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 第1章 李渊本是隋朝臣 隋文帝时期，定州总管窦毅有个女儿叫窦小慧，生得眉清目秀，貌美如花。 她自幼饱读诗书，博学多才。 才貌双全的她待阁闺中，王侯贵族托人前来说媒的络绎不绝。 窦小慧母亲喜中有忧。 她对窦毅说： “咱这女儿才貌出众，这么多豪门子弟求婚，咱不能马马虎虎把她许配人家，得认认真真给她选一个好丈夫。 而且选的标准还得公平，让那些输下来的贵族子弟都输得服气。” 窦小慧听了微笑着说： “爹娘不用担心，女儿自有办法，让那些无德无才的花花公子知难而退。” 窦小慧吩咐家中役工制作一幅画屏，立在宽阔的宅院当中。 她从书房拿来笔墨丹青，挥毫点墨着色，在画屏上画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孔雀。 然后窦小慧告诉爹娘，可以张贴告示，声明远近少年来求婚的，可自带弓箭前来，能射中画屏孔雀眼睛者，即可协商婚许之事。 告示一出，轰动京城。这还不算，窦毅还给京城所有贵族下了请帖。 请帖上说： “某年某月某日，我要在府上选女婿，你们如有适龄未婚青年，都可以上门参加竞选，当天我要选出我的女婿。 竞选方法是比赛射箭。要自带良弓好箭前来。” 贵族王侯的公子少年得知消息，都争相前来参加射箭比试，来的人多到踩坏门槛。 规定站立在四十步之外，一箭射中画屏中孔雀眼睛。 众家公子依次张弓射箭。有箭矢射出，连画屏都射不中。有的射中画屏，但射不中画中孔雀眼睛。一个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时候，一位衣服华丽，英俊帅气的少年携带强弓良箭，慕名前来参加射箭求婚。 这英俊少年叫李渊，陇西成纪人氏，他就是后来的大唐开国皇帝。 少年李渊健步走来，意气风发犹如天神下凡。 他站立在三十步外射箭位置，气定神闲。 这时广阔的宅院内正清风习习，他暗暗估准了微风下，羽箭飞出三十步会有多大偏离。 然后，他信心十足，凝神屏气，不慌不忙，搭弓上箭，奋力拉满弓发出一支箭。 “嗖——”箭矢离弦飞去。 “噗！”射中了画中一只孔雀的左眼。 已经赢了，但他没有就此停下。 又拨一只箭放上弓弦，拉满弓再发一箭。 只听得“嗖——”的一声，又“噗”的一下射中了画中另一只孔雀的右眼。 围观的人惊得张口结舌，回过神来才一齐大声喝彩欢呼。 早有仆人报知窦小慧父母：有一英俊少年，两射两中，射中了画屏中孔雀眼睛。 窦小慧远远瞧见少年李渊，见他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心中已是八分暗许。 窦小慧父母礼让李渊到家中正厅，分宾主坐定，问及来历身世。 李渊谈吐举止大方得体，彬彬有礼。窦小慧断定他是有德有才、文武双全的少年俊杰。 经过问询了解，窦家得知李渊不仅是唐国公李昞之子，李渊母亲独孤氏是隋文帝杨坚独孤皇后的姐姐。 李渊已继承了已故父亲李昞的封侯爵位，是唐国公。 窦小慧芳心暗许，小慧父母也满心赞成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女儿嫁与李渊。 这次比试射箭成就一段良缘佳话。 隋文帝开国皇后独孤伽罗，长得美丽端庄，博览群书，通达古今，深得文帝信赖。 她和李渊母亲独孤氏姐妹情深。李渊小时候，母亲独孤氏常带他去姨夫隋文帝杨坚家走亲戚。 杨坚见小李渊长得天庭饱满，眉目清秀，格外喜欢他。 杨坚一脸疼爱地看着小李渊，上前拉起他的小手，对李渊母亲说： “渊儿聪慧过人，姐姐好生培养他，长大了是家国栋梁。” 李渊才七岁的时候，父亲李昞得病去世。母亲一手把他抚养成人。 李渊自幼勤奋苦学、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他年纪轻轻继承了父亲唐国公爵位。当上了谯州、陇州刺史。 隋文帝所有儿女都是他和皇后独孤伽罗所生。大儿子杨勇，二儿子杨广。 李渊十岁左右的时候，去姨夫隋文帝家玩耍多一些。 李渊喊杨勇表哥，喊杨广表弟，和他们都有些交往。 李渊觉得表哥杨勇坦率实诚，宽厚温和友善。 但是李渊觉得表弟杨广心眼多，爱撒谎，表里不一很虚伪，小小孩儿就学会了奸诈阴险那一套。 李渊看来杨广品行很差劲，骨子里瞧他很不顺眼。 有一次，李渊和杨广下象棋，杨广多次悔棋赖棋，还张口骂人。 李渊就顺手抓起一只铜算盘，口中骂声：“杨广你这个小无赖！” 用铜算盘猛得朝杨广砸去。算盘砸在杨广肩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唤。 下手太重伤到筋骨了，过了三个月好了，下雨阴天还隐隐作疼。 十岁左右小男孩上来脾气谁也不服气谁，小李渊想我可不管你爹是不是皇帝，反正我姨夫也不会把我咋的。 李渊最希望他大表哥杨勇以后继位当皇帝。 最不希望他瞧不起的坏胚表弟杨广能当上皇帝。可是后来的变化出人意料。 隋文帝的独孤伽罗皇后最恨男子感情不专一，要求隋文帝必须对她忠诚守一，不准许隋文帝碰触其它嫔妃。 隋文帝怕惹她生气，乖乖地服从。他一直和其它嫔妃清清白白，没有同任何嫔妃生过孩子。 独孤伽罗也要求她的儿子对他们娶过门的妻子要感情专一。她和隋文帝都崇尚衣食节俭，痛恨奢靡浪费。 太子杨勇性格率真，不会伪装。他好色而奢侈。 杨勇有好多妾妃，并且和她们生了十多个孩子。就是和正妻感情冷淡，没有一男半女。这引起母亲独孤伽罗强烈不满。 杨广知道母亲父亲喜爱什么，讨厌什么。他假装对正妻萧妃感情专一，衣食俭朴。故意穿着有补丁的衣服去见父母。又在南征灭陈中战功卓着，赢得了父母的喜爱和信任。 杨勇太子地位被废，改立二儿子杨广为太子。 杨勇觉得罪不至被废，屡屡要求面见隋文帝，诉说冤屈，都让皇太子杨广控制的皇宫卫队拦在宫门之外。 情急之下，杨勇爬到一棵大树上，朝着父亲居住的皇宫方向，大声呼喊： “父皇！我冤枉啊！” 杨勇希望父亲听见呼喊，能见他一面。 杨广趁机对父亲进谗言说： “我哥已经心神失常，疯得不成样子了。 他被妖魔附身，魂都收不回来了，爬到树上胡喊乱叫呢。” 隋文帝信以为真。 杨广趁着隋文帝杨坚病重，派心腹亲信控制皇宫，气死父亲杨坚，杀死哥哥杨勇，如愿以偿继承了皇位。史称杨广为隋炀帝。 612年，隋炀帝杨广第一次征讨高丽失败。 613年正月，还是春寒料峭时节，隋炀帝二次征讨高丽。 兵士们远眺远山上的积雪还未融化，猛烈的北风刮得近处树枝呜呜作响。 一百多万兵马浩浩荡荡出征，队伍排成长蛇阵前行，绵延八十多里。 隋炀帝安排李渊押运军粮，供应前方作战部队。 御史杨素是隋朝第一功臣，家族势力仅次于皇族。 杨广继位后，对杨素家族心怀猜忌。 杨素得了重病时，隋炀帝杨广天天派太医给他诊治，送去名贵药材。 太医回来时，他就悄悄问太医： “杨素快死了吧？他还能活多少天？” 杨素知道杨广猜忌自己，拒绝吃药治疗，盼望自己快些死去不拖累家族。 杨广曾对一个官员说： “杨素要是不死，就把他的家族除掉。” 杨素长子杨玄感也是朝廷官员，他对隋炀帝杨广心怀痛恨。 看到隋炀帝领大军外出打仗，国内兵力空虚，杨玄感起兵造反，率兵围攻洛阳。 在后方调运粮草的李渊手下兵力不多，见情况危急，急忙写了书信，派兵士骑快马日夜兼程，飞报隋炀帝。 隋炀帝得知消息，哪有心思继续攻打高丽？慌忙率大兵回救。 杨玄感得知隋炀帝已大兵回救洛阳，只得领兵退去。 隋炀帝命令李渊领属下兵马驻守弘化，防备杨玄感再来进攻。 李渊经过精心准备，决定消灭杨玄感的反兵。 一天黑夜，借着微弱的月光，李渊领兵突然向杨玄感的营寨杀去。 杨玄感的兵士正在营帐内熟睡，闻知有官兵杀来，手忙脚乱地抓起兵器抵抗。 李渊的军队平时训练有素，作战勇猛。兵士们猛打猛冲，一路掩杀过去。呐喊声震天动地。 杨玄感的兵士被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吓得心惊胆颤，纷纷败逃。 杨玄感战败身亡。 战后，李渊继续留守在弘化一带。 李渊对当地百姓宽仁相待，军队不袭扰百姓，人民安居乐业。当地百姓都称赞拥戴他。 隋炀帝杨广喜欢劳师动众，滥用民力，他认为民间有搜刮不尽的金银财富。 老百姓活不下去怨声载道，他们对杨广继承皇位的以来的兵役徭役赋税繁重恨之入骨，恨不得隋朝廷立即灭亡。 那时候口口相传的民谣是最有效的民意传播方式，一些反隋民谣在街坊市井流传开来。 一首民谣是：“杨氏将亡，李氏将兴。”一首民谣是：“木子李，得天下。” 民谣深得民心，被广为传唱。后来，传的连皇宫的人都知道了。早有人把反隋民谣之事报知杨广。 杨广闻知大惊，这不是要推翻杨氏天下，姓李的要替代自己吗？从此变得疑心重重。 蒲山公李宽的儿子李密，因为托父辈权势影响，也在朝廷当官，平时陪侍在杨广左右。 杨广见他前额方正，眼球黑白异常分明，气度不凡，似有帝王之相，怀疑是他可能是日后造反接替自己当皇帝的人。杨广越想越心中存疑，把李密罢官撤职，赶出皇宫。 巧得是这李密被赶得不冤，杨玄感的这次起兵造反，李密确实是同谋。杨玄感已兵败身亡，被赶出宫的李密无处可去。 他听闻瓦岗寨有反隋的农民起义军驻扎聚集，利用瓦岗山地势险要，据险而守，官兵屡攻不克。 李密决定前往瓦岗寨，投奔首领翟让去了。 隋炀帝赶走了李密，还是不放心。他又怀疑驻守郓地的番侯李浑，给他加了谋反罪名，派兵捉了李浑全家老小及远近亲戚，把他们全都杀了。 喜欢折腾铺张的隋炀帝派人打造豪华气派的高大楼船，组建豪华船队，搜罗供他享乐的美女美食，准备沿新修完成的大运河，来一场奢华船队浩浩荡荡大巡游。 有个大臣对隋炀帝进谏说： “陛下如果一路南下，留李渊拥兵北方，恐成祸患。 李渊深受百姓拥戴，手下将士齐心，兵强马壮，不得不防日久生变。” 隋炀带听了进谏，也觉得李渊这人才能不一般。又开始怀疑将来谋反做天子的有可能是李渊。他便派使者告知李渊前来洛阳和他见面，以便把李渊捉住。 李渊坐在弘化官衙内经办公务，得知属下禀报，跟他同姓的番侯李浑已被隋炀帝以谋反罪名杀了全家。 忽然得到下属报知，说是隋炀帝派的使者到了。 李渊料想这皇帝杨广已对李姓心怀狐疑，此来必不怀好意，下一个被捉被杀的李姓官吏，很可能就是他李渊。 下属报知炀帝使者已骑马到达官衙门外。 他赶忙转身入后房，躺在床榻上，装出重病卧床，有气无力的样子。示意下属让使者进屋相见。 说话间，李渊吩咐下属准备银两作为送给使者的厚礼。他躺在床上，声音缓慢微弱地对使者说： “请使者大人回去向陛下说明，待我病情好转，经得起鞍马劳顿，再前往洛阳进见陛下。” 使者得了不少金银，满口答应向皇帝转述李渊病情。 回到朝廷，使者向炀帝说： “李渊正重病卧床不起，说话气息微弱，他说待身体稍有好转，再前来拜见陛下。” 隋炀帝正在沉迷歌舞酒色，纵情恣意享乐，又得知他已重病不起，也就不把李渊放在心上。 第2章 隋炀帝被围雁门城 李渊有个外甥女王氏，在后宫当役女。 有一天，隋炀帝在后宫同嫔妃纵情享乐。 他看见王氏一下子想起李渊来了。 他突然问王氏：“你舅舅到底什么原因，好几个月不来见我！” 王氏赶忙解释：“准是我舅舅得了大病一直没好，所以拖延至今来不了。” 隋炀帝听了笑着说：“他怎么好几个月了还没死？干脆死了，倒也省心。” 说完就走了。 王氏见皇帝杨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坏笑。 王氏想念舅舅，担心舅舅安危，就偷偷写了一封书信，托人送信给李渊。 李渊接到外甥女书信，赶忙撕开信封，打开字纸细看究竟。 他不看便罢，看完几行字，很是吃惊。原来皇帝杨广早就心存戒疑，恨不得他李渊早死。 他收了书信，左思右想，老被疑忌不是办法，怎样才能避免杀身之祸？ 他决定派人给时常陪伴杨广左右、受到杨广宠信的大臣，暗中送去金银财帛，托付他们在皇帝面前多说好话，让杨广打消对他的猜忌。 他自己装作天天沉迷酒色享乐，全无大志的样子，故意传扬出去。 李渊心里正在忧虑着这些办法管不管用呢，这时隋炀帝的新传诏下来，加授李渊新官职，任命他任山西河东抚慰大使，令他带兵剿灭农民造反起义军。 李渊领命出兵进发到龙门一带。 领兵反隋的头目叫母端儿，领着几千人，来到龙门城下。 李渊挑选手下百名善射兵士，一声号令，百名神射手齐刷刷拉开弓箭，持箭上弦，发箭齐射。 射出的羽箭像雨点般密集地落向母端儿营阵中，连连命中。 母端儿兵阵前边的人纷纷中箭倒地，一边疼得满地打滚，一边哇哇惨叫。 后边未中箭的兵士从没见过神射手弓箭齐射巨大杀伤威力，都大为惊骇。赶忙后退逃散。 李渊领兵乘胜追杀，母端儿大败。 李渊又打败了敬盘陀、柴保昌两支造反队伍，一下子接收了投降的俘虏上万人。 李渊因此名声大震，被民间传得如天威神将下凡一般。 李渊写了得胜捷报，命快马报知在汾阳行宫避暑的杨广，杨广闻讯大喜过望。 隋朝时候，北方游牧民族突厥人势力强大起来，时常侵掠中原。 隋文帝杨坚为了巩固和突厥的关系，将安义公主嫁给东突厥启民可汗。 没有哪个皇帝真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安义公主只是隋宗室女子，嫁入突厥没多久就去世了。 启民可汗又一次向隋朝求娶公主。隋文帝选中了皇族杨谐的女儿。 杨谐不敢违抗皇命，只得将女儿献出，过继到杨坚名下，封成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选择大义凛然，积极面对。 她知道自己不是简单出嫁，更像是大隋将士出征突厥。 迎娶14岁她，是年龄更像自己爷爷65岁的启民可汗。 她只能被动接受，她抱着启民可汗说要从此全心全意爱他一辈子。 启民靠隋文帝帮助，打败了其它部落，成为可汗，他对千里远嫁的义成公主很尊重，他在位时期，跟大隋关系友好。 609年，启民去世。义成公主改嫁启民的儿子始毕可汗。 隋炀帝想利用和亲和杀害始毕可汗宠臣史蜀胡悉两个事件，扩大突厥不同部落间的矛盾，削弱离间突厥，这引起了始毕可汗对隋炀帝的愤怒和憎恨。突厥和隋朝关系急剧恶化。 615年7月，隋炀帝打算出汾阳行宫北巡。但得到情报，突厥要在他北巡时截杀他。可他不听劝阻，615年8月，坚持冒险北巡。 突厥首领得到情报，打算在隋炀帝北巡经过的地方，拦截炀帝率领的车马队伍，捉杀炀帝杨广。隋炀帝闻讯大惊，急忙领兵躲进雁门城。 突厥首领始毕可汗调集突厥兵马几十万人，把雁门团团围困。 众侍卫簇拥隋炀帝登上城头观看情势，只见得旌旗猎猎，只听得胡马嘶鸣，漫山遍野突厥兵。 隋炀帝对身边侍臣说： “啊呀呀！他们这么多人！ 他们突厥不种庄稼，光靠吃羊肉、喝牛奶能养活这么多人！” 雁门城中守兵只有不到两万人，粮草只够使用二十来天的。突厥兵马不分白天黑夜地攻打城池，不捉杀炀帝不罢休。 隋炀帝慌急万分，紧急传诏令，令各地广招兵马，驰援解围营救他。 他急令挑选城中勇猛将士，组成突围小分队。 出发前，隋炀帝对突围战队说： “尔等需奋勇拼杀，不惧牺牲，传出诏令！趁着夜色出发！” 突围战队齐声称诺。 突围小队趁着晚上突击杀出重围，传递出了命令各地发兵营救雁门的诏令。 隋炀帝在将士群臣面前坚强无畏是硬装的，雁门危在旦夕，援兵不至，他恐慌万分，吓得一边抱着他的小儿子杨杲，一边不停地哭泣，眼皮都哭肿了。 第3章 李世民献计解重围 屯卫将军云定兴，接到要求广招人马营救被困皇帝的诏令，急忙张帖告示，招募勇士。 有一位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十七岁少年英雄应召前来。 云定兴定睛一看，来人气宇不凡，眉宇眼神透着一股智慧果敢之气，一看就不是等闲俗辈。云定兴忙问少年姓名来历。 那位倜傥少年朗声答到：“在下姓李名世民。家父是当今唐国公，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李渊。” 云定兴得知李世民是王侯贵族之后，认定得了将门英才，心中不免大喜，格外敬重他。 且说李世民父亲唐国公李渊和窦小慧婚后相敬如宾。李世民的母亲窦小慧先后生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大儿子李建成，二儿子李世民，三儿子李玄霸，四儿子李元吉。其中李渊三女儿李秀宁配给了临汾人士柴绍。李渊的大女儿二女儿是次妻（妾）所生。 二儿子李世民出生时，有两条飞龙在庭院门外翻飞腾跃，过了三天才飞走离去。路过的人见到二龙戏舞啧啧称奇。 李世民母亲窦小慧觉得这是祥瑞征兆，对二儿子特别喜爱。给他起了乳名叫龙儿。 李世民五岁的时候，有个云游四方的书生叫史世良，自称会看面相，知晓未来之事。李渊示意仆人召他正厅进见。 史世良看了一会李渊，对李渊说到： “大人您将来有大富贵、贵到可以做到一国之君，而且家中有个命相尊贵的儿子。” 李渊唤出四个儿子让史世良一一过目。 书生指着二儿子李世民说： “他长得像云端的神龙下凡，他自带气场像天上的太阳让人感到温暖，将来富贵不可限量。 您记着我今天的预言，你这儿子快到二十岁的时候，能拯救世上危难，造福天下黎民。希望您别轻视他。” 因李世民出生时，有双龙在庭院门前飞舞，起了乳名龙儿，一直喊到五岁。得此预言，李渊于是和李世民母亲窦小慧商量，正式起名为李世民。 世民就是救世安民，取救世危难，造福黎民的之意。 说完世民来历，再回到李世民见云定兴。 当下云定兴问计李世民： “当下皇上被突厥几十万兵马围困在雁门城，突厥兵日夜进攻，危在旦夕。 我等理当速去救助皇上。可目前我部仅有兵士两万，以寡敌众，难以取胜，你有什么破敌良策，说来听听。” 李世民对破敌计策早已成竹在胸，他对云定兴说： “突厥始毕可汗这次调集他们全国兵力集中在雁门一地，他是估量我们大隋救援兵力仓促之间集结不起来。 咱们就装作援兵阵容强大，百万兵马已至的阵势演给他看。 可以摆设旌旗几十里，旌旗招展看不到头，望不到边，制造满山遍野都是救援大军的假象。 到了晚上，咱也派人击打战鼓，敲长柄铜钟，让钟鼓之声震天动地。 急切之间，咱们招不到多少人马，就速备旌旗、铜钟、战鼓这些造声势的东西。 始毕可汗见我们声势浩大，必定认为是大隋各地勤王援兵已汇集成千军万马 ，扑天盖地而来。 他一看大事不好，就撤兵逃走了。云将军觉得这样如何？” 云定兴说： “李公子你这用的是兵法里故作声势疑兵之计，想法高明，今日用上正好。” 当下安排全体兵士，不必交兵作战，只管多备旌旗钟鼓，摇旗呐喊，敲鼓击钟，制造浩大兵阵声势。 始毕可汗果然中计，认定是大隋各地救援大军已到，急忙退兵回国。 突厥撤兵，重围解除。隋炀帝杨广得以安全离开雁门城，返回东都洛阳。 云定兴采纳李世民之计立下大功，可是等了近一年，云定兴和李世民也不见杨广给予任何封赏奖励。 只听说隋炀帝又率领文臣武将、仆从、兵士、宫女共十几万人，乘坐楼船，浩浩荡荡南巡江都去了。 朝庭里有几个正直敢言的大臣，力劝杨广爱惜民力民财，不可劳民伤财地挥霍折腾，言语触怒了隋炀带，被炀帝下令斩杀了。 李世民得知这一消息暗自感叹： “当今皇帝昏聩胡为到这个程度，我还留在这兵营里干什么？” 他决定辞别云定兴回归乡里。 李世民对云定兴说： “云将军，今雁门之围已解多日，我想跟你辞别，回归故里。” 屯卫将军云定兴说： “天下英雄相惜。李公子雄才大略将来必成大业。你我相见恨晚，朝夕相叙，甚为欢悦。 我舍不得你离开军营，然定兴知李公子乃将门龙子，浅池难留神龙，故不做强行挽留。” 李世民说： “云将军，如今天下纷乱，世象万变。日后你我还会相见。” 两人依依惜别，云定兴和李世民各骑战马，并马而行，送李世民出营门之外。 李世民跃身上马，拱手相别。 第4章 雀鼠谷李渊大败甄翟儿 李世民辞别云定兴，回到自己家乡。 这时候，北方山野乡村贫苦百姓，无法忍受隋朝沉重兵役徭役赋税压迫，民怨沸腾，有人喊一声造反就有好多饥民呼应。 趁着隋炀帝乘坐楼船沿大运河南下江都，各地纷纷起义反隋。 616年，有个起义军首领叫甄翟儿，率领十万起义军攻打太原。 隋炀帝命已封为左骁卫将军的李渊为太原留守，讨伐甄翟儿。 李渊率领六千骑兵和车马辎重部队在前，几万步兵在后跟随，前往剿灭甄翟儿。 李渊率领的车马部队行进到山西汾阳雀鼠谷，两边山岭险峻，谷地里薄雾蒙蒙，荒草丛生，怪风阵阵。 脚步声、马蹄声、战马嘶鸣声，惊吓到了藏在路边草丛中的野山鸡，它忽然从草丛中飞起，发出咯咯咯的一串惊叫声，惊慌地扑打着翅膀，往远处山坡的树上飞过去了。 此时，甄翟儿率领两万军队也从另一个方向赶来。 李渊官兵已进入山谷平地的只有车马兵六千人，分前中后三个阵营。 精锐骑兵在前队，老弱兵在中队，中队旗帜帜张扬，冒充精锐，实际是老弱兵看护粮草兵车。车马兵队的后队也是千名骑兵。 李渊骑马在前锋后部，中队之前。 他头戴金盔，身穿金铠金甲。随身携带弓箭和长刀，左右多员猛将护卫。他直接率领精锐骑兵两千人。 最前锋是一员少年兵将，头戴银盔，身穿银甲，骑一匹雄健白马，挎带强弓良箭，随身兵器是步槊长杆铁枪。他是少年英雄李世民。多位少年猛将携带弓箭和各自兵器前后左右拱卫着他。 正在行军中，忽有探马哨兵，拍马奔来，报知李世民，前方山谷发现有浩浩荡荡兵马迎面前来，阵中有“甄”字将旗。兵士衣服五花八门，兵器多有棍棒农具。 李世民说： “我军这是在山谷中遭遇甄翟儿反兵了，你速骑马向后报知主帅李将军！” 李渊得报，断定是甄翟儿率领的造反农民起义军，下令所有骑兵突击。 李世民率领几十名精锐骑兵小队杀进甄翟儿兵队纵深，一路冲锋，一路各展兵器，砍杀刺打，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甄翟儿军队见李世民几十铁骑锐不可挡，躲闪出一带空隙，任他们冲杀。 甄军大兵队绕过世民突击前锋，扑向官兵押护粮草的中军。 甄翟儿见中军有“李”字帅旗，错判李渊必在中军中，甄翟儿的周边精锐兵队也围拢上来，包围官兵中军。 甄翟儿兵将见到粮草兵车，眼睛放光，疯狂哄抢。 李渊见粮草车被劫掠，率领兵将返身杀回，挥刀舞剑斩杀抢夺粮草的甄兵甄将。 甄兵将中有识得李渊者，大喊： “官兵头领李渊在此！赶快将他围住！捉住他我军就赢了！” 越来越多的甄军兵士将李渊和几十名近身精锐兵将层层围住。 李世民和几十铁骑只顾奋力拼杀，回头一看不见父亲李渊领兵赶上来，他担心父亲有闪失，急忙率众回救。 众多起义军兵士围住李世民这股铁骑骑射小队， 阻挡李世民杀进中阵救援李渊。 李世民急令几十名精兵一齐射箭，他自己也弯弓搭箭，箭无虚发。 起义军一看箭矢飞来，赶快闪避退让，阵势渐乱。 李世民远远望见李渊，大喊： “父帅！且向我靠拢！李世民前来接应！” 李渊听得李世民喊声，领近身兵将，趁机杀出重围，和世民及近身部属合兵一处，互为照应。 正撕杀的难解难分，李渊部将率领的两万徒步兵士奔跑着赶到了战场。 李渊李世民率精锐骑兵在甄军阵内冲杀，大队步兵在外围击。 内外夹击，两面受敌，甄军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甄翟儿被李世民部下神射手射杀。造反义军大败。太原恢复安定。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 隋炀带还留驻在扬州江都，沉浸在歌舞宴乐、美女环绕里穷奢极欲。 北方中原大地上，四面八方有几十个地方都发生了农民起义。 有河间窦建德、淮南杜伏威、马邑刘武周，豫章林士弘，曹州孟海公、博山左才相、平陵李义满。…… 隋朝北方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住在杨州江都的隋炀帝，整天在豪华行宫楼台歌舞宴乐，他让部下搜罗江南美女百名， 充入宫中。 他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纵情享乐。 正直敢劝的臣官被杀被贬，只剩下一帮讨好奉承他的奸臣围着他转。 这些大臣都隐瞒各地方官员告急的奏章，拖延告知杨广各地纷纷起兵造反的实情。 隋炀帝对属下说： “我在江都这边逍遥快活，不想再回洛阳。” 大隋朝已在风雨飘摇中。 第5章 探监商大计 太原留守李渊，眼看见朝廷摇摇欲坠，经常长吁短叹，晚上愁得睡不着。 意气风发的少年李世民毫不忧愁，只管礼贤部属，广交豪杰勇士，暗暗等待时机。 山西晋阳县令刘文静，隋炀帝晋阳行宫总管裴寂都与李世民来往密切。晋阳就是现在的太原，古称晋阳。 刘文静器重李世民，两人私交甚好。裴寂对此很不以为然。 有一回，刘文静和裴寂因公外出巡视，同在一处城楼上住下了。 他俩手扶栏杆，远远地望见远处农民起兵造反攻城，官兵告警求助燃起的烽火狼烟，袅袅飘向天边的高空。 裴寂长叹一声，说： “咱俩都是清白不贪的穷官，现在又碰上了天下大乱，咱们怎么才能活下去？\\\" 刘文静听了抿嘴微笑： “天下局势变化是可以观察推断出来的。咱俩如果能心往一处想，就不用担心将来贫穷潦倒！” 裴寂追问他说： “刘大县令有什么高明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刘文静说： “乱世出英雄，你注意过李渊二公子李世民吗？” 裴寂摇摇头说： “他虽然颇有些卓识远见，确实才智过人， 但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成什么大事？” 刘文静说： “这位李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可是旷世奇才，你别错看轻视了他！” 裴寂听了还是将信将疑。 过了几天，有隋炀帝江都行官派出的使者骑快马到达山西太原城，他手持皇帝杨广的圣旨，让李渊接旨听宣。 圣旨说： “李密反叛朝廷，晋阳县令刘文静同李密家是亲戚，应该受到株连惩罚，令将其撤职下狱。” 李渊和刘文静是交往密切的朋友，不情愿抓他。可又不敢抗旨不遵，即派兵士去晋阳县衙抓捕了刘文静，把他关进晋阳监狱。 李世民得知刘文静被关进监狱，很是吃惊。急忙前往晋阳监狱探望。 李渊、刘文静、裴寂的关系是这样： 唐国公李渊，是拥有世袭封地的一方王侯，又是朝廷的左骁卫将军。 现在李渊又是太原留守，相当于朝廷委派驻山西军事行政长官。 刘文静是山西晋阳县令，是地方主官。 裴寂是直属隋朝廷管辖的晋阳行宫总管。 裴寂不是刘文静下级，但晋阳行宫建在晋阳县土地上，裴寂时常有事情需要同刘文静协商协调。 李渊有驻军在晋阳土地上，时常因为驻军事宜、粮食供应、柴草筹备，取水通路等需要协调联系，这样往来中就日渐熟悉，彼此成为朋友。 刘文静筹备粮草有功于李渊，李渊不想关押刘文静，但是不敢抗旨不抓。 李世民策马前来探监刘文静，晋阳监狱官见来人是李渊大将军的二公子李世民，哪里敢有半点阻拦？忙命狱吏领李世民去官牢之中见刘文静。 李世民远远看见刘文静，要求狱吏暂且回避，他要同刘文静私聊片刻。狱吏不敢违拗，应声避去。 李世民隔着木栅栏见到刘文静已被撤去官服，身穿囚衣，头发蓬乱。 李世民心想：自己结交好友突然就成这般模样，不明不白被抓进监狱，他为当今皇帝昏聩感到气愤，又为刘文静突遭遇牢狱之灾感到同情。 两人四目相对，李世民叹道： “刘大人你没有犯下过错，为何当今皇上传旨将你下狱？” 刘文静说： “李公子，你看如今天下乱成这样，哪里还有什么是非对错？ 当今皇上觉得我和反叛朝廷的李密有亲戚关系，下旨株连拿我下狱问罪。 当下这个世道，除非有象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那样盖世英雄，奋起于民间，推翻黑暗朝廷，才能让天下重现公平公正，从此善恶分明，监狱里不再有冤死的好人！” 年轻气盛的李世民听了生气地说： “你也未免说错了吧？难道你就敢断定当今世上没有能拯救天下生灵的英雄？ 你只是肉眼凡胎，见识所限不能辨识英雄罢了！ 我着急前来探望你，就是和你共同商量拯救天下苍生的大事！ 我不是像平常百姓那样，走进监狱探望亲友，除了只会眼泪汪汪地哭泣，别一点办法都没有！” 牢房栅栏内的刘文静听李世民说完，一脸惊喜拍着手掌： “我就等你说出这些话！啊，我没有看错人。李公子果然是以拯救天下百姓为已任的时世英雄！ 我愿意全心帮你谋划拯救无下危难，创立基业的办法！” 李世民轻怒为喜，说：“刘大人，愿闻高见。” 刘文静说： “如今天下大乱，各地都在造反，乱世出豪杰，如果这时有救世英雄出现，振臂一呼，顺应天理民意，除暴政，灭昏君，可救天下百姓出水深火热。 比如山西广大地区穷苦百姓，都在躲避当下这贼盗四起，遍地杀戮的灾乱，纷纷逃进了晋阳城避难。 这时如果起兵招募他们，可以得到兵士十万人。 你的父亲属下也有几万兵士，两处相加可得兵马十几万人。 我们发布讨伐昏聩皇帝杨广的檄文，尽数他的种种罪状，以传告天下，不出半年，就能剿灭那些死心塌地守护腐黑朝廷的军队，成就一番宏伟大业！” 李世民听刘文静这么说，并没有因此慷慨激昂，他沉思不语了很长时间，慢慢地对刘文静说： “你说的确实是改天换地的大计，我完全赞同。但是我担心我父亲不允许。我们怎么才能说服他？” 刘文静诡秘地说：“这个不难，且听我说给你办法。” 说到这里，他悄悄示意李世民把耳朵凑近他。 他凑近牢狱栅栏，俯在李世民耳朵上悄悄说了几句话。 李世民深以为他想的办法可行，便告别刘文静，离开监狱，按照刘文静计策行事，找晋阳行宫总管裴寂喝酒吃饭秘密协商去了。 第6章 赴酒宴唐公中计 裴寂（字玄真）这人有个毛病，喜欢喝酒和玩钱。 李世民让人准备了一桌丰盛酒菜，邀请裴寂前来吃酒。 裴寂一听有人请吃酒，喜笑颜开，兴致勃勃地赶来。 酒足饭饱，裴寂心情好生愉悦。 李世民又拿出上万枚方孔铜钱，用一串串细绳上穿着，放在饭桌旁一个桌案上，裴寂一看这么一大堆钱，两眼立刻放光。 李世民邀请裴寂玩掷色子的游戏，裴寂欣然从命。 游戏中李世民故意输钱给裴寂，裴寂总是赢钱，手边的钱越来越多，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随后他连续几天和李世民玩赌赢的游戏，他轻易得了很多钱，他对李世民的好感也迅速上升。 李世民觉得时机已到，便把和刘文静密谋的事告诉了他。 裴寂一听有些犹豫，说： “你父亲和我已经是老朋友了。如果我直接劝说他起兵造反，恐怕只会被他一口拒绝。 看来还只能用先瞒着他，逼着他同意起兵的这个办法了。” 李世民说：“这事全靠你了。” 裴寂说：“这事咱俩都别声张，过些天我去安排实行。” 李世民高兴地表示感谢。 裴寂告别李世民，返回了晋阳行宫。 隔了一天，裴寂在晋阳宫让属下准备了一桌酒菜，请李渊前来吃饭议事。 这晋阳行宫是怎么回事呢？ 隋文帝杨坚一开始定的首都在长安。 隋炀带杨广继位后，把首都改在了洛阳。 改首都建新皇宫，少不了是耗费财力人力地大兴大建。 后来，喜欢挥霍铺张的杨广到全国各地巡游，他为了自己住得舒适方便，就下令还在各地建了多处行宫。 这些行宫实际就是他挥霍物力给自己和随从建造的外出旅行居住的专用“豪华酒店”。 他在某一段时间内，只能住在一处，行宫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备用的。 晋阳行宫就是其中的一个。 规模庞大的行宫得有一帮人管理维护才行，管理行宫有个总管，叫宫监。一个副总管,叫副宫监。 隋炀帝杨广命令李渊担任太原留守，同时还让他兼任晋阳行宫总监，裴寂是副总监。 这裴寂请李渊去吃饭，李渊觉得是商谈工作的酒宴，当然应该去参加。 那天傍晚，李渊率领仆从拍马赶来，裴寂在宫门外站立迎接。 裴寂邀李渊到饭厅内入坐。 饭桌旁的是两排高支架铜铸宫灯，宫灯内透红羊脂蜡烛已经点燃，两排宫灯照耀得饭厅内不大的空间如梦如幻。 裴寂命属下准备的好酒好菜，不断被仆人端上桌来。 李渊和裴寂两人对坐饮酒畅聊，谈笑风生。 李渊心情欢畅，端起皇宫里才有的制作精美的野牛角酒杯，一次次欢笑着同裴寂一饮而尽。 裴寂嗜酒成瘾，千杯不醉。李渊酒量有限，沾酒脸红。 不多一会,李渊已喝到晕晕乎乎，醉意七分，但精神依然兴奋。 这时听着门帘哗啦一声响动，又听着玉佩声叮当作响，如管弦琴筝般悦耳动听。 李渊定睛一看，半明半暗的两排烛光照映下，两名年轻美丽的女子款款走来。 烛光下她们眉清目秀，眉黛唇红，面容俊美动人，如同天宫中仙女走下凡界来了。 两位女子身材婀娜、步履轻盈，走近酒桌前，朝李渊弯腰行礼。李渊慌忙拱手还礼。 裴寂示意两位女子，一左一右坐在李渊身边劝酒。 两位女子话语婉转，声若银铃。她俩一次次地柔声细语,妙语相劝，李渊不好推辞，只知道一杯接一杯地一饮而尽。 不长时间，李渊已喝得酪酊大醉，头晕目眩。 他忽然身有倦意，试着离席去歇息。他有些摇晃地起身，衣袖碰倒了桌上的牛角酒盏，酒杯翻倒，美酒琼浆溅湿了官服衣袖。 裴寂见李渊已醉成这样，示意两位女子不再劝酒，扶李渊入寝室休息。 李渊试着起身离席，想就近找个床榻歇息。 可是他身体不听使唤，摇摇晃晃、头晕脚软，脚下忽深忽浅如同踩着厚度不一的棉花堆一般。 两位女子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一边一个抱住李渊胳膊，扶着他走进卧房休息。 李渊头晕目眩，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两女子一左一右陪护着他。 过了几个时辰，李渊渐渐有些酒醒。睡意朦胧中忽然觉得闻到一股奇异香气，扑鼻而来。 这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既像是兰花的清淡幽香，又像是浓烈的麝香。 他赶忙睁开眼睛，往身边查看香气从何而来。 只见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也躺卧在他的身边。 李渊暗自寻思：我这是睡在哪里？怎么会有两个陌女子在我身边？ 这时两个女子柔声细语地说： “唐国公李大人睡醒了?请李大人别怪罪我俩，劝酒陪侍都是裴副总监安排我俩干的。” 李渊忙问两位女子姓氏。 一个女子说：“奴家姓尹。” 另一个女子说：“奴家姓张。” 李渊又问两位女子来历。 两女子齐声答到：“我俩都是晋阳行宫宫人。” 李渊一听，大吃一惊。说： “你俩既是这晋阳行宫的宫人，我怎么能同你俩睡在一个床上？我这是犯下了按律要被砍头的大罪！” 两位女子赶忙劝慰李渊： “当今皇上没有德行威仪，坐楼船沿运河南下，贪恋烟雨江南，不回北方了。 各地已是战乱纷纷。我们这些宫人，如果不是你在这一方领兵驻守保护行宫，我们说不定早被反兵掳掠污辱杀死了。 情势都这样了，裴副总监才特别嘱咐我们俩，早一天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你李大人，我们今后才能好好活下去！” 李渊听了连连摇头说：“这样的事我不能做！” 他喊来侍卫随从，要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渊一出门，正好碰见裴寂走来。 李渊怒气冲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裴寂官服前襟，大声喝道： “裴玄真！裴玄真！你这是出心设个圈套陷阱要陷害死我吗？” 哪知裴寂不慌不忙，笑着说： “唐国公，你为什么这般胆小？接收一两个宫内女子，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大隋江山，你也可以轻松拥有。” 李渊急忙说： “你我都是杨氏皇帝手下的臣子，为什么你竟然说出造反言论，自己招来斩杀满门的大祸！” 裴寂说： “能看清天下局势才是英雄豪杰。当今皇帝昏恶无德，老百姓都穷苦得活不下去，全国各地都在造反争抢天下。 就连这晋阳城外，都快要变成战场了。 主公手下有那么多军队， 你赶紧再让你儿子暗中招募兵马，为什么不抓住眼下天下大乱的时机起兵造反？ 应该举义旗，行义举，拯救苦难百姓，讨伐姓杨的昏君，推翻暴政，创立一番帝业！” 李渊吞吞吐吐地说： “我祖辈世代得到朝廷封侯恩惠，不敢变心。” 裴寂还想继续劝说，忽然有一个士兵骑快马前来报信： “紧急报知李大人，突厥兵马突然南下侵掠，已经开始攻打马邑了。 请留守大人，速回官衙商议调兵援救，拦截反击敌人。” 李渊得到急报，匆匆率随从返回晋阳官衙议事厅堂。 只见太原副留守王威，副留守高君雅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李渊和他俩紧急商议，决定派高君雅领兵一万，骑兵先行策马弛援，步兵跑步尾随,立即前往增援马邑。 当下高君雅领命率兵前往。 高君雅走后，李渊在官衙内心事重重，回想在晋阳宫发生的事，料想这事一旦有人报知皇上，他李渊面临的定是砍头死罪。 他担心得好几天没有心思吃饭和睡觉。 第7章 决心初定 且说李渊独自坐在晋阳官衙内，总想起在晋阳行宫发生的事，暗自忧虑不已。 忽然马邑那边有兵士骑马回来报知： 马邑太守王仁恭反击突厥兵失利。 李渊派去的太原副留守高君雅领一万官兵出战，交战中也被突厥兵马打败。 李渊听了越发着急忧虑，示意报信哨兵退下，独自走去内室坐在椅子上发呆。 李渊正心意烦乱，突然有一个英俊少年跑着进来，对着李渊语气急切地说： “父亲大人还不赶快想办法行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渊一看，是二儿子李世民。 李渊问李世民： “你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赶忙压低声音，悄声又着急地说道： “如今已经天下乱作一团了，早晨都估计不到晚上会发生什么。 父亲大人如果你继续守着忠心保朝廷，下面有百姓遍地造反，上边有朝廷责罚问罪，可真是要大祸临头了。 如果顺应天下民心 起兵反隋，厄运还能变成好运。” 李渊生气地说：“你怎么敢胡说八道！ 我现在绑了你向官府自首认罪，先让县令把你关押起来，免得咱们全家被你连累！” 李世民说： “我是看到天下形势和人心向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才敢实话实说。 父亲大人一定要把亲儿子绑了押送县衙，我愿意被送去官府处死就是了。” 李渊长叹一声说： “我怎么会不顾父子感情，狠心抓了你把你押送官府，让你没了活路？ 但是你要小心了，不能再提起兵造反的事！” 见劝说不动，李世民只得从李渊房里退出。 过了一天，突厥兵马入侵形势越发危急。 李世民心情焦急，忍不住又到李渊房里劝说： “如今贫苦农民到处都在造反，突厥外寇入侵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烽火遍地的地步。 父亲大人您现在一心只想按着皇帝命令去消灭他们。 请您好好想想，这些到处都是的农民军和突厥兵你能把他们消灭干净吗？ 造反的农民军和突厥兵你没法消灭干净，当今皇帝就要拿你问罪。 现在天底下都在传说李氏天下将要兴起，皇上早就对你疑忌了。 那个郧侯李浑，还没有谋反呢，只是被怀疑上了，就被皇帝下令杀了他的全家和远近亲属。 假如父亲大人真能消灭干净天下造反的人和突厥兵马，那样更坏事，你功高震主，皇上天天怀疑你能耐太大，威胁到他的地位了，他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您还是被他早晚按上个谋反罪把你除掉，他才放心。 我思来想去，只有昨天我说的那个办法，才能避免灾祸临头。 请父亲别再犹豫了！” 李渊说： “我昨天晚上仔细想一想，你说得还是有道理。 从今往后，咱们家因为起兵反隋招致家破人亡了，是因为你出得这个主意。 如果咱们家今后变成了一个治理天下的全新朝廷，也是因为你出的这个主意。 只是咱们家人亲属还在河东郡那边，现在不能仓促起兵。 还应该慢慢筹划准备，做到细密周到、万无一失才行。” 李世民说： “父亲既然已经想好了。先把咱们家人接来晋阳这边保护起来，我这就去安排。 我派稳妥可靠的人去接他们。” 李渊点头说：“那就这样吧。” 李世民走出了李渊的屋子，立即安排手下亲信，一个名叫蔡宝全的百夫长，让他领兵一百人，动用军营马车二十辆，赶往河东去接家人。 李渊正在晋阳悄悄等备起兵大事的时候，从隋炀帝居住的南方江都行宫来了传递皇帝旨意的使者，吓得李渊胆战心惊。 隋炀带得到地方官吏报知，李渊部下抵御突厥兵马失败，刘武周的造反农民军也在山西一带声势浩大，李渊镇压不住。隋炀帝杨广因此派钦差带着圣旨带着兵马来晋阳问罪。 钦差使者率领的一小队人马，人穿锦衣，马着华鞍，从三千里外赶来。 几天行程奔波，这队人马已是人困马乏，到达晋阳时红日西沉，天色昏暗。 既是皇帝钦差到来，晋阳这边官员自然是恭敬伺候。 李渊属下负责接待的官员殷勤安排他们入住馆驿安歇。 但是晋阳这个官员多嘴好问，一遍恭维一边好奇地问钦差： “钦差大人千里奔波，一路千辛万苦而来，不知此行有何旨意传递？” 钦差使者想那李渊纵有天胆，也不敢把他朝廷钦差怎样，只能是乖乖执行圣旨，又加上他一路鞍马劳顿，火气正盛，一听追问就一脸的不耐烦。 钦差口气傲慢地说： “不该问的就别问，好生招待本官及随行众人吃喝安歇，饲养看好马匹才是正事！ 待我明日见了太原留守李渊读旨执行，你等一并知晓！ 想来我倒也不必瞒你，你家主公是祸事将至！ 李留守拒敌不利，赚得龙颜大怒，此次传旨乃撤职查办李渊，捉拿李渊押回江都问罪。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天亮即见李渊宣召令行事！” 说者全不在意，听者如闻惊雷。 负责接待钦差的官员，越想越觉得这事非同小可，一边应付钦差人马好吃好喝安歇，一边暗中派人骑马星夜赴李渊处报信。 李渊才要安睡，得知急报，吓得心情慌乱。 他急忙命人召唤裴寂、二儿子李世民秘密商量对策。 裴寂说： “我前些天劝主公你立即起兵反隋，正好可以避免这样的灾祸吧？ 眼下情况危险，容不得再犹豫不决。 抢先下手就能占据主动,动手晚了就被别人控制住不能动弹了！ 望主公三思！” 裴寂说完，李世民接上话茬说道： “如今皇上是昏君暴君，他胡作非为已经引起国家混乱一团。 你给这样的昏君效忠已经毫无意义。 这次是明明是副主帅领兵打了败仗，皇帝把御敌不力的罪加到了你这个主帅头上。 他这样的规矩，是什么时候制定的？ 皇上既然是由着性子乱来，当臣子的何必效忠维护他？” 李渊说： “如果我们贸然行事，起兵反隋不成，弄巧成拙，反而会招致被官府兵马剿杀的灭门大祸。” 裴寂说： “这个不用担心，晋阳兵强马壮，主公你拥有兵力有几万人，用这样的军队起事，何必忧虑不成功？” 裴寂继续说： “皇上杨广的孙子杨侑，现在担任关中留守。 他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他的部下将领，关陇一带豪门望族、豪杰英雄，都不服能气他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们盼者有个贤明的首领去替代他。 主公你如果往西南攻打，那里的英雄豪杰就会热情呼应，纷纷支持拥护你。 你去占领粮草丰茂，富得流油的关中地区就象弯腰捡起一根柴草一样容易。” 为什么这次要老老实实地听使者宣读完圣旨，然后你心甘情愿被他们抓捕起来？ 你何必顺从地让他们押回到江都判罪，再等着皇帝下令斩杀你呢？” 见李渊仍在犹豫不决，裴寂又进一步说： “前些天，我让两个宫女侍奉你，二公子李世民担心这事一旦被朝廷知道，两个大罪加在一起惩罚，会招来被朝廷满门抄斩的灾难。 李世民已经在安排人手在高度提防中。 今天又发生了皇帝用抵御贼寇失利的罪名，准备逮捕你的事。 我裴寂私自安排宫女陪侍你，我也犯下了死罪，我死了倒是没啥。 可主公你是宫女陪侍和剿贼不力两项死罪并罚，你不担心被他们诛灭九族吗？” 李渊听他这么一说，暗暗打定了起兵反隋的主意。 第二天早晨，李渊刚到晋阳官衙坐定不一会，下属来报，皇帝钦差使者领着一小队兵马已到了晋阳官衙门外。 主意早已定下，李渊沉着地安排下属官吏去告诉钦差使者： “今太原留守李渊身染重病，已有多日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等李留守病情好转，即面见使者。 请使者稍等几日，那时再请钦差使者打开圣旨，宣读圣旨执行。” 皇帝使者一听就满肚子怒气，心想这李渊躺在床上也能接听圣旨呀，既然能吩咐不见，为什么不能安排领听圣旨？ 使者待要发作，暗自转念一想，跟他随从捉拿李渊的兵马小队，虽然武艺超群，仅有几十骑，李渊这边他的下属可是几万人马。 李渊如果真要斗狠抗旨发作起来，这前来捉拿他的兵马小队，实在难有胜算。 他忍着怒火，不敢违拗李渊的安排，只好回住驿馆等待。 随后李渊安排李世民秘密布置，安排二百善射精兵携带刀剑兵器，秘密入驻馆驿附近院落隐藏起来，暗中派人看住馆驿。 已筹划好一旦被迫起兵，先把送圣旨的钦差和他的兵马随从，尽皆斩杀，一个也不让他们逃回江都给朝廷报信。 然后用他们的首级祭起兵大旗，大兵进发关中。 第8章 箭在弦上 李渊这边正在剑拔弩张准备斩杀这帮钦差人马之时，又有隋炀帝钦差使者从江都驰马赶来。说是前来解除前面那道诏令。 使者携带赦免李渊罪行的诏书，命令李渊继续担任太原留守，及早剿灭反贼和突厥兵马，戴罪立功。 上个圣旨接不得，这个圣旨接得。李渊接了新到的诏书。 他吩咐大设酒席款待了一前一后两个钦差使臣，还准备了珍贵厚礼送给他们。 他俩得了财宝，满心欢喜地回江都复命去了。 李渊把这些事处理完,悬着的心稍稍有些放松。 眼下只是危机稍缓,裴寂和李世民依然寝食难安。 他俩仍然不停地催促李渊尽快起兵。 催得急了，李渊答应和二人坐在一起继续密商起兵大事。 李世民向李渊举荐刘文静，说他可以进入李渊军帅府当议事参谋。 李渊也认为刘文静这人足智多谋，表示赞同。 李世民秘密派人把刘文静从晋阳监狱释放出来，当下监外卸去囚衣，帮他换上了派人从文静家中带来的平常衣服。 刘文静走出监狱大门，李世民派人派车马护送刘文静回家。 李世民嘱咐他不急于做事，多在家调养几日。 刘文静在狱中时，李世民暗嘱狱吏厚待他，吃睡都照顾周到，没怎么消瘦。他回家调养了几日，看上去重又精神焕发。 刘文静做事心切，在家闲不住，提出要面见李渊。李渊在官衙内室同刘文静相叙。 刘文静对李渊出手相救感恩戴德，表示愿意竭尽心力，帮助出谋划策，成就大业。 寒暄已毕，刘文静说： “我今有一计，说与主公。” 李渊说： “有何良策，说与我听。” 刘文静说： “我们可以散布一道当今皇帝的假圣旨诏令,激发我们这一带万众一心的恨隋民愤。 就说皇帝传下诏令，太原、河西、雁门、马邑各地百姓，年龄在二十岁以上的男子，都必须当兵，准备再次攻打高丽。” 李渊说：“我看可行。” 这道假召令很快散布到远近各地。 老百姓见到兵役诏令，叫苦连天，对朝廷的愤恨达到了顶点。 人人恨不得皇帝杨广立即暴病身亡，隋朝廷立即覆灭。 这时，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事： 刘武周率领的农民造反起义军占领了隋炀帝夏季避暑居住过的汾阳行宫。 这汾阳避暑行宫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刘武周晚上就睡在隋炀帝用过的龙床上，还霸占了最漂亮的宫女。 农民军占据行宫易守难攻，李渊的官兵想剿灭他们十分困难了。 李世民对李渊说： “父亲大人是这一带的留守，在你负责的地盘内发生了这样的事，刘武周的造反农民军占领了皇帝汾阳行宫。 不用多少天，皇上得到消息又要拿你问罪。” 李渊说： “这不咱家的亲属还没接到这边保护起来，才一直犹豫不敢行动。” 李世民说： “我接到回报说，咱们的家人亲属已说经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一两天内就能到晋阳。 现在情况危急得都火烧眉毛了，得赶紧着手起兵的事了。” 李渊忧愁地皱着眉头： “咱兵力太少，一旦起兵反隋，咱就不是官府军队了。 咱就同时面对造反农民军几十万，突厥兵马几十万，还有效忠朝廷的几十万官兵，也来剿杀我们。 咱们同这三大股兵力作战,并且最终打败他们，咱这个家族才能活下来。 你知道，我们几万对付上百万，九死一生地搏杀有多么凶险吗？” 李世民听李渊这么一说，向前走进一步，趴在父亲李渊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李渊听罢转忧为喜，忙说：“这样可行。” 李世民退下后，李渊独自在内室反复考虑行动计划，他认为已是深思熟虑了，决定开始行动。 李渊首先吩咐仆从传令，召集全部属下将领部到官衙议事厅议事。 副留守高君雅正外领兵打仗除外，副留守王威以下的李渊部属将领，全部齐聚议事厅。 李渊坐在帅位上说： “现在农民造反头目刘武周已经占领了圣上的汾阳避暑行宫，我们兵少不能消灭他。 皇上怪罪下来，我们这些官员兵将都被问罪斩杀，你们说说有什么方法避免。” 王威和众将官向主帅李渊拜了拜，齐声说： “我们都听从李大人您的决定，你尽管说怎么办吧。” 李渊继续说： “现在突厥兵马二十万人进犯，刘武周也有十万人造反。 咱们只有几万人兵力太少，还得分兵应付，没有办法打败他们。 咱们官兵扩招兵马，需要奏报朝廷批准。 如今突厥兵和造反农民军队两股敌兵就在我们眼前。 皇上的江都行宫在离我们三千里之外。 等朝廷批准我们招兵的诏书下来，必定是远水不解近火。 我们不招兵不对，招兵也不对，所以我不能做决定。” 副留守王威说： “主公你是朝廷策封的王侯，又是当今皇上的表哥。当然应该同国家朝廷同荣辱共存亡。 如果等朝廷批准再招兵，就耽误了灭敌的时机。 眼下剿灭反贼和驱逐突厥兵马最重要，招兵这事不妨咱们自行决定。 等咱们把反贼和突厥兵打败了，皇上也就不会追究我们私自决定招兵扩军的过错了。” 众将官听王威这么一说，也齐声附和。 李渊装作沉吟不决的样子，过了半晌才说： “大家的想法完全一致，这就不算是我擅自作主了。 突厥兵没有打退，刘武周又打了过来。咱们兵力太少，不够分兵应付的。 确实应该立即招兵扩军才是”。 众将领齐声说：“这是眼前最紧要的事。” 李渊又说： “招兵得有合适的人去干。 刘文静这个人当了多年晋阳县令，他了解这一带风土人情和民间的英武勇士的实际情况，我们今次招兵，必须由他主持来做。 我想把他暂时从监狱里释放出来，让他来当招兵总管。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众将官说：“这是个好主意。” 协商完毕。李渊宣布散会。众将领各回各部，等待命令。 李渊随后派人召唤刘文静到议事厅，命令他开始招兵扩军。 第9章 计除副留守 李渊吩咐池阳人刘弘基、洛阳人长孙顺德协助刘文静招兵。 副留守王威发现了这个情况不正常，心中开始怀疑。 刘弘基、长孙顺德曾经给隋炀帝当过左右侍卫。 隋炀帝亲征高丽，他俩不愿意跟着去，擅自逃跑，一路潜逃到晋阳这里住了下来。 他俩都是朝廷应该抓捕诛杀的罪犯，李渊怎么敢重用他们？ 还有一个嫌疑是李世民的妻子是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女儿。 长孙顺德是长孙晟的本家弟弟。这回让他帮着招兵，有些奇怪。 更让王威觉得奇怪的是： 新招上来的兵士，并不分配到李渊属下的官兵队伍中，全部归属刘弘基和长孙顺德直接统领。 十天之内，招收的新兵就到了一万多人。这样算来，招兵一月就能收到三十万。 这样新兵人数远远超过李渊属下的几万官兵。这些人还不受官府节制，完全像私人武装。李渊这是要干什么？ 这个异常情况让王威心生疑问，他忍不住问李渊军中后勤参谋武士彟(yuē)。 武士彟，山西文水人士。他是李渊的心腹密友，他曾力劝李渊起兴反隋。 武士彟出身寒门，年轻时候走村串巷卖豆腐，后来贩卖木材成了当地首富。 他结识李渊，两人成为密友，被李渊任命为军中后勤参谋，负责铠甲兵器筹备。 后来闻名天下的武则天就是武士彟的女儿。 王威偏偏问到他这里，武士彟当然替李渊解释。 王威不想听解释，继续说： “别的不谈，这长孙顺德和刘弘基都是朝廷至今未抓住的在逃罪犯，李渊为什么让他俩统领新收的几万新兵？ 我得把他俩抓起来！” 武士彟说： “他俩都是唐国公李渊的门客好友，你抓他俩问罪，李渊必定阻止你，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王威听了满脸失望，当时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在外领兵的副留守高君雅回晋阳城请求李渊派兵增援来了。 王威得知高君雅回来了，晚上去他家秘密商量这件事，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高君雅说： “李渊敢用朝廷的在逃罪犯当新兵统领，而且新兵已收到几万人。 这两人统领的几万新兵不就是李渊的私人武装“李家军”？ 这是李渊明明白白招兵谋反啊！ 谋反的人，人人可以得而诛之，才能保住这大隋天下。 李渊私招兵马几万人，罪行已经实实在在摆在那里。 我俩都是朝廷命官，受朝廷俸禄，理当为朝廷分忧，忠心报效朝廷。 李渊势大，咱派人往江都报知皇上，往返折腾耗费时日。李渊这边就早已做大，成了气候。 当下之急是除掉李渊这个反臣。” 王威说：“我觉得也是事不宜迟。” 这时正是四五月间，山西晋阳一带连续百天干旱无雨，农田禾苗已被天天烈日当空晒到枯萎半死。 李渊决定去晋祠向东海龙王求雨。祈求龙王降甘霖，和风细雨救黎民。 择了吉日良辰，李渊开始素食斋戒。 王威得知这一消息，认为机会来了。 他趁着黑夜去高君雅住处商议，利用李渊祈雨的时机除掉他。 城中军队需李渊军令才能调动，且军中将领多是忠于李渊的人。 王威高君雅虽是太原副留守，不敢瞒着李渊调动官军兵士。 他俩找到和王威来往较多，有些私人交情的晋阳乡长刘世龙，托付他偷偷招募乡勇二十名，日夜训练。 计划在李渊前去祈雨那天，提前把这些乡勇埋伏在晋祠里面。到时二十名乡勇突然齐出，出其不意将李渊斩杀。 刘世龙当时满口答应，愿意协助此次行动，以效忠朝廷。 刘世龙回到家里，颇犯踌躇。 这事告知李渊，是对朝廷不忠。 瞒着李渊，则李渊恐遭不测。 李渊平时待刘世龙颇友善，刘世龙犹豫再三，决定还是悄悄去李渊府上把这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李渊召集李世民商量对策。 李世民说： “这两个死心塌地效忠朝廷的的人留在晋阳是个祸患。 我正为我们起兵晋阳这两个最大阻碍怎么去除没想好行动呢。他们却来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下手无情了。” 他和李渊秘密商定了对策。 第二天上午，李渊让传令兵召集王威、高君雅两个副留守到议事厅商量军兵大事。 他两人不知是计，应邀而至。 李渊、王威、高君雅三位留守刚刚坐下，还没开始议事呢。 忽然李渊侍卫兵士报知开阳府司马刘政会前来求见。刘政会称有要事禀报,手持诉状已到站立官衙议事庭前。 李渊给王威递个眼色，示意让他接过状纸。 王威看了一眼刘政会，说“你把状纸交给我吧。” 谁知刘政会对李渊高喊： “李大人，我不能把状纸交给他！我告的就是副留守！只能让唐国公大人亲自过目！” 李渊装作一脸惊呀地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李渊于是让刘政会把状纸直接交过来。李渊接过状纸，细看究竟。 只见状纸上写着： “太原副留守王威、副留守高君雅，私通突厥将领，暗中引领突厥兵马进犯太原。” 李渊脸色一沉，把状纸递给王威： “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王威还没等看完，怒气冲冲一把揪住刘政会衣服，大骂： “你是哪里来的叛徒，恶人先告状，敢来诬陷我们两人？” 李渊冷笑一声： “他是不是叛徒奸人，审问你俩我就能查明白。” 王威看事不好，一把拉住高君雅衣袖往外走。 他们走出官衙门外一看，门外已经过一个挨一个站满了一圈手持兵器的兵士。 兵士围住他俩去路，他俩走不出去了。 当首一个少年，骑在马上，头戴金色战盔，身披金色铠甲，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只见他一挥手，他手下三个官吏马上指挥兵士一拥而上，将王威、高君雅分别按住，都捆绑得结结实实，押往监狱关押。 这位英武少年正是李世民。三个官员分别是刘文静、刘弘基、长孙顺德。 只过了两天，果然有突厥兵马几万人前来进犯晋阳。 李渊命令裴寂率领众兵将，在城中大街小巷分散埋伏，隐蔽待敌。 同时吩咐故意把城门打开，从城门外就能看见城里面的街景。 突厥骑兵见城门大开，试探着骑马跑进城中。 见所到之处城内各没街店铺、住户人家也门户大开，只是不见一个人影。 这些突厥兵将，神色惊愕地面面相觑，这全城空无人，这是进了鬼城？这是梦里景象还是真实情景？ 领头突厥首领，用手指掐自己面颊，分明生生作疼，这可不是梦境。 突厥首领心中一阵慌乱，对部下大喊： “且速退出！此城必有埋伏！迟出则命休矣！” “快跑啊！”突厥兵惊叫着逃往城外。 突厥兵远远退出后，城内一声号角响，埋伏的兵将，隐藏的平民百姓，又大模大样出现在街上。 军队列队集合归营值守，百姓恢复正常营生。街上重又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李渊传令将王威、高君雅关押在两辆木笼囚车上，游街示众。 骑马和徒步兵士围绕囚车前后左右押解他俩沿街游行。 兵士们一路走一路在街上高喊： “大伙看一看，就是这两个人暗中勾结私通突厥将领，引来贼寇进城。你们说他俩该不该杀？” 老百姓都愤怒地喊着： “副留守该杀！叛徒该杀！” 游街完毕，按照命令，兵士们把他俩押到行刑场。 时辰到时，早有兵士点燃号炮，“轰”的一声炮响，声震满城。 行刑兵士挥刀将两人首级斩落于地。 过了不久，忽报突厥又来攻城，突厥兵将在城门护城河外挥舞兵器叫阵。 李渊命令手下将领王康达率领一千多骑兵出城应战。 突厥兵马凶猛异常，出城迎战的一千多官兵被他们消灭得干干净净，无一人生还。 这一消息在城中盛传，满城百姓十分恐慌。 李渊命令紧闭城门免战。突厥兵见求战不成，暂且退去。 敌军既已撤退扎营，李世民想了一个办法，晚上派兵将趁着夜色出城，待到天亮突然挥舞旗帜，敲打战鼓，齐声呐喊。 突厥将领早晨起来观看敌情，心想城内有隋军官兵，城外什么时候也来了大队援兵？ 倘若城外隋朝援兵和城中守军一齐杀将过来，突厥兵马必遭大败。 突厥首领急忙下令突厥兵马后撤。 突厥兵马退去，城中百姓和守城将士心情欢悦。 李渊李世民也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突厥兵围困晋阳城。 李渊李世民都一直牵挂自河东郡往晋阳搬家迁移的家属安全。 忽有兵士向官衙李渊报知： 晋阳城东门来了一个队人马。 领兵头目是李世民手下百夫长蔡宝全。 李渊李世民闻讯大喜。 李世民急忙带兵士随从赶往东门外迎接家人。 这时候李世民的母亲窦小慧已经过世。 李渊的小妾万氏，李渊的儿子李建成、李元吉，全都接过来了。同来的还有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无尘。 就连李渊的女婿，李世民的姐夫柴绍也来了。 只是三儿子李元（玄）霸在家乡十几岁就得病去世了。 有些民俗小说中说李元霸是天下第一好汉，力大盖世，雷雨中他爬上山顶举铁锤骂天，被雷劈死纯属离谱捏造，不是史实。 第10章 结好突厥，进兵关中 全家相见，欢聚一堂。亲人之间千言万语说不完。 李渊看了一眼女婿柴绍，和颜悦色地问： “柴绍，你怎么也来了？” 柴绍说： “我本来住在长安，在东宫当太子侍卫。 是我二哥李世民派快马送信，让我接到信立即赶到晋阳这边来的。 在离晋阳很近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岳父这边亲人从河东郡搬家赶来的车马队伍，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李渊没等他说完，就问： “我女儿咋没一起来呢？” 柴绍说： “她这次没能一起来。” 李渊看了一眼李世民： “你既然让你姐夫过来，为什么不告诉你姐姐一起来？” 紫绍替李世民回答说： “她有特殊原因赶不过来。她有办法避免危险今后赶来。” 李渊说：“那就样吧。” 李世民说： “父亲，家里亲人已经到这边了，我们可以起兵举事了。 应该商定出兵的具体事宜， 乘他们还没有防备。时间长了，消息走漏，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困难。” 李渊即通知召集刘文静、裴寂、李世民凑在一起商议出兵方法。 刘文静说： “出兵不难，最顾虑的是突厥那边时常来侵袭。 如今首要的事，是先通好稳住突厥，然后才能起兵。” 李世民接着说： “这只是个权宜之计。” 于是由刘文静起草书信，书信上说： 如今天下大乱，我李渊不得不起兵，拯救天下百姓。 我们打算同贵国友好亲和，就像隋文帝时期那样。 我们起兵时，如果大汗发兵响应，协助我们南下，那再好不过了。只是你们不能抢掠百姓。 如果贵国同意我们亲和友好，待天下稳定，我会同朝廷争取一批金银财帛，送到你的帐下。请耐心等待。” 起草完成。刘文静交给李渊亲笔抄写。 信抄写好，李渊马上派刘文静为特使，率一众随从，骑马赶往突厥首领驻地。 刘文静去给突厥去送信，李渊一边整训军队，一边等待消息，这等消息简直度日如年。 忽然有侍从报告：刘文静从突厥回来了。 李渊说：“快！赶快让他来见我。” 刘文静一路奔波劳累，脸上蒙一层灰尘还没顾上洗。他也迫不急待，想立刻把出访结果告知李渊。 刘文静说： “突厥首领始毕可汗，得知我们要废除昏君杨广，特别欢喜。请求唐国公自立为天子，他才肯出手帮助我们。” 裴寂一听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 “如果突厥首领都盼着唐国公称帝，这事成了！” 李渊得知突厥这样的态度也内心暗喜。 但是他坚决反对称帝： “我认为称帝这件事断不可行。” 刘文静说： “这个时机不容错过，有了机会还是抓住。 现在新兵我们招收上来了。但是我们缺少优良战马。 我们暂时不需要突厥派兵帮我们，但是急需他们那边出产的能征惯战的胡马。 如果你拖延着不称帝，突厥一旦转念反悔，他就不帮我们了。” 李渊说： “各位再想想，我不称帝，有没有也能得到突厥协助的方法。” 裴寂说： “那只能这样了：咱们尊杨广当太上皇，立他的后代当新皇帝，让隋朝天下百姓和突厥都看见，我们起兵只是整顿当下混乱局面，开启新气象。 到时咱们传信到全国各地，改新年号。 那时突厥也明明白白看见了局面一新，他们就相信我们同他的约定会实现。” 李渊听了说： “哈哈。你这一套就是瞒天过海、掩耳盗铃啊。 我觉得倒是可行，就先这样吧。” 于是，李渊吩咐刘文静再去一趟突厥，商量和突厥一起消灭忠于杨广的隋朝军队。打下的土地归唐国公，得到的财产归突厥。 协议达成，始毕可汗大喜，当下派使者到达晋阳，赠送了李渊义军急需的战马一千匹。 李渊和突厥结成了联盟，便派人传送檄文（声讨书，动员令）到全国各地，历数皇帝杨广罪行，号召各地拥护归顺李渊领导的起义救国军。 西河是进发关中必经之地，进发关中得首先占领西河。 西河郡守高德儒收到李渊派使者送到的信件。高德儒看了李渊书信，给李渊写回信： “你是皇帝臣子，臣子反皇帝，你不忠！ 你是皇帝姨家亲表哥，没有表哥的样子，你不义！” 他不接受李渊主张，坚决效忠隋朝廷。 李渊对李世民说： “高德儒这个人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杨广害的百姓水深火热，他还在愚忠。除了打没有别的办法。打！” 这可是西进关中第一战。李渊深知取关中首战必胜影响深远。 西河守军不过千人，李渊命令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两人率兵三千攻打西河。 一路上，李建成李世民和士兵同甘同苦，吃一样的伙食， 睡一样的干草地铺。 军队一路经过 ，人不下道，马不踏田，没有损坏庄稼。 路边菜园里的胡瓜（今称黄瓜）结满了插着树枝支撑的瓜藤，口渴的兵士特别想摘了吃。 路边果园里的林檎（隋代红苹果）结满枝头，已经有八成熟，看上去让人垂涎。 但是军队纪律严明，不准偷摘。 兵士衣兜里有铜钱的，可以自己掏钱买。 没钱买的话，就对老百姓的东西丝毫不能乱碰。 军队一路急行军，赶到西河城下。 兵士们望着高大的城墙，只见看城墙上遍插旌旗，兵士排列成行，全城守军严阵以待。 厚重结实的城门紧紧关闭，靠寻常兵器很难破门攻入。 李世民指挥兵士用云梯强行攻城。 一般体能士兵负责扶牢登城用的竹木云梯。这些梯子是多节梯子用绳索捆绑连接一体才够高度。经过挑选胜出的强壮且身手敏捷的兵士爬云梯登城。 守城隋军往城下射箭。 箭羽如疾风骤雨倾泻而下。 李世民手持盾牌挡箭，腰挎长剑，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他率领兵士勇敢爬上城墙，爬上城墙的士兵越来越多。 城上守军寡不敌众，眼看守不住，弃城墙往城中溃逃，逃入民宅逃避义军追杀。 李世民命令占领城墙的勇士们沿内城阶梯跑下城墙，冲进城中街道赶杀城中隋兵。 李世民命令手下蔡宝全精兵小队冲杀至城门内侧，斩杀守城门隋兵，从门内侧打开了城门。 李建成率领后续部队从城门进入，义军占领了全城。 高德儒拍马败走，被义军一员猛将追上。 猛将挥长枪一用力，把高德儒挑落马下。 兵士一拥而上，高德儒被活捉。 高德被擒拿住仍然不服。他大喊： “我生为大隋臣，死为大隋鬼。叛臣李渊你身为皇上亲戚，起兵造反大逆不道！” 李世民派人请示李渊如何处置高德儒，李渊回复李世民： “此人顽固不化，问斩此人，可杀一儆百。” 李世民命人张贴文告，将高德儒斩首示众。 高德儒部下官兵愿意投降归顺义军的，一律不杀。 然后李世民吩付张贴安民告示，晓喻城中百姓，各自安居乐业。 远近百姓交口称赞这支从晋阳来的救国起义军。 李渊任命刘瞻任西河郡新太守，即日赴任。新官上任，官民共乐，一片祥和。 李建成李世民领兵返回晋阳。从出征到得胜凯旋只用了九天。 李渊大喜。亲自迎接得胜归来的李建成李世民，对他俩说： “你们兄弟俩这样的进军效率 既便打下整个天下，也不是太难。” 李世民李建成对李渊拱手答到： “多仗父帅龙威,乃有此胜！” 初战大捷。李渊和众将领商议进军关中城区，众将皆称善。 决定派崔耀武、霍再进率领六千先遣部队率先接近关中地区。 大军所到之处，将领们吩咐兵士一面安抚当地平民百姓，一面张贴告示招募新兵。 占领官仓后，军民大悦。领军将领命令兵士打开官府粮仓，分粮食给贫苦百姓。 老百姓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带着布袋和各种五花八门的器具来领粮食。 老弱病残领了粮食，回家安稳过日子。 年轻力壮的男子愿意当兵吃饱饭的，有志于参加义军，推翻隋朝暴政的，欢迎参军入伍。 217年6月，晋阳大本营这边，李渊授意兴建的大将军府建造完成，可以投入使用了。 裴寂刘文静提议李渊该有个响亮的名号了。 李渊乃自立名号为“救国大将军”。 李渊召集众下属在新建成的大将军府开大会，分封诸官。 救国大将军李渊任命： 裴寂任职为长史 刘文静任职为司马 康俭、温大雅为文书记事 温大雅、温大有负责掌管军中机密档案。 武士彟掌管全军铠甲军械。 刘政会管理人口户籍。 长孙顺德、刘弘基分别任命为左将军、右将军。 李建成为陇西公，左将军大都督，统领左三军。 李世民为敦煌公，右将军大都督，统领右三军。 柴绍为将军府参谋，在世民帐下。 长史裴寂按李渊意图，命令部队用粮草兵车，把晋阳行宫存粮共九百万斛，搬运到李渊大将军府仓房。 同时搬运到大将军府库统一保管的还有： 晋阳行宫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五百匹。 铠甲战盔四十万副。 裴寂还安排尹美人、张美人以下宫女五百名，也转移到大将军府充当役女。 唐国公李渊从此得以和如花似玉的两位宫中佳丽时常相伴。 617年7月。天气开始转凉。 晚上开始听得见秋虫唧唧呼唤着秋天。 入夜大将军府蜡烛点亮，各种小飞虫和飞蛾直扑窗纱追逐光明。 李渊坐在大将军府里望着窗外的月色感叹：秋风习习又一年，光阴似箭不复还，时不我待啊。 入秋后白天也是早晚清凉，秋风阵阵，驱赶着肆虐了一个夏天暑气热浪。 秋风微凉，正好兴兵。 李渊决定亲自率领铁甲兵士三万人从太原出发。李建成李世民也一同出征。 李渊安排四儿子李元吉率领守军留守晋阳。 出发前在旷野上举行誓师大会。 随后派人向各地再传檄文，檄文历数杨广横征暴敛劳民伤财种种恶行，李渊兴兵乃是顺应天理民意。决定拥立住在长安的隋炀帝孙子杨侑为新皇帝。 大军行进途中，在队伍前方打探消息的哨兵回报李渊： 隋中郎将宋老生，隋将军屈突通，执行隋代王杨侑命令，分领一支队伍，前来抵挡李渊救国起义军。 屈突通在河东驻扎设防。宋老生已领兵到达霍邑。 李渊发令： “先进军霍邑，再考虑下一步。” 于是各军执行命令，提拉马嚼子，让战马快步小跑赶路。 第11章 危险处境 李渊率领义军顺着汾河岸边雀鼠谷，一路往南行进，到了贾胡堡一带。 贾胡堡离霍邑城只有五十里。霍邑是前往关中的必经之地，这里东邻波浪翻滚的汾河。 宋老生率两万精兵已镇守在霍邑城。宋老生堵在这里，得首先打掉宋老生，才能南下关中。 义军大部队在行军途中，忽然头顶天空，黑云密布。 一道道闪电频繁划破云层，继而雷声隆隆，由远而近。 还有霹雳冷不丁咔嚓一声巨响就发生在义军队伍的头顶。 铜钱大的冰凉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 积雨云层越来越厚，天色越来越暗，滂沱大雨来了。 远远望去，大雨中景色变得灰蒙蒙的，天地间模糊混沌一片。 被雨水淋湿的眼睛越发分不清天地、远山、田野的界限。 雨滴像万箭齐下，每个兵士都全身湿透，雨水顺着浸透的衣服铠甲往下流淌。 李渊只得下令停止前进，部队就近在贾胡堡暂且驻扎。 很快雨过天晴的雨不可怕，可是没曾想这场大雨下起来就不停了。 一连很多天连阴雨，时大时小，时急时缓，就是不晴天，不出太阳。 李渊想：这是秋雨连绵的秋汛来了吗？恨自己料事不周啊。 初次淋雨的衣服被人的体温烘干。由于空气湿度极大，官兵的衣服还是潮湿得像刚洗了没晒干就穿到了身上。 不少士兵的箭弓因连续多天阴雨潮湿开胶了 ，不太好修复。 攻城没法进行，三万兵士还得一日三餐，顿顿吃饭。 连阴雨中，部队前进不得，后退不得，驻扎在贾胡堡二十多天，携带军粮快吃光了。 军中有少数让因为连阴雨，风湿病发作，膝盖疼的没法走路老弱兵士，李渊安排车马冒着凄凄沥沥的雨，送他们返回晋阳。 李渊最担心的还是军中断粮自乱，眼看存粮不多了，他安排府佐沈叔安率领运粮车马兵队，赶紧从晋阳搬运够用一个月的军粮柴草马料来这边来。 车轮碾着泥土路上的烂泥，淋着雨返回晋阳搬运粮草去了。 李渊时常焦虑地仰望天空，但见雨云缓慢蠕动，就是不见云散天晴。 忽然有手下侍从官交给他一封檄文，李渊急忙打开看。只看檄文开头两句写得是： “魏公李密今以仁德大义布告天下。” 他不由得自言自语： “李密这是造反起义称帝了吗？”再念下去，文中是一桩桩一件件数落了皇帝杨广犯下的十种大罪。 檄文最后说： “砍完南山的竹子做成竹简，写不完杨广的大罪。掘出东海的水，冲洗不尽杨广作的恶。 希望有德作为的天下君子，一起伸张正义，剿灭杨氏国贼，共创安定天下。 再看 文章结尾的 标署日期： 大魏永平元年五月 李渊看完自言自语：“这李密好大的胆量！ 自立新朝廷称帝，还编出了他的新年号！” 李渊刚说完，看见李世民走进军帐，于是将这篇檄文递给他看。 李世民看完李密发来的檄文，把它放在桌案上。对李渊说道： “我听说李密基本占领河南洛河一带。 瓦岗寨的农民起义军首领翟让，已经让位于他。 李密自称魏公，现在有军队几十万人。在那一方声势浩大兵力强盛。 我认为我们最好应对策略是，暂时和他保持友好关系，免得他向咱这边扩张势力。 李渊说：“你分析得对。” 于是命令文书温大雅写信回应，同意约定结为同盟。 信写好后，让使者带回去。没多少天，那个使者又冒雨骑马送来了李密的回信。 李渊立即打开看： “我李密同你虽然不是同在一个帮伙，但是咱俩同根同姓，志向理想一样。 我才疏学浅，被天下英雄，共同推为同盟盟主。我盼望天下有共同志向的人相互协助。 过去刘邦入关灭秦，子婴向他投降，周武王伐商纣，灭商朝在牧野决战。 推翻无道隋朝，难道不是天下最美好的盛事吗？” 李渊看到这里，忍不住微笑着说： “李密这家伙狂妄无边了！”又忍住笑继续往下看，上面写得是： “如果李大哥不嫌弃兄弟我，我尊敬地邀请你，请你立即领着你手下的骑兵步兵几千人赶到这边来，咱们当面缔结盟约，共同剿灭隋朝暴君。这样真是太好了！” 李谢看完，再让仆从叫来李世民商量。 李渊对李世民说： “李密这个人夜郎自大，向让我们前去跟他商定结盟。 我们计划拿下关中，如果急着和他绝交对立，反而增加了一个敌人，不如我们恭敬谦卑地夸奖他，让他狂妄傲骄。 他为我们守住河洛一带，牵制住隋军官兵，我们可以专心西征。 等关中平定下来，我们利用地势险要，地域富庶壮大自己。 看他和隋兵相互厮杀，等他们相互消耗得差不多了，那时我们瞅准机会，坐收渔翁之利都不晚吧？” 李世民高兴地说： “父亲大人这个计策巧妙，就按照让他骄狂的办法给他写回信。” 李渊于是让温大雅写回信说： “我李渊虽然平庸无能,毕竟也是一个将门之子，是隋王朝的辅佐之臣，出为八使，入典六屯。一直担任军事将领。 隋朝将亡我如果不出面扶持，我不是要被天下人责怪吗？ 我起兵就是为了这个，我必须要尽我的一份责任扶持隋王室。 我已年过半百，我已经没有推翻隋朝，再建立新朝廷那样的宏伟大志了。 我只是希望我所在山西一带的百姓生活安定，山西这边我都还没能管好，结盟的事我没有时间去参加。 但是天下百姓总得要有才能杰出的人来治理，除了你能担当这个大任，不会再有别人了。\\\" 温大雅写好回信，李渊和李世民都看了一遍，都连声称赞文笔厉害，又吩咐使者把信捎回去。 李密的使者走了，李世民对李渊说： “这封回信李密看了，定会专心剿灭隋兵，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东边了。” 等到信使回李密处，李密看了回信果然高兴得不得了，他得意洋洋把李渊那封回信内容炫耀给他的部下看。 李渊驻扎在贾胡堡盼天晴，突然间有探马送来了紧急情报： 说是造反农民军首领刘武周商量好了突厥，将要趁着晋阳防守空虚，守城兵力少的时机，一举攻占晋阳。 李渊听了长叹一声：“看来时机还不成熟，只能赶紧往北撤兵了”。 他召集裴寂等部下将官一起商量要不要回兵救晋阳。 裴寂看了一眼衣服被雨水淋湿，鞋上沾满泥巴的前来参加会议将官们，也觉得霍邑隋兵实力还很强，急切之间没那么容易攻下来。 裴寂说： “李密这个人狡猾多谋，也有可能趁虚抢占晋阳。 他写信表示友好可能只是个障眼法用来麻痹我们。 刘武周有奶便是娘，眼红晋阳存有大量金银军粮。 我们不如返回晋阳守护住大本营，进军关中的事以后再说。” 参加开会将领七嘴八舌地说，主张回兵晋阳占了多数。 有的说：“如果宋老生占据的霍邑攻不下来，我们大本营晋阳又丢了，咱们救国起义军就处境危险了。” 有的说：“刘武周和突厥联手攻打晋阳，要瓜分抢到的粮食财产。留守的李元吉兵力不足根本抵挡不住。” 有的将领说：“李密的瓦岗军有乘虚抢占晋阳的可能，洛阳的隋军也有可能袭占晋阳。 一旦大本营没了，全军上下都会人心惶惶。” 有的说：“若是刘武周攻下晋阳，再把我军军人家属甚至李大将军亲属扣为人质，就是一场难以解救的大灾难。” 李渊听着众议，当即决定第二天撤军回救晋阳。 这时李世民正率领兵士随从外出巡逻,忽然得报全军回撤晋阳的消息。 李世民忙回到军营查问情况。他赶到李渊军帐着急地问： “父亲大人为什么撤兵？” 李渊大略说了撤兵原因，又说： “军队要断粮断炊了，情况不允许我们继续停留在这里。” 李世民劝阻说： “如今秋天到了。田野里都是谷子大豆、黍子高粱，怎么担心军队无粮？ 隋将宋老生，性格急切浮躁，一战就可抓住他。 李密贪恋洛河一带是富庶大粮仓，没有心思抢占别的地方。 刘武周依附突厥,实际上相互猜忌,谁也不相信谁，很难有一致行动。 突厥最近才同我们订立了友好盟约，不一定会马上就翻脸。 刘武周和突厥要联手攻占晋阳的传闻未必是真。 父亲大人为天下大义兴兵，有志向救天下百姓，理当先进入咸阳关中，以此号令天下。 今天遇到了小的困难，就想着撤兵回进阳，恐怕因为共同志向集结起来的众兵众将，一天之间人心涣散。 一旦人心散了，图谋大事就彻底失败了。” 李渊摇摇头说：“如果晋阳丢失，我们不就是无家可归了？我已决心回兵晋阳！” 于是下令催促下属继续打点行装。 李世民出了帅帐遇见了李建成，打算要求他一起去劝阻父亲。 李建成说： “我的想法是不赞同现在撤兵，但咱们父亲已经有了撤兵的想法，看来没法阻拦了。” 李世民见李建成语气支吾含糊，料定他没有决心劝谏，马上又转向商议裴寂等人。 裴寂等人都坚持说，在此等待攻打霍邑，不如撤兵回晋阳。 李世民气恼万分。晚饭时间到了，仆从端来了饭，喊：“大都督吃晚饭了。” 李世民挥手示意撤去晚饭，他说：“我吃不下，拿下去你们吃了吧。” 他在书屋内来回踱步，打算再次去进向李渊进谏。 他大步流星走入后营，却被李渊的近身卫兵拦住，卫兵说： “李大将军已经睡下了。” 李世民气恨已极，突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李渊刚要入睡，听到外面李世民哭声不绝，他起身告诉侍卫说： “你让李都督进来吧。” 李世民进了屋，李渊问： “你为什么大哭不止？” 李世民一边哭一边说：“军队是为正义行动，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前进则生，后退则亡。军队要灭亡了我怎能不哭？” 李渊问：“为什么说退就是死？”李世民说： “父亲大人您想想，军队进攻全靠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一且退兵，前进的锐气就没了。 因为我们一直保持前进的态势，整个关中闻讯已经震动，关中隋兵得知义军将至而闻风丧胆。 我们一退兵，敌人欢欣鼓舞，普大喜奔。 退兵途中，刘武周在我们返回晋阳的退路上截杀我们。宋老生、居突通利用我们无心恋战的军队情绪，在后面追杀我们。 那样我军精气神顷刻土崩瓦解。军心涣散怎么和敌人对阵？岂不是投降的投降，逃散的逃散，全军覆灭吗？ 你们被一个晋阳老窝被端可怕假消息蒙住了心智，都不去理性判断消息真假了。 父亲你仔细想想，如果真是晋阳被围困攻打，我弟弟再笨也会马上想到立即派强兵猛将突出重围，把晋阳危急的消息快马传递给我们吧？ 为什么至今丝毫没有我弟李元吉送出的求援消息？ 如果刘武周和突厥联手攻城，我弟率领的守城将士已全军覆没，求救消息也没能送出，我们回救是不是已经晚了？ 那时敌人已经占据晋阳城池，居险而守，以逸待劳剿灭我们，我们是不是回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晋阳已失，我军没了后路，我军唯一的求生希望是不是向关中猛打猛冲，占领关中，创立新天地？ 儿愿立军令状，天晴发兵霍邑，若不能斩杀宋老生，儿愿以死谢罪！” 李渊听了他的话，猛然醒悟过来。他说：“左军已经出发。怎么办？” 李世民说：“估计还没走远，我去把他们追回来！” 李渊笑着说：“这次成败由你决定，你快去追回他们吧。” 李世民高兴地跑出李渊睡房，叫上李建成一起，共同带领一队快马兵士，连夜追赶上左军，召唤左军原路返回贾胡堡。 过了两天，沈叔安的运粮草车马队伍满载粮草到了贾胡堡。同时带来了晋阳安然无恙的准确消息。 粮食来了，后方安然无恙。李渊大喜，全军欢悦。 还有一件事，让李渊喜不自胜： 这时老天也开始作美，渐渐雾散云消，猛然一片明亮耀眼的阳光慷慨地持久地照射在大地上。 兵士们在久违的阳光下奔跑欢呼： “噢！赤乌千祥！” “噢！赤乌无恙！” 赤乌是隋朝时人们对太阳的称呼。 粮来天晴，后方安好，李渊因此心花怒放。李渊当下让传令兵传令： “全体将士，晒铠甲、晒衣服、晒被褥、修复箭弓，磨亮兵器，准备开战！” 第12章 斗智斗勇夺取霍邑城 雨后初晴，通往霍邑的大道上满是泥泞和大大小小的水洼。 李渊命令部队从霍邑东南部霍山下的羊肠小道绕山而行，山石小道上荒草丛生，但没有泥泞。 先头部队急行军到达离霍邑城五里的地方，开始搭设帐篷、插建围栏，安扎营寨。 宋老生这边率领守城隋军两万人，凭着护城河沟深水满，城墙高大坚固，在城里面坚守不出。 李渊率领百名精锐骑兵绕城一圈，亲自察看了宋老生的霍邑城防守部署情况。 只见得城墙上旌旗排布齐整，兵士训练有素，军容严整，戒备森严。 城墙看上去如此牢固坚实，护城河又宽又深，河里水位已满且深不可测。城门外吊桥高高拉起。全城外围防守简直无懈可击。 如果一上来就搭云梯爬城墙硬攻肯定是方法太笨，义军消耗巨大又难以取胜。 李渊深为忧虑，派人召唤李世民前来商量。 李世民走进帅帐内，对李渊说： “宋老生这人是有勇无谋的隋大将，我姐夫柴绍投奔晋阳时，曾路过霍邑，在城内居住过，做过一些侦查了解，知道他的脾气。 我们用轻骑向他挑战，故意激怒他，一定会把他引出来。 如果他不上当，就是不肯出来，我们就用反间计，给他到处造谣，向守城隋军将士传递宋老生早有阴谋，已与我们私下通好，所以他才固守不出战的假消息。 他也会害怕他的手下将领向代王杨侑报告，他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还是不得不出战。” 李渊说：“你分析得有道理。我军那么长时间滞留在贾胡堡，阴雨绵绵，兵士露天淋雨，人人心意烦乱，全军既将断粮，又误传晋阳将失，人心浮动，全体将士无心作战，都想返回老家晋阳。 这段时间是我军人心惶惶，最不堪一击的时候。 他但凡懂点兵法的话，早就会留一万兵力守城，派一万兵力袭击我们了。 那时我们军心涣散，遇战必败。吃了败仗，我们就再无心南下关中。 在可以轻松击破我们的最佳时机，他竟然没有任何行动。 看来宋老生还真是体力勇武无敌，心里缺少智慧谋略的武将。” 第二天，李渊率自率领几百名精锐骑兵先期到达霍邑城东二三里的地方。 他命令李建成李世民故意领着仅少数几十名骑兵到达霍邑城下挑战。 李世民李建成拿着马鞭指挥着骑兵在城下跑东跑西绕圈子。骑兵们大喊大叫，挥舞刀枪，行为张扬骄横，装出区区几十人就能围困城池的样子，好像对霍邑城防极为蔑视。 李世民又让手下骑兵手搭肉喇叭，对着城墙上的兵将高声叫骂。 士兵不知该怎么开骂，问李世民：“李大都督，我们骂些啥？” 李世民对兵士说：“骂宋老生呀。只管骂，骂出花样。骂最气人的话。” 兵士们心领神会，各种现场即兴创作的文案张口就来，五花八门的骂词无奇不有： “宋老生你猪狗不如！” “宋老生你是笨蛋废物！” “宋老生你胆比老鼠！” “宋老生你爹从小偷鸡摸狗！” “宋老生你祖宗是小偷无赖！” “宋老生你娘是娼妓！” 宋老生是个脾气暴躁，鲁莽易被激怒的人。 平时他手下将士知道他脾气暴躁，都对他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哪有人敢当面辱骂他？ 他在城上听得城下有多人一起骂他，骂词奇特，字字刺耳。 他分明看见城外义军兵士还有边骂边因为自编的骂词太滑稽忍不住掩口自笑的。 他被骂得勃然大怒，暴跳如雷，恨不得把城下骂他之人立刻刀劈八瓣。 他命令打开城门，率领骑兵步兵一万多人，分别从南门、东门杀出。 李渊看见宋老生开城门出战了，心中暗喜： “可把你这家伙骂出来了！” 李渊想他身边这几百骑兵可不是宋老生率领杀出的大批人马的对手，他急忙命令将军殷开山催促后面大军火速赶来增援。 中军后军急行军赶来，人语马叫，此起彼伏。 此时已是中午，李渊命令大军吃完饭再参战。 李世民急忙制止说： “不行！最佳作时机转眼就会丧失，等大军吃完饭再战，宋老生一旦突然醒悟，立刻收兵缩回城去，从此坚守不出，又不好打了。” 李渊想也是，命令军队暂不吃饭，马上列阵迎敌。 李渊李建成在城东列阵，李世民柴绍在城南列阵。 宋老生骑健壮黑马，率隋兵从东门跑出来。 他远远望见李渊李建成，一拍战马，挥舞长柄砍刀直冲李渊李建成杀来。 李渊父子二人各举长杆铁枪迎战。三人拔马拼杀在一起。马蹄践踏脚下水洼，泥水四溅。 刀枪相碰，叮当有声。 救国起义军兵士齐声呐喊助威，喊声震天动地。 暴怒之下的宋老生，勇猛异常。他只顾拼命砍杀，气势让人不得不全力应对。 大战几个回合，胜负未分。 李渊命令军阵向后退缩，兵阵只是步步后移，军阵依然齐整不乱。 宋老生判断李渊打不过他，是李渊已经胆怯心慌了，才命令全军后退的，宋老生马上领兵前行逼近义军兵阵。 宋老生对部下喊到： “反贼李渊已经胆怯后退，此时不追，更待何时！速跟我追击！” 到离城门一里多路了，李渊命令按住军阵，才又两军列阵对垒。 在南门杀敌的李世民柴绍部队见领隋兵出南门列阵作战的只是宋老生手下一员副将。 李世民观察隋军兵阵，根本寻不见宋老生身影，当即判断宋老生必在东门。 李世民命令部下将领兵士同南门出来的隋军列阵作战。两军前阵相接，厮杀混战在一起。 李世民对柴绍说：“柴参军，此处不见宋老生，宋老生必率隋军精锐在东门，那边必是一场恶战。你我当同去增援父帅！” 柴绍回答：“然也。” 于是李世民柴绍及猛将段志玄领几百精锐铁骑，极速驰援东门外战场。 东门这边李渊义军和宋老生隋军正杀得难解难分，敌我双方都不能分神。 只听得南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一支骑兵队伍从地势很高的南边高地勇猛直冲，势如群虎扑下山来。他们就是赶来增援的李世民柴绍骑兵战队。 李世民骑兵战队就像一股龙卷风一般迅猛直插进了隋军东门这边军阵中。 李渊义军的中军后军也相继赶到战场，立即投入了战斗。 李世民柴绍领几百骑兵一杀进来，就目的明确，他们想从后面截住隋军退路。他们骑兵全阵边打边始终抱成一团向东门隋军兵阵的后方移动。 向隋军后部移动过程中，李世民和手下将士一起左冲右击。 李世民左右手各执一把长刀，挥刀猛砍，接连砍杀几十隋兵，两把刀都砍得缺边卷刃。 隋兵流的血沾满他的两只衣袖。他急忙换了手下将领递过来的两把新刀,挥洒一下衣袖的血， 继续再战。 猛将段志玄紧随李世民马后，以一当十，拼命战斗，杀得隋兵人仰马翻。 李世民领这几百精兵，在隋军兵阵后面和在隋军前部对阵作战的李渊李建成形成前后呼应。 有了南门增援过来的李世民柴绍强劲助力，李渊李建成这边部队也士气大振，人人奋力击杀隋军。 激烈厮杀中渐渐把宋老生近身几百隋军和外围隋军大部队隔离开来。 双方胶着激战多时不分胜负。李世民放眼观察战场，见胜负难分，突然灵机一动，吩咐手下义军兵士一起大喊： “抓住宋老生了！” “活捉隋军主帅了！” 义军兵士听到喊声，马上领会，边战边一起喊：“ “抓住宋老生了！” “活捉隋军主帅了！” 开始是李世民身边几百骑兵一起喊，喊声像波浪外推一般传递，演变成义军三万兵士一起喊“抓住宋老生了！” 直喊得义军气盛胆壮，喊得隋军丧气胆寒。 除了宋老生身边几百隋军精锐，大批外围隋军部队弄不清宋老生被捉了是真是假。 隋兵一听到自家主帅宋老生已被捉住，心里陡然忧虑泄气，战斗意志、作战勇气消减了一半。 主帅宋老生都被捉了，这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隋军慢慢处于劣势，李渊义军越战越勇。 隋军兵阵渐乱，有些隋军兵士且战且退，希望逃回城里得以保全性命。 少数隋兵的边战边退，引起了大队隋兵的军心动摇。 由起初少数隋军向城门奔逃，演变成大群隋兵往城门溃逃。 那些先逃进城中的隋兵，一边暗自庆幸自己总算安全地逃进来了，一边对追杀过来的义军内心恐惧，自己刚刚就逃进去就不管还在外面的隋兵了，急忙把城门从里面关上了。 城门里面的隋兵任城门外后续逃兵怎么喊也不敢再开城门往里放人。 有些已逃至城门附近的隋兵，一看城门被关上了，只有绝望地回头再战。 外面战场上只剩宋老生领着几百人在外孤军奋战。 宋老生看看自己血染铠甲，寡不敌众。他已精疲力尽，也决定拍马回撤。 他想骑马从南门进，被李世民安排的精锐铁骑在南门外截住。 他又转奔东门，又被李渊李建成率领部队在东门外截住。 他周围的义军兵马越来越多，他身边的部下兵士越来越少。前后左右都是义军一步步围拢上来。 宋老生知道就是突破义军拦截也进不了城门，东门南门都被率先逃进城隋兵从门内侧关上了。 出来时候好好的，这想回去就城门紧闭回不去了。 宋老生确认进不了城门了，急忙从马上跳下来，跳进了护城河里，他会游水。 城墙上面隋军见主帅跳河逃生，急忙放下一根结实粗壮的长绳子。水中的宋老生抓住了救命绳子，他要拽着绳子攀爬上城墙顶端。 发生的这一幕，被义军大将刘弘基看得真真切切。刘弘基眼疾手快，急忙挥舞长柄大刀，将宋老生一刀斩杀。 几里路长的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被斩杀隋军的尸体。也有不少义军勇士永远倒在了这片战场上。战场场景惨烈不再描述。 城外的战斗结束。好不容易躲进城中隋军，再也不敢出来。 此时已是下午，义军全体将士还都一直饿着肚子没顾上吃午饭。李渊命令将士赶快吃饭。吃完饭趁天还没黑立即攻城。 这时候天色不早了，大批义军兵士搬运竹梯游过护城河，开始攀登城墙。 守霍邑隋军都知道主帅宋老生已死，城中隋军已经士气低落，看见义军纷纷爬上城墙，隋兵大都无心抵抗，逃离城墙向内城跑去。 爬上城墙率先入城的义军兵士进入城内，先打开了城门。义军大部队从城门进入。 李渊传令隋军投降者一律免杀。城中隋兵，见了义军都纷纷跪在地上乞求投降。 义军彻底占领了霍邑城。 李渊命令张贴告示，安抚城中百姓。下令打开霍邑府官仓放粮，救济贫苦百姓。 隋朝的怪状是：官府官仓里粮食布匹、金银铜钱堆积如山，老百姓饥寒交迫，忍饥挨饿。 听说开仓放粮，城中百姓奔走相告，扶老携幼，前来领粮。 有的眼含热泪，给发粮义军官兵下跪致谢。口称：李大将军千岁！救国起义军千祥！感人场面让义军将士也深受感动。 李渊决定在场地广阔的霍邑府衙前广场召开庆功大会。 全军将士列队参会，对霍邑之战有功将士统令嘉奖。这次战斗中作战勇猛，杀敌立功的士兵，不但赏赐了金银，立头等军功的，还被授与封五品散官称号。 获奖的兵士站在领奖台上高举赏赐金银和封授官品信符向台下众兵士展示。 众兵士欢呼祝贺。全军将士欢欣鼓舞。人人勇猛作战，争立战功的风气形成。 会后李渊召见城中隋官吏，告诉他们去留完全自愿。愿意留任的授与新官职。投降归顺的隋军官兵，也去留自愿，欢迎参加义军，今后一视同仁。 投降隋兵愿意返回关中家乡隋兵的发给路费，安排第二天就可启程回家。 裴寂笑着说：“李大将军封官太多了吧？” 李渊也笑着说： “隋朝杨广舍不得封赏，只顾自己穷奢极欲，才失去天下民心，我不能跟他学吝啬呀。 天下的好处不可一人独占，百姓愿意归顺于我，士兵愿意效力于我，我没有理由不尊敬善待他们。” 李渊和裴寂相互对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 第13章 所向披靡 救国起义军在霍邑城，休整了两天。李渊这两天却是顾不上休息，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李渊义军英勇善战、论功行赏、救济贫穷的消息迅速流传，美名远近皆知。 游击在附近山里的大小多支农民起义军，他们闻风而至，少则百人，多则千人，一波一波地前来投靠李渊义军。加上霍邑投降的隋兵，义军得以迅速扩军壮大。 第三天早晨，这天是617年八月初八。 伴随着一轮初升的太阳照彻大地，李渊率领大军南下临汾。 临汾郡守张保太早已闻知李渊义军威名，清晨就打开城门，迎接李渊大军。 张保太带领属下众官等在东门外迎候。 张保太远远望见“李”字帅旗下，骑枣红马的大将军李渊，便弯腰拱手施礼，说道： “早闻李大将军威名，如雷贯耳。特意领一众属下，在此迎接。” 李渊拱手还礼，忙下马相扶，两人握手言欢。 言毕相约各自上马，并马而行。 张保太引领李渊入临汾官署说话。 李渊授命张保太仍任临汾太守。张保太手下众官各司其职。 义军张贴告示安抚百姓。打开临汾官仓，救济贫苦百姓。军民一片欢悦。 八月十二日，大军出临汾前往绛郡。张保太礼送大军出临汾城。 李渊率军围攻绛郡。 绛郡太守陈叔达是陈高宗的儿子，自幼聪颖好学，成年后善写诗词，博学多才。 李渊率三万大军兵临城下。城内守军不足千人。陈叔达左思右想，决定不做毫无意义地抵抗。 八月十三日，陈叔达指挥守军打开城门，迎接义军进城。 陈叔达引导李渊到绛郡官署交谈。 交谈中李渊发现陈叔达谈吐不凡，出口成章，才智过人。他对陈叔达礼敬相待，决定任用他当军帐府幕僚，随大军同行，负责为李渊出谋划策。 617年八月十五，李渊大军到达龙门郡安营驻扎。 李渊正在龙门官署布署安民事宜，忽然下属官员来报： 出使突厥的刘文静回来了。 此时刘文静引领突厥部将康鞘利，率领500突厥精兵，一路管护着2000匹战马，辗转奔波上千里，到达龙门郡义军驻地。 李渊闻讯赶忙出府迎接。他远远看见刘文静，快走十几步上前，拉住刘文静的手说： “一路风尘地奔波，辛苦你了。 突厥护送战马而来的这500援兵人数虽不多，但象征意义重大。 此番有突厥派精锐援兵相助，结好于我，突厥兵马和刘武周联合占领晋阳，抄袭我们大本营的可能性不大。 送来的2000匹战马正是我们急盼急需，咱们缺少优良战马壮大我们的骑兵。 文静此去不辱使命啊。” 刘文静说：“多谢李将军夸奖赞许。” 李渊招呼刘文静、突厥援兵将领康鞘利，饶有兴致地说： “走，咱们去看看战马。” 到了马场，李渊但见2000匹战马壮阔一片，场面让人震撼。 战马看上去虽然黑、棕、红、白，毛色各不不同，但都皮毛油光发亮，看上去威风凛凛，体格健壮。 见陌生人靠近，马匹眼神机警灵动，敏捷地挪动马蹄向人示警。 李渊大喜过望。当晚，李渊设酒肉宴席款待远道而来的突厥将领康鞘利和他的500突厥兵，妥善安排他们住宿营帐，让他们好好安歇休整。 八月十八日，李渊率部抵达汾阴。 他召集众将商量向西渡过黄河的最佳行动计划。 经过众人分析，大军越过黄河天险，过河西征的路有三条： 一、河东郡城西的蒲津黄河桥。 二、黄河风陵渡口乘船。 三、黄河东岸龙门镇和西岸韩城的龙门山和梁山山间的渡口乘船。 蒲津桥被隋军屈突通派兵把守，不可行。 风陵渡口在浦津桥南，离敌军太近也不行。 看来只能从龙门山和梁山间渡口乘船过黄河。 这时，李渊侍从忽报河东郡户籍官任瑰来了。 李渊说：“快请他进来。” 任瑰和李渊是老朋友相见，也是先客气地拱手施礼。 李渊任太原留守期间，李渊的亲属家人一直住在河东郡。 李渊当时就是托付任瑰帮助照料家人的。 后来李渊在晋阳起兵前，李世民派了车马队伍搬移家人亲属到晋阳那边，任瑰再在那期间也多有协助。 老朋友见面不绕弯子，说话开门见山。 任瑰对李渊说： “关中一带的英雄豪杰，名门望族，都仰着头望东看，人人望眼欲穿期盼着救国起义军赶快到来。 我在冯翊郡很多年，当地的名流豪杰，我认识一大半。 如果你安排我前去说服他们归顺义军，他们必定纷纷听从。 李大将军你可以领兵从梁山渡口过河向西走，经过韩城，颌阳。 冯翔郡的太守萧造，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官，你大军到时，他当然选择屈服归顺。 就是关中大盗孙华，听到你起义大军到了，也必然大老远前来迎接你，投奔你。 然后救国起义军可以大摇大摆地前进，占领永丰粮仓，然后大军西进占领长安，占住了长安，整个关中就占定了。” 李渊听了心中大喜，说：“你的想法我认可，你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即任命任瑰为大将军府银青光禄大夫。让任瑰以李渊本人名义撰写书信，然后派任瑰带上书信渡河到黄河西岸招降关中大盗孙华。 次日，李渊率部将随从沿黄河东岸查看水情。 李渊骑在马上，放眼望去，刚过了秋汛的黄河正是波澜壮阔，震撼人心的时刻。 目测黄河足有几十仗宽，河水滔滔，浊浪翻滚，令人头晕目眩。水浪巨大的轰鸣声很远就能听到。 察看了黄河水情，李渊命令部下将军领安排兵士，从大军驻地往北，沿黄河东岸村庄，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搜集渡河木船。 八月二十一日，义军到达壶口山。 黄河东岸的老百姓听说李渊大军要渡黄河，自发地组织起来，帮助寻找搜集木船。 一天之间，帮助搜集到的大小船只达几百艘。 李渊命令部将组建撑船摆渡水军。他亲自到岸边查看水军撑船摆渡训练情况。 八月二十四日，孙华接到任瑰送来的李渊书信，决定归顺李渊。 他率领心腹部下几十人，乘坐八只羊皮筏子。准备东渡黄河，去汾阴见李渊。 羊皮筏子是古代黄河岸边农民自制的廉价渡河工具。 宰羊时扒羊皮成囫囵筒状，取八只好的羊皮筒，扎紧头尾四肢破口，成筒状气袋。 羊皮气袋充气。一边四只气袋排成两排。顶部绑上木杆架子，气袋和木杆架子绑定在一起，就是一只很轻很容易搬来搬去的渡船。 孙华领四十多人上了八只皮筏子，他们土生土长，不怕在风浪里颠簸。 他的部下还有人兴致勃勃，坐在船上唱起来了高亢悠扬的汾阴民歌。 只听得他们豪迈地吼唱道： 天下黄河哟——几道弯， 忽东忽南哟——河道宽。 官府凶残哟——逼民反， 昏君杨广哟——要完蛋。 他们在惊涛骇浪里胜似闲庭信步，谈笑自如。 他们一群人过了河，上了岸，朝汾阴义军驻地走去。 李渊正在东岸查看指挥水军撑船训练，远远看见走来一帮人。原来正是过了河来投奔义军的孙华和他的几十人心腹手下。 李渊赶忙向前走十几步，一把拉起孙华的手说： “嚯！是我们的关中绿林大英雄来了。” 李渊邀请他们到军帐，和他们亲切交谈。 授任孙华为左光禄武乡县令，同时担任冯翊州留守。 孙华的部下也依次分封官职，并给他们丰厚的赏赐。 