮,气势正盛,若是此时冲出关中直逼洛阳,那么以桓温现在的处境,是绝难抵挡的住的。 没有办法,此时的桓温已经来不得多想了,各条战线的战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此时的他也是疲于应对,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幸运的是,在司州刺史毛穆之的坚强领导下,打退了前燕对洛阳的一次又一次围攻,成功的守住了城池,而随着戴施与陈佑的援军陆续到达,洛阳的城防也日益的坚固,前燕军队虽然在慕容评与傅颜的指挥下日夜围攻,但是依然没有取得明显进展,双方就这样在洛阳城对峙了两个月之后,毛穆之终于等到了张盛的三万生力军,这三万生力军一投入战斗,早已精疲力竭的前燕军队立刻土崩瓦解,长乐太守傅颜战死,上庸王慕容评率领少数骑兵狼狈逃窜,洛阳危机解除。 而在西线益州前线,随着刘建的增援部队到达成都,司马勋知道攻下成都已经无望,于是便自行领兵退回到了广汉郡,益州刺史周楚与建威将军刘建的兵力合并一处之后,便开始了积极的平叛,司马勋抵挡不住,被迫一退再退,之前失陷的郡县也都被周楚收复,等到升平二年春天的时候,益州地界失陷的郡县已经全部被收复,司马勋被迫全部退回到梁州境内。 在司马勋退回梁州境内的同时,豫州刺史桓豁也取得了进展,之前桓豁的主要任务是牵制司马勋的后方,不让司马勋把全部兵力都投入到益州,现在随着司马勋的屡屡战败,本来就对司马勋不满的各级将领也更加的浮躁,此时司马勋的儿子司马康在汉中担任太守,留守南郑,司马康见军中将领消极怠工越来越严重,于是便决定杀几个将领以立威,于是便把参军司马金壹当作典型给杀了,结果威没有立成,反而引起了军中哗变,司马康见势不妙,立马率领亲兵冲出南郑,回到了汉中,南郑守军随势将城池献给了桓豁, 随着周楚与桓豁两军从南北两面共同夹击下,司马勋父子最终在巴西郡附近被彻底击败,周楚生擒获司马勋及他的两个儿子司马康、司马陇子以及长史梁惮等人,桓温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之后,首级传送到健康示众,桓温任命益州刺史周楚兼任梁州刺史,接管梁州事务,历时近一年的司马勋之乱正式平定。 在东线青州前线,前燕的镇东将军慕容尘与桓冲一城一城的争夺,每一城都打的很艰难,但是桓冲并不气馁,他知道时间在我们这一边,所以十分耐心的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跟慕容尘打,打下一城就立即委派官员入住,招募流民安置百姓,就这样一个城池一个城池打,等到升平二年秋天的时候,随着乐陵郡的收复,桓冲终于将前燕军队彻底赶出了原来段齐政权的地界,将他们逼到了黄河北岸,从此青州地界黄河以南皆成晋地。 第279章 云龙门之变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桓温决定再接再厉,准备将前燕势力全部赶到黄河北岸,于是他又让兖州刺史朱序从任城郡出发,在青州刺史桓冲的配合下,进攻鲁郡、东平郡、济北郡、贵乡郡等郡;徐州刺史邓遐从彭城郡出发,在河南太守戴施、荥阳太守陈佑的配合下,进攻高平郡、陈留郡、濮阳郡等郡,桓温的目标很明白,就是将前燕势力从黄河以南赶到黄河以北,然后沿着黄河设置防线,给东晋部队争取更大的战略纵深。 尽管桓温在青州、兖州和豫州动作频频,积极的调动兵力向前燕势力进攻,但是在沃野千里的大平原上跟拥有骑兵优势的前燕部队作战,桓温依然感觉到了兵力的不足,没有办法,桓温只得积极的其他州郡不断的调兵,但是即便如此,桓温却依然没有动司州的兵力,因为司州是专为洛阳而设,而洛阳又直面前秦的威胁,此时的前秦已经统一了关中,降服了所有部落,实力大增,根据桓温的判断,下一步前秦极有可能会冲出关中,谋略中原,而前秦进军中原的第一站,必然是洛阳,所以桓温无论多么的困难,始终都不敢动洛阳的兵力,相反,闲暇之余还帮助洛阳募兵,以加强洛阳的城防。 然后,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桓温积极的加强洛阳城防的时候,长安传来了前秦皇帝苻生被杀,东海王苻坚登基称帝的消息。 原来,前秦第二任皇帝苻生虽然生猛,武力值极高,是战场上的万人敌,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嗜杀,而且是异常的残暴,堪比后赵石虎。 据说苻生很小的时候就刁蛮无理,因为生下来就一只眼失明,所以有一次,他的爷爷符洪故意戏弄他,就故意问身边的侍从:“我听说独眼儿哭的时候,只有一行泪,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苻洪身边的侍者回答说:“应该是的。” 随即众人哄堂大笑。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成想苻生却因此而暴怒,直接拿起一刀刺向自己的瞎眼,顿觉一行鲜血流了下来,随即愤然道:“这也是一行泪。” 苻洪及侍从一时间目瞪口呆,这小子也太尼玛的血腥了吧,于是抄起鞭子就抽打苻生,没想到苻生非但不求饶,反而继续刺激祖父说:“我天生就经受得刀砍槊刺,鞭子抽打就如同挠痒痒儿!” 苻洪气急败坏,对他儿子苻健说道:“这小子狂悖至极,应当尽早除掉,不然的话,这货长大了就会毁了咱们整个家族啊!” 苻健听从父亲的劝说,打算杀掉逆子符生。 苻健的弟弟,也就是符生的叔叔苻雄劝阻道:“小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会改正错误的,怎能说杀了就杀了呢?” 苻健这才放弃了除掉苻生的想法。 后来苻健当了皇帝后,因为原来的太子苻苌病死,国内又盛传谶语“三羊五眼”,苻健于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坚持立苻生为太子,但是苻健也知道苻生残暴,因此留下遗命顾名大臣可以非常时期杀死苻生。 没成想苻生一上台就把所有的顾名大臣全部杀死,彻底地把朝堂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甚至还杀害了他的亲舅舅强平,从此以后,苻生残暴的性格将前秦的王公大臣们推向了深渊。 苻生刚登基的时候,就下诏改元寿光。群臣上奏称:“先帝晏驾不久,还没有转年,不宜更改年号。” 符生不听,并因此暴跳如雷,直接将第一个提出此建议的右仆射段纯给斩杀了。 苻健在位的时候,部将强怀在对抗桓温的战斗中英勇殉国。 苻生即位后,强怀的妻子樊氏上书,希望朝廷表彰强怀,并加封自己的儿子。 苻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朝堂之上就将功臣强怀的妻子樊氏“射而杀之”,给出的理由竟然是:“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主动要。” 后来,中书监胡文、王鱼等人为了制止苻生的滥杀,故意说三年内将出现星象灾变,因此谏言皇帝应当“修德”,祈祷上天,躲避灾祸。 胡文等人的本意是让苻生“止杀”,没成想苻生的脑回路特别的新奇,竟然直接竟将自己的皇后梁氏、皇后祖父梁安、皇后的舅舅太傅录尚书事的毛贵、尚书令梁愣等人全部诛杀,认为这样就可以免去灾祸。 苻生的操作让胡文、王鱼等人目瞪口呆,从此以后便不再言语。 没成想苻生却认为这还杀得不够,于是就又将丞相雷弱儿及其九个儿子、二十七个孙子全部诛杀。 苻生杀人的时候喜欢亲力亲为,所以整天都是“弯弓露刀,以见朝臣,锤钳锯凿,备置左右。”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后妃到公卿大臣、手下奴仆,先后有五百多人死于非命。 有一次,苻生召集群臣宴饮,由尚书令辛采劝酒,可是喝着喝着,苻生突然发现众大臣们喝得不尽兴,于是便怒斥道:“你特么为何不张罗着劝酒,傻坐着干啥?”还没等辛采回答,苻生早已引弓搭箭,射杀了辛采。 苻生的操作让众人目瞪口呆,大为惊惧的众大臣一时间都开始狂饮,以至于醉得一塌糊涂,呕吐物弄脏了朝服,还有很多人官帽掉落,蓬头散发醉倒在地上,苻生这才放声狂笑,以此为乐。 除了杀人,苻生还很变态,他或是生剥牛、羊、驴、马,活阉鸡鸭,令这些被剥了皮的禽畜三五十为群,放在大殿之上;或生剥死囚的脸皮,下令让他们唱歌跳舞。 你可以想像一下,一大群没有脸皮的人血淋淋的在大殿之上跳舞,想想都恐怖,但是苻生却以此为乐,心理变态程度可见一般。 苻生身边大臣、侍从可谓度日如年,有人侥幸逃离了前秦之后,都相互庆幸说:“可算逃离虎口了!” 苻生还喜欢砍断人的小腿,将孕妇的肚子割开,以观里面胎儿是男是女,而且杀人手段都残忍至极,被扯断肋骨、锯头等施以酷刑死亡者,动辄数以千人。 苻生的暴虐无道,终于引发属下的总爆发。 升平二年六月,苻生在喝醉酒后对待寝侍女说:“苻法和苻坚这俩兄弟也不可信赖了,明天我就把他们都除掉。”侍女信以为真,在等苻生熟睡后,偷偷出宫报告了苻法。苻法苻坚兄弟二人才不得不立即采取行动,召集亲兵,从云龙门冲进苻生的王宫,将喝醉的苻生拉到另外一个房间幽禁起来,废为越王,史称云龙门之变。 苻坚废除苻生后,将帝位让给了庶兄苻法,但苻法以自己是庶出为由不肯接受尊号,苻坚在群臣的劝进下即位,登基后的苻坚第一件事就是去帝号,他认为自己的功德不能与其伯父苻健相比,所以宁愿虚皇帝之位而不称帝;第二就是苻坚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他认为天下有九州而前秦现在只据有雍州一地,以皇帝相称有些不符,所以最终苻坚决定自降帝号为天王,称大秦天王,改元永兴,实行大赦。不久之后又遣使杀死了苻生,谥其曰厉。 当桓温听到苻坚发动政变而登上皇帝位之后,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下,熟悉历史的他明白当然明白苻坚在历史上的份量,桓温意识到,自己穿越而来最强劲的对手,可能就是苻坚了..... 第280章 血战中原 苻坚虽然生猛,但此时他所面对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天下,经过苻生近三年的折腾,前秦社会一片混乱,。关中本来是各民族杂居的地区,民族仇杀此起彼伏。 前秦在战乱中建国,法律制度都不健全。上一任皇帝苻生又实施残暴统治,又正值水旱灾害频发,致使千里秦川豪强横行,天灾人祸下,百姓苦不堪言。 苻生虽然残暴,但毕竟是正统皇帝,支持他的还是大有人在,所以在苻坚以军事手段逼迫苻生退位后,并州刺史张平、朔方太守刘卫辰、雁门太守曹毂先后发动武装叛乱,苻坚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平息叛乱上,所以无暇顾及中原战事,桓温于是便利用这个空档,加紧跟前燕作战,力图以最快的速度把前燕军队赶到黄河以北,以便沿黄河重新布置防线。 就这样,桓温率领晋兵与前燕军队在中原大地展开了连绵的战事,双方沿着黄河一线在河南郡、荥阳郡、东燕郡、陈留郡、濮阳郡、汲郡、顿丘郡、贵乡郡、东阿郡、清河郡、济南郡、乐陵郡等地展开了反复的争夺,桓温先后派出了青州刺史桓冲、兖州刺史朱序、徐州刺史邓遐、豫州刺史桓豁、司州刺史毛穆之、辅国将军戴施、镇北将军陈佑、平威将军张盛、建威将军刘建、淮南太守袁宏等十多位着名将领投入战斗,不仅如此,就连退守二线的骠骑将军荀羡、卫将军陈逵、梁郡太守李述等人也先后加入了战斗,战事进行的非常激烈,前燕军队在晋军声势浩大的攻势面前节节败退。 尽管晋军声势浩大,也取得不小的胜利,但是前燕军队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中原,在经过短暂的调整之后,前燕皇帝慕容俊迅速与前秦达成了停战协议,将位于西线战场上的军队迅速的调到了中原地区,同时也派出了前燕军队里面最优秀的将领投入战斗,太原王慕容恪、吴王慕容垂、乐安王慕容臧、范阳王慕容德、上庸王慕容评、前军将军悦馆、镇南将军慕容尘、冀州刺史吕护、并州刺史李洪、豫州刺史封孚、河内太守申胤及魏郡太守杜群等先后加入了战斗,一时间黄河一线狼烟四起,两国最优秀的将领齐聚此地展开激烈的战斗,双方也不讲什么战术战略,直接就是硬碰硬的硬杠。 晋军是逢城必克,燕军是寸土必争,双方都死伤惨重,但是双方又都不愿意退让,就这样一直死缠烂打了两年多的时间,在升平四年的时候,经过两年多的拼死血战,晋军终于成功的把战线推进到了黄河南岸,将燕军赶到了黄河以北。 前燕军队不甘心失败,准备重新调集兵力打回黄河南岸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皇帝慕容俊因病驾崩的消息,十一岁的太子慕容伟继位,根据慕容俊遗命,由太原王慕容恪辅政。 一般小太子继位,都会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前燕也不例外,有人看不惯慕容恪辅政,于是开始酝酿起兵反叛,慕容恪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国内,在这种情况下,前燕军队也就无力再反击晋军了,于是便开始主动在黄河北岸修筑工事。 而战争打到现在,晋军由于死伤惨重,也无力继续进军,于是晋军与燕军的战线总算是沿着黄河一线稳定了下来。 在晋军与燕军死磕的这两年里,前秦的苻坚也没有闲着,他在平定了各地的叛乱之后,苻坚并没有着急挺进中原,而是下令与民休息,苻坚在做东海王时,就痛感时弊误国害民,因而即位后决心开创清明的政治局面,整顿吏治,惩处不法豪强,平息内乱,实行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 苻坚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君王,他深知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所以广招贤才,王猛就是这样经过尚书令吕楼婆的引荐才结识苻坚的,当时的苻坚还是东海王,但是苻坚与王猛一见如故,经常深聊到深夜,苻坚感叹王猛实乃天下奇才,于是便把王猛留在了身边,等到苻坚继位之后,便拜王猛为中书侍郎。 王猛受到重用这后,便开始开始发挥平生之所学帮助苻坚整顿吏治,他帮助苻坚先后修整了一些名实不符的官职,恢复已绝的宗祀,上礼神只,鼓励农业,设立学校,扶持鳏寡孤独和年老无依者。 同时,王猛又建褒扬称颂一些有特殊才行、孝友忠义、有德业的人,于是苻坚便恢复被苻生冤杀的雷弱儿、鱼遵、毛贵、王堕、梁楞、梁安、辛牢等忠良的名誉,并善待他们的后代子孙 。 经过苻坚与王猛一顿整治,当时前秦国内官员都十分称职。而通过开垦耕地,令前秦仓库充实,人民温饱而令盗贼也少了。 随着吏治的整顿,恣意妄为,贪污受贿等腐败现象日趋消除,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大为好转。王猛又建议苻坚开始了礼治建设,也就是设立学校办教育,提高民众的文化素质,培养治国人才。 苻坚自幼便学习汉族文化,仰慕儒家经典,为扭转胡人迷信武力,轻视文化知识的落后观念,他开始积极的恢复了太学及地方各级学校,广修学宫,招聘满腹经纶的学者执教,并强制公卿以下的子孙入学读书。苻坚每月都亲自到太学一次,考问诸生经义,品评优劣,勉励他们刻苦学习。 苻坚即位时,前秦的经济形势极其困难。由于战乱不息,天灾连年,出现了国库空竭,民生凋敝。为了迅速扭转百废待兴的萧条局面,苻坚决定偃甲息兵,大力发展生产。 于是在平定各地叛乱之后,苻坚便下令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使人民获得休养生息,经过几年的治理,前秦的经济恢复很快,几年之后便出现了安定清平、家给人足的新气象。 从长安到各州郡,都修了通道驿亭,游人和商贩沿途取给十分方便。老百姓有歌谣说:“长安大街,杨槐葱茏;下驰华车,上栖鸾凤;英才云集,诲我百姓。” 看着国力蒸蒸日上的前秦不断壮大,桓温心急如焚,他深知王猛的才能,也了解苻坚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二人的结合堪比黄金组合,若是继续让前秦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么东晋想要收复关中统一全国将极其困难。 于是,在确定前燕皇帝慕容俊死亡,前燕国内出现较大的政治动荡之后,桓温决定趁前秦尚未完全富强起来之前,决定学习诸葛亮的策略,以攻为守,率领军队挥师关内,即便是不能一举消灭前秦,至少也得让前秦不得安宁,以武力打断苻坚的富国强兵之路。 于是,尽管东晋军队这两年的时间里损失惨重,但是桓温还是从前线各支部队里面抽调了五万人马聚集在洛阳城。 其实这两年东晋军队也成长了不少,通过与前燕军队不断的浴血奋战,将士们都得到了实战的历练,军队中也涌现了一批年轻的优秀将军,除了谢安的侄子谢玄外,刘建的儿子刘牢之也参加了战斗,出任兖州刺史朱序的参军,除此以外,东海郡的何谦﹑琅琊郡的诸葛侃﹑乐安郡的高衡﹑东平郡的刘轨﹑西河郡的田洛﹑晋陵郡的孙无终等皆以骁勇善战得到提拔重用。 桓温用人从来不问家世出身,不管士族寒族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有能力就行,所提拔的这些年轻将领大多数都出身寒微,他们的提拔重用给一向死气沉沉的东晋军队注入了勃勃生机,这也给桓温莫大的信心,所以决定带领这支经过实战历练的军队,挥师东进打入关中,以武力打断苻坚的崛起之路。 然而,天不随人愿,在桓温积极的准备东征前秦之时,京城再次出事了,桓温在京城的代言人郗超,被穆帝以“不能胜任其职”为由给罢免了… 第281章 避讳的问题 郗超是桓温安插在朝廷里的主要人物,主要是帮助桓温稳定朝政、监视皇帝与王公大臣,这一点朝堂上下人尽皆知,虽然郗超在朝堂上嚣张跋扈,对任何人都颐指气使,但是鉴于桓温的实力,所以大家也都只能忍气吞声。 其实在穆帝刚刚亲政、郗超刚刚当上中书侍郎的时候,事情还没有这么严重,穆帝虽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但是辅政的司马昱却是老江湖了,他时刻提醒穆帝要隐忍;再加上上次穆帝公开的下诏训斥桓温而引发的军事危机,也让穆帝稍稍成熟了许多,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是能忍则忍,当然,在忍的同时也一直在培育自己的实力,丰满自己的羽翼,之前被桓温打压下去了颖川瘐氏、陈郡殷氏的残余势力也在这个时候聚焦在了穆帝身边。 其实在桓温的打压下,颖川瘐氏和陈郡殷氏的残余势力一直抬不起头来,这两大家族里面最大的官职也就是太宰长史庾倩,太宰本就是一个虚官,多用以安置元老勋旧大臣,名义尊荣,实无任何职权,那太宰长史就更可想而知了。 然而,尽管这帮人没什么实权,但是架不住天天在天子身边咬耳朵根子,再加上随着桓温在军事上的成功,在中原地区打的前燕军队节节败退,最终将劲敌前燕赶到了黄河北岸,这可是自晋室东渡以来从未有过的重大胜利,桓温的声望也达到了顶点,作为桓温朝廷代言人的郗超自然也是水涨船长,在朝中自然也更加的嚣张跋扈,不但公然的藐视王蒙、王坦之、王彪之、谢安、谢尚等其他朝廷重臣,甚至连他的顶头上司司马昱都爱搭不理的,在路上碰见了居然都不主动请安,还好司马昱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见识,若是别人的话,估计早就暴跳如雷了。 司马昱虽然忍了,但是穆帝却忍不了,尤其是穆帝身边的那帮人忍不了,他们不断的在穆帝耳边煽风点火,什么“郗超目无伦理纲常,藐视丞相就是藐视陛下”、“此贼不除,国将恐无宁日”、“陛下英明神武,怎可容忍国贼祸乱朝纲,将来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穆帝每天被这帮愤青包围,难免也会成为愤青,而恰在此时,郗超在处理一件公文之时犯了一个小错误,因为桓温在与前燕作战当中节节胜利,作为桓温势力核心人物的郗超一时间得意忘形,在作表彰公文之时忘记了避晋景帝司马师的讳,在写“出师无往不胜”之时没有把“师”字改写成“帅”字, 而这被当时的太宰长史庾倩发现,于是便将此事上报给了太宰司马曦,司马曦又将此事上报给了穆帝,穆帝决定拿此事作文章,于是便以“身为朝廷重臣而不知避先帝名讳,不能胜任其职”为由,将郗超直接免官。 其实避讳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当时主要为了维护封建等级社会的尊严,主要就是在说话或写文章时遇到含有君主、先贤、尊亲名字的字时,不能直接说出来或者写出来,除了表示尊重以外,也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利用名字来隐晦进行人身攻击,冒犯先人。 这种规矩最早出现于周朝,在后来的历史中又不断被修改扩充,最终形成了一套完备可又严苛至不近人情地步的制度。 古代避讳主要分六种: 国讳、家讳、内讳、 圣讳、宪讳和个人讳,其中国讳避讳等级最高,举国上下包括皇帝都要遵守规则。本来国讳只指皇帝本人和其父祖名字,后来范围逐渐扩大,皇后及其父祖的名字、皇帝的字、前代年号、帝后谥号、皇帝陵名、皇帝生肖等都被纳入这种避讳的范畴。一般是对于已死君主七世以内者都必须避讳,司马师虽然生前没有当过皇帝,但是在死后被追认为景帝,而且未出七世,因此也需要避讳。 家讳又称私讳,指的是家族内部避父祖名的规矩。这实际上是国讳延伸至家庭的表现,一样象征着封建社会父权的伦理观念。司马迁在《史记》中,把所有的“谈”字都去掉了,则是为了避其父的讳。 内讳又称妇讳,也是实行于家族内部,但不同的是家讳避的是父祖名讳,而内讳则是避母祖名讳。 圣讳是对封建社会推崇的圣贤的避讳,这种避讳的对象每个朝代都不尽相同,一般来说需要避的圣人就是老子、孔子、孟子等。 宪讳是因为古代下属官员对上司长官称“大宪”、“宪台”,所以所谓宪讳就是避上司官员的名讳。比如西晋荆州刺史羊祜逝世后,荆州百姓感念其恩德,便自发避讳,一律将“户”改叫“门”。 个人讳一般来说都是官吏自己仗着权势而强行要求手下避讳,如果不避就要受惩罚。这种行为往往引得众人不满,官员强行要求避讳是为了体现自己的权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北宋的时候有个州官叫做田登,强行要求治下百姓避其名讳,有一年元宵佳节的时候,因为要贴告示让老百姓出来观三天的花灯,但是“灯”通“登”,写灯的话就犯了田登的讳,没有办法,官员只要把“灯”改成了火,于是告示就写成了“本州依照惯例,放火三天”,百姓看了后十分不满,于是便有了这句千古名句。 一般避讳都是用改字法,比如秦始皇名“政”,为了避秦始皇的讳,当时的“正月”都会改为“端月”; 在汉代,为了避汉高祖刘邦的讳,将“邦”字都会改为“国”字;为了避汉景帝刘启的讳,通常会把“启”字改为“惊”,二十四节气当中的“惊蛰”,原本在《左传》中是被称为“启蛰”的,就是为了避这个讳,才被改为了“惊蛰”的。 嫦娥原本叫姮娥,只因为汉文帝叫刘恒,于是这个长得像而且读音一样的“姮”字,就被改为了嫦娥。 到了晋朝,为了避晋文帝司马昭的讳,便把王昭君改成了“王明君”,曾广为流传的《昭君》曲,也就成为了《明君》曲;为了避晋景帝司马师的讳,三公之一的“太师”被改成了“太宰”,“师”字也要书写成“帅”字。 完整的避讳制度比较复杂,在涉及到避讳的一系列问题时不得不小心应对,因为这是封建统治者手中相当好用的工具,许多时候明明并无大错,但统治者依然可以借避讳这一可大可小的罪名来实行惩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郗超就是这样被穆帝逮住小辫子,而被罢职免官的,这也让郗超十分的郁闷,桓温知道此事之后也是十分的生气,为了朝廷的稳定和后方的安全,桓温痛下决心,决定再次领兵进京,这次他将不再受任何人的约束,也不再顾及褚蒜子的感受,他准备以自己的方式,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第282章 武陵王爵 此次桓温进京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张旗鼓,而是只率两千轻骑兵轻装简行,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抵达京城健康,桓温之所以如此低调,主要还是归功于西中郎将沈劲的出色表现。 上次的采石矶对峙,沈劲的强势表现让桓温印象深刻,桓温没有想到朝廷当中竟然还有如此勇敢的将领,虽然桓温一直想着找机会教训一下沈劲,但是碍于当前战场形象瞬息万变,桓温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对前燕作战上,因此不想在京城浪费很多时间,为了避免再次与沈劲发生对峙,所以才会选择轻装简行,速战速决。 其实桓温想多了,他有点高估了朝廷里这帮士族勋贵们的政治智慧,在上次采石矶对峙之后,虽然沈劲表现出色,但是因为出身寒族,又是刑家的缘故,朝廷并没有进一步重用他。 相反,因为沈劲的经历跟桓温有些类似,祖上都是出身刑家,扬州刺史王坦之居然害怕沈劲趁机夺取了扬州的兵权,调到广陵担任徒有虚名的广陵相,这让沈劲十分的郁闷,也十分的无奈。 待到桓温的部队出现在京城附近的时候,守城官兵惊恐万分,连忙报告给了掌管京城卫戍部队的右卫将军司马纵。 司马纵是武陵王司马曦的长子,武陵王司马曦是晋元帝司马睿的第四子,丞相司马昱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司马曦还担任着太宰的职务,虽然只是一个虚官,但是也是三公之一。 司马曦是反桓温的核心人物之一,一直不甘心桓温掌控朝廷大权,时常教育儿子司马纵要自立自强,以便有朝一日能够帮助司马氏重撑大臣,不再受权臣的摆布。 而司马纵也是一个喜欢舞枪弄棒的主,平时就喜好习武练兵,掌握政权的司马昱觉得司马纵是宗室当中难得的习武之人,因此将掌管京城治安的卫戍部队交给了他掌权,同时又任命他为右卫将军,全权负责京城及皇宫的安危。 司马纵也利用这个机会一直在积极的练兵备战,这让郗超、江彪等代表桓温势力的官员们十分的忌惮。 但是司马纵虽然喜欢舞枪弄棒,但是到底没有实战过,所以上次桓温引兵进京之时,司马昱本来意欲让司马纵领兵抵御,奈何司马纵慑于桓温的威名不敢前往,司马昱才不得不让沈劲暂时统领卫戍部队前往采石矶阻止桓温进军。 由此可见司马纵本身就是一个外强中干之人,此次见桓温带领轻骑兵突袭京城,当场就吓尿了裤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是哇哇直哭的去见自己的叔叔司马昱,在汇报之时也将桓温的两千轻骑兵描绘成了两万,枉称黑压压的一大片直扑京城而来,这让一向以稳重着称的司马昱也慌了神,就在司马昱不知所措之时,下面人来报称桓温进城了。 这让司马昱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是要攻打京城嘛?怎么还没开打就进城了呢?摸不清状况的司马昱连忙让人再去打探,才明白桓温原来只带了两千兵进京,因为桓温是大将军、大司马,掌控天下军事,因此守城官兵不敢阻拦,在没有得到右卫将军司马纵同意的情况下就打开了城门让桓温进了城。 桓温进城之后并没有前往皇宫拜见穆帝,也没有去找司马昱,而是径直的前往了郗超府上,在那里,郗超已经秘密将已经投靠桓温的士族官员招集在了一起,桓温此次进京就是要与他们会悟,商讨如何解决穆帝及其党羽的问题。 桓温到达郗超府之后,郗超便立即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计谋告知了桓温,郗超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杀人立威。” 因为要震慑的人是皇帝,所以这个杀人还不能杀普通之人,杀普通之人立不了威,必须杀地位尊贵、或者朝廷重臣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彻底震慑住皇帝及其党羽,把桓温的威望给立起来,从此不敢再招惹桓温。 桓温虽然不想杀人,但是由于朝中反桓温势力的日益强大,为了自己北伐之时不受掣肘,在思考再三之后,最终也只得同意了郗超的计策,决定第二天由桓温亲自出马,首先弹劾宗室当中反桓温最起劲的武陵王一系。 武陵王司马曦,是晋元帝司马睿第四子,虽然政治才能不如五弟司马昱,但也是一位比较有作为的王爷。 司马曦生母因为身份低微,所以司马曦起初并不受司马睿的重视,当时武陵哀王司马喆无子,于是司马睿便将司马曦过继给司马喆当儿子,在司马喆死后也就继承了他的爵位。 司马喆与司马睿是亲堂兄弟,司马喆的父亲是司马澹,司马澹与司马睿的父亲司马觐是亲兄弟,二人都是司马懿之子司马伷的儿子。 司马伷虽然不如他的两个哥哥司马师、司马昭出名,但也很有能力,少年时就有才望,在晋武帝司马炎代魏称帝后,被封为东莞郡王,以皇亲身份在徐州镇守抵御吴国。 他治军有方,深得将士爱戴,后来西晋伐吴之战时,司马伷与众将奉命伐吴,率军数万兵出涂中,孙吴抵挡不住,吴帝孙皓不得不亲自带着皇帝玺绶到司马伷处投降,吴国正式灭亡。 司马伷因伐吴有功,被晋武帝司马炎徙封为琅邪王,加开府仪同三司,并将东莞郡加封给琅邪国。所以,司马伷是琅邪王一系的始封王。 司马伷临终之时上书晋武帝请求把封国分给自己的四个儿子,得到了晋武帝司马炎的批准,于是长子司马觐承袭琅邪王爵,次子司马澹获封武陵王,三子司马繇为东安王,四子司马漼为淮陵王。 司马觐死后,长子司马睿承袭琅邪王爵,随后又东渡江南称帝建立了东晋政权,将琅邪王爵又给了儿子司马绍,于是琅邪王爵便在东晋有了特殊的意义。 武陵王司马澹在永嘉之乱时不幸被石勒擒获,随后被石勒杀害,儿子司马喆东渡江南投靠司马睿,司马睿让其承爵武陵王,可惜司马喆无子,于是司马睿便将司马曦过继给了司马喆,同时将湘东郡赠予武陵国,作为武陵王的食邑。 尽管司马曦被过继给了司马澹,但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司马曦依然很受历代皇帝的重视,因此屡屡提到提拔,最终官至太宰,是名义上的文官之首。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郗超才会建议首先打击司马曦,司马曦本身并没有过错,不太好找借口,但是他的儿子司马纵是个突破口,司马纵为人放荡,喜欢舞枪弄棒,生性残忍,而且酒后经常对左右说要除掉桓温等话,这事人尽皆知,所以郗超建议,让桓温拿司马纵开刀,杀一儆百,树立威望。 然而桓温则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他觉得司马纵虽然是司马曦的长子,但是并未承爵,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的右卫将军,杀他并不足以立威,而司马曦则不同,司马曦是晋元帝司马睿之子,当朝天子之曾叔父,丞相司马昱之兄,而且还是太宰,位列三公,即是皇亲国戚,又是朝廷重臣,德高望重,若是直接拿司马曦开刀的话,效果自然要比杀一个司马纵要好的话。 桓温的话让郗超倒吸了一口气,郗超就算再狂妄自大,也没有想过要动司马曦,毕竟他的身份实在太尊贵,但是看到桓温那坚毅的目光和严肃的表情,追随桓温多年的郗超明白,桓温已然下定了决心,郗超自知桓温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于是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武陵王爵位,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第283章 桓温武力控制京城 桓温行动还是非常迅速的,在下定决心要杀武陵王以立威于朝廷的策略之后,第二天便直接上书穆帝,直接弹劾武陵王司马曦以皇族亲王之尊,亲近轻浮小人,招揽亡命之徒,纵容儿子司马纵祸乱朝纲,私自招兵买马,私藏甲胄兵器,图谋不轨,请求免除司马曦及其儿子司马纵的官职,以正朝纲。 桓温的弹劾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司马曦是晋元帝之子,地位十分的尊贵,而且为人大度,颇有声望,而且又位极人臣,官居太宰要职,位列三公,桓温竟然弹劾这样一位受朝野普遍尊重的亲王重臣,怎能不让人震惊。 穆帝更是怒不可遏,他认为这是桓温在公然的挑衅皇权,在穆帝看来,桓温如此大张旗鼓的弹劾武陵王,实际就是在报他罢免郗超官职之仇,郗超是桓温在朝廷势力的代表,而司马曦又是反桓温势力的核心人物,桓温妄图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郗超又怎能跟司马曦相提并论的,郗超充其量就是一个士族门阀,而司马曦则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德高望重,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所以穆帝十分的愤怒,散骑常侍庾柔看出了穆帝的愤怒,于是便趁机向穆帝进言道:“桓温胆大妄为、目无伦理纲常,竟然敢公然弹劾皇室宗亲,实乃大不敬,桓温祸乱朝纲已久,朝野尽知,现在他身在京城,身边兵力甚少,何不趁此机会拿下他,永绝后患呢?” 穆帝虽然愤怒,但是他不傻,他当然知道桓温此时正在京城里,身边也只有两千兵力,但是桓温在京城外面的可调兵力高达数十万,而且还在姑孰城内有驻军,姑孰城离健康近在咫尺,一个昼夜即可抵达,这贸然扣押了桓温,极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若不好可能会再次酿成兵变,所以慎重之余,穆帝并没有采纳庾柔的建议。 但是穆帝毕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决定对桓温还以颜色,既然不能扣押桓温,那么继续来个训斥,于是便在桓温上书当天便下旨训斥桓温目无论理纲常,藐视皇权,实乃大不敬,并对桓温罚棒一年,以儆效尤。 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对于桓温来,罚不罚棒都一个样,但是桓温现在要的是杀人立威,他要的是通过弹劾武陵王来震慑朝廷,以便彻底掌控朝政,现在见穆帝不胆训斥自己,而且还敢处罚自己,这让桓温不由的勃然大怒,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桓温不是天子,但是却拥有天子一样的权力和地位,见穆帝如此不识抬举,桓温一不作二不休,决定直接来个武力威胁。 此次桓温虽然只带了两千兵,但是这些士兵都是百战之士,战斗力十分强悍,此时京城卫戍部队还在司马纵手里,大约有一万人的驻军,主要驻扎在城东南的紫金山大营里,桓温命令随行的参将孙无终秘密带领一千人马突袭紫金山大营,以谋反的罪名抓拿司马纵,同时控制京城卫戍部队。 同时桓温又命令另一个参将刘轨秘密进宫招降宿卫禁军首领毛安之,毛安之是毛穆之弟弟,父亲是前豫州刺史毛宝,毛宝曾随温峤一共平定苏峻之乱,战功显赫,受封辅国将军,不过后来在北伐后赵之时不小心溺水而亡。 毛安之因为哥哥毛穆之长年跟随桓温南征北战的原因,早已秘密投靠桓温,所以见刘轨奉桓温之命前来接管宿卫禁军,毫不犹豫的就将部队交给了刘轨指挥,刘轨接管宿卫禁军之后,连夜封锁皇宫各大门,没有桓温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 桓温在控制了京城之后,又秘密调驻守姑孰城的部队进京,驻守在健康城西北角的天阙山上,在京城外围担任警戒任务。 至此,桓温算是彻底控制了京城,朝廷里惟一可以调用的兵力可能就是王坦之手中的扬州兵了,可惜王坦之并不是领兵之人,好不容易有个沈劲还弃之不用,所以只能干瞪眼。 至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穆帝才发现皇宫大门已被封,再仔细一看,身边的贴身护卫也都已换了人,穆帝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从未经历过这等时情的他顿时吓的大哭起来,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啥时候见过这等世面。 然而,还没等穆帝哭完,皇宫大门突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桓温本人,桓温亲手扶起早已吓的呆若木鸡的穆帝,不由分手把他架上了龙撵,然后亲自护送他上了太极殿,穆帝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得乖乖就范。 等穆帝到了太极殿之后,大臣们早已等候多时,大臣们看到穆帝到来之后,也都纷纷叹了口气,他们也早已知晓了桓温控制京城与皇宫之时,大家都在为穆帝捏一把汗,现在见穆帝安全归来,所以纷纷庆幸不已。 桓温扶穆帝登上龙椅之上,便拜倒在地上说道:“启奏陛下,武陵王司马曦及其子司马纵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人蓄意谋反之事已经查明,请陛下速作决断。” 穆帝被吓的战战兢兢,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目光不断看向司马昱,司马昱此时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桓温居然如此胆大包大,敢诛杀自己的亲哥哥武陵王司马曦,而一旁的司马曦、庾倩、殷涓等人也早已吓的站都站不稳了,司马曦等人明白,就当前这个局势来看,他们几个人肯定是跑不掉了,按照之前王敦之乱、苏峻之乱时的经验,大概率是要被杀掉的,司马曦叫哭不跌,早知道就不挑这个头了,自己当着自己的王爷多好啊,干嘛去惹这个麻烦啊。 然后此时的司马曦再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桓温是铁了心要杀掉他了,因为不杀掉他不足以震慑群臣,不杀他不足以威慑小皇帝,所以司马曦必须被杀掉。 站在一旁的司马昱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哥哥就这样被杀掉,于是便上前一步说道:“谋反这件事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武陵王乃皇亲国戚,元皇帝之子,自幼就聪慧贤达、循规蹈矩,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望大司马能够再查查,看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司马昱站出来求情早在桓温的预料之中,他当然知道仅凭他一人说辞是肯定无法给武陵王定罪的,因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向班列当中自己的四弟桓秘使了眼色,此时的桓秘在朝中担任秘书郎,所以位列朝臣班列,桓秘见桓温向自己使了眼色,于是便心领神会,他仵了仵自己身边的新蔡王司马晃,司马晃一个激灵,他看了一眼桓秘之后,不由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悲戚,他整了整衣冠之后,便走出班列,跪倒在地上向穆帝痛哭流涕的说道:“皇上,臣等受武陵王司马曦一伙的蛊惑,一时鬼迷心窍,曾参与过他们的谋反计划,现在迷途知返,望皇上赎罪。” 司马晃此言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新蔡王司马晃作为正宗的皇亲国戚,居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公开自首,同时诬告武陵王司马曦谋反,这是自古以来皆没有过的事情。 面对司马晃的自首与指控,穆帝、司马昱、司马曦被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太极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状态…. 第284章 威慑朝堂 这新蔡王司马晃也算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始封王是晋宣帝司马懿的四弟司马馗之孙司马腾,司马腾当年因为迎接晋怀帝司马炽有功,被封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军事,镇守邺城,后来被成都王司马颖原来的部将公师藩和平阳人汲桑等人攻破邺城而被杀,儿子司马确继承新蔡王爵位,永嘉之乱时,司马确又被石勒抓获并杀害,司马睿登基称帝后,为了不让新蔡王绝祀,便以当年五马渡江之一的汝南王司马佑的儿子司马弼过继给司马确后承袭其爵位,可惜司马弼也无子,于是在司马弼死后由其弟司马晃继承新蔡王的爵位。 由此可见,不管是武陵王司马曦还是新蔡王司马晃,都是过继后继承的爵位,在古代宗法制度中,一般过继之后就是新宗族里面的人了,跟原来的宗族就没有关系了,这里面司马曦和司马晃都是过继给别人后继承的爵位,虽然都同属于亲王级,但是在宗法上又属于比较偏远的一支了,桓温拿这两个人开刀,显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而新蔡王司马晃选择这个时候出来自诬谋反并作伪证指认武陵王司马曦,也绝非脑袋短路,而是完全被桓温所逼迫,就在桓温控制京城的当天晚上,桓温的四弟,官至秘书郎的桓秘得到桓温的命令,率领大批人马突然闯入新蔡王府上,当时的司马晃正在跟爱妾行房,被桓秘的大队人马给吓的当场阳痿,桓秘手持利剑要求司马晃自诬造反,否则的话就当场杀掉他,从小就生在富贵乡的司马晃那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吓的尿了裤子,最终在恒秘的威逼利透下,答应了第二天自诬谋反,并作伪证指认武陵王司马曦。 桓温搞的这一出着实震慑住了皇帝与群臣,平日里趾高气扬侃侃而谈的所谓高官显贵此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个个的耷拉着脑袋,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穆帝更是被这样的场面给吓的坐立不安,不断的看向丞相司马昱,司马昱也是焦虑万分,司马曦虽然被过继给了别人,但到底是自己的哥哥,亲缘关系是无法否定的,他见司马晃此时站出来自诬并作伪证指认司马曦谋反,心中就已然明白了什么事情了,为了挽救自己的哥哥,司马昱不得不站出来对气势正盛的桓温说道:“司马大人,谋反乃大罪,此事又涉及到皇家,不得不慎重考虑啊,我建议还是直接交给宗正处理比较好。” “宗正?此乃谋反大罪,请问宗正卿能处理的了嘛?”桓温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宗正卿司马珍,此时的司马珍早已被吓的瑟瑟发抖,当年苏峻之乱时在朝堂之上公然诛杀大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为了不引祸上身,司马珍在听到桓温叫到自己的时候连忙跪倒在地上不断的说道:“一切听从大司马发落,一切听从大司马发落。” 其实司马珍也算是皇室宗亲,父亲是章武王司马滔,只不过章武王的爵位被司马滔的长子司马休继承,司马珍只被封为东赢公,当然,司马珍也不差,最终混到了九卿之一的宗正卿,说明能力还是可以的。 只是没有想到平时里威风凛凛的司马珍此时被桓温的气势给吓的直接给跪下了,确实是挺给宗室丢脸的。 看着司马珍这狼狈样,桓温心里乐开了花,别看平日里这帮宗室闹的欢,真的遇到事了就成了酒囊饭袋,早知道如此,上次就应该打进京城,给他们这帮人一个下马威,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档子事了。 “既然宗正管不了此事,那也应该交给廷尉审议,而不应该由大司马来决断啊。”看着司马珍瑟瑟发抖的样子,司马昱叹了口气,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又涉及到皇家威严,自然是要争一下的。 此时的廷尉是由王允之担任,王允之出身琅邪王氏,是抚军将军王舒之子,丞相王导、大将军王敦的堂侄,王允之自幼就能力出众,足智多谋,在自己的堂叔王敦要起兵谋反之时,年幼的他就曾揭发王敦反叛图谋,后来又随王舒居于荆州、会稽等地。苏峻之乱时,王允之任扬烈将军,领东方义军屡战叛军,在平叛中建立大功。战后获封番禺县侯。 见过大场面的王允之并不惧怕桓温,听到司马昱把球踢到了自己身上,他也不推辞,而是直接站出来说道:“廷尉掌管天下律法,汇总全国断狱数,负责诏狱。大臣犯罪,应当由其直接审理、收狱,武陵王和新蔡王是否真的谋反,也应当由廷尉审理之后才能下结论,而不应当由大司马在朝堂之上妄下定论。” “是啊,此事应当由廷尉审理才对。” “廷尉掌管律法与审判,由廷尉审理过后才能下决论…” 王允之的大义凛然让朝堂之上压抑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众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都言此事应当交由廷尉审理。 看着刚才还噤若寒蝉的大臣们再次闹哄哄的议论纷纷,桓温本想大声呵斥他们时,黄门侍郎江彪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今日到此为止,不要再生是非;桓温也本能的意识到此事绝非一日之功,现在也没有到跟天下所有士族门阀闹翻的地步,于是便决定借坡下驴,便对王允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些乱臣逆子交给你,若你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不会饶了你。” 说完,桓温便冲着身边的武士说道:“来人,把武陵王司马曦、新蔡王司马晃、右卫将军司马纵、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人拿下,交由廷尉审理。” 桓温本想在最后时刻再抖抖威风,不成想王允之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当年王敦谋反之时小小年纪的王允之都敢孤身一身前往京城揭发自己的堂叔叔,更何况今日之桓温呢,于是王允之直截了当的对桓温说道:“不劳大司马费心,廷尉自有执法人员,不必劳烦大司马的人。” 王允之说完之后,便走出大殿,对殿外的随从挥一挥手,随从们随即进殿,将武陵王等人请出了大殿。 桓温看着武陵王等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胜喜悦,虽然今日没有将他们杀掉,但是到底是将反桓温势力的几个核心人物给一锅端掉了,剩下的事就看廷尉怎么处理了。 而穆帝经过今天这一出早已被吓的肝胆俱裂,从小就生活在母亲庇护之下的他那见过这样的场面,明晃晃的大刀围绕在身边和平时里最亲近的大臣当着自己的面被抓走,而穆帝虽然贵为天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毫无办法,这让之前还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心情抑郁到了极点,回宫之后便一病不起,没有办法,只得下旨让司马昱暂理朝政。 第285章 追杀武陵王 穆帝这一罢工,整个朝野再次惶恐不安,一来是之前的反桓温联盟都是以穆帝为核心,有穆帝在这里撑腰他们怎么闹都行,现在穆帝这个保护伞一撤,伞下的人立即就暴露在阳光下,自然是惶恐不安;二来桓温这次实在太过强势,直接带兵进京,并且很快就控制了京城的防卫和禁军宿卫,虽然没有像王敦或苏峻那样直接带兵上朝,但是也足以震慑群臣了,再加上前两次叛乱时不少士族高官皆死于屠刀之下,这次显然没有人愿意再当刀下之鬼。 当然,任何时代都不缺少忠臣与直臣,虽然东晋皇权是历朝历代最弱的,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但是在忠君思想的影响下,还是有忠臣的,廷尉王允之就是一位,在将武陵王等人打入大牢之后,王允之就立即着手审阅侦查,王允之即是一位忠臣又是一位难得的直臣,出身琅琊王氏的他根本就不惧桓温的滔威,虽然桓温的弟弟桓秘多次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向王允之暗示,但是王允之依然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秉公执法,郗超害怕王允之坏了大局,屡次向桓温进谏杀掉王允之,但是桓温认为王允之是难得的直臣,所以一直不肯下手,所以王允之得以秉公办案。 而王允之的办案能力确实是一流的,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就全部调查完毕,最终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查无实据。 然而此时的朝堂已然不是三天前的朝堂了,在穆帝病倒之后,司马昱主持朝政,在桓温的要求下,司马昱恢复了郗超的职务,同时罢免了一大批跟随武陵王司马曦反桓温的大小官员,桓温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朝政。 所以对于王允之呈上来的“查无实据,并无谋反迹象”的侦办结果,桓温并不感到意外,这本来就是一起他故意制造的冤案,王允之又是出了名的直臣,若是能查出实据来那就怪了。 而桓温之所以任由王允之秉公办案,除了欣赏王允之这样的直臣以外,另一个用意就是效仿秦国时的赵高,当年赵高为了检验自己的威望,于是便设局试探群臣,故意拉了一只鹿来,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一匹马,皇帝大笑说这明明是鹿,怎么可能是马呢?但是没想到群臣惧怕赵高的淫威,纷纷顺着赵高的意思说这确实是马,而没有顺着赵高意思而说这是鹿的,自然也在日后被赵高用各种理由给处死了。 桓温当然不想当赵高,但是为了彻底掌控朝政,将反对自己的势力彻底打压下去,然后自己才能放心的北伐,否则的话后方总有人给你捣乱,自然是闹心的很。 于是在王允之侦办结果出来之后,桓温又再次上书要求诛杀武陵王司马曦、新蔡王司马晃等人,并且言词异常激烈,在桓温的带动下,之前早已投靠桓温的士族高官也纷纷上书要求诛杀二王其及党羽,这让主持朝政的司马昱很是难堪,他明知道司马曦是被冤枉的,并且廷尉也已经明确给出了侦办结果的情况下,却依然不敢释放武陵王等人,身为摄政王却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救不了,这让司马昱很是悲伤。 为了保住自己哥哥的命,司马昱最终还是放下身段,以近乎哀求的口吻向桓温说道:“对于武陵王等人叛乱之事,即然廷尉已经查无实据,就已经证明此事子虚乌有,但是大司马却依然要诛杀武陵王等人,同室操戈的事情在晋惠帝时代已经上演过一次了,结果就是山河沦陷,生灵涂炭,我实在不忍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件事情,我既悲痛惋惜,又惊恐不安,这种事我连听都不愿意听,何况还要我下令呢!还望大司马再研究研究!” 见司马昱如此低声下气,桓温也不好再逼迫他,于是便不再进言,见桓温不再进言,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再进言,于是司马曦等人再次逃过一劫。 但是桓温杀人立威的决心十分的坚定,在退朝之后,桓温再次召集郗超、江彪、桓秘等人商议,郗超的意思是桓温不应该顾及司马昱,此时的司马昱已是跛脚之鸭,空有摄政的头衔,其实啥事也指挥不动; 郗超建议桓温应该一鼓作气,继续逼迫司马昱,让司马昱亲自下令诛杀武陵王等人,这样既避免了桓温诛杀宗室的坏名声,又让司马昱声望尽失,从此普天之下就再无人敢跟桓温作对了。 郗超的建议痛快是痛快,但是桓温并不想做的这么绝,于是郗超便又说出了第二个建议,那就是让宗室告宗室,从宗室当中再找一个不中用的王爷,上书请求诛杀武陵王等人,这样就可以把桓温给摘出来,避免了桓温的尴尬。 “让宗室告宗室?”桓温默念了一句,这计好是好,但是再去哪里找这样的宗室呢?新蔡王司马晃是个软蛋,所以吓唬吓唬就行了,其他的王爷当中琅琊王司马丕一心求仙,天天在家练丹玩,不问政事很多年,东海王司马奕还小,所以近支亲王肯定是不行了,只能从其他旁支王爷当中选了。 经过反复讨论,郗超等人觉得谯王司马恬正合适,之所以说他合适,是因为此时的司马恬正担任御史中丞的职务,而御史中丞就是负责监督、弹劾官员的,所以让司马恬上书朝廷也算是职责所在。 而且司马恬的父亲司马无忌还跟桓温同过事,当年桓温刚收复益州之时,朝廷为了限制桓温势力的发展,派司马无忌前往成都担任益州刺史,当时桓温虽然很反对,但是因为当时的实力不行,最终也只得默认了。 虽然司马无忌去益州是朝廷监视桓温的,但是司马无忌到任成都之后,也并没有给桓温捣乱,相反还很积极的配合桓温的工作,这让桓温很是感激,对司马无忌赞誉有加。 司马无忌去世后,他的儿子司马恬继承谯王的爵位。司马恬很有才干,曾任司雍秦梁四州的大中正,负责为国选材,后来又担任太子詹事、吴国内史、尚书右仆射等职,因为是宗室当中少有的有才干之人,所以在穆帝亲政之后,又把司马恬提拔为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百官。 谯王的始封王是司马懿六弟司马进的长子司马逊,在宗室当中算是非常偏远的旁支王爷了,虽然是旁支,但也是王爷,由谯王司马恬出面弹劾武陵王等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所以,桓温在听完郗超的分析之后,也觉得司马恬最合适,这次他没有让桓秘出马,而是直接派郗超去找司马恬,郗超也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精神,在威逼利诱之下,司马恬只得答应第二天的时候上书弹劾武陵王司马曦。 第286章 唯有褚蒜子 为了避免尴尬,桓温决定称病不上朝,将弹劾武陵王等人之事全权交由郗超处理,郗超由于之前遭受罢职之辱,因此这次是铆足了劲要干死武陵王等人,于是便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由御史中丞司马恬首先上书请求依律处死武陵王司马曦等人。 司马昱见一向温文尔雅的谯王司马恬都出来请求诛杀武陵王,又见桓温称病不上朝,心中已然明白了这又是桓温在捣鬼,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司马昱怕桓温,但是不怕谯王司马恬,他明知司马恬是受桓温指使才上参与此事,但是护兄心切的司马昱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了司马恬,大骂司马恬阴险狡诈、吃里扒外,世受君禄却不思回报国家,为朝廷尽忠,却在这里妄议朝政,妄开杀戒,实乃祸国殃民之徒,与赵高、王莽等奸臣贼子又有何异? 司马昱在骂司马恬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看着他俩,其实所有人都能听得出,司马昱这是在指桑骂槐,明着看是在骂司马恬,实际上是在骂桓温,说白了,这些话其实就是说给郗超等人听的,好让郗超等人回去禀报桓温。 而司马恬当然也明白司马昱的用意,也知道司马昱这是在借自己来骂桓温,所以虽然司马昱在骂自己,并且骂的很难听,但是司马恬却面不改色,气不喘心不跳的,好像还很享受的样子。 其实司马恬又何尝愿意上这份奏疏,若不是被桓秘所迫,他才不会触这个霉头,但是形势比人强,面对强势的桓温,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司马恬也只得违心上了这份奏疏。 眼看司马昱骂的唾沫横飞,越骂越起劲的样子,实在听不下去的郗超不得不站出来打断司马昱的表演直截了当的说道:“武陵王谋反之事证据确凿,罪不可赦,请丞相尽快下诏诛杀武陵王等人,以正乾纲。” 司马昱厌恶的看了看郗超,此时的郗超完全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正享受着复仇所带来的快感,虽然他平时也跟武陵王没有什么过节,但是能够参与诛杀亲王级别的大佬,也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情。 司马昱实在不愿意看郗超这副嘴脸,桓温不在他也完全没有必要搭理他,因此司马昱直接宣布退朝,司马昱的无视郗超目瞪口呆,也当场气急败坏起来,他本想上前去找司马昱理论一番,结果却被江彪拉住,在江彪的劝说之下,郗超才没有做出更加过份的事情来,否则的话又是一场好戏。 郗超回去之后自然是向桓温添油加醋了一番,这让桓温也跟着气急败坏起来,他决定再次上书请求诛杀武陵王,言辞比以往更加的激烈,甚至扬言若是再等不到朝廷的批复,那么就自己派兵诛杀武陵王等人。 桓温的这份奏疏直接吓倒了司马昱,司马昱十分清楚以桓温当前的实力,就算是擅自诛杀了武陵王等人朝廷也是拿他没有办法,所以司马昱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没有办法了,为了防止桓温突然暴走而大开杀戒,司马昱只得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那就是去请褚蒜子,褚蒜子自从与桓温达成姑溪河之约后,便主动还政于穆帝,并与众大臣约定,从此以后再不过问政事。 褚蒜子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自永和十二年交权到升平四平,整整四年多的时间褚蒜子还真是一点政事都没有过问,甚至连她所居住的崇德宫都很少出,每天都是吃斋念佛,一心向佛,一副脱离红尘五行之外的感觉。 若非不是被逼到了墙角,司马昱也断然不会去找褚蒜子,毕竟当年跟桓温达成约定之后,因为让步太多,让桓温因此而总揽了朝廷的内外大权,让褚蒜子还是背了不少骂名的,甚至连司马昱都对褚蒜子颇有微词,褚蒜子也是因为这样才决定从此再也不过问朝政的。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看,褚蒜子是多么的明智,若不是当年的约定,可能今日之事就提前五年上演了,到时候没有褚蒜子在其中居中平衡,可能受到诛连的还不知道多少年呢。 想到这里,司马昱不由的叹了口气,想不到司马氏的江山,现在居然需要一个女人去维持,想想这是多么的可悲。 但是可悲归可悲,为了保住哥哥的性命,司马昱还是决定拉下这张脸来,去请褚蒜子出山,因为目前举朝之上,也只有褚蒜子能够说服桓温,保下武陵王的性命了。 其实这件事情褚蒜子早就知道了,桓温在京城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身为太后的褚蒜子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尤其是在听到穆帝被桓温吓病了之后,褚蒜子更是心急如焚,她即担心刚刚亲政的穆帝顶不住压力杀了武陵王,又担心穆帝一时冲动跟桓温闹翻了脸,她本想出面阻止阻止这一切,但是因为当时与群臣约定自己将不再过问政事,所以即便局势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褚蒜子依然下不了决心是否出面。 而司马昱的到来则为褚蒜子解决了这个问题,司马昱作为丞相,百官之首,能够亲自邀请褚蒜子出面主持大局,自然也就没有违反当初的约定之事了,虽然褚蒜子早就想出面解决此事,但是面对司马昱的邀请,褚蒜子当然也不能立即答应,因为那样的话就实在太掉价了,于是无论司马昱怎么说,褚蒜子依旧是闭目养神,手中不断的挪动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一幅一心向佛不问世事的架势。 见褚蒜子不为所动,司马昱心急如焚,当即跪倒在地上,向褚蒜子哭诉着说道:“昔日涂山氏让夏禹业绩光耀,简狄使商祖兴隆,太后之英明睿智,非我等俗臣能够领悟的,现如今国贼弄权,奸臣当道,意欲屠戮宗室以立淫威,而陛下年幼缺乏制衡手段,望太后能够看在司马氏已经立国百年的份上,出面主持大局,以维护国体。” 涂山氏是夏禹的妻子,夏朝能够建立,很大程度上是得到了涂山氏的大力支持,所以夏禹才会把诸侯会盟的地点选择在涂山,就是为了就近得到涂山氏的支持;而简狄则是商的始祖契的母亲,上古五帝喾的妃子,据说她吞玄鸟之蛋而生下了商祖契,司马昱将褚蒜子比作了对夏朝和商朝有着巨大的贡献的两位女性,由此可见司马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为了挽救自己哥哥的性命,也得使劲的抬高褚蒜子,以冀得到褚蒜子的帮助。 而褚蒜子听完之后,也停下了手中的佛珠,慢慢的张开了眼睛,她知道当前的局势若不是火烧眉毛了,是不可能让一向孤傲的会稽王如此低三下四的求自己的,于是便在轻叹了一声之后,慢慢的站了起来,她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司马昱,然后命阿春打开了佛堂的大门,一屡阳光照进了昏暗的佛堂,照耀出了张牙舞爪的尘埃…… 第287章 褚蒜子让位 此时的桓温正在府中焦虑的等待司马昱的命令,他想尽快的解决京城的问题之后,快速的返回前线组织对前秦的征伐,因为根据长安城的蝶眼使者传来的消息看,前秦天王苻坚在王猛的辅佐下,打击豪强、整顿吏治、积极开办教育,扭转了胡人迷信武力,轻视文化知识的落后观念,前秦很快就出现了劝业竞学、养廉知耻的风气。 同时苻坚又在大力发展生产,他下令减少自己的膳食,撤销歌乐,后宫皇妃以下的宫女改换布衣。不再穿绫罗绸缎。文武百官也相应地减少俸禄,以示与民共休戚。同时还指令开发山上的矿产林木,解除限制河流湖泊渔业的禁令,使国家和百姓共同分享。 经过几年的发展,前秦国内经济恢复的很快,经济富足,百姓安居乐业。 眼看前秦国力蒸蒸日上,桓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很清楚苻坚与王猛就是黄金组合,只要这二人有足够的时间,那么必定会使前秦强大起来,所以必须在前秦国力发展壮大之前灭掉他们,否则的话等他们发展起来了再去征讨就很难了。 为此,桓温决定不再等了,明天就去上朝,亲自去逼迫司马昱,若是司马昱还是不肯下令诛杀武陵王等人,那么桓温就决定自行处决他们。 然后,等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桓温却傻了眼,原因无他,此时坐在皇帝御座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崇德太后褚蒜子,只见褚蒜子穿着凤冠霞帔,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御座之上,犀利的眼神扫视着群臣,显得十分的庄严肃穆。 桓温呆呆的盯着高高在上的褚蒜子,此事他之所以如此着急,一是因为想着尽快的赶回前线,阻止对前秦的征伐;第二就是担心褚蒜子出面干预;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这褚蒜子还真的出面了,此时的桓温直后悔没有早点决断,然而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此时的褚蒜子已经端坐在御座之上,再看看旁边一脸轻松的司马昱,鬼都能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即便是褚蒜子亲自出面,桓温也不打算放过武陵王,因为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只要杀了武陵王他们,桓温这个威就立起来了,从此以后,朝野内外将无人再敢打桓温及其势力的主意,那么桓温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征伐异族统一全国的事业当中。 而若是杀不了武陵王等人,那么朝中自然还会有人出来捣乱,到时候桓温又将被掣肘,而历史的教训又证明,若是不彻底的扫清敌对势力,那么敌对势力早晚就会扫清你,所以不管是为了理想包袱,还是为了自己,武陵王等人都必须死。 “太后,武陵王等人意图谋反,罪不容诛,请太后早下决断,以正朝纲。”桓温首先上奏说道。 “廷尉不是已经说了查无实据了嘛?大司马为何还是纠缠这事不放?”褚蒜子没有选择硬杠,而是故作不知情的样子。 “虽然查无实据,但是有新蔡王自首指证,也足以证明其罪。”桓温不依不饶。 “那若是新蔡王也有难言之情呢?” 褚蒜子说完这话之后,举朝震惊不已,其实所有人都明白,新蔡王司马晃是被逼迫的,奈何大家都慑于桓温的淫威而不敢明说此事,就是怕激怒桓温;但是褚蒜子不怕,她清楚知道桓温是绝不敢加害于她的,而她之所以当面揭穿这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主要也是两个意思,第一就是告诉桓温,你的伎俩其实大家都清楚;第二也是在劝告桓温,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撕破脸那就不好。 然而,褚蒜子还是想错了桓温,虽然桓温不会加害于她,但是并不代表不会顶撞她,其实桓温在决定做这件事情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所有可能的情况,其中当然也包括褚蒜子这个情况。 但此时的桓温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桓温了,四年前桓温可能会为了褚蒜子而作出让步,但是现在不行了,桓温很清楚朝中有反桓温势力的存在,由于穆帝的支持,所以这个势力十分的强大,若是这次手软了的话,那么就会让这股势力更加的有峙无恐,而历史上无数的经验说明,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一个弄不好,桓温就会被这个势力打败,成为阶下囚,到时候一切功与名都会烟消云散。 更关键的是现在桓温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为了这一群人,桓温也必须要把这件事情执行到底,哪怕是因此而失去了褚蒜子,也再所不惜。 “太后,臣出身行伍,行至长帅,承蒙朝廷信任,命臣都督中外军事,自接任以来,臣无时无刻不在为国操劳,对内竭心侍奉天子,安抚百姓;对外征战胡虏而舍生忘死;现如今朝廷当中出了奸佞,妄图颠覆政权,臣身为大司马、大将军,不忍再看到生灵再遭屠戮,因此力求诛杀奸佞,以正乾纲,若是太后批准那自是最好,若是太后不准,那么臣自当行使大司马之职,自行诛杀奸佞。” 桓温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十分的坚决,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这让褚蒜子十分的震惊,褚蒜子认识桓温二十多年,还从未见他对自己说出这么硬气的话来,此时的褚蒜子才意识到,桓温可能真的下定决心要独揽朝政了。 然而,褚蒜子毕竟是褚蒜子,即便桓温如此决绝,她也自然有应对之策,她太了解他了,毕竟二人认识了二十多年,彼此的脾气秉性都十分的了解,褚蒜子知道桓温是想借武陵王的人头来在朝中立威,以震慑反桓温势力;但是桓温却找错了对象,司马曦虽然被过继给了司马澹,但他毕竟是元皇帝司马睿的儿子,当朝天子的亲叔公,不管是从家族亲情还是皇家威严上,褚蒜子都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司马曦的性命。 于是,褚蒜子见桓温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中也是十分的生气,她知道桓温吃软不吃硬,硬杠他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于是便决定以退为进。 她直接从御座上,缓缓的走到桓温的面前,桓温使劲的低着头,不敢正看褚蒜子的眼睛,他怕受不了褚蒜子的眼神。 褚蒜子见桓温卑微的样子,不由的微微一笑,然后转身重新走上大殿,回过身来对桓温大声的说道:“如果晋王朝还能延续,那么就请大司马奉行之前丞相下过的诏书,免除武陵王等人死罪,从此以后不再提及此事。而如果晋王朝气数已绝,那么就请大司马自取这江山社稷,让司马氏退位让贤吧!” 此言一出,举朝上下再次震惊不已,因为褚蒜子不亚于直接跟桓温彻底翻脸:要么你就按我的意思作,免除武陵王死罪,要么你就自己来当这皇帝。 由于这事十分的重大,来的也太过突然,众大臣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一个个的都目瞪口呆,就连一向以沉稳着称司马昱、王坦之、谢安等人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而桓温此时也是被吓的直接跪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而身上早已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脸上落下,打湿了一地。 可即便这样,桓温依然不发一言,可见他依然在做最后的坚持。 之前一直作壁上观的士族公卿们再也忍不住了,王蒙、王坦之、王彪之、谢安、荀羡、袁质、诸葛衡、羊孚等人纷纷站出来替武陵王等人求情,就连一向对朝政惟恐躲之不及的前朝曹魏后裔陈留王曹恢都忍不住站出来替武陵王等人求情。 第288章 二王三恪制度 桓温一看连陈留王都站出来求情了,便知道此事办的确实有点不得人心,若是继续坚持的话,有可能把满朝公卿都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这显示不是桓温想要的,而且把皇帝逼的太急了也不太好,于是便叹了口气,决定放武陵王一马。 而桓温之所以对陈留王的意见这么在意,很大程度在于陈留王的身份,陈留王的始封王是曹魏最后一个皇帝曹奂,曹奂是魏武帝曹操之孙,燕王曹宇之子,初被封为常道乡公,魏帝高贵乡公曹髦被成济弑杀之后,司马昭与众臣商议,决定立曹奂为帝,奉魏明帝曹叡之祀,后来司马昭死后,其子司马炎篡夺魏国政权,魏国灭亡,曹奂被降封为陈留王。 陈留王虽然也是王,但是跟其他王不同,其他王都是皇亲宗室,因为宗亲血缘关系而被封的王,而陈留王则是因为中国历史上延续时间最长的政治传统——二王三恪制度而被封的王。 二王三恪起源于尧舜时期,具体成型于西周,属于五礼之中的宾礼,在每次改朝换代之际,新的统治者为了表示宽宏大度,同时也为了笼络前朝遗民,突显继承前朝统治的合法性,对于放弃政权的前朝统治者的后裔,往往要给予一定的政治和经济特权。 这些人是不被视其为臣子的,而是称之为宾,意思就是他们在我们这里是客人,所以他们不需要履行臣子的职责,朝见天子时,这些人不用臣礼,而是宾礼。 比如尧死后,舜以尧的儿子丹朱为宾,称为虞宾,不视之为臣子。 舜死后,夏禹封丹朱于唐,封舜子商均于虞,皆不用臣礼,而用宾礼。 周武王灭亡商朝后,本着“灭人之国,不绝其祀”的原则,封商纣王之子武庚为王,继续祭祀商朝宗庙,在武庚叛乱被诛之后,又封商纣王的兄长微子启在商朝的旧都商丘建立宋国,授予诸侯国五等爵位当中最高等的公爵,并特准其在领地里照行商朝之政,并用天子礼乐供奉商朝宗祀。 在加封商朝贵族的同时,周朝还加封黄帝的后裔为祝国之君,尧的后裔为蓟国之君,舜的后裔为陈国之君,夏朝的后裔为杞国之君。 上述封国中,黄帝的后裔封祝国、尧的后裔封蓟国被称为“二王”之制,虞舜后裔封陈国、夏朝后裔封杞国、商朝后裔封宋国被称为“三恪”之制,加起来合称“二王三恪” 制,至此,二王三恪制度最终成形。 这些封国都有各自的领土、户籍、军队和政府,周朝对他们的加封没有半点虚假,他们的生存时间也都很长,这些国家也都成了周朝忠实的诸侯,其中宋国的国君宋襄公为了拥戴周天子恢复周朝统治秩序,在与楚国的战争中受伤而亡。 由此看来,最初的“二王三恪”制是真诚的,也是成功的。 但是周朝以后,随着贵族精神的丧失,中央集权制度的形成,“二王三恪”制越来越虚假、越来越形式化,但还是顽强地沿续下来。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并没有执行“二王三恪”制度,他将早已名存实亡的周天子迁往陇西,废为庶人。对六国之君也尽数斩杀,由于不行“二王三恪”之制,且对六国之君过度残暴,陈胜吴广大起义后,六国贵族纷纷响应,导致秦朝的迅速败亡。 西汉建立后,吸取了秦朝不尊“二王三恪”制度的教训,重新恢复了“二王三恪”之制,但其含金量大大缩水。汉朝封周朝后裔姬嘉为周子南君,位比列侯,但是食邑仅三千户。由于孔子是商王后裔,所以封孔子后裔为殷绍嘉公,食邑一千六百七十户,供奉商朝宗祀,至于之前灭亡的六国和秦国,以绝后为理由,不再分封,只是确定了一些专门的守坟户,为各国祖陵守墓。 东汉光武帝时期,封孔子后裔孔安为宋公,封周朝后裔姬武为卫公,继续执行“二王三恪”制度。 曹魏代汉之后,曹丕对汉献帝行“二王三恪”制度,封汉献帝为山阳公,食邑一万户,位列所有诸侯王之上,立都城于浊鹿,向曹魏皇帝奏事不必称臣,接受皇帝的诏书可以不拜。在封地内仍行汉朝正朔,可用天子仪仗祭祀宗庙。 汉献帝退位后又活了14年,去世后“以汉天子礼仪葬于禅陵葬”,由此可见曹魏政权对汉朝后裔还是挺厚道的。 西晋取代曹魏后,也继续执行“二王三恪”制度。除了继续承认曹魏册封的山阳公国的同时,又册封退位后的魏元帝曹奂为陈留王,食邑万户,立都城于邺城,可使用天子旌旗,行魏国正朔,上书不称臣,受诏不拜。封蜀汉末帝刘禅为安乐公,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封孙吴末帝孙皓为归命侯,赐田三十顷,岁给谷五千斛,钱五十万,绢五百匹,绵五百斤。 经过永嘉之乱,奉商朝正朔的宋公国、奉周朝正朔的卫公国、奉东汉正朔的山阳公国以奉蜀汉正朔的安乐公国先后被胡人所灭,陈留王一脉也不知所综,在司马睿重建晋朝之后,深感没有二王三恪制度无法彰显其合法的统治地位,于是便决定重封陈留王,可是由于曹奂无后,于是派便人寻找曹魏后裔,至到晋成帝年间,才找到自称是曹操玄孙的曹劢,于是曹劢便被封为新的陈留王,作为二王三恪制度的延续,曹劢死后又将王位传给了世子曹恢。 而其他政权当中,割据益州的成汉国皇帝李雄立刘禅之弟刘永的孙子刘玄为新的安乐公,奉刘禅之祀,后来在桓温攻灭成汉国之后不知所踪。 由此可见,桓温之所以对曹恢的意见这么在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曹恢在晋朝属于宾,也就是说现在这件事情连宾客都看不下去了,桓温的脸上自然是挂不住,也就不再坚持诛杀司马皇族。 但是桓温是铁了心要立威于朝堂,虽然不再坚持诛杀武陵王,但是也不可能就轻饶了他们,于是便改奏请黜废司马曦及他的3个儿子,全家迁徙到新安郡;黜免新蔡王司马晃为庶人,将他贬到衡阳; 司马昱见桓温终于改变主意,不由的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司马曦因此而丢掉了爵位,但到底是保住了性命,司马昱总算是保住了宗族骨肉的性命,但是桓温也达到了削弱皇室势力的目的。 从此宗室亲王当中,再也没有人敢挑头对抗桓温了。 而对于不是皇族的殷氏、庾氏就在劫难逃了,桓温下令将他们全部满门抄斩。其中着作郎殷涓是殷浩之子,被灭三族;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皆是前丞相庾冰之子,被灭三族; 曾经显赫一时的陈郡殷氏、颖川庾氏两大家族,就此彻底没落; 桓温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废黜皇室宗亲,诛灭两大高门望族,威势显赫到了极点,之前反对过桓温的不管是皇族宗亲还是其他的士家大族都被震慑的肝胆惧裂,害怕的要命,之前一些高高在上的士族高官们甚至远远的望见了桓温都开始叩拜,这让桓温心里十分的受用。 第289章 仇池国灭亡 在桓温废黜皇族亲王,诛杀异己之后,朝廷为了安抚住桓温,避免桓温继续扩大打击范围,于是在褚蒜子的建议下,朝廷又进封桓温为侍中、录尚书事,同时又将扬州牧一职也给了他。 侍中是朝廷重臣的加衔,曹魏时期的司马懿、曹爽等权臣执政时期都加衔侍中。 而录尚书事的意思就是可以对尚书台的事务进行干涉,职权很大,东汉以来常以三公、大将军、太傅等重臣录尚书事,在历史上也是权臣的必备头衔。 东晋朝廷把这两个重要头衔都给了桓温,实际上已经认同了桓温权臣的身份。 然而桓温却并没有接受侍中和录尚书事的职务,而只接受了扬州牧的身份。 实际上桓温做为穿越者,对于些这些头衔看的并不是很重,在他看来,掌握实际的权力才最重要,其他的都是虚的。 而之所以接受扬州牧的身份,是因为州牧是地方实权,而扬州因为是京畿之地,历来都是朝廷亲自把握,从不设州牧,只设刺史。 刺史和州牧最大的区别就是刺史的等级比较低,而州牧的等级比较高,一般而讲,州牧的职权范围比较广泛,除了管理本州的行政、军事、司法等事务外,还可以处理一些地方性的事务,如灾害救济、民生保障等。 而刺史的职权范围则比较局限,主要负责本地区的行政、军事等事务。 一般一个州设了刺史就不会设州牧,因为两者职权有很多重叠的地方。 而现在东晋朝廷选择把扬州也让了出来,让州牧和刺史同时存在,实际上是已经被桓温的此番操作给吓破了胆,认为再留着此地也无用,所以就干脆全部给了桓温。 当然,在全部给桓温的同时,朝廷为了脸面,还是保留了刺史的职衔,依然由王坦之担任,但是实际上都是桓温说了算。 而桓温在接受了扬州牧之后,整个东晋所有管辖州理论上就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了,东晋朝廷在事实上已经被桓温给架空了,所以那些侍中、录尚书事的头衔对桓温来说也就毫无疑义,还不如做个高姿态直接辞让了。 桓温因为还在牵挂着前线的战事,所以在处理完京城的事务之后,就立即准备回到前线。 他在临走之前为了防止反桓温势力的反扑,便任命四弟桓秘为散骑常待,领中护军,任命禁军首领毛安之为右卫将军,二人共同负责京城卫戍和皇宫宿卫。 同时,桓温觉得被贬到广陵的沈劲是个人材,虽然之前反对过自己,但是人材难得,为了牵制扬州刺史王坦之,桓温又任命沈劲为扬州别驾。 沉沦了大半辈子的沈劲没有想到自己拼命向朝廷效忠得来的是被抛弃,反而是自己的敌人提拔了自己,感动之余,沈劲从心眼里佩服桓温,从此也成为桓温的死忠之一。 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桓温就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洛阳前线,刚回到洛阳不久,桓温便听到了让他懊悔不已的事情:仇池国被前秦灭了。 原来,上一任仇池公杨世死后,将王位传给了儿子杨纂,杨纂继位后,一改之前向前秦东晋都称臣的传统,选择只向东晋称臣,并与前秦断绝往来,这引起了前秦的不满,但是因为苻坚刚刚继位,还在忙着整理内政,无暇顾及仇池,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口头谴责,并没有兴兵讨伐。 后来上一任仇池公杨世的弟弟杨统起兵叛乱,讨伐侄子杨纂,仇池大乱,苻坚瞅准机会,派前秦的梁州刺史杨安率军五万从略阳讨伐仇池国,杨纂也派出五万人在鹫峡抵御,但是最终还是被前秦军队击败,杨纂被迫向前秦投降。 杨纂投降之后,因为杨纂与苻坚皆同属氐人,所以苻坚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把他迁居到长安居住,同时任命杨安镇守仇池。 立国七十五年的仇池国正式灭亡。 有意思的是,这个灭亡仇池国的梁州刺史杨安,正是更上一任仇池国君主杨国之子。 算起来杨安应该是现仇池国主杨纂的堂爷爷,杨国被堂叔杨俊杀死后,杨俊自立为国主,杨国之子杨安为了避祸,投奔时任前秦东海王的苻坚,苻坚十分欣赏他,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了他的大儿子杨定,二人结为儿女亲家。 苻坚登基称帝后,又任命杨安为梁州刺史,都督益、梁州诸军事的身份,杨安没有辜负苻坚的期望,最终率秦军灭亡了仇池,报了父仇。 仇池国是因仇池山而得名,仇池山据传是人文始祖伏羲的诞生地和神话传说中刑天葬首的地方,是白马氐人的故乡,这里的氐人善于养马,所以非常崇拜马神,因为早期以白马为图腾,所以被称为白马氐人。 他们崇拜的白马神、马王爷都是三只眼睛,据说神话传说中三只眼睛的二郎神杨戬的原型就是根据白马氐人崇拜的马王爷的形象演化而来的。 白马氐人的首领杨氏家族本是略阳清水氐人,自秦汉时期就定居陇右。到了杨腾这一代,正值东汉末年,黄巾乱起,杨腾也如同中原各地军阀一般,割据白马自立。 赤壁之战后,魏蜀吴三足鼎立局面逐渐清晰,凉州的马超反叛曹操,害死了在朝中做官的老爸马腾,杨家最开始跟着马超当叛乱分子,结果扛不住曹魏大将夏侯渊的攻势,不得已又跟着马超投了刘备。 转眼又是几十年,到了杨腾五世孙杨飞龙的时候,西晋结束三国时代。杨飞龙审时度势向西晋王朝投降,得了个征西将军的名号,率部族回到了略阳祖籍闲居。 实际上无论是蜀汉还是西晋时期,作为部落豪族的杨家都是以半独立的姿态依附于庞大的政权。刘家和司马家的君主也心知肚明,便给予他们“自治”的权力,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不闹事就好。 谁成想后来八王之乱,中原乱成了一锅粥,居于扶风的氐人齐万年因为不满西晋的欺压也率众发动起义,白马氐人首领,杨飞龙的继任者,养子杨茂搜为了不让齐万年扰乱自己的故乡而从略阳率领四千家部落重回仇池抵御齐万山,杨茂搜自封为右贤王,这标志着仇池政权正式建立。 仇池政权建立后,很多躲避关中地区战乱的人纷纷来投奔杨茂搜,杨茂搜对他们都接纳安抚,仇池国逐渐兴盛起来, 杨茂搜去世后,儿子杨难敌继位,恰巧前赵崛起,前赵君主刘曜攻入长安灭掉西晋之后,又顺势攻打仇池国,杨难敌率军抵御刘曜失败,退保仇池城。刘曜进攻仇池城,因其军中爆发疾病而遣使者游说杨难敌,杨难敌为自保只得向前赵称藩,仇池国得以延续。 而后仇池国内部不断发生叛乱,今天弟杀兄,明天叔杀侄的,局势动荡不安,但是因为仇池国地势偏僻,国土狭小,境内又多山,易守难攻,所以几个大强权都看不上这里,这也是仇池国能够得已延续七十五年的关键,否则的话早就被灭了。 前秦灭掉仇池国后让桓温很是难堪,因为仇池国向东晋称臣,仇池地区也就是东晋名义上的领土,仇池公是东晋的臣子。 现在前秦灭掉了仇池国,在旧仇池的领土上设立了阴平、武都二郡,实际上就是夺取了东晋的领土,桓温作为东晋朝廷都督中外的大将军,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便决定以此为借口,在洛阳聚集兵力,准备西征前秦。 第290章 崤函古道 然而,此时的前秦已经不是前几年的前秦,在苻坚的励精图治与王猛的竭力辅佐下,前秦国内政治安定,百姓富足,已经呈现出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再加上刚刚吞并仇池国,声威大振,前凉君主张天锡、吐谷浑君主碎奚、陇西鲜卑乞伏部首领乞伏司繁皆谴使向前秦进贡称藩。 苻坚也先后授予前凉君主张天锡为大将军、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护羌校尉、凉州刺史、西平公。 授予吐谷浑君主碎奚为安远将军、漒川侯。 任命陇西鲜卑乞伏部首领乞伏司繁为使持节、都督讨西胡诸军事、镇西将军。 此时的苻坚年仅二十几岁,登基没有几年,就取得了父辈们所没有取得的成就,因此在国内的威望达到了极点,苻坚本人也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整个前秦国内空前的团结。 在这样的背景下,桓温意欲西征前秦,自然是要掂量一下子的,但是桓温有桓温的想法,他清楚的知道苻坚与王猛是君圣臣贤,若是不在这个时候进击前秦的话,再给苻坚一些时间,前秦只会更加的强大。 再加上此时前燕国内因为小皇帝刚刚登基,局势不稳,无暇顾及南边战事,所以桓温决定趁这个空档,调集兵力进攻前秦,他命令青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桓豁、徐州刺史邓遐、兖州刺史朱序留下少量的兵力以防御前燕军队之后,大胆的将大部分兵力抽调到了洛阳,在洛阳聚集起五万大军组成东路军,由司州刺史毛穆之担任主帅,辅国将军戴施、镇北将军陈佑为前锋,沿着崤函古道,经宜阳、陕县,全力进攻前秦的东大门涵谷关,准备扣关攻入关内,从东面进攻前秦。 同时,桓温又任命益州刺史周楚为主帅,梁州刺史孙恩、建威将军刘建为前锋,率军五万组成西路军,分别从益州的汶山郡、梁州的汉中郡进攻原仇池国的阴平、武都二郡,以牵制前秦西边的部队,防止其挥师东进造成东路军的进攻压力。 而桓温之所以让西路军进攻原仇池国土的阴平、武都二郡,另一个原因就是想震慑周边想要投靠前秦的地方政权,让他们知道东晋依然是老大,以减弱前秦的影响力。 升平四年十月,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路大军同时出发,东路大军由毛穆之率领,浩浩荡荡的进驻涵谷关边上的陕县,进驻陕县之后不久便开始组织进攻涵谷关。 涵谷关是崤函古道上的咽喉之地,而崤函古道又是长安与洛阳之间的惟一一条通道,崤函古道的“崤函”是指古崤山和函谷关,崤山是秦岭东段的较大支脉之一,西南端与华山山脉相连,大致分布在宏农涧与洛河之间,自西南向东北一直延伸黄河岸边,海拔大都在1300~1500米,而函谷关,即秦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中国历史上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 从西周起,西安与洛阳之间的崤函古道,作为长安与洛阳两个古都之间的通道,在诗经中成为政治清明的象征; 春秋战国时期,这条通道又支撑起秦国东出吞并天下之心; 两汉魏晋之际,它又一直担负着东西二京的交通,成为帝国的重要轴线。 又因地势险要,在古代战争史上极富盛名的函谷关、潼关两大名关联袂雄踞,构成了史上最强的双重防御屏障,进可攻退可守。 崤函古道又以三门峡为界划分东西两段,一是因为三门峡以西的古道分为两条通达洛阳,一条是途径渑池到函谷关的北崤道,另一条是途径宜阳的南崤道,毛穆之率领东路大军走的就是第二条途经宜阳的南崤道。 二是三门峡以东的古黄河流速减缓,可以通行大船,无论是货运还是兵运皆可依靠水运的便利,而三门峡以西的黄河河段,水流十分的湍急,而且河中央还有鬼门、神门、人门三大礁石阻挡,船只航行异常凶险,大船基本上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在这种情况之下,从中原方向而来的大军若想攻入关中的话,走水路就必须在三门峡上岸,然后直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秦函谷关。 而历史上,从未有过从函谷关绕道成功的案例,即便是正面突破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因为在古代,数万大军攻伐,行军成本很高,深受粮草运输的制约。要知道诸葛亮北伐曹魏,整整行进了六年都未能到达长安城,原因就是粮草不济。 而桓温首次北伐前秦也是因为粮草不济而无奈撤军。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充足是古代军事战争胜利的根本保障,数万大军看似攻无不克,实际上很脆弱,深受粮草、士气、疫病、天气等因素的影响,任何环节出现大问题就可能出现哗变或叛逃,所以古代战争中,非战斗减员往往是大于战斗减员的,且往往路程越远、行路越难,减员越多。 而桓温之所以选择从正面进攻涵谷关,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涵谷关虽然难攻,但是因为背靠洛阳,洛阳到涵谷关一带皆被晋军控制,可以保证粮草运输的安全,这样前线官兵就可以缓缓不断的得到粮草的补给, 大军没有后顾之忧,战斗力自然旺盛。 这注定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攻坚战,但是桓温没有办法,绕又绕不过去,不打又不行,所以只能通过东西两路夹击的方式,来对前秦同时发起进攻,于是,围绕涵谷关的攻防战,正式打响了。 对于苻坚来说,他倒不是太在意从东面进攻的东路军,因为在历史上,从中原而来能够正面突破涵谷关的案例屈指可数,函谷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只需要少量兵员就能够守住这个缺口,在战国时代,秦国用1万人守关,而进攻的六国联军就需要10万人来攻关,相比之下,秦国能够有更多的人口从事耕作,生产粮食,繁衍人口,而六国则不断的被消耗,这就是六国越打越弱,而秦国越打越强的道理。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苻坚倒还希望桓温能够多派一些人来攻打涵谷关,因为这样可以慢慢的耗死东晋。 苻坚真正担心的是西路大军,西路大军若是走子午谷的话,可能会立即就突入关中,上一次桓温第一次北伐之时,梁州刺史司马勋就是走的子午谷,很快就打到了关中要地扶风郡,打的前秦措手不及,差点亡国,所以苻坚在审时度势之时,果断的派出了前秦名将邓羌率军一万守涵关谷,又派秦州刺史、晋王苻柳率军加强武关、子午谷等地的防御,以防止晋军的突然偷袭,重蹈上一次的覆辙。 而对于益州刺史周楚进攻旧仇池之地,苻坚则显的信心十足,一是因为仇池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是因为镇守仇池的梁州刺史杨安也是一员虎将,又是当地人,熟悉地形,所以苻坚认为仇池之地不足为虑。 第291章 配重型抛石机和云梯车 而事实也正如苻坚所料,在毛穆之率军抵达涵谷关之后,立即就开始攻关,所采用的战术依然是千百年来延续的古老战术:盾牌兵开路,掩护云梯兵慢慢靠近城墙搭云梯,而后刀剑兵爬梯攻城,而弓弩兵则在后方火力压制关隘上面的敌军。 而事实证明这个战术对于攻城来说还尚可,但是攻打关隘就不行了,尤其是像涵谷关这样的雄关,两边皆是崇山峻岭,而只有正面可以攻打,而正面的关隘经过历朝历代的修建已经十分的雄伟,城墙十分的坚固,毛穆之这样的攻城战术可以说就是直接给对方送人头。 果不其然,毛穆之攻打了一月有余,已方死伤惨重,而对方则只死伤数百人,伤亡跟晋军相比可以说忽略不计,空前的胜利让苻坚对毛穆之的能力十分的鄙失,而此时西线战场上周楚大军已经攻陷了原仇池国的阴平郡,正在向武都及仇池二郡进攻,为了减缓西线压力,雄才大略的苻坚决定调回涵谷关的守关将领邓羌,让他到西线会同梁州刺史杨安共同御敌。 苻坚的思路东线有涵谷关这样的雄关在派谁去都可以守住,而邓羌又是前秦国内数一数二的优秀将领,派邓羌去西线就是为了集中优势兵力在雷霆之势彻底消灭掉周楚大军,然后趁机攻入汉中地区,夺取汉中郡。在历史上只要夺取了汉中郡,那么蜀地北部将门洞大开,假以时日,前秦大军就可以从汉中郡攻入蜀地,夺取益州。 应该说苻坚的思路没错,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阴平郡的失陷并不是因为周楚有多么的强大,而完全是杨安有意为之。 杨安认为阴平郡距离在益州的汶山郡和梁州的汉中郡中间,而离仇池本土太遥远,而此次周楚的战略就是从汶山郡和汉中郡两面夹击阴平郡,若是要硬守阴平郡的话,则极有可能会把自己给拖死,而且还空耗大量的兵力粮草,得不偿失。 所以杨安才在周楚大军进攻阴平郡之前,将阴平郡的守军即时的撤离到武都郡和仇池郡,也就是说虽然杨安丢掉了阴平郡,但是却保存了实力,加强了武都郡与仇池郡的实力,应该说杨安这样的决策是完全符合当时的局势的。 然而苻坚却不这么认为,他倒不是不信任杨安,而是因为周楚大军太过强大,周楚毕竟是当年跟随桓温攻灭成汉国的当世名将,身经百战,实战经验十分丰富;而杨安则是初出茅庐,虽然成功的灭掉了仇池国,但是仇池国本来就十分的弱小,并不能彰显杨安的军事才能,所以为了安全期间,苻坚决定调前秦第一名将邓羌前来统军对付周楚,以确保帝国西南边境的安全。 当邓羌出面在武都郡前线跟周楚大军对垒的时候,远在洛阳的桓温也同步得到了邓羌已离开涵谷关的消息,这让桓温欣喜若狂,其实这一个多月来,真正在前线指挥攻城的并不是毛穆之,而是桓温,是桓温让毛穆之用传统战术攻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苻坚,现在见苻坚终于上当了,桓温立即抓住战机,命令毛穆之立即将之前准备好的攻城利器:24辆配重型抛石机和32辆云梯车推出来,全力攻城。 这两款攻城利器都是经过桓温改良后建造的,其中抛石机其实在战国时代就已经有了,但是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起牵拉连在横杆上的炮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这种抛石机费时费力,需要同时七八个人同时操作才行,一次也只能把最重约100多斤的石料抛出,这对城坚墙厚的涵谷关来说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所以桓温根据现代知识,对抛石机进行了改良。 桓温根据现代物理知识,利用杠杆原理,对抛石机进行了改良,桓温改良后的抛石机高约五丈,吊杆长约八丈,抛石机的后端装有重物,而前端的吊杆顶端则装有待发射的石弹,发射前须先将放置弹药的一端用绞盘、滑轮或直接用人力拉下,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放好石弹后放开或砍断绳索,让重物的一端瞬间落下,石弹也因杠杆原理也顺势抛出。 因为桓温版的抛石机后方配有重物的原因,所以桓温给这种抛石机起名为配重型抛石机。 经过反复试验,这种抛石机一次性可以将重约五百公斤的石料抛出三百至五百米远,威力十分的巨大,可以对对方的墙体或者防御工事造成巨大的破坏,数百公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也可以给敌人军队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慌,以达到心理战的目的。 而云梯车则是将云梯架在战车上改造而来,其实云梯其实早在夏商周时就有了,当时取名叫“钩援”。春秋时;春秋时鲁班加以改进,到了战国时代,楚惠王为了达到称雄目的,命令公输盘制造了历史上的第一架真正意义上的云梯车。 桓温改造的云梯车最高可以达到八丈,约20多米,这个高度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城墙高度,云梯车的底部装有六个车轮,可以由人推着前后移动。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士兵,桓温将云梯底部推车部分设计为四面都有屏蔽的车型,用生牛皮加固外面,人员在棚内推车接近敌城墙时,可有效地抵御敌矢石的伤害,保护里面的弓弩兵和刀剑兵不受伤害。 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于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不再需人抬肩扛。 桓温改造的云梯还采用了中间以转轴联接的折叠式结构,进攻的时候是折叠起来的,折叠起来的上方也可以辅上盾牌以防守下方的士兵,待推到城墙底下时,砍断折叠的绳索,云梯的折叠部分会自动弹起,瞬间达到城墙上面,然后隐藏在底部的士兵就可以立即顺着云梯往上爬,瞬间爬上城头,从而达到出奇不易的目的。 桓温对这两种攻城器械的改良既应用了现代物理知识,又参照了中方与西方历史上的设计经验,可以说是非常实用的。 但是久经沙场的桓温也明白,战争的本质在于人,即便是有了优良的攻城器械,攻入了城内,若是人不行还是攻不下来,而对方又派出了最优秀的将领守城。 所以桓温采用了策略就是先在东线示弱,同时让周楚加强西线的攻势,给人一种西线是主攻方向的错觉,在对方对东线放松警惕而将精力全部转移到西线之后,再用这两款优秀的攻城器械攻城,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关隘,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通过崤函古道,再用同样的方式打下潼关,只要潼关一丢,那么整个关中之地就门洞大开,长安以东将再也无险可守,收复关中之地指日可待。 第292章 占领涵谷关与潼关 升平五年三月,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像往常一样,晋军的进攻又开始了,像这种日复一日重复性的找死行为,涵谷关的守关将领苟兴实在是懒的答理,只是像往常一样吩咐守关将士加强防御后,便又倒头大睡了。 然而,苟兴没有睡多久,就感觉到一阵阵的地动山摇,因为关中地区多地震,苟兴本能的以为又地震了,慌忙中连忙起身出来到处张望,然后看到了令他终生难亡的影像:只见一块块巨型的石头从远处如流星般飞奔而来,重重的砸在了高大的城墙之上,瞬间就在坚固的城墙上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引得整个关隘地震山摇;有些石头则直接砸在了城墙之上,来不及躲闪的士兵瞬间就被砸成了肉饼; 从未见过这种影像的士兵被吓的鬼哭狼嚎,早已乱了队形,四处奔跑躲闪,可依然不时的有士兵被砸中;这种末日的影像让主帅苟兴也吓的双腿发擅,生怕巨石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变成肉饼,所以在片刻的震惊之后,的从城墙之上离开了,迅速的跑到了关隘后面的大殿之内。 为了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桓温特意从洛阳赶到涵谷关前线,就是为了欣赏自己的杰作,为了发挥出配重性抛石机最大的威力,桓温特意命人准备了数百块重达五百多公斤的巨型石头,这些巨型石头被二十四台配重性抛石机一块块的抛向了远处的高大关隘,瞬间砸出了数十个大窟窿,也砸死了大量的秦军士兵,主帅苟兴被吓的直接缩到了关隘后面的大殿之内躲避。 在将数百块巨型石头全部抛出去之后,桓温又命令云梯车部队全线出击,三十二辆云梯车在数百人的推动下缓缓的向城墙靠去,没死的秦军士兵从未见过如此巨型的战车,纷纷的发出箭矢阻击,结果都被云梯车前面厚厚的生牛皮给挡了回去。 不一会儿,三十二辆云梯车陆续的抵达了城墙脚下,刀斧手大喝一声砍断绳索之后,折叠的云梯瞬间展开,顷刻间直插城墙头,把城墙头上的秦军士兵吓了一大跳。 车厢内躲藏着的刀剑兵也陆续的顺着云梯向上爬,不一会儿就爬到了高高的城墙头上,早已被吓破胆的秦军士兵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在抵抗了一阵之后便纷纷逃亡,晋军将士迅速的占领了整个城墙头。 在看到晋军将士占领了城墙头之后,远处的桓温微微一笑,又示意毛穆之派出了大部队,大部队逞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的开向了涵谷关,而关口的城门早已被晋军打开,晋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占领了涵谷关。 而守关大将苟兴本来就是前秦军队当中的二流将领,这次是被苻坚临时派来替代邓羌的,本来苟兴以为有天下第一雄关在这里,守关应该是相当轻松的事情,谁曾想竟然碰到了桓温拿出配重型抛石机这样的大杀器,战场经验本就不足的苟兴直接被吓破了胆,那么溃败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苟兴在看到涵谷关无法守住之后,为了避免被俘,迅速的沿着黄河谷地退到了潼关,守卫潼关的将领是前秦宗室赵公苻双,苟兴原本就是苻双守下的大将,苻坚在决定调邓羌到西线之后,便将东线的守卫任务交给了赵公苻双,苻双决定亲自镇守潼关,而派苟兴守涵谷关。 苟兴逃到潼关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惨败,将晋军的攻城利器配重型抛石机描述的十分强大恐怖,声称可以瞬间抛出数百个重大几百公斤的巨石,普通关隘根本就抵挡不住。 苻又被苟兴说的心生恐惧,本能的认为连天下第一雄关涵谷关都抵挡不住,更何况要次一等的潼关呢?于是便连夜向苻坚请求派出更多的援军。 然而桓温根本就没有给苻双等待援军的时间,在占领了涵谷关的当天,桓温根本就没有休整,而是连夜派戴施带领两千名轻骑兵向潼关进发,潼关与涵谷关之间本就是一条长长的谷地,两边都是崇山峻岭,所以戴施带领轻骑兵一个夜晚就紧跟苟兴之后赶到了潼关。 戴施率领轻骑兵赶到潼关之后,便立即派出了一股部队佯装进攻潼关,戴施的本意是为了试探一下潼关的火力,没有想却把苻双跟苟兴都吓了一大跳,出于对晋军的恐惧,苻双本能的以为晋军攻城大杀器已至,为了避免自己在为肉饼,在匆忙的任命苟兴为潼关守领之后,便连忙带领着亲兵逃往了长安。 倒霉的苟兴刚从涵谷关逃出生天,又被苻双扔在了潼关,苟兴欲哭无泪,但是苟兴毕竟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在稍微抵挡了一阵之后,便率领部队逃出了潼关。 就这样,戴施仅仅只是想佯攻一下试探一下火力,没成想却直接造成了潼关守军大溃败,于是晋军便轻轻松松的占领了潼关,搞得戴施也是一脸懵。 前秦军潼关大溃败之后,桓温也立即率领大军进驻了潼关,至此,由涵谷关-潼关组成的前秦东部最重要的防御屏障被桓温彻底击溃,整个关中大地门户洞开,长安以东只剩渭南县这一个屏障了。 桓温占领潼关之后,整个前秦国内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都以为桓温会重演当年第一次北伐前秦之时的胜利,长驱直入直达长安城下。 前秦又到了存亡时刻,然而此次前秦国内并不像上次那样精诚团结,而是人人自危,上次因为开国皇帝苻健尚在,尚可以团结前秦国内一切力量抵抗桓温的进攻,所以最终前秦转危为安。 而这次前秦国内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团结了,此时的前秦虽然经过苻坚的励精图治,表面上蒸蒸日上,其实内部早已矛盾重重。 首先虽然前秦第二任皇帝苻生凶残无道,是一位着名的暴君。在位的两年间,大肆屠戮,弄得臣下人人自危。 虽然苻坚诛杀暴君大快人心,但是怎么着也逃不过“篡位”的事实,更重要的是,因为苻坚是东海王苻融的儿子,前秦的帝位就由苻健系转入苻雄系,原先苻健系的王爷们,也通通的从王爵变成了公爵,苻生的弟弟们自然是很生气,而且他们又大多据地一方,手握重兵,所以生起气来,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其次苻坚登基之后提拔重用了一批精明廉洁的汉族士人参与朝政,又打击豪强,强化王权,抑制土地兼并,这些利国利民的好政策被这些旧臣勋贵们看作是苻坚对他们的打击报复,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反击苻坚。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手握重兵的王公们自然不会为了苻坚而去拼命,所以苻坚只能靠自己。 既然皇亲宗室们指望不上,苻坚只能依靠自己这一系的亲兄弟及汉族大臣们去防御,苻坚先后派出了辅国将军王猛、武卫将军王鉴、宁朔将军吕光、广武将军张蚝等汉族大将等前往渭南抵御桓温,同时又派西县侯苻雅、阳平公苻融、高阳公苻方、长乐公苻丕等亲苻坚的宗室王公领军进驻长安城,以加强长安城的防御。 在做完这些之后,苻坚等人严阵以待,就等晋军的进攻了。 第293章 穆帝之死 然而桓温在彻底占领潼关之后,并没有像其他人所想像的那样继续进攻,而是在潼关停了下来,一边继续加强潼关的防御,一边从征调大量的粮草,一幅准备长期驻守的态势,这让苻坚大感意外,很不理解桓温为何如此作。 但是苻坚的重要谋臣,此时担任前秦辅国将军王猛看出了桓温的心思,他意味深长的对苻坚说道:“桓温这是在学魏武帝曹操对付袁氏兄弟的方法啊。” 苻坚不明白王猛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王猛便又继续说道:“当年魏武帝曹操击败袁绍之后,攻占了邺城,曹操本想趁胜追击,但是曹操的谋臣郭嘉却献计说袁谭和袁尚之间存在矛盾,不如先把他们放在一边,转头去打荆州,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内斗,这样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曹操采纳了这个意见,果不其然,曹操这个敌人一走,袁谭和袁尚两个兄弟因为利益之争就开打了,最后两败惧伤,曹操趁机出兵,以极小的代价占据了整个冀州。” 王猛的话让苻坚如梦初醒,也明白了桓温的用意,桓温显然是读过三十六计的,这一计在三十六计当中叫“隔岸观火”。 桓温明白此时若是急于进攻的话,亡国的危机必然迫使前秦国内上下一心,共同抗击,这样反而促成了他们的精诚团结;倒不如通过囤兵潼关的方式,直接将前秦的大部分精力吸引到渭南一带,既可以加重前秦的负担,减轻西线战场的压力;又通过这种暂缓进攻的方式,让前秦国内的矛盾爆发,然后自己再寻找机会趁机攻入关中,这样既可以减少已方的伤亡,又可以增大一举收复整个关中这地的机会。 应该说桓温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对战争的研究也越发的深入,对战场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强,他正是看到了前秦国内的矛盾所在,所以才作出了“暂缓进攻”战略决策。 也事情的发展也正如桓温所料想的那样,由于桓温在潼关布有重兵,前秦为了其首都长安城的安全,不得不将国内大部分的兵力部署在渭南县,而渭南县本就无险可守,所以前秦不得不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筑防御工事。 再加上由于苻坚不得不抽调西线战场的部分兵力到东线去弥补兵力不足,造成邓羌和杨安在西线战场上兵力不足,面对周楚大军压境,邓羌等人不得不将有限的兵力撤退到天水郡和略阳郡,以加强这两个郡的防御,而将仇池郡和武都郡战略性放弃,周楚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这两个郡,将东晋的控制疆域历史性的第一次深入到了陇西地区。 而随着前秦大部分的兵力被牵制在东线战场,以及西线战场上的溃败,前秦国内的兵力越来越捉襟见肘,这让苻健系的王公们看到了机会,毕竟他们的兵力丝毫未动,苻坚几次征招他们都没有出兵响应,所以此时他们手中的兵力反而是前秦国内惟一的机动部队。 可以说现在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即刻出兵攻占长安,因为此时的长安城内兵力已经很少,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苻坚调去渭南防御了,这也就不可避免的造成了长安城的空虚。 当然,若是他们现在出兵长安的话,毕竟还是会受到道义上的谴责,毕竟大敌当前,应当精诚团结共同抗敌,就算现在他们出兵占据了长安控制了朝廷,也会不得民心,所以他们在等,在等一个恰当的机会,就像一只伺机待伏的猎豹,一直盯着他们的猎物,只要时机成熟,就会立即出动,毫不留情的吃掉对方。 而事情再一次证明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桓温准备在潼关跟前秦军队对峙,妄图引发前秦国内矛盾然后伺机攻入关内的时候,京城里传来了穆帝驾崩的消息。 这让桓温十分的震惊,毕竟穆帝仅有十九岁,无论是在哪个年代都是年轻小伙子,而且一直以来,穆帝的身体都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就驾崩了呢? 更为关键的是,因为穆帝太年轻,又刚刚大婚不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诞下皇子。 这也就意味着,皇位将再次面临抉择,朝中的大臣们不敢擅自作决定,于是便纷纷上书太后褚蒜子出面主持大局,而褚蒜子因为痛失爱子,身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不愿意再出面主持大局,于是便把球抛给了桓温,让桓温回京主持朝政,以及选出新的皇帝。 这让桓温十分的为难,一方面桓温刚刚在潼关与前秦对峙了两个月,吸引了前秦大部分的兵力,大大减轻了西线的压力,让西线战场势如破竹,目前已经推进了到了天水郡的上邽县; 另一方面桓温又实在不想掺和这些事情,虽然拥立皇帝是每个权臣都想做的事情,但是桓温毕竟是穿越者,对他来说,现在谁当皇帝都一个样,反正政权已经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还不如把这个事情给推掉,这样更显得自己高风亮竹。 所以桓温便直接写信回绝了此事,同时建议让丞相司马昱等人会同太后褚蒜子决定皇位继承人,并明确表示不管是谁当皇帝,自己都坚决拥护。 但是桓温显然还是把朝廷争斗想的太简单了,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了政权就可以随心所欲,而事实证明即便当上了权臣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由于褚蒜子躺平,决意不出面主持此事,朝臣们都不敢自作主张,于是便连续发出了十三道诏书请求桓温回京主持大局,就连郗超也在信中劝说桓温回京。 桓温被这帮人给搞的没办法,面对络绎不绝的使者源源不断的往来于潼关与健康之间,被搞的身心俱疲的桓温只得答应回京主持大局,在向毛穆之留下“在我回来之前,只守不出”的指导思想之后,桓温便率领一小队轻骑兵,快马加鞭的向京城奔去。 回到京城的桓温才明白,穆帝之所以会英年早逝,完全是因为自己去年的所作所为,去年桓温为了在京城立威,彻底的掌握朝政,在京城内大肆迫害皇亲宗室,先后将武陵王和新蔡王废为庶人并流放到外地,而后更是将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人诛灭三族,一时间整个京城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高门大族无不胆战心惊,甚至连一直高高在上的士族高官远远的见了桓温都要下车叩拜,这足以证明桓温的策略是多么的成功。 然后,有得就有失,桓温在大肆迫害和屠杀皇亲宗室和高官显贵的同时,也让皇帝司马聃深深的感受到了危机,一向血气方刚誓主要重振晋室的他面对桓温高举的屠刀一时被吓破了胆,直接一病不起,而桓温对陈郡殷氏和颍川庾氏的灭门惨案更是让司马聃深受刺激,要知道,陈郡殷氏的殷涓和颍川庾氏的庾倩可以说是司马聃最亲近的人,司马聃贵为九王之尊,却连自己最亲近的大臣都保护不了,这对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司马聃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于是在一年之内郁郁寡欢,最终在十九岁的青春鼎盛之时溘然长逝,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褚蒜子自然知道儿子的死跟桓温有关,但是此时的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年轻时痛失丈夫,中年时又痛失爱子,这让褚蒜子一度心灰意冷,在儿子死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佛堂里,无论司马昱率领文武百官如何哀求都不肯出来主持大局,没有办法的司马昱等人这才想出了连发十三道诏文的方法将桓温逼回了京城,以挽救当前的政治危局。 第294章 司马丕登基称帝 桓温在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后,感觉有些对不住昔日的恋人褚蒜子,褚蒜子的一生虽然荣耀之极,但是也一生悲苦,自十八岁嫁给司马岳为王妃,二十一岁成为皇后,二十三岁大好的年纪就失去了丈夫,受制于地位的尊贵而无法改嫁,三十三岁时失去父亲,四十二岁时又失去唯一的儿子。 褚蒜子心中的悲苦,无人能知,但是桓温知道,桓温也清楚褚蒜子为何躲在佛堂里不出来,就是不愿意面对这个纷杂的世界,她需要时间来弥合心中的悲苦,所谓人生三大苦:少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 褚蒜子刚刚人至中年,却已经经历了两大苦,世人却还是不知她的痛苦,硬要逼她出来主持大局,褚蒜子也只能以沉默来应对世人的不理解了。 不管是出于心疼,还是出于愧疚之心,桓温都觉得这个时候必须要帮褚蒜子主持一下大局,尽管这对世人来说有玩弄朝政之嫌,但是桓温觉得都已经无所谓了,为了让褚蒜子少受点委屈,就算是让他背负千古骂名又何妨? 于是,由桓温出面,先后召集了丞相兼中书令司马昱、尚书令王述、黄门监王蒙、御史中丞王彪之、中书侍郎郗超、尚书侍郎谢安、黄门侍郎江彪、司空车灌、侍中兼扬州刺史王坦之、太常卿诸葛颐、宗正卿司马珍等朝廷主要王公大臣齐聚在太极殿商议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商议的,虽然司马聃没有子嗣,司马聃的父亲晋康帝司马岳也没有其他子嗣,但是晋成帝司马衍却留下了两个儿子,他们分别是新任琅琊王司马丕和东海王司马奕。 其实在晋成帝死后,继承皇位的应该就是皇长子司马丕,但是在当时控制朝政的前丞相瘐冰的操作下,最终将皇位传给了晋成帝的弟弟司马岳。 而司马岳死后本应将皇位还给司马丕,但是司马岳私心作祟最终将皇位传给了儿子司马聃,可惜司马聃也不长寿,仅仅活到十九岁就驾崩了。 除此之外再往上找的话那就是会稽王司马昱这一支了,司马昱作为晋元帝司马睿尚切在世的两个儿子之一,另一个儿子武陵王司马曦已经被过继给别人,况且又被桓温给废黜,自然无法参与皇位继承。 而会稽王司马昱则有两个儿子,而且这两个儿子还很有传奇色彩,他们极有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唯一有黑人血统的皇室成员。 原来,会稽王司马昱曾创下连续生下五子皆早殇的记录,更诡计的是自此十年之内妻妾皆不孕,为了能有个儿子,司马昱不得不请当时非常着名的道士许迈来面相,结果许迈却一眼相中了丑陋无比的昆仑奴李陵容。 李陵容据传是飘洋过海而来的东南亚土着黑人的后代,这些东南亚黑人土着来到中国后世代为奴,一般被有钱人买去在府里干最脏最累的活,因为皮肤黝黑相貌丑陋,所以被统称为昆仑奴。 这个李陵容不但身材高大,膀硕腰圆,而且皮肤黝黑又面露凶光,据说她那肤色黑得像涂了油的木炭似的,连桓温第一次见的时候都被吓了一大跳。 但就是这样的丑到极点的女人,司马昱为了能生儿子,也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忍着膈应睡了她。 说来也怪,只跟司马昱睡了一次的李陵容就怀了孕,不久便诞下一个男婴,司马昱给他取名叫司马曜。 有了第一个儿子后司马昱再接再厉,又捏着鼻子多睡了李陵容几次,李陵容果然又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是司马道子和鄱阳公主。 也就是说,除了晋成帝司马衍的两个儿子司马丕和司马奕外,会稽王司马昱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从血统上来讲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力。 但是不论从法理上还是血缘亲疏关系上,司马丕无疑都是最近的,所以理应由琅琊王司马丕来继承大统。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司马丕年仅二十一岁,年富力强,正值青春鼎盛之际,由他继承皇位不需要再像司马聃那样再由其他人来辅政了。 所以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由司马丕继承皇位不论从哪方面讲都是不二人选,但是在太后褚蒜子和实际掌握朝政的桓温这两个人谁都不发话的情况下,依然没有人敢愿意出面来挑这个头。 因为根据历史上的经验来看,权臣一般都有自己的打算,万一挑选的继承人不符合二人的口味,那么极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所以没有人愿意出面来挑这个头。 但是既然桓温让群臣商议,那也就只能按照法理和血缘亲疏关系来商议了,所以最终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司马丕最适合了。 对于司马丕这个人,桓温之前接触的不多,对他也没有什么反感的地方,即然不管从哪方面讲司马丕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那么桓温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 虽然桓温同意由司马丕继承大统,但是褚蒜子毕竟是太后,所以在众大臣都一直同意推举司马丕继承大统后,桓温扔然要求司马昱将廷议结果写成正式公文提交到崇德宫,由褚蒜子盖上太后的大印之后方可生效。 虽然司马昱认为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因为褚蒜子同意与不同意都没有用,最终还是桓温说了算。 但是鉴于桓温与褚蒜子之间的友谊天下人尽皆知,所以司马昱也就只当是替二人当了会信使,亲自带着朝廷的决议公文去崇德宫的佛堂找褚蒜子盖印。 面对司马昱的苦苦哀求,就算褚蒜子再沉默,也不能无视朝廷的公文置之不理,如果说以前是为了司马氏的江山社稷着想更多的是为了儿子的话,那么现在褚蒜子再出面那就真的是为了司马氏的江山社稷了。 所以最终褚蒜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她命宦官高阳去取出大印,然后再重重的给司马昱带来的朝廷公文盖上了自己的大印之后,便不再多发一言。 司马昱自然知道褚蒜子的想法,这能够给自己盖上大印就已经不错了,没有必要再去逼迫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再做什么高风亮节的事情了。 等到司马昱捧着盖上太后大印的公文出现在桓温面前的时候,桓温也不由的长舒了一口气,对于桓温来说,这是他能够为褚蒜子所作的最大的努力了。 桓温之所以非要褚蒜子的太后之印,其实就是想把这拥立之功让给褚蒜子,历朝历代以来,拥立皇帝都是大功一件,桓温已经身居高位,没有必要再去什么拥立之功。 但是褚蒜子作为一介女人却不行,现在褚蒜子的亲儿子没有了,司马丕虽然名义上跟褚蒜子是侄婶,但是毕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而且当时褚蒜子的丈夫司马岳还抢了司马丕的江山,这都难保一但登上大位的司马丕不会报复褚蒜子。 而现在让褚蒜子有了拥立司马丕登基之功,司马丕即便是想要报复褚蒜子,也得考虑一下公众舆论,自然是不敢轻易下手了。 而这,也正是桓温坚持让褚蒜子在朝廷公议的文书上盖章的最根本原因。 所谓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想要的幸福,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升平五年六月,在司马昱的主持下,群臣拿着太后褚蒜子的诏书,前往琅琊王府迎立司马丕进宫即位。 在经过一系列繁杂的礼仪之后,司马丕正式继位为帝,改明年为隆和元年,封弟弟东海王司马奕为新的琅琊王,王妃王穆之为皇后,加封王穆之父亲王蒙为金紫光禄大夫,封晋安县侯,母亲爰氏为安国乡君。 同时司马丕继续尊奉褚蒜子为崇德太后,准其继续居住在崇德宫,身边的宫女侍卫一切照旧。 对于前皇帝司马聃,经众臣商议定谥号为穆皇帝,庙号孝宗,安葬于永平陵。 司马丕登基后也没有忘记桓温,为了安抚桓温,司马丕又加封桓温为侍中、录尚书事,假黄钺,赐其羽葆鼓吹一部。 同时加封桓温长子桓陆为南郡公世子,次子桓济为临贺郡公,三子桓歆为临贺县公,桓氏一门三公,一时间显赫无比。 第295章 五公之乱 司马丕的封赏让桓温很满意,认为司马丕是个知道好歹的好皇帝,于是便在司马丕登基之后不久便打算重回潼关前线。 临行前,桓温还念念不忘褚蒜子,因此打算去崇德宫见蒜子一面, 桓温在崇德宫外等了好久好久,从早上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中午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就是只想褚蒜子能够出面见她一面,那么是只远远的看一眼不说话也好。 然而桓温的痴情并没有打动褚蒜子,此时的褚蒜子依然没有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尽管阿春和高阳被桓温的痴心所感动,在旁边一个劲的劝说褚蒜子出去见桓温一面,但是褚蒜子就是不见。 桓温见褚蒜子始终不肯见自己一面,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最终在太阳落山天色昏暗之后,黯然的离开了崇德宫。 桓温转身离开之后,阿春告知了一直在默念佛经的褚蒜子,褚蒜子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起身倚在宫门外远远的望着离去的桓温,望着桓温那有些落寞的身影,褚蒜子的泪水不由的模糊了双眼。 其实褚蒜子并不是恨桓温,自打当年在豫章太守府二人相遇之时,褚蒜子便已知晓桓温心中的理想就是匡扶天下收复失地,她也为他今天取得这样的成就而感到高兴,但是儿子毕竟是因桓温的逼迫而死,这让身为母亲的褚蒜子始终都难以接受;或许别人会因为桓温的权势而害怕他,但是褚蒜子不怕他,至少在现在,她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桓温离开崇德宫之后,便连夜离开京城,向潼关前线驰去,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的消灭诸胡,收复中原,完成天下的统一,然后再回来向褚蒜子认认真真的道个歉,以换取褚蒜子的原谅。 等桓温回到潼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在离开潼关整整八个月的时间里,桓温所幻想的前秦内部矛盾也终于爆发,根据毛穆之的介绍,在桓温离开的日子里,由于前秦前线的压力骤减,所以之前一直对苻坚篡位有所不满的苻健系的王公们纷纷发动叛乱,其中晋公苻柳据蒲阪、赵公苻双据上邽、魏公苻廋据陕城,燕公苻武据安定,四公同时起兵造反。 其实在这之前,苻坚刚登基之时,趁着并州刺史张平、朔方太守刘卫辰、雁门太守曹毂等人因为反对苻坚而起兵造反,苻坚亲自率军平叛。上一任皇帝苻生的亲弟弟,淮南公苻幼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就苻生的另一个弟弟晋公苻柳、苻坚的弟弟赵公苻双起兵造反,但是在苻幼起兵造反之时,苻柳和苻双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就拒绝起兵响就,这就造成了苻幼一个人孤军奋战,苻坚很快就平定了苻幼的叛乱,苻幼本人也被杀。 在苻坚平定了苻幼的叛乱之后,也得知了苻柳、苻双参与了苻幼叛乱。但苻坚没有惩罚苻柳、苻双,想以宽容感化两人。 然而苻柳、苻双不相信苻坚的宽容,反而越来越不安。他们不相信苻坚的宽大,有种刀架在脖子上,不知何时会砍下来的感觉。出于野心和自保,他们又串联上苻生的另外两个弟弟魏公苻廋、燕公苻武暗中谋划叛乱。 趁着桓温离开潼关回京主持朝政,前线压力骤降的间隙,苻坚本想召集各地的王公大臣入京商议抗敌大计,没成想四公以为自己的事情败露,于是便一不作二不休,四公共同发动叛乱,这样再加上之前的苻幼叛乱,宗室里一共有五位公爵参与叛乱,所以又被称之为“五公之乱”。 四公同时叛乱声势十分浩大,因为四公占据的位置居于长安的四周,所以叛乱对长安的前秦中央政府形成包围势态。 由于晋军的威胁还没有解除,而内部又爆发了如此大的叛乱,局势对前秦局势十分的不利,苻坚也有些慌张, 若是此时前燕政权也趁机西侵的话,那么前秦国土从南至北,从东到西则有战事,前秦政权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内乱外侵的生死时刻。 面对不利局面,苻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妥协,以暂时的妥协平息内部的叛乱,在晋军的威胁解除之后再解决此事,于是他派出使者分别到四公驻处,劝他们就此罢兵,并承诺他们罢兵之后依然是公爵,一切待遇如故。 然而,开弓哪有回头箭,四公本来就是因为对苻坚的不信任才发动的叛乱,现在你说罢兵就罢兵啊,四公因此拒绝了苻坚的安抚,继续反叛。 面对不利局面,束手无策的苻坚只得问计于王猛,王猛认为四公叛乱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其实空有其势而无其实,首先现在前秦面临晋军的威胁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而四公置国家于不顾而私欲至上公然谋反,本来就失了人心,所以在道义上已经失败;其次虽然四公叛乱但是其士兵却并不一定想着叛乱,毕竟现在是氐人的生死时刻,应当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而四公的所作所为必然为氐人士兵所不齿,若不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怕是早已晔变。 听王猛这么一分析,苻坚顿时又充满了希望,于是,趁着桓温还未归来而前燕无暇顾及之时,苻坚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的解决掉四公叛乱。 在王猛的运筹帷幄之下,苻坚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筹集兵力进行平叛,他命将军杨成世进攻上邽,左将军毛嵩进攻安定,辅国将军王猛进攻蒲阪,广武将军张蚝进攻陕城。 其具体战略是:对西线的苻双、苻武采取攻势,对东线的苻柳、苻廋采取守势,“命蒲、陕之军皆距城三十里,坚壁勿战,俟秦、雍已平,然后并力取之。” 初看这个部署,略有一点奇怪,前秦的一流将才如王猛、张蚝等全放在了主守的东线,而在主攻的西线,前秦第一名将邓羌、杨安因为要应付晋军所以没有参与这次平叛,所以西线战场上只有杨成世、毛嵩这两个二流将领。 这样的安排显的有些颇不合理,但是这又正是苻坚的高明之处,结合一下前秦的周边局势就很容易明白了:之所以在东线摆出这样的豪华阵容,一是为了防备潼关虎视眈眈的晋军,二是为了防止前燕乘火打劫;而之所以苻坚严令守而不攻,主要也是怕逼得太紧,苻柳、苻廋这两个人会投降前燕以自保。而西面的前凉,国力军力均较弱,无此担心。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魏公苻廋本着“宁予外人,不予家奴”的精神,以陕城投降前燕,请求燕军出兵接应,若是前燕接管了陕城,那么前秦的东部门户将大开,前秦又到了生死存亡时刻。 第296章 忠义沈劲 由于此时前燕的摄政王太原王慕容恪已死,新上任的上庸王慕容评又是个平庸之辈,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慕容评竟然认为前秦也是一个大国,现在遇上了内乱,但是并不容易打败,而且慕容评还特别有自知之明,他自认为自己的才能比不上太原王慕容恪,只要能够保证国内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就行了,平定关中这样的事不是我们该干的。 正是由于慕容评的这样的平庸之辈把持朝政,拒绝出兵东进,使前燕错失了可能一举灭亡前秦的大好机会。 得知前燕不会出兵后,苻坚果断调派原本负责防御前燕的并州刺史吕光、武卫将军王鉴率并州兵三万余人回京参与平叛,吕光在前秦国内可是仅次于邓羌的名将,这次吕光也没有辜负苻坚的期望,在长安附近的榆眉大败苻双、苻武的军队,当场斩杀苻双大将苟兴。 苻双、苻武只得率残部逃回上邽,但是很快就又被吕光大军包围。与此同时,东线战场上王猛和张蚝用计引诱苻柳孤军前进,然后前后夹击,苻柳的主力基本被全歼。 最终,在桓温从建康返回潼关的前夕,吕光攻克上邽,赵公苻双、燕公苻武被杀。紧接着王猛和张蚝攻克蒲阪,晋公苻柳被杀,随后几路平叛大军一起东进,一举攻克陕城,魏公苻廋被生擒。这场差点使前秦崩溃的大叛乱最终有惊无险的被平息。 尽快桓温赶到潼关时叛乱已经被平息,但是前秦的主力还在上邽、蒲阪、陕城等地没有急时回到长安、渭南等地,这就让桓温创造了有利条件,而桓温也是做事十分的果断,当即决定趁着秦军主力还没有回援之力,发动全军立即长驱直入,先攻渭南,再攻长安。 桓温的想法是就像当年灭成汉一样,先占领前秦的首都长安,然后再分兵前往各地围剿前秦的残余势力。 然而,就在桓温准备集中兵力进攻长安惟一的屏障渭南县的时候,洛阳方向传来了前燕宁南将军吕护、宁东将军傅末波率军五万余人已经攻陷小垒,马上就要兵临洛阳的消息。 桓温一听吕护率军五万进攻洛阳立马急的跳了起来,因为洛阳城内的兵已经尽数被桓温调到潼关准备参加对前秦的总攻,桓温只给洛阳城留了一千五百名士兵守城,一千五百人啊,连城墙都站不满,而且还多是老弱病残,因为桓温觉得前燕摄政王慕容恪刚死,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发动对东晋的进攻,所以才会大胆的将兵力调到的潼关。 谁曾想前燕豫州刺史孙兴是个不安份的主,在探听到洛阳城内只有一千多名疲惫之师后,立即上书请求新任摄政王慕容评攻打洛阳,慕容评对进攻前秦不感兴趣,但是对征伐东晋很感兴趣,尤其是洛阳,于是便很快批准了孙兴的请求,于是孙兴便立即派宁南将军吕护、宁东将军傅末波率军五万进攻洛阳,并且很快就攻陷了洛阳的附近的小垒。 这个宁南将军吕护原本是后赵大将冉闵手下的将领,冉闵称帝之后,封吕护为征虏将军,跟随冉闵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 冉闵被杀之后,吕护绑架洛州刺史郑系投降东晋,后来因不满东晋对他的封赏太低,又背叛东晋,投奔后赵的幽州刺史王午。 后来因为后赵已亡,王午又不想投降东晋和前燕,于是便割据鲁口自立为安国王。不久之后王午被其部将秦兴所杀。吕护又杀秦兴,复自称安国王。 后来前燕的太原王慕容恪奉命讨伐段齐政权,在灭掉段齐之后回师路上又顺便攻打鲁口,吕护抵挡不住,被迫投降前燕,被前燕皇帝慕容俊封为河内太守。 吕护不甘心久居胡人之下,于是便在不久之后又投降了东晋,这次东晋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直接册封吕护为冀州刺史,都督冀并幽三州军事。 吕护投降东晋之后,太原王慕容恪统率五万士兵,冠军将军皇甫真统率一万士兵再次讨伐吕护 前燕军抵达野王后,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选择对付段龛的战术,围而不攻,坐等吕护坐吃山空。 按照道义来说,吕护既然投降了东晋,东晋就有责任和义务前往救援,但是东晋皇帝司马聃刚刚驾崩,新皇帝还没有选出,中央局势一片混乱,根本无暇顾及他这边,所以自始至终没有出动一兵一卒。 最后吕护被围的山穷水尽,粮食断绝,于是便决定放手一搏,趁夜带领精锐士兵向皇甫真的阵地发起突围,但皇甫真早有准备,吕护未能如愿。 随后慕容恪率兵驰援,吕护兵众死伤殆尽,被迫丢下妻儿逃奔荥阳。 攻下野王后,慕容恪安抚投降的百姓,供应粮食,将官吏和将帅迁徙到邺城,其余的人则自随其便,并且以吕护的参军梁琛为中书着作郎。 逃到荥阳的吕护走投无路,此时的他对东晋的凉薄大失所望,在看到前燕的宽仁之后,便决定再次率军投降前燕。 此时前燕的摄政王慕容恪已病逝,新任摄取王慕容评封吕护为广州刺史,后改为宁南将军。 所以吕护在接到前燕豫州刺史孙兴进攻洛阳的消息后,表示的十分积极,一来他本来就气愤于东晋的见死不救,二来也是想在新主子面前表现,所以率先领兵进攻洛阳,并很快就攻下了小垒,迫使驻守河南郡的北中郎将何谦弃城逃到宛城。 桓温在得知小垒已失陷的消息后,当即便率领大军驰援洛阳,此时驻守洛阳的是西中郎将沈劲,沈劲原本在扬州的广陵任西中郎将,桓温觉得沈劲是个将才,放在广陵有点浪费资源,正巧此时手上缺少人物,于是便将沈劲调到洛阳守城,同时加封他为司州刺史府长史。 沈劲一生郁郁不得志,在得到桓温的重用之后,自然是对桓温感激不尽; 为了在东晋的援军到来之前拿下洛阳,吕护刚打下小垒立即进攻洛阳,面对吕护数万大军的围攻,洛阳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守不住的情况下,士兵们大都垂头丧气,毫无斗志,但是沈劲却十分的从容镇定,他非常淡定的对大家说道:“我的父亲是叛将,多少年来我的家族因此而背负耻辱。我现在就想为国立功,以雪先人之耻。你们能帮助我完成夙愿吗!” 战士们听了他的话,都很感动,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来与洛阳共存亡。 吕护虽然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是数万军队接连攻打了好几天也没有攻下洛阳城,沈劲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站在城墙上指挥守城。一千多名士兵硬是抵挡住了数万军队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城下燕军尸积如山。 吕护为了赶在桓温的援军到来之前攻下洛阳,只得拼命的命令士兵日夜不停的进攻,洛阳守军虽然个个都视死如归,但到底是人数相差太过悬殊,所以最终在桓温到来之前被吕护攻破,而沈劲也在城破被俘之后被吕护所杀。 他最终实现了他的诺言:为国捐躯。 第297章 桓温颓废 等桓温急匆匆的带着四万大军从潼关风尘仆仆的赶到洛阳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城门上悬挂的一颗颗的人头,那是人头都是英勇守卫洛阳的晋军士兵的头,而悬挂在城门正中央的正是守卫洛阳的主将,司州刺史府长史、西中郎将沈劲。 原来,前燕宁南将军吕护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数万人之后才彻底占领了洛阳,原本唾手可得的城池却牺牲这么大,这让吕护本身就充满怨气,尤其是当他听说城内只有区区一千多兵的时候,更是让他恼羞成怒,于是,他把被俘的洛阳守将沈劲叫上前来,让他跪下向自己求情,并许诺说只要他跪下求自己,了就放了他。 在那个城头隔三差五的就变换大王旗的年代,将领向对方投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双方也都接受这样的方式,今天在攻打你的城池,说不定明天就会跟你成为同撩,就连吕护本人都反复的投降了四五次,所以他本能的以为沈劲也会向他投降,让他跪下求情只是羞辱他一下,然后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而已。 然而,沈劲的强硬却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沈劲非但没有向他下跪,反而大骂他是三姓家奴,其实想想也是,吕护原本是冉闵将领,后来投降了东晋,然后又投降了前燕,最后又投降了东晋,然后又投降了前燕,反复了好几次,就跟他的本家三国时代的吕布一样,为三家姓氏服务过,不是三姓家奴又是啥呢? 吕护本来就忌讳这个事情,现在又被沈劲当场揭了伤疤,自然更是气急败坏,他见沈劲依然高昂的头昂不肯下跪,于是便命人打断了他的双腿,妄图迫使他下跪。 然后沈劲居然强忍着疼痛宁愿趴在地上也依然不肯向吕护低头,这让吕护更加的气急败坏,也变得越发的丧心病狂,他命人将沈劲的舌头、鼻子、耳朵全部割掉之后,又把他的头砍下来,悬挂在城门之上妄图震慑被俘的晋军将士。 没想到晋军将士在看到沈劲的头颅之后,对沈劲更加的倾佩,就连原本一些想要投降前南的部分士兵也被沈劲的忠义所感动,反正更让他们鄙视吕护,沈劲之前所言立志为国立功的誓言又回响在了他们的耳旁,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为国效忠的决心。 于是,在看到剩下的晋军俘虏依然誓不投降之后,丧心病狂的吕护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全部斩杀,并把他们的头颅全部砍了下来,悬挂在城墙之下,以警示和恐吓洛阳的百姓。 于是,等到桓温等人率军赶到洛阳之后,就看到城墙头上这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桓温从军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血腥的事情,尤其是手下的将领,除了第一次北伐前秦之时顺义太守薛珍因为散布谣言而被桓温亲手处死之外,还没有哪一位将领被敌军杀害。 而沈劲作为一个出身寒族优秀将领,一生都郁郁不得志,因为父亲曾追随王敦叛乱,这让他从小受到同龄人的白眼,一生都在被别人鄙视,直到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有机会出来作官。 然而,出来做官后的沈劲却因出身寒族,即便是立了功也得不到提拔,反而处处受到士族们的排挤。 可是即便这样,沈劲也毫不在意,他对这个世界早已失去信心,他终生未娶,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国捐躯,以洗刷他这一世的耻辱。 正是因为桓温对沈劲的身世感同身受,所以才会把沈劲从王坦之那里调出来为自己效力,为的就是给他更多的立功机会,没想到刚到洛阳就被杀害,尤其是在听到其他人汇报说沈劲是不屈而死的时候,桓温更是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望着城门上沈劲那个至死都怒睁着的眼睛,桓温彻底的愤怒了,他怒睁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颤抖的双头紧紧的握起了拳头,紧咬的牙齿里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而愤怒的不仅仅是桓温一个人,几乎所有的晋军将士都被这一幕给激怒了,他们纷纷的咬牙切齿,胸中的热血不断的涌上心头,他们只等着桓温下令,就会像脱缰的野豹一样冲上前去把这群禽兽咬死撕碎。 “进攻,给我进攻,夺回洛阳,杀死这帮杂碎,为沈将军报仇…” “为沈将军报仇…” “为沈将军报仇…” 随着桓温的怒吼在天空之下回荡,早已被点燃怒火的晋军士兵们呐喊着为“为沈将军报仇”的口号,奋不顾身的冲向了高大的城墙,而城墙之上早已准备多时的前燕军士们也射出了如雨点般密集的箭矢,晋军将士纷纷的被射倒在地,而更多的将士依然奋不顾身的冲上了前方,此时的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为可怜的沈将军报仇。 然而,洛阳已经被吕护占领多日,早就预料到桓温会率军到来的吕护也早早就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而前燕豫州刺史孙兴在得知洛阳被占之后,为了守住洛阳,又连忙调到了三万大军入驻洛阳,以加强洛阳的防御。 而前燕摄政王慕容评在得知洛阳被占之后,也是兴奋的派出了并州刺史、镇西将军兼护匈奴中郎将皇甫真率军五万从邺城支援洛阳。 所以,尽管晋军将士们奋不顾身的奋勇攻城,个个以一抵十,但连攻了数日,依然没有把洛阳攻下,而自身又死伤惨重,为了不使晋军陷入前燕军队的包围之中而被一网打尽,在眼看着洛阳城破无望之后,尽管桓温的内心依然悲奋不已,但是依然忍痛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于是,数万大军带着愤慨与遗憾,在皇甫真的大军到来之前,带着无限的悔恨与愧疚,被迫无奈的离开了洛阳,撤到了南边的颍川郡。 受到洛阳撤军的影响,原本坚固的黄河防线也全线崩溃,河南郡、陈留郡、许昌郡、东阳郡、濮阳郡、汲郡等地的守军也先后被迫撤离,晋军只得在襄城郡、颍川郡、梁郡、谯郡、高平郡一带重新构筑防线,这才勉强抵住了南侵的前燕军队,刚刚收复没几年的司州全部、豫州大部再次失陷。 最终撤到合肥的桓温想到原本大好的形势毁于一旦,自己努力了十几年的才得到的成果居然一夜之间全部丢失,尤其是对沈劲的死更是意难平。 自责、懊恼、愧疚一直缠绕着他,受不了如此沉重打击的桓温也因此一蹶不振,开始整日的把自己关在家里,日渐消沉。 桓温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越想越颓废,甚至一度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这场穿越根本就是一场梦,或许只有梦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于是神智有些不清的桓温看到河流之后竟然直接跳了下去,他想通过跳水的方式穿越回到过去,幸好被随从眼急手快的救下才挽回一条命。 然而,跳河不成,桓温又想到了绝食,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把梦唤醒,因为只有饿的眩晕的时候,他才能短暂的回到穿越前的场景里,其实,那都是他的幻觉而已。 虽然是幻觉,但桓温还是乐此不疲,绝食的时间也一次次的变长。 眼看着曾经雄心勃勃的大将军变成这个样子,桓温手下的将领们个个都心急如焚,然后,他们中间任谁去劝说都没有用,都被桓温给赶了出来,他们知道此时此刻谁去劝说都没有用,或许只有远在江陵的南康公主,才能让桓温重新振作起来。 于是,他们瞒着桓温,悄悄的派出了平威将军张盛远赴江陵去请公主进来,而当公主听到桓温居然在绝食之时也是心急如焚,当即决定连夜跟随张盛远赴合肥,二人日夜兼程,狂奔了半个多月之后才到达合肥。 然而,等到风尘仆仆的公主赶到桓温的卧室的时候,桓温已经把自己折腾的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 第298章 病榻上的桓温 当南康公主见到桓温的时候,桓温已经把自己折腾的奄奄一息,面容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由于长时间的饥饿,脸上的颧骨也高高的隆起,两个沉陷的眼窝如黑洞般暗淡无光,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个将死之人差不多了。 公主从来没有见桓温如此颓废过,而且桓温的状况更是让公主惊恐不已,她不由的有点惊慌失措,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倒在桓温的怀里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桓温无力的看着仆倒在自己身上哭泣的公主,有点心疼的举起手来抚摸着她的秀发,对于桓温说,这个世界惟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可能就是公主了,这个出身高贵而于美丽的女人,多少次不顾危险的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又多少次对自己鼎力帮助,正是因为有了公主的存在,所以桓温才得已在这个士族控制的朝代里开创属于自己的丰功伟绩。 然而,此次的洛阳之败实在太惨,桓温多少年苦心积营的事业毁于一旦,不但攻打前秦的计划落空,经过数年血战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黄河防线也全线崩溃,这是桓温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事实。 古人常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桓温虽然还没有到五十,只有四十二岁,但是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后桓温发现,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早已注定,似乎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而沈劲的死也是打倒桓温心中最后一棵稻草的关键所在,桓温想不通,为何最终是沈劲死,沈劲的一生那么的命苦,自己把他调到洛阳来也是想让他有参与立功的机会,结果却是间接的害死了他,尤其是当他听说沈劲明明可以撤退而不退,明明可以投降而不投降的时候,更是让桓温自责不已。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桓温最终下定了决心不再在这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待那怕一秒钟,所以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折腾自己。 无论公主哭的多么的凄惨,甚至跪下来求桓温能够吃一点东西,桓温都不为之所动,尽管他对公主依然是如此的恋恋不舍,也感觉对不住她,但是当一个男人的雄心壮志被彻底摧毁的时候,也就无所谓留恋不留恋的了。 公主一看竟然连自己都劝不住桓温,慌乱中有些不知所措,此时依附桓温的王公大臣们在听到消息之后也纷纷赶到了合肥,其中桓温的智囊郗超自然是不希望桓温就这样挂掉了,毕竟自己的整个郗氏家族都已经投靠了桓温,若是桓温撒手西去,自己家族毕竟是要被清算的。 于是,郗超便向哭哭啼啼的公主说道:“可令大司马诸子前来榻前相劝,或许会令大司马回心转意。” 郗超的话让悲痛之中的公主瞬间清醒过来,对呀,桓温即便是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他的孩子们呀,于是,公主连夜派信使再回江陵请桓温的二夫人李娇携诸子前来合肥,桓温与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和青城公主李娇共育有六子三女,分别是长子桓陆、次子桓济、三子桓歆、四子桓祎、五子桓伟和六子桓玄,三个女儿分别是长女桓伯子、次女桓萱子和小女桓恒子,在这里面除长子桓陆被册封为南顿公世子外,次子桓济、三子桓歆也先后被册封为临贺郡公和临贺县公,其他孩子因为年龄尚幼,所以并未有册封。 在李娇得知消息之后,也是连夜带着一串孩子们前往合肥,在李娇带着孩子们前往合肥的同时,身在京城崇德宫的褚蒜子也同步得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南康公主亲自写的,当前的南康公主也是病急乱投医,为了让桓温重新振作起来,只得抛下所有的成见,向褚蒜子求救。 因为南康公主很清楚褚蒜子在桓温心中的份量,尽管自己已经是他的妻子,而褚蒜子也已经成为万人敬仰的崇德太后,但是二人当年在豫章太守府时的那份真情,是谁都替代不了的,所谓初恋总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大概就是桓温与褚蒜子这样的情况吧。 南康公主没有猜错,在褚蒜子得知了桓温的情况之后,多年事佛的心再次起了波澜,她很清楚桓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受不了如此重大的打击才会一蹶不振。 而褚蒜子就是褚蒜子,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她自然是了解此时的桓温的心情的,所以褚蒜子并没有向南康公主所希望的那样,连夜动身前往合肥,而是先去了一次皇宫太极殿,在临行前,她需要向现任皇帝司马丕要一样东西。 于是,在李娇带着孩子们紧赶慢赶的终于出现在桓温的面前的时候,面对跪倒在地上哭声一片的孩子们,桓温终究还是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在坚持了三十多天只喝水不进食的折腾之后,终于在李娇与公主的联合劝说下,躺在李娇暖暖的怀里稍稍的进了一些流食。 然而,桓温的重度抑郁终究没有因为孩子们的到来彻底改变,只是有所缓解而已,桓温内心的那块石头始终站在他的内心深处让他喘不过气来,所以即便是已经同意进食了,但终究还是吃不多,每次都吃几筷子便再也吃不下,这只能让公主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褚蒜子的身上,或许只有褚蒜子的到来,才能彻底解开桓温的心结,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然而,公主终究没有等到褚蒜子的驾临,反而等到了丞相司马昱,司马昱受皇帝司马丕的委派,前来向桓温送一份诏书。 而奇怪的是,这份诏书其实与桓温无关,只是太后褚蒜子亲自找到司马昱,要司马昱以丞相的身份,手持这份她亲自向皇帝司马丕讨要来的诏书,送到桓温的面前,并亲自向桓温宣读诏书的内容。 桓温的事情司马昱也有所耳闻,尽管桓温之前以武力逼迫朝廷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甚至还废黜了自己的亲弟弟武陵王司马曦为庶人,但是当前国家毕竟还是得依赖像桓温这样的能臣,才能抵挡得住如日中天的前秦和前燕; 而且此事还是太后褚蒜子亲自前来委托司马昱,对于这个数次挽救东晋王朝于危难之中的女人,司马昱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于是便立即带上了诏书前往合肥。 初见桓温之时,司马昱也是吓了一大跳,当年孔武有力身材伟岸的桓大将军竟然瘦成了这个样子,然后来不及感叹,司马昱便将皇帝的诏书拿出来向桓温宣读。 桓温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下榻跪迎圣旨,而是由长子桓陆及公主司马兴男代为跪迎。 然而,在等到司马昱宣读完诏书之后,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精神萎靡的桓温突然瞪大了眼睛,在震惊了片刻之后,继而感叹道:“还是太后懂我啊。” 第299章 桓温为子求婚 原来,褚蒜子向皇帝司马丕讨要的这份诏书,内容并不是关于桓温的,而是对司州刺史府长史沈劲的追赠,诏书上曰:鉴于沈劲的忠勇表现,朝廷追赠沈劲为东阳太守、扬威将军,由朝廷出面收敛其遗骨,厚葬于吴兴老家,并将其列入朝廷编纂的《忠义传》。 同时,因沈劲无子,所以司马丕特意下旨将沈劲侄子沈赤黔过继给沈劲以供奉沈劲的香火,同时册封沈赤黔为宁新县男,因沈劲父亲沈充当年追随王敦反叛朝廷而被沦为刑家的吴兴沈氏家族,也被彻底解除禁锢,依然被朝廷看作士族阶层,其家族子嗣也可以自由出来作官,吴兴沈氏因此得已复兴。 如果说公主是最疼桓温的女人的话,那么褚蒜子就是最懂桓温的女人,因为就是二人都是十分要强的人,要强之人的一个特点就是不会轻易的被困难打倒,所以虽然此次桓温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失败,但还不至于把桓温打倒,那么既然不是失败造成的,那么也就只有对沈劲之死的内疚和深深的自责才会让桓温如此的萎靡不振,因此褚蒜子才会亲自为沈劲请封,以便弥补桓温的愧疚之情;因此桓温在听到诏书内容的那一刻才会感叹道还是褚蒜子懂他啊。 在心中的压抑的那块巨石被搬走之后,桓温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恢复往日的精气神,吃饭也开始多了起来,身体也慢慢的开始恢复,由于两位妻子和孩子也都来到了身边,征战多年的桓温也享受齐人之福,渡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 一转眼,桓温跟两位妻子及孩子们在合肥生活了一年之久,之前桓温一直忙于征战,无暇顾及孩子们,现在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在公子的提醒下,桓温也不得不考虑孩子们的婚姻问题,虽然长子桓陆年仅十七岁,但是考虑到古人结婚时间都很早,这个年龄也确实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鉴于当前桓温的权威与威望,在整个东晋王朝里面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当时的政治联姻极为常见,所以桓温也觉得应该为自己的儿子娶一位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才能门当户对,于是便跟公主一起商议,二人都觉得出身太原王氏的扬州刺史王坦之不管是家族门弟还是家风都是当时一流的,而正巧王坦之的女儿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于是便想为大儿子求娶王家女为妻。 于是,在一个明亮的月夜,桓温主动找到了王坦之,态度十分诚恳的请求把王家的小姐嫁到桓家去。 这个本来是美事一件,桓家长子跟王家女年龄相仿,而且桓家的权势又如日中天,但是奈何王坦之就是不敢当面答应,因为王坦之的父亲王述还健在,王坦之从小又是妈宝男,事事都听父亲的话,所以他便对桓温说他需要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 考虑到王述此刻还是朝廷里的尚书令,位高权重,桓温也觉得确实要跟老人家商议一下,所以也没有多想,谁知这一商量,却让桓温碰了一鼻子灰。 当时王坦之一回家之后,就立马奔到父亲的书房去见王述。王述自小就很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王坦之都四十多年的中年人了,但是王述还是习惯性的把王坦之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王坦之也像小的时候摸着王述的一把胡子说道:“父亲大人,大司马桓温想让我把女儿嫁给他儿子,跟咱结成儿女亲家,不知父亲大人意下如何?” 王述一听这个,气立即不打一处来,一把就把王坦之从膝盖上推下去,并大声的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真恶心,你是变傻了还是吓傻了?你竟然怕上了桓温那家伙?” “他的儿子也就是个兵,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那样的货色?” 当时的桓家从地位上来说已经很高了,这一点从桓温的官职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桓温的祖父,父亲,尤其是老祖宗都不是什么高门望族,甚至一度沦落到了刑家。 所以尽管桓温的权势已经很大了,官职和爵位也很高了,但是当时的很多士大夫依然鄙视他们家族门第低微,因此王述才以这样的事情为耻。 王坦之见父亲如此生气,自然是知道此事是成不了了,但是却又抹不开面子,于是便托人捎话对桓温说道:“我们家的女儿已经许婚给别人了。” “这也太他x的扯了吧,早怎么不说呢?”桓温不明所以,觉得王坦之这是在耍自己,于是便想去找王坦之理论,但是公主却明白这里面的事情,是个聪明人,于是便对来人简单的说“知道了”便打发走了他。 在来人走了后,公主才对桓温说出了实情,原来,王述这是瞧不起桓温的出身,桓温虽然现在权势滔天,但是家族史却不如王家。 王述的家族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末年的王泽,王泽曾任代郡太守、雁门太守、安东将军等职,他的儿子王昶在曹魏时期曾任骠骑大将军,司空,封爵京陵候,王昶的儿子王湛在西晋初年曾任尚书郎、太子中庶子、汝南内史等职,王湛的儿子叫王承,早年曾任东海太守,永嘉之乱后,辞官南渡江东,因清虚寡欲,善于清谈,重视要旨而不饰文辞,因此被推许为东晋初年第一名士,名气在王导、卫玠、周顗、庾亮等名臣名士之上,因此被誉为东晋第一名士,被封爵蓝田侯。 在王昶、王湛、王承这三代人中,人们认为王湛最优,王承次之。 而王承的儿子就是如今的尚书令王述,一个家族连续六代人皆在朝廷做官,而且还都是显赫职位,王述生在这样一个家世显赫的家族当中,也难怪会生气,自己家再穷,也是堂堂蓝田侯,怎么能和桓温那样低微出身的人结亲? 桓温听完公主的话之后,也只是摇摇头哭笑不得,面对这样的一个社会背景,虽然自己权势显赫,但是一样的无可奈何,总不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嫁女儿吧。 但是桓温还是觉得应该为儿子娶一个高门望族女为妻,于是便主动找到了自己的谋士郗超,希望能让郗超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妇,毕竟高平郗氏跟太原王氏都算是当时顶级的士族了,而且郗超还在自己手下当差,这回应该没理由拒绝了吧。 但是没想到这次打脸比上次还要快,郗超比王坦之还要直接,连商量的语气都没有,当面就拒绝了桓温的请求,更是直言即便是桓温官做的再大,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这就搞的桓温很没有面子,这也让他意识到了高门大族间的壁垒有多么的严重。 在当时的士族社会里,政治联姻极为常见,比如王谢等其他豪门大族之间就互相通婚。但是总的来说就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女子可以高攀,即寒门的女子可以嫁给高门大族的男子,比如王述的父亲就取了寒族郝普的女儿为妾而生下了王述,着名的三日仆射周顗的父亲周浚就娶了平民女李氏小姐为妾而生下了周顗、周嵩、周谟三兄弟,当然这些都不是正妻;但是高门大族的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下嫁给寒门男士的,哪怕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家有万贯之财,这都不可逾越的门第鸿沟。 最终,没有办法的桓温只得为儿子寻了一个与自己家族差不多的属于次等士族的陈留江氏的江彪的女儿为妻,这才给儿子完成了婚事。 第300章 七项事宜疏 桓温经过为长子求婚先后被王坦之和郗超拒绝这件事情上,看到了士族门阀们人为设置的门槛壁垒是多么愚昧之极,而由于士族门阀垄断了朝廷资源,又有经济特权加身,实际上也就阻断了社会中下层人士们上升的通道,阶层垄断一旦形成,那么整个社会也就失去了活力,显得死气沉沉,乏陈可新。 而桓温作为一名穿越者,实在太了解阶层垄断的危害性了,为了推动社会的变革,尽早实现东晋王朝国富民强,桓温在为大儿子操作完婚礼之后,决定上书朝廷,推行改革。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桓温十分郑重的向朝廷提出了一份奏疏,因为奏疏中针对当前的政治现状指出了七条弊病,因此也被称之为《七项事宜疏》。 这七条弊病分别是: 一、朋党雷同,私议沸腾。 二、户口凋敝,人口少得可怜,朝廷财务缺稀。 三、办事拖拉,一件事情办个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因为官员们从上到下都喜欢清淡,以善清谈为美事,闲着没事就去开沙龙搞清谈,没有几个正经干事的官员。 四、建议忠诚、干事勤快的官吏要褒奖、涨薪。 五、建议提拔官员不能光看家族背景,还得看个人努力,应该加大针对寒族官员的提拔力度,为朝廷注入新鲜血液,同时褒贬赏罚应当公允。 六、由朝廷选定官方教材,兴办教育,推动寒族素族及平民阶层的孩子读书。 七、选定史官,续写《晋书》,《晋书》自西晋初年阮籍等人开始书写后,因为接连发生了八王之乱五胡乱华事件,大家都忙着逃难也没人管这事情了,因此桓温建议应该继续选择史官续写《晋书》。 这道奏疏将目前东晋朝廷内部的几大矛盾和急需解决的问题都做了一一罗列和分析,针砭时弊,鞭辟入里,尤其是提到了要大胆提拔使用寒族人士,为国家效劳效力。 桓温在奏疏中指出,朝廷在用人上十分僵硬死板,凡是阿猫阿狗,只要你有一定的门阀地位,都可以出仕为官。而且越会清谈越吃香,整日空空而谈,不务实际,虽说谈道,实长浮华空谈之风,而且世人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名实不符者比比皆是,空谈浮华之恶习遍地开花。 所以桓温觉得,通过提拔务实的想做事的寒门子弟,也许可以改变这个现状。 同时,桓温也在奏疏里坦言了当时官场上的风行朋党之争,因政见不同而相互倾轧。 比如曾经的“荆扬之争”就是东晋内部最大的内耗,从早期的王导和司马睿,再到庾亮和陶侃,再到殷浩和桓温。整个东晋朝廷内部被割裂成荆扬两块,这两块时时刻刻在较劲着,所以中央集权到现在也实现不了,直到桓温统领了荆州与扬州的事务才结束这种内耗。 再比如冗官现象突出、办事效率低下。东晋这个政权冗官现象之所以突出,在很大程度上是受“衣冠南渡”带来的负面影响。人浮于事的直接后果就是朝廷事务处理效率低下,办事相当拖沓。一个分散无法集权,又因冗官而人浮于事的政府又如何能高效运转呢? 此外,桓温还在奏疏中提出要重视机要政务,对公文案卷的处理要限制时日,有点类似于今天的即办制,简单事立即办,复杂事限时办,特殊事紧急办,类似于后世社会里的“放管服”。 此外,桓温还在奏疏中指出要明确长幼之礼,奖励忠实、公正的官吏等等。 在这篇传世的奏疏中,桓温也提出了一些改革方案,其中最核心的一条:就是让东晋寒门素族接受教育,给他们晋身之阶。 桓温以雄浑的文笔论证一个道理:士族高门把持教育会弊端丛生,要想富国强兵、光复中华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兴办教育、实现社会阶层流动。 桓温这是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待教育问题的,要想摆脱历史的宿命,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让教育普惠于国民,只有教育,才能使下一代人比我们过的更好,才能建立一个公平的社会阶层流动渠道,在这种不停的阶层流动中,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会更加富强。 桓温这种不拘门第、选贤任能的言行,对当时以家世为标准选才的“九品中正制”,无疑是很大的冲击。 因为东晋是典型的门阀政治,世族门阀完全垄断中央政权。九品中正制成为门阀贵族仕进、升迁和垄断政治的工具,进一步确立了“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的政治准则,导致了“贵仕素资,皆由门庆,平流进取,坐至公卿”的现象。高门士族世代担任高官美职,寒门青年则无晋升之阶。 所以当桓温这份奏疏被交到司马丕的御案上之后,引起了司马丕的极大的关注,在仔细阅读了桓温的奏疏之后,司马丕不禁暗自称好,并马上把这份奏疏转交给了丞相司马昱,并批示道:“管仲曾说,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治国经邦,人才为急,得人才者得天下,失人才者失天下。” 其实司马丕是个不错的皇帝。他登基后不久就大赦天下,同时下令减免赋税,一亩只收二升。冬天到了,考虑到民众生活艰难,司马丕还赏赐大米给贫穷户,每人五斛。 为了发展农业,司马丕甚至亲自下田当农民,体验种田的生活。 隆和元年十二月,天空出现了“日食”现象,在古代日食这种现象意味着凶兆来临,因为太阳象征着帝王,太阳黯淡无光,意味着是国家将会陷入纷乱。 日食现象是对帝国的警告这一思想起源于西周幽王时期,周幽王在烽火戏诸侯那一年之前的五年,就曾发生过日食现象。当时人们都觉得这是上天迁怒于周幽王的不务正业,沉迷美色,然而周幽王却不以为然。 果不其然,五年之后西周灭亡,从此以后大家就对日食是给帝王的警告这一思想更加坚信不已。 到了西汉文帝时期,天空又一次出现了日食现象,汉文帝不同于周幽王,就觉得这个日食现象,是不是因为自己当皇帝期间做得事情有所失德,所以才会让上天愤怒,引得天狗来吃掉太阳。 汉文帝左思右想,不断地反省自己,最后颁布了《罪己诏》,也就是将自己反省的内容写在上面,昭告天下。他也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颁布《罪己诏》的皇帝。 正是因为汉文帝会反省自己,并且会做出实际的改善,所以就有了古代的第一个盛世,俗称文景盛世。 司马丕显然是想当汉文帝而不是周幽王,所以在发生日食现象之后赶紧反省,是不是赋税太多了?以至于上天都表示有意见?于是立即下令继续减免赋税,同时更改年号,改明年为兴宁元年。 由此可见,司马丕除了喜欢修炼长生不老之术乱吃丹药之外,在政治上还想有一番作为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司马丕才会对桓温的奏疏如此感兴趣,并马上指示丞相司马昱好好研究研究。 然而,作为着名的清谈政治家的司马昱,显然要比司马丕在现实的多,司马昱很清楚东晋的立国之本就在于门阀政治,正是靠着几个高门大族的支持晋元帝司马睿才得以在江东立足,若是打破了这种门阀政治,那么东晋王朝也就会分分钟解体,所以,在除了第七条续写《晋书》司马昱觉得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外,其他几条基本上都被他搪塞过去了,桓温所期望的改革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第301章 赭圻筑城 朝廷对桓温奏疏的冷淡处理和对弊病的漠视让桓温很生气,但同时也在桓温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些弊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晋元帝东渡江东以来,也不断有人提出过要改革,王敦、瘐亮、陶侃都曾有过类似的改革,但是也都不约而同的失败了,所以桓温意识到,此事的阻止不仅仅是在执掌朝政的王公大臣们那里,可能更多的阻力还来自于对政治和经济资源高度垄断的士家大族们的手里。 对付这些士家大族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武力恐吓,就像当年桓温在京城诛杀庾氏与殷氏的典故一样,在废黜武陵王、诛杀两大豪门大族之后,原本闹哄哄的反桓温势力立马作鸟兽散,再也没有了跟桓温对抗或者在其背使小绊子的想法和念头了。 