命令孙华为渡河前导先锋，命令大将王长谐、刘弘基、阵演寿各率属下部队跟随孙华渡河。 渡河先遣队的任务是抢先占领黄河西岸，等待接应大军渡河。 虑事周密的李渊还是不放心，先遣队上船前，他嘱咐刘弘基、王长谐说： “隋大将屈突通驻守在河东郡，拥有精兵几万人。 你们过了河，还离他们很近。隔河相距只有五十里。 他的兵士从蒲津桥上一天就能朝你们扑过去。 他这个人老奸巨猾，他最担心他表现不力被杨侑 怪罪。 所以我推断你们过了河，他必然出击，派兵从河东郡经过黄河桥往西打击消灭你们。 他如果大队出击，我就率大军往南打端了他的河东郡老窝。 他知道我还在黄河东岸这边，所以他不敢倾巢出动对付你们。他的主力肯定守在河东郡原地。 你们过河以后就赶快到达蒲津，占领蒲津桥西头。封锁住桥梁西头。 这样我们可以随时从河西过河消灭他。你们占牢桥西头，就等于掐住了他的脖子。” 几百艘木船同时出现在宽广的河段里，它们承载着几千义军将士渡过了波涛汹涌的黄河。 第14章 围攻河东挺进关中 617年九月初七。 隋将屈突通得到了下属禀报： “关中大盗孙华已投靠李渊，他是熟知河西本土地理的地头蛇。 他引领李渊手下大将刘弘基、王长谐、陈演寿、张纶等西进先头部队已经西渡黄河。 这是反贼李渊的军队第一次跨过黄河天险，如此迫近地威胁关中长安。” 屈突通下属将领还禀报说： “李渊几万大军还在黄河东岸，在我们的北边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已过河进入黄河西岸的只有李渊部下刘弘基、王长谐等率领的几千人。他们过河后现在的位置离我们隔着黄河仅五十里。” 屈突通对部下郎将桑显和说： “我们大军不能动，我们大军一出动，河东郡军营防守空虚，李渊一定会率大军杀过来，占领我们的老窝。 但是他们过河的这几千人是我们大隋的心腹大患，必须除掉。 我派你今天晚上领三千人趁这夜色过蒲津桥， 到达河西岸，趁他们立足未稳，袭击消灭他们。” 渡河前李渊对刘弘基 、王长谐早有嘱咐。过河的义军因此不敢粗心大意，他们做了应对隋兵过河袭击的准备。 果然，到了下半夜时分。隋将桑显和领隋军精锐三千人，从蒲津桥上悄悄到了黄河西岸。 王长谐部队此时已占领蒲津桥西头，他吩咐守桥头部队晚上临时撤离，放隋军进来。 王长谐、刘弘基的部队就在桥头西侧不远的那片广阔平地上安扎营寨。 桑显和领着隋兵悄悄摸进义军营寨，正要发起冲杀。有隋兵发现营帐是虚设的，军营内空无一人，急忙报知桑显和。 桑显和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坏了。赶紧对部队传令： “此地定有埋伏，赶紧撤回！迟出则危矣！且速出！且速出！” 这时埋伏在营寨南侧那一大片高粱地里的王长谐部队和隐藏在营地西侧桑树林里的刘弘基部队一起杀将出来，喊杀声响彻夜空。 为了分辨敌我，义军每十人就有一人举着火把。 桑显和的他的兵士，只听见周围喊杀声震天响，只见得周围火把光影晃动，人影众多，似有一万人之众。隋兵知道是已经是中了埋伏，哪有心思积极应战，只想摸索着原路逃回桥东。 义军从四面围住隋军砍杀刺打，像砍瓜切菜一般。 桑显和一看顾不上同来的隋军大部队了，只领着他的最直属精兵四百人，不顾一切地扑向蒲津桥西头。企图从蒲津桥上立即逃回东岸。 他们冲到桥头的附近一看，早有守桥义军小队在那里等待拦截隋兵，又是一场激烈地夺路厮杀。 有的隋兵突破拦截，已经冲上蒲津桥，被义军兵士追上。 他们在桥上搏杀更是惊心动魄。有的隋兵在打斗中失足跌下桥面，失声尖叫着掉进波浪滔滔的黄河里，夜色里看不清他是怎样被湍急的水流冲走的。 桑显和仅率二三百人突破了桥头义军的围堵封锁，逃回了黄河东岸。 为了抵挡义军追击，回到东岸的桑显和马上命令隋兵封锁了蒲津桥东侧桥头。 虽然这次逃脱了隋将桑显和，王长谐、刘弘基的义军蒲津桥西伏击战依然算是获得了胜利。估计想偷袭义军反而自己吃了大亏的隋军再也不敢来了。 这一天，义军过河先遣军的张纶部队也率一千人攻克了龙泉和文城。 李渊得知过河先遣部队打了胜仗很高兴，知道他们站稳了脚跟。河西已无忧，他决定在河东开战。 617年九月初十，李渊率数万大军在黄河东岸围攻河东郡。 由于河东城池坚固，屈突通率部下几万人拼死守卫，搭云梯爬上城墙的少数义军兵士又被城墙上人多势众的隋军推落摔下跌到了城墙下面。 李渊看义军损失太大，只好下令暂停攻城。河东城暂时没能攻打下来。 被李渊任命为抚慰大使的任瑰开始各处奔走，劝说安抚河西各郡邑。 任瑰这个人善于游说劝说，口才极好。 他见了任何气场强大的人都不怯场，依然口吐莲花，能言善辩。他凭三寸之舌，能胜万人雄兵。 他先后联络说服了冯翊太守萧造，华阴县令李孝常，礼泉县令王爽，京兆县令刘万年等隋朝官吏和一些地方农民起义军首领，他们纷纷派人前来归顺依附李渊的救国起义军。 每天来归顺的地方农民起义军有时上千人。他们众口一词，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都是急切请求李渊早日攻占长安，占据关中。 李渊难以下定决心，便召集手下将领 开会商议如何做出决策。 裴寂说：“屈突通手中掌握三万隋军精锐部队，盘踞在坚固的河东城池里。 如果我们放着他不去攻打，贸然入关，一旦长安那边 我们进攻也遇到困难，长时间攻不下来，我军退路又被屈突通在这边截住。 到时候我们前面是长安的隋军，后面是河东城的隋军，他们东西呼应，前后夹击，我们有被他们消灭的可能。 因此我主张先攻克河东城，吞掉这一大坨隋兵，然后再无后顾之忧地入关作战。 长安是依靠居突通在这边给它撑着。如果屈突通完蛋了，那长安就没有依仗了，必然被我们攻克。” 李世民从座位上站起说： “我反对长史裴大人看法。 克敌制胜是在兵贵神速！应还趁我军士气旺盛，率领归顺的将士西取关中。 长安的隋军一定想不到义军如此神速。他们有智谋来不及考虑周全，有勇气来不及排兵布阵。 咱们像强劲的一股秋风一样去扫落秋叶，到时候长安唾手可得。 如果长时间围攻河东郡，我们长期滞留在这边.长安那边就有时间完善城防，加固城墙，进行充分准备。 那时我们才去攻打长安，肯定特别耗费时间和兵力。 长时间打不下来，将士将离心离德，沮丧失望。我们的宏图大业就化为泡影。 何况如今关中地区隋军将士纷纷起义造反，盼着我们前去，他们好归顺依靠我们。 我们迟迟不到，他们也会心灰意冷。 那时候，我们即使到了长安附近，则已经是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敌人了。到那时再懊悔也晚了。” 李渊听了捻捻胡须说： “你俩说的都有道理，我决定兵分两路，留少数兵力继续攻打河东郡屈突通，主力部队几万人挥师西进。挺进关中，攻打长安。” 第15章 女英雄统兵七万 617年四月。 李渊晋阳起兵前。 住在长安的柴绍接到李世民密信召去晋阳参加兴兵时，和妻子李秀宁（李渊的三女儿)商量： “你父亲要起兵平定乱世，我要前去投奔助力。 我想要和你一起去。又怕路途艰险，隋兵已在路上盘查。 我自己走了，只让你留在长安这边，又担心你会遇到杀身之祸。 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秀宁说： “你放心快走就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怎么起眼，容易躲过灾祸。 并且我有办法脱身避险。你去了以后别总担心牵挂我就行。” 柴绍骑马独自出行，他不敢走大道，绕走崎岖偏僻小道，一路辗转去了晋阳。 李秀宁不是小鸟依人的柔弱性格，她可不会坐在家中等待隋兵前来搜捕捉拿她。 柴绍骑马刚走，她就女扮男装，跃上马背直奔陕西鄠县李家庄园。 到了那里，她自称是豪门贵族李家公子，找到了富有豪强买主，变卖了李家庄园和大片田地。 千亩良田，美宅百间，变卖后化作一堆好携带的金锭银块。这就是她想招兵买马帮助父亲的全部本钱。 她让人打开仓库，把里面的存粮分给庄园附近的贫民百姓。忍饥挨饿的贫苦农民都欢呼拥戴她。 她对围拢着她的众多百姓说： “如今天下大乱，昏君朝廷逼迫得老百姓受饥受饿没法活了，各地英雄豪杰纷纷造反。 不愿意继续忍受官府欺负，想天天吃上饱饭的贫苦兄弟，可以跟我一起上山去，我这里有大金大银能让大家吃饱穿暖。” 这样一下子召集了愿意跟她一起造反起义的贫苦农民四百人。 李秀宁领他们进了山，建立了能抵御官兵攻打的居住营寨。 她随后很快得到了父亲李渊已在晋阳起兵的消息，她暗下决心要为父亲招募更多的兵士，将来交到父亲手里。 这时候，李渊的堂弟李神通也在关中起兴策应晋阳起兵的李渊。 李秀宁得知本家叔叔李神通起兵后，很快被隋军围困攻打，情况危急。她急忙率领众兵士下山前往救援。 她的队伍和李神通起义军里外策应，打败了隋军。 两军合兵一处，成为一支部队。李神通对李秀宁说： “你是唐国公的女儿，名气大，有威望，兵士们都拥戴你，天下豪杰愿意依附追随你。 我已经想好了，咱们这支队伍，你来当头领吧。我全心辅佐你。” 李秀宁说： “叔叔，我是您晚辈，我也太年轻。叔叔足智多谋，还是你当头领，我来辅佐你。” 李神通说： “你想不想为你父亲招募更加多的义兵帮助他？” 李秀宁说： “想啊。这是我最盼的事，我爹兵力多，就能打败隋兵，平定天下。 他如果兵力太少，早晚会被隋兵消灭，他也性命不保。” 李神通说： “这就是啊。你来当首领，公开你是唐国公女儿的身份。 利用你父亲世袭豪门贵族唐国公，在朝廷是骁卫大将军的威名。 利用你是唐国公女儿的名号。关中一带的义军就会都归顺依附你。 没有比这更有影响力、号召力的办法了。” 李秀宁说： “那好。我听从叔叔安排。” 不多时候，关中一带百姓都传开了： 有一支女英雄当头领的起义军，勇猛善战，打得隋军闻风丧胆，抱头鼠窜。 慕名前来，投奔加入李秀宁义军的人络绎不绝。 李秀宁和叔叔李神通一起谋划，一举攻占了鄂县城，名声大振。 李秀宁的胆略才识过人，带兵打仗能力非同寻常，让李神通和义军将士都叹服。 她在三个多月时间里，就招纳了四五支农民起义军归顺。 其中一支是胡商何潘仁，当时他手下兵力有几万人，比李秀宁的起义军人数多。 李秀宁派家中仆人马三宝前去游说何潘仁归顺。 马三宝见了何潘仁说： “我家义军首领是世袭豪门贵族唐国公、朝廷骁卫大将军李渊的女儿。 李渊大将军已率六万大军起兵太原,决心平定天下乱势。大军所到之处，各地义军望风归顺。 我家李首领在关中起兵是为了策应李渊大将军，父女早晚合兵一处，平定天下。试看将来天下归属，己经不言自明。 贵军单打独斗，势单力薄，难敌隋兵，朝不保夕，前途不明。 不如归顺我家首领李秀宁，将来分享胜利，封疆封官，自然不在话下。” 马三宝竟然说服了已拥有兵力远超李秀宁的何潘仁，何潘仁心甘情愿归顺，做了李秀宁的部下。 李秀宁还收编了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多支义军，势力大增。 李秀宁义军的壮大，引起隋军恐慌。隋军不断派兵攻打李秀宁义军。 李秀宁总能料敌如神、出奇制胜，每一次都能打败隋军进攻。 着名隋将屈突通两次派兵围剿，两次败给了李秀宁义军。 李秀宁率军攻城略地，更是势如破竹。 占领鄠县后，又连续攻占了周至县、武功县，始平县。 起义军军纪严明，令出必行。扶助贫弱，善待百姓。提起李首领，义军将士和关中百姓都对她肃然起敬。 义军所到之处，受到当地百姓欢呼拥戴。 老百姓亲切地称李秀宁为“李娘子”。称呼她的军队为：“无敌娘子军”。 李渊准备进军关中时， 李秀宁已拥兵七万人，占据大片土地和多处城池。 这时候，隋朝官员左亲卫段纶，迎娶了改嫁的李渊四女儿李东英，段纶也在蓝田聚众起义。 段纶领起义军一万多人，他和妻子李东英的三姐姐李秀宁起义军遥相呼应。 617年9月16日，李渊亲自率领数万大军西渡黄河。 为了不惊动屈突通，大军选择在夜间渡河。 黄昏时分，几万兵士一下子涌到黄河岸边。 由于没有安排调度好各军渡河顺序，发生了互相争抢渡船现象，场面几乎失控。 李渊急得大声喊也无法制止。 关键时刻，姜谟的部队因为平时训练有素，起到了“宪兵队”的作用。 他们迅速分散控制全军，阻止哄抢渡船，稳定了各军渡河秩序。 几百艘船齐发，占满了一大片黄河河段水面。 大军头顶一轮圆月，整夜忙着渡河。 每艘船都往返摆渡好多个来回，直到第二天拂晓，大军才全部到达黄河西岸。 李渊率大军过河后，就有附近起义军几千人前来投靠。 控制永丰仓的华阴县令李孝常给李渊送来了永丰粮仓所有钥匙。 京兆郡各县派护兵保镖护送，送来了一马车的金锭银砖，说是贡献给李渊义军的军饷。 李渊命令大儿子李建成司马刘文静屯兵永丰仓，同时据守潼关，盯牢看紧东边，防止黄河以东其他军队从东面过来。 李渊命令李世民率刘弘基长孙顺德管控渭河以北地区。 9月21日，李渊自己住在了隋炀帝行宫朝邑长春宫里。那里亭台楼阁，树木成荫，鸟语花香。 冠氏县令于志宁，安养县尉颜师古，李渊妻子哥哥长孙无忌，都来拜见李渊。 李渊任用于志宁当文书，颜师古当文职散官。长孙无忌被任命为作战参谋，前往渭北辅佐李世民。 这时候，有自称来自鄠县的使者要见李渊。 使者递上书信。李渊打开书信看。李渊不看则已，一看大为惊喜。 开头第一行字写的是： 父亲大人安好，女儿秀宁敬启。 原来是李渊的宝贝女儿李秀宁托人送来书信来了。 信中写的是她如何招兵买马，攻城掠地，至今拥兵七万的全过程。 李渊自己看完信，又高兴地把信交给身边的人轮流看了一遍。 李渊吩咐仆从：“快去叫柴参军来！” 女婿柴绍应召进来。李渊见了柴绍，喜不自禁地说： “我的女儿真是智勇双全的女中豪杰啊！” 说着把书信拿给柴绍看。 柴绍看完信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 李渊对柴绍说： “你还楞在这儿干啥？你骑上马，带上一队骑兵，赶快去迎接她呀！” 柴绍和李秀宁分别几个月来，天天担心她的安危，强烈地思念牵挂她。 这突然间得到意外惊喜，高兴地眉飞色舞。 他蹦跳着出门，跃身上马，喊上几百名骑兵随从，怀着欢天喜地心情，迎接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去了。 第16章 逼近长安城 617年9月19日这天，李渊内心欢悦无法形容。 因为军务繁忙里，还可以享受亲情融融。 他身边的三女婿柴绍去接三女儿李秀宁前脚刚走。他马上就能见着三女儿了。 英俊的四女婿段纶和容颜美丽的四女儿李东英各骑一匹战马，率领一小队骑兵随从，一大早出发，从百里之外的蓝田赶到长春宫见他来了。 三人坐在长春宫的秋韵宫内畅叙亲情军情。 李渊关切地问段纶： “听说你蓝田起兵后到如今已有一万多兵马，你那边军粮军饷供应有困难么？ 若有紧缺，我安排让永丰仓拨付你们一些。” 女婿段纶和女儿李东英赶忙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那边军粮军饷供备充足，不劳父亲费心。 父亲这边新归顺的义军人数众多，军粮军饷花费多，还是留着自用。” 正说着话呢，忽然仆从报知李渊，住在九十里外鄠县早已和李秀宁合兵一处的堂弟李神通骑战马带十名骑兵随从前来拜访。 李渊闻知大喜，赶忙出宫门迎接。 远远望见李渊，李神通翻身下马。兄弟相见，拉着手说话。 李渊说： “兄弟同心，其力断金。我在晋阳起兴时，咱们本家兄弟都避祸不及。 你是本家兄弟中唯一的一个敢在隋朝廷关中腹地冒死起兵策应的。” 李神通说： “我怕你在晋阳一起兵，关中这边的隋军派兵去围攻你，我就关中鄠县起兵，给他们分分心”。 李渊说：“我封授你当光禄大夫吧。” 李神通说：“多谢哥哥提携愚弟。” 李渊说： “今天我女婿段纶和女儿李东英也从蓝田那边赶来了。 我已吩咐属下让饭堂管事准备了酒宴。你们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我想请你们吃了午饭稍歇息再回。长春宫这边闲置房屋众多。 你和他们家距离这里都是一百里左右，路程差不多。 快马加鞭最多一两个时辰时间就能返回。” 中午时分，李渊、李神通、段纶、李东英坐在一起吃饭。席间相叙甚欢。 吃了午饭，李神通、段纶、李东英等都牵挂自家那边军务繁忙，又见长春宫里各地起义军派来求教见李渊的使者络绎不绝，担心李渊应酬不暇，吃了午饭匆匆告辞返回，李渊礼送他们出宫门。 下午，有关中六七处小股起义军派人送信请求归顺李渊大军。 这天的行宫大院西侧马场上有六七棵树都临时拴了来求归顺使者们的马匹。 李渊吩咐文书康俭、温大雅分别给他们写回信抚慰各支起义军。分封他们各种属地的小官。命令他们各在原地待命。听从李世民部将大军到时的统一命令调度。 李世民的部将长孙顺德一路西进。 沿途的各路起义军都争着抢着归顺，好像生怕归顺晚了义军就不收了似的。 数不清有多少支关中义军归顺，反正当时没记账。 军队扩编到十几里路那么长，收编的起义军达九万人。 617年九月二十日。瓦蓝的天空飘着白云朵朵。旷野上一片深秋气象。 清凉的秋风吹荡在渭北平原上。李世民大军几万人，就安扎营寨在这里。 营帐边上，秋风吹得旌旗呼呼啦啦响个不停。 李世民军帐辕门外，停下一辆马车。 只见马夫和仆从留在车上，主人模样的人走下马车，大模大样穿过旌旗阵列，步态优雅走向辕门。 他声音温和地说：“烦劳各位通报一声，我乃是隰（xi)县县尉房玄龄，前来求见你们主帅。” 李世民闻听有人来访，掀开门前布帐，见到一位面相智慧，一双丹凤眼清湛有神的儒雅之士前来。 一个是意气风发英武少帅，一个是气质沉稳优雅的中年文士。 一老一少，文气和武威两种不同气质对立又恰好融合互补，彼此不同的气场相互吸引着对方。 闯历丰富的房玄龄从英勇少年将帅身上看到了强大的气势和力量。 房玄龄的温雅沉稳，也深深感染了年少气盛的李世民。 两人一见如故，礼让对坐。开始打开话茬长谈。谈论军事谋略、战术兵法。 交谈中房玄龄读书万卷积累的才华见识展现得淋漓尽致。 天资聪颖的李世民体会到了什么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认定房玄龄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世智者贤达。 当场赋予房玄龄草拟檄文书信的机要文书职务，并让他担任军帐军事主谋。 这时候，有身边侍卫报告： 李世民的姐夫柴绍和姐姐李秀宁到了中军帐前。 李世民欣喜地出来迎接。 李世民出军帐一看，只见三姐李秀宁头戴雉鸡长尾翎，身穿画有猛兽图形的铠甲，脚蹬三寸厚底战靴，脸上容光焕发，英气四射。好一个将门侠女，巾帼英雄！ 姐夫柴绍立在三姐秀宁身后亦英姿飒爽。 他们身后是李秀宁从她率领的七万兵马中精心挑选的一万多精兵强将。 李世民一看望去，真个士纠纠武夫云集。人人强壮威猛，个个铠甲鲜明，没有一个弱兵。 此时李世民惊喜交集，对着三姐拱手施礼： “姐姐一路辛苦了！” 李秀宁朗声说道： “我此来助贤弟一臂之力！” 李世民再施礼称谢。 李世民上前一步，拉住柴绍的手 ，邀上三姐李秀宁，三人一起入军帐叙话，分析战场情势。 随后李世民吩咐下属在自己的中军帐长两侧分设两个新的指挥军帐。一左一右新设两个战地指挥部。一个归柴绍使用，一个归李秀宁使用。 李秀宁一万骑兵加入李李世民大军。李世民所属部队的将士都称李秀宁为“李三娘子”。 随后，李世民领兵进攻阿城，一路军纪严明，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 李世民、柴绍、李秀宁三路大军扫平长安外围各县。对长安城形成严密包围圈。 九月二十八日，李世民派人送信给李渊。约定攻长安日期，商议各路大军齐发兵、共赴长安。 李渊从长春宫出发，到达永丰仓。由刘文静和武士彟陪同视察永丰仓情况。 他查看粮仓，吩咐给各路军分发军粮。 他查看了木柴仓，那里面堆满了军队煮饭用的木棒劈柴。 他查看了铠甲战盔兵器仓。他对陪他巡视的武士彟说： “新归顺义军的农民起义军兵士大都没有像样的铠甲战盔。这永丰仓储存几十万副，尽快安排发给他们。 有了铠甲战盔护身，兵士可以减少伤亡。” 武士彟连忙表示执行命令，尽快分发。 李渊查看了钱仓。 钱仓里面无数串大小不一的方孔圆边铜钱堆积如山。钱山直堆到和屋顶差不多高。 有的穿钱的丝绳烂了，铜钱散落下来。 李渊吩咐刘文静说：“现在就要给全军发一次军饷，穿线细丝绳烂了的，全部换结实新丝绳重新穿起来再发。 给全军将士发放军饷，每人发铜钱三串。 用好的丝绳串钱发下去，让士兵们便于携带。” 巡视永丰仓完毕，李渊得到李世民写信要求他协同全军进发长安的请求。 李渊对驻守永丰仓的李建成说：“屈突通向东打去了，不再向我们这边进攻。你可挑选精兵强将，一起西进攻打长安。” 此时李世民率领大军屯驻长安故城，准时到达规定地点。 九月二十九日，李渊率军西行，大军经过长安城外供隋炀帝享乐的别墅行宫，这些行宫亭台楼阁一大片，全是压榨民脂民膏，挥霍百姓血汗修建成的。 李渊下令全部撤销这些专供昏君杨广欲海纵情用的行宫。 命令将上千宫女全部遣散。 同时嘱咐部下将士安排兵马车辆让宫女们回家和爹娘兄弟姐妹团聚。 不论她们离家远近，都要确保平安送到她们爹娘面前。 宫女们深锁宫中，本以为这辈子见不到家人了，心情悲苦无处诉。 突然意想不到的惊喜到来，一下子全部恢复了自由。 他们被军纪严明的义军兵士分别用马车安全护送到各自家乡。 她们和家人见面团聚，先是哭作一团又是笑作一团。 悲喜交集的场面催人泪下。负责护送的义军兵士看了也忍不住泪水满眼。 老百姓对救国起义军感恩戴德，盛赞李渊是上天派来搭救百姓逃离苦难的活菩萨。 都说隋朝暗无天日，李渊大军来关中，要换个风和日丽新天下了。 617年十月初四。 李渊直属部队到达长安城下，在长安春明门西北扎营， 和早已驻扎等待在那里的李世民大军会师。 两部会合，李渊兵力达到二十万。 十月十四日，李渊将他的总指挥部营署迁到安兴坊。 李渊下令全军将士不得侵扰都百姓。违令者斩。 然后李渊派出使者 ，跟守长安城的隋将和谈。 他对隋朝廷传递两个意思： “一，我不想推翻隋朝，只想把在江都的昏君皇帝杨广杨尊为“太上皇”，让他安心享乐到死，别再祸害天下百姓。 二，我必须进入长安城，拥立代王杨侑当新皇帝。谁也不能阻止我进城。” 李渊还对长安城里隋朝将领传递一个信息： “我李渊和你们都是大隋臣子，咱不必拿命相互厮杀。 长安守城将领们，你们最好别阻挡我，你们都顺从地归顺了我。让我和平进城。咱们是双赢。 你们别抵抗，别挡我的路，咱们就用不着刀兵相争，用不着血流成河。” 话说隋炀帝杨广打算去江都纵情享乐出发前，安排了他的宝贝孙子，才十来岁的杨侑在长安替代他当“代王”。 他又命令衰弱老臣卫文升等辅佐代王杨侑。 李渊兵近长安的这个时候，卫文升更加年老衰弱，身体快不行了。 卫文升听说李渊领兵二十万到了长安城下，愁得不吃饭，吓得睡不着觉，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只剩那么一口气儿没有掉下去，忽哒忽哒地喘着。他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一点儿也帮不上杨侑了。 长安城里只有左翊卫将军阴世师和郡丞骨仪拼命调兵守城。 李渊想招降他俩，劝说他俩别抵抗，允许义军和平进城，彼此都不流血，这样是双赢。 可他俩油盐不进，说啥都一概不听。 他俩既然不服输认怂，那就只能成全他俩所谓隋朝忠臣的英雄气节了。 617年十月二十七日，李渊下令攻城。 攻城前李渊先给义军立规矩，划红线。 下令义军入城后六不准： 一，不准侵犯隋朝王室的宗庙。 二，不准伤害代王杨侑。 三，不准伤害隋朝众臣。 四，不准伤害宫内男女老少，闲杂人等。 五，不准占有祸害宫女。 六，不准私占隋朝廷财产，不准掠夺霸占百姓财物。不准伤害欺凌百姓。 违犯任何一条者，杀光他的三族！ 这约法够严厉的了。 将士们接到命令开始攻城。 义军选出了敢死队爬梯子强行夺城墙 。 隋兵可不示弱，守城拼了命。 隋兵从城墙上往下扔石头蛋，石头块。 他们的石头扔不完，不知道隋兵平时费力地往城墙上搬了多少天石头，才攒了这么多。 他们现在漫天飞石地往下扔，城墙上堆成小山的石头都用在了这一时。 隋兵还往城下射箭，往义军兵士人群里射的箭密集得像下雨一样。 第17章 占领长安 李渊在下令攻打长安前，安排全军做了十天的战前准备。 义军为了制作攻城长梯，把长安城附近的竹林都砍光了。 李渊十月十四日下令全军各部队开始围城。 十月二十七日，李渊下令开始攻城。 在李渊义军激烈地攻城战斗中，关中大侠孙华身先士卒，作战十分勇敢。 他率领敢死队员手持盾牌，冒着隋军从城墙上射下的密集箭雨，踩着横放的梯子过了护城河。 他和勇士们一起架设云梯，奋勇爬竹梯登城。 一大片梯子同时架在城墙上，他率先登梯，冲在最前，他挥舞旗帜给敢死队勇士助威。 在接近城墙顶端的时候，他被城上射下的猛箭射透铠甲，箭中前胸，血流如注。 巨痛中他没法抓牢竹梯，从高处摔下牺牲。 猛将孙华的牺牲，使攻城义军壮士群情激愤。他们组织的一次次攻势更加勇猛。 前面梯上的兵士被箭身射中摔下来了，后边的兵士奋不顾身接着又爬上竹梯。 几天下来，义军牺牲的士兵在城墙下堆积得像小山一样。 守城隋军顽强抵抗，一连几天义军都没能攻上城墙。 617年十一月初九。 李渊下令改成利用夜间继续猛攻。 隶属李建成部一个猛将叫雷永吉，他左手拿着长刀，右手拿着盾牌，登上竹梯。 他的部下几百人一起向城墙顶上的隋军射箭。 箭雨飞来，守城隋兵赶忙躲避。 雷永吉部下兵士不停往城头射箭，压制住了隋兵。 他和几十名登梯勇士快速爬梯，他在登梯过程中没被隋兵射中。 他勇猛地第一个登上长安城墙顶端平台。他一站到城墙上面就挥舞长刀左右砍杀。 他看见隋军旗帜还在迎风飘扬，顺手一刀便砍掉了城头隋军旗帜。 断了旗杆的旗帜没了倚仗，垂头丧气地掉落在城墙下面。 他的部下几百人也陆续登上了城墙。 他们杀散了城头的隋兵，从城墙内侧的砖石阶梯跑下去，跑到城门后面，杀散守门隋兵。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旦打开，李渊大军浩浩荡荡冲杀入城。他们就像开闸的汹涌洪流一样不可阻挡地涌进城里。 阴世师、骨仪领着隋兵死不投降，在长安城内大街小巷步步抵抗。 李渊几十万大军不断涌进长安城。隋军人数寡少根本抵挡不住。 这俩顽抗到底的隋将一个也没能跑掉。先后被李渊的兵士活活擒住关押起来。 卫文升躺在家中床上动弹不得。他昏睡一阵，神志清醒一阵。 听到家人在议论长安城已被攻陷，李渊二十万大军已经进城。只是李渊大军临时还没轮到冲进他这个长安第一辅臣家里。 听了这些，他吓得呼吸急促，眼睛一翻，腿一蹬，一命归西。人死了眼睛都没闭上。 十三岁的杨侑，住在东宫里，得知李渊二十万大军，已杀进长安城的消息，吓得心惊胆颤，神情发懵。他的手在颤抖，腿在哆嗦 ，控制不住自己。 他眼神充满无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眶里盛不住，流在腮上，腮上待不住 ，两行泪顺着脸往下淌。 他的侍臣，他的侍卫都知道逃命要紧。他们吓得到处躲藏，跑得没了人影，不知道都藏到哪里去了。 只剩一个从小陪在他身边读书的伴读姚思廉，还在他身边护着他。 姚思廉也不害怕，也不哆嗦。他神色安定从容地侍立在杨侑身边。 这时李渊的义军将士八九十个人冲进东宫宫殿里面，搜寻杨侑的下落。 他们看见了杨侑和姚思廉，大声喊着： “杨侑在这边！” 边喊边向这边跑，一群兵士大喊大叫着围拢过来，仿佛要捉拿罪犯一般。 别看姚思廉手无寸铁，脸上可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他神情凛然、语气严厉地呵斥那些围拢上来的义军将士： “你们唐国公是举义兵到长安，他的护隋救国军是来扶助朝廷的！你们怎么敢这样行为粗暴野蛮？” 义军兵士们听见这么一说，都吃惊地愣住了。 对啊。李大将军不是来灭隋，进长安是为了保隋,是要拥立眼前这个小孩儿当新皇帝的呀！ 义军将士们吓得赶快停下了脚步，退到宫庭房檐下列队站立。 早有军校把找到了代王杨侑的消息报知了李渊。李渊得到消息进入东宫。 他要迎奉代王杨侑从东宫搬到皇宫正殿去。 李渊走到杨侑近处，仍然向杨侑行了臣子朝见皇上的弓身拱手大礼。 李渊说：“微臣李渊前来护驾！ 请代王移驾到大兴殿后殿暂居，待臣李渊筹备停当，择吉日为代王举行登基盛典。” 因为杨侑此时还不是正式登基皇帝，只能临时移住到大兴正殿后庭等待登基仪式结束才能住在正殿。 十三岁的杨侑哪有什么主意，但是他还能懂得他的祸福生死从此由眼前这个李大将军说了算了。 他看见李渊和他的手下将士都携带杀气森森的兵器，站在四周围着他，他还是浑身颤抖停不下来。 李渊看了一眼姚思廉，对姚思廉说： “你扶着代王出东宫吧，这就开始给代王搬家。” 姚思廉一看这样的情形，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解救杨侑了。 他搀扶着浑身哆嗦的杨侑走到了东宫宫庭外屋檐下。他哭着拜了拜杨侑，转身离去。 他一边走也擦着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东宫。 李渊眼看着姚思廉一步步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喊止他，也没有示意兵士冲上去抓他。 李渊从东宫返回，自己住在了长乐宫里。 他制订百姓约法十二条，下令将隋朝对老百姓的严苛法令全部废除。 十一月十一日，李渊下令召开军民公判大会。 把关押在监牢里的阴世师、骨仪以及十几名其它民愤大、作恶多的罪犯一起审判。 宣判书历数阴世师、骨仪等贪婪严酷欺压百姓，抗拒义军进城等多项罪行。 这个骨仪还干了一件罪恶之事，就是李渊晋阳起兵时，他安排下属掘了李渊列祖列宗的坟。拆毁了他家的宗庙。 这些事儿不适合向公众公开，义军将领在宣读罪行判决书上故意只字没提骨仪犯下的这一条大罪。 最后宣判阴世师、骨仪多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问斩。 义军兵士将他俩和那十几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押解到长安朱雀街斩首示众。 长安城的百姓，走上街头，欢呼李渊义军的到来。 李渊命令发布文告，安抚城中百姓。百姓各安其业。 第18章 李靖爱情传奇 有一天，李渊翻看监狱在押朝廷官员名单，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李靖。 案卷上注解李靖是陇西人氏，曾任山西马邑郡丞。 他一想，他任太原留守时认识这个人。 他带上侍卫随从去查看长安监狱情况，想顺便问问这个人犯了什么罪。 在长安监狱，他见到了监牢牢栏内的李靖。 李渊问：“你犯了什么罪？” 李靖说：“我没犯罪，我在山西马邑得知你私招新兵，猜出你要起兵造反。 我没有办法报告朝廷，所以把给自己编造了谋反的罪，把自己关进囚车里让兵士把我押送江都。 沿途各地都在造反，造成了去江都的路不通，我让兵士把我转押到长安。 骨仪审问我谋反的事，我就告了你要谋反，我说我只是你的同谋。” 李渊一听勃然大怒： “都是你告发，长安官府派兵到住在长安的我女婿家里去抓人，幸亏他俩早走脱一步。 骨仪还派兵去河东抓我的家人，要不是他们已经在搬家去晋阳的路上也会被抓走，押去长安充当人质。” 李渊喊随从他一起来的侍卫兵士： “你们把这个犯人押出去！押到刑场上斩了！” 李靖大喊： “你既然想平定天下，怎么还因为私人恩怨，杀死壮士？” 李渊怒气未消，根本不理睬他。 李渊的侍卫兵士上前把李靖从监牢里押出来，准备押到刑场上处死他。 忽然有一个人喊：“先别杀！” 兵士一看，阻止杀李靖的是敦煌公李世民。 李世民和李靖有过一面之交,知道他智勇过人。 行刑的兵士很为难,说是李大将军让我们执行斩杀李靖的。 李世民说：“你们且暂停，等待我消息。李大将军那里我去说。” 当即李世民走进长乐宫内对李渊说： “父亲大人，你听说大将军韩擒虎的遗言吗？他说这李靖定是将帅之才。 如果他能归附了我们，一定能杀敌立功。 请父亲别记恨他已犯下的过错，免了他死罪，授予他官职。” 李渊想了半晌才说： “我看这个人魁梧勇猛，桀骜不驯，估计将来不受管束。” 李世民说： “我有办法驾驭他，请父亲不要担心。” 李渊说：“那好吧。” 李世民赶回行刑场，上前给李靖松绑，话语亲切地抚慰他。 李靖说：“谢恩公搭救。” 李世民领他进了他的将军府，待如贵宾。 这李靖是京兆人士，是隋初大将韩擒虎的外甥。 韩擒虎当年和他纵谈兵法，年轻的李靖无所不知，韩擒虎认定他是将帅之才。 李靖的妻子是张晴儿。前些年他经历一段这样的爱情传奇： 605年，隋炀帝刚当上皇帝第一次南巡江都时，让司空杨素（杨玄感父亲)留守长安。 祖上家底殷实，自负豪气的李靖，气宇昂然到杨府上进见杨素。 他和杨素高谈阔论天下事，神采飞扬、见识过人。 他仪表风流倜傥，透着一股睿智英武之气。 这时候有个美丽侍女，手持红艳艳的拂尘，站在杨素身边，一次次悄然偷看李靖。 李靖将要告辞出门时，持红拂尘的女子暗暗嘱咐门口看守小吏，给问一下李靖住址。李靖对门吏如实相告。 李靖晚上在旅舍睡下了，到了半夜忽然惊醒，他听见了敲门声。 李靖起床开门，一个少年拿着行囊走进来。 少年催李靖赶快闭上门，然后那个少年解开紫色衣衫，摘下黑色帽子，竟然变成一个十七八岁冰青玉质、面容惊艳的女子。 李靖大为惊异。 美丽女子问李靖： “你还认识我吗？” 李靖审视片刻说：“杨家！” 美丽少女嫣然一笑，说：“我就是杨家那个手持红拂尘的侍女”。 说完她便弯腰一拜。李靖慌忙回礼。 “你为何深夜至此？” 那位女子说： “我在杨家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今天遇见你，你的仪表气质才学无人能敌。 萝藤不能独自生长，需要依托树木，所以来投奔你。” 李靖说：“杨素权倾朝野，官大势大，如果这事被他知道了，岂不是一场灾祸临头？” 女子说： “他已经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还会喘气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现在他的侍女跑了一大半，他也没心思去把她们捉把回来治罪。 所以我大胆来找你，希望你不要害怕。” 李靖问她姓名，她说姓张，乳名“晴儿”。 李靖请女子坐在一起说话，只见她谈吐优雅，气息若兰 ，宛如天女下凡。 李靖心生爱慕，和她结成了伉俪。 第二天一早，李靖带张晴儿上路去太原，一来躲避杨素可能追捕，二来想找个能施展才华的地方。 中途中他们投宿一家叫灵石的旅店。 住在旅店的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木柴火炉上用陶瓷砂锅炖着羊肉。 李靖在院中清洗马身上的灰尘。张晴儿在窗前梳妆。 一大早只见一个骑着一头大驴的人来到 旅店。 这个人长得威武昂然。他脸上满是卷曲的红棕色络腮胡子，这一脸大胡子给他增添了几分英雄气概。 他在店前树上拴好大驴，拿了一个枕头，就躺在地上休息。他一双明亮异常的眼睛打量者临窗梳头的张晴儿。 他这样盯着晴儿看，李靖认为他很无礼，不由地有些动怒。 张晴儿见多识广 ，看出这个人不平常，她一手抚弄长发，一手朝李靖摇了摇，示意李靖不必动怒。 她梳理完头发，款款走出来，给这个人弓身施礼，问询来者姓名。这个络腮大胡子自称姓张，名仲坚。 张晴儿说：“我也姓张。” 张仲坚爽朗一笑：“今天有幸遇见一个同姓同宗的小妹。” 张仲坚说完跃然起身。张晴儿喊李靖过来相见，彼此行过礼，三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吃早饭。 大胡子张仲坚问：“煮得什么肉？” 李靖说：“山羊肉，估计已经熟了。” 张仲坚说：“很饿了。” 张晴儿把炖得烂熟的一锅羊肉端上桌子中央，礼让张仲坚一起吃羊肉。 张仲坚坐在桌前也不推辞，用长筷子叉出一大块羊肉放在自己眼前的花瓷大碗里。 那羊肉冒着热气，香气扑鼻。只是有些烫，需要稍晾一会才能下嘴。 李靖去很近的地方很快买回来一大摞胡饼，招呼张仲坚就着羊肉吃胡饼。 张仲坚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切肉。然后用刀尖挑着羊肉片往嘴里送。 张仲坚一边吃一边说：“我看李郎穷途潦倒，怎么得到如此佳丽？” 李靖说：“别人我不方便说，不过看你光明磊落，小弟不妨实告。” 李靖讲述了事情始末。听得一旁的正在小口吃羊肉的张晴儿抿嘴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仲坚问：“现在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李靖说：“去太原避祸。” 张仲坚说： “看李郎仪表气宇不凡，不愧为大丈夫，小妹可说是得到了好的郎君。 但不知太原一带，有没有非凡的人物？” 李靖说：“有一个人和我同姓，年仅二十，是人中龙凤，非常寻常。 我这次去是想能够从此结识他。” 张仲坚向：“这人现在干什么事？” 李渊说：“他是将门子第。他爹是骁卫将军，太原留守。” 张仲坚说： “是了是了，这是将门之后。可否为我引见？” 李靖说： “小弟的友人刘文静，与他交情不错，我可以托付刘文静给你介绍。 但不知兄长为啥一定要见他。” 大胡子张仲坚说： “我擅长相面预测。太原那边现在有一种气场非同寻常 。应该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那儿的事。 我现在还有几件琐事未办，不便跟你俩一起去。 不知李郎哪天能赶里到太原？” 李靖算了算到达日期，告诉了他。 张仲坚说： “等到太原咱们再相见。到了咱们俩说定那一天，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你在汾阳桥上等着我，请不要失约。” 李靖满口应诺下来。 张仲坚骑着那头大驴远去，那头驴跑得像飞一样快，一转眼望功夫跑得不见影了。 李靖和张晴儿到了太原，找了旅店住下。 到了约定那一天的时候，李靖赶到汾阳桥头等张仲坚，张仲坚果然按照约定时间到来。 他到见到李靖十分高兴,商定同往刘文静家。 在刘文静引荐下，李靖和张仲坚见到了李世民。 在李世民府上，张仲坚看见李世民举止很随意。他听说有人来拜访，衣服也还没来得及穿好，踏拉着鞋子就出来迎接客人。那行为随意极了。 但是张仲坚看李世民面容清奇，气场强大，和寻常人截然不同。 张仲坚不禁暗暗惊诧。 在李世民安排的招待酒宴上，张仲坚沉默地坐在最下首。 张仲坚连饮了几杯酒之后，对李靖悄悄地说： “他就是那个将来拯救天下百姓的人，我的料定十有八九”。 李世民对李靖说：“今天能结识你很高兴。 欣赏你饱读兵书，满腹韬略。 过后有任用贤能豪杰之时，我能托刘文静找到你。” 从李世民府上回到旅店。 张仲坚对李靖说说：“我要去几千里外的扬州那边去忙事了。 李家二公子李世民广结天下英雄，以后他这个人必然会做惊天大事。 他只是初次结识你，任用还需要等待一个天时。 你这次可不是白跑一趟，结识了当今少年豪杰，以后有你大志施展的时候。 你在太原有没有栖身之所？有没有想好谋生的生计？” 李靖茫然地说：“我想在太原谋生，临时还没有门路着落。” 张仲坚说：“既然这样，我给你俩找个安定住处吧。只是你俩还得重回长安。” 一听回长安，李靖一脸为难。 张仲坚见：“你还是怕杨素抓你们问罪吗？ 我知道杨素已经一病不起，他时日无多快要死了。不可能再有心思追查张晴儿出逃这事了。 相信我的消息不会有错。而且这次和我一起回，你不用怕。” 于是李靖张晴儿和张仲坚又一起回到了长安。 张仲坚说： “今天我要去忙别的事。 你们先找个旅店入住，明天你和小妹再去按我说的地址去我那边的小宅，我会提前等在那里。” 第二天早晨，李靖和张晴儿按着他说的地址赶到那里，见就是邻街一个普通的小门，李靖上前敲了几下门。 有个仆人出来开门迎接。 里面是个很大的宅院，有两个婢女引导李靖和张晴儿进入东厅。 厅内橱架上陈设珍奇异宝，李靖张晴儿只觉得琳琅满目，一会儿都看不过来了。 张仲坚从内室走出来，穿着一身和路上不同的华丽的衣服。 后来跟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华服雍容，端庄秀丽。 张仲坚设酒肉宴席请他俩吃饭。各种各样的菜品摆满了桌子。 喝至酒酣，张仲坚吩咐五六个仆人一趟趟抬来了四只大箱子。 张仲坚对李靖说： “我这些年来的积蓄，今天特意就留一部分给你们。 我决定离开长安，回去扬州我的老家那边去做事。 从我的相面术上看，李郎你是奇特之才，将来位极人臣。小妹也算是慧眼独具。将来你们夫荣妻贵。 李郎应将我所赠，用来建功立业。” 说到这里，张仲坚命仆人将文薄钥匙交给了李靖。 这次搬家远行，张仲坚早已把家资物品让仆人打包装箱，每个仆人也已打点好自身行装。 酒罢，张仲坚吩咐把物品搬到已经停在院外街上的六辆马车上。 搬运完毕，多位仆人也携带刀剑坐上了马车。 张仲坚领妻子入内室，他俩片刻走出来穿的已是一身远行的戎装。 张仲坚夫妇和李靖夫妇拱手相别。他俩跃上有棚顶的马车。 马夫扬起马鞭，马儿开始起步，马车开始移动。 马车高大的箍铁木车轮碾得铺石路面隆隆作响。 他们一步步远去，李靖和张晴儿站在街上目送马车队，直到马车队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俩返回家里，检点四只宝箱，三箱是金银财宝，一箱是兵书兵法。 李靖得了大量钱财，格外豪爽，到处结交朋友。 长安官吏熟识他的，都对他交口称赞。 不久得到官员向朝廷推荐，李靖当了掌管皇宫后勤事务的副总管。 后来他又被外调到山西马邑当了郡丞。 他在马邑得知太原留守李渊私自招兵扩军，料定李渊要兴兵造反。 他自入囚车，让兵士押解着，去长安告状。他告发李渊谋反，骨仪料李靖也难脱嫌疑，仍把他关在狱中。 逢李渊亲自查监，欲斩杀李靖。被李世民解救后，就在李世民军帐下任职。李世民有什么吩咐，李靖都全心全意去做好。 李渊在长安把安抚百姓的事处理妥当之后，于617年十一月十六日，迎奉代王杨侑到大兴正殿。 在大兴殿举行了立杨侑当新皇帝的登基典礼。 遥尊隋炀帝为太上皇。 改年号为“义宁”。 李渊任命自己为隋大丞相，总管内外军事。 他还授意新皇帝杨侑册封李渊他自己为唐王。 使用长安武德殿为丞相府，分封诸官。 仍用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 任前朝尚书李纲为相府司录，负责推举人才，选任官吏。 任前朝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定制礼仪章法。 第19章 平定兰州 李渊把朝廷的事安排妥当，忽然得到扶风郡太守向朝廷奏报： 金城（兰州）校尉薛举造反，占据兰州，自称西秦国皇帝。 薛举封妻子为皇后，封儿子薛仁杲(gao)为太子。尊封他亲娘为皇太后。追谥他死去的爹为太上皇。 617年十二月，薛举派他儿子薛仁杲进犯扶风郡（陕西凤翔），着手筹备攻打长安。 李渊命令李世民带领所属部队出兵讨伐薛举。 到了扶风郡，李世民部队和薛仁杲部队在黄沙漫漫的旷野上遭遇。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黄沙是当年的古战场。 李世民指挥大军大刀阔斧地直接向薛仁杲兵阵中掩杀过去。 薛仁杲料想不到李世民的李家军这么厉害，大败遗逃。李世民军队一战斩杀薛军几千人。 薛仁杲撤回陇右，李世民获胜领兵返回长安。 薛仁杲被李世民吓坏了，从陇右再逃回兰州。 占据兰州城，自称皇帝的薛举问下属： “古时候有皇帝投降的先例么？” 侍郎褚亮说： “有啊。三国时蜀国的国君刘禅就投降了司马晋朝。” 卫尉郝瑗说：“他说的不对。 汉高祖刘邦屡战屡败,蜀国先主刘备在逃跑之中连老婆孩老子都丢了，最后都成就了帝业。 作战本来有胜有败，怎么一败就甘愿投降了呢？” 薛举很后悔自己这样问话，便说： “我只是想试试各位心迹而已。” 于是他重用郝瑷当了军事参谋。 郝瑗建议薛举给突厥送去厚礼，商量和突厥联合攻打长安。 这时候李渊已经派宇文歆出使突厥，刚刚对突厥进行了友好访问。 李渊和突厥关系密切，郝瑗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这个时候，一个突然事件发生，让薛举又看到了机会。 618年六月，这时的李渊已在长安称帝。丰州总管张长逊，主动发起进攻，击败了薛举手下大将宗罗睺。这场战斗，实际是一场边境摩擦。 张长逊本是隋朝官员，曾短暂依附突厥。李渊占领长安后，他又派人送信归附了李渊。 他想表现自己，表示对李渊的忠诚，就主动攻打薛举的部将宗罗睺。 薛举迅速率领主力部队增援他的部将宗罗睺，全力攻打张宗逊。 得知薛举进犯丰州，李渊再次派李世民领兵出击。 李世民率军迅速抵达泾州后，却发现薛举这次来犯，和上次不一样。 薛举是几乎带了全部的精锐部队，人数比李家军还多出几万人，属于倾巢出动。 李世民发现，薛举带的粮草不多，他十七万人吃饭，支撑不了多少天全军就要挨饿。 李世民决定利用自己军粮充足，和薛举耗时间。耗光了薛举的粮草再跟他决战。 薛举知道，他一旦撤兵，李世民肯定会乘势从背后追着打他，那样他必败。 继续对峙，他薛举粮草耗尽也是必败。 薛举派人天天叫阵谩骂，李世民就是不上当。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情况，李世民忽然病了。 他连续多天发高烧，嘴唇干裂无血色，头昏眼花，躺在军帐内的床上起不来了。 他病得没法指挥军队，让侍卫兵喊来刘文静和殷开山，嘱咐临时由刘文静指挥这十万出征部队。 李世民气息微弱，声音低小地嘱咐刘文静： “不要出击，不要出击。” 李世民留在了高墟城养病。 刘文静全权指挥军队，立功心切。 薛举天天派兵在阵前叫骂，刘文静不想再忍，下令全军出击。 薛举就等这一天。他马上指挥全部精锐一股脑儿压了上来。 薛举兵马数量占据绝对优势。 经过一场激烈的大战，李家军八大行军总管率领所属部队全部被薛军打败。 这次两军大对决，十万李家军精锐，竟然损失了一半。 李世民手下猛将刘弘基弓箭用完，被薛军兵将团团围住，他苦战至力竭，被薛军捉住，成了俘虏。 唐军战败，撤回长安。 李世民被部下拼死保护，才没被薛军掳去。 李家军这次战败，等于关中西边被薛举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眼看着薛举要一路长驱直入，攻入关中腹地了。 得知前线全面战败，李渊在长安开始做准备，唐军要和薛举在长安城下打一场生死决战。 得胜的薛举心潮澎湃。他知道只要顺着泾河岸边一路南下，很快可以抵达长安。 就在薛举即将发兵长安的时候，薛举觉得身上不对劲，他走起路来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咋就忽然就得病了呢？ 这病来的不是时候，突然高烧，头晕目眩，不能站立。 他赶紧吩咐部下给他找神汉巫师给他查看病因。 薛举躺在床上动弹不动，巫师凑在跟前左看右看，看了半晌，巫师突然惊叫一声说： “事情不好啊。这是李世民军队中有法术高明的人施了法术，让陛下生了重病。 我的法力不够，破解不了。” 薛举听了又害怕又气恨。整天昏昏沉沉，汤水不进，不久就一命呜呼了。 军不可一日无帅，他儿子薛仁杲继位。 618年八月，薛仁杲进兵围困泾州。 李渊接到地方官告急奏报，再授任已经病愈的李世民为讨西大元帅，出兵打击薛仁杲。 唐兵到达高墟，薛仁杲派骁将宗罗睺率兵抵御。 宗罗睺仗着自己勇猛强悍，直到李世民兵营前，耀武扬威地大喊： “李世民，你出来速与我一战！” “李世民！你不敢出战，你是个没用的废物!” 李世民佯装没听见，只命令将士坚守兵营，不得随便出战，违令立斩。 宗罗睺每天来叫骂挑战，惹得唐军人人怒火满腔，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同敌军拼命。 只是不敢违反军令，不得不入李世民军帐，请求出兵作战。 李世民向他们说： “我军不久前败给了他们，士气低落，他们得胜而骄狂，轻视我们。 我们应该固守营寨，养足锐气，等他们骄狂，我们群情激奋，就能战胜他们了。 你们谁敢违抗了军令，别等到那时候再后悔！” 诸将半信半疑，只因指挥权在他手里，不好和他争论，便耐着性子，退出帐外。 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直到五六十天仍然不战。将士们都愤懑地憋不住了。 忽然，从薛军那边来了一个将领，带领几百骑兵，自称是来投降的。 李世民召见了那个降将，问： “将军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归降?” 降将说： “我叫梁胡郎，军营里没有吃的，再待下去要饿死了，所以领部下来归降。” 李世民手下将领们都担心他是假投降，纷纷到帅帐里劝说李世民别上当。 李世民斥责他们说： “梁将军是识察情势的正人君子，不能怀疑他！” 李世民话语亲切地安慰梁胡郎，安排他们到后营入住。 这时候，李世民命令行军总管梁实把梁实所部的营地挪到离敌阵很近的浅水原上。 薛将宗罗睺大喜，率精锐攻击梁实军营。 梁实率兵守住营寨不出战。军营里没有水，将士和战马都没有水喝。宗罗睺在营外围攻又很猛烈。 李世民召集众将说： “今日可以出战了。” 大将军庞玉激奋地表示愿意出战。 李世民说： “庞将军可列阵在浅水原南，如果敌兵全力进攻，你率领部下奋力拼杀，不能胆怯后退！ 到时候我自会领兵增援你们。” 庞玉奉命带领部下，到浅水原南，选了一个有利地形布下兵阵。 这边刚刚完成布阵，宗罗睺就领兵来进攻了。 他们仗着人马众多，包围了庞玉所部。从四面一起进攻。 庞玉振奋精神，督促军队投入沉浸式战斗。 无奈敌军层层推进，任凭如何奋勇，就是杀不退敌兵。反而己方的兵将死伤了不少。 庞玉大喊： “咱们李世民元帅料敌如神，定会派兵增援我们。 大家千万别退缩，必须拼死杀敌! 我一点也不怕死了！” 部下听他这样喊，信心倍增，继续抖擞精神，奋勇搏杀。 敌我之间的血肉相博，真是惊动天地，感泣鬼神。 将士们忽然看见宗罗睺兵士纷纷逃窜，原来一个大帅骑威武战马，手持长矛，一马当先突入敌军阵。 他的后面跟着几员勇猛战将，也在奋勇向前。 庞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讨西大元帅李世民。 援军来了，庞玉将士们无不振奋。他们马上和李世民率领的军队联合在一起击杀敌兵。 薛军外围又有大量唐军在击杀薛军。里外夹攻，喊杀震天。 宗罗睺的部下已经劳累疲惫，扛不住这些刚杀入的李世民增援部队。 薛军前后都受到攻击，眼看着抵挡不住了，开始四处奔逃。 李世民领兵追击，斩杀薛军几千人。 李世民又选派精锐骑兵两千人，一直追杀不停。 部将窦轨，是李世民的叔伯舅舅，他拍马快步追上李世民劝说： “薛仁杲占据坚固城池，我军已打败宗罗睺，不能轻易前进，还是先收兵休息，再想想打不打。” 李世民说： “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今日战场势态，已势如破竹。不能再错失，舅舅别再说了！” 于是唐军立即进攻薛仁杲盘踞的圻墟城。 薛仁杲列阵城外，和李世民隔着泾水河。 两军对阵，还没开战，薛仁杲手下浑干等几员猛将，骑马踏过河水投降了李世民。 薛仁杲一看不能打了，急忙领兵撤入城中。 太阳落山，天色渐暗。李世民后续唐朝大军陆续到达城下，开始合力围城。 到了半夜，薛军将领纷纷拽着绳子，从城墙上滑下来投降。 薛仁杲没有办法阻止。 无可奈何的薛仁杲写了投降书，打开城门，迎接李世民唐军入城。 李世民进城后收编薛军一万多人。张贴布告安抚城中五万百姓。 李世民派兵士打开圻墟城监狱，救出了上次作战中被薛军俘虏关押起来的刘弘基和其它唐军将领。 众将领都到李世民帅帐里道贺： “大元帅你谋略太神奇了！ 这次一战而胜，咱们几万骑兵步兵围到城下，没有攻城梯子，我们都觉得攻不下来，没料到不用打就拿下了。 这次胜利只有你预先料到了。请问元帅你是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 李世民说： “宗罗睺的部下，全是陇外的强悍兵士，我出其不意，把他们打败。 但他们只是四处逃散，真正死伤的不多。我们追慢了，他们就都能跑进城里，再被薛仁杲收拢起来，又成了精锐劲旅，据城固守，又不好打了。 只能是咱们不顾疲劳，快追杀他们，逃散的薛兵来不及逃进城里，都分散的往陇外跑，这样圻墟城里兵力弱少，薛仁杲就吓破了胆，都来不及琢磨怎么拒守，不投降也被啥办法了。 我就是这样谋划成功的。” 于是众将对李世民拜了又拜，齐声说： “元帅谋略太厉害，我们都没想到这些。” 李世民说： “我用谋略，你们用勇猛，都是为国家立功，不分彼此啊。” 众人心悦诚服。 大军大获全胜，班师回长安。 李渊夸奖刘弘基在西秦国薛举的监狱里宁死不屈。 赏赐给刘弘基的妻子丝绸布绢一百匹。 第20章 攻不下的河东城 李渊任命刘文静重新回驻永丰仓一带，准备攻打河东城。 屈突通让部下尧君素守河东城，让桑显和率领部分兵力驻扎在潼关以东。 屈突通自己带兵向东攻取洛阳附近瓦岗起义军占领的一些地区。 他没料到他自己前脚刚走，后脚桑显和就率部投降了刘文静的义军。 刘文静命令部将窦琮和已经归顺的桑显和一起追击屈突通。 被追上的屈突通只得列阵迎敌。居突通的家属住在关中，李渊派人把居突通的儿子屈寿送到刘文静军中。 两军对阵，窦琮先派屈突通的儿子屈寿对屈突通阵前喊话： “爹！别再为昏君皇帝卖命了！ 你快投降李家义军吧。” 居突通骂道： “别叫我爹！ 你是哪里来的杂种？ 以前你是我的儿子，现在你是我的仇敌！” 屈突通命令部下用箭射儿子屈寿。部下不肯射，居突通喊： “都愣着干什么？快射！” 窦琮的兵士赶紧手持盾牌一边护住屈寿，一边拥着屈寿从前阵退下。 已经身穿义军将服的桑显和对居突通手下众兵将喊道： “如今长安城都被李家义军打下来了！ 整个关中都在李家军管辖之下。 你们的家乡都在关中。与李家义军为敌，你们今后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 不如赶紧投诚归顺了李家军，这样才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家去见爹娘老婆孩子！” 屈突通的部下将士一听到去故乡见爹娘这一句话，被戳到了心里的痛处，齐声喊： “我们想回家！” “我们愿意投降归顺！” “我们不想打仗了！” 他们纷纷把手里的刀枪剑戟扔在地上，继续喊： “我们不打了！” 屈突通一看众意难违，他发作也无用，他也没有办法阻止集体投降，知道大势已去。 他翻身下马，朝着东南隋炀帝居住江都的方向，拜了一拜，一边哭一边说：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是我不尽忠报效朝廷啊！ 苍天大地！大仙神明！ 你们都看见了吧？” 他的手下将领也不跟他理论，好多人从他的身后身侧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他按住。 有抓着他衣领的，有抓住他胳膊的，有抓住他衣服下摆的，让他根本挣脱不得。 众将推着他往前走，把他推到了刘文静那边的兵阵里。 这样屈突通的部队集体投诚。 刘文静派兵把屈突通押送到长安，听候李渊发落。 李渊好言好语劝慰地： “我欣赏你气节骨气。算是个顶天立地英雄。 但是皇帝杨广胡作非为，祸害百姓。 他自己赚得天下皆反，他大势己去，没必要为他尽忠赴死。” 屈突通说： “时世不济我，我败在你手中，我既对不住朝廷，也在你面前颜面扫地。” 李渊说： “英雄察时势而动。 我想授命你为兵部尚书，继续效力国家，共同拯救天下苍生。” “我已经败了，无话可说。我接受你安排，谢李将军宽仁相待！” 李渊吩咐他去河东城，招降他屈突通的老部下尧君素。 屈突通赶回河东，率领大队义军兵士在来到河东城下喊话。 尧君素率兵士站在河东城上，远远地看见了自己的主帅上司到了河东城下。 尧君素看见自己的老领导屈突通转眼成了李氏义军的将领，已经身穿李家军的将军军服，还领着众多李家军兵将。 自己的老领导都投敌了，尧君素站在城头上放声大哭。 居突通在城下也流眼泪，他对尧君素喊到： “尧君素！你看看天下形势。 我军已经败了啊！ 李家大军所到之处，没有不望风归顺的。 天下形势都这样了，望你早降啊！” 尧君素擦去眼泪，看着往日岁月里曾和自己同命运共患难坚守城池的老领导，既又重逢的喜悦，更有怒其不争地愤怒： “屈突通！ 你身为朝廷重臣，陛下把守卫关中的重任交给了你！ 代王把天下托付给了你！ 你怎么辜负了朝廷，投降了敌人? 现在你竟然给敌人当说客！ 你现在骑的那匹战马还是代王赐给你的！ 你有何脸面继续骑着它？ 你亏心不亏心？” 尧君素嘶哑力竭的喊声，就象一把利剑，穿透了居突通的心。 居突满脸通红，良久不语。 而后他长叹一声： “唉！君素啊！ 我是无能为力才归顺的李家军！” 尧君素说： “你无能为力，我没有无能为力！ 城里存粮，作战物资够城中军民使用一年的！ 我要坚守到底！你别再说了！” 尧君素的斥责，让居突通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只能停止游说，退下阵来。 随后刘文静率军猛攻河东城。尧君素拼死抵抗。河东城没有攻下来。 李渊得知尧君素的妻子住在长安城,特地写了书信，让尧君素妻子带上信去劝降。 谁知尧君素一看妻子是来劝降的，根本置之不理。 他还全然不顾夫妻情分，命兵士向城下射箭，不让他妻子靠近城下。 李渊想，既然强攻不下。就先搁置它。 派兵只是围困住河东城，不再兴兵强攻了。看谁能耗得过谁，城中粮草总有吃光用完的时候。 李渊调任韦义节围困河东城。 令刘文静不再理睬尧君素，腾出兵力来，挥师向东，攻占弘农各郡。 他又派李孝恭安抚山南山东。派詹俊前往四川。 各地陆续归顺。 第21章 杨广遇害 618年三月，李渊命令三个儿子都去黄河东岸。 命李建成为大将军，李世民为副将，统兵七万，进兵洛阳。命四儿子李元吉续守太原。 这时候，从江都传来消息： 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发动兵变，把隋炀帝杨广杀了。 他们在江都另立杨广的侄子杨浩做了皇帝。 李渊在长安得知隋炀帝死了，当场掩面痛哭。他说： “我这个当臣子的，不能前往保护太上皇，心里难过啊！” 杨广怎么被部下杀了呢？ 天下大乱，难以平定，杨广心灰意冷，想偏安南方一隅，能活算一天就纵情享乐一天。 他在江都越发荒淫昏乱，命人每年挑选江淮民间美女充入后宫。 一天，隋炀帝和萧皇后在后宫纵情嬉乐，杨广凑近萧皇后梳妆用的铜镜子，端祥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忽然情绪哀伤地说： “我的头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谁来割它？” 萧皇后说： “皇上怎么这么悲观？” 杨广说： “皇帝其实和平民一样，一辈子祸福荣辱变化无常。如今天下大乱，我被人砍了头也是正常。” 他吩咐手下准备了一缸毒酒，放在宫中。然后对他的爱妃们说： “有一天造反的人冲进了皇宫，你们速喝下毒酒。然后我也喝下一碗，咱们一同归去。” 杨广喜爱南方山水美景，当时扬州一带天下最富，南方各地税赋收得多，能够支撑朝廷挥霍。 再说大运河洛口水路被李密的瓦岗起义军截住，他的南巡船队也回不去了。 他的江都十几万隋军和李密的号称百万的起义军相拼的话，他实在难有胜算。 他干脆留在江都醉生梦死地享乐。 守卫江都皇宫的骁果禁卫军将士都是北方人，他们老家在关中，将士们日夜思念家乡，思念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父母、兄弟姐妹。 听说关中乱了，他们越发牵挂那边亲人安危。 他们忍了又忍，盼着杨广下令领着他们回北方。 盼来盼去，不见皇帝有返回北方的意图，心里的怨恨越来越重。 后来将士们又得知杨广下令修建丹阳宫（南京），准备丹阳宫建好，就搬到那里。 将士们一看回乡彻底无望，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组织逃跑，要么造反杀了杨广。 逃跑的兵士越来越多。有几百名兵逃跑被抓了回来，杨广下令把他们全杀了，这激起了禁卫军集体愤怒。 直接统领一万多禁军的郎将司马德戡，老家在陕西扶风，他自己也盼望返回家乡。 他还是要把军队集合起来训话： “陛下有令，不能思乡逃跑，逃跑的要砍头。” 有大胆地兵士喊： “我们不逃跑，可是我们想家。关中乱了，我们不知爹娘是死是活。” 他这一说，众人一起呼应： “司马将军，我们都想回家！\\\" 司马德戡一看这势头，他知道众怒难犯。他和颜悦色地说： “回家好说！我老家也在关中，我和你们一样想家！大家别急，咱们一起想办法。” 司马德戡担心军队造反哗变，难以控制。 他和宇文智及、和直接领近身卫兵侍卫隋炀帝的裴虔通等一起商量怎么办。 裴虔通说：“兵士哗变靠几个将领可镇不住，一万多勇士逼急了杀我们几个将领可是不费吹灰之力。 兵士想回家的情绪只能顺着不能压制，我看不如抢了皇宫金银财宝，跟士兵一起逃回家乡。” 宇文智及说： “抢了金银财宝往西北逃，皇帝派兵追上还是个死。 要干就干大事，现在兵士们都齐了心怨恨皇帝，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兵心可用，还不如干一把大的，把这个昏君弄死，咱们一起北归，再也不用担心有人阻拦。” 司马德戡说： “皇帝的势力还在，谋反弄得不好，还要连我们自己的脑袋都丢了。 咱们得找个权势比咱们大的人领头起事才能做成。” 几个人一致的想法是去找宇文智及的哥哥宇文化及商量。 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乍一听这事，先是觉得吃惊害怕，认为实在过于冒险。但他私下也早有了谋反的心思。 于是他说：“既然你们都主张除了他这个人，咱就下手去干。需要安排周密，不能失手。” 618年三月初十夜，司马德戡和宇文智及率兵先在东城放火。 杨广在宫中看到火光，询问贴身侍卫裴虔通啥情况。 裴虔通说： “是城内草坊失火，军民正在救火。” 杨广也就不在意火光，睡觉去了。 司马德戡派兵围住了江都皇宫。 天快亮了，他领兵杀入皇宫，处理掉了那些不知情，没有参与谋反的宫内卫兵。 叛兵直奔杨广寝宫。 宫内人声喧哗嘈杂，杨广惊醒。 他知道情况有变，他换上普通衣服，逃往西阁躲藏。 司马德戡领兵去寝宫没抓到杨广，抓住一个侍寝的宫女逼问，宫女说杨广去了西阁。 司马德勘令人去西阁搜捕杨广。校尉令孤行达持刀直入西阁，杨广知道被发现了，隔着窗子喝问： “你敢杀国君？” 令狐行达被吓住了，说： “臣不敢。将士都思念家乡，臣等想奉迎陛下西归长安。” 杨广解释说： “朕也一直想回关中，只因长江运粮船未到，没能成行。现在朕就和你们一起还归长安京都。” 杨广主动走出西阁，叛军反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混乱中，有个军官牵来一匹马，说： “将领们都等着你呢，你去跟他们说回长安的事吧。” 这个时候，天已大亮。杨广看到马鞍破旧，要求造反士兵找个新马鞍换上。 之后他才上马，由士兵持刀牵着缰绳，他被押到众叛将面前。 宇文化及远远看见杨广骑马过来，忙挥挥手喊道： “你们把他拉出来有什么用，杀掉算了。” 一群叛兵把杨广又押回寝宫。 裴虔通等人执刀站在一旁，商量怎么弄死杨广。 杨广问：“我有什么罪？你们如此对我？” 造反的军官马文举说： “杨广，你四处巡游，不停地祸害百姓。 你对外不停征战，在内奢侈淫乱，使天下男丁都死在战场刀剑之下，老人儿童都饿死累死在沟壑之中。 如今百姓失去活路，天下纷纷造反，都是你造成。 你宠信奸佞小人，拒绝良言劝谏，你怎么没罪？” 杨广说： “我确实对不起天下百姓。 至于你们这些官员兵将，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得到高官厚禄。 为什么还这样对我？今日造反，你们谁是领头的？” 司马德裁说： “陛下多行不义，天怒人怨。想杀你的，何止我们这些人？我平时受你信任，现在这么做确实有负陛下。 当今天下大乱，都城长安都被造反的大军占了。 我们想回家回不去，不知道那边亲人死活，只好借你脑袋一用。” 杨广无话可说，突然看到封德彝也站在造反军官中。 他苦笑着问： “你是读书人，享受朝廷俸禄，怎么也来掺和这种事？” 封德彝羞愧得满脸通红，漠然退出。 杨广最宠爱的幼子杨杲，才刚刚十二岁，也被抓住押到杨广身旁。 小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多兵将手握刀剑，气势汹汹围着他父亲，吓得号陶大哭。 他一也边哭一边骂： “你们这帮坏蛋滚出去！别这样对我父皇！你们都滚出去！” 裴虔通心头火起，上前一步，随手一刀把杨杲杀死。 小儿子的血溅到杨广的衣服上。杨广哭得泣不成声。 一群造反将领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用刀杀死杨广。 杨广说： “你们这群无知小人！ 皇帝的血流于地，田地要大旱三年。 天子自有天子有的死法，不能用刀剑。你们速去拿毒酒来！” 令狐行达急了，上前就要对杨广动刀。杨广摆摆手，他从自己腰上解下白练绸带，递给令狐行达。 令狐行达招呼军官于弘达上前，一起将丝带缠到杨广的脖子上。两人用力绞住，杨广气绝身亡。 杨广已死，叛军离开隋炀帝寝宫，着手捕杀在江都杨广的家族亲属和亲戚。 炀帝寝宫重归平静，萧皇后和夜晚惊慌逃散的宫人陆续返回宫中。 萧皇后和宫人一起给杨广料理后事。他们拆下床板，给他做了一个小棺材，草草安葬在江都行宫流珠堂下。 宁文化及又下令诛杀了在江都的杨广的兄弟杨秀，儿子杨暕，孙子杨倓。杀了十多个忠于杨广的大臣。 只留下杨广的侄子杨浩立为新皇帝。但是不准杨浩住在皇宫，只许他住在偏殿小屋里，不得过问朝廷政事。只借用他的名字下发圣旨。 宇文化及被叛军拥戴当了大丞相，领隋兵十几万，总管朝廷一切事务。 兵变得手，宇文化及几十年的无赖本性暴露无遗。 宇文化及占有了隋炀帝的后宫皇妃。 他对才貌双全、美艳绝伦的萧皇后垂涎已久，这次也将她强行霸占。 宇文化及让弟弟宇文智及当了左仆射、内史令。 让将军陈棱守江都，他自己协迫着他迷恋得神魂颠倒的萧皇后，押着小皇帝杨浩，领隋军十几万人，从江都出发，启程回长安。 第22章 建唐盛典 宇文化及打算率领十几万人北上。 郎将沈光受杨广恩遇厚重，总想为杨广报仇。 宇文化及欣赏沈光骁勇，命他带兵守卫在自己的身侧。 麦孟才、钱杰等人也在密谋铲除宇文化及。 麦孟才对沈光说： “我们都深受国思，不能报效，深以为耻。 现在又侍奉宇文老贼，受他驱使，我等颜面无存，活着有什么意义？” 钱杰说：“我们一定要杀掉他。若事败死而无憾。 你是义士，能和我们一起吗？” 沈光听了泪湿衣襟，说： “这都寄希望两位将军。我统领给使几百人，都在宇文化及内营。 要杀宇文化及，就像老鹰抓小鸡。” 麦孟才是将军，统领江淮士兵三千人，三千南方兵没有一个愿意跟着宇文化及去北方的。 他们准备在军营将要出发时，早晨起来除掉宇文化及。 行动前沈光说漏嘴，遭到陈谦告发。 宇文化及闻报大惊失色地说： “麦孟才、沈光都勇不可挡，我必须躲避锋芒。” 他连夜和心腹之人逃出营外。临行前留下人告诉司马德戡统领兵马，逮捕麦孟才、沈光。 沈光听到营内喧哗，知道事情败露，来不及披铠甲，就急着去宇文化及营帐。 发现宇文化及已事先逃离，营帐是空帐。 这时司马德戡的士兵冲入，四面围合。 沈光大喊：“立刻突围！” 他带领所率兵士一起奋力冲杀，斩杀几十人。 司马德戡兵士败逃。 司马德戡又派骑兵，各拿弓箭，从侧面射箭。 沈光身上没有甲胄，全身多处中箭身亡。 宇文化及率领十几万人北上。 本来打算铠甲兵器，用马拉兵车运送，但是找不到足够的马车。 他们先抢夺江都一带老百姓的木船，先从水路出发。 他们到了徐州，发现前方水路不通，只好弃水路改走旱路。 他们抢夺当地老百姓的牛车，好不容易抢来牛车2000辆。 用这些牛拉着缓慢行走的牛车，拉着宫女和金银财宝。 铠甲兵器没有多余的车运载，宇文化及下令一律由兵士背着行走。 路远千里，兵士背着东西走路怨声载道，叫苦连天。士兵感叹： “几千里路，这要走到啥时候才能到关中？” 宇文化及自己一路穷奢极欲，纵情酒色，经常挑选牛车上的宫女到行军帐陪侍他寻欢作乐。 他对兵士却狠毒苛刻。兵士们仪食极差，份饭够吃半饱，经常饿着肚子赶路。 司马德戡对将领赵行枢、陈伯图说： “本以为处决了昏君杨广，我们的日子会变好。 没想到这个宇文化及比杨广还愚蠢无能。” 赵行枢说： “宇文老贼荒淫无耻比昏君杨广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千宫女他一个也不舍得释放遣散，全都当成他抢来的宝贝让她们坐在牛车上。 这老贼心里只有牛车上的那些宫女和金银财宝，我们将士在他心里啥都不是。 他给将士们伙食粗劣，还不给吃饱。” 他们秘密商议处死宇文化及。决定派人去曹州，联络农民起义军头领孟海公相助。 派出联系孟海公的使者还没有回来，这边的密谋已经泄露。 宇文化及不动声色，装作外出打猎，邀司马德戡同去。 司马德戡不知已经泄密，毫无防备地同去。 刚到狩猎场，隐藏在树林里的伏兵杀出，司马德戡被捉住砍了头。 宇文化及继续往北走，前面的路被李密的瓦岗军截住。 江苏吴兴太守沈法兴，写了表文，声讨宇文化及七大罪状。他以讨伐宇文化及为名起兵，拥兵六万，占据江南十六郡。 江苏常州萧铣（xi)听说隋炀帝被杀，竞然自称皇帝，迁都到江陵。 在东都洛阳的权臣王世纪得知隋炀带被杀，拥立杨广的孙子杨侗在洛阳称帝。 隋炀帝死后各地枭雄纷纷称帝的纷乱局面，让李渊认为他登基称帝的时机已经成熟。 在长安建立新朝有利于号令全国，各正言顺地管辖各地，彻底平定纷乱。 他派使者传信给派去黄河以东的李建成李世民，大致意思是： “咱们家要建立新朝代，你们先回长安来，共同筹办新皇登基大典。” 时年十四岁的杨侑知道自己这小皇帝当得有名无实。 他懂得他的去留生死全在大丞相李渊的一念之间。 关中长安的真正主人是李渊，他只是个随时可以撤下来的摆设。 每当大丞相李渊做做样子在大兴殿奏事时，杨侑总是一次次主动请求让出皇位给李渊，李渊总是故作推辞。 他俩之间谁是主宰，谁需要百依百顺地服从，彼此都很明白。 隋炀帝己死的消息传到长安，朝中大臣纷纷给杨侑上奏表，请求杨侑让帝位给大丞相李渊。 杨侑早就盼着让位，他只盼李渊能留他一条命，能够让他继续存活就很知足了。 618年五月十四日，杨侑发布诏令，宣布禅让帝位给大丞相李渊。 一帮文臣帮杨侑拟写了文辞华美的禅让诏书，昭告天下。 杨侑禅让诏书即下，即命刑部尚书萧造、太尉裴之隐，捧着皇帝印玺，送至李渊的唐王府中。 李渊故作辞让不接，经众人力劝，才肯勉强接受了皇帝印玺。 李渊决定把皇宫正殿大兴殿，改名为“太极殿”。 择于618年五月二十日辰时举行登基大典。 这一天辰时，东方天空一轮朝阳冉冉升起，万道霞光照彻长安城。 长安城里暖风拂面，绿柳依依。日丽风和里，紫燕欢飞，百花绽放。 华夏历史上一个旷古未有的伟大朝代即将来临。 官员报知，大臣萧造奉命去南郊祭拜天地天神已归。 辰时已到，即位大典开始举行。 据风水大师推算水火木金土五行运势，大唐运势为土运。 土色为黄色。皇帝登基宜着黄袍黄冠。 这时李渊虽然已年过五十 ，头发花白，但他依然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他神情庄严，头戴黄色冠帽，身穿五彩丝线闪亮的锦绣黄袍，由侍卫拱卫登上皇帝座位。 李渊的家族亲戚、文武大臣都依次进入太极大殿，分左右两排站立朝拜祝贺。 李渊端坐皇位，手持诏书，朗声宣布法令： 兹立国号为大唐。 改隋义宁二年为大唐武德元年。 大赦天下，释放一般罪犯。 改全国各郡为“州”，改郡太守官名为“州刺史”。 授李世民为尚书令。 授裴寂为右仆射。 授刘文静为纳言。 授屈突通为兵部尚书。 授李纲为礼部尚书。 …… 废除隋朝法规律令，另拟新法。 退朝后，款待文武百官参加盛大宴会，赏赐金银丝帛。 第二天，李渊颁布诏令： 在长安建立宗祠庙宇，敬奉先祖先贤。 追谥已故李渊妻子窦小慧为太穆皇后。 立李建成为太子。 封授李世民为秦王。 封授李元吉为齐王。 封授杨侑为嶲（xi）国公，安排美宅在长安居住。 追谥隋太上皇杨广为隋炀帝称号。 命江都太守陈棱按天子礼仪改葬隋炀帝于江都吴公台。 大唐立国，鸿运初开。 百废待兴，千祥云集。 唐军从此开启征战南北东西，平定纷乱，安定天下模式。 第23章 翟让李密兴瓦岗 杨广的孙子杨侗在洛阳称帝后，命王世充为纳言，元文都为内史。 他们得到了让全朝上下都恐慌害怕的消息： 宇文化及正率领十几万人朝洛阳赶来。 一个有学问叫盖琮的人给朝廷上书献计，建议联合造反起义的瓦岗李密，共同抵挡宇文化及。 小皇帝杨侗、内史元文都表示赞同，派盖琮为特使，用赏赐高官厚禄的方法去联络李密。 盖琮怀抱着敕书去了李密处。 瓦岗这支家大业大的农民起义军是怎么壮大起来的呢？ 河南滑县人翟让，自幼苦练武功，善使长枪。 开始他担任东郡掌管司法的小官。 后来因为犯了法，被关进监狱，等待处决。 狱官黄君汉知道翟让骁勇过人，是难得的英雄。 他夜里悄悄对翟让说： “翟法司，天时人事也许是可以预料的，哪能在监狱里等死呢？” 翟让又惊又喜，说： “我如今好比关在栏圈里的牲口，是死是活只能听从黄狱监吩咐了。” 黄君汉念其忠勇，当即给翟让打开身上的枷锁，释放翟让。翟让再三拜谢，说： “我蒙受您的救命大恩，得以避免被杀，但官府追查您私放罪犯，我逃走了您怎么办？” 说着流下泪来。 黄君汉发怒说： “我本以为你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可以拯救黎民百姓，所以才冒死解救你。 你怎么象儿女情长用眼泪来感谢我呢？ 你赶快逃脱，别管我怎样！” 于是翟让到浚县地势险要的大伾山上建立了瓦岗山寨。 与翟让同乡的单雄信招集一些贫民前往投奔翟让。 徐世绩家在卫南，刚十七岁，有勇有谋，也前来投靠。 当地英雄王当仁、王伯当，周文举也前往投靠。 徐世绩对翟让说： “东郡是你我的家乡，那里的人都认识我们，不能抢他们的财物。 荥阳、梁郡有汴水河流过，咱们去抢劫官府运粮食和其它物资的船，抢的货物足够我们使用。” 翟让同意他的想法，率兵进入荥阳、梁郡地界，抢劫朝廷漕运船只，有钱有粮，供给充裕。来归附的人越来越多，兵士达到一万多人。 616年，李密投奔瓦岗。 李密对翟让说： “如今皇帝昏庸，百姓怨恨。朝廷打高丽把精锐部队打光了，还和突厥成了仇敌。 皇帝撇下洛阳长安不管，乘楼船南下扬州享乐去了。 这可是象刘邦项羽那样趁势争夺天下的好时机。 凭你的雄才大略，精兵强将，夺取洛阳长安，灭掉隋朝绰绰有余。” 翟让听罢，对李密的胆识过人大为敬重仰慕。 于是派他去游说各地小股起义军。李密去一说，他们纷纷归降。 李密又向翟让建议说： “现在人马已经很多了，光靠抢劫汴河上的官船不行了。 没有地方弄到足够的粮草，长久下去，军队缺粮缺钱，人心涣散。大敌一到，我们就会被打败。 不如咱们去攻占荥阳城，筹积粮草，到兵多马壮时，再去和别人夺天下。” 翟让认为他说的对，他们先领兵攻下金堤关和荥阳外围县镇。 齐郡守张须陀，是勇猛善战隋朝猛将。他奉朝廷调令守荥阳，领兵讨伐翟让义军。 翟让听说是他领兵而来，极为害怕，决定率军逃回瓦岗。 李密极力劝他别撤兵，李密说： “张须陀骁勇但没有谋略，他的队伍打了几次胜仗，狠毒又骄狂，咱一仗就能捉住他。 你只管摆开阵势作战，我来替你打败他。” 翟让迫不得已，统领军队准备战斗。李密分出一千多名兵士埋伏在枝叶茂密的树林里。 翟让开战不利，边打边退。 张须陀领兵一路追击。这时李密率领藏在树林里的一千多兵士杀出。 张须陀兵士一看前后都有义军，心慌起来，纷纷向没有义军的两侧逃散。 李密和翟让前后夹击，大败张须陀。张须陀战败身死。 这意想不到的大获全胜，使翟让大为惊喜。翟让从此以后让李密单独率领一支队伍。 李密的军队军容严整，凡是发生命令，严格执行。 下令冲锋，前面有水有火，也勇猛向前。下令撤退，前而有金有银，也不逗留捡拾。 李密本人衣食节俭朴素，得到了金银财宝全部分发给部下。因此部属将士都拥戴他。 他的军队作战威猛，被称为“蒲山公营”。 不久，李密又向翟让建议说： “北方各地纷纷造反，昏君杨广沿大运河南下江都，不敢回北方。全国百姓正在挨饿。 凭着你杰出的才干，统领着强大的军队，应该消灭各处敌兵，平定天下。 不能躲在民间，占据小块地盘就满足，永远当小小的流寇反民，安心呆在小地方了此一生。 现在东都洛阳的兵士百姓，里里外外离心离德，洛阳城里的隋朝官员各怀心思。 您亲自率领强大的兵众，直接去攻占兴洛仓,散发粮食救济穷苦百姓，各地百姓谁不归附？百万新兵，一个早晨就能召集起来。 抢先下手制服别人，这个时机不能错失！” 翟让说： “我出身于农民，没有那么大的名望、号召力。 一定要实现你说的样子，请你先出兵，我带上各支队伍，作为后续力量。夺取兴洛仓后，再作商议。” 617年春，李密领兵在前，翟让领兵在后，他们领7000精兵从阳城出发，越过方山，从罗口出击，一举攻克兴洛仓。 义军打开仓库让百姓拿走粮食。听说分粮，连老人妇女也背着孩童赶到这里。 路上去兴洛仓搬运粮食的人络绎不绝，多达几十万人。大量贫苦农民参加了起义军。 洛阳小皇帝杨侗派郎将刘长恭领步兵骑兵二万五千人讨伐李密，被李密一战打败。 翟让佩服李密才能谋略远胜自己，于是推举李密当头领。 617年二月，在巩县设坛祭天。李密立名号为魏公。年号为永平元年。 设置长史以下百官。授翟让为司徒，封为东郡公。 任命单雄信、徐世绩为左右大将军，各自率领所属部队。 任命祖君彦为文秘记事，拟写檄文，并派人传递到各地，痛斥隋炀帝十大罪状。 确定以洛口为都城。 一时间归附投降李密义军的有： 山东义军孟让 河南柴孝和 侍御使郑颐 隋郎将裴仁基 又得到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英雄豪归附。 李密分别封授他们官职。 河北山东以南，江淮以北起义军多半归附了瓦岗义军。 李密又率三万兵进逼洛阳。隋将段长达、刘长林领七万人抵御，隋军战败。 李密夺取回洛仓据守。 武阳元宝藏、黎阳李文相、洹水张升、清河赵君德、平原郝效德先后归附李密义军。 元宝藏归降后，李密封他为武阳公。元宝藏安排门客魏征给李密写信表示感谢。 李密看魏征文才超群，任他为参谋。魏征后来成了大唐宰相。 义军联合攻击，攻克占领黎阳仓。攻占黎阳仓后，发放粮食救济百姓，挑选年轻力壮的农民当兵，不到十天，就招收新兵10万人。 柴孝和劝说李密道： “关中八百里秦川大平原，民富粮足。 那里北西南面都是高山峻岭作为屏障，就东面没山但有黄河天险，是成就霸业天选之地。 项羽离开这里就灭亡了，刘邦占据这里就成功了。 照我的想法是： 让裴仁基守回洛仓，翟让镇守洛口仓。您亲自挑进一支精锐部队，向西突袭长安。 关中老百姓谁不到郊外端着水，捧着酒饭来迎接您？ 关中甚至不用打仗就到手了。 攻克长安之后，那边粮多兵多，再回头攻打崤山和函谷关。攻克东都洛阳，天下可平定了。 如今各地英雄豪争先恐后起兵，实在担心别人抢在我们前头。” 李密说： “你这个方略，我也想了很久了。实在是个上策。 但是杨广还在，追随他的还很多。我的队伍都是河南山东人，他们谁厚愿意跟着我西进关中？ 各位部将都出身于绿林好汉，把他们留在这里，又会各自称王独立。 如果那样，那就全完了。” 李密军队同隋军作战勇猛，李密总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 一次交战中，李密被乱箭射伤，躺在营帐里养伤。 洛阳城的隋军乘机偷袭，义军突然被袭击，李密兵众四下逃散。 李密只好放弃回洛仓，兵力集中到了洛口仓。 这时候，隋将王世充率领十万精兵强将攻打洛口。 王世充和李密在洛河隔岸对峙。 李密领兵渡河同王世充作战，结果被打败，李密率军逃往洛河以南。 柴孝和在战斗中落水淹死。 王世充率军渡过洛河追击李密义军，被李密击退。 王世充又领隋军往石子河逃窜。义军追上，两军交战，王世充又败。王世充往西逃去。 李密义军威名远扬。 这时候，翟让的部将王儒信鼓动翟让恢复担任大首领，夺取李密的大权。 翟让的哥哥翟宽（弘）对翟让说： “皇帝只能由我们自己来当，怎能送给别人？ 你如果当不了，那就该我来当。” 翟让迟疑不决。 总管崔世枢、左长史房彦藻受到翟让训斥侮辱,偷偷把这些听来的事告诉了李密，并劝李密除掉翟让。李密没有听从。 左司马郑颐说： “被毒蛇咬了手，壮士为了不毒染全身，果断从手腕处把咬伤的手砍下来，才能保全性命。 你为什么顾惜个人感情，耽误天下大计？” 李密于是和几个人商议对策。 恰逢王世充派兵打过来了，李密让翟让领兵抵御，翟让遭到王世充猛烈攻击。 翟让情势危急， 李密和单雄信率领精兵救援才获胜。王世充败逃而去。 第二天，李密在自己营帐设了一桌酒席，邀请翟让前来吃酒。 翟让领哥哥翟宽，徐世绩、单雄信前来赴宴。 李密请翟让入席后，拿出一把罕见的好弓给翟让鉴赏。 翟让刚刚拉满弓，测试弓的品质。就被李密事先安排的一名勇士从背后斩首。 多名埋伏的勇士齐出，杀掉了翟宽、王儒信。 徐世绩被混乱的伏兵勇士砍了一刀，受了重伤。 李密及时制止，才免于一死。 单雄信急忙跪地请求饶恕，才免了被杀。 事后李密到翟让各个兵营，向翟让的将士们通报了情况。及时扶慰全军，没有发生兵变闹事。 李密命令把翟让生前直接率领各部队分散编列到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属下各部队。 翟让本性粗暴残忍，他死后没有多少人哀伤。没有人替他报仇。 但是全军上下都知道李密这样做很缺德，部将们开始对李密心怀顾忌。 李密在将士们心中的威望大为降低。 第24章 李密归降大唐 618年正月，李密率三十万大军，进占金墉城。直逼洛阳北门。 这个时候发生了江都兵变。隋炀帝死后，洛阳七大臣拥立杨侗为小皇帝。 洛阳城小朝廷，面对近有李密围攻，宇文化及又率十几万人赶来的情势 ，派了特使盖琮招抚李密。 杨侗在赦书上册封李密为太尉、尚书令， 东南道行军大元帅。 承诺李密若能平定宇文化及，之后便让李密前来洛阳入朝廷辅政。 李密为了避免同时和隋军王世充，叛军宇文化及两面作线，腹背受敌，接受了册封。 618年七月，李密出兵向东征讨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领兵到了黎阳，跟李密军队相遇。 李密知道宇文化及的部队缺少军粮，速战速决对宇文化及有利。所以李密不跟他交锋，只是堵住了他的进路。 李密派徐世绩守卫仓城，宇文化及攻打没有成功。 李密和宇文化及隔着河面对话,李密谴责他说： “你原来是匈奴的黑皮奴隶破野头。 你爹你哥弟和你，你们一家子都受隋朝厚恩，世代富贵。以至你家娶了皇家公主为妻 。 你得到的荣耀，整个朝廷没有第二个。 享受王公贵族的待遇，就应该以王公贵族的的身份报答朝廷 。 你怎么能允许陛下失德胡为？你不仅不以死劝谏皇上，反而乘叛乱之机、亲手杀皇帝，你连皇帝兄弟子孙一并屠杀。 你扶植皇帝孙子当傀儡，你独揽大权，自我尊崇，篡夺王位，奸污霸占皇后皇妃，残害无辜忠良。 你不学诸葛瞻的忠诚，反而学汉霍瑀的凶狠毒辣。 你作恶多端，天地都不能容你，你想到哪里去？ 如果你快来投降了我，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宇文化及半天应答不上来，过了好久才瞪着眼喊道： “我同你只讲砍杀，你何须大讲为人道德，是非对错？” 李密对身边下属将领说： “宇文化及如此蠢笨，还想作帝王，多么可笑！ 这是秦朝赵高、汉代刘玄那样的又坏又蠢的人物，我只需折根竹杖就能驱赶他。” 宇文化及命令兵士大造攻城长梯，借以攻占黎阳城。 李密率领五百名快马轻骑奔赴阵地，仓城义军也派出兵马出城接应。 他们一起放火烧毁了宇文化及命令士兵做的全部攻城长梯，大火烧了一个晚上还没熄灭。 李密得知宇文化及军中粮食要吃光了，就欺骗他说，要跟他联合打洛阳，并说马上给他们送来粮食援助他们。 宇文化及信以为真，非常高兴。 宇文化及对兵士说：“可以放心吃饱了，吃饱了有力气打仗。他们马上就给我们送粮食来了。” 宇文化及后来怎么盼也不见李密军队给他送来粮食，才知道是李密欺骗他。 宇文化及大怒，跟李密军队在卫州童山脚下展开激战，战斗从早晨开打一直打到傍晚。 李密被乱箭射伤，跑到汲县休息。 宇文化及也精疲力尽。军中食物断绝，士卒多半叛逃。 宇文化及的军队攻了一下汲县攻不下，又迅速向北转移去攻魏县。 军中没有粮食吃，兵士挨饿。宇文化及的部将陈智略、张童仁带领自己的队伍归降了李密。 宇文化及在东郡留下了一些军需物资，派他设置的刑部尚书王轨领兵看守。 到这时王轨也献出东郡投降了李密。 却说洛阳特使盖琮拿了李蜜写的愿意归降洛阳隋朝廷的表书，回到洛阳。 杨侗见表大喜，即下诏封李密为太尉，兼封魏公。等李密荡平宇文化及，请李密入朝廷辅政。 安排特使再去李密处传递册封李密的诏令。 特使已经出发，元文都认定李密必来归降，天下从此可安定，于是在东门摆酒宴庆贺。 只有王世充神情严肃地说： “朝廷的官职爵位，随便授与反贼，请问你们怎么想的？” 元文都听他这样说，很是气愤，问： “你是不是和宇文化及有秘密来往？” 从此两个结了仇怨。 这时宇文化及粮食用完，停止了向洛阳方向进攻，朝魏县奔去。 李密领兵从后面追着宇文化及的军队猛打，获得了胜利，派人向洛阳朝廷送去得胜捷报。 元文都等大臣欢欣鼓舞，相互道贺。 王世充说： “元文都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官，看不透李密反贼假意归顺的鬼心思，将来他必定被李密生擒活捉。 我军与李密交战，杀他部下兵士，前后战斗了不知多少次。 如果让李密入朝当官执政，李密的部将必定光想着报仇，我们这些人都活不成了。” 元文都听他这样说，就把这些话告诉了段达，并同段达商量，打算趁王世充入朝时，提前埋伏好勇士除掉他。 没想到段达随后把行动计划向王世充告了密。 王世充领兵夜间袭击含嘉门，元文都知道事情已败露，即把小皇帝杨侗保护在乾阳殿，闭住宫门守卫。 王世充领兵进攻太阳门，破门而入。命令段达带兵进殿捉住元文都，乱刀砍死。 王世充派手下将领代替了皇帝的侍卫兵，然后进殿拜见杨侗，跪地谢罪。 杨侗没有实权，不好指责他，只得和他保持态度一致。 王世充散开头发，指天发誓他从此效忠皇上，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说得杨侗居然从怀疑到信任，竟任命王世充为右仆射，让他统领内外一切军事。 从那以后，洛阳朝廷的军政大权全归王世充，他的兄弟、儿子、侄子都掌管重兵。 杨侗像个摆设一般，什么都说了不算了。王世充说啥，杨侗只能唯唯诺诺顺着他。 李密赶走了宇文化及，打算进入洛阳朝廷做官。 他听闻洛阳城里王世充发动了兵变、灭掉了异已，独揽朝政，就拒绝再入洛阳朝见小皇帝杨侗。 李密回到了瓦岗义驻地金墉城。 王世充图谋除掉李密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心头大患。 他派了使者假装与李密讲和，提出愿意用布匹换粮食。 李密的军队有的是粮食，但缺少布匹做兵士衣服。于是允许与王世充做交易。 后来发现洛阳城的军队和百姓有了粮食吃，就没有人出来投降了。 李密明白过来中了王世充的算计，禁止了粮食布匹交易。 王世充看到既能兵士吃饱、又能喂饱战马，就挑选出了全部精说，来进攻李密义军。 李密安排王伯当领兵守住金墉城，邴元真领兵守住洛口。自己率军赶往偃师北部，迎击王世充军队。 裴仁基献计说： “王世充率全部精兵前来，洛阳城全由老弱兵防守，咱们不和他正面交锋，宜派兵分多路截住他的归路。 另派精兵三万，绕道河西，直接袭击洛阳。 王世充如果回兵救援，我们各有兵力前后夹攻他，我军必获全胜。” 李密认为是好计谋。 偏偏单雄信、陈智略认为何必那么费事，主张正面进击，速战速决。 于是李密也有了速决胜负的意思。 裴仁基苦苦相劝，李密不再听从。裴仁基急得跺脚感叹： “您将来会后悔无及的！” 魏征也支持裴仁基计策，郑颐认为裴仁基、魏征的计谋不可行。 李密最后决定采用速决战。 借着朦胧的月光，王世充派遣快马骑兵偷偷进入北山，潜伏在溪谷中。 他命令兵士吃饱饭，喂好战马，天亮即开始对李密部队发起突然袭击。 李密的军队刚刚打败了宇文化及，兵士们心神疲惫，又加上瞧不起王世充的军队，这天从将领到士兵，事先都没有做防备突然袭击的任何准备。 天刚亮，李密的军队兵士睡眼朦胧，纷纷出了营帐，都还没吃早饭。 突然发现王世充的大批骑兵部队猝不及防地杀过来了，义军匆忙列阵迎战，已经来不及了。 王世充手下的这批精兵，几乎全是战力强悍的江淮兵，他们拼死冲杀过来，攻势凶猛难以抵挡。 激烈地混战中，李密的军队勉强还招架得住。 忽然又有一支王世充骑兵部队从高处冲杀过来，一下子把李密部队包围分割成好几段。 王世充又提前在洛阳城找到一个和李密长得特别象的人，冒充真李密。 王世充命人把假李密的双手朝后绑住，押到兵阵前面，让隋军兵士装模做样地喊： “抓住反贼李密了！” “抓住反贼李密了！” 王世充又令隋军兵士一齐高呼： “抓住反贼李密了，万岁！” “抓住反贼李密了，万岁！” 李密的军队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哪里经得住隋兵这样震天动地的一起呼喊? 大多数李密义军兵士在战斗地忙乱中，顾不上思考分辨这个被隋军绑住的是假李密还是真李密，顿时军心涣散，义军兵士们开始溃败逃散。 自从李密杀了翟让,单雄信早就对李密心怀不满，趁乱领兵投降了王世充。 陈智略一看单雄信率部投降，他也对部下大喊一声：“不打了！不打了！”也率部投降了王世充。 激烈打斗中，裴仁基、郑颐、祖君彦都被王世充手下兵将捉住了。 李密领着残兵败将逃回洛口。 谁知洛口守将邴元真已派人联络投降了王世充，迎接王世充的部队接管了洛口城。 邴元真见李密奔洛口而来，他带兵出城不是迎接李密，而是协同城中隋兵一起捉拿李密。 李密自知打不过，往东逃往虎牢方向。 王伯当也放弃了金墉城，退守到了河阳。 李密领残兵逃回河阳，召集剩余部下开会，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李密对大伙说，他下一步还想，南边守住洛河以北，北边守住太行山以南，东边占据黎阳，再求发展再起。 众将领七嘴八舌地说： “军队刚刚吃了败仗，兵士心里都很害怕。 这一仗兵士们被王世充的隋兵打得魂飞魄散，彻底丧失信心了。 如果还留在这里，用不了多少天，兵士都逃跑光了，如何再发展重起？” 李密长叹一声说： “我所依靠的就是大家，大家既然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了。 咱们这一仗被打败了，你们长时间跟着我征战，劳苦大家了。 我现在就结束自己性命，以此向将士们谢罪啦。” 说到这里，李密伸手往腰间就要拔剑自杀。 王伯当急忙上前把李密抱住，夺下了李密手上的佩剑。 王伯当一边动手阻止一边劝说： “胜胜负负，兵家常势。活下去，才会有新的希望。” 在场的人都看着李密和王伯当，没有一个不流泪的。 大家都低着头悄悄擦泪，没有人敢抬起头，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泪光满脸的样子。 李密对大家说： “各位将士如果不嫌弃我，咱们去关中归附唐朝。 我李密虽然惭愧无功，但心里盼着大伙能过上富贵日子。” 众将士都齐声表示愿意跟着去。 李密又对王伯当说： “将军在这边家业重大，不应该舍下家业和我一同去。” 王伯当说： “过去汉朝萧何率领全家老小随从，跟了汉王刘邦。 我不能因为你打了败仗，就离你而去。 咱们活着在一起，死了葬在一处。” 将士们看见他俩这样，都已泣不成声。 跟随李密进入关中的，共两万残部。 其它没有跟李密一起走的将领，都献出所占据的州县，归降了洛阳王世充。 只有徐世绩还能守得往黎阳，不愿反叛李密。 李密进入关中地界，对属下说： “我曾拥有兵力百万，现在放弃抵抗，甘愿归顺唐朝。 崤山以东的几百座城池，都曾经是我们瓦岗义军的天下。 我阻击洛阳、牵制住并消灭了大量隋朝官军。 帮唐军抵挡了隋军，消耗了隋军，使唐朝兵马不用苦战就占领了长安。 我们象汉朝时的窦融那样，立下了大功。 唐朝皇帝应该念我有功，估计封我为宰相一类的朝廷重臣吧。” 王伯当和众将听了都说：“李将军您说得对。” 李密归唐，李渊大喜。 李渊封授李密为光禄大夫，封邢国公，还将表妹独孤氏嫁给了李密，言必称李密为贤弟。 李密对此大失所望，心里非常不满。 朝廷大臣也大都轻视冷落李密，更让他忿懑。 同年年底，李渊派李密去黎阳招降昔日部将。左武卫将军王伯当随同前往。 李密率所属部队东行至稠桑驿的时候，李渊突然反悔。安排快马使者送信将李密召回。 李密一看这情形，心里又失望又恐慌。李渊这不猜忌我吗？担心我拥兵外出再次叛唐独立吗？ 李密越想越内心恐惧，决定判乱。 王伯当努力劝阻，说： “李将军，咱们既然已归顺唐朝，不能再反叛。” 李密就是不听，说： “李渊这人心细多疑，我俩再回长安城，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于非命。 唐朝皇帝这个样子，能让你我在自己家里安然善终吗？” 李密率部队攻占临近的桃林县（河南境内），抢夺了老百姓的牛羊鸡鸭，进入熊耳山。 李密后又率兵前往襄城（河南汝州)，投奔他原来的下属张善相。 李密反叛，被熊州副将盛彦师得知，他率领唐军在陆浑县邢公山设下埋伏。 619年腊月三十,李密率领部下兵士经过陆浑山，他的叛兵被盛彦师率领的部队全部杀死。李密战死。 盛彦师将李密首级派人传回长安。 李洲命人将李密首级送往黎阳，招降李密以前的部下。 徐世绩献黎阳城归降唐朝。 当年的瓦岗军着名战将秦琼、罗士信、程咬金辗转多地，最后归降大唐。 第25章 桂阳公主 薛举父子被剿灭，他的部将有个叫仙地的，本已归降唐朝，后又领属下兵士再次反叛。 他这次叛乱从陕西商洛出击汉川，领有兵众几千人。 他领叛兵走一路抢一路，沿途抢劫百姓财物。 唐朝大将庞玉奉命前往围剿，反而被仙地领兵打败。 仙地领兵到达始州(剑阁)抢了姓王的年轻貌美女子，要在荒野上强行奸污她。 哪知王氏女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一脸羞涩，对仙地说： “守着你这么多部下兵士，多么难为情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哪。 你让你的兵士远离我俩，我就顺从你。” 仙地一听满心欢喜，命令属下兵士赶紧远离休整待命。 王氏女又说：“将军，这荒郊野外怎么行呢？ 咱们得就近找家路边小店才可以。” 仙地被王氏女的美貌迷惑得神魂颠倒，一概满口应承。 找到近处一个简陋的小店，王氏女说： “天已午时，饥饿难耐。先吃饱饭可否？” 仙地于是买了酒菜，两人在小桌子前对坐而饮。 王氏女装出妩媚诱人姿态，劝他连吃了几碗米酒。仙地吃得已有些头晕，对王氏女说： “贤妹，我吃得已有些醉了，不可再吃。” 王氏女见他只有七分醉意，又劝说仙地： “你可知我为甚不害怕你？” 仙地说：“委实不知。” 王氏女说： “我见你似强盗一般掳掠我去，亦心生惶恐。 待我定神一看将军生的骄勇威猛，是个英雄模样，又一想你是几千勇士头领，必是当世豪杰，已是远非寻常山野村夫可比，心里反倒有了几分仰慕。 我父母皆亡，我兄长当兵在宗罗睺处当百夫长战死，适我家中无米可食，我独自在田野收谷穗，又被将军强掳至此，既是雪上加霜劫难，又似是机缘一现。 我想天下美人万千，将军乃千夫之王，身边怎会缺少美人为伴？ 缘何将军独看我美丽，把我强掳至此？ 我知将军乃图一时之欢尔，然我家中亲人皆死，我已无依无靠。 我是实慕将军英武过人，愿自此与将军缔结永好，一生追随将军走闯南北，生死贫富任由天命定数，不知将军可有此意否？” 仙地听罢，大喜过望。 仙地说：“贤妹此言甚善。在下求之不得，哪有半点不愿意！” 王氏女说： “我劝你再饮几碗，尽兴而止，你可听从否？” 仙地说： “若贤妹刚才所言俱是真意，再吃几碗无妨。” 于是又吃了几碗米酒。 米酒下肚，酒劲发作，仙地少顷倒地，头昏欲睡。 王氏女不慌不忙，拔出仙地腰间佩刀，用力猛刺仙地咽喉处，仙地当场毙命。店主见过如此场面，吓得尖叫不止、恐慌欲死。 王氏女说：“店主勿怕，此人乃官府捉杀而不得之叛贼首领，我今屠之，不会连累于你。” 王氏女割下他的首级，向店主讨要床单包裹贼首，店主哪敢不从，慌忙找来。 王氏女提着仙地首级送往梁州官府，见了刺史昂然说道： “祸乱本州反贼头领首级在此。” 梁州刺史大喜，写了奏表，言叛贼首领仙地已被女豪杰斩首云云。 州刺史派兵把仙地首级送至长安。唐高祖李渊看了奏报，大叹这位智勇双全王氏女为女中伟丈夫，下诏册封王氏女为崇义夫人。 薛举叛乱平定后不久,有地方官奏报李渊： 宇文化及杀了他拥立的小皇帝杨浩，自称皇帝，国号许。 朱粲占领了唐朝邓州，杀死了刺史吕子臧，自称楚帝。 窦建德称帝，改国号为夏。 唐高祖李渊准备派兵平乱。 忽然有个年轻女子，身穿白绸缎孝服，跌跌撞撞前来见李渊，时而声泪俱下地诉说时而嚎啕大哭。 李渊见了她，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挥洒如雨。 这个年轻女子是李渊的第五个女儿桂阳公主李月娥。 李渊称帝后，他的所有女儿，不管是正妻窦小惠生的，还是几位次妻（小妾）生的，都册封公主称号。柴绍妻李秀宁是窦小惠所生，封为平阳公主。 次妻生的女儿，最是桂阳公主李月娥天资聪颖，善写诗词歌赋，备受李渊宠爱。 由李渊主张嫁给了千里挑一的美男子赵慈景。 赵慈景不仅长得英俊帅气、还臂力过人，武功超群。唐朝开国后赵慈景任华州刺史。 李渊因为河东城久攻不下,刺史韦义节屡战屡败，乃命赵慈景为行军总管，和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一起，率兵攻打尧君素。 独孤怀恩率兵至蒲坂，粗心大意到营寨驻扎不设 防备，遭到隋将尧君素领兵偷袭。 激战中，独孤怀恩狼狈败逃，只剩赵慈景还在敌阵中举长柄大力奋力苦战。 赵慈景被隋兵层层围住，身边没有唐兵救援，战至精疲力尽，受伤落马，被尧君素擒拿捉往，押在牢狱。 他在狱中坚贞不屈，誓不叛唐，被尧君素下令割下首级，挂在城墙外面。 噩耗传到长安，李渊派使者拿皇帝诏书，谴责独孤怀恩玩忽职守。 这时，桂阳公主李月娥也已得到丈夫赵慈景被杀害的消息。 李月娥换去华丽衣服，换上为丈夫守丧的白绸孝服，哭着请父亲调兵遣将，斩杀尧君素， 给丈夫报仇。 李渊重情儿女，感怀伤悲，劝慰女儿不要过于悲伤。 李渊说： “一个女婿顶半个儿。 赵慈景是你的好夫君，也是我的贤婿，他是忠义两全之士。 我在晋阳起兵，连累到家人。隋朝廷骨仪派兵到处抓咱家的人。 你和赵慈景居长安，别人都劝他一起逃避抓捕，这慈景放心不下年迈母亲，宁愿被抓也不肯出逃。这是仁孝。 他被骨仪派兵押到长安监狱受苦，一直我打下长安才从监狱解救他出来。 你们夫妻分离，才团圆了没几天，我一心只想战场历练他才干，备以后大用。 又让他领兵攻打尧君素。他义无反顾前去，不承想独孤怀恩独自败逃，撇下他不管。 他仍坚持苦战力战隋兵，战至力竭被尧君素抓去。 他在尧君素的监狱里受尽折磨逼迫，坚贞不屈，被尧君素杀害，这是忠义。 我不应让他匆匆领兵出征，如今懊悔莫名，心入刀割。” 说毕，李渊挥泪有时。 沉默片刻，李渊又说：“人死不能复生，劝月娥我的爱女勿过于悲伤。” 李月娥说： “我只盼爹派出大军杀掉这个尧君素！为我夫君报仇！ 尧君素死硬冥顽，隋朝已经灭亡，他还迂腐顽抗。他这样愚顽歹人，应当碎尸！” 李渊说： “月娥放心，我让你二弟领兵征伐，不用多久就能擒住他。” 随后，李渊命令李世民为陕东行台，统领蒲州及河北兵马，前往讨伐尧君素。 李世民命独孤怀恩领兵围攻蒲州。 独孤怀恩一门心思想攻下蒲州，尧君素就用一百条计策对付他。蒲州始终不能攻克。 李渊派归降隋将去招降尧君素，尧君素始终油盐不进，一概不听。 李渊再派尧君素妻子去劝降。尧君素妻子站在蒲州城墙下面，对站在城墙上的尧君素喊道： “隋朝已经灭亡，你这是何苦？快归顺了大唐天子！” 尧君素说：“天下道义，岂是女子所能理解的？” 只说了三言两语，尧君素马上拉弓搭箭， 飕的一声，他只一箭就把自己的妻子射倒。 唐兵一看君素妻子中箭倒地，急忙一拥而上救回，尧君素妻子已经奄奄一息。 李世民得知尧君雅不肯投降，继续调兵助攻。 尧君素曾以死发誓，每谈起国家，每次都感慨流泪。他曾对将士说： “为了国家大义，我不得不死。 如果天意灭隋，整个天下都归了别人，我就拔剑自行割断自己的脖子。 把我的头交给你们，让你们拿去换取富贵。 如今城池还坚固，仓库还有粮食，胜败还不确定，请各位先别怀有归顺唐朝的心思。” 隋兵将士们听了他的话都很感动。 他平时对待下属严厉又多有恩情，因此部下都遵守他的嘱咐。 后来，城内的仓库存粮吃完了，先是城中百姓越来越成多地饿死，马上要人吃人了。 他的部下薛宗趁尧君素不防备，竟然一刀杀了尧君素，提着他的首级出城投降。 独孤怀恩接了头颅，正想领兵进城，不料城门又关上了。 尧君素的部下王行本重新约束城中百姓和士兵，在城里固守。 独孤怀恩只得把尧君素的首级先派人送往长安，再打算攻城。 守城的王立本骁勇异常，竟然从城里隋军中选拔勇武之士，组成敢死队，出城袭击独孤怀恩的军营。 独孤怀恩毫无防备，被他打败。 敢死队出城抢了粮食牛羊，备足了守城物资，城防更加坚固难攻。 这消息有人报知了唐朝庭，李渊立即再下诏令，斥责独孤怀恩严重失职。 独孤怀恩是李渊母亲娘家侄儿，仗着自己是李渊表弟这层亲戚一向傲横无忌。 他看了李渊的诏令，不肯反思自己过错，心里只是愤恨李渊训斥他，暗自说： “这李渊着实可恶！” 带着对李渊的怨恨，他派人给蒲州城里的王行本传送书信,商量和王行本联合反唐，投靠了反隋农民起义军首领刘武周。 到后来李世民打败刘武周，抓住了在刘武周那里的独孤怀恩。 知道了他的奸恶行径，绑押了他问罪。 李世民派将军秦武通攻打蒲州，一举攻克。 王立本出城投降，唐军捉住并关押王立本，按律法把他斩首。 李渊的五女儿李月娥闷在家里，时时思念亡夫，沉浸在悲伤难过的情绪里走不出来，人也消瘦，精神忧郁。 李渊心疼女儿，怕她忧伤出大病来，改封她为长广公主。劝她走出伤痛，再行嫁人。 李渊托人说媒，让李月娥嫁给了杨师道。 婚后，她和杨师道感情和谐。 虽然她和前夫赵慈景生的和继任杨师道生的孩子都因为因她管教无方，很不成器，但和杨师道没有矛盾纠葛得以终老。 第26章 窦建德除宇文化及 李渊决定派兵东征。忽然有幽州（今北京）的归降表书送到，是罗艺派人来献城。 李渊看完表文，立即颁布诏令授罗艺为幽州总管。罗艺手下将领也各封官职。 罗艺是襄阳人，曾为郎将跟随隋炀帝征讨高丽，后来留驻在了涿郡。 他性格粗暴刚烈，为诸将所忌惮。 罗艺领兵捉杀幽州郡丞，打开官府仓库，把存钱分给兵士，把存米分给百姓。境内兵民都欢呼拥戴他。 柳城、怀远各个县城，都先后归附他。于是他自称幽州总管，称雄一方。 宇文化及到达山东，派使者招降罗艺。 罗艺愤慨地说： “我本是隋朝臣民，怎么会归降这么个杀害皇上的叛贼？” 他命人斩杀了宇文化及的使者，率全城军民为隋炀帝致丧三天。 随后，农民起义首领窦建德也派人去招降他，罗艺对属下将领说： “窦建德是个造反的农民，不值得和他共图功名。 只有唐国公李渊兴的是义兵，救的是天下，造福的是黎民，我还不如归附他呢！” 温大临是唐朝侍郎温大雅的弟弟，在罗艺手下担任司马一职，他表示极力赞成。 罗艺吩咐温大临起草归顺表书，派使者送往长安。使者返回，罗艺接受了李渊封授官职的诏书。 这时候突然得知窦建德率十万农民起义军，从河北来进犯幽州。 罗艺想直接出城迎战，部将薛万均献计说： “他们兵多我们兵少，一旦直接交战，我们必败。 可以挑选老弱兵士出城列阵引战。让老弱兵士们背靠城墙，前面面向城外那条河，列下兵阵引诱敌人。 由我带领精锐骑兵，埋伏在城边上，等待他们渡河来攻。 待他们渡到一半的时候，我领伏兵突然杀向敌阵，一定会获胜。” 窦建德军队赶到，见罗艺的幽州守军隔河列阵，果然领兵士渡河攻击。 待他们渡河到达水流湍急河流中央时，薛万均埋伏的骑兵突然冲杀过来。 薛万均手持长杆枪矛，骑在枣红马上，领着千名骑兵，击杀窦建德军队兵士。 窦建德一看中了埋伏，急忙下令从河里撤退，已是被砍杀得死伤无数。 窦建德领兵转而去攻幽州附近其它城镇，又被罗艺的部将击退，窦建德只好返回乐寿城。 乐寿是窦建德的根据地，号称“金城宫”。 他是漳南农民，后来当了兵，因为作战勇猛、被推举为小队长。后因窝藏庇护农民义军小头领，被各郡县官府怀恨。 这时候，张金称在河曲造反，高士达在清河造反，他们四处抢掠百姓财物，供养军队，偏偏躲着窦建德的家乡不去抢。 郡守怀疑窦建德私通造反起义军，抓捕杀死窦建德的亲人。 窦建德独自投奔高士达，高士达惊讶窦建德勇谋过人，给他领兵权。 隋涿郡太守张绚攻打高士达义军，被窦建德杀死，窦建德威名大振。 这时候，隋太仆杨义臣剿灭了农民义军张金称，乘胜攻击高士达部。 窦建德对高士达说： “隋军新胜，锐气正盛，应避其锋芒，避免硬碰硬。” 高士达不听，结果被隋兵杀死。 窦建德领一百多骑兵逃走了，等杨义臣得胜收兵，才回来为高士达办丧事，招集他的逃散部下，重振声势。 他自称长乐王，占据乐寿当首都，分封百官。 这时候有五只体形巨大的飞鸟，飞来落在窦建德金城皇宫顶上。 它们长得既像孔雀、又像凤凰，尾羽有几尺长，羽毛绚丽多彩。它们叫声清脆悦耳。 它们引来了几万只大小形状各异的飞鸟与都停在宫殿顶上，过了一天才飞走。 窦建德以为是祥瑞之兆，改年号为“五凤”元年。 后来他又得了一块奇异的黑色玉石，觉得是上天的对他的恩赐。他认定自己是夏禹再世，又改国号为夏。 随后，窦建德打败隋将薛世雄，攻取冀州定州，起义军达到十几万人。 这次攻打罗艺失败，让窦建德非常愤懑气恼，打算挑选精兵再打幽州。 这时候宇文化及到了魏县，发来檄文招降窦建德。 窦建德召集部下开会商议对策。 他对众将士说： “我是隋朝平民百姓，隋朝皇帝是我的君王。如今这个宇文化及，他敢杀皇帝反叛朝廷，就是我的仇敌。 我要为天下除掉这个祸害，你们说好不好？” 纳言宋正本答道： “大王是布衣平民奋起于民间。起兵于漳南，周边郡县陆续归顺于你，是因为你主张正义！ 宇文化及是隋朝皇帝的亲戚，竟然杀了皇帝篡权，此仇不共戴天。 大王应声讨他的罪恶，前往剿灭他，才不愧为是伸张正义的义军首领。” 窦建德听罢大喜，亲自领兵攻打宇文化及。 这时，李渊族弟李神通，也奉命率唐军攻打盘据在魏县的宇文化及。 守文化及抵挡不住，往东逃往聊城。 李神通占领魏县后，对宇文化及紧追不放。 宇文化及势力单薄、就把从江都行宫抢出来的金银财帛，赠送一些给海曲农民义军头领王薄，求他援助。 王薄得了财宝，带领手下众兵赶到聊城帮宇文化及一起守城，坚持了很多天。 突然得知窦建德也领兵来攻打，守城将士很是恐慌。更因为粮食快吃完了，每顿只准吃半饱，兵士怨气很大。 宇文化及没有为法了，写了书信给唐将李神通，表示愿意投降。 李神通看了宇文化及派使者送来的投降书，愤怒地把书信扔在地上，怒骂道： “杀皇帝的逆贼，还妄想下跪求得不死吗？” 副将崔世干劝说李神通： “他愿意投降，就允许他投降啊！” 李神通斥责崔世干： “我军劳师远征，在风里吃饭、在雾水中睡觉，都是因为讨伐这个老贼造成的。 现在这个老贼已经吃光了粮食，没有办法才想起投降来了！ 我们一两天就能攻克聊城，我们应当攻进城去，诛杀他们，并且缴获他的金银财宝赏给我军兵士。这样以显示国家威严。 如果允许他投降，请问用什么名义做这些事儿？” 崔世干说： “如今窦建德十几万大军朝这边赶来。 宇文化及我们还没能平定，他们内外夹攻我军，我军必败。 允许他投降，成功就在眼前。咱们不用打就进了城，我们占据城池而守，窦建德来了我军也不怕他了。 为什么为了宇文化及的金银财宝，不允许他投降？他投降了，取他金银财宝，除他性命还不都是我军说了算啊？” 李神通听罢大怒，令兵士把副将崔世干关押了起来。 随后，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已领兵从济北运粮入城。 字文化及、王薄军队又有粮食吃了，他们于是又不投降了，继续坚守聊城抗击唐军。 李神通统领下的唐贝州刺史赵君德领兵奋勇登城，李神通看他要成功了，又赶紧敲铜锣收兵。 赵君德孤军奋战，又听到鸣金只好退兵。 他回营责问李神通： “眼看我已领兵登城成功，你为什么鸣金收兵？” 李神通说： “窦建德大军到了，咱已经没法攻城了呀！” 赵君德登上高坡向东方远望，哪有窦建德大军的影子？一兵一卒也望不见。 他知道李神通怕他抢了头功。不由长叹一声： “这李神通亏是李渊皇帝的族弟，人家投降他不接受，攻城能成他赶紧叫停，这智商无语！ 不见李神通有啥神通，只见他一窍不通！唉——！” 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唐军才听着见战鼓咚咚、长钟当当作响。知道这是窦建德的大队兵马，真的来了。 李神通见他声势浩大，人数远超唐军，只好领兵退去。 宇文化及得唐军已退走，攻城的只剩下窦建德农民军，便领兵放胆出城，同窦建德将士作战。 没承想交战不到几个回合，宇文化及兵士被窦建德军队杀得七零八落，纷纷逃进城里。 宇文化及拍马回城，他的败军也蜂拥而入，重新关闭城门拒守。 窦建德领兵围攻，王薄领兵登上城墙抵御，相持到天黑。 这天晚上，攻城越发猛烈，王薄怕守不住，急忙派人去告诉宇文化及，让他领他的属下兵士一起守卫。 使者返回说：“宇文化及已经入睡了。” 王薄气愤地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敢安心睡觉？ 想这等嗜酒好色，荒淫无度之人，怎么能干成事？我苦守城池,他在睡觉，我为什么还为他效力？” 说完命令部下打开城门，迎接窦建德军队进城。 窦建德领兵进城，搜捕捉拿宇文化及。卑劣无耻的宇文化及正搂着萧皇后睡觉。 他猛然听见屋外喊杀声震天响，方才匆匆起床，穿好衣服，向外面胡乱奔逃。 刚好这个时候，窦建德的兵士赶到，几个兵士上前一把抓住了守文化及，找来绳子把他捆绑得结结实实。 这时，字文智及、杨士览、武元达、许弘仁、孟景等，有的骑上马快逃，有的挥舞兵器同窦军将士拼死搏斗。 结果他们逃到无路可逃被拦截住，打得气力用尽乖乖就缚，都被窦军兵将捉住。 窦建德率兵消灭了宇文化及属下全部兵士。 窦建德率兵到皇后屋门外，对屋里的萧皇后喊到： “臣民窦建德向皇后大人问安！ 叛贼宇文化及已被我的部下兵士捉拿擒住。 请皇后出来与臣民说话！” 萧皇后自隋炀帝被杀，被迫委身叛贼宇文化及，颠沛流离，甘苦自知。 得知宇文化及被捉，萧皇后喜忧参半、百感交集。 她从室内缓缓送出来，表情复杂，一脸的尴尬羞愧。 她为自己丈夫祸国殃民感到惭愧，她为自己身不由己，不得不屈从杀夫仇敌宇文老贼感到羞耻。 她觉得无颜面对天下臣民百姓。 她对窦建德缓缓地说： “感谢窦将军抓了叛贼首领。 窦将军和兵士们劳苦了！ 谢将军神勇助我出危难！” 她一脸羞愧的样子看着窦建德。 窦建德朝着萧皇后恭恭敬敬行了臣子见皇上的大礼。 窦建德请示萧皇后，获得赞同认可后，吩咐部下在聊城广场上摆设祭台，立了隋炀帝亡灵牌位，他和部将穿孝服致哀。 然后命令兵士把宇文智及、杨士览、武元达，许弘仁、孟景五个人押到牌位前，当众宣读他们弑君叛逆之罪，在众将士的喊杀声中，命令行刑兵士砍下他们首级，摆在炀帝灵位前，祭祀炀帝。 窦建德命人把宇文化及和他的两个儿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关押在三辆囚笼马车上，让他仨观看斩杀这五个叛臣祭祀炀帝全过程。 宇文化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威风，他站在囚车中头发蓬乱，面如死灰。他的双腿颤抖不停。 他的两个儿子在囚车里吓得嚎哭，干脆闭上眼睛不敢观看斩杀五叛贼过程。 祭祀完毕，窦建德命令兵士收了传国玉印和皇帝出行仪仗等物品，让兵士押解宇文化及囚车，押解装载金银财宝和宫女的牛车。 窦建德又请萧皇后坐上辇车，全军浩浩荡荡离开聊城，返回乐寿都城。 在乐寿都城，窦建德在广场召开兵民大会，宣布宇文化杀君叛国罪状,用车裂的酷刑处死了宇文化及和他的两个儿子。 窦建德这次剿灭宇文化及，缴获了大量金银财帛，他妻子曹淑贞建议把这些财宝分发给属下全体将士。 曹淑贞自己仍然穿粗布衣裙，不肯私拿缴获的丝绸锦缎给自己缝制华丽衣服。 窦建德人品端正、不好女色，除了妻子曹淑贞，宫内只有十几个干杂活的婢女。 这次他收得宇文化及一路携带来的隋宫宫女2000人，下令让部下派兵护送，全部安排她们返回到各自家乡，和她们的亲人团聚。 只有萧皇后没有去处，窦建德命令下属从皇宫安排一处好房子，让她安居。 这时隋炀帝堂妹远嫁突厥的义成公主得到消息，从突厥那边派人前来，迎接她的落难流离的嫂子萧皇后。 窦建德请示萧皇后： “皇后大人，你愿意到塞外去大草原上生活吗？” 萧皇后说： “我的妹妹义成公主在那里，我愿意去陪伴她。” 于是窦建德派人护送萧皇后以及萧皇后一直带在身边的隋炀帝小孙子杨政道一起前往。 到了突厥，义成公主领兵出城迎接。义成公主见到了落难丧夫、颠沛流离的兄嫂萧皇后。 萧皇后见到义成公主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在场的人劝不住，也只好在边上陪同她俩一起落泪。 突厥处罗可汗是始毕可汗的弟弟，兄长死后他继承了可汗帝位。 处罗可汗对萧皇后恭敬有礼，吩咐下属周到安排她好的住处，让她适应草原生活。 隋炀帝堂妹义成公主嫁给突厥可汗的过程是这样： 599年,为结好突厥,隋文帝选隋宗室之女封为义成公主,远嫁草原上的突厥启民可汗。 609年启民可汗去世。其子始毕可汗继位。义成公主改嫁始毕可汗。 619年，始毕可汗病逝，他弟处罗可汗继位，义成公主再次嫁给处罗可汗。 处罗可汗听从义成公主主意，同意帮助重建大隋。他说： “我的父亲因大隋才立为可汗，我要报答隋朝恩情，讨伐大唐。” 为重建大隋，处罗可汗在定襄立隋炀帝小孙子杨政道为隋王，重设百官。 处罗可汗620年病逝，义成公主拥立处罗可汗弟弟继位，就是颉利可汗。 义成公主又嫁给颉利可汗。颉利可汗对义成公主言听计从，一生与大唐作对。 窦建德送走了萧皇后，写了奏表派人送往洛阳隋小朝廷，说明了处死叛贼宇文化及的情形。隋小皇帝杨侗册封窦建德为“夏王”。 第27章 剿抚兼施 王世充打败李密后，势力从洛阳孤城猛然扩大到整个河南。 他还得到了李密部下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仁基、单雄信等众多名将。 实力大增后，他有了称帝的心思。 619年三月，王世充开始为称帝制造舆论声势。 他命人裁制绸帛布条，在上面写上“王世充拥有天下”字样。 又命人捕捉各种鸟雀，把事先写好的布条系在鸟的脖里子上再放飞，传令民间百姓： 有捕获这些飞鸟，前来进献的人，封授他们官职。以此让天下人知道，王世充该当皇帝了是上天意志。 王世充的属下将士都看透他是在装神弄鬼，特别厌烦他。 程咬金、秦琼在李密战败后，归降了王世充。 一天，程咬金看不惯王世充的行为，气忿地对秦琼说： “王世充这个人心胸狭隘，喜欢弄虚作假。这种做法，好象老巫婆装神一样。 这儿不可久留，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秦琼说：“你说的对，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这时候，唐朝骠骑将军张孝珉来攻打王世充的领地。 王世充率领部将程咬金、秦琼等领兵前往九曲城，迎战唐军。 还没开始交战，程咬金、秦琼等率领七十名精壮骑兵向西猛然跑出一百步。 他俩跳下马来，远远地朝王世充拜了一拜说： “蒙王将军厚待，特别想报答效力于你。 只因为你性情多疑，相信谗言，我们不便再继续在你那儿待下去。 担心继续待下去就灾祸临头，因此向你告辞。” 王世充一看，忙吩咐部将去劝说他们回来。 哪知他俩跃身上马，一甩马鞭，策马急驰，和那七十名骑兵一起投奔了唐营。 这事儿把王世充惊得瞠目结舌，他害怕部下都效仿他俩叛离，觉得不如先回洛阳，尽快举行自己的称帝登基大典，分封给众将官职，赏赐财物，才可以留住军心。 他于是决定收兵不战了，直接返回洛阳。 王世充回城后，吩咐段达、云定兴等人，捧着脖子上绑着“王世充拥有天下”布条的飞鸟送给小皇帝杨侗观看。 他们说： “天命天意不是凡间小事，不顺从天意必有灾祸。 王世充功德很高，请你禅让皇位给他。就像古代唐尧让位给虞舜那样。” 杨侗愤怒地说： “这天下是隋高祖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如果隋朝气数还没彻底衰竭，这种话就不要讲！ 如果天意要改朝换代，还谈什么禅让不禅让？ 你们各位都是先帝的老臣，突然说出这种情理不通的话，我真是寒心失望啊！” 段达听了一脸恐慌，慌得前额直冒冷汗。 云定兴听了一脸羞愧，羞愧得直流眼泪。 其它几个随去的大臣听了也没有不流泪的。 退朝后，杨侗对着母亲小刘良娣大哭不止。 王世充又派人对杨侗说： “现在国内还没平定，必须有个年龄大的、阅历丰富、有社会经验的人来当皇帝。 等到天下太平了，再恢复你来当。” 619年四月，王世充冒充小皇帝杨侗发出了愿意把皇位禅让给他的假诏书。 王世充登基称帝，国号为郑。 为了表现勤政爱民，王世充接受群臣奏报处理政务，都装得不怕麻烦，情真意切地详细指教一番。 他有时带几个随从侍卫去大街上巡视，也不布置警戒，也不封路禁止行人通行。只是让百姓靠边让路就行了。 他对百姓说： “以前皇帝高高在上坐在皇宫里，不肯深入民间体察民情疾苦。 我深入百姓中间，就是了解朝政得失，拯救天下危局。” 619年五月，礼部尚书裴仁基，及他儿子大将裴行俨，尚书宇文儒意等几十人商量除掉王世充，再立杨侗为皇帝。 事情泄露，他们全被王世充命人杀害。 619年六月，有人鼓动王世充杀掉杨侗，以断绝有人再拥立杨侗复辟的念头。 王世充派自己侄儿王行本带上毒酒去毒死杨侗。 王行本到了杨侗住处，让杨侗喝下他带来的毒酒。 杨侗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眼里含着泪花请求王行本： “我要见一见我母亲。” 王行本说：“不可以。” 杨侗拿一块布幔铺在地上当席子，跪在地上，点燃三根香，往空中拜了拜佛祖。 他一边流泪，一边说： “望佛祖慈悲保佑我，下辈子别在投胎生在帝王尊贵之家了！” 拜毕，杨侗接了毒酒一饮而尽。 他喝下毒酒后，神情痛苦，没有立刻死去，还有些气息。 王行本看他没死，又用绵帛布条，缠在杨侗脖子上，把他勒死了。 唐高祖李渊因为天下群雄没有平定，剿灭和招降同时使用。 淮安地方豪杰杨士林，集结一万兵士，袭击自称楚帝的朱粲(can)。 这个朱粲生性凶恶残暴，让手下兵士很是失望。 本来不想追随朱粲了，突然得知杨士林领外兵入侵，兵士吓得跑了一大半。 朱粲领着逃跑剩下的心腹部下到达淮源。 他同杨士林交战不多时，又被打得大败。 吓得朱粲急忙往回跑，逃至菊潭，属下只剩百名骑兵。 这样子没法称帝了，只好派人去长安，向唐朝请求投降。 李渊见了使者，任命朱粲为显州行政长官，又封为楚王。 并且派了身边侍从段确当钦差特使，和朱粲的使者一起，奉命前往慰问。 段确到了菊潭，与朱粲见了面。 朱粲置办酒席，款待李渊派去的钦差，举止殷勤有礼。 段确喜欢饮酒。见了酒就像蚂蚁闻见了腥膻一样。 段确吃了一杯又一杯，接连吃了几十杯酒。 酒劲发作，他整个人兴奋得发了疯一样，随口胡言乱语。 他笑着对朱粲说： “听说你喜欢吃人肉，究竟人肉是什么滋味？” 朱粲觉得段确在有意在嘲笑他，忍不住愤怒起来。他怒气冲天地说： “你在凭空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吃过人肉了？ 要吃我只喜欢吃你的肉，你的肉应该和吃糠的猪一个味！” 说完，朱粲喊左右随从把坐着喝酒的段确按住了。 段确大骂： “大胆狂徒，你归顺大唐，只不过是大唐的一个奴才！你还想吃人肉？” 朱粲怒目圆睁：“我只是想吃了你！” 段确此来只有几个随从，怎么能打得过朱粲的百十人？ 几个唐朝来使全被朱粲的人陆续捆住，一刀一个，尽行杀死。 气头上杀了人，朱粲知道闯了祸，得罪唐朝了。只好率领手下百十人投奔了王世充。 李渊得知段确被杀，勃然大怒，急着发兵消灭朱粲。 马上又接到情报兵士报知：朱粲已投奔了王世充。 李渊召集群臣商议，裴寂说： “王世充的实力还很强，不是一两天就能剿灭的。 应从长计议，先储备军粮，养好战马，磨快兵器，等准备充足，然后出兵，才有可以预见的胜利。” 众臣也认为他说的是。 于是唐朝制定了租庸调法，把田地分给百姓，按人口交纳定额赋税和服徭役。 又编置十二支军队，分别耕种关内各州府土地。以天上的星宿名称，命名各个军垦农场。 每支军队设将军和副将军各一人，没有战争时种地，战时出兵作战。 渐渐的兵精粮足，所向无敌。 这时，李渊多年的熟识好朋友宇文士及还在济北。 宇文士及人品端正，富有才华，和他哥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性格截然不同。 李渊任命他为都尉将军。 宇文士及的妹妹宇文昭仪才貌双全，贤德聪慧。 她在唐朝后宫担任管理后宫的女官，李渊格外喜爱她。 李世民的最重要部下刘文静辅佐有功，本来很受李渊看重。 刘文静在李世民率十万大军平定兰州时，立功心切，违反李世民军令，私自决定发兵决战，唐军被薛举打得大败。 刘文静一度被李渊下令撤职处分。 后兰州之敌平定，李渊念刘文静屡立战功，又基本恢复他的官职，他被李渊任命为尚书。 刘文静自恃才能过人，心里很不满足。 他觉得裴寂是右仆射，官位远比自己高，功劳不如自己， 心里愤恨不平。 在朝廷上守着皇帝李渊商议朝政时，他总是和裴寂对立，不管实际是非对错，凡是裴寂赞同的，他都反对。 两人之间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他俩因此结怨很深。 总是嚣乱朝议，李渊对刘文静气恨已久。 刘文静有一次和弟弟刘文起一起在家里宴席上吃菜喝酒，吃醉了酒，刘文静口出怨言，拔出腰间佩刀猛砍门厅立柱，说： “裴寂老儿当如此柱，吾必得而砍杀之！” 恰巧刘文静家中晚上发生闹鬼之事，连续几个晚上发生似有厉鬼嚎哭。刘文起便召来神汉巫师驱鬼。 那个巫师披头散发，嘴着咬着短刀，作法驱除鬼魅妖邪。 这时有个不被刘文静宠爱了的小妾张瓶儿心里怨恨刘文静，她请求在朝廷做官的哥哥，让他在上朝时当面向李渊告发刘文静在家里作妖法谋反。 李渊安排裴寂萧瑀审讯刘文静谋反案。 面对审讯，刘文静直言： “在晋阳起兵时，我是司马，与长史裴寂地位相当。 而今裴寂官居仆射，我的官衔和赏赐远不如他。 我东征西讨、劳苦功高，家属都无所庇护，确实怀有不满之心。” 向李渊汇报审案情况，李纲萧瑀都认为： 刘文静确实心怀不满，但不是谋反。 李世民见和自己关系最铁的刘文静被抓捕问罪，想极力保护他。 他急忙见李渊说： “陛下，太原起兵时，是刘文静先定起兵非常之大计，才后告知的裴寂。 进入入长安后，两人地位待遇却有了悬殊差别，他只是不满情绪，决无反叛之心。 陛下应该恩赐赦免他的罪。” 李渊听了还是犹豫。 裴寂对李渊说： “刘文静才华智谋确实非同寻常。 但他本性阴险，难保以后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天下还没平定，若留他性命，必会发生后患！” 李渊说：“你说得是。” 李渊不顾李世民劝阻，即下令把刘文静刘文起兄弟，押到刑场上以谋反罪斩首。 刘文静被行刑前，仰天长叹： “高天的飞鸟射没了， 好弓好箭就该被扔掉了。 这句话说得没错啊！” 第28章 平定河西 刘文静死后,裴寂更受李渊宠信。 忽然李渊四儿子李元吉从晋阳传来急报，说刘武周多次派兵攻打并州，请求朝廷立即派兵增援。 李渊命令裴寂任晋阳行军总管，率兵援助太原都督李元吉，协同守卫并州。 裴寂奉命领兵出长安。 这时有一队人马，用囚车押着一个被捉住的反贼首领，来长安进献俘虏。 长安城门内外，一支队伍出发，一支队伍进入。 两支队伍都是兵器高举，长枪长戟林立，旌旗高高飘扬，一片威武壮观景象。 囚车里被兵士押解的是河西叛兵首领李轨。 李轨本是凉州豪杰，喜欢救济助人，被乡亲们所拥护。 凉州边上的薛举占据兰州时，李轨也在凉州趁乱称雄。 李轨结交当地英雄及胡人武装攻占内苑城，自称凉王。 薛举派将领攻打李轨，反而被李轨打败。 李轨连续攻克张掖、敦煌、西平等州郡、占领河西地区。 唐朝要西征讨伐薛举，李渊曾派使者怀抱官印和诏书去李轨处。诏书里称李轨为同族弟弟，令他协助征讨薛举。 李轨颇为高兴，派弟弟李懋入朝。李懋被李渊任命为大将军，他与唐朝使者张俟（si)德一起回到河西。传诏册封李轨为凉王，兼凉州总管。 哪知道李轨这时已妄自称帝，改年号为安乐元年。 张俟德到达后，李轨私召部下商量说： “姓李的拥有天下，是上天的安排。李渊已经占领西京长安，他应该就是正统。 天下姓李的不能都争着当皇帝，我去除帝号，向东接受唐朝册封，行吗？” 仆射曹珍说： “他们大唐在关中称帝，我们大凉国在黄河以西，已经建国称帝，怎么能再接受别人册封呢？ 如果必须小国服从大国，我们可以仍然自行称帝，只是对唐朝称臣。” 李轨点头说：“这个办法很好。” 于是写了表书感谢唐朝，派左丞邓晓送往唐都长安。 邓晓和唐使张俟德一起入朝见李渊。 李渊打开李轨表文看，开头两句是： “族弟大凉国皇帝李轨，写信给族哥大唐皇帝陛下。” 李渊不由得发怒说： “李轨自称皇帝，称我为哥哥，明明是不愿臣服，不守君臣之礼啊！” 当下命令抓捕邓晓入狱，扣留他不让他回去了。 李渊命温大雅写信给吐谷浑，让他兴兵讨伐李轨。 吐谷浑是鲜卑族一个分支，在西域建城。忽而反叛忽而臣服，隋炀帝曾派兵征讨。 吐谷浑部落首领伏允，战败逃往党项。他的儿子顺曾送来隋朝当人质，定居在长安。 隋末大乱自不顾自了，伏允又趁机收复占领了他们原来的领地。 李渊和他结好联合，派人送还了他的人质儿子。 伏允大为喜悦，愿意朝拜进贡大唐。 伏允得到李渊书信，马上发兵进攻河西。李轨不得不出兵抵御，大凉国内部兵力空虚。 李轨下属安修仁，被李轨任命为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梁硕有矛盾。 李轨儿子李仲琰也因为梁硕狂傲无礼而恨他。 李仲琰和安修仁一起对李轨说梁硕的坏话，诬陷梁硕谋反，李轨信以为真，将梁硕用毒酒毒死。 梁硕有功于李轨，梁硕无罪被毒死后，李轨部下都心怀疑惧，渐渐都不再和李轨一心一意了。 安修仁的哥哥安兴贵，在唐朝长安当官，他常与安修仁有书信往来，知道河西内部情况。 安兴贵写了奏章给李渊，请求去凉州招降李轨。 李渊召见安兴贵，询问说： “李轨占据河西，自称皇帝，那片地区和吐谷浑、突厥边界连接，如今起兵讨伐都很为难。 光靠你去凭口舌说服能让他归顺么？” 安兴贵说： “我的老家在凉州，世代是名门望族，当地百姓和胡人都拥护我们家族。 我弟弟在李轨手下当官，很受信任。 我去了，李轨如果听从我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如果光靠说他根本不听，我就找个时机图谋搞定他，没有不成功那回事。” 李渊于是派他出行凉州，不几天到达那里。 先由安修仁先向李轨介绍推荐说了：他的哥哥安兴贵文武双全、才能过人，如今已脱离唐朝，回归家乡。 李轨正缺人才，安兴贵就被李轨任命为左右卫大将军。 李轨向安兴贵询问凉州国如何长久自安的办法。 安兴贵回答说： “凉州这个地方位置偏僻，落后贫穷，财力薄弱，虽有强兵十万，但土地不够广阔，又无险可守。 凉州西北方与戎狄外族为邻，戎狄心如豺狼，和我们不要同族同类，必是大凉国的祸患。 如今唐朝皇帝占据西京长安，略定中原，每攻必克，每战必胜，实有天命护佑。 如果我们河西地区归附唐朝，唐朝必定给你封授爵位官职，从此可以安享富贵，那样就是汉朝的窦融也比不上你呀！” 李轨听了沉默不回答，过了好久才说： “唐朝在东边称帝，我为什么不能在西边称帝？ 唐朝虽强大，能把我怎么样？ 你如今从东而来，难道是给唐朝当说客吗？” 安兴贵一看势头不对，急忙装作悔谢地说： “古人有句话叫做富贵不回家乡，如同穿着锦绣华贵的衣服走夜路。 如今我回归故乡，我兄弟二人都被你信任重用，哪敢有二心！ 不过个人见解如此，略微讲述一下，可行不可行，你自己决定！” 李轨于是不再说什么了。 安兴贵知道李轨不可说服，便和弟弟安修仁暗中引导吐谷浑等胡人兵马围攻大凉城。 李轨率步骑兵一千人出战。 这时在城外驻扎，归附李轨不久的奚道宜也因对李轨心怀不满，领手下羌兵反叛，加入攻打李轨。 李轨兵败入城，引兵登上城墙守卫。 安兴贵对城墙上的李轨部下兵将喊话说： “大唐皇帝派我来取李轨，不服从者罪及三族！” 因此守城将士都不再听以李轨指挥，纷纷请降。 李轨仰天感叹说： “人心已失，天亡我啊！” 他携同妻子儿女登上玉女台，洒酒和故国告别。 李轨被安修仁领兵抓获，用囚车押解赴长安。 李渊指责李轨桀骜不驯，不可容留。下令于619年五月在长安西市口处斩了他。 李渊封授安兴贵兄弟为左右武侯大将军，分别赏赐他俩良田美宅，金银帛缎。 西凉左丞邓晓被释放出狱，入朝见李渊谢恩。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洋洋得意没了正形。 李渊见了板着脸严肃地说： “你不是西凉国使臣么？ 你的国家灭亡了你不伤心？ 你的国君被斩杀你不悲痛？ 你还手舞足蹈，取悦于我，可知你这人生性奸邪。 你跟随李轨不尽忠，怎么会忠心为我做事？赶紧给我滚远些！” 邓晓羞愧无及，灰溜溜地逃走了。 第29章 枭雄刘武周 关中以外黄河以东情势让李渊忧心忡忡。 刘武周率领他的军队猛攻并州，镇守山西的李渊四儿子李元吉不能抵挡，李渊派裴寂领兵增援。 李渊本以为裴寂老成练达，此去唐军必定获胜。 谁知裴寂在军事方面完全无能，他指挥唐军和刘武周交战，唐军一败涂地。 晋州以北城镇都被刘武周占去。 刘武周出生在豪富贵族之家。 据说刘武周他娘有一天在自家院里子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大晚上的突然看见天空中一只金光闪闪的大公鸡，扑愣着翅膀，从天上飞下来，飞到了自己怀中。 明明看见飞进怀里，待要仔细寻找，奇怪这只公鸡哪儿也寻不见了。 没多久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生下了个小孩儿，就是后来搅乱天下的刘武周。 刘武周从小不爱看书，特别顽皮，喜欢舞枪弄棒。很早就学会了骑马、射箭。 他一个半大孩子就和一帮不务正业的街痞无赖混在一起。 刘武周他爹是富豪，他不务正业这辈子也食衣无忧。 家里人只是担心他闯祸，他哥哥刘山伯经常骂他： “你总和一些地痞无赖搅在一起鬼混，咱这个家早晚毁在你手里！” 在家中不受待见，爹娘大哥都不喜欢他这块不成器的货，刘武周负气离家出走，去了洛阳投奔隋太仆杨义臣当了兵。 隋炀帝讨伐高丽，他随部队也跟了去。因为作战勇猛，他砍的敌人脑壳多，立了军功提拔为校尉。 东征而还，刘武周回家乡马邑担任鹰扬府校尉。 马邑太守王仁恭喜欢他骁勇无敌，让他统领太守近身卫兵队和守马邑军队，把他当成了心腹培养。 偏偏刘武周这人不守本分，他陪侍在王仁恭身边，自由出入王仁恭府上，他对府上的一个叫温玉儿的王仁恭侍妾一见倾心。 温玉儿喜欢刘武周魁梧威猛，不喜欢太守王仁恭那个老朽不堪的棺材瓤子。刘武周喜欢温玉儿温柔婉约，美艳动人。 两人眉眼传情，心意暗通。 刘武周晚上回到兵营安歇，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温玉儿面若桃花、身似杨柳的动人倩影。 暧昧时间久了，他就和王仁恭侍妾温玉儿郎情妾愿偷偷地在一起了。 这种事被发现要被砍头的，可是他和那侍妾到了难舍难分的程度。 刘武周产生了邪恶念头，他想一不做二不休，杀掉顶头上司王仁恭，那样他和温玉儿就不用再提心吊胆、偷偷摸摸苟且度日了。 这时候，马邑正在闹饥荒，老百姓吃不上饭，饿死了不少人。 刘武周便找来昔日那些狐朋狗友，让他们去散播消息 ，说马邑郡城粮仓有粮，只是太守王仁恭不肯放粮，眼看着百姓饿死不管。 民间流言四起，百姓开始对王仁恭不满和愤恨之后，刘武周带了几个心腹铁哥们，利用自己一直被信任，平时可以随意出入的这个条件，突然带人闯入，刺杀了王仁恭。 干掉了王仁恭，刘武周提着王仁恭首级在马邑城内转了一圈，告诉大家他已为民除害杀了王仁恭。 为了收买人心，刘武周率领属下兵士占领了马邑粮仓，开仓放粮。 灾荒之年，粮食高于一切，他瞬间得到了民心。他利用粮食招募士兵，一下子收到饥民一万多人。 刘武周自称马邑太守。雁门郡丞陈孝意、隋郎将王智辩，合兵前往攻打，被刘武周打败，刘武周还乘胜攻占汾阳行宫。 为了获取突厥扶持，刘武周除了自己霸占的几个特别貌美的宫女，其余几百名汾阳行宫宫女他都送给了突厥。 突厥始毕可汗回赠他战马一千匹，并赠他绣有狼头图案的战旗一面，封他为“定杨可汗”。 刘武周于是自称皇帝，改年号为天兴元年。 这时候易州造反头领宋金刚，有兵力一万多人。他原来和另一支农民起义军首领魏刀儿联合，魏刀儿被窦建德打败，宋金刚去救援，也被打败。 宋金刚率残兵4000人投奔刘武周。刘武周早就听说宋金刚这人有谋略，是个难得人才，得之大喜。 他封宋金刚为宋王，让他拥有军队指挥权，还分了一半家产给他。 刘武周有个妹妹妹刚满十五岁，还没嫁人，正在挑选夫婿。 宋金刚得知这事儿，立即赶走了原来的妻子，向刘武周自我推荐说自己是可以当刘武周妹妹的征婚候选人。 刘武周为了笼络他，就允许把小妹嫁给了宋金刚。宋金刚如愿成了刘武周的妹夫。 李元吉守卫的晋阳城存有大量粮食钱财，宋金刚劝刘武周攻占晋阳，向南发展夺取天下，刘武周深为赞同。 619年四月，刘武周统领三万人马开始进攻，先攻占了榆次。619年五月攻占了平遥。619年六月攻占了介州。 李渊派武卫将军姜宝谊、行军总管张仲文出兵围剿刘武周。 唐军和刘武周军队大战雀鼠谷，结果姜宝谊战死，张仲文败逃。 619年七月，裴寂领唐军大部队到达介休，在介休东南介山下面的度索原扎营。几万人马都从度索原边上的涧水溪取水喝。 宋金刚领一小队侦察骑兵在唐军营地外围侦察，发现唐军兵士从涧水溪取水渴饮并用木桶提水饮战马。 宋金刚命兵士从溪水上游修筑土坝彻底截断了水源。 溪水断流，唐军在炎热夏天的好几天没水喝，人渴得嗓子冒烟，马也渴得痛苦嘶鸣着向人讨水喝。 裴寂下令全军挪营拔寨搬到五里外有水源的地方重新安扎营寨。 唐军仓促搬挪营寨，人喊马嘶响成一片。全军混乱不堪，无心应战时，宋金刚认为这是进攻最佳时机，突然领大军杀来。 突如其来地猛烈袭击，唐兵瞬间全军溃乱，兵士们惊慌地漫山遍野胡乱逃散。 裴寂领着剩余不多的唐军将领兵士，狼狈逃往晋州城。 第30章 李世民出兵河东 刘武周攻势迅猛，直逼晋阳。 李元吉得知裴寂从长安领来的几万援军都被打散了消息，已经被刘武周军队不可思议的勇猛无敌吓得魂飞魄散。 又得知刘武周大军临近晋阳城下，他早已六神无主。 他掩饰着内心极度恐慌，召司马刘德威商量怎么办。 刘德威也没有办法，只能说： “还能咋办？守啊。” 李元吉故作镇静，装模做样地嘱咐刘德威： “你领老弱兵上城墙守卫，我率领精兵强将出城列阵迎战刘武周。” 刘德威说：“我觉得这样可行。” 谁也没想到李元吉出城列阵是个幌子，他领500精锐骑兵夜间出城，命令战马摘去铃铛，每人咬根筷子不准出声。 他事先找好了八辆马车，装了最值钱的好多箱金银珠宝，又让他的妻子和一群美貌小妾都坐上马车，他自己骑在战马上指挥着这500骑兵精锐部队，趁着夜色掩护，一溜烟地车马急奔西去，直接逃回了长安。 于是宋金刚攻入晋州，刘武周攻占并州，并攻占了大唐发祥地晋阳。 行军总管裴寂，只会天天败退。 刘武周先头部队逼近绛州，占领龙门又占领浍州。 浍州附近的虞州、泰州处境危险了。 裴寂不敢领兵前往防守，只是不停地派出使者，督促各州官吏让城外百姓都躲藏进城。 他还命令唐官兵把老百姓搬不动的财产物品放火烧毁，老百姓又惊慌又怨恨，都想造反叛唐。 夏县农民吕崇茂趁势聚众造反，起兵呼应刘武周。他自称魏王，四处抢掠百姓财物。 各地求助奏报接连不断，裴寂只好派兵剿灭吕崇茂。 偏偏裴寂在唐军中没有威信，军心不服，唐兵唐将，都无心作战，一经对阵，只想逃跑保命。 吕崇茂领农民造反大军杀来，裴寂的唐军纷纷败逃。 裴寂骑快马逃回，没有办法了，只好写奏章请求李渊再派兵救援。 李渊急令永安王李孝基，陕州总管于筠，侍郎唐俭，领兵助剿吕崇茂。 这个时候，山西大部分都被刘武周占领。大唐在黄河东岸只剩晋西南不大一块地方没被攻占。大唐关中腹地受到极大震动，李渊都惊慌失措。 慌乱中李渊颁发了一个荒唐诏令，告诉关中守将，严加防御。诏令说贼势如此凶猛，咱打不过，黄河以东咱都不要了，能守住关中就行。 这道荒唐诏令已下，李世民看了又气又恨。他心情激愤地写了表书给李渊看： “太原是大唐的根基，黄河以东谷物粮食物产富足，仅靠关中土地养活不了要征战统一全国数量庞大的军队。 军粮必需每年从黄河以东调粮补充才能维持。 如果因为兵势稍受挫折，随意丢弃河东地区，不仅黄河以东保不住，关中也保不住。 你给我三万精兵，我出兵去讨伐刘武周，一定能铲除这个厉害的贼寇，收复整个山西。 局势已变得让李渊心慌意乱、倒抽凉气。 李渊急忙批准把关中精兵强将交付李世民指挥。 619年十一月，李世民领兵到达在龙门郡，稍做休整，三万大军迎着一轮朝阳到达黄河西岸。 隆冬季节，凛冽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生作疼。 天气奇冷，万物萧条。寒风吹动着黄河岸边黄白色枯草呼呼有声。 黄河结冰后的冰面上又因为昨天刚刚下了一场小雪，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粉。北风吹动雪粉，纷纷扬扬沿冰面向南不停地飘荡。 李世民站在黄河岸边，吩咐多位兵将查看黄河冰面是否足够牢固结实。 确认足够承重步兵徒步、骑兵骑马，马拉粮草兵车，都可以安全踏冰而过后，李世民命三万大军沿河岸分散开过河,以减轻冰面压力。 大军陆续过河，到达黄河东岸。 越过黄河，进入山西地界，到达柏壁，前面不远处驻有敌军营寨，敌军统帅就是宋金刚。 李世民选择地势险要的地方驻军扎营，命兵士修筑简易防御工事，固守营寨不出战。 黄河以东各州县遭刘武周抢掠后，老百姓都惧怕再被抢掠，聚集在城堡中。 李世民大军征集不到军需物资，军队开始缺粮。 李世民发布张贴布告，晓喻百姓，传递檄文到还在唐朝控制下的各个州郡，令他们提供军需给养。 各个州郡官吏正在犹豫观望，突然得知是李世民挂帅而来，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原来李世民个人名望就会产生强大的向心力、凝聚力。 各州官吏都争着前来参见秦王，陆续护送军粮到唐朝大军营门前。 老百姓听说李世民领唐朝大军来了。有的牵来自家的几只山羊，赠送犒赏给李世民大军，有的送来绑缚待宰的鸭鹅。 前来拥军的人越来越多、军粮变得充足。于是练兵喂养战马，只命令不是主力作战部队的将士出营去袭扰敌营。 负责袭扰敌军的唐军部队，见到宋金刚军队从军营里出来要反击唐军了，他们就赶紧退兵，见宋金刚兵士回营刚坐到地上休息，他们又返身回去袭扰。 宋金刚被从未见过的战法气得七窍生烟。一怒之下他率兵前来攻打唐军兵营。 李世民命令兵马坚守营寨内不得出战，只令兵士各携硬弓强箭，一齐往宋金刚队伍里射箭。 宋金刚兵士纷纷中箭倒地，中箭兵士倒在地上哇哇哭叫声响成一片。 宋金刚见占不到便宜，招呼未受伤兵士抬回中箭伤亡士兵，退兵回营。 李世民又令这些偏营将士继续袭扰，宋金刚被袭扰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一天，李世民曾经带领四名骑兵侍卫，外出接近宋金刚营寨侦察敌情。 翻越山岭走得人困马乏，李世民决定在没有人烟的山丘上躺下休息，不一会大家都睡着了。 宋金刚的部将率领一支侦察骑兵小队外出巡逻发现了他们。 他们悄悄从四边包围上来，李世民和侍卫兵睡着了毫不知觉。 危险这样一步步逼进。恰巧一条蛇在追一只老鼠，蛇的尾巴碰到了一名睡觉骑兵卫士的脸，卫兵惊醒后，看见了敌兵围了上来，离他们只有几十丈远。 侍卫并忙唤醒李世民： “元帅，宋金刚骑兵围上来了。” 李世民醒来，赶快喊起众侍卫快上马飞奔。五人拍马快走，宋金刚骑兵队在后面狂追不舍。 五人骑马跑出二百步，宋金刚的骑兵就从后面追得近了。 李世民对侍卫骑兵喊一声： “快放箭！” 四名侍卫骑兵齐回头往后射箭。 李世民拉弓搭箭，猛然发出一支箭，领头的敌将躲闪不及，中箭疼得“啊呀”惨叫一声，落马倒地死亡。 宋金刚巡逻骑兵小队吓得不敢再追。 619年十二月，李渊派永安王李孝基攻打夏县吕崇茂，吕崇茂不敌，向宋金刚求援，宋金刚派尉迟敬德、寻相救援，唐军受到夹击大败。 突然从夏县传来战报，李孝基唐军部队全军覆没，李孝基等多位将领被俘虏。 李世民气愤地说：“贼 兵有这么厉害吗？待我亲自率领军队去剿灭他。” 话音未落，有两位将军入帅帐请战。 “大帅，这里的兵营不能挪移撤离，只是我们前去，就能打败敌人。” 李世民一看，请战的是兵都尚书殷开山和行军总管秦琼。 李世民大喜说： “两位将军愿意一起去，和我亲自去一样。 敌军已经获胜，必得胜回师。最好在半路上伏击他们。打他个毫无防备，一定可以获胜。” 两位将领奉命出发，行进途中，得到侦察兵报知： 前面发现一支敌军部队，领头的是刘武周部将尉迟敬德。 刘武周派部将寻相、尉迟敬德援助吕崇茂，左右夹西唐军，唐军覆没后，他们现在正押着唐将李孝基，得胜回师浍州。已经快到美良川了。 殷开山、秦琼命令部队不准休息歇脚，急行军赶到美良川。 正好碰到尉迟敬德率军渡河渡到一半。 两位将军领军紧急出击。 尽管尉迟敬德骁勇无敌，也管不住军队遭遇突然袭击溃败逃散。 唐军兵士东劈西砍，前刺后戳，斩杀敌军两千人，只有尉迟敬德，领少数兵马逃走了。 李孝基被他们前队押着，没能救出来。 殷开山秦琼担心穷追不舍会中了敌兵算计吃亏，得胜领兵回营。 李世民在军功簿上记下了两位将领的战动，仍然据守柏壁不战。 各位将军多次入帅帐请求出战捣毁敌营。 李世民说： “宋金刚孤军突击，兵精将猛，刘武周占据太原，依仗宋金刚为屏障。 宋金刚的军队没有多少粮草储备，基本靠出军营抢夺百姓补充军需，速战对他们有利。 我们军需充足，我军关闭营门养精蓄锐，以静守挫败敌寇锋芒，等他们粮食吃完了，他们自会逃走。 那个时候就可以追击了。我们应当等这个机会，目前不宜出战。” 从那以后，两军相持。一直相持从寒冬腊月到来年开春。 620年正月，唐朝将领秦武通击降王行本。 620年二月，刘武周进犯潞州，被唐将王行敏击退。 620年三月，刘武周进犯浩州，又被唐将李仲文、张纶赶跑。 接连出师不利，损兵折将，刘武周军威受挫。 唐将张德政袭击斩杀了护运粮草的刘武周部将黄子英，占领张难堡，切断了汾水东岸宋金刚军粮粮道。 宋金刚锐气也衰弱下来。粮食运不过来军中断粮。 620年四月十四日，与唐军相持五个月的宋金刚粮食马料断绝，只好往北回撤。 李世民见宋金刚退走，急忙领大军跟踪追赶，一昼夜追出二百多里，打了几十仗。 到了高壁岭，又追上少量敌兵，不值得唐朝大军一扫。 手下将士多请求停止追击，就地驻军等待军粮。 行军总管刘弘基和李世民并排而行，他一把抓过李世民战马缰绳规劝道： “大王打败了敌人，追击逃敌追到这里，战功也足够了。 不停追击，就不爱惜自己身体吗？ 况且士兵们饥饿疲惫，应当在此停留扎营，等粮草送过来了，再进击也不晚。” 李世民说： “宋金刚是没有办法了才逃跑，他正军心涣散。 军功难立，失败却很容易。机会难得，失去却很容易。 一定要趁此机会消灭他。如果我们停滞追击，他就有时间考虑对策怎么对付我们，我们就不可能轻易打败他了。 我尽心竭力效忠国家，怎么能顾惜自己的身体呢？” 于是打马追去，强忍着饥饿，战马快速奔跑。 将土们也奋勇向前，不敢再提饥饿，一直追到雀鼠谷，才开始追上宋金刚大批敌军。 宋金刚一边打一边逃。一天唐军同他们交战了八次，每次都被李世民的唐军打败。 唐军斩杀俘虏宋金刚兵士几万人。 宋金刚慌不择路，骑马往荒野里逃去。 打了一天仗，当天夜里，唐军在雀鼠谷西原宿营。 李世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三天没有脱下盔甲休息了。 军中捉到一只羊，于是下令煮羊肉吃，羊肉分给全军将士，每人只吃一口，稍微缓解一下饥饿。 羊肉不够分，还有外围兵士没能吃得上。 李世民又领兵赶往介休。 宋金刚已逃入介休城，他还剩兵力两万人。 见唐朝大军至，宋金刚命将士打开介休西城门出战，背靠城墙列下兵阵，南北方向摆兵有七里路那么长。 李世民派总管李世出战，初战不利，稍稍退却，宋金刚乘机反扑。 李世民此时已率后军精锐绕到宋金刚敌兵侧后方。 唐军两面夹击宋金刚。宋金刚大败，唐军斩敌三千人。 宋金刚又骑上马逃跑，李世民率骑兵追出四十里，来到张难堡。 唐浩州行军总管樊伯通张德政占据堡垒自卫，宋金刚率兵不能进城而逃走。 李世民摘下战盔让堡内城墙上的唐军将士看看他是谁，堡内守军一看是秦王李世民到了城里下，全军将士欢呼雀跃，高兴地眼里闪着泪花。 李世民左右随从告诉守城将士： “秦王李世民还没吃饭呢。” 守军将士争相献出浑浊米酒，喷香的小米饭。 尉迟敬德、寻相等敌将，率领残部守在介休城。 李世民派李道宗、宇文士及当使者进城去招降他们。 尉敬德、寻相携介休、永安二县城归降唐朝。 尉迟敬德有部下八千人，李世民命令混杂编入各营，任命尉迟敬德为右府统军。 李世民部将居突通担心尉迟敬德会再次叛变投敌，多次劝说李世民严加提防。 李世民说：“我刚刚得到这个勇猛无敌的良将，请你别再说了。” 第31章 窦建德称雄一方 陕州总管于筠从刘武周那边敌营逃回来了。他报告李世民： “刘武周在并州，现在自知大势已去，有想往北逃的意思。” 刘武周听说宋金刚战败，大为惊恐。他想放弃并州逃走。 李世民率兵赶往并州。 到了城下，城门已是大开。 城内外平民百姓，正三五成群，或肩挑或背扛货物，从大开的城门自由出入。 原来刘武周已经弃城逃走了。 刘武周判断宋金刚败回，唐军必定来攻并州，才打开城门逃走的。他骑马逃往了突厥。 李世民领兵进入并州城，一个人也没有杀戮。 李世民再命进军攻打晋阳，刘武周部将杨伏念开城投降。 唐侍郎唐俭，永安王李孝基是在同一场战斗中被刘武周军队擒住关押的。 唐军进城打开监牢，救出了唐俭。 这时李孝基已被刘武周杀害。 李孝基是李世民的同族叔叔，尸骸暴露在野外，李世民派人收殓安葬了叔叔。 他又派兵去收复了余郡。刘武周最猖獗时占据的州县，全部收复。 宋金刚召集部下残兵败将，打算收拢起来人马同唐军再战，没想到他的部下将士一听那个“战”字，无不胆颤心惊，又都吓得一哄而散。 宋金刚只得骑上马，领着一百多骑兵逃往突厥。 刚到突厥，宋金刚又打算跑回他起兵时初占的上谷，逃往上谷的路上，他被突厥兵马追上捉回，突厥部落用腰斩处决了宋金刚。 没了领土没了军队的刘武周在突厥啥都不是，他在突厥住了几个月，受到突厥的嫌弃和冷遇。他又想逃离突厥，往他的发祥地马邑逃跑。 偏偏逃跑途中被突厥知道了，把他捉住处死。 行刑之前，刘武周大喊： “可汗别杀我！” 突厥将领说： “你与宋金刚乃穷途末路流窜贼寇，皆唐朝不共戴天仇敌，你活着只会引祸，如今留你何用？” 刘武周无言以对，突厥乃斩杀刘武周，弃尸荒原。多天以后，草原秃鹫尽食其肉，只剩白骨在荒草丛中。 一开始刘武周兴兵侵略唐朝郡城的时候，谋臣苑君璋曾劝说他： “大唐用晋阳一个州的兵马打下关中，占领长安，一路所向无敌，这是天命。不是人为力量能够改变的。 太原南边多险要阻隘，如今你如果孤军深入，后边没有援助力量，一旦失败，你连原有领地也保存不住。 不如向北结交突厥，向南结好唐朝，向大唐称臣，才是安身之命的长久之策。” 刘武周当时不听，到败逃突厥时，刘武周才哭着对苑君璋说： “当初不听你的话，才败得这么惨，到如今连容身之地都没了。” 苑君璋跟随刘武周投奔突厥，刘武周被突厥处死，突厥任命苑君璋为大行台，统领刘武周残部，让他率部引领突厥攻打代州，被唐代州刺史王孝德击退。 唐朝多次派人招降，苑君璋一再抗命不从，苑君璋又袭扰马邑和太原。 后来突厥部落遭遇雪灾，大雪下了几尺厚，牛羊牲畜冻死饿死一大半，突厥突然衰落，苑君璋才率部下归降唐朝。 他被大唐任命为安州都督，兼封芮国公，终生平安显贵。 李世民平定山西之乱，写了奏章，向李渊发胜利捷报。 李渊任命李仲文为并州总管，唐俭为并州安抚大使，留镇晋阳。 命李世民班师回朝，李世民奉诏回到长安。 李渊设庆功宴款待将士，颁受封赏。 李渊大宴众将群臣，宴席上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李渊对大家说： “如今薛举，刘武周两个叛贼已被剿灭。 此外，王薄、郭子和、蒋弘度、徐师顺、李义满，綦公顺等都陆续归降。 只有窦建德、王世充，依仗城池坚固，兵多将强，屡次进犯。 窦建德还俘虏了我的族弟李神通、我的妹妹同安公主，我决不能放过他，现在打算先讨伐窦建德，后讨伐王世充。” 宴会上只有李世民劝说李渊： “王世充残暴狠毒，民愤极大，天理不容，我的意见是先讨伐他。 同时派人和窦建德讲和谈判，让他归还我叔叔和姑姑。 等到平定了王世充，挥师北进，窦建德这时如果还不肯投诚归顺，再剿灭他不迟。” 李渊说： “窦建德如果愿意归还我的弟弟妹妹，当然可以先讨伐王世充了。” 宴会结束后，李渊派使者去洺州，同窦建德修复关系，要求他送还淮安王李神通和同安公主。 李神通曾任山东安抚大使，守卫山东，防御窦建德入侵。 窦建德率兵攻克邢州、沧州、洺州、相州，李神通抵挡不住。 李神通自己前往黎阳投靠了李世绩，命令慰抚使张道源领兵守赵州。 窦建德领兵进逼赵州城下，张道源和总管张志昂登上城墙领兵防守，他们挡不住敌军猛扑，城被攻陷。 两个姓张的唐将，领兵在城中街巷同窦军兵士展开搏斗更是不行，他俩都被窦军兵士捉拿捆绑起来。 窦建德下令斩杀二张，部下凌敬说： “为人臣子，各为其主。 他们坚守不降，都是忠臣。大王如果下令杀死他们，你用什么激励臣下效忠你？ 窦建德命人给把他俩松绑，留用在军中。 窦建德领兵赶往卫州，先头部队过了黎阳三十里。 李世绩派骑兵将领邱孝刚，率二百骑兵侦察敌情，路上和窦建德大部队遭遇了。 邱孝刚善于使长杆枪茅，自恃勇猛，直接挺枪猛然向敌兵主帅窦建德刺了过去。 窦建德急忙挥舞长柄大刀抵挡，只几个回合，窦建德明白打不过邱孝刚，拍马败逃进自家兵阵中，众兵将赶上来护住了窦建德。 邱孝刚人数太少打不过窦建德大队人马，战斗中被他们杀死。 窦建德觉得一开始被邱孝刚打败了很丢面子，迁怒黎阳，领兵扑向黎阳。 黎阳来不及关城门防守，很快被攻陷，窦建德大军进入黎阳城大街小巷。 投靠了李世绩，住在黎阳的唐将李神通被搜捕捉住。 同安公主是李渊的妹妹，嫁给了隋刺史王裕。全家住在黎阳，也被窦建德派兵搜到抓走。 还有唐秘书魏征，曾奉李渊使命前来招降了李世绩。 李世绩归唐后，房玄龄在这滞留没有及时归长安，现在也被窦建德兵士抓住当了俘虏。 窦建德大军进城，事发突然，李世绩都来不及组织兵士抵抗，他只能仓惶逃走。 但是他爹李盖吃了饭到街上遛弯闲逛去了，急切之间，李世绩来不及令兵士找到他爹一起出逃。 窦军兵士捉住了李世绩他爹李盖，窦建德逼他写信招降逃走的李世绩。 李世绩看了窦建德逼李盖写的劝降信，沉默地想了很久，才回城去见了窦建德。 窦建德任命归降的李世绩为左骁卫将军，仍然驻守黎阳。 只是派人软禁看住他爹李盖当人质。 窦建德任命魏征为秘书记事。 窦建德派人把李神通和同安公主安排到豪华的旅店房子里居住，提供好的饮食，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们。 窦建德自己亲自领兵去攻打滑州。 唐滑州刺史王轨，正准备组织兵士守城，忽然之间被怨恨他的手下奴仆一刀刺死。 那个奴仆洋洋得意地提着王轨首级，献到窦建德军队面前。 窦建德询问怎么回事，那个奴仆说他对王轨心怀仇恨，趁王轨不备杀了他。 窦建德听罢大怒说： “一个奴才敢杀主人，你太叛逆无道了！” 命令左右侍从绑住那个杀主人的奴仆，立刻处斩示众。 然后窦建德安排下属把王轨首级送还到滑州，并嘱咐王轨的部下将王轨首级和尸身合葬一处。 滑州的官吏和百姓都被为窦建德的仁义贤德所感动，请求归顺。 窦建德回到他的首都招州。 李世绩还想要回归唐朝，又担心反叛了窦建德会给他爹惹祸，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同老朋友郭孝恪商量。 郭孝恪说： “你刚刚归降了窦建德，一有异常举动，他就怀疑你。 只有你先为他做事立功，获得他的信任，然后再谋求回归唐朝。” 于是，李世绩主动请求领自己的属下军队攻占了嘉县，又去攻打新乡，活捉了王世充的大将刘黑闼，押解着刘黑闼去见窦建德。 得知李世绩抓住了王世充手下猛将，窦建德为李世绩屡建奇功感到大喜，任命归降的刘黑闼为将军，并赏赐李世绩金银。 李世绩再请求攻取孟海公的占据的曹州、戴州。 窦建德派他妻子的哥哥曹旦领兵五万，和徐世绩分别去攻打这两个州。 李世绩听曹旦说，出征前窦建德要来参加出征仪式，并且发表讲话激励众将士。 李世绩打算等窦建德到他营中讲话时突然袭击杀了他，乘势抢回老爹李盖。然后把窦建德占领的土地献给唐朝。 哪知等了好几天，并不见窦建德到来。 曹旦先出兵入侵河南，一路抢掠，老百姓怨恨冲天。 李世绩忍无可忍，领部下兵士想袭击曹旦兵营，可是发现曹旦兵营有防备，没有机会下手。 李世绩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了，就和郭孝恪领几十人投奔回归大唐。 窦建德得知李世绩已经往西逃去了，不由地长叹几声。 他的部将建议赶快处死李世绩他爹李盖。窦建德说： “李世绩本是唐朝臣子，被我俘虏过来，心里不忘唐朝，这是忠臣该有的样子，我为什么还要杀他爹？” 于是下令把李盖释放了。 窦建德只是觉得，和幽州罗艺交战总是打不赢，心里很不服气。 窦建德有个手下大将叫王伏宝，全军勇猛无敌，但他常用言行侮辱欺负其它将领。 众将领都仇恨他，对王伏宝的智勇双全也怀有嫉恨。他们商量好了，多人先后对窦建德诬告王伏宝谋反。 好多人都告王伏宝谋反，这肯定假不了，窦建德深信不疑，命人逮捕王伏宝，并下令处死他。 王伏宝急得大喊： “陛下！我实在是冤枉！ 你为什么听信这些人诬陷我的谄言，斩杀你的得力大将？” 窦建德认为他还在撒谎狡辩，下令把他斩首示众。 这时，李渊派的唐朝使者到了，送来了李渊表示友好共处的书信，窦建德也有同唐朝和好的意愿。 他允许了让李神通、同安公主和唐朝使者一同回去。 随后，窦建德又起兵二十万，再次攻打幽州。依仗着人数多、将士猛，在城墙的各个地方同时架好长梯，兵士嗷嗷叫着攻城。 正在有望登城的时候，想不到从背后杀来了一支敌军，个个凶猛暴戾，人人锐不可挡。 窦建德部下根本守不住阵脚，只好纷纷败退。 看见塞建德大军败退，罗艺又自领精兵打开城门从里面杀了出来。 窦建德此时惊慌失措，来不及收拢军队。 窦军将士胡乱奔跑而去。那些攻城时踊跃登城的将士，也赶紧从梯子上往下撤，手脚麻利的，还能逃命，下梯较慢的，就被砍了头，尸体掉落在城墙下面。 这如同神兵天将的敌军从哪里来的？原来就是城中罗艺部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俩的兵马。 得知窦建德领大兵来取幽州，罗艺薛万均薛万彻他们怕守不住，于是选拔敢死队四百人，从城墙下面挖通地道到城外，从地下的洞中出城到了窦建德军队的后面，冷不丁地向窦建德军队发起一阵奋力冲杀。又加上罗艺也出城夹攻，便把窦建德打退。 罗艺领兵乘胜逼近窦建德军营。 窦建德军队只是败退，死伤的人数不多，这时窦建德已招集收拢全军，全体出战。 罗艺兵马实在太少，眼看打不过窦建德人多势众，罗艺只好领兵败回幽州城中，急关城门。 窦建德又领兵围住幽州了城。罗艺和薛万均薛万彻领兵全力防御，同时派出使者，向渔阳告急救援。 占据渔阳城的是高开道，沧州人氏。自称燕王。他祖祖辈辈是熬制食盐卖盐的，他看见隋末北部农民纷纷造反，他也聚集农民起义，开始占据北平，渔阳是后来占领的。 起初怀戎有个僧人叫高昙晟，杀了县官占据了渔阳县，自称大乘皇帝。 高昙晟把和他关系亲密到极不正常的尼姑静宣立为皇后。年号为法纶元年。 高昙晟派使者和高开道结为友好兄弟。高开道领兵前往渔阳跟随了高昙晟。 高开道在渔阳住了三个月，竟然趁其不备杀死了高昙晟，改年号为正朔，设置朝廷百官。 高开道收到罗艺的求援信，乐意就此发兵，以显示他的无敌大燕国国威，他亲自领了两千骑兵驰援幽州。 窦建德一看来了帮助罗艺的援兵，害怕象上一回一样再遭夹击兵败，立即下令退走了。 罗艺满脸笑容，出城迎接高开道，邀高开道入城。 罗艺大摆宴席招待高开道，酒席上边喝边谈，罗艺劝高开道归顺唐朝，高开道表示赞同。 于是写了表书，派使者送往长安。 罗艺和高开道都受到唐朝册封。 李渊觉得唐朝已和窦建德建立友好关系，弟弟李神通，妹妹同安公主已平安返回大唐，就决定派遣李世民统领大军于620年7月讨伐王世充。 王世充多次领兵进犯唐朝城池。不仅没能攻下，手下爱将罗士信、李君羡、田留安先后归顺唐朝。 罗士信勇敢善战，这次被任命为陕西行军总管，随世民出征。 李世民任命罗士信为先锋，进军围攻慈涧。 王世充得知唐军东进，派他兄弟、儿子，侄子，领兵防御各个城池。 王世充怕手下兵将逃走，拟定了严酷法令： 一，一人叛逃，杀光全家。 二，父子、兄弟、夫妻只要相互告发叛逃者，告发者可免罪。 三，五户联保，相互监督，有人全家叛逃，四边邻居未能及时发现，问罪处死四邻。 四，上山砍柴回来不能晚了，彻夜不归视为叛逃。 五，将领出战，关押家属在宫中当人质。 各种酷刑苛律，害的兵民百姓，怨声载道，无法生活，都暗盼他快被唐军剿灭。 这次王世充亲自领兵三万增援慈涧城。 李世民也率军向慈涧挺进，准备与罗士信会师。 第32章 王世充成瓮中鳖 620年七月二十八日。 因为已接近罗士信大营，李世民自己带领十六名随从骑兵小队在慈涧城外察看地形。 察看完毕，返回的路上，李世民骑兵侦察小队遭遇王世充大军。 李世民随从骑兵万万没料到会碰上王世充三万大军。 人对17人，李世民的十六名随从直接吓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极短的时间内，这十七人被王世充军队包围起来。 王世充狂喜，忙对手下将士下令： “活捉李世民赏黄金200两！ 斩杀李世民赏黄金100两！” 王世充的军队人喊马嘶，奋勇争先，向李世民等人围拢过来。 李世民面无惧色，他对部下将土说： “诸位莫慌，此地距我军大营不足十里。 我们与敌军保持距离，且战且退，一定能安全脱困。” 于是，李世民领部下拍马左冲右突，不停地射箭，每箭都能射中敌兵，射死王世充部下几十人。 王世充手下猛将燕琪，冲在最前面，他骑马飞奔，逼近李世民，挺长矛想一枪刺死李世民。 相距只有几步远，李世民一边骑马飞奔，一边张弓搭箭。 只听得嗖地一声响，燕琪疼得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王世充军队众将士一看自己这边的大将中箭落马，前冲之势稍缓。 李世民大喊一声： “随我冲杀！” 十六名骑兵跟随李世民一起向前。 他们左右驰骋，砍杀敌人，身上铠甲溅满了战场上的泥土。 王世充军队的包围圈被冲开一个缺口，李世民等拍马疾驰而出。 王世充一看拿不住李世民，放弃了追赶。 当李世民领骑兵小队疾速跑至唐军营门前，守营门兵士见他们泥土沾满全身铠甲，几乎辨认不出敌我，甚至想放箭射他们。 李世民大喊：“我乃秦王李世民！” 他摘下战盔、抹去脸上泥土。守卫兵士认出，急忙开门迎接。 第二天，李世民领步骑兵五万人，直达慈涧，增援罗士信。 王世充慈涧守兵一看唐朝大军压境，吓得逃散了，丢弃慈涧，跑进洛阳城。 李世民领军进慈涧城。他派遣各位将领分几路进兵。 行军总管史万宝，从宜阳出发进入龙门。 将军刘德威从太行东围攻内河。 王君廓从洛口切断王世充的运粮道路。 黄君汉从河阴进攻回洛，四路分支部队奉令前进。 李世民亲自率领主力大军进营北邙，步步进逼。且传檄文到各州，劝他们赶快投降。 洧州张公谟归附，邓州土豪抓住了王世充任命的刺史，押着前来，总管黄君汉用水师攻陷回洛城。 又连续攻克二十多个城镇，王世充命儿子王玄应去收复回洛，连续多天攻不下来。 王世充亲自统领精锐军队，在青城宫列阵，来战李世民。 李世民隔河列阵，和他对峙。 王世充远远地对李世民喊话： “隋朝廷覆灭以来，唐朝皇帝在关中，我这个郑国皇帝在河南。 我没有西进关中侵略你们，倒是你兴兵东进侵犯我，你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说： “普天之下，四海之内，都归顺大唐正统，只有你执迷不悟，我是前来问罪讨伐你。” 王世充又说： “天下战乱不止，已经好几年了。 长安和洛阳各自拥有自己的城外辖地，如果从此罢兵言和，难道不是最好的状态吗？” 李世民说： “我只是奉了圣旨来攻取洛阳，没有得到要求我和你友好不战的诏令。 你如果解除武装投降，我保你富贵一生。 否则你我交战，决出胜负，不必要说别的！” 王世充听了就沉默了。两军相持到天黑，各自退回。 这时候显州总管田瓒，听说唐军大举进攻，多次打败王世充，决定归顺唐朝。 唐军总管史万宝，进攻甘泉宫。 王君廓进军轘辕。 河南各州恐惧惊慌，各州县争着降唐。 李世民在军营里，每天晚上都检查将士情况。 忽然发现打败刘武周时的归降将领寻相找不见人影了。 还有他的部下兵士，也逃跑了一大半。 寻相和尉迟敬德是同时归降唐军的，寻相逃走了，尉迟敬德当然受到怀疑。 大将屈突通、殷开山等人，就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把尉迟敬德按住捆绑结实，押到了李世民帅帐内。 他们对李世民说： “尉迟敬德勇猛绝伦，怕他以后造反叛变，不如趁早下手弄死他，除掉这个祸患！ 我们现已捉拿他送到元帅帐，听候你下令处决！” 李世民见了一脸吃惊： “两位将军因为寻相叛变逃走，于是就怀疑尉迟敬德么？ 要知道如果尉迟敬德叛变，必定是跟寻相一起反叛，不可能寻相叛变了，他再叛变。 如今尉迟敬德还在军营中没逃走，说明他没有叛变的意思。” 说完，李世民就走到尉迟敬德跟前，亲手解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 李世民又请尉迟敬德到军营帅帐内室，取出一箱金光闪闪的金锭，赠送给他，李世民说： “大丈夫看重意气相投，不介意小的过错。 你要是想离开，我就送一箱金锭给你送行，表达友好情谊。 咱们好聚好散，我怎么会因为谗言伤害君子呢？” 尉迟敬德听他这么一说，赶紧下拜，流着眼泪说： “大王如此信任我，我不会像木头石块一样不知感恩。 我发誓为大王万死不辞！ 但你的厚赠我实在不敢要。” 李世民扶他起身说： “将军你受了委屈仍然留下来，这些黄金收下无妨。” 尉迟敬德仍然坚决不收。李世民于是说： “既然你坚决推辞，我以后再给你吧。” 尉迟敬德拜谢退出。 隔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李世民率500骑兵查看地形。 路上遭遇了王世充的军队，步骑兵不下一万人。 敌兵领头的是猛将单雄信。单雄信一马当先，手握长杆步槊枪矛，直接刺向李世民。 李世民急忙拔出刀剑抵挡，可是短剑打不过长杆步槊，李世民有些慌乱不敌。 危险时刻，李世民身边大将尉迟敬德，从斜刺里用长杆步槊横戳单雄信，单雄信被挑落马下，马上被他的部下匆忙救回营中。 尉迟敬德护住李世民，骑马冲在最前阵，率领骑兵反击敌人。 他冲入王世充军队营阵中，左刺右挑，厉害无敌。 屈突通这时领大军赶来增援。 经过激烈搏杀，斩杀王世充兵将一千多人，俘虏六千人。 王世充害怕地逃去，他让他的大将陈智略断后护卫。 尉迟敬德追赶上去，趁手一槊，一下子就把陈智略挑落马下，唐兵一哄而上，立即把陈智略活捉过来。 王世充军队败走，唐军得胜回归营寨。 众将都进帐见李世民。这时候，李世民又拿那箱金锭送给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拜谢接受。 这时候又来了敌将张镇周，是进军营投降的。 李世民接受他归降，封给他官职。 从那以后，远近听到消息，争着前来归降。 濮州杜才干 管州杨庆 荥州魏陆 阳成王雄 汴州杨要汉 随州徐毅 都来请降。 轻眼到了621年，梁州程嘉会，也率部下兵士来降。 李世民派使者招降淮南杜伏威，让他帮助剿灭王世充。 杜伏威是江淮一带农民义军首领，占据历阳，自称吴王。 杜伏威看了李世民的招降信，决定向大唐朝廷进献金银，接受唐朝册封。 他派了部将陈正通、徐绍宗率精兵两千，来协助李世民，攻克了大梁城。 李世民挑送精锐中的精锐百十人，全部身穿黑衣服黑色铁甲，分成左右两队。号称玄甲军。 每人两套铠甲，一套重甲，一套轻甲。根据作战需要换着穿。 远程长途奔袭，长途侦察巡逻穿轻甲，称为轻骑兵。 突入纵深，深入敌兵阵中心，哪怕敌兵四面围着，仍敢放开胆子搏命厮杀，需要敌人刀箭难以侵害我方将士身体时，将士都身穿重甲。 这时称为铁骑重甲军，这时的战马除了四肢也披挂铠甲。 李世民玄甲军让敌军谈起来色变，遇见了丧胆，以其威猛无敌闻名天下。 李世民令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翟长孙为玄甲军特别战队副帅，李世民自己当主帅。每次作战玄甲军作为前锋。 有一天屈突通、窦轨按照惯例巡视军营，被王世充袭击，几乎要败了。 李世民得知消息，急忙率领玄甲军战队前往救援。 玄甲战队直接冲入敌军营阵中，好象神龙钻进大海，翻起惊涛骇浪。敌人血肉横飞，玄甲军无人受伤。 杀得王世充军队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狼狈逃窜。 王世充儿子王玄应，久攻回洛攻不下来，转移至虎牢。 又听说他爹王世充战败，于是集中存粮装上兵车，领兵士拼命逃进洛阳城。 李世民派宇文士及带上随从，骑马回长安，奏请围攻洛阳。 李渊批准并对宇文士及说： “回去告诉你家元帅，如果攻占洛阳，隋皇室用的车马仪仗玉印，书籍器械等，可以收集运回长安，宫女遣散。 收得金银玉帛，都分赏给全军将士。” 宇文士及领命返回，告知了李世民。 李世民于是转移军营到青城宫，防守城墙还没建好，王世充已率精兵两万，背靠谷水河，居险列阵。 这背水一战的架式，唐将都有畏惧之心。 李世民驻营北邙，站到高处观察往远处观察。他说： “敌人快完蛋了，把所有的精兵都用上了。 他们想拼上所有力量一战。 我们今天如果能打败他，他就再也不敢和我们交战了。” 于是召唤屈突通入帅帐，命令他带步兵5000，过河去挑战。出发前嘱咐他： “如果你们和敌人已经交战，立即点火发烟发信号,我会亲率将领接应你。” 屈突通领命而去。 李世民吩咐将士们穿好铠甲，戴好战盔。 他自己向远处了望。 不一会就看见了河对岸的天上有一缕青烟，一直飘向高空云端。 李世民于是跃身上马，率先跑去。 将士们尾随着他，争相过河，去和屈突通兵马合力战斗。 李世民想知道敌阵有多少人，自己领几十玄甲重甲铁骑兵冒险冲入敌阵内部。 重甲军从敌入前阵杀到后阵，敌人皆不能抵挡。 忽然看见前面是一道长岭挡住，敌人兵阵到头也就这样了，李世民于是决定再返回，仍然从敌阵中杀回自己的营阵。 这一次，人人各自为战，没能相互招应。 李世民和身边的铁甲骑兵猛士走散了，身边只有一个邱行恭还跟随。 王世充的部下，有几名骑兵对李世民紧追不舍，并且用厉害的弓箭射李世民。 李世民坐骑骏马飒露紫中箭要摔倒，险些把李世民掀翻在地。 幸亏李世民先从马上跳下，才避免随着倒地的战马猛摔下来。 战马这时已经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痛苦地倒在地上。 这匹深受李世民心爱的战马飒露紫死前还在担心它的主人安危，没有闭上眼睛。 邱行恭得知主帅李世民遇到危险，急忙调转马头往回骑拼力救援。 他不停地向李世民附近王世充的骑兵射箭，箭无虚发，接连射死几个敌兵，追兵不敢近前。 邱行恭自己翻身下马，把自己的马缰绳交给李世民，请他上马。 邱行恭自己在马前步行，手执长刀跳跃斩杀几名敌人骑兵，冲出王世充军阵，回归唐军大部队。李世民重新指挥全军作战。 王世充也率部下殊死博斗，敌我各擂战鼓，双方战鼓合鸣，鼓声震天动地。 王世充军队打散了，又重新集合起来。 从上午打到下午，王世充军队才坚持不住，开始引兵后退。 李世民指挥军队乘胜追击，直到洛阳城下。歼灭俘虏了王世充军队七千人，顺势包围了洛阳城。 这次混战中，唐骠骑将军段志玄，身披黑色铁甲，头戴黑色铁盔，奋力与王世充兵将交战。 段志玄孤身奋战敌兵阵深处，他的战马受刀伤嘶鸣倒地，段志玄翻落马下。 段志玄被王世充的多名兵士齐上俘获，四名敌兵前后左右夹着他，准备过河，段志玄奋勇跳起，猛然发力把两名骑兵都拽下马来。 段志玄骑上了敌兵的战马飞奔唐军，后面有几百名骑兵追赶他，但是不敢靠近。 段志玄骑马跑回唐营，李世民见他身上中的箭刺插满全身像刺猬一样的形状。 箭簇插进护身铁甲鳞状铁片连接的缝隙之间，虽然没能伤人，但利箭嵌在缝隙中在战场上来不及拔除。 幸亏是玄甲军独有特制重甲，普通铠甲他早已被利箭穿透毙命。 李世民喊： “段将军休再恋战不舍，速回后阵歇息！” 段志玄策马应诺而去。 李世民大军围住洛阳城。 罗士信已占领千金堡，王君廓已占领虎牢城。 捷报传来，李世民高兴地对部将说： “王世充失去两个险要之地，差不多是瓮中鳖，锅底鱼了。 洛阳城虽然防守坚固，我们还能打不下么？” 于是四面围攻，白天黑夜不停歇。 洛阳城防守极为严密。城上大炮射出的石头，足有五十斤重，能投出二百步远。 城上有八张弓的强弩战车，箭杆像木棍那么粗，箭簇像锋利尖刀。 长杆粗箭可以射出五百步远。 唐军兵士被敌军的石头和强箭击中，多为立即倒地死亡。 连续十几天未能攻克。 李世民令兵士把劝敌兵投降的书信绑到箭杆上，射到城墙上面。 王世充军队中先后有十三位守将想作为内应投降，都被王世充查出，全部处死。 李世民屡攻不下，又给王世充写信招降，王世充置之不理。 唐军将士都疲惫不堪，想回关中。总管刘弘基等人请求班师回朝。 李世民听了直摇头说： “如今大举而来，无非为了一劳永逸。 洛阳以东的各州都已望风归附，只剩洛阳一座孤城。 其势已不能持久，快要成功了，怎么给放弃回朝呢？” 于是下令全军，洛阳不攻破，决不回军，再有胆敢提起班师的人一律斩首。 众人不敢再提班师。 李渊听说这事，他给李世民发来了秘密告知： “洛阳如此难攻，可以班师回朝。” 李世民又派军事参谋封德彝回朝当面向李渊说明军前形势。 封德彝返回长安，对李渊说： “王世充眼下只有这一座孤城，智慧和力量都快用完了，我军克城就在近期之内。 现在如果回师，他的势力又会重新振作壮大起来，再加上各地相互联合，以后再想消灭他又难了。” 李渊听从了李世民建议。 621年三月，唐军在洛阳城外围挖深沟筑高墙困守。做不困死王世充不罢休的准备。 洛阳城内物资供应断绝。城内严重缺粮。用一匹绢仅能换三升米。用十匹布仅换一升盐，服饰珠宝像泥土柴草一样不值钱。 城中老百姓把草根和树叶都吃光了，又吃树皮，树皮吃光了，又开始吃泥土。 人们把泥土放进瓦盆、陶瓷瓮里，用水淘洗泥土中的沙石，不能吃的沙石沉在水底，泥浆浮在上面。 取出浮在上面的泥浆，把谷糠掺在泥浆中，做成泥饼来吃。 泥饼能充饥，但是吃了身体浮肿，腿脚发抖。一个个躺在路上站不起来了。饿死的人横七竖八倒在路上。 当初杨侗入洛阳城时，城中居民三万家，到王世充被困城时已经不足三千家了。 地位高贵的公卿官吏，这时连粗糠都吃不饱。尚书郎卢君业、郭子高饿死在自己家中。 普通官员只得摇摇晃晃地从家中走出来，自己动手寻找泥土做成泥饼吃了充饥。 第33章 夏王倾巢而来 李世民忽然得到报告： 窦建德领兵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前来增援洛阳王世充。 窦建德命大将范愿守曹州，调集本部及孟海公、徐圆朗所有兵马前来。 大军一路奔来，管州被攻陷，又攻陷荥阳、阳瞿。 窦建德大军水陆并进，用木船运粮，命8000兵士充当拖船纤夫，用绳子拽着运粮船，向西沿黄河逆流而上，没几天就要到达洛阳这边了。 唐军将士一听这消息，都相互传递眼神，彼此都吓得变了脸色。 乍听到这消息，李世民也颇费踌躇。正在疑虑间，有下属报告： “夏国窦建德派使者来送书信，现在已等在营外。” 李世民说： “领他进来。” 李世民见了来使，问明姓名。那人自称叫李大师，在窦建德处任礼部侍郎。 他给李世民递上窦建德的一封信，李世民看完信，不禁笑着对部下众将说： “窦建德写信让我退回关中，归还王世充土地。 你们想我军赶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花费那么多粮食军饷，牺牲那么多将士，才占领几十个郡县。 如今洛阳早晚之间就能拿下，窦建德劝我退兵解除围困洛阳。 世上有这样的道理么？” 众将都说：窦建德这人是管炉灶炊饭的灶王老爷跑到天宫里去发号施令，纯属越权多管闲事。 李大师又对李世民说： “贵国真有心安定百姓，就不应该征战不休。 还是应该能不战就不战，停战讲和。 这样一来军队百姓都能休养，二来避免彼此伤了和气。” 李世民听他说完，心中已有几分怒火，便瞪着眼睛说： “你们所谓郑国、夏国本是大唐敌国，我消灭王世充，同你们夏国有什么关系？ 今天你们前来劝阻，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大师说： “我国为止战安民，所以派我来送书信，替王世充请求罢兵讲和。 殿下如果不肯听从，我国已发兵三十万，铺天盖地而来，如今不达目的不好收兵了。” 李世民听了更加生气： “你们国出兵三十万，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喝令左右侍从，把李大师绑了，先关押在军营中，听候发落。 李世民召集部下众将开会商议，众将多是面面相觑。 郭孝恪说： “王世充已是穷途末路，马上就会成为阶下囚。 窦建德远道而来救助王世充，这是天意让郑、夏两国一起灭亡。 我们应当凭借武牢之险挡住窦建德。 我们视情况而动，肯定能打败他。” （武牢即虎牢，唐人因避李渊爷爷李虎名讳，故意称为武牢） 记室薛收说： “王世充占据洛阳，他手下的兵马，都是凶悍的江淮兵。 他现在的困难是缺粮。如今被我们困住，想打打不了，要坚守又难以持久。 窦建德统帅大军远道驰援，也会精锐尽出。 如果放他过来，两股敌人合在一起。 他把河北运来的军粮送给洛阳守军吃，敌军一旦不缺吃喝，就势力强大。 那么就是他们与我军大战才刚刚展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统一天下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我们应该分出一部分兵力继续围困洛阳，加深壕沟，增高壁垒围墙。 如果王世充敢出来，要小心和他交战。 大王您亲自领精锐大军先占据成皋，磨快兵器、训练兵马，等他们到来。 我们以逸待劳，一定能够克敌。 打败窦建德后，王世充自然败亡。 不出二十天，就会捉住窦建德、王世充这两个所谓的国君！” 李世民： “你们说得很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萧瑀、屈突通、封德彝认为： “我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王世充凭坚城固守，不容易很快攻克。 窦建德挟胜利之师而来，士气高涨，锐不可挡。 我军腹背受敌，处境危险，不如撤退新安，以便等待时机。” 李世民说： “王世充损兵折将，粮食吃完，上下离心，我们不必花气力攻打，可以坐等他败亡。 窦建德刚刚打败了孟海公，将领骄傲，士卒疲惫，我们占据武牢，等于扼住他的咽喉。 他如果冒险决战，我们可以轻而易举打败他。 如果他犹豫不决，不来交战，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王世充自己就会溃败。 破城后，我们收降敌兵，又腾出手来，兵力大为增强，士气军势自然倍增。 一下子打败两个敌人，就在这一仗了。 如果我们不迅速进军，窦建德进据武牢，我们武牢周围各城是新归附的，必然不能坚守。 两敌合力，势力必定强大，我们怎么会有机可乘呢? 我的计划决定了！就是进占武牢，坚决打赢！” 屈突通又请求放弃对洛阳围困，只凭险要观察敌人变化，李世民不答应。 于是军队分成两部分。 由屈突通等将领辅助李元吉继续围困洛阳，李世民率领3500名骁勇精锐奔赴武牢。 李世民率军于正午时分出发，过北邙、至河阳，取道巩县而去。 王世充登上洛阳城了望，发现唐军在调动，不知唐军这是要去干什么，竟不敢出城交战。 窦建德为什么会尽出全力救王世充呢？ 原来王世充同唐军屡战屡败，早派了他哥的儿子王琬和长孙安世，往河北求援。 窦建德和王世充本来有矛盾怨仇，时常相互攻打，互抢地盘，窦建德本来也不想来增援。 侍郎刘彬进劝他说： “天下大乱，唐占关中，王世充的郑国占河南，咱的夏国占河北。 三足鼎立，相互牵制。是平衡之势。 如今唐军兴兵攻打王世充，从秋天打到冬天，现在又过了年。 唐兵越来越多，王世充领地越来越小。唐强郑弱，王世充要完完。 王世充灭亡了，就轮到唐来灭我们了。 不如放下怨恨，发兵救王世充，合力夹击唐军。 唐军若败，郑国可以留存，我们和王世充合兵，乘唐军疲惫，合力攻入关中，整个天下也不难统一呢。” 这一席话，说得窦建德鼓掌称善。 窦建德便召见王世充使者，同意发援兵。 窦建德只是担心占据周桥的孟海公会趁夏国出兵国内兵力空虚，他来抢占地盘，决定等剿平孟海公再出师。 王婉、长孙安世拜谢而归。 窦建德出兵前往周桥，攻击孟海公。 济阴人孟海公，喜欢舞刀弄棒，不喜欢读书写字。 隋末各地纷纷起义，他也聚众起义，占据曹州的周桥。 因为周桥地处偏僻，没有人和他争抢，他安稳地住了六七年。 窦建德领大军到，他心中没数，就领兵和窦建德大军对阵。 窦建德兵将身经百战，孟海公兵将没有打过仗，平时也不训练，是一帮乌合之众。 一经交战，胜负己分。孟海公逃回周桥，被窦建德领兵攻入城捉住，当即杀死。 他的部下全部投降。 窦建德命人留守周桥，又领兵往西，攻陷管州、荥阳、阳瞿。 窦建德大军兵士从陆上行进，粮食用木船走黄河运输。 王世充弟弟王世辨派部将郭士衡，领兵三千来迎接窦建德。 窦建德驻兵成皋东原。筑临时行宫在板渚。一面派人报王世充，一面派人给唐营送信。 窦建德还在盼着李大师返回报告出使唐营情况，哪知唐朝秦王李世民，已领着3500精锐骑兵，经过北邙、过河阳，直接奔武牢来了。 621年三月二十五日，李世民率军进驻武牢。 三月二十六日，李世民带五百精锐黑甲铁骑兵出武牢，到城东二十多里处，观察窦建德营地。 沿路吩咐留下随行的骑兵,让李世绩、程咬金，秦琼分别统领，埋伏在路旁。 李世民只带三名骑兵将士和他一起前去。 李世民对身边尉迟敬德说： “我拿着弓箭，你手握步槊长枪跟着我，就是来一百万人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他又说： “敌人看见我就返回，才是保命上策。” 窦建德苦苦等待，不见出使李世民军营的李大师返回，派侦察骑兵队出营探察了望。 在离窦建德营地三里路的地方，李世民一行铁骑四人和窦建德的侦察骑兵队相遇。 窦建德侦察骑兵队只见迎面来了这四人： 领头的那个人手持特别粗壮巨大的长弓，随后的那人手执长杆枪槊。 他俩身后两名铁骑也魁梧威猛，黑色铁甲寒光闪闪。 铁骑四人威风凛凛，策马前来。 窦建德侦察骑兵队认为是遭遇唐军侦察巡逻兵了。 正要开口查问，忽听一声大喝： “我是秦王！” 话音未落，箭羽已到。一位窦军将领被射死落马。 窦军骑兵众兵士一看，慌忙逃回军营。 随从李世民的两名骑兵请示李世民： “敌人骑兵回营报信求援了，马上就会有大队兵马出来攻击我们，不如咱们快返回！” 果然，窦建德侦察骑兵队回了军营报警，窦建德兵营如临大敌。 窦军匆忙出动骑兵五六千人出来迎击。跟随李世民的两个骑兵吓得六神无主。 李世民说：“你俩只管先走，我自己和敬德断后。” 于是李世民和尉迟敬德故意勒住马缰绳驻足等待。等敌人骑兵追近了，李世民就拉弓射箭。 每射一箭就射死一个人。敌人骑兵惧怕就停止追赶。 停了一会敌兵又重新追赶，几次三番，每次追赶就有几个人被射死。 李世民先后射杀近十人，尉迟敬德也舞长槊前迎，刺杀敌人骑兵十几个人。 敌人骑兵不敢再进逼，李世民就装作害怕了，故意骑着马来来回回兜圈子引诱他们。 敌军不知是计，终于鼓足勇气一路追来，追出来一里多路。 李世绩的伏兵突然杀出，斩杀敌首三百多级，擒住窦建德将领殷秋、石瓒。 李世民命令收兵回营。唐军得胜返回武牢，剩余敌兵逃了回去。 于是李世民写信给窦建德： “赵、魏地区，历来为我大唐所有，现在被你侵占掠夺。 只因为李神通被俘受到你的礼遇厚待，同安公主被你平安送回，所以彼此真诚相待，放弃旧的怨仇。 王世充最近和你修复友好，他这人反复无常，卑鄙狠毒。 现在王世充灭亡就在眼前，他却拿花言巧语糊弄你。 你于是率十几万大军，来听他调遣摆布。 你一日千金的军费，白白为别人消耗，这实在不是高明之举。 如今我和你的前锋部队相遇，我故意和他们交手试探，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战力，简直不堪一击。 你的军队能力就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和我打胜仗呢？ 你和王世充至今还没能相见，你不心中有愧吗？ 我所以稍挫你的锐气，是希望你听从善意劝告。 如果你不听，恐怕今后悔莫及。” 写完书信，派人送往窦建德处，窦建德看了信也不回复。 从那两军相持，停留了一个多月。 以后多次发生交战，窦建德没有占到便宜，反而丢失许多人马。 打了几仗不能取胜，窦建德将士们都不想打了，一心想回家乡。 李世民又派王君廓率领一千多轻骑截击抢夺了窦建德运粮队，再次打败窦军，并抓住了窦建德大将张青特。 窦建德这才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十几万人，徒劳无功，每天的耗费实在惊人。 下属凌敬对窦建德说： “唐兵现在占据虎牢（武牢），堵在那里，我们前进不动。 我们徒然天天消耗军费，这样下去不行啊。 大王您不如出动全部兵力渡过黄河，攻取怀州河阳，派兵守卫。 我军擂响战鼓，竖起战旗，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略地汾州、晋州，奔赴蒲津。 我们占据黄河东岸可以窥视关西，伺机占领关中。” 窦建德说： “我如果取河东地区，洛阳这边王世充不就完蛋了吗？” 凌敬说： “按我说的，有三样好处： 一是唐兵都在洛阳，我军去占河东是进入无兵之境，取胜万无一失。 二是开拓扩大领土，招收兵马，国势更强。 三是关中的大唐见我们大兵邻近就吓慌了，唐军必回救关中，洛阳之围自解。 失此机会，旷日持久，洛阳必亡，我军也必陷入困境。” 窦建德想了好久，说：“你说的也对。” 窦建德正准备按凌敬的建议行事，但是王世充不断派人来告急求援。 王琬、长孙安世一到窦建德帐前，就拜倒在地上哭泣不止，哀求速往救援。 窦建德被王琬、长孙安世催得忐忑不安，只好应允进兵。 见窦建德允诺出兵，王琬、长孙安世方才止住了哭声，他俩平时就留住在建德营内，一日催三次。 并且他俩暗中用金银玉帛收买窦建德手下将领，托他们敦促窦建德。 窦建德手下诸将都先后进入窦建德帅帐劝说： “凌敬是个书生，哪里懂得打仗的事？ 他的话怎么能听呢？ 大王应该急速进兵，不能再迟疑。” 窦建德于是下令进攻武牢。 凌敬赶忙入帐劝说： “大王为何不采纳我的计策？” 窦建德说： “所有大将都主张进兵。现在大家士气很高。 这是上天在帮助我，趁此机会决战，必定大胜。 不能按照你的意见办了。” 凌敬说： “不采用我的主意，大王以后会后悔无极！” 窦建德听了很生气，命令侍卫把他架了出去。 窦建德的妻子，也随军队到这里。 窦建德回到住处，妻子曹淑贞上前迎接，见窦建德一脸怒气便问缘由。 窦建德几句话说明了生气原因。 曹淑贞说： “凌敬的话太好了，不能不听从。 如果大王乘虚入河东，大军入无唐兵之境，不用担心攻不下来。 若联合突厥，西进关中，唐兵必定撤兵回救，洛阳之围自解。 如果在这里长期驻扎屯留，劳师费财，什么时候能成功？ 十几万人远征，每天的费用庞大，望大王详察！” 窦建德说： “这些事，不是妇女所能知道的。 我是为了救王世充而来，王世充情势危急，我扔下王世充不管，那样将士们都认为我胆小怕敌人了。 我决定马上攻打唐军！” 第34章 捉住夏郑两雄 621年五月初一，李世民领兵向北渡过黄河，从南面逼近广武，侦察敌情。 他吩咐部下故意留下一千多匹马在黄河岸边。 让这些战马整个下午在河岸边悠闲地啃吃青草，以引诱窦建德军队。 然后唐军在天黑前收拢战马，返回武牢兵营。 窦军侦察兵向窦建德报告： “唐军营地战马草料用完，不得不在黄河岸边让战马啃吃青草充饥。 天气干旱少雨，黄河岸边青草尚且嫩小，唐军战马靠啃嫩草根本吃不饱。” 唐军密探回报李世民： “窦建德军队已探知并相信了我军军营马料用完，准备趁机出兵袭击武牢。” 五月初二，窦建德调齐军队，果然倾巢而出。 窦军从板渚出牛口列阵，北靠黄河，西临汜水，南连鹊山，连绵二十里，擂打战鼓助威行进。 窦建德军队如此声势浩大，排山倒海而来。唐军将领都十分害怕。 李世民领尉迟敬德等，拍马登上一个高岭，勒住马远望敌阵，对众将说： “这帮贼寇从山东起兵，还没碰见过强大对手，如今结成庞大兵阵，却没有纪律，部伍散乱不堪。 他们只是靠着人多，对打仗有什么用处？ 我们按兵不动，待他的勇气衰竭。 他们列阵时间一长，士卒都饥饿干渴，势必都想撤退。 到时候我们再追上去攻击，必然会取胜。 我和各位相约，一过正午，我们肯定打败他们。 窦建德轻视唐军，派三百名骑兵渡过汜水河，在离唐营很近的地方收住马蹄。 窦建德骑兵一个领头的将领朝唐军营寨呼喊： “唐营中如有勇士，请出来决斗！” 他叫了几遍，就见唐军营门打开，走出一员大将，领了二百兵长枪手（长矛）前来应战。 唐军旗帜上写着一个巨大的“王”字，原来领头的是大将王君廓。 王君廓与窦建德军队交战，互进互退，酣战几十个回合，双方不分胜负，各自返回营阵。 王琬骑着隋炀帝骑过的青骢马，他铠甲兵器都明亮夺目，远离阵前向众人炫耀。 李世民素来喜爱优良战马，看见了忍不住说： “他骑的真是匹好马！” 身边的猛将尉迟敬德说： “大帅，待我前去夺来。” 李世民急忙制止说： “怎么能为了一匹马损失一员猛将呢？” 尉迟敬德不听劝阻，拍马跃出营阵，随身只带左右两名骑兵。 他左边高甑生，右边梁建方，三人骑着战马竟追跟在回营的窦建德骑兵身后，直接到达窦建德骑兵阵前。 王琬骑着青骢马，昂然立在马上，他正昂头观看窦兵归营，毫不防备，猛听到一声喝： “你如今想往哪里走？” 话音未落，王琬身体离开马鞍悬空，他已被别人从马背上抓了起来。 只剩下他的坐骑青骢马，也立即有人牵住了缰绳。 王琬被人提在半空，当时害怕急了，连着大声喊叫： “快救命啊！” “快来人啊！” 听着呼救，窦建德军中冲出几名骑兵，扑上来救援。 他们遇见了铁骑黑铁甲护身的唐将，正是手持长槊的尉迟敬德，不由得倒退几步。 尉迟敬德擒住王琬，高甑生牵住宝马，竟安稳无险地跑回到唐军大营。 李世民担心尉迟敬德有闪失，急令宇文士及，领着三百铁骑前出接应。 李世民对宇文士及说： “如果敬德已回，你可领骑兵绕出敌阵，由东面跑回来。 敌人若守阵不动，你也赶快跑回来，不要轻易缠斗。” 宇文士及领计前行，途中迎接着尉迟敬德，见他立功而回，满心替他高兴。 于是趁势前往挑逗敌阵，敌军骑兵争着前来拦截。 宇文士及三百骑兵并不与敌兵缠斗，只是夺路继续向东跑去。 李世民这时观察汜水对岸的窦建德主力大军兵阵，只见这时已有很多窦军兵士，都被头顶上那轮烈日高温炽烤得口渴难忍，争先恐后跑到河里，站在齐腰深的汜河水里，用双手捧水喝。 那些喝了水的就随意坐在阵前歇息。一个个精神懈怠，场面混乱懒散。 李世民于是对众将喊道： “贼兵已经松懈。 立即开始攻击！ 千万别耽误时机！” 李世绩、程咬金、秦琼等，一听将令，便立即出马先行。 李世民也不愿落后，拍马前往。 随后众兵将依次跟随，趟水渡过汜水河，直接捣击窦建德大军兵阵。 因为此时已经过晌，窦军全军都没有吃午饭。 窦建德正在召集众将群臣在野外召开大会，商议轮流回军吃午饭的事如何安排。 见唐军骑兵突然扑来，众臣众将急忙跑向窦建德，自发地团团围拢起来，用身体护住主帅。 窦建德急忙命令骑兵抵挡唐军，因众臣众将围成巨大一团，挡住了窦军骑兵没法过去迎击唐军。 窦建德又命令群臣众将立即散开，回归各自阵营指挥各自部下作战。 窦军这一聚一散，唐军骑兵已到眼前。窦建德一看形势危急，急忙后靠近依托东面的山坡高地迎战。 李世民瞧见，命将领窦抗绕击窦建德军队。 李世民亲自和尉迟敬德拦杀窦建德骑兵部队。 一阵乱刺乱捣，把敌人骑兵刹得七零八落，尽行散去。 唐军窦抗被窦建德打退，眼看招架不住了。李世民一声大喊冲过去，敌兵纷纷躲开。 唐将李道玄奋勇冲锋陷阵，他径直穿过敌阵，直冲上南面的高坡。 几番杀进杀出，从敌阵杀回时，李道玄身上中的箭象刺猬毛一样插遍全身。 他仍然勇气不减，依然放箭射敌，敌人都应声倒地。 这时他的战马身中多处箭伤，不能再骑。李世民把自己的备用战马送给他，嘱咐他别再杀入敌阵中。 双方激烈地交战，使战场上尘土飞扬，黄尘漫天。 李世民率领史大奈、程咬金、秦琼、宇文歆等众将把旌旗卷起来缠到旗杆上。 他们冲入敌阵，又从敌阵而出。李世民命令忽然全部打开唐军旗帜。 窦建德士兵回头看见唐军旗帜旗竟在自家阵后飘扬，都一脸惊愕地相互看，顿时军心崩溃。 唐军追奔三十里，杀了窦军三千多人。 窦建德被唐将用长枪刺中，他带着伤痛逃窜到牛口渚躲藏。 唐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两个人追赶窦建德，一路骑马追来。 窦建德吓得浑身发抖，连骑马都坐不稳。 他正向芦苇林中躲避，已被白士让追上。 白士让一枪刺中他的战马后大腿处，战马疼得嘶叫着一掀身体，立刻将窦建德掀下马来。 白士让挺枪要刺窦建德，窦建德忙摇手说： “别杀我，我是夏王。如果你能放了我，我们共享富贵！” 杨武威也赶上来，下马捉住了窦建德。 白士让不认识窦建德，只是因为见他身披黄金铠甲，身上金光灿烂，猜他不是寻常将领，所以紧追不放。 窦建德怕死自行供认，白士让高兴得心花怒放。 他一跃下马，和杨武威一起动手，把窦建德捆绑起来，用备用马匹驮着窦建德，去见李世民。 这番厮杀，窦建德十几万雄兵，被李世军几千唐军打得死的死、逃的逃，还剩五万人没逃得掉当了俘虏。 王世充的大将长孙按世、郭士衡，这次在窦建德军中也被唐军擒住。 李世民收军升帐，查点俘虏。 白士让杨武威奔赴帅帐献功，报告李世民说： “报知元帅！我俩拿住了窦建德！” 李世民大喜，即令把捆绑着的窦建德推进来。窦建德被押到李世民近前，站立不肯下跪。 李世民冷笑一声说： “我讨伐消灭王世充，关你什么事？ 你竟然跑出你的领土之外，来与我们交战？” 窦建德无地自容，悔愧交加，没脸正面回答，只好说了两句开玩笑的话： “现在我不自己上赶着来找你，恐怕还得你以后远途赶去攻打我。” 李世民笑了笑，下令把窦建德关进囚车。 然后下令将窦军所有俘虏，全部遣返回乡。 李世民又派将士前往板渚窦建德的临时皇宫查看，发现只剩一座空行宫屹立在燥热的西南风里。 宫里面的人都跑得一个也没有了。 将士返回报告后，李世民领兵押解着窦建德，王世充侄子王琬，王世充的大将长孙安世和郭士衡回到洛阳城下。 李世民用赶马鞭子指着关押窦建德的囚车，抬头往城上喊道： “王世充，你看看囚车里面是什么人？ 这就是来救你的窦建德！ 还有你的侄子，你的大将，都在这些囚车里！” 王世充正在城楼上，往下一瞧，果然有四辆囚车，每辆囚车关着一个人。 王世充将信将疑，问道：“囚车内可否是夏王？” 窦建德沮丧地说： “不用问了。是我没错！ 我领十几万人来救你，如今我成了囚奴。 你真把我害苦了！” 说完就流泪不止。 此情此景，王世充也忍不住在老泪横流。 王世充又看见其余三辆囚车内，分别是自己的侄子、大将，心里更是愁上加愁，痛上加痛。 王世充气恨和伤心交加，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儿在城上站立不住，几乎要一头栽下城来。 李世民又对王世充说： “你若不投降，我就要将他们斩首！” 王世充放声大哭，说： “且慢！我应当投降，大王肯允许我免死么？” 李世民喊道：“准你免死！” 王世充乃下城，召集众将商议。 有的说不如逃走，有的说不如死战，有的说： “我们依赖的是夏王窦建德，如今夏王己被俘。 我们就算是全力突围，最终成功不了。” 这时长孙安世，由唐军放回城中，力劝王世充出城投降。 王世充于是改穿白色衣服，率领百官群臣，共二千多人，开城门迎接唐军。 李世民按礼节接受他们投降。 王世充俯下身子磕头谢罪，他低着头，前额脸上汗水顺着下巴不停地往下滴。 李世民说道： “你以为我是个刚二十岁的孩子，如今见了我这个小孩，你为什么又这么恭敬？” 王世充再叩头谢罪。 于是李世民先分派一部分人进城，分别把守市面商铺，禁止有人趁乱骚扰抢掠，没有一人敢违犯禁令。 五月初十，李世民进入洛阳宫城。 李世民命令房玄龄先进入洛阳宫城中书省、门下省，收集隋朝的地图、户籍、制文诏书。 但这些已被王世充命人销毁，几乎没有找到什么。 李世民又命令萧瑀、窦轨等人封存隋仓库，清点查收金钱布帛，分赐给唐军将士们。 唐军奉命拘押了罪行特别大的十几名王世充同党，他们是： 段达、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张童儿、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 把他们都绑着押到洛河岸边，全部砍了头。 老百姓最恨朱粲，观看行刑后，争着弯腰捡拾瓦片石头，然后用力扔出瓦块石头，投掷击打朱粲尸首。 不大一会儿，朱粲尸身上的石头瓦片就堆成了小山一样。 李世民有个手下将领叫李世，因为都是出身瓦岗，他和单雄信感情很好，发誓同生共死。 等到平定了洛阳，李世对李世民说单雄信骁健无敌，李世请求用自己全部官爵来赎单雄信的命。 李世民不准许。李世再三请求，仍不准许。 李世心情痛苦地退出帅帐。 李世去见关押着的单雄信，哭着对单雄信说： “大哥，我求过我家主帅了，没有求成。” 单雄信对李世说： “我早知道你办不到这事啊。” 李世说： “我不惜余生，和兄长一同死，但是我既然把这条命献给了国家，事情就无法两全。 况且我死了以后，谁来照护兄长你的妻子、孩子呢？” 李世于是割下自己大腿上一片肉，让单雄信吃下。 