所以,为了增强东晋的国力,同时也为了打压一下这群牛气冲天的所谓的高门大族们,桓温决定来一次武装游行,抽调兵力再一次进逼京城,只不过这次恐吓的不是朝廷,而是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家大族们。 当然,在武装进逼京城之前,桓温还要考虑一下外面的事情,目前东晋的对外战争主要是跟前燕打,自洛阳之战大败晋军之后,前燕军队势如破竹,不但全面突破了黄河防线,还一举攻克了荥阳、河南、许昌、陈郡、汝南等地,经过桓温手下将领的拼死抵挡,战线最终稳定在淮河一带,当然,东晋军队自然不能作视领土沦丧,在桓温手下将领的积极进取之下,东晋军队又先后收复了鲁阳、顺阳、项县等地区,战场基本上在黄河淮河之间反复拉锯,但是因为双方都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战局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而前秦自五公之乱后,实力大损,无力再出关征战,所以前秦此时主要是在家休养生息,所以前秦可以暂时不用去考虑。 所以,在保证了前线的安全之后,桓温在合肥点齐了一万名士兵,对外宣称五万,以加强健康西南门户、桓温的老根据地姑孰城的防御,以便更好的拱卫京师为由,浩浩荡荡的往健康进发。 桓温刚率领军队出合肥城,京城里的司马昱就得知了消息,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谓拱卫京城是假,威逼朝廷是真,而且桓温这种事情也不是干了一次两次了,所以司马昱惊慌失措之下,连忙报告给了皇帝司马丕。 司马丕毕竟还是年轻,政治经验不足,也不知道桓温为何这样做,于是便连忙去向褚蒜子求救。 褚蒜子虽然深居崇德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基于褚蒜子多年的执政经验,以及数次挽救东晋朝廷于危难之中而积累起来的巨大的威望,让褚蒜子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东晋皇族以及士家大族们的精神领袖,司马丕在还是琅玡王时就很敬佩褚蒜子,现在遇到难事了,自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褚蒜子。 褚蒜子深居佛堂,一心只想吃斋念佛,对朝中之事基本上不过问,虽然如此,但是面对皇帝司马丕和丞相司马昱两个重量级的人物来找自己,褚蒜子也不得不接待一下,毕竟这两个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丞相,代表了东晋王朝皇权和相权两大权力中枢。 在听到桓温突然率领重兵要进驻姑孰城,并且还如此高调的时候,褚蒜子马上就明白朝廷肯定是在哪件事情上又惹着桓温了,因为褚蒜子太了解桓温了,突然把他惹毛,否则他是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于是在褚蒜子的逼问之下,司马昱才支支吾吾的把桓温上奏的《七项事宜疏》的事情说了出来,并直言在当前的政治条件下,桓温所奏之事根本就实现不了。 在褚蒜子要过桓温的《七项事宜疏》看过之后,虽然也是跟司马丕同样极为欣赏桓温所奏之事,但是了解现状的褚蒜子也同样理解了司马昱的难处。 东晋王朝的建议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朝代,他不是通过连续的战争来打倒所有的对手来建立政权,而是通过联合在地方上有极大势力的士家大族们来建立的政权,说白了就类似于一个联盟,大家都推举你来当皇帝,但是你要保护我们的利益,否则的话就分分把你搞下台。 这也就注定了这个政权的基础十分的薄弱,中央根本无法建立像秦汉那样的中央集权政治,除了皇权之外,必须把其他的权力分散给支持他的士家大族们,以争取他们的支持。 而桓温奏疏的核心就是要推翻这种模式,通过扶持寒族素族来分散士族所享有的权力,虽然这样做有利于皇权的巩固,但是必然会触动士族们的核心权力,那么士族们是必然会拼死反击,王敦、苏峻皆是因为朝廷要剥脱他们的一部分权力就起兵造反,更何况要把他们的夺取他们的核心利益呢。 另一方面士族们大都经过了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积累,是家族传承动辄就是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历史,其积累的财富和势力都是无法想像的,所以一但士族阶层集体动乱起来,那么必定是地动山摇,东晋王朝也必然不复存在。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司马昱才会选择冷处理桓温的奏疏,为的就是避免激怒士族们,但是没有想到却又因此而引起了桓温的不满,以至于桓温决定武力进逼朝廷。 一边是帝国的根基,传统的士族门阀;一边是新晋权臣桓温,两边都不能得罪,这也确实是难为司马昱了。 褚蒜子在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后,沉思了片刻,又再一次仔细的阅读了桓温的奏疏,觉得这道奏疏虽然触动了士族们的核心利益,但也不是完全不可用,可以采取一些折中或者变通的办法,在士族与桓温之间作一下平衡。 作为政治平衡高手的褚蒜子,自然对搞平衡一事十分的在行,她让司马丕以皇帝的名义亲自下一道圣旨要求桓温原地待命,先看看桓温遵不遵从皇帝的圣旨,若是遵从的话,说明桓温并不是真的要反,到时候可以通过谈判,适当的答应桓温的几个条件就可以了。 而若是桓温不遵从圣旨,继续进行的话,那么说明桓温已经抱定了反的决心,即便是全部答应了桓温的条件也没有用,若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褚蒜子就要另想办法了。 司马丕很快就按照褚蒜子的意思,拟好了诏书,并令尚书车灌前去向桓温颁布旨意。 车灌见到桓温的时候,桓温的大军已经行进到了赭圻岭,在听到皇帝亲自下旨让桓温原地待命之后,桓温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继续前进呢?就是公然的违背了圣旨,在那个时代,公然的违背皇帝的圣旨也就同谋反无异了;而若是退回合肥呢,似乎也不行,因为圣旨上说的是让你原地待地,意思就是你哪里也不能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天下所有州郡都在桓温的控制之下,京城里的卫戍部队,皇宫里的禁军也在掌控之中,所以以桓温当前的实力,即便是谋反,成功的机率也要比王敦、苏峻他们高,但是考虑到外敌未灭,前秦和前燕还相当的强大,若是东晋内部先乱的话,必然会给这两个外敌以可趁之机。 赭圻岭位于长江边上,拿不定主意的桓温便来到了江边,望着滚滚的长江水极目远望, 只见江流西北有一座小山,听身边人讲山的名字叫孤圻山,孤圻山与赭圻岭山脉相连,森林密布,景色怡人。 于是,桓温突然想到何为在此地筑一城居住呢,既然皇帝让自己在原地待命,那我就筑个城给你看看我的实力。 于是,桓温一声令下,一万大军就地筑地,三个月的时间内,在这赭圻岭山顶,一座城堡形状的小城拔地而已,桓温看了后十分的满意,亲自命令为赭圻城,并在当晚就住了进去。 桓温就在这自己修长的城堡内,静待朝廷的下一步态度.... 第302章 褚蒜子再次执政 就在桓温在赭圻筑城并住进去静待朝廷的态度的时候,朝廷内部却早已吵翻了天,针对桓温要求改革的七事疏,朝堂之上几乎所有大臣都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反对意见,甚至连已经投靠桓温的郗超、江彪等人也都明确表示反对,甚至有个大臣更是过激的提出了应设法除掉桓温的想法,并提出了许多具体实施的意见,吓得皇帝司马丕赶紧让他闭嘴,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告知桓温,又要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由于朝中的大臣几乎全部都是东晋顶级的士族门阀,所以他们的意见也就代表了士族阶层的意见。 士族阶层的集体反对让司马丕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一是因为桓温率军进京前已经表明了态度,若是不支持他的改革的话那么就武力进逼朝廷。二是自己已经下旨要求桓温原地待命,而且桓温也给足了面子,按照圣旨在原地等待了六个月之久,闲暇之余还修筑了一座城,若是朝廷再不给他一个明确态度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就会彻底逼反桓温。 而东晋王朝当前的情况就是,所有的州郡县皆在桓温的掌控之下,不但如此,就连京城的卫戍部队和皇宫的禁军部队也都是桓温的人,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京城卫戍部队首领桓秘是桓温的亲弟弟,而禁军统领毛安之则出身寒族,他们不会像同样是桓温阵营的郗超和江彪等人可以为了家族利益而敢同桓温翻脸,所以想要策反他们二人根本不可能。 眼看事情越拖越久,朝廷始终拿不出个解决方案来答复桓温,司马丕一天一天的焦虑,司马丕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差,再加上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终于在兴宁二年三月的时候,司马丕病倒了。 其实司马丕的身体状况之前就很差,这主要源于他的一个特殊爱好,喜欢吃“仙丹”,也就是通常所称的五石散。 五石散最早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时期,秦始皇一心想长生不老,对长生不老药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除了派徐福率三千对童男童女前往蓬莱求长老不老药之外,还养了一帮术士自研仙丹,这帮术士就用水银、硫磺、朱砂之类的东西在练丹炉里烧制,最终炼成了一种红色发亮的“仙丹”,秦始皇服用不久后就死了。 但是秦始皇的死并没有阻止人们追求长生不老药的脚步,反而更加的疯狂,汉武帝也曾服用过,但是真正流行起来,还得从曹魏时期的何宴说起。 何宴是出了名的好色,为了增加色欲,何宴对五石散配方进行了改良,将其以紫石英、石钟乳、白石英为原料,且以新型炼制方式制成,“药效”也更加奇特:服用后先是五脏六腑发热,全身仿佛烈焰焚身,等着热量散尽后,全身又接着发冷,这刺激效果,以何晏自己的话说,那真是“并觉神明开朗”。 自此之后,一代代“风流名士”们也就开始有样学样,大吃“五石散”找刺激,而且传说中的好处越来越多。“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就曾说过:这五石散不但让人长精神,还能美容,吃完了后红光满面。 东晋着名将领陶侃、着名书法家王羲之等人也表示说,吃了五石散之后不但人变得帅了,体力也变得生猛,一天到晚精力充沛,连续御女十人都不觉得累。 于是乎,五石散也就成了所谓“名士”们的热宠,想要在名士圈扬名立万?就得必须先磕两口五石散才行。 于是乎,上至垂暮老人,下至无知孩童,都想着尝几口五石散。 不但男人们争相食用,就连妇女们也食用,着名的大才女,有着“咏絮之才”美誉的谢道韫,就对五石散爱不释手。 有这些“风流名人”做榜样,五石散的价格也水涨船高,魏晋年间一两五石散可卖到一千二百钱,这是当时十户平民家庭一年的生活费……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身皇族的司马丕自然也会食用五石散,但是别人吃五石散是偶尔吃几颗助兴,而司马丕则是直接拿着五石散当饭吃,不但自己吃,还给皇后王穆之吃。 而司马丕之所以如此疯狂的食用五石散,另一个原因就是司马氏皇族普遍短命,东晋连续几任皇帝都是年纪轻轻就死去了,所以司马丕登基之后,立即命令天下“有才之人”为自己研发可以让自己长命百岁的“保健品”——“五石散”。 也许是家族“短命史”吓怕了他,让他深知,任何时候有命才有一切! 而且,司马丕所食用的五石散还不同于社会上普通吃的那种,据说是着名医学家,人称小仙翁的葛洪改良过后的仙丹,葛洪自从跟随魏华存魏夫人归依道教之后,就潜心研究练丹术,所着医学名着《抱朴子》就是继承和发展了东汉以来的炼丹法术。 可是即便再怎么改进,也还是改变不了这种丹药的本质,无非就是改改材料而已。 其实在司马丕之前,已经有多起中毒事件发生,比如率先改造五石散,实现“神明开朗”效果的曹魏名士何晏,在服用了五石散没几年之后,就变得相貌呆滞,整个人瘦得如同干柴。 西晋名医皇甫谧体会更加痛苦,由于多年食用五石散,他时时浑身燥热,经常需要在大冬天里脱光了吃冰,夏天更热到痛苦不堪,好几次都想拿刀自残…… 而在皇甫谧日常行医的过程中,更是经常见到五石散带来的悲惨现场:有人舌头都给腐烂掉了,残舌陷入喉咙里;有人背上长了恐怖的毒痈,每天疼到痛不欲生;还有人后背完全腐烂,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在那个时候,死于五石散中毒的人比比皆是,所以皇甫谧才叹息说:“我虽然也饱受五石散的折磨,可和他们比起来,已经非常幸运了。” 所以,那些所谓的“风流倜傥、放浪形骸”的所谓的“魏晋风度”,其实大部分都是被“五石散”给折磨出来的。 比如说,人服用五石散后,全身就会剧烈发热,所以人看上去肤色变白,所以就显得十分“美姿容”。 而且由于剧烈发热,不能吃热食,所以只能吃冷饭吹冷风;服用后精神无比亢奋,走路也发飘,所以才会“走若游龙”。 由于发热后皮肤变得敏感,新衣服太硬不能穿,只能穿破旧柔软的衣服,为了尽量避免擦伤皮肤,所以就要“峨冠博带”。 而司马丕在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就有过不少大臣劝他不要再吃了,但是司马丕不听; 甚至在司马丕因为吃五石散而变的骨瘦嶙峋,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从不过问朝政的褚蒜子都忍不住出来劝他,但是司马丕依然不听。 不但不听,反而认为身体之所以越来越虚弱,是因为吃的太少的缘故,于是乎就更加疯狂的吃了起来。 最后,虚弱的体质再加上极大的精神压力,终于让司马丕病倒了,不但下不了床,而且还口不能言,根本就处理不了政事,于是便急诏褚蒜子摄政。 褚蒜子本想推给司马昱,但是司马昱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当前的局势,所以他苦劝褚蒜子再次出山,因为他很清楚,当前惟有褚蒜子的威望和能力才能掌控局面。 为了天下的安宁,无奈之下褚蒜子只得放下清修,走出佛堂,再一次执政掌政。 第303章 桓温入朝铺政 褚蒜子第二次执掌朝政与第一次不同,如果说第一次执掌朝政是为了儿子司马聃的话,那么第二次就纯粹是为了国泰民安,毕竟一个动乱的国家对任何都没有好处,所以第二次执政的褚蒜子就不再纠结于是否需要维护司马氏的统治地位,而更多的是从国家的角度开始考虑问题了。 所以,面对纷繁复杂的政治局面,以及对司马氏的失望透顶,褚蒜子决定启用自己的老情人桓温,因为她坚信只有桓温才能富国强兵,才能让国家摆脱动乱的局面;也只有桓温能够压制这些阻碍社会发展的士族门阀们。 于是,褚蒜子派出了大长秋沈赤黔带着懿旨前往赭圻城宣大司马桓温进京辅政,大长秋一职起源于汉代,因为皇后大多居住在长秋宫,所以皇后所属官员的最高负责人便被称之为大长秋。 大长秋在褚蒜子之前一般都是由宦官担任,但是褚蒜子因为执政的需要,所以第一次任用非宦官担任大长秋,来作为自己与朝廷之间的联络官。 而褚蒜子第二次执政之后,首先就提拔了宁新县男沈赤黔任大长秋,而之所以选择沈赤黔担任大长秋,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推崇守洛阳而死的沈劲,沈劲是东晋建国以来少有的忠勇之士,选用侍奉沈劲香火的沈赤黔任大长秋就是为了表彰沈劲的忠勇,以作为天下人的表率。 而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沈赤黔出身寒族,与朝廷当中的顶级门阀士族们几乎没有任何来往,褚蒜子选择重用沈赤黔,心思其实跟桓温一个样,就是重用培养寒族人士,逐步的摆脱对士族门阀的依赖。 桓温在赭圻城见到前来宣旨的竟然是沈劲的侄子沈赤黔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摸不着头脑,在看到褚蒜子宣他入朝进京辅政之后,立即就明白了褚蒜子的用意,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出于对褚蒜子的信任和对她儿子之死的愧疚,桓温决定听从褚蒜子的宣召,进京辅政。 其实桓温跟褚蒜子相识这么多年,二人也一直都有着共同的理想和情怀,之前的褚蒜子因为儿子司马聃的缘故所以才一直致力于维护司马氏的统治,不断的打击和压制桓温势力的崛起。 对于这一切,桓温其实心里是明白的,所以在对待朝廷的事情上,他也一直都在克制自己,尽管他通过手段夺取了天下州郡的控制权,但是对于中央朝政一直没有动手,仅仅是安插了几个人而已,为了就是怕跟朝廷彻底撕破脸而影响自己跟褚蒜子的感情。 而现在褚蒜子一改之前的打压态势,主动邀请自己进京辅政,其实就是向桓温表示自己已经放下了以前的执念,现在就是单纯的为了国家,而桓温显然也捕捉到了褚蒜子的想法的改变,所以才决定放下芥蒂进京辅政,帮助褚蒜子稳定局势。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以及对褚蒜子的信任,桓温这次并没有率领军队进京,而是只带了一些随从进京,桓温的低姿态进京也博得了京城官员们对他的信任,京城里的顶级门阀和司马昱等人也都认为桓温此次进京不再是威胁,所以对于桓温进京辅政之事也就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对了。 到了京城之后,桓温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七项事宜疏》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这么大的争议,更让桓温想不到的是,一向惟自己马首是瞻的郗超与江彪二人居然也如此激烈的反对此奏疏,这也让桓温意识到士族门阀们对于家族的权益是多么的看重,对他们来说所谓的国家与民族的利益都比不上他们的家族利益重要,可是正是这群以家族利益高于国家利益的统治阶层的存在才阻碍了社会的进一步发展,也使东晋王朝始终积弱积贫,无法恢复故土、收复中原。 但是,士族门阀们的势力又是如此的强大,若是强硬推行的话又势必会逼反他们,造成社会的大动荡,而东晋王朝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因此褚蒜子建议,可以先从对士族们影响比较小的土断开始,逐步的推进改革。 褚蒜子之所以建议土断开始,虽然土断政策也不可避免的会触碰到士族们的利益,但是又不会动摇他们的根基,只是让他们损失一点利益而已,而这点损失又在他们的可承受范围之内。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土断政策已经推行了数轮,因为效果显着,所以也得到了部分士族门阀当中开明人士的支持。 土断政策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晋初年,早在晋武帝司马炎当政时期,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瓘就曾上书晋武帝,建立推行土断,恢复汉代乡举里选法,即户籍都按住地编定,取消客籍户,举荐人才由乡里来评定。 当然,西晋年间的土断主要是为了解决人才举荐,为的是纠正九品中正制的弊端,而东晋推行土断更多的是为了针对当时侨人和侨州郡而实行的政策。 在桓温在荆州推行土断之前,晋成帝司马衍就曾推行过土断,因为当时的年号是咸康,所以也称之为咸康土断。 咸康土断推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江淮地区发生了流民叛乱,为了解决流民问题,晋成帝下令推行土断政策,这也是东晋第一次推行土断。 其实东晋建立之初,就面临着流民问题,当时因为永嘉之乱,五胡肆掠中原,北方大量流民涌向南方,东晋王朝为了安置这些流民,就设立了许多侨州、侨郡、侨县来进行安置,流民只在这种侨立的地方机构登记,所以也被称为侨人,侨人的户籍称为白籍,不算正式户籍,入白籍者不负担国家调役。 侨人有的相对集中,有的居住分散,“十家五落,各自星处,一县之民,散在州境,西至淮畔,东届海隅”。他们虽在侨县登记户籍,却不住在侨县寄治的地方。侨州和它所属的郡县也不是都在一处,有的相距很远,管理极为不便。 侨州、郡、县开始也只是办事机构,并无实土,所以仅在晋陵一个郡当时就侨立了徐、兖、幽、冀、青、并等六州的十多个郡级和六十多个县级机构。 各州侨人既和原来的江南土着百姓杂处,又彼此相互混居,却分属于不同的州、郡、县管理。 流民南下之初,多数还想重返故里,所以莫不各树邦邑,思复旧井。而且流人初到,并无产业,为了安抚他们,凭借他们的武力为北伐资本,也不能不给以优抚特权。 但是因为东晋的统治阶层不思进取,枕于享乐,所组织的几次北伐接连失败,流民重返绝望,居处的久了,人民就要安其业。 侨人中的上层已多占有田园别墅;下层的除了沦为部曲、佃客、奴婢者外,也通过开荒或其他手段取得少量土地,成为自耕农民。 他们与土着百姓生活无异而负担不同,所以让江南等地的土着居民很是不满,再加上士族们又从中渔利,所以最终爆发了江淮流民大起义,东晋王朝费了好大劲才镇压下去,所以基于此,晋成帝决定推行土断。 第304章 权臣五项特权 土断政策的中心内容就是整理户籍,居民不再分侨旧,一律在所居郡县编入正式户籍,取消对侨人的优待,以便政府统一对编户人民的剥削。 为了编定统一户籍,必须划定郡县疆界,取消一些流寓郡县,同时从南方旧郡县的领土中分割出一部分作为保留的侨郡县的实土。 同时又调整其隶属关系,或把新获实土的侨郡县交旧州郡领导,或把旧郡县割归新立的侨州郡管辖,使州郡与所属郡县不至于相互隔越。 与此同时,清查隐匿漏户,把逃亡农民和由豪强隐占的私属搜括出来,充作政府的赋役对象,这也是土断的重要目的。 晋成帝时期通过推行咸康土断,清查了一批隐匿户口,国家控制的户口人数大量增加,赋税收入也逐渐丰盈,同时因为取消了侨民的特权,也就缓和了侨民与土着居民之间的矛盾,促进了南北地区人民的大融合,解决了不少的矛盾。 但是由于当时的执政宰相是王导,而王导本人就是士族门阀的代表性人物和门阀经济的倡导者,所以也就注定了此次土断是有私心的,执政上终是有“网漏吞舟”之弊,所以推行土断并不彻底,只在在一些次等士族和寒族当中开展,而顶层士族门阀一个都没有动,这也就注定了咸康土断进行的不彻底。 虽然如此,但是土断政策却深入人心,此后任何一个有作为的政治家都想推进土断以提振国家经济,但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推行的并不成功。 至到桓温在荆州强力推行土断政策而使荆州经济在短时间内就繁荣昌盛之后,更使东晋朝廷的有识之士意识到只有推行土断才能富国强兵,所以褚蒜子建议桓温先推行土断,其实就是为了顺应民心,在增强国力的同时,还能获得声望,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减少改革的阻力。 于是,在褚蒜子的支持下,第一次到朝廷执政的桓温决定首先推行土断。 由于桓温之前一直在地方工作,极少在中央办公,虽然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权臣了,但是还是要遵守朝廷的礼仪制度,而且桓温此次推行土断不同于以前在荆州的时候,在荆州之时顶级门阀只有一个瘐氏而已,而就这一个瘐氏还差点把桓温给搞下台,而此次在全国推行土断,也就意味着将面对所有的顶级门阀势力,显然这个难度要比在荆州时要高的多。 为了表达对桓温的支持,同时也为了彰显桓温的威望,褚蒜子决定一次性赐予桓温“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三项特权。 这三项再加上“诏书不名”和“出警入跸”合称古代权臣五大特权,它们分别代表的意思是: 入朝不趋:古代为了彰显皇室权威,规定所有人在朝见天子时,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放浪奔跑,也不能在皇帝面前大摇大摆、晃晃悠悠,跟溜街式的慢走,因此规定了文武群臣在上殿的时候只能以一种“趋”的方式觐见,其他方式都不允许,否则视为以下犯上,而且还是个不小的罪过。 “趋”在这里是指小步慢跑的意思,具体模样就是要大臣们稍微弯着点腰踏着小碎步跑,好以此体现出臣子对皇权的尊重,基本上所有的官员们都得这么上朝,甚至普通臣子就连步子迈得大一些,或者步幅慢一些,都会被视为大不敬的举动,稍有不慎就会遭到言官们的弹劾。 而一旦获得了“入朝不趋”的待遇,那么也就意味着权臣可以不用再像其他大臣那样小步慢跑着去觐见了,可以像正常人走路那样无拘无束的上殿,在外逛街啥样,在朝堂之上觐见就可以什么样,大摇大摆的,风风光光的,反正就是能够在皇帝面前无拘无束的走路。 剑履上殿:在秦汉时期,普通臣子不管是多大的官多大的权,上殿觐见皇帝时,都必须要脱鞋光脚,那些备受信任的老臣顶多给留双袜子,同时身上的佩剑武器也一定要取下,身上不能带寸铁,以示对皇帝和皇权的尊重,否则会被攻讦有刺王杀驾的嫌疑。 因此顶级权臣获得剑履上殿的特权之后,就可以佩着剑穿着鞋上朝,拥有可以直接对皇帝造成极大杀死的能力和武器。 所以剑履上殿中的“剑”指的是古人挎在身上的宝剑,“履”在古语中的意思是鞋子,因此顾名思义,剑履上殿的意思就是挎着宝剑穿着鞋子上殿觐见皇帝,这也是一项很高的特权了 赞拜不名:赞拜不名也称谒赞不名,当大臣在朝见天子的时候,一般都会被挡在宫门之外,等到皇帝想见谁的时候,就让太监对外大喊:“丞相某某某觐见”,亦或是“大将军某某某觐见”等等。 这是因为古代上朝议政时,因为官员数量很多,皇帝不可能把每个人都记住、记清,因此臣子如果向上奏事,就必须由赞礼官向皇帝通报其官职及姓名才行。 而一旦获得了赞拜不名的特权,太监或赞礼官喊权臣的时候就不能直接提其名字了,只可以提其官职、身份。 因为在古代直呼其名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除非你是别人的上级或者是长辈,否则直呼其名就是一种嘲讽、看不起的意思。 而在宣人觐见的时候不提权臣的名字,就是“为尊者讳”是意思,而当连皇帝都不提权臣的名字的时候,实际上就隐晦的体现出了权臣的身份和皇帝是平起平坐的意思,由此可见“赞拜不名”的待遇之高。 诏书不名:意思跟赞拜不名差不多,诏书不名就是说皇帝下发给臣子的诏书圣旨上一般都会写上该大臣的名字和官职,但是在给拥有“诏书不名”特权的顶级权臣诏书上却不会有其名字,只会提到其身份职位,也带有“为尊者讳”的意思。 出警入跸:这个本是只有帝王才能享有的待遇,即帝王出入时警戒清道,禁止行人来往,也就是古代交通管制的意思,而把这项特权赠给权臣们,其实也就表示着该权臣实际上与皇帝权利平等了。 这五项特权获得任何一项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更何况一次性集齐了五项,自汉高祖刘邦开国以来,只有区区数人获得过这几项殊荣,比如曹操董卓司马昭这样的名副其实的大权臣就曾获得过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三项特权,而桓温现在也获得了这三项特权,再加上之前司马丕刚登基时赠予的假节钺、赐其羽葆鼓吹一部这两项特权,但就从特权上来看,桓温已经和曹操司马昭等人一个等级,成为了晋朝成立以来最大最有权势的大权臣了。 有了这三项特权加身,桓温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当然,荣誉归荣誉,理想还是不能丢的,在经过仔细的调研与周密的部署之后,桓温决定正式在全国推行土断。 第305章 开始土断 有了上次在荆州推行土断的经验,这次桓温再推行土断之时就稳健了许多。根据荆州的经验,桓温认为,要想执行改革就得有人,而现有的官员又大部分是士族出身,这些士族出身的官员们一个基本特点就是把家族利益看的高于一切,所以想要依靠他们推行土断,基本上痴心妄想。 所以桓温推行土断的第一步,就是招揽人才,提拔寒族官员,然后将他们充实到各级政府当中去,然后再依赖这批寒族官员推行土断。 当时负责官员任用考核提拔的是尚书省的吏部,而此时的吏部尚书依然是由谢安兼任,但是因为谢安还担任着尚书侍郎的职衔,还要负责尚书省的其他事情,所以吏部的工作就基本上交给二把手吏部侍郎来负责。 所以,桓温决定提拔一位精干的寒族官员去担任吏部侍郎,来替桓温执行第一步计划,但是因为桓温长期征战,手下大部分都是带兵的将领,而这样工作又大部分是文职工作,所以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 冥思苦想之后,桓温想到了荆州别驾车胤,车胤就是“囊萤夜读”故事的主人公,因为出身寒族,即便是有满身的才华却依然得不到启用,最后被南平郡太守王胡之推荐给桓温之后,才得到重用,最后官至荆州别驾。 车胤在被桓温破格提拔到荆州别驾的位置上之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政绩十分卓着,所以桓温决定进一步提拔他为吏部侍郎,让车胤来负责官员的考核选拔工作。 而车胤作为寒族出身的官员,长期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自然是了解社会的弊病所在,所以对于桓温推行土断一事自然是十分的赞同。 因此车胤决定不辜负桓温的希望,仗着有桓温撑腰,上任一开始作风就十分的大胆,严格按照朝廷的相关规定考核官员,对一批长期不上班、不称职、以及大量吃空饷的冗官庸官全部裁撤掉,完全不顾这些官员背后的家族势力如何?是哪一位高官的亲戚,只要不符合考核规定,就直接裁撤,毫不留情;然后又将一批长期得到了提拔重用而确实又有能力的官员提拔了上来。 由于车胤裁撤掉的大部分是出身士族的官员,而提拔的又多是出身寒族官员,这也就打破了东晋官场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和不成文的规定,让养尊处优惯了的士族官员们一时难以接爱,于是纷纷上书弹劾车胤。 但是执政的褚蒜子很清楚车胤是桓温的人,而褚蒜子也早就想整顿官场风气了,所以对于这些上书弹劾车胤的奏章一律留中不批,其实也是在暗示这些士族官员们自己是支持车胤的,让他们自己收敛点。 有了褚蒜子的支持,再加上人们也都知道了车胤是桓温的人,所以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上书弹劾车胤了。 由车胤打响了第一炮之后,桓温又决定推行第二步计划:调整地方行政区划,裁撤、合并侨置郡县,重新划定州、郡、县的边界。 根据尚书省的统计,当前东晋境内侨置州大约有七个,分别是幽州、冀州、并州、秦州、雍州、凉州、司州,而豫州、徐州、兖州、青州则只据有一部分土地,并没有完全占领;侨置的郡大约有一百三十多个,而侨置的县则达到了恐怖的三百多个。 这些侨置州郡县有的有实土,有的无实土,比如冀州清河郡,因为冀州已经全部沦陷,所以东晋朝廷就在长江以南找了块地方重新设置冀州清河郡,然后将北方来的冀州清河郡的流民安置在这里,所以冀州清河郡就是有实土的,只不过跟原来的清河郡不在一个地方而已。 而更多的侨置郡县其实并无实土,只是一个办事处性质的机构,但是一样有政府机构和官员,并且人员一样不比有实土的少,但是又没有那么多的工作可作,这也就造成了这些侨置州郡县占用了大量的行政资源,造成了不必要的浪费,加重了财政负担。 更重要的是,这些侨置州郡的设置极大地冲击了此前的南方行政区划,导致了“版籍为之混淆,职方所不能记”。 比如说,司州京兆郡在东晋境内竟然有三个办事处,因为,从北方来到南方的京兆人分布在襄阳、晋陵、长沙三个郡,为了方便管理这些流民,侨置京兆郡也就必须在这三个地方都设置办事处才能有效的进行管理。 又比如,许多不同地区的侨民涌到一处地方,使得一个郡内就有六十多个侨置县存在。 也就是说,虽然侨置州郡县便利了北方大族怀念故土,但是也方便了他们隐匿人口,逃避赋税和徭役,这严重阻碍了东晋政府实际掌控这些地区。 因此,桓温推行土断的第二步就是裁撤没有实土的侨置州郡县,他将没有实土的幽州、冀州、并州、秦州、雍州、凉州、司州等侨置州全部撤掉,但是因为这些州级官员级别都比较高,所以桓温对他们进行了分流,改派到其他州或者中央来任职,但是对侨置的郡县两级的官员则直接全部裁撤,这虽然引起了这些官员的不满,造成了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但是也大大减轻了朝廷的财政负担。 而对有实土的侨置州郡县则根据人口、土地等情况进行合并,调整其隶属关系,将实土侨置郡县划归目前所属州郡管辖,使州郡与所属郡县不至于相互隔越。 比如把冀州在长江以南所辖的三个郡十六个县合并为一个郡,这个郡不再属于冀州,而是隶属于现在的江州,原来的官员根据能力择优录取,而对于无才无能的则直接辞退,类似于后世的下岗再竞聘上岗。 同时,对于保留下来的有实土的侨置郡县,桓温也采取了限制州府置将和属官的人数的措施,一举解决了自东晋成立以来置官滥乱的现象,大大减轻了人民的负担,减少了财政支出。 通过裁撤、合并侨置州郡县以及限制属官人数虽然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减轻了朝廷的财政负担,但是也不可避免的触动了部分人的利益,在当时,能吃上皇粮至关重要,现在桓温直接把这些侨置郡县的官员的铁饭碗收走了,家族势力大的还好说,而哪些家族不行的就困难了,这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活路。 所以在桓温推行裁撤、合并侨置州郡县的过程中,也总是伴随着不断的叛乱、造反,他们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来抵抗桓温推行的政策,让桓温知难而退。 然而,桓温的崛起就是造不断的打压士族崛起的,又怎么会被这些人的叛乱所吓倒,对于这些叛乱郡县桓温都是直接派兵剿灭,在桓温绝对的军事实力面前,这些叛乱基本上都被平息,叛乱官兵或被杀或被流民,桓温就是通过这种铁腕手段,完成了推行土断的第二步计划。 经过桓温的不懈努力,至兴宁三年正月的时候,东晋已经裁撤掉了六十多个侨置郡,二百多个侨置县,剩下的则合并成了二十二个郡,一百多个县,裁撤了官员达到了数万人,大大的减轻了朝廷的财政支持,也减轻了人民的负担,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在完成裁撤、合并侨置郡县之后,桓温决定推行土断的第三步,也是最核心,也是最难、阻力最大的一步,那就是清查人口,重新核定户籍。 第306章 强势推行 为了避免上次在荆州时的覆辙,在推行土断第三步之时,桓温决定以司马丕的名义直接向全国颁发法令:“实编户,王公以下皆正土断白籍。大阅户人,严法禁止藏户。”意思就是说,除了皇族成员以外,其余人员皆要断了代表侨寄户口的白籍,而要入代表正式户口的黄籍,同时,对于有大量雇农的大户人员,必须要配合人口普查,不但藏匿人员,一定要据实上报。 同时,桓温又借助司马丕的名义下令将之前各地检阅户口时的800白籍户口编入所在郡县,严行法禁,因为兴宁二年是庚戌年,故此制也被称之为庚戌制,此次土断也被称之为庚戌土断。 可以说,桓温以法令的形式推行土断着实吓倒了全天下的士族们,虽然这些士族们本身都是免于纳税的,但是他们又都藏有大量的白籍人口,现在要他们把这些白籍人口交出来,自然就损坏了他们的利益。 因此,这些士家大族们开始纷纷隐藏自己庄园里的白籍,不但如此,还在政府清查之时或虎以委蛇、或刻意隐瞒、或提前转移,总之就是想着各种办法来阻止清查工作的进行。 因为白籍人口的隐蔽性和士家大族们本身就很强势,大多数官员都不敢得罪他们,这也让清查工作难以开展,这让桓温很是苦恼。 由于政府层面上的工作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正常开展,桓温决定启用一些江湖人士来推进此事,于是,之前由蝶眼台张盛扶持的江湖门派江左盟就派上了用场,桓温命令张盛启用江左盟潜入这些士家大族的庄园里秘密调查他们的部曲、佃客、奴婢的户籍身份,并编制成册,待时机成熟后交给官府,然后由官府再依据名册据实查证。 就这样,经过江左盟等江湖人士的秘密调查,各地政府基本上都掌握了所属郡县里士家大族们手里所掌握的白籍人口数量,可以说整个士族阶层不论大小都有藏匿、瞒报白籍人口的事情,按照律令,他们都应该被逮捕,但是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桓温站到了整个士族阶层的对立面。 这显然不是桓温所想要的,为了避免站在整个士族阶层的对立面,桓温决定重点打击一批,暗地里放过一批的策略和方式来推进土断,对于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士族,比如高平郗氏、汝南周氏、陈留江氏,桓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多少交出点白籍户口就不再深纠,而对于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陈郡谢氏、颍川荀氏这些顶尖门阀,桓温则选择了重点打击。 当然,大家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手里的白籍户口全部清缴,因为这些家族的势力实在太大,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清缴,所以只能是能挖出多少就挖出多少,等到他们主动求饶的时候,桓温也就适可而止了。 这并非桓温不够强硬,或者说是在耍两面派,而是基于事实所作出的考量。 当年晋元帝司马睿在王导的劝说下准备南下江东之时,为了能够在江东站稳脚跟,王异出给的策略就是“务必善待南下士族,尽收其俊,以为已用。”而正是因为这个策略,才使这些南下的北方士族远离故土后,紧紧围绕在司马睿组成的政治集团周围,帮助司马越建立东晋政权。 也就是说,善待南下的北方士族,与北方士族共享特权是东晋的立国之本,若是这个根本被破坏了,那么东晋的统治必然不会牢固。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南迁的北方士族大多是一宗之主,拥有大量本族居民跟随,比如东晋太尉郗鉴就是“亲率子弟并闾里士庶千余家”南迁江东,一个家族就有千余口,更何况那么多的士族都跟随南迁,其携带了附庸部曲队伍就极其庞大了。 这些南下士族远离了故土之后,便出现了经济危机,因为他们失去了原本位于北方的大量土地,如何在南方妥善安置这些北方士族,就成了东晋王朝的当务之急。 所以,为了避免损毁北方士族利益,增加北方士族的参政权,通过设置侨置州县,让北方士族及其附庸“原封不动”地在原有行政区划名义下生存,也就成了东晋王朝的必然选择。 南渡的北方士族失去了北方的田产,便不得不在南方重新购置,侨置州县后,北方士族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吞并大量土地。 从当时司徒府的统计来看,当时的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陈郡谢氏、颖川瘐氏等北方士族,在南方地区购置了大量田产,建造了大量乡野别墅,同时不断地收纳流民,不断的壮大自身经济实力。 这些依附于大族之下的百姓可以名正言顺地逃避国家课役,从而使得北方大族迅速恢复经济实力。 所以,撤销、合并侨置郡县本就对士族阶层很大的打击,现在又要打击依附于他们的白籍人口,这就相当于先打掉了他们的政治基础,又打击他们的经济基础,这必然会引起士族阶层的强烈反弹,这也是晋成帝时期推行土断不能彻底的根本原因。 所以,本着不能把人逼死的想法,桓温才会选择不彻底查清士族家中的白籍户口,就是怕把他们给逼急了。 因为士族们的不配合,虽然桓温手里握有他们的底细,但还是不敢硬逼,所以双方就一直这么僵持着,土断工作也一直不见起色,而恰在此时,京城和地方分别发生了两件事情,给事情带来了新的转机。 第一件事情是根据江左盟提供的线索,彭城王司马玄上报的白籍户口比实际白籍户口要少了五户,意思就是说,彭城王司马玄私藏了五个白籍户。 第二件事情是会稽郡余姚县县令山遐,推行土断卓有成效,短短八十余天就查处恶意隐藏的户口一万多户,而当时整个余姚县的总人口也不过四万户左右。 在清查过程中,有一个名叫虞喜的士族恶意隐藏了大量白籍户口,本来应该依法进行惩治,但因为虞喜出身着名的会稽虞氏,属于是士族阶层,虽然山遐是县令,但是因为俱怕士族阶层的报复,所以拿他毫无办法,最终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这事这样过去也就过算了,毕竟山遐已经清查出了一万多户,本身就已经很有成绩了,但是其他的被清查户不甘心,于是便联合虞喜一起搞山遐,因为虞喜的哥哥虞预在中央担任散骑常待,而会稽郡太守王琛出身琅琊王氏,本身就反对土断,所以二人就联手,一起诬陷山遐,最终山遐被免职。 这两件事情的发生给了桓温杀鸡儆猴的机会,于是桓温决定拿这两件事情开刀。 对于第一件事情,桓温很干脆,直接以“藏匿五户”的罪名将彭城王司马玄逮捕,并交由廷尉治罪。 彭城王的始封王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之子司马权,与其他西晋藩国伴随西晋灭亡就国祚断绝不同,彭城王国挺过了永嘉之乱,第四代彭城王司马雄追随晋元帝南渡江东,顺利的将彭城国延续到了东晋,所以彭城王备受推崇。 现在堂堂的彭城王只因为藏匿了五户就被下狱治罪,对其他人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对于第二件事则更简单粗暴,桓温直接以皇帝司马丕的名义下诏褒奖山遐的政绩,同时提拔山遐会稽内吏,以徇私舞弊罪免去散骑常待虞预、会稽太守王琛二人的官职,同时将涉嫌隐匿户口的虞喜直接判了个斩立决。 桓温对这两件事情的处理对士族阶层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尤其是第二件事,虞喜虽然还没有出仕为官,但是会稽虞氏也算是士族阶层了,是三国时期吴国重要将领虞翻的后人,连出身河内山氏的山遐都不敢招惹他,要知道,山遐可是着名的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的后人,也算是士族阶层了,连山遐都不想招惹虞喜,而桓温却直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定了个斩立决,这直接让还想对抗土断政策的士族们傻了眼,毕竟在性命和财富面前,还是保命重要。 第307章 司马丕驾崩 最终,在桓温的强力推行下,尤其是在彭城王和虞喜事件之后,胆小的士族纷纷主动缴纳出陈白籍户口,而势力较强的顶级门阀也一改之前无动于衷的态度,也主动缴纳出了部分白籍户口。 就这样,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全国共清理出了一百多万户隐藏户,新增了三百多万可控人口,使东晋王朝的可纳税人口总数达到了一千二百多万,达到了东晋渡江以来的人口巅峰。 通过一方面精简合并侨置郡县,大量裁减不必要办事人员,另一方面又清查出大量的隐藏户口,使朝廷可征税人口大量的增加,在这一正一反下,朝廷财政收入大幅度的增加,可征兵人数也大量的增加,综合国力蒸蒸日上。 当然,在多方的运作下,撞在枪口上的虞喜最终也没有被斩首,这倒不是因为桓温害怕会稽虞氏,而是因为虞喜的身份。 虞喜是东晋时期杰出的经学家和天文学家,虞氏的祖上都爱好天文,虞喜的曾祖虞翻就曾着有《易律历》,里面就有对天文历法的着作,而虞翻的儿子虞耸也着有《穹天论》,他认为大地在海中,而大海又与天接,天穹隆如半个扣着的鸡蛋,中间充满元气,这是天不下沉的原因。 虞耸的《穹天论》是吴末晋初产生的比较有影响的天体结构学说,打开了虞氏家族重视天文学研究的风气。 到了虞喜这一代,则是更进一步,提出了“安天伦”。 在晋代之前,有关宇宙结构的说法主要有“盖天说”、“浑天说”和“宣夜说”。 “盖天说”认为天空像一只斗笠,大地像一只反盖的盘子。 “浑天说”认为整个宇宙像只鸡蛋,天像蛋壳,地像蛋黄,天大地小,天包围地就像蛋壳包围蛋黄。 虞喜对此两种说法都不赞同,他更倾向于“宣夜说”,“宣夜说”认为“日月众星,自然浮生于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也就是天体星尘皆漂浮于气体中的理论;“宣,明也;夜,幽也。幽明之数,其术兼之,故曰宣夜”。 同时,虞喜针对人们对天塌地陷的担忧,提出“安天论”:他认为:日月星辰的运行是秩序井然,有一定的规律,驳斥了当时流行的“浑天说”和“盖天说”。 天地之大不可穷尽,星体运行井然有序。“安天论”与“宣夜说”的区别很小,仅在于叙述天的结构时兼及于地的结构,认为地极厚,与天形状相同,这是宣夜说所没有言及的。 同时,虞喜还发现了岁差,在虞喜之前,天文学家还不知道有“岁差”现象,大家都认为一个“恒星年”正好是一个“回归年”,即太阳自今年“冬至”环行天空一周后,到明年“冬至”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虞喜经多年观察之后,发现第二年冬至时节的太阳并没有回归到去年冬至时节的原来位置上,地轴运动引起“冬至”点向西缓慢运行,产生“回归年”比“恒星年”短的现象,这即“每岁渐差”的“岁差”。后又经过仔细观察计算,从上古尧时代开始至晋代的二千七百多年中,太阳从昴星至壁宿退行53度,推算出岁差值为五十年退1度,即每五十年冬至点在黄道上要西移一度。 而虞喜其实早就可以出仕作官,但是虞喜对作官毫无兴趣,他更喜欢研究天文,所以在天文上也就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在听闻了虞喜的事迹之后,面对这样一个大天文学家,桓温当然是不舍得杀了的了,要不然就要背负千古骂名了,所以当即赦免了虞喜的死刑,同时又让虞喜到太常所属的太史令任职,太史令承担观察天象、颁布历法的重任,让虞喜到太史令任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可就在桓温推行土断搞的如火如荼,东晋国力也在蒸蒸日上的时候,皇宫里却传来了皇帝司马丕驾崩的消息。 司马丕的身体不好世人皆知,原因就是因为司马丕爱好吃五石散,别人吃五石散是偶尔吃,他是当饭吃。 因为五石散含汞量比较高,直接造成了司马丕的汞中毒,不仅瘦的下不了床,更是眼斜鼻子歪,而且还口不能言,经过御医们的不懈努力,终于让司马丕稍稍好转了些,但是司马丕稍好点以后又继续吃五石散,所以这次就直接把自己的命给吃没了。 其实在司马丕驾崩之前皇后王穆之就因为吃五石散太多而先去世了,御医们见皇后都死了,司马丕应该长点记性不会再吃五石散了吧。 但是没想到司马丕脑回路出奇的清奇,他认为皇后王穆之之所以去世是因为吃的不够多,所以就更加卖力的吃,每次都是让侍从们准备一大盆就像吃豆子似的抓起一大把来就往嘴里塞,这什么身子能经得起他这样折腾啊。 于是乎,在皇后王穆之去世之后仅仅一个月,司马丕终于也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司马丕的突然去世打乱了推行土断的进程,因为司马丕没有儿子,所以皇位再次空悬,这就使得桓温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来考虑让谁继承皇位的问题,这也让其他还没有被清查到的士家大族们暂时性的松了一口气。 司马丕驾崩之后,按理说选择新皇帝的问题应该由摄政的太后褚蒜子太决定,但是因为桓温实际掌控朝政,所以褚蒜子便宣诏大司马桓温、丞相兼中书令司马昱、黄门监王蒙、尚书令王述以及其他三公九卿等朝廷主要大臣商议此事。 名为商议,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此时说了算的只有褚蒜子和桓温二人,其他人都是个摆设而已。 按照皇位继承顺序,司马丕的亲弟弟,原来的东海王,现在的琅琊王司马奕无疑最合适的,琅琊王司马奕是晋成帝司马衍的第二子,也是目前在世的惟一一个儿子了,所以不管是从亲疏关系还是继承顺序上讲,司马奕都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然而,此时的桓温却有不同的想法,因为司马奕此时年龄已经二十三岁,已经是大人了,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司马奕继承皇位的话,那么太后褚蒜子也就没有摄政的必要了,而褚蒜子又是最支持桓温推行土断的人。 虽然桓温此时大权在握,完全可以不用理会皇帝的想法和态度,但是若是司马奕是个愣头青,硬要跟你对着干的话,那么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所以为了能够继续推行土断,保住来不之易的胜利果实,桓温决定不同意立司马奕为皇帝,而是想学东汉时期董卓的故事,寻找一个年龄小一点的、需要褚蒜子继续摄政的皇室成员来继承大位。 然而,东晋的皇帝由于寿命都不长,所以子嗣普遍不多,东晋的开国皇帝晋元帝司马睿活的时间最长,活了四十七岁,生下了六个儿子,活下来的只有三个,除了长子司马绍继承皇位之外,还有武陵王司马曦和会稽王司马昱。 第二任皇帝晋明帝司马绍活了二十六岁,留下了两个儿子,分别是晋成帝司马衍和晋康帝司马岳。 第三任皇帝晋成帝司马衍活了二十二岁,也留下了两个儿子,分别是现任皇帝司马丕和琅琊王司马奕。 第四任皇帝晋康帝司马岳活了二十三岁,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晋穆帝司马聃。 第五任皇帝晋穆帝司马聃活了十九岁,没有留下儿子。 第六任皇帝司马丕活了二十五岁,原本育有一子,但是夭折了。 所以,如果不选司马奕作皇帝的话,那么就只能从晋元帝的儿子当中找了,而晋元帝目前在世的儿子只有武陵王司马曦和会稽王司马昱,司马曦已经被废,那么剩下的符合条件的也只有司马昱了。 司马昱已经五十多岁,又混迹官场多年,是个政治老手,比司马奕还要难对付,这自然不是桓温想要的。 既然司马昱不符合条件,那么他的儿子总是可以的话,因此,桓温把目光盯上了司马昱的长子,年仅五岁的司马耀。 第308章 桓温进封楚公 然而,当桓温提出由司马昱之子司马耀来继承大统之后,原本默不作语的群臣立马炸了锅,他们纷纷提出反对意见,言辞十分的激烈,甚至连司马昱和褚蒜子都极其强烈的表达了反对意见,而他们提出的理由也让桓温深深的体会到了即便你是权臣,也需要遵循基本的礼仪法制,而桓温推举司马耀继承大统,实际上就是破坏了这种礼仪法制,所以也就不可避免的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了。 原因很简单,若是由司马耀继承大统,那么他的父亲司马昱怎么办?总不能儿子是皇帝,父亲是王爷吧。 而桓温给出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司马耀过继给司马丕当儿子,这样就即解决了司马昱的身份问题,也解决了司马耀继承法统的法理问题。 然而,虽然当时宗族之间过继儿子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显然桓温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辈份问题。 首先司马丕是晋成帝司马衍的儿子,也是晋明帝司马绍的孙子,而司马绍跟司马昱又是亲兄弟,也就是说,司马昱是司马丕的爷爷辈。 也就是说,尽管司马耀年仅五岁,但是从辈份上来讲,应该是司马丕的叔叔辈,你现在让一个叔叔去给侄子当儿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众人反对的意见让桓温实在无法反驳,但是除了司马耀之外又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小孩来,所以最终无奈之下,桓温也只能接受由司马奕入宫继承大统这样一个事实。 见桓温不再反对之后,褚蒜子便命司马昱起草诏书,褚蒜子在诏书中说道:“琅琊王司马奕德才兼备,又是皇帝的亲弟弟,应当继承大统。” 起草完诏书,盖上大印之后,司马昱便带领着文武百官到琅邪王府去迎奉司马奕,早已得知消息的司马奕也穿戴整齐在王府里等待,并当天随驾进宫,正式登基称帝。 登基后的司马奕继续尊褚蒜子为崇德太后,尊晋穆帝皇后何法倪为穆皇后,同时册封琅邪王妃庾道怜为皇后,同时大赦天下。 随后,司马奕又命众臣商议司马丕的谥号,最终确定谥号为“哀”,史称晋哀帝,并归葬于安平陵,同时改年号为太和,改明年为太和元年。 由于司马奕已经成年,褚蒜子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摄政,因此移居崇德宫,将朝政交给了司马奕。 司马奕当了皇帝之后,也听说了桓温反对过自己继承大统的事情,出于对桓温权势的恐惧,也为了拉陇桓温,于是便以桓温有拥立之功为由,赠其前部羽葆、鼓吹,赐武贲六十人;进封桓温为楚公,从荆州、江州两地析出鄱阳郡、庐陵郡、临川郡、南康郡、建安郡、晋安郡、桂阳郡、安成郡、南乡郡、章陵郡等十郡之地建立楚公国,地位在诸侯王之上。 见司马奕如此懂事,桓温之前担心司马奕会捣乱的事也就不了了之,虽然一直支持自己的褚蒜子不再摄政,但是因为朝政事实上已经被桓温总揽,再加上司马奕主动主动讨好,所以桓温决定继续推行土断。 就这样严厉的土断政策又推行了一年,至太和二年的时候,全国共清理隐藏户籍二百多户口,新增黄籍人口六百多万,使东晋的可纳税人口达到了一千七百多万的高峰。 更重要的是,通过推行土断,不但打破了士族阶层在官场上的垄断地位,更是给了寒族官员崛起的机会,重塑了新的政治格局,加强了阶层流动性,使一直以来死气沉沉的东晋社会重新焕发了生机。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虽然这些大量的可纳税人口的出现使朝廷的财政收入与日俱增,但是由于桓温严厉打击私藏户口,动辄就下狱论罪,使一些胆小的士族宁愿不雇佣这些人也不敢再私藏户口,这也就造成了原本依附于大姓人家的北方流民失去了生存的依靠,再加上朝廷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更多的土地分给这些流民,失去依靠的流民只得再次到处流浪,由于这些流民都居无定所,又普遍的缺衣少食,情急之下,很容易发生暴乱,所以随着这些流浪的流民越来越多,给地方上的治安带来了严重影响。 针对这种情况,桓温决定采取后世“以工代赈”的方法,来解决流民的工作问题,以工代赈的意思就是在遇到灾荒年的时候,由于灾民失去了收入来源,为了生存,很容易走向暴动,而单纯的发放救济粮又很容易被贪官污吏给贪污,这样就会引起更大的暴乱。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情况,自明朝以后,朝廷往往会通过启动一些大工程,比如清理黄河、修筑长城等工程量浩大的工程来吸收这些灾民,通过给他们提供工作的方式来代替之前单纯的发放救济粮,这样即可以解决灾民的生存问题,又杜绝了贪官污吏从中贪污,还能顺便修筑一些大工程,可谓一举多得,因此也成为后世主要解决灾荒的方式。 而正好东晋的兵力一直不足,而多年来招募兵员的工作一直进行的不理想,现在正好因为土断而释放出了大量的流民,桓温就决定直接招募流民以补充兵力。 为了解决原本军队里一些弊端,桓温决定借此机会依照后世的军队模式组建一支全新的军队,由于京口地区的流民比较多,同时为了彻底掌控这支部队,将这支新的部队成为自己的私家军,桓温决定调四弟桓冲去京口组建这支军队。 由于桓冲现在还担任着青州刺史一职,因此桓温调任之前一直守孝在家的二弟桓云为青州刺史,同时又提拔侄子桓石虔为宁远将军,率军跟随桓云进驻青州广固城,协助桓云镇守青州。 桓温任命桓冲为冠军将军、徐州刺史、广陵相,都督江北诸军事,命他在京口之地招募北方流民当中的骁勇之士,组建一支全新的军队,因为京口位于京城以北,所以也被称之为北府,所以桓温便给这支崭新的军队起名为“北府兵”。 桓冲领命之后,便带着一直追随自己的手下将领,已经官至建武将军的谢玄、参军刘牢之前往京口着手组建新的军队。 在晋室东渡之前,京口实则仍是贫瘠荒凉之处,但是因为有长江作为有效屏障,因而南渡过来的流民因为财力匮乏、势单力薄,所以在抵达了可落脚的安全之地后便再也无力南行。 因此京口作为北方流民第一个落脚点,聚集了大量的流民,而这些流民为了自保又纷纷组成武装军队,以防御异族继续南下,因此也成为了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在王敦之乱时,朝廷兵力匮乏,无力抵挡王敦的荆州兵,当朝太尉郗鉴就曾在此地组织流民军队平乱拱卫晋室,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所以,郗鉴应该称得上第一任北府流民帅。 因此,在桓冲在京口打出了招募士卒的大旗之后,响应者众多,短时间内就聚集起了八万人,其中又主要以徐州、兖州、青州这三州的流民最多,由于这些流民长期在军队里与北方异族作战,又多半都遭受过胡人的掠夺和欺辱,甚至还有不少人的妻子儿女都是死在了胡人的刀下,国恨家仇都挤在一块,使他们对胡人格外的仇视。 再加上这些南渡流民在这之前就是半武装性质,整天个跟胡人作战,所以战斗力颇为强劲,战斗意志十分坚定,因而由这些流民组建起来的军队的整体实力要比朝廷的正规军都要高出一大截,战斗力十分可观。 第309章 北府军的制度建设 北府兵的蓬勃发展大大出乎了桓温的预料,原本只是想要安置一下无地流民的工作,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但是流民们对胡人刻骨的仇恨以及打回故土的强烈愿望深深的震撼了桓温,也让桓温意识到这支军队若是利用好的话,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统一天下的利器,同样也会成为自己建立霸业的基石。 因此,为了更好的培育这支军队,将它打造成一支像战国时代魏武卒和秦国锐士那样的精锐部队,桓温决定亲自来领导和建设这支部队。 首先,为了彻底掌控这支军队,同时也基于洛阳之战时士族将领不敢迎战的拙劣表现,桓温决定将北府兵里面的出身于士族的将领全部清理出去,甚至连谢安的侄子谢玄都被清理了出去。 按理来说,谢玄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将领,自从军以来,作战勇敢,指挥有方,在军队当中屡立战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将领,但是因为谢玄出身于顶级门阀陈郡谢氏,为了排除士族阶层的干扰,建设一支全寒族将领组成的军队,桓温还是忍痛将谢玄清理出了北府兵系统,将他调到了兖州刺史朱序手下担任建武将军。 清理出士族阶层的将领之后,桓温又将出身寒族的将领东海郡的何谦﹑琅琊郡的诸葛侃﹑乐安郡的高衡﹑东平郡的刘轨﹑西河郡的田洛﹑晋陵郡的孙无终等人安排进了北府兵军队里面担任领兵将领,这些人皆出身寒族,在没有投靠桓温之前,又都曾是领兵一方的流民帅,在江北等地率领流民跟胡人作战多年,只不过规模都不大,在桓温北伐之时,摄于桓温的威名而先后投靠桓温,虽然作战勇敢,战功赫赫,但是因为出身寒族的缘故,所以在军队当中迟迟得不到提拔。 桓温将他们安排进北府兵系统里面之后,因为北府兵的兵源就是流民,所以跟他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更加有利于增强军队的凝聚力。 解决了将的问题之后,桓温又着手解决兵的问题,熟悉现代军队建设标准的桓温很清楚士兵在精而不在多,因为流民的来源比较杂乱,身体素质也参差不齐,为了将北府兵建设成一支精锐部队,桓温决定严格选拔士兵,限制军队人数,将身体素质不行的全部剔除出去。 桓温选拔士兵的要求不仅仅是身体强壮,还要能够吃苦,最简单的要求就是需要携带三天吃的军粮以及各种武器装备连续急行军一百里,因为古代都是步行,所以三天吃的军粮加上各种武器设备,重量基本上都超过一百斤,背着一百斤的东西在一天之内急行军一百里,对任何人来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经过严格的选拔测试,当时已经入伍的八万士兵当中仅留下不足一千人,基本上一百个人才能留下一到两个,选拔标准可是说是相当的严格,严格到连桓冲都忍不住的抱怨,建议桓温放宽一下选拔标准,但是桓温就是要精益求精,因此坚持这样的选拔标准,最终桓冲拗不住桓温,为了补充兵源,只得再次到京口各地继续招募流民,在又招募了二十多万流民之后,才勉强凑齐了五千名符合标准的士兵,但是即便这样,桓温依然不肯降低标准。 既然在京口招募流民人数已经达到了极限,为了吸引更多的流民来参军入伍,桓温决定采取大幅度提高待遇标准的方式来招募全天下的流民,由于北府兵属于私兵,不在朝廷的军队编制里面,所以北府兵的所有开支都由桓温自己的楚公府来支付,楚公府坐拥十郡之地,桓温所掌控的荆州又是天下最富庶的大州,所以财力自然不成问题。 桓温给这些士兵的薪水不但是其他部队里的十倍,而且桓温还建立了一整套的奖励制度:只要在战场上斩杀一人首级即为立功,不但可以得到财产的奖励,而且累功到一定程度还可以获得提拔;斩杀十人首级就可以获赠一亩土地,斩杀一百人首级可以获得相应的爵位。 不但如此,桓温还规定士兵战死之后不但可以获得生前俸禄的一百倍作为抚恤金,而且士兵生前所获得的所有财产、土地和爵位均可由其子女继承,同时免除一家人的赋税,让一家人都能够跟着沾光,在知道,在当时人头税可是很高的,人只要一生下来就得交税,一直交到死为止,一个家庭劳累了一整年所有的收成就是被各种各样的杂税给克扣的所剩无几,所以才会造成不管收成好不好都要忍饥挨饿的现象,所以桓温这种直接免除一个家庭所有税负的作法,对当时的人们是相当的有诱惑力。 而桓温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免除了北府兵战士的后顾之忧,让他们在战场上更加卖命,每杀一个敌人,就代表着自己又可以多得到一些财产、田地,甚至获得爵位了。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北府兵如此优厚的待遇,再加上桓温的赫赫威名,吸引了众多的人前来参加北府兵,但是由于桓温制定的选拔标准实在太高,所以经过了半年多的选拔之后,才勉强凑齐了一万人的符合标准的士兵。 有了这一万名标准非常高的士兵后,桓温又着手进行了编制改革,桓温将这一万人统为四个军,每军兵力有2500人,军之下有幢、队、什、伍等编制,一军有若干幢,一幢大致有10队,一队有10什,一什2伍,一伍5人,各个级别的长官分别是幢主、队主、什长、伍长。 部队编制完成之后,桓温又比照后世特种兵的训练标准培训士卒,再加上北府兵的大小将领皆出身流民,对同为流民的士兵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吃住都跟士兵们在一起,甚至训练的间隙还能跟士兵们一起睡在田埂上,有什么事情大家也是相互帮助,彼此之间感情深厚,而这些都是出身士族的将领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超高的待遇、能够同甘同苦的领导以及可以让后人蒙阴的身后事的安排,促使北府兵成为了一支铁血部队,他们可以共进退、同生死,团结力和凝聚力超强。 当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是一方面,武器装备是另一方面,由于桓温完全是按照自己的私兵来打造北府兵,自然武器装备也是最顶级的,尽管由于历史的局限性桓温无法发明一些诸如火炮、火枪之类的热兵器,但好在桓温还拥有千年的智慧,因此在武器装备方面,桓温不吝重金,全部都是用当时最顶级的材质打造兵器,同时对兵器进行改良,这就让北府兵拥有了当时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第310章 北府军的武器装备 当时的部队不管是东晋还是北方诸胡所用的主用兵器基本一样,通俗的讲就是步骑五兵,即枪、刀、剑、弓矢和盾牌。这与汉末三国时期的兵器大体相同,但也出现一些新的变化。比如由于冶铁技术和士兵防护能力的发展,晋军的装备的枪穿甲能力要更强一些。 首先说刀,当时部队里装备的刀是比较流行的环首刀。该种刀的刀身窄而直,刀尖下斜,刀柄一般是在铁芯外包裹木把,缠绕丝绳。 这种刀属于短刀的范畴,既适合劈砍,也可用来击刺,使用非常灵活,是一种非常适合步兵的兵器。 但是这种刀不适合骑兵,考虑到未来征战中原时骑兵才是主要的兵种,桓温决定为骑兵打造一种专用的刀,那就是长柄大刀,这种长刀是桓温根据唐朝时代陌刀改良而来,这种刀柄长而刀身宽,两面开刃,通长一丈,在骑兵冲锋之时可以利用刀身长的特点率先刺杀对方,但是缺点就是有重,重约十五公斤左右,但是好在当时的士兵普遍力气比较大,所以在稍加训练之后,也能够轻松驾驭这种长柄大刀。 第二是剑,由于剑身细窄,实战中主要用来劈砍,其强度不如刀,实战效果也不如刀,因此桓温决定不再将剑大范围的装配到一线部队,而只是将它作为将领防身所用或者装饰用品,这也使得佩剑逐渐成为军中等级的标志。 第三是弩,弩是一种远射武器。东晋时期的弩机与汉代的制式弩机相比没有多大演化。之所以没有太大改进,不是时人创新程度不够,而是汉弩机已达到冷兵器时代单兵弩机的技术巅峰。 当时两晋军队用弩很普遍,当时单兵用弩主要用于战阵中的防御,特别是立营以后的固定防御,或是步兵阵中的防御。 但是桓温在与北方胡人的征战中发现,北方胡人军队都很擅长马上骑射,远射武器主要是弓,弓完全靠人力发射,相较依靠弩机发射的单兵弩,力量较小,稳定性和精确度也差,然而弓使用灵活,机动性强,单位时间射击数量多。 正是基于此,桓温决定在装备传统弩机的同时,决定学习胡人军队的先进经验,也大规模的装备比较轻便的弓,这样可以使士兵战斗之时更加灵活。 大型弩具方面,桓温改良了传统的弩车,将大型弩具安装在安装在战车或固定机架上,弩力可达到1500斤,弩弓长度可达5米,需要多人合力、依靠绞机才能张弦。 为了适合这种大型弩车,桓温又大胆启用了大型弩矢,桓温改良的弩矢矢长90厘米,镞长21厘米,矢身周长15厘米。 经过实际测试发现,经过这种弩车射出的弩矢威力相当惊人,不但射程达到了惊人的1000米,威力也是相当惊人,不但可以轻易穿透对方的木栅、盾牌等防御工程,甚至可以推毁石头修筑的防御工程,近距离的射击的话甚至可以穿透城墙和击毁木质的楼船,堪称大型穿甲弹的存在,是当时北府兵装备的主要的远程攻击武器。 第四是铠甲,在铠甲方面,东晋部队当时仍然沿用三国时期的黑光铠、明光铠、两当铠等甲具。两当铠形制最为简单,由一片胸甲和一片背甲在肩上用革带前后扣联而构成,主要的功能就是保护前胸和后背。 明光铠形制较为复杂,该甲在前后心都安装了一大片明亮的金属片,能够像镜子一样反射日光,俗称“护心镜”;由于该甲其实是铁制扎甲,因其在阳光下甲片耀眼而得名。 明光铠防护力较好,除了护胸和背甲,还有护颈的盆领,更有保护肩臂的披膊和保护大腿的膝裙。 这种铠甲价格低廉,能够配属使用到低级军官身上,是当时部队的主要制式防护用具。 此外,东晋军队还曾装备过一种据说是诸葛亮所制的筒袖铠和铁帽,这类铠甲能够抵御二十五石弩的超级硬甲,但是十分的笨重,瘦小一点的士兵甚至会被这种铠甲自身的重量就给压扒下,正是因为太过笨重,所以桓温果断摒弃这种铠甲,只在北府兵中大规模装备防护效果较好的明光铠。 除了人穿铠甲,战马同样装备有马铠。其实马铠早在三国时代就出现过,曹植就曾经自述有“马铠一领”。马铠有的简陋,比如只配有防护马头、马胸的;有的完备,由一系列的面帘(护马头)、鸡颈(护颈)、当胸(护胸)、马身甲(护躯干)、搭后(护臀)和竖在马臀上的“寄生”(遮挡来自后面的流矢)组成。 战马装上完备的马铠,马上的骑士再穿上明光铠之类的重甲,配备弓矢和马矟,这便是当时名震一时的“甲骑具装”。 这种重型骑兵在北方少数民族军队中较为常见,战场防护能力强,冲击步兵战阵的能力也比较强,宛如一座小型的移动堡垒,在两晋时期是名副其实的骑兵之王。 东晋虽然地处南方缺少战马,骑兵部队较少,但由于北方政权重装骑兵的兴盛,所以不差钱的桓温也决定给北府军骑兵部队装备装备马铠,在桓温财力的加持下,当时北府军战马的披甲率达到了惊人的97%,甚至超过了北方胡人骑兵部队的披甲率。 除了马铠之外,马镫也被桓温应用到了骑兵当中,在西晋之前骑兵是没有马镫的,只有一种类似马镫的帮助上马的器具,这种器具也具有双马镫的一些基本形态,可以供人上马时蹬踏助力,但不能用于骑行过程中的踩踏。 桓温根据后世的经验发明出了现代意义上的,这种双马镫可以供骑兵前进时使用,使得骑士能够借助腿力保持身体稳定,即使高速冲锋时也不必再手抓缰身,同时还可以在马镫上站力,使骑士得以发挥全身力量进行格斗。这件装具的出现,极大的提高了骑兵的作战效能。 北府军除了步骑之外,桓温还建立了强大的水军,这与大型楼船的出现密不可分。西晋时水军便已有发展,西晋灭吴前,抚远大将军王濬就曾在蜀地大造楼船,楼船顺流而下,直到下游还能看到。 东晋南渡后,造船和使船的技术更加完善。在桓温的大力支持与推动下,北府军也大规模建造了能容纳多达2000人的大型楼船。这种大型船只大多在内河航运,一则体积巨大,防护能力强;二则运输能力强,不论运送兵力还是输送后勤补给物资,都是陆地交通效率的数倍。 此外,桓温还根据自己的经验跟工匠们一起研究出了车船。车船使用了轮桨,轮桨与旧式直桨相比有很多优点。一是动力连续。直桨划水时,在桨出水时没有动力,而轮桨可以连续产生动力。二是协作容易。直桨船要增加动力,必须尽量多地配置人力,但是直桨越多,多人同时划桨,很难做到步调一致,造成人力浪费,而轮桨连续转动,不存在协同和人力浪费问题,极大提高了动力输出效率。 桓温之所以发明车船主要也是看到了传统楼船的缺点,那就是无法在大海里航行,桓温另一个隐藏在内心的想法就是待打败胡人实现天下一统之后,桓温也想派船前往台湾、琉球、苏禄、占城、爪哇以及那可恶之极的倭国去,早早在哪里建立起稳定的统治,也方便后世再出现领土纠纷之时,我们也可以有史可依,可以理直气壮的喊出哪句着名的“自古以来…” 强大的武器装备再加上超高素质的兵源,北府兵可以说已经是当时顶级的军队了,此时的北府兵就像一只待在笼子里的已经武装到牙齿的老虎,待到时机成熟,就会像猛虎下山一般威震天下了。 有了这支部队的加持,再加上东晋中央及地方已经完全被桓温掌控,通过土断又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解决了困扰朝廷多年的社会矛盾,同时也严重打击了士族的势力,扶持了寒族的崛起。 此时的东晋内部可以说是已经十分稳固,寒族阶层是绝对支持桓温,士族阶层也已分化严重,一部分彻底倒向了桓温,剩下的一部分即便是没有倒向桓温也绝对不会再敢捣乱了,这也就保证了不会再出现有人挚肘的事情了。 巨大的成就和绝对的掌控力让桓温冥冥中觉得,组织第三次北伐,一举统天下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第311章 北伐前的准备 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正在桓温因为东晋国力的急速提升而有了想再次北伐中原的想法的时候,前燕一位将领的投降则把想法直接变成了行动。 这位将领就是前燕建义将军段思,段思也属于段部鲜卑,祖父就是着名的段部鲜卑的首领段末波,段末波当年被后赵石勒打败之后,便率部投降后赵,被后赵封为幽州刺史、安北将军、北平公。 段末波死后,冉闵崛起,打败了后赵一众皇子,并建立了冉魏政权,段末波的儿子段勤便聚集胡、羯部众一万余人据守绎幕,并自称赵帝,过起了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但是随着冉闵被前燕打败,前燕军队迅速南进,前燕将领慕容霸率军抵达绎幕后,段勤自知打不过前燕,于是便又一次当了一会老汉,率部投降了前燕,被前燕封为镇北将军、令支公。 段勤死后,儿子段思继承了段勤的爵位及部众,被前燕政权册封为建义将军,由于此时的前燕在着名宰相,有着“古之遗爱”之称的太原王慕容恪的领导下国力十分的强盛,所以段思自然是没有叛变的打算,但是当看到同属段部鲜卑的段齐政权从首领段龛到普通部众三千多人皆被慕容恪全部活埋了之后,段思开始意识到自己终究不是慕容部的人,保不齐那一天慕容部的人也会这样对待自己,于是便开始寻找机会逃离前燕,逃到前秦或者东晋的地盘去,但是因为段思的部落位于辽西,距离边境非常遥远,所以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 而随着东晋与前燕在江淮地区打起了拉据战,双方投入的兵力也越来越多,为了补充兵源的不足,前燕不得不把远在东北的段思的部落也拉到了江淮地区投入战斗,这也就给了段思逃跑的机会。 于是乎,在被拉到前线之后不久,段思便率领部众三千余人投降了东晋将领邓遐,段思的投降让邓遐十分高兴,于是便将段思推荐给了桓温。 桓温在召见段思沟通了一番之时,才知道此时前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在摄政太宰、太原王、有“古之遗爱”美誉的慕容恪死后,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册封上庸王的慕容评继任太宰,继续担任摄政。 客观的讲,慕容评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将领,为前燕的建立及政权的稳定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是执政上却是目光短浅、嫉贤妒能,本来慕容恪死之前,考虑到弟弟吴王慕容垂颇有才干,因此建议慕容评及皇帝慕容伟能把军权交给慕容垂管理,当时慕容评满口答应,但是在慕容恪死之后,却并没有这样做,反而让不满十岁的皇弟慕容冲担任大司马,执掌军权,而自己则和皇太后可足浑氏共同掌权,从这一点上来看,慕容评不管是胸襟还是格局上都要比他的前任太宰慕容恪差的远。 不但如此,慕容评还特别无能和低效,当年前秦五公之乱时,魏公苻廋本想献陕城以迎前燕军相助,这对前燕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当时连皇叔范阳王慕容德在内的众多官员,都认为这是征服前秦的天赐良机。但慕容评却顾虑再三,最终没有对前秦采取任何军事行动。最终四位前秦国公的叛乱被扑灭,前燕也失去了一统北方的唯一一次机会。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也还好说,毕竟前燕国内还是有不少贤臣良将的,这些贤臣良将足以支撑前燕的发展,然而却是奸臣做到底,不但自己无能,也见不得别人做事,前燕的开国功臣之一,位至尚书左仆射的悦绾,因为看到鲜卑贵族们纷纷把百姓迁入自己的封地,致使这些百姓不再向朝廷纳税,导致国库空虚,无力支持官员俸禄和供养军队,于是便向皇帝慕容伟提出应当效仿东晋的土断,将这些百姓重新纳入国家管理。 皇帝慕容伟同意了悦绾的改革方案,并且下旨让悦绾负责此事,悦绾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的让二十万百姓重新为朝廷纳税,悦绾也因此被鲜卑贵族们所嫉恨,于是他们就暗中贿赂太宰慕容评,让慕容评除掉悦绾,于是,悦绾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死去,悦绾的改革也随之被废除。 悦绾改革的失败对前燕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使国力逐渐衰落,而同样类型的改革却因为桓温的强势推行而令东晋国力蒸蒸日上,一正一反下,东晋的优势也就显现出来。 于是,桓温当机立断,决定趁着前燕国内矛盾重重、太宰慕容评昏聩无能之际,立即着手准备进行第三次北伐。 鉴于前两次的失败,桓温这次做了充分了准备,由于前两次都是因为粮草问题而前功尽弃,所以这次在北伐之前桓温就命令豫州刺史桓豁征用十万流民,沿寿春、淮南、项县、陈郡、谯郡、梁郡、陈留一线开凿人工运河,用于连通泗水和黄河,以便通过水运的方式彻底解决粮草的运输问题。 同时,桓温又在青州广固郡集结了五万大军,以宁远将军桓石虔为主帅,从广固、泰山二郡出发,进攻已被前燕占据了乐陵、济阴、祝阿、清河等郡,从东面进攻前燕。 在豫州的襄城郡集结了五万大军,以豫州刺史桓豁为主帅,从襄城、陈郡二郡出发,进攻颍川郡、许昌郡等地,从西面进攻前燕。 而桓温自己则坐镇寿春,也统兵五万,再加上私兵北府军一万,合计六万,从寿春出发,沿着新开凿的运河,先打荥阳,再打洛阳,然后挥师北上,目标直指前燕都城邺城。 这次桓温下了血本,凑齐了十六万大军进行北伐,规模超过了晋室东渡以来的任何一次北伐,同时,桓温在向皇帝司马奕上的奏折中也发出了“五年平燕”的豪言壮语,因为桓温明白,自己年龄已经大了,而褚蒜子的年龄也大了,若是这一次再不统一天下的话,可能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次桓温决定投入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无论如何都要把要把北方统一,至少把前燕政权彻底消灭,收复中原之后,再集中精力对付前秦,图谋关中之地。 由于人工运河所经之地有一部分尚在前燕的掌控范围之内,所以为了能够顺利的开凿运河,桓温决定先期先派桓冲率北府军先行从寿春出兵,替主力部队打通水上交通线之后,然后再挥师北上,北伐中原。 考虑到北府兵的兵力太少,又不熟悉地形,因此桓温将淮南太守袁宏提拔为豫州别驾,率军一万配合桓冲打通水上交通线。 同时,桓温命令宁远将军桓石虔、豫州刺史桓豁、兖州刺史朱序加大对前燕军队的打击力度,从侧面牵制前燕军队,以减轻桓冲的压力。 而桓冲也是充满了期待,新军队终于要登场了,是时候展示一下苦训一年的成果的时候了,这次他也憋足了一股子劲,准备带领着这支给予厚望的军队来个一鸣惊人。 第312章 北府军涡阳首战 尽管北府军是桓温重金打造的精锐部队,但是因为不管是从将领还是普通士卒皆出身流民的缘故,所以还是让很多士族出身的官兵瞧不起,已经改任安西将军的前豫州刺史谢奕就曾这样评价过北府军:“一个老兵带着一群小兵,能干出多大的名堂来?” 谢奕出身陈郡谢氏,是天下最顶级的士族门阀了,其开基始祖是曹魏时期的典农中郎将谢缵,谢缵最早追随大司农桓范作事,高平陵之变时,曾阻止桓范外出,因此被司马懿常识而被提拔重用,等到了谢奕这一代,已历四世,四世皆在朝廷里担任要职,这样的家庭出身,自然是对出身刑家的桓温很是瞧不起,在谢奕的眼里,始络是把桓温当作下等人来看待,即便是桓温现在已经是他的顶头上司,又娶了公主,通过北伐建立了盖世功勋,但仍然是入不了这些高门大族的法眼。 而谢奕的看法又代表了当时绝大多数士族高官的看法,所以他们都认为北府兵不过是同乞活军一样的存在,谁给的钱多就跟着谁干,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 然而,正是这支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流民军队,在出兵之后的第一战就打出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骄人战绩。 在桓温指派北府军会同淮南太守袁宏先行打通水上交通线的命令之后,桓冲便跟袁宏合并一处,共同制定了作战计划。 第一战便是涡阳,涡阳在淮南跟项县之间,境内的涡水属于淮河水系,能通过淮河直入涡水,是此次开凿人工运河第一个关键节点,而此时的涡阳已经被前燕军队占领,因此,桓冲跟袁宏决定先打下涡阳再说。 由于不知道涡阳的兵力的如何,桓冲决定先派司马孙无终率军两百人前往涡阳侦察,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袁宏也派出了校尉杨佺期率领两千人埋伏在涡阳外围,在便在发生紧急情况时接应孙无终。 而就在孙无终侦察完毕准备返回淮南的时候,迎头撞上了前燕的陈郡太守徐翻,因此江淮地区是前燕与东晋反复争夺的地方,双方都在这里反复拉据,势力也是犬牙交错,今天你占领了这里,明天我占领了那里的,正是因为战事胶灼,所以部队调动也非常的频繁,因此稍不注意就会碰上对方调兵的大部队,而孙无终显然有点背,迎头碰上了正在向襄城郡调兵的徐翻。 此时的徐翻正带着两万名鲜卑士兵前往襄城,因为此时东晋的豫州刺史桓豁为了吸引前燕兵力,故意作出要攻打襄城的态势,前燕的豫州刺史李洪为了防止襄城有变,因此紧急调派陈郡太守徐翻率军两万人前往驰援襄城,以加强襄城的防守,不成想却碰到了侦察归来的孙无终。 两百人对两万人,力量对比如此的悬殊,是个人就知道肯定是打不赢的,当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 然而,北府兵到底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桓温按特种兵的标准来打造的,普通军队有普通军队的打法,特种军队自然有特种军队的打法,虽然双方力量相差悬殊,但是在双方都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人数少的一方也不是没有机会。 更何况,此时的北府军战士看到前燕士兵的时候,一个个眼里都在冒金光,由于桓温超高的杀敌奖励,极大的刺激了北府军战士的杀敌欲望,现在,眼前有这么多的前燕士兵,他们在北府兵的眼里哪里还是敌人啊,简直就是一个个金灿灿的小金人。 于是乎,在徐翻还没有弄清状况的情况下,孙无终决定先发制人,一声令下,北府兵战士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叫着冲向了还不知所措的前燕军队。 由于北府兵超强的身体素质,以及超高的军事素质和丰厚的杀敌奖励,再加上对胡人刻骨的仇恨,让北府兵见到胡兵都极其兴奋,厮吼着杀向对方。 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斩杀敌人,进攻的时候士兵们自觉的相互分散开来,别的军队进攻时是相互依靠紧密配合,而北府兵却是尽可能的分散,士兵与士兵之间相隔都在十米以上,为的就是给个人留出足够的空间杀伤敌人。 当徐翻看到对方分散着如同星星点点般向已方黑压压的军队冲锋的时候,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愚蠢的军队,这不是明显的羊入虎口嘛? 然后,很快徐翻就笑不出声来了,在北府兵一接触到前燕军士兵之后,就发挥出了超强的战斗力,尽管他们每个人都被几十个胡兵团团围住,但他们却毫不畏惧。 只见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柄大刀,如同旋转的大风车一般,顷刻间就斩倒了数人,使胡兵根本近不得身。 鉴于桓温对兵器质量的超高要求,这些大刀都削铁如泥,胡兵手上的兵器根本就抵挡不住,身上的甲胄在这些大刀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刺穿,只一会儿功夫,胡兵就被砍的缺胳膊断腿,血淋淋的脑袋更是被砍的到处都是,像野果一样满山遍野的滚落。 