李世说： \\\"让这块血肉随兄长化为尘土，也算不辜负当年的誓言吧！” 行刑时辰到，单雄信连同那十几个罪犯一同被斩首。 李世民命令把拘押的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几个人连同王世充、窦建德一起押送长安。 唐军打开洛阳监狱，把没犯罪就被王世充关押的老百姓一律释放。 窦建德妻子曹淑贞，夏国左仆射齐善行领一百多名骑兵逃回洺州（邯郸）。 这些残余部众打算立窦建德的养子为王，齐善行力排众议，最后带领百官携带夏国传国八玺降唐。 621年七月，李世民奏凯歌率大军回师长安。 唐军部队前部和尾部各安排一支乐队演奏欢庆乐曲，沿途老百姓闻鼓乐之声而奔走相告，一路上都有百姓夹道欢呼。 李世民共率铁骑一万匹，铠甲兵士三万，返入长安。 然后将窦建德、王世充牵押到太极殿阶下，听候李渊给他俩定罪发落。 李渊上殿，先召入王世充。 王世充跪在台阶下，三次高喊万岁，磕了好几个响头。 李渊说： “你这个人残暴狠毒，我早就知道。 最可恨你杀我降臣李公逸、张善相！ 不将你正法，无以慰籍忠良怨魂。” 王世充又磕头说： “我的罪固然该杀，但秦王已答应不杀我了。” 秦王李世民就在李渊身边，李渊看了一眼李世民： “你说过这句话么？” 李世民说：“我确实这样说过。” 李渊于是下诏令，将王世充贬为庶人，流放巴蜀。 再召窦建德进殿。窦建德虽然下跪，却不象王世充那样哀求。 李渊斥责窦建德违背盟约，不该援助王世充这个残害百姓的奸邪恶霸。 窦建德听了低头无语。 于是李渊命令把窦建德继续关押。 过了两天，李渊下了一道诏令，命令把窦建德押到长安东市刑场斩首示众。 第35章 刘黑闼作乱 王世充被几名唐朝官兵押着流放巴蜀。 走到天黑，一路走得人困马乏，晚上入住在雍州旅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吃了早饭正准备启程。 一大早上，忽然有几个官府模样的人骑着马闯进旅馆院内。 他们当中有个领头的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拿着圣旨，进了院子坐在马上就高声大气地喊： “罪人王世充王世恽何在？从速出来跪接圣诏！” 王世充和哥哥王世恽从屋里走出，低头弯腰屈膝，刚要下跪。 突然这几个人一起翻身下马，抽出腰间佩刀，手脚麻利地将王世充兄弟二人乱刀砍死。 几名押送王世充的官兵还没弄清情况，他们奉命看押的犯人已被来人杀死。 因为事发突然，押送王世充的押差都大惊失色地愣在那里。 斩杀王世充的一帮人，那个领头的人喊到： “诸位勿慌，你等自去回报官府便是！ 我乃定州刺史独孤修德，今日斩杀二贼，我自去自首！告辞！” 说完，这帮人旋即驰马离去。 独孤修德为什么突然出现刺杀王世充？原来他这是带领兄弟给他爹报仇。 他爹独孤机，曾在洛阳小皇帝杨侗手下做官。 杨侗被王世充杀害，独孤机想杀死王世充归顺大唐，还在没动手就被王世充知道了，独孤机全家被杀。 幸亏独孤修德兄弟住在长安，才免被杀害。 独孤修德在唐朝任定州刺史，听说王世充被捉送长安，急切盼着李渊能下诏处死王世充。 又听说他仅被流放，独孤修德觉得冤仇没有得报，想出一个办法，冒充让王世充接假圣旨，杀了王世充。 大仇得报，独孤修德给李渊写奏表自首，甘愿受罚。 李渊念独孤机一家是父亲尽忠、儿子尽孝，对独孤修德处罚特别减轻，只是撤了他的官职。 王世充的哥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他们商量逃往萧铣的大梁国，他俩一齐出发，已经走到半路上。 被奉命监视他们的唐朝官兵发觉，飞马奏报朝廷，李渊下令把他们全部杀死，王世充亲族被抄斩满门。 窦建德战败被捉杀，他的残余将士，分散奔波回到了家乡。 其中勇猛不顺的将士，心里仍然不服气，他们聚集成群，抢劫财物，横行乡里，频频闹事。 唐朝州县官吏，不得不派兵抓捕惩罚他们。 被抓被罚，这帮人就越想造反。 州县官吏怕他们再造反，立即把这个情况奏报李渊。 李渊传下诏令，让窦建德原来的部下将领前去长安，封授官职。名单上有范愿、董康买、曹湛、高雅贤、王小胡等人。 得到诏令，他们相约凑在一起商议。 范愿首先开口说道： “王世充献出洛阳城归降唐朝，他手下将领大臣段达，单雄信等，都仍被唐军判罪杀了头。 我们如果去了长安，下场也和他们一样，也会被砍下头来。 想想我们这些人近十年来，身经百战，九死一生。 如今何必顾惜剩余的这点寿命，不再造反？ 我们夏王窦建德抓住淮安王李神通时，是把他当贵宾招待，吃好喝地敬奉着，把他释放回归唐朝。 唐朝抓住了夏王窦建德，是当即把他杀死。 夏王待我们恩情深厚，我们现在不替他报仇，死了去阴曹地府没脸见夏王，活着没脸见天下义士，扪心自问，我们不惶恐羞愧么？” 高雅贤接着说： “事情确实像你说的那样。 因为官府时常派人来监视我家情况，我就想把爹娘老婆孩子搬到别的地方住。 偏偏这帮官府走狗，事先得知消息，把我的家人抓走了好几个。 幸亏我有事外出不在家里，才没被抓去。 现在又来了李渊诏令，说是让我去西京长安封官，明明是想等我到那就把我弄死。 反正是死，为什么不作反抗？” 董康买、曹湛、王小胡等齐声赞同。 当下商议选个人当头领，选了半天也没选出来。董康买说： “今天街面上适逢集市，咱找个算卦的给算算吧。” 一行几人来到了街上集市，远远望见一个老者手举旗幡，上写“预知祸福，神机妙算”字样。 当下喊住那老者，董康买对老者说： “我们要做大事，当举何人领头，才能做成？” 那位白发老者闭住双目，伸出右手在人前，拇指在四个手指间掐来掐去，口中念念 有词。他说： “尔等欲成大事，当推刘氏为王。” 高雅贤说：“我们当中无人姓刘，奈何？” 范愿说： “漳南的刘雅，不就是夏王以前的旧将么？ 我们这就去请他出来当头领就行啊。” 于是，他们一起骑马赶往漳南，在一家农家院落里找到了他。 刘雅问：“今天有什么事，你们一起都来了？“ 大伙儿就你一言我一语，把密谋再起事为夏王报仇的事告诉了他。 刘雅听了连连摇头： “这事做不得，天下刚刚安定。 我只想在家守着田园农舍，耕田种桑。 我种桑养蚕，卖了蚕茧换点钱花，养只狗做伴看好家门，安分守己过活也不招惹谁。 我实在不想挥刀舞剑，再出去领兵打仗了。” 高雅贤等人一听就恼火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出去了？” 刘雅也生气地说：“我出去不出去，这事得我自己说了算！” 高雅贤又继续进逼： “你不愿意去，是不讲老朋友情谊了，我们也会对你无情！” 刘雅一拍桌子，站起来说： “你对我有情无情，与我没啥关系！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说到这里，范愿竟然拔腰刀，向刘雅乱砍乱刺。其他的人也一起动起手来。 刘雅赤手空拳，全无防备，又以寡敌众，哪里打得过？眼看着不能活了。 大伙见刘雅倒在血泊中，已经断了气。大家面面相觑，忽然都赶紧逃离，各自骑上马，一起跑回来了。 范愿又对大伙说： “汉东公刘黑闼，骁勇谋略超群，性格又仁慈善良，我听说他有志向想当头领，收拢夏王原来的部下兵将，一起举兵反唐。我觉得非他不行。” 于是一群人骑上马，一起去找刘黑闼。 刘黑闼也是漳南人。开始跟随瓦岗李密，后归降王世充，又归降窦建德。窦建德任用他为将军，封汉东郡公。 后来窦建德战败被唐朝处死，刘黑闼回到老家种地务农。 他们一行人成群结队骑着马出行，打听到刘黑闼居住的村庄，找到了他的家。 他家只有两间矮小草屋，没有院墙，院落用半人高的篱笆围栏围着。 他们走到用树枝做的木柴门口时候，刘黑闼正手握木柄小铁锄，在自家菜园锄韭菜畦里的杂草。 刘黑闼抬头望见他们结队而来，便邀请他们到屋内就坐，问明来意。 范愿说： “刘将军，我们几个商量着再起兵反唐，为夏王报仇。 大家都要推举你来当头领。我们此来是请你出山起事。” 刘黑闼先是故作客气推辞，他说： “蒙诸位错爱，可我学识粗陋浅薄，恐难以胜任。” 高雅贤说： “刘将军素来骁勇多谋，文武双全，乃众望所归，万勿推辞让我等失望。” 刘黑闼于是不再推辞，说：“既然兄弟们信任我，咱就齐心协力大干一场。” 刘黑闼取下挂在屋内土墙上的长刀，当众宰杀了家中耕牛。 觉得牛肉差不多煮熟了，大家一同分着吃。 大家用自带腰刀切肉自吃，只是那一锅牛肉炖得不够烂熟，嚼细下咽都费劲，累得牙都疼。 吃了牛肉，又都到刘黑闼庭院荆棘篱笆上折取小木刺剔牙。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就围坐在刘黑闼家破木桌前，一起商量好了起兵方法。 他们几人分头搜罗各自原来部下兵士，聚集到一百多人。 他们首先袭击漳南县城，杀了县令，开仓分发小米给百姓。 借着分发粮食传播消息，招收原来的部下兵士。 不到几天，拥有兵众几千人。 他们又攻鄂县。 唐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权威，合兵去救援鄂县。 刘黑闼让兵士在援兵必经之路上挖了不少陷阱，上排竹竿，铺上麻布，覆盖路面旧土、树叶，令兵士埋伏路侧。 两个刺史领兵救援，骑马掉进陷阱，都被乱刀砍死。 官军兵士兵器都被刘黑闼军队掳去。 刘黑闼于是命兵士在漳南搭设土台子当祭坛，立上窦建德亡灵牌位。率众将士祭告窦建德在天之灵。意思是：“起兵报仇”。 从此刘黑闼自称大将军，出兵向东，攻陷历亭，斩杀守将王行敏。 饶阳造反军崔元逊，袭击战领深州，杀了唐刺史裴唏，响应刘黑闼。 兖州造反军徐圆朗，从唐军平定洛阳后，已送表节降唐,他看见刘黑闼势力强盛、能成气候，这时也和刘黑闼联合，自称鲁王。 当地土豪，纷纷归附刘黑闼，山东大受震动。 这时唐将唐廷方要南下江陵平定梁国萧铣，命令夔州总管李孝恭(李渊侄)，召集大批能工巧匠砍伐树木、打造战船，练习水军，准备南下。 山东各州县告急奏表，不断送往长安。 李渊命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行台,安抚各郡。 命将军秦武通，定州总管李玄通，会同幽州总管罗艺，共同征讨刘黑闼。 第36章 李靖南征 唐南征大军讨伐萧铣。 萧铣（xi）乃隋前梁宣帝曾孙，是隋炀帝萧皇后的亲侄子。 隋炀帝时他任罗川县令。 萧铣于隋末起兵，他利用梁国皇族显赫名望，远近归附，五天内就拥兵五万。 他自称梁国皇帝，迁都江陵。 他的梁国占据南到广西，北到汉水，西到三峡，东到九江广大地区，后来兵力扩展到40万。 619年，他令部下杨道生进犯峡州，被唐刺史许绍击退。 萧铣又派将领陈普环，率水师乘船袭击西陵，陈普环被许绍兵士擒拿住。 萧铣不死心，驻军安蜀城，图谋占领巴蜀。 李渊派李靖领兵控制奉节，被萧铣军队挡住，长时间前进不动。 李渊密令许绍向李靖滞留不前问罪，暗嘱许绍处死李靖。 许绍写奏表说明实际情况，李靖才得以免死。 这时萧铣部下董景珍弟弟反叛萧铣，事情泄露被杀。 董景珍幸亏这时他不在江陵，在外领兵守长沙。 他弟造反，他怕萧铣也拿他治罪，为自保他归降了唐朝。 萧铣令张绣带兵去讨伐董景珍。 董景珍站在城墙上对张绣喊道： “等你剿灭了我，萧铣就该杀你了。你难道真的傻到不明白这个道理？ 萧铣这人狐性多疑，你还为他这么卖力地攻打我，你这不是缺心眼么？” 张绣不理他，领兵围城困城。 过了几十天，城内没有能吃的食物了，待下去要饿死。董景珍想突围逃出去，被部下杀了。 张绣立功，萧铣任命张绣为尚书令，张绣升了官骄横狂傲，又被萧铣下令处死。 梁国内讧，萧铣的功臣将领们，渐渐寒了心。 梁国各位将领拥兵自重，不听调度，萧铣很生气。 萧铣认为北有长江天险，南无强敌，用不着养这么多军队，下令解散了大部分军队回家种地。 各将领没了军队，嚣张不起来了。 但梁国兵势从此削弱，唐军趁机进击。 唐峡州刺史许绍，攻克梁国荆门镇。 唐黔州刺史田世康，又攻下梁国五个州四个镇。 李靖向李渊献了十条灭梁国萧铣的计策，李渊看了很认可。 李渊命他亲侄子李孝恭为奉节总管，训练水兵驾船作战。李渊让李靖归属李孝恭手下， 主管军事。 621年八月，李孝恭在奉节检阅水军，观看水兵乘战船在江面上进行攻击演练。 战船在波浪里颠簸，兵士们站在船上射箭，仍能射中岸上用草捆做的箭靶。 李靖力劝李孝恭发兵攻打萧铣，众将都表示反对。 将领张烨说： “长江水流浩荡，波浪汹涌如万马奔腾。 应待冬季江水水位回落，水流平稳时再进攻不迟。” 将领孙学文说： 秋汛期间长江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水流特别凶猛，水流快得像离弦之箭。 水军战船行至急流江段，船只难以操控。 若木战船失控撞上岸岩或者水下礁石，瞬间碎成木片。 战船碎裂我军将士落水，必沦为鱼鳖。” 李靖听了勃然大怒，他大声说： “用兵破敌全靠神速。 如今我水军刚刚训练形成水面战斗能力，萧铣还不知道有这事。 现在趁着长江水位猛涨，顺着滔滔江水，驾战船往东飘流，操纵好船舵别让它撞岸。 依此可以迅速到达敌方领地，攻打他个毫无防备。 我判断萧铣都来不及组织抵挡，就被我们捉住！” 李孝恭听了大加赞赏，便向李渊上表奏请出兵日期。 李孝恭亲自率领战船2000艘，和李靖一起领水兵沿江面东下。 唐军经过荆门宜都，直达彝陵。 萧铣大将林土弘，驻军在清江。 他毫不防备，唐军水师一下子攻入，缴获梁国战船三百艘。 林士弘仓惶逃跑，被唐军追至百里洲，追上了他。 唐军又和林士弘兵士接战，再次获得大胜。 唐军长驱直入北江，梁江州总管盖彦举，用五州来降。 萧铣刚刚把主力部队解散回家种田，得知唐军杀来，决定匆忙征兵，短时间根本收不起人来。 他只好调来他的皇宫守卫部队，前来抵御唐军。 李孝恭要与萧铣这些禁卫军作战。 李靖说：“千万别打！” 可是众将领一齐向李孝恭请战。 李靖说： “萧铣这是为了挽回败局，调集全部精锐来抵挡我们。 这时他们战斗力极强，气势锐不可挡。 我们不如把战船停泊在南岸休整。 我们坚持不战，等待他们锐气衰退，已经分散兵力把守各处时，那时候我们再奋然出击，才可能击破敌人。” 李靖跟随李世民，在他帐下当差多年，虽然当幕僚没能有显眼的建树，但学到了李世民战法精髓。 可是李孝恭不听他的，命李靖留守河岸兵营，他自己率领精锐军队出战，果然被萧铣的皇宫禁卫军打败。 李孝恭领兵狼狈败退，上了南岸军营。 唐军败退丢弃的战船和作战物资漂在江面上到处都是。 萧铣的军队分散驾船在江面上，哄抢唐军遗落的战船物品。 李靖观察到他们船队散乱，请求领兵前去攻打。 李孝恭正在后悔不听李靖的话才吃了败仗，这时候完全支持他的想法。 于是命令李靖领兵出战。 江面上的萧铣军队正在各船分散地哄抢唐军丢弃的东西，压根没有想到刚刚败了的唐军会再杀来。 一看唐军来了，都赶紧紧驾船逃命。 李靖命令全军驾船全速追赶，追得近了就往敌船上射箭。 有些敌兵中箭倒在船上，有些敌兵中箭落水。 李靖令唐军战船追上敌船就靠上去，唐军兵士用长枪把敌兵“噗通”“噗通”戳进水里。 萧铣的梁国军队，有被唐军用弓箭射死的，有被唐军用长枪戳死的，有掉进水里淹死的。 江面水流极快，又有暗流漩涡，一旦落水，会游泳的也没有气力游到岸边逃生。 他们被江流裹挟而下，渐渐体力衰竭沉没在滔滔江水中。 唐军沿江追杀，杀死萧铣军队将士一万人。 唐军船队乘胜直接追到江陵,冲入江陵外城。 李靖命令唐军水师一部攻占江陵水师军港，缴获战船四百艘。 李靖命令把这些战船用绳子绑在唐军战船后面，从军港拖出，拖到长江上，然后解开绳索，故意把敌船丢弃在长江面上。 任这些无人操控的梁国战船随着江水往下游飘去。 众将领疑惑不解，一起来劝说李靖： “李将军，咱们缴获敌人战船，正好留着我军自己用，为什么故意丢弃在江面上任其漂流而去？ 这不是正好被敌兵又捡回了去吗？” 李靖笑着说： “各位没想到的是，如今萧铣的属地，南到南岭，东到洞庭湖。 我们唐军是孤军深入，如果江陵攻不下来，敌人的各路援兵又蜂拥而至。 我军就里外受敌，攻不进城，退不回江。 那时候，我们缴获的这些敌船也用不上。 现在把这些敌船胡乱丢弃在江面上 ，让它们随着江流歪歪斜斜漂流而下。 下游来救援江陵的援兵，看到他们梁军战船飘下去，必定判断江陵已被我军攻克,不敢前来增援了。 他们心中疑惑，必定派人来侦察确认，来回往返一耽误就是十几天。 等他们查明情况，我军也就真的攻下江陵了。” 于是李靖下令唐军包围了江陵城。 萧铣在城中，天天盼着他的下属各地派兵援救他。 哪知援兵已经中了李靖的计，望见江面上横七竖八、横着漂斜着漂的梁国战船，都认定江陵已经被唐军攻下。 萧铣的交州总管邱和，长史高士廉、司马杜之松，来江陵朝见萧铣，一看江陵全城被唐军围困，吓得起紧后退。 他们竟然直接到李孝恭营帐请求归降。 萧铣被困在城内，消息送不出，城外消息传不进，城外物资送不进，城里的人一个也出不去，心里惊慌万分。 下属岑文本劝萧铣开城门投降。 萧铣对众臣说： “苍天不保佑咱大梁国了，这阵势已经撑不下去了。 如果必需等到兵尽粮绝才能投降，那样全城百姓遭难，饿死的人有十之八九。 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让满城百姓遭难。 也罢，也罢，不如早一天出城投降算了。” 大臣们都相互看看，谁也不说话。 萧铣命人杀了猪、牛、羊三大牲畜做为祭品，祭祀了祖庙列祖列宗，然后下令投降。 开城投降那天，梁国守城将士都流下了眼泪。有的抑制不住，情绪突然崩溃，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萧铣率领群臣身穿乳白色粗麻布孝服，头披白色布巾，到唐军兵营拜见李孝恭。 萧铣神情凄惨地对李孝恭说： “待要问罪就问罪我萧铣一个人，老百姓都无罪，请不要杀害抢掠他们！” 李孝恭满口答应。 唐军进城。 李孝恭手下将领看见江南百姓富裕就眼红手痒，竟然想抢掠百姓。 李孝恭也模棱两可，不赞同也不阻止。 岑文本走进军帐对李孝恭说： “江南的老百姓遭受隋朝残暴统治，又加上群雄并起，相互厮杀不休，受得苦太多了啊。 他们都踮起脚跟、伸长脖子，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爱惜百姓的英明国君到来。 如今英明大唐王师到了，所以萧铣的群臣都决定归顺。 如果你允许军队伤害掳掠百姓，江南兵士和百姓都大失所望。 恐怕此后的江南，处处是反抗，再也没法归化归顺了！” 李孝恭说： “你说得对。感谢你提醒我。” 于是传递军令，严禁杀害百姓，严禁强占民女，严禁抢掠百姓财物。 众将领又对李孝恭说： “敌人的将领拒绝投降，敢于同我们战斗，敢于伤害我们的兵士，他们死了都难抵他们犯下的大罪。 应该没收他们的家产，分赏给我军将士们。” 李靖急忙阻止说： “大唐王师到来，应该是带来正义！ 梁国将领他们誓死效忠他们的国君，都是忠义之士。 为什么和对待逆贼叛臣一样对待他们？” 于是，李孝恭按照李靖的意思重新强调军纪，重申唐军将士若有侵害江南百姓和归降梁国将士群臣者，立斩无赦。 城中军民相安无事，万家百姓鸡犬不惊。 南方的各州县，听说唐军纪律严明，对百姓姓秋毫无犯，都争着来归附。 这时大梁国各地增援江陵、前来营救国君萧铣的军队才陆续赶到江陵城下。 他们到这一看才知道已经来晚了。 救萧铣的援军来了，可是萧铣已经在援军赶到之前投降了。 先后赶来的各路梁国军队都交出兵器，解下铠甲投降唐朝。 李孝恭派一小队兵士押送萧铣到长安，押到太极殿上听候皇帝李渊给他判罪。 李渊登上太极殿，当面指责萧铣犯下各种罪行。 萧铣长叹一声说： “是隋朝自己犯下大错丢失一只鹿，天下豪杰都去争抢，开始不知道谁能抢到这只鹿。后来这只鹿被一个叫李渊的人抢到了。 我萧铣谋略才能远远不如李渊，所以就没有得到鹿的天命。 天下之争，胜者是君王正统，败者是贼寇罪犯，自古如此啊。 我失算失败了，如果这也是有罪，我也不必逃避死亡了。” 于是唐高祖李渊下令将叛逆乱国罪犯萧铣在长安西市斩首示众。 李渊任命李孝恭为荆州总管。封授李靖为永康县公，令他平定岭南。 萧铣的部下刘洎、李砻志，献城投降。 连南方少数民族部落酋长冯盎，也率领部下前往拜见李靖请求归顺。 南方陆续平定。 第37章 刘黑闼遇见李世民 刘黑闼势力日渐猖獗。 621年九月，淮安王李神通及罗艺合兵前往打击，都被他打败。 十月初六，刘黑闼进犯攻陷瀛州，抓获唐刺史卢士睿，将他杀害。 十一月十九日，刘黑闼攻占定州，抓住唐定州总管李玄通。 刘黑闼爱惜他的才能，想任命他为大将，李玄通一口拒绝。 刘黑闼命兵士把李玄通关押起来。 一些李玄通的部下归降了刘黑闼，他们凑钱买了熟牛肉和黄酒送给被关押中的李玄通。 李玄通说： “各位可怜我身受囚禁的耻辱，买了酒肉来开导安慰我，我要为各位一醉方休。” 酒喝到兴头上，李玄通对看守说： “你看我被关在牢栏内也逃跑不了对吧？ 我善于舞剑，希望能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看守把剑给了他，李玄通挥剑舞动，剑刃上下左右翻飞，刀光剑影闪烁，令人目不暇接。 看守和他的已归降刘黑闼的几位部下，都赞叹他的剑法精妙。 李玄通舞完剑术各种招式，收住剑叹息说： “我作为大丈夫受国家厚恩，派我镇守一方，我不能保全所守领地，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 于是举剑划向自己脖子，流血倒地而死。 李渊后来得知消息，为他伤心痛哭，拜授他的儿子李伏护为大将。 十二月初六，刘黑闼又攻陷冀州，杀了刺史麹棱。 赵魏境内，所有窦建德旧部争相杀死唐朝官吏，响应刘黑闼。 唐黎州总管李世绩驻守宗城。 十二月十二日，刘黑闼率大军来攻宗城，突厥颉利可汗也派人马增援刘黑闼。 李世绩知道自己兵力太少守不住，率兵弃城逃往洺州。 半路上被刘黑闼大军追上，李世绩所领步兵5000人被杀光。 李世绩只剩孤身一人逃走。 刘黑闼到了洺州城下，在城东南设祭坛，先拜告天地神明，又祭祀窦建德。然后进城。 接下来是他又攻克相州，攻占黎州，进入卫州。 半年时间，他已将窦建德原来的地盘，一律收复。 唐将军秦武通，洺州刺史陈君宾，永年县令程名振，都从河北逃回长安。 李渊认为情况紧急。 621年十二月十五日，李渊令李世民、李元吉带兵一起去山东讨伐刘黑闼。 622年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立新年号为天造元年。定首都诧州。 他任命范愿为仆射，董康买为尚书，高雅贤为领军。凡是窦建德旧将，都恢复旧职。 李世民指挥军队东进，先夺回相州，再进军肥乡。列营洺水南岸，渐次递进。 刘黑闼留范愿守洺州，自领精锐抵御唐军，夜晚在沙河县宿营。 李世民派从长安又随他回来的程名振晚上运来六十面比磨盘还大的巨型大鼓，把大鼓一字排开，摆放在洺州城西的洺水河堤上。 程名振挑选五大三粗健壮兵士挥动鼓槌一起槌击，顿时鼓声震天动地，响彻远近，感觉整个洺水城都要晃动起来。 守城的范愿大为震惊恐慌，立即领一支军队骑马出城去请求刘黑闼救援洺水城。 刘黑闼的部将亲属，储备的军粮都在洺水城里。刘黑闼一听就急了，慌忙亲自率精锐军一万多人回救。 他命令留下刘十善和张君立领兵抗击唐军，他俩领兵到了徐河一带拦截罗艺。 罗艺领几万人前去和李世民大军会师，在徐河和刘十善张君立领的刘黑闼军队遭遇。 一场厮杀，刘十善、张君立率领的刘黑闼军队损失8000人，大败而逃。 洺水人李去惑领洺水守军降唐，李世民派王君廓领1500名骑兵进城，和李去惑共同守卫。 刘黑闼急着领兵回来想夺回洺水城。 洺水城四面环水，水宽40步，水深两丈。 刘黑闼就命令从城东北面修筑两条甬道攻城。 让兵士搬运石头往水里填石头，填出两条高于水面的过道，以便过河到城下攻城。 李世民三次领兵增援洺水城中王君廓，都被刘黑闼军队顽强阻击打退。 于是李世民召集众将商量对策。 这时，曾被刘黑闼打败，孤身逃走的李世绩已回到李世民军营中。 李世绩对李世民说： “刘黑闼在护城河水里修筑的甬道快要完成了。 他们通过甬道直到城墙下，洺水城就守不住了。 不如让王君廓先突围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话刚说完，有一个少年将领对李世民说： “末将愿意去守城。” 李士民一看是罗士信，就说： “将军固然神勇，如今洺水城已危在助夕，恐怕守不住，已经不能去了。” 罗士信说： “城在我和它一起在，城亡我和它一起亡，虽死亦无憾！” 李世民领卫兵登上城南高坟往洺水城墙上察看，挥舞旗帜用旗语示意城内的王君廓弃城突围。 同时派罗士信率领二百名骑兵前往接应王君廓。 王君廓身后带几十名骑兵小队从城内杀出来，被敌军围住。罗士信领二百骑兵和敌军猛烈厮杀，帮助他逃出城来。 罗士信领骑兵奔入城内迅速关闭城门。 刘黑闼又复新围攻洺水城，白天夜晚不停歇。 接连八个白天和黑夜，罗士信顾不上解开铠甲休息，晚上也不睡觉，一直在城墙上指挥守城，坚持八天没被攻陷。 这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全城都被白雪覆盖，到处都是白色，看久了眼睛都疼。 刘黑闼趁机攻陷洺水城。 唐军兵士多半战死，罗士信还手持长矛，接连刺死十几个敌兵，敌兵见了他都吓得躲闪远离。 无奈罗士信已身上多处受伤，没法再骑马返回。 这时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天地之间茫茫一片。罗士信匆忙之间没有看清路，连人带马陷进泥水坑里。 敌兵一见他陷在泥水里，从四面一起包围上来，把他捉住了。 刘黑闼欣赏罗士信勇猛，劝他归降。 罗士信大骂刘黑闼： “你这个黑皮逆贼！ 大唐刚刚安定，你又逆天而为，祸乱天下。 你以为堂堂罗将军会归降你这个祸害百姓的逆贼么？“ 他被刘黑闼下令处死，被杀害时才二十三岁。 罗士信是齐州人，起初在瓦岗，后来归降王世充，以后投奔唐军，最后尽忠大唐。 李世民被大雪阻碍，没能及时前往救助，闻知罗士信被害，深为悲伤痛惜。 他传信刘黑闼，用黄金赎回罗士信尸体，装殓安葬，授他谥号为“勇”。 刘黑闼又领兵挑战，李世民和罗艺合兵一处，坚守不战。 唐军侦探得知敌将高雅贤，在军营中置办酒席宴会，和部下将领大吃大喝。 于是李世民悄悄吩咐李世绩出兵袭击，李世绩领兵杀进高雅贤军营内。 高雅贤此时已经喝成大醉，走路有些摇晃。 他好不容易骑在马背上出战，被李世绩部将潘毛一枪刺中，从马上掉了下来。 唐兵正想前去削下他首级，躺在地上的高雅贤被多位部下一齐救走，但是他身受重伤，只剩一口气了。 兵士把他放在营帐内，给他包扎伤口止血，但他很快就断了气。 李世民又派出程名振领精锐骑兵截住了刘黑闼部将率领的运粮军队。 程名振命令兵士在刘黑闼的运粮船底部都凿上大洞，让船底透水不能使用。还放火烧毁了刘黑闼的运粮马车。 刘黑闼粮路已断还不败退，和唐军相持了六十多天。 李世民预料刘黑闼军队粮食吃完，必定出来决战。 于是秘密派一支部队修筑水坝堵住了洺水河上游水流。 他们在坝侧故意留了小出水口，让小水继续流淌以麻痹敌人。 筑坝部队完成坝体，就一直看守水坝。 李世民反复嘱咐守水坝将领： “你派侦察哨兵密切观察战场情况，当刘黑闼领大军渡河渡到一半，准备过河同我军决战时，果断决堤放水。 不能耽误淹死敌人最多的最佳时机，不能忘记算准时间迅速决堤！” 过了没几天，刘黑闼果然牵大军渡洺水河南来。 唐军守水坝军队派出的侦察兵发现刘黑闼大军已开始渡河，急忙骑马飞奔向洺水河上游守坝部队报告。 守坝部队看时机已到，匆忙掘开水坝。 上游大水波浪滔滔奔来，时机有些稍晚。 这时刘黑闼大半军队已渡过洺水河，登上了洺水河南岸。 还有几千兵士在水深淹到膝盖处的冰冷河水里缓慢行进。 河里的兵士看见上游漂浮着冰茬子的大水扑来，吓得绝望喊叫，根本奔逃不及。 大水涌来迅速达到一丈水深，两岸平地也被水流覆盖，成为汪洋一片。 刘黑闼还在河中的后军被水冲走4000多人，还有不少马匹被大水冲着漂走了。 刘黑闼领没被冲走的大部分军队登上南岸，他的军队回看身后一片汪洋，人人惊魂未定，大水挡路回不去了，只能死战求存。 刘黑闼率大军进逼唐军兵营，李世民亲自领精锐骑兵，攻击刘黑闼前锋部队。 刘黑闼指挥军队同唐军拼死搏斗，战斗从上午一直打到天黑。战斗到几十回合，刘黑闼体力渐渐地支撑不住了。 部将范愿、王小胡对刘黑闼说： “力气也用完了，精力也没了，咱们走脱了吧。” 刘黑闼、刘十善、范愿和王小胡一起骑马逃出了战场，他们身边有少数骑兵也尾随逃走。 天色昏暗，他的部下有些不知道他们主帅已领少数人马逃走，还在不遗余力地同唐军搏斗。 李世民命唐军兵士齐喊：“刘黑闼已逃走了！” “敌军主帅已逃走了！” 一听到主帅逃走，刘黑闼的军队军心崩溃，有的胡乱逃离，有的认输投降。 刘黑闼、刘十善、范愿、王小胡等领着骑兵二百人往北跑投奔突厥。 刘黑闼败已逃，李世民率领大军转移，讨伐徐圆朗去了。 第38章 少年英雄 唐朝兵士和百姓都知道，李世民领兵作战的本领天下无敌。 李世民领唐军讨伐徐圆朗，徐圆朗非常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河间人刘复礼对徐圆朗说： “彭城有个旷世奇才叫刘世彻，才华谋略非同一般，他相貌奇特，长得仙风道骨，他那气质能当帝王。 徐将军你想自立为国，如果害怕最终成功不了， 不如迎奉他来当首领，让他指挥兵马夺取天下，一定能够成功。” 徐圆朗认为他说得很对。 就派赵浚仪当特使，前去邀请奉迎刘世彻。 又有人劝徐圆朗说： “徐将军，你这样做不行啊。 当初瓦岗军头领翟让主动让位给了前来投奔的李密。 李密当了头领不知道感恩，还把翟让杀了头。” 听了这话，徐圆朗又后悔起来。 接到徐圆朗特使盛情邀请，刘世彻已经领着他的属下兵马到了城外。 刘世彻满心希望徐圆朗会像迎接天神降临一样出城以盛大礼仪迎接他。 没想到徐圆朗自己藏在城里不出来，只派人出城传话让刘世彻进城去拜见他。 刘世彻知道徐圆朗已经后悔了改了主意，打算领着自己的部下逃走。 又担心自己一旦率部下往回逃，会遭到徐圆朗领兵追杀，那样更是不妙，无可奈何入城进见徐圆朗。 徐圆朗封授给刘世彻司马官职，把他的下属分散混编在了自己军中。 徐圆朗只是命令自己这边亲信兵士几百人和刘世彻一起东去，招抚谯州、杞州。 那两个州的人早就知晓刘世彻威名，没有不归附的。 这事徐圆朗知道后，越发猜忌他的本领，竟派人送信召他回来。 刘世彻一回来，徐圆朗就喝令左右卫士把他按住捆绑起来，把奇才刘世彻杀死了。 李世民正打算进攻兖州，忽然朝廷使者到来，催促命令他立即回朝。 李世民于是把领兵打仗的事托付给李元吉。 自己骑马经过各地驿站回长安。 见到父亲李渊，他向李渊说明了徐圆朗完全可以剿灭的具体情况。 李渊于是又派他回黎阳，这时唐朝大军到济阴。 李世民回归唐军，指挥连续攻下十几座城池，在淮河泗水一带军威大震。 没想到又传来李渊诏令，再次命令李世民班师回朝。 李世民不敢怠慢，只好让李神通、李世绩、任瑰领兵进攻兖州。 这时刘黑闼借到颉利可汗的几万突厥兵马，再次长驱南下，来攻占山东。 李神通只好调兵防御，幽州总管罗艺也接到诏令协助攻击刘黑闼。 刘黑闼攻势极为迅猛。 他的原来部下曹湛、董康买等人，逃亡在石家庄一带的白种人聚居的小国鲜虞国，这次也领兵来同刘黑闼会师。 他们先攻下定州，又攻陷瀛州，李神通自知挡不住，急忙向驻扎济阴的唐朝大军求援。 李渊诏令淮阳王李道玄为河北行军总管，以行台尚书史万宝为副将，协同讨贼。又令李元吉作为后援。 李道玄（李渊侄)才十九岁，血气方刚，作战勇猛。 他领兵三万，直达下博。 622年十月十七，李道玄决定和大举入侵的刘黑闼军队在下博决战。 他决定模仿李世民克敌战法，先亲自领骑兵冲乱敌阵，然后大队步兵跟进破敌。 李道玄跟副将史万宝相约一起破敌，他自己领精锐骑兵发起第一波冲锋，命史万宝率大军随后跟进。 史万宝语气含糊地答应下来。 李道玄领骑兵部队已经出战，史万宝还在按兵不动。 史万宝悄悄对部下将领说： “我奉皇帝敕令说：淮阳王李道玄是个毛孩子，恐怕他意气用事，军队行动都托付老夫我实际指挥。 现在李道玄冒冒失失出击，那边战场满地湿泥，战马踏踩泥泞，四蹄打滑，骑兵奔腾冲杀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如果我和他一起去，必然造成全军覆没。 不如我用他引诱敌人，如果李道玄败了，敌人必定争着进攻，我坚守以待就能打败敌人。” 说完，就对唐军兵士下令： “不准轻易出击，违军令者斩首。” 李道玄认定自己在前，史万宝必率大军在后增援他，奋勇大胆前进。 前面有个泥沟挡路，他令骑兵都要跨越过去。 李道玄自己一扯马缰绳，双脚一夹马肚，战马便腾空而起，一跃而过。 他带领的骑兵也不敢落后，陆续策马跨越泥沟。 才跃过了一半人马，刘黑闼就率领大军，漫山遍野地杀来。 李道玄来不及排兵列阵，心里有些匆忙。 但是大量敌兵已杀到跟前，只能拼出性命，奋勇向前多击杀敌人才能赢得胜势。 极短的时间内，刘黑闼指挥他的属下兵马，把李道玄层层包围起来。 李道玄仗着勇猛，左冲右突，奋力砍杀，口中大喊着： “跟我杀贼！” “跟我杀贼！” 包围他的敌兵敌将越来越多，冲开一层，又有一层，冲开两层，又来四、五层。 他身边的随从骑兵被敌人兵将杀得不多了，李道玄身上也多处受伤。 他干脆选择敌兵最密集最多的地方，拍马闯进敌群中心。 李道玄前后左右都是敌兵，他一挥长杆大刀就能砍死好几个敌人。他用尽猛力接连杀死了几十个敌人。 他大喊一声： “杀贼了！” 李道玄喊声未落，忽然口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坠马倒地身亡。 唐军剩下的兵士见主帅战死，立即溃败。 第一批随李道玄冲锋陷阵的唐军骑兵一大半都被敌兵杀死。 这时候，史万宝领才领大批唐军外出。 他们看见对面有好多人马向他们这边跑来。前头是唐军溃逃骑兵，乱纷纷地望回跑。 跟在溃逃唐军后面，一路追杀过来了刘黑闼的骑兵步兵。 放眼望去，远处旷野上黑压压一片全是刘黑闼的人马，大约有四、五万人向这边扑过来。 已经跑来近处的刘黑闼兵士全是身材高大粗壮的草原大汉，他们或骑马，或徒步奔跑，都手持亮晃晃的锋利兵器。 刚刚跟随史万宝出城迎战敌人的大队唐军兵士不由地害怕起来。 史万宝下令全军前进战作战，可是唐军兵士不听号令，反而扭头往回跑。 军队不听号令，史万宝只好也调转马头跟着逃兵们往回跑。 刘黑闼兵士见刚出城的唐军都胆怯往回跑，顿时勇气倍增，刘黑闼命全军乘势追击，一鼓作气全部歼灭唐军。 刘黑闼大军好似滔天洪水，波涛汹涌扑向唐军。 唐军兵士往回逃得慢的，或被砍死、或被捅死。 三万唐军，全军覆没。 只剩史万宝一副狼狈不堪地模样，骑着马逃回长安。 李世民得到李道玄战死的噩耗，不禁感叹地说： “我弟李道玄自幼把我当铁哥们，跟着我东征西战多年。 他见我每战总是深入敌阵，冲在最前面，他心中羡慕总是跟着模仿我。 他每次作战都是一马当先，奋勇冲锋时他总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李世民一边说一边眼泪溢出眼眶，急忙用衣袖擦拭，眼泪很久止不住，直到泪水浸湿了衣袖。 李渊得知侄儿李道玄战死，也极为心痛。他说： “他还是个只有十九岁的年轻小伙，就为铲除乱国逆贼献出生命，怎不叫人内心伤痛？” 李渊下诏追赠李道玄为骁卫大将军，谥号为：“壮”。 第39章 离间父子情 名将李道玄战死，三万唐军覆没的消息让山东一带军民震惊。 洺州总管李瑗(yuan)吓得弃城西逃。 各州县望风归附刘黑闼。 不到半月，刘黑闼收复旧地，仍然占据洺州当都城。 李元吉、李神通都畏敌如虎，不敢向前攻打刘黑闼。 李渊还想派李世民出征，又怕他立功太多，心中有些犹豫不决，一天一天拖延下去。 这时太子李建成，主动请求挂帅东征，李渊喜出望外。 立即授任李建成为行军元帅。河北、河南、山东各州县军队归属李建成统一指挥调遣。 李建成欢欢喜喜启程前去。 因为李世民屡建奇功，平定洛阳后，李渊实在想不出更高的奖赏称号给他，于是封李世民为天策上将。 这样李世民地位在王公群臣之上，可以自己开设大将军府，设置将军府下属衙门官署，可以自主选任僚属官吏。 李世民设置文学馆，广泛召集天下有才能学识的人，聚集的天下名士，号称“文学馆十八学士”。 这十八人是： 杜如晦、房玄龄、虞世南，褚亮、姚思廉 、李元道、 蔡允恭 、薛收 、薛元敬 、颜相时、 苏勖、于志宁、苏世长、李守素、陆德明、孔颖达 、盖文达、许敬宗。 李世民有空余时间时，就到文学馆同他们讨论文献典籍，谈古论今，整夜不休息都不感到困倦。 又让大画家阎立本为十八学士画像,褚亮撰写名人简介。 李建成、李元吉自知在建立卓越战功、领兵打仗军事才能各方面，他俩远远不如李世民。因此心里暗怀妒嫉。 李渊起兵时，曾和李世民约定，平定天下后立他为太子。 李渊打算建国后主动禅 让帝位，让有贤德才能的李世民继位。并协助李世民,帮助平复群臣对李世民立为太子的争议。 可是李世民一再坚决推辞。李世民说： “立长子为太子乃自古定例，不可长幼失序乱了天下礼数。 立我为太子，我哥肯定伤心难过。 我不能为争立太子，造成从此兄弟不和，亲人反目成仇。 立我哥李建成为太子符合天经地义。” 于是，李渊立李建成为太子。 李建成喜好喝酒和女色，又喜欢打猎游玩。 李元吉脾气像极了哥哥李建成。比他还好色，更喜欢无节制纵情享乐。 李渊知道这些情况，多次训斥他俩，并且有了废除太子的心思。 李建成得知李渊想废除他的太子地位，心里害怕极了。 于是和四弟李元吉暗中商量，如何倾轧陷害李世民。 李渊晚年，宠幸好多嫔妃，这些嫔妃给他生下了二十多个小龙子。 其中他最宠爱的是张贵妃、尹贵妃。 张、尹二妃就是当年在山西晋阳起兵前夕，裴寂在晋阳行宫安排陪侍他喝酒的那两个宫女。 她俩长得妩媚艳丽，性格温和柔情，李渊深为迷恋。 张贵妃起了个好名字叫张婕妤，她生了个儿子叫李元方，李渊封这个小龙子为周王。 尹贵妃叫尹德妃，她生了个儿子叫李元亨。李渊封这个小龙子为酆（feng）王。 李建成、李元吉变着法儿讨好李渊的宠妃。 他俩费尽心思不断搜罗奇珍异宝送给她们。 他俩对受李渊宠爱的尹、张二妃意刻意奉承，无微不至地表达关心和敬爱。 李建成李元吉皆好色之徒，甚至曾私下荒唐无耻地对张尹贵妃暗示流露爱慕之意。 张尹二妃心领神会但并不真心动怒，只是嘴上笑骂： “皇儿休得荒唐无礼！ 竟敢斗胆逆天犯上！” 嬉闹笑骂过后，又暗自心花怒放。 李世民对待张、尹二妃态度和李建成李元吉截然不同。 他就是遇见了尹张二妃，也不过是按遇见长辈礼数给她俩作揖施礼而已。 所以在李渊的后宫，众口一词都称赞李建成李元吉人品好，却没有人夸李世民品德端正。 李世民打败王世充，进入隋东都洛阳的时候，李渊派后宫当女官的嫔妃，去洛阳检点收集隋皇宫收藏的奇珍异宝。 这几位后宫女官见了琳琅满目的奇异珍宝，眼馋地眼睛放光，提出要求私自占有。李世民下令说： “所有珍宝立账在册，一律不准私拿！”。 淮安王李神通立下战功，李世民把公有田地分赏给他几百亩。 碰巧李渊爱妃张婕妤她老爹也看上了那片肥沃好田。 他嘱咐女儿张婕妤请求李渊把那片好地赏给他。 李渊不知道李世民已把这些田封赏给了李神通，仍下令把田地赏给张婕妤她爹。 李神通认为李世民把田地分给他在先，李渊诏令在后，坚决不准许把地再让给张婕妤她爹。 张婕妤对李渊告状哭诉： “圣上赏赐给我爹的田地，秦王李世民偏编夺去赏给了李神通，这是个什么意思呀？” 她一边声音婉转地说着，晶莹的泪滴像粒粒珍珠往下掉。 李渊一见越发心生爱怜，急忙好言安慰。 李渊遇见李世民，愤怒地斥责他： “我传下的圣旨，难道还不如你的一句军功封赏令么？” 李世民料定有人歪曲实情，进了谗言，他也不做解释，赶紧装糊涂向李渊认错谢罪。 李渊心里因这事对李世民心怀余恨，过了好久又对悲寂说： “我这个儿子长久握有重兵，让那些书生幕僚教唆坏了，不象以前那么听话孝顺了。” 尹德妃她爹尹阿鼠，仗着他女儿被皇帝宠爱变得张狂霸道，仗势欺人。 秦王府幕僚杜如晦，骑马从尹阿鼠家门口走过，站在尹家豪宅门口的家奴，忽然冲上前去把他从马上拖扯下来，挑衅地指着杜如晦鼻子尖，高声叫骂： “你算个什么东西？从哪里窜出你这么一块货？ 你敢骑着马从我家门口经过，偏不肯下马牵马步行表示恭敬？” 杜如晦狼狈回到秦王府，把这事告诉李世民。 这事早有人恶人先告状，告到李渊那里。 皇宫宫监传令让李世民见李渊，李渊见了李世民就劈头盖脸地训斥： “我嫔妃的府宅，都被你的下属幕僚所侮辱，我就知道你是怎么对待普通老百姓了！” 李世民陈述事实，李渊怎么也不信，一顿臭骂把他训斥出去。 张尹两个宠妃，因为进谄言离间李渊李世民父子很成功，更加装娇媚卖傻，只要一提起来，就把李世民说得一钱不值。 尹德妃对李渊说： “皇太子李建成仁德孝顺，陛下应把我和咱俩生的这个孩子，托付给李建成主宰的朝廷，将来才会不被加害。” 李渊点头称是。 随后，李世民进宫陪侍李渊举办的家庭宴会，看见父亲李渊被一大群美貌嫔妃簇拥着，嫔妃们嘻嘻哈哈，围着李渊说笑不停。 李世民不由得心里怀念起自己的贤德母亲窦小慧，禁不住回过头去偷偷抹眼泪。 张婕妤对李渊说： “无下太平无事，陛下您也年事已高，应该是摆设酒宴，大家图个高兴快乐才对吧？ 只有李世民陪待酒宴，偷偷地哭泣抹泪。 我预料他一定是嫌弃憎恨我们。 陛下你万年之后，我和咱俩生养的孩子，必定不被他包容。 所以盼陛下多嘱咐太子李建成继位后善待我们母子。” 李渊劝慰她了好一会，逐渐跟李建成李元吉亲密，对李世民疏远冷淡。 李渊对李世民讨伐徐圆朗，忽然召回，忽然派遣，忽然又召回，诏令反复无常，已经是对李世民猜忌，他才这样。 第40章 刘黑闼完蛋了 李建成太子府洗马（官名）魏征，担心李世民战功远高于李建成，将来会争夺皇位。 他对李建成说： “秦王李世民功盖天下，在军队和老百姓心目中威望最高。 殿下你只是按名份是长子，才成了东宫太子。 这时不主动建立战功，天下人都不能服你。 刘黑闼是个活了今天不管明天的无赖恶霸，他占据东部地区，那边真心归顺他的不多，都是迫于势力威猛临时依附避祸。 殿下可主动向皇上请求出征，彻底扫灭他，借以获得战功名望，并且结识山东豪杰英雄。 你立下赫赫战功，我们这些给你当左膀右臂的，也就心安了。 你的太子地位也就此稳固。” 李建成认为魏征说得对，向李渊请求东征。魏征随同一起前往。 途中接到桓州、相州的告急奏报，两州接连被刘黑闼攻陷，李建成听了有些心慌害怕。 等到魏州总管田留安发来捷报，说已击败刘黑闼，擒住莘州刺史孟柱，收降敌兵士6000人。 李建成这才放心前行，会同李元吉，直向魏州进发。 山东各州县，多响应归附刘黑闼，官府和百姓都相互猜忌。 只有田留安对待官吏和百姓，坦然不加猜疑，曾经对手下官吏和百姓们说： “我和你们都是为国家抵御贼寇，应该同心协力。 你们心里如果想放弃忠于大唐，投靠反贼叛逆，可以割下我的头，送给反贼换取富贵。” 官吏和百姓听他这么说，都很感动，发誓以死抗击贼寇。 魏州有个刘黑闼曾经的部下叫苑竹林，暗藏反叛的心思。 田留安察觉了，反而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用亲切地话语安慰他，安排给他重要官职。 苑竹林对田留安信任他心怀感激，愿意为他效力。 刘黑闼的部队攻打魏州好几次都被打退。 李建成、李元吉领兵到达昌乐，刘黑闼马上领兵也来争夺昌乐一带，两军列阵对峙。 刘黑闼兵士看见唐军阵势宏大，军容严整，兵阵从近处一直排列到远处的山脚下。 唐军铺天盖地排布兵阵，成排的战鼓一起擂动，鼓声震天动地。 有几个刘黑闼兵士觉得唐军这阵势实在可怕，悄悄开小差从阵中溜走了。 突厥骑兵久离大草原，思念家乡越来越心切，一看有人离开兵阵溜走，也成群结队，拍马纷纷逃去。 刘黑闼一看军心不稳，开战对自己不利，没发生交战即引兵退去。 魏征对李建成说： “以前攻克刘黑闼，所有捉住他的将领都予以处死，他部下的老婆孩子也被我军当俘虏对待，所以他的部下没有别的活路，只能死心塌地为他效力。 如今应该释放俘虏，发给他们铜钱银两让他们回家，一律安慰善待他们。 他们又看到了活下去的生路，何必非得跟随刘黑闼走拼命这一条死路？ 放回去的俘虏一定会向刘黑闼兵士传说唐军的宽厚仁慈。 这样刘黑闼的军心就散了。没人跟刘黑闼一心一意的做亡命徒了，刘黑闼除了失败，没有任何办法。” 李建成按照魏征的主张去做，果然刘黑阔的部下，一天天散逃得越来越多。 刘黑闼军中粮食吃完，没法再坚持，好多兵士在夜里逃走了。 622年十二月二十日，刘黑闼在馆陶被唐军打得大败。 刘黑闼领兵向北逃到毛州，逃至永济渠南岸。 永济桥还没建成，没法直接过河。 李建成、李元吉率唐朝大军跟在后面追赶，快到永济桥的时候，追上了刘黑闼军队。 刘黑闼命令王小胡领兵背靠永济渠排兵列阵迎战，抵挡唐军。 自己亲自督促兵士以最快速度修桥。 桥修得基本能通过人马了，刘黑闼骑马第一个跑过了桥。 李建成李元吉指挥大军掩杀桥南刘黑闼军队。 桥上能通行的最窄处，仅容单人单马通过。 桥南刘黑闼兵士看见桥窄处仅容单人单骑通过，和卡住过不去差不多，都着急得心慌意乱，突然心理崩溃，一大半归降了唐军。 唐军过桥追击刘黑闼，刚过去一千人，桥忽然又崩塌了。 刘黑闼领着几百骑兵逃跑了。 李建成收大军回营，命部分兵士修复桥梁，然后派大将刘弘基，领万人骑兵从桥上越过永济渠，一路往北对刘黑闼穷追不舍。 刘黑闼白天黑夜都骑在马上奔跑，没有时间吃饭睡觉。 623年正月初五，刘黑闼到逃到饶阳，还在跟随他的只剩一百骑兵。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劳累狼狈、饥饿无力的样子。 刘黑闼的老部下饶州刺史诸葛德威，听说刘黑闼来了，命兵士打开城门，亲自出城迎接。 诸葛德威见了刘黑闼恭敬施礼： “闻刘将军光临饶州，有失远迎，请将军领将士入城食宿安歇。” 刘黑闼说： “唐兵追击在后不远，不便进城，你给我们备些稀粥稀饭，我们在城外喝罢继续启程。” 诸葛德威说： “刘将军光临我州，哪能只喝米粥？ 你一路劳苦，饭食粗淡，我心不安。 不如兵士且在城外安歇，我自命人备些饭食饷待。 将军随我进城，入住旅驿，我差人备些酒肉，饭后略做安歇再行军不迟。 将军不肯进城，莫非是信不过老部下么？” 刘黑闼拗不过诸葛德威再三请求，于是随诸葛德威进入城中，暂时安排在街边的一家旅店休息。 这时诸葛德威安排官府的衙役送来一瓷坛米酒，一大瓷盆猪头肉，一只炖鹅，刘黑闼和弟弟刘十善、几名随身卫兵见了笑逐颜开。 他们用手抓起熟肉，往嘴里塞，用大碗喝酒，大喝大嚼，狼吞虎咽。 刘黑闼正在兴高采烈地大嚼一块猪耳朵的时候，猛然看见诸葛德威领一群兵士从门口闯入。 只听诸葛德威大喝一声：“众兵听令！速与我拿下一众反贼！” 几十名兵士一拥而上，把刘黑闼几个人围将起来，几个对付一个，一个不留地全都按住不能动弹。 刘黑阔和他弟弟刘十善，被同时擒住，用了粗壮的绳子捆绑。 刘黑闼破口大骂： “短命诸葛小儿！汝心存奸诈害我！” 诸葛德威回敬道： “奸诈狠毒，害国害民的是你！ 我只是为民除害！我不拿你，别人也拿你，天地都不饶你！ 你今日作恶到头了！” 诸葛德威派一队兵士押着刘黑闼送往唐军大营。 饶州城外，刘黑闼百十名骑兵，也被诸葛德威早派几百人围住，残余骑兵眼看穷途末路，只好乖乖受降。 623年二月，李建成担心派兵押送刘黑闼去长安，半路如有刘黑闼同党袭击解救，又等于放虎归山。 于是下令把刘黑闼和刘黑闼弟弟刘十善，在洺州洺水河枯草萧瑟的河滩上行刑斩首。 刘黑闼临刑的时候长叹一声说： “我本来在自家菜园里锄菜，范愿、高雅贤这帮东西前去撺掇我，我禁不住想一夜富贵的诱惑，才有今天的砍头大祸。 我还连累了我弟弟跟我一起死于非命。如今悔也晚了啊！” 刘十善对刘黑闼喊道： “我信了你的话，刀剑之下取富贵，现在看来，还是刀剑取财丢命快啊。” 刘黑闼被斩首处死后，李建成派兵士把首级传送长安。 徐圆朗闻知刘黑闼已被斩首，内心极为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淮安王李神通和李世绩合兵一起攻打徐圆朗，徐圆朗硬着头皮出城列阵应战，每次交锋都败给唐军。 他也不管众部下了，只领几个心腹死党晚上弃城出逃。 走到山下小路上，被一群山野村民围住，村民抡起镢头锄头把他砸死。 唐军刚要转移目标攻打高开道，还没开始打，高开道部下将领张金树，割下了高开道的头，提着到唐军大营投诚。 第41章 辅公祏(shi)之乱 刘黑闼、徐玄朗、高开道三贼尽灭。罗艺、杜伏威入长安见李渊致贺。 李渊封罗艺为大将军。封杜伏威为行台尚书令。让他们暂住长安。 杜伏威和辅公佑(shi）从小是好朋友。杜伏威小时候家里穷，经常没有吃的。辅公祏给他姑姑家放羊，多次偷羊给杜伏威。 613年他俩一起起兵造反，那年杜伏威才十六岁。 在杜伏威军营，将士们喊辅公祏为“辅大爷”。对他敬畏和对首领杜伏威一个样。 杜伏威和阚棱去长安时，让辅公祏当临时当头领，为事务总管。让王雄诞为副手，管军事。 临出发前，杜伏威秘密嘱咐王雄诞说： “我去长安，你千万别让辅公祏领兵叛唐。” 可是杜伏威一离开军营，他的江淮军就出了大乱子，谁也没挡住辅公祏决定再次举兵反叛唐朝。 王雄诞生了病，住在家中。 辅公祏模仿杜伏威笔迹，伪造了杜伏威嘱咐让辅公祏代为统领军队的假书信，给众兵将看，大家信以为真。 他又派心腹西门君仪，劝说王雄诞跟随他一起反叛。 西门君仪到王雄诞家刚说完，王雄诞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说： “天下刚刚安定，吴王杜伏威又在长安，大唐所向无敌，为什么无缘无故又要造反，这不是自找灭亡吗？ 我知道你们一旦造反活不过一百天就会被唐军剿灭。 我王雄诞如果今天听了你的，跟你们一起造反，不过是多活这一百天。 我今天不听你们的，大不了就是现在就死。 大丈夫怎么贪生怕死，为了自己多活一百天，陷自己于不仁不义？ 你回去告诉辅公祏，我不跟他兴兵反唐！” 西门君仪回去报知辅公佑，辅公祏派兵到王雄诞家里，用布帛缠在王雄诞的脖子上，把他勒死了。 辅公祏又伪造了一封杜伏威写来的书信，信上说杜伏威已被唐朝扣押在长安回不来了，在那边饱受虐待。让将士们起兵造反。 623年八月，辅公祏在丹阳宣布脱离唐朝，自称宋国皇帝。 他派部将徐绍宗侵犯海州。派陈正通进犯寿阳，任命自己的老朋友左游仙为越州总管。 唐朝廷得知地方官奏报辅公祏领杜伏威属下军队叛乱，即命令唐军平叛。 623年八月二十三，李渊诏令： 李孝恭率水军赶往江州， 李靖率步兵赶往宣州, 黄君汉出兵谯州亳州， 李世绩出兵淮泗地区， 李孝恭为讨伐辅公祏总指挥。 四路大军会齐，讨伐辅公祏。 李孝恭将要出发，与手下将领在一起吃饭喝酒。 令兵士去拿水喝，水从陶罐里倒入碗中像血一样红。众将面面相觑，都吓得变了脸色。 李孝恭见了谈笑自如，对下属众将说： “这是辅公祏自献首级给我军的预兆，是让人欢欣鼓舞的好兆头，为什么总往不吉祥的方面胡思乱想？” 于是调集战船，当天出发。 半途中得到消息，唐黄州总管周法明，被洪州总管张善安杀了。 李孝恭不由得大惊失色： “张善安业跟反贼一起反叛了么？ 这货贼性不改啊。” 接下来又得到报告，安抚大使李大亮，已诱捕住张善安，派人押送长安去了。 李孝恭又高兴地对诸将说： “这等于辅公祏被砍去了一只右胳膊，不用顾虑担心喽。” 张善安本是兖州反贼首领。唐平定兖州,张善安降唐，封为洪州总管。 到辅公祏在丹阳反叛，他又偷偷去跟他联络，跟着再次叛唐。 周法明出黄州协助平叛，率兵进驻荆口镇，夜晚在战船上喝酒。 周法明一边喝酒一边撕吃一只焦皮烤鸭，还悠然自得地赏月感怀。 张善安令几名兵士伪装成渔民，潜水爬上了周法明的战船，把周法明一刀刺死。 李大亮听说周法明被刺杀，即领兵去攻张善安的洪州。 他和张善安隔着一条河喊话： “张总管，叛唐的反贼首领都活不过三年，一个也没有好下场。你这可是犯了傻自己往绝路上走啊。” 张善安说： “我本来不想造反，都是部下将士逼着我干的。 今天我再想次投降，恐怕不会被朝廷原谅，怎么办？” 李大亮说： “张总管既然有心再投降，那咱还是一家人啊！” 于是，李大亮独自骑马淌过河水，直接到了张善安军队面前，和张善先拉着手说话，表示没有猜忌。 张善安大喜，情愿悔过再投诚。 张善安也领几十名骑兵到了李大亮军营。 李大亮不让张善安的随从骑兵进门，只领张善安入内室会谈。 张善安说完话想起身离去。 忽然李大亮背后，闪出几名武士，一下子把张善安按住。 张善亮的随从骑奇兵慌慌张张地骑着马跑回去，召集洪州兵马，攻打李大亮。 李大亮对他们解释说： “我没有扣押张总管，是张总管自己不想回去了。 他担心回营以后，将士各有不同想法，自愿留在我这，你们为什么误解攻打我？” 张善安部下听他这样说，也就都信了。都骂张善安太不仁义竟然出卖大伙去讨好外人，骂完就陆续散去了。 李大亮派人押送张善安，直往长安。 李孝恭听说后，日夜兼程快速前进，连续击败辅公祏守军，攻占鹊头镇、芜湖、梁山。 辅公祏派部将冯慧亮、阵当世，领水师三万，驻守博望山，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兵三万，驻守青林山。 李孝恭李靖进到舒州。李世绩领步兵乘船渡过淮河。 唐军克寿阳,占硖石。冯慧亮坚壁不战。 李孝恭命奇兵切断他的粮路，敌营开始担心断粮,夜晚出来偷袭李孝恭兵营。李孝恭早有防备，敌人偷袭不成，无功而返。 过了一天，李孝恭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各位将领都一起请求： “冯慧亮占据险要地形，急切之间我们攻打不下来，不如直接攻击丹阳，捣毁他的老窝。 丹阳一旦被我们攻破，冯慧亮不降还能干啥？” 李孝恭刚要听从大家的意见，李靖出来阻止： “辅公祏的精兵，虽然大部分在冯慧亮这边，但他直接统领的精兵强将，估计还有不少。 如今博望一带的这些阻拦，还不能破除，辅公祏占据坚固石头城，难道容易攻取吗？ 如果我军进攻丹阳城，十天半月攻不下来，冯慧亮又跟在我军后面追击，我军城里城外都是敌人，这不是自找危险么？ 我看冯慧亮、陈正通都是身经百战幸存下来的反贼，不是他们不想出战，只是因为辅公祏定下的计策，想用不战坚守拖垮我们而已。 我军现在应该主动挑战攻城，先用老弱病兵士引诱冯慧亮，然后再用精锐队伍辗压贼兵，一次就能荡平他们。” 说到这里，正好杜伏威部将的阚棱从长安赶来，李孝恭赶忙派人迎接入军帐内。 阚棱和杜伏威一起去长安的，被任命为越州都督。 624年三月二十七日，杜伏威在长安住处琢磨养生之术，误把云母当长生药服用，中毒去世。 李渊派阚棱回来招抚部下，帮助剿灭辅公祏。 阚棱奉诏命南下，先来见讨辅总指挥李孝恭。 李孝恭大喜，当下命老弱兵先攻打敌军营寨，自己率领精兵在后待敌。 果然冯慧亮见攻城唐兵老弱不堪，直接冲出营打击。那些老弱兵士见已把贼兵引出了营寨，赶快往回跑。 贼兵追出了二里多路，就遇上了李孝恭精锐大军，那时方才明白过来，知道中了诱敌之计，只好挺身被迫应战。 他们忽然看见了唐军阵中走出了阚棱。 阚棱大声喝问： “尔等认得我是谁么？” 敌兵七嘴八舌地答： “是阚将军！” 阚棱问： “吴王已率我军归唐，尔等为何再次反唐？” 敌兵答： “不是杜将军被扣押长安，写信让我们反唐么？” 阚棱说： “我和杜将军一起，受到朝廷厚待，不曾写信要尔等叛唐。那信只能是辅公祏假造！” 众贼兵一听都不想打了，纷纷逃散而去。 李孝恭和李靖趁势领兵追击，博望、青林两地贼兵，全部溃败四散。 李靖领大军逼近丹阳城下。 辅公祏得知两地精兵均已覆灭，李靖大军又至，知道大势已去，吓得胆战心惊，无心固守。 趁唐军还没来得及围城，他带了老婆孩子和随从骑兵几千人从北门一遛烟逃走。 他出城逃往越州,前去投靠左游仙。 李靖率唐军进入丹阳。 李世绩领兵在后面追击辅公祏不放松。 辅公祏一路逃至句容，跟随骑兵只剩三百人。 到了天黑，辅公祏在常州宿营，他听到部将吴骚等人，正在商量打算抓住他献给唐朝，他慌得饭也顾不上吃，连忙闯关逃去，连跟随他的妻子孩子也不要了。 他一路只有死党几十人跟随。逃至武康，遭到当地农民攻击。西门君仪被打死。辅公祏被农人擒住，派人押送辅公祏到丹阳。 李孝恭下令立即把他斩首，派人把首级送往长安。 李渊听说平定了辅公祏，高兴地说： “李靖这个人不简单，是萧铣、辅公祏的克星啊。” 张善安被押到长安，庭堂审问时，他自称无罪，坚持说反唐的事都是手下将领干的，与他无关。 李渊也拿他没法，只好打算对他免于刑罪。 随后李孝恭命人把在丹阳搜到张善安和辅公祏商议谋反的往来书信送到长安，张善安无可抵赖，认罪伏法。 第42章 杨文干事件 624年，大唐王朝基本统一全国。 李渊决定暂停征讨，推进社会治理。 于是正官阶、定学制、修刑法。 中央设六省（相当于国家部委）：尚书、门下、中书、秘书、殿中、内侍。 官员分级：太尉、司徒、司空、御史、太常、光禄、卫尉、大理、太仆、司农等。文官武官各分九品。 从中央到地方设学堂。最高学府为国子学、太学。 制定实行租庸调法。 百姓男子16岁以上为丁，每丁国家分给田地十亩。 每丁每年上交国家粟米二百斤。交了租剩下的归自己。叫做“租”。 男丁每年交官府一定数量的绫绢布麻，叫做“庸”。 男丁每年为国家义务劳动20天。不想参加劳动的，每个义务劳动日，可用交三尺绢代替，叫做“调”。 遇小灾可以免租，遇中灾可以免庸。大灾租庸调全免。 唐朝种田发生的自然灾害有三种： 一、旱灾。持久干旱无雨，庄稼被烈日晒死。 二，涝灾。暴雨成灾，冲毁农田。农田内涝，庄稼淹死。 三，蝗灾。蝗虫是一种善飞的蚂蚱，它们繁殖扩群能力惊人，成万上亿只一起起飞迁移，飞起来遮天蔽日，场面恐怖。 它们吃光一处的庄稼和草叶，再去吃光另一处的庄稼和草叶，所到之处，庄稼和草叶全吃光。定灾情由官府实际调查确定。 唐朝正在推进社会全面治理的时候，天下安定中出一个特别轰动的奇闻： 庆州都督杨文干造反。杨文干原是李建成太子府侍卫，和李建成关系亲密。 李建成和李世民有矛盾，李建成常和杨文干秘密协商，如何加害李世民。 李元吉也参加商议，李元吉对李建成说： “要弄死李世民、只需我一出手，就能够完事儿。何必这谋划那谋划那么费事？” 杨文干听了很是赞成。 有一天，李世民跟随李渊去了李元吉府上。 李元吉命令宇文宝埋伏在室内，然后偷偷告知李建成,他要把他说过弄死李世民这句话变成现实。 李建成听了忙摆手制止。 李元吉很生气地说： “我只不过是为哥哥你想办法，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还不让动手？” 李建成说： “你你没听说投鼠忌器么？ 老鼠钻进了瓷器店，不能为了砸老鼠砸烂了满店的瓷器对吧？ 父皇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如果在他面前杀了李世民，还不把咱老爹吓出病来？” 李元吉只好放弃了行动。 李建成私下招募勇猛兵士2000人，作为他的东宫卫士。 又从幽州调来精锐骑兵300名，分别部署在太子东宫各个重要位置。 他对李渊推荐让杨文干当了庆州总管，暗中嘱咐杨文干招募挑选骁勇健壮的兵士，送到长安他这边来。 624年夏，李渊去陕西铜川仁智行宫避暑，命李建成留守长安。 李世民李元吉都跟着去。 李建成对李元吉说： “李世民这次去，可以见到父皇的多位嫔妃，他如果带上很多金银财宝，把父皇的嫔妃都贿赂一遍，她们都替李世民说好话，我可是要被动了。 胜负成败安危，就在现在分出来。” 李元吉笑着说： “哥哥你前些日子听我的，那个人早就去除了。” 李建成说： “今天父皇出行，我们可以行动了。” 李元吉问：“怎么行动？” 李建成趴在李元吉耳朵上说了一阵。 李元吉说：“我看这个办法行。” 李建成密令郎将尔朱焕，校尉桥公山，偷偷运送铠甲，送到杨文干处，命令他立即起兵造反，和李建成为内外呼应。 尔朱焕走到半路上，越想这事越害怕，起兵谋反这事成了还行，但是如果失败不是要招来灭门大祸？ 思来想去，他还是直接去仁智行宫报告了李渊。 李渊知道了李建成要和杨文干里应外合一起行动造反弄死李世民的计划后，勃然大怒。 他立即派司农宇文颖，骑马通知杨文干到仁智行宫来见他。李建成有什么谋划，问杨文干便知。 李元吉得到消息，立刻吓出一头冷汗，赶忙去嘱咐宇文颖： “你去告诉杨文干，让他千万不能来见皇上。” 宇文颖见到杨文干，既说了李渊要他立即去见他。又说了李元吉嘱咐千万不能去见皇上。 杨文干一听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说： “一不做，二不休，我不如干脆造反了呢！” 杨文干于是领兵到前往攻打宁州。 李渊提笔亲自写诏书，让李建成到仁智行宫来见他。 李建成非常害怕，不敢直接去见父亲。 主簿赵弘智，劝李建成说： “这事是躲着不见就行的么？ 殿下少带车马随从，骑上快马赶紧去仁智行宫皇帝那边去认错谢罪啊。” 李建成左思右想，事情已经败露，除了认错求宽恕已经别无办法。 万不得已,他只领少数随从赶到铜川仁智行宫，去面见李渊。 一见到李渊，李建成就噗通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李渊把李建成狠狠训斥一顿： “你是太子，你有太子的气度吗？ 你弟李世民襟怀大度，他为创立大唐出谋划策，征战无数，立下盖世战功。 不少将领认为将来接替皇位的应该是他，但他一直相让不争，不和你争太子位。 你竟不能相容于他，要兄弟相残，毁他性命？ 你做人良心全无！不配当太子拥有天下！ 来人！把他拘押看管起来，找个屋子看住他，没我的命令，别再让他走出那个屋子！” 李建成被李渊近身侍卫押着监禁起来。 这时候，宁州传来的告急奏报，一个接一个。 第一份奏报说宁州已被被杨文干带兵包围，第二份奏报顺说宁州已被杨文干领兵攻陷。 李渊命人召李世民入见。 李渊说： “杨文干起兵造反，已攻占宁州，你看怎么剿灭？” 李世民说： “杨文干这么个跳梁小丑，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所在属地安抚使出兵剿灭他即可，如果属地官兵没有力量剿灭他，父皇只需派一个将领领兵征讨，立刻平定。” 李渊说：“这事没那么简单。起兵造反和你哥李建成有关。 派别的将领去，有可能是响应李建成的人，会制造更大的叛乱。 我觉得这事得你亲自去一趟。 待平定反贼，我打算立你为太子，废除你哥李建成太子名份，让他去当蜀王。 蜀地那边兵力很弱，没有能力造反，如果到时候他再领蜀兵叛乱，你也容易扫平他。” 李世民奉命出行。 李元吉急忙给李渊的宠妃送去金银珠宝，托她们劝李渊宽恕李建成。 众嫔妃纷纷到李渊处给李建成求情，求李渊释放免责李建成。 李元吉又托付能言善辩的封德彝劝李渊回心转意，不要责罚李建成。 封德彝有些学问，本是隋朝奸臣，归降唐朝受到李渊宠信。 他巧言令色，往往三言两句，就说得李渊满心喜悦。 封德彝对李渊说： “太子李建成本性仁德善良，他只是一时犯糊涂，况且他已知错认错。 亲人之间不能过于计较是非罪错，李建成本无兄弟相残的主观故意。 都是李建成李世民他们的下属出于私心，希望自己跟随的皇子今后占有皇位，他们好享有一世荣华富贵。这才有了亲兄弟皇位之争。 兄弟本无意相互倾轧，渐渐兄弟反目，离心离德，都是他们那些下属催促逼迫的。 应该清查两位皇子的幕僚下属，看谁在兴风作浪，造成兄弟之争。 而不是去惩罚被幕僚裹挟成相互敌意、彼此不和两兄弟。 陛下可以责令太子李建成以此事为教训，痛改前非，促成自此兄弟和睦。 陛下可令李建成回去继续留守长安，反省他这次的过失。” 李渊就这样被封德彝说服了。 624年六月，经过调查，李渊下令以造成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不和睦为罪名，把太子东宫幕僚王珪、韦挺，和李世民秦王府幕僚杜淹判罪流放。这三人成了李建成谋逆事件的替罪羊。 李世民领兵到西响，才到宁州附近，杨文干的部下兵将已是万分惊慌，他们相约刺杀了杨文干，一起向李世民投降。 宇文颖被李世民擒住，押送长安受审。李渊审问他说： “我安排你去把杨文干叫来我询问他，你去不是把他叫来，而是去告诉他不要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连回来跟我复命都不敢了，还和他一起造反？” 宇文颖不敢说出是李元吉嘱咐他千万别让杨文干来长安受讯问的，他只好什么也不回答地看着李渊。他被判处了死刑。 李世民平叛回师，返回长安。 李渊再也没有提及改立李世民为太子的事。李世民知道李渊又改了主意，付之一笑。 第43章 迁都之争 突厥首领处罗可汗，觉得义成公主智慧见识远超于他，她说啥他就听啥。 义成公主心心念念不忘光复大隋帝业。 自从迎接流亡的萧皇后和隋炀帝的小孙子杨政道入住突厥，处罗可汗觉得为大隋报仇也成了他的使命。 处罗本身有南侵的意图，又加上唐朝没有平定的杨师都占据北方，杨师道经常派人到突厥请求出兵攻打唐朝，表示愿意充当攻唐向导。 处罗可汗说： “我爹启民可汗是大隋朝帮助取得可汗位，这个恩情不能忘了啊。” 于是他不听群臣劝阻，决定亲率兵马出征。 快要出发的时候，处罗可汗忽然生病了，疾病缠身躺在床上起不来，过了几天就死了。 处罗可汗有个儿子叫奥射设，长得又黑又丑，身体消瘦得像个病秧子。 立他为可汗，不仅突厥牧民不服气，义成公主也实在看不上他。 义成公主决定他废为平民，另立处罗可汗的弟弟颉（jie）利做可汗。她自己又嫁给颉利。 这个颉利是义成公主扶上去的，也对义成言听计从。 义成公主的弟弟杨善经和王世充使臣王文素，躲避战乱住在了突厥，他俩一起对颉利可汗说： “从前启民可汗，被兄弟追杀逼迫，逃奔大隋，幸亏隋文帝出手救护帮助，得以重回突厥当上了可汗。 如今唐朝皇帝不是隋文帝的子孙，可汗应尊奉隋帝之孙杨政道光复大隋，向南讨伐唐朝，以此报答前边的恩情。” 颉(jie)利可汗继承了父亲哥哥创立的基业、如今兵多马壮，多次打算南侵，一听他们这样说，当然愿意听从，多次入侵唐朝边境。 李渊认为中原大地还没有平定的时候，不愿同突厥发生争战，常派遣使者送书信缔结友好。 偏偏这个颉利贪得无厌，总向唐朝提出无法接受的过分要求，并且和杨师道一起一次次兴兵进犯。 从621年到624年，突厥和唐朝双方征战不休，互有输赢。 唐并州总管府史窦静，请求在山西实行屯田，让军队一边种地一边应对突厥入侵，随时作战。 李世民也替他请求，于是按照这个决议实行，一年收得谷子几千斛，稍微缓解了困境。 但是突厥兵马入侵出没不定，防不胜防。 大臣范浑劝说李渊： “突厥无数次侵略关中，无非就是看上了长安繁华富有。 他们总是想着入侵后大肆抢掠财物，满足他们的对财富的欲望。 如果陛下放弃长安别再当首都了，把长安一把火烧光。 那时胡人来一看啥也没了，就不愿意再来了。” 李渊有些老糊涂了，竟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当即派宇文士及，去南方的襄阳邓州一带选择新首都，为首都南迁做准备。 李建成说： “我喜欢迁往南方。” 李元吉说： “我也喜欢南迁，迁都越早越好。” 只有李世民对李渊说： “匈奴戎狄南侵为患，从古代就这样。 陛下以神勇善战，才拥有的华夏大地。 如今拥有精兵百万，所向无敌。 如果因为胡虏侵扰边疆，就把首都挪到靠南的地方，这样做不仅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并且要被世人嘲笑一千年。 愿给我几万兵士，用足够的时间，我保证可以用绳子拴住颉利的脖子，牵着他押到你面前。 如果做不到，再决定迁都也不迟。” 李渊听完大为振奋：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 当下传令让宇文士及回朝，先不考虑迁都的事了。 没想到李建成又联合李渊嫔妃，一起对李渊诬陷李世民： “突厥进犯，只需送给他们财物，他们就退兵。 李世民讨伐突厥只是个借口，实际想掌握领兵权，为了夺皇位盘算，陛下为什么没有觉察呢？” 又把李渊说得犹豫彷徨，慌得心里扑腾扑腾地乱跳。 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李渊带着三个儿子去城南狩猎场狩猎。让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竞赛骑马射箭，看看谁优胜。 李建成有一匹健壮的胡马，总喜欢尥蹶子（后腿马蹄往后猛踢）。 李建成把马缰绳递给李世民说： “这匹马特别矫健英武，几丈宽的深沟，它都能一跃而过。 二弟你善于骑马，你骑骑试试怎么样？” 李世民飞身一跃骑上马背，拍马追赶一只鹿。 眼看快追上了，马忽然仆倒在地。 李世民不等马蹄往后踢，已经跳出马蹄蹬踢的范围之外。 等马倒地后重新站起来，他又飞身一跃骑在马上。 胡马故意三次仆倒并用力往后踢了三次。李世民都及时躲开了，丝毫没有受伤。 李世民对身身边的人说： “生死自有天命，难道是暗算就能把人弄死的吗？” 李建成听他这样说，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吓得脸色都变了。 打猎竞赛完毕，李建成又去给尹是、张二妃送去不少金银，托她俩向李渊唠叨： “秦王说天命自有定数，他命中注定是将来的国君，不会出现发生不测突然死了的情况。” 李渊听罢大怒，让李建成李元吉在边上看着，然后叫李世民进来当面训斥他： “皇帝自有天命安排，不是靠算计能争到的，那你为什么光想着皇位这事？” 李世民慌忙摘下帽子向李渊磕头，说： “请父皇安排执法官员调查，能查清我没有说过这样话。” 李渊的怒气还没消除，忽然有一个宦官报告： “突厥大举入侵，前锋部队已到豳州了。” 李渊被这消息震惊到了，怒气立刻全消解了。 李渊和颜悦色地安慰李世民，说： “刚才我在气头上，你也别太在意了。 快把帽子戴上吧…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应对突厥南侵的事。” 李世民说： “失了火用水浇灭，敌兵杀来用将领抵挡，儿臣愿意去跟他们作战。” 李渊欣慰地说： “让李元吉随你一起去，能战就战，能和就和。” 李世民、李元吉同声答应，当天调集兵将，第二天出发。 李渊亲自到兰池给他们送行，赏赐美酒李世民三杯、李元吉一杯。 两人喝完说声：“谢父皇！” “轰！”“轰！”“轰！”出征的三声礼炮响过。 大军出发。 第44章 李世民大意饮毒酒 李世民、李元吉领唐朝大军快到豳州的时候，唐军侦察兵报告： “突厥兵马仅是扎营就达一百里路那么长，阵势浩大，不知道他们此来有多少人马。” 李元吉一听已经开始害怕了。 李世民令侦察骑兵继续侦察，过后他们又回来报告说： “这次是率领突厥兵马的是两个可汗。分别是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 他们调动全国兵力来侵犯，兵士确实有几十万人。” 李世民说： “两个部落首领一起来，我自有办法击破他们，大家不必一听说他们人多，就心里怀有顾虑。” 于是李世民指挥军队一齐进发，直接抵近豳州，靠近豳州城安营扎寨。 这时关中地区阴雨连绵，运粮兵车在泥泞里艰难行进，行动缓慢。 出征兵士们经过长途跋涉，人人一脸疲劳狼狈。 唐朝廷君臣和军队将士都在担忧，只有李世民不动声色，从容自如。 到了第二天，颉利率披甲骑兵一万多人，到达豳州城西停住，在五陇坡上排列兵阵。 突厥兵士们骑在战马上，个个昂头挺胸，无所畏惧的样子。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元吉说： “今天突厥骑兵凭借地势较高的岭坡列阵，我军绝不能让他认为我军害怕他们。应该出营和他们交战。 四弟能和我一起去么？” 李元吉早已吓得说话都吞吞吐吐： “胡虏……胡虏气势这么强盛，不能……不能轻易出兵和他争斗。如果开战失利，后悔无及。” 李世民说： “这颉利和突利两个可汗，别看他们是叔侄关系，实际上他们相互猜忌嫌疑，各怀自思。 突利是使毕的儿子。 在隋朝嫁给突厥可汗的义成公主操纵下，始毕死后传位给了弟弟处罗，处罗死后又传位给了弟弟颉利，可汗位只在兄弟间传递。 义成公主这些操作，导致始毕的儿子突利失去当可汗机会，应该他心里愤愤不平。 这个颉利担心突利心生怨恨，才让他去统领突厥分支部落，封他为小可汗。 今日他们联合来进犯，我们正好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达到我们获胜目的。 别人怕他们，我却不怕。你不敢去交战，我就自己去。” 说完，李世民只带领一百名骑兵，骑马奔驰到颉利兵阵前，大声呼喊： “我们大唐和可汗缔结了友好协议，你们为什么不遵守以前的协约，侵入我们的领土？ 我就是秦王李世民。听说可汗勇猛善战，快出来和我交战！ 如果你现在就领兵出战，我也不怕你们。 我手下只有一百名骑兵，足够顶上你的一万骑兵。” 颉利听他这样喊，心想：怎么可能唐军就这一百骑兵参战？李世民后边不知又有多少骑兵在等着呢。 颉利认定李世民只领一百骑兵前来叫阵，是李世民设的诱敌之计，于是笑而不答。 李世民远远看见突利自己单独带领一支军队，与颉利的军队隔着一条小河，远远望去突厥两大兵阵形成斜角形状。 于是李世民派遣骑兵将领刘弘基前去向突利小可汗喊话。刘弘基向突利小可汗喊到： “你们突厥分支小国前些日子不是刚和我国结成了同盟吗？ 既有盟约在先，约定不论平时和紧急时候都相互帮助。 今天你领兵来攻打我们，为什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焚香盟誓的情谊？” 突利听了保持沉默，什么话也不说。 李世民又故意骑马跑到小河边，牵着马缰绳要淌水涉过小河。 颉利可汗见李世民要独自过河前来，急忙派人来阻止李世民： “喂！唐朝大帅不用过这条河！且请速回！ 我们此来不是要攻打你们，只是想和大帅来重新说明以前的盟约。” 李世民收住马说： “可汗既然想说明盟约，只需派一个使臣来就能完事。 何必领几十万大军前来？ 你们想开战就尽管前来，想讲和就赶快退兵。” 颉利听了，领兵马稍微往后退了一些。 七月天气，说变就变。乌云在天空迅速堆积，轰隆轰隆雷声大作，大雨骤然而至。 滂沱大雨很快把两军兵士浇得满身湿透。突厥兵马和唐军各自收兵回营。 在行军帐篷里，李世民对各位将领说： “突厥兵马作战靠的是弓强箭猛，如今连续下雨十多天了，箭和弓的胶都泡开了，没法使用。 他们就象飞鸟折断了翅膀，没法再飞起来。 我军刀剑和长矛都锋利明亮，正好用我军长处制约敌军的短处。 这样的时机不赶紧利用，还等什么时候？” 于是让全军将士吃了一顿饱饭，冒雨出军营前进。 李世民并且派人去向突利小可汗说明，告诉他如果两军交战相互损伤的危害，如果避战和好各自安好的好处。突利听完高兴地答应了。 颉利发现李世民突然领兵冒着大雨出战，大为吃惊和犹疑。 他急忙派人召唤突利小可汗入军帐商议，打算领兵出营迎战。 突利说： “如今天下雨不肯晴天，从后方运送牛奶和干肉等食物十分困难，我军又深入唐朝国内这么远，就是这仗打胜了，后方运送军队食物供应不上，没法继续向南攻入长安。 我军一旦战败，不知道会发生多大的灾祸。 况且这个秦王是出了名的擅长领兵打仗。 不见得我军能获胜，真不如和他讲和为好！” 颉利听了默然无语，于是派遣突利小可汗和部下将帅阿史那思摩两个人，前去唐军兵营见李世民，请求罢战协商、亲和友好。 李世民对他俩亲切坦诚相待，突利受到礼遇特别高兴。 突利愿意同李世民结为兄弟，彼此相处愉快欢洽。 双方定好了盟约，突利和阿史那思摩想回去，李世民礼送至唐军营外。 李世民领兵返回长安。 突厥又派阿史那思摩来长安见李渊。 李渊对他慰劳礼遇，用丰盛饭菜美食招待他，并封他为和顺王。 阿史那思摩拜谢后想返回突厥，李渊诏令裴寂跟那思摩同去突厥，算做友好回访。 经协商双方开展互市。突厥用他们的马牛羊换取唐朝的粮食丝绸布匹陶瓷器皿。 裴寂完成跟突厥修好回到长安。 可是突厥戎狄人向来说话不算话，不讲信义，喜欢反复无常，讲和过了没多少日子，又派兵侵犯唐朝边境。 李渊得知后很是愤怒，他对左右侍臣说： “突厥人如此狡诈无信，反复无常，特别让人憎恨！我想率大军亲自征讨。 以前派使者去突厥，都以邻国礼仪相待。 所以都是用外交国书形式，从现在改为敕（chi）令，就是上级命令下属的样式。 用敕令责问他为什么屡次进犯我国边境。 你们替我撰写就行。” 侍臣写完敕令，李渊看完，说： “就这样写，对他们措辞不能客气！他们不配善待！” 李渊令使者带上敕令给突厥送去。 颉利可汗向来骄狂自大，他不懂唐朝国力有多强大。 突然接到唐朝措辞严厉敕令，心里很是恼火，立即下令把唐朝使者关押起来。 随后，突厥迅即发兵攻打唐朝灵州、相州、滁州、沁州、韩州、朔州各地。 代州都督蔺蓦向唐朝廷告急。 李渊命李世民出兵进驻蒲州。调任李靖为安州大都督，领兵进驻潞州。任瑰为行军总管，领兵屯驻太行。 李靖刚到潞州，远远望见代州行军总管张瑾骑一匹马，形单影只独自逃来。 李靖惊问： “怎么就你自己？” 张瑾说： “代州守军已全军覆没。长史温大雅都已被突厥擒住捉去。” 李靖说：“你也没地去，先在我军中住下。” 李靖写书信给李世民、任瑰，商量好三路大军一齐前进，合力夹攻突厥兵马。 李世民正打算领兵出发，忽然颉利可汗派使者前来请求讲和。 颉利书信上说：突厥愿意把温大雅放回来，仍然执行友好协约。 李世民神情严厉地斥责颉利使者，命突厥立即送还被扣押的温大雅，才可以罢兵。 来使连忙说好好是是，回去复命去了。 温大雅掌握唐朝很多机密,颉利问他唐兵马人教，军粮多少,温大雅都一概拒绝回答，被颉利下令押往阻山。 突厥又进兵侵犯灵州。灵州都督王道宗，领兵对突厥迎头痛击，杀死俘虏突厥兵三千人，颉利才暂时退去。 颉利听说这次又是李世民领唐兵来了，才特别惊慌害怕，又派使者向李世民请求讲和。 为了能同李世民订立停战友好协约,他慌忙派人把温大雅送还唐营。 签订协约后，突厥和唐朝两军各自罢战退兵。 李世民回长安向李渊汇报退敌详情。 连续两次兵不血刃逼退突厥兵马，李世民的威名在军中、百姓中更加巩固。 李世民越是声名赫赫，李建成李元吉越是嫉妒和恐慌。 李建成、李元吉，表面上假装尽释前嫌，对李世民亲和友好。 李世民班师回朝，李建成李元吉各骑战马前去，到长安城门外迎接。 李建成对李世民说： “贤弟辛劳远征，不伤兵士两退突厥，劳苦功高，我和四弟跟你相约，今晚在我府上备置酒宴，为贤弟庆功。望弟勿辞！” 李世民稍做犹疑，答应下来。 李建成脸上浮现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微笑。 当晚李世民和叔叔淮阳王李神通结伴前往。 李建成在李世民到达之前，在预设李世民坐位那杯酒里下了毒。 酒宴上，李世民缺少戒备，不假思索地喝了那杯毒酒。 他喝下酒时间不长，就感到肚子隐隐作疼，开始还在坚持，后来越疼越厉害，在酒宴上坐不住。 李世民还没多想，招呼同去的李神通把他扶到马上，由李神通一路护着，自己强忍腹疼回到秦王府。 李世民回到府上，胃部疼痛越发难忍，喉咙也灼烧般的疼痛，连续多次吐血，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第45章 双向对撞 李神通眼见李世民一次次吐血，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伤食腹疼呕吐。 扶李世民在床榻上躺好，他心急如焚地连夜闯禁宫把这事报知了大哥李渊。 李渊刚要安歇，得知消息哪有心思入睡？当夜带上侍卫随从，并叫上御医赶往秦王府探望，此时已近半夜时分。 御医问诊以后，悄悄对李渊说： “秦王是被毒药损伤内脏，无药可解，唯有调养或许能够自愈。” 李渊又问李世民事发经过。 李世民难过地小声哭泣，缓慢地说： “今晚我哥建成我弟元吉为我设宴，庆我退敌有功。邀我去太子府宴饮，我喝下一杯酒就肚子疼得厉害，疼得在他府上坐不住，我让淮阳王送我回家，连续吐了几次血，就浑身绵软无力，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李渊听了，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他长叹几声，对李世民说： “从我起兴晋阳，平定中原，建立大唐，你跟着我出智谋、立战功最多，本想立你为太子，你就一直坚决推辞。我才把你哥立为太子。 现在确定太子名份已过了很长时间了，不忍心再更换。 我看你们兄弟互不相容，兄弟三人同住长安，暗斗越来越激烈。 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派你去洛阳居住。从陕西往东，全归属你管辖。 你可以自设皇帝名号和年号旌旗，象汉朝梁孝王那样。” 李世民听了流泪不止。他说： “这不是我愿意做的事。儿臣怎么可能远离父皇的膝下？” 李渊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应该按着我说的去做，免得兄弟相互残害。 你在长安，你哥总在想办法害你。 你也别为父子分离难过，我可以带上随从常去看你。” 李世民这才勉强接受下来。 李渊回去后，再派人前来探望李世民身体状况。 李世民休养了七八天，病情渐渐好转。 李世民开始吩咐秦王府属下众人，打点行装，整理物品，只等正式诏令颁下，就向李渊辞别。 没想到等了几十天，等不见颁发正式诏令。 李世民知道父亲李渊不知又听信了什么谗言，改了主意。 酒宴那天，李建成吩咐属下给李世民酒杯里下了毒，心里先是为李世民毫不戒备喝下毒酒，暗自得意自己的阴谋得逞。 但是他看见李世民在他府上就毒性发作又有些惊慌害怕。甚至后悔给他投毒，一旦李世民中毒身亡，李渊发怒追查问罪，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这个太子。 他想到了父亲李渊盛怒之下下令把他关进牢狱，废除他的太子名份，改立李元吉为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派人打探秦王府李世民中毒后病情，听说李世民慢慢康复 ，又不见李渊拿他问罪，庆幸这次没有真把李世民毒死。 李建成提心吊胆上朝见到李渊时，深怕李渊为这事向他问罪，没想到李渊竟没有揭穿他下毒之事，只是训斥他说： “你弟世民不善饮酒，不准你以后再邀他喝酒！” 李渊都替他护短，李建成慢慢胆子又大了起来。 李元吉从尹德妃处，得知李世民将被父皇李渊派往洛阳的消息，又去太子府上跟李建成商议： “秦王若被父皇派往洛阳，自成国中之国，独立拥有群臣众将和军队，我们就没法制约他了。 不如把他留在长安，削弱限制他的势力，让他成为没有手足羽翼的一介匹夫，才能设法去除他。” 于是他们密令几个心腹大臣多次向李渊诬陷李世民，他们说： “秦玉府上下，得知了陛下让他们去洛阳的消息，无不欢呼跳跃，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们自知此去自成一国，再也不回来了。所以高兴地得意忘形。” 已有些年老昏聩的李渊被他们煽动蛊惑，又把让秦王李世民镇守洛阳的主张，放在了脑后。 李世民因为父亲李渊一再听信谗言，也觉得处境越来越危险了。 李元吉想出一个办法，打算拉拢秦王府骁勇猛将，为自己所用。 他平时最害怕的，是秦王府的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善用步槊（长杆枪茅）攻击敌人，又善于躲避敌人的步槊。 每次战斗，尉迟敬德纵马骑入敌群中，敌人虽然一起用多根长槊来刺他，他始终不会受伤。 并且他往往能夺取敌人的长槊，扔回去刺死敌人。 敌人将领没有不害怕他的，唐军将领没有不佩服他的。 李元吉也经常练习长槊，想和尉迟敬德切磋较量武艺。 尉迟敬德请求李元吉在步槊前部加上锋利短刀，他自己却把长槊前头的短刀卸去。 李元吉和尉迟敬德两人对打各展招式，较量了好长时间，李元吉狠不得把尉迟敬德一槊刺死。 可是尉迟敬德象神龙猛虎一般，左跳右跃，灵活闪避，根本刺不着他。 后来李元吉抓住了一个机会，直接朝尉迟敬德心胸刺去，总觉得这下尉迟敬德要身受重伤了。 哪知是尉迟敬德留的一个破绽，他故意直立不躲闪，任李元吉刺来，等他步槊已接近自己身体，竟被他一把抓住。 尉迟敬德用力一扯，把李元吉的步槊一下夺了过去。李元吉只剩一双空手呆立在那。 尉迟敬德将步槊还给李元吉，让他再刺。 李元吉再刺再失败，刺了多次，失败了多次。 李元吉从此不敢和尉迟敬德交手，每次较量只输不赢让他羞愧得脸红。 李元吉内心还是害怕忌惮，秘密劝说李建成结交尉迟敬德。 李建成偷偷送一车金银财宝给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拜谢推辞说： “我是编蓬草当门扇，用个破瓦盆当窗户的贫贱小民，又遇到隋朝末年战乱不息，百姓四处流亡的大势，长期沦落在颠沛流离的境地里。 是秦王李世民赐给我再生的恩典，如今我又在秦王府注册为官，现在只想报答秦王恩情，尚且惭愧缺少报恩机会。 至于殿下您，我从来没为您立过功，不敢凭空接受殿下如此丰厚的赏赐。 倘若我私自与殿下交往，就是对秦王怀有二心，那我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殿下要这种小人又有什么用呢？” 李建成又羞又怒，无话可说，只得收回送礼。 尉迟敬德将此事告诉了李世民。李世民说： “明公对我的忠心象大山一样稳固，既使他赠送给你的金银堆积到了星斗那么高，我知道你的忠心也不会动摇。 他赠送你什么，你就接受，这又有什么值得我不放心的呢。 这样做可以了解他的阴谋，也是个上好的计策啊。 你直接拒绝了他，还得从此预防他怀恨在心，把祸事加在你身上。 明公注意平时多加防备。” 隔了几天，李元吉指使勇猛刺客在夜间刺杀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发现刺客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往里边张望。 尉迟敬德故意把层层房门窗户都敞开，自己在床上躺着安然不动。 刺客多次在院子转来转去，终究不敢进屋行刺。 随后，李建成、李元吉又向李渊诬告尉迟敬德谋反。 李渊下令把尉迟敬德关进奉诏命特设的监狱审问处置，准备下令斩杀尉迟敬德。 李世民向李渊再三请求保全他性命，才得以幸免。 李元吉又诬陷马军总管程咬金，李渊将程咬金外放为康州刺史。 程咬金临行前见李世民说： “大王的忠心将臣，快被他们折腾光了。 就像你的胳膊被他们折断拆解，大王自身怎么能长久呢？ 我誓死不离开京城，希望大王及早定下决策！” 李元吉又用金银丝帛引诱拉拢护军段志玄，段志玄拒绝接受。 李建成对李元吉说： “在秦王府有智慧谋略的人，值得畏惧只有房玄龄、杜如晦。” 李建成、李元吉又向李渊诬陷二人怂恿李世民陷于兄弟之争。 李世民又接到李渊诏令，命房玄龄、杜如晦两人，离开秦王府。 秦王府的幕僚官吏，人人害怕起来。 长孙无忌是李世民妻子长孙无尘的哥哥，和房玄龄是莫逆之交。 房玄龄离开前对长孙无忌说： “如今李氏兄弟仇冤已经结成，祸乱暴发的时机已经到来，不早谋划占据主动，将危害国家朝政。 你和秦王是最知己的亲戚，不如劝秦王做周公那样的事，以保全你们的家族和国家。 生死存亡安危，就在当下这几天了。” 长孙无忌把这些话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又把杜如晦叫来问询，杜如晦也劝李世民听从房玄龄的话。 秦王府的属僚门客，高士廉、侯君集等人都劝说李世民速定大计，诛杀李建成、李元吉。 只有李请、李世绩两人，什么也不说。 适逢突厥郁射带领三万骑兵驻扎黄河以南，突入长城边塞，包围乌城。 太子李建成向李渊推荐李元吉代替李世民统领各路兵马向北抵御突厥入侵。 李渊听从建议，命李元吉领大将罗艺、张瑾等驰救乌城。 李元吉乘机向李渊请求调秦王府猛将尉迟敬德、程咬金，段志玄以及秦王府属下精锐兵士，一同前往讨伐突厥。 尉迟敬德、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说： “大王还不作决定，要大祸临头了。” 李世民叹息一声说： “一母所生，生死相关，怎么忍心下手？” 尉迟敬德对李世民说： “作为人之常情，有谁能够舍得去死！ 现在大家愿意用命来成就大王你，这是上天所授。 上天所授你不要，反而会遭受祸殃。 大王为了匹夫的仁义，不顾天下大局。 祸事马上就要发生，大王仍然神态自若，毫不担忧。 你把自己生命看轻无妨，可你白白搭上命，成就坏人横行于当朝，你对得起国家社稷吗？” 李世民沉默不语。 忽然有个官职为率更丞的王晊跑了进来，好象有话要跟李世民说。 他因为看见长孙无忌、尉迟敬德在李世民身边，有话不敢跟李世民说。 李世民已经查觉他有话要说，便起身邀王晊入内室密谈，王晊说完就走了。 李世民从内室出来，对长孙无忌说： “刚才王晊来告诉我，说齐王李元吉和太子李建成商量好了，邀请我明天到昆明池饮宴为齐王李元吉出征饯行。 他们在酒席上预先埋伏勇士，把我杀死。然后由太子上奏皇帝说我暴病身亡。 如果我父皇不信，他就逼我父皇让位，然后把李元吉立为太弟。” 长孙无忌说： “先发可以制人，后发就被他人控制。两句话说明该怎么做了！” 李世民长叹一声： “骨肉相残，是古往今来的大罪恶。 我当然知道祸事既将来临，但我打算在祸事发生后，再举义讨伐他们。 那样我的行动名正言顺。” 尉迟敬德在一旁接着说： “大王如果再不听我的主张，我就不能留在大王身边了。 我现在就准备逃身去荒野草泽。 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被人抓住白白送死。” 长孙无忌说： “如果大王不肯听从尉迟敬德的主张，事情肯定要失败了。 尉迟敬德不再追随大王，我也要离开大王，跟他们一起逃去。” 李世民说： “我讲的意见不完全放弃，明公再计议一下吧。” 尉迟敬德说： “如今大王处理事情犹豫不定，这是不明智。 面临危难，不能决断，这是不果敢。 大王平时蓄养的八百名勇士，凡在宫外的，现在都已进入宫中。 他们已经穿好盔甲、手握兵器，起事的形势已经形成，大王怎么能停止得住呢？” 李世民又征求秦王府其他幕僚们的意见。 大家都说： “齐王李元吉凶恶嚣张狠毒，他终究是不愿意侍奉自己的兄长李建成的。 近来听护军薛实说知，齐王曾说只要能够除掉秦王，下一步再夺取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就易如反掌了。 他谋杀秦王你还没成功，就已经有了夺取李建成太子之位的打算。 他这个人作乱的心思没有满足，又有什么事他干不出来呢！ 假使太子和齐王这两个人盘算得逞，大唐的天下就没有未来了。 现在以秦王的贤能，捉拿这两个人就如拾取地上的草芥一样容易。 怎么能信守匹夫不能兄弟相残的节操，而忘了社稷国家命运的大事呢？” 李世民仍然没有决断。大家又问李世民： “大王认为舜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世民答道： “舜是古代圣人，这还用问？” 大家纷纷说： “假如舜帝独自在井底挖水井的时候，没有躲过他父亲和弟弟在井上往里填土想活埋他的毒手，便被埋在井下化为泥土了。 可他在井里挖了侧洞逃出来了。 假如舜帝在修缮粮仓，蹲在粮仓顶上抹泥巴时，没有逃过他父亲和弟弟在仓下撤去梯子又在粮仓下部点火想烧死他，他便在粮仓上被烧成灰烬了。 可是他双手举着两个斗笠当翅膀平稳落地逃走了。 他懂得活下来才能造福黎民苍生，恩泽天下。并把美名流传后世啊。 舜帝在他父亲小木棍抽打的时候，他忍受了，在他父亲用大棍棒想打死他的时候便逃走了。 这是因为心里想着造福天下的大事，得先保住自己性命啊！” 李世民便命人算卦预测吉凶。 众人于是用乌龟壳预测吉凶。 这时突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一把夺了乌龟壳扔得远远的，李世民一看是秦王府幕僚张公瑾。 张公瑾大声说： “占卜是为了决定疑难之事的。 现在事情并无疑难，还占卜什么呢？ 现在情势危急，如箭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占卜的结果不吉利，难道就停止了行动，等着被别人杀光么？” 李世民说：“象你这样说的，事情可以做吗？” 张公谨说：“不但可以做，而且应该快去做！ 李世民于是定下决心。 李世民命令长孙无忌秘密将房玄龄、杜如晦两人召回。 房玄龄杜如晦都拒绝回来，他们说到： “陛下敕令我俩不能再侍奉秦王。 如果我俩私自去见秦王，必因此获死罪，我们不敢回去。” 长孙无忌回报李世民，李世民听了发起怒来。 他拔出腰间佩刀，交给尉迟敬德说： “房玄龄、杜如晦难道要背叛我么？ 明公前去察看一下情况，如果他们没有回来的意思，可以砍下他们的头来见我！” 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一起去见了房、杜二人。说： “大王已经把行动决心定下来了，两位应该速去秦王府共议大事。” 房玄龄说： “我们四人在街上一起走，恐怕惹人注目，应该分散开行走。并且我和杜公，也应该改扮一下才行。” 于是房玄龄和杜如晦都穿上道士服装，令长孙无忌先回，两人陆续前往。 尉迟敬德则由别的路上返回秦王府。 李世民就和房玄龄、杜如晦协商密谋，第二天按计划开始行动。 震惊天下的玄武门之变即将爆发。 第46章 惊变玄武门 626年六月初三，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在天空正南方的午位。 太史令傅奕秘密上奏李渊： “金星出现在秦地的分野上，这是秦王应当拥有天下的征兆。” 正好李世民上朝，李渊便把傅奕写的密奏拿给李世民看。 李世民乘机请李渊让左右侍从回避，秘密对李渊说： “父皇，满长安城官员和百姓都在传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大逆不道，淫乱后宫。 他俩与张婕妤、尹德妃暗藏奸情，私通已有几年。” “哦，这是真的么？”李渊又惊又怒。 谁戴了绿帽子都是气急败坏，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父皇如果不信，可分别召来她们身边的太监、婢女详加审讯，此事便可水落石出。” 李渊既震惊又将信将疑。 李世民继续说： “儿臣从未做过有悖父皇之事，从未做对不起兄弟之事，也从未想争当太子。 儿臣只是想为父皇分忧，在父亲晚年我能够在膝下尽一份孝心。 如今太子和齐王一直视儿臣为眼中钉，想除掉儿臣。 太子齐王想除掉儿臣为王世充、窦建德等贼首报仇雪恨。 儿臣并不怕死，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少回了，也从来没有害怕过。 可我现在死了，从此没法在您身边孝敬您了。一想到这些，我就伤心难过得流下泪来。 而且我死后，魂归地下，遇见了王世充、窦建德他们的灵魂，我就感到羞耻。 因为我不是在战场上战死，而是被太子、齐王阴谋害死。在九泉之下实在无法忍受王世充、窦建德他们一起嘲笑我。 他们觉得我能在战场上皮毛无伤，敌人对我束手无策，最终我却被自家兄弟害死，死得可笑又可耻！” 李渊听后，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叹。良久才说： “你所奏之事，事关重大。明天我要亲自审讯，你明天和太子、齐王早来上朝吧！” 李世民答应下来，退朝而回。 这个晚上半夜时分，李世民开始调动秦王府军队，命令由长孙无忌带领，前往太极宫北门玄武门。 过了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这天是624年六月初四的早晨。 张婕妤昨天晚上已秘密派宫内太监把李世民密奏李渊的事报知了李建成。 李建成召来李元吉商议对策。 李元吉说： “我们应告诉东宫和齐王府的卫队，转入应战状态，防备出现不可预料的兵变。 我们应当托称有病不去上朝，以便观察形势变化。” 李建成说： “我们的安排已经很周密了。 宫内有嫔妃跟我们一条心，随时给我们通风报信。 宫外有禁卫军都是忠于我们的人。 秦王再厉害，他也无法实施行动来加害我们。 我们不如去见父皇，亲自打听有什么消息。 于是两人决定进入皇宫逼李渊表明态度。 宫城北门玄武门禁卫军总领常何是太子李建成亲信。 实际上常何从619年就跟随李世民征战，攻入长安后领军玄武门，他已倾向李世民。皇宫卫队已倒向秦王这边。 李建成、李元吉不知道这些情况，还以为皇宫卫队都是他们的人。 李世民已安排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程咬金、秦琼、段志玄、屈突通、敬君弘、吕世衡等领兵几百名在玄武门附近埋伏待命。 李建成、李元吉骑马入玄武门，进至太湖殿。 他俩闻知李渊已经召集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窦诞等人，准备临朝会审，查验李世民密奏之事是否属实了。 他俩判断情势不好，立即调转马头，准备各自返回东宫和齐王府。 他俩骑马快要到玄武门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 “太子、齐王，你俩为什么不上朝了？” 李元吉回头一看，问话的是李世民。 李元吉也不回答，从弓箭袋中取出弓箭，先张弓搭箭射向李世民。 李元吉由于心中慌急，接连射了三箭都没射中。 射去的第三支箭，被李世民劈手接住。李世民也取箭弓，用这支箭向李建成射去。 李建成认为李世民在射李元吉，毫不防备。 “嗖”的一声，李建成中箭，头朝地倒撞马下，当场死亡。 李元吉无暇顾及李建成，只想拨马快逃。 逃到离门口很近了，迎面遇见尉迟敬德领几十名骑兵朝这边赶来。 李元吉见是尉迟敬德，心里很害怕，又掉头骑马返回。 李世民正骑马追李元吉，已经追得很近。 没想到李元吉骑马回跑，李世民、李元吉两马相撞，两人都坠落马下。 李元吉先爬起来，夺过李世民的箭弓，骑在李世民身上要用力掐死李世民。 这时尉迟敬德骑马奔来，大声喊住李元吉。 李元吉知道不是对手，赶紧放开李世民。 李元吉想跑入武德殿，去见李渊寻求保护。但尉迟敬德快马追近，瞄准李元吉搭弓放箭。 慌乱中的李元吉听到后面弓弦一响，急忙回头看。箭矢飞来，已经躲避不及，恰巧箭入咽喉，李元吉立时倒地。 尉迟敬德上前一步，拔刀斩下李元吉首级，又走至李建成尸身旁，也将他首级斩下。 突然听得玄武门外，人喊马嘶，知道外面也已经打起来了。 尉迟敬德带上两个首级，跨上马背，跑至玄武门前。 尉迟敬德在城门内侧遇见张公瑾关着城门防守，便问道： “外面情况怎么样？” 张公瑾说： “东宫将领冯翊、冯立，齐王府将领薛万彻等，得知李建成李元吉有危险，领着好几千人，前来攻打玄武门。 我所以把门关上，免得他们闯进来。” 尉迟敬德说： “长孙无忌将军领的伏兵，是否已经出击？” 张公瑾说：“他们也就几百骑兵，怎么能击退几千敌人？ 现在云麾将军敬君弘，在此处守卫，已领兵杀出。” 尉迟敬德说： “待我出城查看情况。” 张公谨放他出门，又赶紧关上。 尉迟敬德一人骑马奔出。 正好遇见守玄武门兵士败回。 兵士报告尉迟敬德说： “敬君弘将军被敌人包围，已经战死。 还有中郎将吕世衡，也已战死。 东宫太子府军队、齐王府李元吉两支等队，已经合兵去攻打秦王府去了。” 尉迟敬德听罢大怒，策马径直奔去。 骑马跑至秦王府门口，被东宫和齐王府两支军队兵马挡住，尉迟敬德不由得瞪大眼睛，声如巨雷般怒喊： “咄！你们看看这两个首级，看看他们是谁？” 说着把两个首级绑在长槊前端，举着给他们看。 尉迟敬德又大声喊道： “我奉皇帝诏令杀了这两个人，如果你们敢违抗皇上命令，犯下死罪和他俩一样！ 你们何必自己找死！ 尔等快快解散，免得受到和他俩同样的惩罚！” 东宫、齐王府两军兵士，抬头看那首级确实是李建成、 李元吉，又听尉迟敬德说是奉皇帝诏命，越发心虚胆怯。于是便扔掉兵器，一哄而散。 薛万彻喊不住溃散的兵士，只带了几十名骑兵，逃往终南山。 冯翊冯立，也扔掉兵器，落荒逃去。 李渊因为三个儿子一个也没来参见他，还认为他们彼此有矛盾仇怨，不愿意凑到一起见面。 他也乐得稀里糊涂先蒙混过去，以后再作计较。 李渊先自匆匆退朝，留下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在朝堂等待。 李渊正在宫内海池上领着嫔妃划船游玩，忽然岸上一个头戴铁盔，身披铁甲的大将，手持长杆步槊骑马跑来。 李渊远远地呵斥道： “来的人是谁？没我诏命，敢擅自闯入内宫？” 那个将领骑马跑得近了，就纵身跳下马来，把步槊放在身旁地上，恭恭敬敬倒身下拜 ，口中说道： “臣就是尉迟敬德。” 李渊问：“你来做什么？” 尉接敬德说： “秦王因为太子、齐王谋反作乱，正再起兵讨伐。 他担心陛下安全，特派我来守卫。” 李渊震惊地说： “你且起来。告诉我太子和齐王现在何处？” 尉迟敬德起身回答说： “他俩都已经被斩首了”。 李渊听了惊得变了脸色，连同在船上坐在他身边的嫔妃，也都吓得一脸惊恐里透着哀丧，全身不停地颤抖。 李渊急忙命令内侍太监，去召唤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前来见他。内侍太监慌忙跑去。 尉迟敬德是怎么突然闯进来见李渊的呢？ 原来尉迟敬德吓退围攻秦王府的东宫、齐王府两支军队，急忙骑马返回，重新进入玄武门回报李世民。 李世民向他问明两军攻打秦王府的情由，便说：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好进宫谢罪。” 尉迟敬德说： “且慢，皇上的意图还不明朗，让我先去探明情况。” 便将两个首级交给李世民，自己骑马跑入皇宫。 尉迟敬德在朝廷之上遇见裴寂等人，便向他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裴寂说： “这事怎么向皇上说知？” 尉迟敬德说： “待我去面见皇上，宁可让皇上杀死尉迟敬德，不能让皇上杀死秦王！” 说完，尉迟敬德骑马在宫内跑着寻找查看皇帝李渊现在何处。 宫内卫兵挡不住他，有宦官阻止他说： “你不能去！皇上在海池上划船游玩。” 尉迟敬德不等他说完，便骑马向海池跑去。尉迟敬德见到李渊说明情况后，便拱手站立。 过了片刻，裴寂、萧瑀、陈叔达等人，均随宦官到来。 李渊已命令游船靠岸。李渊上岸，便问裴寂说： “没想到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事后如何处理？” 萧瑀、陈叔达齐声说： “自起义以来，李建成和李元吉没有为举兵反隋贡献智慧谋略，也没有为建立大唐天下立下战功，反而一个立为太子，一个封为齐王。 他们没有战功贤德，还嫉妒秦王功劳大，威望高，便一起策划谋杀秦王。 他俩一直只是在离间骨肉，制造兄弟间的灾祸。 只有秦王功盖天下，内外归心，贤德仁义人人称颂。 陛下如果决定把秦王立为太子，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就不会再生事端了。 这样陛下可以不费心神地安享太平。” 李渊听了由震惊悲伤转为喜悦说： “好！这正是我的心愿啊！” 尉迟敬德说： “陛下既愿立秦王，现在皇宫禁卫军、秦王府、东宫，齐王府多支军队发生交战还没彻底停止，请陛下颁布亲笔敕令，令各军一律接受秦王统一指挥。” 李渊看了一眼宇文士及说： “你去拟写诏令，待朕回朝廷发布。” 宇文士及领命而去。 李渊带着嫔妃，乘步辇进入宫殿。 尉迟敬德、裴寂，到朝堂候旨。 李渊上朝，命宇文士及宣布诏敕，安定众心。 又派黄门侍郎裴矩，去东宫太子府说知李建成属下将士，让他们全部罢职解散。 随后李渊对尉迟敬德说： “你去把秦王叫来！” 尉迟敬德飞奔而去。 这时是盛夏酷暑，李渊解开衣襟纳凉，忽见李世民走进来，趴在地上请罪。 李谢抚慰他说： “近些日子以来，种种疑惑、各种流言齐出，我也不能判断，如今建成元吉胆敢作乱，死了还有余罪。 不过关乎亲生骨肉，发生了这样的事端，我心里又痛恨又悲伤难过啊。” 李民抬起头看着李渊，一下扑到他怀里，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李世民的泪水浸湿了李渊前胸，李渊也忍不住留下眼泪。 李世民望见父亲老泪横流，也越发悲伤，趴在父亲怀里放声号淘大哭。 他们父子正在哭泣，宇文士及、裴矩入宫复旨，忍不住上前劝慰一番。 李世民告别李渊，返回秦王府。 秦王府的人，都对李世民说： “斩草不除根，早晚成后患。建成元吉，各有多个孩子，应该一律搜捕诛杀，才能避免留下今后无尽的祸乱。” 李世民也不禁止，任听属下去做。 于是李建成的儿子李承道、李承德、李承训,李承明、李承义。 李元吉的儿子李承业、李承鸾、李承奖、李承格。李承度。 他们全被抓住，一并处死。 秦王府的僚属，又商量搜捕东宫余党，列出名单有一百多人，李世民也不加禁止。 尉迟敬德极力劝阻说： “谋逆犯罪的只有李建成、李元吉两个人，如今已被杀，不应该再追查他的下属。 如果牵连众多，恐怕要激发新的祸乱，如何求得从此安定？” 于是李世民请求李渊下诏大赦。 李渊颁发赦文说： 凶逆大罪，只有李建成、李元吉两个人。他们的下属一律不问罪。 第47章 懦弱堂侄 626年六月初五，玄武门之变后的第一天，逃走的李建成太子府将领冯立、薛万彻自动回来负罪。 李世民感慨地说： “这些人都能够忠于自己所侍奉的人，是义士啊。” 六月初七，李渊立李世民为皇太子，并颁布诏书说： “从今天起，军队和国家各项事务，全部委托太子处理决定，然后再报告朕。” 六月十二日，李渊给玄武门讨逆功臣授奖，他们是： 宇文士及、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尉迟敬德、程咬金、虞世南、褚亮、姚思廉等。 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立功最大，各赐绢一万匹。 李渊特别嘉奖尉迟敬德 ，他说： “尉迟爱卿立下了安定江山社稷的功劳。” 李渊诏令把齐王府的金银布帛全部赐给尉迟敬德。 太子洗马（官名）魏征曾多次劝说李建成及早除去李世民。 这时李世民已经知道了，即派人召见魏征。 魏征见到李世民只是作揖不肯下拜，李世民越发愤怒。于是斥责他说： “你为什么挑拨我们兄弟的亲情？\\\" 李世民这样问，旁边的人都为魏征捏了一把汗，怕他回答得不够小心，会惹来大祸。 但是魏征举止如常，坦然答道： “如果已故的太子早些听我的话，就不会如今已经被诛杀。 为人各为其主，何必不敢直说？” 李世民听了，转怒为喜，说： “明公可以算得上为人刚直不阿了。” 于是任命他为主簿。 李世民又召回了被流放的王珪、韦诞、杜淹，各封官职。 七月初七，李渊封官： 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为武卫大将军。 七月初八，李渊封官： 中书令：宇文士及 右仆射：封德彝 御史大夫：杜淹 中书侍郎：彦师古 骁卫将军：段志玄、 薛万彻、张公谨 侍中：高士廉 中书令：房玄龄 左仆射：萧瑀 礼部尚书：长孙无忌 兵部尚书：杜如晦 六月十三日那天，朝廷命人查抄李建成东宫物品时，查出庐江王李瑗（yuan）和李建成往来书信多件，全是商讨如何谋害李世民的内容。 李世民并无问罪李瑗之意，只是令崔敦礼骑马去告知李瑗，让他进京接受查问，问明事情前后原委，以备修史官如实记录玄武门事变。 崔敦礼到幽州，见到李瑗，只说是太子李世民催促入朝，没有说明只是查问。 李瑗心虚慌张起来，急忙召将军王君廓商议。 李瑗是李渊堂侄，按惯例封爵位为庐江王。他曾和王孝恭，联合讨伐萧铣，没能立功。后调任洺州总管。 刘黑闼领兵攻打洺州时，敌兵未至，李瑗即恐惧万分，弃城逃走。 李渊念他是本家族堂侄，不忍心问罪。改任李瑗为幽州总督，又怕他胆小软弱，没有担任将帅的能力，派了右将军王君廓辅佐他。 王君廓曾经当过强盗，骁勇强悍，阴险狡诈，归降唐朝后多次立下战功。李瑗推心置腹地依赖他，和他结成亲家。 李瑗每遇到事情，拿不定主意，动不动就跟他商量。 这次奉诏入朝，也请参谋去还是不去。 这王君廓马上有了一套自己的打算，想借这事再立新功，就是借李瑗的头颅，讨好新太子李世民，换来他的富贵前程。 王君廓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他劝李瑗说： “京城事变结果不明，大王你是皇帝亲属，受命戍守幽州这么重要的边城要地。目前拥有兵力十万，难道一个孤身前来的使者，你就跟他进京城长安么？ 且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都是皇帝的亲儿子，尚且已遭杀身大祸。 大王你看此形势，此去恐怕不能保全性命吧？ 如今除了起兵自保，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估计你不肯起兵，只能是束手就擒，身首异处。” 王君廓说着，就假装难过地流泪哭泣起来。 李瑗听了激愤地说： “明公这么心疼我，担心我的安危，我决定起事！” 于是李瑗把李世民派的的使者崔敦礼关押起来。 李瑗着手调集兵力，传召燕州刺史王诜（shen），计议起事。 兵曹参军王利涉对李瑗说： “大王如今无皇帝诏令擅自发兵，这明明是造反了。 如果各州刺史不听你的命令，你如何起事保全自己？” 李瑗听他这样说，又忧愁害怕起来，便局促无助地搓着手说： “这……如何是好？” 王利涉又说： “山东豪杰曾受窦建德起义时重用，各封官职地位，如今他们失去职务和编户百姓一个样，他们无不怨恨当下的处境，盼望再出人头地。 他们盼着乱中夺取富贵，就象遇着天气久旱，盼望来一场大雨一样心情急切。 大王如能派遣使者，通知恢复他们的旧职，让他们自己在属地招集兵士，他们必愿为您奔波效命，河北之地唾手可得。 可以派王诜对外联络突厥，大王可以兴兵道经太原，南下蒲州、绛州，习练兵马西进关中，不出几月，即可平定天下。” 李瑗听了大喜，回头把王利涉谋略告诉了王君廓。 王君廓说： “王利涉说的话，也太渺远了吧。 试想大王你已扣押朝廷使者，朝廷很快就发兵东来。 谁能给大王你留出充足时间，慢慢地等你招募豪杰勇士，联络突厥？ 现在趁朝廷还没向我们出兵，我们马上西进，攻打朝廷不备，一下就能成功。 我王君廊虽然缺少才能，蒙受大王厚待，愿意充当先锋。” 李瑗说： “我如今把性命托付给明公你，幽州内外所有兵马，都交给你统领调遣就是了。” 王君廓要了可以用来调兵的兵符印信，马上就走了。 王利涉得知情况，慌忙跟李瑗说： “王君廓性情反复无常，奸诈多谋，断然不可靠。 大王应把兵马交给王诜统一指挥。 幸亏你还没有正式委任王君廓。” 李瑗听了又犹豫不决起来。 王君廊得知这一消息，就前去见王诜。 王诜正在洗头，握着还往下滴水的头发便走出来见王君廓。 王君廓急步上前，亲手将王诜斩杀，提着他的头颅向大家宣告说： “如今李瑗和王诜共同谋反，囚禁皇上的使者，擅自调集军队。 现在反贼王诜已经被我诛杀，只剩下李瑗。 你们愿意跟着李瑗举兵谋反，导致你们全家被朝廷治罪吗？ 还是愿意随从我共同取得平安富贵呢？\\\" 大家都说： “我们愿意跟随你讨伐逆贼。” 王君廓便领自己部下一千多人，进入城内先打开监狱，将崔敦礼释放出来。 李瑗正在犹豫不决，忽然有下属报告： “王君廓调动军队，杀死了王诜，释放了崔敦礼。 他领兵正向这边扑来，要攻杀大王你呢。” 李瑗越发惊惶失措，想回头找王利涉给拿主意，可王利涉已经不知去向。 李瑗转念一想，自己和王君廓结成了儿女亲家，他怎么可能会害我？ 下属的奏报肯定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可以当面责问王君廓为什么反叛于我。 于是李瑗戴好战盔、披挂铠甲上马，带领几百骑兵，快速奔跑而出。 李瑗领兵而出，正好碰上王君廓领兵前来，李瑗刚打算开口质问，却听得王君廓已大声喊叫说： “李瑗和王诜谋反，关押朝廷使者，擅自征兵！ 如今王诜已被杀，你们为什么还跟随谋反的李瑗，自寻死路？ 快快回头醒悟，帮我诛杀叛逆，可保你们富贵！” 李瑗的带领的兵士听他这么一喊，都丢下兵器，胡乱跑着逃散。 只剩李瑗一个人骑着马独自呆立在那里。 李瑗大骂王君廓： “你这个卑鄙小人出卖我，你心肠恶毒，也会自取祸殃，不久报应在你自己身上！” 王君廓也不辩解，当下指挥兵士一齐上，把李瑗从马上拖下来，捆绑结实。 然后下令兵士用绳索把李瑗勒死，并传送首级到长安。 李渊下诏令将李瑗废为庶人，从宗族谱上把李瑗除名。 并下诏升任王君廓为幽州都督。 第48章 遇见奇缘 玄武门之变李元吉被杀时，只有二十四岁。 他的王妃杨珪媚生得脸如出水芙蓉，腰似迎风杨柳。 史书说她是：“杨氏玉貌雪肤，眉眼如画，身材婀娜。” 在诸王妃中，杨珪媚颜值是惊艳无敌的存在。 杨珪媚和李世民的妻子长孙无尘，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彼此视为最要好的闺蜜。 她俩平时往来欢洽，相处得比亲姐妹还亲。 李元吉在世时总想着谋害李世民，杨珪媚私下多次劝阻，让李元吉别把李世民当仇敌，李元吉不听劝，落得身死家破。 杨珪媚那年才二十三岁，李元吉被杀后，她在长安举目无亲，独自在齐王府孤独悲伤。 李世民妻子长孙无尘念及闺蜜情分、妯娌亲情，邀她到秦王府来聊天叙旧，话语亲切地劝慰她，帮她消解忧伤。 有一天，长孙无尘和杨珪媚坐着聊天，忽然遇见李世民走了进来。 杨珪媚赶忙起身迎接，等到看见李世民坐下，她忽然走过去屈膝跪下了。 她对着李世民说： “二哥，我心里苦得很，实在不想活了啊。” 说着就挥泪如雨。突如其来遇着她一跪一哭，李世民心情复杂慌张。 他觉得劝说也不好，毕竟玄武门之变，弟媳杨珪媚的丈夫李元吉和儿子女儿都被杀了。 保持沉默不理她也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做，李世民很尴尬。 长孙无尘在一边，慌忙劝慰杨珪媚。 杨珪媚一边哭一边说： “我丈夫没了，儿子没了，女儿没了，我还活着在这人世上做啥呀……” 李世民是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看见杨珪媚边哭边说的模样确实让人心疼，他也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弟媳杨珪媚美艳哀伤的样子，戳疼了李世民的内心深处。 李世民急切之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劝慰她，只好起身离开座位，连声说： “齐王妃请起！齐王妃请起！” 长孙无尘急忙弯腰去扶她，好不容易才把跪在地上的杨珪媚拉了起来。 杨珪媚站起身，还是不住地哭，眼泪像一粒粒珍珠散落下来。 李世民委婉亲切地说： “齐王妃不要太悲伤。 齐王谋乱，应该伏法。他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会对你再有任何为难！ 我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会善待齐王妃一天。 有快乐忧愁共同承受，又祸福共同担当。 请不要过于忧伤了。 如果你独自在齐王府凄苦冷清，不如搬到我家这边住。 好在你们妯娌两人情同亲生姐妹，能彼此相安度日。 你搬过来后，我和你嫂子就不用再担心你独自住在齐王府，天天被悲伤困住了。” 说到这里，又嘱咐妻子长孙无尘： “长孙贤妻，继续好好待咱弟妹。” 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长孙无尘贤淑温和，她对公公李渊恭敬孝顺，对丈夫关怀体贴。 她想：李世民这样嘱咐，反正没有坏心。 她同杨珪媚也越亲密友好，也盼着弟媳立即搬到秦王府上居住，这样能朝夕相处随时看见，也方便关怀帮助她。 杨珪媚本来就是随便怎样都行的性格，当天就搬了过来。 秦王府仆人都私下认为： 李世民内心已经暗自爱怜上了这个娇媚可爱、楚楚动人的弟媳。 要不他怎么会给她准备干净的好房子，亲手安排室内布置，又亲自安排几个心腹侍女去杨珪媚居室服侍她呢？ 杨珪媚搬进秦王府后，渐渐从悲伤情绪里走出来，眼见着面容舒展、眉眼含春。 李世民忙里偷闲的时候，也到她室内坐下说一会话，渐渐地不再顾忌惹来嫌疑猜测。 那几个侍女也看出来了：他俩感情不那么像李世民这个大伯名份人的去关怀弟媳那么纯粹，已分明到了郎有情妾有意的程度。 有时彼此一个含情的眼神，一句暖心话语，一个有趣的玩笑，既让杨珪媚脸红心跳，又让李世民产生春山含情、秋水依依的心情愉悦。 有一天晚上，天色很晚了，杨珪媚已经睡下了。 忽然有侍女报说：“太子驾到了。” 杨珪媚一听，慌忙起床，草草整理一下衣服，便出来迎接。 李世民走进来，和杨珪媚相互躬身施礼。 杨珪媚说：“殿下为何深夜到此？\\\" 李世民回答说： “父皇召我今晚侍宴，多吃了几杯酒，并且商议内禅的事，这才脱身回来，我也觉得太晚了。” 杨珪媚说：“哪一天行内禅礼？” 李世民说： “大约就在这个月里。 我劝父皇再过几年，父皇说长年累月需要处理的国家事务千头万绪，让他感到辛劳疲累。 他一定要禅位给我，我也是没法推辞了。” 杨珪媚听了马上跪伏在地祝贺： “恭喜吾皇荣登大位，君临天下！” 李世民吃酒吃得几分醉了，竟然一边用手去扶杨珪媚，一边说道： “我还没受禅称帝呢，怎么能接受你的祝贺？” 杨珪媚见李世民竟敢鲁莽失礼地抓她这个弟媳的手，半是愤怒半是欢喜地起身站了起来。 这时正是初秋天气，一轮明月也快圆满了。 清白的月光从门外照射进来，更加上一盏盏羊脂银烛点亮，照得室内有点像白天。 李世民在灯光里定睛看杨珪媚，只见她青丝云鬟半卷，明亮的眼睛半闭半睁，穿一身洁白的丝罗薄衣，虽不曾刻意打扮化妆，更显得容颜似花、妩媚迷人。 杨珪媚见李世民定睛看自己，也报以动人的微笑。 李世民又转眼去看窗外天空的月亮说： “快到月中十五了，月宫玉兔在闪亮发光。 嫦娥仙子孤单地住在广寒宫里，也应踮起脚跟向人间张望，盼望着和远隔万里的亲人团圆啊！” 杨珪媚听了神情凄然地说： “天上的神仙也有惆怅，广寒宫里嫦娥长年累月的守寡。” 李世民说：“嫦娥也快盼到团圆的时刻了。” 我今晚因为追着月亮走到你这里，请齐王妃同我一起赏月可以吗？” 杨珪媚还没来得及回答，边上的侍女凑来逗乐地说： “厨房里还有酒和现成的菜，我去和几位侍女把酒和菜搬到月光下，就可以赏月了。” 李世民说：“好啊！好啊！” 侍女连忙出去，过了一会儿，几位侍女竟真把酒菜端过来了。 并且有个侍女笑着说： “赏月需要到上面那层楼上去。” 李世民说： “这个没错，就请这座小楼的主人引导吧。” 杨珪媚迟疑好一会，有些害羞难为情，就是不肯上楼。 还是察颜观色的侍女动手扶着她踩着一级级木楼梯走上顶楼。 李世民随后龙行虎步，走上顶楼室内。 这时西侧的轩窗打开了，侍女已把酒菜摆在桌上。 李世民邀请杨珪媚入席，杨珪媚还在害羞难为情，侍女在旁催促说： “有贵客在室，房主人不可不作陪呀。” 于是杨珪媚和李世民相对而坐，由侍女斟酒入杯。 杨珪媚刚坐上酒桌时，还有些腼腆羞涩，等喝过几杯，就把害羞忘下了。 她抬头看着这个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未来皇帝，越看越觉得他英俊潇洒、仪表神韵振憾人心。 她专注地看李世民，连李世民对她温存地说话，她居然看不见听不到，好象傻了聋了一般。 杨珪媚的走神惹得侍女在旁吃吃地偷笑她。 杨珪媚发现侍女在笑她，不由得两腮刷的一下泛起红晕，害羞地低头把弄衣带。 李世民说： “天色很晚了，再吃一杯，就撤席吧。” 杨珪媚连忙答应。 于是两人各倒一满杯，一饮而尽。 几个侍女撤去剩菜杯盘，一个一个走出去了。 只剩李世民和杨珪媚坐在那里。 过了好久，侍女才进去看，李世民和杨珪媚已经都不知去哪儿了。 侍女想往里面的卧室寻找，已经是卧室两扇朱门紧闭，窗前幕帘遮窗下垂，不知道他俩在里面干什么。 侍女们一看这样，各自回房入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李世民早早起床离开了这里。 那个夜晚饮酒赏月后又发生了什么，只有李世民和杨珪媚他俩自己知道。 第49章 疑兵吓退突厥 626年八月初二，李渊颁下内诏，自称太上皇，传位太子李世民。 626年八月初九黎明时分，李世民身穿绣有五彩锦绣图案的金黄色衣服，先到皇宫太极殿朝见唐高祖李渊，接受皇帝玉印。 然后李世民返回至东宫显德殿，面南而坐，接受早已等在那里的文武百官朝贺，众臣山呼万岁。 李世民派左仆射裴寂去长安南郊，祭告天地神明。 李世民颁布圣旨大赦天下，对一般罪犯减刑或赦免刑罪，罪大恶极的除外。 封赐文武百官功勋爵位。 诏令关中地区及蒲州、芮州、虞周、泰州、陕州、鼎州免赋税两年。 全国免除庸调一年。 百姓八十岁以上老人由官府赏赐谷米和布帛。 历史上称李世民为唐太宗。 过了十天，李世民诏令： 一、提倡文武百官上书言事，有好的意见和建议被采纳，可以提升官职。 二，禁止地方官员向皇宫进献奇珍异宝，不能为了皇帝吃喝玩乐，增加百姓负担。 三，遣散放归皇宫宫女3000人，别让宫女在深宫庭院里凄苦度过一生。 让她们各自回家和父母团聚，回家后各自谋求生路，过正常人自由的日子，选择丈夫嫁人，成家立业。 过了两天，李世民传诏册立长孙无尘为皇后。 长孙无尘素有学识，喜欢读书，遵尚礼仪法度，是位贤妻良母。 长孙无尘被封为皇后以后，依然崇尚衣食节俭。她喜爱穿普通衣服，讨厌服饰华丽。 唐太宗李世民继位后，回家很自然地把朝廷上每天发生的事情，说给长孙无尘听，请她帮助参谋对错得失。 长孙无尘只是倾听，一句也不参与评论。 李世民就再二再三地问，长孙无尘和颜悦色地说： “陛下难道没听说那句古代俗语么？叫做牡鸡司晨，惟家之索。 天亮的时候，母鸡不能替代公鸡飞到草垛上对着太阳大喊大叫，那样这户人家就离破败不远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只知道管好后宫的事。 国政大事我哪敢提前知道并参与评论和操纵？” 长孙无尘识大体，辨是非，李世民越发敬重她。 只是长孙无尘没有料到李世民把李元吉王妃杨珪媚立为皇妃，并且越来越宠爱她。 长孙无尘胸襟豁达，并不是争风吃醋。只是李世民立弟媳为嫔妃，引起朝野非议，这事对李世民名声影响太大。 李世民和杨珪媚再情投意合，也不适合纳她为妃，毕竟她有个前弟媳的身份。 长孙无尘后悔铸成了大错，但是木已成舟，无法劝止。 她仍然待杨珪媚情同姐妹，只是再喊“弟媳”不合适，改口喊她“杨妃”。 杨珪媚乍听长孙无尘喊她杨妃，一脸惭愧地说： “长孙皇后，你这样喊我，让我心生尴尬，无地自容，哪敢有脸面答应啊。” 长孙皇后说： “你不喊我二嫂了，都喊我长孙皇后，我也得改口喊你杨妃。 再称呼弟媳不合适了，对不？” 慢慢地习惯成自然，杨珪媚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知李世民觉得愧对杨珪媚，还是心中为万不得已在玄武门杀了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内心自责愧疚，静下心来常反思过往。 626年十月，李世民下诏封已故太子李建成为息王，追谥为隐太子。封已故李元吉为刺王，各按王侯礼仪重新改葬。 改葬那天，李世民在宜秋门外哭得伤心欲绝，魏征房玄龄等人上前劝慰不住。 李世民继位前后那段日子，突厥先后多次进犯。 自称大梁国皇帝的梁师都，又去怂恿突厥侵犯唐朝。 这次颉利还没有拿定主意，梁师都亲自去见他，当面跟颉利说： “颉利可汗，唐朝新帝李世民刚刚即位，大唐国内政局不稳。 地方上拥护李建成李元吉的势力还都跃跃欲试想造反。 李世民的心思都在安定国内局面上，这可是出兵抢掠的绝好机会。” 于是颉利、突利两个可汗，组成骑兵联军二十万，进犯泾州，又进犯武功县。 颉利可汗亲率一支骑兵大军进至渭河北岸，离大唐首都长安只有四十里，他已经把刀尖顶到了大唐的额头上了。 长安守军只有几万人，突厥进犯震动京城，城内外老百姓开始内心恐慌起来。 李世民下令京城戒严，急命尉迟敬德为泾州行军总管，统领多路兵马抵御突厥。 尉迟敬德领兵到了泾阳，正好和一支进犯的突厥兵马相遇。 乘着唐军锐气正猛，尉迟敬德领兵直接杀将过去。 唐军将士觉得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大唐第一猛将率先拍马冲进突厥骑兵阵，自然人人胆豪气壮，个个全无畏惧地往突厥兵阵里冲杀。 唐军如群虎扑进狼群，在突厥阵中横冲直撞，左冲右突。突厥兵抵挡不住，被砍杀刺死一千多人。 突厥兵你逃我也逃，一起败逃散去。突厥大将阿史乌没啜被尉迟敬德一槊刺落马下，阿史乌没啜负伤倒在地上，又被尉迟敬德伸手像老鹰捉鸡一般抓了去。唐军旗开得胜，收兵回营休整。 颉利可汗独自领兵从偏僻的小路到达渭河北岸，在便桥一带驻扎营寨。 颉利先派心腹将领执失思力，去长安进见唐太宗李世民。 李世民在显德殿朝堂召见执失思力，大声问道： “尔等为何举兵侵犯大唐国土？” 执失思力回答说： “ 贵国给我国发送金钱，每年多少太不固定。 有时发给有时不发给，一点诚意都没有。 所以我国两个可汗统领兵马一百万，前来向唐天子讨个说法。” 李世民听了毫不畏惧，并且怒斥执失思力： “我与你们可汗当面协商了友和盟约，这些年赠送你们金银和丝绸布帛，前前后后已不计其数。 如今你们可汗违背盟约,领兵进犯。 你们失约占错,我方守护正义。我国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 我想你们虽然住在匈奴戎狄旧地，应有做人的最低底线！ 怎么全忘我朝大恩大德，自行夸耀比我朝强大？ 应该先把你的头割下来，然后我要领兵同你们可汗交战，看看你们可汗能不能打得过我军！ 两军一打起来，你们根本就不中用！” 执失思力听罢，表情懊丧失望，没办法只好叩头请求宽恕： “请求陛下不要杀我。” 萧瑀、封德彝向李世民说道：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请求陛下开恩把执失思力放回去，以示我朝宽容大度。” 李世民说： “朕如果允许他回去，反而让他们突厥越发藐视我们，更加放肆猖獗，霸道横行，胆敢欺负我国。 难道你们觉得应该继续纵容骄贯他们么？” 李世民对执失思力说： “我暂时把你的头还留在你的脖子上。 让你多活几天看看，我领兵亲征，究竟谁胜谁负！” 执失思力不敢还口，只是跪着不停地磕头。 李世民又喊左右侍卫，把执失思力关押在门下省监牢。 侍从兵士奉旨把执失思力架住，不管他如何朝李世民喊叫哀求，连拽带拉拖出了显德殿。 随后李世民传令首都禁卫军，出兵抵御突厥。 李世民穿好铠甲，跨上皇帝专用战马，带领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个人，统率禁卫军，北出玄武门，直接赶往渭河岸边。 颉利可汗正在营帐内坐着，焦急地等待执失思力回来。 忽然军校入账内报告：“唐朝天子来了。” 颉利站起身来，骑上马走出兵营，隔着渭河望去，只见河对面烟尘大起，大队兵马踏尘而来。 大队前面有六个骑马的人，当先的金色战盔，金色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定睛细看果然就是他先前认识的秦王李世民，如今他已是主宰华夏的大唐天子。 颉利正在心怀惊疑，那大唐天子已朗声喊道： “颉利可汗！我与你在豳州，你曾留下盟誓，不再侵犯。 这几年你屡次违反盟约，我正准备发兵向你问罪，你却自己领兵前来，你这不是来送死吗？” 说到这里，又扬起马鞭便指向天空说： “苍天在上，我国并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却一次次对不起我国。 你对不起我国，也就对不起苍天，请问可汗你敢对抗苍天吗？！” 颉利听到他这样说，越发心里惊慌。 颉利身边的兵士，都信奉鬼神，但见唐天子威风凛凉，大义浩然。不由得魂胆飞扬，相继下马隔河跪拜。 从此以后突厥民间尊敬畏服大唐天子，都称唐朝皇帝为“天可汗”。 突厥兵士又听到唐军阵中鼓声震天，旌旗招展，遮蔽大地浩荡一片。 铁盔铁甲、如豹似虎的唐军，摆一字齐阵齐步向前，陈势盛大振憾，直至渭河岸边。 颉利吓得面如土色，就领部下回马入营，关闭营门静守不出。 李世民还骑马立在河岸边，萧瑀怕李世民太轻敌，上前极力劝阻，坚决请求还朝。 李太民悄悄地对他说： “朕已深思熟虑，我这盘算你不知道。 突厥这次让他们全国军队一起前来，直到离长安很近的地方，他们就是认为我国内部有困难。 他们觉得朕刚刚即位，没有心思和他较量输赢。 我们如果关上城门自守，他必定纵兵大肆抢掠，从此难以控制他们。 朕为此故意单独骑马临阵，让他看见我镇定从容。 我特地亲率大军，作出一心决战的姿态。 这样他们害怕我军气势，又服气我军神威。 他们深入我国内地，本来已是不知我军虚实的心虚状态。 这样我军如果同他们交战，必须每战必胜，同他们讲和也是求得自我巩固。 制服突厥，在此一举。 你若不信看着就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能力，闭营不出了吧。” 萧瑀于是退下。 果然过了不长时间，就有突厥使臣，渡过渭河而来，向唐太宗求和。 太宗李世民又质问斥责了他好大一会，来使一个劲磕头认错。 于是商定议和，限期第二天订立盟约。打发使者回去，李世民才返驾回宫。 第二天是626年八月三十日，李世民又亲到城西，与颉利可汗相见。 就在渭河便桥，李世民命令属下斩杀一匹白马为祭牲，他和颉利可汗同饮了马血立约。 颉利对协约内容欣然服从。盟约定好，彼此领兵逐各自退去。李世民这才准许释放执失思力返回突厥。 萧瑀对李世民说： “一开始咱还没同突厥讲和时，各位将军都争着请求出战，陛下就是不允许。我们都猜不出陛下怎么想的。 这仗还没真打，他们突厥几十万人就这么退回去了。 究竟陛下怎么做到料敌如神，你的预判和结局一个样？” 李世民说： “我看突厥的部队，人数比我们多，但是混乱不齐整。 他们从可汗到士兵，只要想着要钱捞好处，并不想作战拼命。 当他们来求和时，只有颉利可汗在渭水河岸咱们这边。 我朝重要官员将领都来见我，建议我设下酒宴，趁着颉利可汗喝醉，我们一面把他绑住关押起来，一面发兵袭击他的军队，那样我军气势如像摧毁枯木烂树一样不可阻挡。 他们还建议我军同时派出长孙无忌、李靖在幽州设下埋伏，堵住突厥败兵回撤的路。 突厥兵马往回败逃时，我军伏兵突然杀出。我们又有大军在后面追击，保证能让他全军覆灭，一个兵士也没法活着回去。 但是我想我刚刚即位，国家还没安定，老百姓还没有富裕，决战也一定会死伤我军很多兵士。 这次一但同突厥决战，也必然结下仇怨。 突厥部落对我国从此又怨恨又害怕，他们必然卧薪尝胆，从此苦心整军备战。 就算急切之间他们恢复不了元气，临时不敢来，日后必能来报这次他们全军覆没的仇恨。 那时的祸患就更厉害了。 我们这次卷起铠甲、收起兵器，不同他们作战，还送给他们金银丝绸布帛。 他们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财物，退还本国，他们必志骄意满，不再注重防备。 然后我们养足威力等待时机，一举可以把他们消灭。 想夺取什么，得先给予，就是这种计策。 爱卿你难道没有听说这些么？” 萧瑀于是再次施礼拜了拜说： “陛下的深远谋划，原来不是愚臣所能想到的。” 随后颉利可汗，派人送给唐朝胡马3000匹，肥羊一万只。 第50章 尚武重文李世民 颉利可汗派人送给唐朝膘肥体壮胡马3000匹，肥羊只。 唐太宗李世民决定不接受，命令管理马匹和看护羊群的突厥官兵再甩开鞭子一路吆喝着把这些马匹和羊赶回他们突厥去。 同时吩咐突厥来人给颉利可汗捎回唐朝皇帝书信，严辞命令归还他们入侵时抢去的唐朝平民百姓。 随后，李世民让禁卫军将士在显德殿前广场上苦练打斗和射箭杀敌本领。他对将士们说： “北方匈奴胡人入侵，哪朝哪代都这样。 让人忧虑的是，各朝各代皇帝普遍是边境稍微安定，就沉迷安逸享乐，忘了常备不懈地练兵备战。 所以遇到边关告急，外敌入侵，国内武备废弛，人人胆小如绵羊，找不出有胆量和武艺的人来前去抵挡。 如今我不吩咐你们造挖景观水池、修筑游玩园林，只盼你们用心练习射箭和打斗。 我有空余时间的时候，就过来给你们当教练教会你们。 突厥入侵时,我就给你们当统帅，领着你们去打败突厥兵马。 形成全民尚武风气，我国百姓就能获得长久安宁了。” 将士们听了相继拜服皇上的见解。 随后李世民每天上朝回来，必定在显德殿广场上手把手教禁卫军将士学习射箭和打斗。 训练中严格执行赏罚规定，成绩优异者给予奖赏。 萧瑀知道了这事，上前劝说李世民： “皇宫安全制度有规定：禁止臣下及将士携带刀剑弓箭接近皇上，违反者按规定应处死。 如今陛下让将领兵士在皇宫庭院里练习射箭打斗，万一有凶狂之徒偷偷向皇帝挥刀射箭实施加害，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李世民说： “皇帝把五湖四海看作一家人，全国百姓都是我的善良人民。 我全都真心诚意地善待他们，何必担心有人怀有二心想杀害我？ 为什么连皇宫禁卫军兵士都猜忌怀疑呢？“ 禁卫军将士听他这样说，为受到信任而感动，越加精神振奋、勤学苦练。 不到几年，他们训练成了武艺非凡的精锐之师。 626年年底，临近改立新年号了。 李世民诏令修订原有的法规，修改不合理的地方。并吩咐职责官吏草拟新规。 李世民又安排议定开国功臣的封授爵位和田邑。 他命令在群臣官员上朝时，当众公开每个人的爵位和封授土地。 陈叔达在殿上挨个念着姓名公布，大家彼此都知道谁多谁少。 李世民说： “朕分等级排列你们的功劳赏赐，如果有不合理的情况，可以向我说明。” 各位将领纷纷争功，议论不休。 淮安王李神通说： “我在关中起兵，首先响应晋阳起兵义旗。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只是玩弄笔杆子，动动嘴皮子，功劳却在我之上，我心里不服。” 李世民说： “叔叔是首先响应义旗，但后来多次私自逃离职守，只顾自己避免灾祸。 窦建德侵吞山东时，叔叔全军覆没。 刘黑闼再次纠集余部攻城掠地时，叔叔连正常的率军御敌都不敢，还没交战你就丢下兵士，单独逃走。 房玄龄等人出谋划策，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安定大唐江山，他们贡献的是智慧谋略。 论功行赏，他俩功劳确实在叔叔之上。 叔叔你是皇族至亲，我对你确实不是舍不得封授爵位和田产领地，但我不能徇家族私情让你和有功众臣同等封赏。” 众位群臣将领纷纷议论，他们说： “陛下极为公正，即使对皇叔淮安王也不徇私情。 我们这些人怎能不安本分，争抢功劳封赏呢。” 大家对李世民定赏封邑的安排都心悦诚服。 李世民又决定降低李姓宗室郡王的封地，最多占有面积不能超过一个县的土地。 然后册立大儿子李承乾为太子。 又诏命： 张元素为侍御史。 张蕴古为大理丞。 李世民虚心纳谏，励精图治，转眼已到626年腊月底。 627年正月初一早晨。 一轮红日升起在长安城东方，初春的和煦阳光撒向华夏大地。 新的一年开始，微风习习，阳光明媚。 李世民率领文武百官先去太极殿拜见太上皇李渊。 头发已白、面容苍老的李渊腰背已有些下弯，他依然精神矍铄，面带微笑欢迎大家的到来。 李世民和文武百官异口同声地祝贺： “祝太上皇新年龙体安康，福如东海！” 给太上皇贺年仪式完毕，大家返回显德殿上朝议事。 接受了百官新年祝福，唐太宗李世民宣诏： “自即日起，改立新年号为贞观元年。即日为贞观元年元月元日。” 贞观之治，一个中华民族历史上传为千年美谈的伟大时代就此来临。 627年大年初二，李世民在显德殿摆设酒席举行宴会，大宴群臣众将。 宴会上，他命令钟鼓管弦管乐队演奏《秦王破阵》乐曲。 大家聆听欣赏完气势恢宏、旋律优美的乐曲，李世民对群臣说： “我以前是秦王时，执行太上皇命令东征西战。民间艺人为赞美这事，创作了这首乐曲。 这铿锵旋律虽然不能宣示文德，但是大唐基业就是这样征战打下来的，不敢随便忘记。 朕所以命令演奏这首曲子，就是提示大家不要忘记我们的过往。” 封德彝从宴席座位上站立起来，对李世民说道： “陛下以神勇武威平定天下，文德怎么能比得上呢。” 李世民说： “平定天下纷乱得用武力，治理国家得用文德。 文武两种手段，可以根据情况随时转换交替使用。 你说文不如武，未免说得不恰当。 可以骑在马上打天下，但不能骑在马上治理天下呀。” 封德彝这次奉迎拍马没有拍准，碰了一鼻子灰。 他自觉害臊羞愧，脸上呼呼地热成了羞红，勉强坐下来，又随着大伙吃了几杯酒。 文武大臣，一片欢声笑语，大家互致祝福。 杯觥交错，叮当有声。每张桌子上菜盘里菜肴吃得差不多了，瓷壶里美酒也喝得只剩少半些。 群臣众将酒足饭饱，齐声向唐太宗李世民道谢赐宴。 李世民也向大家致以新年祝福。 酒席欢散，大家从门口鱼贯而出。 又过了几天，朝廷接到泾州地方官员报急奏章，说是燕郡王罗艺已经造反。 李世民急忙传旨调兵遣将前往平定。 第51章 罗艺王君廓 罗艺本性凶猛粗暴，归顺唐朝后，立下不少战功。 和李建成联手铲除刘黑闼立下大功，罗艺给李渊写奏表请求入朝做官。 李渊喜他作战勇猛，盛情接待了他，封他为左翊卫大将军，准他在京为官，居住在长安。 罗艺恃功自傲，朝廷中的文武大臣，他全都不看在眼里。 自从他结识太子李建成，接受李建成送给他的金银，他成了李建成心腹，越发骄横张狂。 李建成和李世民明争暗斗的日子里，凡是秦王府李世民的僚属和他相遇，他便冷嘲热讽，故意找茬羞辱。他嘲笑说： “告诉你家主子李老二，不要有主宰天下神器的非分之想！ 他投奔娘胎投晚了，就该安心当老二！” 他跟李建成心情一样，恨不得李世民赶紧死去。 李世民的亲信有事到他的兵营，罗艺无故殴打他，说： “你到我军中有事相求不够格，得叫你家主子李老二过来跟我说话！” 罗艺在京城种种骄横，传到了李渊耳朵里。 李渊正担心他继续留在京城早晚惹事闯祸。 这时突厥多次进犯，李渊想利用突厥人一听到罗艺的名字就感到害怕的威慑作用，命他离开长安，兼任泾州刺史去镇守泾州。 李世民即位后，大封功臣，封罗艺为开府仪同三司，他可享受一千二百户人家赋税供养，待遇优厚堪比御史。 但是罗艺自知得罪过李世民，他没想到一个玄武门惊变，他的靠山李建成一下子就这么没了，他压根不看好的李老二却意外成了当今皇帝。 罗艺整天内心惶恐，坐卧不安，便有意谋反自保。 他先以他要检阅兵士的名义，开始调集军队。又假称奉了皇帝密旨，要他领兵入朝。 罗艺领兵西进途中进占豳州。 豳州刺史赵慈皓，出城迎接。 罗艺领兵进城，便与赵慈皓商议，一起背叛朝廷。 赵慈皓见他举兵叛乱，暗暗吃惊。心中想到：“此贼力大无穷，不能硬碰硬。” 于是赵慈皓说： “罗将军，我也久有兴兵称王的打算，只是没遇到志投道合的人，今日得遇将军，你我可一起商议举事。” 赵慈皓一边秘密派人骑马飞报朝廷，一面和心腹部下杨岌密谋诛杀罗艺。 李世民得到奏报，即命会长孙无忌、尉迟敬德领兵征讨。 讨伐罗艺的官兵刚刚出发，就让罗艺知道了。罗艺怀疑是赵慈皓已奏报朝廷，把他关了起来。 这时杨岌已召集豳州守军，在罗艺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攻入城内。 罗艺匆忙又慌张，仓促集结兵力抵挡，竟然败给了杨岌。 他仓惶间把妻子和孩子都丢弃不管，只带了心腹三百名骑兵，投奔突厥。 骑兵一路纷纷开小差逃走，走到宁州边界，只剩下二十人跟随。 经过乌氏驿站时，他们人困马乏不得不进入驿站，吃喝住宿休息。 他和几个心腹住在一个房子里，其它十几名兵士住在一起。 这十几兵士相互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有的说： “罗将军反叛朝廷犯下死罪，无路可去才逃往突厥。突厥人反复无常，要么接纳他，要么杀死他。 我们跟他去突厥也生死不定，从此逃离故乡不敢再回来，我们图个什么？” 有的说： “我们只是听他指挥的兵士，我们没有叛唐的心思，朝廷应该不会杀了我们吧？” 有的说： “我可不想跟他去突厥，从此见不到家乡爹娘。 我们一旦跟他外逃，再想偷偷回家时，官府就当叛贼派人抓我们了。 就是一出国境就再也不敢回来了。 为今之计，只有杀死罗艺叛贼，向朝廷报功，朝廷才不会问罪我们。” 当晚大家齐心商量好了，趁着半夜罗艺睡着时候，大家手持兵器一拥而上，刺死了熟睡中的罗艺。 削下罗艺首级，众人结队骑马传送京城报功。 罗艺从豳州逃出后，杨岌领兵把赵慈皓从监狱解救出来。 赵慈皓命令兵士抓住了没来得及逃走的罗艺妻子孟憨妹，对她严加审讯。 孟憨妹满脸痛悔，嘤嘤哭泣着说： “我们家都是被李仙姑欺骗，才导致了这样的灾难啊。” 她说出了罗艺谋反的前前后后： 原来济阴有个会下神的巫婆叫李仙姑，自称能同鬼神说话，会神术给人治病，李仙姑给百姓及官吏人家用神术治病，一路走来辗转进入长安。 这时候罗艺和老婆孩子住在京城，孟憨妹向来迷信鬼神，召李仙姑到家中推算未来祸福。 李仙姑看了一会孟憨妹，突然倒身下拜，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孟憨妹大惑不解，惊问： “大仙姑何故如此？” 李仙姑惊讶地说：“ “今天不期遇着大福大贵之人了，你面相贵为皇后，我看见你头上金光罩顶，他日必为天下人母亲。” 孟憨妹将信将疑： “我对铜镜梳妆，咋从来看不见头顶金光？” 李仙姑答：“此光只有得道仙姑看得见啊。” 孟憨妹信以为真，又请李仙姑看罗艺运势如何。 李仙姑说： “你的皇后命就是这位罗王爷的贵气带起来的，罗王爷已经红光显在脸上，不多天就有神异的现象出现。他是天子之相。” 从那以后，罗艺暗自开始有反叛朝廷自己称帝的想法。 罗艺在泾州起兵造反时，起初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孟憨妹在一旁极力鼓动才定下决心。 这下仓促起兵叛唐，迅速就被消灭了，孟憨妹没能做成皇后。 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领兵火速赶到豳州，只见城门大开，百姓进进出出，一片安宁祥和，不见一个反兵。 咦？反贼罗艺呢？ 他俩见了豳州刺史赵慈皓才知道，叛贼罗艺首级正在往长安传送。 审讯坐实了罗艺妻子李憨妹也参与了谋划反叛，长孙无忌命兵士把孟憨妹装入囚车，押到长安，在长安街市斩首处决。 幽州副督王君廓，设下圈套害死都督李瑗后，升为幽州都督，从此骄横妄为，不守法度，俨然幽州土皇帝。 王君廓自幼是贫穷孤儿，缺失管教，偷盗成性。 他年轻时，背着一个带倒刺的竹篓出门在路上碰见一个卖丝绸布帛的商人，他便用竹篓突然套住商人的头。 那竹篓内倒刺密布，扣进头去容易，被扣之人不求他人帮助剪烂竹篓根本自己取不下来。 王君廓趁机把丝绸布匹全部抢走。 待商人求人剪开竹篓，抢丝绸的王君廓早已逃离多时。 商人根本不知道是谁抢走了他的丝绸布帛，坐在地上大哭。 王君廓经常为盗，为害乡里。他觉得他的贩马生意不挣钱，不如抢劫来钱快。 隋朝末年，他打算起兵为盗匪，他叔叔不同意。 他便诬陷婶子和邻居私通，与叔叔一同杀死邻居，从此亡命江湖。 他先投奔瓦岗，后归降大唐。 降唐后他作战勇猛，屡立战功。如今身为大唐幽州都督，骄横放纵，匪性不改。 幽州长史李玄道见他胡作非为，多次以朝廷法度对他惩戒约束，这使得王君廓疑惧不安，怀疑是李世民指使李玄道惩戒他。 李世民听说王君廓在幽州不守法度，恣意胡为，召他入长安接受当面训诫。 王君廓奉旨入朝，即将启程。 幽州长史李玄道写了一封信让他捎给住在长安的舅舅房玄龄。 王君廓私下拆开信偷看,李玄道写给房玄龄的信满纸都是龙飞凤舞的草书。 王君廓无法辨认信上的字，越发怀疑是李玄道是在告发自己。 他骑马到渭南驿站，吃饭喂马并住宿歇息。 他一会嫌弃饭食不合口味，一会指责驿站喂马不饱。 驿站官吏很不耐烦，反驳他说： “往来驿站官吏多了去了，没见你这么难伺候的！” 王君廓正为此去长安面见李世民吉凶难测，心情烦躁。 遇见驿站官吏待他态度不好，怒不可遏上前一刀把驿吏砍死，骑上马向突厥方向逃去。 叛逃的路上，他被多位乡民截住杀死，首级被传送长安。 李世民念他战功，特令将他尸身收还，首级和尸身合在一起厚葬，并让朝廷发钱抚恤他的老婆孩子。 御史大夫温彦博奏道： “王君廓是叛臣，他杀死驿站官员后逃亡突厥，半路上被乡民所杀，不应享受封邑。” 李世民于是下诏贬他为庶人。 第52章 直臣魏征 李世民喜听纳谏。纳谏就是听取群臣给他提供有价值的意见和建议。 中节省，门下省及三品以上官员，入阁商议事情，规定必须有谏官旁听，发现问题失误，谏官立即劝谏。 李世民接见五品以上官员，必查问老百姓过日子有什么难处。 他又下诏让朝廷百官推荐贤能人才。 所有官员都有举荐，只有封德彝一个人也没推荐上来。 李世民见到封德彝问：“你怎么没有举荐人才？” 封德彝说： “不是臣不尽心，到如今没有发现一个人才。” 李世民生气地说： “国君选用人才就像选用器具，不同的器具有不同的用处。 皇帝管理国家，不从当代找人才，难道要往前找一千年，往后找一千年，从别的朝代借人才来用么？ 你自己不去寻访人才，为什么还轻视当世，说找不着一个人才？” 封德彝无话可说，满脸惭愧地退下。 一开始仆射萧瑀，和封德彝关系挺好，曾举荐封德彝当上了中书令。 到李世民即位，萧瑀和封德彝在朝廷议事，封德彝一个有价值的意见也提不出来。 等到萧瑀和李世民商议好了事情，封德彝才去挑毛病，不咸不淡地指出萧瑀观点的失误和不足。 或者等到萧瑀有事先退下了，他随后对李世民极力驳斥萧瑀刚才定下的主张。 连李世民都坠入他的圈套里，往往又改变了和萧瑀刚刚商定的事，并且不让萧瑀知道。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敬德，这些为李世民这些立下大功的人，都封官封地，封德彝对他们几个，格外讨好巴结。 所以房、杜等人，也和封德彝亲近，疏远萧瑀。 萧瑀长时间积攒着愤恨不平，窝着一肚子气，在家熬夜写了奏章，向李世民弹劾封德彝品行不正。 这违背了李世民对封德彝的良好印象，李世民很不高兴，训斥了萧瑀。 萧瑀、陈叔达继续同李世民据理奋争，反复向李世民告发封德彝种种恶行。 李世民听不进去，把萧瑀定为对皇上大不敬罪免除了官职。 封德彝反而接替被免职的萧瑀成了仆射。 可是天不赐福，封德彝不久生了一场大病，呜呼哀哉，在家里死翘翘了。 这时侍御史唐临，才总结了封德彝种种奸邪罪行，说封德彝曾经帮助李建成、李元吉出主意，谋杀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 李世民这才发怒，传下诏令削去已故封德彝的官爵称号封地，仍任用萧瑀为左仆射。 李世民经常把魏征领进自己的卧室，征求他对军国大事的见解，要求他有话直说，不要隐瞒。 魏征感怀李世民赏识自己，知道的事没有不说的，说得时候绝不藏着掖着，每次都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全说出来。 李世民对魏征说： “你所进谏陈述的事，前后二百多件，不是至诚报效国家，怎么能做到这样。” 李世民赏给魏征一只金瓮。那只金瓮大而厚重，外围雕刻着美丽花纹，金光闪耀，价值连城。 有人诽谤魏征当官存有私心，包庇自己的亲戚，李世民派御史温彦博去查办。 结果查无实据，纯属诬陷。温彦博回来对李世民说： “魏征作为一个臣子，应该使自己形迹显明，他不知能规避嫌疑，才导致有人捕风捉影地诽谤他。 虽然他不存私心，也应该受到责备训诫。” 李世民让温彦博代替自己去责备魏征，并说： “你去告诉魏征，从今后行动不应不存痕迹，惹人嫌疑。” 第二天，魏征上朝当面对李世民说： “臣听说君臣一心，如同一个整体。 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一味追求行为显露痕迹，如果君臣上下都这样，那么国家兴衰就难以预料了。 臣不敢听从你说做事必须显露痕迹的要求。” 李世民听了大感惊异，改变脸色说道： “我已经悔悟这件事了，你说得对。” 魏征又跪下说： “希望陛上让我做良臣，不要让我让做忠臣。” 李世民疑惑不解地问： “忠臣、良臣有什么不同么？” 魏征说： “良臣使自身获得美名，国君得到荣耀，子孙世代相传，福禄无边。 忠臣是在朝堂之上同皇帝据理力争，执意纠正皇上错误，激怒了皇上，被皇上下令杀死。 国君昏庸凶暴，最后国破家亡忠臣死，只得到一个忠臣空名流传后世。 这就是我说的良臣和忠臣。这么看来，忠臣、良臣就差得远了。” 李世民深深被他的话打动了，又赐给他绸缎五百匹。 有一天，李世民召集群臣，纵论天下是非得失，魏征也在里面参与讨论。 李世民说： “我听说西域有个胡族商人，买了一颗宝珠，怕被人偷去，用刀割开自己身上的肉，把宝珠藏在皮肉里面。你们听说过这事么？” 众臣回答说：“听说有这回事。” 李世民说： “人人都嘲笑他珍爱那颗宝珠，而祸害了自己的身体。 官员贪污、接受贿赂，落得枉法受刑，帝王追求奢靡享乐导致国亡身死，不是和这个胡商一样愚蠢可笑 么？” 魏征听了说道： “从前鲁哀公对孔子说：渭地有个人非常健忘，搬家的时候把自己的妻子忘记在老家，确实记不起来了就从此不要她了。 孔子说：还有比这更严重的，夏桀、商纣都迷恋美色享乐这些身外之物，把自己的身体忘记了。 跟这个割开自己身体藏宝珠的胡族商人是一回事。” 李世民说： “你说得对。我和你们应当同心合力，相互辅助，以免也干出些蠢事来，被后世的人们耻笑。” 李世民又问魏征： “国君怎么才能做到贤明？ 怎么处事就会导致昏庸？” 魏征说： “国君广泛听取意见就贤明，偏信一面之词就昏庸。 过去尧帝经常体察民情，所以过失刚刚露出苗头，他就发现改正。 舜帝听取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调查方方面面的实情。所以坏人恶人都蒙骗不了他。 秦二世胡亥偏信奸诈阴险的赵高，在望夷宫被赵高所杀。 梁武帝偏信欺上瞒下的奸臣朱异，饿死在台城。 隋炀帝杨广偏信奸臣虞世基，被反叛的部下用布条勒死。 可见国君偏听，不是败国就是自亡。 必须广泛听取意见建议，全面了解天下真实状况。 这样和他亲近的大臣没法蒙蔽欺骗他，低层百姓的真实处境皇帝能及时知道。” 李世民说：“你说得太对了。” 李世民又说： “齐后主、周天元帝搜刮百姓太狠，只顾供养自己挥霍享乐，国力衰竭而亡。 特别馋肉吃的人，馋到割下自己身上的肉炒来吃，身上的肉割完了，他自己也死了。这真是世上最愚蠢的人了。 你觉得齐后主、周天元他俩谁更坏？” 魏征说： “齐后王这人懦弱，没有正主意，政令变化反复无常。 周天元骄横残暴，只顾自己花天酒地。 虽然同是亡国，齐后主算是更差劲的。” 李世民说：“你这是真知灼见。” 魏征颜值不高，最多算得上相貌中等，但是有胆识谋略，不怕惹怒李世民，常直言苦谏。 就是他言辞冲撞，惹怒了李世民，他也还是滔滔不绝，不停地争辩。 最后魏征往往能让皇上醒悟过来，认识到自己的过失，消退了怒气。 李世民曾经得到一只羽毛奇特、长相灵巧的小鸟，他十分爱惜。 他把小鸟放在自己胳膊上，逗着小鸟玩，玩得很开心。 忽然看见魏征直接闯进来说事情，李世民怕魏征数落他玩物丧志，急忙把小鸟藏在前怀衣服里面。 见他匆忙藏鸟，魏征暗自发笑，装作没看见这事儿。 他故意汇报拖长时间，没完没了说了好久才离开。 等魏征离开，李世民赶忙从怀里取出小鸟察看，那只鸟在怀里时间太久，已经憋死了。 有一次，魏征请假回家去给自家祖宗上坟，一回来就问李世民： “有人说陛下准备去终南山游玩，行装都准备好了，什么原因迟迟不出发？” 李世民笑着说： “前天是有去游玩的心思来着，又害怕你回来说我，所以就不敢去了。” 魏征听了赶紧下拜说： “我哪儿敢管制陛下，不过是恪尽职守，说该说的话。 陛下能爱惜物力，遏止个人私欲，这是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第53章 政通人和 李世民会选人用人。 他任命戴胄为大理少卿，负责司法审案，几乎没有冤假错案。 被判刑的人服气判决，罪证确凿，量刑适当。 李世民任命孙伏伽为谏议大夫，他一心为公，没有隐瞒不说的事。 任李乾佑为侍御使，监察弹劾违法失职官员，刚正不循私情。 又任王珪为侍中，王珪入朝谢恩。 这时有一名美丽惊艳的女子站在李世民身边。 王珪一眼看去，那女子脸上白里透红，眼神清澈明亮，看一眼就令人怦然心动，舍不得挪开目光。 王珪好像认识她，便故意装出举止夸张，反复偷看的样子。 李世民见他这样，用手指一下这位女子，说： “这是前幽州都督李瑗的贴身侍女。 李暖听说她长得漂亮，在幽州万里挑一，就千方百计抢过来，派人杀死了她丈夫，霸占了她。 如此行为，李瑗怎会不灭亡呢？” 王珪说：“陛下您觉得李瑗做得对不对？” 李世民说：“你这不明知故问么？ 李瑗先是杀了人家的丈夫，又强行娶了人家的妻子。 你还问我他做得对不对，你是什么意思？” 王珪说： “我听说齐恒公到了虢国，问有声望的老人：虢国为什么灭亡？老人回答：因为虢国国君喜爱善良，讨厌邪恶。 齐恒公说：照您说的，他是个圣明国君，怎么亡国了呢？ 老人说：不是这样，虢国国君喜爱善良却不任用，讨厌邪恶却不清除。所以亡国”。 现在陛下知道李瑗灭亡的原因，却把他的美貌侍妾收留在您自己身边。 我暗想陛下私下认为李瑗的做法是对的。 如果明知他不对,还收留他的侍女，您这就是像虢国老人说的那样，知道邪恶却不消除。” 李世民高兴地说：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几乎要犯错了。” 王珪走出朝堂，李世民就对李瑗那位侍妾说： “你先回家吧，然后托媒人找个丈夫好好过日子。” 随后吩咐人用马车把这个女子送回了她的娘家。 有一天，李世民、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王珪几个人在商量事情，又有一个美貌女子在旁侍奉李世民。 严肃场合混进一个女子，王珪很是不满，忍不住故意咳嗽几声表示抗议。 李世民看出王珪的意思，解释说： “她是西域第一美女，西域进献来的。” 王珪看了一眼，那女子肤白貌美，但是神色冷峻，没有丝毫欢喜表情，估计是被迫作为贡品送给大唐的。 王珪说： “陛下，商议朝政大事，让个西域女子在旁不合适。” 李世民说： “西域大使说此女泡茶一绝，采用我们华夏没有的茶叶，泡的茶芳香扑鼻，解困提神。” 说罢，李世民用眼神示意美女把泡好的茶，倒进白瓷茶杯，一一分给在场的臣子。 每个人喝完连连称赞，感觉精神倍增。 后来商议政事，每次都安排美女在身边，慢慢地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时间长了，王珪开始听到密探在外面传回的消息，西域国推行的政策，跟大唐非常相似。这边刚刚商议完，没多久那边实施了。 王珪觉得奇怪，想说知李世民，李世民正在喝西域美女泡的茶。 王珪恍然大悟，找个借口，支开了西域美女。 然后把调查的情况和怀疑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后又吃惊又愤怒，想把西域美女抓起来治罪。 王珪说： “知道了她是间谍，不动声色打发回去就是了。” 这位进贡的美女被打发回去，李世民告诉西域大使：这位女子在大唐水土不服，经常生病。 自此以后，每逢商议政事，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以后其它国家进贡的美女，一律安排到其它宫殿打杂。 李世民吩咐祖孝孙给宫中女乐手传授音乐知识。 宫女技能一时没有长进,吹奏笛箫和弹琵琶琴筝发出的声音，如鸭喊驴叫一般，拙劣古怪不成曲调，实在不中听。 李世民很恼火，斥责祖孝孙枉为音乐大师，但是不会教别人，根本不称职。 王珪和温彦博说： “祖孝孙是品行高洁的文人，造诣精深的音乐大师，他是研究乐理、创作乐谱的。 如今陛下这是大材小用，让他去教那群嘻嘻哈哈不肯用心的女乐手，还指责他不会教，今后人们大概认为文人算不了什么了。” 李世民生气地说： “你们都是我的亲信，却要顺着下面的人欺骗皇帝，替他找理由、当说客么？” 温彦博看到李世民发怒了，赶忙认错。 王珪不认错： “我原来侍奉李建成的，按罪应当处死，陛下怜悯不杀我，让我担任谏议大夫这么重要的职务。 陛下让我忠心劝谏，现在怀疑我有私心。 这是陛下亏待我，不是我辜负陛下。” 李世民默默无言，感到惭愧。于是不再计较。 第二天，李世民告诉房玄龄： “古时周武王不听伯夷叔齐的劝阻，周宣王杀掉了无辜的杜伯，自古以来国君听从劝谏，确实很难做到。 我日夜学习前代的圣明国君，昨天我想了半个晚上，不该指责王珪等人，现在自己很后悔。 诸位千万别因为见我训斥了王珪感到害怕，不愿意再进言了呀。” 李世民任命房玄龄、杜如晦为仆射，魏征为秘书监。 房玄龄善于谋划， 杜如晦善于决断。 李世民每与房玄龄商量事情，必让杜如晦做决断。 杜如晦到来，李世民往往请房玄龄把商量的事再说一遍给他听。 从贞观元年到贞观四年，唐朝天下大治，政治清明。 官员大都不敢贪污，平民百姓安居乐业。 每年违法犯罪的人少至又少。死刑最少的那一年，全国判死刑的只有二十九人。 官仓粮食满了，堆到屋顶。 老百姓家里粮囤也装满了粮食。 存米还很多，新米收获下来没处放，不得不制作新粮囤来盛装。 集市上每斗米只值三钱，还不好卖，因为普遍不缺粮。 东到大海、南到五岭，老百姓晚上睡觉不用关门，没人偷东西、抢东西。 出门旅行不用自带干粮，骑马走不远，大路边就能遇到卖烙饼卖煮粥的店铺。 如果想吃得好一点，繁华些的镇上，也有买牛羊鸡鸭各种熟肉和美酒的店家，可以进去坐下，让店小二伺候着慢慢吃。 李世民又发现老百姓太少，官员太多，百姓养的官员比例太高。 于是又精减官员，减少地方官府设置。 把全国只划分为十道，以精简地方官员。 十道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 只有北方还被梁师都占据，没有平定。 628年二月，李世民派姐夫柴绍挂帅领兵，薛万彻薛万均为副将，前往平定梁师都，不知此去是否顺利，下一章接着说。 第54章 平定梁师都 梁师都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李世民命令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谋划消灭梁国事宜。 他俩守边多年，深知梁国国情、民情。 他们先使用反间计离间梁师都君臣关系，又多次派出轻骑兵，让兵士骑马在农田里兜圈子，踩烂梁国境内的庄稼。 庄稼被毁坏没有收成，梁国都城朔方城里粮仓里的粮食吃得没多少了，梁师都的百姓和兵士很难吃上一顿饱饭。 唐朝灭梁计划实施一年后，梁国出现朝不保夕、快要灭亡的景象。 梁国百姓夜晚仰望星空，望见天狗星拖着几十丈长的尾巴，亮如闪电，声如巨雷，划破夜空落在朔方城，都认为国之将亡，惶恐万状。 梁国将领官员或明或暗地投降唐朝，兵士百姓日子挨冻受饿过得苦，都怨恨态度顽固、不肯降唐的伪国君梁师都。 刘旻、刘兰成乘机进入梁国，一举攻占朔方东城。梁师都只剩朔方西城，急忙向突厥求援。 颉利可汗率领的大部援兵被柴绍率唐军击退，只有少数人马抵达朔方。 少量突厥兵和梁师都兵马会师，直到朔方东城下。 这时天快黑了，只见城上没有旌旗战鼓，也不见一个守兵，好像一座空城。 梁师都心中疑惑不解，和突厥兵马分两地扎营，打算第二天早晨再联合发起攻击。 梁国官兵都在熟睡，半夜里忽然听到朔方东城里传来咚咚战鼓声，一支军队打开城门杀出，领头的是唐朝将领刘兰成。 梁师都惊惶万分，弃下兵营不管了，骑上马急忙逃走。 那支突厥兵马也抵挡不住，相继逃去。 他们被刘兰成领唐军追击了一阵，突厥兵、梁国兵死伤极多。 颉利得知部众败回，发突厥大军救援梁师都。 这时柴绍领唐军奔驰而来，前锋是薛万彻薛万均，与突厥兵相遇，唐军奋力截杀，杀死突厥大将阿骨诺。 突厥兵见大将被杀，又受到惊吓溃败。 柴绍领军前进包围梁师都的朔方西城。 北方天气寒冷，暮春时节，又开始大雪纷飞。 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时急时缓下了一天一夜，地上积雪厚达一尺。 对于突厥，救援雪灾高于一切。 颉利可汗担心雪灾中牛羊冻死，牧民生活遇到困难。急忙率领大军踏着积雪返回本部落。 梁师都变得孤立无援，万分危急。 唐军围困朔方西城好几天，因为城墙高大坚固,没能攻克。 刚下完一场大雪，寒气逼人，唐军兵士冻得脸疼耳朵疼。将领们请求班师回长安。 薛万均说： “各位将军难道没看见朔方西城头冒出一股黑气，城上有凄切的声音似妇人啼哭么？ 城池破亡是有征兆的，何必忧虑攻不下来？” 没多久，城中粮食吃完，城中百姓和士兵都在挨饿。 梁国士兵饿得垂头丧气，连开口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梁师都的叔伯弟弟梁洛仁刺杀了兄长梁师都。 尖刀扎进梁师都身体，他忍痛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问梁洛仁： “你为什么偷袭……杀我？” 梁洛仁哭着说： “我也是为了城中百姓兵士，万不得已才杀害兄长。 唐朝多次劝降你，你一概拒绝。唐军一统天下是大势，你拒绝降唐是违逆大势。 现在城中粮绝，百姓兵士每天饿死几百人。我不得不用你的命换来他们活下去。 兄长死后，我会厚葬兄长。 嫂子侄子我会给她们钱财供养。” 梁师都听到这里，缓缓闭上眼睛，头一歪，死了。 随后，梁洛仁率城投降唐朝。 梁师都从隋未起兵到灭亡，历时十二年，至此华夏全境才算统一。 唐朝得到得胜捷报，把朔方城改名为夏州。 升任柴绍为左卫将军。薛万均、薛万彻为左右屯卫将军。 这时柴绍的妻子，平阳公主李秀宁已经去世。 柴绍得胜还朝，又被任命为华州刺史，封谯国公。638年，柴绍在家中病逝。 突厥强盛时，统领北方大草原大漠各部落，威振塞外。 后来分成东西两部分。东西两部落内部又分裂，共十五个小分支，它们是： 薛延陀，回纥、都播、骨利干、多滥葛、同罗、仆骨、拔野古、思结、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霫、颉利。 它们都在沙漠以北，从颉利衰落，薛延陀、回纥都背叛颉利独立。 李世民命郑元寿前去刺探突厥虚实，他回长安复命，对李世民说： “突厥要亡国了。不但部落分散，均对颉利怀有二心。 又遇上了灾荒年月，他们的老百姓饿得面黄肌瘦，眼神呆滞迷茫，牲畜瘦得皮包骨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这是必然灭亡的预兆，我估计过不了三两年就完蛋了。” 李世民听了不停地点头。 朝中大臣们听郑元寿描述突厥悲惨景象 ，都劝李世民趁此机会发兵前往打击突厥。李世民说： “我们和突厥新近结盟，喝得马血还留在嘴边没干，背弃盟约不讲信义。 趁灾攻击不仁善，趁着危难发兵不讲武德。 就算是他的属下部落全部反叛，马牛羊牲畜都死光，我也不想出击。 必须等他自己来挑衅寻事，然后前往攻打，那样出师名正言顺，一战可胜。” 侍臣们无话可说退下。唐太宗李世民是在拖延等待，颉利可汗竟然还在急速招祸。 他因为薛延陀回纥陆续反叛，命令突利可汗，率众前往平叛。 突利接连战败，甚至连原来拥有的领地也被薛延陀、回纥占了去。 战败后突利领少数人马逃回。颉利召突利入帐，厉声斥责他。 颉利命令卫兵用鞭子抽打突利，突利疼得在地上打滚。 颉利又命令侍卫把突利关押起来。关押了十几天，才释放出来。 突利从那对颉利心生怨恨，想反叛颉利。 颉利又派人命令突利从自己所属部落征收骑兵。 突利听了不作声，秘密派使者骑马疾驰到长安，递上奏表，请求加入唐朝。 李世民对群臣说： “从前突厥非常强大，率领骑兵弓箭手一百万，猖獗侵犯中原大地，无人敢反击抵挡，因此骄纵蛮横，渐渐失去民心。 如今穷困成这样，自己请求来归附我朝， 我不能不喜悦，又不能不害怕。 各位请想！ 突厥衰落，顾不上入侵我们了，边境从此安宁，难道不是可喜可贺么？ 但我如果违背道义正途，今后也会像突厥一样衰败，难道这不是更可怕的事么？ 你们应该随时给我提意见，辅助我改进不足的地方，这样才不至于和他们一样衰败下去！” 群臣都齐声答应。 第55章 打败突厥 颉利听说突利率部降唐，出兵前往攻打。 突利又派使者到长安，请求唐朝出兵救援。 李世民召集群臣商议。他先说道： “我同突利结拜成为兄弟，他有急难我不能见死不救。 但我国和颉利也结成了同盟，我觉得左右两难，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 杜如晦应声答道： “我的意见是应该出兵讨伐颉利，匈奴胡人从来不讲信义， 你不负约，他也负约。 如今机会来了，放弃机会不争取，后悔无及了。 古人说：夺取占领政治荒乱的国家，举兵侵占将要灭亡的国家是正义之举。 盼陛下做出英明决断，迅速发兵。” 李世民虽然表示赞许，却又主张从缓，只是准备作战军需物资，观察情况再行动。 这时颉利又派兵来唐朝边境抢掠。 朝中有大臣建议：把古代遗留的长城重新修补，调动民众戍守边塞，挡住突厥入侵的势头。 李世民听了这荒唐建议，不由得笑了： “突厥灾难连连，颉利都不知道害怕，反而增加暴虐行动，甚至内部相互攻打，这是自取败亡。 我才想与你们一起盘算，扫清沙漠以北所有部落。 这种形势下，难道还需要调动我国各地百姓都赶到长城下，十几万人一齐吃苦受累，挥汗如雨地建窑烧砖，烧制石灰，搬挪石头，在离家遥远的地方风餐露宿，成年累月地重新修筑万里长城么？” 于是派使者前往薛延陀，册封薛延陀部落首领夷男为真珠毗伽可汗，赠送他们战鼓和大旗，命令他往南打击颉利。 夷男正为各部落拥戴，要立可汗位，忽然接到大唐来使，大为欢迎。他们以优厚的礼节接待唐使。 夷男随后派弟弟统特勒，带上大量奇珍异宝，随返程的唐使去长安进贡。 李世民赐给统特勒宝刀及宝鞭，并当面跟他说： “回去告诉你哥哥！ 你们部落中如果有人犯了反唐大罪的，就用这把刀处斩，犯了小罪的用这根鞭子抽他，不要宽纵他们！” 统特勒拜谢赏赐，归还本部。 统特勒回去把回访唐朝的情况报告夷男，夷男听了高兴不已。 于是夷男在郁督军山下附近建设栅栏军帐，组建军队。 夷男号令回纥、拔野古、阿跌、同罗、仆骨、白霫各部，他们愿意全来归附。 夷男打算进军突厥，为唐朝效力。 颉利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惶恐害怕，开始向唐朗派使者称臣，表示愿意在突厥部落设置大唐公主府，愿意迎娶大唐公主，做听话顺从的大唐驸马。 李世民对颉利来使说： “你家首领颉利，与我结成同盟，我好心好意待他，始终如一。 前些日子他增援我朝叛贼梁师都，已经是违背盟约了。 后来我又听说颉利从梁师都那边领兵退去，我以为你家首领悔悟了，愿意遵守前边的盟约。 所以我国也没有派兵攻打你们。 如今突利可汗，请求加入唐朝，他有心报效归顺大唐。这是他的自主决定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家首领反而领兵攻打他，并且无缘无故又来侵犯我国边境，抢走大唐百姓和牲畜。 你们首领自己好好想想，他这么做到底应该不应该？ 我正要兴师问罪，你家首领还妄想来和亲，真是可笑！ 你回去告诉你家颉利，要想保全性命，不如自己把自己捆绑起来，前来归降！” 颉利使者不敢说话，磕头拜别而去。 这时代州都督张公谨，也上奏表提了六条建议。 奏表里详细介绍突厥可以攻取的现状。 629年 十一月，李世民命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统兵北征。 即以张公谨为副将。再令李世绩、薛万彻为诸道总管，分路进兵。 共计兵士十三万，统归李靖调度。 大军刚进发，突利可汗已经骑马经过驿站来到长安。 李世民热情亲切地接待他，突利跪拜和舞蹈完毕，李世民和交谈一会，让他入住使馆安歇待命。 李世民对群臣说： “从前太上皇起兵晋阳时，曾对突厥称臣，我也曾为这事，深感痛心耻辱。 如今我朝已具备诏命突厥的权利，北方戎狄快要平定，马上就要一雪前耻了。” 随后蛮夷首领谢元深等，依次向唐朝进贡。 中书侍朗请求批准画家阎立本绘制《四夷朝会图》，用画笔记录下外夷归顺大唐这个的历史性时刻，流传给后代人，李世民欣然批准。 629年冬天，户部普查人口，列成一大摞表册。 共计从塞外回归本国的华夏人，以及四夷归附，共得男女人口一百二十万人。 李世民阅览人口统计表，很是欣慰。 630年仲春，李世民得到北征军捷报。 李靖从马邑出发，带骁勇精锐骑兵三千，攻破定襄，颉利逃走。突厥将领康苏密归降。 康苏密献出客居突厥的隋朝皇后萧美娘和隋炀帝杨广的孙子杨政道。 第56章 萧美娘回归大唐 李世民得到李靖剿平东突厥捷报，即传诏令给他，令他把客居在东突厥的隋炀帝正妻萧美娘和隋炀帝之孙杨政道遣送到长安。 李世民在侧殿召见了她俩，这样安排显得氛围轻松随意些。 杨政道还是个半大孩子，见到大唐皇帝时心里害怕极了。 他弓身跪在李世民面前，身体不停地颤抖，连说话都嘴唇哆嗦。 他说话都声音弱小而卡顿： “隋室…杨政道拜见……唐朝皇帝…只求开恩……饶我一命……” 萧皇后见多识广，见了李世民淡定从容，毫不惊慌。 她走到李世民面前，屈膝下拜说： “前朝萧氏见驾，愿陛下万岁！” 她声音不高，碠呖婉转如莺歌燕语。 李世民见她发髻高耸，鬟凤低摇，肤若凝脂，颈白如玉，腰若杨柳，心中暗想： 都说萧皇后美艳绝伦，至今也应快五十岁了，如今怎么可能还肤如白玉、身材婀娜？ 这位萧皇后莫非是假冒的？ 李世民声音温和地问： “你果真是隋后萧氏么？” 萧后说：“正是在下”。 李世民又说： “既是隋朝皇后，快请起来！” 萧皇后说：“谢陛下赐萧氏免跪。” 于是起身站在一边。 李世民再看一眼萧皇后，只见她眉眼如画，面白唇红，眼神若秋水清澈，风韵气质如菩萨仙姑下界一般。 李世民暗想： 按辈分推算，自己的父亲李渊和隋炀帝杨广是姨家表兄弟，自己应该喊萧皇后为婶婶。 按照皇妃杨珪媚论辈分亲疏，杨珪媚是隋炀帝和其他嫔妃所生，萧皇后是杨珪媚名份上的母亲。 萧皇后就是他李世民名份上的岳母。 李世民念及隋朝暴政是杨广一个人的罪错。 萧皇后一直劝说隋炀帝爱惜天下百姓，不能横征暴敛，不能沉迷奢靡享乐。 萧皇后是有仁德学识，令人尊敬的长辈。 于是，李世民命令属下在长安城安排一处好的住宅，让左右侍卫引导萧皇后和杨政道去认识新家，在长安城安家居住。 过了两天，李世民召萧皇后入宫，询问隋朝廷内部一些事的细节情形。 萧皇后一一作答，并感慨地说： “我丈夫杨广从三次征讨高丽开始，赋税兵役徭役繁重，百姓苦不堪言，活不下去才纷纷造反，所以国亡身死都是他自己肆意胡为造成的。” 李世民听了连连点头。 李世民又向她了解她居住在突厥时的具体情形。 萧皇后又把突厥内部宫廷情形和民间百姓生活情形详细讲述。她说： “突厥人牧马养牛放羊，都是逐水草而居。 一处草场被马牛羊吃得差不多了，再搬到另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 牧民住容易拆卸了再搭建的帐篷，没有固定的村庄和住房。 他们经常搬家，过着漂泊不定的日子，活得很苦很累。 牧民生活时饱时饥，穷富不定。 春夏遇上旱灾，野草因干旱无雨不肯生长，牛羊无草可吃。 最怕冬季雪灾，草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准备的过冬干草料根本不够牲口吃的。 大雪盖住草原，马牛羊找不到吃的，又是雪后强寒天气，牛羊马匹大批冻饿而死。 冬天冻饿发病死去牲畜遗弃在草原上。 来年春天，幸存的牲畜，饮用了被死亡牲畜污染的河水，啃食了已被污染的牧草，又有不少染病死去。 他们日子朝不保夕，生活极不稳定，所以突厥人不讲求中原人才有的道德信义，只相信弱肉强食，你死我活。 他们不认为杀死弱者，抢掠中原人口牲畜是可耻的事。 所以中原人看来，突厥戎狄只是长了人的模样，怀着豺狼野兽的心肠。 突厥出兵打仗抢掠，用畜皮袋装点干肉不够吃，主要还得靠用牲畜皮囊装运牛奶，牛奶不好远程运输，很容易变质变味没法喝了，所以他们入侵中原，多是快速抢掠，快速返回。 中原人征战，备足半年军粮马料，交战双方可以好几个月的对峙相持，突厥人根本做不到这些。” 萧皇后讲述完毕，含着眼泪对李世民说： “我多次经历悲惨变故，活得颠沛流离，一个妇道人家没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不得不违心地以柔弱之身屈从于野蛮强暴，像一个物件在不同的枭雄手里传来传去。 如今余下的这段岁月，全仰仗大唐恩赐厚待。 只是盼望我死后，能够同旧朝皇帝杨广在江都合葬在一起，我就感激不尽了。” 李世民说： “论是非，您力劝炀帝勤俭爱民，反对他残酷奴役百姓，反对他奢侈享乐，他的暴虐与您无关。 论辈份您是我的婶婶，论杨妃这边，您还是我的岳母。 大唐朝廷再节俭用度，也不差您和杨政道两个人的衣食住行花销。 我们愿意奉养您安享晚年。” 世俗小说投人所好，说李世民对萧皇后气质美貌仰慕已久，迷恋她中年女性端庄成熟风韵，在长安赐她美宅，是为男女私情，方便和她幽会，私下时常去和她春风一度，行巫山云雨。 这是给李世民编造风流韵事，以吸引眼球，博取流量，刻意消遣戏说千古一帝李世民，把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经多方查证，不是史实，不可采信。 第57章 义成公主魂归中原 突厥首领颉利可汗，被李靖打败后，逃往沙漠戈壁，正打算修筑营垒围墙固守。 不料唐并州都督李世绩，又领兵从云中郡杀来。 颉利忙派兵防御白道，又被李世绩攻破，颉利预料自己在沙漠里也守不住，又逃窜进入内蒙古阴山北面的铁山山沟中。 眼看大势已去，颉利派部将执失思力，赴长安谢罪，表示情愿举国归附大唐。 李世民派外交官唐俭、将军安修仁，一起前往颉利处抚慰，又诏令李靖领兵前往迎接颉利。 李靖接到诏令，对副将张公谨说： “颉利虽然战败，他的部下还不少,如果逃往沙漠北部，以后更难攻取。 今日之计,应该趁朝廷使者已到颉利那边，我们发兵前往掩杀。 突厥人认为有朝廷诏令前去安抚他们，必然不设防备。 此时我军突然杀到，他们来不及逃走，必定被我们擒住。” 张公谨说： “皇帝诏书允许他投降，使者已经赶往那边，如果我们发兵袭击，虽然可以断定必然获胜，但是唐朝派去的使者不是因此被他们杀害了么？” 李靖说： “时机不可错失，韩信攻破齐国，就用这个办法。 对于平定突厥国家大事，唐俭一个人的生命有什么好怜惜的？” 于是李靖命令军队连夜出发。这时候李世绩也领军到来，两军会师。 李靖、李世绩见面叙谈，两人意见相同。 于是李靖率部为前锋部队，李世绩领兵为后援部队，沿途遇见突厥巡逻侦察骑兵，一律追捕抓住他们。 一个也别让他们逃跑回去报信，并让他们乖乖地给唐军领路，充当向导。 颉利可汗刚刚出帐迎接带有唐朝诏命的特使唐俭，听说唐太宗李世民允许他归降，心里特别高兴。 颉利正在摆设酒宴招待唐俭、安修仁两人，肉香诱人的烤羊腿摆了一桌子。 忽然有颉利亲信卫兵报告： “唐朝军队杀过来了！离这儿不到十里路了。” 颉利大吃一惊，瞪着眼睛看着唐俭说： “这……是什么缘故？ 大唐天子，既然准许我归附，又出兵到这里攻击我，难道像我们突厥人一样，做事不讲信义了么？” 唐俭、安修仁赶忙从酒席座位上站起身来说： “可汗不必吃惊怀疑，我们两人是从长安赶来，没有去过李靖总管的军营。 想必是李总管还没接到皇帝允许你归降的诏令，才领了军队前来。 如果我们两人一起前去拦阻，一定可以令他撤回军队，希望颉利可汗不必担心！” 说完，唐俭和安修仁就手拉手走出营帐，各自跨上马，甩开马鞭，策马奋蹄奔驰而去。 颉利听唐俭这么说，当然认为是真实情况。 等唐俭等人走后，他还认为不必加以防备，眼巴巴盼望着唐俭、安修仁能劝退唐军。 哪知帐外哨兵探报，一个接一个前来。 有侦察兵报告： “颉利可汗！唐军距此只有七里了！” 后面又有侦察兵报告： “颉利可汗，唐军距此只有五里了！” 于是，颉利走出军营远望，果然远处黄尘漫天，天地之间黑压压一片唐军人马，浩浩荡荡、疾驰而来。 颉利自知来不及排兵布阵了，慌忙跨上千里马，独自逃去。 他的部下也慌乱中没有主张，有的骑上马跟在他后面逃，有的四处胡乱奔逃。 唐军闯入突厥大营，如杀入无人之境，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兵士们东刺西砍，杀死突厥兵士不计其数。 唐军兵士冲进突厥帅帐，只见一个着装华美，珠光宝气的美丽女子，来不及逃离，兀自表情愤怒地站在那里。 还有一个衣服华贵的少年，在帅帐角落里不停地哆嗦。 唐军兵士也不去查问他俩是谁，把他俩都抓起来，从营帐内赶出，和其他俘虏集中在一起。 其它军帐里还有许多突厥男女，都来不及奔逃，被唐兵用绳子捆绑起来，一串一串地牵了出去。 短时间内突厥营地全部荡平。 下午时分，李靖、李世绩观察选择宽广平坦的地方，安排唐军安营扎寨。 然后唐军检查清点俘虏，总共不下两万人。 经过俘虏指认，查明那位衣服华贵的美丽女子，是颉利可汗的正妻，就是隋文帝时期远嫁草原，如今已是第四次嫁人的大隋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见到李靖，脸上毫无恐惧，怒气冲天地大声质问李靖： “你是何人？ 我乃堂堂大隋公主，你为何如此凶暴无礼？” 李靖说： “我乃大唐将军李靖。 隋朝早己覆灭，我劝你归降大唐，可以留给你一条生路！” 义成公主大义凛然地说： “我心中只有我的母国大隋！ 这些年我在塞外草原，一天也没有忘记我的大隋朝！ 我从入突厥那一天起，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的大隋故乡，梦牵魂绕都是故乡山山水水和父母亲人！ 我为牵挂爹娘，已经流干了眼泪，如今不知他们是否还活在世上，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 我在突厥唯一能做的，就是呕心沥血筹划光复大隋江山。 如今你和大隋逆臣反贼李世民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恨不能亲手杀死尔等！ 我万无可能归顺投降你们！ 我生为大隋公主，死为大隋忠魂！” 李靖听了愤怒地说： “正是你执迷不悟，做着光复大隋的空梦，执意同天下大势为敌，犯下罪恶累累！ 你丝毫没有礼义廉耻、多年来你掌控突厥朝政，无耻地连嫁四个突厥首领，挑拨他们以大唐为敌，年年侵扰抢劫大唐百姓！ 我留你生路你不走，非要自寻死路！ 来人，把她推出去斩了！” 不一会，刀起头落，义成公主血染大漠，魂归她日夜思念的中原大地。 对于隋，她是大义侠女，生命不息，救隋不止。 对于唐，她怂恿突厥可汗频繁侵略，妄图消灭大唐，梦想光复隋朝，是千古罪人。 义成公主千秋功罪，任后人评说。 李靖审间那位华衣少年，原来是颉利可汗的儿子叠罗支，于是下令把他装入囚笼槛车，派兵士押送长安。 颉利这次能不能被抓住，生死下落如何？下一章接着说。 第58章 颉利定居长安 颉（jie）利可汗曾命令启民可汗同母弟弟阿史那苏尼失，为沙钵罗设（官名），督领部落5万家，组建守卫部队在灵州西北。 突厥衰落，下属各部落开始怀有二心，只有阿史那苏尼失没有背叛颉利的心思。 630年正月，颉利逃到了苏尼失部落，商议要和他共同归附吐谷（yu）浑。 为什么要投奔吐谷浑呢？苏尼失迟疑不决。 打败颉利后的李靖高奏凯歌回归长安。 凯旋前李靖写了告知文书，送达灵州总管李道宗（李世民叔伯弟弟），让他出兵抓捕已变成光杆司令的颉利。 李道宗一面派人送信给苏尼失，令他抓住颉利并押着他来献给唐朝。 一面派副总管张宝相，率军队逼近苏尼失部落，形成大军压境态势。 颉利得知消息，骑马逃往没有人烟的荒凉山谷中躲避抓捕。 苏尼失知道唐军大军已经压过来，他自己这点人马都不够给唐军塞牙缝的，只好硬着头皮去追捕颉利。 苏尼失领兵在荒山野谷里到处搜寻，顺着马蹄印儿查找，才发现颉利逃亡的踪迹，总算把颉利抓住。 被抓住的颉利一脸暴怒： “苏尼失你造反了？敢抓当朝大可汗？” 苏尼失说： “你已穷途末路，不是我的可汗了！ 就算我不抓你，唐军这几天也能抓住你！ 我不想我们部落被上万唐军踏平踩烂！ 你躲进没有人烟的荒山，没吃没喝，没帐篷睡觉，你能存活几天？” 颉利无言以对，他被两个苏尼失部下兵士，按在地上捆绑得结结实实。 他只能是愤怒地瞪着苏尼失，恨不得把他一口咬死。 苏尼失让兵士押着颉利，把颉利当做献给大唐的一件厚礼送去唐军大营。 然后阿史那苏尼失率所属部落投降，从此沙漠以南再没有戎狄胡人的朝廷了。 颉利被唐军用囚车押送到长安。 李世民在皇宫顺天楼，排列仪仗阵势。一时鼓号齐鸣，气象威严。 侍卫官高喊： “押解突厥匪首进殿听审！” 颉利被两名兵士拥着，他早已魂飞胆丧，极力掩饰着腿软腿抖，乖顺地走到大殿台阶下面。 颉利跪在地上不停地朝李世民磕头。 李世民义正辞严，大声斥责颉利： “你继承你爹你哥的基业，不思善政爱民，只会残暴虐待百姓，自我招致灭亡，这你的第一大罪！ 和我结盟在先，又多次背叛反盟约，说话不算话，不讲信用！这是你的第二大罪！ 你自以为勇猛无敌，喜欢发起战争。 战死兵士暴露荒野草丛，草原上白骨累累，全是你好战造成！这是你的第三大罪！ 你的兵马踩烂我国田野里的庄稼，你的兵士掳掠我国妇人儿童！这是你的第四大罪！ 我想要宽待饶恕你，派使者招抚你。你还拖延时间不肯来！这是你的第五大罪！ 我只是考虑你自便桥结盟以后，入侵有所减轻，还有一半顾忌，我今天不打算处死你，你不能再感受不到！！” 颉利听他这么说，额头止不住流出冷汗，意志心理彻底崩溃。 他开始放声大哭，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一般，只请求开恩饶恕。 他懂得如何处置他这个阶下囚，全在李世民一念之间。 李世民命令管理宫廷车马物资的官员把颉利领下去，好好看管并加以善待。 宫廷官员发给颉利吃喝食物、床和被褥，锅碗瓢盆，案板菜刀等一切生活物品，让他在兵士看管下长期居住长安。 李世民加封李靖、李世绩为光禄大夫，各赏赐他俩绸缎两千匹，同时颁发大赦诏令。 李世民还颁布特别诏令： 令朝廷官员安排足够人手，赏赐给长安百姓千家万户，每家一大瓷坛美酒。 每家一坛美酒足够全家人喝上五天。 朝廷官员有令，欢迎喝醉的和没喝醉的广大市民到大街上唱歌跳舞，纵情狂欢，庆祝大唐平定突厥盛事。 太上皇李渊已经多次提出，他要求迁出太极殿。 他想把太极殿让给李世民使用，让李世民处理朝政从东宫显德殿搬进太极正殿，这样官员上朝方便，场面上也恢宏气派。 李世民孝敬父亲,一直推辞不接受,已坚持在东宫显德殿处理朝政多年。 媚俗小说故意丑化李渊、李世民，胡说他俩内心阴暗猥琐，为得到太极殿使用权两人明争暗斗多年，这纯属刻意丑化一代明君，不是史实。 这时李世民终于同意父亲李渊的要求，答应帮父亲搬迁到太极殿宫城外偏西的大安宫。 大安宫虽然小，但有山林胜景，绿树掩映，叠翠环抱，环境清幽宁静。 李渊早已看上这个幽静的去处，特别喜欢住在大安宫这边。 李渊听说抓住了突厥颉利可汗，满心喜悦地连连慨叹。 李渊欣慰地说： “当年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在白登七天七夜，汉军不能解救，他没办法靠行贿匈奴部将，侥幸从这位匈奴将领暗自给他留出的包围缺口逃脱，他一辈子没能洗雪这次奇耻大辱。 我的儿子能剿灭曾经凶狂猖獗的突厥，看来我托付对了人了。 天下还有什么为难忧虑的事呢？” 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是李渊生日。 一大早，李世民去大安宫拜见太上皇李渊，迎接他到凌烟阁。 李世民召集各位本家族王侯、远近亲戚、近身大臣共二十多人，在凌烟阁摆设庆祝父亲寿诞的酒宴。 大家吃酒吃到半醉，李渊亲自弹起琵琶，抒发万千感怀。 伴随父亲弹奏的旋律，李世民跳起了他即兴编创、透着豪迈威武之气的英雄劲舞。 众王侯大臣接连捧着酒杯，给太上皇李渊祝寿。 李世民兴高采烈，顾盼流连忘了疲倦。 吃酒吃到夜深，方才尽欢散席。 大家头顶满天繁星，或骑马或乘坐马车，陆续离席散去，各自回家安睡。 李世民敬奉李渊回大安宫安歇，才自己回到居住的皇宫后殿休息。 东突厥既已灭亡，剩余部众有的投奔西突厥，有的往北归附薛延陀，还有十万人口归降大唐。 李世民打算安插他们加入华夏百姓中。 李世民于是诏令群臣商议妥善方法。 这时朝中主政大臣，裴寂和杜如晦已经先后病逝。 629年，僧人法雅妖言惑众案，裴寂受到牵连。 李世民免去裴寂官职，把他食邑削去一半，令他返回故乡养老。 裴寂请求留住在长安。李世民斥责他说： “你的才学、功劳，配不上你今天的官职。 只是太上皇对你过分恩宠，你的官位俸禄才位居当朝第一。 你前有蓄意诬陷冤杀刘文静，制造大唐第一冤案。 你本性懦弱无能，你却毫无自知之明，贸然请求挂帅征讨刘武周，造成三万精锐大军覆灭。 因为太上皇一直袒护你，你犯下这些死罪，都没有得到应有惩罚！ 后来太上皇主政期间，国家治理方面失误极多，地方官府施政混乱无章，你是太上皇第一辅臣，我看不见你一点执政才能！ 这些混乱失误，你负有主要责任！ 我念及旧情，没有处死你，准许你回乡养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裴寂只得返回家乡，郁郁寡欢，不久就得病死了。 630年，杜如晦染病，向李世民请求辞官。 他辞官治病期间，李世民指示仍然按他的官职给他发放俸禄（工资）。 这时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女儿已经许配给杜如晦的儿子。 李世民担心杜如晦病情，多次吩咐女儿去探望杜如晦病情，又多次安排名医前去诊治。 但杜如晦还是病死，终年只有四十六岁。 李世民为此大哭不止，三天不能上朝理政。 这时朝廷重臣里面，首辅就成了仆射房玄龄。 房玄龄奉召到朝廷，商议归降突厥牧民的安置办法。 房玄龄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征集众人的意见。 中书侍郎彦师古说： “可以在河北一带安置归降的突厥百姓。 在突厥百姓中分别设置众多头领，管理各个分部落，才给保证安定。” 礼部侍郎李百药说： “建议在定襄设置都护府，作为统一管辖，才是安定北部边塞的长久之策。” 温彦博说： “建议仿照汉朝建武年间的做法，让归降的突厥胡人都搬到塞下，让他们适应当地环境。 让他们或耕种土地，侍弄禾谷高梁，或饲牧牛羊牲畜。 使他们的聚居区成为中原内地屏障，让他们繁衍后代，充实巩固边疆。” 李世民汇集大家各种意见，倾向按照温彦博说的实行。 于是再此召见温彦博，商议细节措施。 秘书监魏征也入朝参加议定。 魏征生气地劝阻说： “突厥世代抢掠成性，与中原结下长久仇恨。 如今好不容易被消灭，陛下因为他们归附，不忍心全部杀光他们。 我认为自然应该让他们回到原来的领地去，断不可允许他们留住在中原腹地。 戎狄从来不讲信义，他们只是长了一张人脸，怀着野兽的心。 因为人身豺狼心，使他们自己弱了就请求归附，自己强了就叛乱掳掠。 如今归降的突厥人不下10万人，几十年以后他们生儿育女，繁殖成几十万人，必为我朝心腹大患。 试想西晋初年，各种胡人和中原百姓，在内地杂居。 郭钦江统都提醒汉武帝，把他们赶出塞外，借此杜绝祸乱根源。 只过了二十年，伊水洛水一带，都被他们占领。 过去的事可以借鉴，为何不引以为戒？” 温彦博争辩说： “王者眼里没有外敌，对待天下万物，好象苍天没有罩不住的东西，大地没有盛不下的事物。 也今突厥不行了来归顺我们，为什么拒绝不接受？ 孔子曰：教化不分种类。 如果把他们从死亡里救出来，教他们活下去的方法，教他们懂得礼仪廉耻，懂得仁义礼智道德。 几年后他们就变成了我们忠心不二的百姓。 再给他们选择首领，派出军队守卫，让他们感恩朝廷，又害怕国家威力，这样他们都争先恐后的趋附我们，有什么后患呢？” 李世民听了点头说好。 魏征一看，李世民态度偏向温彦博，知道已经不能让他回心转意了。 魏征憋着一肚子怒气，什么话也不说就离开了。 第59章 汉胡一家 李世民传诏把归降的突厥百姓，安置长城内外。 东起幽州（今北京），西到灵州（宁夏灵武），都成为突厥百姓的聚居地。 又划分突利旧地为四个州，颉利旧地为六个州。 左设定襄都护府，右设云中都护府，分别管理归降突厥百姓。 李世民封授突利为右卫大将军，北平郡王，兼顺州都督。 突利接受任命后，向李世民辞行，李世民嘱咐他说： “你的爷爷启民可汗，被兄弟追杀，逃往隋朝避难。 隋朝帮他平定内乱，又帮他成为大可汗，他才拥有了北方草原大地。 你爹始毕可汗，反而成了隋朝祸患，他领兵抢掠，生性好战，作恶极多，天理难容，快速自招灭国，才使你逃亡到长安这边。 我本想立你为可汗，因为想起隋立启民可汗后发生的那些事，我就感到特别寒心失望了。 所以我忽然醒悟，得改变办法。 今任命你担任顺州都督,你应该遵守大唐法律，不能再干侵犯抢掠那些事。 这样不但华夏大地长久安宁,你的族群也不会因为作恶太多绝了种，可以永远世代传承。” 突利说： “感谢陛下嘱咐提醒，臣默记在心！不敢稍忘！” 突利拜谢赴任而去。 李世民又任命颉利为右卫大将军，留住在京城长安。 阿史那苏尼失擒拿突厥首领颉利，为大唐立下大功，被封为怀德郡王，宁州都督。 阿史那思摩，随颉利进京，未曾自请投降，李世民念他忠诚旧主人，封授右武侯将军。 又封阿史那思摩为怀化郡王，化州都督，统领颉利原部落百姓。 其他降附的突厥小头目，如执失思力以下，都封给官职。 突厥头目封官五品以上的有一百多人，几乎和朝廷群臣各占一半。 突厥人在长安有当了唐朝官员的，有贩卖牛羊及牛皮羊皮畜产到长安的，有贩卖丝绸瓷器铁器到突厥部落的，有杀牛宰羊的，有在长安开设牛肉店、羊肉馆的。 不少突厥人买了住宅在长安定居，成为京城居民。 官府统计，这时长安有突厥人接近家。 只是颉利住在长安时间久了，郁闷不乐，渐渐的面目憔悴，看上去又老又瘦。 他脸色枯黄透着黝黑，像被柴烟熏坏了一般。 李世民有时见到他，暗自惊讶颉利脸上如出土干尸般没有神采。 李世民心里一阵可怜他，忍不住对颉利说： “你脸上干枯没有光泽，瘦得皮包骨头，身上也瘦骨嶙峋，看了教人心疼。 我想大约是你在长安生活不习惯，才会这样。 要不这样吧，我听说虢（guo）州荒山野岭上有很多麋鹿，可以骑马射箭游猎。 你如果愿意去，我不妨任命你为虢州刺史。 工作时间之外，你骑上马去打猎消遣，或许可以在那边安享天年。” 颉利听了跪下说道： “我带着罪行苟且偷生，蒙受陛下大恩大德，能够陪住你身边。 你恩德浩荡，能够保护我这把老骨头活在世上，已经是千恩万谢啦。 所以再有别的特别照顾，我一个也不敢接受了。” 李世民于是作罢。 633年冬天，十一月二十四，是太上皇李渊67岁生日。 李世民敬迎李渊到未央宫，特意在未央宫大摆筵席庆贺。 族人、亲戚、群臣赴宴道贺。 颉利也收到参加宴会的邀请，前去参加。 喝过几轮酒，李世民令颉利舞蹈助兴。 李世民还吩咐南蛮首领冯智戴即兴咏唱礼赞诗词。 黑瘦乏力的颉利没法推辞,万不得已，从酒桌上起身走下台阶，在空场上作蛮夷胡人舞蹈。 颉利舞动胳膊、挪动瘦腿，随便扭了一会儿。 李渊喜悦对李世民说： “如今北方胡人和南越蛮族同华夏成为一家人，这是古代从没有实现过的事啊。” 李世民举着酒杯，给李渊祝寿说： “如今四方蛮夷归顺，都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臣才得以实现。 以儿臣智力，没法实现这样的盛况。 过去汉高祖刘邦，也曾经在这个未央宫里，给他父亲设宴祝寿。 他那天口出狂言，对他父亲夸耀自己的功绩，我很不认可他当年那么骄傲。” 李渊听了更加高兴。 殿上群臣齐声欢呼： “太上皇万岁！” “皇帝万岁！” 席罢人散，热闹过后是寂寞，颉利回到住处，越想越郁闷，觉得自己是远离大草原，沦为寄人篱下讨要吃喝一只丧家狗。 他这个曾经的突厥大可汗，有百万牧民拥戴，呼风唤雨，一呼百应，如今身处异地他乡，身边只剩听话的儿子还陪护着他。 颉利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羞愧耻辱，渐渐地变成了抑郁症。不到两个月，就不吃不喝，食欲废绝，嗝屁，死了。 李世民吩咐民部尚书唐俭，安排职能官员给颉利操办后事。 唐朝廷按照突厥风俗为颉利举行葬礼。 在长安城东边的荒郊野外用叠积木柴焚尸火化颉利，并安葬于灞水河东岸。 长安及外地突厥人接到皇帝诏令前来给他举行葬礼。 居住长安的突厥人也有闻讯自发前来。 李世民追赠他“归义王”称号。 颉利的儿子叠罗支，从被俘进入京城长安，李世民特意安排他侍奉照顾父亲颉利日常生活。 叠罗支和父亲朝夕共处，他独具卓越的天赋本性，对父亲特别孝顺。 他爹死了，他哭得悲恸欲绝。 这事让李世民知道了，叹息一声说： “天性仁德孝顺，和华夏人没区别，不能说胡虏人没有好人啊。” 于是事后不久赏赐给叠罗支金银丝绸，让他终生担任重要官职。 阿史那苏尼失听说颉利死了，悲伤难过得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整天病病恹恹的样子，不吃饭不睡觉了，没多久也死了。 突利住在顺州几年，有一天奉诏入朝。 半途走到并州，骑在马上突然头晕，身体失控，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也死了。 李世民命侍郎岑文本把这些事写文章记下来，吩咐石匠刻记在墓碑上，石碑上的字到今天一千多年了，还清晰可辨认，我们后人才知道了这些细节。 用堆叠木柴焚化颉利那天，叠罗支一边哭着，一边给亡父扎制了纸马，晚上把纸马和焚尸木柴一起焚化。 熊熊火光照亮长安城东郊外的夜空，火焰跳跃中，他仿佛看见父亲颉利骑马奔回草原。 他想起了在李世民赏赐给他的美宅里，他学习汉文化才学会的北朝民歌。 那首歌里描写他的故乡大草原是那么无限美好，歌词说：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想那片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才是他父亲日思夜想、难以忘怀的地方。 那天晚上，叠罗支在心里默念： 魂归草原吧，父亲！ 一遍遍这样默念着，叠罗支挥泪如雨，沾湿衣襟。 第60章 天朝天可汗 唐朝周边国民，称呼大唐为天朝，认为大天朝富裕强盛，百姓幸福，是令人神往的人间天堂。 从突厥平定后，华夏周边蛮夷首领，大多数奔赴长安来朝拜，要推举李世民当“天可汗”。 李世民说： “我乃是大唐天子，如今你们要我降低身份，给你们当个可汗么？” 各方首领赶忙朝李世民磕头，连声喊万岁，并且解释说： “我们可不敢有给大唐天子降低身份的意思。 华夏之外，把“可汗\\\"当成最尊贵的国家首领称号。 外国百姓不懂的“天子”是什么意思，如今建议陛下对外国称“天可汗”。 让外国的平民百姓知道，在他们国家的可汗之上，还有个至高无上的“天可汗”！ 这样各国自然对大唐天子更加敬畏服从。” 李世民一想，嗯嗯，也是。蛮夷首领说的话，他觉得似乎有道理。 于是他当面接受“天可汗”称号。 会见结束，各蛮夷首领为了表示礼敬大唐皇帝，又做完各种朝拜舞蹈仪式，才肯退朝回使馆安歇。 唐朝皇帝接下来给他们颁发册封藩属国诏书。 赐封西北各国首领称号时，都盖上了有“天可汗”三个字的唐朝皇帝大印。 630年，高昌国头领麴文泰入朝参拜。 