北府兵恐怖的战斗力让徐翻呆若木鸡,久久的回不过神来,而前燕军士兵更是被吓的魂不附体,以为他们都是天神下凡,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够战胜的。 由于摸不清对方状况,不知道这些士兵的来头,更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这样的士兵,对未来莫名的恐惧让前燕军士兵的战斗意志开始瓦解,随着北府兵战士继续大开杀戒,前燕军终于崩不住了,开始大面积的逃跑,就连主帅徐翻本人也在回过神来后仓皇的加入了逃跑的队伍当中。 等到校尉杨佺期闻声赶来支援的时候,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见前燕士兵如同一群羔羊一般,三五成群的漫山遍野的狂奔逃跑,而且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惧与恐慌。 而这些前燕士兵的后面又都紧紧的跟着一名北府兵战士,这名战士手持北府兵特有的长柄大刀,紧紧的跟着前燕士兵的后面,如同一只狼在驱赶一群羊一般。 也就是说,一个北府兵士兵就可以驱赶一群前燕战士,还打的他们只知逃跑而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场景杨栓期还是第一次见,不由的在一旁目瞪口呆了好久之后,才在属下的提醒之下,带领手下的士兵投入了战斗。 在杨栓期的两千名生力军投入战斗之后,前燕更加的溃不成军,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由于北府兵战士实在太过生猛,搞的徐翻只得丢掉全部的武器辎重拼尽老命的一路狂奔之后,才得了逃脱北府兵的追杀,而后徐翻又一路狂奔的跑回了陈郡,甚至进了陈郡城之后大白天就让关闭城门,回到府里的时候还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大喘着粗气,双腿哆嗦的根本站不稳。 战后经过盘点,此战仅北府兵就斩杀了近两千名敌军,而自身仅战死一人,伤三人,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两千,如此惊人的战斗力让久经沙场的杨栓期都惊掉了下巴,张着大嘴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他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一队队北府军士兵,只见他们的身上都挂满了血琳琳的人头,然后有说有笑的从他的面前走过,那种风轻云淡的淡定和从容与他们身上血琳琳的人头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让身经百战的杨栓期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发自内心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恐惧。 与杨栓期的感受不同,此刻的北府军士兵们是开心的,他们的身上哪是挂的人头啊,那可是一亩亩的土地啊,对于吃够了流亡之苦的他们来说,拥有了土地就拥有了幸福的生活,他们能不开心嘛? 第313章 涡阳城立威 由于始终都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状况,陈郡太守徐翻在给前燕豫州刺史李洪的报告中只得尽可能的把北府兵描述的恐怖一点,同时又建议李洪增派更多的人手来加强涡阳的防御。 李洪被徐翻的报告弄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在他的印象里,东晋军队战斗力一直都不是很强,所以他认为徐翻遭此大败,可能是遇到了东晋的主力部队了。 而此时前燕宗室,抚远大将军,获封下邳王的慕容厉正好在这里督战,慕容厉也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将领,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涡阳地处平原地带,周围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更好有利于前燕的优势兵力骑兵部队发挥战斗力,于是慕容厉便决定将计就计,集中优势兵力在涡阳设下一个大的包围圈,等东晋的主力军队进入涡阳之后,一举消灭掉他们。 于是,慕容厉连忙从后方的冀州、并州、兖州等调集来了七万军队,连同李洪手上的三万,汇集十万大军,准备在涡阳打一场伏击战。 由于冀州并州等的七万军队到达涡阳还有些时日,为了抵御东晋军队可能的进攻,李洪将自己手头的三万军队全部投入到了涡阳,除了加固涡阳的城墙之外,又在城墙外面加筑了十三座营垒。 这十三座营垒修筑的都十分的坚固,李洪的想法是在增援部队没有到来之前,他可以借助这十三座营垒至少可以抵挡一个月,同时也可以尽可能的消耗东晋军队的军力。 不同于前燕的兴师动众,东晋这边根本就没有把这次战斗当回事,尽管杨栓期回来后如实向袁宏做了禀报,但是依然没有引起袁宏的兴趣,袁宏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孙无终他们侥幸遇到了战斗力不强的前燕军队而已,而桓冲也认为这次战斗能赢主要是赢在出其不意,要是真正的战斗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战果了。 尽管桓冲没有把这次战斗当回事,但还是按桓温当时制定的奖励政策给参加这次战斗的士兵以财物和土地的奖励,而孙无终也得以从司马提拔为了参军,从而与刘牢之平起平坐了。 丰厚的奖励让其他北府兵相当的眼红,在当时的年代能够分得土地也将意味着你的社会地位和家庭财富的巨大跃升,也就意味着你的妻儿后代将不再是流民阶层,而跃身于有土地的平民或者庶族阶层,这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就类似于后世的土地革命一般,给了当时的北府军普通士卒们巨大的希望和继续拼搏的动力。 很快,获得准确情报的桓冲便跟袁宏约定,由桓冲进攻涡阳,而袁宏则带兵进攻涡阳边上的项县。 等到桓冲赶到涡阳的时候,涡阳守将邱大志已经按照李洪的策略在城外修建了十三座营垒,这十三座营垒都修筑的像小城堡一般的坚固,而邱大志的想法也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将东晋军队拖垮,给慕容厉的援军争取时间。 看着这一个个城堡状的营垒,桓冲不由的微微一笑,他命人拖出了桓温当年为了攻克函谷关而专门发明的配重型抛石机和改良过后的强弩车,然后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攻克了十三座营垒当中的四座,并将营垒里面的守营官员全部杀死后又砍掉了头颅拿回去邀功。 望着地上堆成好几堆的无头尸体,邱大志简直要疯掉了,按照他的逻辑,东晋军队想要攻克一个营垒至少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十三座就正好得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是谁又能想到北府军仅一天就攻克了四个,而剩下的九座营垒又都眼睁睁的看着同胞们被屠杀割头,然后像扔垃圾一样的把尸体扔在了荒野之中,心中也早已失去了抵抗意志。 第二天的时候,桓冲一鼓作气又干掉了七座营垒,由于桓冲不允许被干掉的营垒守军投降,北府军又一次性的屠杀了五千多人,获得了五千多颗脑袋,这就相当于五百多亩土地的收成。 尽管在这期间涡阳守将邱大志也曾尝试过率领骑兵去截杀北府军,但是北府军见了前燕军士兵就像猫见了老鼠一个兴奋不已,一个个人眼睛瞪的血红血红的,挥舞着长柄大刀大声嚎叫着就冲向了前燕军士兵。 尽管鲜卑士兵也都十分的英勇,但是碰到这种似人非人的家伙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尤其是打仗的时候对方根本就是不要命的主,而且一个个的武力值极高,普通的鲜卑士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有时候十几个鲜卑士兵都架不住一个北府军士兵的攻击。 更重要的是那把长柄大刀又实在锋利的狠,曾有人亲眼目标一个北府军战士把鲜卑骑兵连人带马一起砍起两半,这样血腥的场面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承受不了,所以邱大志在领兵出城冲杀了一阵之后,士兵们就被这血腥的场面和北府军恐怖的战斗力给吓的退回到了城里,从此再也不敢出城战斗了。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还没等桓冲出兵,剩下的两座营垒连同守城的邱大志就高举起了白旗,此时的前燕军士兵们实在是不愿意跟这样的魔鬼战斗了,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被劈成两半,所以官兵们意见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立即投降,要是投降晚了,可能对方就不让投降了。 由于不杀降兵是自古以来不成文的规定,所以尽管北府兵战士们意犹未尽,有点沮丧,但是还是接受了邱大志们的投降,并在当天由桓冲率领入驻了涡阳。 投降后的邱大志总要为新主人做点什么,于是便主动向桓冲汇报了前燕抚远大将军、下邳王慕容厉正调集冀州、并州的七万鲜卑骑兵向涡阳赶来,妄图围歼这里的东晋军队的消息。 邱大志说出这件事情的意思是想告诉桓冲,涡阳不是久留之地,应该尽快离开,或者协调其他部队过来协防,但是没有想到桓冲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兴奋的跳了起来,同时警告邱大志不准把这个消息说出去,意思就是不允许其他部队过来协防涡阳,有他们北府军一支部队就够了。 望着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桓冲,邱大志惊呆了,他以为自己表达的可能不太清楚,于是又一次把事情重复了一遍,而且这次他又重点强调了是从冀州和并州的鲜卑骑兵,并且重点强调了数量是七万。 因为冀、并州的部队由于长年跟北边的少数民族部队打交道,所以战斗力都极强,再加上又有前燕的优势兵力骑兵部队,前燕的骑兵部队都装备上马铠,属于重装骑兵,自晋室东渡以来,每次面对鲜卑骑兵,东晋军队都鲜有匹敌的,而且这次还是七万人,数量是目前桓冲部队的七倍,这仗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打不赢,所以邱大志的意思还是应该弃城退回东晋。 但是无论邱大志如何苦劝,桓冲都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在这里跟前燕骑兵部队一决高下,看苦劝无果,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慕容厉的重装骑兵部队离着涡阳也越来越近,邱大志的心态终于崩了,他很清楚涡阳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为了不跟这帮傻x玩意一块殉葬,邱大志决定弃城逃跑。 然而就在邱大乔装打扮成农夫,准备偷偷溜出城的时候,城外传来了慕容厉亲率七万大军兵临涡阳的消息,邱大志一听,得,这下跑不了了,于是便悄悄的隐藏在百姓中间,准备在城破之时混在百姓里偷溜出去。 按照邱大志的想法,此战即便是桓冲坚守城池,面对七万大军恐怕也坚守不了多久,然而桓冲的决定再次让邱大志大跌眼镜,因为桓冲压力就没打算守城,而是直接把部队拉到了城外,准备跟慕容厉在城外硬碰硬的干一仗。 第314章 攻克荥阳 站在涡阳城外的慕容厉跟邱大志的想法一样,以为东晋军队会窝在城里不出来,为此他带来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准备来打个攻坚战。 但是当他看到桓冲直接带着部队拉到城外的时候,慕容厉有点傻眼了,继而非常的生气,他生气是因为桓冲有点不太尊重他,也不太尊重鲜卑的重装骑兵,要知道这支重装骑兵可是当年打败冉魏战斗冉闵的部队,所向披靡,东征西讨鲜有败绩。 现在你桓冲只有区区一万兵,而且还大部分是步兵,不好好的在城里守城,竟然敢出城跟我大燕的精锐部队野战?士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在慕容厉的一声令下,鲜卑重装骑兵部队立即向桓冲的北府兵发起了进攻,慕容厉本以为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之战,而且已方人员是对方的七倍,具有碾压性的优势,所以应该在当天就可以结束战斗。 然而,当天是结束战斗了,战斗也确实是单方面的屠杀之战,但却是倒过来的屠杀之战,面对如此之多的金灿灿的小金人,北府军战士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毫不客气的开始了大砍小金人比赛,前面的士兵手持锋利的长柄大刀,先砍刀腿,再砍从马上跌落的鲜卑士兵,砍头如切瓜般丝滑,而后面的士兵则手推强弩车,不断的远距离射杀鲜卑骑兵,凡是被强弩强射中的鲜卑士兵,不是身上留下一个大窟窿就是整个人被击成碎片。 尽管北府军战斗力如此恐怖,但是这支部队毕竟是前燕最精锐的部队了,所以还是顶住了北府军的第一波冲杀,但是没用,你战斗力越强,北府军战士就越兴奋,他就是害怕你跑,你一跑他们的土地就没有了,所以见鲜卑士兵如此顽强,北府军战士们都兴奋不已,越杀越痛快。 这场战斗一直从清晨杀到了黄昏,前燕军队越杀越少,连将领都被砍掉了不少,前燕军也终于出现了混乱局面,渐渐的开始崩溃的迹象。 慕容厉没有想到北府军战斗力竟然如此的强悍,为了防止士兵逃跑,同时也为了鼓舞士兵,慕容厉决定亲自出场战斗,以挽回前燕军的颓势,增加官兵们的士气。 然而,慕容厉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北府军的注视之中,慕容厉刚刚骑着白马出现在战斗上,后方的强弩手就盯上了他,于是一发强弩射出去,慕容厉瞬间被击碎,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主帅竟然被对方的强弩给直接击碎了,这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早已有点支撑不住的鲜卑士兵们这下再也支撑不住了,开始全线的撤离,北府军战士抓住机会,趁势全线掩杀,战场上又再次呈现了一个北府军战士追一大群前燕士兵的场景。 战后经过清点,此战斩杀前燕军士兵一万五千余人,校尉级军官二十七人,包括主帅慕容厉在内的将军级军官八人,而北府军则仅仅战死了五百一十七人,战损比为一百三千。 北府军恐怖的战斗力让在城内观战的邱大志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主帅慕容厉整个人被击碎的时候,邱大志吓的整个人都站不稳了,瘫痪在地,他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颅,心中庆幸的说道:“幸好没走,不然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北府军恐怖的战斗力终于引起了桓温的注意力,桓温想过北府军强,但是没有想过竟然会如此的强,强到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既然有如此强大的部队,那还要修什么运河啊,直接北伐就是了。 于是乎,在太和四年的时候,桓温终于决定全线北伐,他以桓冲的北府兵为主力,从涡阳从发,经睢阳、许昌、荥阳一路打到洛阳。 同时桓温又命令豫州刺史桓豁、青州刺史桓云、兖州刺史朱序全线出击,进攻前燕,对于他们桓温没有给他们明确的目标,反正就是跟前燕接壤的地方打就是了,能打多少就打多少。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是打酱油的,只在外围牵制前燕的军力就可以了,关键还是要看北府军。 而北府军也确实没有辜负桓温的希望,在北伐开始之后,北府军就迅速的拿下了睢阳,继而向许昌进发。 慑于北府军的威名,这次前燕政权派出了名将长乐太守、右卫将军傅颜率军两万前往许昌救援,然而还没等傅颜到达,许昌就被北府军攻陷。 慑于北府军的威名,傅颜并没有攻打许昌,而是在离许昌不远的黄墟筑城,黄墟四面环水,城墙也修的十分的坚固,傅颜妄图依靠坚固的城防来抵御北府军的进攻。 桓冲率军到达来黄墟以后,稍微考虑了一下,便命人在水面上筑垒,也就是堆土山。这是魏晋时期常用的战法,土山的高度高于城墙以后,桓冲便率军顺利杀入城中,全歼两万守军不说,还顺便拿下了七千多辆战车,八千多匹战马,并且还俘虏了主帅傅颜。 北府军继续前行,一路上多个城池望风而降,很快就到达了荥阳城,荥阳城是军事重镇,也是旧都洛阳的最后一道屏障,它的得失事关洛阳的得失,因此前燕政权在这里部署七万士兵,同时豫州刺史李洪、左仆射刘睦、抚远将军封奕等人镇守此地,可谓兵强马壮、城池险固。 更为关键的是,城外还有前燕太宰慕容评紧急调派的20多万援军正在朝着荥阳赶来。 经过连续的高强度的战斗,一万名北府军阵亡了两千多人,还剩下七千多人。 也就是说,桓冲要用手中的七千多名北府军战士,来对付30多万前燕军。实力悬殊有点过分,是个人就明白此战打不得。 然而桓冲不是个人,北府军的战士们也不是个人,他们都认为此战千载难逢,所以必须要打。 于是乎,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北府军就攻克了坚固的荥阳城,守将左仆射刘睦、抚远将军封奕战死,豫州刺史李洪逃跑,由于北府军对于俘虏的名声很不好,动不动就好砍人家的脑袋,所以在荥阳城破之前,守城的七万多士兵除战死的外,剩余的都作鸟兽散了,而桓冲的兵力由于实在太少,也就懒的去追了。 而此时二十多万援军在安东王慕容臧的带领也来到了荥阳城外,二十多万算是前燕军的全部家底了,看来慕容评是准备压上了全部身家性命来对抗北府兵了,慕容臧也知道意义重大,因此不准备攻城,而是想引诱桓冲出城迎城。 由于此战双方力量的对比实在是悬殊的过分,因此不少的北府兵战士也开始有了些恐慌,更有甚者甚至有了想投降的想法。 第315章 封神之战 一个好到统帅在关键时刻能够稳定军心,激发军人的战斗热情,很显然桓冲具备这样的能力,他当众来了一场极富激情地演说:“自起兵以来,我们攻克那么多城池,杀死了那么多的鲜卑胡人,这其中或许就有他们的父母弟兄、孩子,现在敌人倾巢而动,率领着全国的士兵前来围剿我们,就是为了报此仇,面对如此深仇大恨,即使我们投降了,他们会放过我们吗?现在的我们只有抱着必死的信念,与敌人决一死战,只有这样,我们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听完桓冲的这番话,北府军的战士终于放下了胆怯,每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都高呼要跟前燕军决一死战,桓冲见效果达到了,于是便亲自率领这剩余的七千多名北府军战士,出城迎城慕容臧。 慕容臧显然是被桓冲的藐视给激怒了,他没有想到桓冲竟然敢直接出城迎战,这也实在是太藐视他了,于是他立即就对桓冲发起了进攻。 桓冲也不惯着他,亲自扯起北府军的军旗,率军全体将士呐喊着冲向前燕军,双方就这样硬碰硬的互砍了几轮,北府军先后击败了前燕将领阳协、宋晃、平熙、张泓等人的部队,宋晃、平熙等前燕大将也在战乱中被削掉了脑袋,镇北将军阳协被削掉了一根胳膊,鬼哭狼嚎的退出了战斗,张泓的战马被砍成了两半,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由于此战实在太过惨烈,很多北府军战士在身中数刀的情况下依然喊杀不止,更有甚者明明被砍掉了一根胳膊,却依然在用另一根胳膊奋力的拼死,有的战士肠子流了一地,就把肠子用手塞回肚子里,用手握着肚子又继续奋力砍杀敌人。 战况的惨烈与北府军的英勇表面直接把主帅慕容臧吓的从马上掉落了下来,在眼睁睁的看着手下的几员大将被削掉了脑袋之后,慕容臧再也坐不住了,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的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在爬上战马之后,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战场。 主帅一逃,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二十多万士兵在丢下一万多具尸体之后,也仓皇的逃跑了。 桓冲在荥阳打跑了慕容臧之后,洛阳守将也不愿意面对这帮像野兽般的家伙,当晚也率领部队连夜撤出了洛阳城,一口气逃到了黎阳郡,桓冲兵不血刃收复了失陷四年的旧都洛阳。 从此之后,北府军一战封神,人们对北府军的传言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在遥远的北方地区,由于胡人对天神的敬畏,竟然开始传言北府军战士都是半人半兽的半兽人,这样的半兽人是打不死的。 而北府军在成名的同时,自身也损失惨重,尤其是荥阳一战,士兵阵亡四千余人,兵力直接从七千多人下滑到了三千多人,无力再战,因此在收复洛阳之后,桓温便将北府军调到后方的寿春进行休整,同时补充新的兵源,同时将自己的嫡系荆州兵调到了洛阳,以稳住当前的战线。 鉴于前燕主力部队被打残,前燕国内君臣皆人心惶惶,面对大好的局面,桓温决定继续趁胜追击,从东到西的发动对一场对前燕的全面战争,因此他命令青州、兖州、徐州、江州、豫州等与前燕接壤的几个州同时出击,多方位的打击前燕军队,趁着当前的大好形势,尽可能多的收复失地。 而桓温在留下毛穆之镇守函谷关防止前秦军队突然偷袭洛阳之后,就亲率荆州兵主力部队五万余人,自洛阳出发,乘船经黄河水道经荥阳、汲郡、枋头,然后在黎阳郡登岸,目标直指前燕的国都邺城,准备直捣黄龙,彻底消灭前燕政权。 于是,在准备充分之后,已经四十五岁高龄的桓温登上了专门为北伐而设计的车船,这种船首次使用了轮桨,由船舱底部的十二名船夫同时转动轮桨而生成动力,速度要比用直桨的旧氏楼船速度要快的多。 桓温乘坐这种新式车船直接略过了还在前燕军队手里的汲郡、枋头,出其不意的突然在黎阳郡登岸,黎阳太守崔焘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被桓温攻破城门,太守崔焘也被俘虏,黎阳失陷。 黎阳郡的失陷是东晋历次北伐以来所能达到的最北端,同时也意味着邺城南边的门户大开,从黎阳到邺城一马平川,再也无险可守,只要桓温愿意,一个昼夜的急行军就可以冲到邺城。 晋军突然占领黎阳吓坏了前燕摄政太宰慕容评和皇帝慕容伟,由于前期北府兵实在太猛,杀的前燕将领个个都胆战心惊,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占领黎阳的这支部队就是北府兵,惊惧之余,皇帝慕容伟和摄政慕容评首先想到的就是跑路,他们认为二十万前燕重装骑兵都被不足一万的北府兵杀的大败,更何况现在邺城守军根本就不足一万人,这样的邺城在人兽不分的北府兵面前是断然是保不住的,因此只有放弃邺城,撤回前燕的龙兴之地辽东龙城才是上上之策。 皇帝慕容伟和摄政慕容评的决策也得到了鲜卑上层贵族们的拥护和支持,他们已经被北府兵打出了心理阴影,毕竟没有人愿意被劈成两半,况且龙城又是自己的家乡,中原再好也不如家乡啊。 因此在得知要弃守邺城退回龙城的消息之后,邺城内的鲜卑上层王公贵族们就急不可待的纷纷收拾行李,打包这些年来从中原搜刮而来的细软黄金,整个邺城大街上到处都是满载的一辆辆的马车,他们都在静等着皇帝一声令下,然后好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邺城,回到故土辽东。 看着这满大街整装待发的大马车以及早已乱成一锅粥的邺城,吴王慕容垂痛心疾首,想到前燕自祖父慕容廆开始历经千辛万苦,经历两代年百余年的努力方才创建这帝国基业,现在却被慕容伟及慕容评糟蹋成了这个样子,不忍看到祖宗基业被毁的慕容垂强忍着泪水,决定亲自去找皇帝慕容伟和摄政慕容评说情,准备亲自带兵出征迎战桓温,以挽救国家于水火之中。 第316章 天生贤杰慕容垂 慕容垂是慕容皝的第五子,前燕开国皇帝慕容俊的亲弟弟,原名慕容霸,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从马上跌落磕掉了一颗大门牙,慕容俊称帝后,因为嫉妒这位弟弟的才能,于是便让弟弟改名为慕容垂,因为“垂”和“缺”的读音相近,所以改名的意思就是:这孩子缺了颗大门牙。 慕容垂是一位天生的将军,军事才能十分出众,在他十三岁时就跟随父出征鲜卑宇文部,首次参加战斗就勇冠三军,十六岁的时候又随父征讨高句丽,在几路大军皆失利的情况,慕容垂与庶兄建威将军慕容翰另辟蹊径,在南道大败高句丽军,并乘机攻入高句丽的都城丸都,迫使高句丽王高钊只身逃走。 在十八岁的时候再次随父出征鲜卑宇文部,两军激战之时,慕容垂率军突然从侧翼杀出,杀死宇文部大将涉夜干,宇文军不战自溃,慕容部大军乘胜追击,一举攻克了宇文部都城紫蒙川。宇文部首领宇文逸豆归败逃漠北,并最终死在了那里。从此之后鲜卑宇文部消亡,慕容部尽收其畜产,又徙其部众5000余人至昌黎郡,此战慕容部辟地千余里,慕容垂因功被封为都乡侯。 后来后赵皇帝石虎驾崩,中原大乱,慕容垂力劝哥哥慕容俊趁机攻打后赵,最终慕容俊以慕容垂为先锋,率军二十万攻打后赵,成功夺取了幽冀二州,并收服段部鲜卑段勤部,为鲜卑慕容部进军中原,并最终建立前燕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 前燕国建立后,慕容垂又出征塞北,先后击败了丁零族、高车族,俘虏斩杀十余万人,获马13万匹、牛羊无数,有力的维护了前燕北部边境的安定。 正是因为慕容垂战功赫赫,所以在慕容俊登基称帝后,封慕容垂为吴王, 慕容垂从小就深受父亲慕容皝的喜爱,尤其是看到他杰出的军事才能后,认为他是天生的贤杰,因此对他更加的宠爱,甚至一度不顾慕容垂庶子的身份,想立慕容垂为世子,以取代嫡出的世子慕容俊,后在部下的苦劝下才作罢,但是慕容皝对他的宠溺仍超出了其他的儿子,这让身为世子慕容俊十分的嫉妒。 当然,两人终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身为开国皇帝的慕容俊也十分的识大体,所以在他继位后并没有对于慕容垂极力打压,这使得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慕容俊识大体,知道好歹,但是他的皇后可足浑氏就不这么想了,为了给丈夫出气,可足浑氏决定对慕容垂的妻子段氏下手,段氏出身名门,是鲜卑段部领袖段末波的女儿,身出贵族的她很有贵族气质,举手投足间很有大家风范,这也让出身小官僚的可足浑氏很是嫉妒。 段氏与慕容垂结婚之后,夫妻很是恩爱,段氏也先后为慕容垂生下了慕容令、慕容宝两个儿子。 可足浑氏造谣段氏参与巫蛊之术,所以将其抓获,并令人对段氏施加各种酷刑,段氏柔弱的身躯那受得了这般酷刑,哀嚎之声彻夜不绝,但她依然咬紧牙关,不肯\\\"招认\\\"。 慕容垂探听得妻子的消息后,心如刀割,于是便暗中派人劝段氏屈招以求解脱,但段氏太爱自己的夫君了,她又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夫君再遭受这样的酷刑呢?因此为了保全丈夫的性命,她咬紧牙关依然坚决不肯供出慕容垂,最终被恼羞成怒的可足浑氏给活活的折磨至死。慕容垂也得以脱身,出任平州刺史,镇守辽东,远离了政治中心邺城。 出于对妻子的眷恋和羞愧之情,慕容垂又娶了发妻大段氏之妹小段氏。这是无声的抗议,哥哥慕容俊可能也觉出做得太过分了,因而未加阻拦。 皇后可足浑氏知道了此事之后,心中很是不快。她强令慕容垂废掉小段氏妃位,再娶自己的妹妹为王妃。慕容垂不敢拒绝,但对新娶的可足浑氏非常冷淡。 哥哥慕容俊去世以后,慕容垂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可惜新上台的侄儿慕容伟和他那个厉害的嫂子可足浑氏皇太后,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时本该由四哥太原王慕容恪一人独自辅政,但是可足浑氏皇太后偏偏也要插上一脚,干预朝政。 但是慕容恪毕竟是当世名臣,懂得以大局为重,“古之遗爱”的名声不是白得的,所以他尽力缓和二者的矛盾,有慕容恪在可足浑氏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两者得以相安无事。 得益于慕容恪的欣赏和信任,慕容垂也得又继续施展自己的军事才能,继续为前燕政权发光发热。 慕容恪对慕容垂十分的欣赏,他认为慕容垂是难得的人才,因此在临终前,向皇帝慕容伟极力的推荐慕容垂,建议死后让慕容垂辅政。 但是慕容恪的建议遭到了可足浑氏与上庸王慕容评的坚决反对,原因很简单,可足浑氏是想要辅政大权,而上庸王慕容评则因为慕容恪活着的时候,地位就低于慕容恪,现在他不想再低于慕容垂了。 有这两个拦路虎挡着,慕容垂执政的希望破灭了,而蒸蒸日上的前燕政权,也被可足浑氏和慕容评搞的乌烟瘴气,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当桓温突然兵临黎阳时,这两个酒囊饭袋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如何御敌,而是如何逃跑。 面对如此危机,慕容垂实在不忍心祖宗的江山基业毁于一旦,因此求见皇帝慕容伟与摄政慕容评,请求自求自己带兵抵御桓温,慕容评本来不想理他,但是慕容垂给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慕容垂说道:“实在不行,让我试试吧,若是战之不捷,再走也不迟啊”。 慕容评觉得也有道理,反正仗打到了这个地步,让他试试也不妨;而且自己的家当也都已经打包好了,若是真打不赢,到时候再跑也来得及,于是便答应了慕容垂的请求,并最终以慕容垂为南讨大都督,都督荆、扬、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拜为征南大将军、荆州牧,召集邺城周边人马,凑兵五万余人,与征南将军慕容德一道抵御桓温。 慕容垂获得兵权后,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局势,他认为桓温之所以敢直接越过汲郡、枋头孤军深入,一是因为有黄河水道作为粮草补给线,二是因为有向导段思,因此他猜测桓温追求的应该是速战速决。 因此只要截断了黄河水道,打掉了向导段思,东晋军队就会失去前进的目标和方向,那么就无法实现速战速决的战略目的,同时也会因为粮草不济而军心大乱。 于是慕容垂命令征南将军慕容德率军一万突入桓温的后方,联合汲郡、枋头当地的部队,分散成多股兵力,不断的袭击黄河水道上的运粮船支,而自己则集中剩下的四万余人,在黎阳与邺城之间的顿丘设伏,寻找机会先干掉东晋军队的一部分,借以提升士气。 而桓温由于前期进军太顺利,北府军的几次出彩的战斗又极大的提升了士气,整个东晋军队士气空前的高涨,而前燕国内则因为几次战败而士气落到了极点,同时境内又叛乱四起,前燕故兖州刺史、汉人孙元就率宗族起兵响应桓温,再加上皇帝慕容伟要逃回辽东老家的传言,这无形中给桓温一种错觉,那就是前燕主力部队已经被击溃,境内的叛乱只会越来越多,因此前燕应该无力再组织有规模的战斗了,因此也就放松了警惕,这也就给了慕容垂可趁之机。 第317章 慕容垂伏击桓温 终于,桓温觉得进攻邺城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便在向导段思的引领下,率领大军从黎阳郡出发,此战对于桓温来说意义重大,因为邺城在历史上曾先后担任过后赵、冉魏、前燕的都城,是北方实际的统治中心,只要拿下邺城,也就基本上宣告了前燕政权在中原的瓦解,这无异于比收复洛阳还要具有象征意义。 因此桓温为此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首先派出蝶眼台的使者深入前燕统治腹地组织汉人大起义,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就是曾担任过前燕兖州刺史的汉人孙元率领所有宗族人士大起义的事件,可以说给中原汉人起了个很好的榜样。 同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派蝶眼使者悄悄潜入邺城打探城防的消息,在打听到此时邺城内只剩不足一万人的城防部队之后,桓温非常高兴,此时的他已然将邺城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当然,桓温并不是一个自高自大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他仅留下了一千兵留守黎阳,然后率领近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邺城。 一路上,桓温并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只是零星的有一部分鲜卑骑兵会突然偷袭,当然,这些鲜卑骑兵肯定不是桓温大军的对手,因此很快都被击溃,然后四散逃离了。 而令桓温想不到的是,这些正是吴王慕容垂派来袭扰桓温大军的人,慕容垂就是想通过这种零星的袭骚方式,来示弱于桓温,让桓温感觉前燕军队已经组织不起大规模的部队来抵抗的错觉,另外慕容垂也是想尽快的确定一下前燕叛徒段思在部队的什么位置。 因为慕容垂很清楚,有段思这种对前燕国内知根知底的人士存在,前燕就无秘密可言,如果可能的话,桓温甚至可以一口气打到鲜卑慕容部的老家龙城,由此可见自古以来叛徒都是多么的可恶,也正是因为看到了段思的危害如此巨大,所以慕容垂才要无论如何也要先打掉段思。 在经过好几轮小股鲜卑骑兵的骚乱,牺牲了无数的鲜卑骑兵性命的情况下,慕容垂终于确认了段思在东晋大军当中的位置,而桓温在经过了这几次的骑兵骚扰事件之后,也确实如慕容垂所想的那样,认为前燕已经溃不成军,为了能够更快的拿下邺城,同时也为了能够一举打掉前燕的宗室,桓温决定由建威将军刘建率领五千人的骑兵部队,由段思作向导,脱离大部队先行赶到邺城以防止前燕宗室向北逃窜。 刘建得令之后,便跟段思率领骑兵部队先行出发了,而这也正中慕容垂的下怀,慕容垂得知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他立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集中所有的兵力埋伏在前往邺城的必经之路上。 当刘建的骑兵部队,慕容垂就立即率领部队全力攻打,刘建本以为还是像以前那些一触即溃的小股的骚扰部队,因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当看到后面黑压压的一群骑兵如蝗虫般铺天盖地的向自己一方袭来的时候,刘建这才明白这是遇到对方的主力部队了,然而此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慕容垂已经借助人数上的优势将晋军团团围住,刘建只得组织部队拼死突围。 面对数倍于已的优势兵力的围攻,这些晋军士兵无愧于汉人豪杰,个个都在拼死力战,视死如归,勇气和战斗力都表现不俗,但是这支部队到底不是北府兵,不但武器装备不行,单兵的军事素质和武力值都要相差很多,因此虽然个个都以一抵十,拼死力战,依然经不起人数上的消耗。 最终,这支仅五千人的骑兵部队越打越少,越打越少,当只剩下数十人的时候,慕容垂不忍心这些士兵全军覆没,因此好心劝降,但是被刘建等人严词拒绝,最终,在夕阳的余辉下,最后一名晋军也倒下了,这支突出到北方故土最北端的汉族正规军,最终倒在了邺城城外十几公里的地方。 在斩杀掉最后一名晋军之后,鲜卑骑兵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他们终于一扫之前战败的阴霾,人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他们把极其崇拜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慕容垂,这个数次挽救鲜卑慕容部于水火之中的传奇王爷,此刻也沐浴在胜利的喜悦当中。 而对于慕容垂来说,意义不仅仅在于他成功的全歼了这支孤军,更重要的是他消灭掉了对前燕威胁极大的段思,这就等于打掉了桓温的眼睛,让他在茫茫的北方如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 还有就是通过这次成功的围歼战,让萎靡不振的前燕军队重获了信心,有了信心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强,慕容垂也就有了与桓温对战的勇气和资本。 当桓温听到打头阵的骑兵部队全军覆没的时候,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时候前燕军队还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更想不到作为晋军精锐部队的骑兵部队居然会被对方围歼到全军覆没。 但是桓温到底是个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将帅,战场的异动让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可以陷入了敌人的战略陷阱里面了,毕竟自己已经深入敌境这么远,又远离大后方,敌人极有可能会利用机动性强的骑兵部队来截断自己的后方补给线,没有了粮草的补给,军队必然大乱,而自己又深处敌境,前后左后都没有援军,那么极有可能也会像刘建等人一样,被围猎后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的桓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是便立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同时让平威将军张盛去占领谯梁,镇北将军陈佑去占领石门。 桓温到底是名优秀的将领,很快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谯梁和石门是黄河沿岸重要的港口,只要这两个地方保住了,那么后方的补给线就可以确保无忧。 可是桓温能够想到的,慕容垂自然也能想到,在桓温派出张盛陈佑去占领这两个地方的时候,这两个地方早已被慕容垂派出的部队先行占领了,不但如此,慕容垂还趁桓温出兵邺城,只在黎阳城留下了少量部队的间隙,果断派征南将军慕容德火速偷袭黎阳城,黎阳城内只留有一千名士兵,肯定是抵挡不住慕容德的大军,因此很快就失陷了。 这一下桓温彻底傻眼了,进前又不敢进,后方又被敌人端了窝,自己孤军深入了敌境这么远,后方补给线又被对方陷断,一时之间晋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有了前两次北伐的教训,桓温明白,此时自己已经陷入了险境,虽然对方还没有正式出兵攻打自己,但是桓温明白,对方是想寻找机会一击而中。 尽管桓温在战前对攻占邺城之时表现的十分乐观,自己也抱定了必胜的信心,但是他也明白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如此桓温继续坚持攻打邺城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因此,桓温迅速调整心态,果断的作出了撤军的命令。 当然,桓温内心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虽然作出了撤军的命令,但是也不是全部的撤离,虽然黎阳郡丢了,但是枋头还在晋军手里,因此桓温决定先撤到枋头,因为枋头在黄河水道的边上,粮草补给方便,因此桓温决定先撤军到枋头之后,跟前燕形成对峙局面,然后再寻找破敌之策。 前燕众将在听到桓温撤军的消息之后,都兴奋异常,从前燕政权朝不保夕分分钟就要崩溃到现在的晋军大撤军,这心情简直就像过山车一样刺激,当然,他们也全都明白这是吴王慕容垂指挥的结果,此时慕容垂在他们心中简直就是战神一样的存在。 本着痛打落水狗的原则,也为了获得更大的战果,此时的前燕众将士纷纷向慕容垂请命,争抢着要去追击东晋大军。 第318章 枋头惨败 这个时候慕容垂再一次表现出了一个杰出将领的能力,他很清楚穷寇莫追的道理,同时也很清楚像桓温这样优秀的将领,肯定会在后退时留下精兵断后的,因此他没有同意众将的追击请求,而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桓温刚开始撤退必定很惶恐,因此一定会留下精兵断后,若是这个时候出击未必会成功,还不如缓一缓,派一支部队尾随即可,当他们看到我们没有追赶之时,必定会十分庆幸,因此一定会加快速度撤离,到那个时候士气就会衰竭,然后我们再趁势击之,则必定大获全胜”。 众将听了后,都十分的钦佩慕容垂的远见卓识,因此也就都纷纷的表示愿意听从慕容垂的调遣。 于是慕容垂便把步兵留下,只率八千骑兵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与桓温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这样做,就是要保持己方军队的体力,好在大战时收到以逸击劳的效果。同时麻痹晋军,给他们造成燕军不敢追击的安全感。 同时,慕容垂又发动燕军放出风来:桓温撤退路上的所有河流、水井都已被慕容德军下过毒。那个时候的技术水平真能制造这样大剂量而且持久的毒药吗?但生性谨慎的桓温采取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沿途命令士兵“凿井而饮”。这样,桓温的大军一面撤退,一面充当义务打井队,这无疑延缓了退兵的速度,同时也让士兵疲惫不堪,同时还黙默地为前燕的基础设施建设做了贡献,就这样南撤了七百里。 连续行军多日,东晋士兵非常疲惫,而鲜卑骑兵又没有发起进攻,除了桓温还保持冷静外,东晋的将士大多已经麻木。等到了枋头边上的睢阳城的时候,因为天气异常寒冷,便就地驻扎,生火做饭,吃起了火锅。可是菜还没吃完,鲜卑骑兵就突然发起进攻。 原来,慕容垂早有准备,他让慕容德在占领黎阳之后,便立即到睢阳附近等待,然后一起围歼晋军。慕容垂的八千骑兵突然从两侧冲杀而来,东晋士兵猝不及防,再加上连日的劳累,瞬间溃散开来。 但桓温到底是一名优秀的将领,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即恢复了镇定,他一边指挥各级将领收拢溃兵,一边组建步兵方阵,企图阻止鲜卑骑兵进攻。 只可惜,方阵还未组建好,早已埋伏多日的慕容德又突然杀出来,从背后偷袭。 晋军遭受两面夹击,阵脚大乱,慕容垂的八千骑兵加上慕容德的四千精兵,合计一万两千兵,大战东晋军队的四万五千人的部队,虽然是数倍于敌,但是东晋军队还是抵挡不住,好在桓温最终凭借人数优势,集中优势兵力从一个方向突出了重围,狼狈逃到了枋头。 战后盘点发现,此战晋军当场阵亡了三万余人,连将领都阵亡了好几位,此战由于战损极大,晋军将士遭受严重挫败,士气严重受挫,一个个的都垂头丧气,别说攻占邺城了,能不能逃回东晋本土都是个未知数,士气可以说是低落到了极点。 而桓温自己也是羞愧难当,自从军这么多年来,南征北战大小战役数百场,虽然有胜有负,但是遭遇如此巨大的失败还是第一次。 为了挽回颓势,桓温心一横,决定再次启用北府军。 此时北府军刚刚休整了一个月,军力也是刚刚恢复到了五千人,距离顶峰时期的一万人还相差甚远,但是桓温等不急了,他实在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他必须要重振旗鼓,不仅仅是为了挽回战场的颓势,更多的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因此背负着如此巨大的失败回到京城,必然会对自己如日中天的声望造成重大的打击。 而桓温还一直对加九锡一事念念不忘,若是就这样回到东晋的话,到时候别说加九锡了,能不能保住现有的地位都很难说,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将还没有休整完的北府军重新调回了战场,因为能够挽救当前颓势的也只有北府兵了。 桓冲领命后,尽管也知道此时北府兵出征风险很高,但是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征程。 逃回枋头的东晋军队整天窝在城里,无论城外的前燕军队如何的叫骂,就是不出城迎战,城内的桓温心中始终窝着一肚子气,自从军以来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但是他很清楚若是此时出战必然凶多吉少,为了保全这仅剩的晋军将士,也只能忍受着对方的叫骂干瞪眼了。 慕容垂一边派出将士在枋头城前叫骂,一边又派慕容德率领前燕水军袭击黄河水道上的东晋运粮船队,但是前燕水军的造船水平明显要低东晋许多,不是因为船太小而被对方撞翻在河里,就是因为速度跟不上而只能眼瞪瞪的看着对方的运粮船队消失在茫茫的江河之中。 得益于东晋造船技术的先进性,尽管谯梁和石门两处重要的渡口皆被前燕占领,但是从荥阳而来的运粮船队始终都畅通无阻的运行在黄河水道上,这也就保证了枋头晋军至少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 荥阳有东晋军队重兵把守,慕容垂不敢贸然进攻,而且虽然慕容垂打退了桓温的进攻,取得了辉煌的枋头大捷,但是前燕的危机实际上并没有解除,因为还有其他的东晋军队也在同时进攻前燕,其中代表青州出征的宁远将军桓石虔已经攻占了乐陵郡,正在向更北端的渤海郡进发,渤海郡邺城的东部咽喉,若是渤海郡有失,那么不但邺城以东无险可守,而且彰武郡和博陵郡也岌岌可危。 兖州刺史朱序则攻占了祝阿郡、清河郡,目前正在率军向建兴郡和广平郡进发;豫州刺史桓豁则攻占了高平郡和东燕郡,正在向濮阳郡进发,这些部队再加上已经在冀州武阳郡率宗族起义的前兖州刺史孙元的起义部队,虽然规模都没有桓温这一支大,但是因为领兵的都是当世之名将,而且前期进展都很快,目前已经深入到前燕统治的腹地,因此也对前燕构成了很大的威胁,因此在把桓温逼退到枋头之后,不得不抽出精力来对付他们。 就在慕容垂在前线忙着对付东晋各支部队的时候,前燕皇帝慕容伟也没有闲着,他派出散骑从侍李凤前往前秦救援,并答应以割让虎牢以西的土地为代价,来请求前秦出兵,前秦皇帝苻坚召集群臣商议,王猛认为当前东晋强而前燕弱,可以先援弱击强,然后再乘燕衰而取之。 苻坚认为非常有道理,因此便派将军苟池和洛州刺史邓羌率领步骑2万救援前燕,由于涵谷关已经被东晋占领,而守关将领就是司州刺史毛穆之,因此苟池和邓羌决定绕道陕城,从壶关到上党郡,然后再从上党郡南下到河内郡,从河内郡威胁对岸的河南郡,但是只威慑不进攻,苻坚的小心思很明确,就是想在对方斗的两败俱伤的时候,自己再出兵收拾残局,实现利益最大化。 第319章 谋杀慕容垂 前面有前燕重兵围困,傍侧又有前秦军队虎视眈眈,桓温率领孤军坚守枋头,虽然粮草无忧,但是当前的僵局一时之间也无法打破,而久拖不决显然对东晋最为不利,所以桓温颇为苦恼,只能寄希望于北府军的来到。 在苦等了一个多月之后,桓冲才带着北府军乘船经黄河水道抵达了枋头,一到枋头,北府军便跟以征南将军慕容德为首的前燕军队干了一架,而结局也是不出所料的前燕军队大败,保持了自北府军成立以来的不败战绩。 但是虽然前燕军队大败,但是慕容德牢记慕容垂的嘱咐:“敌强时我就退,敌弱时我再进,不要硬拼,以保持实力为主”的策略,所以前燕军队实力尚存。 慕容德知道自己打不过北府军,因此之后便一直躲着北府军,北府军出击时他们就跑的远远的,北府军回城之后他们就又再回来,以此反复,使北府军有劲使不出,十分的憋屈。 同样憋屈的还是桓温,桓温之前的雄心壮志此刻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虽然北府军的到来暂时解除了枋头的危机,使两军形成对峙局面,但是桓温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只会空耗自己的军力,所以时间在前燕这边。 时间拖的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因此便萌生了退回荥阳的想法,但是因为之前自己曾经立下过诺言一定要打下邺城,因此一时也拉不下脸来立即撤军,只能继续等待时机。 时机很快就到来,只不过不是让他撤军的时机,而是继续进军邺城的时机。 原来,在枋头之战成功的遏制住东晋的北伐大军之后,为了解除其他几路东晋大军的威胁,慕容垂率领前燕的精锐骑兵先行离开,而只留下慕容德在枋头继续与东晋军队对峙。 而慕容垂不愧为前燕最为优秀的将领,在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率领前燕骑兵部队先是在濮阳郡附近击败了豫州刺史桓豁,迫使桓豁率领豫州兵退回到东燕郡。 在稳住了濮阳郡之后,又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建兴郡南边的鹿邑设伏,成功的伏击了途经此地的东晋兖州刺史朱序的部队,阵斩一万余人之后,朱序只得率领剩余的部队狼狈逃回祝阿郡。 随后慕容垂又率领轻骑北上,会同前燕的地方部队成功阻击了准备攻占渤海郡的青州桓石虔的部队,在渤海郡一带形成对峙局面。 与此同时,前燕摄政慕容评也派出了镇南将军慕容尘进进攻宗族起义的孙元,成功的攻入了孙元占据的武阳郡,在武阳郡大开杀戒,整个武阳血流成河,百姓为之一空,历时两个月的孙元起义被成功镇压。 短短的两个月的时间,吴王慕容垂就先后击败数支东晋北伐部队,使原本岌岌可危的前燕政权彻底的转危为安,这也使得吴王慕容垂名扬天下,名声在前燕国内是空前的高涨,人人都将他视为前燕国的大英雄,甚至有些人还认为他就是上天派下来征求鲜卑族的战神,不管是从贵族还是平民都对他顶礼膜拜,大有取代摄政慕容评和皇帝慕容伟之势。 在慕容垂名扬天下的同时,也引起了朝中别有用心人之的嫉妒。 首先嫉妒慕容垂的,就是摄政太宰慕容评。他作为慕容垂的叔叔,家族当中能够出来这么一位战神级人物,本应该高兴才对。 但是慕容评心里却是很不舒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前摄政太宰慕容恪本来是建议由吴王慕容垂来摄政的,也就是说慕容评的摄政大权本来就是从慕容垂手里抢过来的,本来朝中很多人就对此心怀不满,现如今慕容垂又立下如此大功,慕容评心里自然更加不平衡了。 其次嫉妒慕容垂的,便是皇太后可足浑氏。可足浑氏可以说是与慕容垂有不共戴天之仇,正是可足浑氏杀了慕容垂最爱的发妻,而且还是用特别残忍的酷刑虐待至死的,这让慕容垂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只是迫于可足浑氏的权势而隐忍不发,但是可足浑氏是清楚慕容垂对她的恨意的,因此一向和慕容垂关系不好,现如今自然更加不愿意慕容垂做大做强了。 最后嫉妒慕容垂的,还有慕容垂千辛万苦要扶持的当朝皇帝,也是他的亲侄子慕容伟。慕容伟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担心慕容垂的声望太高了之后,会影响到他的皇帝之位。 恰巧慕容垂上书朝廷请求奖励参战的将士,以鼓舞士气继续作战,这本是一件照例行事的好事,行军打仗都讲究个奖罚分明,不然谁还给你卖命。 但是没想到慕容评因为嫉妒慕容垂取得的成就,而估意压住不报,这让慕容垂大为不满,为了不让为国征战的将士们寒心,也为了为国捐躯的将士们荣誉,一向懒的与朝廷慕容评打交道的慕容垂决定亲自回京与慕容评理论。 在得知慕容垂要回京的消息后,慕容评感觉这是一个除掉慕容垂的大好机会,于是便连夜找到皇太后可足浑氏与皇帝慕容伟商议。 三人一拍即合,但是因为慕容垂确实立下奇功,又深得前燕将士们的爱戴,慕容评也是担心若是此时除掉慕容垂的话会引起军队哗变。 但是皇太空可足浑氏可不那么想,在她的心里那有什么家国,只有个人仇恨,因此便力排众议,拍板决定在慕容垂回京之时就排军队包围吴王府,然后以谋反的罪名将其立即诛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太后可足浑氏与慕容评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禁军护卫除掉慕容垂的时候,禁军当中有欣赏慕容垂的士兵便悄悄的将消息告知了上摄政太宰慕容恪之子慕容楷以及慕容垂的舅舅兰建,二人得知后立即出城找到正准备进京的慕容垂。 由于可足浑氏与慕容评上台后只知贪权揽财,朝廷当中对二人不满的大有人在,现在又不顾家国大义要谋杀对国家立有大功的慕容垂,如此大逆不道昏聩无能之徒,自然是不得人心的。 因此慕容楷与兰建都建议慕容垂可以效仿前秦皇帝苻坚发动军事政变,除掉昏君奸臣,自己登基称帝,并建议慕容垂可以先发制人,只要除掉摄政慕容评和乐安王慕容臧两个领兵亲王,其他人皆不足为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慕容垂在得知皇太后与慕容评要以谋反的罪名除掉自己以后,内心也是相当的痛苦,自己大半生都在为国征战,心中只有国家,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但是就是有人容不下自己,这是多么的可悲可叹啊。 慕容垂明白,虽然东晋的进攻态势被遏制住了,但是并没有完全打退,若是这个时候国内再发生内讧,那么受益的必然是桓温。 桓温又是一位有极有战略眼光的将领,他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必然会趁机进军邺城,到时候好不容易扭转的战场形势必然会再次急转直下,前燕政权将再次面临土崩瓦解的书面。 因此,不愿意骨肉相残的慕容垂拒绝了慕容楷与兰建的建议,但是可足浑氏与慕容评杀心已起,必然会再寻找机会除掉慕容垂,因此慕容垂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为了稳住当前大好的局面,避免前燕内讧,避免骨肉相残,在大儿子慕容令的建议下,决定交出兵权,回到慕容部的老家龙城避难。 第320章 慕容垂叛走前秦 慕容垂决心避难龙城之后,便没有继续进京,他先是派人悄悄的潜入邺城接出了自己的爱妻小段氏以及一大家子人,独守皇太后大可足浑氏的亲妹妹小可足浑氏在王府之中,由此可看慕容垂对可足浑氏的恨意有多么的深。 在平安的接出自己的家人之后,随慕容垂又以打猎为名,悄悄的带领自己的本部人马准备潜回辽西龙城老家。 由于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一向钦佩慕容垂,因此在慕容垂决定回龙城之时,慕容楷也率本部人马追随,再加上舅舅兰建的人马,一行人竟也有五万余人。这五万余人的离开前燕朝廷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不得不说此时的朝廷效率是多么的低下。 本来慕容垂是想等回到龙城的时候,再向朝廷上奏折解释此事,但是没想到在走到邯郸郡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因为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麟一向不被慕容垂所庞爱,又不想去龙城那个苦寒之地,因此便悄悄的跑到邺城向慕容评举报了慕容垂,并且说尽了慕容垂的坏话。 这一下子可就让慕容评抓住了把柄,慕容评立即上书皇帝慕容伟说慕容垂擅自脱离前线,私自领兵回老家龙城,有谋反之嫌,于是慕容伟立即下令乐安王慕容臧率军追击慕容垂。 于是乎,本来一个救国大英雄一下子变成了叛国者,此时的慕容垂已经走到范阳郡,慕容垂很无奈,只得派大儿子慕容令断后,慕容令很有乃父遗风,颇有军事才干,慕容臧打不过慕容令,不敢再继续追赶,便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监视。 由于龙城是前燕的旧都,又是慕容部的老家,现在慕容垂被打成叛国者,慕容部的老家自然是容不下去,因此龙城是回不去了,慕容垂很惆怅,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慕容垂的大儿子慕容令建议慕容垂西投前秦苻坚,慕容垂犹豫不绝,慕容令就对慕容垂说道:“本欲保旧都以自全,但是事情已泄,谋不及设。秦主苻坚招延英杰,不如投奔他。” 慕容垂叹了口气,惟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样子了。 如果说回旧都龙城的话是避难,那么投奔前秦就是真的叛国了,因此在慕容垂决定投奔前秦之后,原本愿意追随慕容垂的不少将领便纷纷离开,最终慕容垂只带着爱妻小段氏、儿子慕容令、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侄子慕容楷,舅舅兰建以及中令高弼一起西行,从范阳郡出发经定襄郡、乐平郡、上党郡至河阳郡。 一路上摄于慕容垂的威名,无人敢拦,但是至河阳郡因为要东渡黄河,河阳太守吴归不想放行,于是慕容垂便派大儿子慕容令攻破河阳,阵斩吴归之后,率部渡过黄河,进入了前秦的边境重镇陕城。 当远在长安的前秦皇帝苻坚听到前燕吴王慕容垂率部来投的消息后,高兴的直接在宫殿里跳了起来,慕容垂作为前燕最优秀最能打的将领,一直被苻坚所忌惮,其实在平定五公之乱之后,苻坚一直有征伐前燕的打算,但就是因为慑于慕容垂的威名而最终作罢。 如今慕容垂主动来投,这还得了?苻坚差点没高兴死。 为了表达对慕容垂的重视,苻坚以皇帝之尊,亲自出城三十里地去迎接慕容垂,一见面就紧紧的抓住慕容垂的手说道:“卿乃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朕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 见苻坚如此热情,慕容垂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羁旅之臣,免罪为幸。本邦之荣,非所敢望!” 由于慕容垂不是光着膀子前来的,他是带着自己本部的人马一起来的。慕容垂的人马能征善战,数量不在少数,其中最有名的当数慕容垂的长子慕容令与侄子慕容谐,皆当世之名将。 所以在苻坚册封慕容垂为冠军将军,封宾都侯,食华阴五百户之后,又对慕容令与慕容谐皆厚相待,赏赐巨万,每次进见,都属目观之。 而因为关中百姓早就耳闻慕容垂父子贤名,因此皆向慕之,慕容垂在前秦受到了热烈欢迎。 慕容垂投奔前秦苻坚简直高兴的要死,而另一个高兴的要死的就是桓温了,在慕容垂投奔前秦一个月后,桓温终于知道了慕容垂出走前秦这件事情,因为枋头大败而一直闷闷不乐的桓温一扫之前的阴霾,高兴的简直跳了起来,他高兴的紧紧抓住身边的侍女狂笑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对于桓温看来,失去了慕容垂的前燕政权简直就是如囊中之物般唾手可得,为了避免再生变故,桓温决定一改当前被动防御的态势,立即命令桓冲率领北府军为先锋,直接略过黎阳郡,轻装简行直奔前燕都城邺城,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邺城,而自己则亲率枋头的一万名东晋正规军直扑黎阳郡,牵制住黎阳郡的前燕军队,以解北府兵的后顾之忧。 憋屈了好久的北府军在得知要出征敌军首都的时候,高兴的都要崩起来了,于是在仅仅准备了十天的干粮之后,五千名北府军便趁着夜色悄悄的出了枋头城,连夜向邺城进发,他们之所以只准备十天的干粮,一是为了轻装简行,所以必须抛掉一切辎重,二就是桓冲非常有信心,他们觉得十天之内足以拿下邺城,所以没有必要带更多的粮食。 在北府军出发后没多久,桓温也率领剩余的一万名晋军部队走出窝了四个月之久的枋头城,此时的桓温意气风发,没有了慕容垂的威胁,桓温决定再次实施之前的策略,只留下少量部队留守枋头,其他的兵力全部进攻黎阳城。 在桓冲的北府军冲到邺城郊外的时候,前燕摄政太宰慕容评才慌忙组织部队抵抗,然而,失去了慕容垂的前燕部队如同没有头绪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虽然慕容评立即派出了乐安王慕容臧出城迎战,但是面对勇猛异常的北府军,前燕军倾刻间便被北府军击溃,大将悦令、李平等人当场战死,两万人的骑兵部队被瞬间消灭了八千多人,剩余的骑兵立即作鸟兽散,乐安王慕容臧从未见过如此勇猛的部队,吓的当场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在侍从们拼死的生拉硬拽下才勉强爬回城里,从此再也不敢出城迎战。 而镇守黎阳的征南将军慕容德在桓温率领的东晋主力部队的猛烈攻击下,也只得弃城逃跑,攻下黎阳城之后,桓温留下三千兵力镇守黎阳,随即又率领剩余的部队赶到邺城与桓冲汇合,两军合并一处,共计一万两千名士兵,配重型抛石机十台,新型云梯车二十辆。 十年前,桓温曾以陆远的名义,来到当时还是冉魏首都的邺城与同时汉人的冉魏官员们共同坚守这座城池,虽然当时邺城内外守城官兵与将士则视死如归,坚守这座城池,然后终因寡不敌众,外面又没有援军,最终这座巍峨的城池失陷于如日中天的前燕政权的手里。 现在,桓温又再一次的来到了这个地方,望着这个自己曾经坚守过的地方,想起了当年的血雨腥风,锋火连天,桓温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目光坚毅的望着这座城池,他决意要为那些死去的汉族同胞们复仇,于是桓温大手一挥,身后的千军万马呼啸着冲向了这座历经无数战火洗礼的城池。 第321章 桓温攻占邺城 尽管桓温为了攻占邺城作了充足的准备,光攻城器械就准备了好多辆,大型的配重型抛石机和改良后的云梯车也全部拉过来攻城,但是邺城到底不是其他小城池,邺城是自后赵石勒开始就作为都城开始营建的,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此时的邺城早已是城高墙固,所以尽管攻城器械威力巨大,但是面对邺城这样的坚固城墙依然是不能对其造成很大的破坏。 面对坚固的城墙桓温一筹莫展,而自乐安王慕容臧被吓的退回城内后,前燕军队就一直龟缩在城内,任由东晋将军在城外叫骂就是不出,因为此时的前燕政权很清楚,出城迎战北府军这样的大杀器就是找死,因此还不如直接躲在城内等待各地的援军到来要靠谱的多。 因此邺城被围,前燕皇帝慕容伟对外发布了勤王令,由于慕容氏是宗王掌兵,因此各地藩王手里都有部队,在得知邺城被围之后,也先后纷纷的率军向邺城进发,先后有驻守常山的武威王慕容筑、驻守沙亭的宜都王慕容桓、驻守晋阳的东海王慕容庄、驻守定襄的定襄王慕容渊、驻守渤海的勃海王慕容亮皆派出了勤王部队向支援邺城。 而这也正中桓温的下怀,这不就是经典的围点打援嘛?其实邺城打下来也就是具有象征性意义,而其他地区的残余势力还得需要去继续围剿,现在好了,通过围困邺城,然后不断吸引前燕国内的其他势力来救援,然后通过逐个消灭这些增援部队,其实也就加快了彻底消除鲜卑慕容部的步伐。 于是,桓温立即命令桓冲带领北府兵前去阻击这些勤王部队,而桓冲也不负众望,率领北府兵先后打败了多支勤王部队,眼看着勤王部队接连惨败,邺城里的前燕皇帝慕容伟这才感觉到了亡国的危机,他立即招见太宰慕容评,要求慕容评赶紧想办法解邺城之围,而慕容评深知北府军的厉害,因此不敢出城迎战,只得谎称说还有几支勤王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等到勤王部队以来,他就率领军队出城迎战,与勤王部队前后夹击,定能破了东晋的围困。 此时的慕容伟也只有二十岁而已,对于政治上的尔虞我诈认识还是有点不足,其实此时的慕容伟隐隐的感觉到失去慕容垂的后果了,若是有慕容垂在的话,是断不可能让桓温有机会围困邺城的,但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尽管慕容伟感觉慕容评是在耍滑头,但是也毫无办法,乐安王慕容臧已经被打出心理阴影,名义上掌控全国军队的大司马慕容冲年仅十二岁,不要说领兵打仗了,连马都不会骑,目前惟一能够仰仗的也只有慕容评了,不信他又能信谁呢? 没有办法的慕容伟,只得再次信了慕容评的鬼话,而此时的慕容评其实对于坚守邺城也早已失去了信心,他正在秘密谋划着突围,因此他的想法其实是想利用勤王部队与东晋军队作战的间隙,集中优势兵力突出重围,然后回到老家龙城去,只是慕容评刚刚逼走了声望极高的战神慕容垂,全国上下都对他意见很大,若是这个时候他说出突出重回逃回老家龙城的话,肯定会被全国的唾沫给淹死,因此慕容评不敢公开的表达这个想法,但是暗地里却已经开始准备突围的工作。 当然,作为政治联盟,慕容评自然是征得了太后可足浑氏的同意之后,才敢这样做的,而可足浑氏也对坚守邺城没有信心,因此也只得同意了慕容评的意见。 于是,在其他几路勤王部队皆被打退的情况下,慕容评秘密联系了最后一路勤王部队渤海王慕容亮的部队,当时出于保证实力的考虑,慕容亮并没有派出所有的部队前来支援邺城,而是只派了一万名士兵,由大将孟高率领,慢慢悠悠的来到了邺城附近。 慕容评作为政治老油条,看了慕容亮只派了这么点人来勤王,自然清楚慕容亮这是想保存实力的想法,因此他秘密派人前往孟高的大营里,向孟高许下诺言,只要孟高在邺城以南牵制住东晋大军三天的时间,他就可以升孟高为左卫将军,同时晋爵为候。 孟高一听,这个买卖划算,尽管孟高很清楚自己不是东晋军队的对手,而且出发前慕容亮也千叮咛万嘱咐到了邺城之后只需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万不可硬拼,但是孟高觉得虽然打不过晋军,但是牵制住他们三天还是比较有把握的,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当然,孟高也不是傻子,他清楚的知道北府军的战斗实力,连乐安王慕容臧在北府军面前都撑不过一个上午,更何况他这支三流部队呢。 但是孟高还是有追求的,尤其是面对朝廷摄政太宰抛来的橄榄枝,这样的机会对于像他这样的普通将领来说人生当中可能只有一次,因此他必须要抓住。 于是孟高但针对北府军制定了特殊的作战方案,那就是跑,首先孟高派出一小支骑兵部队主动去骚扰晋军部队,晋军自然会派出最能打的北府军去迎战,只要一迎战那么孟高的军队就逃跑,吸引着北府军的士兵一路狂奔,等北府军追累了想退回营地的时候,孟高会再次不失时机的派出另一小支骑兵部队再去骚扰,北府军战士都是十分有理想和清高的战士,他们自然忍受不了这样的骚扰,于是便会再次去迎头痛击鲜卑骑兵,而鲜卑骑兵则会再次狂奔。 孟高就是使用了这种之前慕容垂曾经使用过的利用小股部队不断骚乱的方式,硬是带着北府军在邺城郊外狂奔了三天,而慕容评则利用这宝贵的三天时间,完成了邺城内主要的皇亲国戚的动员工作,这些皇亲国戚纷纷抛家舍家,只带着主要家眷和家当,轻装简行,准备随慕容评突出重围,回到龙城老家。 而皇帝慕容伟由于对慕容评逼走慕容垂一事还耿耿于怀,慕容评不敢去动员他,因此动员皇帝慕容伟的工作自然只能由他老妈皇太后可足浑氏来完成了,当然慕容伟当到慕容评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坚守邺城,而是准备逃回龙城老家的时候,气的直接把桌子给掀了,但是生气归生气,形势比人强,若是这个时候还不逃走的话,可能就真的会被桓温给活捉了,所以慕容伟只得咽下这口恶气,准备随慕容评突出重围。 于是慕容评又集中了城内的所有王府所属的士兵、守护宫城的禁军部队和京城卫戍部队,又临时征召了大量的鲜卑少年入伍,终于凑齐了三万大军,由于事情太过紧急,这三万大军竟然有一万多人没有武器,只能临时拿着棍棒参战。 就这样在第三天的黄昏时分,趁着北府军被孟高的部队吸引到了邺城以交的小高村一带,慕容评令殿中将军艾朗、游击将军郭庆、镇东将军韩稠、龙威将军朱嶷为先锋,率领燕军精锐率先冲出邺城,他们的任务就在晋军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掩护大部队撤离。 由于事发突然,而燕军又选择了邺城包围圈当中最薄弱的北门,邺城北门紧靠太行山,山高林密,之前桓温在邺城被围之前就是从北门逃到太行山上的,很显然慕容评也想学桓温从北门出围。 尽管桓温事先已经在北门部下了重兵,但因为北门紧靠太行山,无法展开队形,又事发突然,所以晋军很快就被燕军精锐给撕开了一道口子,慕容评瞅准时机,立即命令乐安王慕容臧带领皇帝慕容伟及太后可足浑氏从撕开的口子逃出去,而慕容评则亲自带领大军殿后。 等到桓温得到消息率领支援部队赶到北门的时候,慕容评等人早已带着前燕政权的大小官员跑到了太行山上了,望着茫茫的太行山,桓温知道去追已经不可能了,只得叹了口气后,率领部队接管了已是空城的邺城了。 第322章 收复上党城 桓温虽然攻占了邺城,但是因为前燕皇帝还在,政权的组织架构也十分的健全,所以前燕政权并没有崩溃。 因此在桓温占领了邺城之后,深知前燕势力并没有遭受毁灭性打击的他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继续指挥大军北上,继续围剿前燕残余政权。 得益于邺城陷落对前燕政权的打击很大,因此其他几路大军向北继续推进的过程也越发的顺利,其中代表青州出征的宁远将军桓石虔在渤海郡击败渤海王慕容亮,迫使慕容亮率军一路北逃到范阳郡;兖州刺史朱序率军连续突破祝阿、清河二郡,又趁邺城陷落之际在建兴郡阵斩前燕宗室宜都王慕容桓,将战线推进到了后赵旧都襄国郡附近;豫州刺史桓豁在成功攻占了濮阳郡之后,又继续北上,成功占领了顿丘郡、魏郡、贵乡郡等地,然后又到邺城与桓温合兵一处,共同出兵上党郡。 上党郡是前燕的西部屏障,也是进入并州的主要关隘,由于上党邻近壶关,壶关是从前燕进入前秦的重要关隘,目前由前秦将领毛当据守,因此上党一失,不但并州受到威胁,而且前秦也会寝食难安,于是之前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的苻坚决定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于是立即派之前已经入驻河内郡的将军苟池和洛州刺史邓羌率领步骑2万火速回援壶关,并择机救援上党郡。 但是,有北府兵在手的桓温根本就不在乎这两万前秦军,此时镇守上党的是前燕宗室,南安王慕容越,慕容越也算是一员虎将,他认为上党城城高池深,之前前秦数次来攻都失败而归,现在几十年都没有到过这里的东晋军队更是不足为虑,因此根本就没有做充分的准备,而是继续在府里饮酒作乐。 而事实也确实如慕容越所言,上党郡由于地处边塞,历朝历代皆十分重视城防,所以将上党城修筑的十分的坚固高大,护城池也是水深河宽,要想攻陷上党确实是需要费一番思量。 好在桓温也积累了很多的攻城经验,他见上党城如此坚固,而且城头上的防御明显松懈,因此断定慕容越犯了麻痹轻敌的兵家大忌。 于是,为了在前秦援军到达上党之前攻克上党,桓温决定立即地道战的战术,一边派士兵日夜不停的挖地道,一边派人假装攻城,为了演的更真实一些,桓温甚至连配重性抛石机都用上了,但是因为上护城池太宽,所以很多石头并没有抛到城头上,而是砸在了城墙上,在城墙上砸出了好几个窟窿,慕容越但心东晋军队会夜袭,所以便派人连忙修复受损的城墙。 于是,白天桓温派人炮轰城墙,晚上慕容越就派人修复城墙,一个砸一个修,两边忙的不亦乐乎,而在上党城的地下,挖地道的部队则在日夜不停的挖。 最终,在晋军将士的不懈努力下,地道终于在前秦援军到来之前挖通,于是乎,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在古老的上党城下,在一处废弃已久的院子里,一个黑影突然从地下钻了出来,这个黑影在环顾了四周发现没人之后,又连忙招呼其他人出来。 于是乎,一队队的晋军将士开始从地道里鱼贯而出,他们如同黑猫一般窝着身子,警戒的观察着四周,因为已是深夜,而东晋军队一般又都是白天进攻,晚上休息,所以劳累了一整天的前燕将士此时正在呼呼大睡,只有几个警戒哨在那里无精打采的来回溜达,此时的他们也是困意频频,不停的打着哈欠,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那个偏僻小院的动静。 随着一队队的晋军小队钻出地面,他们趁着夜色又摸到了燕军军营里,他们首先解决了昏昏欲睡的哨兵,然后又偷偷的摸进了营帐里,看着在床上熟睡的燕军将士,这些晋军士兵根本就没有客气,直接掏出短刀结果了他们,可怜这些燕军将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命丧黄泉,在解决了一个营帐之后,这些晋军不分队又摸到了另一个营帐,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解决。 终于,在解决其中一个营帐的燕军士兵的时候,另一个营帐的燕军士兵起来小便,无意间看到了正在行动的黑衣晋军,于是一声尖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天寂,也唤醒了沉睡的军营。 领头的晋军将领一看事态已经败露,于是一边让身边的士兵朝天上放出了焰火,一边抽出刀来与已经惊醒的燕军士兵作战。 这些焰火是与城外晋军约定的信号,桓温在看到绚烂的烟火绽放在无边的天际的时候,不由的微微一笑,他明白,上党城已经被内部攻破了,于是桓温便对身边等待已久的豫州刺史桓豁发出了总攻的命令,于是,在上党城外瞬间亮起了无数个火把,这些火把把整个护城河照耀的通亮,无数的士兵开始脱下衣服强渡护城河,而身边的抛石机和强弩车也加大火力射击城墙。 在城外的晋军突然攻城的同时,已经攻入城内的晋军也派出了小分队来到了城门口,他们在解决了守城的士兵之后,放下了吊桥,于是晋军一涌而入,燕军的防御彻底的土崩瓦解。 而在睡梦中的南安王慕容越被惊醒后出来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与混乱的人群的时候,已然明白大势已去,此时的他再悔恨也已来不及,为了避免被俘,身边的亲兵们本想护送他突冲重围,然后,上党城的各个城门皆被桓温派人堵住,慕容越连冲了几个城门皆被乱箭射回,无奈之下,不想到俘虏的南安王慕容越只得再次逃回王府,在无限悔恨之中拔剑自吻了。 慕容越死后,剩下的燕军将士由于没了主心骨,再也没有斗志了,于是乎,该投降的投降,该逃跑的逃跑。失陷百年的上党城再次回到了晋朝的怀抱。 受命支援慕容越的前秦将军苟池和洛州刺史邓羌率军两万抵达上党城时,受到了桓冲率领的北府兵的顽强阻击,邓羌是前秦国有名的万人敌,早年追随苻洪时就南征北战,鲜有败绩,然而在遇到了以桓冲为首的北府兵时,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打不下来,当场就被北府兵教训如何做人,当场阵亡了一万余人之后,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北府兵,自知敌不过的邓羌和苟池果断选择了当好汉,当即率军一口气逃回了壶关。 上党一战,桓温获得了全面的胜利,不但成功的收复了失陷百年之久的上党城,而且也成功的阻击了前秦援军,逼死了前燕宗室南安王慕容越。 更重要的是,有了上党城这个战略支点,桓温就可以向北威胁并州核心城市晋阳,向西也可以进攻前秦的西河郡,使前秦的北部边疆不再那么安全。 第323章 天下第一阳谋 桓温占领上党郡之后,前秦国内也是大为吃惊,因为上党郡离着壶关实在太近了,过了壶关就是前秦的西河郡和与平阳郡,这两个郡从前秦地图上看是处于腰部位置的,一位失守,则前秦就会被拦腰截为两半,北方的五原郡与朔方郡就会与长安失去联系,而这两个郡又都是游牧民族匈奴铁弗部与鲜卑秃发部、乞伏部的传统领地,一但脱离的长安的控制,这几个游牧民族必然会走向独立。 而一但失去了这几个民族的支持,那么单纯靠氐族这一个民族自然也是难以支撑在关中的统治地位,因此必然也会引起关内汉族百姓的崛起。 因此,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苻坚当即派丞相王猛为主将,慕容垂为副将,率十万大军进驻平阳郡,以为前燕复仇为名,派出特使联合前燕,共同进军上党郡,通过收复上党郡,以彻底解决晋军威胁。 王猛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即意识到这可能是除掉慕容垂的好机会。 原来,自慕容垂投奔前秦之后,由于苻坚对慕容垂一见倾心,对他十分的优待。 而王猛作为当时一等一的谋略家,自然是明白像慕容垂这样有才华的人绝非寄人篱下之人,早晚必成为前秦的敌人,于是便力劝苻坚除掉慕容垂,以绝后患。 但苻坚却得了一种“爱才如命”的病,说啥都不同意。理由也很简单,我苻坚是求贤若渴的仁君,只要咱虚怀若谷,他们必定肝胆相照。 王猛气得都要口吐芬芳了,但苻坚毕竟是他的老板,有些话还真不能说太直接了。所以,内心一声叹息,看来只能靠自己另外想办法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总不能看着苻老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不管吧! 论治国,王猛是王佐之才,论心机论用计,王猛也是相当的狠毒。 在王猛与慕容垂先后被任命为主副帅之后,王猛的小脑袋瓜子开始迅速地进行头脑风暴,他觉得这是一个除掉慕容垂的好机会,于是便借口需要行军向导,把慕容垂最得意、最能干的儿子慕容令调到前军当参军。有毛病吗?给你们慕容垂出气,你慕容家不应该出力吗?你们是前燕的人,谁比你们更熟悉前燕的情况,让你慕容家的人来当参谋不合适吗? 苻坚也觉得让慕容家来当参谋没毛病,于是便同意了王猛的请求,任命慕容令为参军,随军出征上党。 在征得苻坚的同意之后,王猛立即就将慕容令调到军营里待命。 在将慕容父子分开之后,王猛又开始了计划的第二步,那就是亲自到慕容垂府上拜访慕容垂,王猛在前秦位高权重,深受苻坚信任,而慕容垂的儿子慕容令又在王猛军中,自然也是希望王猛好好照顾。 因此慕容垂面对王猛的来访,丝毫不敢怠慢,盛宴招待王猛,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二人又是一顿推心置腹的灵魂交流,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架势。 王猛见演的差不多了,于是便突然话锋一转,来了句“今当远别,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肉麻的话,并主动掏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心爱的砚台给慕容垂,要交换礼物互为纪念。 慕容垂即便他也早已看出王猛对他没有那么友好,但是还是没有还手之力,因为人家是前秦的二把手,自己是来前秦讨生活的外国人,人家主动来拜访你,提出要与你结交,你还真能给脸不要脸?人家率先赠送礼物并提出要带走纪念品,你还好意思拒绝?江湖全是人情世故,赶紧滴。 也不知是慕容垂是过于慎重还是过于大意,身边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于是慕容垂便随手解下腰间金刀送给了王猛。 王猛在拿到慕容垂的随身信物之后,又收买了慕容家的亲信金煕,在大军走出长安快要到平阳郡之际,王猛让金熙带着慕容垂的金刀作为信物找到慕容令,骗慕容令说慕容垂已经发现王猛一心要置之于死地、前秦非久居之地,要慕容令赶紧潜逃,他那边也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了。 慕容令又能怎么办?自己父亲的亲信拿着父亲的随身信物来跟自己说这么有板有眼的事,而且听起来没有任何毛病的话,他能不信吗?他敢不信吗?于是,按照父亲的“指示”, 慕容令借打猎为名,趁着夜色跑路回到了前燕。 慕容令叛逃成了既定事实之后,剩下的事情对于王猛来说,就是顺水推舟了。王猛迅速地将“慕容令叛逃”的消息在京城内广泛发布。 慕容垂听到消息后,还能怎么办?慕容令确实是逃跑了呀!你一个外国人怎么跟前秦的人去解释?说儿子不是人,但你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于是,心虚的慕容垂也跑了。 但在这样一个精心安排的圈套里,慕容垂跑得掉吗?于是慕容垂在蓝田被追兵赶上,并被押回了长安。 叛将叛逃,这放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必死无疑的, 但是令王猛没想到的是,苻坚并没有责备慕容垂,相反安慰他:“你因为自家、朝廷争斗,委身投靠于朕。贤人心不忘本,仍然怀念故土,这也是人各有志,不值得深咎。然而燕国行将灭亡,不是慕容令所能拯救的,可惜的只是他白白地进了虎口而已。况且父子兄弟,罪不株连,你为什么过分惧怕而狼狈到如此地步呢”,于是便以“儿子是儿子,老子是老子”为由,不但赦免了慕容垂的罪行,而且对待慕容垂仍然和以前一样。 不得不说苻坚的脑回路实在太过清奇,气的王猛差点当场晕倒。 但不管怎么说,王猛的金刀计虽然没有要了慕容垂的性命,但是却直接改变了历史走向,由于慕容垂逃跑一事,苻坚计划中的联合前燕攻打上党之事也随之搁浅,使得桓温得以从容从上党出兵攻打并州战略重镇晋阳,驻守晋阳的东海王慕容庄自知不是桓温的对手,因此连夜弃城逃跑,使桓温兵不血刃控制了晋阳城。 控制了晋阳城的桓温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冀并二州,向北就是边塞重镇雁门郡,向东就是定襄郡与中山郡,向西则是前秦的西河郡与上郡,西北方就是五原郡与朔方郡,这实际上已经打到了自秦汉以来汉人的传统意义上的边塞了。 而更重要的是因为王猛的金刀计,间接的害死了慕容垂最优秀的儿子慕容令,最优秀的孩子对于一个家庭、一个政权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希望和保障。可惜的是,这么优秀的孩子被王猛坑死了。 慕容令逃回前燕后,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回爸爸。爸爸去哪儿了呢?那一段时间,前燕国内对慕容令很是不待见,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二次叛徒心存芥蒂,因此国内很少有人主动去跟他打交道。那段时间慕容令过的比留守儿童还留守儿童。 在经历无数个失望的白天黑夜之后,慕容令只能先行和前燕政府报告:我游子归来了,咱前燕、咱慕容家一切尚好吗? 前燕政府一看这个“叛徒”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归来个屁,你不是出逃吗?你还游子归来,你就是我们慕容家的孽子,如果不是担心你爹确实太牛逼了,你就赶紧给我去死吧!于是,慕容令被发配到了遥远的沙城,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慕容令只能自生自灭了。 但是慕容令毕竟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大才,人家即便是被发配边疆,也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几千人的队伍举旗造反,但是在绝对实力面前,个人的优秀往往并不能改变什么,慕容令也最终因为势单力薄被前燕政府给剿灭了。 王猛的金刀计虽然没有对当事人造成致命伤害,但是因为该计在逻辑上环环相扣、招招致命,即使是在慕容垂与慕容令父子明知王猛不怀好意,明知要抗自己的情况下,依然无法反抗,所以堪称“天下第一阳谋”。 同时因为该计对历史走向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因此也被称为 “天下第一毒计”、“天下第一反间计”。 第324章 收复幽州 在桓温收复晋阳之后,东晋军威大振,其他三路大军也进展顺利,其中东路的宁远将军桓石虔收复了彰武郡,兖州刺史朱序收复了常山郡、博陵郡,桓温则率主力收复了新兴郡,在攻打定襄郡时又阵斩了前燕宗室定襄王慕容渊,收复定襄郡。 至此,除雁门郡、中山郡外,晋朝故地冀州、并州已经全部收复,由于雁门郡由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镇守,而刘卫辰向来是墙头草,谁强就跟谁,因此在桓温攻伐前燕之战并没有明确站队,因此桓温并不想过早的与刘卫辰为敌,但是由于晋阳离雁门实在太近,为了防止刘卫辰偷袭,桓温任命桓豁兼任并州刺史,驻军晋阳,向西防范前秦,向北防范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 在安排好晋阳的防守之后,桓温马不停蹄,又联合其他两路大军,共同进军冀州的最后一个大郡,中山郡,镇守中山郡的前燕宗室武威王慕容筑弃城逃跑,东晋收复冀州最后一个大郡,至此,冀州全境收复,桓温任命朱序兼任冀州刺史。 桓温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接连收复冀州与并州全境,而前燕则兵败如山倒,而且还先后损失了四位宗室王爷,如此惨烈的败绩与之前吴王慕容垂所取得的辉煌胜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已经跑到渔阳郡的皇帝慕容伟对慕容评相当的不满意,因此下旨要求慕容评立即到范阳郡组织防御,必须将东晋大军挡在幽州境外,否则的话就提头来见。 慕容评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来到了范阳郡组织防御,此时前燕国内的将士士气十分的低落,逃跑的士兵很多,慕容评拼习全力也只收集了三万士兵,而这三万士兵肯定是无法抵挡气势如虹的东晋军队的,没有办法,慕容评只得从北部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地区征兵。 当时臣服于鲜卑慕容部的有匈奴铁弗部、丁零族、鲜卑拓跋部、鲜卑宇文部、柔然族、高句丽等民族,慕容评派使臣到这些地方以勤王之名征兵,由于之前被吴王慕容垂打的太惨,因此这些民族都对前燕政权很是害怕,因此慕容评轻轻松松就征得了近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由各民族的将领率领,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范阳郡设防。 慕容评有了这十万生力军助力后,信心大增,对外号称是三十万,再加上范阳坚固的城墙,对战胜桓温的东晋军队很有信心。 而与此同时,桓温也率领合兵后的大军,来到了范阳城下,合兵后的东晋军力兵力达到了十万,十万对阵慕容评的十三万,问题应该不大,但是由于慕容评宣传的效果比较好,桓温以为慕容评真的有三十万大军,为了不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桓温选择了稳妥行事,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选择了先行围困,然后再择机攻城。 慕容评见桓温并不急于攻城,便认为桓温孤军深入,粮草补济肯定很困难,因此便想以静制动,派出小股部队不便的侵袭东晋的运粮部队,待到桓温粮草不济之时,自然会不战而退,范阳之危便可解除。 桓温几次北伐都是吃了粮草不济的亏,因此对粮草运输问题格外的重视,前燕的小股军队几次骚乱都不成功,因此慕容评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骚乱部队也不派了,城门也不出了,准备以时间换空间,妄图耗死桓温。 但是时间长了,不仅仅东晋的军队补充会出问题,防守的燕军补充也会出问题,军中普遍缺水少粮,城内黑市上的粮草也是水涨船高,这让生性贪婪的慕容评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在明知大敌当敌的情况下,仍然抵不住金钱的诱惑,竟然派人固山封泉,把泉水和柴薪作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士兵烧柴喝水都要收费,慕容评由此而骤富,积帛如丘,但燕军将士却怨气冲天,军心十分的焕散。 在城外的桓温得知这个情况之后,大笑了起来,他对自己的四弟桓冲说道:“燕军兵多粮足,但遇上了这么一位糊涂将军,兵再多有什么用?” 于是便让桓冲连夜率领五百名士兵趁着夜色摸到了燕军的粮草仓库,一把火将燕军的粮草辎重烧了个精光,大火映红半边天。 远在渔阳的慕容伟在听到慕容评居然在阵前卖樵鬻水之后,十分的生气,当即派出散骑侍郎李凤、黄门侍郎梁琛和中书侍郎乐嵩来到阵前痛责慕容评,并责令慕容评将卖水所得的钱帛全部散予军,并催促慕容评出城迎战。 慕容评无奈之下,只好向桓温下了战书。桓温十分的高兴,当即答应迎战,慕容评亲自率军出城迎战,桓温依然以桓冲的北府兵为先锋迎战,由于燕兵此时的军心十分的涣散,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明显下降,再加上北府兵本来就战斗力爆表,因此刚刚战斗了一个上午,燕兵即因大败而溃逃,东晋俘获阵斩了近五万余人之后,又乘胜追击,所杀及降者又5万余人。前燕全军皆溃,慕容评单骑逃回渔阳。 范阳一战,前燕军力损失殆尽,再也无力迎战,慕容伟虽然气愤之极,但也无可奈何,此时的幽州也不安全,慕容伟只得携带皇太后可足浑氏、摄政太宰慕容评、乐安王慕容臧、宜都王慕容桓等人逃奔鲜卑慕容部的老家龙城。 慕容伟出逃龙城之后,前燕政权大势已去,幽州本地的燕军更加没有斗志,各地争相投降东晋军队,桓温想给年轻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因此任命在此次征战前燕当中表现突出的侄子桓石虔为幽州刺史,北府军参将刘牢之为龙骧将军,北府军参将何谦为征虏将军,命令他们率领军队平定幽州之后,继续向西追击,一定要彻底消灭前燕政权。 桓石虔等人领兵之后,很快就攻克了幽州的蓟县、燕郡、渔阳郡,然后开始向东进军属于平州的北平郡、辽西郡,并很快就追到了平州的昌黎郡。 昌黎郡离鲜卑慕容部的老家龙城很近,随着桓石虔等人的临近,已成丧家之犬的前燕皇帝慕容伟及慕容评等人慌慌不可终日,他们感觉龙城也已经不安全了,只得向北逃跑到了高句丽的王险城。 随着慕容伟等人的再一次逃跑,前燕政权已经事实上土崩瓦解,剩下的事就是平定各地还不肯臣服的部落了。 前燕政权已经不足为虑,桓温便将目光投向了幽州的西北方向,这里是游牧民族盘居的地方,也是五胡乱华的发源地,既然都打到这里了,那就过去溜一溜吧。 于是,桓温便率领军队北进幽州的上谷郡,又从上谷郡进入广宁郡,在历史上,出了广宁郡就是塞外,桓温率军收复了广宁郡,事实上也就意味着丢失百年之久的边塞重镇再一次回到了汉族人的手里。 收复广宁郡之后,桓温下一步要面对的,就是占据代郡、云中郡的鲜卑拓跋部的首领,受封代王的拓跋什翼犍,以及占据雁门郡的匈奴铁弗部首领,受封雁门太守的刘卫辰,还有就是占据句町的丁零族首领、受封句町王的翟斌了。 第325章 鲜卑拓跋部 在桓温准备讨伐的这三个游牧民族当中,又以鲜卑拓跋部最为强大,几乎占据了整个代郡、云中郡。 鲜卑起源于先秦时期。当时,一些游牧民族分布在匈奴以东、燕国以北的广大地区。因为他们是胡人以东的民族,所以被当时的中原王朝称为东胡人,不过此时的东胡人势力强大。那个时候匈奴还未崛起,所以匈奴经常遭到东胡民族的劫掠。 到了秦汉时期,匈奴族出了位天之骄子冒顿单于,他以强力手段统一了匈奴诸部,建立了强大的草原匈奴帝国。原本占优的东胡也在与匈奴的战斗中败下阵来。被迫西迁,在迁移过程中,他们逐渐分离。其中一支迁移到乌桓山一带,逐渐演化成乌桓族,另一支则迁移到鲜卑山演化成为鲜卑族。 因为实力弱小,他们被迫依附于匈奴,经常随匈奴攻打汉朝。 到了汉武帝时期,汉朝强力攻打匈奴,削弱了匈奴的势力,到了东汉时期匈奴族被迫分裂。分裂的北匈奴被汉族逐出了漠北,而南匈奴和乌桓族开始依附汉朝生存。 乌桓族曾一度成为草原王者,但是乌桓被曹操的进攻削弱了。在匈奴和乌桓势力接连被削弱后,北方草原上出现了很大的权力真空。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草原势力真空开始被分裂的鲜卑诸部填充,但是与匈奴、突厥、蒙古等民族不同不是,鲜卑从来没有完成真正意义上的部族统一。 其实东汉时期,鲜卑首领檀石槐曾经短暂统一过鲜卑各部;当时檀石槐建王庭于弹汗山,东退扶余、西败乌孙、北拒丁零、南与东汉对峙,建立起东西跨越万里的庞大汗国。也许当时称为部落联盟更合适,因为缺乏有效的政治管理体制,檀石槐一死统一的鲜卑汗国就土崩瓦解了。 所谓部落联盟就是说鲜卑还不是一个统一的政权,虽然承认部落联盟首领,但是各部还有很大的自主权。所以当雄才大略的檀石槐去世后,他的儿子和连继位却不能控制鲜卑各部;各部开始独立发展,大体分为东部鲜卑、中部鲜卑和西部鲜卑三部分。 到了曹魏时期,轲比能曾经统一过东部鲜卑和中部鲜卑,也就是说距离鲜卑再次统一为时不远了; 当时轲比能非常有手腕,交好曹魏不过是为了腾出手来进行统一战争,巅峰时期控弦之士达到了十余万。 眼看轲比能势力越来越大,魏国幽州刺史王雄果断派出刺客韩龙将其刺杀,其政权立刻崩溃,鲜卑民族再次陷入混战。 也许事不过三的规律也适用于鲜卑的统一,在檀石槐和轲比能两次统一尝试失败后,鲜卑再也没有机会作为统一的汗国称霸草原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刺杀轲比能的刺客韩龙改变了历史。 失去统一良机的鲜卑各部,根据地理位置分为东部鲜卑、中部鲜卑以及西部鲜卑三部分。而按照部落划分大概分为七部分:东部鲜卑有宇文部、慕容部、段部,中部鲜卑的拓跋部,西部鲜卑的乞伏部与秃发部。从东部慕容部中分出的吐谷浑,后来迁徙到祁连山一带也成为一方霸主,这就是着名的鲜卑七部。 属于中部鲜卑的拓跋部,最早居住在大兴安岭北部嘎仙洞附近,在拓跋毛时期,曾是鲜卑族的盟主,东汉时期,北匈奴西迁,南匈奴保塞,鲜卑族西迁占据了漠北,其中拓跋氏也在这个时候跟随西迁,演变为中部鲜卑。 到了东汉末年,鲜卑拓跋部首领拓跋邻带领部族继续南迁,最终到达“始居匈奴之故地”,也就是占据了过去南匈奴占据的漠南一带,而南匈奴被迫南迁到黄土高原。 到达漠南后,首领拓跋诘汾的长子秃发疋孤率领一支进入了河西走廊,演变为“河西鲜卑”,也就是后来的鲜卑秃发部。其余大部分则在拓跋力微的统领下,继续游牧于漠南。当时的其他鲜卑族都把头发剃去一部,而拓跋部还保留辫发,因此也被称为“索头鲜卑”。 后来拓跋力微兼并了更加强大的同属鲜卑族的没鹿回部,控弦上马之士达到二十余万,于是拓跋部开始逐渐强大。 强大后的拓跋氏迁居盛乐,并在这里举办了部落联盟大会,拓跋力微正式成为了部落联盟的首领。 不过拓跋力微死后,拓跋部再次分崩离析,相互攻伐,国内纷争不断。 等到拓跋禄官继位后,将部落联盟分为了中、东、西三部。其中拓跋禄官为大酋长,居住在燕山以北,为东部;拓跋猗钜居住在代地,为中部;拓跋猗钜弟弟拓跋猗卢居住在盛乐故城,为西部。 后来拓跋猗卢又总摄三部,“控弦骑士四十余万”, 拓跋再次强盛。 后来中原爆发了“永嘉之乱”,西晋的并州刺史刘琨就联合拓跋氏一起对抗匈奴刘氏和羯族石氏,西晋也册封拓跋猗卢为代公,正式建立代公国。 后来,西晋进一步册封拓跋猗卢为代王,将代公国提升为代王国,并将马邑、阴馆、楼烦、繁峙、崞五县之地划给拓跋猗卢,于是拓跋鲜卑更加强盛。拓跋猗卢借此“西兼乌孙故地,东吞勿吉以西,控弦上马,将有百万”。 到了拓跋什翼犍时期,拓跋鲜卑已经有了明显的汉化特征。同时因为拓跋什翼犍曾在后赵首都襄国生活多年,深受汉文化影响,因此在繁峙继位代王后,拓跋什翼犍开始置百官,制法律,重用汉人燕风、许谦等,同时又在故城南修筑盛乐新城,修建宫殿,发展农业,促使拓跋部从游牧逐渐转为农耕,开始了定居生活。 这也标志着鲜卑拓跋氏已经从一个部落联盟转为了国家组织,开始进入了文明时代。 拓跋什翼健可以称得上是代国的明主,代国在他的统治下社会安定,政治清明,人民生活富足,一派繁荣景象。 拓跋什翼犍还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他曾多次击败匈奴铁弗部的首领刘卫辰,保障了国家的边疆安全。 另外他这个人还很宽厚,有一次,郎中令许谦偷了两匹绢,拓跋什翼犍知道了以后没有声张,他还嘱咐大臣燕凤也不要说出去。怕许谦知道了以后会惭愧的自杀,想给他遮个羞脸。还有一次,他在讨伐西部叛乱的时候被敌人用流箭射中了眼睛,差点失明了。射箭的人被擒住以后,人人都想杀了他。什翼犍却说:“都是各为其主,他有什么罪过,把他放了吧。” 正是因为拓跋什翼犍是个有勇有谋的明君,又深受国内部众的爱戴,因此要攻打这样的一个团结的部族肯定经费很大的功夫,所以桓温决定先行劝降,劝降不成之后再行攻伐。 面对桓温的劝降,拓跋什翼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拓跋什翼犍的想法很简单,让我上表称臣可以,但是你们不可以进入我们的地盘,拓跋什翼犍作为部族首领,自然是十分重视自己部族的利益。 而桓温想到的则是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边患问题,好不容易打到了这里,怎么着也得教训一下这些游牧民族,不然以后不好管理啊,因此,为了重现汉朝时期的汉人雄风,同时也为了震慑其他游牧民族,桓温决定拿代国开刀,亲自征伐代国。 第326章 代国灭亡 尽管桓温觉得征讨拓跋部很有把握,但是他手下的人却不这样认为,豫州刺史桓豁就提醒桓温道:“拓跋部不同于慕容部,拓跋部久居塞外苦寒之地,居无定居,方圆千里无人烟,我军士兵长期生活于南方,此时北伐能够打到幽州已是极限,再征讨拓跋部恐难以适应塞外的寒冷天气。” 然而,此时的桓温已然被巨大的胜利冲晕了头脑,此时的他想到的是自己已经是年近五十的人了,好不容易才打到了幽州,若是此时不一鼓作气消灭掉拓跋部,后面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况且,熟悉历史的桓温也很清楚拓跋部在未来历史中的角色,强大的北魏政权正是拓跋部所建,所以,尽管桓温知道此时的部队已经疲惫不堪,急需休整,而且士兵的身体素质也正如桓豁所言,难以适应北方的寒冷天气。 但是,为了整个汉民族着想,彻底消灭这个后世潜在的威胁,桓温还是决定孤注一掷,强行率军征伐拓跋部。 在广宁郡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之后,桓温便开始筹划征讨事宜,经过两年多的征战,由于不断的有敌军投降和各地汉族武装踊跃参战,桓温已经从最初的五万多军队急速扩张到了二十多万,正是因为了有这二十多万的部队作支撑,桓温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征伐拓跋部。 桓温将这二十多万的部队兵分三路,北路由豫州刺史桓豁率领,率军八万人,从广宁郡出发北上大青山,在大青山一带围剿拓跋部的游牧部落,然后从大青山向西进入前套平原,从前套平原进攻拓跋部据守的楼烦、繁峙、崞三县,拿下三县之后,再进军代国都城盛乐。 南路由兖州刺史朱序率领,也率军八万人,从广宁郡出发南下大宁县,攻下大宁县之后翻越管岑山进攻代郡,拿下代郡之后西进毛乌素沙漠,穿越毛乌素沙漠之后进入住于西套平原的马邑、阴馆二县,拿下二县之后从南面进军代国都城盛乐。 中路则由桓温亲自率领,统兵八万余人,从广宁郡出发翻越吕梁山进攻代国的东部重镇平城,拿下平城之后率军翻越贺兰山,从中路进军代国都城盛乐。 此时西征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三路大军相距甚远,相互之间无法支援,只能各自为战,而另一个很大的隐患就是所征之地皆为人烟稀少,无法沿途进行补给。 为此,桓温又从幽州各地调集了牛马等畜力五万余匹,征讨民工十万余人,征收军粮三十万余,作为三路大军的后勤补给,同时随军出征。 由于战争初期东晋的征讨大军来势汹汹,拓跋什翼犍也没有做好准备,而且还有被俘的鲜卑拓跋部的族人充当向导,所以尽管拓跋部拼死抵抗,但还是被桓温占领了很多地盘,甚至连马邑、阴馆、楼烦、繁峙等代国为数不多的县城和大宁、平城等重要城镇也被东晋占领。 拓跋部抵挡不住,紧要关头拓跋什翼犍又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没法儿指挥战斗。 无奈之下,拓跋什翼犍只得听从了谋士燕凤的建议,暂时避开晋军的锋芒,收拢部族转移到阴山以北的地方,妄图通过广袤的草原和荒漠来拖住晋军,然后派出小股部队不断的打击晋军的后勤补给线,以达到消耗晋军有生力量的目的,在晋军疲惫不堪之时,再一鼓作气,率领全军出击,一举消灭晋军主力。 应该说燕凤的这个计策确实符合当时代国的实际情况,在拓跋什翼犍将拓跋部的部族全部隐藏到了阴山以北之后,晋军在茫茫的草原和荒漠里漫无目的的到处游荡,由于天气寒冷,很多从南方来的战士都得到了冻疮,更有甚者甚至连脚都冻烂了,根本就走不了路,只得用担架抬着。 而由于晋军的后勤补给线经常遭到拓跋部骑兵的劫掠,使晋军的粮草短缺问题越来越严重,而由于拓跋什翼犍的坚壁清野的政策,茫茫的草原上竟然连一只羊都找不到,使晋军饿的只能挖地老鼠充饥。 随着非战斗减员越来越严重,而拓跋部的主力依然没有找到,晋军的将领们越来越意识到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于是,北路军的桓豁首先提出了撤军的请求,而后南路军的朱序也以同样的理由请求撤军。 此时的桓温已经进驻到了平城,在南北两路大军身上出现的同样的问题在中路军身上也出现了,这种打法让桓温很是头疼,由于迟迟找不到拓跋部的主力,而晋军实际上也已经占领了代郡、大宁、平城、马邑、阴馆、楼烦、繁峙、崞等地,实际上已经拉平了从洛阳、荥阳、河内、上党、武乡、晋阳、定襄等地的防线,中间只有一个雁门郡尚在匈奴铁弗部的手里。 因此,桓温觉得打到代国的都城盛乐实在是有点困难,不如先保住现有的成果,以后再图盛乐也不迟,因此决定从前线退兵。 可就在桓温下了很大的决心准备撤军的时候,城外却突然出现了众多的要求投降的代国的官员们,甚至连拓跋什翼犍最为倚重的汉族大臣许谦和燕凤也在投降之列,这让桓温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到底出了啥子问题了嘛?难道代国闹灾了? 桓温觉得很奇怪,于是便招来了代国的老臣燕凤询问,而燕凤也将代国国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桓温听。 原来,是拓跋什翼健在病重之时被自己的庶长子拓跋寔君给杀了,拓跋寔君杀了自己的父亲还不算完,又一不作二不休的把自己的那些亲弟弟们全部斩尽杀绝。 代国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它能不乱吗,当时代国国内人心惶惶,士兵、将领以及大臣亲信们都六神无主。 代国大本营也立马乱成一锅粥。人人都知道大势已去,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愿意帮一个弑父杀弟的恶人篡位,于是乎,代国的将领、大臣们都四散逃离,有的投奔了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有的投奔了前秦的苻坚政权,而更多的人则去投奔了东晋的桓温大营。而拓跋家的其余子孙们也都作鸟兽散,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生活。 桓温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高举的对着天空大声喊道:“真是天助我也啊。” 随后桓温命令三路大军即刻进军,在代国投降将领们的带领下,晋军很快就在茫茫草原上找到了代国的都城盛乐,并轻而易举的就攻克了盛乐,抓获了拓跋什翼健的庶长子拓跋寔君及其它作乱将领,立国六十一年的代国拓跋氏政权正式灭亡。 第327章 拓跋部的内乱 消灭代国政权的桓温很高兴,同时也对拓跋寔君为何突然杀害自己父亲拓跋什翼犍的问题很感兴趣,于是再次招来代国的汉族大臣燕凤询问,而这次燕凤也不再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给了桓温听。 原来,拓跋什翼犍在继位之前,曾作为质子在后赵的首都邺城当人质,时间长达二十三年,也正是在邺城的时候让拓跋什翼犍接受到了大量的汉族文化,这也奠定了拓跋什翼犍继位之后在代国推行汉文化的基础。 当时,代国的国王是拓跋翳槐,而什翼犍是他的弟弟,本来是无缘王位的,但是拓跋翳槐不知道脑袋那根筋短路,在临死前决定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弟弟什翼犍。 可是当时什翼犍正在后赵当人质,没法回来继位。所以在等到拓跋翳槐驾崩之后,大臣们想立拓跋翳槐的另一个弟弟拓跋屈继位,但是拓跋屈为人刚猛而且心术不正,大臣们害怕他以后闹出事端,于是联合起来杀了拓跋屈,而后又立拓跋翳槐的另一个弟弟,宅心仁厚的拓跋孤做代国国君。 但是奈何拓跋孤这个人十分的谦和,向大臣们推辞说自己水平有限,担当不了一国之君的重任。 为了打消大臣们的顾虑,同时也为了让拓跋什翼犍能够顺利的回国继位,拓跋孤甚至亲自跑到后赵的都城邺城,上书当时的后赵皇帝石虎,请求把拓跋什翼犍换回来继位,然后自己代替哥哥当人质。 石虎一看,嘿,这两兄弟还挺重义气的。心中不免有了几丝敬重之情,于是,一向十分残暴的石虎竟然也仁慈了一下,把他们两个都放回代国了。 拓跋什翼犍继位成为国君后,因为国君的宝座是弟弟拓跋孤让给自己的,他为了表示感谢,册封拓跋孤为高凉郡王,同时把代国一半的领土分给了拓跋孤,而代国也在拓跋什翼犍的治理下日益强盛。 本来这一切都很太平,谁知灾祸的萌芽就在不经意间生长了。若干年以后,拓跋孤病故,他儿子拓跋斤继承了高凉郡王的爵位,也继承了父亲的土地和财产。但是因为拓跋斤后来犯了大错,被拓跋什翼犍剥夺了继承权,没收全部财产。但还是保留着高凉郡王的爵位。 虽然保留了爵位,但是失去了土地和财产依然让拓跋斤愤愤不平,于是在他的内心里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总想找机会报复。 在桓温征伐代国的过程中,由于拓跋什翼犍突发重病,无法指挥战斗,因此在大臣燕凤的建议下,率部族转移到阴山之北的牧场躲藏,同时坚壁清野,妄图通过茫茫的草原来拖死晋军。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向臣服于拓跋部的高车族人见拓跋什翼犍病重,突然发动叛乱,前方的敌人还没消灭,自己内部又乱了起来,真是内忧外患,为了躲避战乱,什翼犍只得再次率部渡过漠南,身到了贺兰山的北部。 在听闻晋军终于开始撤军之后,什翼键也大舒了一口气,于是便率领部族回到了云中郡的盛乐城,回到盛乐的什翼犍心想这会终算是可以喘口气,踏踏实实养养病了。 拓跋什翼犍忍受着疾病的折磨在战场上被折腾了好几次,也真是不容易。这回终于有个安稳的落脚点了,局势也开始慢慢的好转。 然而,什翼犍的侄子拓跋斤因为之前被什翼犍剥夺了继承权和财产,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报复。眼下国君病重,国家又接连遭受外敌入侵和内部叛乱,这个时候不报复什翼犍更待何时? 于是拓跋斤便找到了拓跋什翼犍的庶长子拓跋寔君,因为他是拓跋什翼犍小妾生的,所以虽然是长子,但只能是庶长子,只有王后生的才是嫡子,拓跋什翼犍的王后来自鲜卑慕容部,因此也被称之为慕容氏,慕容氏为拓跋什翼犍生了几个儿子,其中长子名为拓跋寔,很早便被立为世子。 后来代国国内发生了一起小小的叛乱,辅相长孙斤谋反,拓跋寔在平叛过程中伤及胁部,最终身亡。 拓跋寔死后,留下了一个遗腹子,什翼犍很是伤感,于是便给拓跋寔的遗腹子起名为涉圭,也叫拓跋珪,同时大郝天下。 拓跋寔死后,拓跋什翼犍便不再立世子,这也就给了拓跋寔君希望,拓跋寔君虽然身为庶长子,但是又愚蠢又凶狠,同时又野心勃勃,他认为拓跋寔死后,理应由自己当国君。 当时拓跋什翼键的世子拓跋塞和另一个儿子秦王拓跋翰都已死去,拓跋宴的儿子拓跋珪又年仅六岁。而王后慕容氏的其他几个儿子拓跋阏婆、拓跋寿鸠、拓跋纥根、拓跋地干、拓跋力真、拓跋窟咄也全都年长。但拓跋什翼犍却一直没有再立世子。此时拓跋什翼犍又病危,因此围绕拓跋部未来继承人的争斗也就不期而至。 当时,因为还有一部分晋军驻守在君子津没有撤离。为了安全起见,拓跋什翼犍的这些儿子们每夜都手持兵刃,环绕寝宫警戒。 于是,拓跋斤便对拓跋什翼犍的庶长子拓跋寔君说道∶\\\"大王将册立慕容氏的儿子,所以想要先杀了你。这些天来,他们兄弟几人每天夜里都手持兵器,在寝帐周围巡逻,就是要伺机动手。\\\" 拓跋寔君不信,但走到父王的寝宫一看,果然如此,于是便相信了拓跋斤的话,当晚,拓跋寔君全副武装,手持长剑,带领亲兵冲进了父王的寝帐,什翼犍正在昏睡之中,突然惊醒,看到儿子犹如凶神附体一般,提着宝剑站在他面前,不禁大惊失色。 但他转眼间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悲伤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激动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拓跋寔君不由分说,拔出宝剑就朝什翼犍的胸膛狠狠刺去。拓跋什翼犍身体虚弱,怎么可能躲开,更无力反抗,就这样被亲儿子一箭穿心,惨叫一声,倒在床上,一命呜呼。也许他直到死也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杀自己。 杀了父王后,拓跋寔君一不作二不休,又把自己的那些弟弟斩尽杀绝。当天晚上,代国的君臣以及残余的部众便四散逃离,而后便有了桓温率军赶紧来诛灭代国的事情了。 拓跋什翼犍的嫡长孙拓跋珪的母亲贺氏带着涉圭逃往匈奴贺兰部,依附自己的弟弟贺兰讷。 就这样,一个原本强盛的代国,只因自己内部的纷争,而给了外部势力机会,而最终土崩瓦解。 桓温听完燕凤的讲述之后,对拓跋斤和拓跋寔君二人很是反感,为了安抚拓跋部民众,争取他们的支持,桓温决定将拓跋斤和拓跋寔君处于车裂之刑。同时把他们的罪状公布于众。拓跋部部众得知真相以后骂声不绝于耳,都说桓温杀了他们实在是快意之举。 第328章 金城叹柳 晋军攻灭代国之后,桓温的威望达到了鼎点,原本臣服于代国、前燕、前秦等部落的匈奴贺兰部、匈奴独孤部、库莫奚部,以及阴山以北的柔然和高车部等纷纷请降桓温,由于此地胡族部落众多,而汉人很少,为了达到彼此平衡、彼此牵制的目的,桓温并没有解散拓跋部,而是将拓跋部的领地一分为三,一部分交由匈奴贺兰部统领,一部分交由匈奴孤独部统领,而拓跋部则只保留原来的三分之一领地,同时册封年公六岁的拓跋珪为新的拓跋部首领,由于年幼,暂时交给匈奴孤独部的刘库仁抚养,等长大成人之后,再回部落继承首领之职。 为了确保北方地区的安定,桓温除了在拓跋部建立基层政权之外,还将拓跋部的部众一分为二∶黄河以西由贺兰部首领贺兰纳统领,以贺兰纳为西单于,督摄河西杂类,屯代来城;黄河以东的部众由独孤部刘库仁统领,以刘库仁为东单于、关内侯。同时,为了防止独孤部刘库仁坐大,桓温又将库莫奚部迁往东部的大宁。 这等于是将拓跋部及其原有属民一分为三,不仅在政权结构上瓦解了拓跋部贵族对部众的控制力,而且在统治层面上又给拓跋部树立了三个相互制约的统治者。 同时,为了更好的统领这片胡人聚集地,桓温又任命镇北将军陈佑为振威将军、代郡太守,领护匈奴中郎将,负责监视代郡一带的胡人部落;任命督护陈午为平威将军、云中郡太守,领护鲜卑中郎将,负责监视云中郡一带的胡人部落。 同时,又任命三弟桓豁为征北大将军、冀并二州刺史、假节,加封散骑常待,都督冀并二州诸军事,任命桓石虔为奋威将军,领幽平二州刺史、假节,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负责继续清剿残余的前燕鲜卑部势力,最终目标是收复乐浪、玄菟、真番、临屯等汉四郡。同时征伐已经崛起的位于东北部的高句丽王国及扶余、乌桓等胡族势力。 为了弥补汉人军队军力不足的问题,同时也为了限制胡人势力的发展,桓温决定采取后世清朝满州对付蒙古族的方法,对各地胡人部落实行人口限制,规定胡人部落家庭每三名男丁就要抽取一人出来当兵,而剩余的则可以得到免除部分徭役赋税的奖励。 桓温此举一方面加强了对胡人部落的控制,限制其人口增长,同时又增强了自己的军事实力,可谓一举多得。 至此,所有胡人部落当中,除了雁门郡的匈奴铁弗部刘卫辰因为在颖川时与桓温有过节而没有投靠晋朝以外,其他的各部族基本上都已投靠了晋朝,桓温事实上已经完全收复了冀州、并州、幽州、平州四周。 由于雁门郡位于并州腰部位置,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为了彻底解决胡人问题,以便集中精力对付前秦,桓温决定回师攻伐占据雁门郡的匈奴铁弗部。 然而,就在桓温整顿兵力准备讨伐匈奴铁弗部时,朝廷哪里又出了问题。 原来,在桓温先后消灭了前秦、代国等政权之后,桓温的声望如日中天,对桓温的封赏也就提上了日程,按照桓温心腹郗超的想法,桓温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功绩,理应封王,同时加九锡,而这也正是桓温一直所追求的,但是一直与桓温不对付的王彪之、王坦之、谢安等人却认为,桓温收复冀并幽平四州是他作为臣子的本份,而封王加九锡则意味着桓温是在效仿曹操,有夺权谋逆之心,因此力主不给桓温封王、加九锡,只在现有楚公国的基础上增加食邑就可以了。 最终,一直对桓温也警惕有加的皇帝司马奕在王彪之、王坦之、谢安等人的支持下,最终只给了桓温赠其前部羽葆、鼓吹,赐武贲六十人、赐班剑二十人,同时加封十郡之地给楚公国,而桓温一直心心念念的加九锡一事却支字不提。 这就让桓温很是生气,本来若是朝廷没有赏赐也就不提这一茬了,朝廷给了赏赐却没有桓温想要的,这就让桓温十分的生气,他认为自己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功绩,还不加封九锡说明朝廷内部依然瞧不起自己,于是便决定再次回到京城清理朝廷门户,以便彻底掌握朝廷。 于是,桓温任命四弟桓冲为征虏将军、雁门太守,统兵十万代替自己征讨据守雁门的匈奴铁弗部,然后自己则亲自率军回师京城健康,威逼朝廷为自己加九锡。 桓温率领一万名轻骑兵从幽州一路南下,很快就到达了淮河北岸的金城,在这里,桓温看到了当年自己第一次出京到彭城任太守,途经此地时种下了一棵柳树,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纤细的柳树也已经长到了十围那么粗壮,回想自己这么些年来金戈铁马,九死一生,为东晋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而自己也从青春年少变成了垂暮老者,不由的潸然泪下。 他攀着树枝折了一段柳树条,望着这段柳树条,桓温想到了很多,他想到了与南康公主的种种往事,也想到了与曾经的挚爱褚蒜子在豫章城里是短暂在一起的点滴岁月。 再望着自己早已两鬓斑白的沧桑容颜,和自己曾经为褚蒜子所立下过的一统山河的铮铮誓言,一晃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热血却犹如昨天,桓温不由的对身边的侍从感叹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岁月是如此的无情,在不经意点就染白了众人的华发,也沧桑的众人的容颜,虽然桓温一直在努力的去实践自己的誓言,尽全力的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却依然被岁月狠狠的甩在了后面,在不经意间沧桑了自己的容颜。 俗话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同样的道理也在桓温与褚蒜子二人的身上得到了体现,此时的桓温才猛然间惊醒:“有些事情若是再不去做的话,可能就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做了。” 桓温就像在一瞬间被开启了任督二脉一样,猛然间觉得时间是如此的匆匆,自己现在为东晋王朝打下了大半个天下,而自己当初就是为了褚蒜子才来到的京城,才走上了为国征战的道路,当初是因为褚蒜子身居高位,而自己无法冲破约束才不得不暂时隐藏起了自己心中所念,现在朝中内外大权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若是再继续隐忍自己心中所念的话,那么费尽了心血得来的这些功名利碌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乎,幡然醒悟的桓温在刹那觉醒了,他决意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实现自己的心中所念,自己这么多艰难困苦都熬过来了,不就是为了她嘛? 觉醒后的桓温一刻也等待不了了,于是便不顾天色已黑,快速的翻上了战马,率领了众人继续向京城方向驶去。 在落日的余晖下,骑着战马的桓温略显沧桑,但是步伐又是如此的坚定,这一次,他将不再心软,也将不再忍让,他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去完成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他要娶她,不管她是谁,身居什么样的高位,现在都将不能阻止他娶她。 此时的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伦理世俗,不顾人伦纲常,他们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因为种种的约束和顾虑而不能够在一起,她已经忍受了二十多年的空房,他也接近完成了自己当初的誓言,二人若是继续等待下去,只能最终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必须在二人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之前,娶她,完成自己最初的执念。 那怕….为此而失去所有的一切,也再所不惜…. 第329章 废立与禅让之争 桓温的突然到达让朝廷慌作一团,所有人都不知道桓温为何从前线突然赶来,就连桓温的亲信郗超都不知道,不明所以的皇帝司马奕只得派王坦之与谢安,出城迎接桓温的到来,二人来到了京城三十里外的山亭迎接桓温,但是桓温根本就没有理睬这两个人,而是直接略过山亭,直奔京城而去。 由于京城卫戍部队由桓温的四弟桓秘掌握,所以桓温虽然未经皇帝同意,但是依然直入京城,回到京城的桓温并没有急着入朝晋见皇帝,而是首先召集了自己的心腹郗超、江彪等人商议。 桓温直接开门见山的对众人说道,他要废帝立威,这直接震惊了众人,虽然郗超等人为桓温的心腹,但是自晋朝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废帝的事情,而桓温态度又十分的坚决,这让郗超等人颇为为难。 桓温废帝立威的想法始自他在金城叹柳之时,桓温自二十五岁出任彭城太守以来,为国征战二十多岁,剿灭了诸多割据政权,为东晋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而眼看着自己年事已老,朝廷非但没有给自己一直想要的加九锡的特权,而且还不仅封自己为王,这都让桓温颇为不满。 而更重要的是,桓温觉得,自己之所以与一生挚爱褚蒜子爱而不得,也是东晋王朝的事,在自己与褚蒜子情窦初开之时,东晋王朝的统治者们仅用一纸招数就把褚蒜子从自己身边夺走,而后又把了褚蒜子捧上了太后的高位,使自己束缚于公俗伦常无法与褚蒜子在一起。 直到桓温在金城看到粗壮的柳树的那一刻,桓温才想明白,岁月不饶人,若是自己再不下定决心将已形同傀儡的东晋王朝推翻,将强加在二人身上的条条框框彻底砸碎的话,恐怕自己到死都无法与褚蒜子在一起。 桓温明白,当前司马氏当皇帝是得到了众多士族阶层认可的,而士族阶层又是社会的中坚力量,士族稳则天下稳,虽然桓温自掌权以来一直至力于打击士族,培养寒族与素族,但是士族阶层毕竟存在了几百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推翻掉的,所以桓温要想篡权,就必须要得到士族阶层的支持。 然而,桓温之前太过理想主义,经常做一些打压士族特权的事情,尤其是在晋哀帝时期上书的那封着名的《七项事宜疏》,更是得罪了全天下的士族阶层,尽管经过桓温不断的打压与拉陇,也得到了一部分士族阶层的支持,但是只要涉及到家族内部的利益,这些已经投靠桓温的士族阶层依然会毫不客气的跟桓温翻脸。 若是以当前桓温的权势来看,要想废黜皇帝,推翻东晋王朝那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若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得到士族阶层的支持,这一点桓温比谁都清楚,因此,桓温召集自己的幕僚,也是想着最大程度的得到他们的支持。 在当时东晋王朝的顶级门阀当中,高平郗氏与陈留江氏由于投靠桓温比较早,又在桓温崛起的过程中给了桓温诸多的支持,所以这两个家族算是桓温势力的核心,其他的如颍川荀氏、汝南袁氏、琅邪诸葛氏、泰山羊氏、汝南周氏等顶级门阀也在桓温的崛起过程中也先后投靠了桓温势力,而颖川庾氏与陈郡殷氏两大顶级门阀则在桓温的强力打击下灰飞烟灭,彻底退出了顶级门阀行列。 所以,至当目前还没有投靠桓温势力,尚切坚定的支持皇室司马氏,坚决不投靠桓温势和的也只有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三大家族了,虽然这三大家族坚持不投靠桓温势力,但是因为这三大家族势力相当宠大,在士族门阀当中也算是顶级中的顶级了,所以,尽力权势滔天如桓温,也不能把这三大家族怎么样。 桓温本想积累了足够多的战功声望,获得了足够高的功名特权之后,再行废立之事,但是在金城叹柳之后,桓温明显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因此决意不再顾及这三大顶级家族的反对,也要加快篡权的步伐。 虽然桓温想要加快步伐,但是他的幕僚们却认为有点操之过急,虽然现在桓温通过消灭前燕、代国政权,收复冀并幽平四州之地而获得了巨大的声望,但是割据关中的前秦政权依然强大,而内部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三大家族的势力也不容小视,若是内外皆不稳的情况下贸然篡权,极有可能会引发内部的叛乱,进而让前秦有了干涉的理由,而新收复的冀并幽平四州东晋的统治也并不稳固,胡人势力依然强大,所以综合当前的局势来看,郗超建议桓温对篡权之事不要操之过急,再积累几年功名与声望再说。 桓温当然明白郗超的建议是对的,历朝历代以来,篡权之事都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曹操与司马懿毕一生之功也没有篡权,就是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但是桓温确实是有些等不急了,他篡权不仅仅只是为了权力,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而更多的是为了褚蒜子,自己已经年近五十了,白发已经满头,而同样的,褚蒜子也从那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变成了雍容华贵的老太婆,虽然桓温对于攻灭前秦、前凉等政权有莫大的信心,但是攻灭这两个国家又得需要漫长的岁月,桓温怕等不及,他怕褚蒜子等不到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所以才想要尽快的篡权, 尽管桓温最终的想法是为了褚蒜子,但是这个想法却不能告知于众人,因此尽管郗超分析的很有道理,桓温内心也很认可,但他还是决意篡权,并要求郗超等人立即谋划,让司马奕禅让也好,直接夺权也罢,总之,桓温要的就是那个皇帝之位,桓温明白,只有登上了那个万人敬仰的位子,桓温才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包括心中那个执念---褚蒜子。 看着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桓温,郗超有些茫然,感觉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了,郗超自在东阳郡与准备进京的桓温相识之后,二人相识了接近三十年,期间除了彭城之战郗超没有参与之外,郗超几乎参与了桓温所有的历史事迹,因此郗超可以说是对桓温知根知底,在他的心中桓温一直是有个意志坚定、有谋略、能隐忍、有大局观的人,尽管偶尔也会意气用事,但那都是些小事,在大事上桓温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谋逆篡位这样影响千秋万代的大事上,桓温却表现出了近乎于迂腐的态度来,实在是让郗超感到不可思议。 为了稳住桓温,不让他做出出格的事情来,郗超只好骗桓温说道:“昔日司马氏篡魏之时,历经三代而完成,改朝换代乃千秋伟业,需要复合天地万物、日月星辰之运转,万不可意气用事,目前来看,时机尚不成熟,可以效仿晋文帝,先行通过废立之事以立威,待理顺宇宙万物阴阳调和之事后,而后再行禅让之事,则可保大司马千秋万代风调雨顺。” 桓温一听,先行废立再禅让,又得好几年,心中有些老大不快,郗超看出了桓温脸上的不快,知道桓温心急,于是灵机一动,便又说道:“自古以来,帝王行禅让之事,皆要得到传国玉玺才行,而今传国玉玺在崇德太后那里,不管是行废立还是行禅让,都要事先得到太后的首肯才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桓温这才想起虽然司马奕贵为皇帝,但是太后才是真正的最高统治者,不管是废帝还是行禅让之事,都必须得到褚蒜子的肯定才行。 本来行废立之事就是为了褚蒜子的桓温决定,先行拜访褚蒜子,听听褚蒜子的想法再做打算。 第330章 褚蒜子的远见卓识 因司马奕登基称帝之时已经成年,褚蒜子也就没有再继续摄政的理由,再加上当时的朝廷内外大权皆由桓温独揽,连司马奕都没有事做,更何况褚蒜子,所以褚蒜子也就乐得清闲,在崇德宫里颐养天年。 因为褚蒜子生性好佛,所以在崇德宫里常年供奉有佛堂,偶尔也会去道场寺里诵经念佛,从朝廷之事从来不过问。 尽管如此,因为桓温此次北伐直接剿灭了盘踞在中原地区的前燕政权,并且一路打到了最北边的广宁郡、代郡、云中郡等传统意义上的汉胡分居之地,取得了自晋室东渡以来无与伦比的辉煌成就,举国上下皆振奋不已,大街小巷都流传的桓温的英雄事迹,所以即便是如褚蒜子这般不问天下事的半隐居之士,肯定也知道了桓温的英雄事迹。 作为褚蒜子少女时代的初恋情人,褚蒜子对桓温所取得的成就自然也是欣喜不已,自古以来美人爱英雄,褚蒜子更是如此,遥想当年自己出嫁时桓温就曾经立下过的“匡扶天下”的誓言,还是少女的褚蒜子本以为只是桓温的愤慨之词,谁又能想到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桓温真的做到了呢? 也正是基于当年对桓温的愧疚之情,因此在桓温来到崇德宫找褚蒜子的时候,已经许久不见外臣的褚蒜子也破天荒的答应出来见他一面。 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早晨,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原来有些冷清的崇德宫内繁花似锦,蝴蝶与蜜蜂翩翩起舞,鸟儿迎着阳光尽情歌唱,到处都是一派祥和的气息。 桓温在这样愉悦的氛围之下,在大太监高阳的带领下,信步的来到了褚蒜子的寝宫,二人一见面,不由的感慨万千,桓温感叹的是岁月的流逝太过无情,在不经意间已经沧桑了二人的容颜;而褚蒜子感慨的是当年二人的戏谑之言竟然被桓温一一的实现了,褚蒜子言语间皆是对桓温的仰慕之情。 看着二人聊的如此投机,褚蒜子的心腹阿春也是不失时机的将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支开,偌大的宫殿内瞬间就只剩下了桓温与褚蒜子二人。 此时的二人身份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褚蒜子虽然依然贵为太后,但是不再摄政;而桓温已经是普天之下公认的权臣,拥有了自己的公国,而且地位还在诸侯王之上,虽然还不是皇帝,但是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主宰。 所以此次见面二人全然没有了以往时的拘束与距离感,褚蒜子不用再为司马氏的问题而纠结,桓温也不用再顾虑褚蒜子的身份问题,二人也难得的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谈了好久好久,他们即愉快回顾了当年在豫章太守府时的青葱岁月,又感慨了这么些年来朝廷上下所发生的沧桑巨变。 就这样二人像老朋友一样有说有笑的聊了好久好久,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豫章太守府一样轻松与愉悦,这让桓温备感欣慰,同时也觉于是时候向褚蒜子坦白了。 于是乎,桓温话锋一转,他收起了刚才还在嬉笑的表情,正色的对褚蒜子说道:“司马氏自窃取国家神器以来,就没有太平过,先是闹出八王之乱,造成中原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而后又不择手段的引入匈奴等其他胡族参与内乱,最终酿成五胡乱华、中原陆沉的惊天惨案,使我华夏民族遭受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巨大耻辱,如此帝王家,早就该下台了。” 褚蒜子是何等聪明之人,桓温的话外之意褚蒜子自然是一听就懂,其实对于这一天,褚蒜子早已料到,此时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晋王朝的,但是世人皆知是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国土是桓温打下来的,而现在朝廷内外大权皆独揽于桓温,随着统一战争的推进和桓温势力的进一步扩大,早晚有一天桓温是会走到如曹操或司马懿那一步的,即便是桓温不想,他的手下也会推着他往哪方面去发展的。 做为曾经的最高统治者,又是司马氏的媳妇,褚蒜子在辅佐儿子司马聃之时也确实是想替司马氏好好维护好这个江山,当时的褚蒜子也是意气风发,不断的平衡朝廷的内外势力,通过打压一方扶持一方来维护司马氏的权力,而桓温当年就是因为褚蒜子为了打压瘐氏的势力而被派往荆州,然后才开启了桓温的崛起之路的。 而桓温崛起之后,褚蒜子也曾试图通过扶持殷浩来对抗桓温,只可惜殷浩太菜,最终让桓温掌握天下局势。 所以,作为曾经掌控天下十五年之久的褚蒜子,深谙政治之道,所以对于桓温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作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褚蒜子也明白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阻挡的,因为桓温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群人已经成为一个新兴的政治团体,他们需要更大的发展空间,那么也就不可避免的会向最高权力中心发起冲击,而这一切,又不是桓温能够阻止的。 而此时的褚蒜子,其实已经是一名政治边缘人物,丈夫死了,儿子死了,父亲死了,在世的亲人只有弟弟褚欣一人,而褚欣生无大志,只求一生富贵,在政治上没有什么追求,所以此时褚蒜子最好的状态就是远离政治中心,啥事也不管,任外面洪水滔天,她只管在自己的天地里吃斋念佛即可。 所以,在桓温故意抛出这个话题来之后,褚蒜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其实她也不想回答,改朝换代在任何时代都是惊天大事,弄不好就是满门抄斩,遗臭万年,这对于她一个已经无欲无求的人来说实在是犯不着。 但是自己的老情人问自己这个问题了,她若不回答显的就有些不合适,同时褚蒜子也担心桓温被胜利冲晕了头脑,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所以褚蒜子便对桓温提醒道:“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太阳每次落山前,都要先映红天边的晚霞,这样即便是太阳不在了,天也不会一下子就暗下来,这样就可以让人们有时间收拾行囊回到家里,这样乾坤才不会乱。” 对于褚蒜子要表达的意思桓温也是秒懂,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操之过急,改朝换代毕竟是天下大事,肯定不能一蹴而就,而应该给天下一个适应的过程。 要不说聪明人与聪明人交流就是这么痛快,少了很多的弯弯绕绕,桓温要的是褚蒜子的一个态度,只要褚蒜子不反对,他就干。 桓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高兴的站起身向褚蒜子告别,他决定先行废立而后再行禅让,废立是为了立威,也是给天下人提个醒,自己要准备改朝换代了。 褚蒜子看着意气风发的桓温,心里清楚桓温已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担心桓温操之过急,于是便又补了句说道:“燕贼虽灭,秦贼尚存,关中之地乃天下根本,没有关中,天下则不能称之为天下。” 对于褚蒜子的话桓温自然是明白的:不消灭前秦,不收复关中之地,天下即便是夺了也会不稳定;这自然与桓温所追求的背道而驰,因此桓温必须先灭掉前秦,收复关中之地之后才能考虑禅让之事。 桓温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美人,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并没有在这个美人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而她的远见与卓识却依然让桓温仰望。 第331章 以阳痿之名 桓温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便召集自己的人马商议废帝之事,郗超一看这事连司马家的媳妇褚蒜子都不反对,自己也就更没有理由去反对了,于是便开始真正的为废帝之事忙活起来。 废帝毕竟是影响巨大,也是影响千秋万代的大事,郗超等人不敢马虎,因此便开始为废帝寻找理由。 可是司马奕自登基以来,一直礼敬臣下,尤其是对桓温这个大权臣更是有求必应,除了没有给予桓温他一直想要的加九锡之外,该给他的也基本上都给他了。 更重要的是,对于桓温独揽朝中大权之事,司马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来。 虽然贵为皇帝,但是司马奕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角色,所以登基六年多来一直谨小慎微,恭谨无过,最后找来找去,郗超等人竟然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废黜他,这样的结果直接让桓温傻了眼,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而强行废帝的话,不但天下人不服,就连桓温势力内部的人也说不过去,所以没有办法,桓温只得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人都想出一条废帝的理由来,否则就不准回家。 可是,司马奕因为性格软弱,胆小怕事,做事也很优柔寡断,整天一副惟惟诺诺的样子,想找他点过错实在是有点难。 可就在所有人都在抓耳挠腮之时,廷尉卿孙绰突然提到了一个传闻:“据说天子任藩王之时有断袖之癖,常与内宠相龙、计好、朱灵宝三人行龙阳之好,当时就有人传言天子与嫔妃所生的三个儿子都是他与那三个相好的儿子,而不是真正的龙种。” 断袖之癖指的是男子间的同性恋行为,西汉哀帝时宫内有个美男子叫董贤,因为古时没有现代钟表,计时都是用漏壶计,而董贤当时就是在宫中管产报时辰,后来被在宫内闲逛的汉哀帝看上,并主动与他搭话,赏他黄门郎的官。董贤由此得宠,从此以后青云直上,先后担任当禄大夫、驸马都督、侍中,从此以后二人二人形影不离,恩爱无比,如胶似漆,掰不开扯不断。 哀帝对董贤的爱的深沉,据说有一次,两人晚上行了床弟之欢后,第二天哀帝早早醒来,发见董贤还睡着,但是却压着哀帝的衣袖了,哀帝想把衣袖扯回,但是见董贤睡的正香,所以不忍心惊动董贤,可是哀帝还有要事要办,不能等他醒来,于是情急之下,哀帝便从床头拔出亡佩刀,将衣袖割断,然后悄然离去。 等董贤醒来之后,发现身上竟然压着哀帝的断袖,董贤也感受到了哀帝的深情,深受感动,从此越发的柔媚,和哀帝更加的形影不离。 从此以后,断袖之癖便被用来形容是男性之间的同性恋行为的雅称了。 孙绰提的这个传闻只能是传闻,只能说是司马奕性格软弱,处处被人欺负,因此才会有人编出了这么个传闻来取笑他而已,所以郗超等人也只是当个笑话听了而已,谁都没有把这件当成真事。 然而,说着无意,听着有心,桓温觉得司马奕既然实在是找不出过错之处,倒不如用这个坊间传言作为废帝的理由,因为若是按照传闻来看的话,司马奕的三个儿子都是野种,并不是真正的龙种,既然如此,若是司马奕百年之后将帝位传给这三个儿子中的一位的话,那么司马氏的血脉不就断了嘛? 面对桓温的说辞,郗超等人目瞪口呆,若是真的按照桓温这个说法的话,那么司马奕就是阳痿,在古代若是被人称为阳痿,那可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现在桓温竟然拿这种坊间传闻如此诽谤当朝天子,在以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郗超本来还想为司马奕说说情,他还想为这个帝王留点情面,可是桓温却等不及了,他决定就用这个理由来废帝,这让郗超也很是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废了现行皇帝那就得另立一个皇帝,可是东晋王朝一连几位皇帝的生育率都不高,晋明帝、晋成帝、晋康帝、晋穆帝、晋哀帝都已经没有后代存世了,惟有东晋的开国皇帝晋元帝司马睿尚切有一个在世的儿子,那就是现任丞相司马昱。 因为司马昱又是混迹官场多年的政治老手,桓温实在是不想立他为皇帝,但是没有办法,若是不立司马昱为皇帝的话,那么就只能找那个当年被自己废了的武陵王司马曦为帝了。 所以尽管桓温有十二分的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同意了立司马昱为新的皇帝。 尽管有了合适的理由,但是现在人心思稳,再加上理由实在太过牵强,所以郗超建议,在正式废帝前,还得制造点舆论才行。 于是,桓温派出了自己一直扶持的江湖门派江左盟,由他们来在民间散播关于司马奕阳痿的谣言,一时间,健康的街头巷尾都在流传当今皇上阳痿,不能生孩子,现在由田美人和孟美人两位嫔妃所生的三个皇子,皆是由皇帝司马奕藏在宫内的几个俊美少年和她们生的。 因此,人们议论着,如果立了皇太子,大晋江山就不是司马家的了!谣言指名道姓,故事也被传的惟妙惟肖,甚至还指出了司马奕第一个皇子就是一直陪伴在皇帝左右一个叫相龙的人同田美人所生。 俗话说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积毁销骨,谣言是相当可怕的,尤其是谣言还在别有用心的在后面推波助澜,因此也就越传越离谱,甚至还担生了一首童谣:“凤生一,天下莫不喜,定当成龙子。” “凤生一指得一皇子,是指司马氏之子,定当成龙子,在这里是指实为相龙之子,故称之为龙子。” 当时桓温听到这首童谣的时候都感到很是震惊,这才过了几天都把童谣给整出来了,但是震惊归震惊,效果还是挺好的,这谣言就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通过各种渠道飞快地传播到了下面的州郡县,一时间 ,不论官府还是民间,茶余饭后都把它作为有趣的话题,而且愈传愈真切。 想来也是可怜了司马奕,诚恳的讲,司马奕算是一位老实本分的皇帝,本身不纵酒、不嗑药、不谈玄、也不沉迷于酒色,可以说是即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不端劣迹,执政上虽无多大建树,但人品却还是比较高尚,因此自登基以来,朝廷上下,本对这位皇帝并没有多少闲话,可是现在大街小巷里却到处流传着这些宫闺秘整形,谁又能能搞得清是真是假呢? 最终这些谣言也传到了皇帝司马奕的耳朵里,就算司马奕脾气再好,性格再软弱,但是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阳痿,而且三个儿子还不是自己的,还传的有鼻子有眼,这叫谁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是皇帝。 于是乎,司马奕震怒之余,终于硬气了一会,他下令让廷尉立即彻查此事,并将散播谣言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一律都以欺君之罪论处。 然而,司马奕想不到的事,这些谣言正是由廷尉卿孙绰的无稽之谈而引起的,现在却又让孙绰这个当事人去查谣言,这就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 当孙绰把司马奕要求彻查谣言的事情报告给桓温的时候,桓温不由的微微一笑,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舆论导向,他觉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进行最关键的一步,废帝了。 第332章 正式废帝 废帝是天大的事,自然不是不能桓温这帮人说说就能废了的,桓温必须取得朝堂之上征询大臣们的意见,只有大多数大臣们的意见都同意了,才能正式进行废帝。 因此,桓温便命江彪等人召集群臣,在皇宫太极殿集会商议废帝之事,由于桓温决议立司马昱为新的皇帝,所以便没有邀请司马昱,因此除司马昱之外的所有大臣都来到了太极殿商议此事。 由于群臣事先并不知道桓温召集他们是商议废帝的事情,因此当桓温当众以“司马奕阳痿而不能生育子嗣,所生三位皇子皆非皇帝亲子”为由,要求废帝的时候,百官们都十分的震惊恐惧,一方面他们震惊于桓温的理由简直是太过扯蛋,自古以来还没有人用这么扯蛋的理由来废除皇帝的,这桓温也算是独一号的,二来是废立皇帝是自司马炎建立晋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所有面对这种情况,所有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心存晋室的王彪之、王坦之、谢安等人深知桓温这是想通过废帝来立威,而立威之后剩下的事情就是篡位了,三人是顶级门阀当中为数不多的没有明确投靠桓温的家族了,虽然他们也并不是司马氏的铁忠粉,但是在如此大事面前还是要争取一下的,当然,在司马氏明显已经走下坡路的情况下,三人也得考虑自己家族的整体利益,因此也不能公然的跟已经形成气候的桓温势力想抗衡。 于是乎,已经升任尚书左仆射的王彪之便决定将矛盾引到太后褚蒜子那边,想通过褚蒜子的威望和与桓温的关系来打消桓温废帝的顾虑,毕竟在之前褚蒜子摄政的时候,褚蒜子是司马氏政权的坚定维护者,所以,王彪之便首先开口说道:“废帝乃大事,理应由太后同意并下诏执行才行。” 众人一听,甚是有理,废立皇帝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告知太后一声呢?毕竟历朝历代以来通过太后废立皇帝的不在少数,因此便纷纷点头称是。 桓温一听,不由的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幸好提前跟褚蒜子打好招呼了,现在群臣要求必须得到太后的同意,那么自己就顺应民意一会,带他们去面见褚蒜子,只要褚蒜子同意了,并下了正式的废帝诏书,那么这件事就符合流程了,民间反对的声音也不会太大,自然也就失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桓温便同意了王彪之的意见,当即带领群臣前往崇德宫,信心十足的桓温要求郗超提前起草好废帝诏书,连同请立册立丞相司马昱为帝的奏章一并奉上。 而此时的褚太后正在佛堂烧香,大太监高阳和内侍阿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一路慌慌张张的来向褚蒜子汇报说道:“太后,外有紧急奏章。” 褚蒜子正在拜佛,对外人的打搅很是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把奏章和诏书拿过来了几言,由于郗超在废帝诏书中把司马奕阳痿嫔妃与外人私通之事写的太露骨,这让褚蒜子很是反感,所以看了几行便就看不下去了。 但是褚蒜子又知道这是桓温的计策,但是他又没想到桓温会用如此下三滥的理由来废帝,因此心中对桓温也很是不满,于是便决定故意晾晾桓温。 于是褚蒜子便对太监高阳说道:∶\\\"谣言一起,我就猜到会有这种事!\\\" 然后她又看了几眼奏章,便命内侍阿春找来一支笔,在奏章上批复∶\\\"我不幸遇上百般忧患,感念生者与死者,心如刀割。\\\"同时又命阿春拿来了太后玉玺在废帝诏书上盖上了大印,并嘱咐高阳一定要在正阳时分再把诏书送出去。 桓温带领群臣在门外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诏书出来,桓温不由的开始担心褚太后会不会最后变卦,开始反对这个事情了。 想到这里,桓温不由的开始恐慌,脸都变绿了,由于此时正是夏季,太阳毒辣,所有人的衣衫都被湿透了,而诏书却迟迟没有送出来,大家也不知道褚蒜子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恐慌不安的群臣没有办法,在诏书没有送出来之前只好继续坚持跪倒在皇宫门口,等待着褚蒜子最后的批复。 最终,在中午时分,当大太监高阳慌慌悠悠的把诏文送出来的时候,桓温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当郗超告诉他太后已经批准了废帝诏书之后,桓温才大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的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心中暗暗的嘀咕道:“蒜子啊蒜子,你可是差点把我给吓死啊。” 尚书仆射王彪之见事情已无法挽回,心中虽然不悦,但是也很无奈,如果连褚蒜子都不准备保司马氏的话,那么他这个外人就更没有必要保司马氏了,还不如赶紧投靠新主子,以便在新的王朝里继续延续家族的荣耀。 想到这里,王彪之便对桓温说∶\\\"就算您要行废立之事,也得按规矩来啊!不如效法前代的成规来执行。\\\" 桓温有些惊讶的看着王彪之,心想这小子变脸也变的太快了吧,不过对桓温来说已经无所谓,太原王氏也算是顶级门阀了,若是能得到太原王氏的支持,那么自己的事业也就更加顺心了 于是便大度的对王彪之说道:“那么一切就交给王仆射了。” 得到桓温允诺的王彪之立即命人取来了《汉书霍光传》,依据《汉书》里面记载的霍光废黜昌邑王的故事来制定礼节仪制。 而皇帝司马奕也知道大势已去,其实司马奕能够当这个皇帝本身就是检漏,当了六年皇帝其实自己就是傀儡,什么事也说了不算,跟汉献帝与高贵乡公又有何异,因此他早已经不在乎什么皇位不皇位了,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行,所以自己也就显的很坦然。 两天后,在皇宫太极殿前,桓温召集了所有大臣,王彪之身穿朝服面对朝廷,神情沉着,毫无惧色,文武仪规典则,全都由他决定。 王彪之首先当众宣读了太后的诏令,宣布废黜司马奕为东海王,并诏令以丞相会稽王司马昱来继承皇位。诏令宣读完毕后,桓温又命内侍竺瑶、刘亨上前收取了司马奕的印玺绶带,并当众脱掉了司马奕的龙袍,摘掉了他的平天冠,司马奕神情十分的淡然,被脱掉龙袍后身穿单衣,在群众的注视下走下西堂,乘着那里早已准备好的牛车向神虎门走去。 看着司马奕黯淡的背影,谢安感到一阵酸楚,毕竟是天子,没有任何过错就被废黜,确实是挺可怜了,于是便第一个站出来哭着拜别,其他大臣见了,也只得装模作样的出来哭着拜别。 司马奕乘坐牛车出了神虎门之后,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禁军首领毛安之率军护送到了原来的东海王府,司马奕在位六年,毫无实权不说,还处处受到桓温的掣肘,可是即便这样,还是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成为了东晋历史上第一个被废黜的皇帝,也是中国历史上惟一一个因“阳痿”而被废黜的皇帝。 送走司马奕之后,依据规章制度,桓温又亲自率领百官,带着皇帝的印绶、玉玺、龙袍与平顶冠等天子器具,以及皇帝的车乘,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会稽王府,迎接司马昱进宫登基。 早已知道消息的司马昱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面对桓温的淫威与太后的诏令,也只得从命,于是司马昱便在王府的朝堂更换服装,戴上平顶冠,身穿龙袍之后,又面朝东方痛器流涕了一会,叩拜之后才正式接受了天子印玺绶带,然后随群臣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皇帝,正式登基称帝。 第333章 被废后的司马奕 司马昱使其后改年号为咸安,以明年为咸安元年。 由于司马昱与褚蒜子是叔嫂关系,称褚蒜子为太后似有不妥,但是鉴于褚蒜子巨大的声望,司马昱还是保留了褚蒜子崇德太后的尊称,并准许她继续居住在崇德宫。 由于司马昱为桓温所立,司马昱很清楚自己就是个傀儡,同时也十分清楚桓温想要什么,因此一登基便册封桓温为丞相,录尚书事,加九锡,总摄内外朝政,同时晋封桓温为楚王,再赐十郡给楚国,使楚王国成为一个拥有三十个郡的庞大独立王国。 桓温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加九锡特权了,而且成为楚王后,他又多了一层身份,那就是楚国的君主,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这也意思着桓温拥有自己组建楚国官员的资格,桓温将自己的老根据地,荆州的江陵立为楚国都城,在江陵营造宫室,封南康公主司马兴南为楚王妃,青城公主李娇为楚王次妃,长子桓陆改名为桓熙,立为楚王世子,改封次子桓济为临贺郡公,三子桓歆为临贺县公,四子桓伟、五子桓玄由于年幼尚未得封。 鉴于桓温巨大的权势,之前因为拒绝将女儿嫁到桓家的王坦之担心桓温会报复,因此主动为长子王恺求取桓家女,桓温也十分的大方,将长女桓伯子嫁给了王恺,同时为次子桓济求取已成为皇帝的司马昱之女为妻,司马昱将三女,已封为新安公主的司马道福嫁给桓济为妻,桓济因此也被封为驸马都尉。 由于上一任皇帝司马奕是桓温所废,所以桓温担心司马奕日后会报复,当时为了取得群臣的同意所以桓温才保留司马奕东海王的爵位,现在司马昱正式登基,木已成舟,所以桓温上书司马昱建议直接将已经降为东海王的司马奕直接废为庶人。 这让司马昱十分的为难,司马奕虽然已是废帝,但是毕竟大家都是同宗同族,而且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司马奕根本就没有什么过错,纯粹是桓温没事找事,所以没有同意桓温的请求。 桓温见司马昱不同意,便又退了一步,建议将司马奕从王降为公,封为海西公。 司马昱还是觉得不妥,毕竟司马奕是侄子晋成帝的亲儿子,都是晋元帝司马睿的血脉,如此根正苗红的皇室血脉降封为公实在是不妥,但是司马昱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傀儡,桓温若是硬要这样做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于是司马昱便主动找到了褚蒜子。 褚蒜子也觉得此事桓温做的实在是有些过份,已经把人家皇帝之位给废了,还要想把人家的爵位给废黜,实在是不应该,于是便主动召见桓温,要求桓温不得再为难司马奕一家。 桓温一看这事连褚蒜子都反对了,害怕会犯众怒,所以也就没有再坚持,但是为了防止司马奕东山再起,桓温虽然同意保留司马奕东海王的爵位,但是坚持要将他流放到外地。 可能司马昱也觉得司马奕若是留在京城的话,早晚会被桓温所害,所以也就同意了桓温在不给司马奕降爵的情况下,将司马奕一家流放到吴县的西柴里居住,由吴国内史刁彝和御史顾允领兵监管。 在将司马奕一家监管起来之后,桓温又以“滔乱宫闺”之名,将司马奕的三个庞臣相龙、计好、朱炅宝以及司马奕的两位嫔妃田美人和孟美人,连同两位美人所生的三个孩子全部杀死,以绝后患。 这事做的就相当不对了,本来桓温以阳痿之名废掉司马奕本身理由就太过扯蛋,天下人都知道桓温是故意找茬,不点破你也就算了,你还拿此为理由杀掉了人家的老婆跟孩子,让人家断子绝孙,这就有点太过份了。 尽管司马氏统治天下不得人心,但是桓温这样糟蹋一个当过皇帝的人,实在是不应该,因此天下很多人都十分的同意司马奕的遭遇,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假借他的名义,声称奉他的诏命,聚众起事,起兵反叛朝廷。 由于当时的道教势力很大,也分了不少派别,其中一派的首领卢悚便有意借司马奕之事起兵反叛,因此便派弟子许龙秘密来到司马奕居处,自称奉了太后褚蒜子的密诏来迎司马奕回京复辟。 司马奕听了有些心动,桓温如此对待自己,不但废了自己的皇位,还杀害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要说不仇恨,那是假的,司马奕也想复仇,因此便想要答应共同起事。 但是这个司马奕的家眷出来极力劝阻,这也司马奕也意识到以桓温的势力并不是许龙之流能够对抗得了的,若是兵变失败肯定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不保,经过反复思量,最终司马奕还是决定当个缩头乌龟,因此便又拒绝出门,并斥退了许龙。司马奕虽然拒绝了,但是卢悚还是以奉迎司马奕复位的的名义起兵造反,并且从者云集,卢悚起兵之后,临湘县令朱宝、西阳太守赵岳、广平太守步遐、东阳太守唐寓之、长山县令刘泓等纷纷起兵反叛,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打着奉迎司马奕复位的旗号起兵,虽然这些叛乱都无一例外的被桓温强势镇压了下来,但是毕竟都是打着司马奕的旗号,这也让桓温再次对司马奕充满了警惕。 这么多叛乱都打着司马奕的旗号,这让司马奕十分的害怕,他害怕再遭祸端,于是便主动上书请求将自己降为县公,同时又有意表现得平庸,他整天的装疯卖傻,是沉溺于酒色之中,只求桓温能够放过他。 人家都主动要求降爵了,自己若是就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司马奕的态度让桓温十分的满意,因为力主司马昱同意司马奕的请求。 司马昱也是无奈,他也很清楚司马奕这是自保之举,因此便同意了司马奕的请求,将司马奕的爵位降为海西县公,桓温也终于确认司马奕生性懦弱,安于屈辱,甘心屈辱,再也翻不起大浪,也就不再理会他了。 司马奕总算避免了杀身之祸。 前秦王苻坚在听说了桓温废立皇帝的事情,十分的不屑,他对群臣们说道:“桓温这种小人,以这样荒诞的理由去废黜自己的君主,年近五十岁的老头了还做如此举动,他将如何自容于天下呢!谚语有说:‘对妻子愤怒就对父亲耍脸色!’大概说的就是桓温这样的人吧。” 苻坚的话传到桓温的耳朵里之后,桓温十分的生气,此时的天下自己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就是你前秦了,苻坚你小子先别得意,待我准备好之后就去收拾你。 在桓温最终平定了内乱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对前秦的攻伐,只要再消灭掉前秦政权,那么天下就一统了。 天下统一之时,就是桓温篡权之日。 第334章 匈奴铁弗部 就在桓温紧锣密鼓的在建康搞废帝立威一事的时候,前秦的苻坚也没有闲着,由于桓温灭前燕声势浩大,再加上成功消灭据守代郡、云中郡多年的代国鲜卑拓跋部政权,声威大振,周边各小胡族部落纷纷请求归附,这让同样出身胡族的前秦政权压力陡增。 为了安抚境内的其他胡族部落,苻坚决定全力营救尚切占据雁门郡的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然后,桓冲率领的北府军战斗力实在是太恐怖,尽管苻坚最终派出了前秦最强大的阵蓉前去营救刘卫辰,但依然被桓冲率领的北府军一一击败。 为了不至于让匈奴铁弗部全军覆没,最终在前秦并州刺史、车骑大将军邓羌的劝说下,刘卫辰只得放弃雁门郡,率领整个部落全部西迁至位于五原郡的代来城,并允许在此筑城自卫。 其实匈奴原本没有铁弗部一说,都是统称匈奴,只是自五胡乱华之时第一个建立国家政权的汉赵政权灭亡之后,“匈奴”这杆大旗失去了号召力,匈奴后裔便开始纷纷重组,屠各、宇文、沮渠、贺兰、铁弗、独孤、稽胡等新部落也在这个时候先后出现。 而所谓的“铁弗”,是因为在当时的北方地区,人们都称呼父亲是匈奴人,母亲是鲜卑人的混血是“铁弗”,后来,在刘虎接任部部族首领之位后,便决定对外统一自称 “铁弗氏”,自此才有了匈奴铁弗部的统称。 从铁弗部的名称由来可以看出,匈奴铁弗部与鲜卑族有着十分紧密的血缘关系,理论上应该是亲密无间才对,但是由于后来各自的发展历程不动,两个原本亲如一家的部族也开始渐渐的反目成仇。 其实铁弗部首领刘虎最早是同鲜卑拓跋部一同依附于中原朝廷的,但是后来铁弗部首领刘虎自认兵强马壮,再加上此时的中原大地因为八王之乱而战乱四起,不愿久居人下的刘虎便也决定起兵反叛大厦将倾的晋室,妄想在乱世当中也占据一块地盘称王称霸。 而此时的鲜卑拓跋部首领拓跋猗卢由于受到中原文化的熏陶,坚决维护晋室的正统地位,为此不惜与其他胡族政权开战。 自元康五年开始,拓跋部首领拓跋猗卢便出兵攻打过匈奴、乌桓等部族,不但如此,他还重用卫操等晋人,还与晋室保持紧密关系,晋人归附拓跋部的情况逐渐增多。并且,拓跋猗卢还接受西晋并州刺史刘琨的求援,派军帮助刘琨抵抗匈奴等各部。 永嘉四年的时候,鲜卑慕容部作乱,匈奴铁弗部刘虎起兵响应,进攻雁门、新兴等地。受西晋并州刺史刘琨的邀请,拓跋猗卢派侄子拓跋郁律,率领两万鲜卑骑兵驰援刘琨,攻破鲜卑慕容部和铁弗部的共同进攻。拓跋猗卢也因此被晋怀帝封为大单于、代公,这也就是之后拓跋部代国政权的起源。 随后,拓跋猗卢又帮助刘琨多次击溃匈奴进犯,但是却无法阻止已经建立政权的前赵匈奴族势力的迅速壮大。在等到匈奴攻破洛阳,晋愍帝在长安继位之时,匈奴崛起之势早已不能轻易扼制。 晋愍帝为了让拓跋部发兵讨伐匈奴,加封拓跋猗卢为代王,将代公国提升为代王国,受此鼓舞,拓跋猗卢也派出拓跋部精锐骑兵,与刘琨共同征讨匈奴。 鲜卑拓跋部当时的确有与匈奴刘氏对决的实力,但后来拓跋内讧,拓跋猗卢被儿子拓跋六修所杀,继任的首领没有拓跋猗卢那样对晋朝的认同感,因此拓跋部与晋室的紧密关系迅速崩坏,刘琨在被石勒击败后也只能逃到幽州投奔段匹磾。 拓跋猗卢死后的鲜卑拓跋部,逐渐退出中原的角逐,重新返回北方“保守”发展。而反观铁弗部,因为同是匈奴部族出身,所以在当初被拓跋猗卢击败之后,便又归附了迅速崛起的匈奴前赵政权。 铁弗部首领刘虎,被前赵皇帝刘聪任命为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从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这两个官职就可以看出,此时的刘虎成为了当时北方各部族名义上的长官。在匈奴前赵政权强盛的背景之下,铁弗部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不过,虽然铁弗部有前赵政权做依仗,可以成为名义上统领北方诸部族的长官,但拓跋部自持自身实力的强大,基本上不怎么鸟铁弗部,这让铁弗部首领刘虎很生气,因此便决定教训一下拓跋部,最终在在太兴元年的时候,刘虎率铁弗部渡过黄河,进犯拓跋部的西部,但是由于铁弗部太菜,被当时的拓跋部首领拓跋郁律率军轻松击溃。刘虎被迫逃到塞外,而刘虎的堂弟刘路孤率领部众归附拓跋部。 当初被击败的铁弗部刘虎不服气,又四处召集各部族,准备重新组织力量再次进犯拓跋部,最终在咸康七年的时候,觉得实力差不多的刘虎再次率众又进犯拓跋部西部,而此时的拓跋部首领就是大名鼎鼎的拓跋什翼键,在拓跋什翼键的率领下,拓跋部再次大败铁弗部,刘虎受不了这个打击,最终郁郁而终。 之后刘虎之子刘务桓继位,刘务桓很识时务,知道自己打不过拓跋部,因此便主动派遣使者向拓跋部归附,拓跋什翼键也明白和平的重要性,因此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务桓。由此,铁弗部和拓跋部之间,有了十几年的缓和期。 而后刘务桓去世,刘务桓之弟刘阏头继任首领之位,对代国渐渐心生叛逆之心。 刘阏头没在位几年便去世了,其子刘卫辰继位,刘卫辰阴险狡诈、野心勃勃、性格反复无常,先后投靠后赵石虎,后赵完了后又投降羌族首领姚弋仲,前燕崛起后又投靠前燕,反复无常的性格让拓跋什翼键很是反感,于是双方再起战争,刘卫辰依然打不过拓跋什翼键,最终刘卫辰选择依附如日中天的前秦政权,准备借助前秦的力量剿灭拓跋部,没成想还没有出征,代国就被桓温所灭。 苻坚是一个好皇帝,也是一位好大哥,在连续派出了几拨人都无法击败晋军的情况下,苻坚选择从自己的辖地划出一部分地盘给刘卫辰,好让他休养生息。 可是刘卫辰到底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并没有按照苻坚的要求在代来城好好休养生息,积蓄力量,而是选择了联络其他几个同属于匈奴的贺兰部、孤独部等部族,准备鸠占鹊巢,占领整个五原郡。 如此雕虫小技,又怎能逃得过苻坚的法眼,最终在苻坚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派兵攻打铁弗部,刘卫辰再次被击败,逃到阴山西北一千多里。好在苻坚并未想要惩处刘卫辰,在得到刘卫辰永不再叛的保证之后,依旧让其统帅河西部族。 在解决了刘卫辰的事情之后,前凉国内又发生了叛乱,面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苻坚当即立断,果然派出了武卫将军苟苌率军讨伐前凉。准备在与东晋大战之前,一次性解决前凉问题 第335章 前凉灭亡 其实当时在前凉第七位君主张祚因兵变被杀之后,君主之位是传给了前凉第五位君主张重华的儿子张玄靓的,但是因为张玄靓年仅四岁,不能亲政,所以最终由推翻张祚的河州刺史张瓘摄政。 张祚在位之时曾秘密称帝,但是张瓘觉得皇帝这个称号有点重,承受不起,所以主动废除帝号,再次将年号改回了西晋愍帝时期的年号建兴,此年称建兴四十三年。 由于新君主张玄靓年仅四岁,这也就标志着张玄靓是一个天然的优质傀儡。拥戴他的张瓘一族自然成为了真正的掌权者。 在张瓘辅政不久之后,他们兄弟便自恃强盛,目中无人,有了篡位的想法。但觊觎辅政这一职位的权臣可不止他们一家,四年后,前凉另一个大权臣辅国宋混和他的弟弟宋澄合力征讨张瓘一族,消灭了他们的全部同党,成功上位为下一任辅政。 历史最喜欢的就是不断轮回,宋混宋澄兄弟辅政两年后,随着哥哥宋混的去世,弟弟宋澄立足不稳,前凉右司马张邕憎恶宋澄独揽朝政,因此愤然起兵攻打宋澄,又消灭了宋氏一族,张邕自称能力不及宋氏兄弟,因此便选择同前任君主张祚的弟弟张天锡一同辅佐朝政。 但参与历史的人从来不会从历史的轮回中吸取教训,张邕继续着前人所犯下的错误,傲慢自负,刚愎自用,把一同辅政的张天锡不放在眼里。那就对不起了,下一个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就决定是张邕你了。 同年六月,张天锡和张邕一同入朝,在宫中张天锡便意图杀掉张邕,张邕暂时逃脱,随即指挥兵士三百余名攻打张天锡。但张天锡却临危不惧,对众将士明说自己只讨伐张邕一人,并数落了他的罪状,士兵们随即哄散,张邕无奈自杀。朝政落到了张天锡一人手上。 既然除掉了所有能和自己作对的,自己还是上任君主张祚的弟弟弟,有着皇室血肉,而现任君主张玄靓尚且年幼不能亲政,这样的剧本似乎非常的熟悉!既然我的两位哥哥都能坐上君主之位,而现在我也拿了同样的剧本,若是不按照剧本走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的剧本? 带着这样的想法,自认为拿到剧本的张天锡开始了积极的篡权之路,而由于张玄靓年纪实在太小,性格也懦弱,是个好欺负的对象,因此被张天锡欺负的很惨。 看着儿子被欺负成这样,张玄靓的生母郭氏看不下去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这样欺负我儿子,我这当娘的就跟你拼命,于是郭氏便秘密联络忠于张玄靓的忠勇之士,意图讨伐张天锡,但是毕竟是个女人,做事不密,不久之后便被人告发,张天锡也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掉了张玄靓和他的生母郭氏,然后对外宣称张玄靓是暴病而亡,随后便自立为凉王。可怜张玄靓死时年仅十四岁。 张天锡即位以后,和他哥哥张祚一样,荒淫声色,不理朝政。但至少他还懂得封建纲常之礼,没敢越位称帝。 其实早在张天锡自立之前,撑控朝政的张天锡就已感受到来自前秦的压力,此时的前秦在苻坚的带领下事业蒸蒸日上,又灭掉了仇池国,声威大振,前凉地处偏远,离前秦实在太近,眼看着前秦越来越强大,张天锡未雨绸缪,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投靠东晋,为了表示诚意,他下令改奉东晋年号,奉东晋为正统,当时东晋皇帝是晋穆帝司马聃,年号为升平,因此前凉便更改年号为升平。。 在改奉东晋年号的当年,张天锡便遣使到建康请求东晋朝廷委命,同时护送早在晋穆帝永和三年就已到凉州的东晋使者俞归南返,以此结好东晋。同时又与前秦修好,并于次年接受苻坚封拜的大将军、凉州牧、西平公官职和爵位。 鉴于日益增大的前秦压力,张天锡虽荒怠政务,却也不得不抽出时间整顿东线防务。 当时,前凉陇右太守李俨已投降前秦。张天锡在整顿东线防务的同时,决定同时对李俨用兵。 当时张天锡派出四路大军讨伐李俨。