631年，林邑（越南)、新罗（朝鲜)入朝进贡。 康国(乌兹别克斯坦)也要求归附。 李世民认为康国位置在偏僻遥远的西域。 藩属国有难，宗主国得出手相助。 李世民想： 康国确实太远了。那边有什么紧急情况，大唐也不方便前往救援帮助啊。 于是他没有答应康国请求归附大唐的要求。 朝中大臣因为唐太宗李世民威名远扬海内外，多次请求李世民登泰山封禅。 泰山封禅就是古代皇帝在盛世降临人间或者天降重大祥瑞时，去五岳独尊山东泰山，向天地汇报自己的治国安邦成绩。“封”祭告苍天，“禅”是祭告大地。 李世民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他还没有耀眼成绩单炫耀给苍天大地看，也就不怎么想去。 怎奈大臣写的请求去泰山封禅的奏章接连不断，再三再四地请求，他才有了动身前往的想法。 只有魏征入朝廷劝阻，魏征说： “陛下，封禅这事，眼下去不得。” 李世民说： “爱卿不让我去泰山封禅，是不是因为我： 功绩不够高远； 积德不够深厚； 华夏不够安定； 四夷还没彻底臣服； 粮仓粮囤还没装不下粮食了，多到往外流淌； 全国无灾无难的瑞祥气象还没有呈现么？” 魏征感慨地说： “陛下所说的六个方面，象是每个方面都想到了，但是主要还是因为长久战乱，安定下来时间不长，华夏人口还没恢复，天下还没彻底恢复元气。 如果皇上再调动御驾车马，浩荡东巡，必然多增加朝廷一笔不小的花费。 况且从伊河洛河往东，荒草丛生，一路田园荒芜，满目破败凄凉，远远没有恢复生机。 远道而来的那些外国首领，都应该让皇上领着他们去看看伊洛一带。 领他们深入我国腹地，看看贫穷落后的地方，别让他们觉得我国金银遍地，富得流油了。 这样可以避免赏赐给他们无数的财物，还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只知道向我国索要无度。 为了显示繁华富足的虚荣，给他们送钱送物，造成我国钱财巨大损失。 一升米一尺绢，一点黄金和白银，都是我国百姓流着汗弯着腰，辛苦挣出来的。 白送给他们，换他们一句不费劲的夸赞。 他们这些夸赞对我们有啥用？ 陛下何必这样做呢？” 李世民经过他一提醒，恍然明白过来。 这时河南、河北多个州发生大洪水，李世民便把泰山封禅这件事儿搁置在一边不再考虑了。 于是卯足精神，完善国家治理。其中再次修订了刑法，废除了用鞭子抽脊背的鞭刑。 又令朝廷百官，继续推荐有贤能的人来当县令。 不是发生特大喜事，地方官不得夸大其辞，向朝廷报喜报功。 这时首都长安附近发生了蝗灾，农田里庄稼还没冒出禾穗，就被无数只蝗虫扑上去吃光了叶子。 有的田舍农夫愤怒地挥舞锄头砸死了几十只，又捕捉了几十只，还是无济于事。 农人望一眼被蝗虫吃得只剩光杆的庄稼，精神突然崩溃，随手一扔锄头，蹲在农田里哭得悲悲切切。 成群蝗虫饥不择食胡乱飞，有少量蝗虫飞过了皇宫围墙，进入皇宫大院。 它们飞进皇宫草坪花园内，一看满眼都是能吃的食物，别提有多高兴了，撒着欢儿啃吃皇宫草坪里的花花草草和景观树叶。 李世民弯下腰，眼疾手快捕捉了几只蝗虫，把它们扔进嘴里，吞咽下去。然后他抬头望天高喊： “苍天在上！吾心可鉴！ 让蝗虫吃了我的胃肠肝胆，也别再吃我朝天下老百姓农田里的庄稼！” 那年全国判处的死刑犯共三百九十人，到秋天就要行刑问斩。 李世民忽发奇想，决定法外开恩，允许他们行刑前，回家去见亲人最后一面。 事先嘱咐他们见过亲人后，完全靠自觉自己返回监狱，等待被处死。 结果所有死囚犯回家见过亲人后，一个也没有逃跑掉，都自觉地按规定时间回到监狱等待行刑。 李世民为了嘉奖他们守信用，一律赦免了他们的死罪，改判其它刑罚。 这时修筑洛阳东宫，设计施工总指挥窦琎心想： 只有博得皇帝欢心，赢得皇帝对洛阳宫的喜爱，才可以借修筑洛阳宫名利双收，获得封赏。 因此他在设计修建过程中费尽了心思。 他命令既挖人工水池又建造高大假山，宫殿里厅堂馆舍，各种雕梁画栋，奢靡华丽到了极致。 这事儿被谏官发现，写了奏章上奏李世民，告窦琎建洛阳宫过于修造奢华，劳役百姓，挥霍国家钱财。 李世民知道这事后，下令撤去这些奢华修饰，并撤销了窦琎设计施工总指挥的官职。 身为中牟县县丞的皇甫德参，不顾自己官位很低，想彻底否定修洛阳宫的合理性。 他给李世民上书说： “长安那片皇宫不是已经足够居住使用了么？ 何必又去修建洛阳宫？ 修洛阳宫，纯属劳民伤财，盖好了也是闲置。 这种奢靡风气要不得。 好比现在民间风俗，流行女子把头发挽成高髻。 这就是皇宫女子先有了挽高髻的坏风气，又没有加以制止，传到了民间，又带坏了民间风气。” 李世民看完奏章，很是不高兴，憋了一肚子火要发作。 他在朝堂上气恼地对大臣说： “难道全国不役使一个百姓，不收一点地租，宫中嫔妃都剪去头发，宫女变成光头，他皇甫德参这个小小的县令才满意么？ 他管得太宽，心里太没数了吧！” 魏征赶忙劝解说： “皇甫德参上书言辞过激了一些。 他本来官职小，言辞不激烈，怎么引起的陛下重视？ 陛下应当体谅他官小还敢于上书劝谏。 这人必定忠心耿直，满心只为国家着想。” 魏征这么一说，李世民怒气消解了。 即传诏赐皇甫德参绸缎二十匹，诏令给他升官为监察御使，就让他专门去查腐败。 陕西、河南一带连续暴雨，淹了好多人家。 李世民下令停止了洛阳宫修建，把备用的建筑材料送到遭水灾的地方，帮助塌房农民灾后重建新房。 李世民也犯下了错事。他下令杀死瀛州卢祖尚，及大理寺丞张蕴古，形成冤杀错杀。 卢祖尚廉洁耿直，李世民打算派他安抚威慑交趾国(越南北)。 卢祖尚已经答应前往，后来又后悔，推说自己有病坚决不去了。 以后李世民又一再诏命他前往，他就是不去。 李世民为他抗旨发怒，下令斩了他。 张蕴古是大理丞，负责复审地方案件。 河内人李好德，是个神经失常的疯汉，经常狂妄无边地胡言乱语。 有一天，他挥舞一把杀猪刀在街头往空中胡乱划拉，且口中念念有词： “我非凡夫也！乃天帝派往人间打抱不平之使者！ 待我把杀猪刀磨亮，削下当今李家皇帝首级，托在手上把玩，天下田舍郎再不用交租纳粮！” 他站在街心玩刀，众人心生胆怯，不得不绕着道走。 有人为他舞刀挡路颇为愤恨不平，把他告了官府，说他谋反，想诛杀皇帝。 当地官署逮捕了李好德，判他犯下谋反死罪。 张蕴古复审此案，发现跪在堂下的李好德是个神志失常、语无伦次的疯子。 张蕴古说： “李好德神志错乱，满口胡言乱语，答非所问，他的话怎么能当真？ 他只是一个疯汉，他的言语只是疯话，不能作为谋反罪证。 决定无罪释放。” 释放李好德的事发生后，侍御史权万纪对李世民诬告张蕴古。 权万纪说： “李好德他哥李厚德是相州刺史，张蕴古也是相州人，和李厚德私人交情深厚。 张蕴古循私枉法，释放了犯下谋反罪的李好德。” 李世民大怒。盛怒下竟然没有按排人调查真相，传旨把张蕴古按循私枉法罪斩了首。 李世民事后又很后悔，但人死不给复生，后悔也没用了。 634年秋，听说郑仁基的女儿长得美艳绝伦又博学多才，应长孙皇后请求，李世民令她入宫担任宫廷女官。 魏征听说她已经许配给陆爽，立即上表劝阻。 李世民发诏令自责，下令免于册封。 房玄龄说： “她许配陆爽没有明确证据，册封已经下达，不应停止。” 陆爽知道了这事，也赶紧表白，我们陆家和郑家没有迎娶郑氏女的约定。 李世民问魏征： “众臣在这事上迎合恭顺我的决定，陆爽本人也改口表白没有这婚约这回事。 是什么原因他们都这样言不由衷？” 魏征说： “他们担心陛下表面上收回了册封令，暗地里要怪罪他们。 所以他们有婚约在先也不敢承认了，赶紧表白没有婚约是怕违逆了皇上的意愿啊。 他们的祸福在你的一念之间，就会违心地恭顺你。 害怕违逆了您的意图，会给他们自己招来灾祸。” 李世民微笑着说： “他们这样多心多虑，还是我做的不够好啊！” 第61章 追剿吐谷浑 贞观年间，吐谷（yu）浑首领伏允多次派兵入侵唐朝边境。 李世民派使者前往，要他来长安和谈，伏允推辞说他在生病，就是不肯来。 634年春，伏允派使者向李世民提出请求，要求迎娶唐朝公主给他儿子当媳妇。 李世民对吐谷浑使者说： “我同意嫁女儿和亲。 但是得让你国首领来一趟，亲自迎接他的儿媳嫁过去。” 伏允又不肯来，并且派兵侵掠廓州（青海化隆）。 李世民对身边大臣说： “朕对吐谷浑仁至义尽，他就是欠打了。” 鄯州刺史李玄运向李世民写奏章建议： “吐谷浑盛产良马。建议夺取吐谷浑青海良马，解决我国缺少良马的难题。” 634年冬，吐谷浑又举兵入侵凉州。 李世民命李靖为行军大总管，统领各路兵马，前往讨伐。 李靖除了本部人马，又加上五路行军总管属下军队，多路并进。 他们是： 兵部尚书侯君集， 刑部尚书王道宗， 凉州都督李大亮， 岷洲都督李道彦， （李道彦是李神通的大儿子） 利州刺史高甄生。 五路兵马均受李靖统一调度。 李世民又令蕃将执失思力、契苾何力，带本部剩余部下，随军出征。 吐谷浑可汗在唐高祖李渊时，同大唐关系还行，两方不仅开设相互贸易，伏允还向唐朝纳贡。 到了贞观年间，伏允已经老了，朝里的事都是权臣天柱王说了算。 就是这个天柱王多次劝说伏允入侵唐朝边境。 伏允已经老得头脑发昏，就是一个天柱王说啥他就信啥的老糊涂虫。 于是他又听从天柱王的坏主意，再次兴兵进犯唐朝。 他并且扣押住唐朝使者赵德楷，李世民多次派使者招抚，伏允啥都不听。 李世民曾派将军段志玄领兵攻打，虽然打了多次胜仗，伏允的势力没有受到根本打击，仍然时常进犯。 于是李世民这次决定狠狠揍他。李世民升任李靖为仆射，统领全军作战。 李靖领命慷慨前往。 这时李靖已经63岁,李世民念他不怕年老，肯为国家效力，格外赞许。 李靖和五路总管，陆续进发。 唐军步兵多，骑兵少，伏允防备松懈，认为李靖不敢深入吐谷浑作战。 李世民堂弟李道宗，壮年气盛，领兵先进击，进军到青海日月山，突袭青海湖吐谷浑大营，击败仓促应战的吐谷浑军队。 伏允可汗想出了一个坚壁清野的狠毒招数，命今兵士在荒野上放火，把草原上野草全部烧光。 然后伏允自己率兵躲进沙漠戈壁中。 李道宗领兵追了一段路程，一个敌人也碰不见。只见满山遍野都是火光和飘向天空的青烟。 大地千里没有野草，只剩光秃秃的裸露地面和野草燃烧后剩下的黑色草木灰。 李道宗怕继续前进会吃亏，选择险要地势安扎营寨，等待后续部队到来。 没多久各路兵马到了，李靖直属大军也来了，大伙凑到一起商量怎么办。 李大亮说： “野草被烧光，战马没得草吃，肯定饿得跑不动，不如先退兵回去算了。” 侯君集从座位上站起来说： “我军一路追击到这里，已花费巨量物资军需消耗，就这么回去，怎么向朝廷交代？ 敌虏已经逃跑，他们像老鼠四处奔逃，像鸟一样吓得尖叫着飞散。 他们君臣相互失散，父亲和儿子相互找不到各自在哪里。 我们几路大军，如果能协力攻取，容易得像弯腰拾起一棵柴草。 这个时机不抓住，哪里还有更好的机会？” 李道宗赞成侯君集的想法。 李靖于是按照商定的继续进攻。 李靖命令把六路大军分成两路纵队。 李靖、李大亮等从北面进攻，侯君集、李道宗从南路进攻。 北路大军，走到青海南川河西牛心山，遇到吐谷浑军队，一鼓作气打退了他们。 又进军到赤水（长江支流）河源，再次打败敌人。 李靖部将薛孤儿分兵进发青海曼头山，斩杀吐谷浑名王，缴获了几万只牛羊。可以宰杀了一部分烤着吃，补充军队伙食。 兵士多天缺粮，突然换成吃烤肉，而且可以吃饱管够地大块儿吃肉，都欢呼雀跃。 兵士们吃饱喝足，浑身有劲儿，于是再令大军前进。 这时南路军，也领兵深入敌境，白天赶路程，夜晚宿营睡觉。 他们掐指一算，走出去两千多里。 周围的景象完全陌生，四方八方不见一个人影。 侯君集说： “我们这是到了无人区么？” 李道宗说： “有人烟的地方不可怕，倒是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看上去透着死亡气息。” 于是他俩领兵继续前行。 走到逻直谷，山高沟深，小径路崎岖难行。这地方竟然在五月时节的夏天冷到下霜。 将士们越走越觉得这里天气真冷，地面结冰，马蹄踏冰打滑。 巡视四野，没有草可以让马吃了充饥。冰天雪地也没有液态水，到处都找不到水喝。 实在没办法，人渴了，用刀剑砍下山边冰块，啃嚼冰块，马渴极了就啃吃地上的积雪。 候君集、李道宗鼓励兵士不要害怕退缩，坚持继续前进，就能走出这片无人区，到达有人烟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青海乌海，才发现了敌人的帐蓬。 当下指挥兵士杀过去，攻破了敌人的营寨。 伏允仓惶骑马逃走。 他的部下兵众也无心应战，各自逃命。 可是越想逃，越是死得快，一半吐谷浑兵士被唐军杀死。 伏允骑马狂奔到突伦川（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留下天柱王在青海赤海固守。 天柱王拥有吐谷浑精锐军队，占据险要地势坚守。 李靖部将薛万均兄弟俩，冒险前进，被敌人包围。 天柱王指挥吐谷浑兵士，把薛万均薛万彻围在中心。 他俩分头突围，冲不开包围圈，甚至他俩战马都被敌兵刺死，只能徒步奋战。 跟随他们唐兵，在突围战斗中战死超过一半。 幸亏左领军契苾何力，领六百骑兵赶来援救。 契苾何力大喊一声：“贼兵拿命来！” 挥舞长刀杀进敌阵。 他们杀到之处，敌人都惊慌逃散。 薛万均薛万彻见来了救兵，乘势杀出重围，与契苾何力的军队联合在一起拼杀，天柱王战败奔逃。 赤海之战唐军缴获吐谷浑牲畜十万头。契苾何力等收兵回营，李靖领大军跑着赶到这里。 唐军只休息了一天，李靖下令拔营起寨，继续前进，经过戈壁山河流源头，直追到吐谷浑国境西边，才有侦察兵向李靖报告： “伏允逃进了突伦川（塔克拉玛干沙漠）。” 契苾何力对李靖说： “我愿为先锋，带上磁石指南针，深入沙漠腹地。前去捉拿吐谷浑贼首伏允！” 薛万均说： “不可，不能贸然轻进，得汲取我被他们围困的教训。” 契苾何力说： “敌军在沙漠深处没有城郭固守，只是一片行军帐篷。 他们现在抱团聚集在沙漠深处有水有草的绿洲里。 如果不乘胜袭击，等他们再挪了地方分散开来，就更难全部消灭他们了。” 契苾何力只挑选勇猛骑兵将士一千人，竟然直接杀进了大沙漠。 薛万均领大军跟随其后作为后援。 唐军兵马行进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炽热的太阳晒得头昏脑胀，兵士们嘴唇干裂、嗓子冒烟。 将士们只能刀尖割刺战马，趴在马身被刀刺开伤口上，用嘴吸吮，喝马血解渴再继续前行。 唐军走到沙漠深处绿洲附近，已经天快黑了。 巨大的沙漠绿洲里水草丰美，绿树繁茂，一片生机盎然，是透着死亡之气的茫茫沙丘中的一片神奇的桃源圣地。 伏允在军帐中，正想入睡，忽然听到帐篷外喊杀声响成一片，战鼓和号角声一起鸣响，是唐朝大军杀进绿洲来了。 伏允能否逃脱，下一章接着说。 第62章 吐谷浑归顺唐朝 却说伏允可汗，听到唐军杀进了沙漠深处的绿洲里，慌忙从军帐后面逃出，骑上马快跑。 提前惊醒的少数吐谷浑兵士逃出营帐，也骑上马跟在伏允后面跑。 伏允慌乱逃跑中，把所有妻妾子女，一齐丢下不管了。 契苾何力挥舞长柄大刀直入帐内，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他的随从骑兵紧随其后，各拿锋利兵器，专砍吐谷浑兵士的头颅。 吐谷浑兵士在只有星星的昏暗黑夜里，仓促间不能分辨唐军到底来了多少人。 他们怀疑是唐军有十几万人一齐到来，只能吓得没命地乱跑。每个人只是想头还长在自己脖子上，就是万分侥幸。 很短的时间内，吐谷浑兵士逃得精光，只剩伏允的一个妻子，四个小妾，六个儿女，惊慌地聚成一堆，在军帐后部浑身哆嗦。 契苾何力也不同他们客气，指挥兵士把她们一一用绳子捆绑住。 绿洲里还有吐谷浑十万只马牛羊，多到不好驱赶搬走。 这时薛万均率军到来，于是兵士们一起驱赶马牛羊，把它们从沙漠绿洲，经过茫茫大沙漠，一直赶到李靖大军把驻地，听候李靖安排处置。 李靖得知契苾何力的先锋部队获得胜利，满心喜悦。 这时候侯君集领兵，也过了星宿川，又进发到黄河源头鄂陵湖，与李靖会师。 各路将帅，都领兵赶到，只有高甄生没有到达。 李靖等了两天，才见高甄生到来，不免责备了他几句。李靖生气地说： “几万大军等你的这几千人，等了两天你才来。 贻误军机按律要治罪，权且饶过你一回！ 你不知道行军作战，军令如山吗？缘何如此懈怠拖沓？” 高甄生挨了训斥，从此对李靖怀恨在心，到李靖再打算发兵猛追伏允时，高甄生暗中动员各位将领，打算阻挠军令。 这时候吐谷浑派使者至李靖大军中，他们请求归降大唐。 李靖看了吐谷浑写给唐朝皇帝的表文，表文末尾署名是慕容顺。 李靖问吐谷浑使者： “署名怎么不是你国首领伏允？” 使者回答说： “我国首领伏允战败回来，感到已经穷途末路。 他把一根绳子挂到一棵树上，又套在自己脖子上，上吊自杀了。 现在我国首领是慕容顺。” 伏允的儿子慕容顺，当时不在吐谷浑军队中。 得到父亲伏允上吊自杀消息，慕容顺才骑马从他所在的大宁赶回吐谷首府奔丧。 吐谷浑群臣认为此次兵败国君自杀身亡，一切都是天柱王一个人执意反唐造成的恶果。 吐谷浑群臣经过商议，拥立慕容顺为新国君，处死了罪恶累累的天柱王。 随后慕容顺写了表书给唐朝大军，甘愿归降。 李靖即派骑兵骑快马经沿途驿站飞报长安。 李世民得到吐谷浑归降的消息，下诏封幕容顺为西平郡王，仍然令他统辖吐谷浑旧部。 同时命令李大亮在吐谷浑驻兵三千人，用于暂时支持慕容顺，维持国家秩序。 李靖以下，一律奉命还朝。李靖、侯君集等，入朝复旨，汇报平定吐谷浑作战情况。 李世民逐一慰劳犒赏他们。 忽然高甄生诬告李靖谋反，他还事先暗中嘱咐广州刺史唐奉义，提供假证词。 李世民命令司法官署查审案情，结果是高甄生纯属凭空诬告，于是判处高甄生诬告罪，可以免杀，发配边关服刑。 西平郡王慕容顺，懦弱胆小，没有能力慑服群臣，竟被吐谷浑国内群臣谋害杀死。 慕容顺的儿子诺曷钵还是个半大孩子，吐谷浑群臣谋反杀他爹时，他逃走躲藏，得以存活下来。 吐谷浑朝中大臣杀死慕容顺后，群臣内部又争权夺利，吐谷浑朝堂乱成一团。 李大亮打算前往平定镇压，但是他属下只有三千唐军，他担心力量不足，上奏表向李世民请求派兵增援。 李世民命令侯君集领兵前往增援。 侯君集领兵日夜兼程，晚上头上顶着星星月亮前进。 到达吐谷浑，侯君集和李大亮领兵进入吐谷浑首府。 他俩一起走进吐谷浑朝廷，吐谷浑的大臣们相继被唐军大军压境吓服，不敢违抗唐朝命令。 侯君集和李大亮查出吐谷浑朝廷内领头发动叛乱的几个人，让唐军抓捕起他们来斩首示众。 李大亮对吐谷浑群臣说： “发动谋反头目已被处死，协从者一律不再查审问罪！ 如今打算立慕容诺曷钵为新君主，你们赞同不？” 吐谷浑群臣齐声说： “赞同！赞同！” 吐谷浑群臣迎奉拥立诺曷钵为新君主。 看到有唐朝保护，诺曷钵才放心做了吐谷浑可汗。 诺曷钵对大唐感恩戴德，认为大唐对他恩重为山，派使者到长安，请求唐朝颁发历书，直接使用唐朝的年号和历法。 李世民予以批准，并封授他为河源郡王。 639年，慕容诺曷钵骑马沿各驿站到达唐都长安。 李世民赞许他对唐期恭敬顺从，把秀丽端庄、聪明贤惠大唐宗家室女弘化公主许嫁给诺曷钵为妻。 诺葛钵千恩万谢地对李世民说： “陛下待臣恩情如青海湖浩瀚无边，臣当效犬马以报皇上大恩！” 640年二月，李世民派弘化公主的真实父亲淮阳王李道明，武卫将军慕容宝节等人携带大量陪嫁物品，护送弘化公主入吐谷浑成亲。 第63章 文德皇后 635年五月，太上皇李渊突然就病倒了。他没有力气下床站立和行走，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李世民吩咐名医给父亲治病。 每天朝堂的事处理完，李世民就匆匆赶往父亲的寝殿，守在父亲身边。 李渊病情不见好，先是自主翻动身体的力气没有了，后来力气微弱得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他就闭着眼睛醒一阵，昏睡一阵。 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思绪，眼前里脑海浮现都是往昔那些忘不下的岁月： 他的孩童时代，夜色很深了，他还在挑灯夜读。 他的少年时光，母亲独孤氏要求他苦练射箭本领。他苦心磨练，练就了箭无虚发的神功。 晋阳起兵前，那些夜不能寐，艰难做决定的日子。 夺取霍邑前，二十天的连阴雨，他忧心如焚。 攻打长安城，他连续多天顾不上合眼休息的那些日日夜夜。 惊变玄武门，他的两个儿子同时消失，他如万箭穿心般痛不欲生，又不知该向谁诉说内心深处的苦。 后来他把朝政交给李世民，一下子身心放松，无所事事的那些悠闲时光。 这一幕幕景象都在眼前浮现。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分明看见，他的妻子窦小慧从天国来接他了。她还是那么美丽端庄，光彩照人。 想起窦小慧，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老泪，他泪水溢出眼眶，慢慢流过耳边，又滴到枕头上。 他该走了。恍惚中，他看见窦小慧对他微笑，那笑容楚楚动人。 他试着伸手去拉窦小慧的手，可是他的手抬不动，不听使唤。心里一着急使劲去抬手，他呼吸停了，心跳也停了。 他的脑海还在活动，还有残存的意识，他听见了守在他身边的二儿子李世民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父皇！父皇！！”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世民见父亲与世长辞，便放声恸哭，众人劝止不住。 李世民守丧期间，按习俗不便上朝理政，特令皇太子李承乾，暂行处理朝政。 过了五月，太上皇李渊和妻子太穆皇后窦小慧合葬于献陵。 筑陵高六丈，在平地筑成一个巨大的土山。唐献陵在今陕西咸阳三原县境内。 安葬李渊后， 到了636年，李世民恢复正常上朝理政。 没想到过了半年，李世民正妻长孙皇后开始生病，病情一天天在加重，安排多位名医诊治都不管用。 李世民牵挂长孙皇后病情，吩咐太子李承乾日夜守在母亲的床边。 李承乾想请求父皇李世民传旨大赦天下，并且请能同鬼神说话、精通各种法术的人到皇宫做法去病消灾。 长孙皇后听了生气但气息弱小地呵斥李承乾： “每个人生死自有天命，不是人为作法可以改变的。 如果多行善事，可以得福报延长寿命，我这一辈子问心无愧，没做缺德事。 你看我只做善事都不顶用，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佛教是从遥远的国外传来的，皇上不太愿意做这些事。 大赦天下影响正常国家法律执行，哪有随便大赦天下的？ 你不能妄自要求皇上大赦！” 太子李承乾不敢奏请父皇，只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了房玄龄。房玄龄又把这事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赞叹地说： “皇后仁德大义啊。” 不久房玄龄犯了小过错，李世民一怒之下，把他赶回家去了。 这时长孙皇后已经病情危重，和李世民诀别。 她伤心哽咽地说： “房玄龄侍奉陛下多年，为人小心缜密，不愧为忠良之臣。 如果不是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就别抛弃不用他了。 我们长孙家族本是寻常人家，因为缘分成了皇亲国戚。 如今作为名门望族，没有大德大才，苟且享受福禄，最易招来灾祸。 如今是外戚出入朝堂，已承陛下厚恩。 我这辈子对当朝没有恩德贡献，死后不可以厚葬。 我愿意葬在山上，不能占用耕地农田。 不能垒筑坟墓，不要用棺材，用覆盖屋顶那样的破木板装殓我就行。 节约费用送终，这样才不会增加我的罪孽，愿陛下不要忘记！” 说到这里，她累得说不动了，歇息了好一会，又用微弱的气力握着李世民的手说： “此后陛下管理朝政，请亲近正直良善的君子， 远离 阿谀奉承的小人。 接受忠心劝谏，规避邪恶谗言。 少役使百姓，不要贪玩游猎。 这样我死了也没有牵挂和怨恨了。” 李世民听到这里，泪水满了眼眶。 他只是朝着长孙无尘点头，无法回答什么。 长孙无尘怕李世民伤心，也不再说什么了。 长孙无尘的弥留状态，又延长了一两天。 636年六月二十三日，她突然呼吸急促，身体动了一下，彻底停止了呼吸。她去世时只有三十六岁。 长孙皇后仁德贤良，她在世时后宫的嫔妃都爱戴她。 她教育孩子，总是强调做人要谦逊和节俭。 她哥哥长孙无忌，和李世民从小就是知心朋友。 李世民认为长孙无忌是辅佐第一功臣，可以出入一般臣子无权进入的李世民卧室，李世民打算让他担任朝廷重臣。 长孙皇后知道了绝不允许，她对李世民说： “陛下，汉朝吕后篡权，霍光专权，都是外戚参与朝政引发的恶果，历史上的教训不能不记取。” 李世民不听她的，竟然任命长孙无忌为尚书仆射（宰相）。 长孙皇后知道了很不高兴，秘密嘱咐长孙无忌辞职。她说： “哥哥，外戚主政最后往往是朝政祸乱，并且祸及家族。 位高权重、权倾朝野时，就离灾祸不远了！” 长孙无忌一再请求辞职，李世民没有办法，只得准许。 长孙皇后知道后满脸欢喜，脸上不见了忧伤的表情。 太子李承乾的乳母遂安夫人，请求增加太子东宫的器物。 长孙皇后知道了，一脸愤怒： “太子所缺少的是仁德和美好名望，缺的不是财产物品！ 为什么要求增加财产物品呢？我不允许！” 长孙皇后的女儿长乐公主李丽质，嫁给了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就是姑家表妹嫁给了舅家表哥。 李世民格外疼爱女儿李丽质，命令主管官署给公主家送财物，给长乐公主李丽质加倍送。 魏征进谏说： “如今陛下送钱送财产给公主，违反规定给长乐公主加倍，我私下里很不理解。” 李世民听了很不高兴，回家把这事说给长孙皇后听，长孙皇后说： “我听说陛下特别器重魏征，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器重他。 今天知道魏征对你说的话，原来他总是以仁德大义提醒陛下，这真是为国家尽心尽责的忠臣啊。” 李世民于是减少给长乐公主送财物，并赏赐魏征帛缎四百匹，铜钱四百缗。 长孙皇后也派太监抱着一摞绸缎去送给魏征，并且让那个太监捎话说： “听说你为人正直，现在见识到了。 盼望你一直保持下去，千万别也变得世故圆滑啊！” 魏征进谏不怕激怒李世民。 李世民有一天退朝，回到家中，一脸怒气对长孙皇后说： “我总有一天要杀死这个乡野村夫！” 长孙皇后说： “你说的乡野村夫是谁？” 李世民说：“就是魏征啊！他总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还在朝廷上守着大臣羞辱指责我，所以我必须杀死了他，才解我心头之恨！” 长孙皇后听他这样说，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走出去了，李世民觉得她这次好奇怪。 不一会，长孙皇后又回来了，她穿了一身官员上朝的官服，重新进了屋，像朝中大臣一样，拜了拜李世民说： “臣贺喜陛下！ 臣听说皇上英明，朝臣才敢耿直。 如今朝廷中有个耿直的魏征，是因为有个圣明陛下，他这种人才能存在。” 李世民听了恍然醒悟，转愤怒为喜悦，对待魏征礼遇优厚和当初一个样。 长孙皇后最喜爱看书，梳妆和管理后宫以外都挤出时间看书。 她从书上查阅古今妇女得失对错的典故，编写成了女子言行修养准则十三卷。 她去世后，才由相关部把这事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阅读长孙皇后编写的女则十三卷，一边看一边哭。 李世民对大臣们说： “古人说四十不惑，四十左右就不能动不动就伤心流泪了。 但我从此回到后宫家中，再也听不到她的劝诫嘱咐了。 失去一个好的贤内助，所以时常悲伤流泪。” 李世民宣诏追谥长孙无尘为文德皇后，安葬在昭陵。 按照长孙皇后遗愿，陵墓不占田地，建在陕西咸阳礼泉县九嵕山主峰上。 以后李世民又命人在皇宫庭院建造一座了望台。 他时常登上了望台，遥望九嵕山昭陵的方向。 有一天，他和魏征一起登上了望台，问魏征： “你能望见昭陵不？” 魏征看了好久，才说： “我视力衰退，老眼昏花，看不见。” 李世民用手指着九嵕山说： “你看，就在那边。” 魏征回答说： “我以为陛下远望的是先帝和太穆皇后的献陵，如果你说是昭陵，我早就看见了。” 李世民马上明白了，魏征是在点醒他，别顾着思念长孙皇后，忘却国家社稷大事。 李世民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下令让人拆除了了望台。 从此他再也不天天了望昭陵了。 第64章 魏征上疏 长孙皇后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 三个儿子是： 太子李承乾 二儿子魏王李泰 三儿子晋王李治 其中三儿子李治就是李世民之后唐第三代皇帝，史称唐高宗。 李世民怀念长孙皇后，对这三个儿子格外宠爱。 二儿子魏王李泰，总是自降身份礼贤下士，又擅长撰文写诗，深受李世民喜爱。 他让李泰在魏王府中创设文学馆（文学研究院），允许李泰广泛选拔文学学士。 有谏臣稍有异议，说： “李泰的学识也没达到创设文学馆水平啊。” 李世民于是让王珪当魏王李泰的文学老师，李世民对李泰说： “你对待我是怎样尊敬的，你就怎样尊敬王珪老师就行。” 李泰答应下来。 李泰每次见到王珪，必定先行跪拜大礼。 王珪也以大老师自居，不肯稍稍放下架子。 李泰问王轨说： “老师，忠孝二个字是什么意义？” 王珪说： “泰王你把当今皇上当做你的国君，你就做事尽忠尽职。 泰王你把皇上当你父亲，为人做事就考虑如何尽孝。 忠孝两全可以安身立命，可以成就名望。” 李泰又说： “忠孝两个字，我已受教了，请问从哪里学起？” 王珪说： “汉东平王刘苍曾经说：做善事最快乐。 愿魏王小心记住这句话，别忘了！” 李泰于是不再问。 李世民听说王珪尽心教李泰，很是欣慰。 他对左右侍臣说： “我儿子从此不做错事了。” 王珪的儿子王敬直，娶了李世民三女儿南平公主。 皇帝的女儿下嫁臣子之家，大部分自恃身份高贵在婆家盛气凌人，瞧不起公公婆婆。 王珪叹一口气说： “皇上每件事要崇尚遵循礼仪章法，我这个当公公的受到当儿媳的公主礼敬拜见，才能使国家形成美好风尚。” 南平公主和王珪儿子新婚那天，王珪和夫人并坐在正堂上，令新婚的南平公主给自己端水洗脸梳头，执行新媳妇进门的孝道仪式。 南平公主欣然接受。 从此恢复了南北朝以来的古礼。李世民知道了非常高兴。 后来，王珪得了病回家治病。 李世民派民部尚书唐俭帮助王珪调理药剂和饭食，王珪病情不见好转。 634年，王珪病逝。 王珪在世时，有一次李世民对王珪说： “你可以对房玄龄等人，加以品评。说说你和他们比较谁更贤能。” 王珪回答： “勤恳报效国家，我不如房玄龄。 文武双全，出征为将，入朝为相 ，我不如李靖。 说事详尽明白，忠实公正，我不如温彦博。 妥善处理急难问题，我不如戴胄。 谏铮耿直，我不如魏征。 分辨清浊，恨恶扬善，我略有长处。” 李世民深表赞同。 李世民和嫔妃生的儿子，也都封了王。他们是： 吴王李恪 齐王李佑 曷王李情 蒋王李恽 越王李贞 纪王李慎 李世民让他们分别担任各州都督或刺史。 李恪任安州都督，多次外出打猎，带上众多随从。 打猎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经过村庄。 老百姓家的鸡在村外悠闲地觅食，用双脚刨开土找虫子吃呢。 它看见大队人马来了，吓得“咯咯咯”惊叫着，匆忙展开翅膀，扑愣愣飞到树上去了。 老百姓家的几只狗惊得一路追着咬他们打猎队伍。 李恪的随从拉弓射箭射死了追着咬的那几只狗。 随从们还骑马踩坏了老百姓的庄稼。 侍御史柳范，上奏书给李世民，弹劾他们侵扰百姓，行为不当。 李世民把李恪撤了职。 后来谏议大夫褚遂良对李世民说： “这些皇子太年幼，还是些半大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 他们不知道政府管理是咋回事，不应该掌管一个州的事务。 不如召回长安，接受良好教育成为人才，才可以派往各州管理百姓。” 李世民虽然认同他的说法，只是召回了一两人就作罢。 637年七月，滂沱大雨下了半个月。谷水河和洛河暴发洪水。 河水漫过河岸，灌进了洛阳宫。浸泡损坏了官署和民宅，倒塌了不少房子，淹死了6000多人。 李世民传下诏令，把大水泡坏的宫殿，稍做修缮，不能花钱太多，撤除报废的明德宫内的玄圃庭院。 命令把院中建筑材料，送给附近房屋倒塌的各家各户。 李世民还命朝内和地方官员，一起上奏书提意见，报告朝政过失。 臣子们应诺发表意见，都说中了当下时政弊端失误。 影响深远，最有名的要数魏征上奏的《十思疏》和《十渐疏》。 十思疏大意说： 一，老百姓是水，朝廷是船。水能承载船，也能把船打翻。得谨慎对待。 二、为国君，自己得到喜爱的东西要知足，不贪得无厌。 三、大兴土木营建宫室，要适可而止，不劳民伤财。 四、居高位要谦虚谨慎，修养品行。 五、戒自满，要胸襟广阔，海纳百川。虚心采纳意见。 六、外出游猎，不要赶尽杀绝。 七、做事善始善终。 八、疏远奸佞坏人。 九、不因喜欢谁就奖赏无度。 十，不因讨厌谁就过度惩罚。 过了一年，全国发生严重旱灾，魏征又给李世民上了着名的《十渐疏》。 《十渐疏》大意说： 我跟随陛下十多年了。陛下曾答应我永守仁义、节俭、朴素。 现在看来有点有始无终了，十个有始无终的苗头是： 一、贞观之初，陛下不烦扰百姓，不追求享受。 现在派使者万里之外，搜寻良马、珍宝。 二、贞观初年，陛下尽心尽力，爱护百姓。 现在奢侈放纵了，很想动用民力，陛下还说： “百姓无事，容易骄情。 让他们多服些劳役才肯听使唤。” 三、贞观初年，陛下对自己要求苛刻。 近来却放纵欲望，劳役百姓。 陛下恣意营建的时候，还自我辩护： “不这样修建，对我不方便啊”。 四、贞观初年，陛下亲君子远小人。 近来亲昵小人，对君子敬而远之。 五，贞观之初，陛下不爱宝物，不做无益于实际的事。 现在稀有奢侈物品进献上来您就接收。 享乐用品在无休止地制造和进献。 六、贞观初年，陛下访求人才像快渴死的人找水喝一样急切。 现在用人只凭个人好恶。 一些贤能的人您一听到别人说他坏话就不用了。 七、贞观初年，没有打猎嗜好，潜心治国。 现在各地进献猎狗和猎鹰，陛下早出晚归地去打猎。 八、贞观初年，陛下对臣下以礼相待，民情能及时反映上来。 现在官员有事报告，很难见到你一面。 九、贞观初年，陛下总在苦心琢磨治国的方法，常害怕自己做不好。 现在骄傲自满了，臣子都顺从讨好你，愿意跟您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了。 十、贞观初年，百姓和朝廷心贴心。 如今百姓被劳役折磨得心寒了，不再对朝廷报有深厚感情了。 福祸都是人为招来的。 现在旱灾遍及全国， 这是上天发出警告了。 该是陛下打起精神努力治国的时候了。 李世民看完两疏，深受触动。把它放在枕头边上，时常拿起来看，以反躬自省。 两奏疏对延续政治清明的贞观之治作用重大，我才把它写进这本书里。 两疏是议论文，不如说故事精彩，就简单录入一点。 丰富多彩的大唐真实故事，下一章咱们接着说。 第65章 武媚娘入宫 李世民接纳了他四弟李元吉的妻子杨珪媚，封为杨妃，生了个皇子叫李明。 还有个杨妃，她给李世民生了个皇子叫李恪。这个杨妃也是隋炀帝和嫔妃生的。 两个杨妃都是隋炀帝女儿，她俩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有人说李世民多情，只是想把他的优秀基因更多的传下去，有人说他好色。 李世民总是对有学识才华，秀外慧中的年轻貌美女子孜孜以求，没有满足。 在正史《新旧两唐书》里拥有个人列传的徐贤妃就是其中之一。 担任右卫长史的徐孝德是浙江湖州人。 627年，徐孝德的妻子生下一名女婴，这个女婴五个月大就会说话，长到四岁时能通读《论语》。 她的天资聪慧让父母深感惊喜，对她倍加宠爱，给她取名叫徐惠。 徐惠八岁时写的文章文辞华美，被争相抄写传播。 李世民听说她才华横溢，把十四岁的徐惠选入宫中，纳为才人。 徐惠入宫后读书万册，几乎手不择卷。 李世民一有时间，就跑去和她谈古论今。 徐惠不久被升为皇妃，李世民对她宠爱不倦。 宫女们私下称徐贤妃为青春少女版的第二个长孙皇后。 被李世民宠爱的还有： 阴妃（生了皇子李佑） 王妃（生了皇子李恽） 燕妃（生了皇子李贞） 韦妃（生了皇子李慎） 637年，李世民39岁，还没停止选美选秀。他又选了14岁的武则天入宫。 武则天她爹武士彟（yue)，是先帝李渊的好友。晋阳起兵时，他负责管理全军铠甲兵器。 大唐建立后，武士彟被封为光禄大夫，工部尚书，他做京官时，和妻子住在京城长安。 后来武士彟被任命为荆州都督，搬家到荆州居住。 武士彟和原配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叫武元庆、武元爽。 武士彟后来娶了次妻杨氏，生了三个女儿。 大女儿武顺儿，二女儿武晴儿，三女儿武疏影。 二女儿武晴儿就是后来的武则天。 武晴儿十二岁时，她爹武士彟去世，武晴儿的母亲杨氏失去了保护。 武晴儿的堂哥武惟良、武怀运、武元爽等落井下石，言行张狂地欺负武晴儿的母亲杨氏。 杨氏和三个女儿在荆州处境艰难，不久她便领着武晴儿她们三个小姐妹搬回长安原住宅居住。 李世民听说原工部尚书武士彟二女儿武晴儿生得美艳妩媚，且才华智慧过人，世人惊为天女下凡。决定派使者前往征召。 皇宫使者打听着到了她家。 武晴儿的母亲杨氏，突然接到圣旨，忍不住放声大哭。 朝夕相处的二女儿就要被使者带走了，杨氏拉着武晴儿的手诀别，哭着悄悄嘱咐武晴儿： “闺女，此去伴君如伴虎，老虎喜怒无常，不要惹怒了老虎啊。” 武晴儿母亲杨氏一边悄声嘱咐，一边哽咽着哭声不绝。 没想到武晴儿谈笑自若，劝说起母亲来了： “娘，你别哭了。 女儿能见到圣明天子，谁知是祸不是福？ 为什么先自悲伤恸哭呢？” 武晴儿母亲收住眼泪不哭了，送她走上皇宫派来的马车。 载着武晴儿的马车到了皇宫，她被太监引导着进见李世民。 武晴儿看了一眼，一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坐在厅堂之上，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震撼人心。她想：这就是名扬天下的圣明皇帝么？ 武晴儿一点也不慌张，笑盈盈地弯腰曲膝下拜。 她从容地自我介绍说： “奴家姓武，乳名晴儿。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说： “请武晴儿起身说话。” 武晴儿站起身，李世民一眼看去,武晴儿脸若牡丹花瓣，粉嫩细腻。眼若秋水清澈，口鼻灵巧精致。 豆蔻芳华的她，洋溢着摄人心魄的青春朝气。 李世民又问武晴儿： “汝芳龄几何？” 武晴儿答： “奴家今年一十四岁。” 李世民看她身材颀长，已有十七八岁模样。 李世民问她几句话，武晴儿都应答得体。 李世民觉得最动人的还不是她那一双美丽灵动的眼睛。 是她的说话声音字正腔圆，婉转动听如同天籁之音。 李世民当即命宦官把武晴儿加入后宫编列。 待黄昏时，令宦官召武晴儿侍寝。 一个娇小女孩，已经懂得风月。 李世民怕她禁受不起，可是武晴儿主动投入怀抱，毫不害怕。 爱河共渡，武晴儿一个蹙眉、一个微笑都楚楚动人。 第二天早上，李世民要起床上朝。 他低头看锦被里的武晴儿，她还没睡醒，酥胸半露，眉黛青浓，妩媚动人。 李世民越看越喜爱，心里想好了，给她取一个新名字叫“武媚娘。” 李世民轻轻喊她几声，武晴儿这才醒来。 她刚要打算起床道谢恩宠，李世民已经匆匆上朝去了。 处理完朝中之事，李世民才下诏，册封武晴儿为“才人”，正式赐名为武媚娘。 武媚娘当朝施礼谢恩。 李世民让宦官安排她居住在福绥宫。 并且命宦官把居住在福绥宫老年的宫娥彩女，都遣送回家。 李世民又命令 ： 住在福绥宫的唐高祖李渊生前宠爱的尹德妃、张婕妤等人，限期离开，各回各家养老。 先帝李渊的宠妃尹德妃、张婕妤在玄武门之变前没少对李渊搬弄是非。 她俩都亲近李建成、李元吉，对李渊大吹枕边风，诬告陷害李世民，极力挑拨离间李渊和李世民的父子关系。 人算不及天算，她俩当初想帮助李建成、李元吉搞垮李世民，然后靠李建成继位后能善待她们，给她们养老的想法，因为一个玄武门之变完全落空。 第66章 讨伐高昌 高昌国在西域（今新疆吐鲁番）。东邻吐谷浑，定都在交河。 630年，高昌国王麹文泰领妻子宇文氏入唐拜见李世民。 当时的西域各国，听说高昌国王麹文泰入唐，都请求他把自己的国也介绍给唐朝，并表示愿意给唐朝进贡。 李世民说： “你回去告诉他们，西域各国前来纳贡，完全自主自愿。” 631年，焉耆国王突骑支派使者向唐朝进贡，从高昌国借道而行。 使者到了唐朝廷，请求重新开通沙漠商道，以便往来。 原来汉朝时与焉耆国通使，另有沙漠通道，不必借道高昌国。 到了隋朝末年沙漠通道堵塞，借道高昌，总害怕高昌国牵制，很不方便。 李世民当然允许。 高昌王麹文泰知道了这事，很不高兴。心想：你焉耆小国和唐朝通好，修沙漠通道，得先跟我商议，我赞同了才可以。 麹文泰当即派军队偷袭焉耆国，抢掠了不少人口牲畜。 随后西域各国使者，想前往唐朝，必须先请求高昌国批准，否则不允许通过。 有伊吾国（新疆哈密)，先前归属西突厥，现在愿意归附大唐。 麹文泰和西突厥联合攻打伊吾国，伊吾国向唐朝求援。 李世民颁诏严厉谴责高昌国，并且命他大臣阿史那矩，入长安谈判。 麹文泰不肯派阿史那矩出行，只令长史麹雍入唐朝谢罪。 李世民告知麹雍，督促麹文泰赶紧来长安见他。 李世民等了半年，麹文泰称病一直不来。 后来得知麹文泰又联合西突厥攻破焉耆国。 李世民又派出使臣李道裕，前去见麹文泰，陈述高昌国各种罪状。 麹文泰对唐使李道裕傲慢无礼。并且说道： “雄鹰在天上高飞； 野鸡趴在蒿草丛中； 猫在厅堂上跑动； 老鼠匍匐在窝里， 它们各有各的生存空间，没有人去干涉它们。 我作为一个国家首领，难道还不如鸟兽，可以自己作主么？” 李道裕知道他蛮横不讲道理，返回报知李世民。 李世民派使者访问薛延陀，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攻打高昌国。 薛延陀真珠可汗，对唐朝恭敬顺从,对唐使说： “请转告大唐天子，如大唐发兵打高昌，我们愿派军队充当先导。” 李世民再派民部尚书唐俭，右领军大将执失思力，携带绸缎赏赐给真珠可汗，商定了进军高昌具体事宜。 李世民命吏部尚书侯君集，屯卫大将薛万均，率兵征讨高昌。 麹文泰得知唐军西进而来，还傲慢地对他的群臣说： “唐朝离我国七千里。还有两千里沙漠戈壁阻隔。 沙漠里人没有水喝，马没有草吃。 沙漠深处晚上寒风刺骨象刀割。中午太阳毒辣，热风扑在人脸上似火烤。 他们怎么可能突然到我国这边？ 以前我去唐朝时，亲眼看见秦陇（今陕西甘肃）一带，城市都破败不堪，蒙了一层灰尘，没有丝毫生机，已经远非隋朝可比。 今天他们来讨伐我国，发兵太多，军粮必然接济不上。 如果唐军三万以下，我国足能就挡，以逸待劳，坐等他败。 他们如果屯兵城下，不过二十天，他们的军粮吃光，必定撤走。 那时我军紧跟他们的脚后跟追着打，一起可以获胜。” 于是安心等待唐军来，并不加以防备。 过了一两个月，有侦察兵报告说： “唐军已靠近沙漠了。” 麹文泰还没慌忙，只是问侦察兵：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 侦察兵回答： “足有十几万人。” 麹文泰开始心里惊慌，嘴唇哆嗦着说： “十万大军，说来就来么？这该如何是好？” 侦察兵说： “唐军这次有薛延陀军队在前引导，所以进兵很快。” 麹文泰越发慌乱害怕，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焦虑得在军帐内团团转，当天下午惹起大病。 忽然冻得哆嗦，忽然热得浑身冒汗，忽然昏睡，忽然又恍惚半醒。 麹文泰睡在帐篷中，说了一两天梦话，兀自言语。一会说： “不把唐朝放在眼中，招祸来了啊。” 一会说： “唐军来了，吓煞我啦。” 他两天不吃不喝，竟然断了气。 他的儿子麹智盛，平时没有什么才干，到这时又要给他爹办理丧事，又要派兵御敌，越发不知该怎么办。 麹智盛心想：哪管得了国家存亡了，只好料理完丧事再说。 唐朝大军进兵到达柳谷，得知麹文泰已经病死。高昌国正在发丧。 唐军将领都向侯君集请战，请求趁高昌国丧突然偷袭。 侯君集说： “皇帝因为高昌国蛮横无礼，特派遣我们西征。 我军不能搞偷袭，此时进去，是堂堂正正。 让他们国民知道，是他们国君犯下罪过导致的征讨，这样才不愧是王者之师！” 于是命将士擂动战鼓，造出声势进军。 首先攻克田城，俘房城中男女7000余人。 随后命令中朗将辛獠儿领兵为前锋，深夜前进。攻破高昌城外围防线，直到高昌都城下。 侯君集领大军赶到，把高昌国都城团团围住。 高昌国兵士从城墙上用粗大绳索绑着吊筐，放下 一个人来。 唐军兵士上前围住查问，原是他是高昌国派往唐军帅帐送信的使者。 使者从吊筐里拿着一封文书走下来，由唐军兵士引导，入唐军帅帐进见侯君集。 使者递上文书，侯君集打开看，上面写着： “得罪大唐天子是我国先帝，上天惩罚了他，他已经死了。 新国王麹智盛继承皇位没几天，盼大唐吏尚书侯大将军多加可怜同情！” 侯君集看完，对高昌使者说： “你们新继位国君如果真心悔过，应当束手投降，我可以让他不死。” 使者得了唐军统帅意思，仍然跑着坐到吊筐里。由多名兵士在城墙上往上提拉大绳，把他提上城去。 侯君集耐心静静等了一天，并不见麹智盛出城投降。 于是下令兵士用正方形布作包袱盛装沙土，背土填沟，填平了护城沟堑，越过沟堑猛攻高昌都城。 城上的箭像下雨一样射下来，各种大小形状不同的石头也从城墙上面往下扔。 唐军被射死砸死的，射伤砸伤的，每天有几百人。 侯君集命兵士制造了多辆高架巢车(望楼车），车底有轮子，可推动。 楼车高近十丈，比城头还高过几尺，可以俯瞰城中。 车顶作战高脚屋蒙着生牛皮，敌人射箭扔石头伤不到高屋内兵士。 唐军兵士在高脚屋内往下射箭，城内高昌兵士害怕得很。被唐军射中的哀叫着死去。 麹智盛盼着西突厥来增援。西突厥同高昌国有协议，紧急情况相互帮助。 西突厥这次也曾发兵相救，因听说唐军这次是10万人马，援兵走到半路又折回去了。 麹智盛孤立无援，无可奈何命兵士打开城门，他领兵出城投降。 侯君集命令兵士绑住麹智盛，看押起来。 又把唐军分成多路人马，攻打占领高昌国境内其它城池。 连续攻下二十二座城，收降8046户人家，人。得高昌国土地东西800里、南北500里。 唐军进城前，高昌国曾有童谣传唱： “高昌兵， 如雪霜， 唐家兵， 如太阳。 太阳照雪霜， 转眼都化光！” 到麹智盛归降，算是童谣应验。 第67章 高昌归唐 胜利捷报使到长安，李世民想把高昌国纳入唐朝版图，设置州县。 魏征进谏说： “陛下即位不久，麹文泰就入朝拜见，还算恭顺。 近来骄横叛逆，阻挡西域各国进贡道路，还截留各国送唐贡品，我国才兴兵前往征讨。 如今麹文泰已经病亡，上天已惩罚了他。 如今为陛下着想， 应该安抚他们的百姓，继续存留他们的国家。 册立他的后代为新国君，恩威并施，才能长远下去。 如果把高昌国土地，当作战利品，改设唐朝州县， 此后至少得安排两千人军队镇守。 每年得有几千人翻越沙漠，往来两地。 朝廷还得为驻守军队提供军饷、夏季冬季衣服、吃住费用。 驻守兵士远离亲人几千里，必定苦苦思念家乡。 同时，陛下从高昌那边得不到一把米、一尺绢帛，用来补充朝廷开支。 收归过来有害无益，我认为陛下不如不要高昌国这片土地！” 李世民说： “高昌旧地，是西域各国和华夏通商必经之路，这条路如果一直在别国手上，能确保畅通么？ 只算眼下得失，势必满足于小国寡民，账可不是这样算。 国力强大，四夷威服，让外国敬重我国，首先得疆域辽阔。 为华夏千秋万代计，即使沙漠戈壁，千里不毛之地，也是我国财富，不可轻易丢弃，任他人占去。 何况高昌不是沙漠戈壁，多有雪山融水成河，灌溉农庄田园。” 李世民没有听从魏征建议，下诏改高昌为西州，州府设在交河城。 随后设置安西都护府，派军队驻扎守卫。并诏令侯君集率大军还朝。 侯君集率领军队押着高昌国王麹智盛，还有麹智盛的弟弟麹智湛，一路高奏凯歌还朝。 从此唐朝国土，东到大海，西至焉耆国。 南到林邑(越南)，北到大沙漠，都划分了州县。 大唐疆域东西宽9510里，南北长里。 侯君集班师回到长安。 李世民为凯旋将士举办庆功酒宴，连续三天，放开吃酒。 将士吃醉酒失态失语，概不问罪。 醉得走路不稳，跌跌撞撞醉倒在街边，也不算过错。 侯君集命兵士押解麹智盛兄弟，进观德殿见李世民。两人跪趴在地上喊： “高昌国罪人拜见大唐皇帝陛下。” 李世民说：“两位快请起。” 两人谢恩起身站立一侧。 李世民加恩宽待他俩，麹智盛为左武卫将军，兼金城郡公。 麹智湛为右武卫将军，兼天山郡公。 两人再次行礼谢恩。 行军总管侯君集以下将士，各有不同赏赐。 这时大臣有奏章递给李世民，弹劾侯君集占领高昌都城时，私自拿了高昌国库收藏的奇珍异宝，且私自纳藏高昌皇宫美女一名，没有报知皇上。 他的手下将领也犯下了偷抢高昌国财宝罪。 侯君集不能以身作则，没有严守法度，他害怕部下告他，也不敢制止下属偷窃私抢高昌国财物。 李世民看了弹劾奏章很愤怒，下令关押侯君集严厉审讯。 侯君集很不以为然，自言自语说： “如今跨越沙漠，万般苦辛立下战功，反倒这么快成了罪囚。” 中书侍郎岑文本对李世民说： “高昌国君昏乱无道，陛下命侯君集领兵， 一路千辛万苦前往征讨，短时间荡平高昌。 胜利回朝以后，所有将帅以下，都得到了重赏。 这事过了还不到十天，侯君集就被关押起来了。 侯君集自犯国法，犯罪应受惩罚。 但是恐怕全国百姓知道这事，开始怀疑陛下是只记住人的过失，忘了人立的功绩，从此人心涣散。 我听说皇帝命将领出征，如果能战胜敌人，有贪污也应再行奖赏。 如果是征战无能打了败仗，他廉洁不贪也应该予以处死。 我看到兵法上说，国君能够让将领智慧勇敢。也能够让将领贪心变傻。 古今将领，没有人没有缺点，全靠国君善于使用他们。 陛下如今应该原谅他的过错，任用他的长处。 应该让侯君集继续担任将领，以备今后随时调遣。 如果陛下能法外开恩，侯君集也应更加尽心报答陛下。” 李世民于是不再治罪侯君集。 又有人诬告薛万均，说他私下奸污了一名高昌国女子。 李世民召薛万均入朝质问，薛万均喊冤不止： “陛下，我确实是冤枉的。 我干不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下三滥缺德事！ 是有人给臣头上泼脏水，让臣身败名裂！ 望陛下明察真伪，还臣下清白！” 李世民即下令司法部门深入高昌国，待查到告发者说的那位受害女子，前来当庭对质。 魏征对李世民说： “我听说国君尊重臣子，臣子则忠心报效国君。 如今命令我朝大将军和战败国一个女子当庭争辩，对质奸污案真假，未免有损国家名誉。 如果这事是真的，这事足够让国家蒙受羞耻。 如果查出是诬告，这事压根不存在，也成为流传中外的一个笑话。” 李世民恍然醒悟，把薛万均这事搁置，不再审问。 行军总管阿史那社尔，这次跟随大军西征，一分一毫也不贪占。 到论功行赏时，他只肯接受老弱牲畜和破烂物品，不要奇珍异宝。 李世民称赞他廉洁谨慎，下令赏赐给他从高昌国缴获的一把宝刀，又送他各色丝绸一千匹。 他是突厥处罗可汗的二儿子，率兵归顺，官封左骁卫大将军，娶了衡阳长公主，（唐高祖李渊的第十三个女儿)为驸马都尉。 这次又立功，封为毕国公。 高昌国平定后，吐蕃(西藏）赞普（国王)弃宗弄赞（松赞干布），敬仰唐朝国威和仁德教化，派使者向唐朝进贡，请求和亲。 第68章 文成公主 吐蕃在吐谷浑西南，就是现在的西藏地区。 吐蕃气候恶劣，山峰千年积雪。空气稀薄，常年气温较低。 早晨晚上冻得慌，中午那一阵儿又热得难受。 吐蕃的祖上出自西羌，是三苗后裔。 他们风俗习惯和中原腹地大不一样，女人用红颜料涂脸为美。 从弃宗弄赞（吐蕃民间尊称松赞干布）为吐蕃国王，因他智勇双全，远近闻名。 吐蕃派使者入唐朝进贡，李世民因此派使者冯德遐前往抚慰吐蕃。 弃宗弄赞见了冯德遐说： “突厥国、吐谷浑国，都同唐朝和亲，迎娶了华夏公主。 只有我们吐蕃在遥远的角落里得不到机会。 所以我国请求和华夏通婚，情愿向唐朝多贡献金银财宝。” 冯德遐说： “这事必须告诉我朝皇帝，看他能不能准许。” 弃宗弄赞又派遣使者，携带表文和许多珍贵宝贝，随冯德遐到长安。 李世民看过了吐蕃送来的表文，知道他满心里就是想求婚，当时没拿定主意允许不允许。 这时候碰巧吐谷浑国王诺曷钵也来朝拜，李世民和他谈起吐蕃求婚的事。 诺曷钵说： “吐蕃那个地方遥远偏僻，从百姓到国君，像是千年远古人类，智慧落后还没开化呢。” 李世民于是不允许和亲，把吐蕃使者打发回去了。 使者回到吐蕃，弃宗弄赞急切地问： “和亲之事，唐朝皇帝准许了么？” 使者说： “大唐皇帝看了我国表书，当场没有决定行不行，这事本来还有希望。 唐朝皇帝向吐谷浑国王诺曷钵征询意见，诺曷钵说我们吐蕃的坏话，先说吐蕃遥远偏僻，又说吐蕃人智力还没开化，如同千年前古人。” 唐朝皇帝听他这么说，就不准许和我国和亲了。” 盼娶唐朝公主盼得心急火燎的弃宗弄赞听了怒气冲天，当即发兵攻打吐谷浑。 诺葛钵正从唐朝回国，得知吐蕃大举入侵。他自知没有力量抵挡，和妻子大唐弘化公主一起，逃往青海北边避难去了。 吐谷浑国的牲畜大部分被吐蕃军队抢掠而去。 吐蕃兵攻破吐谷浑党项羌、白兰羌。 随后吐蕃兵马二十万，进逼唐松州西境，打败了松州都督韩威。 李世民命令候君集为行军大总管，带领将军执失思力、牛进达、刘简，领步兵5万人，前往还击吐蕃。 吐蕃国王弃宗弄赞，领兵围攻松州城，已攻打了十多天。 没想到唐朝增援大军突然到来。 唐军先锋牛进达，手持一杆偃月大刀，抡将起来盘旋飞舞，杀入吐蕃兵阵中。 弃宗弄赞急忙和他对战，不想牛进达身边又杀来了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手持长槊，他横槊直入吐蕃兵阵，左挑右刺，吐蕃兵众皆惊骇逃避，没有人敢上前抵挡。 这时松州都督韩威，也从城中杀出，吓得弃宗弄赞手忙脚乱，大声招呼部下： “快走！快走！” 他和吐蕃兵冲开一条血路，飞奔而去。 唐军追杀几里路，斩吐蕃兵士首级三千，方才收兵。 弃宗弄赞经过此败，知道了唐军强悍战力，于是惶恐谢罪，派使者到唐朝廷，表示悔过。 只是还永不放弃地请求和亲。 李世民也不愿意再打，准许了他的和亲请求。 弃宗弄赞得到使臣回报，心中大喜，特派足智多谋的吐蕃国宰相禄东赞向唐朝进献黄金五千两，及珍宝六百件，作为聘礼。 641年正月，迎亲队伍到达长安。 李世民给吐蕃迎亲团出了三道智力测试题，他们能够解题才能迎回公主。 第一道题：用丝线穿过宝石。 李世民有一块晶莹透明的宝石。宝石内有蜿蜒曲折的细小通道，表面只有两个小孔。 禄东赞想了一会，想出一个办法，他命人找来一只蚂蚁，在它腰上系上细丝线，把蚂蚁送入其中一侧小孔。 轻轻吹一口气驱赶蚂蚁，蚂蚁听话地从这边小孔爬了进去，在宝石内部细小通道里七拐八拐，从另外一小孔爬出来，完成了穿丝线。 第二道题：帮100匹刚出生不久的小马各自找到它们的亲妈妈。 唐朝廷安排人把马驹和母马把分开在不同的马厩里，要求禄东赞一行人帮它们识别找到每个马驹的亲妈妈。 禄东赞他们先把所有马驹饿上一天,再把马驹忽然放开。 又饿又渴的小马驹，一旦放开，都急于去找妈妈吃奶。 它们靠识别气味，都准确无误地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亲妈妈。 第三道题：分辨公主。 预先把要嫁往吐蕃的文成公主，和宫女穿一样的衣服，让她混在一群和她相貌接近的宫女之中。 命禄东赞迎亲队的人从上百宫女中迅速辨认出他们吐蕃国王要迎娶的文成公主。 这次禄东赞私下贿赂了公主近侍，打听清楚了公主模样，顺利找到了公主。 李世民欣赏禄东赞的智慧，对他说： “禄东赞，就让他们接公主回吐蕃，你别回去了，我封你为左卫大将军，就留在长安吧。 我国琅邪公主的外孙女待嫁闺中，我把她许配给你做妻子。 朝廷在长安给你们安排一处美宅居住。 你意下如何？” 禄东赞听了赶紧拜谢说： “谢陛下抬爱！ 只是我家中已有妻子，不敢再娶。 我有我国国王使命在身，我是迎亲队首领，不敢私下答应陛下留在大唐不归。” 李世民只好允许他和迎亲队伍一起回吐蕃。 李世民这次选中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贤淑聪慧，史家推断可能就是唐朝宗室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 先把李道宗的女儿过继给李世民，充当亲生女儿，封为文成公主，再嫁往吐蕃。 李世民命李道宗为送亲领队，送文成公主入吐蕃。 从长安到吐蕃，只能走唐蕃古道。 从长安出发， 经过天水，临洮，渡过黄河，翻过日月山，穿过切吉草原，经巴颜喀拉山，玉树，清水河、唐古拉山口、西到聂荣，最后到拉萨。 一路翻山越岭，辗转八千里。 一行人马行至日月山，文成公主从嫁妆中取出李世民赠送的日月宝镜。 李世民送嫁时曾说，文成公主想家了，可以手持这面镜子，从镜子里能看见长安城和爸妈哥姐等家乡亲人。 可文成公主举起镜子看，只看到自己和身后的明月山。她于是泪水涟涟。 想到和亲重任，她收起宝镜，毅然前行。 弃宗弄赞得知公主往拉萨赶来，率兵到柏海迎接。 他见了唐朝送亲队伍首领李道宗，李道宗自称是文成公主的亲叔叔。 弃宗弄赞特别恭敬地按中原女婿的礼仪向李道宗行礼。 他见识到中原衣服仪表，感到远远超过藏人风俗。 从那以后，他随从文成公主，脱去不好看的毡帽和皮袍，也穿华丽气派的绸缎衣服。 他还对国人说： “吐蕃从来没有娶过华夏皇帝的女儿，我要为文成公主建一座城。” 这座城经过修缮扩建，就是现在的布达拉宫。 弃宗弄赞受文成公主影响，放弃了居住帐篷的习惯，改和文成公主一起居住布达拉宫室。 因为文成公主不喜欢看见吐蕃女子用红颜料涂脸，弃宗弄赞于是下令禁止。 文成公主的嫁妆除了金银丝帛外，还在大量牲畜、农作物种子。 传说文成公主带了五色羊入藏，但途中峡谷阻隔，别的颜色种羊没能存活下来，只存留了白色和黑色两种。 现在藏区的羊只有黑色和白色。 文成公主还带去了佛经360部，奇珍异宝300种，名类书籍400部。她传播汉族文明极大促进了藏族经济、文化、农牧、医学进步。 藏族百姓尊敬地称文成公主是天朝派来的汉族女神仙。 弃宗弄赞随后也多次派贵族子弟入唐朝学习汉族文化。 第69章 重回塞北 先前李世民有事召突利，突利骑马从顺州出发，走驿站赶往长安，他走到并州时突然头晕，从马上一头栽下来，死了。 李世民命他儿子贺逻鹘（hu）继承了突利官位。 突利有个弟弟叫结社率，当年跟随突利从突厥归顺唐朝。 结社率游手好闲，斗鸡玩狗，吃吃喝喝，在家当无赖，突利责备他说： “弟弟！你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心里没正事，活得和牲畜没啥两样！” 结社率因此怨恨他哥，向李世民诬告突利谋反。 李世民派人一查，全是结社率胡说八道诬告他哥。 从此李世民鄙视结社率，觉得他是个无赖，多年不给他升官。 结社率心里又怨恨李世民只给他哥突利高官厚禄，不给他升官，偷偷联络本部落归唐后心怀不满的四十多个突厥人，暗中商量杀死李世民。 639年四月，李世民暂住在陕西九成避暑行宫。 结社率裹胁突利儿子贺逻鹘，埋伏在九成宫外，趁黑夜翻墙进入行宫，袭击李世民睡房，杀死李世民近身卫士二十多人。 守卫将士孙武开领兵拼命抵抗，结社率等人被击退。 结社率领剩余二十多人，转入马棚，偷走战马二十多匹，裹挟贺逻鹘北逃，打算立他为突厥新可汗。 他们渡过渭河继续北行，路上被唐军兵士堵截捉拿，结社率一伙人都被判罪并斩首示众。 贺逻鹘只身骑马逃窜，逃进山岭树林中，被唐军搜山捉住捆绑押回。李世民判他免死，流放岭南。 这事发生后，朝中大臣，纷纷劝说李世民： “突厥归降的人，不能让他们在内地居住。 他们中总有人心如狼豺，任你如何善待，他也不会忠顺。” 李世民也有后悔的意思，立阿史那思摩为泥孰俟利苾可汗，令他率同种族部落回到原来居住的旧地。 阿史那思摩说： “蒙受皇恩为部落首领，我盼望世代当国家的狗，忠心守好北门。 但是如果薛延陀来侵犯，我希望能退守长城以南。” 李世民知道阿史那思摩害怕薛延陀，不敢回到塞外，又派司农郭嗣本给薛延陀送去印玺和诏书。 给薛延陀可汗夷男的诏书上说： “东突厥已经败亡，他的部落归降大唐。 朕待他们归降官员同朕的文武百官一样好。 待他们部落百姓和中原百姓一样好。 中原王道崇尚礼义仁德，不灭别人的国。 先前我打败突厥，只是因为颉利祸害百姓，实在不是贪图他的土地，抢夺他的牲畜。 我总想重立一个可汗，先将投降的突厥各部落安排在黄河以南，鼓励他们饲养牲畜、放牧牛羊。 如今他们人口增加，我非常高兴。 既然答应另立一个可汗，我不能失信。 这个秋天我要派突厥北渡黄河，恢复他们的故国。 你们薛延陀受册封在前，突厥这次受册封在后。 前者为大，后者为小。你们薛延陀在漠北，突厥在漠南。 你们两家应该各守各地。谁敢越境劫掠，我就兴兵向谁问罪！” 随后李世民让阿史那思摩领所辖部落，准备在黄河以北建设牙帐。 李世民在齐政殿为他们设酒宴饯行。 李世民把阿史那思摩叫到跟前说： “侍弄盆栽，培植花草，就盼它们生长茂盛。 我看到你们部落繁育人口、养殖牲畜，比过去大为增加，心里能不高兴么？ 你爹娘的坟墓在黄河以北，根在那儿。 现在为恢复你的旧国，为你送行。” 阿史那思摩泪听了泪流满面，端着酒杯对李世民说： “我这样的败军之将，本应当隐入尘烟、化为泥土，幸亏遇见陛下保全了我们。 现在又立我为可汗，我希望我们部落，千秋万代忠诚华夏。” 李世民派礼部尚书李孝恭、鸿胪卿刘善，携带册封文书，同阿史那思摩到黄河以北，在黄河岸边筑祭坛，举行了册封仪式。 641年，阿史那思摩带领十几万突厥百姓，精兵四万，马匹九万，浩浩荡荡渡过黄河，建首府于定襄城。（今内蒙和林格尔） 他们领地南到大河，北到白道，土地广袤，水草丰沃。 薛延陀可汗夷男见到唐朝使者传诏时，表面上磕头听命，假装恭敬乖顺，暗地中里狡诈不从。 得知阿史那思摩领本部落百姓，重回黄河北安了家，夷男很愤怒，命他的儿子大度设，调集同罗、仆骨、回纥、白霫各部军队，共二十万人，进击阿史那思摩。 阿史那思摩初出黄河北，兵士只有四万。 诸事草创，所有城郭堡寨，都残壁断墙，还没修缮整齐，军队垒墙造房没顾上训练，怎能抵挡薛延陀大军？ 结果北迁突厥全部未战先慌，又退回长城以南，保守朔州。 阿史那思摩写了告急奏章飞报朝廷，李世民不得不调兵遣将前往增援。 诏令： 营州都督张俭，出驻东境。 兵部尚书李世绩为朔州 行军总管，统兵六万、骑兵1200人，出镇朔方。 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为灵州道总管，统兵四万，骑兵五千,出屯灵武。 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率兵一万七千，为庆州道总管，出发云中郡。 凉州都督李袭举，为凉州道总管，出遏西方。 诸将领出发前向李世民辞行，李世民说： “薛延陀自恃强盛，跨过沙漠南侵。 几千里路途，他们战马越过沙漠，累得骨瘦如柴走不动。 遇到有利战况，他们无法速进，遇到不利战况，他们不能速退。 我已告诉阿史那思摩领人烧光秋天的野草，让薛延陀贼寇的战马没有草吃。 等他们马料吃光，军粮吃光，荒野上什么也得不到，必定退兵。 你们众将应该和那史那思摩互为犄角之势，等到薛延陀贼寇想要退走时，你们协力出击，一定能打败他们，我就静等你们胜利消息！” 薛延陀骑兵三万，由夷男儿子大度设亲自带领，作为先头部队，到达长城北侧下面。 大度设爬上山顶，朝天空大骂： “阿史那思摩！你这个混蛋！你这个降唐的软骨头！ 你既然已经降唐，为什么不老实待在黄河以南，还想跑回黄河以北？ 黄河以北六千里大地，早晚都是我国国土！” 大度设正在朝天空谩骂，他忽然看见天际边尘烟滚滚， 竖立的枪戟如同一大片会移动的树林，那是朔州总管李世绩领着唐军人，如一片移动的巨大黑云，遮盖着大地扑将了过来。 大度设内心惊惶，赶忙跑下山，领兵向赤柯泺（内蒙呼和浩特）逃去。 李世绩选属下骁勇兵士一万人，及突厥族精锐骑兵6000人，经过白道川（内蒙吐默特草原），跟在大度设军队后面追。 大度设奔走了两天，至艾不盖河，被唐军追上。 大度设发现走不脱了，命令众兵将列阵迎敌，排列兵阵长达十里路。 李世绩令突厥骑兵先行出战。 突厥骑兵被大度设的骑兵打败，败退的突厥骑兵相约返回唐军兵阵。 大度设领兵乘胜杀过来，这时大队唐军骑兵从唐军兵阵里走出，往前面冲杀出来。 大度设一看唐军骑兵是人人身披怪异的黑色铁甲，为了避免挡住视线，每人只是眼睛和一小部分脸部没罩铁甲。 大度设害怕打不过，只令属下众兵一齐弯弓射箭。一时箭声嗖嗖，万箭齐发。 唐军战马纷纷中箭受伤，陆续嘶鸣着倒在地上不动了。 全身铁甲唐军兵士毫发无伤。箭矢插在铠甲缝隙之间卡住，伤不到人。 唐军前阵兵士被箭射得个个像身上长满长刺的刺猬。 李世绩令铁甲力兵士一齐弃马下马，各执长槊，直接徒步奔跑着向前冲杀。 任凭薛延陀兵士射箭如飞蝗漫天，唐军全不在乎。 唐军众兵士手持长槊刺来，大度设的兵士手里弓箭没有用，和赤手空拳差不多，他们根本招不住，没被刺死的也迅速败退下去。 向来薛延陀步兵战术是五人一组，一人牵马，四人前往作战。战胜后再由一人骑上战马去追击敌人。 唐军副总管薛万彻，领三千骑兵冲入大度设兵阵中，专门抢夺敌人马匹。 敌众见马都被抢去了，越发惊慌害怕，顿时溃败散逃。 唐军趁势奋力出击，斩敌首四千余级，俘虏敌兵五万多人。 大度设拼命逃脱，薛万彻在后面猛追。 大度设骑的一匹耐力特强、跑得极快的千里马，薛万彻骑马努力追，没追上，只好命令收军。 李世绩领兵打了胜仗，率领各军回到定襄，派人骑快马入长安报告胜利。 李世民打算乘胜再进，安排李世绩领各路军队，再继续前进，想直接捣烂薛延陀老巢。 忽然得知左领军将军契苾何力，已被薛延陀抓去，开始迟疑起来。 契苾何力的母亲姑藏夫人及何力弟弟贺兰州都督沙门，都在凉州。 契苾何力向李世民请假看望母亲，并且打算顺便招抚部落。 谁知契苾何力到了凉州，才知道母亲和弟弟都投降了薛延陀。 就是契苾各部落，也大多部分愿意投降薛延陀。 契苾何力大为震惊地说： “皇上厚恩大德，对你们够好了！你们为什么还随意背叛？” 契苾各部众都说： “姑藏夫人和沙门都督都已投降薛延陀，我们不去归降，还能往哪儿去？” 契苾何力说： “我弟沙门随母亲而去是尽孝，我是尽忠国家，断然不降薛延陀。” 契苾部众趁契苾何力不防备，相互传递个眼神，竟然一拥而上将契苾何力按倒在地，捆绑押解送到薛延陀可汗夷男帐前。 契苾何力双腿弯曲，双脚张开，满不在乎地坐在地上。 夷男一再逼迫契苾何力投降，契苾何力这才站起身，面朝东边唐朝方向，拔出腰间短刀大喊： “何力是大唐忠烈，怎么会忍受屈辱归降胡虏？ 日月天地！请看见我的忠诚！” 说到这里，竟把腰刀朝左耳一横，割下一只耳朵，朝夷男扔过去，并且对夷男怒目而视： “你看看这只耳朵！我决不投降！” 夷男马上恼怒起来，喊道： “来人！拉出去把他头割下来！” 夷男的妻子在旁，急忙制止夷男： \\\"这是忠良臣子，浩然英雄气节，可汗别杀他！” 夷男怒气未消，对左右侍卫喊道： “先把他看押在军帐中！别让他跑了！” 消息传到唐朝廷，李世民对左右侍臣说： “我知道何力忠诚，绝对不会辜负于我。” 侍臣说： “他们都是戎狄同类，骨子里相亲相近。 何力到了薛延陀那边，好象鱼儿遇到了水，哪里还肯顾陛下厚恩？” 李世民说： “何力心如铁石，你们不相信他，我相信他。” 正说着，薛延陀派了使者到来，是可汗夷男的叔叔，名叫沙钵罗泥熟。 李世民厉声责问他： “你国首领夷男，我已派人送诏书向他说明，你国在漠北，阿史那思摩在漠南，那是他们的故土！ 你两家各守各地，夷男为何举兵进犯？ 莫非你们想把东突厥旧地占为己有？ 大片土地闲置没人去抢，他刚要迁民使用旧地，你们就去攻打他？ 这是什么道理？！” 沙钵罗泥熟谢罪说： “陛下所言我回去全部转告我家可汗。 我家可汗这次被唐军打得残败，再也不敢再加兵东突厥。” 李世民又问： “我朝将军契苾何力无端被你们扣押，他的安危如何？” 沙钵罗泥熟答： “契苾何力将军誓死不降我国，只求以命尽忠大唐。” 随后，沙钵罗泥熟给李世民递上了这次向唐朝纳贡物品清单： 貂皮张。 良马匹。 珍贵玛瑙镜一架。 沙钵罗泥熟说： “陛下，我家可汗愿意从此罢战修和，并向大唐求婚。” 李世民说： “如果你们真心悔罪投降，我也不会舍不得一个女儿远嫁。 必须还送我朝大将契苾何力，我才准许和亲。” 沙钵罗泥熟请求唐朝派使者随同去薛延陀。 李世民命兵部侍郎崔敦礼和沙钵罗同往,迎回契苾何力，许诺夷男迎娶新兴公主。 夷男欢喜求婚愿望实现，满口答应释放契苾何力。并且同崔敦礼商定了婚期。 崔敦礼和契苾何力一起回来，他俩一到长安，先进宫殿见李世民。 李世民见契苾何力左耳已经没了，伤口没有完全愈合，疤痕还没长好，心疼得流下泪来。 契苾何力慷慨激昂地说： “臣受陛下厚恩，杀身舍命也在所不惜，怎么会顾惜一只左耳呢？” 李世民赏赐契苾何力黄金和丝绸，并升任他为右骁卫大将军。 随后，薛延陀可汗夷男，派他的侄子突利设来向唐朝交纳贡币。 薛延陀向唐朝进献： 马匹。 牛、骆驼头。 羊只。 李世民在宫殿设宴席招待突利设，并且许诺把李世民的第十五个女儿新兴公主嫁给夷男。 契苾何力单独密奏李世民说： “不能把智慧贤良的公主远嫁凶狠残暴的豺狼夷男。 公主若入狼窝，将是无边苦难！” 李世民说： “天子无戏言，我已经允许。如何反悔？” 契苾何力说： “我听说为表示恭敬，不仅是要送贵重聘礼，还要亲自来迎接。 最好让夷男亲自来迎娶公主，让他或者到长安，或者到灵武。 我预料夷男必定不敢来。 夷男不来，回绝这次婚事有什么不可以？ 夷男性情凶狠暴烈，必因婚仪不成，激成郁愤、变成疾病。 不出三两年，夷男必暴躁忧愤而死。 随后他的两个儿子夺争可汗位，内部祸乱，外部离心离德，不打自灭。” 李世民说：“好。” 就吩付突利设回去，让他转告夷男，聘礼是杂畜10万只，让他来迎接公主，并且唐朝皇帝亲送公主到灵州，与夷男相见。 夷男得报大喜，愿意去灵州。 他的群臣一起劝阻，夷男不听，再让向薛延陀国内百姓搜集马牛羊，凑够杂畜10万只，做为约定的聘礼。 薛延陀首府本来没有马圈羊栏大型场库，需要向各部落大量索要各种牲畜。 急切之间没法收齐，收上来的牲畜，需要驱赶着奔波几千里，经过沙漠戈壁。 经过沙漠时，牲口没有水喝，没有草吃，又碰上了雪花飞舞的暴风雪，冻死饿死了一大半。 时间到了，已经绝对凑不齐聘礼10万只马牛羊了。 所以到了和唐朝约定的婚期，夷男没敢赶到灵州。 李世民本来就有悔婚的意思，于是指责夷男不守婚期，拒绝了这次许婚，把新兴公主嫁给了长孙曦。 第70章 太子暗杀老师 李承乾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他聪明勤学，父亲李世民和母亲长孙皇后都疼爱他。 天有不测风云，十几岁时他开始腿脚有病，走路一瘸一拐的，怎么医治都不见好。 他绝望地想：我这突然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长大了当个瘸子皇帝么？ 父皇又特别宠爱他二儿子李泰，会不会在某一天废弃我，改立李泰为太子？ 李承乾变得内心特别惶恐和自卑，言行叛逆，自暴自弃。 心理有问题了，也不愿用心学习，只喜好各种玩乐。 李世民重视培养他，派了多位名师去管教。 太子老师于志宁、孔颖达、张玄素等，多次劝他勤学，李承乾一概不听。 后来谁敢劝说他，他就仇恨谁。 李承乾农忙季节在东宫建造音乐歌舞厅，砰砰乓乓几个月不停地施工。 于志宁劝谏说： “如今你居住的东宫是隋朝时候建的，奢侈豪华已经到顶。 现在怎么能又进行雕凿装饰？ 这些施工的官奴都是犯了法不要命的货。 他们带着钳子、凿子等锐器进进出出，东宫警卫还不能盘问。 警卫在宫门外值守，这些干活的奴隶在东宫内，怎么不令人担心？ 东宫里时常响起鼓乐声，乐工们时常被你留在东宫不让出去。 前几年皇上对你的告诫，殿下都忘了吗？” 李承乾不但不听劝告，还和许多太监，一起又唱又跳，醉心歌舞作乐。 于志宁又劝谏说： “这些宦官身上某个器官被割了去，因此产生了心理疾病。 他们善于阿谀奉迎，靠受到主子恩宠，上传民情时作假，下达圣意时又作假。 他们作威作福，制造祸患，所以历代都有宦官之祸，导致国家覆灭。 如今亲近殿下的全是一帮宦官，连路人都觉得太子亲近宦官，行为好奇怪。” 太子听了更加不高兴。 后来，李承乾又私引突厥人入宫，放肆地在一起嬉笑玩闹，而且不允许东宫仆役轮流休班。 于志宁再次劝说： “东宫仆役家里都有爹娘、老婆、孩子。你不允许他们休班，有失宽厚仁爱。 达哥支等突厥人，只是长了和中原人差不多的一张人脸，他们怀着野兽的心，没法教他们善良，把他们引进内室，特别不妥当。” 李承乾听了大为恼怒，暗想：我和你这个可恶老贼势不两立！我除掉你，看你还怎么絮絮叨叨！ 李承乾暗中派刺客张师政、纥干承基两个人，晚上潜入于志宁家。 两个刺客惊讶地看见：于志宁家具破旧，陈设简陋，这哪里像在朝中当大官的人家？ 他家的寒酸简陋和太子府的处处金碧辉煌相比，简直是两个天下。 他俩悄悄地说：“这人是清白不贪的好官啊。” 他俩又看见于志宁家摆设着他母亲亡灵牌位，于志宁身穿白色粗布麻衣，睡在干草席上，用泥土块当枕头。 一个忠良之臣正在给母亲守孝，马上就要被刺客杀死了。 张师政悄声对纥干承基说： “这是忠孝两全的人，咱不能杀他啊。” 纥干承基说： “看上去挺可怜的，我也不忍心下手。” 决定不杀他，他俩回去回报告太子： “殿下，他家养着多个仆人，手持刀剑日夜护卫着他呢。 我俩等了一晚上，都没有机会下手，没能弄死那个可恶老贼！” 李承乾说：“罢了，罢了。以后再寻机会吧。” 暗杀于志宁的事就这么搁置了。 太子放纵淫逸越来越厉害，他不仅好歌舞，还喜好女色。 趁着太子胡作非为，李世民二儿子魏王李泰有意显露才能。 他召集天下有才学的人，遍查各种文献，搜集考证古今地理，写成了一本《括地志》。 书里讲述华夏各地气候、风土人情、物产、山脉、江河等知识。 军事家李世民本来看重地理学识，见他们编的书考证详细明白，极为欢喜欣慰。 李世民问李泰： “这么宏大工作量，调动人力物力，肯定花费不少吧？” 李泰点头称是。 李世民于是决定每月多发给魏王府一些钱饷。 增加拨款后，李泰魏王府超过了太子府每月发俸数额。 谏议大夫褚遂良，上书劝阻，被李世民误会，以为是拨付太子府的月俸太少。 李世民又下了一道诏谕，命令太子府领用钱物，主管部门部不要限制。 李承乾得了这样的诏令，喜出望外。拼命地领钱花钱，肆意挥霍。 张玄素已调任太子府左庶子，给李世民急切上书说： “北周武帝平定山东，自己住低矮房屋，吃粗劣食物，使天下安宁。 隋文帝也勤政爱民出了名。 但是他们的儿子骄奢放纵，导致亡国。 如今皇上和殿下有父子亲情，所以东宫费用不加限制。 还不到六十天,太子东宫支取的花费超过了七万钱！ 骄纵奢侈从没有人能到这种程度啊！ 东宫正直之士，都远离太子。奸佞小人，都围着他转。 小心谨慎，节制浪费，养成节俭美德，才是天下之福！” 张玄素希望把这些事说给李世民后，能帮太子回心改过。 第二天早晨，张玄素去上朝，从东宫门外经过。 忽然有一个穿着短衣服， 头上帽子扣得很低，脸上蒙着块布的人，迅速走近张玄素，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根大铁鞭，朝张玄素劈头盖脸猛砸下来。 张玄素有些惊慌，急忙躲闪，铁鞭打偏，也打得张玄素头脸尽破，血流满脸，脸上瞬间通红一片。 “啊呀！快抓坏人啊！” 张玄素疼得大叫一声，只做了简短地呼喊，就已经站立不住，晕倒在地上。 上早朝的其他大臣听到呼喊，跑过来救助，见他昏迷不醒，急切地喊： “张大人！快醒醒！” “张大人！快醒醒！” 张玄素慢慢苏醒过来，头脸疼得厉害。 他想起缉拿凶犯，那名暴徒早已跑得没影儿了。 张玄素想： 禁宫内外，怎会有来路不明暴徒？ 就是有暴徒潜伏，一经发觉，也逃脱无门。 偏偏这次暴徒行凶逃脱，明明是太子东宫派出来的人，行凶后逃走很方便，三步两步跑进东宫找不到人影了。 张玄素满脸是血，头晕目眩地不能上朝了，由家中仆人用马车载着他回家。 医治了好多天，渐渐地伤好了。 自知是上奏太子奢侈无度，招来了灾祸，也无处喊冤申诉，只好自认晦气。 有一天，李世民上朝问群臣： “眼下哪件事最急迫？” 褚遂良应声说： “确立太子和各位王子名分最急迫。 群臣都议论太子失德，魏王贤良，担心陛下要撤换太子呢。” 李世民说： “如今群臣忠心耿直，没有人超过魏征。 我派他给太子当老师，帮太子养成美德，大家就不担心了。” 这时魏征已经很老了，经常生病，不怎么上朝了。 李世民还亲笔写命令让宦官送给他，让他在家里写好谏书密封好，再让宦官捎来给他看。 李世民又颁发诏令，让魏征做太子老师。 魏征为这事，强撑病体专门上朝一次，对李世民说： “陛下信任，我感激不尽。 可是我太老了， 疾病缠身，实在不能胜任了。” 说完就向皇上告辞，让仆人用马车载着他回家了。 过了两天，李世民写了手诏，让宦官送给魏征看。 手诏说： “周幽王、晋献公，废除长子立次子，都亡了国。 汉高祖刘邦差一点废掉太子。 我如今信任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帮帮我，我就不用废掉太子。 我知道你有病在身，可以躺在床上教诲太子。” 言辞恳切，魏征没法推辞，勉强答应下来。 魏征无奈年老力衰，快要去见阎王爷了，渐渐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李世民多次派人去赠送药膳，并派中郎将李安俨晚上住在魏征家里，白天向他奏报魏征病情是否有好转。 李世民听到魏征病情加重，亲自去魏征家探望多次。 李世民去魏征家，要么同魏征谈国政大事，要么带着太子李承乾，让他亲耳聆听老师教诲。 最后一次，李世民带了他和长孙皇后生的小女儿衡山公主。 衡山公主还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儿，李世民领着她到魏征床前。 李世民指着女儿对魏征说： “魏爱卿，我决定把这个女儿嫁给你的儿子魏叔玉，你能起身看看你这个新儿媳么？” 魏征已经力气衰竭起不来了，只能流着眼泪表达感谢。 李世民看见魏征这样了，也忍不住涕泪横流。他俩都明白，这是君臣快要生死离别了。 李世民领着年幼的女儿回到皇宫，到了晚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忽然看见魏征来上朝了。魏征说： “陛下，我俩君臣缘分已经到这了，我今天是来向你辞别的。 陛下的知遇之恩，只能容我下辈子再报答了。” 魏征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李世民着急地喊： “魏征！你别走！你给我回来！” 李世民见留不住魏征，一着急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李世民不由得泪水蒙住了眼睛，直到天亮再难入睡。 待到天亮，有人入宫报知，魏征昨天晚上已经去世了。 李世民起床，匆匆洗了脸，即吩咐宦官准备好车驾赶往魏征家，他亲自去参加葬礼。 李世民轻轻抚摸着装殓魏征的棺材顶盖，大声恸哭呼号，同魏征告别。 李世民哭罢回朝，令太子在西华堂给他老师魏征举哀。又诏令朝廷百官，参加魏征葬礼。 李世民又派皇室鼓吹乐队给魏征送丧，赐魏征陪葬在昭陵。又送去鸟羽毛联缀的华盖。 魏征的妻子裴氏说： “魏征一辈子提倡节俭，如今葬礼上用奢华的鸟羽华盖，不符合魏征的心愿。” 她推辞华盖不肯接受，只用蒙布的马车载灵柩前往昭陵。 随后一天上朝的时候，李世民哀伤地对大臣们说： “以铜镜照自己，可以抻正衣服，扶正帽子。 以古代为镜子，可以知兴亡规律。 以人当镜子，可以知得失对错。 魏征死了，我丢了一面镜子。” 李世民说完，眼里泛着泪光。 第71章 东宫大戏院 魏征去世后，李世民思念魏征，就去凌烟阁看画家阎立本画的二十四名功臣像。 功臣画像的第四名就是魏征，画得如真人大小，栩栩如生。 这二十四功臣是： 长孙忌、李孝恭、 杜如晦、魏征、 房玄龄、高士廉、 尉迟敬德、李靖、 萧瑀、段志玄、 刘弘基、 屈突通 、 殷开山、 柴绍、 长孙顺德、张亮、 侯君集、张公谨、 程咬金 、虞世南、 刘政会、 唐俭、 李世绩 、秦琼。 这时候二十四人中，杜如晦、魏征、段志玄、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公谨、虞世南、刘政会、秦琼十一人已经去世，其它的还活着。 这其中，只有侯君集是因灭高昌国时私拿宝物、私藏一名美女，导致被执法官员审讯的人。 虽然搁置不再查问了，侯君集心里还是不满意，整天郁郁寡欢。 这时候， 郧国公张亮，要离开京城长安，去外地出任洛州都督。 侯君集在他出发前，请他吃酒为他饯行。 酒桌上没有外人，就他俩对饮。 吃酒吃到半醉，张亮装作已经吃醉的样子，故意开玩笑地瞪着眼对侯君集说： “我这次被调离长安去外地，是不是你在暗中排挤我？” 侯君集愤恨不平地说： “你看我现在哪里还有能力排挤你？ 我都跟皇上说不上话了！ 我荡平了高昌国，立下了战功，反而惹得皇帝对我责怪愤怒，我在他心里算个啥？怎么有本事排挤你呢？ 他怎么可能还听从我的话！” 说着，又撸起袖子奋然站起来说： “你和我交好很多年了，既然同我脾气相投，你不会诽谤陷害我，我不妨向你流露真心实意。 古人有句话说：狡猾的兔子捉光了，捕兔子的飞毛腿跑狗就会被杀死煮了吃。 如今我虽然立下战功赫赫，仍然心情郁懑没法活了，马上就是兔死狗烹了。 你帮我想想，我用什么方法才能心情舒畅地活下去？” 张亮知道他已心怀不忠，便用话引诱他说： “我很愚笨，想不出办法，还是你说说有啥办法？” 侯君集说： “如果你想帮助我，什么都不如起兵相助。 你在长安之外，我在长安之内，内应外合，就能成功。” 张亮微笑着说： “你说得太好了，等我到了洛州，再考虑如何帮你。” 侯君集大喜，尽兴畅饮到醉酒，方才罢席告别。 张亮深夜入宫， 秘密把候君集说的话，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说： “你和侯君集是功勋大臣,都是位列凌烟阁群英谱的人。 如今侯君集和你，你们两人说的话，当时酒桌上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如果我现在突然派人去抓侯君集，他必然不服气。 我从此随时注意就行了。 你千万别再对其它任何人说了！保守住秘密！” 张亮即和李世民辞行，答应暂时保守秘密。 这时太子李承乾早已知道了候君集心里有怨气，私下任用侯君集女婿贺兰楚石为千牛备身（太子府禁卫武官），并嘱咐他秘密邀请侯君集前来商谈内心想法。 侯君集见了李承乾说： “你弟弟李泰特别受皇上宠爱，如果殿下不早做准备，恐怕快要面临隋文帝长子杨勇那样被顶替的下场了。” 太子说： “我也是为这事召你来商量，打算让你帮我想办法，避免重蹈杨勇覆辙哩。” 侯君集说： “我侯君集愿为殿下效死力！” 说到这里，又举手对太子说： “看我这样一双好手，它应当听从殿下指挥呢。” 太子特别高兴，赠送给侯君集10斤黄金。 侯君集和太子秘密商量了除掉魏王李泰的实施方法，只等待时机下手。 汉王李元昌是唐高祖李渊第七个儿子，李世民同父异母弟弟。 李元昌同太子李承乾相处亲密。 李元昌给李承乾进献一个民间美女叫俳（pai)儿。 俳儿长得面若桃花，眉眼精致，模样俊俏。 她出身贫寒，越是肯勤学，已成为歌舞界达人。她歌喉婉转动听，舞姿妖娆迷人。 她只是不懂应该不苟言笑的宫廷礼数，表演完还朝李承乾莞尔一笑，笑容妩媚惊艳，摄人心魄。 李承乾一下子爱上了俳儿，他俩如胶似漆，耳鬓厮磨，早晚厮混在一起。 李承乾迷恋俳儿整日神魂颠倒，和她干不可描述之事没有节制，全然不顾腿瘸又因此加重。 太子妃担心李承乾迷恋俳儿会被掏空身体，忍不住把这事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召入俳儿，斥责她以姿色娇态、淫声艳舞诱惑太子，下令刑部的人用木杖打她脊背一百下责罚。 俳儿一个柔弱女子，怎经得起刑役抡起木棍连续击打后背一百下？ 打完之后，她就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她眼神里怀着对人世间的留恋不舍，渐渐地合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李承乾得知心爱的俳儿死了，感觉如五雷轰顶。 他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地嚎哭了半天。 他怀疑这是弟弟李泰向父皇告的密，一面恨李泰恨得咬牙切齿，一面沉痛悼念俳儿。 他私自决定并指挥奴仆们，在东宫花苑挖了深土坑，在那片花草丛树中安葬了俳儿，为她筑了不大的圆锥形土堆坟墓。 李承乾早晚在俳儿坟前，亲自摆上酒菜祭奠。 每走到坟旁，往往徘徊舍不得离开，流下眼泪。魔怔般口中念道： “噫！我想俳儿啊！” “我亲亲的俳儿，已化做土堆，回不来了！” 俳儿死后，李承乾恨父皇李世民狠心下令打死了他心爱的人，就以身体有病为由，几个月不上朝以示抗议。 李承乾忽然想明白，他整天极不自由，受种种约束，都是这个可恶的太子身份造成的。 他想换个角色生活。 于是，李承乾和东宫太监、宫女、奴才们一起演戏，消解烦懑忧伤。 东宫太子府，一下子变成了东宫大戏院。 刚开始李承乾是扮演大厨，亲自用大锅煮肉。煮熟了肉，招呼大伙一起吃。 后来扮演一群小偷，让东宫侍卫晚上去长安城外，偷来附近农民家的牛羊。 侍卫在东宫宰杀牛羊，李承乾亲自动手，操作烹煮。 待肉煮熟，他和侍卫、嫔妃、宫女坐在一起吃偷来的牛羊肉。 李承乾和他们推杯换盏，猜拳进酒，嬉闹欢笑声响成一片。 有时吃酒喝吃到半醉，李承乾换上突厥衣服，模仿用突厥语言说话。 他又命令左右侍卫仆人都穿上胡人服装。 让他们五个人为一个小部落，用厚毡作帐篷屋。 在帐篷外，竖起突厥狼头旗，各自举刀戟列阵。 帐篷群中央，设一大拱顶帅帐，李承乾冠冕堂皇端坐其中，神情庄严地喝道： “各部落听令！ 速为本可汗进献鲜美羊羔肉若干！烧烤羊腿若干！” 众人应声喊：“诺！” 左右侍从于是进献煮好的羊羔肉，烤熟的羊腿。 李承乾自己拨出腰间佩刀割肉，与大家一起分着吃。 吃完肉，李承乾对左右侍从说： “我已经当过可汗，譬如今天我死了，尔等为我举行隆重丧礼。” 说到这里，李承乾突然倒地装死，僵卧不动。左右一起痛哭。 众人又七手八脚抬出他的“尸体”放在空地上。 然后大伙儿纷纷跨上马，围着他的“尸体”转圈，各自用短刀划自己的脸表示悲戚。 太子忽然坐起来，笑着对左右说： “我有一天当了皇帝，拥有整个天下，当率六万骑兵去金城打猎。 顺便投奔突厥国王阿那史那思摩帐下。 我解开头发，做一个突厥胡人将领，尔等以为，是不是可喜可贺？” 左右都顺从讨好他，连连回答：“好啊！好啊！” 汉王李元昌总干些荒唐离谱的事，多次被李世民派人召入皇宫，当面严厉训斥。 李元昌于是更加气恨李世民，同太子李承乾更亲，时常和他在一起游戏。 游戏开始。先分成敌我双方。 李承乾扮演将军，李元昌扮演另一方将军。 各披羊毛毡做的“铠甲”，各自手持长杆竹槊，长杆竹戟。 号令各自手下兵士，互相刺打。 谁的对打表演不够用心真实，李承乾就命人用一根树枝狠狠抽打惩罚，不管打死不打死。 李承乾对李元昌说： “假使我今天做了皇帝，明天我就在东宫院落中布置万人兵营，由我和叔叔你分别率领两方对战，一决胜负。 那不是一种最快乐的事么？” 李元昌应声说： “太子做了皇帝，就身不由己了。 恐怕言行一旦失去法度，劝谏的奏章就成十上百地给你递上来。 当上皇帝种种约束，不可能象今天这么快活了！” 李承乾笑着说： “这有什么难事？ 一人来劝谏，杀死一人。 十人来劝谏，杀死十人。 杀到了几百个，哪个还敢多嘴？ 我和叔叔可以尽情玩耍呢！” 李元昌说： “恐怕让你当不成皇帝，你怎么办？” 李承乾说： “阻碍我当皇帝的，只有个魏王李泰，明天我就让他死，叔叔你就等着看吧。” 李承乾怎么杀死魏王李泰，下一章咱接着说。 第72章 皇子造反 太子李承乾想了一个办法，派人冒充魏王李泰的秘书，让宦官给李世民传递了密封奏章，历数李泰种种罪恶。 李世民下诏追查上书的人，始终没能查到。 李承乾又派张师政、纥干承基， 晚上潜入魏王府行刺李泰。 李泰早已严加防备，两位刺客从当天晚上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始终没法下手。 这时李元昌为李承乾请来了道士秦英和韦灵符，在东宫下神作法，超渡俳儿亡魂。 和两位道士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齿白唇红、眉眼如画的十二岁男孩。 这个男孩和俳儿一样，也是音乐小达人。 他长得像俳儿，歌声也像俳儿。 李承乾认为这个美貌男童，就是俳儿词亡灵化身。 他马上爱上这个男童，给他取名叫“称心”。 他和称心形影不离，吃饭在一起吃，晚上睡觉搂着他睡。 太子妃觉得李承乾成天沉迷演戏也就罢了，又迷恋上了这个“称心”。 这行为太不正常了，太子妃流着泪把这事告诉了李世民。 太子的变态行为，让李世民极为愤怒失望。 他当场下令让人到东宫抓捕秦英、韦灵符和“称心”三人，亲自审讯，并下令把他仨一并处死。 他又传令李承乾入朝，把李承乾严厉训斥了半个下午。 李承乾被训斥得狗血喷头，他忍气吞声，大气都不敢出。 李承乾回到太子府，认定又是魏王李泰告的状。 他召集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等，秘密商议起事方法，对众人说： “我和贼弟李泰誓不两立。 他以前进谄言杀我的俳儿，今又进谗言杀我的“称心”。 如果不紧急处掉他，他又要进谗言杀我了！” 侯君集不等他说完，挥动衣袖，奋然起立说： “为什么不引兵杀入西宫，杀死李泰这个人？” 李元昌说： “李泰一死，太子就好入宫为帝，再也不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了。 只是事成之后，我要向太子索要一个物件。 太子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 李承乾问：“你要什么物件？” 李元昌说： “我前些天入朝去见皇帝，看见皇帝身旁站着一个绝色美女，那可真是艳压群芳。 我后来派人仔细调查，这个美女还善于弹琵琶，音律美若天籁。 她既有美色，又有美声，真是好极了！ 如果太子做了皇帝，那个美人儿应当赠送给我，你不能到时候又舍不得！” 太子笑着说：“这算什么呀？ 大事得成，我和叔叔您同享富贵，怎么会舍不得一个美人儿？” 杜荷说： “事不宜迟，我觉得不必前去杀李泰，只需殿下自称病情严重了，皇上必定亲自来探望，我们劫持胁迫皇帝，我们想干啥都行了。 一个李泰，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 李承乾说： “太好了！太好了！就这么实行。” 当下李承乾和李元昌等人，每人用刀划开手臂，用布帛擦血，把带血的布帛烧成灰掺在酒里，用大碗盛了起誓酒。 大家端着酒碗相互传递，每人喝一口酒，发誓同生共死，互不相欺。 李安俨本是李建成的属下官员。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被射死后，李安俨仍为李建成报仇拼死搏斗。 李世民认为他是能够忠诚护主的人，特别信任他，封他为中郎将，掌管皇宫禁卫军至今。 赵节是李世民姐姐长广公主所生，李世民姐夫赵慈景的儿子。曾任杨州刺史。 杜荷是已故宰相杜如晦的儿子，娶了李世民的第十六个女儿城阳公主。 本来都是皇室亲戚，为了图取富贵勾连李承乾，密谋筹划杀李世民篡位。 盟誓完成，他们打算把杜荷的计谋，再筹划一下细节实行。 没还开始行动，忽然传来朝廷紧急诏令，命兵部尚书李世绩，发兵速往齐州平定叛乱。 太子李承乾对纥干承基说： “齐王李佑也想造反么？ 他要造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起动手？ 我的东宫西墙到皇宫大内，不过二十来步。 我要造反一早一晚随时可以行动。 他在齐州造反，离长安这么远，打到长安这边得多走多少路啊！” 正说着，忽然有穿着红衣服抓捕犯人的皇宫禁卫捕吏四五个人闯进东宫大院，大踏步走到太子李承乾跟前。 他们看见个纥干承基在太子身边站着，上前一把将他抓住，把他胳膊朝后一拧，捆绑了。 李承乾惊问禁卫捕吏： “发生了什么事？” 禁卫捕吏回答： “奉皇上诏令抓捕纥干承基。” 他们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押着纥干承基一哄而去。 李承乾脑袋嗡的一下，暗想：我密谋杀死李泰、除掉父皇还没动手，就已经暴露了么？ 这样想着，越想越怕，吓得心惊肉跳，两只手也在哆嗦，腿也更不听使唤了。 惊慌失措，担惊受怕了半天，很快就有皇宫侍卫官、屯卫中郎将李安俨查明了情况，跑来向李承乾报告： “太子不必惊慌，皇上传诏抓捕纥干承基，是因为齐王李佑谋反的事，牵连到了他。 纥干承基曾受李佑指使，行刺谋杀权万纪。 纥干承基刺杀权万纪一案正在审理，和太子毫无关系。” 李承乾连声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原来是一场虚惊，李承乾稍稍有些心安。 因为李佑谋反，京师如临大敌，实施了全城戒严。李承乾只好打算把自己的密谋延缓几天再动手。 李佑是李世民第五个儿子，受封齐王，兼任齐州都督。他生性暴躁轻狂，喜欢游玩打猎。 李佑生母是李世民嫔妃阴氏。 阴氏就是派人掘了李家祖坟的隋朝长安留守阴世师的女儿。 636年，被封为楚王的李佑回长安养病，他很快和舅舅阴弘智搅合在一起。 阴弘智嘱咐外甥 李佑： “你爹李世民儿子太多了，免不了相互争斗。 你想保护自己，得多招募蓄养一些肯为你效死力的人。” 阴弘智向李佑推荐了武林高手燕弘信，此人号称武功天下第一。 不久，李佑结交了京城许多奸邪无赖。 李世民得知后，认为长史薛大鼎管教李佑不力，将薛大鼎撤了职。 改任名臣权万纪为长史，负责扶正李佑。 权万纪多次劝说李佑别不干正事，李佑不听。 权万纪怕自己对李佑管束不力，这样下去会被李世民问罪，就写了奏章，向李世民汇报了李佑种种过错，受到李世民嘉奖。 李世民写了手诏，痛切地斥责李佑。李佑受到父皇斥责，不胜愤恨。 李佑愤怒地说： “权万纪老匹夫出卖我！ 他受了皇帝奖赏，我受了父皇责骂！ 我早晚要杀死权万纪！” 他两人关系越来越恶劣，渐渐水火不容。 为了完成李世民要他管住李佑的任务，权万纪对李佑管得越来越严，李佑的反抗越来越激烈。 李佑指派纥干承基刺杀权万纪，纥干承基趁黑夜进入权宅，他还没下手，就被权万纪府上的仆人发现，仆人一声喊： “有刺客！抓刺客啊！” 多位仆人应声持刀扑向纥干承基。 纥干承基一看没有胜算，只得翻墙逃走。 失手没杀成，实施暗杀这事还从此败露。 权万纪将李佑雇杀手谋杀他的事上报朝廷，李世民大怒，派刑部尚书刘德威赶往齐州彻查。 李佑见事情败露被查，越发惊慌失措，干脆领二十名骑兵，用弓箭射杀权万纪，并将他切割肢解成好多块，胡乱掩埋了事。 李佑除了自首认罪，只剩造反一条路。 643年3月,李佑在舅舅阴弘智鼓动下，起兵造反。 李世民得知李佑已经造反，极为痛心地大骂李佑： “这个混账东西！他活着是个贼臣，死了是个逆鬼！” 当即派李世绩领兵平叛。 天下稳定，百姓富裕，愿意跟李佑造反的人并不多。 李佑仓促组织的人马，也都是拿钱办事，贪图当时好吃好喝的人。 他们听说李世绩领官府大军到来，意识到混吃混喝是以掉脑袋为代价的，又都四散奔逃。 任凭李佑怎么喊也喊不住，除了少数死党还跟着他，其它的一哄而散，都跑没影儿了。 3月30日，李佑身边只剩燕弘信等五个人，他们被齐州兵曹杜行敏领兵堵在一间破屋里，拿着弓往外射箭，继续顽抗。 杜行敏向破屋内喊话： “齐王快投降吧，你们已经穷途末路，逃不出去了！ 你们只剩几个人，反抗毫无意义了！” 李佑喊道： “你能放过我的铁哥们燕弘信几个人吗？你放过他们，我就出去！” 杜行敏抓住了李佑，李佑被装进囚车押到长安。 李世民在朝堂见到被押解着的李佑，特别伤心失望。他痛彻心扉地对李佑说： “我生养你这么个儿子，我对国家都有罪！ 我不处死你，留着你的命，对国家就是留下了祸害！ 除了让你死，我还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下诏把李佑贬为庶人，赐令他自尽。 李佑在刑官监视下，自尽于太极殿前。 纥干承基不仅暗杀权万纪，还隐匿李佑谋反消息不报，按罪也当处死。 他为了多举报可以立功减罪，还把太子李承乾谋杀李泰、打算处掉当今皇帝的种种密谋告诉了刑部主审官员。 刑部官员感到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抓捕太子李承乾，紧急把纥干承基的供词，奏告了李世民。 第73章 选定李治 李世民看完纥干承基口供笔录，知道了太子李承乾要谋反的事。 他当即传令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李世绩与大理、中书省官员，联合再审查实。 随后果然查清太子李承乾谋反实情。 李世民派人把李承乾召入宫庭，当面厉声呵斥： “高明（李承乾乳名）吾儿！ 你已身居太子之位，我也没有废立的想法。 你有腿疾，我也没觉得你不能胜任皇帝之位！ 你为什么等不及，妄想聚众逼宫，还谋杀你弟李泰？” 李承乾事败被抓，心如死灰，反而无所顾忌地笑了。 他大胆狂妄地反问李世民： “父皇您自己不清楚吗？ 