一路由杨遹统率出金城郡出发,一路由掌据统率从左南县出发,一路由张统率领从白土县出发,另一路由张天锡亲自统率,屯驻仓松县。 刚开始时进兵很顺利,很快就攻下了李俨占据的大夏和武始二郡;逼迫李俨退守枹罕城,李俨抵挡不住,便派侄子李纯向前秦求救。 在前凉军出师前,陇右还发生了一件事:略阳四千余家羌民在首领廉岐带领下背叛了前秦,投靠了李俨。 前秦为追回羌人部落,也决定对陇右用兵,并且在凉军未出前,已由王猛、姚苌等统兵七万攻占了略阳。廉岐所带羌部原为姚苌父亲姚弋仲部下,听说姚苌到了略阳,纷纷背叛李俨归属姚苌。廉岐只身逃往武都,投靠了白马氐部。 王猛接到李俨的求救信后,带着军队从略阳赶往枹罕,在枹罕东郊与杨遹遭遇。杨部不堪一击,被王猛俘斩了七千余人。 而后,王猛布开阵势,与前凉军相持于枹罕城下,并且送信给张天锡。信中说,秦军之出本为李俨,不是为和前凉作战。如果两家相持下去,旷日持久,两败俱伤,不是上策。“若将军退舍,吾执俨而东;将军徙民西旋,不亦可乎!”张天锡出兵,本来也不是为和前秦作战,接信后便下令军队西撤。这样,王猛的军队占领了枹罕,李俨也被秦军押送长安。 枹罕遭遇战虽不是前秦进攻前凉的战争,但这次遭遇战使凉军损失惨重,“死者十二三”。重要的是这次遭遇战拉开了前秦灭凉的战幕。枹罕被秦军占领,等于前秦军事势力已深人陇西和河南一带,而前凉东部防线退缩到洮水和黄河口岸。 看着前凉如此弱小,苻坚决定一不作二不休,决定在征伐东晋之前,彻底解决前凉问题,于是便又派武卫将军苟苌率军讨伐前凉。 苟苌率领毛盛、梁熙、姚苌等将领,统领步兵与骑兵十三万人,浩浩荡荡向河西进发。 在出军的同时,苻坚派阎负、梁殊为使者,随同枹罕之役被俘的阴据先期到凉州晓谕张天锡到长安投诚自首。张天锡与臣僚计议何去何从,禁中录事席仂认为应行屈伸之术以缓秦军,建议张天锡以爱子为质,赂以重宝,以退秦师。而多数臣僚认为这是席仂“老怯”之谈,如照办将辜负祖宗,招来奇耻大辱。还有人说“河西天险,百年无虞”,主张倾全境之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抗秦。张天锡采纳后一种意见,下令用乱箭射死阎负和梁殊。 消息传到前线,前秦兵士人人激愤,加快了进攻步伐。 八月,梁熙、姚苌、王统、李辩等率领的前秦军相继渡过黄河,进攻河会城,前凉骁烈将军梁济降秦。 接着,苟苌所率秦军也取道金城渡河,与马建所率前凉主力相遇。马建出身行伍,勇而无谋,张天锡任他为主帅时,西平相赵疑已指出此人“必不为用”。果然,他与苟苌接战便溃退,接着降秦。 当秦军势如破竹进入河西时,辅国将军掌据所统三万前凉军驻守于洪池岭,张天锡所统五万军队驻扎于金昌郡。 掌据本想主动迎敌,但迟迟得不到张天锡命令。等待之中时,苟苌已率军到达洪池岭。掌据所部被动挨打,很快便溃败。掌据不愿只身逃跑,便伏剑自杀,老将席仂也力战而死。 随后苟苌挥军翻越洪池岭,前凉将军赵充哲和中卫将军史景等殊死抵抗,又相继战死,前凉都城姑臧郡外围部队三万多人也丧失殆尽。 自此以后,张天锡便再无将可遣,无奈之下,张天锡只得自己带兵与前秦军交战,但是就在张天锡在城外与前秦军奋力交战之时,姑臧城内又发生了叛变。 无奈之下,张天锡只得与数千骑奔回姑臧。随即,前秦兵又尾随至姑臧城外,在进退失据的形势下,张天锡只得向苟苌请降。 张天锡出降后。苟苌将张天锡送往长安,苻坚并没有难为张天锡,而是在长安为他盖好宅弟,在张天锡来到之后,任为尚书,封归义侯。 凉州其他郡县听闻张天锡出降之后,也都纷纷请降于前秦。立国六十余年的前凉政权至此灭亡。 第336章 慕容部出逃前秦 随着前凉的灭亡,前秦也在形式上完成了在西北地区的统一,而在前秦完成西北地区统一的同时,桓温也通过废立之事确立了自己的威望,在东晋内部正式确立了自己权臣的地位,同时又通过镇夺各地的武装叛乱,完全控制了东晋从中央到地方上的政权。 两个各自完成集权的国家,已经不可避免的都把下一步的发展目光投向了对方。 从国力上来看,虽然前秦只据有秦州、雍州、凉州、河州、沙州五州之地,但是内部团结,贤臣良将众多,再加上本身也同属于胡族,因此得到了同样是胡族的匈奴铁弗部、匈奴屠各部、匈奴沮渠部、鲜卑秃发部、鲜卑乞伏部、鲜卑吐谷浑部,以及早前跟随姚襄弟弟姚苌率领的羌族部落的鼎力支持,又坐拥有关中肥沃之地,桓温要想攻打前秦确实不太容易。 但是同样的,此时的东晋已经不同于往日,在桓温的带领下,东晋已从偏居东南一隅,最惨时只拥有六州之地,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坐拥有扬州、荆州、江州、广州、交州、宁州、益州、梁州、豫州、徐州、青州、兖州、司州、并州、冀州、幽州、平州十七个州的庞大国家,人口超过两千万人。 若是单从拥有的地盘和人口来看的话,东晋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经过数十年的战乱,东晋新收复的北方地区胡人众多,杂胡并居,经过后赵石氏政权的宣扬,当时的胡人普遍瞧不起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实际上桓温新收复的北方地区并不太平,需要抽出很大一部分精力来镇压内部不时发起的叛乱,这就不如前秦那样精诚团结,使东晋虽然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地盘,但其实控制力很弱,就像一个虚胖的人一样,虽然体形要比对方要大的话,但是一击就倒,没有什么战斗力。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桓温才迟迟没有发动对前秦的战争,即便是面对前凉的求援也只是口头声援一下,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桓温将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了消化新收复失地的工作上,不断的派出汉族官吏到地方上任职,同时通过不断的招募胡族士兵入伍来消耗他们的人口,逐渐形成汉族人只管种地,胡族人负责打仗的局面。 本来桓温是想通过三到五年的时间来完成对新收复领地的消化工作,同时也完成对前秦征战的准备工作,但是一件事情的发生打乱了这个节奏,使桓温不得不提前发动对前秦的全国战争。 这个事件就是前燕皇帝慕容评与太宰慕容评出逃前秦事件,本来前秦皇帝慕容评和太宰慕容评在被晋军攻破龙城之后,便北上投奔高句丽,高句丽的故国原王高钊好心收留了他们,为了彻底消灭前燕势力,桓温在南撤建康之前,任命侄子桓石虔为幽平二州刺史,率领军队继续追击慕容伟等人,甚至不惜与高句丽开战。 由于桓石虔实在太过生猛,接连几次率领军队攻破高句丽的都城丸都城,由于桓石虔实在瞧不上又小又破的丸都城,所以每次都是放火烧城之后退回,而每次高句丽王高钊在等晋军撤出丸都城之后又领军返回重新修复丸都城,但是刚修复完之后桓石虔又率军返回,再次焚烧,往返几次之后高钊实在忍受不了了,再加上慕容伟等人在高句丽还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这让高句丽国内的臣民很是反感,因此高钊便准备将慕容伟这些瘟神秘密送给桓石虔,以求与东晋军队和解。 本来这件事情是应该秘密进行,但是不成想被慕容评等人提前得知,慕容评知道自己若是落在桓石虔手里必然是死路一条,因此便决定趁高钊动手之前,赶紧离开高句丽,由于高句丽与扶余国是世仇,因此慕容评便秘密提供情报给扶余国,引诱扶余国攻打高句丽,然后再趁乱离开高句丽,然后经过库莫奚,在奚族人的帮助下,秘密穿过漠北荒漠,转辗至阴山之后,在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的帮助下,历经千难万险,率领剩余的前燕国的王公大臣来到长安,正式投降前秦。 慕容伟与慕容评的到来让苻坚很是高兴,尽管当时前秦国境内的鲜卑慕容部人对慕容评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恨的咬牙切齿,尤其是之前就投降前秦的吴王慕容垂,跟慕容评及皇太后可足浑氏更是有杀妻之仇,因此亲自向苻坚进言要求杀掉慕容评与可足浑氏。 面对汹汹舆情,苻坚从大局出发,还是决定不杀慕容评与可足浑氏,而是将慕容评贬为晋兴太守,派他到西北荒漠守城,也算是给了慕容垂一个交待。 除了慕容评之外,前燕皇帝慕容伟被苻坚封为新兴侯,官职尚书,要求他号召留在冀并幽平等州的慕容旧部起兵反叛东晋。 这就让桓温很难受了,桓温很清楚虽然前燕国已经被灭,但是留存下来的慕容旧部依然强大,尽管他们表现上臣服于东晋,但是谁都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响应慕容伟的号召,起兵反晋,因此桓温决定提前攻打前秦,桓温希望通过攻打前秦,展示晋军的强盛,以此来浇灭这些慕容旧部的反叛之心。 当然,在正式攻打前秦之前,还得解决高句丽的问题,此时的高句丽趁着前燕灭亡之际,又吞并了不少地盘,着名的汉四郡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被他们吞并了三,最后一个乐浪郡因为独悬海外,成了飞地,估计也会很快就落入高句丽之手。 桓温因为是穿越而来,对后世华夏领土之失有切肤之痛,对延续千年的高句丽王国也很了解,后世的隋炀帝杨州就是因为征讨高句丽才间接的亡国的。 为了保住乐浪郡,同时也为了解决这个千年的华夏隐患,桓温给幽平二州刺史桓石虔下了死命令,要求桓石虔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打通辽东走廊,收复玄菟郡与真番郡,打通与乐浪郡的陆路通道,并且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消灭高句丽这个国家。 桓石虔收到命令后,深感责任重大,因此他很了解桓温,桓温一般很少下这样的死命令,一般下了这样的命令,就表示这个任务必须完成,否则桓温必然拿自己开刀。 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桓石虔一时有些头大,因此他找来了自己的参将刘牢之与何谦商量对策,刘牢之与何谦对高句丽不甚了解,只是觉得高句丽人很善于逃跑,每次打不过就立即跑进山高林密的原始森林里,很难追击,这让二人也是十分的头痛。 为了彻底弄清楚高句丽的情况,桓石虔找来了乐浪郡太守游单,游单原本是广平郡人,在前燕朝时被任命为乐浪太守,前燕灭亡之后便投降晋军,继续留任乐浪郡,由于乐浪郡与平州首府襄平的陆路通道已经被阻断,所以此时游单前来是通过水路前来的。 由于游单从小就生长在辽东一带,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的熟悉,尤其是对高句丽,因此桓石虔把游单请来,也是想了解高句丽的情况,以便彻底解决高句丽问题。 第337章 高句丽传奇 在游单的解释下,桓石虔等人也对高句丽王国有了更深的了解。 原来,这高句丽的始祖名叫朱蒙,原本是扶余部落的王子,因此与其他兄弟不和,从扶余国离开了,跑到了一个叫卒本扶余的地方,拉陇了一帮同样无家可归的人建立了一个新的部落,因为这个地方叫卒本扶余,所以部落名称刚开始也叫卒本扶余部落。。 刚开始的时候卒本扶余其实不能算是一个国家,顶多就是一个微型的部落而已,它的人口组成部分也很杂乱,各个种族的人都有,因此算不上是一个实体民族。 因为扶余王子朱蒙建立了卒本扶余部落,而且还是在扶余国的地盘上建立的,尽管那个地盘对扶余国来说已经属于边缘领地,但是再边缘那也是自己的地盘啊。 再加上朱蒙本来就跟扶余国的其他兄弟不合,因此这个卒本扶余部落就像后世的以色列一样,刚一建国就遭到了扶余国的攻伐,这也是为什么慕容评去找扶余国帮忙的原因。 因此,从卒本扶余建国初期,就跟扶余国开启了频繁的军事对抗,可是现实却很是出乎朱蒙的意料,一个杂乱无章的微型小部落,在连续的战争中不仅没有衰落,反而越打越强。 卒本扶余部落建国后,扶余王带素就立即率5万军队攻打朱蒙,但因天气实在太过寒冷,士兵冻死甚多,带素没办法,还没到达终点就带着部队撤退了。 朱蒙知道自己不是扶余王的对手,因此便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随后便率领本族部落的军队东征西战,首先消灭了东边的肃慎部落,而后又吞并了北部松让王的沸流国,在积攒到足够的实力后,正式定都纥升骨城,并随之又剿灭朝鲜半岛上的北沃沮部落。 朱蒙死后,长子类利继位,是为高句丽第二代郡王琉璃明王,琉璃明王率领军队降服了当时还很弱小的鲜卑部落,此时的中原王朝也从西汉变成了王莽的新朝,因王莽强征卒本扶余部落的人进攻匈奴而激起了卒本扶余部落的反抗,在琉璃明王的带领下,他们攻占了玄菟郡的高句丽县,杀死了王莽所册封的高句丽候騊,騊死后,琉璃明王改本部落名卒本扶余为高句丽,从此以后高句丽便成了这个新兴部落的正式名称。 等到了东汉末年三国时代,高句丽的太祖王在位期间,将分散的5个部落合并成5个省份,实行中央集权制度,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里,使高句丽完成了从部落联盟向国家政权的形式转变。 自此以后,高句丽开始高速发展,领土也是扩张的极其明显,很快就到达了汉江流域,随后,又开始对汉朝的乐浪郡和辽东地区发动进攻,汉四郡中的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这三个郡就是在这个时候逐渐被高句丽蚕食的。 由于高句丽发展的太猛,引起了中原王朝的注意,为了压制这个处于成长期且十分具有侵略的政权,三国中的魏国开始打着援助扶余国的口号,联合扶余国打击高句丽,高句丽虽然在当地强横的不得了,但毕竟只能小打小闹,跟正规部队的大汉军队还是存在相当大的差距的,在一系列的连续打击中,逐渐的消灭了高句丽的嚣张气焰,迫使高句丽迁都丸都城。 汉朝灭亡魏朝建立以后,蠢蠢欲动的高句丽又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对于辽东这块肥沃的土地垂涎已久,早就想独吞此地,于是就找上了刚刚建国的曹魏政权,由于此时辽东地区还被公孙氏占据,因此双方都对辽东地区有想法。 基于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双方一拍即合,不管怎样,先灭了公孙氏再说,至于土地怎么分,那是后话。 曹魏攻下辽东后,双方比孙刘撕破脸皮的速度还要快,高句丽眼看着曹魏兵马进驻辽东,自己闹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也就顾不上什么协议不协议了,直接发兵攻打辽东西郡。 曹魏这边的主将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懿,司马懿这些年在跟多智而近妖的诸葛亮交手的这些年,战术没学到,精明还是有的,他早就料到高句丽会来进攻,因此早就做好了准备,坐等高句丽上门呢,于是乎三下五除二,就把高句丽的军队给做掉了,顺道还摧毁了高句丽的都城丸都城。 摧毁丸都城之后的曹魏军马满心欢喜的以为灭掉了高句丽,所以没待多久,便带着掠夺来的粮食美女离开了这片蛮荒之地,而曹魏军队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高句丽老大东川王已经偷摸的逃到了朝鲜半岛的沃沮一带。 经过近七十的蛰伏,高句丽这个堪比小强生命力的家伙又满血复活了,出于对曹魏的仇恨,也不管当时中原王朝的老大是谁了,满血复活的高句丽开始疯狂的进攻辽东和乐浪郡,中原这个时候打的是天昏地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搭理高句丽,因此高句丽的美川王很顺利的就拿下了原汉四郡中的三郡,并从东北地区开始进入并控制朝鲜半岛北方大部分地区,开始与朝鲜半岛本土民族国家新罗和百济的激烈对抗,在后世的朝鲜人心中,这是朝鲜历史上的“三国时代”,其实也就是没有认同感的部落战争,跟从东汉分裂出来的魏蜀吴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面对越来越猖狂的高句丽,身处南方的东晋王朝是望尘莫及,当然,他们自顾还不暇呢,哪有时间处理这个北方小国。 这个时候,鲜卑慕容部崛起了,虽然高句丽此时并没有得罪慕容家,但慕容部的首领慕容廆认为,高句丽的存在妨碍了前燕攻取中原,是一个绊脚石,必须提前除掉。 前燕大军很快的就把刚刚复兴的高句丽揍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直打到丸都城内,燕军把美川王的墓也给毁了,尸体也带走了,顺带掳走了五万人口,因为看不上这个边远小城,一把火就给烧了,刚刚修建好的丸都城又一次遭到了灭顶之灾。 但是小强是杀不死的,没用多久,高句丽又活蹦乱跳的起来了,这个时候的慕容家已经被桓温揍的找不到北了,灰溜溜的跑到了高句丽来,而后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在了解到高句丽的历史之后,桓石虔很快就制定了作战计划,那就是联合北部的扶余国、西部的库莫奚部落以及朝鲜半岛上的百济国,准备共同围剿打不死的小强高句丽。 在老辽东游单的帮助下,桓石虔很快就与扶余国、库莫奚部落与百济国建立了联系,由于这三个国家都受到过高句丽的欺负,现在听说有大哥带头围欧高句丽,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四方立即就展开了联合行动,共同攻打高句丽。 高句丽那经得过这样的打击,很快就败下阵来,其都城丸都城再一次的被晋军占领并烧毁,其在半岛上占领的带方、平壤二城也被百济国夺走,四面受敌的高句丽终于为之前的嚣张付出了代价,在绝大部分国土皆被占领之后,高句丽的故国原王高钊终于支撑不住驾崩了,继位的好太王高安只得带领剩余的部族继续往北迁徙,逃到了更北部的契丹人、靺鞨人等地。 桓石虔本想继续追击北逃的高句丽部落,但是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士兵冻死者很多,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桓石虔只得放弃追击而退兵。 至此,丢失近百年的汉四郡再次回到汉族人的怀抱。 第338章 伐秦三路大军 在桓石虔猛烈攻击高句丽,逐步收复汉四郡的同时,桓温也开始积极的筹备对前秦的战争,桓温很清楚前秦不同于前燕,前秦国力强盛,兵多将广,又坐拥三秦富庶之地,综合实力绝不在东晋之下。 更关键的是前秦皇帝苻坚不是前燕的慕容伟,苻坚英明神武,雄才而有大略,手下谋士也众多,如丞相王猛、尚书右仆射权翼、中书侍郎薛赞等皆是治国之贤臣,镇国将军邓羌、骠骑将军张蚝是前秦国内最着名的“万人敌”,有万夫不挡之勇,扬武将军姚苌、冠军将军慕容垂、前将军乞伏国仁、建义将军翟斌、鹰扬将军吕光也都是当时之名将。 面对兵多将广、国力鼎盛、君明臣贤的前秦政权,桓温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加紧备案。 在战略上,桓温决定组建三路大军,分别从北、东、南三面发起对前秦的进攻,他任命冀并二州刺史桓冲为北路军总指挥,率军二十万胡汉混合军队,从广宁郡、代郡出发,途经盛乐城,进攻前秦的五原郡、朔方郡,桓温的战略意图是占领五原郡、朔方郡,切断北方的鲜卑乞伏部、鲜卑秃发部、匈奴屠各部、匈奴沮渠部等北方胡族南下救援。 桓温任命司并二州刺史桓豁为东路军总指挥,率军二十万,兵分三路,其中一路从晋阳郡出发,越过黄河进攻前秦的西河郡,一路从上党郡出发,进攻前秦占领的壶关,攻占壶关后,再图谋平阳郡,最后一路由桓豁亲自率领,自洛阳出发,经涵谷关进攻前秦占据的潼关,威胁前秦国都长安城,从正面牵制前秦军的主力部队,使其不能救援其他方向。 南路军总指挥桓温决定由益梁二州刺史周楚担任,同样率军二十万,从汉中郡出发,兵分三路北伐前秦,其中一路进攻旧仇池国的地盘仇池郡、武都郡,进而威胁前秦氐人的老家略阳郡、天水郡,另一路出子午谷,进攻扶风郡、始平郡,最后一路则走另一条更难走的斜谷,可以直插长安附近的咸阳郡,直接威胁前秦国都长安城。 三路大军安排完毕,对于桓温的部署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赞赏有加,唯独对南路军总指挥周楚,大家都颇有微词。 周楚是一员老将,自彭城之战时就一直跟随桓温,忠心耿耿,在跟随桓温发动灭成汉之战时立下了汗马功劳,随后便被任命为首任梁州刺史,后来朝廷打压桓温,周楚被迫离开梁州,前往襄阳担任太守,但是不久之后司马勋叛乱,周楚再次被任命为梁州刺史入蜀平叛,随后再次被任命为益梁二州刺史并延续至今。 不管从哪方面看,周楚都是南路军总指挥的不二人选,但是问题就是出在周楚年近六十岁,而且多年的征战让周楚身上落下了很多疾病,这些疾病使周楚很是痛苦,也使众人担心周楚是否能够胜任南路军总指挥这个职务。 桓温也是于心不忍,但是益梁二州除了周楚之外,确实是没有其他人可以担当大任,再加上周楚亲自上书桓温请求参与北伐,并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贻误战机愿意自行了断,这些都让桓温对周楚心存感激,在思虑再三后,桓温力排众议,还是决定让周楚担任南路军总指挥。 为了更好的照顾周楚,桓温特意任命周楚的儿子周琼为东羌校尉,准许其随军出征,同时桓温又任命自己的二弟,现任江州刺史桓云为征西大将军,前往梁州的汉中郡坐镇,以防在周楚出现意外时可以代替周楚指挥战斗。 一切安排就绪好,各种大军也都开始了周密的战前准备,经过近一年多的准备,在咸安二年的时候,桓温决定趁着前秦刚刚攻灭前凉,主力部队大部分还在凉州境内平叛之时,发动对前秦的全部进攻。 由于事发突然,前秦主力部队大部分都在凉州,边境上守备空虚,前秦军队接连被晋军击败,其中并州的西河郡、上郡、平阳郡先后被东路军桓豁攻破,北路军在桓冲的率领下,越过茫茫荒漠,突然出现在五原郡附近,秦军来不及反应就被晋军攻破,桓冲趁胜出击,继续进攻朔方郡,好在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刘勃勃及时率军赶来,鲜卑乞伏部的乞伏国仁、鲜卑秃发部的秃发树机率军赶来,几大部族军队联手击败晋军,才勉强保住朔方郡没被晋军占领。 南路军方面,由于南路军中的两路需要穿过秦岭峡谷进攻前秦心脏地带,危险系数极高,为了鼓舞士气,周楚决意亲自率领部队穿越子午谷进攻扶风郡,不成想周楚病的实在太厉害,子午谷又山高林密,瘴气太重,最终部队还没有完全穿越子午谷的时候,周楚就因为抗不住疾病的侵袭而一命呜呼了。 周楚死之前,为了不影响士气,秘密指示由儿子周琼封锁消息,不得发丧,由周琼带领部队继续穿越子午谷进攻扶风,并在攻占扶风郡之后再公布消息。 周楚的出发点是好的,为了不影响大局宁愿抱着尸体腐烂的危险也要打下扶风郡,但是他却忽略了自己的儿子战斗经验不足,之前剿匪平叛之战根本不足以跟这次灭国之战相提并论,因此周琼在接任总指挥后,一心想着尽快打下扶风郡,而忽略了此次行动的隐蔽性和突然性。 终于,周琼率领部队放弃隐蔽加快进攻步伐之后,很快就被秦军发现而被上报给了苻坚,苻坚正被桓温搞的突然袭击而焦头烂额,在听到子午谷也发现敌人之后更是震惊无比,苻坚很清楚子午谷里的这一股敌人的目标正是前秦国都长安,若是长安一失,前秦将国之不国,为此,急火攻心的苻坚立即命令太子苻宏率军前往子午谷口阻击晋军。 而在太子苻宏得到命令准备立即出发之时,却被丞相王猛给拦了下来,此时的王猛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子午谷这支军队的与众不同,与其他几路攻秦军队相比,这路部队承担的任务最重,也最危险,却又是所有攻秦部队当中最先暴露的,因此心机过人的王猛断定,这路大军一定是主帅出了问题,而新任领导又没有领兵经验,匆忙进军,因此才会被暴露。 本着为主分忧的原则,王猛向焦头烂额的苻坚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王猛认为当前北路军和东路军都不足为虑,他们攻占的地方也大多是边远城镇,距离前秦的心脏地带很多,不足以对前秦造成致命打击,而惟有子午谷这一支,对前秦的危害最重。 可是又偏偏是子午谷这一支部队提前暴露,因此王猛建议,放弃阻击,把这支部队放进关内,然后再派兵堵住子午谷,对这支部队形成关门打狗之势,以求彻底消灭这支部队。 而彻底消灭这支部队不但可以提振前秦军队的士气,提升他们的战斗意志,还可以打击晋军士气,可谓是一举两得。 听到王猛这么一分析,苻坚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让王猛依计行事,于是王猛便与太子苻宏共同前往子午谷,在子午谷有意将周琼率领的部队放入关内。 晋军出乎意料的顺利入关引起了军中其他将领的警觉,他们纷纷示意周琼进军有点太过顺利,恐怕有诈,然而周琼却只想尽快的完成父亲留下的任务,然后立即发丧,所以并没有理会这一些,只顾得继续向扶风郡进军。 最终,在快要抵达扶风郡的时候,被早已埋伏在这里的王猛与太子苻宏率领的秦军突然袭击,虽然周琼率领军队拼死抵抗,周琼本人也是勇猛异常,但依然打不过早有准备的秦军将士,最终晋军在秦军的两面夹击之下被击毙两万余人,四万余人被俘,晋军全军覆没,周琼本人也力战而死。 周琼战死之后,王猛通过审讯俘虏得知了东晋的梁益二州刺史周楚居然病亡在了行军途中,这让王猛大喜过望,同时在听闻周楚空梁益二州兵力分三路北伐前秦的时候,王猛立即意识到此时的梁益二州其实是十分空虚的,于是乎,一个惊人的想法在王猛的脑海中形成。 第339章 前秦反攻蜀地 王猛的想法很简单,历史上也有案例可寻,那就是围魏救赵,在当前前秦国北面、西面、南面皆有战事的情况下,若是一味的防守抵御,反而会丧失战略主动权,只能被动防御,倒不如趁着梁益二州防守空虚,趁机率军攻入梁益二州,桓温必然会迫于舆论压力而回师救援梁益二州,到那个时候秦军再趁势反扑,则可解秦国之危。 王猛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苻坚之后,苻坚也深表赞同,为此,苻坚亲自谋划,他决定放弃五原郡,任命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为安北将军、大单于,率领鲜卑乞伏部、鲜卑秃发部、匈奴屠各部、匈奴沮渠部等胡族军队共同抗击桓冲,只求能够稳住朔方郡即可。 同时他又让骠骑将军张蚝率军五万反击已经占据西河郡、上郡、平阳郡等地的东晋司并二州刺史桓豁,他对张蚝下达的任务也是只要缠住桓豁,不让他再继续前进即可,至于收不收复失地,以后再说。 在安排妥当东、北两路伐秦大军之后,苻坚决定率领前秦的主力部队重点打击东晋的南路军,为此,他指示前秦梁州刺史杨安放弃仇池郡与武都郡,把兵力集中在天水郡一带防御,只要能保住天水郡就是胜利。 而后,他又派扬武将军姚苌、冠军将军慕容垂率军埋伏在斜谷一带,歼灭斜谷方向的晋军偷袭部队,而自己则带着丞相王猛、镇国将军邓羌、鹰扬将军吕光,以及王统、朱肜、毛当、徐成、杨安等将领,率领秦军主力部队十万人,从子午谷出发,反向袭击晋军的梁州首府汉中郡。 由于周楚之死秘不发丧,而周琼的部队又在扶风郡全军覆没,所以虽然桓温留有后手,由自己的二哥,江州刺史桓云坐镇汉中以防万一,但是由于苻坚封锁了消息,而秦军进军速度又很快,所以直到前秦军队出现在汉中郡附近的时候,坐镇汉中的桓云才知道周楚已死,南路军中的一路已经全军覆没的消息。 然而为时已晚,苻坚的十万大军已经全部穿过子午谷,突然已经出现在汉中郡,梁州的大部队兵力都被周楚调走参与北伐,此时的汉中城内只剩两千人的老弱病残,桓云很清楚这点兵力是无法守住汉中城的,因此当机立断,一面率领全军撤出了汉中郡,退至剑门关,一面派人八百里加急向远在京城的桓温报信。 可惜为时已晚,当桓温看到汉中失守的奏报的时候,前秦军已经攻克剑门关,正在向梓橦郡进发。 看到梁州失陷、益州危矣的消息后,桓温急火攻心,当场吐出一口鲜血,差点晕倒在地,梁益二州是桓温亲自收复的,也是桓温的成名之战,现在明明自己是在攻伐前秦,结果却让前秦反击攻占了自己的国土,更重要的是,桓温很清楚当前梁益二州的兵力情况,梁益二州的大部分兵力已经被抽调去北伐了,留下来的士兵两个州加起来不到五千人,这点兵力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前秦的十万大军?而这也是让桓温急火攻心大吐鲜血的根本原因。 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益州,桓温一面指示留守江陵的荆州别驾车胤从荆州调派五万兵力,由巴中太守龚正率领,火速入蜀协防成都,以防成都落入秦军之手。 另一方面桓温不得不重新启用宁州刺史孙恩,命孙恩率军五万从建宁郡出发,援助益州。 其实孙恩与周楚一样,都是从桓温任彭城太守之时起就追随桓温,也是桓温攻成汉的功臣之一,而且孙恩还是褚蒜子的父亲褚裒推荐给桓温的,按理来说应该比周楚更受桓温信任才对,但是自孙恩追随桓温灭掉成汉、收复蜀地之后,被桓温举荐给朝廷任命为宁州刺史之后,孙恩已经在宁州刺史任上待了二十多年,期间不管风云如何变幻,桓温始终不愿意再起用孙恩。 而桓温之所以不愿意启用孙恩,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孙恩的宗教身份,孙恩出身琅琊孙氏,祖上是八王之乱时赵王司马伦的谋主孙秀,世奉道教中的主要派别五斗米教。五斗米教在当时民间影响力十分巨大,在老百姓中间有着广泛的影响力。 虽然五斗米教在民间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深受人民群众的拥护,但是在桓温看来,五斗米教更像是用迷信道术来蛊惑人心,说白了就是用封建迷信来愚民,如果仅仅是愚民还好说,更可气的是孙恩还利用愚民来玩弄民众,不但让他们无偿的给自己捐献财物,还要占有他们的妻女,还要让他们帮自己打仗,这就出现了孙恩本人坐拥大量的妻妾,而他的信徒们却只能吃糠咽菜,省吃俭用的好吃好喝的供奉着孙恩,这就不得不让桓温联想到了后世的邪教。 所以即便是孙恩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基于对这种邪教性质的宗教行为,桓温是很排斥的,所以在将孙恩安置在偏远的宁州之后,便对孙恩不再过问,反正宁州地区偏远之地,任他怎么发展信徒也闹不出大的动乱来。 但是这次不同了,由于巴蜀之地距离中原太过,即便是最近的荆州也要行军一个多月才能抵达,只有宁州距离益州最近,所以迫不得已,桓温只得再次启用孙恩,他任命孙恩为镇北将军,命他率领三万宁州兵立即出发,支援益州抵抗秦军。 面对桓温的命令,孙恩也有一肚子的委屈说不出,虽然自己贵为宁州刺史,但是宁州地势偏远,远离中原,偌大的宁州虽然也拥有十个郡,但是人口却只有区区十几万,你让他从哪里给你找三万士兵? 而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孙恩也是重病缠身,要形同流放的这二十几年里,孙恩日夜期盼着能够重新得到桓温的重用,追随桓温重现沙场,为国立功,然后二十几年过去了,桓温就像忘记了孙恩一样,不管朝中风云如何变幼,即终没有孙恩什么事情。 孙恩也从原来的斗志昂扬变得意志消沉,开始整天的深迷于女色当中,渐渐的被女色掏空了身子,在接到桓温命令的时候,孙恩已经卧床不起大半年了。 但是,对于桓温孙恩还是有知遇之恩的,所以尽管自己不能下床,但是他还有儿子啊,得益于这些年来自己妻妾众多,孙恩也生了不少的儿子,多的连他自己都忘记到底有多少个了。 这是一次难得的上战场历练的好机会,因此孙恩决定派自己的大儿子孙绰为主将,带着自己其他的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小儿子,率领宁州全部兵力两万人,自建宁郡出发,前往成都支援桓云。 然而,为时已晚,在孙绰率领的宁州兵、龚正率领的荆州兵先后抵达蜀地的时候,得知了成都已经失陷的消息,而桓云也率领残余的晋军将领退到了巴西郡固守待援。 桓温知道成都失陷后,痛心疾首,但是此时的他依然不愿意撤回其他两路大军,而是选择自己亲自前往蜀地,准备亲自率领龚正的荆州兵、孙绰的宁州兵和桓云的残余益州兵,反击苻坚亲自率领的前秦军,在蜀地,这个桓温成名的地方,一决高低。 第340章 司马昱驾崩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话不差,事情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问题,就在桓温亲自率军抵达江陵,准备从江陵抵襄阳,从襄阳经汉水而直入涪陵,重现桓温当年率奇兵奇袭击蜀地的经典案例的时候,京城里传来了司马昱驾崩的消息。 看到司马昱留给桓温的遗诏,尤其是看到遗诏里没有让桓温摄政的意思之后,桓温瞬间不淡定了,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侍从们赶紧上前搀扶,但是桓温却一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碰自己,此刻的桓温最需要的是静一会,以便好好的消息这个惊人的消息。 其实说起来,桓温与司马昱算是亦敌亦友,司马昱可以说是参与或者经历了桓温官场生涯的所有事件。 当年的落魄小子桓温护送公主回京,遇到了的第一个朝廷官员就是司马昱,那个时候的桓温连个官都不小,还背负杀人的罪名,落魄的很,但是司马昱却丝毫不嫌弃他,不但带着桓温参加自己的府邸,还带他参加京城里只有顶流人士才能参加的清谈大会,让桓温能够得以结识当时京城的顶层人士,为自己以后的仕途铺路。 不但如此,司马昱还在公主的要求下,上书举荐桓温出任奉车都尉,虽然是个闲官,但也让桓温得以挤身官场,而后又力荐桓温出任彭城太守,桓温在彭城的出色表现让桓温得以在官场崭露头角; 在看到桓温的潜力之后,司马昱又趁着瘐翼刚死,荆州刺史位空虚之际,再次力荐桓温出任荆州刺史,而在荆州任上,桓温励精图治,开拓进取,抓住机会一举消灭成汉国,从而让桓温真正的崛起。 而让司马昱为了维护皇族的利益,开始不断的打压正在崛起的桓温,虽然二人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言辞激烈,但是私下里却依然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谈笑风生,也正是因为如此,桓温在最终决定废黜晋废帝司马奕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的决定扶持司马昱登基称帝,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桓温认为司马昱已经年过半百,又资质平平,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才会放心的扶持司马昱登基称帝,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好控制。 司马昱登基后,深知自己的处境,尤其是当看他到桓温杀掉废帝司马奕三个儿子的时候,更是日夜提心吊胆,一是怕桓温也会废掉自己,二是怕自己性命难保,毕竟桓温真发起狠来,把自己给宰了,满朝文武也不敢说什么。 正是因为心病太重,所以司马昱在登基没多久,就憔悴衰老了很多。 其实司马昱并不像桓温说的那样资质平庸,小的时候的司马昱聪慧绝伦的,司马昱从小就爱好读书,举止文雅,品行端正,生活俭朴,同晋时一般名士一样,喜欢清谈。 正是因为司马昱的这些品质,所以深得父亲晋元帝司马睿的喜爱,而大学者郭璞也对他评价甚高,声称振兴晋朝的非此君莫属。不过,司马昱成年后并未展示出令人信服的才能,仅以清虚寡欲、擅长玄学知名于世。 司马昱被立为皇帝后,对军国大政没有丝毫置喙的权利,每天拱默守道、毫无作为,属于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昱非常担心自己会沦为亡国君,加之司马奕被废时出现的“荧惑入太微垣”天象再次发生,使得他不能不忧心忡忡,甚至公开的桓温的智囊郗超询问桓温会否再行废立之事。虽然郗超一再打包票称桓温绝无再次废帝的打算,但依然无法消除简文帝心中的疑虑,并最终因此而忧愤成疾,病倒在了龙榻上。 最终,在桓温刚刚率军抵达江陵准备入蜀与前秦军队作战的时候,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的司马昱,决意召回桓温入朝辅政,同时商讨太子人选问题,但是桓温刚刚抵达江陵,军队士气正盛,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呢?因此便拒绝了司马昱的召唤,继续为入蜀作战做准备。 无奈之下,司马昱只得自作主张,将自己与黑人老婆生的儿子司马曜立为太子,同时,为了不让桓温伤害自己的子孙后代,司马昱决定效仿蜀汉皇帝刘备,以皇帝之尊,向权臣桓温立下遗诏,希望桓温能够依周公先例居朝摄政,同时又模仿刘备写道:“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司马昱这样写,其实也是为自己的儿子留条后路,毕竟自己公开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是桓温最终篡了权,也应该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掉自己的儿子司马曜吧。 然后,司马昱这份遗诏还没有到桓温手里,就先被自己的老朋友,已经升任侍中的王坦之给撕毁了,王坦之便撕诏书便对司马昱说道:“陛下可知此诏书等同于让国?” 看着王坦之居然撕毁了自己的诏书,这让司马昱气不打一处来,当然,他也很清楚这是王坦之的忠勇之举,但是司马昱何得英名之人,他也不想这样做,他之所以做完全是为了保住自己一家老小性命的无奈之举。 为了不让王坦之坏了自己的大事,司马昱便哭丧着脸对王坦之说道:“晋室天下,只是因运气好而意外从曹魏手里获得,就算朕现在想把它让予别人,你又对这个决定有什么不满呢!” 见司马昱这样说,王坦之更生气了,于是便对司马昱说道:“晋室的天下,是宣帝司马懿和元帝司马睿建立的,怎么能由陛下独断专行呢?” 听完王坦之的话,司马昱感动不已,他本以为满朝文武皆已投靠桓温,却不想里面还是有忠臣的。 王坦之的话让司马昱对晋室的延续重新树立了信心,因此便授意王坦之,让王坦之重立遗诏,于是王坦之与同样反对桓温的谢安、王彪之三人商量之后,决定在遗诏里仅命桓温辅政,而不再提任何有关摄政以及取代的话,这也就让桓温失去了光明正大夺取皇位的机会。 而这也正是桓温看到诏书里没有要求自己摄政,内心五味杂陈的原因。 司马昱要遗诏发出去不久之后便驾崩于皇宫东堂,享年五十三岁,葬于高平陵,经群臣商议,定庙号为太宗,谥号简文皇帝,司马昱从登基到驾崩,仅仅在位八个月,成为晋朝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司马昱驾崩后,年仅十一岁的皇太子司马曜登基称帝,成为东晋王朝第九位皇帝,登基后司马曜,依据司马昱的遗诏诏令大司马桓温辅政,定年号为宁康,改明年为宁康元年。 自公元342年,也就是晋成帝咸康八年,桓温穿越到东晋江州豫章郡以来,到现在,也就是公元372年,晋简文帝咸安二年,正好三十年的时候,东晋王朝居然就换了六位皇帝,如果再加上新登基的司马曜的话那就是七位皇帝了,如此高频率的更换皇帝,其实也就预示着司马氏的气数已尽。 尽管桓温对司马昱遗诏当中只是命自己辅政而没有命自己摄政有点失落,但是此时的他还顾不上这么多,当前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前秦军队从梁益二州驱逐出去,并发动大军攻灭前秦,完成统一大业。 为此,为了维护京城的稳定,桓温主动上书朝廷,称自己领兵在外,不方便辅政,因此推荐崇德太后褚蒜子出面辅政,在桓温看来,褚蒜子两次临朝辅政,在朝廷当中有着巨大的威望,更关键的是,褚蒜子是朝廷当中几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人物,所以由褚蒜子来出面辅政,对维护京城的稳定至关重要。 鉴于桓温的推荐,朝廷当中几方势力经过商议之后,也觉得由褚蒜子出面辅政要正好一些,因此,群臣在王彪之、王坦之、谢安、郗超、江彪等几位重臣的率领下,手持皇帝诏书和桓温的推荐书,前往崇德宫请求褚蒜子出面辅政。 早已远离政治,归心于佛堂的褚蒜子本想拒绝,但是一想到此时的桓温还要在外征战,收复失地,统一天下,此时的他急需一个稳定的后方的时候,最终还是决定出面辅政,这也是褚蒜子第三次辅政了。 第341章 大战前的战略博弈 在听闻褚蒜子最终决定出面代替桓温辅政之后,桓温很高兴,毕竟褚蒜子跟自己还是一条心的,由褚蒜子辅政,桓温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专心考虑攻伐之事了。 于是乎,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桓温率领临时拼凑起来的五万大军,从江陵出发,顺着当年自己灭蜀的老路,浩浩荡荡的向益州进发。 由于此时桓温手下老的将领都在其他地方参加灭秦之战,桓温没有办法,只得带着新提拔的年轻将领率军出战,这些将领虽然年轻,但是因为都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所以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而桓温此次选择带他们出征,也是想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提拔新的将领,也是为了防止老将领坐大,通过提拔年轻将领来平衡老将领的影响力,也算是桓温的独特发明了。 桓温本想像上次那样来个突然袭击,通过长江水路直达涪陵,然后通过涪陵登陆,直取成都。 然而,前秦政权不同于成汉政权,成汉皇帝昏聩无能,东晋大军已经深入蜀地数百里才知道敌人来攻,慌忙派出大军抵抗,而前秦在苻坚的治理下政治开明、国力蒸蒸日上,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更重要的是,前秦在情报方面也非常厉害,也拥有像蝶眼台一样的间谍组织,前秦政权的间谍组织名叫悬镜司,虽然规模上不如桓温的蝶眼台庞大,但经过多年的发展,也已成了规模,全国各地主要的大城市和关隘都有悬镜司人员的存在。这些间谍人员的能力一点也不在蝶眼使者之下,因此在桓温刚刚抵达江陵之时前秦就已经知晓,更何况桓温率领五万大军入蜀这么大的事呢? 因此在桓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前秦就已经开始做出重要的战略部署,当然,这个战略部署也是经过了苻坚手下诸多大臣猛将的反复推演得来的。 经过研判,冠军将军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皆认为桓温最终的登陆地点并不应该是在涪陵,而应该是在乐山,乐山虽然不如涪陵距离成都近,但是乐山有自己天然的优势。 首先乐山地处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交汇处,岷江由北偏东向南流,青衣江由西北汇入,大渡河由西偏南而来;通过这三条大江,就可以抵达益州境内主要的郡县,所以慕容垂、姚苌的研判是桓温应该不会像第一次攻打成汉那样冒险千里进军直插成都,因为明眼人都知道秦军的战斗力要比成汉军强太多了,二者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是桓温真的突击到了成都城下,也不可能像上次哪样侥幸胜利,反而极有可能会因为孤军深入敌境而被全歼,桓温已经不是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桓温,此时的他手握天下大权,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再冒这样的风险了。 慕容垂和姚苌猜的没错,桓温最终目标确实不是涪陵而是乐山,其实桓温此次入蜀作战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是如上次攻伐成汉那样,率军长驱直入,直达涪陵,从涪陵登陆进军成都;另一套就是如慕容垂和姚苌所言,攻占乐山,然后从乐山派兵传檄益州各地,号召依旧臣服于东晋的地方势力起兵攻打秦军。 其实,桓温自己也是在赌,那就是赌秦军会自行撤退,毕竟东晋的北路军和西路军已经攻入秦国腹地,前秦国内的形势不容乐观,苻坚当时之所以反攻进入梁益二州其实更多的是想逼东晋退兵,所以桓温的想法是,通过虚张声势,大张旗鼓的宣传自己马上要从涪陵登陆,直取成都这样的新闻,来给苻坚制造压力。 若是苻坚顶不住压力率军出益州,那怕是仅仅只是撤出成都,桓温那么就敢真的在涪陵登陆,然后重新复制当年长驱直入成都的经典案例。 而若是苻坚顶住压力继续坚守成都的话,那么桓温就会走第二套方案,也就是慕容垂和姚苌所猜测的那一套方案,率军攻占乐山,然后从乐山兵分多路,顺着河流以朝廷名义召集益州其他郡县起兵反秦,毕竟东晋王朝在益州统治了二十多年,根基已经很深,而且这次秦军也仅仅只是占据了成都、广汉、梓潼等少数几个城市,其他大部分地区还是在晋朝官员的控制之下,因此桓温只要把这些地方势力整合在一起,在益州依然可以组成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再结合从荆州调来的部队,就可以在兵力上压过秦军,这样的话就会对秦军造成很大的威胁,收复益州依然有很大把握。 桓温自认为自己算无遗策,不管苻坚是撤军还是坚守,桓温都有把握击败秦军,收复益州失地,而且根据蝶眼使者传回来的情报来看,秦军也确实在向乐山移动,妄图想在乐山阻止桓温登陆。 其实,对于桓温的计策秦军当中并不是没有人看不出,而是看出来了却被苻坚给选择性忽视了,这个看出来的人就是号称天下第一谋士的王猛,王猛一眼就看出当前秦军的问题所在,那就是进军太快、太过顺利,而且孤军深入敌境,虽然明面上占据了益州的首府和周边几个大郡,但是益州大部分地区依然在晋军手里,而且秦军号召力也不行,虽然也派人出去劝降了,但是影响者寥寥无几,根本就构不成气候,若是一个郡县一个郡县的去攻占的话,又会旷日持久,这就违背了当初反攻梁益二州的初衷。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王猛从战略的角度认为,当前秦国主要任务还是击退北西二路大军对秦国的围攻,所以不益在益州消耗太多的兵力和精力,因此王猛主张让出成都、广汉、梓潼等地,将大军撤至涪水关、绵竹关和剑阁这三处险要关隘,王猛之所以选择撤至这三处关隘,主要还是因为这三处关隘易守难攻,只需要派少量兵力就可以据关守卫,而且还是是梁州与益州的分界处,只要守住了这三处关隘就能保住梁州,王猛的想法就是利用少量兵力牵制住桓温的大军,然后主力部队赶紧悄悄的退回秦国国内,集中精力解决另外两路伐秦大军才是上策。 然而,王猛的战略眼光实在是太高,高到其他人根本就看不出,在他们看来,自己打下了成都就是占据了益州,其他的郡县虽然在晋军手里,但是已然构不成气候了,况且桓温的那五万大军还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可能跟苻坚亲自率领的秦军主力相提并论。 所以苻坚及其一众将领皆认为,秦军在当前优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撤出成都会严重影响军队的士气,所以苻坚才会没有听从王猛的建议,选择了慕容垂和姚苌的建议,率军赶到乐山,选择在乐山这个地方与桓温来场主力大决战,准备一举消灭晋军主力,然后再回师关中,迎战其他二路伐秦大军。 看着秦军上下一片亢奋的样子,王猛十分的着急,因为此次苻坚反攻梁益二州可以说是带了整个秦国最精锐的部队,不但有能征善战的武将,还有众多的文臣,甚至连太子和其他皇子也一并前来,若是被晋军围困在了益州地界,那么极有可能会被晋军一锅端。 第342章 对垒青衣江 然后令王猛没有想到的是,王猛向苻坚进言的越甚,苻坚反而越怀疑王猛的用心,原因无他,皆是慕容垂与姚苌等将领在苻坚面前诋毁王猛的缘故,王猛是个纯粹的前秦官员,身后没有部族势力的支持,所以对于王猛来说,苻坚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因此王猛唯有用心的辅佐苻坚,才能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而慕容垂与姚苌则不同,他们一个出身前燕皇族,一个是羌族世袭领袖,身后都有大批的本部族将士支持自己,自己本部族的利益高于一切,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暂时委身于前秦只是权益之计,一有机会就会立刻独立出去。 而对于他们这些胡族出身的将领来说,最大的威胁就是王猛,王猛因为天生的才能,对待苻坚又忠心耿耿,因此为了秦国大计,总是利用各种办法打压这些胡族领袖,而慕容垂就差点因为金刀计而死在王猛的手下,所以这些胡族领袖与王猛之间的关系一起很紧张。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胡族领袖一有机会及会在苻坚面前诋毁王猛,这让一直对王猛信任有加的苻坚也渐渐的开始对王猛有了其他的看法,开始渐渐的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密无间了。 其实苻坚一向心软,对投靠来的其他民族的将领都十分的宽容,这也就造成了秦军内部又因为民族不同而分成了很多的派系,这也为将来秦军的分裂埋下了隐患。 所以,正是基于这些种种原因,虽然王猛竭力的主张苻坚撤退,但是苻坚就是不答应,这让王猛十分的无奈,尽管王猛隐约的感觉到此次大战凶多吉少,但是皇帝的命令又不得不听从,所以尽管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最终王猛还是跟从苻坚一同到达了乐山县。 跟随苻坚一同到达乐山的,还有前秦的二十万大军,虽然苻坚自持兵多将广而对晋军产生的藐视心理,但是丞相王猛却深知这二十万大军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二十万大军成分实在太过复杂,属于部队中坚力量的氐部士兵其实只有区区的五万,这五万氐族士兵由镇国将军邓羌率领,对苻坚忠心耿耿,属于前秦的绝对主力。 除了这五万氐族士兵外,还有冠军将军慕容垂率领的鲜卑慕容部士兵四万余人,扬武将军姚苌率领的羌族士兵三万余人,建义将军翟斌率领的丁零族士兵三万余人,以及前秦军队攻打梁益二州时收降的部队汉族士兵五万余人,这些由各部族组成的部队共同凑成了苻坚所谓的二十万大军。 由于苻坚的怀柔政策,准许这些投降的部队继续保持原来的建制,甚至还允许原来的将领继续统领他们,虽然苻坚想以此来感化这些投降部族,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用心为前秦政权服务。 然后这些胡族部队毕竟有本民族的利益诉求,尽管他们在表面臣服于前秦,但是在自己部族利益面前,一切的仁义道德都无济于事,而苻坚的怀柔政策又恰巧造成了这些胡族势力尾大不掉,而这也是丞相王猛一直主力削弱这些胡族势力的原因,可惜的苻坚一直听不进去。 而在桓温得知苻坚已经加强了涪陵的防御,并且也没有要退出益州打算的时候,也只能执行第二套方案,只不过他没有选择直接攻打乐山县,而是像王猛所猜测的那样,率军从岷江经三江口来到了青衣江,然后准备在青衣江分出一部分兵力前往益州各地收陇部队,在益州发动对前秦部队的大反攻,但是没有想到刚过乐山县城,就在青衣江北岸发现了大批的前秦士兵早已等候在哪里了。 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前秦士兵,桓温吓了一大跳,一来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中了前秦的埋伏,前秦士兵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二来他不知道这些秦军士兵的数量是多少,自己是否有能力一战。 同样吓一跳的还是前秦皇帝苻坚,其实他也是刚刚率军抵达这里,本想自己亲自察看一下地形,结果却误打误撞的碰到了桓温率领的晋军主力经过这里,幸好青衣江河宽水急,前秦军队船支又不足,因此无法攻打江面上的晋军,两军就这样只能隔江相望,谁也不敢主动发起进攻。 其实当前的局面对桓温十分的不利,首先从兵力上来说,晋军只有五万余人,而且这五万余人还是桓温搜刮的荆州各地郡县的地方保安部队、民团势力、地方大族的府兵等等,战斗力自然不如正规军。 其次是效仿问题,此次桓温所带的将领都是年轻将领,其中游击将军高衡和前军督护田洛虽然皆出自于北府军,战斗力强悍,但是那是在北府军整体战斗力都强悍的情况下进行的,现在的部队战斗力肯定是要远低于北府军的,这就很考验将领的智慧了,右卫将军龚正虽然是老将军了,自彭城之战时就一直跟随桓温,但是自灭成汉之战后就一直在地方上任职,再没有参与其他的战斗,此次桓温实在没办法了,才重新启用他,所以战斗力也是要打问号的。 但是,桓温又深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场遭遇战是无法避免的了,为此,桓温决定以自己为诱饵,采用虚张声势的方式,来迷惑秦军。 于是,桓温决定派出使者乘小船前往秦军营地,首先向苻坚表明了身份,然后又向苻坚表明自己现在在水中无法出战,因此要求秦军退出青衣江河畔,以便腾出地方让晋军登陆,然后双方再展开决战。 苻坚在听闻桓温就在江中某船之上时,大喜过望,因此连忙召集诸将商议,面对桓温这条大鱼,所有人都喜出望外,因此纷纷表示可以让出河畔位置,在晋军登陆立足未稳之际再出兵阻击,则大事可成。 唯有王猛坚决反对这个计策,王猛与桓温早前相识,深知桓温的能力和魄力,桓温是短兵相交的天才,越在危急关头越能暴力出超强战斗力,况且河畔地域狭小,大部队无法展开,秦军的兵力优势发挥不出来,反而有利于桓温发挥自己的优势。 因此王猛建议,要么在晋军快要靠岸之时,半渡而击,要么就直接撤出十里地,让晋军完全登陆之后,在宽阔的地域再与晋军决战。 然而可惜的是,苻坚再次否决了王猛的建议,他认为半渡而击不符合自己一贯的光明磊落的作风,那样做的话会让天下人耻笑,因为他对王猛说道:“朕有百万雄兵,光是把马鞭投入江中,就可以截断大江,还怕桓温区区几万大军不成?” 正是苻坚出于对自己部队的一贯自信,他还是觉得让出河畔之地进行决战最为恰当,因此便命信使回去向桓温复信,表示自己原因让出河畔之地,让桓温率领晋军大胆登陆。 桓温在听到信使的回话之后,不由的微微一笑,其实这只是桓温的权宜之计,桓温深知自己的兵力不足,士兵都是新招募的,战斗力不行,登陆就是个死,因此便虚张声势,假意让秦军撤出河畔之地,以便自己登陆后与对方决战;而本意却是想在等秦军后撤之时,便命晋军开足马力立即撤出青衣江,经三江交汇处转至泯江上,以便甩开秦军。 由于秦军没有船只,而青衣江与泯江又在乐山交汇,晋军走水路还好说,而秦军若是要从陆路追击的话,还要从乐山绕一个大圈,即便是骑兵再快,也快不过走水路的晋军,桓温就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脱离秦军。 然后,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人们的想像,就在苻坚下令部队撤出河畔之地,桓温也命令船队后队改前队,前队改后队掩护前队撤退,只令信号旗一下,就立即后撤的时候。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第343章 青衣江之战 就在桓温看到河畔之上的秦军开始有序撤退,河畔之地逐渐空出来之际,桓温立即下令,晋军船队后队改前队,前队改后队掩护前队立即火速撤退之时,前军督护田洛突然高喊着对桓温说道: “丞相,快看,秦军乱了,秦军乱了。” 桓温迅速的闻声望去,只见原本军容齐整的秦军此刻突然乱作一团,乱哄哄的漫无目的的四处逃窜,原来遮天蔽日的旌旗也被扔的到处都是,在慌乱之中似乎还能听到有士兵在喊:“秦军败啦、秦军败啦…” 这让桓温实在疑惑不已,前军督护田洛、游击将军高衡和右卫将军龚正都建议桓温可以趁势登陆,攻打秦军,然后桓温担心有诈,因此迟迟没有同意。 就在桓温疑惑不解之时,远处的山坡上突然亮出了晋军的旗帜,高衡立即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桓温,桓温由于年事已高,看不太清楚,因此便派轻舟靠近河畔打探消息,不一会儿,派出去打控消息的轻舟载回来一个人来,来人自称是来自广汉郡的一个普通士兵,受广汉太守张代之命前来向桓温通报秦军已乱,可放心登陆作战,共逐秦贼。 张代原来是蝶眼使者,在桓温攻伐成汉之时立下汗马功劳,成汉灭亡之后因功受封广元县令,受累迁至广汉郡太守,秦军来攻之时张代虽然殊死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而被秦军俘虏,苻坚为了笼络人心,并没有为难张代,而是让他跟成都郡太守关悦、梓潼郡太守赵累共同组成汉人兵团,负责管理投降的汉族士兵,并许诺今后再有投降的汉族士兵依然归这三人管理。 苻坚利用同样的方式已经收降了羌族、鲜卑族的部众,羌族领袖姚苌、鲜卑族领袖慕容垂也已经在苻坚手下任官多年,也跟随苻坚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苻坚便想当然的认为此举对汉族官兵同样适用,但是他所不知道的人,汉人受儒家文化影响,忠君思想浓厚,尤其是对胡族更是瞧不起,因此对于苻坚的笼络之意嗤之以鼻,但是因为实力不济,只得暂时寄居人下,但是他们依然心向晋室,因此一直在等待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张代由于长期从事间谍活动的缘故,对于蛊惑人心十分的在行,虽然他不清楚苻坚跟桓温谈了些什么,但是出于对桓温的信任,觉得有桓温在就能打赢秦军,因此在秦军按照约定准备后退之时,张代本能的以为秦军这是因为害怕桓温所以才会选择后撤,因此便决意在秦军当中制造混乱。 由于汉人部队在秦军序列当中地位比较低下,因此在排兵布阵之时也往往排在了后方守备,因此张代经过与关悦、赵累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在秦军后撤之时,趁机散布秦军败了的谣言,同时起兵反叛秦军,以策应晋军攻击。 因此,在秦军开始依序后撤之时,张代等人便趁势鼓动所辖部队大喊:“秦军败啦、秦军败啦。” 由于后面的士兵不知道前面士兵的情况,但是只看到前面的秦军开始往后撤退,不明情况的秦军在汉族士兵的带动下,也开始不自觉的往后奔跑,边跑还边嚷嚷着:“快跑啊、快跑啊。” 负责监军后方的阳平公苻融一看士兵开始逃跑,便气急败坏的舞着剑,在连砍了几个逃跑的人之后,终于暂时刹住了溃跑的情况,就在苻融稍微喘息了一口气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了一只箭,一箭射中苻融的脑门,苻融当场倒地身亡。 原本被镇住的士兵们一看,更加的骚动的起来,开始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后方涌去,四处逃奔。 刚开始的时候溃逃的只有汉族士兵,渐渐的其他民族的士兵也开始加入其中,羌族士兵首先加入其中,由于羌族领袖姚苌跟桓温交过手,深知桓温的厉害,为了保住仅剩的羌族火种,保存羌族实力,姚苌也开始带着本族士兵带头逃跑。 姚苌这一跑不要紧,同样本着保存实力想法的鲜卑族、丁零族的士兵开始逃跑,因为鲜卑族的慕容垂、丁零族的翟斌都跟桓温交过手,出于对桓温实力的恐惧,他们在看到羌族逃跑之后,也果断的加入了逃跑之列。 眼看溃逃已成潮水之势,桓温也已明白秦军当中有汉族将领在响应,于是果断的发出了追击秦军的命令,晋军将领欢呼雀跃,立即驾驶战船向岸边驶去,还没有到岸边便跳入水中冲向岸边,开始在后面追击溃逃的秦军。 看到晋军登岸之后,张代又向关悦、赵累等人使出了一个手势,两人心领神会,立即停止逃跑,手持利剑,高声的高喊道:“兄弟们,丞相桓温已经领兵赶来,建功立业的时候到啦,兄弟们跟我一起消灭这些秦贼。” 在关悦、赵累、张代等人的带动下,还有些血性的汉族士兵开始调转枪头,转过身来冲向了溃败中的秦军,秦军猝不及防,被反叛的汉族士兵杀的四散逃离,再加上后方追击的晋军,秦军更加溃不成军,开始满山遍野的逃跑。 坐镇后方的苻坚一看情况不妙,也顾不得皇帝之尊了,立即骑上一匹好马开始拼命逃跑,不料一支流箭飞来,正好射中他的肩膀,苻坚顾不得疼痛,继续催马狂奔,一直逃回很远的地方才喘息了一口气。 晋军乘胜追击,秦军没命的溃逃,被挤倒的、踩死的士兵,满山遍野的都是,那些得以侥幸逃脱的兵士,一路上听到风声和空中的鹤鸣声,就以为是晋军的喊杀声,吓的不敢停下来,也一路狂奔。 经此一战,秦军战死四万余人,被俘七万余人,俘虏前秦宗室四人,分别是前秦太子苻宏、平原公苻晖、东海公苻阳、清河公苻敷,前凉后主张天赐、仇池国末代君主杨纂也一并被俘,斩杀前秦大将王统、朱肜、毛当、徐成、杨安等重要将领十余人,晋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在桓温在青衣江取得辉煌胜利的同时,宁州刺史孙恩派出的两万宁州兵在孙绰的带领下也已抵达汉嘉郡附近,准备对秦军占据了广汉郡发动进攻,退守巴西郡的益州刺史桓云也率领仅存的益州兵重新占据了剑阁,截断了秦军通过剑阁退回梁州的打算。 更为关键的是,青衣江之战极大的鼓舞了益州境内的汉族武装,他们纷纷行动起来,利用各种机会不间断的打击秦军,使秦军即便撤退也始终处于一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以至于在苻坚逃跑的过程中,看到两旁高山上的草木,也影影绰绰的就以为是满山遍野的晋军士兵,因此只能继续昼夜不停的逃跑,就这样一路跑一路被汉族武装截击,再加上一路上谎不译路、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冻饿而死的秦军士兵又有十之七八,等逃回成都时,原本拥兵二十万的秦军,只剩下不到七万余人。 第344章 王猛命丧双流镇 逃回成都的苻坚依然惊魂未定,又急切的要求士兵严守各个城门,防止晋军渗透进城里来,在看到剩余的将领们陆续的回到成都之后,苻坚才稍稍安心。 可是当看到剩余兵力不足七万人,而秦军的中坚力量氐族士兵更是损失殆尽,不足一万人之时,苻坚心如刀割,然后,太子苻宏的被俘更是让苻坚崩溃,因为自己的坚持让秦军损失如此巨大,苻坚自责不已,此时的他才明白,王猛的意见是多么的正确。 然后此时的王猛因为也中了一支流箭,伤势严重,此刻正躺在成都效区的双流镇军营当内奄奄一息,苻坚听说后,立即前去看望,此时的王猛只剩最后一口气,呼吸越来越困难的他依然在硬撑的,直到在看到苻坚这个昔日的合作伙伴到来之后,才稍稍的缓了一口气。 面对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亲密伙伴此刻已经命悬一线,苻坚惭愧不已,握着王猛的手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情。 而此刻的王猛还顾不得看苻坚那悔恨的泪水,王猛的伤势很重,他也很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了,而他之所以坚持着吊着一口气,就是在等苻坚,以便向他交待如何安全退回关中的大计。 王猛向苻坚提了三条意义:第一,益州必须放弃,率领大军退回梁州后,立即率领全军退回关中,为了确保剩余的部队能够安全退回关中,王猛还向苻坚提出了具体的撤退路线,那就是通过汉中郡走斜谷、骆谷、子午谷三条谷道全线退回关中,并留下猛将据守这三条谷道的谷口,以确保晋军不会尾随而至。 第二,由于退回梁州的重要关隘剑阁已经被益州刺史桓云占领,为了确保大军的安全,王猛建议派一支军队佯装攻打剑阁,作出通过剑阁退往梁州的假象,等将晋军主力吸引到剑阁之后, 秦军的主力部队悄悄的转移至绵竹关,由于绵竹关尚在秦军手里,所以可以通过绵竹关进入梁州的绵竹县,再通过绵竹县走阳安关到达汉口,在这里王猛着重强调的就是必须派一个得力干将来执行佯攻剑阁的任务,因为这个任务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为了给秦军主力争取时间,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对秦军忠心耿耿的人才行。 经过一番思量,当前剩余的大将中,慕容垂、姚苌、翟斌都有各自的打算,惟有邓羌对前秦朝廷忠心耿耿,而且邓羌有万夫不挡之勇,是秦军将领当中惟二的万人敌,派邓羌去展现出秦军拿下剑阁的决心,可以更加的迷惑桓温。 所以最终计定,由邓羌率领一队秦军,打着天子旗号,负责佯攻剑阁,吸引晋军大部队往剑阁移动,而苻坚则秘密率领秦军主力撤至绵竹关,通过绵竹关退回梁州。 王猛提出的第三条建议就是针对秦军当中其他胡族军队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在当年姚苌率领羌族武装投降之时就已经向苻坚提出过,只不过苻坚一直坚持怀柔政策,所以并没有采纳王猛的建议。 现在经过青衣江之战,秦军主力氐族士兵损失殆尽,共他部族武装实力尚存,尤其是慕容垂率领的鲜卑武装,更是基本上毫发无损,所以现在只要慕容垂愿意,随时可以背叛苻坚自立,只不过苻坚尚在,慕容垂不想做的太过份罢了。 也就是说,经过青衣江之战,其他胡族武装已经成为尾大不掉之势,而苻坚也失去了压制他们的方法,因此王猛建议,待退回关中之后,就立即将这些胡族武装派出去抵抗晋军,以保证长安、扶风、略阳等地依然在秦军的核心部族氐族武装手里。 至于怎么将他们支出长安,王猛也都替苻坚想好了,王猛的建议是由慕容垂率领鲜卑族武装,前往西河郡阻击桓豁率领的西路军,由翟斌率领丁零族武装,前往并州收复已被桓豁占领的平阳郡,由姚苌率领的羌族武装,前往朔方郡支持正在哪里抵抗桓冲率领的北路军。 同时,为了最大限度的牵制这些胡族武装,至少保证不让他们反戈秦军,王猛又建议向这三支胡族武装各派出一名监军,并且建议监军最好由皇室成员担任。 经过与苻坚的反复商议,最终二人确定由苻坚长子、长乐公苻丕到慕容垂军中担任监军;由高阳公苻方到翟斌军中担任监军;由北平公苻硕到姚苌军中担任监军。 王猛在向苻坚说完这三条建议之后,生命也基本上走到了尽头,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位不够冷血的帝王,他深知苻坚的为人,虽然明锐果决、雄才有大略,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生性纯良、常怀妇人之仁,下手不够狠辣,虽然是个十足的好人,但是极其容易留下后患,现在秦军当中胡族武装已经强过氐族武装就是因为苻坚推行怀柔政策所致。 望着这个将自己推向人生巅峰的帝王,王猛实在不忍刚刚建立没几年的前秦国灭亡,因此,王猛又拖着病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苻坚说出了他人生当中最后一条计策:“派得力之人,经略凉州,三秦能守则守,不能守则退至凉州,可凭险据守阳关、玉门二关,拒敌于关外,可暂时割剧一方,以图东山再起。” 此时的王猛已经看到了秦国内部的危机,慕容垂与姚苌已经形成气候,而晋军攻势猛烈,从东、南、北三方同时进军关中,秦军要想守住关中之地确实有些困难,因此王猛向苻坚建议,在万不得已之时,可退守凉州,凭借阳关与玉门关两处关隘,据敌于关外,凉州地处西北,周围只有一些小的游牧民族,统治起来十分的容易,同时河西走廊又是膏腴之地,可以在凉州休养生息,等待时机以图东山再起。 王猛在陈述完最后一条建议之后,便怀着无限的眷恋之情,撒手西走了。 苻坚悲痛欲绝,尤其是在看到王猛在最后一刻依然在为自己、为秦国操心的时候,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可是现在无法把他运回长安,为了避免王猛的尸体落入晋军手里,苻坚只得下令将王猛安葬于双流镇。 虽然是葬在双流镇,但是规格却一点也没有降低,为了表现出对王猛的敬重之情,苻坚下令按照汉朝安葬大司马大将军霍光那样的最高规格,来隆重地安葬了王猛。 下葬之时,苻坚因为悲痛过度,竟然以皇帝之尊,三次临棺祭奠恸哭,同时哭着对自己的儿子苻丕说道:“老天爷是要绝我大秦国运啊,怎么这么快就夺去了我的景略啊。”景略是王猛的字,苻坚直接称呼王猛的字,同时直呼王猛的死就让自己失去了统一天下的机会,由此可见王猛在苻坚心中的地位了。 王猛死时年仅五十一岁,苻坚悲痛欲绝,罢朝三日以示纪念,同时追赠王猛为大将军、冀州牧,谥号为武襄,哀荣备至。 第345章 慕容垂反秦称王 在丧完王猛之后,苻坚便依据王猛的计策,派遣邓羌率领一队秦军士兵佯故剑阁,邓羌是秦军当中惟二的万人敌,作战十分勇猛,据守剑阁的桓云派自己抵抗不住,因此便火速派人前往桓温处请求援助,桓温也害怕苻坚跑了,因此立即率领全军前往剑阁支援。 在看到晋军主力都往剑阁跑之后,苻坚大舒了一口气,心中直呼王猛真是料事如神啊,因此便从容带领秦军主力,取道绵竹关,退回到了梁州境内。 只可怜镇国将军邓羌,面对晋军主力的包围,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为了给苻坚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依然坚持战斗,最终在桓云与桓温的两面夹击之下,兵力损失怠尽,而邓羌也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依然喊杀不止,由于勇猛异常,在战至最后一人的情况下,晋军士兵竟然不敢靠近,最终力竭而亡。 顺利退到汉中郡的苻坚在听说了邓羌的事迹之下,再次号啕大哭起来,并追赠邓羌为并州刺史、车骑大将军,追爵真定郡侯。 苻坚连失最重要的谋臣和最厉害的大将,兵力又损失的如此严重,心情可以说是失落到了极点,但是此刻的他来不及悲痛,因此桓温在听闻苻坚逃到汉中之后,连夜又率领部队通过剑阁,已经占领了资阳郡,正向汉中郡奔袭而来。 苻坚本想与桓温一决高低,但是想起王猛临死前给他的建议,最终还是决定率领全军撤回关中,在临走前不解恨的苻坚一把烧掉了古老的汉中古城,熊熊大火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房屋、官舍烧毁无数,三千多户居民无家可归,等到桓温率军赶到之时,汉中城已经被大火毁于一旦。 苻坚依计率领秦军主力顺利通过斜谷、骆谷、子午谷三条谷道退回关中之后,为了防止晋军通过,每个谷口留下了一万精兵据险把守,然后才率领众将回到了长安。 而事实也果然如王猛所料,在苻坚率领秦军刚刚通过三条谷道,桓温率领的晋军就已经尾随至谷口,但是因为前锋部队造到了苻坚留下的精兵的阻击,三条谷道又十分的狭窄,桓温自然明白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再通过三条谷道至关中已经不可能,便愤然离开了谷口。 苻坚好不容易率领疲惫之师回到了长安城,沿途收集溃败的士卒,到长安时竟也有十万之众,百官、仪物,军容粗备。 返回长安的苻坚,其实并不轻松,此刻的前秦依然危机伺伏,桓冲率领的北路军和桓豁率领的东路军攻势依然猛烈,而经过益州一役前秦国内的预备兵力又损失怠尽,不得已,苻坚只得依照王猛生前遗言,决定派其他胡族部队前往各地支援。 首先苻坚派冠军将军慕容垂为主帅、由长乐公苻丕担任监军,率领鲜卑部队前往前往西河郡阻击晋军,以建义将军翟斌为主帅、以高阳公苻方为监军,率领丁零族部队前往平阳郡阻击晋军。 苻坚本想再派扬武将军姚苌前往朔方郡支援匈奴铁弗部的刘卫辰,但是苦于长安地区兵力匮乏,秦国的主体民族氐族的军队都被派往各地征战,仅存的氐族部队又要益州损失怠尽,长安乃京畿重地,不能不防。 为此,苻坚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羌族部队投降秦军最久,十几年的时间里也一直忠心耿耿,自己对姚苌又不错,因此苻坚决定再次违背王猛的遗言,选择留姚苌率领羌族部队守卫长安。 同时,苻坚还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吕光接任凉州刺史,替苻坚经略凉州,吕光是前秦故太宰吕楼婆之子,吕楼婆自苻洪时代就追随苻氏,忠心耿耿,因此吕光在政治上绝对靠得住,让吕光代替自己经略凉州,以便在万不得已之时退守凉州,苻坚很放心。 经过益州一役,秦军主力氐族部队损失殆尽,明眼人都看得出秦国命不久矣,而慕容垂由于自己的精明,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保存实力,也成为青衣江之战中遭受损失最少、实力保存最完整的部队,这也就给了慕容垂脱离秦军独立的本钱。 正如王猛所言,慕容垂雄才大略,英武过人,绝非久居人下之人,此次苻坚派慕容垂出兵征战,使慕容垂得以逃出樊笼,如鱼得水一般。 虽然有苻丕在军中担心监军,还有少量的氐族部队跟随,但是毕竟人数太少,慕容垂是鲜卑慕容部的大英雄,深得鲜卑将士们的爱戴,而鲜卑部队因为都同属一个部族原因,凝聚力非常的强,这也就成了慕容垂秦军独立创造了条件。 慕容垂不想把兵力消耗在与晋军的对峙当中,虽然此时他的手里有三万余人,但是面对晋军的十万大军依然兵力见肘,因此慕容垂决定秘密募兵。 于是乎,在行走至新安县之时,慕容垂以兵力过少为由,决定在当地募兵,由于新安原为前燕统治旧地,鲜卑遗民众多,慕容垂又是鲜卑族的大英雄,因此从者云集,不几日便募得八千余兵力。 眼看慕容垂募兵越来越多,随行监军的苻丕担心慕容垂实力大增之后难以控制,于是便以驻守新安的广武将军苻飞龙商议“现在慕容垂借抵御晋军为由大肆募兵,兵力大增,如此以往,恐难以控制啊。” 苻飞龙也是甚是担心,于是便对苻丕说道:“慕容垂在燕时因为家破人亡难以自立而投靠圣朝,又蒙圣上超常之遇,不思报效朝廷,却大肆募兵,大有反叛之意,昔垂即不忠于燕国,又怎可能尽忠于我朝呢?不如趁其羽意未丰之际,趁机袭而取之。” 苻丕认为甚是有理,但是因为氐族部队人少,不可硬攻,只可智取,于是便决定夜半三更,趁鲜卑士兵熟睡之时突然袭之慕容垂之营帐,趁乱直取慕容垂性命。 然后,苻丕与苻飞龙的计策早已被帐外的参军石越听了个一清二楚,石越是鲜卑族人,自然心向慕容垂,于是便立即找到慕容垂并向他汇报了这一情况。 慕容垂也是大吃一惊,但是继而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正苦于没有造反的理由,现在好了,这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啊,于是便决定将计就计,提前将部队分散在营地外围,自己的营帐外只留少许兵力以作诱饵。 等到夜半三更时分,苻丕与苻飞龙果然带着氐族士兵突然出现在慕容垂的大帐之外,他们在利索的解决了外面的护卫士兵之后,冲进慕容垂的营帐就对着床榻乱砍乱戳,但是士兵掀开被子一看,床上竟然躺着的是稻草人。 苻飞龙只感到一阵眩晕,大呼上当之时,帐外突然鼓声大作,慕容垂率军前后夹击,全歼氐族士兵,慕容垂感念于苻坚的礼遇之恩,因此并没有杀死他的长子苻丕,但是却将苻飞龙砍了脑袋。 随后慕容垂给苻坚修书一封,信中详细说明了杀死苻飞龙的原因,同时还在信中向苻坚说明自己要光复燕国的志向,因此不愿再在秦国手下为臣,同时表示愿意将苻丕送还,以答谢其在秦国之时的收留之恩,从此之后二人各为自已的部族,不再是臣属关系。 慕容垂将俘获的氐族士兵连同苻丕一同放行,他没有选择反攻长安,毕竟苻坚对他有恩这是事实,所以他不愿意与苻坚为敌。 于是慕容垂继续率军前进,趁晋军主力集中在西河郡,后方军力空虚之际,率军攻占了荥阳。 在荥阳,慕容垂自称燕王,重新树起了燕国的大旗,同时大封群臣,以其弟慕容德为车骑大将军,封范阳王;其侄慕容楷为征西大将军,封太原王;为了拉拢丁零族,又遥封丁零部领袖翟斌为建义大将军,封河南王;余蔚为征东将军,统府左司马,封扶余王;卫驹为鹰扬将军,慕容凤为建策将军。 重建燕国之后,慕容垂声势大振,在短时间内募兵十余万人,声势浩大,随即从石门渡黄河,直扑前燕都城邺城。 苻丕狼狈逃回长安后,将慕容垂的书信递给苻坚看,苻坚看后当场气出一口老血,他立即找来尚在长安城的燕国末代君主慕容伟,大骂慕容部忘恩负义,但是骂归骂,骂完之后苻坚依然不忍加害慕容伟,因此便悻悻而去。 但不慕容伟受此惊讶之后,深感自身难保,同时又对慕容垂光复大燕心有不甘,因此便写信给在北地郡任太守的亲弟弟慕容泓,让他抢在慕容垂之前重建燕国,以便以燕国皇帝的名义重召旧部,复兴大燕。 第346章 西燕与后燕的建立 慕容泓是慕容伟的六弟,在前燕国未被灭之时被封为济北王,燕国被灭后跟随慕容伟投靠前秦,被苻坚封为北地郡太守,北地郡位置偏僻,人口稀少,不足以支撑慕容泓的反叛,因此慕容泓决定率领仅有数百护卫偷偷溜出北地郡,悄悄渡过黄河潜入相对富饶的河东郡,河东郡住有数千鲜卑人,慕容泓潜入河东郡之后,派人秘密召集他们起兵,鲜卑人闻之纷纷相应,慕容泓虽募得六千鲜卑兵,随后便于华阴县起兵。 河东郡太守强永听闻后,迅速率领部队前去镇压,但是此时的慕容泓已成气候,打败了前来镇压的强永,并收缴其众,并占据了河东郡,一时之间慕容泓部兵力强盛。 占据河东郡之后,慕容泓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号召天下鲜卑人起兵反秦,复兴大燕,慕容伟的另一个弟弟,被苻坚封为平阳太守的慕容冲闻迅之后也起兵响应,但是随即被前秦蒲坂太守窦冲打败,慕容冲无法,只得带领残余的士兵越过黄河去投靠慕容泓,加上慕容冲的部队,慕容泓已经聚集了两万余人的部队,兵力强盛。 眼看慕容泓越来越强大,苻坚坐不住了,此时的前秦危机四伏,不但有晋军攻伐,内部又生叛乱,更为关键的是,前秦的主力部队氐部部队也已损失殆尽,没有办法,为了镇压慕容泓,苻坚只得派出了身边的最后一支生力军,由扬武将军姚苌率领的羌族部队前去镇守,当然,出于对羌族部队的不放心,苻坚又派了他的儿子苻睿为监军,率领五万大军共同前往河东郡讨伐慕容泓。 慕容泓很清楚自己的这点兵力肯定打不过姚苌的五万羌族兵,而自己麾下皆是鲜卑兵,鲜卑兵思乡心切,不愿意埋尸他乡,因此慕容泓便决定放弃河东,率军渡过黄河前往关东燕国旧地,一方面是避其锋芒,另一方面是想趁着晋军主力在攻打前秦之际,率军偷袭晋军后方,以夺取燕国旧地,抢在慕容垂之前重建大燕。 本来把慕容泓赶到晋国地盘也算是胜利了,至少慕容泓跑到晋国地盘上还可以牵制一部分晋军部队,可以在正面减少秦军的压力,然而苻睿又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主,他坚持认为慕容泓是秦国的叛徒,而苻坚给他的任务就是剿灭叛乱,因此便决定在华泽截击慕容泓。 姚苌本着保存实力的目标出发因此不同意苻睿的想法,因此他对苻睿说道:“鲜卑自投降天朝以来就有思归之志,这也是他们起兵反叛的原因所在,现在天朝被晋军围攻,而他们又自愿离开秦地回归燕地,只要对我无害就理应放行,若是贸然截击,将他们赶入死地,毕竟会死命反击,而我方万一夫利,则侮至晚矣。” 然而苻睿年轻气盛,又好大喜功,他是苻坚的第六子,被封为巨鹿公,因为年龄幼小所以一直未上战场,这次也是苻睿第一次上战场,从小就很向往上马打仗的苻睿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这难得的练手的机会呢? 因此在苻睿的坚持下,姚苌只好带着部队赶到华泽,准备在这里截击慕容泓。 而事实也正如姚苌所预料的那样,因此这是鲜卑的生死之战,也是鲜卑族向往已矣的回归之战,因此尽管秦军占据了人数和地利上的优势,但是依然抵挡不住已经视死如归的死战之士,这一战鲜卑士兵爆发出了超强的战斗力,打的兵力数倍于已的秦军鬼哭狼嚎、狼狈不堪,而巨鹿公苻睿为了鼓舞士兵,不顾姚苌的阻拦,驱马杀入战场,不久便被杀红了眼的鲜卑士兵乱箭射死于阵中,姚苌拼死才抢回苻睿的尸体,随即便率军撤出了战斗,给鲜卑兵让出了道路,鲜卑兵也得以通过华泽,顺利的到达了长子县。 因为姚苌没有保护好苻坚的儿子苻睿,使苻睿首次出战就命丧战场,虽然这都是苻睿好大喜功所致,但是姚苌作为主帅必须要承担过错。 姚苌害怕苻坚怪罪,于是姚苌便命扬武将军长史赵都、参军姜协带着抢回来的苻睿尸体向苻坚谢罪,苻坚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居然被射成了马蜂窝,当场又被气出了一口好血,此时的苻坚又想起了王猛的话,非工族类其心必异,因此他认为这是姚苌有意为之,因此在盛怒之下将赵都、姜协二人斩杀。 姚苌听闻后,害怕的要命,于是便率领部队逃到了渭北躲了起来。 而另一边,在听闻慕容垂自称燕王重建燕国之后,原来臣服于晋军的燕国旧臣纷纷起兵响应,前岷山公库傉官伟、前尚书段崇、荥阳郑豁等人纷纷率军前来与慕容垂汇合,丁零部领袖翟斌在燕将赵秋的劝说下,也公然的率军投靠了慕容垂。 至此,慕容垂光招集了前燕旧将及各路大军共约二十万人,浩浩荡荡的前去攻打前燕旧都邺城,此时镇守的邺城的是东晋冀州别驾兼邺城太守袁宏,此时的冀州主力部队都被刺史桓豁领去攻打前秦了,留守邺城的兵力不足一万余人。 邺城是前燕旧都,若是被慕容垂拿下来,必然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而燕地又是新收复的领土,燕国旧臣宿将众多,一但成气候,必然会给冀并幽平四州造成极大的震动,闹不好又会再次失去这四个州,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桓温立即命令正在秦国境内作战的冀并二州刺史桓豁放弃作战,立即率军回援邺城。 得到命令的桓豁当即派出右卫将军袁真率领一支轻骑兵火速回援邺城,同时自己也率领主力部队逐步脱离与秦将骠骑将军张蚝的部队接触,然后趁着夜色撤离了战场,等到张蚝发现时,桓豁已经渡过黄河,顺利的退到了上党城。 虽然慕容垂声势浩大,兵力也众多,但是邺城经过数代皇帝的经营,城墙那是相当的坚固,再加上袁宏也是一员老将,自襄阳任太守之时就追随桓温,跟随桓温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再加上桓温早已派人告之袁宏桓豁已经率领大军前来救援的消息,袁宏对坚守邺城就更加有信心了。 因此慕容垂率领众人攻打邺城,虽然动用了云梯、抛石机,甚至挖地道等各种战术,都没有攻下邺城,慕容垂想尽了办法,也仅仅是靠人数优势占据了外城,内城依然在袁宏的控制之下。 一个月后,晋军右卫将军袁真率领的骑兵部队先行到达了邺城郊外,并与丁零族部队发生了交战,翟斌被击败,幸好慕容垂派三子慕容隆及时救援才得以幸免。 眼看邺城久攻不下,晋军主力部队又回援在即,原先投靠慕容垂的燕国旧将们也越发的烦躁,这里又以翟斌为最,翟斌开始向慕容垂索要更高的爵位和更多的赏赐,甚至提出了要当尚书令的要求,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骠骑大将军慕容农都说翟斌居功自傲,一定会成为国家的祸患。然而慕容垂觉得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还不便对翟斌下手,因此对翟斌说道:“以翟王的功劳,应该位居宰相,只是官署尚未建立,此官无法迅速设置。” 翟斌听后很是生气,再加上晋军主力部队已经迫近邺城,翟斌就又有了投降晋军的打算,于是便秘密派人联系已经抵达邺城效区的晋军右卫将军袁真,表示只要晋军封翟斌为王,就率军投靠晋军,帮助晋军讨伐慕容垂。 不成想这件事情被翟斌的计谋被右长史段崇得知,段崇告之了慕容垂,慕容垂忍无可忍,便派人连夜突袭了丁零兵营,将翟斌及其弟弟翟檀、翟敏全部杀死,只有翟斌的侄子翟真、翟辽逃了出来。 慕容垂见邺城久攻不下,而桓豁的救援部队又迫在眉睫,担心会再出翟斌叛乱的事情,因此慕容垂决定放弃邺城,将大部队连夜转移到离邺城不远的新兴城,同时又将鲜卑族的老弱兵残转移到肥乡以避战乱。 退到新兴城之后,慕容垂又派骠骑大将军慕容农到清河、平原一带征收租赋,得到了大批军用物资。 因为慕容垂、慕容泓先后反叛前秦,苻坚很生气,因此便让尚留在长安的前燕末代皇帝慕容伟写信劝降二人,让他们罢兵返回长安,并表示只要他们原来归降,就可以宽赦他们的反叛之罪。 然而慕容伟却有自已的打算,他趁苻坚让他写信劝降之际,又秘密派使者到长子县对慕容泓说:“现在前秦的气数已尽,长安怪异现象很多,肯定不能长久了。我是笼中之人,肯定没有回归的道理;况且我还是燕国王室的罪人,不值得你们再顾念。你们努力建成大业,让吴王慕容垂做相国,中山王慕容冲做太宰、兼大司马,你可以做大将军、兼司徒,秉承我的旨意封爵授官,听到我的死讯后,你就可以即皇帝的尊位。” 同时,慕容伟又秘密联络长安城内的鲜卑人,准备刺杀前秦天王苻坚,然后事情败露,苻坚也决定不再忍让,将归降后的前燕皇帝慕容伟、太后可足浑氏、太宰慕容评及其他前燕宗室三十二人,连同城内的数千鲜卑族百姓悉数斩杀。 在得知慕容伟被杀之后,慕容泓依照慕容伟的旨意,在长子县继皇帝位,改年号为燕兴,因为地处西部,因此称之为西燕,慕容泓建立西燕政权之后,立弟弟慕容冲为皇太弟,准许他承制行事,自相署置。 同月,不甘心久居长子县的慕容泓,便打着为慕容伟报仇的旗号,率领大军离开长子县,向长安进军讨伐苻坚。 而远在新兴城的慕容垂部在听闻慕容伟被杀之后,也都劝慕容垂称帝,此刻不知道慕容泓已称帝的慕容垂拗不过,同时也为了鲜卑族的大局考虑,便也在新兴城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建兴,史称后燕。 慕容垂建立后燕政权后,以其左长史库辱官伟为丞相、右长史段崇为中书令、龙骧将军张崇为太宰,中山尹封衡为吏部尚书,慕容德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领司隶校尉,抚军慕容麟为卫大将军,其余拜授有差。 慕容垂称帝后,出于对妻子大段氏的思念和对嫂子可足浑氏的愤恨,以可足浑皇后倾覆社稷为由,追废其为庶人,将她的牌位从太庙中迁出,同时将无宠无出的昭仪段氏追封为皇后,配享亡兄慕容俊。 同时,慕容垂追封已去世的妻子大段氏为成昭皇后,还将二人所生的大儿子慕容令为献庄太子,立小儿子慕容宝为太子。 后燕政权建立后,深知慕容垂能力的桓温,认为慕容垂才是心腹大患,因此一边命令桓豁暂时放弃对前秦的攻打,转而集中精力讨伐已深入冀州腹地的慕容垂部。 同时桓温也亲自率军,从梁州经益州转到荆州,然后从荆州的襄阳出发,经寿阳前往冀州攻伐慕容垂。 第347章 参合坡之战 慕容垂在得知桓温要率军亲自征伐之后,为了保住弱小的后燕政权,慕容垂决定放弃邺城,率领族人回归辽东龙城老家,于是便率领军队离开了新兴城,一路上不断的有鲜卑族百姓加入到队伍当中,待走到常山郡的时候,随行的鲜卑百姓竟然有二十万之众,蜿蜒数十公里之长。 虽然都是一族同胞,但是慕容垂很清楚带着这些百姓是无法打仗的,更关键的是若是将百姓掺杂在军队里头,反而更不利于军队作战,而且同族全部集中到一起,还有可能会被敌人一锅端,因此,为了鲜卑族的整族利益考虑,慕容垂还是决定将军队与百姓分开,同时,他还建议百姓不要集中在一个队伍里,而应该分成多支队伍,通过不同的道路分别返回龙城老家,这样虽然力量分散了,但是至少可以保证不会被一锅端。 然而,虽然慕容垂即时的把百姓们分开,但是由于队伍过于庞大,还是引起了晋朝的恐慌,为了彻底解决掉慕容垂的部队,桓温决意来个大围歼,一方面他命令桓豁亲自率领冀州兵紧跟慕容垂的部队,但是又不主动的去攻击他们,只是在远处远远的跟踪他们即可。 随后桓温又命令幽并二州刺史桓石虔抽出部分兵力从幽州南下,堵住慕容垂的回归之路。 然后桓温则自己亲自率领部队从寿春北上,经颖川、荥阳、黎阳等郡,快速的追上慕容垂的部队,然后三方合围慕容垂,彻底解决这支流窜在晋国境内的鲜卑部队。 而慕容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局面,由于缺少稳固的根据地,外面又没有援军,一但被包围就很难逃窜,为了避免被全歼的命运,慕容垂决定不再一味的避战,而是选择主动出击,力争在晋军没有合围之前,逐个消灭各种晋军,或许这样还有一线生存的可能性。 于是,慕容垂便命三子慕容隆、四子慕容麟率领五万大军埋伏在前往中山的必经之路上,准备伏击一直尾随在大军后面的桓豁部队。 而慕容垂则亲自率领一支轻骑兵,秘密绕道到桓豁部队的后方,待桓豁部队受到伏击的时候,必然会后撤,这个时候慕容垂再率军冲出,截断桓豁的退路,那么就可以全歼桓豁这支部队了。 正如那句老话说的好,一般情况下没有意外的话,就肯定会发生意外,桓豁毕竟也是战场老将了,对战场的险恶自然心知肚明,而慕容垂又是当世之名将,桓豁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在尾随慕容垂的部队的时候,桓豁长了一个心眼,那就是只派一小股骑兵部队在前面尾随慕容垂,而自己则带领大部队跟在这一小股骑兵后面,并且距离又刚好不近也不远,这样即不至于跟丢慕容垂,又可以在发生意外之时隔开大部队。 而这次意外就出在这一小股骑兵身上,在慕容隆与慕容麟率领五万鲜卑精锐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山林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小股骑兵,本来慕容隆的意思是放过前面的骑兵部队,重点打击后面的步兵,但是由于慕容麟立功心切,觉得反正慕容垂在大后方,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会被一网打尽,因此提前冲出了伏击圈。 慕容麟这一冲不要紧,在打乱了慕容隆的部署的同时,也给后面紧跟着的桓豁大部队提了个醒,桓豁一看有埋伏,就立即命令部队隐藏了起来,桓豁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想先弄清楚状况再做打算。 可就在这时,慕容垂率领部队居然冲了过来,原来,慕容垂在听到前方的厮杀声之后,误以为桓豁中了埋伏,因此立即驱兵赶往现场,却不成想误打误撞的冲进了桓豁隐藏的地方。 桓豁一看,好家伙,这后面还有一伙人呢?至此桓豁才明白,慕容垂这是想搞个三面夹击啊,幸好自己谨慎,没有贸然冲进去,不然的话就真的在这里被包了饺子了。 既然冲进来了,那就别想再冲出去了,桓豁一声令下,隐藏在山林当中的晋军将士嗷嗷叫的冲了出来,直扑眼前的鲜卑部队,慕容垂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晋军冲乱了阵脚,偌大的队伍被分割成了好几块,然后被晋军围着打,相当的被动。 由于人数明显少于桓豁的部队,因此慕容垂打的相当艰难,因为身穿华丽的衣服太过吸引注目,因此总是被四面八方的晋军士兵围攻。 为了能让慕容垂冲出包围圈,跟随慕容垂多年的参将段建主动的把自己的铠甲脱了下来,然后跟慕容垂的铠甲进行了互换,然后段建主动穿着慕容垂的铠甲吸引晋军的注意力。 而晋军也果然被段建吸引了过去,从而放松了对慕容垂的围攻,慕容垂在几个护卫的拼死搏杀下终于冲出了包围圈,而段建因为穿着慕容垂的铠甲而被晋军误以为是鲜卑主将,而最终惨死在乱箭之下。 慕容垂逃走之后,剩下的鲜卑士兵误以为被射杀的是他们的英雄慕容垂,因此一下子斗志全无,开始放弃抵抗,四散逃离,晋军趁机追杀,一直追到慕容隆与慕容麟设伏的地方。 慕容隆与慕容麟正在奇怪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鲜卑溃兵的时候,其中一个溃兵哭丧着脸告诉了二人慕容垂已经被乱箭射死的消息。 慕容隆与慕容麟二兄弟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久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在鲜卑溃兵的身后又出现了大量的晋军部队,慕容隆与慕容麟二兄弟这才相信这可能是真的,在巨大的打击下斗志全无,只得率领全军匆匆撤离了这个地方。 慕容隆兄弟二人归队之后,哭丧着脸向众人报告了慕容垂已战死的消息,众人都震惊不已,甚至有些人因为不相信这件事而发疯。 但是随着桓豁率领部队越来越逼近大部队,而慕容垂又迟迟没有归队,众人也就不得不相信了这个消息,由于将士们无心恋战,同时为了避开锋芒正盛的桓豁,后燕群臣在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前往河东郡的长子县投靠已经成哪里称帝的慕容泓。 于是乎,大部队连夜出发,向长子县进军,由于此时正值隆冬时节,气温下降的很厉害,因此黄河之上都结了厚厚的冰,鲜卑大部队也得以顺利通过黄河。 而桓豁为了能够追上后燕大军,专门挑选了二万多人组成的骑兵部队,火速追赶后燕军队。 晋军日夜兼程追赶,终于在七天之后,晋军一个名叫参合陂的地方追上的后燕军队。 这时,后燕军队在陂东,扎营在蟠羊山南面的河旁。桓豁是一个很能抓住战机的优秀将领,在发现后燕军队的营地之后便连夜进行了部署。 为了防止因为士兵喧哗而惊扰了后燕军队,他命令士卒们嘴里都含着枚,同时又扎紧马口,暗中接近后燕军队。 第二天清晨,晋军已经登上山头,下面正对着后燕军大营。后燕军向东进发时,才发现漫山遍野都是晋军,后燕军惊慌失措,混乱不堪。桓豁趁势驱兵攻击,后燕军奔跑落水,人撞马踩,轧死淹死者数以万计。 由于晋军的部队横阻在逃亡的燕军的前边,因此后燕军四五万人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逃出去的也不过几千人。慕容宝等人都是单人匹马逃出,得以幸免。晋军杀死后燕右仆射、陈留悼王慕容绍,活捉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等文武官员几千人,缴获的兵刃、衣甲、粮草、辎重等更是不计其数。 经此一身,后燕军损失怠尽,尽管后来慕容宝等人终于又寻到了失踪了慕容垂,但是他们身边也只有几千兵了,根本就无法跟晋军相抗衡,没有办法,英雄气短的慕容垂只得放下身架,带领尽存的鲜卑士兵继续前行,准备前往长子县投靠慕容泓。 第348章 秦燕激战长安城 经过长途跋山涉水,历经磨难的后燕君臣终于来到了长子县,然而,长子县里的鲜卑部队早已人去楼空,经过讯问才得知,慕容泓与慕容冲兄弟二人觉得长子县太小,因此决定领兵攻打长安去了。 慕容垂一听,不由的紧张了起来,慕容垂毕竟在长安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又曾做过前秦的冠军将军,对秦军的战斗力自然是了解的,他觉得就以西燕这点兵力,勉强守住河东郡就已经不错了,而去攻打长安那样的大城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慕容垂觉得慕容泓慕容冲兄弟二人必然失败,而长子县也绝非久留之地,因此慕容垂决意离开长子县,为了避开晋军与秦军的围剿,慕容垂决定从太行山北上,然后通过雁门郡到达平城一带,然后通过平城进入漠南大草原,那里有鲜卑拓跋部、匈奴屠各部等各胡族部落,东晋与前秦的势力在哪里还相对薄弱,慕容垂可以在哪里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之后再图大业。 然后让慕容垂想不到的是,慕容垂刚准备离开长子县,就听到了苻坚被杀的消息,慕容垂震惊之余,连忙派出多路人马前往长安打探消息。 原来,慕容泓在收到慕容伟的死讯之后,便拿出了慕容伟的书信,自称是慕容伟遗诏,然后公然称帝,称帝之后,趁着长安城内空虚,慕容泓决定趁机攻占长安。 可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慕容泓的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人认为慕容泓的德望不如慕容冲高,而且慕容泓执法苛严,部下对他很是不满,于是高盖等二人连夜发动兵变杀死了慕容泓,立慕容冲为皇帝。 慕容冲称帝后,改年号为更始,继续向长安进军,但是因为桓豁率领的晋军部队为了围剿慕容垂而选择了从西河撤军,这样原本抵抗晋军的骠骑将军张蚝的部队就给空出来了,张蚝的部队空出来以后,苻坚立即命令他前去拦截慕容冲。 由于张蚝是前秦国内有名的万人敌,作战勇猛,作斗力十分的强劲,慕容冲自觉实力还不足以跟张蚝抗衡,于是便派人联合跑到渭北想跟已经独立的羌族首领姚苌联合抗秦。 而此时跑到渭北的姚苌也得到了当地豪族尹详、赵曜、王钦卢、牛双、狄广、张乾等人的支持,同时北地、新平、安定等地十余万户羌人前来归附姚苌,这使得姚苌实力大增,在尹详、赵曜等西州豪族的支持下,姚苌决定脱离前秦自立。 于是乎姚苌遂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宣布大赦天下,同时改元白雀,由于两家都称秦,为了区分,史家称姚苌建立的秦为后秦。 后秦建立后,姚苌以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南安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狄伯支、焦虔、梁希、庞魏、任谦等为从事中郎,姜训、阎遵为掾属,王据、焦世、蒋秀、尹延年、牛双、张乾为参军,王钦卢、姚方成、王破虏、杨难、尹嵩、裴骑、赵曜、狄广、党删等为将帅。 姚苌自称秦王之后,长安的苻坚气的要命,他没有想到跟随自己十多年的姚苌会公然叛变,气不过的他决定御驾亲征,于是便招集长安周围尚能征战的士卒两万余人,带领他们攻打姚苌。 起初的时候苻坚获得小胜,并断了姚苌的运水之路。姚苌军危惧,并且已有人渴死。但是不久之后却天降大雨,姚苌军中积水三尺,于是军威大振。 当时苻坚刚要进食,听闻之后便无心再吃,对着上天怒道:“天其无心,何故降泽贼营”。 天降甘霖在古代被认为是祥瑞,所以人都认为这是天助姚苌军,于是乎姚苌军越战越强,最终居然发展到七万多人,并且俘前秦将吏杨壁、徐成等数十人。 苻坚对姚苌的征伐节节失利,而慕容冲的燕军又日益逼近长安,没有办法,苻坚只得暂停了对姚苌的围剿,率军先撤回了长安。 撤军回到长安城的苻坚,为了对付慕容冲的鲜卑大军,开始调集各种大军守卫长安,首先他令抚军将军苻方戍守骊山,同时又拜苻晖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配给他五万兵力抵御慕容冲,河间公苻琳为中军大将军,作为苻晖的后援部队。 而慕容冲在距离长安城约二百里的时候,命令随军的鲜卑妇女也乘牛马来充当人数,命她们举竿子为旗,扬土为灰尘,此以来制造出燕军浩大的声势来。 此时的鲜卑士卒军心振奋,战斗力十足,于是慕容冲便在早晨的时候在郑西进攻苻晖军营。苻晖出兵拒战,慕容冲扬尘击鼓呐喊,苻晖军随即战败。 苻坚见苻晖战败,便又命尚书姜宇为前将军,与苻琳率军三万,到灞上攻击慕容冲,但是被慕容冲打败,姜宇战死,苻琳身中流箭而亡,无人可挡的慕容冲于是战据并入驻阿房城。 有了阿房城这个根据地之后,慕容冲又率军进逼长安,苻坚登上城头看到城墙下面黑压压的鲜卑士兵,不由的叹息道:“这些蛮夷从哪里出来的,如此强盛。” 但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苻坚依然保持着皇帝的威仪,他见慕容冲就在阵前,于是便大声斥责慕容冲道:“你们这些群奴正好放牧牛羊,为什么来送死。” 而慕容冲也不甘示弱,回怒道:“奴就奴罢,已经厌倦了为奴之苦,今天就是要把你取而代之。 二人互不相让,慕容冲便命人攻打长安城,然而长安城毕竟是当时天下第一大城,城固池深,不是那么容易攻伐的,双方交战月余,互有胜负。 当时关中之地有三千余所堡垒,他们共同推举平远将军冯翊人赵敖为统领,相互结盟,同时派兵送粮援助城内的苻坚。 前秦左将军苟池、右将军俱石子率骑兵五千人,与慕容冲抢收麦子,慕容冲与左将军苟池在骊山展开激战,慕容永力战有功,斩杀苟池等数千人。 就这样双方在长安城外激战的四个月多,慕容冲始终无法攻入长安城,于是便派人联络后秦的姚苌相助,但是姚苌只想等二人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利之利,因此并没有同意。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慕容冲终于率军冲上了长安城墙,但是苻坚却以皇帝之尊亲自身披钟甲,督战抵御,浑身中箭,血流遍体。 当时关中堡寨营垒冒着危险派兵送粮救助苻坚,但是大多被西燕贼寇杀掉。苻坚很是不忍,于是对他们说:“听说前来救助的义士大都不能顺利到达,这表现了忠臣的大义,但如今敌寇制造的祸难繁多,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解决的,白白地相继落入虎口,又有什么好处呢!诸位应该保重自己的性命,积蓄粮食,训练军队,以等待天时,我一生未做大奸大恶之事,绝不会长久困顿,会有时机否极泰来的!” 后来被慕容冲掳掠的三秦百姓,仍然心向前秦,暗中派使者告诉苻坚,请求放火作为内应。 但是苻坚不忍百姓冒死,所以没有答应,百姓再三要求,苻坚派七百骑兵去接应。可是在慕容冲营中放火的人反被风吹的火焰烧死很多,只有十分之一二的人免于死难。 慕容冲在关中十分的残暴肆虐,他放纵军队残暴掠夺,无辜百姓被杀的很多,关中人士大都流离失散,道路断绝,方圆千里没有人烟。 后来卫将军杨定和慕容冲在城西交战的时候被擒获,杨定是前秦的猛将,曾率两千骑兵大破西燕军,俘虏万余鲜卑人而还,又在灞水大败西燕右仆射慕容宪,因此慕容冲很是害怕杨定,不敢与之交锋。 而现在连杨定都被俘获了,前秦另一个员大将苟池也被慕容永击败,张蚝被慕容盛击败,前秦所有能打的将领都被西燕军击败,这让苻坚很是害怕,开始担心长安城到底能不能守得住的问题。 而此时因为长安城被西燕军围困了很久,城内严重缺乏粮食,城外的粮食又屡屡被西燕截获,因此城内开始出现人吃人的惨状,苻坚倾尽最后家底,将自己的余粮分给他人,但是依然杯水车薪,数月之间,烟尘四起,百姓死亡无数。 最后,苻坚相信了谶言当中“帝出五将久长得”的谶言,决定放弃长安城,出奔城外的五将山,他让长子苻丕留守长安,而自己则带着中山公苻诜、张夫人率骑兵数百到五将山,同时遍告天下州郡,约定军队初冬时分前来救援长安。 第349章 苻坚命丧五将山 然而,令苻坚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撤军五将山是为了避开西燕的强盛兵力,坐镇长安城外号召天下人勤王,却不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苻坚撤到五将山后不久,一直占据渭南坐山观虎斗的姚苌觉得时机来临,于是当机立断,立即派遣手下大将吴忠突袭了五将山。 此时的前秦军队兵困将乏,面对强盛的羌军,再也无力抵抗,于是在稍微抵抗了一阵之后,便立即作鸟兽散了,可惜了雄才大略的前秦天王苻坚,身边最后竟然只剩下区区十几个护卫依然誓死追随。 可是即便如此,苻坚依然不改昔日的帝王气度,他自知今日已经再劫难逃,反而更加的神情自若,干脆坐在地上等待羌族大将吴忠的到来,同时召唤掌管膳食的官吏进上食品,边吃边等吴忠。 不一会儿,羌族大将吴忠骑兵赶到了苻坚的住处,吴忠可不惯着苻坚的毛病,他当即让人把苻坚给捆了,然后押送到了姚苌的驻地新平,幽禁在一个特设的房间里。 姚苌毕竟跟随苻坚二十多年,苻坚对姚苌也是礼遇有加,不但封他为扬武将军,还准许他依然统领本族军队,这才使得行将灭亡的羌族得以存活到现在。 所以姚苌对苻坚还是心存感激的,为了避免尴尬,他没有直接面见苻坚,而是派人向苻坚索要传国玉玺,因为传国玉玺是天命神授的象征,有了传国玉玺才能说明这是正统皇帝。 苻坚的传国玉玺来自前燕皇帝慕容伟的进献,而前燕皇帝的传国玉玺又来自于冉魏政权的皇后董皇后,当年前燕太宰慕容恪攻破邺城,俘获了冉魏皇帝及宗室成员,冉魏的皇后董皇后觉得大势已去,于是就以进献传国玉玺为代价来保命。 其实董皇后这颗传国玉玺是假的,而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已被东晋的镇国将军戴施偷偷的带出了邺城,送回了东晋都城建康了。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按照正统天命接续,西晋灭亡后政权应该是匈奴族建立的汉赵政权,汉赵灭亡后应该是石勒建立的后赵政权,而后赵灭亡后应该是冉闵建立的冉魏政权,而冉魏灭亡后应该是鲜卑族建立的前燕政权,而前燕政权把传国玉玺交给了前秦的苻坚,也就相当于把天命正统传到了前秦这一边。 因此,虽然冉魏政权的董皇后拿的那个玉玺是假的,但是因为天命的正统性,也就相当于是真的了。 况且现在大家都是各说各话,东晋那边说我的是真的,前秦这边说我的才是真的,因此不管谁的是真是假,只要有那个玩意,并且是通过正规渠道获得的,那么它就可以代表一定的正统性,因此姚苌把苻坚抓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颗传国玉玺。 因此,姚苌派去的使者见了苻坚后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姚天王按顺序应当承接天命,希望您可以把传国玉玺交给我。” 当时秋风呼啸,天色昏暗。尽管自己已经是俘虏,但是苻坚依然非常强硬,他愤怒地斥责前来要玉玺的使者道:“你们小小羌族,本就不在五胡之列,若不是当年朕好心收留,说不定现在早已被灭族,现在竟敢迫害皇上?玉玺朕已经派人送往晋国了,你们别再痴心妄想了!” 使者被苻坚一顿斥责,只得悻悻离去,姚苌见派普通人不顶用,而且索要传国玉玺可能会造成自己目标太大,毕竟现在西燕的慕容冲兵力强盛,若是自己得到了传国玉玺的话极有可能会成为天下人围攻的目标,因此便决定退而求其次,不再强求传国玉玺,只要求苻坚能够退位就行。 这次姚苌派了自己的右司马严纬去劝说苻坚,然而苻坚依然不为所动,他对严纬说道:“禅让,是圣贤的事情,姚苌是叛贼,怎么能让他继位呢?” 苻坚说的严纬无言以对,苻坚本就是宽仁之人,因此便主动跟严纬聊起了家常,他问严续道:“你以前在朝廷里担任什么官职?” “尚书令史。”严纬答道。 苻坚随即叹息道:“你是王猛那样的人才,具有宰相的才能,然而朕却不知道你,这是朕的过失啊,这样看来,朕的江山确实应该灭亡。” 苻坚说的严纬羞愧难当,于是便借故退了出去。 苻坚自认为平时对待姚苌不薄,又对羌族有恩,现在姚苌如此对待自己就是忘恩负义,因此便多次痛骂姚苌,只求一死。 但是苻坚的妃子张夫人却对苻坚说道:“我们一死无所谓,但是不能让羌奴侮辱我们的儿女啊?” 苻坚这才想起姚苌极为好色,为了防止自己的女儿受辱,于是苻坚便派人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苻宝和苻锦。 姚苌见苻坚如此强硬不肯就范,为免夜长梦多,于是便秘密派人将苻坚绞死在新平佛寺里,时年四十八岁,苻坚死后,张夫人和中山王苻诜也先后跟着自杀。 苻坚一生仁义宽厚,对待臣属及将士都十分的友好,因此在他被杀后,姚苌的将士们也为苻坚之死感到难过。 苻坚毕竟是前秦皇帝,姚苌为掩饰他杀死苻坚的恶行,因此便故意谥苻坚为壮烈天王。 苻坚被杀的消息不久之后便传到了长安城,坚守长安城数月的前秦太子苻丕知道长安城已经守不住,于是便带着母妻宗室男女几千骑逃出长安城,一路逃到了老家略阳。 皇帝和太子都跑了,其他的官员再坚守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因此前秦朝廷的百官也都各自逃奔出了长安城,城外的西燕国主慕容冲趁机冲进了长安城。 慕容冲生性十分的残暴,冲进长安城后纵兵烧杀抢掠,繁华的长安城内尸体堆积如山,死者不计其数。 苻丕到了略阳后,下令在略阳为苻坚举哀,三军皆穿白色丧服以示哀悼。 这时,前秦并州刺史王腾、秦州刺史王永、秦州刺史苻冲等也纷纷赶到略阳跟苻丕汇合,国不可一日无主,因此众人皆劝苻丕称帝,苻丕同意后,便在略阳即皇帝位。 苻丕即皇帝位后,立苻坚的行庙,上谥号为宣昭帝,同时在前秦境内大赦天下,改元太安,以明年为太安元年。 由于长安城内百官散尽,因此苻丕重新设置百官,他任张蚝为侍中、司空,封上党郡公;任王永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尚书令,进封清河公;任王腾为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司隶校尉、阳平郡公;任苻冲为左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西平王;任俱石子为卫将军、濮阳公;任杨辅为尚书右仆射、济阳公;任王亮为护军将军、彭城公;任强益耳、梁畅为侍中,徐义为吏部尚书,都封为县公。其他的人封赐任命各有等差。 同时,前秦尚书令、魏昌公苻纂也从关中来投奔苻丕,被拜任太尉,进封东海王。 由于姚苌和慕容冲都太过残暴,所过之处不但人烟灭绝,而且还毁坏挖掘坟墓,活人死人都受其毒害,使阴间阳世的人都很悲痛,即便是黄巾在九州的祸害,赤眉在四海的凶暴,与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在听闻苻丕登基称帝后,天下依附的人络绎不绝,于是天水的姜延、冯翊的寇明、河东的王昭、新平的张晏、京兆的杜敏、扶风的马朗、建忠将军兼高平牧官都尉王敏等都承檄起兵,各有兵众数万人,都派遣使者响应前秦皇帝苻丕,苻丕将他们都拜任将军、郡守,封为列侯。 而刚刚把慕容垂赶出晋国境内的桓温在听闻苻坚被杀之后,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但是当又听说慕容冲占据长安,姚苌代秦称帝、苻丕略阳登基的消息后,便知关中已经大乱,于是便想着坐收渔翁之利,于是便命冀并二州刺史桓豁、梁益二州刺史桓云、征北大将军桓冲皆列兵于边境而不侵犯,等前秦境内各势力拼杀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择军进军关中,一举平定秦地。 第350章 为苻坚复仇之战 桓温暂停进攻秦境,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立刻在秦境引起了连锁反应,这使得原本一直疲于抵抗晋军的势力也得以腾出手来参与混战。 此时的苻丕也振臂一呼,号召天下勤王,于是乎,原本据守朔方城的匈奴铁弗部刘卫辰在桓冲撤军之后,率领铁弗部士兵南下,进攻据守长子县的后燕慕容垂。 据守天水、安固、武始的鲜卑乞伏部的首领乞伏国仁,率军攻打后秦姚苌的阴密、径阳二地。 平东将军王兖、征东将军苻定、镇东将军苻绍、征西将军苻谟、镇北将军苻亮、左将军窦冲、秦州刺史王统、河州刺史毛兴、益州刺史王广、卫将军杨定等勤王大军则纷纷进军新平,誓言要将杀害苻坚的姚苌碎尸万段。 由于姚苌杀害苻坚而成为天下共贼,天下人群起而围攻,姚苌有点吃不消,于是便派人请求与慕容冲结盟,为了得到慕容冲的信任,甚至把儿子姚硕德送来当人质。 但是残暴的慕容冲现在已经看不上姚苌了,更何况姚苌冒天下之大不违而杀死了苻坚,使得天下人都在围攻姚苌,占据长安的慕容冲反而没有人理,所以慕容冲也决定附合一下舆论,装模作样的派出了车骑大将军高盖率军五万进攻后秦。 此时的后秦虽然被四面围攻,但是实力尚存,在姚苌的指挥下,双方在新平郡南面交战,此战是后秦生死存亡之战,因此后秦军民同仇敌忾,大败西燕军队,高盖被后秦士兵围困数日后,决定率部下数千人投降了姚苌,姚苌很高兴,加封高盖为散骑常侍。 尽管后秦军队骁勇异常,先后击败了多路联军,甚至俘虏了西燕的车骑大将军高盖,但是猛虎难敌群狼,在多路联军的轮番进攻之下,后秦军队渐渐不支,随后,张蚝、王腾、苻冲等前秦将领与姚苌的左将军姚方成、镇远将军强京在孙丘谷交战,此战前秦军大败后秦军,阵斩三万余人,后秦开始颓势渐显。 面对前秦军队浩大的声势,此时的姚苌才感到害怕,于是便率军撤往安定以避前秦锋芒。 就在前秦军队节节胜利,姚苌节节败退之时,突然传来了前秦皇帝苻丕在平阳被杀的消息。 原来,苻丕率秦州刺史王永、卫将军俱石子想通过平阳进攻安定,与镇守这里的西燕大将军慕容永发生激战,结果苻丕大败,王永与俱石子皆战死沙场。 没有办法,苻丕只得率领几千骑兵向南逃奔东垣县,不曾想在东垣县苻丕又遇到了后燕的扬威将军冯该,虽然后燕与西燕两个政权不对符,但是都同属鲜卑部,在前秦的眼里都是反贼,所以冯该便截击了苻丕,苻丕战死沙场,冯该抓获前秦皇太子苻宁、长乐王苻寿,送到长子县慕容垂处。 慕容垂不同于慕容冲、姚苌,他感念苻坚以前的恩情,不忍杀害二人,又觉得当前关中大乱,放归此二人又会助长前秦势力,思前想后之后,慕容垂决定派人将此二人送到了桓温处,桓温也感念苻坚的不易,恰好此时前秦的前太子苻宏被俘后一直居住在健康,于是便命人此二人送到了健康苻宏处,由苻宏照顾二人。 苻丕死后,苻纂和苻师奴率领苻丕的部众数万人,奔往杏城据守。 由于太子苻宁被送往建康,苻丕战死,前秦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于是忠于前秦的将帅们经过商议,觉得苻丕的儿子渤海王苻懿年仅三岁,在此时乱世之秋,无法承担多难之事,于是便决定投奔远在南安的南安王苻登,欲立苻登为帝。 苻登是宣昭帝苻坚远房族孙。他的父亲苻敞,在苻健在位时担任太尉司马、陇东太守、建节将军,封爵颍川王,后无辜为前秦第二任皇帝苻生所杀。 苻登即位后,追赠苻登的父亲苻敞右将军、凉州刺史,毛兴镇守上邽时,任命苻登为长史,后任殿上将军,逐渐迁任羽林监、扬武将军、长安令,后因犯事被黜任为枹罕郡的狄道长。 宣昭帝苻坚被杀后,河州枹罕郡的众氐族部落也要参与复仇之战,因为河州刺史卫平年老体衰,无法率领众人复仇,所以大家都颇有怨言。 碰巧七月初七有个大的聚会活动,河州刺史卫平也参加了,聚会期间,氐族部落中有一位热血的年轻人,叫啖青,他一腔势血想要参与为苻坚的复仇之战,因此便趁机站出来要求所有人推荐一位新的领袖带领大家参加苻坚的复仇之战,同时拔出了手中的剑,威胁说谁敢不从就当场斩杀。 面对啖青的公然威胁,本来就对河州刺史卫平的众人都不作声,相当于默默的服从了他。经过众的推荐,最终任职为狄道长苻登的脱颖而出,被大家为新的河州刺史。 而卫平也很知趣,他知道自己无法带领大家入关为苻坚复仇,因此索性直接就默认了这个事实。 苻登代替卫平之后,当即率领部队东下陇右郡,攻打南安城,经过数天的激战,最终收复了南安城,同时派使者向苻丕请求指令,苻丕听闻陇右竟然出了这么个猛人,很是高兴,于是便任命苻登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安王、持节及州郡督。 南安王苻登收复南安郡后,深受羌、鲜卑欺压的胡、汉百姓纷纷前来归附,竟然有三万多户,实力得到补充的苻登继续率军前进,又击败了后秦的秦州刺史姚硕德,姚苌大惊,亲自带领军队前来救援姚硕德,继续又被苻登打的大败,当场阵斩两万多人,苻登手下的大将啖青甚至用箭射伤了姚苌,迫使后秦军队大幅度后撤,苻登收复了大片的土地。 由于苻登屡次打败姚苌,被认为是前秦的希望,因此在苻丕死后,前秦的将帅便商量着想立苻登继任皇帝位,于是乎苻丕的尚书寇遗带着苻丕之子渤海王苻懿、济北王苻昶从杏城来投奔苻登。 苻登得知苻丕的死讯,于是为苻丕发丧穿孝服守孝,三军都穿白色丧服。 因为苻懿是苻丕的幼子,因此苻登建议立苻懿为主,但是众人都认为国家多事之秋应立长君,因此便力荐苻登继承皇位。 见群臣这么说,苻登拗不过,于是便在南安即皇帝位,在境内大赦,追谥苻丕为哀平皇帝,改年号为太初,以明年为太初元年。 苻登即位后,为了表示自己绝无私心,便立苻丕的幼子苻懿为皇太弟。同时派使者拜苻纂为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领大司马,进封为鲁王,苻纂弟苻师奴为抚军大将军、并州牧、朔方公。 即位后的苻登,因一直仰慕老上司毛兴的女儿毛秋睛,因此在登上皇帝位后便迎取娶毛秋睛为妻,同时立她为皇后。 第351章 传奇皇后毛秋晴 苻登不是苻坚的直系子孙,但是对苻坚却是无比的敬仰,他对姚苌杀害苻坚之举深恶痛绝,发誓要替苻坚消灭姚苌,于是便在军中立下宣昭帝苻坚的牌位,载在一个有屏盖的车中,将要作战必定告请,凡是想做什么,启奏之后再施行。 苻登每次战前都要向将士们慷慨陈辞,有时候因为太过伤感而抽泣流泪。前秦将士也都很备痛,因此便在自己的长矛镗甲上刻上“死休”字样,以表示不灭羌兵绝不生还。 而后苻登与姚苌作战,所向无敌,姚苌也被打的节节败退,在大界附近苻登大败姚苌的中军将军姚崇,俘虏斩杀了羌兵三万余人。 然而,在苻登前方作战时,大后方的大界却被姚苌偷袭,当时驻守大界的是苻登的新婚皇后毛秋睛。 毛秋晴出身于一个将军世家,她的父亲就是着名的毛兴,毛兴生前是凉州刺史,曾任车骑大将军,都督,河州总督,在军政两界皆有建树,是前秦举足轻重的人物。 按理说毛秋晴出身名门,家庭条件不错,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豪门千金,更重要的是,毛秋晴是毛兴唯一的孩子,因而双亲对这个女儿也是极为疼爱。 毛兴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疼爱有加,面对女儿天天舞枪棒,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由着她。 终于,在毛秋晴和其他男人一起玩耍的时候,毛兴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女儿身手十分的矫健,是个练功的好苗子。 于是乎,毛兴便将自己的一身所学,全部都倾囊相授,无论是武功、兵法,毛兴都倾囊相授,悉心教导自己的宝贝女儿毛秋晴。 而毛秋晴也不负父望,学起了马术和枪术,果然如同毛兴说的一样,毛秋晴天生就是练武的料,无论是马术还是枪术,她都能很快上手。 在跟随父亲的几年里,毛秋晴的身手比起某些军人都要好上几分。在毛秋晴长大之后,就成为了父亲最信任的人,协助父亲训练士兵,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巾帼英雄。 当年苻登被贬到枹罕郡当一个小小的狄道长的时候,毛兴对苻登照顾有加,那时候苻登只是一个小官,面对如花似玉的毛秋睛,虽然有暗恋之情,但是一直不敢言表。 直到苻登成功登基为皇帝后,他才有勇气说出对毛秋睛的暗恋之情,但这时苻登已经五十多岁,而毛秋睛却仅仅二十来岁。 但此时苻登是皇帝,毛秋睛再怎么不乐意也只得从命,她本以为自己只会是皇帝的一个妃子,没想到苻登却让她直接当皇后,这让毛秋睛万万没有想到,从此以后便对苻登死心塌地,追随苻登南征北战。 这次苻登在大界击败姚苌之后,便率军继续进军平凉,但是因为辎重粮草集中的大界,苻登担心有失,因此迟迟没有行动。 而这时皇后毛秋晴便主动站出来请求领兵驻防大界营地。 基于对妻子的信任和支持,苻登便命皇后毛秋睛率军一万留守大界营。 而姚苌这边因屡战屡败,心中怨恨,于是便派子姚崇率军绕道偷袭大界营,可惜的是,姚苌派遣姚崇率领人马突袭大营的计谋被苻登看穿。 苻登立即派人把姚苌的计划告诉了毛皇后,两人决定联手,反其道而行之,苻登连夜率军赶回,在姚崇突袭大界营地的时候,苻登的大军突然从身后出现,与毛皇后的大军一起,合围姚崇,姚氏大军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也正是在那一次战斗中,毛皇后率领的一万大军,干掉了姚家的两万大军,毛皇后一举成名。 姚苌大败而归,这是一场令人兴奋的战役,毛皇后在这场战斗中身先士卒,亲自冲锋陷阵,大大鼓舞了将士们,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毛秋晴本人也得到了全体将士的广泛认可。 大界胜利后,苻登立即决定乘胜追击,继续剿灭姚崇的大军,削弱姚氏的实力。 在苻登沉浸在胜利的光辉之中的时候,姚苌则是沉浸在失败的阴霾之中,苦苦寻觅着光明。 经过这么多年的战斗,姚苌对苻登很是了解,他很清楚苻登在每次获胜之后,都会有一种松懈的感觉。 而且儿子的军队已经被击溃,苻登的注意力肯定还在他的儿子身上,此时的大界就暴露了出来,不如再次伏击大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姚苌便故技重施,再次带着三万大军,直奔毛皇后的大营而去。 而且姚苌专门选择在午夜时分发动攻击,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苻登正带着大量的人马去追杀姚崇的残兵败将,从而忽略了对大界的防御。 面对姚苌深夜突袭,毛皇后并没有逃跑,而是奋起反抗,但是人数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任凭毛皇后如何神勇,都无法战胜姚苌,最终,毛皇后还是被姚苌活捉了。 羌兵带着毛皇后一路走来,对她冷嘲热讽,由于毛皇后实在是太过美丽,又是一国的皇后,所以所有人都对她按耐不住,经常羞辱毛皇后。 好不容易押着毛皇后到了营地之后,姚苌的贼眼仔细一看,这毛皇后虽然满脸灰尘,披头散发,但是依然难掩她的美貌。 姚苌看的毛皇后的姿色后有些心中,心中不免开始暗暗盘算起来:若是能将苻登的皇后收为自己的皇后,无论是对苻登,还是对前秦人,都将是莫大的侮辱。 于是姚苌便对毛皇后说道:“只要你肯为我姚苌之妻,就让你当秦国的皇后。” 但是令姚苌没有想到的是,此言一出,毛皇后立即双目圆睁,对着姚苌破口大骂:“我乃堂堂大秦王后,岂容你一个羌人胡作非为,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姚苌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从此也知道毛皇后是个有骨气的女人,所以也不想折磨她。 但是毛皇后宁死不屈,对着姚苌破口大骂:“姚苌丧尽天良,先是杀了我大秦的皇帝,现在又侮辱了我大秦的皇后,上天啊,瞪开眼看看这个逆贼吧,怎么能让这样的逆贼苟活于世呢?” 姚苌被毛皇后气得七窍生烟,再也忍耐不住,于是便下令将毛皇后拖出来,当众处死。 由于毛秋睛实在太过美丽,而姚苌也有意要侮辱她,于是便命人将毛皇后的衣服全部扒光,当众展示她美丽的身体,然后又命已经汗拉子流到了地上的羌族士兵挨个侮辱了她,最后才让人将她的头颅斩下。 那年毛皇后才二十一岁,正是一个如鲜花般盛开的年纪,一代传奇女英雄,就这么惨遭敌军毒手而死,这也使毛皇后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亲自上战场、并被处以裸刑的皇后。 第352章 西秦与后凉的建立 毛秋睛以极其悲壮的方式被姚苌公开凌辱并被杀死后,苻登气的牙齿都咬碎了,于是他连夜率军撤出平凉,连夜进攻姚苌据守的胡空堡。 姚苌知道对方都是死战之士,因此不愿意于他们硬碰硬,便连夜撤出了胡空堡,退到了千户固,同时派出大将王破虏、张龙世到秦州其他地方攻城略地以为策应,苻登疲于应对,双方在广阔的三秦之地上到处发生战争,但是谁也无法彻底打败谁,战争逐渐陷入僵持状态。 在苻登与姚苌陷入惨烈的攻防战的同时,秦地其他地方的势力也开始逐渐脱离前秦的控制,开始独立或者半独立的状态。 首先是占据凉州的吕光,在受苻坚之命镇守凉州之后,恰巧西域的车师前国国王王弥窴、鄯善王休密驮赴长安朝贡,到了长安之后,苻坚表达了对西域的向往,而这位国王表示愿协助秦军征服西域诸国。 当时的前秦国力,兵马强盛。而雄才大略的苻坚也一直有经略西域之意,于是便任命吕光为使持节、都督西讨诸军事,统率七万五千兵马,征讨西域 于是吕光便以车师前国、鄯善国两国军队为向导。 从河州的高昌郡出发,越过三百里沙漠,经过长途跋涉,最终到达了西域的焉耆国。 焉耆国及其附属诸国以前就心向汉朝,现在又见吕光兵势强盛,于是便主动请降,但是焉耆国邻近的龟兹国则和其他附属诸国觉得吕光劳途远征,必然疲惫不堪,所以就选择了据城抵抗。 见龟兹国这么不识抬举,吕光便决定武力征伐,他将大军集结于延城以南的地方,深挖沟,筑高墙,指挥前秦大军攻城。 吕光因为人少,不便于进行攻坚战,所以就选择了围而不攻,在围困了龟兹国三个月之后,龟兹国受不了了,重金求援于附近的狯胡国。 狯胡国国王见钱眼开,联合周边的温宿国、尉头国等国国王,凑了两万兵,对外却号称二十多万兵马,一同援救龟兹。 最终吕光以精锐骑兵作为游击主力,在龟兹城西设下埋伏大战,引诱西域联军来作战,西域联军不知有埋伏,率领大军前来围剿前秦军队,结果大败,被斩首了一万余首级,此战打的实在太过惨烈,使站在城头上观战的龟兹国国王帛纯肝胆惧裂,当场吓死了。龟兹也随即平定。 经此一战,西域各国都被震慑的不要不要的,于是便所以纷纷遣使来降,西域终于归附前秦。 吕光学习汉朝班超故事,对这些西域国家恩威并施,西域诸国也都心悦臣服。 由于上次中原大规模征伐西域还是在东汉时期,所以当时的西域各国所持有的苻节都是汉朝所赐,吕光命他们把汉朝所赐符节都上缴,将它们替换为前秦政府的符节。 当时的龟兹是西域地区少有的丰饶富庶的国家。前秦军队占据龟兹后,士兵们都沉迷这里的生活,每天都过的奢侈浮华,不想再回去了,但是当时的军中有随军法师,随军法师认为西域是凶杀之地,不宜久留,所以建议吕光最好还是东还。 随后吕光便命人用二万多头骆驼满载抢夺而来的西域的珍宝奇玩,同时驱赶骏马万余匹,满载而归。 然而此时苻坚已被姚苌杀死,前秦疆域内大乱,前秦已经失去了对基层的控制。 所以当吕光率领西征大军长途跋涉了半年之久之后,终于抵达高昌郡的时候。高昌郡太守杨翰没有给吕光打开城外,他想让吕光知难而退,退回西域,别打乱了自己自立为王的美梦。 但是吕光毕竟是名将,他见杨翰如此不识抬举,当即立断,率领组织军队攻城,很快就攻下了高昌城,高昌城打下后,敦煌太守姚静、晋昌太守李纯也相继请降。 所以等到吕光大军抵达玉门关时,已经实际上占据了沙州全境,此时的凉州刺史梁熙也想占凉州自立为王,因此便派遣军队抵挡吕光,继续依然被打的大败。吕光军大展神威,一举攻占了姑臧城。 在姑臧城之后,吕光才知道了苻坚被杀的消息。吕光对苻坚一直很是敬佩,当场便悲愤交加,痛苦欲绝,遂命所部将士吏民皆为苻坚披麻戴孝。 吕光虽占据凉州,但周边强敌环伺。因此吕光决定先平定了凉州全境再说。 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吕光击败并杀死前凉王张天赐的儿子张大豫。同时攻克张掖城,杀张掖太守彭晃。控制了凉州全部、河州、沙州大部分地区。 占据苑川的鲜卑乞伏部首领乞伏国仁趁着关中大乱而在陇西自立为大单于,并得到前秦皇帝苻登的支持,苻登封他为大将军、大单于、金城王,秦、凉一带的鲜卑、胡、羌诸族多归服之。 势力的增长使乞伏国仁野心也在膨胀,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大单于的称号,于是便在部将的支持下,自称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筑勇士城为都,因当地古时为秦地,故建国号为秦,为了与前秦、后秦区分,史称西秦。 看着连乞伏部都独立建国了,此时已经平定西北各地的吕光称帝建国的心思也越来越强烈,吕光平生只服苻坚,现在苻坚死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他的部下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于是便故意称在河州高昌地有凤凰出现,凤凰是祥瑞,麒麟降临也给了吕光称帝的借口,于是在乞伏国仁建立西秦国不久之后,吕光便自称大凉天王,建国号为大凉,为了与前凉区分,史称后凉,在境内大赦天下,改元飞龙,设置百官,将妻子儿女全部封为王室成员,设置太庙,将自己的父祖等人都列入祭拜。之后吕光又听从部下的建议,追尊姜太公吕望为始祖,有强行认祖宗的味道在里面了。 后凉建立后,由于与西秦接壤,因此二者便在西北之地一直爆发冲突,由于双方势力相当,谁也无法彻底击败对方,因此后凉与西秦始终处于战争状态,这也就让二人无法顾及发生在关中的前秦、后秦、西燕、后燕之间的乱战了。 第353章 桓温决定收拾乱局 随着后凉与西秦政权的建立,坐镇洛阳一直观注着局势变化的桓温感觉头都要炸了,在苻坚死后的短短三年时间里,前秦大地上先后有九人称帝,出现了七个独立的政权和其他三个表面上臣服于前秦但事实上已经独立的半独立政权。 这七个独立的政权分别是以鲜卑慕容部创建的以慕容垂为皇帝的后燕政权,他们主要占据着雍州的建兴郡长子县、襄陵县、闻喜县以及平阳郡、西河郡部分地区,由于慕容垂是鲜卑慕容部公认的大英雄,在慕容部民众中拥有崇高的威望,所以先后依附于后燕政权的鲜卑族民众达到了二十多万人,拥有一支十余万人的作战部队,虽然占据的地盘不大,但是战斗力非常强,也是桓温最为忌惮的政权之一。 鲜卑族建立的另一个政权就是以前燕末帝慕容伟弟弟慕容冲为首的西燕政权,在慕容冲的带领下,西燕政权成功占领了前秦都城长安,这个政权十分的残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占据长安之后更是血流成河,杀戮了长安城内百姓百分之八十的居民,但是因为慕容冲到底是正宗的前燕皇室出身,所以号称力也还算可能,他们占据了长安城及其周边数个县城,拥兵八万,对外号称二十万,战斗力也非常的强。 另外一个就是旧政权前秦,在第三任皇帝苻坚被姚苌杀死后,前秦政权事实上就已经崩溃,虽然第四任皇帝苻丕的即时登基稳住了基本盘,但是苻丕只当了十个月的皇帝就战死沙场,使刚刚趋于稳定的前秦政权再次崩溃,然后第五任皇帝苻登众人都给予了厚望,但是原本臣服于前秦政权的其他势力也开始渐渐离心离德,前秦政权终究堕落为一个只占据扶风、略阳、天水等数郡的小割据政权了。 因为杀死苻坚而成为众矢之的的姚苌建立以羌族为主体民族的后秦政权,虽然屡屡遭到其他势力的打击,但是凭借着姚苌的奸诈圆滑,依然在前秦大地上站稳了脚跟,他们先后占领了安定郡、新平郡、北地郡、冯翊郡等四郡之地,并在平凉、阴密、大界、雍县等地与前秦展开拉据战而不落下风,基于姚苌羌族首领的身份和地位,后秦是五胡当中羌族建立的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政权,自然是得到了羌族民众的顶力支持,依附于姚苌的羌族民众也达到了二十余万,拥兵十余万,雄厚的民众基础以及雄厚的兵力,也是后秦能够屹立不倒的关键。 还有就是原前秦大将、氐族人吕光建立的后凉政权,后凉政权占据凉州全部、河州大部,同时控制着西域诸国,由于地处西北边陲,边上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西秦政权,因此后凉并没有参与三秦之地的混战。 鲜卑乞伏部首领乞伏国仁建立的西秦政权,占据着原属秦州的苑川、枹罕等郡,乞伏部本来就是人少将寡,他们所建立的政权也地处边远贫瘠之地,因此距离后凉较近,因此两个政权经常因为地盘的问题而争伐不断,也没有参与三秦腹地的混战。 另外还有就是原前秦大将杨定建立的后仇池国政权,杨定原本是仇池国主杨安之子,杨安投降前秦后,苻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杨安之子杨定,结为儿女亲家,杨定也就成为了前秦的驸马。 在西燕的慕容冲进军长安之时,杨定曾多次击败慕容冲,被苻坚称为股肱之臣,然而杨定在某次战斗中不小心被慕容冲生擒,这也成为压倒苻坚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促成苻坚逃出长安奔向五将山的根本原因。 在杨定被慕容冲生擒之后,杨定趁慕容冲不注意,在其他人的帮助之下又偷偷的逃了出去,逃出去的杨定偷偷回到陇右收集仇池旧部,重整旗鼓之后,便与前秦其他将领一道主动派遣使者联络前秦皇帝苻丕,请求共同讨伐姚苌,苻丕得到消息后特别高兴,任命杨定为骠骑大将军、雍州牧,共同讨伐姚苌。 前秦第五任皇帝苻登登基之后,又封杨定为为将军、益州牧,随着苻登与姚苌战事陷入焦灼状态,杨定也开始自寻退路,将治所迁到历城,同时派人在仇池山设置粮仓准备粮食、招募各族百姓,先后有一万多余百姓为躲避战祸而投靠仇池山,随后杨定自号龙骧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这也就标志着仇池国政权的建立,为了与前仇池国区分,史称后仇池国。 除了这些政权之外,还有占据朔方城的匈奴铁弗部首领刘卫辰、占据广武城的鲜卑秃发部首领秃发乌孤立、占据新安城的丁零族首领翟斌、占据洮河、龙固一带的鲜卑吐谷浑部首领树洛干,这些政权在事实上也已处于独立状态,只不过表面上刘卫辰和树洛干臣服于前秦政权、秃发乌孤立臣服于后凉吕光政权、翟斌臣服于后燕慕容垂政权而已。 因此,在苻坚死后,前秦已经事实上分裂为七个国家、十个独立政权,这些政权彼此依附又互相攻伐,战事频发,整个三秦大地上烽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 因此,桓温决定不等了,他本想等这些政权彼此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兵进军关中,但是眼看着这帮胡族政权在相互攻伐中胡作非为、残害百姓,原本繁华的关中之地变的赤地千里,桓温又实在是于心不忍,因此便决定趁乱进军关中,然后一个一个的消灭掉这些割据政权。 目前距离桓温最近的就是后燕的慕容垂政权和西燕的慕容冲政权,由于桓温曾经在枋头被慕容垂打的大败,因此桓温在心理上不太愿意面对慕容垂,同时慕容垂占据的建兴郡长子县等地又有点偏僻,不属于关中的核心地区,本着首战就要打出声势来的目的,桓温决定将入关后消灭的第一个政权定在占据长安城的西燕政权。 桓温之所以选择西燕政权,除了西燕政权距离自己最近以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占据着长安,长安是当时天下最大的城池,也是西汉王朝的都城,在汉人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现在长安城被这些鲜卑蛮夷搞的乌烟瘴气,桓温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因此便决定首先讨伐西燕慕容冲。 第354章 俊美天子慕容冲 慕容冲是前燕景昭帝慕容俊最小的儿子,前燕末帝慕容伟的亲弟弟,母亲也是可足浑氏,在慕容冲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封为中山王,后来太宰慕容评为了打压慕容垂,故意将本该属于慕容垂的大司马一职给了年仅7岁的慕容冲,慕容冲也就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大司马。 后来前燕被桓温击败,前燕皇室在末帝慕容伟的带领下投奔前秦苻坚,慕容冲与哥哥慕容泓、姐姐清河公主等众多鲜卑慕容部人被迁往关中。慕容冲与姐姐清河公主因外貌出众,被当做胜利品进献给苻坚。 据说慕容部的祖先是来自东欧的白种人,也就是后世的乌克兰、俄罗斯一带的人,其部落也多是混血人,美男美女层出不穷。而当时十四岁的清河公主已经是艳冠群芳。所以当苻坚见到十四岁的清河公主后龙心大喜,将其纳入自己的后宫,对其十分的宠爱,号称是宠绝后宫。 但是,当苻坚偶然间见到当年才十二岁的的慕容冲时,立马惊为仙人。慕容冲的俊美是有点偏女性化的,他的容颜可以说超越了整个华夏大地的所有的美女,甚至当时的道教人士见了他都赞叹不已,认为他是天上的凤凰星君犯错被贬下人间受劫来的。 由此可见,慕容冲的美艳程度到了何等地步。 于是,原本性取向很正常的钢铁直男苻坚,当场就被硬生生的掰弯了,当晚便将慕容冲接入其后宫迫不及待的进他进行了第一次b菊。 从此以后,苻坚沉溺于慕容姐弟俩的美色中难以自拔,每次苻坚都感觉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从此以后乐此不疲,而苻坚的后宫也从此以后也是“姊弟专宠,宫人莫进。” 为此,长安的民众便纷纷传唱:\"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民谣。 朝野上下都担心苻坚沉迷温柔乡而导致荒废朝政,于是当时的宰相王猛上书进言,劝说苻坚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沉迷于美色之中,甚至请求苻坚壮士断腕赐死慕容冲以绝后患。 在朝廷重臣们的轮番进谏下,雄才大略的苻坚终于有所收敛,决定远离温柔乡,但是却依然不舍得将慕容冲处死,而是恋恋不舍让他出任战略要地平阳郡的太守。 慕容冲走后,长安城内又传唱起了民谣“凤皇凤皇止阿房”,因为慕容冲字凤皇,苻坚便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为由,在离长安不远的阿房城内种植了梧桐竹子数十万株,日思夜寐的期待着与慕容冲能够重温旧温。 慕容冲亲眼目睹了国破家亡的惨烈,而自己也从王子掉落成战俘,内心深处早已充满了屈辱。 而进入长安后,又因容貌俊美,被迫充当苻坚的同性伴侣,天天被爆,而且还要跟自己的亲姐姐一起,内心可以说是受到了严重摧残,心理也越来越变态,随着年龄的增大,慕容冲由对苻坚充满敌意,同时也扩展到了对前秦百姓饱含仇恨。 这也为后来他占领长安之后疯狂杀戮报复的行为埋下了伏笔。 在平阳任职期间,他卧薪尝胆,日夜期盼复国。十年磨一剑,终于在苻坚兵败青衣江之时,前秦政权开始风雨飘摇。哥哥慕容泓趁乱在关中举兵,慕容冲也立即在河东遥相呼应,率二万兵众反叛前秦,在起兵失败后又率八千骑兵投奔慕容泓。随即慕容泓率十余万大军进攻长安,并改年号为燕兴,建立了西燕政权。 慕容泓后来在进军长安的途中被部下所杀。慕容冲被拥立为皇太弟。此时的慕容冲终于皇帝的身份,率大军“进向长安”,与苻坚这个曾经摧残他的人展开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等到慕容冲率部杀气腾腾的来到阿房城之时,苻坚的儿子苻晖率五万精兵严阵以待。慕容冲的军事天才,在此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敌寡我众情势,他并未发动总攻。而是命令随军的妇女们各携装满尘土的布囊,身穿文采衣,在大军阵后手持长槊充当督战队。在两军交战时,女兵们“揭竿为旗,扬土为尘”,使“埃雾连天,莫测多少。”战士们见家眷舍死忘生上前线,顿时军心大振,个个奋勇争先。 苻晖与前秦军从未见过妇女上战场阵势,又因尘土飞扬无法估计对手兵力,最终大败逃散,“冲遂据阿房城”,继而“进逼长安。” 阿房城里种有十数万株梧桐枝繁叶茂,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竹竹影婆娑。这是十年前苻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慕容冲送往平阳郡任太守后,特意为给慕容冲而精心构建的浪漫场地。 结果这个苻坚为慕容冲修筑的浪漫之地,却被慕容冲占领后作为进攻前秦的根据地,在占据阿房城后,慕容冲将它作为根据地,持续进攻长安城。 当苻坚与慕容冲在长安城下四目相对之时,苻坚眼中充满柔情蜜意,昔日的恩爱场景历历在目; 而慕容冲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菊花,目光里燃烧起了怨毒的怒火,过往的屈辱画面帧帧重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随后对长安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随着卫将军杨定的被俘,苻坚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最终出奔五将山并被姚苌所擒杀,太子苻丕出逃长安城。 慕容冲攻陷长安后,为报复苻坚屠杀鲜卑族之举,在长安城及附近展开了大屠杀,”致使“人皆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烟。” 慕容冲少年时,骤然从养尊处优的皇子高位跌落,随家族背井离乡迁居长安,饱尝国仇家恨之苦。又因容貌俊美而被苻坚天天爆菊花,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因此,他对苻坚恨入骨髓,赶尽杀绝,尚属可以理解。但是,他因受辱而导致心理变态,将对苻坚的仇恨扩大到前秦所有国民身上,对各族无辜百姓实现无区别屠杀,这就有点不太对了。 因此,桓温将第一个攻击对象定为慕容冲,其实也是为了解救长安百姓于水火之中。 然而,就在桓温在洛阳城内点击十万大军,准备经函谷关进入崤函古道,突袭西燕占据的潼关,然后通过潼关进入长安之际,长安城里传来了慕容冲被杀的消息。 原来, 也许是从小被爆菊花导致的心理变态,慕容冲入驻长安后,开始变得残暴骄横,不仅报复当日取笑他的长安民众,就连自己的同族鲜卑人也动辄诛杀,这使得部下离心离德。 入驻长安后,他贪图长安的繁华与安逸,便想在长安长久的居住下去,但是,他的倒行逆施早已失去民心,不仅关中汉族对其恨之入骨,连本族鲜卑都怨恨他,由于是在本部族民众都向往东归的情况下,慕容冲却依然赖在长安不走,这让本部族民众都怨恨他。 最终西燕的左将军韩延顺应众人心中的不满,率领士兵发动了政变,率军攻打慕容冲,并最终将慕容冲斩杀,同拥立慕容冲的将领段随为新的西燕皇帝,并改年号为昌平。 第355章 攻灭西燕政权 慕容冲被杀之后,段随成为西燕新的皇帝,面对桓温大军压境,段随很识时务的选择了主动放弃长安城,一是段随知道自己无法抗衡东晋大军,还不如早早撤离保存实力;二是顺从鲜卑部众的呼声,鲜卑部众普遍希望能够东归辽西老家,而慕容冲就是因为拒绝东归才被杀了,段随为了保命,也只能顺应这种呼声,选择离开长安,从平阳至西河、上郡,然后经雁门郡回归辽东老家。 西燕军队的突然撤离让桓温扑了个空,同时也兵不血刃的占领了长安,这也是自永嘉之乱以来,汉族政权首次收复长安城,不管怎么讲,这个意义都很重大,东晋朝廷虽然已经被桓温掌控,但是面对如此重大意义的事情总也需要些表示,于是乎,在褚蒜子的授意下,东晋朝廷决意表彰桓温。 由于此时的桓温已经位极人臣,朝廷对他已经封无可封,于是便将代表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授予他,同时将他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同封为公爵。 桓温占领长安后,深知西燕政权只是撤离长安,其军事实力并未受损,为了彻底消灭西燕政权,桓温派出了卫将军毛穆之和平东将军陈午率军五万余人追击西燕军民,而自己则坐镇长安,修复被西燕损坏了城池。 毛穆之与陈午率军在黄河西岸的临晋城追上西燕军民,双方大战之一场,西燕军大败,被阵斩俘虏两万余人,西燕军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渡过黄河逃到蒲坂城摆脱了晋军的追击,西燕军内部又发生内讧,皇帝段随被杀。 段随被杀主要是因为他不是前燕皇族慕容氏的人,声望权势都不足以威慑下属,再加上临晋城之败,因此在到达蒲坂城之后,西燕左仆射慕容恒、尚书慕容永便设计杀害了韩延和段随,随后又立前燕宜都王慕容桓之子慕容顗为皇帝。 慕容顗被立为皇帝之后,继续带领西燕军民西行,结果又在豫州的河内郡遇到了东晋的西中郎将桓石民,在桓石民的打击下,西燕军再次被打乱,随后皇帝慕容顗又被慕容恒之弟慕容韬杀死,慕容恒和慕容永闹翻,慕容恒立慕容冲之子慕容瑶为帝。慕容永又杀死了慕容瑶,立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为皇帝。 由于西燕军民内讧不断,不断的自相残杀,最终在走到汲郡的东平县的时候,被尾随而来的毛穆之、陈午率领的晋军追上了,随后汲郡太守沈义也率军赶到,随及两军合并一处,全面包围并围歼了西燕政权,此战西燕军被斩杀四万余人,皇族慕容氏也近乎被斩尽杀绝,西燕太尉大逸豆归、公卿大将刁云等三十余人投降,剩余的鲜卑部众七万余户则被毛穆之全部迁到了渤海郡、乐陵郡、齐郡、广固郡一带分散安置,至此,西燕政权正式灭亡。 西燕政权灭亡之后,鲜卑慕容部建立的国家就只剩下后燕了,出于对慕容垂的恐惧,即便后燕政权占据了地盘很小,桓温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首先桓温决定再次启动北府兵打头阵,他任命四弟桓冲为征东大将军,率领北府兵从广宁郡出发,经平城郡、雁门郡、新兴郡从北面直扑后燕的都城长子县。 而桓温的三弟桓豁则率领并州兵从上党郡出发,进军后燕的武乡、建光、襄陵等地,从外面扫除后燕军的势力。 后燕政权不同于西燕政权,西燕政权算是临时拼凑的政权,而后燕政权里面的主要成员都是长期追随慕容垂的人,像范阳王慕容德、辽西王慕容农、陈留王慕容绍、太原王慕容楷等人,他们要不是慕容垂的弟弟,就是慕容垂的儿子,在慕容垂受可足浑氏和慕容评打压之时,他们就不离不弃,甚至追随慕容垂投奔前秦,更何况现在慕容垂当了皇帝建立了后燕政权,他们更是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慕容德慕容农等人也都是当时之名将,身经百战,战术素养非常高,虽然现在后燕政权占据的地盘狭小,但是因为内部团结、士卒用命,因此征伐起来难度要比西燕高的多。 但是不管怎样,总是要解决掉这个横亘在太行山脉的后燕政权的,不然的话晋军就无法集中精力对付更加残暴的后秦政权了。 因此,在征东大将军桓冲率军抵达后燕的北大门定襄郡,桓豁率军顺利通过壶关抵达武乡县之后,桓温也亲自领兵从长安出发,率军抵达了河东郡的蒲坂县,三路大军同时发起进攻,妄图一举消灭后燕势力。 然后,尽管晋军的兵力是后燕兵力的数倍以上,但是后燕政权的顽强抵抗能力还是超出了桓温的想象。 此时的慕容垂因为长时间的过度劳累,已经射在病榻上起不来了,但是面对来势汹汹的晋朝大军,慕容垂让范阳王慕容德率两万大军前往定襄郡抵抗桓冲的北府军,由于北府军的战斗力惊人,因此慕容垂并不要求慕容德寸土必争,而是要求他主动的放弃定襄郡,然后依据当地山脉众多的特点,依托有力地形,同桓冲开展游击战,在游击战中不断的消耗北府军的兵力,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慢慢的消耗北府军。 应该说这个战略正中桓冲的软胁,虽然北府军作战勇猛,能够正面硬刚一切军队,但是面对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打了就跑追上追不上的行为,也是相当的无奈,因此在桓冲顺利的占据了定襄城,准备进一步南下乐平县的时候,由于沿途不断的遭到慕容德率军的后燕正规军的骚扰,因此一直进展缓慢,沿途还不断的损兵折将,甚至在一个山谷里还不小心被对方把粮草给烧的一干二净,没有办法,缺少粮草补给的桓冲不敢继续冒险前进,只得暂时退回定襄城再作打算。 而在东边,慕容垂命辽西王慕容农率军三万抵抗桓豁,桓豁的冀州兵战斗力毕竟不如北府兵那么厉害,因此慕容垂给慕容农的指示就是坚守城池,寸土必争,这让善于打野战的桓豁吃尽了苦头,虽然晋军数量数倍于后燕,但是因为慕容农坚守不出,又屡次挫败桓豁的地道战、诈降计等,无法桓豁如此调戏引诱,就是不出城半步,因此桓豁围攻武乡县城两个多月,竟然硬是没有打下来,这让桓豁相当的气馁。 而在另一边,面对桓温亲率的晋军主力,尽管慕容垂已经病入膏肓,但是为了给子孙打下一个稳固的江山,慕容垂还是决定拖着病躯咬牙御驾亲征,当然,在御驾亲征前,慕容垂也同时安排好了后事,慕容垂任命饱受争议的慕容宝为太子,同时在自己御驾亲征时,由慕容宝监国。 同时,由于慕容垂的第六子慕容麟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因为母亲只是一个侍女因此一直不被慕容垂所喜爱,因此便一直怀恨在心,在慕容垂出逃前秦时就曾告发慕容垂,在前秦时又投靠丞相王猛,帮助陷害自己的父亲慕容垂和大哥慕容令,后来因为在慕容垂建立后燕政权的过程中出力不少,也由此得到了慕容垂的原谅,但是因为对他一直心存芥蒂,所以对他一直很防备。 为了防止慕容麟在自己死后会造反,慕容垂早作打算,封慕容麟为赵王,命他前往镇守与后秦接壤的西河郡,目的就是想把慕容麟调离后燕核心圈子,让他自生自灭。 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病入膏肓的慕容垂在侍卫们的搀扶下,好不容易走上了马车,望着天高云淡的秋爽季节,回首自己戎马倥偬跌宕起伏的一生,慕容垂轻声叹了口气,便钻进了马车,坚定的奔向了战场。 第356章 慕容垂命丧沮阳村 慕容垂之所以要拖着病躯坚定的奔向战场,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太子慕容宝不争气,而对于慕容宝的太子之位,后燕政权内部是颇有微词的,但这并不是因为慕容宝的出身问题,而是他的能力问题。 慕容宝是慕容垂与自己的发妻大段氏的小儿子,大段氏与慕容垂共育有两子,大儿子是慕容令,小儿子就是慕容宝。 虽然慕容令与慕容宝都是一母同胞,但是性格却差别很大,慕容令如同乃父一般,骁勇刚毅,多谋善断,很有前燕太原王慕容恪之遗风,由于在征战中屡建奇功,因此在鲜卑部族当中很有威望,只可怜最终被前秦丞相王猛用千古第一阳谋金刀计逼走前燕,并最终死在了那里。 若是慕容令不死的话,那么太子之位必然是他的无疑,而以慕容令的能力,也就不需要慕容垂临近垂暮之年之年还要拖着病躯御驾亲征了。 慕容宝不同于慕容令,慕容宝性情温和,擅长文学、做事优柔寡断,而且做事言而无信,缺乏志向和操行,喜好别人奉迎自己。 当年后燕政权建立之时,慕容垂因为思念亡妻大段氏,于是便追封亡妻大段氏为成昭皇后,二人所生的大儿子慕容令为献庄太子,立小儿子慕容宝为太子。 知子莫如母,在成昭皇后大段氏被可足浑氏虐待至死后,慕容垂又纳大段氏的妹妹小段氏为妻,小段氏自然也就承担起了照顾姐姐的儿子慕容宝的重任,后燕政权建立后,慕容垂心中的皇后只属大段氏,因此便册封小段氏为元妃,人称段元妃,暂代皇后执掌后宫。 段元妃从小就抚养慕容宝长大,自然深知慕容宝的性格及能力,她知道慕容垂之所以坚持立慕容宝为太子主要还是因为放不下姐姐的死,但是从后燕整个大局来看,慕容宝从哪方面看都不足以承担重任,因此为了后燕的江山社稷出发,段元妃便斗胆直接向慕容垂建立道:“太子姿质雍容,但是性格却是优柔寡断,若是在太平年间肯定是个仁明的君主,但现在却是危验之时,太子绝非济世的雄杰,陛下把大业交给他,小妾可能就看不到子孙后代繁荣昌盛了。辽西王慕容农和高阳王慕容隆在陛下的儿子当中都是贤明的人,应该从他们中选择一个立为太子。” 在段元妃看来,辽西王慕容农和高阳王慕容隆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而且亲密关系也不如慕容宝,但是这二人却是慕容垂儿子当中的佼佼者,让他们担任太子要更合适。 但是慕容垂却不这么想,一方面慕容垂一直都深爱着大段氏成昭皇后,对于大段氏宁愿忍受可足浑氏的毒打都不愿意拖累丈夫的举动也一直深怀愧疚,这种愧疚一直跟随了慕容垂一辈子,以至于慕容垂常常在深夜梦到柔美可人、端庄优雅的大段氏在监狱里因为毒打而惨叫声不断的时候,就会猛然惊醒,继而大哭一场。 这样的场景几乎贯穿了慕容垂的下半生,因此为了心爱的妻子大段氏,慕容垂无论如何也要把慕容宝扶上皇位,以慰大段氏的在天之灵。 段元妃苦劝无果之后,只得悻悻而去,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慕容宝和慕容麟听到这番话后,都十分的痛恨段元妃,这也就为段元妃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后燕军队继续前行,为了出其不意,慕容垂选择了翻越太行山脉,通过太行八径之一的轵关陉迂回到晋军的大后方,在烧掉晋军的辎重之后,晋军必然大乱,到时候再趁机掩杀,必然大获全胜。 还是应了那句话,计划不如变化快,慕容垂计划的很好,也很完美,但是在前往轵关陉口之时,后燕军队不小心来到了昔日战场参合陂。 参合陂之战,后燕军队大败,当场被阵斩五万余人,宗室陈留王慕容绍、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等后燕宗室大臣几千人也先后被杀,给后燕政权造成了严重的伤亡,此战虽然不是慕容垂指挥的,但是却因慕容垂而惨败。 因此慕容垂强撑着身体,走下了马车,来到了参合陂战场,举目望去,郁郁葱葱,万人坑上的泥土犹新,曾经还是生龙活虎的数万士卒已成堆积如山的尸骨,无数冤魂仿佛还在山间飘荡,仿若还能听到他们的呐喊声。 慕容垂痛苦不已,命下设下祭坛祭奠这些亡灵,随同出征的这些死难将士的父兄也一起放声痛哭,声音响彻山谷。白发苍苍的慕容垂面对此情此景,心中又惭又恨,那最后一点战斗的气神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旧疾再度发作,再也撑不住的慕容垂终于彻底的倒下了。 随军的将士见慕容垂如此,知道此战肯定是打不成了,于是便力劝慕容垂撤退,慕容垂也无奈,只得下令撤军。 在大军撤至上谷县沮阳村之时,因为天色已晚,于是大军便在此设营,深夜。 慕容垂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他抬头望去,恍然间竟然看到自己深爱的妻子大段氏此刻正衣冠楚楚的矗立在大帐外掩面而泣,满身的伤痕。 慕容垂激动万分,顾不得自己已经被病痛折磨的身躯,竟然站起身来冲出了帐外。 两位深情的恋人相互深情的凝视着,多少年来,自己日思夜想的发妻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依然如生前那般端庄优雅、柔美可人。 慕容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多年来压制的感情如潮水般的涌上心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他解脱了,只要能再见到心爱的妻子,什么万里江山、千古一帝,他都可以不要,他只要她,他美丽的、心爱的妻子。 二人就这样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久久的不愿意分开,情到深处时,慕容垂突然的大叫了一声,鲜血喷出了数丈之高。 霎那间….一切都圆满了…. 等到军医赶到帐前的时候,慕容垂已经被从帐外抬到了帐内的床榻之上,经过诊断,他已经没有脉搏了,但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笑容,笑的那样的安祥、那样的灿烂,如童真般纯洁、阳光、妩媚。 就连侍奉慕容垂多年的侍女都说道,多少年了,没有见过慕容垂这样笑过了…. 第357章 后燕灭亡 慕容垂的死讯很快就传回了长子县,后燕宗室大臣都十分的震惊,同时也恐慌一片,因为此时的后燕全境都在被晋军围攻,慕容垂作为后燕政权绝对的主心骨,在这个时候死掉,那么后燕政权也就面临着土崩瓦解之势。 然而,就在后燕群臣皆以为晋军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时候,晋军却出其不意的停止了进攻,不但停止进攻,还主动后撤二十里脱离了与后燕军的接触,晋军的反常举动一时之间让后燕群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后燕君臣摸不透晋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桓温派来的使者到了,原来,桓温虽然与慕容垂是对手,而且还曾被慕容垂打败过,但是桓温还是非常仰慕慕容垂的能力与为人的,因此在听闻慕容垂病逝之后,让慕容垂有个体面的葬礼,桓温才主动要求军队停止进攻并后撤的。 不但如此,为了表达对慕容垂的敬意,桓温甚至主动派遣使者前来吊唁慕容垂,桓温对于慕容垂可以说是相当的敬重了。 在明白了晋军的举动之后后燕君臣也大舒了一口气,原本一直不愿意即位的慕容宝也终于决定即位称帝,成为后燕第二任皇帝,慕容宝即位后,给慕容垂上谥号为大燕武成帝,在境内大赦罪犯,并改年号为永康,同时任命太尉库辱官伟当太师、左光禄大夫,段崇为太保,其余人也都各授不同官职。 就在后燕群臣为拥有了新的皇帝而感到欣慰,准备围绕在新皇帝的指挥下继续抵抗晋军的围攻的时候,新登基的慕容宝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他亲自逼死了自己的继母,同时也是他的亲小姨,慕容垂的继室段元妃。 段元妃没有想到慕容宝竟然如此的绝情,一怒之下便痛骂慕容宝逼杀继母,肯定也不能保守社稷,但是慕容宝不为所动,甚至给了段元妃下了最后通蝶,如果段元妃不自杀就诛杀段氏全族,没有办法,为了保全段氏全族,段元妃在无限悔恨中上吊自杀。 段元妃上吊自杀这后,慕容宝对外宣称段元妃是自愿追随先帝慕容垂而去,为了表彰段元妃,慕容宝甚至假惺惺的追谥段元妃为成哀皇后。 慕容宝以为作的天衣无缝,不成想他信赖的赵王慕容麟一直觊觎自己的皇位,为了打击慕容宝的威望,就故意把慕容宝逼死段元妃的事情给透露了出去,一时间,天下哗然。 要知道,段元妃虽然不是慕容宝的亲生母亲,但是因为慕容垂在大段氏死后便纳小段氏为妻,因此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依然是他的嫡母,而且还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嫡母,同时还是他的亲小姨,慕容宝如此大逆不道逼杀自己的嫡母,这在以孝治天下的汉族政权里面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而鲜卑族虽然没有汉族那样严格的礼仪约束,但是对慕容宝的举动也是同样的难以接受。 慕容宝逼杀嫡母的事情传开之后,整个后燕宗室舆论哗然,大家都对慕容宝的举动愤恨不已,而赵王慕容麟趁机发难,在自己镇守的西河郡举起了反叛大旗,而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范阳王慕容德虽然没有公开响应慕容麟的号召,但是对慕容麟的反叛也没有进行谴责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慕容宝被慕容麟背后捅了一刀,而手握重兵的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范阳王慕容德默不作声,这让慕容宝相当的被动,但他依然没有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是认为被慕容麟给算计了,既然那些自己的叔叔兄弟们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子们了。 由于慕容垂在生前希望慕容宝的次子慕容会为太子,但是慕容宝不喜欢慕容会,而喜欢三子慕容策,因此便立了慕容策为太子, 同时封自己的长子慕容盛为长乐王、次子慕容会为清河王, 他任命长子慕容盛为骠骑将军、次子慕容会为龙骧将军,率军三万前往西河平叛,然而,年幼的二位皇子又怎能是老奸巨猾的慕容麟的对手,二人先快就被慕容麟打败,二人狼狈逃回长子县,部众也被慕容麟吞。 慕容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桓温这边就又对后燕政权发起了进攻,征北大将军桓冲重新攻打定襄,范阳王慕容德率军抵抗,但是很快就败下阵来,晋军气势如虹,慕容德抵挡不住,只得逃往乐平,乐平守将司马慕舆嵩紧闭城门,拒绝让他进城。慕容德无法,只得率领数千人逃往武乡,走到潞川的时候,被桓冲的北府军追上,双方再次发生大战,最终除慕容德一人逃脱外,其余的人马全军覆没。 在桓冲在定襄郡打开局面的同时,桓豁也在武乡攻打后燕军队,后燕军队先后占据博陵、榆社,所向披靡,后燕守将士气低迷,望风而逃,各郡县都向晋军投降。 眼看形势越来越糟糕,为了重振士气,慕容宝决定像父亲慕容垂一样,御驾亲征,妄图挽回局面。 于是,慕容宝亲率全部军队出征作战,计有步兵五万人,骑兵三万七千人,驻扎在曲阳、柏肆两地。 南路晋军在桓温的率领下到达了新梁。慕容宝害怕晋军锐利的士气,于是派征北将军慕容隆利用夜晚去偷袭晋军,溃败而归。 晋军用两车并行的办法排阵而来,两军相持,慕容宝的将士都很惧怕,全军失去锐气。慕容隆劝慕容宝返回长子,于是慕容宝就带领军队退去,晋军趁机追击他们,慕容宝、慕容隆等人舍弃大部队,只率领二万人奔逃。当时正逢风猛雪大,冻死的人在道路上相互碾压。慕容宝害怕被晋军追上,命令将士扔掉战袍和武器,连一点兵器也未带回来。 晋军继续进攻,后燕军队大败而逃,在逃至芳林园时。当天夜晚,尚书慕舆皓谋图杀害慕容宝,然后让赵王慕容麟当皇帝。 慕舆皓妻子的哥哥苏泥将这件事告诉了慕容宝。慕容宝便派慕容隆去逮捕慕舆皓,慕舆皓和与他同谋的几十个人砍开城门逃向晋军。慕容宝十分害怕,只得继续逃跑。 最终,在逃到黄榆谷时,后燕军队被晋军追上,慕容垂的舅父兰汗认为慕容部大势已去,于是便趁乱杀了慕容宝,带领慕容宝的首级向晋军投降,至此,后燕军队三万余人、宗室两千余人全部向晋军投降,桓温将后燕宗室大臣全部迁往健康,军士则全部打散分配到晋军各部。 慕容宝被杀之后,在长子县的慕容宝长子慕容盛趁乱杀了太子慕容策,自立为皇帝,是为后燕第三位皇帝,但是很快就被尾随而至的晋军桓冲部所灭,慕容盛也兵败被杀。 慕容盛死后,远在西河的赵王慕容麟也自立为皇帝,是为后燕第四位皇帝,但是此时的后燕政权已经支离破碎,面对晋军大军压境,慕容麟是如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于是便率部撤离了西河,挑往河东郡滑县投奔在那里的丁零部首领翟斌。 此时的翟斌还是后燕政权名义上的建义大将军、河东王,见慕容麟来投,翟斌很高兴,于是便主动出城迎接他,却不想慕容麟狼子野心,趁着翟斌不注意竟然杀了翟斌,然后出其不意的出兵攻打滑县,丁零部猝不及防,只得率军撤出滑县,退至浚县。 退至浚县的丁零部将士对慕容麟的背信弃义之举恨之入骨,于是他们在新任首领,翟斌的侄子翟辽的带领下,宣部脱离后燕政权,翟辽自称天王,建国号为魏,人称魏天王,同时改年号为建光,以浚县为都城,设置了文武百官,正式建立的丁零族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政权,史称翟魏政权。 翟辽建立翟魏政权后,为了给叔叔翟斌报仇,翟辽便派遣部下丁零人故堤到慕容麟处诈降,慕容麟不知是计,欣然接受了故堤,故堤混入滑县后,用计杀掉了慕容麟册封的乐浪王慕容温和他的长史司马驱,同时策动滑县城内二百户丁零族民众起兵造反,翟辽则在城外派遣部队猛攻城池。 翟辽攻入城内后,大肆屠杀后燕军民,连皇帝慕容麟也死于乱军之中,后燕宗室阳平王慕容柔、渤海王慕容朗、博陵王慕容鉴等也先后被杀,至此,后燕政权彻底灭亡。 第358章 鲜卑慕容部的消亡 后燕灭亡后,翟辽一时膨胀的不行,他趁着晋军主力都在后燕境内灭定叛乱之际,率领军队四处出击,在荥阳郡、汲郡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桓温被翟辽搞的头都大了,由于翟魏政权占据的地盘很小,只有滑县、浚县两县之地,而且军队也不多,实在是不值得大军回师征伐,但是不征伐吧,他又老是在后方捣乱,没有办法,面对嚣张的翟魏政权,桓温便严令豫州刺史朱序率军剿灭翟魏政权。 朱序领命之后,又命令荥阳太守秦膺率军进攻滑县,汲郡太守徐含远率军进攻浚县,但是都被翟辽一一击败,恰在此时,一直对桓温心怀不满的东晋的泰山太守张愿背叛东晋,带领本郡人马投降翟辽 ,翟辽更加的嚣张,势力也扩大到了今山东泰山一带。 眼看翟辽越做越大,朱序坐不住了,只得亲自率军从寿春出发,进军翟魏的老巢浚县,而翟辽却选择放弃浚县,率领全军突然绕到晋军的打后方荥阳,趁着荥阳守备空虚而攻克了它。 这下桓温气的直接跳了脚,他严令朱序并且在六个月内剿灭翟魏政权,不然就军法处置,朱序没有办法,只得再次调集兵力,去围攻荥阳。 在荥阳,翟辽突然因病去世,皇位便传给了儿子翟钊,翟钊继位后,改年号为定鼎,因此也被人称之为定鼎帝,翟钊继位后,面对晋军大军压境,再次果断的选择了放弃荥阳,转战陈留,但是被陈留太守沈卓击败。 随后翟钊又派遣部将翟都侵犯馆陶县,而自己屯驻在苏康堡。 朱序得知消息后,率领大军悄悄的包围了苏康堡,最终趁翟钊不注意而攻破了苏康堡,朱序手下大将秦膺趁乱斩杀了翟钊,俘虏了丁零族部众三万余户,进犯馆陶县的翟都也被陈留太守沈卓俘虏,至此,作乱两年多的翟魏政权正式灭亡。 翟魏政权灭亡之后,桓温将丁零族部众三万余户全部迁往南方各郡县分散居住,这些丁零族部众在与汉族百姓长期的同居当中慢慢的被汉化,丁零族作为一个整体民族也渐渐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在朱序忙着剿灭翟魏政权的同时,桓温也在率领大军清剿后燕残余,由于慕容部太过于执着当皇帝,因此在慕容宝被杀、慕容麟出逃之后,范阳王慕容德又跑到了濮阳郡汲县自称燕王,新建年号为元年,设置文武百官,任命慕容法为司空、兼领尚书令,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丁通为尚书右仆射,其余人封授官职各有不等。 为了与慕容垂建立的后燕政权相区分,史称慕容德建立的政权为南燕政权。 南燕政权建立后,慕容德趁着翟魏政权撤出滑县,趁机率军进驻滑县,但是旋即被尾随而来的桓豁的部队攻灭,南燕政权存在一月有余便宣告灭亡。 在慕容宗室建立的政权先后被灭之后,残存的鲜卑慕容部民众在中卫将军冯跋的率军下,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辽西老家,由于此时的燕国正宗皇室都已死亡殆尽,冯跋便拥立慕容宝的养子慕容云为帝,史称北燕。 冯跋的父亲冯安在前燕时期就已经是将军了,到他这里也算是世袭的官位。 而慕容云虽然是慕容宝的养子,但并不是正宗的鲜卑族,而是高句丽族,他的原名叫高云,其祖父高和,曾经是高句丽的旁支宗族,由于自称是高阳氏的后代,所以就以“高”为姓。 在前燕文明帝慕容皝击败高句丽时,将慕容云的祖行们全部迁移到了青山一带,从此以后,他们便世代成为了前燕的臣民 ,后代自然也是后燕政权的臣民。 而等到了高云这一代的时候,因此有一次宫廷政变保护慕容宝有功,而被慕容宝收为养子,赐姓慕容氏,封夕阳公。 北燕政权建立后,慕容云决定恢复高姓,称高云,建立年号为正始,并以冯跋为中书令,设置文武百官,因为此时的辽西郡还属于晋朝的统治,在行政中历史于平州,归晋军着名将领桓石虔管辖,因此北燕的建立是偷偷摸摸的,都城建立在了鲜卑的故都龙城,由于此时的桓石虔正在全力的攻打高句骊,无暇顾及这个鲜卑残部,使得北燕政权得以在龙城及其周边地区得以存活下来。 后来高云在一次宫廷政变中被自己的部下离班、桃仁所杀,因为高云无子,所以北燕政权的实际掌权人冯跋便在众臣的支持下登上了皇帝位。 冯跋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在登上皇位后,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叛乱,便对自己兄弟及大臣们说:“我们一定要有福同享”,但是却在背后一直在打压这些兄弟和大臣,他对待这些开国功臣软硬兼施。最终使动荡不安的北燕政权稳定了下来。 后来,冯跋有位堂兄叫冯万泥,他和冯乳陈因为冯跋所封的官小而谋反,冯跋便派弟弟去征伐,并且捎话想以情说服二人,奈何二人坚持要反。冯跋就一举灭了他们。 冯跋在位的时候继续沿用了后燕的制度,同时汲取后燕败亡教训,振顿朝政,肃清吏治,劝课农桑,省徭薄赋,设立太学,重视教育。并多次下书令百姓“人植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并且明言对“堕农者戮之,力田者褒赏”。 冯跋在位三年后去世,他的弟弟冯弘发动了政变,杀死了冯跋儿子冯翼,然后自立为帝,给冯跋上谥号文成帝,庙号太祖,改年号为大兴。 北燕在冯弘的统治之下又过了一年,回过神来的东晋幽平二州刺史桓石虔终于率军来攻打龙城,北燕抵挡不住,冯弘被杀,北燕国旋即被灭。 北燕被灭后,冯弘的几个儿子四散逃离北燕故地,其中有一支逃到了北方的代地,投靠了当地的鲜卑拓跋部。 由于冯氏后人也算是北燕皇族出身,因此被拓跋部首领拓跋珪看中,世代在拓跋家为奴,据说,等到了拓跋珪的曾孙拓跋濬时期,冯氏有一女被拓跋濬看中而收为妾室,再后来,随着拓跋氏的崛起,冯氏女也崛起为当朝太后,靠着自己的智慧和手腕成为千古一后,当然,这是后话。 