我大伯李建成被你射杀，我四叔李元吉不也死在你手里？ 我还不都是跟您学的？” 李世民见李承乾如此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深感痛心疾首。 李世民气愤地说： “高明！ 这些年我疼你，看重你！你却叫人痛心失望！ 三千年华夏文化你不爱，你崇拜突厥戎狄！ 身为国家储君，你不体恤百姓，命人偷老百姓家牛羊做烧烤！ 你沉迷声色歌舞享乐，不能有所节制！ 你心里没有天下百姓，只有你的女宠“俳儿”，男宠“称心”！ 你把敌我搏杀对决、残酷征战当成好玩的游戏玩耍！ 我若把国家社稷托付给你，天下百姓将灾难无边！” 李世民气得边说边流眼泪。 李承乾看见他爹哭了，又磕头说道： “我是一国太子，哪能还有别的奢望？ 我弟李泰整天算计我，争夺我的太子位，多次诬告陷害我。 这样我才和我的东宫臣僚，商议自安自保。 都是东宫臣僚给我出主意，想着除掉李泰，逼父皇退位。 我一时被迷惑，今天愿意承受死罪。 只是我被处死，我贼弟李泰，就会得逞心愿被立为太子。 这样我死了也对他心怀怨恨！我化作鬼也要弄死他！” 李世民听他这样说，更加愤怒无语。他看了看左右侍臣，说道： “李承乾犯了谋反大罪，该如何处置？” 群臣心里暗想：谋反是死罪啊，这还用问？回复该处死李承乾吧，不行，肯定违反了皇上意愿。 建议免杀李承乾，也不行。谁提谁就是公然主张徇私枉法。 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通事舍人来济这时想：皇帝肯定不想背徇私枉法恶名，又不忍心杀儿子，盼着有人站出来劝他别杀太子呢，于是他说： “人人皆知，谋反死罪，按律当斩。 陛下您是遵法国君，同时又是皇子的慈爱父亲。 如果能够让太子得以终享天年 ，便是情与法两面兼顾了。” 李世民于是传诏废李承乾为庶人，软禁在左领军府中。 当下搜捕太子党羽，把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全部抓住，一个一个地审讯。 李元昌无可抵赖，当即认罪。 李世民不忍心杀他，打算给他减罪免死。 高士廉说：“不能因为亲情，废弃国法。” 李世绩说： “汉王李元昌，游手好闲，做事荒唐离谱。 他纵情声色犬马，醉心吃喝玩乐，不干正事，应予严惩。” 争论再三，李世民决定赐令李元昌自尽。 侯君集初次受审不服，大喊： “我虽心怀不满，但无谋反行动，不足以定罪。” 李世民宣诏侯君集女婿贺兰楚石当庭对质。 贺兰楚石把李承乾如何安排他捎话召见侯君集，李承乾和侯君集如何密商除掉魏王李泰的事说了一遍。 侯君集这才无话可说低下头来。 李世民对群臣说： “侯君集有功于国家，可否换他免死？” 群臣齐声说： “侯君集犯下大逆不道谋反罪，如何赦免死罪？\\\" 李世民含泪对侯君集说： “今天为守护国法权威，我要和你诀别了。 以后我去凌烟阁看见你的画像，怎么能不感到痛心？” 说完李世民流下眼泪。侯君集也趴在地上恸哭。 行刑官不便徇私情，牵押他到街市斩首。 临刑时，候君集对监斩刑吏说： “我本不想造反，因心怀不满才这样，我为皇上平定吐谷浑、高昌两个国，立下功劳。 请转奏陛下，求他给我留下一个儿子别处死，让他做侯家的根苗流传后代，这样家里还有人给我上坟。” 行刑官吏答应下来。 行刑完毕，刑官向皇上复命，并且转述了侯君集死前请求。 李世民于是赦免侯君集妻子儿子死罪，改为流放岭南。 李安俨、赵节、杜荷三个人，也已审讯坐实谋反罪，当即斩首行刑。 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赵弘智、令狐德棻，因为不善管教规劝太子，削去官职回家。 因于志宁此前多次劝谏太子，李世民对他予以褒扬，毫不加罪。 纥干承基释放出狱，任命为佑川府折冲都尉，平棘县令。 从李承乾获罪被废，魏王李泰早晚入朝廷服侍父皇李世民，恪尽孝道。 李世民赞许他恭敬孝顺，当面许诺他来当太子。 中书郎岑文本、侍中刘洎劝说李世民立李泰为太子。 长孙无忌建议立晋王李治为太子。 李世民听了一概默然不答。 长孙无忌退朝后，李世民对左右侍臣说： “昨天青雀（李泰乳名）扑到我怀里，说他今天开始才成为陛下的儿子，以前是把他过继给他三叔李玄霸当名分上儿子的。 青雀还说他只有一个儿子，他当皇帝老死的时候就把他唯一的儿子杀死，他把皇位传给他三弟晋王李治。 他说这样几句话，让我特别心疼他，我不忍心再立别人了。” 李世民还未说完，李泰对父亲李世民撒娇说的谎言被马上被褚遂良识破了。 褚遂良说： “陛下以为李泰可怜，我却觉得李泰阴险可怕。 试想陛下您万岁之后，李泰当着皇帝，他还会主动杀死他疼爱的儿子，把皇位让给他三弟晋王李治吗？ 前些日子因为李承乾、李泰之争，酿成了内变。 今天我认为立李治，才能朝政平安。” 李世民迟疑半响，竟泪水满脸地说： “这事我实在办不到啊！” 魏王李泰担心三弟晋王李治被立为太子，特意赶去去晋王府上，平静地对李治说： “你和李元昌素来亲善，现在李元昌谋反被处死，你没有被牵连么？” 李治听了他这样说，立刻变得忧心忡忡，愁容满面。 李世民偶尔发现了异常，李世民问 李治： “雉奴（李治乳名），你怎么近来整天忧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父亲这样一问，李治就把二哥李泰找他说的那些话如实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这才醒悟过来：看来李泰确实有争夺太子位的心思，还拿这么不地道的话来吓唬三弟李治。 褚遂良那天提醒的没错啊，李泰够阴险的，只不过把争夺太子位的心思隐藏得很深，恭顺善良只是李泰的表面。 李世民到太极殿后边的两仪殿，让晋王李治跟随，召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绩、褚遂良等朝廷重臣前来。 李世民先把李泰说的，一旦他做了皇帝，老死前将杀死自己儿子，让位给三弟李治的那些活，说给他们四个人听。让他们自己去判断这话咋回事。 随后，李世民皱着眉头说： “我的三个儿子，都为一个皇位明争暗斗，相杀相伤，算计不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李世民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一下子扑到床上，从腰间拨出佩刀，挥向自己的脖子，要割颈自尽。 长孙无尘急忙上前劝阻，褚遂良上前把刀夺了下来，递给李治。 长孙无忌请求李世民： “立太子之事，事关国家前途命运。 陛下打算立谁，不妨直接决定，免得朝廷议论纷纷，人心不定。” 李世民说： “我想立晋王李治。” 长孙无忌接着话茬说： “谨遵圣旨。” 李世民对李治说： “你舅舅准许你了，你快去向他拜谢呀！” 长孙无忌赶忙逃避在一旁。心想：立太子是你的决定，你怎么能让外甥谢上舅舅了？ 李世民又对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绩、褚遂良说： “你们已经和我的想法相同，不知道其它人怎么想？” 房玄龄说： “晋王李治仁德孝顺，不参与勾心斗角，天下人认可。 请陛下升朝再问百官，估计不会有反对的。” 李世民于是转往太极殿，召集群臣入朝说： “李承乾反叛，李泰内心阴险，都不能立为太子。 我打算在几个儿子中选择另立一人，你们认为谁最合适？” 群臣都欢呼着说： “选择谁都不如选晋王李治。 晋王仁德孝顺，当立为太子。” 李世民听了心情喜悦。 这时魏王李泰领一百多名骑兵，到永安门探听消息，守门官进太极殿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命令禁卫军武官： “你把李泰随从骑兵截住，一个也别让他们进来。 然后你派人控制住李泰，让他进入肃华门，把他软禁在皇宫北苑，安排人给他送吃送喝。 去执行吧。” 次日，李世民临驾承天门，颁布诏令，立李治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又令朝廷和官府，赏赐美酒给各家各户，畅饮喜酒庆贺三天。 李世民对侍臣说： “我如果立李泰为太子，那就是蓄意谋取太子位的人得逞了。 从今以后，太子失道失德，趁机会算计夺取太子位的其它王子，一律废置！ 这个规定要传给子孙后代，你们认为好不好？” 侍臣们连忙回答：“好！好！陛下英明！” 李世民又说： “我如果立李泰为太子，他当上皇帝，李泰不会让李承乾、李治他俩好好存活。 我把李治立为太子，他心怀仁善，李泰、李承乾都不会被他加害。” 于是命令长孙无忌、房玄龄为太子李治的老师。 萧瑀为太子太保，李世绩为詹事，李大亮、于志宁、马周、苏勖、高季辅、张行成、褚遂良、均为东宫太子府官员。 第74章 征讨高丽 李承乾被废前，李世民安排杜正伦为左庶子，负责教育太子。 李世民嘱咐杜正伦： “我儿子腿脚有病，这不是大问题。 但他狎昵小人，所以名声很坏，你要时时规劝。 他不听，你就来告诉我。” 杜正伦多次劝说李承乾，李承乾一概不听。 杜正伦才把李世民说的话告诉了李承乾，这引起了李承乾给李世民写奏章进行逐条反驳。 李世民很生气，质问杜正伦： “你为什么把咱俩说的话告诉太子？” 杜正伦回答： “我劝导他，他不听。我就用陛下的话吓唬他，希望他有所畏惧，改恶从善。” 李世民很生气，把杜正伦贬官外放为谷州刺史，又贬为交州都督。 李承乾谋反案，经刑审官员查证，李承乾曾经托侯君集送了一条黄金腰带给杜正伦。 李世民于是把杜正伦撤职，流放驩州。（今越南境内） 魏征在世时，曾向李世民推荐，说杜正伦是古今未有之人才，侯君集也是文武兼备的宰相之才。 李世民怀疑魏征同他们有勾连,涉嫌结党营私。 于是下诏取消了衡山公主和魏征儿子魏叔玉的婚约，命人推倒了魏征墓碑。 李世民又把他和长孙皇后生的三个儿子分别安置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命废为庶人的李承乾搬家到黔州,李泰搬家到均州。李治留在长安。 李承乾到了黔州郁郁寡欢，活下去的精气神没有了，整天处在抑郁绝望里，过了两年就病死了。 李世民用国公礼厚葬了大儿子李承乾。 李泰封东莱郡王，又改封顺阳王，又封濮王。和父亲李世民当初对他的无限宠爱相比，他的日子也算是今昔冰火两重天。高宗三年，他病死在郧乡。 李世民三儿子李治被封为太子这年，只有16岁。 李世民让李治服侍自己日常起居，以便耳提面命，随时教导。 吃饭的时候，李世民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对李治说： “你知道老百姓种庄稼多么艰难么？ 农民头顶烈日在庄稼地里锄草，挥汗如雨。 他们吃苦受累又交税，咱们才能吃上这么好的饭。” 李世民看见李治骑马，又对李治说： “你应该知道马多么劳累，它只是不会说话，它有喜怒哀乐。 你坐在它的后背上，你舒服可它不舒服。它感到很沉重，就像人整天背着一块大石头，它能好受么？ 你要知道心疼马，别把马累死，你才能继续骑它。” 看见李治在水上划船，李世民对李治说： “水能承载着船，也能把船掀翻。 老百姓如比是水， 皇帝好比是船，皇帝要小心谨慎，善待老百姓。” 李治听了都是“嗯嗯是是”答应下来，自己不说话，看上去特别老实乖顺。 吴王李恪，是李世民和杨妃（隋炀帝的女儿）生的儿子。 李恪善于骑马射箭，文武双全，英武霸气那股劲儿很像年轻时的李世民。 李世民见太子李治实在太柔弱，又开始喜爱李恪，打算改立李恪为太子。 李世民秘密跟长子无忌说： “雉奴（李治乳名)这个孩子，过于老实懦弱，他这个样子恐怕没有能力治理国家。 我打算改立吴王李恪为太子。” 长孙无忌说：“不行。不行。” 李世民说： “李治是你的亲外甥，李恪和你啥也不是，你才不让改立么？” 长孙无忌跪下磕头说： “李治仁德厚道，将来必是文治天下的好皇帝。 愿陛下别怀疑他的能力！ 譬如一个人在下棋时总是犹豫悔棋，尚且导致失败。 李治是陛下郑重改立的 ，怎么好自己推翻自己的决定，再改一次呢？” 李世民于是打消了立李恪当太子的想法。 李世民随后让太子李治了解军事。 带他进部队，下军营，了解如何领兵作战。 643年，新罗国派使者来唐朝，请求派兵讨伐高丽。 唐时朝鲜半岛分三国，北部为高丽，半岛南部是百济和新罗。 半岛南部的西侧为百济，东侧为新罗。 三国都受唐边册封，还是相互攻击。 弱小的新罗国王金白净（真平王）忧愁而死，只剩女儿金德曼（善德女王）被拥立为王，勉强支撑危局。 在北边的高丽国土最大，不仅占了朝鲜半岛一大半，还占据当今中国辽宁的绝大部分。 当时高丽东部酋长泉盖苏文，为人凶狠残暴。高丽国王高建武和群臣商量除掉他。 这事被泉盖苏文察知，他竟派兵入宫，杀死高建武，把他剁成好几段。 盖苏文还杀死了参与商议除掉他的那些大臣，立高建武哥哥的儿子高藏为王，自己当了宰相。 高藏只是他扶植的提线木偶，盖苏文专权国事，他同百济和亲，再次攻打新罗。 新罗女王金德曼，惶急万分，派人向唐朝求救。 李世民派使者传诏，敕令高丽立即停止攻打新罗。 盖苏文不理睬唐朝诏令，态度傲慢张狂。 李世民于是召集群臣商议讨伐高丽。 褚遂良劝阻说： “如今国家清平安宁，周边国家也都畏服。 陛下威望越来越好，这种局面从古未有。 如果远渡辽河和渤海去讨伐小国，能很快建立战功还行，万一受到挫折，反而损害大唐国威。 再引发别处兵乱，国家安危就不知道成啥样了。” 李世民说： “盖苏文犯有杀死国君的大罪，如今又违背我的诏命，粗暴侵犯邻国，以强大欺负弱小，为什么不能讨伐？” 李世绩说： “前一阵子，薛延陀进犯，陛下想发兵往死里揍 它。 因为采纳了魏征的话，失去消灭薛延陀的机会。 要不薛延陀这个国早就不存在了。” 李世民点点头说： “真像你说得那样，这次我打算亲自领兵出征，一定扫清东部蛮夷。” 于是命令掌管修建的大臣闫立德等人，去洪州、饶州、江川监督施工，制造战船四百艘，用来运载军粮。 且派营州都督张俭，指挥幽州、营州的军队，以及契丹、奚族等东北少数民族各部落军队，开始攻打高丽。 让他们小股部队先打打试试，为的是试探高丽军力虚实。 这时鸿胪卿（外交部）奏报李世民：高丽国进献了白金（锡）。 褚遂良进谏说： “这是《春秋传》中郜国铸造的大鼎，不是啥珍贵物件，陛下不应该接受。” 李世民于是召见高丽使臣，当面责问他说： “是盖苏文让你来的吗？” 高丽使臣答：“是。” 李世民愤怒地说： “你们都是高建武的臣子，当官领取俸绿。 盖苏文大逆不道，杀了你们国王高建武，你们不能为高建武报仇，反替盖苏文前来游说。 欺辱我天朝上国，你们扪心自问，你有罪呢？还是无罪呢？！” 高丽使者被问得哑口无言。 当下李世民吩咐左右侍卫： “抓起他来，投进监狱。” 当即下诏亲征高丽。 褚遂良再次劝诅说： “要征讨高丽，只需派一两名猛将，几万精兵，便可足够，不必皇上御驾亲征。” 李世民不听。群臣接连劝谏，一概不听。 雄才大略的李世民，不顾自己五十多岁，不怕辛劳艰险，执意要亲自攻打高丽，为什么呢？ 高丽本是汉朝一个郡县，它一直不断扩张，逐渐强大。 高丽同时具备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两种特性，它即善筑城防守，又善骑射机动。进可攻退可守，他们作战能力很强。 中原稳定时，它就表面上俯首称臣，主动纳贡，暗暗积蓄力量。 中原内乱时，它便趁机抢夺取辽宁及东北广大地区，威胁华夏中原内地。 隋朝两代皇帝都看见了高丽对中原的严重威胁，多次攻打高丽，但是都遭到失败。一百多万中原男儿丧命在辽河两岸、鸭绿江南北。 高丽人对中原王朝极度羞辱，隋军大败撤走之后，它们把百万中原男儿的遗骸搜集堆积起来，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尸骨山景观，供他们国人观赏。 无耻地用国民观赏尸骨山，借以提升他们国民“天下第一大国”狂妄自豪感。 李世民知道后，义愤满胸 ，于631年派人去收葬了大隋百万阵亡将士骸骨。并命人祭奠中原男儿亡灵。 收葬壮士骸骨、祭奠亡灵本来天经地义，这引起了高丽人万分恐惧。 高丽耗费人力物力，历时十六年，沿唐边境修筑了高丽长城。 高丽长城自夫余城(今吉林四平以西)至渤海，长达一千多里。 他们还在高丽长城周边，修筑辽东城、白岩城，银城、高句丽城，盖牟城，沙卑城。 这些坚固城池和高丽长城坐落沃野千里辽东平原上，构成高丽第一道防线。 在鸭绿江和千山山脉之间，有一城叫丸都，是鸭绿江上游重镇，和石城、熊山城，大行城构成第二道防线。 第三道防线就是江面很宽的鸭绿江。 每年秋雨季，辽河泛滥，产生几百里沼泽，对善于陆战的唐军阻碍极大。 冬天冰天雪地，东北地区比中原冷得多，士兵无法承受严寒。 一但唐军攻城迟滞，陷入天寒、兵疲、粮绝困窘境地，习惯严寒的高丽人占尽天时地利，伺机反攻。 攻打高丽风险极大，李世民心里明白，为中原王朝千秋万代安宁，这一仗能打就打。 为了防止出现隋朝征高丽，国内发生杨玄感之乱的情况，李世民出兵前进行周密部署。 命令仆射房玄龄坐镇长安，危急情况不必请示皇上，可以自主紧急处置。 特令萧瑀进守洛阳。 为防薛延陀趁机进犯，命宋州都督宋思明，派兵对胜州、夏州加强防守。 这时候薛延陀派使者入朝进贡。 李世民对使者说： “你回去告诉你们国王，今我父子将要东征高丽，你们如果有能力入侵，可趁此机会赶紧来。” 使者回去告知了可汗夷男，夷男很惶恐，又派使者回来对李世民说： “我们不仅不敢有入侵唐朝的邪念，并且愿意派兵协助唐朝攻打高丽。” 李世民说： “我国攻打高丽兵力足够了，不用烦劳你们可汗费心。 你们国王如果能诚心对待我，我就很欣慰了。哪里还有别的要求？” 使者听命回复夷男去了。 李世民查出隋朝时刺史郑元寿曾经跟着隋炀帝东征，估计他熟悉高丽情况。 就命人把郑元寿召来，询问他隋朝征讨高丽时得失情形。 郑元寿说： “去辽东几千里路，运粮也绕路行进，高丽人城池坚固，他们又善长守城，很难攻破，希望陛下三思！” 李世民听了很不高兴地说： “唐朝和隋朝不一样，你等着看我怎么攻破敌人吧！” 郑元寿说： “我浑身是病，又老得走不动了，实在去不了了。感谢陛下还向我征求意见。” 说完就辞别回家了。 644年十月，李世民命令，辽东行军大总管李世绩、江夏王李道宗率军出柳城，直逼辽东，开始陆路进攻。 命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率江淮、岭南、三峡地区四万人为水军，乘战船五百艘，从山东莱州出发，横渡黄海，进击高丽国首都平壤。 张亮部队就是唐朝的海军陆战队。 李世民亲自撰写征讨高丽诏令： 盖苏文对内杀害国君，虐待百姓，此战一是解救高丽百姓。 盖苏文对外以大欺小，侵略弱小的新罗。此战二是除霸扶弱。 东北自古以来是中华之地，我华夏国土被高丽逐渐蚕食。此战三是收复我国国土。 高丽屡次羞辱我华夏，我国必须为前朝百万阵亡中原子弟报仇。此战四是扞卫华夏民族尊严。 诏令一出，全国一心。远近勇士，逐日召募，出征将士都是自愿出战，大家士气高昂。百姓主动贡献攻城器械不计其数。 李世民刚刚打算从洛阳出发，忽然由京师长安传来急报，报称副留守李大亮病故，并送来李大亮生前写的劝阻东征奏书。 李世民惊讶悲痛，追赠李大亮为兵部尚书秦州都督，恩赐陪葬在昭陵。 只是李世民不相信李大亮生前写的奏表上的话，于是自领各军从洛阳出发，直至定州。 诏令太子监国留住在定州城。令高士廉、张行成、高季辅、刘洎、马周，同时辅助太子李治处理国家政务。 李世民亲征高丽是否顺利，咱下一章接着说。 第75章 连战连捷 这时的尉迟敬德，已经辞官退休，享有朝延俸禄。（唐朝时只有高级官吏才有退休金）。 他骑上家里养的一匹老白马，独自赶到李世民住处，当面阻止李世民说： “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又在定州。长安洛阳，腹地空虚，如果有紧急事变，如何抵挡？ 偏僻遥远的边界小国，怎么值得劳动陛下万尊之躯？ 不如只是派一支军队，约定时间平定蛮夷为好。” 李世民说： “我已安排房玄龄留守长安，萧瑀留守洛阳，可以没有顾虑了。 爱卿你如果还愿意从军，还可以跟随我东征。” 尉迟敬德不放心皇帝安全，愿意跟随李世民同行。 李世民自己佩带弓箭，并在马鞍后面带上了自编的防雨蓑(suo)衣。 李世民领军日夜兼程，直到幽州（今北京），当下向李世绩传授计策。 他说： “你可表面上装作出师柳城，虚张声势。 暗中渡过辽河，直捣盖平(今辽宁营盖州市）。” 李世绩依计而行,安全抵达盖牟城下（今辽宁抚顺）。 高丽军队没有防备，突然发现唐军到来，惊慌万状。 有高丽士兵喊：“天朝天兵天将来了！快跑呀！” 李世绩领兵一鼓作气杀进城里，俘虏高丽两万多人，获得粮食10万石（dan)。 这时张亮也率水师（海军陆战队）渡海，袭击卑沙城(今大连大黑山城)。 卑沙城四面峭壁，只有西面可以登城。 左骁卫将军程名振，副总管王大度，领兵夜晚登上西城门，砍死高丽守兵四十多人，其余的吓得逃散。 唐军入城包抄，拘押住男女8000多人。 唐军水陆两军都到幽州向皇帝报告胜利。 李世民想亲往前线指挥作战。 中书侍郎岑文本，负责全军军粮、马料、军械及其它作战物资调拨分发,每一笔支出都要计算准确和及时记账。 他日夜操劳，忙得连打盹的时间都没有。 连续多天超负荷劳作，逐渐体力精力枯竭，岑文本忽然猝死在幽州唐军“作战后勤总部”工作岗位上。 李世民惊闻岑文本去世，前往探视。 已经死了的岑文本趴在桌子上，还保持着一手按着算盘，一手握着毛笔按在账簿上的工作姿势。 李世民看见这样的场景，难过地泪水夺眶而出。 他追赠岑文本为侍中，令兵士抬棺材西行归葬。 然后李世民领兵起驾东行，半途接到李世绩军情通报： 唐军已进击围困辽东城(今辽宁辽阳老城)。 高丽国派四万人来救援，被江夏王李道宗领兵打跑了。 李世民领兵继续前行。 走到辽河沼泽地区，前面有烂泥水洼二百多里。 当下命令兵士用箩筐搬运干土填铺泥沼。 泥沼最深的地方填土不顶事，就锯杀树木，搬运树木，排上树干当简易桥。 李世民领军队到了马首山（今辽宁辽阳首山），江夏王李道宗率众前来迎接。 第二天，李世民自领600骑兵，来到辽东城下。 他看见兵士们都用箩筐背土填护城沟，他也从马上跳下来，领取一只柳条筐，和大家一起背负泥土砂石。 兵士们看见皇帝和他们一起背土填沟，干活的劲头更足。 辽河城护城沟壕被填平，李世民和李世绩领的兵士合兵一处，围住辽东城一圈又一圈，喊杀声震动天地。 这时候刮起了强劲的东南大风，李世民命令精锐兵士攀登竹梯，抛扔火把点燃敌人城楼，大火熊熊燃烧，木城楼被烧得噼啪作响，城上守敌十分惊慌。 唐军将士乘势登上城墙。 高丽守兵挡不住，只好退去。李世绩领兵杀进城内，斩敌首一万人，俘虏城中男女四万多人。 李世民命令把辽东城改名为辽州。 接下来进攻白岩城（今辽宁燕州）。 白岩城上的敌军箭矢和石头一起飞落而下。 右卫大将军阿史那思摩脸上被流箭射中，血流满腮，李世民看了心疼落泪，凑上去为他吸吮污血。 将士们都为此感动振奋。 高丽乌骨城在（今辽宁凤城边门镇）高丽守将，派兵一万多人来增援白岩。 将军契苾何力，率领精锐骑兵八百人，陷入敌军包围之中，奋力拼杀，杀不出重围。 掌管御用车辆的中郎将薛万备，单枪匹马前往营救,敌兵前来阻拦，薛万备大喊一声： “东夷小贼！尔等围上来送死吗？” 声如霹雳雷震，吓得高丽兵纷纷倒退。 薛万备杀入包围圈中心，看见契苾何力后腰被敌人长槊刺伤，血流如注。 薛万备大喊一声： “契苾将军，且看我冲破重围！请将军紧跟我身后！” 薛万备在前开路，手持长矛，左挑右拔，杀散敌众。契苾何力紧随其后，一同回到唐军大营。 契苾何力虽然受伤，勇气并未减退，他用布帛缠腰止血，召集他的随从骑兵，又前往杀敌。 李世民派兵增援策应，大家齐心协力，杀死高丽兵不计其数。 敌兵弃城逃走，唐军又尾随追赶二十里，斩杀一千多人。看看天快黑了，唐军才收兵返回军营。 白岩城守将孙代音，得知援兵败退回来，自知白岩高丽守军抵挡不住，于是派人向唐军请求投降。 李世民命人在河边设置军帐，亲自接待高丽使者，接受高丽军队归降。 他下令把白岩城改名为唐朝岩州，令孙代音为岩州刺史。 契苾何力腰伤较重，李世民亲自为他敷上创伤药。 李世民下令查找并捕捉到了刺伤何力的高丽将领高突勃。 高突勃被兵士押到契苾何力面前，李世民抽出腰刀递给契苾何力说： “伤你仇人在此，你一刀结果了他，可以报仇解恨。” 契苾何力不接刀，向李世民施礼说： “谢陛下关心微臣！ 我以为敌我将士各位其主，高突勃冒着随时可能被我一槊刺死的危险，挥槊刺伤了我，对他的国算是忠勇之士。 我与他本来互不相识，并无冤仇，不应将他处死。” 李世民收起腰刀说： “何力将军大义仁慈。” 于是对归降的高突勃从宽对待。 唐军下一步开始攻打安市城。 第76章 攻坚安市城 高丽北部酋长高延寿、高惠真，率兵十五万，来救援安市城。 李世民对唐军将士说： “高延寿这次前来，他如果领兵固守，占据有利地势，多备粮食坚守，同我军对峙而不战，坐等我军耗光粮草，我军必败，这是他的上策。 上策不行，他把安市城内的兵士居民，全部趁着晚上撤走，还不失为中策。 若自不量力，来就和我军对阵开打，这就是他的下策。 我料定他必出下策，你们等着看。” 刚说完，忽然有侦察兵报告： “高延寿等领兵前来，距安市城只有四十里了。” 李世民喜形于色地说： “我就盼他这样。 只是担心他中途停下不走了，不肯前来送死，应该引诱他快来，才能歼灭他。” 于是召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入帐，令他带一千突厥骑兵，前往引诱敌人。 李世民嘱咐他： “此去只准败，不准胜。你把敌人引来，任务完成。” 阿史那社尔领命而去。往前走了三十余里，见高丽兵奋勇前来。 当下列开阵势，同他们交战。打了不到几个回合，便倒拖长槊败走。 高延寿笑着对高惠真说： “人人都说唐军强盛，以一顶十，哪知他们这般无能，这真是有名无实啊。” 于是高延寿、高惠真领军奋力向前，直到安市城东南八里，靠近大山列阵。 李世民带着二百骑兵，拍马到高坡上了望敌人。 远远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高丽军队来了。李世民领兵返回大营。 命李世绩率步兵骑兵五千人，在西岭列阵。长孙无忌率精兵一万一千人，向大山北侧峡谷行军，绕到敌阵后面。 李世民自己率步兵骑兵四千，携带战鼓铜号。命旗手把战旗卷到旗杆上，放倒旗帜扛着走。 另外两支部队，事先已经约好，一听到李世民本部发出鼓声号声，立即一起出击。 各路军队陆续前进，那两支部队一边走，一边都支楞着耳朵，注意听着北山鼓号之声何时响起。 李世民所部爬上北山，远远望见李世绩部队已在西岭列好阵势，正和高丽军队两阵完成对峙，两军跃跃欲动，快要打起来了。 李世民又望见高丽军队后面，隐隐有尘沙飞起，料想长孙无忌包抄敌人后路，已经到位。 李世民对军队喊道： “鼓吹手听令！鸣鼓吹号！旗手打开旗帜！” 这时擂鼓兵奋力敲鼓，号手鼓起腮帮子吹响号角。持旗兵士，迅速地打开卷着的唐军大旗，高举起来。 顿时旌旗猎猎，鼓号喧天，三路唐军直向敌阵捣去。 高延寿、高惠真，相互对视一眼，心想： 我高丽大军十五万人呢，你从几千里路外赶来的这几万唐军算什么？ 依仗人多势众，高丽将领当时还没慌乱，打算分兵对付三路唐军。 突然唐军有一身长九尺的白色战袍勇士，骑高大白马，大喊一声冲入敌阵。 他手中拿着一根方天画戟，盘旋飞舞起来，只见戟光闪闪，竟然看不清他人的模样。 那一片白光戟影之中，砍倒一圈高丽兵。 唐军士气大阵，纷纷杀向敌阵。高丽兵东倒西歪，阵势大乱。 气势上占了上风，唐军越战越勇，人人奋力争先。 不到一两个时辰，高丽军队兵士，开始漫山遍野地奔逃。 高丽军队千军万马渐渐逃得无影无踪，只剩 战场上一片高丽兵尸体躺在那里。 李世民大喜，回到军营帅帐，各部将领纷纷前来汇报战功。经统计共斩杀敌人首级二万余级。 检点完毕，李世民便问各位将领： “我刚才看见一位骑白马身穿白色战袍的战士，奋勇当先，突击敌阵，高丽兵没人敢抵挡。 你们快去查查他属于哪支部队，把他召来见我！” 诸将听闻旨令，即出帐查找此人。 有一个气宇轩昂的勇士，从军营站起来说： “在下就是那位骑白马的白袍兵士。” 众将喝彩着说： “这位勇士，当今皇上都发现你神勇了。现在就跟我们去见皇上。” 众将领他去见李世民，李世民问他姓名。那个人跪在地上报上姓名： “在下姓薛，名礼，字仁贵。 李世民说： “我看见你冲锋陷阵，无人能挡，真勇猛英雄也。” 当面授任他为游击将军，赏赐给他绢四十匹，两匹骏马。 薛仁贵是河南龙门俢村人，家业耕田种粮。 他本名薛礼，后来建功立业，名扬天下，人人都叫他的字，只喊他薛仁贵。 他和唐朝猛将尉迟敬德、秦琼一样，小时候家境贫寒。 他含辛茹苦度春秋，好不容易娶了不嫌他穷的贤惠妻子柳金花。 两口人勤劳节俭过日子，渐渐地攒下一点钱。薛仁贵想用攒的这些钱重新改葬父母。 家境贫穷时，他没钱买棺材，是用破席装殓安葬的父母。这一直是他的心病。 柳金花说： “妾看夫君臂力过人，武艺超群，既有绝世英武之姿，应该有命运发达之时。 如今皇上将要征讨辽东，招求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猛士。 这是千载一时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趁此图取功名，自求名扬天下？ 待富贵还乡，多花些金银，重新厚葬已故父母也不晚啊。” 薛仁贵听了妻子的话，于是参军入伍。作为一名新兵编列在将军张士贵所属部队。 645年三月，在辽东安地战场上，郎将刘君邛被高丽军围困，无法脱身。 危急时刻，薛仁贵挺身而出，单戟匹马杀进敌军重围，营救刘君邛。 他挥舞方天画戟，寒光闪闪，刀尖到处，敌兵躲避不及，一个个被戳死。 他挥戟直斩高丽将领首级，用布绳系挂在马鞍上。 高丽兵士看得心惊胆颤，四散逃去。 唐军突出重围，刘君邛也被成功营救回到军营。 从那以后，薛仁贵在唐军中，名声大震。 到安市城一战，被李世民亲眼发现了他的神勇,封为游击将军。 高丽将领高延寿、高惠真，收拢满山逃散的兵士，重新集结成军，清点人数，十五万人还剩三万七千人。他们决定依托山岭高地坚守。 李世民命令各路兵马围攻，又吩咐长孙无忌领军拆毁高丽军后撤必经归路的桥梁，让他们逃不回去。 高延寿对高惠真说： “如今我军处境，想退退不回去，前进取胜也无可能，唯一的情况是坐等被唐军消灭光。 要不咱投降唐军吧！” 高惠真说： “若要活下去，如今只剩投降这一条路了。” 他俩于是率领高丽兵众前来投降。 高延寿、高惠真径直来到唐军大营门口对门口守兵说： “烦劳军士通报你军统帅，我们是来投降的高丽主帅。” 李世民传令召入他俩。 他俩于进了唐军帅帐，跪在地上说： “高丽国败军之将高延寿、高惠真前来投降，请求大唐天子宽恕。” 李世民笑着说： “东夷少年，不知天外有天。没想到一心求胜，打不过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 以后还敢和天朝天子作战么？” 高延寿、高惠真趴在地上无法回答。 李世民仍让他俩担任酋长。又任命他俩部下将领，授与武官官职一千五百人，迁居内地。 剩余归降高丽兵士释放归还平壤。 高建寿、高惠真领十五万人全军覆没，唐军战力让高丽举国震惊，后黄城、银城等地军民都弃城南逃，几百里断绝人烟。 只剩安市城高丽守军凭坚城固守，成为唐军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李世民传令改名北山为皇帝暂住点，刻石碑铭记战功。 并且还写了书信派送给太子李治及高士廉： “看我当将领是这样打胜仗的，你们认为行不行？” 过了几天，唐军迁移到到安市城南扎寨，李世民指挥诸将，再继续攻城。 安市城上的高丽守卒，远远地看见李世民乘驾华盖，就在城上呐喊起哄，口哨声此起彼伏，后又演变为对唐朝皇帝恶语谩骂。 城墙上有个狂妄高丽士兵对身边士兵说： “我看天朝皇帝也没啥。天朝皇帝像一只胖老狗！” 其它高丽士兵更加放肆，喊道： “快过年了，要杀老狗吃狗肉喽！” 李世民听到骂声怒不可遏。 李世绩对李世民说： “象粮斗一样大的孤立小城，不用忧虑打不下来，待攻克安市城，所有城中男子，全部斩杀！！ 我必为有人敢谩骂陛下报仇！！” 城上高丽士兵听到李世绩说一旦攻进安市，要杀尽城中男子，为有人谩骂唐朝皇帝报仇，纷纷向城中军民宣传到人人皆知。 城中军民更加万众一心，同仇敌忾，誓死守城，决不让安市城被攻陷。 回到军营，李世民对李世绩说： “我的想法是，打算攻打建安城（今辽宁营口青石岭），打下建安，安市城就在我们手心里，这就是兵法说的舍弃坚固城池，先攻取好攻的城池。” 李世绩说：“建安在南，安市在北。 我军军饷，都在辽东。如今越过安市，攻打建安，倘贼兵切断我军粮道，我们怎么办？ 我的想法是先攻下安市，粮道无忧，再打建安。” 李世民犹豫了很久，才说： “我任命你当将帅,应该相信你的智谋,只盼你别耽误国家大事就行啊。” 话刚说完，有两个人走进来，跪在地上启奏： “我们既然投靠了大国，不敢不竭城献智，愿天子早立大功，打下高丽，使我们早一天和妻子儿女相见。 安市城墙坚固，兵士勇猛，人人尽心作战，短时间不易攻克。 我俩领着十五万高丽兵，看见唐军大旗都溃不成军。 高丽国人听说我俩战败投降了唐军，吓得心惊胆寒。 乌骨城（今辽宁凤城边门镇）那个守将，年老无用，如果唐军兵临城下,乌骨城转眼就可攻下。 到那时候，这个安市挡道小城，不战就能攻克。 然后看粮草供应情况进军。长驱直捣，高丽平壤城就守不住了。” 提建议的两人是高延寿、高惠真。 高延寿已被李世民任命为鸿胪卿（外交部长)，高惠真了被任命司农卿（农业部长）。 两人当了唐朝官员，想着立功报答皇上，所以一并献上这个计策。 李世民连连说好。 长孙无忌劝阻说： “这次是天子御驾亲征，与一般将领作战不一样，任何行动都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不适宜冒险求胜。 如今建安、安市两座城内，高丽兵不下十万。 如果我军进攻乌骨城，后路一旦被高丽兵截断，我军处境就危险了。 不如先攻下安市和建安，再进兵乌骨城才是。” 李世民于是作罢。 各路唐军仍围攻安市，李世绩领兵攻城西南。 唐军用投石车抛投大石头，把城墙砸出一个小缺口。 高丽兵急忙用木杆子排成栅栏挡住，唐军还是攻不进去。 江夏李道宗，攻城东南角。 他命令背土筑土山，唐军兵士像勤劳的蜜蜂一点点搬运花粉一般，历时二十多天，一万多人数不清每人搬运了多少趟泥土，筑成土山和城墙一样高。 土山紧临城墙，比城墙还高，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城里虚实，安市城暴露在了唐军眼皮子底下。 守城高丽兵也培土增加城墙上部矮墙高度，轮流值守防御。 城内高丽兵和城外唐兵，一个攻一千守，每天发生多次战斗，连夜间也发生几次交战。 李道宗的脚被高丽兵用箭射伤，疼得几乎不敢走路。命令副将傅伏爱领兵驻守在土山顶部。 防备高丽兵突然顺着城墙和土山的连接处，出来偷袭唐军。 傅伏爱私自离开守土山部队，凑巧土山崩塌，歪靠在城墙上，城墙坍塌了几丈宽，这时如果唐军抓住战机冲进去，安市防守就彻底崩溃。 守卫土山将领傅伏爱不知去哪儿溜达去了。只剩一群唐兵面对突发情况不知所措。 在唐军兵士愣神的间隙，高丽兵迅速调集精锐勇猛兵士，组成几百人敢死队，从城墙缺口冲杀出来，一阵猛打猛冲，守卫土山的几百唐兵，群龙无首，被杀的被杀，逃跑的逃跑。 唐军费时费力几十天修筑的土山被高丽军队抢去了。 高丽军队占领土山后，立刻挖掘战壕，修筑防御堡垒，派上最精锐重兵守卫。 这时李道宗在军营中睡觉，听到土山失守消息，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到帅帐认罪。 李世民得知土山失守，十分气愤，见李道宗进帐认错，瞪着眼睛对李道宗说： “你实际犯了死罪，但是汉王怒杀王恢，不如秦穆王用孟明，我念你有战胜辽东的功劳，姑且宽恕你，此后你应特别小心，不能一误再误！” 李道宗磕头谢罪。 李世民又传入傅伏爱怒斥： “你擅离职守，土山被敌人重兵占领。 敌城墙倒塌之时，你没能下令兵士趁机入城，等敌人反应过来，全城精锐集中于此，错失战机，你罪在不赦！” 喝令左右卫兵将傅伏爱推出斩首。 李世民随后下令： “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土山！”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一拨一拨唐军对这块不大的土山发起不间断攻击，高丽军队进行了最顽强地抵抗。 城中高丽守军知道这座土山就他们安市城的生命线，只有拼死守住，才能保住全城。 双方都倾尽全力，志在必得。 在不大的土山上，倒下了不知多少敌我双方兵士，献血染红了土山的每一寸泥土。 高丽军队集结全城精锐守卫土山，居高临下，占尽最有利地势痛打唐军。 陡峭的土山半坡，人马都难以站立，山顶平地又被高丽兵以逸待劳地用防御堡垒占领着。 唐军始终攻不上去，土山依然牢牢被高丽兵占据。 转眼已是初冬天气，李世民所领唐军是三月份到达辽东，来时穿着单薄的衣服，现在人人冻得瑟瑟发抖。 辽东天冷，野草开始干枯，地面开始结冰。 军粮、马料快吃完了。战士初到辽东的锐气已经丧失，战士战马都不适合继续存留下去。 李世民于是先暗暗下令班师。先吩咐辽、盖两城居民，渡过辽河内迁。 李世民在安市城下，对城上高丽将领说： “我因为天气变冷，要回中原了。待来年开春再来彻底打服你。 我退兵的时候，你如果敢出城追赶，这是你取胜的最好机会。” 守城高丽将领在城头拱手拜辞。 李世民又在马上扬鞭说道： “你能固守此城，直至两月有余，可以算得上忠勇尽责。 朕特赐你绢布一百匹。你可以收下！” 说到这里，李世民命侍臣从马车中挑出一百匹白色细绢，放在城下。 一声号炮，全军启程。李世民率禁军先行，各路军队陆续尾随。 大总管李世绩和江夏王李道宗压队在后，慢慢退去。 安市城中高丽兵，躲藏在城中不敢出来，等到派侦察兵出来看看唐军确实走远了，才敢出城收取李世民赠送的白绢。 第77章 抱憾回师 李世民领唐军渡过辽河西归，又遇到初冬的辽河水漫滩，沼泽泛滥。 车马没法前行，冒险涉入会陷进马车和战马。 战马四条腿完全沉没到深深地泥泞里，根本拉不出来。 李世民命长孙无忌，领兵一万人，在前头先铺路造路。 铲柴草填泥泞浅滩，深处泥泞把一辆辆马车填进泥坑，充作临时桥梁，人马踩在上面经过，然后逐队进发。 好不容易到了蒲沟，遍地淤泥更厉害了。 李世民骑马站在泥沟边上，指挥军队背土填泥淖。 唐军水军战船也行渡渤海返回。 这时候下起了初冬第一场大雪，加上强劲暴风，形成风雪交加恶劣天气。 陆上行军带水拖泥，水军在海中风大浪急，情况凶险。 有些累病的兵士，没能支撑到回家乡，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死在了回军途中。 这次李世民亲征高丽，共攻破10座城池，迁徙辽东、盖城、岩城三地百姓入唐，共七万人口。 前后三次大战，斩敌人首级四万余级。唐军战士也死了二千人。唐军战马损失十分之八九。 李世民有些后悔，在路途中感叹： “魏征如果还活着，说什么也不让我来亲征。” 于是派使者骑马沿各驿站快跑，传令让人到魏征墓前祭奠，用羊和猪祭祀。把推倒的魏征墓碑重新立好。 并诏魏征的妻子到达皇帝居住的地方，赏赐给她绸缎。 唐军到达营州柳城（辽宁辽阳），诏命把这次讨伐高丽唐军阵亡将士遗体全部抬到柳城东南。用牛、羊、猪三牲祭祀。 李世民亲写并宣读祭文，在现场致哀。此情此景，随从众臣大都流下了眼泪。 游击将军薛仁贵，侍立在李世民身边，李世民对他说： “当年跟我征战的猛将都已衰老了，正盼望得到一位年轻猛将，担任我国将帅。 如今有幸得到你，我心里很欣慰。 这次东征大功未成，却因此发现一员猛将，也算不虚此行。” 薛仁贵行礼感谢夸奖。 这时有使者从定州骑马起来，说是受太子派遣，报称太子准备在临榆关内，迎接皇上车驾。 李世民于是率三千骑兵，跑着到达临榆关，和太子相见。 太子李治即捧着新的衣袍，让李世民更换上。 李世民和太子谈征战的事，说了一整天。然后一起相随西行。 李世民这年三月出征时，曾指着身上的褐色衣袍对太子李治说： “等我回来见你，再更换这件衣袍。” 后来到了辽东，度过了夏天秋天，衣袍已经破旧，李世民仍然不肯更换。 身边的人请求皇帝更换新衣，李世民说： “兵士的衣服大多又破又烂，我怎么忍心独自换新衣呢？” 到了幽州，李世民当即命令州官发放新布给将士们。 并且把钱和布，也分给高丽归降的百姓，归降百姓欢呼了好几天。 忽然有一天，李世民身上感觉忽而寒冷，忽而燥热，浑身难受。 没多久，身上又长了好多处脓疮，特别痛苦。 侍中刘洎（ji），私下里跟同僚们说： “皇上身体得了大病，确实让人担忧。” 哪知这话一说出来，就被人加工改造，添了几句坏话，密报给李世民： “皇上，刘洎诅咒您！他说皇上得了治不好的大病，估计这次离驾崩不远了。” 李世民听了很是愤怒，下令革除刘洎官职，并让他自尽。 此前李世民东征出行时，让刘洎兼任左庶子，监察民部尚书，辅助太子监国理政，并嘱对他说： “我如今要远征了，你辅佐太子，国家安危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体会我的心意。” 刘洎不加思索地匆忙回答： “我和太子在定州，望陛下放心。 就算是有大臣犯了罪，我也要执法杀死他。” 李世民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变了脸色。 因为他平素为人忠实，李世民没有驳斥他，只是委婉地说： “处死大臣得由天子批谁，你没有权利想杀谁就杀谁啊。” 此次有人进谗言，说刘洎要像汉朝伊尹霍光那样左右朝政。顿时触起前嫌，李世民突然就把他赐死了。 群臣猜测诬陷刘洎的是谏议大夫褚遂良，因为他俩平时有矛盾，相互敌视。 中书令马周，向皇上进谏说： “陛下，刘洎是被诬陷的。” 李世民不听，白白冤死了刘洎。 随后李世民的病情有所减轻，回到长安，又处死了刑部尚书张亮。 起初，张亮居功自傲，抛弃了贤惠但是年老的结发妻子，迎娶年轻貌美的李氏。 李氏生性淫荡，又喜欢撒泼。她美丽但不善良，张亮对她又爱又怕。 后来李氏与野男人私通，张亮怕李氏撒泼，竟然不敢前去蹲守捉奸，还把那个跟李氏私通的人待若上宾，收养他为义子，给他取名叫张慎几。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张亮的名声从此坏掉了，朝中群臣议论纷纷，都瞧不起他。 张亮迷信鬼神巫术，巫师程公颖对张亮说： “张大人，你看你卧床的姿势特别象一条神龙，以后肯定富贵无边。 长安有姓李的神龙了，你若要龙命成真，需另择首都才成。” 张亮信以为真。 陕西人张德发，写奏章报知皇上： “张亮要谋反，私自养了500名义子，天天舞刀弄枪，准备谋反起兵呢。” 李世民命马周审理此案。 张亮辨解说： “我是被人诬陷的，我忠心跟随皇上立下多次战功，请皇上原谅我小的过错。” 马周把他的话转告李世民，李世民说： “张亮私自蓄养500义子，想干什么？无非就是用这些人造反。” 于是再让群臣评议。 群臣对张亮没好印象，顺从着皇上的意思，大多认为张亮已有谋反企图，应该问斩，以绝后患。 只有李道裕说： “张亮反叛行迹不明，不应动不动就判死罪。” 李世民不听，下令斩杀张亮。 这样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张亮，被斩首于长安西市街口。并且还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他的家人也跟着倒了霉。 后来李世民又很后悔，升李道裕为刑部侍郎。 李世民对左右侍臣说： “前些天李道裕曾认为张亮谋反案，证据行迹不足。 我虽然当时没有听他的，现在我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所以任命他负责刑审，这样就不会冤杀犯人了。” 过了几个月，已是640年初夏。 高丽王高藏及宰相盖苏文，派使者到唐朝拜见李世民谢罪，并进献两名高丽国美女。 使者下跪行礼，两位高丽美女跟在高丽使者身后，不知道按唐朝礼节下跪。 她们穿着同当今朝鲜族衣裙差不多的民族服装，发髻和中原女子不一样，皮肤很白，脸型端庄秀丽。 她俩害羞地偷看一眼五十多岁的唐朝皇帝，知道这是她俩将要在异国他乡服侍的人。 她俩紧紧挨在一起，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相互低头把玩对方衣袖上的花纹缓解紧张尴尬。 李世民看了一眼那两个高丽美女，对左右侍臣笑着说： “当年越王勾践进献美女西施迷惑吴王夫差，现在高丽又用美女来迷惑我了。” 李世民让两名美女一同跟随高丽使者回了她们自己的国，继续同群臣商量派将领征讨高丽。 这时薛延陀一再入侵，只好把讨伐高丽的事暂时搁置，先行北征。 李世民率军东征期间，薛延陀夷男可汗病死。 夷男儿子自立为多弥可汗。他得知李世民东征未回，趁机袭击黄河以南。 结果多弥被唐将右领军执失思力打败，逃往沙漠以北。 没多久，多弥又领兵转向入侵夏州。 这时李世民已经归来，派遣李道宗领兵协同执失思力，调集西北几个州的兵力，前出戍守西北边陲。 多弥可汗知道唐朝有了防备，不敢轻易入境抢掠。 执失思力会同夏州都督乔师望，出兵追杀多弥。多弥率部分轻骑逃走，来不及逃走的薛延陀兵士被唐军捕获。 第78章 统一北方 薛延陀邻国回纥各部，听说薛延陀多弥可汗被唐军打败回来了,也趁机来攻打薛延陀。 多弥领兵同回纥作战又被打败了。 薛延陀国内一片哗然。这是个啥可汗呀？到处挑事又不抗揍，能惹不能招。 薛延陀朝中大臣对多弥非议纷纷，多弥还不肯反省过失。 他把劝说他的大臣，都撤职赶回家去了，重用了几个肯吹捧他的亲信。 他还是眼红中原的财富，多次派小股骑兵 ，侵入唐朝国境抢掠杀戮，搞起了让唐朝防不胜防的骑兵袭扰游击战。 李世民于是命令江夏王李道宗、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为瀚海安抚大使。 又令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统领突厥兵，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统领凉州及胡兵，代州都督薛万彻，营州都督张俭各率所属部队，多路出击薛延陀。 多弥的部下兵众，已经人心离散，听闻唐军这次大举入境，惊恐慌乱得纷纷逃走。 他们一边逃一边相互打着招呼，喊着： “不好了！天兵来了！” “不得了呀，可汗惹怒天朝天可汗，天朝大军杀进来了！” 多弥看见人心已经散了，知道守不住了，就领着三千骑兵往西逃。 碰巧遇见回纥兵马杀来。回纥军队可不觉得多弥已被唐军追杀怪可怜的，竟将多弥手下的三千骑兵，一股脑儿扫了个精光。 多弥这次再也不会幸运地逃走了，眼看着被回纥将领追上，一刀砍下首级。 继位就不停暴虐征战的多弥可汗，就一动不动躺在草丛里了，身体和首级还不在一处。 回纥酋长吐迷度，趁势占领了薛延陀国土。 薛延陀还有七万多百姓，牵着牛马，赶着老羊小羊，扶着老人领着小孩，西逃避难。逃到哪里安全，他们也不知道。 西逃途中，薛延陀部落群臣拥立夷男哥哥的儿子 咄摩支为勿失可汗，打算收复故土。 勿失可汗派使者拜访唐朝廷，承诺自我去掉可汗称号，请求唐朝允许他们在郁督君山北面居住。 李世民派兵部尚书崔敦礼，前往招抚。 回纥各部担心咄摩支重整旗鼓，重建一个强大的薛延陀国，又成为回纥的一大祸患，也派使者到了唐朝廷，回纥使者对李世民说： “咄摩支怀有重建强大薛延陀的决心，留着他还要祸害沙漠以北。” 李世民命令李世绩领兵西行，剿抚兼施，见机行事。令李道宗、薛万彻领兵一起前去。 李世绩到达郁督君山，传递檄文给薛延陀君臣，劝他们尽快投降。 咄摩支心里害怕：“我要是投降了唐朝，他们不放过我，照样杀了我怎么办？不行，我得逃！” 咄摩支领不多人马逃往郁督君山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李世绩派通事舍人萧嗣业，领兵进山谷追近了咄摩支。 萧嗣业向咄摩支喊话： “咄摩支，赶快投降吧！ 你没有入侵唐境，没有像多弥可汗那样纵兵抢掠，投降了我朝，唐朝天子不会杀你！” 咄摩支思量再三，领着下属出山谷投降。 他的部下犹豫不决，先跟着他投降又反叛逃走。 得知咄摩支阻止不了他的部下，他的部下都再次反叛逃走了，李世绩领兵追击一路，前后斩首五千多人，俘虏薛延陀男女百姓三万多人。 李世绩派人押送咄摩支到长安，听候皇帝发落。 李世民接见咄摩支，咄摩支跪地求饶说： “我被拥立薛延陀可汗，从未入侵大唐国土，求陛下别杀我。” 李世民封授他为右武卫将军。并打算亲临灵州，前往招抚铁勒各都。 这时江夏王李道宗，已率兵越过沙漠以北。 遇到薛延陀残余兵马阻击，李道宗命唐军奋力进击，斩杀1000多人，追赶敌众追出二百里。 他和薛万彻一齐传递檄文到回纥各部，令他们归附唐朝。 回纥各部都表示服从命令。 到李世民启驾到泾阳，回纥、拔野古、同罗、仆骨、多滥葛、思结、阿跌、契花、奚结、浑斛、薛等十一个部落、各自前来贡献他们的本地物产。 他们共同写给李世民的表文上说： “薛延陀不尊敬大国，暴虐无道，不配领导我们。 它自取灭亡，我们各部落好比一群鸟兽，一哄而散。 我们各有分地，不再跟随已经灭亡的薛延陀，愿意归顺大唐皇帝，请大唐皇帝同情可怜我们的处境。 请求在我们这边设置唐朝地方官署，以便我们有个归属和依靠。” 李世民看完各部落共同写给他的奏表大喜。即赏赐各部落使者参加酒宴，着手安排分封各部落首领官职。 派左领军中郎将安永寿，随各部落使者一起去各个部落,分发给各部落酋长印玺和委任状。 李世民车驾从泾阳再到灵州，铁勒各部落使臣，陆续到来。 各部使臣差不多有几百人，排好先后次序，相继拜见，都对李世民说； “希望天朝皇帝做我们的天可汗 ，世世代代继续当我们的天至尊，这样我们死了也没有遗憾。” 李世民喜出望外，感怀万千，写了一首诗歌，记述这件盛事，其中有“雪耻酬百王，除凶传千古。”两句，被记载历史的人载入了史书。 群臣请求刻石碑铭记功勋，李世民批准。 李世民饶有兴致地在灵州逗留了好几天，才返回长安。 随后，回纥、仆骨、多滥葛、拔野古、同罗、思结、浑斛、薛、奚结、阿跌，契苾、白霫等酋长都来长安朝拜。 李世民在芳兰殿设酒席 招待他们。 命令主管部门官员用特殊优厚的规格招待他们，酒席加了色香味齐全、吃一次忘不了的特色菜。 每五天举行一次宴会。 李世民下诏改他们各部落名称，诏令： 回纥部改为瀚海府， 仆骨改为金微府， 多滥葛改为燕然府， 拔野古改为幽陵府， 同罗改为龟林府， 思结改为卢山府， 浑改为皋兰州， 斛薛为高丽州， 奚结为鸡鹿州， 阿跌为鸡田州， 契苾为榆溪州， 思结别部为蹄林州， 白霫改为寅颜州， 各归原有酋长管辖。 赐给各酋长都督、刺史名号。 分赏金银丝帛。 给每个酋长量体裁衣做一身锦绣官袍，官袍是朝廷赏赐给他们的。 各酋长大喜，齐声欢呼： “谢皇帝恩典！” “天朝皇帝万岁！” 他们扭起各有特色的民族舞蹈，对李世民表达感谢。 随后，各酋长向李世民辞行准备各返本部。 李世民到天成殿，再赐他们酒宴，并令宫廷乐官演奏他们各族的音乐，作为酒宴助兴节目。 那场景是华夷同乐、汉胡同堂。 宴会结束，各酋长酒足饭饱离座拜谢。 并且他们商量好了，一起向李世民启奏道： “臣等既然已经成为大唐公民，有事需要往来皇帝居住的首都就多了。 建议能在回纥以南，突厥以北，修一道宽广大道，称为《参拜天可汗之道》。 大道沿途沿置六十八个驿站，各个驿站备有好马，及酒肉饭食，以供路过的使者使用。 我们愿意每年进献貂皮，当作此项朝廷支出花费。 并请天朝派有文化的人，让他们分别住在我们各处首府，帮我们写上奏朝廷的各种奏表。 我们这些喜欢马背上过日子的人写不好奏章，不擅长舞文弄墨。” 李世民一一允许。各酋长欢呼雀跃，回归本部。于是北方大地全部平定。 接下来，唐朝又设立燕然都护府，统一管辖这瀚海六府、皋兰七州。 李世民选派扬州都督李素立为燕然都护。 李素立到任，给六府七州发送了到任告知书。 各部落为表示欢迎，一起来进献牛马，李素立一概不收。 李素立对大家说： “燕然都护府运行有朝廷拨款，我个人有朝廷俸禄，不能收你们各州府财物。 你们进献马牛都各自牵回去吧，大家的心意我领了。 当然你们送的一杯美酒我喝了它，表示接受大家一片美好心意！” 于是，李素立当众端起酒杯，把大家进献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胡人越发敬重他，远近归心。 铁勒北部的骨利干，也派使者去长安进贡。 还有西域的结骨酋长，叫做失钵屈阿栈，也派使者带了贵重礼品来朝拜，他说： “唐朝天子，我国愿意归附为贵国的一个地区，请皇上封给我一个唐朝地方官封号”。 李世民于是诏命他为“坚昆都督”。 结骨是古代的坚昆国，所以仍然用古代名给他封官。 这是唐朝的全盛时期之一。四边邻国的首领，一个接一个地来朝拜。 每年春节，李世民就忙不过来，除了内政，还要忙着接待各国使者。 春节期间，四边各国的朝拜道贺的使者，达几百上千人。 他们前呼后拥，成群结队。 他们拥入唐朝大殿，高呼： “唐朝皇帝万岁！” “大唐国运千秋万代！” 李世民喜悦地对侍臣说： “汉武帝穷兵黩武，征战三十年，只落得国穷民困，没有多少收获。 比不上我恩威并施，以仁德感化，反而使风俗文化与华夏不同远方各国，一同归附天朝王道。” 侍臣都顺着他说，献上各种歌功颂德的美言。 李世民雄心复炽又想再打高丽。 第79章 徐贤妃写奏章 唐朝北方已经统一。 征讨高丽打得不成功，是李世民心中永远的痛。 647年二月，他召集群臣在朝廷召开军事会议，商讨打败高丽战略战术。 大部分大臣认为： “高丽境内山峰多，是群山连绵的山地国。 他们的城市大多依山而建，守城容易攻城难。 上一次御驾亲征，高丽百姓因为发生了战争，没有心思种地，该种的地都只长了一片片荒草。 种不好地，他们就没有粮食吃。 当今之计不如派小股部队轮流侵扰他们，让他东奔西逃，三天两头不得安宁，没法安心种地。 不出几年，满野荒凉萧条，高丽就军心民心一起涣散。 到时候他们侵占的鸭绿江以北，咱们不用打就夺回来了。” 李世民说： “爱卿们想的这个办法确实好。” 于是命令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为青邱道行军大总管，右武侯将军李海岸为副将，率兵一万，乘着战船，由山东莱州渡过大海去高丽。 再派李世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右武卫将军孙二朗为副将，率兵3000人，加上营州都督府的兵马，从新城进入高丽。 李世绩领兵渡过波浪滚滚的辽河，到达南苏城下。 高丽军队仗着人多，组织兵马背靠城池抗击。 结果一交战就被李世绩军队打败。 李世绩命令兵士放火，一片火苗跳跃，浓烟遮天蔽日，南苏城外城被烧毁。 南苏城内城也被引燃，开始剧烈燃烧起来，高丽守兵拼命扑救，才把内城的大火扑灭。 李世绩领军攻扑了好几天，攻不下来，率军退还。 牛进达、李海岸领兵乘船跨海进入高丽国境，同高丽兵先后发生一百多次战斗，连战连胜，并攻占了石城。 再进兵到积利城(今辽宁瓦房店北)，高丽兵出城迎战，李海岸领兵猛烈打击敌人，斩杀敌人首级2000多级。 高丽军队一看打不过唐军，退回城中固守。 牛进达估计很难迅速攻下积利城，也渡海回师。 陆路军队李世绩和海路军队牛进达回师后向李世民汇报了此次作战情况。 李世民准备发起再一次东征。 先令宋州刺史王波利，招募江南十二州有造船技术的万名能工巧匠，赶造抗风浪大型战船四百艘，作为战前准备。 第二年是贞观二十二年(648年），朝鲜半岛东南角小国新罗女王金善德去世，她妹妹金真德继位。 李世民派使者册封她为乐浪郡王。 648年正月二十五日，李世民令右武卫将军薛万彻，及右卫将军裴行方，率兵三万人，驾驶楼船战舰，再从莱州起航渡海攻击高丽。 东征军刚刚出发，又打算派兵西征。 西域有个龟慈围(今新疆境内)距唐朝首都约七千里。 高祖李渊时，龟兹国王苏代勃驶，曾派使者入朝廷拜见。 到贞观四年(630年)，苏代勃驶派他儿子苏代叠，给唐朝进贡了宝马。 后来他们向北突厥称臣，不再向唐进贡。 苏代叠死了，他弟弟诃黎失布毕继位。因为听说西突厥也归顺唐朝了，又开始向唐朝进献贡礼。 李世民恨他们失去礼节多年不往来，把他们派来的使者训斥一顿赶回去了。 打算派大将前往征讨，群臣都不敢劝阻。 这时有一位有见识的宫廷才女，她关心百姓疾苦，忧心国家命运，写了一篇奏疏，交给了李世民。 她就是被后宫宫人私下里下称为青春少女版长孙皇后的徐贤妃。 奏疏上说： “臣妾徐惠上奏： 我听说以武力服人，不如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轻松顺利，皆大欢喜。 以武力征服，自己疲于征战，人家还心中不服。 今陛下东征高丽，又想西讨龟兹。 拿出国内有限的物资和粮食去征战，好像把这些物资扔进了波涛汹涌的海浪里，扔进了广阔无边的沙漠里。 贪图得到还没俘获的敌国兵众，先把我国现成的兵士丧失在战斗中。 我私下觉得这样得不偿失。 过去秦始皇吞并六国，反而加速了自身灭亡。 贪图战功自恃强大，放弃仁德，轻视邻国。贪图利益，忘记了因此导致的危亡。 我在后宫，怎么敢妄议外政？ 但是我心里忧虑担心，不敢不说出来。 宁愿超越权限被处死，也不敢憋在心里不说，导致危机发生了才去做没有用的后悔。 原陛下体察这些话，息兵罢战安宁百姓，则天下大幸！” 李世民看完，不禁赞叹说： “徐充容有如此见解，我不得不暂时休兵了。” 徐惠入宫后，开始为才人，又升为充容。 李世民欣赏她才华横溢，颇有见识，往往听从她的意见。 于是决定暂时不再西征。 薛万彻率部渡过大海，阵势浩大的楼船舰队，从鸭绿江宽阔的入海口，直接驶进鸭绿江内河。 “不好了！唐朝海军舰队直接开进鸭绿江了！” “快逃啊！唐朝水军从大海里沿着河道杀进内陆了！” 鸭绿江附近各城高丽军民惊慌万状，大都放弃城市，逃跑到了他们认为安全的山沟里。 只有泊沟城城主所夫孙率高丽步兵骑兵一万多人敢在城外列开阵势同唐军开战。 副将裴行方令骑兵各自牵着战马，踏着又宽又长的结实木板，陆续走下战船，上岸列队集结。 然后裴行方率领骑兵冲击敌阵。 高丽军挡不住唐军冲击，混乱溃逃，唐军紧跟在他们后面，追杀出一百多里。 裴行方追上高丽头领所夫孙。他大声喊道： “所夫孙！别人都赶紧逃跑，你胆敢抵抗？且拿命来！” 裴行方挥舞长杆大刀，一刀斩杀泊沟城主所夫孙。 唐军进围泊沟城，泊沟城倚山而建，又以鸭绿山为屏障，易守难攻。唐军久攻不下。 高丽国派高文率三万人分两路前来救援，薛万彻分兵迎战。 双方交战不一会，高丽军大败溃退。 九月初五，薛万彻得胜还朝。 第80章 一人灭一国 李世民派右卫长史王玄策，出使天竺国。 天竺即今印度。它在葱岭（帕米尔高原)以南，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大区。 当时他们信仰佛教。（那儿是佛教发源地，现在他们自己都不怎么信了）。 唐初中天竺国王尸罗逸多，文武双全，征战不休。 他们把大象当战马，骑着大象作战。 中天竺好战到什么程度？大象不卸坐鞍，兵士不卸铠甲，尸罗逸多接连征服了东西南北四个天竺。 到贞观年间，唐朝僧人玄奘去天竺国取经，见到了天竺国王尸罗逸多。 尸罗逸多对唐僧说： “听说你们国家有个武略盖世的圣人出世，民间称颂他的战功，创作了《秦王破阵曲》。 你能跟我说说他的事迹么？” 唐玄奘大致讲述了李世民如何神勇，如何足智多谋，如何平定祸乱、慑服四夷的情形。 尚武好战的尸罗逸多，听得全神贯注。他听完李世民传奇经历，惊喜万分地说： “唐太宗是盖世英雄啊！我想亲眼去看看你们国王！” 于是他优待唐玄奘，任其在天竺全国各地游历。 尸罗逸多对唐玄奘说： “你想看哪儿随便看，想待多久待多久，时间和地域都没有限制。” 唐玄奘采集佛经六百五十部，带回唐朝。 尸罗逸多特派使者，一路跟随唐玄奘，万里东来，拜见李世民。 尸罗逸多在写给唐朝的表文上自称摩迦陀王。 李世民看了天竺使者送来的表书，上面的文字一个也不认识，就问来使： “你们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字？” 来使又叽哩吐鲁说了一些话，李世民根本听不懂。 李世民问站在一旁的玄奘法师： “他们使者也不会说我国能听得懂的话么？” 唐玄奘说： “他们到我国需要绕路万里，不会说我国语言。 我来充当翻译吧。” 于是李世民看懂了表书上的文字。 李世民命云骑梁怀儆，做为使节前往安抚天竺国。 尸罗逸多问天竺国人说： “从古到今，曾经有摩诃震旦使者，前来我国没有？” 天竺国人皆回答：“没有。” 尸罗逸多说： “中国就是摩诃震旦，它是天朝大国，如果有他们有使者前来，我国理应外出迎接。” 于是派人到郊外迎接唐朝使者，下跪膜拜接受诏命。 天竺又派使者随梁怀儆入唐朝，献给唐朝火珠、郁金、菩提树。 李世民也厚赏来使，然后命他西归。 又命唐玄奘翻译带回的佛经，唐玄奘有徒弟几十人，白天黑夜地翻译，译成七十五部，得1335卷。 《西游记》里唐玄奘有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三个徒弟，一路捉妖除怪，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来真经回归大唐，故事精彩，但不是真实历史。 到了贞观二十年(646年)，天竺国王尸罗逸多去世，他们国内大乱。 天竺遗臣阿罗那顺，自立为王。 那个年代，唐朝不能及时同天竺通消息，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个情况。 李世民派了王玄策为访问天竺大使，蒋师仁为副使，对天竺进行友好访问。 蓝天白云下面，在大唐通往天竺的道路上，王玄策和他的副使并马骑行。 他俩坐在马背上谈笑风生，他们身后，是大唐派往天竺访问团三十名随从兵士。 王玄策已是多次去天竺，蒋师仁第一次去。 蒋师仁对天竺好奇又期待，他问王玄策： “王大人，天竺那个国家是什么样？” “呵呵，天竺啊。那是个佛教兴盛的地方，风景也不错，就是天气炎热。” 唐朝访问团一路风光无限。大唐威名在外，是天朝上国。所以一路经过的小国都献上他们国家最珍贵的礼物。 再加上大唐给天竺送来的礼物，可以说访问团就是一个押送珠宝的保镖队。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天竺新国王阿罗那顺竟命令天竺两千兵士攻击抢劫唐使访问团。 来者不怀好意，王玄策听得懂天竺语言，从他们头领的喊叫中得知这是天竺新任什么国王命令这些天竺兵士是为抢劫访问团携带宝物而来。 王玄策判断是他们天竺国王换人了，这次大唐访问团要遭遇灾祸了。 王玄策命令组织抵抗，三十名随从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弓箭向步步紧逼上来的天竺兵马射箭，跑在前面的天竺兵中箭倒地。 随从的唐军头目李敢急喊： “我们抵挡住敌人，请两位大使赶快逃离危险境地，回国搬救兵啊！ 大家都死在这里，连个给我们报仇的人都没有了！ 两位大使骑马快走啊！” 危急时刻，三十名唐兵一齐射箭，天竺兵不敢近前。 王玄策、蒋师仁骑马往北疾驰，渐渐脱离了危险。 三十名随从唐朝兵士的携带的箭矢全部用完，两千天竺兵围了上来。 唐兵各自挥舞兵器，奋力应战。 三十名唐兵打不过两千天竺兵，他们战至力竭，全部惨烈牺牲。 他们携带的沿途各国进献的宝物、唐朝送给天竺的珍宝全被抢了去。 王玄策、梁师仁脱离危险后，他们骑在马上慢步行进，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三十名随从为了掩护他俩逃生，肯定被天竺兵全部杀害了。想到这里，他俩心如刀割。 蒋师仁问王玄策： “咱们直接回长安，向陛下说明天竺国内有变，我们访问团随从被杀么？” 王玄策说： “直接回去怎么说呢？ 就说天竺换了凶暴的新国王，仇视大唐，我们访问团宝物被抢，三十人随从全被杀害，就剩我们两个正副使者在随从们的舍命保护下才脱身逃回来了？ 这是打大唐的脸，大唐的奇耻大辱啊！” 梁师仁说： “文成公主不是和吐蕃国王弃宗赞和亲了吗？要不咱去试试让吐蕃国王帮助我们？” 王玄策说： “我也这样想，咱去借援兵为访问团死去的我国兵士报仇！” 他俩一路翻山越岭，抵达吐蕃首府拉萨，向弃宗弄赞说明了来意。 吐蕃国王弃宗弄赞，得知唐朝使者被天竺国追杀，他想既不得罪强大的天竺，又不至于愧对大唐，于是答应只派1200名精锐吐蕃兵帮助唐朝使者。 王玄策想这点兵马怎么够对付中天竺一国军队？当场表现出很不愿意。 弃宗弄赞看出王玄策因为他只借1200兵很不愿意，于是写了一封信，让王玄策携带书信去泥婆罗（今尼泊尔）借兵。 弃宗弄赞认为泥婆罗国紧临天竺，出兵容易，不用像吐蕃兵翻山越岭去远征。 王玄策、蒋师仁带着弃宗弄赞书信又奔赴泥婆罗都城。 泥婆罗国王惧怕唐朝天威，会多国语言的王玄策又用外交家的口才把借兵说得百利无一害。 加上弃宗弄赞书信助力，王玄策从泥婆罗这个小国借到7000骑兵。 有了兵力，王玄策、蒋师仁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率领吐蕃、泥婆罗两国8200名士兵杀回中天竺。 中天竺国王阿罗那顺听说王玄策领了不到一万“唐兵”前来，并不害怕。 因为阿罗那顺有三万精锐天竺兵，还有无敌战象军团。 王玄策、蒋师仁率两国联军进攻到中天竺的茶镈和罗城，阿罗那顺首先派出战象军团。 五百头体形高大的大象傲然在阵前排开，上面坐着手持长杆兵器的天竺勇士。战象身旁还有许多步兵配合作战。 王玄策看到这阵势下令兵士撤退了下来。阿罗那顺认为“唐军”害怕战象军团，吓得逃走了。 王玄策知道硬碰硬不是办法，军队是借来的，硬拼把借来的兵拼光了没法交代。 第二天清晨，阿罗那顺得到兵士报告： “唐军又杀来了。” 阿罗那顺命令战象摆开阵势，王玄策那边也摆开了阵势。 阿罗那顺觉得有些奇怪，王玄策最前排的兵士每人牵着一头牛，牛角上绑着锋利的短刀。 阿罗那顺命令战象军团冲锋。一群大象和兵士朝王玄策军队冲过来了。 王玄策不慌不忙，命令兵士点燃每头牛尾巴上事先拴好的引火物。 几百头牛感到尾巴灼烧得特别疼，吼叫着朝天竺大象军阵冲去。 疯狂奔跑的火牛和大象碰撞在一起，大象受到火焰惊吓和被牛角上锋利短刀划伤的疼痛，惊慌失措胡乱逃窜。 疯狂回跑的大象和火牛，撞倒并踩死不少天竺兵士。 王玄策趁势下令兵士冲锋。 天竺兵阵角大乱，拼命逃跑。 王玄策的联军杀死了天竺兵三千多人，还有一万天竺兵逃跑时慌不择路，不会游泳还傻傻地往水里跳，淹死在江中。 王玄策的两国联军攻破茶镈和罗城。 王玄策又乘胜攻入中天竺首都，阿罗那顺弃国东逃，向东天竺求援，收拢逃散的中天竺兵再次交战。 王玄策令蒋师仁为先锋，自为后应，与阿罗那顺天竺兵交战。 阿罗那顺不知兵法，一味直来直去蛮斗。 蒋师仁用了一条埋伏计,用少数人引诱天竺兵走进埋伏圈，伏兵突然杀出，把阿罗那顺团团围住。 阿罗那顺上天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站在原地，被王玄策兵士擒拿捆绑。 天竺兵除被杀外，多半乞求投降。 阿罗那顺的妻子，寓居乾陀卫，还领着兵众一万人，据险固守。 蒋师仁率兵进攻，天竺守兵又大溃败。蒋师仁俘获阿罗那顺的妻子和儿子，俘虏男女一万两千人，各种牲畜三万。 天竺举国震惊，五百八十座城邑望风投降。 东天竺国王尸鸠摩，也惶恐万分，忙送牛马三万头犒劳王玄策大军，还送来了弓、刀、缨络等物品。 迦设路国献珍奇宝物并送上地图，请求得到华夏春秋时代学者老子画像。 王玄策、蒋师仁胜利回军，押着俘虏的男女一万二千人，牛马两万头，返回长安。 首都长安城门守兵看见王玄策的浩荡队伍大为震惊，王玄策的事迹惊动长安城。 王玄策命兵士押着阿罗那顺，及阿罗那顺妻子、儿子，献俘于太极殿阶前。 李世民大喜，授封王玄策为朝散大夫，责备阿罗那顺拒绝天朝使者，罪应处死，因推广皇恩，特开法网，不加治死罪。 王玄策蒋师仁这样的孤胆英雄，没有动用唐朝一兵一卒，打得天竺兵魂飞胆丧，屁滚尿流。大长华夏志气，大灭天竺威风，本应重赏重奖。 但是李世民认为天竺是个不起眼的小国，对王玄策、蒋师仁赫赫战功不够重视。 老百姓敬仰王玄策，把王玄策等的创造的战争奇迹称为“一人灭一国。” 第81章 李世民服丹药 王玄策向李世民献上被俘虏的天竺国王阿罗那顺时，阿罗那顺身旁，还有一个人跟随。 这个人眉毛雪白厚密，胡须头发全白，但是脸上仍粉嫩似孩童，有活神仙模样。 李世民问他名字，他跪在台阶下面，回复唐朝皇帝说： “我叫那逻迩娑婆寐，今年二百一十六岁。” 李世民感到惊异，便问： “你有什么法术，能这么长寿？“ 那逻迩娑婆寐说： “在下信奉中国道教，得道教祖师爷老子真传，炼仙丹服用，所以长生。” 李世民得知这个天竺国人居然懂得华夏先贤老子，对他越加礼遇，令他改住宾馆，专心炼丹给唐朝皇帝服用。 李渊开国时，曾有一个晋州人叫吉善行，对李渊说： “我在羊角山上遇见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白头发老爷爷，嘱咐我传话给唐朝天子，不要忘记李家祖宗。” 当时李渊想这个白衣老人可能就是先贤老子李聃。 李渊于是下令在羊角山上修了老子庙，尊奉老子为李氏远辈祖宗，每年春秋季节给老祖宗送祭品祭祀。 此次李世民有所感触，被这个天竺老奴才迷惑 ，也想服用当时确实能提神，但会造成慢性中毒死去的“长生不老丹”。 李世民从那天服用丹药，居然精力充沛。 他有时在长安南边的终南山翠微行宫，有时去位于今陕西铜川的玉华行宫，叫做去休闲。 大臣们暗地怀疑是李世民服用了丹药体精力旺盛，和嫔妃没有节制地云雨缠绵，但是这事儿没法劝，也不敢劝。 巢刺王妃杨珪媚，给李世民生了个皇子叫李明。 李世民打算立她为皇后，因为魏征劝阻才作罢。 李世民封李明为曹王，把他名份上过继给了已故四弟李元吉当儿子。 李世民又把自己的第十三个儿子李福过继给已故哥哥李建成当儿子，算是有后代给他哥哥上坟，为他哥哥延续了香火。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为玄武门之变减少自责，求得内心安宁。 这时杨珪媚去世，李世民十分悲伤。接连着是杨珪媚的名份上的母亲，隋炀帝的妻子萧美娘也病逝，李世民也深为感伤。 遵照遗愿，萧美娘去世后和隋炀帝合葬在了一起。 这时天象告变。太白星屡次在白天出现，由太史官占卜验证，说女子当主天下。 民间也在秘传：“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这话传到李世民耳朵里，他很是愤怒。 他暗想武卫将军李君羡，乳名叫“五娘”。这就和女人当政沾上边了。 不知什么原因，男儿从小取了女孩名，也许他爹娘这样起名只是为了好养不生病，这时带来灾祸了。 李君羡是武安人，又封武连县公，处处带着“武”字，李世民想：预言莫非应在此人身上？ 李世民先是把他调出长安，任为华州刺史。 随后由御使弹劾他谋反，于是住下了一道诏谕，把他活活处死了。 李世民处死了李君羡还是不放心，又召入太史李淳风问： “秘记说的话，是真是假？” 李淳风回答： “我仰观天象，俯察天道气数，这个人已在宫中。 从今天起，不出三十年，她就主宰天下。 陛下的子孙，恐怕难免被她祸害了。” 李世民大吃一惊说： “如果真有此事，我找查遍皇宫，不管是与不是，但凡形迹可疑的一律杀死，这样就不会留下后患了。” 李淳风说： “天数起定，不是人的力量所能违逆的。 古人有句话说：真正的王者你杀不死。 白费力气多杀，反而增加罪过。 且此后三十年，这个人已经老了，或许她也存些仁慈之心，她为祸就浅。 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杀她，就算把她杀死，天运还会再生发一个比她更厉害的人物，更加凶狠、怨毒，那样陛下的子孙后代，真的要绝种了。” 李世民听了长叹一声，把这件事搁置不再查问。 李世民从得知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平复了天竺，又豪情满怀，想往东再讨伐高丽。 今天下令打造战舰，明日传旨储备军狼，打算发三十万大军，一举把高丽荡平。 计划还没定下来，他移驾去了陕西铜川玉华宫。 他让房玄龄留守长安。房玄龄已经七十一岁，衰老多病。 李世民令他躺在床上处理政事。 随后房玄龄病得更厉害了，李世民传诏他到玉华宫调养治疗。 一群太监用做得像担架的官轿抬着房玄龄进玉华宫来见李世民。 李世民看见被人抬着来见他的房玄龄，难过得流泪了。房玄龄看见李世民也老泪纵横。 于是李世民让房玄龄留在玉华宫，让御医给他调理治病。 调养治病期间，吩咐了宫人给房玄龄吃和皇帝一样的饭。 又传令房玄龄的妻子小妾、儿子儿媳也到玉华宫，随时可以服侍房玄龄。 房玄龄对自己的儿子说： “我蒙受皇上厚恩，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如今天下平安，只有东征还没放弃。群臣没有一个敢劝阻的。 我如果知道这事不对还不说，就是我死之前没有尽到责任。” 于是房玄龄口述，让儿子用纸笔记下来，写好了再交给李世民。 房玄龄说： “今启奏陛下： 老子有句话说：懂得满足就不会遭受屈辱，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危险。 如今陛下功德扬名天下，已经可以了。开疆拓土，也可以停止了。 陛下每处决一名死刑犯人，谨慎又谨慎。 必令再三查验核实，避免把人冤杀。如此珍视人的生命，让人感动。 如今我国的兵士，没有一个犯下死罪的，却驱使他们到战场上，把他们置于敌人的刀口之下，让他们血流满地，把生命丢在异国他乡。 独独不同情他们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么？ 如果高丽违背了臣属国的顺从恭顺，灭它可以。 如果他们领兵侵扰我国百姓，灭它可以。 如今这两条，他们一条也不占。 我国只是为隋朝讨伐高丽兵败雪耻， 只是为新罗小国被高丽欺负，我国就兴师动众、万里远征去给它打抱不平， 我认为因此伤亡我国兵士很不值得！ 应该主动烧毁那些飘在水上的我国战船，解散招募上来的我国新兵,这样我国和高丽都能欢庆平安。 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埋在黄土下面长眠百年了，我让我的孩子记录下我临死前的哀鸣，交给圣上。” 李世民看完奏表，不免感叹。 房玄龄的二儿子房遗爱，娶了李世民的第十八个女儿高阳公主。 这时候高阳公主回娘家探望老爹李世民。 李世民对她说： “你公公病情都这样了，还能担忧我们的国家，可以说是忠心至诚。” 李世民去房玄龄卧房里探望，握着房玄龄的手和他诀别。 看见房玄龄已经弥留昏睡，没有力气再睁眼，李世民悲伤得任眼泪顺两腮流淌。 到了第二天，房玄龄去世。李世民诏令追赠房玄龄为太尉，陪葬在昭陵。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房玄龄的生前痛彻劝阻，没能阻止李世民征战。 东征并没停止，他又派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郭孝恪、杨弘礼、 李海岸，发铁勒番兵10万，西讨龟兹国。 阿史那社尔兵出焉耆。同龟兹友好结盟的焉耆国王阿那支惶恐万分，丢弃自己的国往龟兹国逃跑，唐军捉住了他，把他斩首示众。 唐军长驱直入龟兹国，一路如风卷残云。 阿史那社尔灭了龟兹，立龟兹国王布失毕的弟弟叶护为新龟兹王。 为什么废兄立弟？因为当哥哥的布失毕对唐朝傲慢不敬，他弟叶护对大唐恭顺听话。 阿史那社尔命兵士押着龟兹国王布失毕、相国那利、大将羯猎巅回长安。 李世民在紫宸殿召见俘虏，龟兹国王等三人跪在地上谢罪。 李世民特赦他们，封布失毕为左武卫中郎将，布失毕谢恩而出。 李世民对侍臣说： “龟兹既平，只有突厥残部酋长车鼻,多次传召不肯来,还须派将领前往讨伐才行。” 大臣们说： “现在正是寒冬，北方天寒，不便行军作战。等来年开春发兵也不晚。” 李世民批准。 转眼到了贞观二十三年（649年）。 春风拂面，河冰融化。李世民派右骁卫郎将高侃，征发回纥、仆骨各部番兵往讨突厥车鼻可汗去了。 第82章 李世民生病 突厥车鼻可汗，原名斛勒，是突厥贵族后代。 颉利兵败后，突厥余众有归降大唐的，有归附薛延陀的，车鼻是率众归附了薛延陀。 突厥部众聚集起来对车鼻说： “我们突厥和薛延陀不是一路人，我们想尊奉你当大可汗。” 车鼻说： “这可不行。我们刚刚投奔过来，薛延陀对我们心里怀着猜忌呢。” 朝臣对薛延陀可汗说： “新归附的突厥部落人心浮动，随时有可能再次叛逃。 他们首领车鼻出身突厥贵族，有勇有谋，突厥部众都愿意归附。 这个人不除，将来必为薛延陀国内祸患。 不如先行下手，把他弄死。归顺的突厥人没了领头的，就慢慢就死了心被同化了。” 薛延陀可汗认为他说的在理，当下安排人手除掉车鼻。 还没下手，就已走漏消息，被车鼻知道了。车鼻领着部众趁着满天繁星的黑夜逃走了。 薛延陀发兵追捕，反被车鼻率领部下打败。 车鼻领部众奔回自己原来的领地，在金山（今阿尔泰山）北麓设置将帅居住的营帐，自称乙注车鼻可汗。 他们招兵养马，发展到拥有三万骑兵。为了养肥本部落，他们经常掠夺薛延陀境内的马、牛、羊。 薛延陀被唐朝消灭后，车鼻突厥部落更加强大。 车鼻派他儿子沙钵罗特勒向唐朝进贡，李世民让罗特勒领将军郭广敬一同北往，说服车鼻本人入朝进见，商谈让他们归属唐朝。 车鼻虽然礼敬招待郭广敬，当面和郭广敬约好了进见唐朝皇帝的日期。 待郭广敬入朝向李世民复命，车鼻又延期也不来了。 李世民派人送信质问： “约好的时间，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讲信用？” 车鼻置之不理。 李世民于是派高侃为行军总管 ，调集铁勒各部番兵，前往打击车鼻部落。 一天，李世民退朝回到到后宫院内，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似乎头晕目眩，有些支撑不住，便卧倒在床，休养精神。 哪知到了晚上越发严重，连忙喊来御医，拟药方服药。 服用草药后，一时不见有效。第二天无力起床，只好喊来宦官传旨，命太子李治听政金液门。 太子听政完毕，急忙入后宫向李世民问安。 碰巧武媚娘，侍立在床边，见太子李治进来，轻声细语喊一声“殿下。” 武媚娘算是打了招呼，那声音婉转柔美。 李治忍不住留神一看，见她眼含秋水，脸若朝霞，发髻高盘，身材婀娜，举止轻柔，妩媚惊艳摄人心魄。 李治安定心神暗想： “我以前遇见她几次，也没有这般风采，如今越发娇艳了。” 李治一边想一边走到李世民床前，低声问： “父皇，你好些了么？” 李世民说： “我服用天竺术士丹药，开始还庆幸身体康健，精力充沛。 谁知越是后来越无效，天竺术士也逃走了，我也渐渐精神颓废，看来活不长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心境凄凉感伤。 太子李治说： “父皇身体稍稍不和，只要服几副药，自然能够康复，望父皇勿多虑。” 李世民说： “我从二十岁领兵，大小经过几百次战斗，才创立当今基业。 目前四海承平，群夷慑服，我死了也没有多少遗憾了。 可惜一班辅佐的功臣，多半已去世，就是活着的，也都老态龙钟。 现在只有李世绩了。我是在为你担忧无良臣猛将可用呢。” 太子李治说： “李世绩足够忠诚，可惜也老了。” 李世民说： “李世绩虽然年老，身体还算强健。 此人才华智慧，与众不同，我向来对他另眼相待。他也不会辜负我。 你对他没有恩情，恐怕他对你未必尽心尽力，未必愿意为你所用。” 太子听了沉默了。 李世民又说了一回话，太子退出。 刚走出李世民卧室，李治又和武媚娘巧遇打了个照面。 从那一天起，太子心目中，时时记起这个武媚娘。好象命中自有定数一般。 李世民一病一两个月，太子探望父亲病情，按时前率服侍父皇，进出极有规律。 不知是武媚娘处心积虑，故意按李治出现的时间，她也及时出现咋的，李治总是和她碰到一起。 武媚娘算是心机很深，遇见太子，两道柳叶眉，一双丹凤眼，有意眉眼传情，秋波暗送，害得太子心神不宁。 太子李治自责违背天理人伦礼数竟然想入非非，又难以控制自己心猿意马。 李治自责地想：武媚娘是父皇的爱妃，自己怎么能有邪念呢？心存罪过念头，天理难容啊！ 就这样，李治不敢有非分举动，武媚娘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李世民好不容易痊愈，又前往终南山翠微宫玩赏几天，从车驾去过翠微宫后，又有些形神枯萎的样子。 李世民自感不好，于是把太子詹事李世绩，贬官外调为叠州都督。 李世绩这人智慧练达，能洞察一切。 他一接到诏令，便立即向李世民拜辞，都来不及告知家人，草草打理行装，出长安西去。 当时满朝人士，都说李世民特别厚待李世绩。 李世绩生病了， 李世民曾经帮他剪头发，用汤匙调试中药是否还温热，调到正好，再让李世绩喝。 李世绩喝醉了酒，李世民帮他解衣翻身。 种种关怀，一般人得不到。 李世绩接受诏命立刻出行，是李世绩猜透了李世民的意图,预料这次外调，必有深层的打算。所以立刻赶路，不敢稍作拖延逗留。 果然李世绩离开长安去外地赴任后，李世民对太子说： “我如今外贬李世绩，就是为你打算。 他如果徘徊观望，我就问罪他违抗诏命，处他死罪。 他如今接诏马上出行，忠贞顺从。我死后，你可召回他任用为仆射（宰相），他必定给为你尽心尽力。 到时候你不要忘记了召回他！” 太子连声答应。 一位李氏重臣贬官外调，另一位李氏重臣眼看要辞世了。 李世民得知了卫国公李靖已经病情很重。 李靖从征服吐谷浑后，因被高甄生、唐奉仪诬陷谋反，担心功高被猜忌，从那闭门谢客，不再过问朝中事。 李世民给他俸禄优厚，从一品待遇。 李靖的妻子张晴儿（红拂女）去世时，因为以后要夫妻合葬，张晴儿墓就是以后的李靖墓，李世民诏令按照汉朝名将卫青、霍去病坟墓形制，筑坟形状像东突厥境内的铁山，又像吐谷浑境内的积石山。 这样是为了表彰李靖在平定东突厥和吐谷浑战争中，所立的显赫战功。 到李世民东征高丽时，曾召李靖入宫，打算让他当统帅，因见他老态龙钟，才改任李世绩。 这年李靖已七十九岁，得了一场病非常严重。 李世民去他家看望，流着眼泪对李靖说： “你是我的一辈子的朋友，你为国家效劳，我都没有忘记。 如今你病情这么严重，这种情形有什么办法医治啊？” 李靖说： “老臣老得都没法看了，活下去有什么用？ 只不过是没法报答皇上恩情，还觉得愧疚。 只盼皇上龙体康健，国家安定。” 李世民点点头，表示答应下来，回了皇宫。 回皇宫没几天，即有李靖临终奏表被人送上来，报称李靖已病逝，李世民哀痛得那天提前退朝了。诏令追赠李靖为司徒，授李靖谥号为景武。 第83章 李世民去世 自李靖去世后，李世民又去了终南山的翠微宫。 忽然间他患了痢疾，肚子疼得如刀绞，想腹泻又没得腹泻，痛苦异常。 这次病情特别危重，不是以前的体虚，还能用人参茯苓，调养元气。 太子李治入宫陪侍李世民，白天和黑夜都守护在他身旁。 还有久受恩宠的武媚娘，也随侍在终南山翠微行宫，端水递药，日夜围着李世民转。 武媚娘利用和太子李治有接触的机会，眉眼传情。 李世民困倦乏力，昏昏沉沉睡着了。 床前只剩太子李治和武媚娘两个人，烛火剔焰灯更明，彼此频频含情相看。 武媚娘看见太子头上，竟然有几根白头发，不禁忧愁不悦地说： “殿下刚过二十岁，为何头发就变白呢？” 太子惊讶地说： “真有白头发么？敢情是已经老了不成？” 武媚娘微笑着说： “想必是殿下服侍皇上，日夜操劳才这样。 殿下可算得上是恪守对长辈恭敬顺从的孝道了。” 太子说： “也不是全是因为如此，还因为日思夜想一个人。你可知道我的心意么？” 武媚娘看了他一眼，正要回答，见有宫中役女进来，便回头对役女说： “圣上正在熟睡，你们别出声，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向外走去。 这时候太子李治也跟在了她身后，出了李世民寝室，轻手轻脚地一直跟着武媚娘，竟然跟到了她的卧室里。 武媚娘见太子李治跟来，故意生气地说： “皇上还在病着呢，殿下想违背天理人伦，轻易污秽贵体么？ 怎么能随意跑到这里，还不赶快出去？” 太子李治说： “因为思念你，头发都白了。你应该同情可怜我吧？” 随后武媚娘就半推半就，他俩就铺开被褥，躺在上面，发生了不可描述的男女云雨之事。 雨停云散之后，他俩山誓海盟，相互表示永不相负。 李世民病情不见好转，过了三天，已是生命垂危。 一天，武媚娘和太子都在床前侍奉李世民。 李世民声音微弱地对武媚娘说： “朕自患痢疾以来，服药无效，反而加重，看来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你侍奉朕多年，朕不忍心撇下你，你试着自己想想，朕死后，你打算怎么活下去？” 武媚娘跪下说： “妾蒙圣上厚恩，本该以死报答恩德，但皇上龙体未必不能康复，我也不敢随便死了。 我情愿削去头发，身披僧衣，吃斋念佛，为圣上拜祝长生，聊以报答恩宠。” 李世民说： “好。好。你既有此意，今天就可出宫，省得朕为你劳心了。” 武媚娘拜谢而出，自己匆匆收拾行装去了。 太子在旁看见，好似晴天霹雳，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李世民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太子李治说： “武氏应着女子当主天下的预言，我打算将她赐死，实在于心不忍。 好在她自愿为僧尼，天下没有尼姑做皇帝，我死也安心了。” 说着，李世民看了一眼太子，说： “你出去宣旨传召长孙无忌、褚遂良进来。” 李治既令宦官去召长孙无忌、褚遂良。 他自己慌忙跑进武媚娘卧室，见武媚娘正在急三火四地收拾个人物品，便对她低声哭泣着说： “你真甘心撇下我么？” 武媚娘说： “皇上旨意难以违抗，我只好去了。” 说着她挥泪如雨，泣不成声。 太子李治说： “你为什么自愿削发为尼？” 武媚娘说： “我如果不这么说，恐怕我的命就没了，那就不是两个人现在活着分离，是跟你生死诀别了。” 太子李治听了点了点头。 武媚 娘又接着说： “殿下果真心中念着臣妾，妾愿好好活着，从此甘心静心修行。 但是恐怕殿下登基后，嫔妃妻妾，搜罗入宫不计其数，到时候不一定还记着我了。” 说到这里，又扑簌簌流下泪来。 李治用手指着天说： “我如果辜负你，天打雷劈！” 武媚娘急忙用话截住他说： “殿下深情厚意，妾已经领略了。只求一件信物为表记。” 李治从腰间解下一个九龙玉佩，递与媚娘。 媚娘刚在接受，忽些有宫女跑来说： “皇上传宣殿下，请殿下快去应旨！” 李治听了，也来不及和武媚娘深情诀别，只说了： “后会有期，好自保重！” 便急忙赶往李世民寝室。 走到卧室门口，听到里面低声说话，估计是长孙无忌、褚遂良两个人和皇帝说话。 李治隐隐听见父皇说： “太子仁德孝顺，愿你们多用心辅导。不要辜负朕的嘱托。” 接着是两人同声答： “遵旨。” 李治匆匆走入，与两人行过了礼，站在一边。 李世民看了一眼太子李治，说道： “无忌、遂良两位爱卿，可以辅佐你，你不必担心忧虑。” 李世民又对褚道良说： “长孙无忌为朕尽忠，朕拥有天下，他出力最多，朕死后，匆让谗媚小人，陷害忠臣。” 说完就兀自黯然神伤。 李世民随后又让人传入宫中太监，问： “武才人已经出去了么？你去传旨，叫她急速出宫，不必再来见我。” 宦官领旨而去。 李世民又觉得腹疼难忍，疼得喊叫了一会，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了，仿佛大哥李建成、四弟李元吉，前来索命了。 李世民忍不住“啊哟“大叫一声，竟然昏厥过去。 好不容易把他喊醒，李世民示意褚遂良草写遗诏，一面传召妃嫔及李治太子妃王玉燕同到床前送终。 褚遂良按李世民嘱咐写好遗诏，呈给李世民过目。 李世民略微扫了一眼，便让人交给长孙无忌。 他握着太子李治的手，又指了指太子妃王玉燕，对长孙老忌、褚遂良说： “如今我的好儿子、好儿媳，都托付给你们了。” 再想继续说，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喘息不过来，说不出话了，李世民握着太子李治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李治声嘶力竭地喊着： “父皇！父皇！” 他也没有回应。 他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心跳，脸上也失去血色，变得干黄。眼睛紧闭，眼角有眼泪。 长孙无忌哽咽着地对李治说： “皇上已经去世了。” 这天是649年五月二十六日。李世民驾崩于终南山翠微行宫含风殿，终年五十三岁。 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李世民，永远离开了他深爱的这个世界。 大家都想放声大哭举哀，长孙无忌摇摇手说： “且慢，且慢，先别放声哭。” 李治问： “为什么不能放声哭？ 长孙无忌说： “这是行宫，在这里举丧不合礼仪，请殿下速即还朝，召集百官迎奉先帝灵柩，这样才没有顾虑。” 褚遂良也表示赞同。 太子李治于是离开终南山翠微行宫，由卫士护卫去了长安皇宫。 这时长孙无忌、褚遂良命令宫人把李世民遗体用皇帝车驾运载，返归长安城。 太子李治已经组织文武百官在宫门外迎候，迎入李世民灵柩入皇宫，然后发丧。 太子李治宣示李世民遗诏，暂停征讨高丽备战行动，停止土木建设。 夷人胡人在唐朝做官的，居住在长安的各国使者，大约有几百人，听到李世民去世噩耗，放声恸哭。 突厥族人剪去头发，用短刀划脸表示悲伤。 在位二十三年的李世民，自秦汉以后，是威德兼备的英明皇帝。他不是没有缺点的完人，但文功武略盖世，华夏民族世世代代感念他。 649六月初一，22岁的太子李治即皇位，史学家称他为唐高宗。 唐高宗李治宣布： 大赦天下。 赐文武百官各升一级。升任长孙无忌为太尉。 召李世绩入京，提升为一品官同级待遇。 授任李世绩为左仆射，晋封司空。 遵从唐太宗李世民遗命，他死后“世“民两个字都要避讳，李世绩于是从名字中把“世”字除去，从此改名李绩。 唐太宗李世民是贞观十三年(649)年五月驾崩，八月同长孙皇后合葬于昭陵。 番将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进见高宗李治，他俩齐声请求： “陛下，我俩感怀先帝知遇之恩，请求自杀为先帝殉葬。 诚心可鉴苍天，望陛下恩准。” 李治说： “不可。先帝在天之灵，必盼二位忠臣良将，继续为国家效力。 不愿意你俩用殉葬报恩。 为示忠诚，可立石像侍立昭陵之侧，以示伴守。” 蛮夷胡人首领，在征战中被唐军擒服成为唐朝将领的，自颉利以下共十四人。 高宗李治准许，石匠为他们刻制石像，用石像代替真人陪侍在昭陵李世民身旁。 第84章 高阳公主案 第二年唐高宗李治改年号为永徽元年，立太子妃王玉燕为皇后。 王皇后是山西祁县人，是高祖李渊胞妹同安长公主的侄孙女。 长公主觉得王玉燕容貌美丽、贤淑善良。当时，长公主见到李世民说： “我的侄孙女品貌双全，我觉得把她说给雉奴（李治乳名）很合适。” 李世民说： “咱商量个日子，你把她领来，我这个当父亲的和儿子雉奴都看看。” 长公主领来了十几岁王玉燕，李世民见她羞涩里透着落落大方，言行举止知书达礼，李治也觉得她长得漂亮耐看，父子都十分满意。 这样，王玉燕成了李世民儿子李治的媳妇。 王玉燕的老爹李仁佑,因为女儿得了富贵,任职为陈州刺史。 高宗李治即位，王玉燕顺理成章成为皇后。王仁佑进封魏国公，王玉燕她娘就成了魏国夫人。 高宗李治加封褚遂良为河南郡公，令他与长孙无忌一起辅政。 升任礼部尚书于志宁为侍中，张行成兼任侍中，高季辅兼中书令。 李治每天召集全国各地10名刺史入宫，他对刺史们说： “朕召你们来，是查问老百姓的日子有什么难处，你们都要说实话。 政令制度有哪些不好的地方，及时反映上来，咱再调整。” 永徽初年，百姓富足安宁，颇有贞观遗风。 到650年秋天，李治接到右骁卫郎将高侃报捷书，说是捉住了突厥车鼻可汗。 高侃受李世民之命出征到了阿息山（今外蒙)，车鼻见唐朝大军赶来，急忙征召各部兵士，集结抵抗唐师。 薛延陀刚被唐军消灭不久，唐军威名在突厥部落中如雷贯耳。 谁敢同唐军作战？这不是找死么？突厥各部兵马一家应车鼻征召前来的都没有。 车鼻孤掌难鸣，只好带了几百个骑兵，仓惶逃去。 高侃领兵深入，至金山（今阿尔泰山）追上了车鼻。 车鼻的随从骑兵，都吓得朝别的方向逃跑，没有敢跟在车鼻身后的。 车鼻骑马狂跑一阵，咦？身后咋没有动静呢？回头一看，随从骑兵跑得一个人也没有了。 车鼻一人一骑，由唐军活捉回来，高侃当下领兵奏凯歌还朝。 高侃领兵出征时，皇帝李世民还好好的，回来才知道，皇帝李世民已经去世，已在九嵕山主峰上的昭陵长眠。 这回来要向皇帝复命呢，想不到皇帝已不在人世了。 高侃百感交集，突然放声大哭： “先帝，往返路途遥远，微臣回来晚了啊！” 高侃让兵士用囚车押着车鼻到了昭陵，高侃扑通跪在唐太宗陵前，告慰李世民在天之灵： “敬告先帝，臣已平定突厥车鼻各部，捉了突厥叛贼头领车鼻，现拘押在此，特来向先帝报知。” 说完拜泣于地。 随后，李治效仿父亲做法，赦免车鼻反叛罪，封他为左武卫将军。 命突厥百姓仍居住在郁都君山下，设置单于、瀚海都护府统一管辖。 高阳公主是李世民第十七个女儿，从小最受宠爱。她也因为受到特别宠爱，性情变得刁蛮任性，又很傻很天真。 李世民用心选女婿，把她嫁给了房玄龄的二儿子房遗爱。 十五岁就嫁给房遗爱的高阳公主对这门婚姻并不满意，她对房遗爱没有多少好感。 大儿子房遗直品行优秀，随他爹房玄龄。 二儿子房遗爱，一点都不随他爹，他不喜欢读书，只好舞刀弄枪。他说： “什么诗词歌赋？什么琴棋书画？ 那玩意费心劳神有啥用？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学那些东西？ 还不如练练拳脚呢！” 高阳公主大失所望，这不就是嫁了个没有情怀的武夫么？ 高阳公主结了婚也基本不让房遗爱碰她，她不喜欢房遗爱。 可是房遗爱就靠这门婚事得到荣华富贵呢，他愿意永远维持婚姻。 他在人前装出很幸福模样，天天跟在公主后边，陪着她玩。低三下四给公主当奴仆，他乐意。 房玄龄的大儿子房遗直，早就拜为银青光禄大夫。 因为房遗爱娶了公主，房遗直曾向李世民请求说： “陛下，我愿意把我的官职让给房遗爱，让他尽享富贵。请求恩准。” 李世民说： “各人能力品德不一样，官职高低是看是否胜任，不能为了兄弟感情让来让去。” 房玄龄因为受李世民恩宠，连续好多年待遇高，封赏丰厚，家里特别富。 房玄龄死后，高阳公主唆使房遗爱，同房遗直分割土地宅院家产，分开居住。 房遗直为人厚道，主动让出一半家产宅院给房遗爱和公主，高阳公主还不满意。 高阳公主胡搅蛮缠，对李世民说： “父皇，房遗直道貌岸然都是假正经，他多次调戏非礼我这个给他当弟媳的。父皇当削官问罪！” 李世民责令执法官员查实，一查纯属诬告。 李世民这次不袒护她，召高阳公主入宫，把她痛骂了一顿，挨了骂，公主很不高兴。 高阳公主喜欢打猎游玩，房遗爱陪高阳公主外出打猎散心。时近中午又累又渴，他们决定去就附近寺庙歇息。 高阳公主、房遗爱以及十几个随从，骑马进了寺庙院门。 领众僧迎接他们的是二十来岁的青年高僧。 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后，青年僧人对这支前来歇脚的打猎队伍肃然起敬。 他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地说： “贫僧辨机领寺内众僧欢迎公主、驸马光临寒寺歇息。” 辩机长得身体高大魁梧，英俊帅气。 他举手投足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看就知道是饱读诗书、学识渊博之人。 高阳公主见他容貌俊美、谈吐风趣，出口成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高阳心想，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丈夫啊，越看辨机她越迷恋，七魂六魄都被他勾去了。 交谈间，高阳公主不断向辩机抛去火辣爱意的眼神，辨机当即心领神会，热情回应。 天色傍晚，辨机向高阳公主建议： “往返路途马上颠簸劳累，不如请公主入住寒寺，安歇一晚，明天一早和驸马一齐继续进山打猎。” 公主对房遗爱说： “你和仆从们都回吧。我今天骑马颠簸得累了，不想来来回回跑在路上了颠得浑身都疼。 我就和随从婢女们在庙里住一晚，明天早晨我们再汇合，一齐进山。” 那天晚上，辩机和尚六根不净、色胆包天，没能抗拒住高阳公主的激情诱惑。 高阳公主心甘情愿把身体献给了高僧辩机，和辨机结成了欢喜情缘。 这事发生了，高阳也没捂着，房遗爱知道了很不高兴，扬言要把高阳公主的丑事告诉岳父李世民。 为了息事宁人，高阳公主安排人给房遗爱购买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送给房遗爱当小妾。 房遗爱一看两个女子比公主本人还美，左胳膊揽着一个，右胳膊揽着一个，其乐陶陶，也就不管公主给他戴不戴绿帽子了。 高阳公主乐得和尚辩机肆意荒淫，出行入室毫不顾忌别人议论，公然和夫妻第一般形影相随。 