随着鲜卑慕容部建立的最后一个国家北燕的灭亡,叱咤中国北方一百多年的鲜卑慕容部终于彻底的退出了历史舞台,慕容部民众被桓温也像处理丁零族部众一样,分散到南方的各个郡县分散居住,从此以后,曾经强大的慕容部也像丁零族一样,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尽管如此,曾经强大的燕国却成为了慕容氏皇室子孙心中念念不忘的存在,恢复大燕也成了他们毕生所追求的执念,尽管慕容部作为整体部族已经彻底消灭,但是他们心中的复国念头却从未消亡。 这些皇族后人通过投靠各方势力妄图恢复大燕,但是都无疾而终,但是他们却依然乐此不疲,终生以恢复大燕为己任。 以至于千百年后,至到北宋年间依然有慕容部的子孙念念不忘着复国,由此可见他们的执念有多么的强烈。 第359章 后秦攻灭前秦 桓温消灭后燕之后,关中之地剩下的对手也就前秦与后秦还算强大了,可是就在桓温转过身来要解决前秦与后秦政权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曾经强大无比的前秦居然被后秦给消灭了。 原来,在苻登的皇后毛秋晴被姚苌以裸刑处死之后,苻登受不了这奇耻大辱,发誓要报仇,于是便发了疯似的追着姚苌打。 姚苌知道打不过苻登,因此一直率领军队尽量避战,尽管在此过程中后秦先后丧失了冀城、陇城、平凉、新平、弘农、略阳、汧城、雍城等郡县,但是实力保存的很完整,这也就给了后秦后来反败为胜打下了基础。 后来,姚苌在安定病重,苻登听说后,大喜过望,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为前秦宣昭帝苻坚和妻子毛秋晴报仇了,情绪激动的姚苌立即集结重兵,厉兵秣马,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消灭姚苌。 由于太过激动,临行前,苻登跪倒在苻坚的牌位前这次一定带着逆贼的头颅来到太庙向太皇帝谢罪。 随后,苻登便率军攻打安定,结果在清水的时候被姚崇屡次击败,但是苻登志气不绝,毅然决然的向着定安继续进攻,终于进逼到离安定仅有九十公里的地方。 但是这个时候姚苌的病又稍好一些了,于是便亲自领兵出城苻登,苻登远远的望见姚苌之后气的汗毛直坚,亲自骑上战马攻打姚苌,姚苌看到苻登凶神恶煞般向自己冲来,吓的连忙率军后撤三十多里,苻登紧追不舍,但是不成想自己的后方营寨却被姚苌的部长姚熙隆偷袭,苻登担心前后被围,无奈之下只得率军撤回雍城。 后来,苻登的右丞相窦冲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而前秦又处于危难之际,因此想借此机会请求加封自己为天水王,但是苻登以大仇未报天下未定为由,拒绝了窦冲的这个请求,窦冲很生气,于是便一气之下在野人堡反叛前秦,自立为天水王,同时建立年号,彻底与前秦决裂。 苻登听说后,也不惯着他,当即来到了野人堡进攻窦冲,窦冲的实力弱小,抵挡不住苻登的进攻,索性便彻底倒向了前秦的死敌后秦姚苌,但是当时的姚苌再次病重,于是便派他的太子姚兴进攻胡空堡以解野人堡之围。 苻登由于担心胡空堡有失,所以便立即率军回援胡空堡,野人堡随即解围。 到了第二年正月的时候,姚苌最终因为病重而去世,姚苌初死,太子姚兴就十分的难受。他不仅要对付苻登,还要防范后秦政权内部的其他势力。 因此,姚兴没有马上发丧。他害怕后秦各地的割据势力作乱,由其是分镇安定、阴密的叔叔姚绪、姚硕德以及戍卫新平的姚崇实力最强。 这三人之中,又以姚硕德威望最高、兵力最强,对姚兴的威胁最大。 但是姚硕德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他懂得顾全大局,不愿在苻登未灭的时候,自寻干戈,授首于人。 因此为打消姚兴的顾虑,姚硕德亲自到姚兴的驻地新平表明态度,公开承认姚兴的领袖地位,从而缓和了后秦国内的紧张气氛。姚兴对姚硕德也以诚相待,优礼有加。 而前秦皇帝苻登在听到姚苌死去的消息,非常高兴,认为一举消灭后秦的时机已到,于是便再一次的调动大军,全力东进,准备一举消灭后秦。 苻登先后攻占姚奴、帛蒲二镇,然后到达了始平附近的废桥。后秦的北地太守刘忌奴又趁乱反叛。形势对姚兴十分不利。 为减少因名号问题而引起的纷扰,姚兴决定暂不称帝。自号为大将军,并以辅政大臣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整顿军队迎击苻登。姚兴临危不乱,从容镇定。首先以奇兵突袭北地郡,将刘忌奴擒获,消除了后顾之忧。然后,亲率大军赶赴废桥,解救始平。 先行到达始平的尹纬,接受了始平太守姚详的建议,在废桥与苻登对峙。尹纬命令军队据守要塞,消耗敌人,并切断敌人的水源。这就造成了苻登的人马缺水,因此渴死不少,不得以,苻登只得频频对废桥发动攻势,但是每次都被后秦军挡了回去。 看着疲惫不堪的前秦军,尹纬认为摧毁敌人的时机已经到了,所以建议组织全线大反攻。但是谨慎的姚兴又担心苻登的力量太强,贸然反击会造成自身的重大伤亡,所以急忙进行劝阻。但是尹纬却认为机不可失,所以便果然选择了全线出击。” 最终,两军在废桥展开大决战。由于姚兴的部将尹纬早已占据桥头等待苻登,处于十分有利的位置,而苻登由于缺水,所以士兵渴死了很多。苻登没有办法,只得与尹纬大战,结果被尹纬打的大败,当天夜里苻登的军队再也支撑不住,最终全部溃散,只有苻登一人单人匹马逃奔回了雍城。 废桥一役是决定姚兴命运的一次重要战事。战争的胜利极大地提高了姚兴的威望,同时也巩固了他的地位。因此废桥战后,姚兴正式为父亲姚苌发丧,同时在始平即皇帝位,称帝后的姚兴给父亲姚苌上谥号为武昭,庙号为太祖,同时更改年号为皇初,以明年为皇初元年,在境内大郝天下。 当初,苻登东征时,留下了弟弟司徒苻广戍守雍城,太子苻崇戍守胡空堡。但是这两人显然是不称职,在听闻苻登在废桥战役中被打败、士卒全部溃散的消息后,就连夜逃跑了。 连太子都逃跑了,其他的前秦官吏更是自顾不暇,也四散逃离,前秦小朝廷最终溃散。 在苻广与太子苻崇出逃的十天后,苻登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单桥匹马的到达了雍城,却发现雍城早已成为空城,前秦官吏百姓全部溃逃,苻登叹了口气,只得再次奔往前秦最后的根据地平凉郡,在平凉郡苻登收集残余人马后,担心后秦再次来攻的苻登决定弃城入山,因此率军进入了当地的马毛山,此时的苻登虽说还是前秦皇帝,但是已经同占山为王的土匪无异。 姚兴当然不会放过彻底剿灭苻登的机会,因此在一个月后,姚兴打下了平凉郡,同时率军攻打马毛山,当时的苻登手中只有几千兵,没有办法,只得便派他的儿子汝阴王苻宗到西秦国那里请求援助,此时的西秦国主乞伏国仁已死,其子乞伏乾归继位。 本着唇亡齿寒的现实状况,最终乞伏乾决定派两万骑兵救援苻登。苻登得到西秦的两万骑兵后便率军出迎,与姚兴在山南交战,但是还是被姚兴击败,前秦皇帝苻登当场战死。 苻登的战死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前秦政权的覆亡,而此时恰巧桓温也攻灭后燕,这也就相当于在关中之地上,只剩下桓温代表的东晋势力和姚兴代表的后秦势力在争夺地盘了。 苻登战死后,太子苻崇逃往湟中郡,并在那里即皇帝位,改元延初,追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由于湟中郡是西秦的地盘,西秦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地盘被前秦所占据,于是便武力驱逐苻崇,苻崇无奈,只得再次投奔位于陇西郡的后仇池国主杨定。 杨定原本就是苻坚的女婿,一直忠于前秦,现在见前秦皇帝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一个小小的西秦国给驱逐了,这还了得,杨定非常生气,于是便决定教训一下西秦国。 杨定亲自统领两万大军与苻崇一起进攻西秦,西秦国主乞伏乾归于是便派遣凉州牧乞伏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越质诘归统领三万骑兵前往抵御。 杨定与乞伏益州在平川一带展开激战,战场老将杨定将乞伏益州打得大败,乞伏轲弹与出身鲜卑越质部的越质诘归带着部队向后撤退。但是不久之后,乞伏轲弹又一次率领骑兵挺进,与杨定军作战,乞伏益州与越质诘归亦率部紧紧跟上,在这一战役当中,杨定大败,并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乞伏益州杀死,同时被杀的还有前秦皇帝苻崇。 苻崇死后,曾经雄踞关中称霸一方的前秦政权,彻底灭亡了。 第360章 降服鲜卑秃发部 前秦被消灭后,关中的割据政权就只剩下以羌族姚兴为首的后秦政权、以鲜卑乞伏部为首乞伏乾归的西秦政权、以氐族吕光的后凉政权、以氐族杨定为首的后仇池国政权,其他的割据势力还有以刘卫辰为首的匈奴铁弗部、以秃发乌孤立为首的鲜卑秃发部、以碎奚为首的鲜卑吐谷浑部了。 这些政权当中又以后秦势力最盛,占据了秦州、雍州的大部分地区,与桓温率领的东晋势力沿着安定郡、新平郡、北地郡、始平郡、扶风郡形成对峙局面。 一方面姚兴新登基称帝,妄图借着扫灭前秦的余威收复长安,将桓温的东晋势力赶出关中。 另一方面桓温刚刚剿灭后燕,本着谁出头就打谁的原则,下一步的攻伐目标也已锁定显的有些狂妄的后秦,双方已经不可避免的要相互攻伐了。 从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显然已经占据了全国大部分地区的东晋势力要更强大一些,而姚兴的后秦虽然已经打败苻登,事实上占据了关陇一带,但是兵力也不多十几万人,这跟庞大的东晋军队相对还是要弱的多。 当然,后秦的兵力虽少,但是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新登基的姚兴,一上台就展示了很高的军事天份,仅靠废桥一役就将前秦战神苻登给打残了,要知道,苻登可是追着姚兴的父亲姚苌打了三年,硬是打的姚苌抬不起头来,最终郁郁而亡的。 全国只剩下西北地区没有解放了,而桓温的年纪也大了,为了尽快的平定西北,桓温决定杀鸡用牛刀,他从全国范围内调集了五十万大军,全部调往关中地区,参与围剿西北地区的割据势力。 其中,征北大将军桓冲率领十五万大军,目标依然是占据朔方郡的匈奴铁弗部刘卫辰,桓温给桓冲定的目标就是:在击败刘卫辰之后,继续向西推行,依次降服占据西平、乐都一带的鲜卑秃发部、鲜卑越质部、匈奴贺兰部,然后越过阴山和大漠,从东北方向进攻后凉的都城姑臧。 冀并二州刺史桓豁此时也被桓温加封为征西大将军,同样率军十五万,从雍州的蒲阪出发,重点进攻后秦占据安定、新平的晋王姚绪,占据本地、阴密的陇西王姚硕德,以及占据雍城、泾阳的齐王姚崇。 而桓则亲率二十万大军,征伐后秦皇帝姚兴占据的始平、扶风、略阳、天水等郡,并约定与桓豁在凉州与秦州交界处的陇西郡会师,然后桓豁北上征伐西秦政权,而桓温则西进征伐后凉政权。 于此同时,益梁二州刺史桓云也同样出兵北上,进攻割据阴平、武都、仇池一带的后仇池国,后仇池国在杨定死后,由杨定的儿子杨盛继位,后仇池国虽小,但也是一方割据,志在统一全国的桓温当然不能容忍他的存在,因此便商定由二弟桓云出兵剿灭。 三路大军在太元二年正式出征,借着剿灭后燕的余威,东晋兵势强大,很快就打的各路诸侯节节败退。 其中征北大将军桓冲率领大军征伐刘卫辰,刘卫辰抵抗不住,主动撤出朔方城,同时派儿子刘直力鞮到匈奴贺兰部救援,贺兰部首领贺讷派谴两万骑兵增援刘卫辰,刘卫辰统兵五万余人主动进攻桓冲,结果在铁岐山以南被桓打的大败,刘卫辰儿子刘直力鞮战死,刘卫辰逃亡,桓冲率军趁胜追击,并在两天后从五原金津向南渡过黄河,径直进入刘卫辰的国界。刘卫辰部落惊骇异常,顿时大乱。 十天后,桓冲率军抵达刘卫辰的老巢悦跋城,刘卫辰父子仓惶逃走,桓冲派大将高衡率领轻装骑兵继续追击,最终在木根山追上刘卫辰并杀死了他,刘卫辰宗室当中除幼子刘勃勃逃脱下,其余的全部被俘,桓冲将铁弗部俘虏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诛杀,诛杀了共计五千余人。 逃脱的刘勃勃为了躲避追杀也改名为赫连勃勃,并投奔到匈奴薛干部隐藏。 消灭铁弗部后,桓冲继续率军西进,并于当年十月抵达阴山,在那里,桓冲降服了匈奴贺兰部、鲜卑越质部,在贺兰部和越质部里面再次征兵以补充兵源,并于当月翻越了阴山,抵达了阴山南面的西平县,围剿那里不肯臣服的鲜卑秃发部。 鲜卑秃发部与鲜卑拓跋部本为同源,两部先祖拓跋力微与拓跋匹孤本是同父异母兄弟,两兄弟同父异母,拓跋匹孤为兄,拓跋力微为弟,那么为什么弟弟成了拓跋部的首领,而弟弟却远走他乡呢? 据说,这源于拓跋氏部落里流传的一个神话故事,据说当年两兄弟的父亲拓跋诘汾曾率数万骑兵在山泽中打猎,忽然看到有门窗遮蔽的车辆从天而降,车上下来一个美丽的女子,身边还有很多侍卫,拓跋诘汾很是吃惊,就询问她的来历,女子回答道:“我是天女,受命前来与您成婚。” 拓跋诘汾一听有这等好事,当即就将天女摁在草地上大战了三百回合,第二天早晨,天女要走了,对拓跋诘汾说道:“明年此时,再在这个地方相会。”说完,便嗖了一下就没影了。 第二年的这个时候,拓跋诘汾迫不及待的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果然又见到了这位天女,拓跋诘汾很兴奋,刚想再把天女摁倒,天女却从怀里陶出一个孩子交给拓跋洁汾,并告诉他说道:“这是你的儿子,请善加哺育照料,子孙相传,会世世代代为帝王。”说完又嗖的一下没影了。 这个孩子就是拓跋力微,是鲜卑拓跋部历史上有重要影响力的一位首领。 正是这个漏洞百出的神话传说,让拓跋力微成为了首领,而哥哥拓跋匹孤却仅分得很少的部众,还因为跟拓跋力微争夺牧场的原因,而被拓跋力微驱逐出境,不得不远走他乡,由塞北阴山、河套一带,沿着贺兰山南下,到河西、陇西以北的地方游牧。 兴许是受弟弟为天女后裔故事的影响,拓跋匹孤也编造了一个神迹出现,不过不是出现在自己身上,而是将神的光芒留给了他的儿子。 传说拓跋匹孤的妻子“胡掖氏”在怀孕的时候,曾梦到一位骑着白马、披头散发的老仙人,这位老仙人对她说:你的丈夫虽然离开了原来的居住地,向西迁移,但是最终还是要返回东方的。说完,老仙人嗖的一下也没影了。 要知道,离开世居故地,对任何一个民族来说都会心怀不舍,当年,匈奴人被汉朝打的远遁漠北,尚且悲凉的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衍,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而西燕皇帝慕容冲之所以被部下所杀,就是因为占据长安后不肯东归的缘故。 那么,拓跋匹孤为什么要编造这个故事呢,意思就是要告诉他的子孙们: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去的。 后来拓跋匹孤的妻子胡掖氏在被子里生下了儿子寿阗,据说“被”在鲜卑语中称之为“秃发”,所以拓跋匹孤就给儿子起名为秃发寿阗。等拓跋匹孤死后,这个秃发寿阗就继位了,从此以后这支鲜卑部族就改名为秃发部了。 当然,这个到底是个传说,理由也非常的牵强,说的好像鲜卑部落里的孩子只有寿阗生在了被子里,而其他孩子都生在了草地里一样,但是不管怎样,秃发寿阗的继位,使鲜卑秃发部正式与拓跋部区分开来,成为一支独立的部族。 等到后凉吕光称帝的时候后,为了拉陇秃发部,“遣使署为假节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广武县侯”。 后来,秃发乌孤立又先后攻灭了匈奴乙弗部、折掘部,同时修筑廉川堡作为都城。接着又陆续征服了鲜卑意云部等其他小的部落,河西一带汉族豪门士族如广武人赵振等也都纷纷投奔乌孤立,充当他的谋士,吕光见乌孤立日益壮大,遣使拜之为“广武郡公”。 正是因为秃发部正处于一个强大时期,不知天高地厚,夜郎自大,因此才拒绝了桓冲的劝降,决意对抗晋军到底。 对此桓冲并不惯着他们,当即率领大军围攻秃发部的都城廉川堡,面对具有碾压性优势的晋军,秃发乌孤立迷途知返,当即果断投降,桓冲并没有为难他们,除了设立护羌校尉监视他们以外,一切照旧。 在降服秃发部之后,桓冲率军继续西进,终于到达了后凉的地界。 第361章 再纳清河公主为妃 在桓冲的北路军取得辉煌胜利的同时,桓温与桓豁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由于桓温与桓豁离的较近,为了便于指挥,干脆合兵一处,二人合兵之后拥有兵力三十二万人,远远超过了后秦的兵力,再加上关中汉人纷纷起兵响应,总兵力超过了五十万人。 由于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因此桓温决定不再设主攻方向,而是发动对后秦的全面进攻,随后晋军便在桓温、桓豁的指挥之下,在长城、安定、新平、北地、始平一线发动了全面进攻,以风卷残云之势,横扫整个关中之地。 面对晋军发动的全面进攻,姚兴的手下大将姚崇、姚绪、姚硕德纷纷败退,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后秦就丢掉了安定、新平、北地、始平、扶风、雍城、阴密等地,两万余后秦将士被杀,三万人被俘,后秦宗室曜武将军姚益生、武卫将军姚若、鲁公姚绍先后被杀,后秦国力损失大半。 在攻占后秦的临时都城始平时,晋军俘虏了苻坚的妃子,着名的清河公主慕容凤,清河公主慕容凤就是天下闻名的美男子慕容冲的亲姐姐,当年姐弟二人投靠前秦之时,姐姐十四岁,弟弟十二岁,因此皆有殊色,所以都被苻坚接入宫中为妃,在当时的长安城一时传为美谈。 慕容冲起兵反秦之后,苻坚一怒之下杀了全城的鲜卑人,但是因为钟爱清河公主的美色,所以不忍杀她。 后来苻坚出逃五将山之时,除了带着张夫人之外,因为实在难舍清河公主的美貌,所以也带着清河公主一起出奔五将山。 在苻坚在五将山被杀之后,随行的大臣和嫔妃多有自杀者,清河公主也想自杀,但是却被后秦皇帝姚苌拦下,姚苌一下垂涎于清河公主的美貌,早已派人偷偷的盯着她,自然不会让她自杀的。 自此以后,清河公主又成了姚苌的嫔妃。 姚苌死后,清河公主便一直跟随后秦皇室东奔西跑,直到此次晋军攻破始平被俘为止。 桓温听闻俘虏了传说中的清河公主,便抱着好奇心也来瞧了一下,桓温见了清河公主的真容才明白,为何此女有殊色了,原来这清河公主一看就是有白人血统,应该是东欧白人与鲜卑人的混血儿,皮肤十分的白皙,双腿修长,上围十分的丰满,身材也比一般的女生要高,虽然此时的清河公主已经年近四十,但是因为保养得体,容颜依然十分的耐看。 桓温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清河公主是混血儿,因此清河公主长的十分的像后世岛国女演员光月夜也,光月夜也也是桓温在穿越前一直十分喜爱的一位岛国女演员,常在深夜独自欣赏她的片子,此次能够俘获光月夜也,阿不,俘虏清河公主,桓温虽然也很激动,但是见惯了风月的桓温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没有为难清河公主,除了吩咐要好心招待她以外,便匆匆的离开了。 深夜,独自一人的桓温辗转反侧,自宁康元年发动收复关中之战以来,已历时五年,这五年时间里,桓温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战事上,自己的两位妻子也没有带在身边,这也使桓温五年来都没有尝过男女之事。 现在,俘虏光月夜也,阿不,清河公主就在身边,一个混血的美女,而且还是自己曾经的硬盘女人,自己若是不跟她发生点什么的话,实在是有点对不起这次穿越。 但是,桓温已经五十有五了,由于常常与司马兴男和李娇二人同时作战,因此精力消耗也很大,再加上年龄已民大,面对绝色尤物的光月夜也,阿不,清河公主,桓温实在是没有勇气去尝试。 在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就像当年深夜到底要不要看硬盘深处的电影一样,桓温最终还是没有抗过自己的内心,决心到清河公主哪里看一看,对,只是看一看而已,绝对不干别的事情。 于是,桓温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清河公主的住处,此时已经深夜时分,清河公主已经睡下,桓温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清河公主的床前,想再去瞅瞅她那张俊美的脸蛋,不曾想清河公主一个转身,俊美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痕。 桓温大吃一惊,连忙问何故哭泣,清河公主随即对桓温说道:“臣妾自服侍大秦天王以来,每个见过臣妾的男人都不能自拔,惟有丞相您头也不回的走掉了,这让臣妾自以为容颜已失,怎能不伤心难过。” 光月夜也,阿不,清河公主的话让桓温骑虎难下,自己故意的冷淡竟让美人哭成这样,看来今天不上她是不行了。 有了充足的理由之后,桓温也就不再顾及了,当即宽衣解带的扑到了清河公主的床上…. 而光月夜也,阿不,清河公主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让桓温真真正正的体验了一把电影里的情景,简直是爽到了天,尤其是那绝伦的口技,搞得桓温酥软的不要不要的。 而完事之后,光月夜也,阿不,清河公主竟然能准确的说出桓温的运动次数,这让桓温大吃一惊,原来清河公主心算十分的厉害,在桓温运动的时候,清河公主竟然能在心中默算着次数,这让桓温震惊的目瞪口呆。 如此绝色美人,又怎能放过? 从此以后,清河公主便被桓温带在身边,正式成为了桓温的第三个女人了,三个女人全是公主,而且还全都是名声天下的大美人,这等好事,估计也就只有梦里出现过了。 经过两年多的围攻,终于把后燕政权压缩到了西北的平凉郡,此时的姚兴手中只有兵马不过数千人,大将十几人,后秦的王公勋贵也基本上损失殆尽,身边只剩下晋王姚绪、陇西王姚硕德、太子姚泓、南阳公姚愔、平原公姚璞、车骑将军姚裕等人。 不知道此刻的姚兴是否会想起当年自己围剿同样撤退到平凉郡的前秦皇帝苻登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打的前秦皇帝苻登节节败退,最终退兵至此。 此时不过两年的光阴,自己竟然也被赶到了这里,前秦后秦两个王朝,两代皇帝,都被赶到了平凉,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走投无路的姚兴面对晋军大军压境,没有办法的他也只得采取了当年苻登所采取的措施,派太子姚泓到西秦当人质,借兵两万以应对桓温的大军。 此时的西秦国主还是乞伏乾归,两年时间里竟然先后有两个王朝的皇帝以同样的理由、同样的方式向自己救援,这也是没谁了,但是乞伏乾归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派兵增援姚兴,而兵力跟当年借给苻登的一样,也是两万骑兵。 有了兵的姚兴也像当年的苻登一样,主动发起了对晋军的进攻,而结果也是无一例外的失败,面对实力强大的晋军,姚兴绝望了,最终在阵中自杀。 姚兴自杀之后,平凉城内的后秦官员四散逃离,晋军成功收入平凉。 姚泓在陇西听说姚兴自杀之后,便在陇西登基称帝,给姚兴上尊号为文恒帝,更改年号为永各。 姚泓称帝后,桓温派人出使西秦国,要求交出姚泓,此时的乞伏乾归面对咄咄逼人的晋朝官员,破天荒的没有选择妥协,他不但拒绝交出姚泓,还斩杀了桓温派出的使者,表达了自己誓死抵抗晋军的决心。 乞伏乾归的决定也就给了桓温理由,桓温本想在攻灭后秦之后休息休息,把篡权建国的事情提上日程,这下好了,乞伏乾归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桓温,他命桓豁继续率晋军攻灭西秦。 第362章 击败鲜卑乞仁部 西秦的主体民族是鲜卑乞伏部,他们原为陇西鲜卑的一支。原居于漠北,东汉中后期的时候往南迁到了大阴山一带。 后来,原本居住于贝加尔湖一带的高车族也陆续南下,并在南下后,与原本居住在这里的鲜卑族相互融合,于是便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部族,也就是乞伏部族,除了乞伏部外,还有斯引、出连、叱卢等其他三部,但是因为人数较少,所以他们选择了依附于乞伏部,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乞伏部的小弟,这个四个部族就形成了部族联盟,对外统称为乞伏部。 乞伏等四部,在三国时期往南迁到大阴山之后后,便一直在河套一带放牧,后来在西晋初年的时候,乞伏部的首领乞伏佑临又率领5000余户部民,往南迁到了至夏一带,此时的乞伏部部众才稍微强盛一些,人数大约在5万人左右。 后来他们又继续向西迁到乞伏山一带。后来在首领乞伏佑邻的带领下又继续率部向南迁徙,并与居住在高平川一带的鲜卑鹿结部相互攻伐,鲜卑鹿结部被打败后,被迫南奔到略阳一带。于是乞伏佑邻等便占据了高平川,势力开始逐渐强盛。 等到到了乞伏部首领乞伏述延在位时,时间也就相当于十六国初期的前赵雄据中原时期,而张轨也是刚刚占有凉州还未正式建立前凉之际,北方由于群雄割据,相互攻伐,无暇顾及西北地区,使得以乞伏氏为首的部落联盟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强盛起来之后,首领乞伏述延又攻打了拥有2万余落的鲜卑莫侯部,并击败了鲜卑莫候部,随即占有了苑川,随后乞伏述延便迁都于土地更加肥沃的苑川,称之为为“龙马之沃土”。 这个时候的部落联盟已经增加到10万余落,如果一落按5口人计算的话,那么也就拥有了50余万人了。同时,由于内部游牧自身经济的发展和已经受到邻近封建国家的影响,乞伏部落联盟逐渐向国家政权过渡,并建立了简单的官制。 比如首领乞伏述延以叔父柯埿为师傅,而这里的师傅也就相当于丞相了,并委任他以国政,同时以斯引乌埿为左辅将军,命他镇守蔡园川,出连高胡为右辅将军,命他镇守至便川,叱卢那胡为率义将军。命他镇守牵屯山。各部落首领也分镇一方,而总首领则一直为乞伏氏世袭 就这样,以乞伏氏为首的乞伏部落联盟迁至苑川后,势力增强,并且同时拥有了苑川、勇士川、牵屯山等地。 后来乞伏部的首领乞伏述延死后,他的儿子乞伏傉继位。而恰好当时后赵的势力也开始延伸到了秦陇一带,此时的后赵实力十分的强大,乞伏傉害怕打不过他们,于是便又迁到了无孤山一带。 等到乞伏傉死后,儿子乞伏司繁继位。再次率领部族又迁到了度坚山一带。 此时恰好前秦政权建立,而随着苻坚当上皇帝后,出于全局的考虑,开始有意招抚乞伏部,于是苻坚便任命乞伏司繁为南单于,并命他回到勇士川。 再后来,前秦攻灭前凉的张氏政权,同时占领了河西、陇右地区。于是便再次改封乞伏司繁为镇国将军。 等到乞伏司繁死后,他的儿子乞伏国仁继承父业,仍然为前秦的镇西将军,同时借前秦国力的强盛,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 再后来,等到前秦苻坚死后,前秦国内大乱,对基层的控制基本上已经土崩瓦解,乞伏国仁便趁机自立,并建立了以苑川郡为统治中心,以勇士川为都城的政权,甚至还自建年号,设置文武百官,虽然还是尊前秦为宗主,但是却是独立之始。 等到了乞伏国仁的儿子乞伏乾归继位之后,由于前秦后秦先后被灭,大量的士卒官员涌入西秦,这让西秦国力大增,于是乞伏乾归正式建国号为秦,史称西秦,由于实力的增加,同时吸纳了前秦后秦大量的精锐力量,这让乞伏乾归信心膨胀,这也成为他敢于拒绝投降晋军的原因。 既然西秦如此嘴硬,那么桓温也就不客气了,他命桓豁攻灭西秦,桓豁随即率领十万大军从南安峡进发,攻打秦安县,西秦军那是晋军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的大败,桓豁随即又率军先后攻克西秦的白土、层城、赤水,进军到度支山一带。 至此,晋军的强盛表露无疑问,乞伏乾归也意识到了在强大的晋军面前,自己这点兵力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于是便想着要投降,但是此时的后秦皇帝姚泓却勾结乞伏乾归的小儿子乞伏公府发动政变,杀死了乞伏乾归及其他的十几个儿子,随后乞伏公府自称大将军、大单于,率军继续抵抗晋军。 桓豁于是继续进军,很快就推进到了西秦的核心国土苑川一带,乞伏公府率领西秦大军联合姚泓的后秦军共同抵抗桓豁,但还是被桓豁打的大败, 乞伏公府战死,姚泓投降。 至此,西秦与后秦正式灭亡,晋军占有了苑川、白马、甘松、天水一带,势力范围与后凉、鲜卑吐谷浑部接壤。 在桓豁攻灭西秦之际,东晋的益梁二州刺史桓云也率军北上,攻灭了后仇池国,俘虏后仇池国主杨盛,并将杨盛迁往健康关押。 至此,西北地区只有后凉、鲜卑吐谷浑部还未臣服。 此后,还师于长安的桓温坐镇未央宫,向已经推进到后凉边界的桓冲、桓豁发布命令。 任命桓冲为河凉二州刺史,负责经略凉州、河州二州,同时桓温决定重建西域都护府,任命桓豁手下的督护为首任西域都护府首任都护,在完全攻灭河凉二州之后,即便率两万,西出玉门关,前往西域重建都护府。 同时,桓温又单独任命桓冲的部将何谦为征虏将军,高衡为护羌校尉、征西将军,田洛为镇西将军、前锋都督,让他们从桓冲的队伍里单独分离出来,率军三万,专门征讨盘居于甘肃、青海一带吐谷浑部。 桓温之所以单独列出一支远征军去远征天高路远的吐谷浑部,就是因为桓温十分清楚吐谷浑的危险,从西晋末年开始的这场五胡乱华的大乱局中,真正遗毒千年的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东北部的高句丽王国,另一个就是地处西北的吐谷浑。 高句丽现在已经被桓温任命的幽平二州刺史桓石虔打到了极北之地,预估应该是到了黑龙江入海口奴儿干一带。 但是桓温依然没有放过这个部落,严令桓石虔务必全族消灭,桓石虔没有办法,只得率领大军冒着苦寒继续追击剩余的高句丽部落,目前的方位应该是追击到了堪察加半岛一带了。 而吐谷浑虽然没有高句丽那样实力强大,但是因为占据着甘肃、青海的核心地带,西与西域强国车师前国、鄯善国接壤,北隔祁连山与河西走廊相接,南与青藏高原上的吐番部落相连,东与仇池、阴平等郡相连,是中原王朝联系漠北、西域、青藏高原、印度的核心地带。 因此,若是吐谷浑不除,那么中原王朝所设立的西域都护府就时刻面临着吐谷浑的威胁,同时与青藏高原与印度的联系也会阻断,这对于已经熟悉世界历史的穿越者桓温来说,是断不可接受的。 自古以来中原帝国征服草原帝国,一定要做的事情就是断其右臂,把西域给拿下来。 而在汉以后,青海成为河西走廊以外的另一条重要通道。而吐谷浑就挡在这里,不仅霸占了一条关键通道,而且还会对另一关键通道河西走廊产生威胁。 所以,中原帝国但有征服草原的雄心,就一定要拿下这里。 因此,本着不给后世子孙留麻烦的打算,桓温同样严令何谦、高衡二人,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务必要将吐谷浑部全族剿灭,何谦、高衡二人领命之后,便率领大军从陇西出发,向吐谷浑进发。 第363章 吐谷浑传奇 吐谷浑的故事,其实就是一个“你说让我滚远点、那我就滚到你万里之外”的悲情故事。 这事还是要从鲜卑慕容部说起,西晋末年的时候,鲜卑慕容部家族当中接连出现了几代雄主,这几代雄主个个都是人杰,正是他们撑起了慕容家族近百年的辉煌历史。 首先是慕容部最杰出的首领、前燕政权的奠基人慕容廆他爹慕容涉归在位的时候,通过投靠当时的鲜卑段部而开始崛起,而后又通过帮助西晋打仗而被皇帝封为大单于,从此以后,鲜卑慕容氏抓住这千年一遇的机会,加速汉化,成功从众多的鲜卑部族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当地最耀眼的明星。 当年的慕容涉归膝下有很多儿子,但是最杰出的有两个,分别是庶长子慕容吐谷浑和嫡长子慕容廆,这两个儿子能力都很强,也得到慕容部部众的普遍认可,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两孩子的感情还非常的好,这让他们的父亲慕容涉归很是满意,认为慕容部的崛起就靠他们俩兄弟了。。 但是自古以来,一山难容二虎。 慕容吐谷浑因为是小妾所生的原因,所以没有继位权,当年他父亲只分给了他1700户作为部曲。 其实这也没有啥,慕容吐谷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也就没有去争取什么,兄弟俩依然感情很好,但是慕容涉归死后,慕容部的一次叛乱,使得两个都很本事的慕容公子,再也没有办法好好相处下去了。 当兄弟俩的爹慕容涉归去世后,兄弟俩的亲叔叔,也就是慕容涉归的弟弟慕容耐发动了叛乱,攫取了慕容部的权力,同时赶走了慕容涉归的嫡子慕容廆。 慕容廆不愧是慕容家的当家公子,经过周密准备,六年后成功复仇,杀死了叔叔慕容耐,成功继位为慕容部的大单于。 在经历了这次政变之后,慕容廆开始变的多疑起来,他开始怀疑所有的潜在竞争对手,而亲哥哥慕容吐谷浑,因为能力出众,自然是最值得怀疑的那一个了。 于是乎,两个原本关系很好的兄弟二人,不知从何时起,关系就开始变的越来越淡漠。 慕容廆和慕容吐谷浑之间冲突的最终爆发,既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马。因为两家的马场离的很近,所以经常有马相斗,其实这也没啥,但是某一天的时候,两部的牧马又相斗,结果应该是慕容廆的马受伤了,由于长期的积怨,所以这次慕容廆大爆发,表现的很不高兴,于是便对自己的哥哥慕容吐谷浑说了句很重的话:“父亲把家都分好了,你为啥不离远点儿呢?非要靠在一起,让马相斗” 这明显就是话里有话,慕容廆已经对他的这位兄长生出了厌恶,就是盼着他赶紧离开。 而慕容吐谷浑当然猜出了弟弟的意思,其实他很早就洞悉到了弟弟的猜疑。所以,一边讲道理、一边也放出了狠话:“马是牲畜,牲畜相斗,始于天性,何必迁怒于人呢?既然你想让我离开,那我就去万里之外好了。” 慕容家的公子说到做到,当天就带着父亲分给自己的部曲和牲畜,向西迁移而去。 哥哥负气出走没有多久,当弟弟的慕容廆就后悔了。 毕竟是亲兄弟,而且两兄弟曾经的感情非常好。而且当年的慕容部还不是很强大,正是用人的时候,草原人打仗,从来都是兄弟同心、父子同仇。这个逻辑在任何时候都是成立的。 因为两匹马相斗,硬是逼得哥哥带着部众负气出走,这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慕容部啊。 于是,醒悟过来的慕容廆立即派出了自己的伯父和长史乙那楼带人去追。 但吐谷浑到底是慕容家的公子,一言九鼎,说什么也不回来了,他选择继续向西,一定要走到万里之外的地方。 就这样,这支鲜卑部族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的河西凉州一带,由于吐谷浑觉得还是不够一万里,于是便继续向西,然后再一次的走到了甘肃、青海一带。 这的地方在新朝王莽时曾设置为西海郡,后来由于实在太过荒凉而废弃了。 慕容吐谷浑觉得这里应该差不多有一万里了,于是便停了一下来,决定在此定居。 不得不说,慕容吐谷浑不愧是慕容部的公子,说到做到,当真是离开了弟弟万里之遥啊。 再后来,慕容吐谷浑又逐渐转移到了条件更好的青海白兰山一带定居下来。 但这里一直是西北羌人的活动地盘。所以,外来部族鲜卑部要在这里立足,就只能用刀剑来给自己开路了。 可是,经过长途的跋涉,此时的吐谷浑部族只剩下区区的七百余户了,这个数量即便是在少数民族部落当中也算是很小很小的部族了。 但是吐谷浑就是吐谷浑,慕容家的公子都是天生的汉子,他硬是靠着这700余户部族作为基础,东征西讨,一点一点的发展,部落人数也一点一点的壮大,并最终成长为一个影响西北上千年的强大部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影响了中原王朝的历史进程。 再后来,在与羌人的作战当中,吐谷浑受伤去世,其长子吐延继位。 再后来,吐延在一次战斗中,被羌族酋长姜聪刺死,此时的吐谷浑部落依然不够强大,放心不下的吐延临死时嘱咐长子叶延一定要保卫白兰,保住吐谷浑部族。 好在叶延也是慕容家的雄主,在叶延的带领下,经过多年的努力,这支流亡万里之外鲜卑部落最终打败了羌族部落,并在沙州一带建立了慕克川城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同时又设置了司马、长史等官职,这样就有了初步的政权架构。 再后来,叶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远离慕容部了,就不能再叫慕容部了,回想起爷爷充满悲情的一生,叶延不胜感慨,于是便决定以爷爷的名字吐谷浑为部落名字和姓氏,从此以后,这支部族便叫吐谷浑了。 吐谷浑是一个很善于学习的部落,在经历长时间的作战和交流中,他们发现了汉族的制度和人才对于治理国家的重要性,认识到这一点吐谷浑部落开始关注汉族的人才,开始留心吸收士人、并将吐谷浑内部官职如司马,博士等官全部由汉人来担任。 由此可见当时吐谷浑部落对待汉族士人的态度,这也对后来吐谷浑部落的崛起有重大意义。 而恰好在此时,由于中原混战,各族势力相互争斗,这也就给了吐谷浑部落崛起的机会。最终经过三代人的努力,至第四代叶延儿子碎叶在位时,吐谷浑部的势力范围已经到达了甘肃、青海一带。 实控东至洮河、龙固,西达赤水、白兰,北界黄河,南至大积石山。北邻后凉,东为西秦,拥有了慕克川、清水川、赤水、浇河、吐屈真川等多个人口规模都很大的城市。 吐谷浑部落的势力范围虽然不小,但人口不是很多,所以大体上发展其实还是很有限,但是这个时候吐谷浑已经有一定规模,因此可以和其他势力之间有了掰手腕的勇气,比如前凉、后凉、西秦等割据政权多次来攻都被吐谷浑击败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太初二年九月,何谦、高衡二人率军从陇西郡出发,正式进军吐谷浑。 至十月,晋军首先在库山一带发现了吐谷浑军的踪迹并击败了他们。 随后晋军分兵两路,何谦率军向北,出吐谷浑之右,高衡率军向南,出吐谷浑之左。 何谦的部下戴宝在曼都山与吐谷浑发生战斗,斩杀吐谷浑部一万余人。高衡率领晋军也在牛心堆、赤水源击败吐谷浑,俘获吐谷浑首领碎叶的心腹之臣慕容孝隽,缴获杂畜数万。 随后晋军继续进军,在乌海一带再次击败吐谷浑军,俘获大臣梁屈葱。 高衡的部下田次之在赤海大破吐谷浑天柱三部落,收杂畜二十万;高衡则俘获吐谷浑着名将领二十余人,杂畜五万,最终率军抵达了西域的高车国西境。 面对晋军雷霆万钧般的打击,吐谷浑首领碎叶被迫逃跑,何谦命手下大将戴宝指挥骑兵追击,击破吐谷浑余部。高衡、田次之等人则率军在荒原行军两千里,路过星宿川,到达柏海之上,在那里击破吐谷浑大将车重的军队。 面对大势已去,吐谷浑首领碎叶被迫自缢而死,碎叶的儿子视连率领吐谷浑余部选择归顺晋朝。 桓温封视连为单于、西海郡王,继续统领吐谷浑余部,同时在吐谷浑境内先后设立了西平、西海、河源三郡,行政上则一分为三,西平郡归沙州管辖,任命征西将军、护羌校尉高衡兼任沙州刺史,西海郡划归河州管辖,校尉戴宝为首任西海郡太守,河源划是凉州管辖,参将田次之为河源郡首任太守。 至此,吐谷浑臣服于晋朝。 第364章 篡位前的谋划 在何谦、高衡等人攻略吐谷浑的同时,桓冲也带人正式攻打后凉。 他们沿着河西走廊依次推进,一路所向披靡,先后攻占了后凉的陇西、武始、大夏、枹罕、金城、湟河、晋兴、广武、西平等郡,兵锋直至后凉都城姑臧。 吕光很明白大势已去,于是便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向桓冲投降,至此,凉州、河州一带全部归于大晋。 在两路大军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分别征伐后凉与吐谷浑的同时,基本上统一了天下的桓温也正式开始了篡权之路。 环视天下,后世的政治中心北京仅仅是幽州渔阳郡下面的一个小小的县城蓟县,而且蓟县的城建规模太小,无法安置大规模的人口,当时的气候还是偏寒冷,所以并不适合于作为都城所用。 而现在的东晋都城健康,偏居东南一隅,无法辐射中原和西北地区,也不适合作为大一统王朝的都城所用。 环顾四周,似乎唯有长安和洛阳符合桓温心中作为雄霸天下的都城的条件,但是此时长安城经过西燕慕容冲的血洗,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荒芜一片,而且关中刚刚收复,城内胡人众多,时不时会爆发一些叛乱,似乎也不合适作为都城使用。 相对而言洛阳城就保存的较为完整,但是洛阳城曾经是魏晋时期的首都,魏晋两个朝代在历史上都不长久,尤其是晋朝恶评更是如潮,不但引发了八王之乱,更是让五胡冲入中原肆掠了大半个中国一个世纪之久,所以再让洛阳作为新朝代的都城在寓意上似乎也不太好。 思来想去,桓温最终还是决定将长安作为都城比较好,虽然城建被破坏的较为严重,但是都可以修复嘛? 因此,桓温在入住长安之后便命人开始修复宫殿、加固城防,以便为将来作为都城所用。 由于瞧不上健康,再加上大权在握,所以桓温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再回健康城去了,他命人去江陵城把自己的两个老婆南康公主司马兴男与青城公主李娇接到了长安城里来,本想三人团聚,结果没想到司马兴男一看到桓温新纳的清河公主慕容凤时,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想来司马兴男为了桓温付出了这么多,桓温不知道珍惜,纳了一个青城公主不说,现在在年近六旬的年纪又纳了一个清河公主?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就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如今凭借巨大的军功而权势滔天的桓温在统一的全国之后,下一步的动作是必然要篡权的,司马兴男虽然现如今已经是桓家的人了,但是司马家毕竟是她的娘家,想着自己家的天下马要就要被桓温给夺了去,心中就会略过一丝悔恨。 但是司马兴男又为桓温由衷的高兴,毕竟是他凭一己之力,在狼烟四起四起的年代践行的他当初的诺言,驱逐胡虏、匡扶社稷、恢复华夏。 现如今,他做到了,他成功的扫除了天下诸胡,重振了汉人权威,成为了睥睨天下的旷世大英雄,由他来建设一个新的王朝,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是,公主到底是受不了桓温的背叛,再加上公主长期的生活在温暖的南方,不太习惯北方寒冷的气候,再加上年事已高,因此抵达长安之后不久,就在矛盾与自责当中病倒了,而且还病的很严重。 这让桓温十分的惶恐,他日夜守护在公主的身边,看着这个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女人,她本是一个金枝玉叶,本可以嫁个王公勋贵渡过一个富足的人生,但却一无反顾的选择了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并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自己最柔弱的身躯保护自己。 桓温明白,若是没有公主,就没有她的一切,现在,就在自己快要功成名就之时,公主竟然病倒了,这怎能不让他着急,他怕公主看不到自己登基的那一天,他要把全天下最尊贵的皇后称号赠与她,让她母仪天下,成为全天下最尊贵、最幸福的女人。 为了让公主看到自己登基,桓温决定加快篡权的步伐,他令留守健康城的三弟桓秘带领当时朝廷最主要的官员、同时也是顶级门阀代表的三公九卿以及六部尚书,以到长安拜谒汉高祖刘邦的陵寝为名,强制将他们带到了长安城。 在当时东晋朝廷朝廷里,仅仅桓温就担任了丞相、太尉、大将军、大司马等重要的官职,可以说是军政大权独揽。 剩下的重要职务当中,中书省的最高长官中书监由郗超担任,尚书省的尚书令由王坦之担任,门下省的最高长官黄门监由江彪担任,其中郗超和江彪是桓温的亲信,王坦之与桓温则结为儿女亲家,也可以算作是桓温的人。 剩下的重要官职当中,位列三公的御史中丞由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彪之担任,侍中、司徒府长史由陈郡谢氏的谢安担任,司空、左光禄大夫由顾和担任。 九卿当中负责宗庙礼仪的太常卿由出身琅琊王氏的诸葛颐担任,负责皇族、宗室事务的宗正卿由宗室司马珍担任,负责国家马政的太仆卿由出身颖川荀氏的荀籍担任,负责司法审判的廷尉卿出身琅邪王氏的王允之担任,负责执掌宫殿警卫、帐幕器物、朝会膳食的光禄卿由桓温的亲信毛安之担任,负责外交和民族事务的典客卿由出身汝南袁氏的袁质担任,掌管租税钱谷和财政收支的度支尚书由出身汝南周氏的周闵担任,掌管山海湖泽及手工业的少府卿由陈郡谢氏的谢朗担任。 这些朝廷当中最主要的官职都是由当时天下最顶级的门阀出身的人才能担任的,经过桓温近十年的打压,这些顶级门阀大部分都已经投靠了桓温势力,目前在公开层面上没有投靠桓温也只有太原王氏、琅邪王氏和陈郡谢氏了。 其中陈郡谢氏的谢安是个十分圆滑的人,他一方面羡慕桓温取得的成就,另一方面又想保住自己的政治清白,因此虽然表面上继续支持维护司马氏的统治,但是面对桓温的拉陇他也欣然接受,属于典型的两面派。 而琅邪王氏的代表人物王坦之在桓温公开废黜晋废帝司马奕的过程中被吓破了胆,不但主动为自己的儿子王恺求娶桓温的大女儿桓伯子,而桓温也欣然接受王坦之的主动示好,不但把大女儿桓伯子嫁给了王恺,还任命王恺为吴郡太守,有意要培养他。 所以,琅邪王氏虽然表面上依然拥护司马氏,但是已经跟桓温势力眉来眼去,随着桓温统一战争步伐的加快和司马氏政权的进一步被架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桓温在统一之后必然篡权,因此琅邪王氏为了保住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家族财富,必然会向投靠桓温势力更进一步。 目前真正真心维护司马氏皇位的也只剩下太原王氏了,这倒不是因为太原王氏与司马氏的关系有多么的密切,关键是王彪之这个人太过于刚正不阿,当年王彪之担任任廷尉时,正好遇上晋穆帝登基而大赦天下,可是当时担任永嘉太守的谢毅却不顾皇帝的大郝令,坚决处死了跟他有仇的当地人周矫,于是被周矫堂兄向扬州州府告发。 而当时的当时的扬州刺史是殷浩,殷浩因为谢毅出身陈郡谢氏,是名门望族,因此在收捕谢毅之后不敢处理他,于是便心生一计将他送交廷尉。 王彪之就没有殷浩的那些心眼,他认为杨毅既然犯了特郝令,就是犯罪,因此坚决将其打入大牢,当时的丞相还是会稽王司马昱,他担心王彪之因此得罪了陈郡谢氏,故而亲去求情,但是王彪之不但不为之所动,甚至还大骂了司马昱一通,司马昱无法,只得悻悻而去。 由此可见,王彪之是个多么固执的人。 但是不管怎样,桓温篡权代晋已经是大势所趋,毕竟比起为汉族带来巨大灾难的司马氏来说,成功驱除了胡虏、恢复了汉人荣光的桓温不管是声望还是功绩都要远超前人,比起只会耍小心计密谋窃国的司马氏来说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不管是民间还是士族阶层,心向桓氏已是人心所向,已经不是一个两个顶级门阀就能阻挡的事情了。 第365章 禅让前的准备 最终,在桓温的授意下,桓温的三弟桓秘,带领着当时东晋朝廷主要的文武百官三百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桓温的驻地长安。 由于带走的官员实在太多,使得当时在健康的朝堂为之一空,桓秘只给当时的皇帝司马曜留下了御史中丞王彪之、尚书仆射王珣、司徒左长史刘柳等少数几人,另外还有光禄卿毛安之,而毛安之之所以留下来主要还是负责监视任务的。 其实这些官员除了极少数以外大多数都是不愿意来长安的,在他们的印象里,虽然长安洛阳都曾是汉晋时代的京城,但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且又被胡人占去了多年,所以在他们的印象里始终认为长安洛阳是胡人肆虐的地方,他们这些从小就在江南出生的富家子弟们,自然是不愿意来到这种蛮荒之地的。 但是慑于桓温的淫威,他们又不得不前来,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出没的胡人给掠了去为奴。 所以当这些代表了当时天下最顶级门阀的高级官员们被桓秘裹挟着来到长安之后,刚进城就瞬间被长安城的宏大和繁华所震惊,其实这也不能怨他们,虽然这些人也都是饱学之士,长安洛阳也是他们耳熟能详的名字,但是因为都是在江南出生长大,东晋又是一个偏居一隅的小朝廷,财力国力都不行,所以江南的城市建设规模都无法与繁荣了数百年的长安城相比。 当时的桓温把自己处理政事的地点放在了前秦皇宫未央宫里,因此也决定在这里宴请从建康长途跋涉而来的文武百官。 当以为东晋皇宫健康宫就是天下最大宫殿的文武百官们来到未央宫之前的时候,都被未央宫气势磅礴的恢弘壮丽所震惊,此时的他们才真正感受强汉的风采,跟恢弘壮丽的未央宫相比,健康城里东晋皇室所居住的健康宫就跟一处民居一样的穷酸无比。 这个由汉朝萧何主持建造的恢弘宫殿面积达到了惊人的五平方公里,取“长乐未央”之意,命名为未央宫,因为未央之意就是未尽,长乐未央之意就是快乐永无止境。 这座恢弘的宫殿占了当时长安城的七分之一,光前殿就东西长五十五丈,深十五丈,高三丈五尺,里面亭台楼榭,山水沧池繁多,其建筑本身的恢弘壮丽无以复加,自汉高祖刘邦定为皇宫以来,先后被西汉、新莽、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当作皇宫使用,千百年来始终保持着它的威严。 显示未央宫的恢弘壮丽把东晋官员们都震撼倒了,他们同样也深深的感受到了桓温完成了一次多么伟大的壮举,若无桓温,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感受不到这种震撼。 从那一刻开始,就连那些一直鄙视桓温的大臣们也开始重新审视起他的功绩来了。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他们在这弘大的宫殿里载歌载舞、把酒言欢,共同感受着这份千百年来独属汉人的喜悦。 席间,桓温想试探一下谢安的态度,于是便故意问道:“长安好还是健康好?” 谢安知道桓温的意思,此时的他也已然明白桓温代晋已经不可挽回,此时若再不投靠新主以后新朝可能就没有自己的地位了,因此根本没有拐弯,直接干脆了当的说道:“长安之大,雄居天下,辉煌壮丽无比,又怎能是偏安一隅的健康小城相比的呢?” 桓温对谢安的话非常满意,于是便想进一步试探一下谢安对自己篡位的态度,于是便继续问道:“那么我与宣皇帝相比,又如何呢?” 桓温所言的宣皇帝指的是晋宣帝司马懿,桓温将自己与司马懿相提并论,篡权之心昭然若揭。 谢安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此时的他已然决定投靠新主了,于是便连忙说道:“一个驱逐胡虏匡扶天下的雄主,怎么能跟窃国小贼相提并论呢?” 至此,桓温已然明白了谢安的态度,若是连谢安都如此态度明确的支持自己的话,那么天下就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了。 宴席过后,桓温又率领文武百官前往长陵拜谒汉高祖高邦的陵寝,汉高祖刘邦以布衣之身,起兵于秦末乱世当中,打败霸王项羽,扫平宇内,开创炎汉四百年基业,使汉这个称谓成为当时胡人的恶梦。 而如今桓温花费数十年心血,横扫中原,成功驱逐诸胡,把汉族从危亡中解救了出来,堪称再造华夏,其功绩不在刘邦之下。 所以桓温带领文武百武拜谒刘邦陵寝的目的,其实也是想表达这个意思,腐朽的司马氏祸害了华夏,而自己却再造了华夏,那留着这个司马氏还有什么用? 这些长期侵淫政治的文武百官自然明白桓温的用意,因此在拜谒长陵的当天就有官员向桓温提出劝进,桓温自然是推辞,但是在郗超、江彪等桓温心腹的推波助澜之下,百官齐刷刷的跪地劝进桓温,桓温虽然嘴上说:“折杀我也。” 但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见诸大臣如此识时务,桓温也就放心了。 现在功绩有了,百官的态度也明了了,那么剩下的关键一步应该就是传国玉玺和禅让诏书了,而这也是历代篡位者最难办的一步了。 若是禅让识时务还好说,主动上缴传国玉玺和禅让诏书,也就避免了一场尴尬,而历代却又往往没有那么简单,就如同王莽篡汉时,向太皇太后王昭君索要传国玉玺,王昭君无力回天,一气之下把传国玉玺扔在了地上,至使传国玉玺缺了一角,也使王莽留下了千古骂名。 而司马昭在篡魏时也因为操之过急,逼得魏帝亲自驾车领兵讨伐,结果被司马昭的心腹、太子舍人成济当街弑杀于车下,使得司马昭声名狼藉,被天下人所痛骂,由于群情激愤,不得不诛杀了成济三族,以至于有生之年都不敢篡魏,不得不将此重任交给了儿子司马炎。 而正是有了这些例子,所以曹操在位之时才不敢篡位,要知道,当年的曹操距离天子之路只有一步之遥,先是自称魏公,再是魏王,然后使用天子的旌旗,出来进去叫做警跸,甚至曹操可以驾六匹马,这完全是天子的威仪。 不过当孙权劝曹操称帝的时候,曹操对大臣们说,这孙权完全是要把我弄到火炉上烤。 然后大臣们觉得孙权劝得对,也劝曹操登基得了。但是曹操说,哪怕天命真的归我,我也只愿意效仿周公。 曹操为什么就不敢往前走一步呢?按照道理,权力他有,威望他也有。 其实,曹操真正担心的还是顾及舆论的压力,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士大夫逐渐掌握了舆论,也就是所谓的“清议”。曹操属于东汉时代的人物,哪怕他是一个枭雄,也不能不在乎“清议”。 他早年投身政治的时候,死活要当时的大名士许劭给自己下评语,这就是他看重“清议”的证明。曹操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起的家,如果到头来自己取代了大汉江山,确实说不过去。 而桓温又何尝不是这样,现在的桓温就如同当年的曹操,天子六驾、皇帝规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也都有了,现在就差禅位了。 除了曹操所担心的舆论影响之下,另一个让桓温放心不下的还是褚蒜子,此时褚蒜子的位置就相当于西汉末年太皇太后王政君的位置,由于小皇帝司马曜年纪尚小,所以由桓温辅政。 但是虽然桓温辅政,但是传国玉玺却在褚蒜子处,桓温是担心一但自己篡位,那么就跟褚蒜子走在了对立面,若是褚蒜子硬刚的话,不愿意把传国玉玺交给自己,那样就很尴尬了,因为没有传国玉玺皇位自然无法完成禅让程序,桓温又不能硬逼褚蒜子,到时候二人必然会走到彻底翻脸的地步。 更为关键的是,桓温还想在禅让称帝之后,还想纳褚蒜子这个初恋情人为妃,虽然褚蒜子已经年近六旬了,滚床单是不太可能了,但是桓温还是想给她一个名份,目的就是为了圆自己年轻时的遗憾。 所以思来想去,桓温决定派褚蒜子的弟弟褚欣去完成这个任务,此时的褚欣在朝中担任丹阳尹,为了拉陇褚欣,桓温任命褚欣为秘书监,由他代替自己,回到健康向褚蒜子表明态度,希望褚蒜子能够和平让出传国玉玺。 为了担心矛盾激化,同时也为了保护传国玉玺,桓温又派自己的心腹散骑常侍顾恺之随同,同时让自己的侄子西中郎将桓石民率军护送。 在褚欣等人刚走不久,桓温又觉得顾恺之的极别和威望都不够,有可能劝不动褚蒜子,于是桓温干脆直接派出了中书监郗超、尚书令王坦之、黄门监江彪以及刚刚表明态度的司徒府长史谢安同时前往健康,这四人作为朝廷当中顶级的一品大员,由他们亲自出面索要传国玉玺,其实已经表明了当时朝野上下的态度了。 在这些人走后,为了将来为登基做准备,桓温让少府卿谢郎主持修缮未央宫的工作,同时又派人修复长安城内受损的房舍、城垣等。 第366章 桓温正式称帝 两个月后,顺利完成任务的褚欣带着传国玉玺和皇帝司马曜的禅位诏书归来,根据褚欣的说法,褚蒜子面对亲弟弟索要传国玉玺,表现的异常平静,直接就将传国玉玺交给了褚欣。 随后郗超等人赶到,褚蒜子望着朝廷重臣都已投靠桓温,心中十分的不悦,她知道桓温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方便,于是便对郗超等人说道:“我本来就猜疑会发生这样的事,晋室衰微,如同四季更替一般不可阻挡,幸有丞相才得以延续至今,我自不愿再有所眷恋,只是希望能够善待司马氏。” 桓温听说后,冷笑一声,这司马氏篡夺曹魏的天下后,先是内斗,引起了八王之乱,随后又引胡入境,引发了五胡乱华,给汉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空前灾难,现在还有脸来要求善待他们? 当然,桓温也不是小气的人,现在要他司马氏愿意禅让,给他们保留一定的爵位还是可以的。 无论怎么说,褚蒜子的态度还是让桓温放心了不少,这表明褚蒜子还是深明大义了,她也知道晋室的衰微不可避免,所以顺利的交出了传国玉玺,让桓温避免了尴尬。 在得到了禅让诏书和传国玉玺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基本上就是按流程走了。 首先就是三辞三让,在上古时代禅让制还很盛行的时候,众人推举领袖的时候,被推举的人都会拒绝一下来表示自己的谦虚。 到了汉献帝刘协首开封建时代禅让制礼仪的时候,曹丕也来了个三辞三让,以表明自己是“被迫”接受的皇位,主要还是想通过这个方式,以绝天下人的非议。 所以在郗超与江彪、褚欣等人将传国玉玺和禅让诏书交给桓温之后,桓温看了看禅让诏书并摸了摸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后,甚感欣慰,但是现在还不是接受的时候,于是便以自己“无才无德无法胜任”为由推辞掉了,此为一辞。 幸好郗超早有准备,当处在健康之时郗超就让笔标子顾恺之准备了三份禅让诏书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郗超还是懂桓温的,于是在桓温一辞之后又连忙命出了第二份禅让诏书,并在第二天长安未央宫的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众宣读禅让诏书。 桓温也不出所料的拒绝了第二次:臣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此为二辞。 桓温二辞之后便回府了,郗超等人于是又连忙掏出了第三份,也就是最后一份传位诏书,并带着传国玉玺,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到桓温的府下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并表示晋室不德,天命在楚,希望桓温能够为天下人计,接受禅让。 桓温也觉得表演的差不多了,于是就极其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禅让,并让郗超立即准备禅让大典,准备登基称帝。 禅让自然不能在长安进行,毕竟当时的都城还是在建康,皇帝及太后都在建康,因此在郗超的安排下,桓温率领文武百官又再次回到建康。 桓温的三弟桓秘在健康城东南提前修筑了禅让台,禅让台以泥土夯筑而成,呈覆斗状,禅让台高数十丈,宽九丈,台上筑有大殿,十分的雄伟壮观。 随后,在郗超的安排下,禅让大典在禅让台上举行。 在举行受禅仪式时,在新旧两帝的传国玉玺的传递中,不能是旧帝直接将传国玉玺交给新帝,而是由一个禅让行事官的人来代为交接,而当时的禅让行事官是司徒府长史谢安来担任,郗超在宣读完禅让诏书之后,谢安从小皇帝司马曜手中接过传国玉玺后,再转交到桓温手中,此举表明新旧两帝权力的转移。 当时参加禅让典礼的人数众多,有数万人之众。 除了东晋的公卿、列侯、武将等满朝文武外,还有匈奴、鲜卑等臣服于桓温的等周边少数民族首领、代表。 除了移交玺绶外,还要“燎祭天地、五岳、四渎”以此方式将桓温受禅之事告知上苍。燎就是通过焚烧薪柴、祭品来祭祀天地。祭祀时,桓温还亲自向上苍诵读祭文:“皇帝臣温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晋室代魏以来,四海困穷,三纲不立……唯尔有神,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楚世享”。 桓温虽是已经是天子了,但在向上苍致祭时也要谦称“臣温”,这也是古代帝王唯一自称“臣某某”的场合。 受禅结束后,桓温发布了自己的第一份皇帝诏书:“今朕承帝王之绪,其以太初六年为永初元年,议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诸不当得赦,皆赦除之。” 随后,郗超代表桓温宣布新朝国号为楚,定长安为国都,洛阳为东都,立长子桓熙为太子,原楚王妃司马兴男为皇后,李娇、慕容凤为后妃。 对于前朝废帝,桓温仍然决定给予优待,封为零陵郡王,“以零陵之地万户奉晋帝为零陵郡王,行晋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 同时按照二王三恪制度,继续尊魏帝后裔曹恢为陈留王,以奉晋正朔的零陵郡王司马曜、奉魏正朔的陈留王曹恢为二王,由于奉汉正朔的山阳公国、奉周正朔的卫公国、奉商正朔的宋公国皆在永嘉之乱时被灭,所以不再册封。 同时对于褚蒜子,桓温继续允许她居住在崇德宫,但是并没有给她名号,其实,桓温现在只是还没有想好给她个什么名份,毕竟自己刚刚篡了司马氏的江山,若是马上就纳他们的太后为妃的话,会让天下人耻笑,所以桓温想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再偷偷的接褚蒜子入宫,到时候再册封也不迟。 在追封上,桓温追封父亲桓彝为宣武皇帝,虽然桓温对这个桓彝没啥感情,但是礼仪就是礼仪,该追封还是要追封。 在朝廷属性上,因为东晋属金,火克金,所以桓温所建的楚朝为火,木生火,同汉朝一样,属火德。 在宗室上,桓温大封宗室,因为桓豁、桓冲的功劳最大,所以分别被封为中山王、开平王,为亲王爵, 封桓云为岐阳郡王、桓秘为东瓯郡王,为郡王爵。 同时为二子桓济为齐王、三子桓歆为晋王、四子桓祎为赵王、五子桓伟为燕王、六子桓玄为卫王。 对于曾经追随自己打江山的功臣勋将们,桓温也没有吝啬,分别给予他们的相应的爵位和封赏,其中追随桓温最早的益州刺史周楚,虽然已死,但桓温依然追封他为宜都公,其子周抚继续为益州刺史,封爵汉嘉侯。 已故宁州刺史孙恩,桓温追封他为昆明公,其子孙绰调往交州任刺史,封爵永昌侯。 兖州刺史朱序,追随桓温南征北战多年,拜为卫将军,封爵临颖公。 司州刺史毛穆之,拜为安东将军,封爵濮阳县公。 徐州刺史邓遐,拜为龙骧将军,封爵高邑县公。 平威将军张盛,调往秦州任刺史,封爵邵陵县公。 建威将军关悦,调往雍州任刺史,封爵竟陵县侯。 镇国将军龚正,调往宁州任刺史,封爵临汝乡侯。 右卫将军戴施,调往并州任刺史,封爵归乡侯。 中书令郗超,除了继续担任中书令外,加封紫光禄大夫,封爵曲阿县侯。 尚书令王坦之,封爵华容县侯。 黄门监江彪,封爵西道县侯。 司徒府长史谢安,封爵望蔡县候。 其余有功之臣也先后得到了封赏。 在行政上,桓温将天下划分为一十三州,刺史为州一级最高行政长官,州下设郡,郡下设县,为三级行政机构。 第367章 征伐林邑国 鉴于胡人造成的伤害过于惨痛,桓温决定推行汉代执行的都护府制,分别设置了四个都护府用于镇守四方的胡人部落。 其中在乐浪郡以东二百里的汉江流域新筑平壤城,以熊本城为基本设置安乐都护府,除了管理辽东、高句丽以及朝廷半岛上的三韩部落等地外,也管理东北地区的渤海、契丹、库莫奚、靺鞨、室韦等其他少数民族,首任都护为北府名将刘牢之,率军两万余人镇守安东都护府。 以朔方郡为基础设置安北都护府,用于管理鲜卑拓跋部、鲜卑秃发部、鲜卑越质部、匈奴铁弗部、匈奴贺兰部、匈奴孤独部、高车族、柔然等少数民族,首任都护为北府名将刘轨,率军三万余人镇守安北都护府。 在西域桓温则以前秦时期在西域设立的西域长史府为基础,成立新的安西都护府,安西都护府以鄯善城为治所,设立西域都护、戊已校尉、伊吾都尉、玉门大护军等职位,同时在高昌设郡的基础上,又设立了敦煌郡、晋昌郡、鄯善郡等治所,进一步完善了行政管理,安西都护府不但负责治理西域诸国,也负责管理中亚地区的康居、大月氏等其他部落,首任都护为桓冲手下大将田洛,率军两万镇守安西都护府。 在交州地区,桓温决定重建日南郡,并在日南郡境内的宋平城设立安南都护府,以自己的心腹旧将、原宁州刺史孙恩的儿子孙绰为首任都护,率军两万镇守安南都护府。 桓温之所以大费周章的跑到大南边设立安南都护府,主要是因为那里有一个叛乱的国家-林邑国。 在桓温发动统一全国的战争时期,林邑国趁机发动叛乱,屡屡侵扰交州,掠夺交州的人口和财产,因此当时桓温正在全力征伐北方诸割据势力,无暇顾及极南之地,所以只得以安抚为主,并没有大动干戈。 但是没想到林邑国见东晋王朝无暇顾及自己,反而变本加厉,最终将整个日南郡全部吞并,虽然桓温有意想要讨伐林邑,但终因路途太过遥远而作罢。 但这一直是桓温心里的一道坎,因为后世的越南之所以在南海问题上为非作歹,处处与中国为敌,就是因为当时的统治者放弃了此地的原因。 因此本着不为后世子孙留麻烦的想法,桓温才决意在日南郡设立安南都护府,用于巩固在当地的统治。 林邑国是从日南郡象林县分离出来的,而日南郡又是着名的交趾三郡之一,交趾三郡为交趾郡、九章郡、日南郡,这其中日南郡在最南部,由于全境地处热带,一年有2个月时间太阳是从北面照射的,日影在南部,这是当时全国唯一一例,故曰“日南郡”。 日南郡相对于其它两郡,有其更特殊的地方:它位置当时中国疆域的最南边,所以当年汉朝征服这里的时候,因此实在太过偏远,所以开发程度和控制程度都是最低的。 汉朝虽然大力开发日南郡,鼓励内地移民过去拓殖,但日南郡的人口因为实在太过于偏远而始终维持在很低的一个水平,和交趾其他两郡根本无法相比,在汉朝的一次人口统计中,仅有6.9万,还不如现在的一个镇的人口规模。 而且,日南郡的民族成分也相当复杂,这里的主体民族既不是汉人,也不像其它岭南州郡一样是越人土着或汉越混杂,这里主要居民是:占人! 占人是中南半岛很古老的一个民族,该族群跟交趾、九真两郡的越人土着有很大不同,他们不受汉人文化的影响,而是深受印度文化影响,这也就造成了他们与其他两郡的很大不同。 对于汉人统治者来说,此处人文风貌实在是太过于迥异,移民到这里的汉人根本就不可能接受他们的风俗,但是如此偏远的地方又恰好是犯人流放的好地方, 因此在两汉时代,日南郡是犯人流放的集中地,有记载的有就有汉和帝时阴皇后的二弟、汉安帝乳母与女婿樊严、侍中周广、虎贲中郎将谢恽等都曾流放至此。 但即便如此难以统治,对于汉王朝来说,这里也不能放弃,因此它是直属郡县,因此为开发此处汉朝尽了最大努力:设置政府、征收赋税、移民实边。 但日南郡实在是偏远,汉人数量实在太少,土着势力又过于强大,所以自汉人统治这里开始,冲突就没有停过,最终在汉光武帝的时候,交趾地方爆发了一场规模十分庞大的起义,也就是 “二征起义”,交趾三郡全部卷入其中。 东汉政府派出了着名的伏波将军马援前去平叛,并在平定叛乱之后,伏波将军马援在当地立了两根铜柱,并以此为汉帝国最南端的边境,这就是着名历史典故“马援铜柱”,并向当地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誓言:铜柱折,交趾灭。 而这次叛乱的林邑国,则在铜柱之前,实际是就是原来的日南郡象林县,象林县又在日南郡的最南端,对于当时的中原王朝来说,可以说是极南中的极南了。 交趾和九真两郡因为汉朝移民多的原因,经济文化得到很大发展,然而日南郡则不然,这里气候酷热,且多瘴气,自然环境相当恶劣,所以汉地统治薄弱。 所以,日南郡仍然频繁发生土着闹事的现象,并最终发展到了政府镇压都镇不住的地步,东汉顺帝时,日南郡南部的象林县就曾发生过叛乱,占族土着首领区连率领数千人叛乱, “烧城寺,杀长吏”,当时交趾刺史官兵去镇压,结果士兵竟然嫌弃路远而不愿前往并发生兵变。 没有办法,随后日南郡便渐渐糜烂,东汉的中央政府在得知此事后,本想从本土派重兵前去平叛,但被大臣李固劝止,理由是此处实在是地处偏远,远征劳民伤财,且胜算不大。 于是乎,此处就脱离汉朝自立了,建立了占人的第一个国家政权——林邑,中国的南疆由北纬13度缩至北纬16度一线(即今越南顺化一带)。但是,日南郡的建制还在,不过是萎缩了而,日南郡仍然是南部重要州郡,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冲。 东汉桓帝时,西方大国罗马帝国曾派遣使者访华,船只便是在日南郡登陆,这是有史以来中欧最早的官方接触之一。 林邑国建立后,不断往北蚕食,他们经常骚扰日南郡,杀人抢劫,在东晋穆帝的时候,占人甚至杀了日南郡太守夏侯览,并屠杀了五六千名百姓,后来遭到了东晋宁州刺史孙恩的血腥报复,林邑全境被破坏屠杀。 不过,中原王朝虽然能打击林邑,但却无法控制日南郡,终于在晋废帝司马奕在位时期,日南郡彻底为林邑吞并,日南郡被废除。 因此,在正式设立安南都护府后,桓温给安南都护孙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灭掉林邑国,孙绰从小在宁州长大,宁州离交州不远,熟悉那里的地形和人文,之前桓温调孙绰为交州刺史,其实就是为了为灭掉林邑国作准备。 而孙绰也没有辜负桓温的期望,在调任交州刺史兼安南都护之后,便开始积极的为攻伐林邑国作准备,率领万人深入林邑国境内,歼灭了林邑的大半士兵,夺回先前被林邑国掠走的人口和财产,此战痛击林邑,林邑请降,并向朝廷致送大象、金银、古贝等礼物 。 林邑请降之后,桓温为了进一步控制南海地区,在林邑国境内又设立了比景郡、海阴郡、林邑郡3郡。 孙绰这次军事征服范围极广,一直打到了林邑国最南端,也就是现如今湄公河的入河口位,并在入河口处设置海阴郡直接统治,比旧日南郡南境还要靠南,这也是中华五千年以来南境最远之处。 第368章 公主之死 等桓温再回长安时,已经完全是天子排头,天子驾六,出警入跸,整个车队浩浩荡荡,绵延数公里,十分的壮观。 当时天子的车队一共有五部分组成,分别是由负责开路的导驾、负责牵马的引驾、保护整个车队安全的警卫、皇帝本人的大驾以及担任气氛组的鼓吹乐队组成。 其中走在最前方的导驾,一般会有十二名专门的旗手,高举十二面大旗,然后后面跟着四辆导驾车; 第二部分引驾的成员则称主要是陪同皇帝的文武百官及皇帝的御马,其间也夹杂着一些皇家士兵。 第三部分是皇帝的大驾是整个车队的核心,一般大驾由太仆卿驾驭,数十位驾士环绕,两侧还有高级武将护驾。 第四部分是负责车队安全的警卫,除了皇家近身侍卫外,外围还有多列配备了兵器的骑兵和步兵部队,人数多达数百人,他们在外围构成了保障皇帝的人身安全的第一道防线。 最后是一支近千人的鼓吹乐队,主要乐器是各种鼓,如鼓、大鼓、铙鼓、节鼓、小鼓、羽葆鼓等,及一些吹奏乐器,如笛、箫、胡笳、筚篥等,还有一些打击乐器,整支乐队由近千人组成。 这么一大群浩浩荡荡的行走在道路上,也是十分壮观的,看着道路两旁跪倒一片的老百姓,桓温的内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可是刚走到离长安城不远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小队身穿素服的人,为首的正是桓温与公主司马兴男的大儿子桓熙,只见桓熙一脸悲戚的出现在桓温面前,给桓温带来了一个差点让你跌下马车的消息:皇后甍了。 “什么?皇后?公主?”虽然司马兴男已经进位为皇后,但是桓温还是习惯性的叫她公主。 当看到满脸泪水的桓熙重重的点了点头时,桓温差点没从车上滚了下来。 于是,当桓温急匆匆的来到了皇后的寝宫,看到昔日活泼可爱的公主此刻正冰冷的躺在床榻上的时候。 天塌了、天塌了,所有的荣光都被一扫而光,天地都黯淡了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刚刚夺了江山,进位为天子,正想给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无上的荣光,她…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没了呢? 悲痛、愤怒、愧疚、懊恼如同泉水般一股恼的涌上了心头,桓温怒了,他抓起身边一直在痛苦流涕的太子的衣领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嘛?御医呢?御医都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 一郡御医战战兢兢的跪倒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刻掌握无上权力的桓温已然被愤怒冲晕了头脑,他指着这群早已吓瘫在地的御医怒吼道:“拉出去,全部殉葬。” “够了,姐姐为什么死难道你不知道嘛?”跪在一旁的李娇冲着桓温怒吼道,或许此时此刻也只有李娇敢这样对桓温说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桓温连忙抓住李娇的肩膀使劲的摇晃,急切的希望知道真相。 “若姐姐不死,崇德怎么上位?”李娇眼中浸满了泪水,在她看来,就是桓温的自私间接的害死了情同手足的公主,所以她现在对桓温充满了憎恨。 一席话,桓温目瞪口呆,过了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公主至死都在为桓温考虑,早在豫章太守府的时候公主就知道桓温喜欢的人是褚蒜子,而后褚蒜子被一道圣旨从桓温的身边夺走,直接当上了王妃,而桓温之所以答应帮助公主回到京城,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去京城能见到褚蒜子。 后来,桓温南征北战、东战西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拼命建立功勋,最后谋权篡位,登基成为了天子,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其实也是为了最终得到褚蒜子,这一切公主都懂。 公主是懂桓温的,她是那样的爱他,又怎能不懂他的心中所想,虽然此时的她已经进位为皇后,但她明白,她始终都无法代替褚蒜子在桓温心中的地位,只有褚蒜子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现在他成功了,成为了匡扶社稷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并最终成为了九五之尊。 此时的他若是想要得到褚蒜子其实理论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障碍:当年你们一道圣旨把褚蒜子从我身边夺走,现在我也可以一道圣旨再把她夺回来,尽管已经过了三十年,但她依然是我的唯一,我毕生所追求的白月光。 所以,最懂桓温的公主明白,目前桓温唯一的障碍就是自己,自己占着位置呢。 最爱桓温的公主又怎能让他为难呢,因此公主决定牺牲自己,因为只有她死了,皇后之位才能空出来,也只有她死了,桓温才能心无旁骛的迎娶褚蒜子,完成他毕生的心愿。 所以,她拒绝了御医的所有治疗手段,有时候甚至连东西都不愿吃一点,无论谁苦劝都没有用,最终成功的使自己病情恶化,以病亡的形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因为她觉得,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也可以让桓温少一点心理上的愧疚。 明白了一切的桓温,整个人像一块木头一样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公主对他好,但是却没有想到对他如此的好,甚至连死的方式都在为桓温考虑,而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戚的桓温,只感到一股寒彻心扉的悲凉从内心最深处直冲心头,直冲的他头晕目眩了好久之后,如同融化的雪人一般瘫坐在地。 “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桓温手足无措,激动不已,随后又不断的抽泣,在抽泣了许久之后才“哇”的一声像个小孩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此刻的他再也不是一个威震天下的帝王,他感觉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自己的一切。 公主爱了他一辈子,为他考虑了一辈子,而他此刻的他才想着为公主做点什么,他哭泣着握着公主早已冰冷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试图再把这双冰冷的手再暖和过来,好让公主再醒过来。 可一切都已经是徒劳,她的手再也不会温热了,而公主也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李娇等人害怕桓温伤心过度,便凑过来安抚桓温,但桓温呵斥住了众人,此刻的他只想好好的陪一下这个爱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因此他呵退了周围所有的人,独留自己一人陪在公主的身边。 夜深了,人却未央,皓洁的月光照进了大殿,洒下了一地的温存,桓温紧紧的握着公主那冰凉的双手,一刻也不想松开。 跟公主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如同泛黄的书本一样再一次的祯祯重现,望着公主那张洋溢着青春与灿烂的容颜,桓温的眼神再次湿润了起来。 不管桓温有多么的不舍得,公主还是走了,她走的那样的安祥、那样的自然,甚至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此她所喜欢的人,终于完成了未竟的事业,成为了盖世英雄。 七天后,公主大葬,桓温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不但文武百官、王公勋贵全部来参加,甚至连周围臣服的少数民族领袖都要来参加,所有人都被公主与桓温的故事所感动。 桓温也给公主上了最尊贵的谥号:孝献皇后,同时要求顾恺之亲自为公主作传,他要讲公主恭顺贤德告知世人,流芳百世。 由于陵寝还没有建好,因此暂时停棺于未央宫后殿。 三年后,陵寝的主体建筑建完,桓温亲自护送着公主的棺椁下葬,下葬前,桓温又再一次默默的发誓:下辈子,若是下辈子还有缘的话,就让我桓温来爱你,换我来为你付出一切、爱你一切,我保证,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爱你、珍惜你、照顾你的,以便报答你的今世情缘。 又过了三年,连最偏远地区的部落都向大楚臣服,楚朝的威望达到了顶峰,桓温终于实现了他最终的理想: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可是,即便此时的桓温有了无上的荣光,但是没有了公主的陪伴,桓温总是在不经意间莫名的失落。 初秋的黄昏,风是柔的,透过树林的缝隙,望着夕阳落下,收敛了光彩,拖长了身影,也拖长了幽幽的思念,就在那么一瞬间,桓温突然明白,他该回去了… 为了再次寻找公主的影子,同时也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与遗憾,桓温决定再回豫章,再次回到与公主最初相识的地方。 如同刘邦回到沛县故里一样,桓温在回到豫章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在城外三十里地的地方他就停下了銮驾,他没有带任何人,也没有惊动任何官员,他要以最初的身份,再回到最初的地方,去寻找最初的她。 就这样桓温独自一人,走在熟悉的街上,看着陌生的人来来往往,不觉间就来到了曾经的江播府前,三十六年前,他在这里从天而降,砸死了真桓温的仇人江播,也开启了与公主的一段姻缘。 只是,物是人非,无人打理的江播府早已破败不堪。 桓温停下了脚步,看着斑驳的大门,以及门前匆匆略过的人影,每个人的脸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就如同公主那样般洋溢着青春的容颜一样,是那样的青春,那样的灿烂,三十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桓温的眼睛也开始湿润。 不知道什么时候,桓温又走到了豫章太守府前,桓温不想惊动官府,而是绕到了后面,那个硕大的后花园,那里也承载着一段美好的回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硕大的后花园早已没有了高大的围墙,取而代之是一圈高高的围栏,和里面一处低矮的农舍,农舍有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在那里独坐。 桓温看着半掩的栅栏,不由自主的推门而入,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妇人面前,妇人蓦然回首,桓温眼前一亮,竟是褚蒜子。 桓温的出身让褚蒜子吃了一惊,也让桓温眼神里充满了光亮,他细细的询问褚蒜子为何会在这里,褚蒜子黯然神伤。 原来,公主的去世也让褚蒜子悲痛不已,也让她想明白了一切,把一切都看淡的褚蒜子决意放弃一切的功名利禄,离开居住了大半辈子崇德宫,回到这个她曾经长大的地方,她想在这里寻找最初的自己。 她让自己的弟弟褚欣买下了这处原本属于太守府的后花园,改造成了一处农舍,然后就带着跟随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宫女阿红一起,居住在了这里。 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桓温终于和褚蒜子在这个最初相识的地方重逢,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公主的死,让二人早已没有了曾经的激情与浪漫,此刻只有平静与淡然。 入夜,玉带河畔,灯花微亮,笛声悠扬,桓温陪同褚蒜子矗立在河畔,朦胧的月色,在宣泄着温婉与浪漫后,也侵染着孤独与彷徨。 此刻的桓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置身世外的旁观者,冷眼旁观着那些奋斗的曾经:曾经的披星戴月的行程、曾经的征方四方的梦想、曾经征战沙场的热血、曾经的踌躇满志、曾经的杯光交错、曾经的悲欢离合、曾经的引吭高歌、曾经的花开花落、曾经的满天飘零的雪花、曾经的哪些人、哪些事、哪首歌、还有哪个…美丽的公主… 这些回忆如同一片片迷离了的花瓣一般,在最美的时刻凋谢,空留了一片暗香,流逝在寂寥的风中,可惜的是流年的烟火吹不散这些曾经的季节,秋风萧飒的回忆依旧凄美,直到地老天荒…… 第二天,找疯了的朝廷官员们,终于在一棵老樟树下,发现了桓温与褚蒜子的尸体,一群蝴蝶围绕着他们,二人坐在粗大的老树根上,相互依偎着靠在一起,手牵着手,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如果人生本是一场戏,谁能拒绝出场?谁又能逃得过剧终人散的悲伤?或许,从绚丽走向寂静,本身就是一种自然的宿命,正如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终究是走到了一起,但是他们没有辜负任何人,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篱笆外、田野上,一个牧童吹着悠扬的笛声,用他那稚嫩的童音,轻声的传唱那首曾经的歌谣: 雨纷纷 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 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 盘踞着老树根 城郊的牧笛声 落在了那座野村 石板上回荡的是 等待 缘份落地生根时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