辨机是高僧，通识天竺梵语，被西天取经回来的玄奘法师调去参加翻译佛经。辩机不得不和高阳公主分离一段时间了。 辩机临行的那一天，高阳公主和他依依惜别。 古代有用枕头作为定情信物的习俗，高阳公主拿了一只皇宫才有的镶金串玉的金宝玉枕作为留念信物，两人山誓海盟，恋恋不舍地道别。 也许辨机和尚昏了头，不知道这么珍贵的礼物应该收藏起来，随手放在床上准备当普通枕头枕着用。 他被调去翻译佛经时，他的寝室没人住，晚上进贼了，金宝玉枕被小偷偷走了。 649年冬天的一个夜晚，长安城的巡警抓住了一个小偷，搜查小偷家里的赃物，发现一个金宝玉枕。 查案人员一眼看出这个枕头不寻常，连夜审问小偷。小偷招供说： “玉枕是我从一家寺庙里偷的。就在高僧辩机寝室里。” 和尚睡房里怎么会有皇宫的物品？捕吏传讯辨机传讯指认。 辩机看了枕头说： “这个被小偷偷的枕头确实是我的。” 查案官员问：“你怎么会有皇宫的东西？” 辨机说： “是高阳公主送我的。她打猎在我们寺庙歇脚我们相识。” 办案人如实上报案情，御史大夫督察此案，发现案件牵涉到皇室。 公主送给和尚定情信物？这事不敢查，也不敢隐瞒不报。 总不能抓来高阳公主审问吧？还是上报皇上，让皇上自己处理家事吧。 当时的唐太宗李世民看到这只枕头又惊又怒。 历史上向来有“脏唐乱宋”的说法，唐朝的风气开放出了名。 但是堂堂一国公主，又是宰相的儿媳，居然和一个和尚幽会！ 李世民知道这事太丢人，没法公开审理。让天下人知道了脸就丢尽了。他召来高阳公主，当面痛骂： “从小我宠你惯你，你荒唐成啥了？干出这么一出不要脸的事！你把我的脸面丢光了！” 我让刑司抓住那个花心和尚，处极刑斩首！” 李世民对高阳公主又恨又爱惜，舍不得关押公主，就拿公主身边的婢女顶罪震慑她，问罪婢女引导女主人败坏风俗，当场秘密杀了十几女仆。 高阳公主没被治罪，反而不知罪，怨恨父亲多管闲事。她怒气冲天责问李世民： “父皇！你知道吗？你给我找的那个房遗爱我看不上！他是你看上的女婿，但不是我看上的丈夫！ 他没有情趣！他胸无学识，我不喜欢他！ 我自己好不容易碰到个有才学的男人，你还想给我杀了！我恨你！你不能杀他！ 他被调去翻译佛经，我几个月见不着他，你不会知道我多么思念他！” 李世民说： “他违反佛规，又违反国法，死不容赦！不仅该处死，还不能斩首，用腰斩！” 哭闹撒泼求父皇放过情人不管用，辩机被腰斩处死。高阳公主从此怨恨父亲李世民心太狠。 到父亲李世民驾崩时，她虽然也跟着送葬，脸上没有丝毫悲伤。 辩机死了，她就自暴自弃、毫无忌惮，报复式贪图鱼水之欢，一烂到底。 和尚智勖惠弘，江湖术士李晃都以谈仙说鬼为幌子，自由出入高阳公主的宅府，还有名医托词诊脉看病，也亲近高阳公主，他们都做了高阳公主的男宠。 房遗爱的荣华富贵都是依靠高阳公主得来的，他不敢得罪高阳公主，公主幽会男宠，同他们在内室男欢女爱时，房遗爱在门外望风守护。 高阳公主的污秽淫乱行为，闹得宫廷官员都知道，长安百姓也知道。 高宗李治继位后，高阳公主继续胡作非为。她害怕事情败露招来灾祸，暗地里嘱咐掖庭令搜集中宫内情报，伺机谋变。 房遗爱的弟弟房遗则是荆王李元景的女婿，高阳公主和李元景关系挺好，两家逐渐走到一起。 高阳公主想让李元景当皇帝，替代和她关系冷漠的李治。 她一面吩咐房遗则夫妻同李元景联系，一面劝房遗爱联络薛万彻柴令武等人，共同拥立李元景当皇帝。 薛万彻娶了高祖李渊的第十五个女儿丹阳公主，是高祖李治的姑父。 柴令武是柴绍的儿子，娶了李世民的女儿巴陵公主，是李治的妹夫。 他俩都是驸马都尉，和李治的关系不怎么和谐，所以愿意和高阳公主同谋废除李治。 李元景是李渊的第七个儿子，他见有这么多人推举他当皇帝，当然乐意。 这事没瞒住房遗直，房遗直知道这是谋反大罪，怕受到连累，暗中告知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把这事密报高宗李治，李治命长孙无忌审查此案。 高阳公主主得知这一消息，赶忙派人诬告房遗直谋反。长孙无忌彻查后，发现根本没有房遗直谋反这回事。 长孙无忌查明：房遗爱、高阳公主、薛万彻、柴令武等协商谋反才是事实。 第85章 感业寺 长孙无忌报告高宗李治： “房遗爱及高阳公主，谋反已查实。” 李治说： “抓起房遗爱审问彻查。” 房遗爱有些武功，但毫无智谋。一经审讯，便把串通谋反的人全部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说： “我想你的同谋，恐怕不只是你已供出的这几个吧？” 房遗爱说： “真的没有了，就这些人。” 长孙无忌说： “荆王李元景，在皇室内地位疏远，平常人一想都知道轮也轮不着到他。 他都想当皇帝，难道吴王李恪，勇武谋略兼备，他能置身事外？ 我劝你老实招供，如果有人主使，供出主使主谋，你只是谋反协从，你的罪可以减轻。 你何苦和他们一起死呢？” 房遗爱听他这样说，还以为长孙无忌好心帮助他，叫他把吴王李恪牵连进来，便可免自己死罪，就随口承认，说： “参与谋反的确实还有吴王李恪。” 长孙无忌自从李世民去世，智慧上降得住他的人不在了，他的权力大到仅次于高宗李治。 李治年轻，远不及长孙无忌老谋深算。长孙无忌变得胆大妄为，用手中权力实现私心谋算。 李世民健在时，看见李治实在太老实懦弱，想改立勇谋双全的李恪为太子，被长孙无忌劝阻住才作罢。 但是现实中李恪文武全才，能力远超当今皇上李治，李恪在朝臣中也拥有很高声望。 高宗李治已授任李恪为司空，兼梁州都督。 长孙无忌心里很不安，他记着以前他曾向李世民阻止立李恪为太子的事，害怕有一天情况突变，李恪得势会报复他。 同时他也觉得李恪这样有才能胆识的王子活着对当今皇上李治也形成了威胁。 为自己着想，也为李治着想，长孙无忌想把李恪除掉，省得时刻提防。 这次长孙无忌主审房遗爱谋反案，正好借刀杀人，就用房遗爱口供把李恪牵连了进去。 当下审理结案，向高宗李治献上结案判决书。 按谋反罪论处，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李元景、李恪等，都应当问斩。 高阳公主、巴陵公主也应当赐死。 高宗李治看完判决书，对左右群臣说： “房遗爱等应执行死刑。只是我叔叔李元景，我弟弟李恪，应该免死。” 兵部侍部崔敦礼说： “陛下显示恩德，但不能因情枉法。 如果坐实谋反都不杀，如何警戒后人，断了他们效仿谋反的心思？” 李治长叹一声说： “按判决执行吧。房遗爱、柴令武斩首。 李元景、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都赐自尽。” 李恪临死的时候，仰天大喊： “苍天大地神灵！我朝宗庙祖辈先贤！请你们睁眼看看！ 长孙无忌邪恶狠毒，恃权逞淫威，滥杀无辜，谄害忠良！ 盼望宗庙天地有灵，应当让这个恶魔灭亡满门，别让他再长享富贵祸害天下！ 让长孙无忌早一天遭到报应！” 长孙无忌还不肯罢休，无限扩大范围，追查余党把江夏王李道宗、执失思力、宇文节等，都牵连进房遗爱谋反案中，把他们流放岭南。 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按律也受到牵连，被贬为铜陵尉。 高宗李治继位三年，因为皇后玉玉燕没生育，没法立太子。 玉玉燕的舅舅柳奭（shi），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替王玉燕想办法。 原来李治晋王府有个普通宫女刘氏，因为偶然一次和李治发生了那样的事，就有了身孕，给李治生了大胖小子，李治给他这个儿子起名叫李忠。 刘氏是地位卑微的普通侍女，地位微贱，她的儿子若能立为太子，她的处境也会变好。 柳奭(shi)同褚遂良、长孙无忌、于志宁等，陆续商量后， 一起向高宗李治请求立李忠为皇太子。 李治同意并举行了立太子仪式，把李忠过继给了皇后玉玉燕，让她来抚养，王玉燕因此心安了一些。 但是王玉燕还有一事放心不下，李治后宫馆妃有个萧淑妃，长得模样俊俏。 萧淑妃受到李治宠爱，受封为良娣，她生下女儿义阳公主李下玉，又生了皇子李素节，后来又生了宣城公主。 王皇后嫉妒她，多次向在李治面前，说她们母子们的坏话。 萧淑妃知道了，无法忍受，同王玉燕发生争吵。 李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不好袒萧淑妃，又不便袒护王玉燕，干脆谁的话也不听。 这时三年的丧表服期满，五月二十六这天，是唐太宗李世民忌日，高宗李治带上一帮随从去长安感业寺进香，感业寺是武媚娘削发为尼的寺庙。 李世民去世前，武媚娘出宫进入这家寺庙，剃去青丝万缕，也打算剪断情丝万缕，想一心吃斋念佛。 怎奈一闲下来，武媚娘脑海中总是浮现一幕幕宫中岁月。 随后的三年，三个春夏秋冬的寒暑轮回，活得漫长清苦。 她内心孤独地等啊，熬啊，盼啊。盼李治还能记得起她，来看她，召她回宫。 她是孤苦老死在庙里，还是有一个多彩人生，全在李治一念之间。 她在心情凄苦地思念李治时，悄悄写了一首情诗《如意娘》。诗里说： 看朱成碧思纷纷， 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 开箱验取石榴裙。 意思是： 我夜夜思君，对你的极度思念使我魂不守舍。 我日渐憔悴，精神恍惚，迷离中让我产生幻觉了，把红色看成了绿色。 你如果不信我时常为你流下伤心欲绝的眼泪，那就打开箱子看一看，我捧着往昔穿过的石榴裙，回忆和你相处的岁月，上面留下了斑斑泪痕！ 孤独万千难言传，她盼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带她脱离青灯黄卷的苦海无边。 这天，武媚娘得知皇帝李治来她所在感业寺进香，猜测他来不只进香，肯定有履行诺言要见她的意思。 于是她万分期盼，换了干净整洁的僧衣，出寺门迎接。 高宗李治走下车驾，走入寺中。只见武媚娘脸上虽然有些消瘦憔悴，看上去依然楚楚动人，风彩依旧。 三年等待，今天终于见着她了，李治不禁悲喜交集。 李治对着三尊大佛行了香，对侍卫说： “你们在外等候，不得擅入。” 他拉着武媚娘的手走入云房。（僧侣住的房子） 一进屋，武媚娘就给李治跪下叩头一边哭一边说： “陛下一登上皇位，竟忘了九龙玉环的旧约么？” 李治赶忙用手搀扶她起来，让武媚娘和他一挨着坐在床沿上。 李治替她擦去眼泪，安慰她说： “朕何曾把你忘下？何尝不是时常思念？ 只因三年丧服期未满，不便传召你回宫，今天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你。 你可从今天开始蓄存头发，待我召你回宫。” 武媚娘收住眼泪说： “陛下果真不丢弃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完，即轻轻坐在李治膝盖上，讲述三年来自己是怎么心境凄苦度过的。 说一句，滴一滴泪珠，听到伤心动情处，李治也哭了起来。 武媚娘见李治陪她哭，说： “三年离别，今日得见，应该是喜悦啊，咱俩咋还都哭上了？” 说罢，武媚娘破涕为笑，情绪又成了柔媚可爱，卿卿我我的情话说个没完。 李治恨不得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再也舍不得分开。 李治快要同武媚娘分别的时候，对她说： “咱们分离的日子快结束了。别再忧伤难过了，好好珍重自己。 等朝夕相处的那一天到来。” 说完走出云房，喊上侍卫，登上车驾离去。 临走李治还一次次回头看跟在后面送他的武媚娘。 武媚娘直到车驾走远了才收住脚步。 第86章 重回皇宫 高宗李治返回宫中，随时想起武媚娘，几乎是白天无心吃饭，晚上睡不着觉的样子。 皇后王玉燕瞧见他去感业寺上香回来就这样丢了魂失了魄，料定他有牵心事，就委婉地问： “陛下从感业寺回来就寝食难安，心里有什么牵挂的事？” 李治说： “先帝的武才人在感业寺出家为尼，我见她青灯佛卷，内心凄苦，早晚要老死庙宇，让人颇为于心不忍。” 玉玉燕说： “莫非你和她已有前情，割舍不下？” 李治说： “是这样，我想接她入宫，又怕她曾是先帝嫔妃，众人必然反对，正在为难。” 王玉燕说： “她既已出家为僧尼多年，前边的经历已经不属于她，你召她回来，估计没人反对。 看你白天无心吃饭，晚上睡不着觉这么折磨自己，你不如快召她进宫，从此你也心安。” 李治见王玉燕不加反对，心中大喜。 从此时常吩咐身边侍从去感业寺看武媚娘蓄发情况。恨不得她的头发一天恢复到出家前模样。 武媚娘蓄发没多长时间，即两鬓泛黑，又暂时添些假发，盘成云髻，居然看上去和在皇宫时没啥两样。 于是她决定跟随着宦官入宫，去拜见李治。 李治见她神采焕发，头发浓密，已有雍容华贵的仪表，越发欣喜。满心喜悦地领她去见皇后王玉燕。 皇后面带微笑迎接，武媚娘越忙下跪，接连磕头。王皇后也赶忙答礼。 两人说了好多热情客气的话。 王皇后对武媚娘说： “武美人，我安排你在正宫左侧偏殿居住吧，我俩挨得很近，常来常见，平日随时可以说话聊天。” 王皇后还安排了十多名宫中婢女，伺候武媚娘的日常饮食起居。 到了傍晚，高宗李治退朝回后宫，来到武媚娘住处，武媚娘安排宫中婢女做了丰盛的饭菜，招待李治一起吃饭。 李治坐在上坐，武媚娘坐在下首，邀来王皇后一旁作陪，三人欢声笑语，开怀畅饮。 武媚娘对皇上、皇后都彬彬有礼，言行得体。 酒罢席散，王皇后归宫。李治拉着武媚娘的手走进寝室。 这一晚两情相悦，颠鸾倒凤，男欢女爱。 当年他们偷情时，狂喜中带着恐惧心慌。现在是喜悦畅快且安心无忧。 高宗李治对武媚娘越看越喜爱，想捧个太阳给她，怕她嫌烫，想摘个月亮给她，又怕她嫌凉。不知到怎么待她才算心安。 平常日子里，王皇后见了李治就夸赞武媚娘如何温良恭顺。 李治更加欢喜， 封武媚娘为““昭仪”。自此宫中皆称她为武昭仪。 李治既移情别恋武昭仪，萧淑妃那边去得少了。 武媚娘一入宫，萧淑妃觉得立竿见影自己被冷落，她视武昭仪为情敌，心里又急又恨。 又加上武氏只是讨好亲密王皇后，根本不正眼瞧她，一天，萧淑妃幽怨地对李治说： “武氏这人心术不正，心机很深，是个势利小人。 望陛下提防她，疏远她。” 李治根本不想听有人说武昭仪不好，越发冷谈了萧淑妃。 武昭仪挤倒了萧淑妃，下一步又要扳倒帮她入宫的王皇后。 王皇后对待后宫上上下下，没有什么恩情。 王皇后的母亲柳氏，自以为是皇后的母亲，言行一向傲慢。 因此后宫“尚容”（女官名）以下的中下等宫人，私下对她品评很不好。 武昭仪做法完全相反，他对尚宫中下等宫人刻意笼络。 武昭仪每得到皇上学赐，从不独占，喊来宫中尚容吩咐道： “快把这些东西拿去分给大伙儿吧。” 宫女们对武昭仪心怀感 恩，愿意为她充当耳目爪牙。 武昭仪让她们盯着皇后每天的一举一动，王皇后每天做了什么，武昭仪全知道。 王皇后每天言行，没有什么违反法规道德的地方，武昭仪一时抓不住她的罪错当把柄，没法掀翻她。 永徽五年(654年)闰四月，长安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 高宗李治领着妻妾、太监、侍卫及部分侍臣去陕西宝鸡九成宫避暑行宫暂住。 这里是渭北高原，海拔高，夏天没有酷暑，气候凉爽宜人。 避暑宫殿建在杜水河北边的的天台山上。 有一天夜间突然下起了大雨，水象从天下泼下来一样。 大雨吓了一整晚，到了天蒙蒙亮，山洪下来了。 浑浊的洪水冲入宫门，卫士们吓得惊慌逃散。 领兵守卫行宫的郎将薛仁贵喊道： “天子有急难，你们敢怕死，自顾逃散么？” 他登上宫门上方的横木，大喊呼喊： “洪水来了！赶快往高处躲避洪水啊 ！” “洪水来了，快去安全的高处啊！” 高宗李治本来被一夜哗哗的暴雨声吵得没怎么睡着，他听到喊声，赶忙招呼宫人一起到宫内地势高处规避洪水。 极短的时间内，水势猛烈上涨，淹进部分宫殿中。 行宫边上的杜水河水位暴涨，淹死并飘走了河岸附近村庄农民三千人。 随后恒州又报发生大洪水，因为滹沱水漫过河堤，河岸附近地势低平的村庄里的农民被洪水淹死冲走了五千多家。 发生了大的灾情，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也没有奏请皇上停止避暑休闲，布署安排救灾。 宫廷里面仿佛没事一样，灾民百姓只能自认倒霉。 这时武昭仪已怀有身孕，她满心希望自己生个儿子，她也能母随子贵。没想到生下一个女儿。 武昭仪心想：生个女儿对自己没有用，干脆用自己的女儿，制造冤案陷害王皇后。 一日，武昭仪正在宫中闲坐，宫女忽报王皇后驾到。 武昭仪急忙喊来服侍他的宫女，秘密嘱咐了几句话。武昭仪自己闪入侧室躲藏起来。 皇后走进西官，众宫女相继跪地迎接。王皇后问： “武昭仪怎么不在？” 宫女说： “她去御园采花了，想必不一会就会回来。” 王皇后随便就坐下了。 忽然听着有小孩发出“啊啊呀呀”稚嫩啼哭声。 她起身走进床边，抱起武氏所生的女婴，抚弄了她一回。 王皇后自己不生育，就特别喜欢小孩。她把女婴抱在怀里，比自己亲生的还要疼爱。 小孩被她逗弄的不哭了，继而又笑了。那笑容甜美可爱极了。过了的一会，小女孩又安宁地睡着了。 王皇后轻轻地把她放回床上，小心给她盖好被子。 她本来是找武昭仪闲聊的，见武昭仪没回来，决定不等了，离开西宫回去了。 武昭仪听见皇后己经走了，就从侧室走出来，悄悄走到床前，打开被了一瞧，那个女婴正在熟睡。 武昭仪蓄谋已久歹毒恶念顿时爆发。她一咬牙，一狠心来，张开双手，掐住女孩脖子猛然用力。 可怜这个女孩被掐住喉咙，连声音都叫不出来，没法呼吸憋得脸上青紫，胳膊腿急剧哆嗦，一小会就断了气。 武昭仪仍然用被子把她盖上，专等李治回来。 李治每天退朝，必到武昭仪这边说话，探望亲昵小孩。 不到一会，李治就回来了。 武昭仪事先采了花，掂在手里，追接李治入宫。 李治看见武昭仪手持鲜花，笑着对她说： “美人如花，花如美人，花儿和人是同类。 只是拿花跟你相比，花儿会感到惭愧呢。” 武昭仪微笑着说： “你这样夸奖我，我可不敢当。 不过我从来喜欢欣赏花儿，所以正从御园采花，恭侯圣驾。” 李治牵挂那个出生几个月的可爱女孩，眼睛看着床内说： “咱女儿还在熟睡么？” 武昭仪说： “熟睡了好长时间了，这会儿应该睡醒了。” 武昭仪对身边侍女说： “你去抱起她来吧。” 侍女打开被子一看，吓着大一会不敢出声。 武昭仪说： “莫非她还在睡么？你怎么不抱她？” 侍女惊慌失措地说：“不……是。不是的。” 武昭仪装作不知咋回事，自去床前抱女孩。 她的手碰到女孩尸身，突然放声哭嚎。 李治先是惊疑，走道床边细看，那婴儿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死小孩。 李治忍不住心疼地哭起来。 武昭仪边哭边问侍女： “我去御园采花不过隔了才一小会，好好一个女儿，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莫非你们和我有仇，害死了我的女儿？” 众侍女听她这样说，吓得一个接一个都慌忙跪下了，齐声说： “我们不敢！” 武昭仪说： “我也相信你们都是好人，难道有鬼么？” 众侍女说： “从她刚睡着了时，我们都没有靠近小孩。 只有正宫娘娘王皇后到此一趟，看见她坐在床前抚摩逗弄孩子，过了一回，她就走了。” 武昭仪听了顿时跺脚大哭，一边哭一边说： “王皇后太狠毒，怎么能狠心害死我的女儿啊！” 李治沉着脸说： “皇后未必下此狠辣毒手，你不能怀疑她！” 武昭仪命宫女们都退出门外。然后她一边哭一边向李治说了皇后的种种恶行。 李治听了信以为真，气得一脸怒容，不由地大声说： “如此悍妇，天理难容！ 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些事，朕还像蒙着在鼓里，睡在梦中！ 朕决定废掉她！” 武昭仪一听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朝李治摆手阻止： “别！别！ 废后是大事，陛下不能因为我说了这些话，就废除皇后！ 满廷大臣，没有人知道内情，没有不出来阻止你的。请陛下三思！ 宁可你把我赶走，也不可废后。” 李治说： “只有长孙太尉，是我舅舅，并且他亲受先帝托付辅佐我，我应当和他商量，只需他同意便废掉皇后。” 第87章 保护王皇后 李治已决心废除王皇后，想去长孙无忌家一趟，寻求舅舅长孙无忌支持。 武昭仪说：“我也想一起去。” 李治说：“行，一起去吧。” 这天黄昏时分，李治带上武昭仪，乘坐辇车，由多名近身侍卫骑马伴随，赶往长孙无忌宅府。 看到皇帝车辇由远而近走来，守门仆役赶忙报告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知道皇帝突然来他家为了什么事情，急忙对着镜子扶正冠帽，抻正衣服，快步出府门恭迎。 李治拉着武昭仪的手，走下车辇，一同迈入长孙无忌府门。 因武昭仪随驾同行，长孙无忌喊出妻妾，出客厅陪她说话。 长孙无忌和李治彼此闲谈了好长时间，高宗李治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长孙无忌满腹狐疑，暗想：皇帝这次 和武昭仪一起来，是要有什么事？怎么迟迟不说来意？是无事纯来玩耍闲谈么？肯定不是。 不能让李治干坐着，当下吩咐仆人备菜备酒。 李治说： “大家欢聚一堂吧，男女可以同坐一桌，方便说话。” 大家欢声笑语坐在一起吃喝。喝过几轮酒后，武昭仪问长孙无忌： “舅舅，哪些是你的儿子？让他们出来见见，认识一下。” 长孙无忌说： “儿子们都过来吧，拜见武昭仪。” 大儿子长孙冲，已任秘书监。 此外还有三个儿子，都是长孙无忌宠妾生的，最大的不到二十岁，其他的不过十几岁。都还没有当官。 武昭仪对身边的高宗李治说： “舅舅是国家元勋，理应全家托受福荫，愿陛下推恩加赐，遍及舅舅全家。” 高宗李治当即面授长孙无忌三个未成年的儿子为朝散大夫（朝散大夫有俸禄待遇，无实际职位）。 长孙无忌说： “陛下，这可使不得！”李治说： “应该这样”。 长孙无忌于是让三个儿子朝李治跪拜谢恩。 高宗李治喝酒到几分醉意，说： “舅舅，我思考了很久了。王皇后没有生育孩子，并且嫉妒嫔妃 ，专横后宫，实在不适合再当皇后。” 长孙无忌知道他这次来意了：他想废掉王皇后，先征得他这个当舅舅的支持赞同。 于是长孙无忌一面装做没听懂，什么也不加评论。故意岔开话题谈别的事。 长孙无忌装呆做傻，李治很不高兴，说： “罢宴散席吧，我要回宫了。” 武昭仪谈笑如常，继续和长孙无忌妻妾拉手言欢，欢笑声不断，说到尽欢而散。 第二天，一大群皇宫太监和皇宫卫兵护送着十辆马车，满载黄金珠宝和丝绸帛到了长孙无忌宅府门口。 领头的宦官报称： “皇上赏赐长孙太尉金银丝帛，吩咐太尉如数接收。” 接到门吏传报，长孙无忌出门查看，看见送财宝丝帛的马车塞满了街道。 长孙无忌明白李治的用意，他对领头的宦官说： “无功不可受禄。 请你转告陛下，我只是少量留下几样东西，表示领了陛下心意，其它的全部原样载回。” 领头宦官只得吩咐随从们把绝大部分礼品原样拉回去。 这些马车刚走，又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原来是礼部尚书随后登门拜访，长孙无忌礼让他到正厅坐定。 许敬宗开门见山地对长孙无忌说： “我此来是受皇帝委托，皇上的意思是废掉皇后，希望你不要反对。” 长孙无忌一脸严肃地说： “这事我不参与讨论。” 许敬宗坐在那里不肯走，絮絮叨叨反复地劝说。 长孙无忌有些恼怒，说： “你这样是帮助皇上做错事！ 你这是在犯罪！” 许敬宗一脸不悦，很不高兴地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李治升朝，对左右侍臣说： “朕打算升武昭仪为宸妃。宸是最高的意思。你们觉得这个称呼可以么？” 侍中韩瑷、中书令来济齐声说： “本朝后宫制度，只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等称号，并没有在她们之上的宸妃名号。这样册封，影响不好。 李治不便下诏，暂行罢议。 武昭仪日夜琢磨，想夺皇后位，都被各方面阻止，自己又没有正当理由，一时无可奈何。 这时她二次怀孕，等到满足十个月上，生下一个男孩。 心爱的武昭仪给他添了一个儿子，高宗李治大喜，给儿子取名李弘。 武昭仪生了了儿子，多了一重希望，便想了个最毒的方法，陷害王皇后。 她和“尚宫”以下多位宫女，伙同一气，嘱令准备一个木偶，上面写上李治名字，及李治的出生年月日，木偶身体上扎上多根铜钉，悄悄放在王皇后床底下。 然后安排一名宫女，在李治退朝回后宫时，截住李治告密： “陛下，我等整理皇后寝室，发现床下有咒害皇上的人偶。” 李治闻知大惊，竞直入皇后所住宫中，命太监搜索床下，早然得到一个木制人偶，上写李治姓名，还有出生年月日，木偶身上插满铜钉。 李治从太监手里拿过木偶，拿在左手上，怒气冲天地用右手指着人偶质问王皇后： “朕与你有什么仇恨？你怎么忍心用这样的东西咒害脱？” 王皇后莫名其妙，吓得浑身哆嗦，并且跪下说： “妾实在不知有这样的事，求陛下彻底查究是谁干的！” 李治说：“明明在床下，还想抵赖么？” 王皇后哭着说： “妾侍奉陛下很多年了，陛下应该了解我的脾气，难道我会无缘无故 谋害陛下么？” 李治不听她的，拿着木制人隅，去了武昭仪住处。 见着武昭仪，李治举着木偶说： “看看，这是皇后干的事！” 武昭仪看了看那只木偶，装出震惊愤恨的样子： “没想到皇后这么心狠啊！” 气得几乎咬碎牙齿一般。 她看见李治怒不可遏，又态度一转，好言劝解： “陛下别生气了，气伤了身体。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就行了。” 这天晚上，武昭仪服侍李治就寝，把两个枕头并在一起肩靠肩地说话，说到半夜方才入睡。 第二天早起，高宗李治上朝进殿，长孙无忌褚遂良等，率百官入殿。 朝见结束，李治对长孙忌、褚遂良、李绩、于志宁说： “朕有重要事情和你们商量，你们暂且留下，待朕召见。” 说完 回身转入后庭。 长孙无忌等人退入朝房，有个宫内太监走过来，跟长孙无忌说： “今日宣布废除皇后，势在必行，请不要违抗圣旨。” 长孙无忌一听就火了： “赶紧滚一边去！宦官也想干预朝政么？” 这时有内诏传出，贬吏部尚书柳奭为荣州刺史，升中书舍人李义府为中书侍郎。 长孙无忌看了圣诏后，对李绩说： “柳奭是王皇后的舅舅，没有过错被贬官。 李义府这人奸诈阴险，和许敬宗狼狈为奸。 我已经写了奏书给皇上，请求贬谪他，如今 皇上反而传诏提升他的官职，皇上的意图可以看得很明白了。 这次是不得不坚持抗争，幸亏各位同事助力于我。” 李绩听了默不作声。 褚遂良说： “长孙太尉是皇上亲舅舅，李绩司空是个立国功臣，进言违背皇上心意，尚且使皇上不顾亲情，忘记开国功臣。 只有我褚遂良出身一介草民，没有为国立下战功，如今占据重要职位，得奉先帝嘱托，如果今日不以死相争，我死了有何颜面见先帝？” 刚说完，即有诏旨传召四人。 四人走入内殿，李治当面对他们说： “王皇后敢用巫咒邪术加害于我，我决意将她废弃了。” 褚遂良跪下进谏说： “王皇后出身名门世家，品德、言行、礼仪，治家都美好无过错，应该她干不出这样的事。” 李治从衣袖中抽出木人偶说： “你们看，这就是宫女举报，从皇后床底下搜出来的！” 褚遂良说： “谁知道不是他人设局陷害，买通宫中侍女，事先暗藏床下，嫁祸王皇后？ 望陛下仔细调查，自然水落石出。” 李治又说： “就算这事不真，王皇后没有生孩子，也不适合再占皇后位置。 现在武昭仪性情温柔，且已有子嗣，正好代主六宫，我已决计如此。” 褚遂良大声说： “陛下不记得先帝遗命么？ 先帝弥留之际，曾握着陛下的手，对我们说：“好儿子好儿媳，今日把他俩托付给你们了。” 先帝的话如今还在我们耳边回响，为什么陛下就忘了呢？ 皇后并无大的过错，不应废弃！” 李治听了一脸气愤。 这时长孙武忌接着说：“褚遂良说得对，望陛下三思！” 李治说：“你们都退下吧，明天再议！” 第88章 立后之争 长安行政主官裴行俭，得知皇上要立武昭仪为皇后，去太尉府拜见长孙无忌。 凑巧中丞袁公瑜，也坐在边上。裴行俭忍耐不住，不顾忌有别人在场，开口便问长孙无忌： “皇上要废王皇后，改立武昭仪，这是真的么？” 长孙无忌说： “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裴行俭说： “武昭仪若立为皇后，必为国家大祸，太尉不可不抗争。” 长孙无忌说： “不是不想抗争，但恐怕抗争也无效，怎么办？” 裴行俭又恳求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在太尉府已经聊天好大一会的袁公瑜也起身告辞。 袁公瑜一走出长孙无忌家门，便令仆人赶着马车去了武昭仪母亲杨氏住处，向杨氏密告了什么。 杨氏深夜去女儿武昭仪住处，把这些密告又告诉了武昭仪。 第二天，皇帝颁布诏令，贬裴行俭为西州长史。 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清晨入朝，正值昭书下来。 长孙无忌对褚遂良说： “又一个被贬了，我们怎么办？” 褚道良说： “愿意履行昨天的约定。” 长孙无忌放眼一看，等待上朝的百官都在，只是不见李绩，便说： “李司空今天为什么不来？” 正说话间，钟鼓楼的景阳钟响了，天子临朝时间到。 长孙无忌等排列长队、按顺序入朝议政。 李治看见群臣期待地站在两侧，便说： “朕决意废去王皇后，改立武昭仪为新皇后。” 褚遂良跪下启奏说： “如果陛下必须更换皇后，也应当另换别人。 武昭仪过去侍奉过先帝,朝野人人皆知。 今天如果立为皇后，难道不是让子孙后代嘲笑么？ 臣如今违背陛下的心意，罪当万死。” 褚遂良递上上朝言事的笏板，并且磕头磕得额头流着血对李治说： “如今还给陛下笏板，乞求放我回家种田去。” 李治又害羞又愤怒，喝令左右侍卫： “把褚遂良拖下去！” 褚遂良正要起身自己退出，忽听到李治身后的帷帐内发出一个女子的声音说： “为什么不扑杀这头野猪？” 长孙无忌听见了，料定是武昭仪在帷帐后面说话。 他便从群臣队列里站出来说： “褚遂良是先帝托付的顾命大臣，就算有罪，也不应该加刑。” 韩瑷、来济也哭着劝阻说： “陛下，不可以对褚遂良加刑。” 李治才说： “让褚遂良自己退朝回去吧，别抓他了。” 说完，李治自己也退朝回到后宫。 这天晚上，李治特召李绩进入内宫。 李绩本来自称有病，白天不去上朝。 武昭仪猜出李绩托病不上朝，目的是不支持长孙无忌。 她劝李治秘密召李绩入宫，和他商量更换皇后的事。 李治问李绩： “朕打算更换皇后，你怎么看？” 李绩从容淡定地说： “这是陛下的家事，何必拿到朝廷上商量来商量去？这事得由陛下自主决定。” 李治点点头说： “你说得太对了，朕的主意早就拿定了。” 朝臣许敬宗是杭州新城人，隋忠臣许善心的儿子。 许善心被宇文化及杀害，许敬宗辗转入唐。 因他从年少就颇有文才出了名，得选为文学馆学士，逐渐升迁到礼部尚书。 武昭仪得宠，许敬宗乘势讨好巴结，甘心给武昭仪当心腹。 武昭仪谋求皇后位，这事快成了。许敬宗在朝堂上对群臣扬言说： “种地的农民多收了一千斤麦子，觉得自己过得富了，还要盘算着更换妻子呢。 皇帝拥有整个天下，废一个皇后，再立一个皇后，也是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议论纷纷呢？” 李义府随声附和说： “本来就是皇上家事，外人干预不得。” 他俩一个鼻孔出气。 李义府这个人巧言令色，见人就脸上挂着微笑，但城府很深，笑脸只是表面，不知道他内心盘算什么。人们称呼他“笑里藏刀”，也叫他“笑脸老虎”。 他本是东宫食客，李治的奴仆。李治当了皇帝，任他为中书舍人。 长孙无忌恨他奸诈卑劣，上奏章弹劾他，请求把他贬为壁州司马。李治命人写好了给他贬官的诏书，只是还没传达。 李义府得知了这个消息，特别心慌着忙，跑去许敬宗府上，跪在许敬宗面前求救说： “我要被长孙无忌弹劾贬官外放了，还有什么办法避免吗？” 许敬宗的外甥王德俭，素有小智谋，说： “我教你一个方法，不仅不会贬官，还会一路升官。” 李义府说：“你真有这么好的办法么？” 王德俭说： “眼下皇上要更换皇后，武昭仪要当皇后，但是群臣都反对，没有赞同支持皇上和武昭仪的对不对？” “对”。 “你如果跟群臣态度相反，深夜去敲宫门，急切请求改换皇后，保证你从此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李义府依计而行，匆匆写了奏章，夜入宫门，请求更换皇后。 李治看完奏章，顿时大喜过望，可算有赞成的大臣了！ 当场命赐李义府珍珠一斗，提升为中书侍郎。 李义府不仅避免了被长孙无忌弹劾贬官 ，还升了官。 随后李义府、许敬宗等人一唱一和，支持李治把武昭仪抬升为正宫。 加上李绩那两句话，也让李治不再在意群臣反对不反对。 李治先是贬褚遂良为潭州都督，以威慑群臣，吓得没人敢再反对。 侍中韩瑷，上疏争辨说： “褚遂良是朝廷忠良，他为国尽忠，不顾个人家安危得失，不应贬逐。” 李治不听他的，韩瑷就接连上疏，说武昭仪就是当今祸国殃民的苏妲己、褒姒。 奏章里慷慨陈词，说得非常痛彻，但是李治将奏章留在宫中，不批示不处理。 永徽六年(651年）十月，李治下诏废皇后王玉燕为庶人，立武昭仪为皇后。 武昭仪成为皇后，她让李治再下诏说： “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 她们的母亲及兄弟，一并除名。” 王皇后和萧淑妃一同被关押在冷宫别院。 李绩、于志宁为册封皇后礼仪大使，他俩恭敬捧着印玺绶带，献给武昭仪。 武昭仪头戴镶珠金冠，脚穿缀珠锦鞋，身穿满绣五彩的皇后礼服，装束如天神下凡。 披金挂银的她映衬得脸如粉嫩桃花。她两道柳叶眉微弯，一双丹凤眼闪亮，一抹樱桃口嫩红，整个人整整齐齐，袅袅婷婷。 武昭仪由众侍女簇拥登上宫殿座位，行过了受册封礼。 李治心花怒放，为武皇后开一特许，她可以乘坐车辇，直达肃仪门。 诏命文武百官，及四夷酋长，都在门下朝拜新皇后。 武皇后下车辇登上城楼，开窗向下一看，只看城楼下无数官员，齐来参拜，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武皇后不由得眉飞色舞，心满意足。 拜谒礼结束,武皇后下楼回宫，李治又诏命所有被朝廷赐与封号的大小官员的母亲、妻子都来拜见武皇后。 唐朝此前立皇后，甚至皇帝登基都没搞这么大的排场阵势。 当下宫廷内外，一律赏赐参加庆祝宴会，大家开怀畅饮美酒，直到半夜才尽兴，各回各家休息。 这天晚上，武皇后己安居正宫，李治也在正宫安歇。 武氏格外献媚，枕席上万千风光，不可描述。 第二天起床，武皇后当当面请求加授许敬宗、李义府官阶。李治欣然同意。 武皇后又笑着说： “陛下以前打算立妾为宸妃，韩瑷、来济曾经拉下脸来反对，这两个可都是忠臣，不可不赏。” 李治知道武皇后面话中带刺，一笑置之。 李治从后宫上朝，令许敬宗为待命供奉内廷的官员，升任李义府为参知政事。 从此内外政事，李治大多让武氏参与裁决。 武氏还没当皇后时，一心揣摩李治的意图，多方迎合。 她就算是进谗言，也是旁敲侧击，慢慢施加影响，从来没有严厉的脸色，从来没有话语急燥。 立为皇后以后，要与李治争夺决定权，有时免不得语气严厉。 李治也有些不满，转而回忆王皇后、萧淑妃的贤淑温柔。但因武皇后派耳目看管得严密，不方便亲往探视她俩。 有一天，武后回家拜谒娘家祖庙，李治趁此机会前往冷宫探视。 李治走到冷宫门前，只见两扇门紧闭，一把大铁锁，挂在门环上锁住了门。 冷宫里面空间狭小，幽闭不通风，旁朝只开一个小窗口，往里递送吃喝。 一位前皇后，一位前爱妃，眼下是这样的处境，李治不由得哀怜同情，几乎要掉下泪来。 李治在门前站了半响，朝里面喊道： “王皇后，萧淑妃，你们平安无事么？我来看望你们了。” 话刚说完，只听里面两人，哀伤凄切地说： “我俩被定为有罪被废了，不配你这样的尊称了。” 李治说： “你俩虽己被废，可我还忘不下你们啊。” 里面有低声哭着的声音传出来说： “陛下如果还念旧情，让我俩还有活路，请求陛下把这儿改名叫回心院吧。” 李治说： “我回去自有处置，你们也别过于悲伤。” 说完，李治就离开了。 他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帮她俩改善悲惨处境。 没想到武皇后回来，早有人向她报告了李治探望王皇后、萧淑妃的事。 气得武皇后双眉紧锁，瞪着眼睛质问李治： “陛下不分是非对错，同情奸邪坏人吗？” 李治说： “我只是路过那里，出于好奇过去看了看。” 随后武皇后下了一道伪造的诏书，令行刑吏用木杖打王皇后、萧淑妃每人二百下。 又命人把她俩双手双脚全砍去，几个刑吏一起动手，把她俩分别投入两只大酒瓮中。 她俩疼得绝望地呼叫，呼叫声越来越小，过了两天，哭喊不动了，才慢慢断了气，命归黄泉。 萧淑妃还能忍痛发声时，痛恨地骂武氏： “姓武的奸邪恶毒，把我害成这样。 我死了托生成一只猫，姓武的是只老鼠，我时时咬往姓武的喉咙，方泄我心头痛恨！” 武氏问左右侍从： “那两个贱货，他们骨头碎了吗？” 左右随从说： “已经死了。” “她们死前说什么了？ “我不敢说。” “重述无罪，说就是。” “萧庶人说，她死后托生为猫，武皇后是老鼠，她要咬住老鼠的脖子不松口。” 武皇后越发仇恨说： “传令鞭尸！直至抽碎！从此禁止宫中养猫！永远！” 过了两天，武皇后逼迫李治下诏，把皇后王玉燕的母亲、哥哥，萧淑妃的娘家人发配边关。 王皇后的母亲柳氏，这时已革去任何封号，又被流放岭南。一个老人被几千里流放，存活下来的可能不大。 许敬宗尊奉武皇后的意思，向李治启奏说： “王庶人（指王皇后，已贬为庶人，故称王庶人）父亲王仁佑，本来没有什么功劳和才能，只因女儿当了皇后，才成了高官显贵。 如今王庶人谋乱国家，罪该铲除家族，王仁佑应该劈棺切除头颅。 如今陛下不惩罚已经死去的人，并且对活着的罪犯也没惩罚到位，这是执法不严。” 李治看了奏章，本想扔在一边置之不理，怎奈武皇后在一边看着呢。 武后说：“皇上爱屋及乌舍不得么？” 李治只得下令： “剥夺王仁佑一切官爵称号，砍棺碎尸就不必了。” 武皇后又令改王皇后姓氏为“蟒”姓，改萧淑妃姓氏为“枭”。因为王和“蟒”是近音，萧和“枭”是同音。 武皇后让她们用这两个字为姓，为了表示对这两个姓的鄙视，聊解心头之恨。 随后，武皇后怂恿李治改立新年号为显庆。 第89章 凛然正气王义方 许敬宗按武后的意思上奏李治： “太子李忠出身寒微，前因无子可立，暂时立为太子。 如今国家已有正统传人，李忠本人必定惴惴不安。 应趁此另行确定名分，共图保全。” 太子李忠听说许敬宗这样劝说皇上，知道自己的太子位保不住了，无可奈何入宫见李治说： “父皇，如今已有皇后正传皇子，儿臣请求辞去太子位。” 李治于是降李忠为梁王，立武皇后的儿子李弘为太子。 追赠武皇后的已故父亲武士彟为司徒，立武皇后的母亲为代国夫人。 这时褚遂良已往潭州，刚要去上任，又奉诏命调往桂州。在桂州任内，又被贬为爱州刺史。 侍中韩瑷、中书令来济一同被贬，韩瑷被贬为振州刺史，来济被贬为台州刺史。 武皇后还不罢休，又授意许敬宗、李义府两人，要把长孙无忌以下全部贬死，这样才能消除当初长孙无忌阻碍立她为皇后的痛恨。 只因长孙无忌是李治亲舅舅，有佐命大功，一时扳不倒，还需等待时机。 李义府品行不端，贪财又好色，因洛州一案差点丢官。 洛州妇人淳于氏，是个靓丽美艳的少妇，她伙同奸夫谋害亲夫，被关进大理寺监狱。 李义府听说她长得比西施还美，商量大理丞毕正义，暗中把她释放出狱，李义府纳她为小妾。 毕正义做得不够保密，闹得不少人知道了这事。 正卿段宝玄见执法者徇私枉法，心中愤恨不平，写奏章密告李治。 李治命令给事中刘仁轨、侍御史张伦复查此案。 李义府害怕毕正义说出实情,想杀人灭口，竟然逼着毕正义上吊自杀了。 李治知道毕正义自杀是李义府逼迫的，打算追查到底。 这时武皇后出面袒护阻拦，说： “李义府是心腹重臣，不可因一件小事坏了他的名声。” 李治又因为毕正义已死,死无对证,只好作为悬案搁置，不再追查。 侍御史王义方一身正气，嫉恶如仇。他想要递奏章弹劾李义府，只因家有老母亲，写好了奏章没有递交。 王义方因这事对年迈的老母亲说： “您儿子当着御史，职责是弹劾、纠察违法官员的。 如果坐看奸臣破坏法规，不加弹劾，是我对国家不尽忠。 我怕如果弹劾不管用，扳不到当权的坏人，反而给自己招来灾祸。 我自己丢官罢职，被杀害死了没啥，担心连累我的娘亲随着我遭难。 这又是对母亲不孝敬，正在左右两难。” 老母亲表情严肃地说： “我听说汉朝王陵的母亲，用剑自杀成就儿子的义举。 你如今能为国尽忠，我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于是王义方心情坦然入朝，当面奏请皇帝李治： “李义府逼杀六品大理丞毕正义，该不该判罪？” 李治还没说话，李义府便从侍臣队列中跨出一步斥责王义方： “没有这回事！你胡说八道。” 王义方说： “这事证据确凿，你李义府要自我辩解，完全可以在大理寺衙门里作为犯人辩解对证。 你没有资格还在这在朝堂上胡言乱语。” 李义府还不肯退下，王义方大声呵斥： “你赶快滚下去！” 李义府不肯退，王义方又喊： “你作奸犯科，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李义府还是不走。赵王义方再喊： “赶紧滚下去！！赶快滚！快滚！” 李义府才很不高兴地退出。 王义方对着皇上和满庭群臣，高声朗读他写的弹劾李义府的奏章： “黄鹂鸟婉转鸣叫，春天就来了。 蟋蟀晚上唧唧吟唱，秋天就来了。 这些鸟虫虽小也知道顺应时节。 人虽微贱，也能说话忠诚。 我去年初冬还当云阳县丞，今年夏天，皇上又让我当侍御史。 我割下头来也无法报答皇上恩情，只要发现谁犯法就决不隐瞒不报。 近来有李义府为了毁去能揭发他犯罪的证人，逼得大理寺毕正义上吊自杀。 听说皇上已放过了他，但是朝堂不应是奸臣恶人的苟且藏身之地！ 当今陛下继承圣人事业，恩推天下，安抚万国。连少数民族居住的偏远山村，都敬畏大唐律法。 何况在首都，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奸臣恣意横行暴虐，足令忠臣怒颜激愤，义士挥舞胳膊痛恨！ 毕正义往房梁上挂根绳子，又含泪套在自己脖子上，脚下的凳子一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完全是畏惧李义府的权势官威，才无奈杀身。 这样的逼死人的官威不是出自国君，是出自一个叫李义府的宠佞奸臣！ 应该为毕正义洗雪冤屈，诛杀奸臣李义府于光天化日。 李义府无耻卑劣到了什么程度？ 那个被李义府看上的年轻美貌女罪犯淳于氏，只有一张俊俏的脸。 她伙同奸夫谋杀亲夫，心灵肮脏狠毒。她献身丈夫在前，后又委身奸夫在后， 身体也肮肮不堪。 这样心灵和肉体都肮脏的女子，被李义府当做宝贝，私藏在宅府里充当小妾，他和她发生肌肤之亲。 可见李义府内心多么肮脏无耻！ 这样无耻的人还冒充国家栋梁，人模狗样站在朝堂 ！这是国家之耻， 朝廷之耻！” 王义方义正辞严一口气念完，朝臣们都窃窃私语地议论李义府的卑鄙无耻。 李治听了也觉得尴尬难堪，又不好制止他，直等他念完。 李治听完说了一句： “毁辱大臣。” 就离开朝堂，起身回了内室。 没多久就有圣旨传出，贬王义方为莱州司户。 李义府仍逍遥法外，随后不久，李治又进封李义府为中书令，兼御史大夫，让他和长孙无忌、许敬宗修订礼仪。李义府官威显赫如旧。 被贬官外放的王义方领着老迈母亲和妻室儿女，雇了两辆马车，从长安去遥远的山东莱州赴任。 王义方一路上感触万千，写了一首诗抒发情怀，这首诗叫做《被谪》。诗里说： “孤臣长抱杞人忧， 沥血陈言叹未投， 一点丹心终不冷， 梦魂常在帝京游。” 他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被贬官仍不后悔。在莱州他为官清正，爱惜百姓。 任期结束，他搬家到山东昌乐县兴办学堂， 靠教书谋生，当地百姓没有不夸他的。 第90章 程咬金征北被撤职 唐太宗李世民在世时，平定了西突厥。 突厥降将贺鲁被李世民任命为昆丘道行军总管。 李世民设酒宴同他欢饮于长安嘉寿殿，对他赏赐优厚。李世民还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贺鲁身上。 后来又提拔贺鲁为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把他的部众安顿在庭州莫贺城。 李世民去世后，贺鲁又起了反心。贺鲁派人秘密招引逃散的部众，他的部属庐帐越来越多。 贺鲁打算攻占西、庭两州。刺史骆弘义把贺鲁图谋反叛的事报告了新继位的高宗李治。 李治派通事舍人乔宝明前往抚慰，让贺鲁的儿子咥运入朝廷当禁卫军兵士。 咥运后悔来长安，随后李治任命他为右骁卫中郎将。 咥运后来回到了突厥，劝贺鲁反叛唐朝。 贺鲁建牙庭（首府）在千泉（今吉尔吉斯山北麓），自称沙钵罗可汗。 贺鲁任命咥运为叶护，入侵庭州，打败唐朝好几个县守兵，杀掠几千人而去。 653年，唐朝撤销瑶池都督府。命右屯卫大将军程咬金为葱山道行军总管，率诸将领兵西讨贺鲁。 程咬全领军进入西突厥境内，遭遇西突厥兵众前来迎战。 程咬金指挥军队掩杀，大败番兵，斩首一千五百级,再进军到鹰沙川(新疆伊犁河)。 又遇到西突厥两万骑兵及突厥别部兵众两万人，横列路旁、挡住去路。 唐前军总管苏定方，素来勇猛，只率铁甲精锐重骑兵五百人，冲入敌阵，十次杀进，十次杀出，杀得突厥兵大败奔逃，抛弃兵器四散。 苏定方得胜收兵，报知程咬金，程咬金说： “打得好！好样的！” 行军副总管王文度，对苏定方战功暗怀嫉妒，对程咬金说： “冒险进兵，只可侥幸获胜一时，不是作战常法。 今后要排好方阵，车马辎重物资放在方阵中心，防备突厥贼兵返回袭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程咬金不太相信他的话，王文度看他不信，干脆撒谎说： “出兵之前，皇上秘密给我下了口诏，让我监督节制全军，嘱令不得急于建功贸然前进。” 程咬金信以为真，居然听从他这个副总管的调度，让王文度管得服服帖帖。 王文度命令： “全军收兵回营，坚固营寨，不得轻易出战。” 唐军一天天按兵不动。兵士士气越来越衰竭。寒冬里缺少马料，好多马匹病死瘦死了。 苏定方忧心如焚，入帅帐对程咬金说： “程将军，我们奉命出师，无非就是为了消灭贼兵。 如今坚守不进，自我导致粮草吃光，士气低落，马匹瘦死，战斗力丧失。 我军锐气丧失，如果贼兵来了，如何打败他们？ 皇上既然命您为大将，难道还同时又密令副总管暗中牵制你？ 这事恐怕是假的，不能太相信。 为将军您着想，不如先把王文度关押起来。写奏表报知皇上，看看朝廷如何回复。 王文度有没有接受密诏，一下子就拆穿了。” 程咬金英雄老矣，早已没了青壮年的锐气，他摇摇头说： “皇上诏令哪有敢造假的？ 我如果违背诏命行事，难道不是要受惩罚么？” 苏定方知道劝说不动，失望地退出帅帐。 唐军屯驻一月多，才开始进发到怛笃城(今哈萨克斯坦境内)。城中八千家胡人，出城投降。 王文度对程咬金说： “这帮家伙等我们胜利回师，还要反叛当贼。 不如把他们全部杀光，再把他们的财产全部抢走。“ 苏定方说： “杀死投降的人是不仁，抢劫他们财物是不义，我军自己先已经当了劫贼了，怎么算是出师讨伐叛贼呢？” 王文度不听，纵使唐兵屠城，抢劫私分财物。程咬金身为主帅不能禁止，任由王文度领唐军胡作非为。 众唐兵车载肩扛，抢得满载而归。 只有苏定方坚持不拿任何财物。 到唐军班师回长安，王文度阴谋被发觉，犯假传圣旨罪应当斩首。 王文度派人贿赂多位官员，为他在皇上面前开脱罪责，李治判王文度减罪，只是把他撤职为民。 程咬金因为误信王文度假传圣旨，领军作战停滞不前，胆怯懦弱不敢追击敌人，管束军队不力，造成唐军屠城且哄抢财物，给予撤职处分。 苏定方有功无过，授任为伊丽道行军总管，奉旨再率燕然都护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发回纥各部番兵，自北道继续进讨突厥。 高宗李治另派太宗李世民时的突厥降将那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为流沙道安抚大使，自南道招抚突厥部众。 北路围剿，南路安抚，分路齐出。 贺鲁领西突厥全国之兵而来，共领兵10万，列营曳咥河（今新疆额尔齐斯河上游），兵阵绵延长达10里路。 苏定方亲自为前锋，只率步兵一万人，及回纥骑兵一万名，与敌兵对阵。 苏定方命令步兵列阵南原，一齐挺长槊刀尖朝外，形成一片寒光森森的枪尖林。遇敌人攻击,谁也不准擅自逃离。 他自己率领骑兵占据北原，严阵以待。 贺鲁见唐军人数不多，让兵士嗷嗷呐喊着前进，先冲击唐军步兵营阵。冲锋了三次，败退了三次。 苏定方见贺鲁突厥兵气焰衰落，令骑兵开始冲杀。 唐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西突厥兵虽然人数比唐军多几倍，大半是乌合之众。禁不住唐军铁骑冲闯，顿时全体溃败。 苏定方领兵追杀出三十里路，斩杀俘获四万人。 一直杀到天黑，看不清敌人了，唐军收军回营。 第二天早晨，又领兵再追杀，西突厥兵大半投降。 贺鲁带领残余部队，向西逃窜。 这时天下大雪，平地积雪二尺深，唐军各将领请求雪停天晴再追击。 苏定方说： “胡虏依仗雪深，认定我军不敢前进。他们肯定跑累了就近休息。 我军正好趁他没有防备，冒着大雪追赶他们，一定能抓住他。 等到雪停天晴他就逃远了，追也追不上了。” 于是命令将士骑战马踏着积雪继续前进。 第91章 拿住贺鲁 苏定方领着唐军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受降被唐军追上的突厥兵。 到达双河堡，遇到一支人马，领头的大将是唐南道大使阿史那步真。 那史那步真从南道进兵，进入西突厥领地，所到之处无不归降。 南道唐军刀剑兵器都没沾上血迹，一路毫无抵抗，顺顺当当长驱直入，得与苏定方的北道军会师。 苏定方非常高兴，两军会师后，日夜不停地追击贺鲁。 追到一个叫穷谷的地方，苏定方和阿史那步真策马奔往高处远望，见到前面有一群突厥兵骑马再来在围猎一群野羊，他们一边追一边喊叫，领头的正是沙钵罗可汗贺鲁。 苏定方欢喜地对身边将士说： “啊哈，追上贺鲁这块货了。这次一定要把他拿住！” 领骑兵越翻过山岭，唐军人人看得见贺鲁了。 苏定方喊： “拿住贺鲁者赏黄金二十两！” “抓贺鲁啊！杀啊！”唐军将士喊着追了上去。 这贺鲁早就是漏网之鱼，惊弓之鸟，机警得很。 听到唐军喊杀声，立即策马飞奔。突厥兵遇到唐兵当即溃乱一片，被唐军东劈西砍，一个个被砍落马下。 唐军抢来了突厥的战鼓和旗帜，只是贺鲁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苏定方不免拍拍马背长叹一声： “唉！那块货这次又逃脱了！恐怕再也拿不住他了。” 苏定方身边一位将领说： “等末将上前不停地穷追，无论怎样，只要他没逃出天外，我总要把这个叛贼拿住！ 苏大总管您不妨领大军回师就是。” 苏定方一看是燕然副部护萧嗣业，便说： “副都护既愿为国效劳，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当即拨给萧嗣业骑兵一万人，由萧嗣业领着继续追击。 苏定方自己领大军从容班师，令归降的突厥兵各自回到他们原来部落。 一路上悉心检查，处理打败贺鲁战后问题。 苏定方命令修通道路、设置驿站、掩埋战死兵士，查问突厥百姓疾苦，划分各部边界 。 恢复牧民正常生产生活，查问各部百姓，牲畜以前被贺鲁抢去的，一律补还。 西突厥有十个姓，叫做五个某某咄陆，五个某某弩失毕，到现在全部归附，大家都热情欢迎唐军。 正在全面安排恢复百姓正常生计的时候，忽然萧嗣业派兵士向苏定方报告： “报告苏总管，萧将军已经拿住贺鲁 ，正向这边押送。” 苏定方满心欢喜。 原来贺鲁逃到石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西北的苏咄城，已经人困马乏、狼狈不堪，于是派部下带着珍宝进城，求借粮食和战马。 城主伊涅达干，装作积极准备酒菜，盛情欢迎，迎接贺鲁进城。 贺鲁正在喝酒吃饭，伊涅达干指挥石国守城兵士，把贺鲁摁到地上捆绑，押送到石国朝廷。 萧嗣业探得知这一消息，立即派人向石国国君要求把贺鲁交给唐军。 石国国君知道唐军已进入国境，十分害怕，便顺从地把贺鲁送到唐军营地。 萧嗣业派兵士看押贺鲁在军营中，派兵士骑快马飞报苏定方。随后将贺鲁送至唐军大营。 苏定方给高宗李治写了奏章，请求唐朝设置地方政府，全面管辖西突厥。 唐朝设置蒙池、昆陵二个都护府，让阿史那弥射为兴昔亡可汗，管辖五个咄陆部落，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管辖五个弩失毕部落。 唐朝廷派光禄卿卢承庆持圣诏带前往册封任命，又命弥射、步真选择归降的突厥将领,根据能力大小，授与各级官职。 平定西突厥叛乱，大功 告成。苏定方胜利还朝，献贺鲁于宫殿。 贺鲁在押往长安的木槛囚车里，曾对萧嗣业说： “我本是战败的降将，被先帝留用，先帝待我恩情厚重。 是我辜负了先帝恩情， 引起苍天愤怒，我才又被捉住。 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听说中原处决犯人，必在街市路口人多的地方。 我对不起先帝，应该在先帝陵墓前砍下我的头，拜托萧将军向皇上请求批准！” 萧嗣业急到长安，当下把他的原话转述给高宗李治。 李治觉得贺鲁挺可怜的，说： “可以押着贺鲁到昭陵前，告慰先帝。砍头就免了，留他一命吧。” 不久，贺鲁自己就病死了，朝廷派人草草把他埋葬在颉利墓侧。 龟兹国自征服后，国王布失毕等，被浮入京，在长安做官。 高宗初年，龟兹国内部局势混乱，好几个酋长争正统，都向唐朝请求册封。 朝臣向李治建议说： “龟兹国没有能镇住局面的头领，不如再把布失毕派回去，仍然让他当首领，免得纷乱不休。” 李治接受了这个建议。再封布失毕为龟兹王，让他和原来的相国那利、旧将羯猎颠，同时回国，安抚龟兹部众。 高宗李治改年号为“显庆”。布失毕千里迢迢，入朝祝贺。 趁着布失毕去了遥远的唐朝廷没回来，龟兹相国那利居然和布失华的妻子私通，结成了露水情缘。 等到布失毕回国，那利舍不得和布失华的妻子切断联系，继续隔三差五偷偷幽会。 布失毕听奴仆说了这事，恨那利恨得咬牙切齿，想找个机会杀死他。 怎奈那利私下笼络一群朝臣，在朝中权势很大。考虑动起手来不能确保胜算，布失毕急切之间不好除他。 布失毕于是秘密派心腹去唐朝告那利谋反。 那利知道了，也派人去唐朝报告布失毕谋反。 双方使者各执一词，相互指责。 高宗李治对布失华和那利使者说： “你俩回去，告知布失毕和那利立即前来，当朝对质！” 布失华和那利相互仇恨，不一起出发，先后到达长安。 李治升朝让他们当廷对质，分辩真假是非。 李治说： “你俩到齐了，说吧。 你俩相互告发对方反叛，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还是都是真？谋反可是死罪。” 布失毕说： “陛下，我说实话吧。我入朝祝贺我朝改年号时，我的妻子和那利发生了男女私情。 我觉得这事太丢人，没法跟陛下实说，我才告那利反叛，想借朝廷之力除掉他。“ 那利说： “陛下，布失毕说我谋反是诬告，说我和他妻子私通也是诬告。他告我谋反在先，我才告他谋反。” 布失毕说： “那利和我妻子私通是奴仆告诉我的，我逼问我的妻子，她也承认了。那利如果不承认，可以让我仆人和我妻子和他一起对质！ 我妻子说那利左大腿内侧有颗黑痣！可以扒了他的衣裤当场查验！” 那利一听就心虚起来，对李治说： “我承认确有此事。都是布失毕妻子先勾引我的。” 李治说： “来人！把那利押下去，关进监狱！” 随后，李治派右领军郎将雷文成令兵士五百人，送布失毕回国。 走到龟兹东部的泥师城。 没想到布失毕的旧将羯猎颠领兵围住泥师城，不允许布失毕回都城。 原来羯猎颠也反了。布失毕据守泥师城，雷文成所带兵马仅五百人，人数太少打不过羯猎颠领的龟兹军队，派人飞速向朝廷求援。 李治再命左右屯卫大将军杨胄，发兵西行。 等唐军几千里赶到泥师城，布失华因为不顺的事一件接一件，已在忧愤绝望中死去。 杨胄领兵攻打羯猎颠。羯猎颠同唐军交战多次，每战必败，终于被唐军捉住。 杨胄想：羯猎颠这个不知死的货，无事生事，害得一万唐军劳师远征，万里奔波，杀羯猎颠不必请示皇上，先把他斩首再说！ 于是把羯猎颠斩首示众。 唐军乘胜进入龟兹首都，搜捕到那利和羯猎颠的同伙一百多人，全部斩首。 杨胄上报朝廷， 请求就地设龟兹都督府，立布频失毕的儿子素稽为都督。然后杨胄领唐军胜利回师。 高宗李治命安西都护府从高昌国境内的交河城搬迁到龟兹，令安西都护麹智湛驻扎龟兹，统一管辖龟兹、于阗、碎叶、疏勒四城及吐火罗等十六国，设置府州八十多个。正是： 王师西讨莫能当， 史书美辞夸盛唐， 不是高宗能平外， 贞观余威今尚在！ 第92章 长孙无忌被逼自缢 褚遂良被贬爱州，担心再被陷害，于是给李治上奏章说： “以前李泰和原太子李承乾争夺太子位时，我不顾个人生死，归心陛下您。 当时岑文本、刘洎对先帝说了李承乾的累累恶行，向先帝请求立李泰为太子。 我又据理力争，坚持立您为太子，这些都是陛下亲眼所见。 我始终和长孙无忌等四位朝廷重臣，力主确立您的太子地位。 先帝临终之时，只有我和长孙无忌共同接受遗诏。 陛下在先帝去世的时刻，不胜哀痛，没法理政。 我与长孙无忌处理内外事务，没有发生失误。那些日子里，内政外事都平平安安，皇位过渡顺利进行。 我的能力不足，承担责任很重，一不小心就犯下了过错。 我的残年也没有多久了，还望陛下能够垂怜。” 李治害怕得罪武皇后，尽管褚遂良写得情真意切，看完奏章还是搁置一边，不再理睬。 褚遂良忧郁成疾，很快就死去了。 武皇后得知褚遂良病死，还没来得及罗织罪名加害，深感遗憾。 随后武皇后让李治升任许敬宗为中书令， 武皇后暗嘱许敬宗从速罗织罪名，诬陷长孙无忌等人。 许敬宗多方找机会，一时找不到借口。 这时洛阳人李奉节，奏告李治说： “太子洗马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结交权贵、共结朋党，应该严厉惩罚。” 李治诏令许敬宗审理这个案子。 许敬宗给韦季方动刑逼迫，逼问韦季方： “你是怎么和长孙无忌共谋造反的？” 韦季方说： “我和长孙无忌没有联系！我也从未谋反，纯属被诬告陷害！ 你酷刑逼供，草菅人命！ 我死也就算了，您还逼迫我诬陷长孙太尉，你这个狠毒奸臣！ 我只求速死！” 审讯结束后，料定不逼迫牵连上长孙无忌，许敬宗不会罢休，韦季方猛地往墙上撞去，撞得头破血流，满脸是血。 韦季方后悔力量不够，没能一下撞死，奄奄一息地躺在牢里，等待死去。 许敬宗对李治说： “韦季方勾连长孙无忌，打算谋反，因为事情败露。所以在监狱用头撞墙，他情急之下只求速死。” 高宗李治震惊地说： “哪有这样的事？我舅舅被小人挑拨离间，心里对我有猜疑是可能的，怎么至于到谋反这一步呢？” 许敬宗说： “我反复研究推断，他们造反的形迹已经很明显了，陛下对此还在怀疑真假，这恐怕会演变成国家的灾难。” 李治流着眼泪说： “我们家真是不幸，怎么亲戚老是谋反呢？ 往年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谋反，现在我舅舅又谋反。 如果这件事真实，我们该怎么处理？” 许敬宗说： “房遗爱是个奶腥味还没退去的小青年，他和一个女子谋反，怎么能成事？ 长孙无忌和先帝共同打下的天下，天下人都佩服他的智慧才能。 他身为宰相三十年，天下人都威服他。 一旦他要起兵，他挥舞衣袖一声呼喊，万贼云集响应，陛下你能派谁去征讨抵挡呢？ 如今幸亏苍天也恨邪恶，宗庙有灵，一个区区小案，得以牵连出这个大奸大恶，我们还可能事先防备，避免酿成大患。” 李治慢慢地说： “等审理罪证确实，再做决定。” 许敬宗这一天晚上并没有再审韦季方。 到了第二天上朝，许敬宗对李治说： “昨天晚上我已审过韦季方，他供认了和长孙无忌谋反是事实。 我反问他说：长孙无忌是皇室至亲，受到皇上信任重用，为何还对当今天子怀恨谋反？ 韦季方说：长孙无忌曾劝立梁王李愔为太子，韩瑷、褚遂良等，一起参与商议。 如今韩瑷、褚遂良都已受到惩罚，梁王李愔又被废，长孙无忌内心不安，所以和韦季方谋反。 事出有因，并没有冤枉诬陷他，请求陛下降旨逮捕长孙无忌处斩，千万别迟疑。” 李治说： “我舅舅果真要谋反，我也不忍心杀他。” 许敬宗又说： “汉文帝的舅舅薄昭杀了人，汉文帝为了不让法律蒙羞，逼薄昭自杀。 后世的仍称赞汉文帝是贤明皇帝。 如今长孙无忌谋反，要改朝换代，罪行比薄昭大多少倍，按律应诛杀五族。 我听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长孙无忌是王莽、司马懿那样的大奸大恶，如今他的阴谋已经暴露了。 陛下为何迟疑不决呢？我担心这样拖延下去，一旦生变生乱，后悔无及了。” 李治听了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同长孙无忌当面对质，也没有到大理寺亲审韦季方。 竟下诏令免去长孙无忌官爵，以扬州都督一品官的俸禄，软禁长孙无忌于黔州。同时诏令处斩韦季方。 许敬宗又奏道： “长孙无忌谋反，褚遂良韩瑷、柳奭等是同党。 于志宁也是他的同党，请求一起问罪。” 在更换皇后时，于志宁没有阻止，也不赞成，因此武皇后也怀恨他，嘱许敬宗把他也陷害上。 随后李治又吩咐彻查此案，命御史抓捕韩瑷、柳奭，用囚车押送长安。 且诏令李绩、许敬宗复查长孙无忌谋反案。 许敬宗派中书舍人袁公瑜，传旨到黔州，逼着长孙无忌自杀。 长孙无忌大骂： “许敬宗、李义府、袁公瑜你们这帮奸臣，祸乱朝廷，大唐基业要毁在你们手里！” 袁公瑜说： “长孙大人真没想明白么？ 先帝让你和褚遂良担任顾命大臣，你因此权倾朝野。你的权利比当今皇上都大，尚书省、门下省都是你说了算。 你一人主审房遗爱谋反案，你冤枉牵连了多少忠良？你想整谁就整谁！ 皇上当时都不敢管你，那时候谁来监督你？ 李恪、李道宗、执失思力，都被你整死的整死，贬逐的贬逐，你祸害了多少好人？ 你想想，陛下为什么不想亲自查问你谋反真假？他是不是恨透了你得势妄为、把持朝政？不只是皇后要整你！当今陛下才是恨不得你倒台的人！ 你不死，我们这帮奸臣也心神不安，既然把你整你成这样了，你不死，我们不放心。 为了赏你全尸，我给你准备一仗长帛，我守着看着你把自己勒死，我才放心。这就是我来见你的目的。快点自缢吧。” 长孙无忌说： “我如今虎落平阳被一群恶狗撕咬。 创立大唐基业，你们未立寸功，祸乱朝廷，有你们这帮恶奴横行！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拿布帛来！我死后化为厉鬼，不会放过你们这帮奸人恶奴！” 随后，长孙无忌把布帛搭上房梁，在袁公瑜监督下，上吊把自己勒死。 袁公瑜自己编造长孙无忌供状，回奏李治。 供状中牵连好多人，引得李治不能不愤怒。诏令把长孙无忌的兄弟、儿子、侄子，无论远近，全部处死。 只剩长孙无忌的大儿子长孙冲，娶了李世民的女儿长乐公主，总算加恩免死，流放岭南。 诏令流放褚遂良儿子褚彦甫、褚彦冲到爱州，流放到半途，就被许敬宗派人杀死。 再令将柳奭、韩瑷等人，斩首立决。韩瑷已死，开棺验尸。 柳奭已被贬到象州，由朝廷使者宣读圣旨，执行死刑。 长孙无忌、李瑷、柳奭三家财产，都被没收充归国库。 远近亲戚，都发配岭南，降为奴婢。 高士廉的儿子高履行，本任益州刺史，也说他和长子无忌是同党，贬为永州刺史。 于志宁也贬为荥州刺史。 所有武皇后平时不见前来依附投靠的朝臣，一网打尽。 老练世故，曾名列凌烟阁之上，只有李绩一人，依附武皇后，担任重要官职和往常一样。 尉迟敬德，程咬金、多亏先后辞官免官，没有被牵连进去。 梁王李忠不能没有嫌疑，被牵连贬为房州刺史。 李忠惶惶不可终日，时刻担心灾祸临头，害怕被人暗杀，晚上穿上女人衣服睡觉。 李忠时时防备刺客，夜间吓得不敢入睡，偶然睡着常做恶梦惊醒。他多次请会算卦的人解梦，卜算吉凶。 许敬宗捕风提影、又诬告李忠谋反。再加上武皇后在李治耳边撺掇，李治下诏把李忠废为庶人。 令李忠搬家到黔州，软禁在李承乾被废时住过的破旧小宅院里。 长孙无忌冤案，后人认为李治昏庸懦弱造成的。 他对许敬宗说话半信不疑，他只需当面和长孙无忌当面对质，或者亲自审问韦季方，就能发现许敬宗是凭空诬陷。 可他连和舅舅长孙无忌当面对质的勇气都没有。 有人认为李治不肯当面质问长孙无忌，因为他不确定长孙无忌谋反真假，万一长孙无忌真谋反，召他问话会打草惊蛇，触发真反叛。 还有一种可能，李治并不昏庸懦弱，他只是本心不想查清长孙无忌谋反真假。 他早就想借武皇后和奸臣许敬宗的手，除掉长孙无忌。 如果是这样，李治在许敬宗面前流泪哭泣，都是他在表演。 第93章 宫中赶鬼 武皇后又梦见王皇后、萧淑妃两人了。她俩披头散发、浑身血淋淋的，张开双手，喊叫着向武皇后扑来。 武皇后吓得在睡梦里喊着“救命啊！”，猛地醒来，擦去满额头的汗水，从床上翻身坐起，直到天亮再无睡意。 武皇后这是连续梦见王皇后、萧淑妃向她索命了。 武皇后怀疑王皇后、萧淑妃的冤魂就在皇宫中，晚上随时可以吓唬她。 武皇后清楚自己是怎么一步步陷害死她俩的，心里有鬼、心虚害怕不愿让李治知道。 她瞒着李治请宫人打听寻找有法术的人。找来了法术高明的道士郭行真。 郭行真出入各处宫室，挥舞刀剑，画符烧符，大呼小叫，口中念念有词，在宫中施展法术捉鬼驱邪。 李治在宫中听到隐隐有怪叫声，对宦官王伏胜说： “朕隐约听见后宫有异常怪叫声，你去看看咋回事，回来告诉朕。” 王伏胜去了一回，返报高宗李治： “陛下，是武皇后请了道士郭行真捉鬼，怪叫声是道士在高声吟唱。” 李治问：“捉的什么鬼？” 王伏胜答： “捉的是王皇后、萧淑妃冤魂。 宫人私下议论，她俩是被冤杀害死，怨气郁结不散。 她俩时时托梦给武皇后，吓得皇后心神不安。” 李治想：王皇后萧淑妃很可能是武氏陷害死，又联想到武氏立为皇后以来，性情大变，骄横跋扈，专权妄为，心中愤恨不平。 于是召见秘书少监、宰相上官仪，暗暗问他： “你觉得武皇后怎么样？” 上官仪说： “母仪天下，万民景仰。” 李治说：“要你说实话！朕想听实话！” 上官仪说： “武皇后骄横暴虐，朝臣和天下百姓都有怨言。应该废黜她，以安定朝廷和天下臣民。” 李治说：“你起草废皇后诏书吧。” 上官仪略微沉思一下，提笔写道： “自武氏授封皇后位以来，贤淑全无，骄横专权，左右朝政，擅杀忠良，重用奸佞，祸乱苍生，着即废黜。切切此诏，示告天下。” 上官仪写完草诏，刚刚退出，武皇后已匆匆走进来。 她一眼看见了墨迹未干的诏书草稿，好奇地凑过去看，李治忙去遮藏，为时已晚。 武皇后勃然大怒地质问李治：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朝夕参政，为陛下劳心分忧，减轻了陛下劳累，不图有功，反倒成了过错？ 你还要恩将仇报，受小人撺掇，要废黜我？ 罢了罢了，朝上的事费心劳神，你就此废了我罢！我从此也不管了！” 李治内心慌乱起来，急忙说： “皇后莫动怒。我何曾有这样的打算？ 都是上官仪反复蛊惑我，让我一时心乱。 你召道士出入宫禁，大张声势捉鬼驱邪，闹得宫人很是恐慌。” “我不告诉陛下驱鬼之事，是担心惊扰陛下。 谁告诉陛下我召道士入宫捉鬼的？” “宦官王伏胜。” 公孙仪和王伏胜，都曾经服侍过废太子李忠。 武皇后嘱咐许敬宗给李治上奏章说： “据宫人举报，今已查明，宰相上官仪，宦官王伏胜，串通废太子李忠，密谋反叛篡位。” 李治不敢得罪武皇后，顾不上父子恩情，下了一道诏令： “赐死废太子李忠，侍郎上官仪、宦官王伏胜下狱待斩。” 因为谋反罪连坐，上官仪的儿子上官庭芝，也随同父亲被处死。一同被处死的还有被株连的几十人。 664年的一天夜里，几个宦官骑快马来到黔州废太子李忠居住的小宅院。 领头的宦官高声喊： “罪人李忠接旨！” 害怕刺客行刺，晚上睡觉男扮女装，身穿粉红色罗裙的男青年李忠，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心惊胆战地跑到院子里跪下接旨。 领头太监展开诏旨，大声念道： “庶人李忠伙同宰相上官仪、宦官王伏胜密谋反叛，大逆不道，国法难容，赐白绫自尽！” 李忠住在偏僻黔州，同朝廷不再有联系，灾祸仍然从天而降。 他本想与世无争苟活于世，可是武皇后不想让他再活。 宦官带来的白绫，是父亲李治对他最后的关怀。 在宦官帮助下，挂白绫于房梁，结成环状，李忠再哆嗦着双手，一边流着无助的眼泪，一边缓缓把白绫套在自己脖子上。 宦官帮他踢掉了凳子，他身体悬空，挣扎一会就不动了。 宦官们把他放下来查验，确认他已气绝身亡，骑马返回长安复命去了。 从那以后，朝政兵权全在听命于武皇后的人手中。 李治处理朝政，武皇后垂帘听政。 后来也不再垂帘，她和李治一左一右，并排坐两把龙椅，并坐听政。 给谁升官，把谁免职，杀谁关押谁，武皇后都有决定权。 阿谀奉承、顺从归附武皇后的朝臣，称呼武皇后为“天后”。称高宗李治和武皇后一起临朝为“二圣临政”。 苏定方平西突厥后，659年，又奉命出征思结。 思结酋长都曼，一会儿叛乱，一会儿归附，像有神经病一样反复无常。 李治派苏定方为安抚大使，日夜兼程赶去平叛。 苏定方领兵掩击都曼军队营帐，都曼仓惶败逃至马保城。 苏定方领唐军追到马保城，四面围攻。都曼走投无路，出城投降。 苏定方命兵士绑住都曼，千里迢迢押到皇宫宫殿。李治免除都曼死罪。 第二年（660年）三月，新罗王金春秋向唐高宗李治求援。 金春秋是新罗国真德女王的弟弟，真德病逝，唐册封金春秋为新罗王。 朝鲜半岛三个东夷小国三足鼎立。北边高丽最强、西南百济次之，东南角新罗最弱小。 高丽、百济时常联合入侵新罗，夺取新罗三十三座城。 新罗王金春秋给唐朝上表求救,高宗李治派营州都督程名振及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前往征讨，斩杀和俘获不少敌兵。 高丽兵败退，唐军也班师回朝。百济没有受到沉重打击，专等着唐军西归，又进兵进犯新罗。 新罗再派使者向唐朝求救。李治再命苏定方为神邱道行军大总管，与左骁卫将军刘伯英等，率兵十万人，水陆并进。 唐朝且授金春秋为蜗夷道行军总管，令他率新罗精锐，会同苏定方大军，共同讨伐百济。 苏定方自山东成山（今山东荣成海湾)千船齐发，渡过黄海至百济国熊津江口。 唐军到达江口，正好遇上百济军队前来防堵。唐军登陆上岸来不及整列，苏定方领兵直接掩击过去，杀死百济兵四千人。 有一半百济兵拼命回逃，唐军紧跟着他们脚后跟追击。 快到百济国首都，百济国王扶余义慈领全国之兵出战。 唐军冲入敌阵，杀得天昏地暗、红日无光。 百济兵溃败，扶余义慈本人也随败兵逃回。 沿想到刚刚退入外城，唐军也紧跟在后，连城门都来不及关闭，唐军也已骑马闯进外城。 扶余义慈的大儿子扶余隆和二儿子扶余泰从内城领兵出来援救他爹，才把扶余义慈接进内城，关门拒守。 苏定方领唐军猛烈攻城，扶余义慈大为恐惧。 趁着那天夜晚阴天，天空望不见星星月亮，晚上黑得伸手看不见五个手指头。 扶余义慈和大儿子扶余隆摸黑从城墙上放下粗壮长绳子，顺着绳子从城墙上溜下来。爷儿俩结伴一路夜奔，逃藏于百济国北部山沟村庄。 城中只留下二儿子扶余泰领兵守卫。 老爹和哥哥都跑了，余泰扶心里很不平，便在城中自立为王。 扶余隆的儿子扶余名文，还留在城里，他对身边的人说： “逃出去的国王和太子都还活着，我叔叔扶余泰就拥兵为王。 就算能赶走唐兵，我家亲人这样争权火并，看来我父子也没法活了。” 于是扶余名文领身边的人出城投降，城中不少百姓也从城墙上吊着绳子滑下来，投降了唐军。 趁着守军人心涣散，苏定方领唐军猛攻，指挥将士登上城墙，插上唐军旗帜。扶余泰见城墙已失守，没奈何开城门投降。 扶余义慈、扶余隆得知首都失守，又想再往别处远逃。 唐军让认识扶余义慈和扶余隆的百济国人做向导，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拉网式搜捕。 他俩看到无处可逃，只好从藏身的农民家里出来，走到唐军面前跪下说： “别搜了，我们就是扶余义慈、扶余隆。我们投降。” 百济国有三十七郡，二百座城，至此全部归唐。 唐朝下诏改设置为熊津、马韩，东明、金涟、德安五个都督府，选任原酋长为都督、刺史。 只有都城是全国中心，特留郎将刘仁愿居守。熊津地居险要，也派恢复官职的左卫中郎将王文度担任都督，安抚百济百姓。 苏定方押送扶余义慈父子，胜利回师，献俘于朝廷。 李治传诏对百济国王扶余义慈父子免罪不杀。 第94章 刘仁轨火烧日本兵船 唐高宗李治任命： 苏定方为辽东道行军总管。 刘伯英为平壤道行军总管。 程名振为镂方道行军总管。 契苾何力为测贝江道行军总管。 分多路前往攻打高丽。 唐朝大臣刘仁轨，为官清廉刚正。因为他不受拉拢，在皇帝皇后面前得宠的李义府很是厌恶他。 刘仁轨因处理毕正义案得罪了李义府，被李义府弹劾贬为青州（今山东青州）刺史。 讨伐高丽大战在即，李治命刘仁轨督运东征军粮饷。 李义府在明知海上可能起暴风的情况下，强行督促刘仁轨率领运粮船队启航出海。 运粮船队在茫茫黄海升帆远航，遭遇强劲台风，狂风巨浪里运粮船剧烈摇晃颠簸，大部分侧翻沉没，押运护卫军粮的唐兵大都葬身大海。 这是失职渎职罪，朝廷派监察御史审讯刘仁轨。 李义府向高宗李治说： “淹死在大海里的兵士都是百姓的孩子，不杀刘仁轨，没法向百姓交待。” 中书舍人源直心说： “海上突然遭遇风暴，这不是人所能预料的。” 高宗李治只是把刘仁轨撤职，让他在郎将刘仁愿属下的军队里，充当普通士兵。 李义府又示意刘仁愿找个借口杀死刘仁轨。刘仁愿看见刘仁轨象一名普通士兵一样，训练吃苦、作战勇敢，一直没忍心杀他。 以前百济国王扶余义慈，和日本国通好，把日本当做依靠。他并且送自己儿子扶余丰到日本充当人质。 百济亡国后，百济逃将僧道琛、鬼室福信收集残余兵众，占据周留城，迎接被放回国的扶余丰为百济新国王。 他们兴起轰轰烈烈地“百济复国”运动，打算恢复旧国，并且领兵围住旧都于府城。 刘仁愿兵少力单，勉强守御于府城。 这时李治任命的熊津都督王文度，刚上任就开始生病，很快就死了。 刘仁愿更觉得没人援助，不得不派人飞速报知唐朝廷求援。 李治想：刘仁轨不就是刘仁愿属下的现成人才么？他熟悉百济当地情况，起用他还不用另派人万里赴任。 于是朝廷紧急起用刘仁轨，任命他为检校带方州刺史，统领王文度旧部兵马，以及部分新罗兵，带兵前往援助刘仁愿。 刘仁轨毫不畏惧慨然前行，把从原青州官署中带出的唐朝日历及唐朝皇帝庙号禁忌表，随身携带，并对属下们说： “我从此领你们荡平东夷，推行大唐历法。各位应该齐心协力帮助我，跟着我不用担心不能建功立业。” 刘仁轨强调军纪，属下军队纪律严明。沿途征战勇往直前，每战必胜。 百济将领鬼室福信领一支军队军堵住熊津江口（今韩国锦江），树立两道木杆栅栏于江水中，做得坚固异常，堵截刘仁轨领兵援助刘仁愿。 刘仁轨领手下唐军和新罗兵一起攻击，好多人一齐用刀剑猛砍，把两道栅栏全部毁去。 百济兵众或被杀，或被赶入水中淹死。被杀死的和落水冲走淹死的，没法统计。 僧道琛得知鬼室福信已败退，也把围困于府城的百济兵撤了，退守到任存城。 刘仁轨和刘仁愿两军会师，暂且按兵不动。 退守任存城里僧道琛自称领军将军，鬼室福信自称霸岑将军，两人互不相让，各领部下相互攻击。 僧道琛被鬼室福信所杀，鬼室福信掌管百济全军。 刘仁愿和刘仁轨商量，认为百济都城于府城，全靠熊津口为屏障，熊津一丢失，都城就守不住。于是决定放弃于府城，两军全部移驻到熊津城。 唐朝任命刘仁愿为熊津都督。令休整军队，再行进兵。 唐朝一面召回刘伯英、程名振，改派任雅相为贝江道行军总管。 转调契苾何力为辽东道行军总管，苏定方为平壤道行军总管，征集三十五路军队，及番部各兵，速攻高丽。 高宗李治改元龙朔，打算亲自出征，被武皇后劝阻才作罢，传诏调各路进兵。 苏定方先进贝江，连战连捷，于是进围平壤城。 高丽莫离支（宰相)盖苏文派儿子盖男生领兵四万，守卫鸭绿江，堵住任雅相率领的唐军。 任雅相得知高丽兵人数多，不敢前进。这时契苾何力领兵到来，主张进军。 鸭绿江江面结冰，契苾何力领着唐军踏着结冰江面，呐喊着冲上对岸。 高丽兵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立即溃逃。 契苾何力领兵追杀，斩首三万多级。盖男生骑马快跑，没被唐军追上，保全了性命。 契苾何力再打算进攻，不料贝江道行军总管任雅相病死在军中。只好暂停发兵，并且向唐高宗李治传递消息。 高宗李治觉得任雅相刚刚死去，对行军作战不利，下诏让契苾何力班师回朝。 苏定方久围平壤，屡攻不下，反而军中有沃沮道总管庞孝泰阵亡。 因为接近年底，又下了大雪，天气严寒积雪不融化，兵士疲乏挨冻，也解除对平壤围困，回师归唐。 新罗国王金春秋，得了一场大病死了。他的儿子金法敏继位，金法敏在国内勉强支撑局面，没有能力派兵再援助唐军攻打高丽、百济。 高宗李治颁诏书给刘仁愿刘仁轨，大意是说： “攻打高丽的各路军队都撤回来了，只剩你们在守在百济那里。 你们占据熊津一城，势孤力单。一座孤城，你们没法坚守，不如转移到我国友好的新罗去保存兵力。 如果金法敏愿意留你们在新罗国镇守，你们就暂时在他们国家那边。 如果他不愿意，你们就乘坐战船返回我国。” 刘仁愿看了诏书犹豫不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仁轨奋然说道： “臣子为国家利益盘算，如果需要舍命一死就绝不含糊。怎么为了活命就规避危险处境？ 试想皇上打算灭掉高丽，所以先灭百济。占住百济从南边攻打，我朝大军从北面攻打，南北夹击，高丽必亡。 我们留兵守堵在百济，是制住了它的心腹要害。 如果我们磨快兵器、喂饱战马，充分备战，攻击敌人不防备。理当攻无不克。 打了胜仗之后，兵士们就会更加充满必胜信心留在这里。 然后分兵占据险要位置，发展势力，写奏章给皇帝，再求些增援。 朝廷知道我们做事有成，当然特别欣喜，必定派兵派将，援助我们。 这样能歼灭敌顽，不但不会丧失当前我们占据敌国城池的功劳，还能永久肃清东夷。 如今平壤我军已退师，熊津也再丢弃，眼看着百济残余势力，不用多久又气焰嚣张起来。 高丽国敌寇，要想歼灭更遥遥无期。 一旦丢弃熊津，这几年血战战果，打下的良好基础，彻底归零。 熊津孤城在敌人中央，我军现在是扎进敌人心脏一颗钉子。 我们如果撤离，刚一挪脚，马上被敌军占领。 就算我们转移到新罗国，那又怎样？也还是占据一个角落一个外来客。 万一情况生变，仍然面临灾祸，那时也是后悔无及。 我判断鬼室福信凶狠残暴，他们君臣相互猜忌。 将来鬼室福信必定实施屠杀政变，现在扶余丰和福信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我军应坚守待变，抓住时机行动，不用忧虑不会获胜。 古人有说法叫做“将领在外，面对战场实际情况做决定，国君的命令有时不执行。 还请刘总管详察！” 刘仁愿说：“刘刺史你说得非常对！” 众将领也表示赞成。于是激励全军守城备战，等待时机开战。 忽然百济国王扶余丰，派使者前来。城门守卫派人报知刘仁愿： “刘大总管，有百济国王使者来访。” 王仁愿说：“领他进来吧。” 来使对刘仁愿说： “唐大使是什么时候领兵回国？ 我们国王说到时候派兵士护送你们。” 王仁愿想：这是等不及了，盼着唐军退走，刺探消息来了。 王仁愿一时没有回答。刘仁轨一边回答说： “我军很快就要启程回国了，正在打点行装。 难得你家主人一番好心好意，你回去替我谢谢他，不用你们护送！” 扶余丰的使者探听完消息就回去了。 刘仁轨对刘仁愿说： “狡猾的敌虏太蔑视我军了，居然派人打探消息，催着我们快走。 眼下敌虏使者刚刚回去，他们认为我们正准备回师西去呢，我军正好不发出声音，悄悄进兵，攻打他个毫无防备。” 刘仁愿大喜，说： “这个主意棒！” 当即领兵袭击支罗城，一战即攻下来了。又进击岘城、大山、沙井等城寨。杀敌和俘获敌兵特别多。 福信得到战斗情报，才派援兵守岘城。 刘仁轨装作传令放缓进攻，趁着晚上令兵士背柴草杂树，填护城沟。 很快堆积的杂树柴草和城墙一样高，将士们踩着柴草杂树登上城墙。 百济守兵得知唐军已上了城墙，知道已经来不及抵挡抵抗，只得打开没有唐军围困的一侧城门逃走。 刘仁轨领唐军安安稳稳地占据了岘城，从此可以和新罗国运军粮通道连接起来，不用担心唐军断粮了。 刘仁愿写了奏章给李治请求添兵，李治传诏调来淄州、青州、莱州、海州兵士七千人，火速奔赴熊津。 又派右威卫将军孙仁师为熊津道行军总管，领唐军继续前进。 百济国王扶余丰，正和鬼室福信争夺军队指挥权，扶余丰领亲兵杀了福信。突然听说大量唐军渡海而来，急忙派使者向日本请求援兵。 日本齐明天皇，亲自去筑紫(今日本福冈)，调兵援救百济。 齐明半途中生了病，到达筑紫就死了。日本皇太子天智，举丧听政。派部将阿昙比逻夫、阿部比逻夫等，先率水师战船二百艘救援百济，又派人三万人随后跟进。 这时孙仁师也领唐兵到达熊津，和刘仁愿、刘仁轨会师，唐军声势大振。 各位唐军将领提出要攻打加林城。刘仁轨说： “加林城在水陆要冲，地形险要、城墙坚固，我军为如果急攻，反而损伤兵士。 如果缓攻必旷日持久，几个月打不下来，也会导致兵士疲劳。 不如直捣周留城。 周留城是百济敌虏的老窝，所有的凶恶之徒都集中这里。 除恶要除去根本，一旦攻克周留，顽敌强敌被消灭，其他城市不用发生交战就占领了。 于是分路进兵，孙仁师、刘仁愿，邀请新罗玉金法敏，一起从陆路进兵。 刘仁轨和别将杜爽、扶余隆，率水军及运粮船从熊津进入白江水面，打算与陆地行军的唐军会师。 663年八月二十七日，唐朝水师和日本水军在白江口相遇，中日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海战打响。 唐军战船和日本战船隔水相望，双方的桅杆船帆林立，如同水上一片片移动的树林。 这时日军在附近的战船是分多批从日本赶来的，已有一千多艘，唐军战船不到两百艘。 唐军战船体形庞大，每一艘能载士兵600名，因为船上还运载着作战物资和军粮，每艘船只能载士兵120人。日军战船体形小，每艘船能载士兵40人。 一千多艘对阵不到二百艘，战船数量规模存在巨大差距，日军没有料到唐军会主动展开攻击。 刘仁轨指挥唐军以黄龙船和海鹘船带头列阵，其它船分左右两队跟上，以人字队形包围日军。 日军所能做的就是设法突围。唐军舰队占领白江口两侧，日军船队包围在中间无法逃出去。 唐军用拍杆打击日军船只，很多日军船侧翻，日军兵士落水入海，日军将领朴市秦造田来津战死。 日军船队好不容易强行突围后，唐军连续四次追击日军舰队。 在白江出海口，刘仁轨指挥唐军实施火攻，命兵士在箭矢上绑上小布团，布团浸满桐油，点燃，弯弓发射。 唐军万箭齐发，无数携带火球的小火箭飞落敌船。 日本战船纷纷起火燃烧，熊熊火焰和滚滚浓烟遮蔽天日，火光映红了日军船队的附近江面。 日军将领阿昙比逻夫还想冒火来战，怎奈火势太猛，又有大风助力火势，把日本兵烧得焦头烂额，一步也无法接近唐军战船。 河岸上忽然战鼓喧天，呐喊阵阵。 原来是唐将孙仁师、刘仁愿领陆上行军的唐军部队赶到战场，他们一时没法下水作战，就在岸上击鼓呐喊给唐军水师助威。 日本水师哪里有心恋战，慌忙组织还没烧烂的战船，转舵逃去。唐军大获全胜。 百济国王扶余丰脱身投奔高丽国。唐军进逼周留城，扶余丰的儿子扶余忠胜、扶余忠志，率众兵士出城投降，百济亡国。 只有百济将领迟受信领兵占据任存城，不肯投降。 刘仁轨命百济降将常之、沙吒相如为前锋，刘仁轨自领兵在后，奋勇进攻。 迟受信知道守不住了，也领着老婆孩子投奔高丽去了。 胜利捷报传到唐朝廷。李治下诏让孙仁师、刘仁愿还朝，留刘仁轨镇守百济国。 百济遭受战乱，需要恢复生产生活。 刘仁轨命安葬战死兵士遗骸、进行祭奠。 又重登记户口户籍、设置官署、任命官吏、修缮道路、建造桥梁，建设村庄。 修补堤坝塘堰，鼓励种田养蚕,赈济贫穷人家，出台政策补助孤寡老人，建立大唐宗庙、颁立唐朝历法，百济百姓一片欢悦、人们安居乐业，一片安宁祥和。 唐军守军也耕种土地，筹划平定高丽。 刘仁愿到达长安，李治在朝堂接见他，设丰盛酒宴慰劳。 刘仁愿说： “取得灭掉百济这样的辉煌战绩，全是刘仁轨的功劳，不是我所能办到的啊。” 高宗李治决定，给刘仁轨提升官阶六级，具体仍任带方州刺史。 由唐庭安排人力物资，给刘仁轨在京城长安修建一处气派的宅院，让他的妻子儿女安居再新府宅里，给予丝帛金银等丰厚赏赐。 百济已平，正打算进攻高丽，这时突厥铁勒部又叛唐，屡次在边境州县抢掠，李治决定先讨伐铁勒。 第95章 薛仁贵三箭定天山 铁勒诸部归唐后，相安无事好几年。 到高宗龙朔元年(661年)回纥部酋长比栗，开始纠合仆骨、同罗两部部众，前来抢劫唐朝边境州县。 高宗李治任命： 郑仁泰为铁勒道行军大总管，薛仁贵为副将，各率兵万人,往讨回纥。 回纥号召铁勒九姓，合众十三万，抵挡唐军。 薛仁贵带着四十名骑兵，当先开路，正与回纥兵相遇。 回纥兵见唐军兵少，挑选健骑八十人，前来挑战。 薛仁贵大喊道： “对方骑兵慢来！看本将军箭法！” 话音未落，薛仁贵早已拈弓在手，搭上一支箭，“嗖”地一声射去。 飞驰的羽箭射中冲在最前面的铁勒骑兵，疼得他只叫出一声“啊呀”，身体从马背上侧翻，倒撞马下，呜呼毙命。 薛仁贵又喊道： “来骑提防着！看本将军第二箭！” 前来的铁勒骑兵因为前驱已死，正在心慌，不料第二箭又飞来了。 只听第二名铁勒骑兵发出短促的一声“哎哟！”，又从马上摔下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薛仁贵又喊： “看本将军第三支箭！” 这话刚说着，敌人骑兵格外小心，都睁圆了眼睛盯着他放箭的一举一动，只怕被他射着。 偏偏这次薛仁贵只是把弓弦一扯，弓弦“嗡”地响了一声，箭还在手上，已把敌人骑兵吓得胆颤心惊、左闪右避。 薛仁贵笑着说： “像你们这般没用的人，来经历什么战阵？ 本将军的箭还没有击发，不必这般慌忙！ 我要选你们当中一个长胡子多的人，赏给他一支箭！” 铁勒骑兵中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听他这样喊，急忙拨转马头往回跑。 没想到刚回转马头，一支箭“嗖”的一声飞了过来。 那支箭从大胡子骑兵的脖子后面射进，从喉咙前面射出。 他疼得连喊都没喊出声来，便从马上掉下来死了。 三支箭射完，大队唐军骑兵陆续赶来。 敌人骑兵魂飞胆丧，都想回马奔逃。 薛仁贵大声喊道： “你们如果不想死，快快投降！ 否则我军人人放箭，看你们还能存活一个吗？” 回纥骑兵想逃逃不掉，只好一齐下马，趴在地上请求投降。 薛仁贵领兵纵马围住敌兵，收降了两万人。仓促间没来得及被围住的回纥兵往沙漠北边逃去。 薛仁贵担心收降了两万降兵，比他领的唐兵还多，一旦再次哗变，没法控制。 薛仁贵假意命令铁勒降兵随唐军翻越山岭。 到了山顶，薛仁贵向唐军传达军令：把归降的两万回纥兵全部赶下山谷。 天山两旁是陡峭险峻的悬崖峭壁，一经掉下去，只能粉身碎骨。 两万降兵全部被赶下了山谷，唐军不敢往悬崖下面看，只是知道回纥降兵绝望喊叫着纷纷掉了下去，生死不明。 唐军越过沙漠以北，追上了回纥逃兵，又是一番砍杀。 唐军捉拿住领头的叶护兄弟三人，收兵回营。 兵士们把这次胜利编成两句话，当凯歌歌词： “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铁勒九姓，经过这次重大挫败，哪里还侵掠唐朝州县？ 思结、各滥葛等部众，被堵留在天山附近，听闻铁勒九中姓都战败,唐军已乘胜深入回纥境内。 他们自知不能抵挡，乐得审时度势，全体投降迎接唐军。 不料郑仁泰竟然不接受思结、多滥葛两部落投降。反而纵使兵士抢掠两部落女子，赏赐给军士。 两部番众一看唐军军纪败坏，抢财又抢人，他们相约紧急逃走。别将杨志领兵追击，被他们打败。 随后唐军侦察兵察报告郑仁泰： “报告总管： 思结、多滥葛两部没有逃远。 他们人马、粮草、牛羊牲畜，都还在近处，可以攻打抢劫他们。” 郑仁泰于是挑选轻骑兵一万四千人，顺着地上的脚印、马蹄印踪迹，一路追赶过去。 一直追到翻过大沙漠，到达仙萼河（今蒙古西北色楞格河），追不见一个回纥人，携带的军粮也吃得粒米不剩。 郑仁泰对部下说： “不知道是侦察兵情报有假，还是他们逃得快，或是我军追错了脚印、马蹄印，怎么追出千里，不见一个的敌虏？ 如今粮草已尽，只得返回了。” 返回途中，唐军已经人困马乏，狼狈不堪。 又遇上连续多天的白毛风（暴风雪），突然气温骤降，兵士衣服都不够暖和，冻得浑身哆嗦。 没有军粮吃，只能杀马吃马肉。马也杀光了，开始人吃人。 到后来进入边塞，前去的一万四千人，只剩八百人。 幸存的兵士几乎只剩二十分之一。 司宪大夫杨德裔向李治上奏章弹劾郑仁泰、薛仁贵： “郑仁泰不接受回纥部众归降，纵使兵士抢掠，导致虏众四处逃散藏匿，下落不明。 郑仁泰指挥失误，导致我朝将士大批丧亡，应拘押交司法审问。 薛仁贵抢掠回纥美女一名，藏匿军帐，充当小老婆，还接收钱财贿赂，也应削官问罪。” 高宗李治接见班师回朝的郑仁泰、薛仁贵，对他们说： “两位将军辛劳远征，平定回纥叛乱，立功在先。 但有违法行径，已有大臣上奏章弹劾。 朕这次不查不问，望两位将军今后立功赎罪。” 两位拜谢而出。 李治另派右骁卫将军契苾何力为铁勒道安抚使，安抚回纥余众。 契苾何力挑选五百名精锐骑兵，自已只带这五百人骑马跑进铁勒九姓的领地中。铁勒部众大惊失色。 契苾何力说： “国家了解你们只是协从，特令我宣诏免罪你们！ 你们只需帮助抓住反叛头目，把他们交给我。 我一概不查问你们以前的过错。” 九姓部众，人多力量大，捉拿住叶护及设特勒等二百多个反叛头领，绑着他们交给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对他们说： “你们带头反叛朝廷，对国家没好处，对铁勒九姓没好处，对你们自己没好处，你们为什么要反叛？一群缺心眼儿！ 我真心不想斩杀你们，但是国法容不得！全部处决正法！” 于是把这二百多人全部斩首处决。其它的人不再追究，铁勒九姓安定下来。 第二年，李治令燕然都护府迁移到回纥，改称瀚海都护府。 第96章 吐蕃逞强不服唐 “兴昔亡”可汗那史那弥射，和“继往绝”可汗那史那步真，分治西突厥，本来划界各守，相安无事。 后来阿史那步真部落有一群羊放牧归来，牧羊人粗心大意，没有关好围栏就去睡觉了。 皎洁的月光下，头羊率领羊群逃出羊栏，它们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边吃草边溜达，走到了阿史那弥射的部落草原上。 早起的弥射部落人发现了没有主人的一大群羊，大喜过望，把羊群驱赶着掺到自己的羊群里。 第二天，步真部落发现丢了羊，惶急地到处寻找。 后来在弥射部落发现了自家的羊，有些羊长得头上、脸上、身上有特征，外人不认得，羊主人能确切辨认。 弥射部落的人好不容易发了一次羊财，不肯承认曾捡了羊群。 两部落结下了仇怨，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阿史那步真心里有仇恨没处发泄，竟然跑到飓海道总管苏海政处诬告说： “那史那弥射有意谋反，他的属下正在为谋反悄悄做准备。” 苏海政惊愕不已，召集属下将士商量说： “我们在这儿镇守的官军，不过三千人。 那史那弥射真要谋反，他领部众几万人来攻打我军，我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不如先发制人，我们还能存话。” 于是苏海政和属下商量妥当，给那史那弥射本人，以及他的属下官员发布通知说： “皇上推恩，下诏弥射所属部落赏赐布帛一万匹。 令弥射与各部落酋长，于三日后上午，前来签名领取布帛。” 阿史那弥射不知是计，竟率各部酋长前来见苏海政。 苏海政已派兵士在官署周围埋伏好。 见他们如期而来，苏海政笑脸相迎，领他们全部进入官署院内。 此时苏海政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他突然远离他们十步，大喊一声： “兵士何在？还不快出擒凶？” 兵士于是齐声回应： “我等在此！领命拿贼！” 众兵士呐喊齐出，把阿史那弥射及属酋长全部擒住。 阿史那弥射糊里糊涂被捆住，着急地大喊： “苏总管为何擒我！快快解缚！” 苏海政说： “你要谋反，我如何擒不得你？” 阿史那弥射大喊： “朝廷待我恩重如山，我常思忠心报效，何曾谋反？快将我放开！” 苏海政说： “我不听你喊冤，我若不早下手，早晚被你所害！” 苏海政不顾喊冤声一片，把他们尽行杀死。 阿史那弥射的属部鼠尼施拔塞干等人，得知弥射被杀，反叛逃往西南。 苏海政协同阿史那步真领兵征讨，才得以平复。 唐军回师到疏勒川，回纥弓月部兵马又引领吐蕃(今西藏)军队，来攻打唐军。 苏海政害怕唐军已十分疲劳，没有力气再同吐蕃兵交战，无可奈何,许诺给吐蕃牛羊2000只,同吐蕃军队头领讲和回师。 随后，西突厥各部落，都因为阿史那弥射没有过错，白白被苏海政冤杀，暗暗怀恨想反叛。 这时那史那步真也生病死去，西突厥百姓失去首领。 有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两人，诱使西突厥部众，归附吐蕃（今西藏）。 吐蕃和唐朝和亲后，年年入唐进贡。高宗李治即位，弃宗弄赞病死，他的儿子也病死，只好立他孙子为赞普。 弃宗弄赞孙子年幼，相国禄东赞摄政。 禄东赞招兵养马，积蓄力量，国力越来越强。 吐蕃又得到西突厥十姓归附，声势如日中天。禄东赞想吞并邻国吐谷浑。 这时吐谷浑大臣素和贵，犯了法怕吐谷浑国君处罚他，畏罪潜逃到吐蕃。 他知道吐谷浑国内兵力虚实情况，全部告诉了禄东赞。 禄东赞即领吐番大军进攻吐谷浑。 吐谷浑可汗诺曷钵，领兵自卫反击失利，领着弘化公主投奔唐朝凉州。 唐左武卫将军郑仁泰正调任凉州都督，迎接诺曷钵和弘化公主入住凉州避难。 郑仁泰把他俩已放弃吐谷浑逃难入唐的事告知了高宗李治。 李治先命郑仁泰为青海道逆行军总管，统辖各军，分别驻扎凉州、鄯州，防御吐蕃进攻。 一面派苏定方为安集大使，统领军队作为吐谷浑的声援，出面调停吐蕃、吐谷浑两国战事。 吐蕃禄东赞，领兵驻青海，派使者仲琮入唐朝。 仲琮对李治说： “吐谷浑贪婪狠毒，掠夺成性，多次入侵吐蕃领土，抢走吐蕃牛羊，百姓痛苦不堪。 吐蕃新国王请求和唐朝和亲，迎娶大唐公主。” 李治知他诬告吐谷浑，说： “你们占领吐谷浑国土，逼得吐谷浑国君到我国避难。 你们霸凌在先，不思改悔！ 你们新国王和我国和亲的事，朕不允许！ 我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从吐谷浑退兵？退到原来边界！” 李治命左卫郎将刘文祥，同仲琮一起到吐蕃，传诏令谴责吐蕃。 诏令说： “吐蕃和吐谷浑，皆大唐属国。 吐蕃恃强欺弱，侵掠吐谷浑，使吐谷浑生灵涂炭，吐谷浑国君避难于唐。 是非曲直一目了然，为何诬告吐谷浑入侵你国？令你国速退兵！” 吐蕃又派使者伴随刘文祥入唐朝廷，使者向唐朝廷请求说： “我国愿意和吐谷浑修和，前提是青海湖滨一带气候温和，适合培育良马，我国请求允许使用青海湖滨养马放马。” 李治说： “青海湖是吐谷浑所有，凭什么送给你们放马饮马？ 吐蕃地广人稀，你为何还艳羡他国领土？朕不允许！” 把吐蕃使者赶回去了。吐蕃不服气，仍固执强硬 。 唐朝廷打算招抚西突厥，让他们同吐蕃断绝联系。 于是李治下诏授与阿史那都支为左骁卫将军，兼匐延都督，以示笼络牵制。 诏令还没送达，阿史那都支已派兵侵犯庭州。 刺史来济正调任到此，他对左右属下说： “我因为得罪了朝廷某人，早就应该死了。幸蒙她没有下死手让我活到今天。 现在贼寇欺负我们庭州，我一死报国就是了！” 年迈的来济不穿铠甲、不戴战盔，只领着几十名骑兵，冲入敌阵，同敌兵厮杀，很快壮烈牺牲。 消息传到朝廷，李治念他忠心报国，心里很是感动。 但因为来济被武皇后嫉恨，不敢嘉奖他忠勇，只许他灵柩归还故乡。 朝廷封授阿史那都支的诏命，也没有追回。 阿史那都支接到诏令，表面上装作接受册封，暗中仍和吐蕃勾结。 第97章 高宗封禅泰山 高宗李治于龙朔四年正月，再改年号为麟德元年，令众臣制定泰山封神礼仪。 这时李义府权势逆天，公然收钱卖官。给他送线多的人能买到工资高、事务清闲的官职。 李义府以权谋私，疯狂敛财。他儿子女婿依仗他权势，横行霸道。 他在皇帝面前讨好献媚，在外肆意枉法、大施官威。 百官对他心怀恐惧，没人敢对皇上说他不好。 高宗李治对此略有所知，当面告诫他说： “听说你儿子女婿横行枉法，我都替你掩盖，你该对他们严加管教。” 李义府听了勃然变色说： “谁告诉的陛下？” 李治说： “你知道戒免就行！不必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李义府也不谢罪，昂着头就走了。 李治越发厌恶他。 不久，李义府请术士杜元纪望运势、看风水。 杜元纪说： “您的府宅有冤狱造成的怨气，你得猛存钱！ 你攒钱两千万，才能把对您不利的冤气压住。” 李义府对杜大师深信不疑，更加急切地搜刮钱财。 他老娘死去，他还趁哭丧他娘之时，穿上平民衣服和杜元纪出城。 时人都认为李义府窥测灾异，图谋不轨。 这时，李义府又向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索取七百贯钱，授给他司津监的官职。 结果这事被右金吾仓曹参军杨行颖向皇帝告发。 663年四月，李治将李义府下狱，会刑部尚书刘祥道联合御史台、大理寺，共同审讯。李治还派司空李绩监督审案。 审出他制造冤案，陷害 忠良，收钱卖官、疯狂敛财，买美宅包养多位美女等一大堆罪状，于是李治把他撤职除名，流放巂州（今四川西昌)。他的儿子女婿也犯法被流放。 朝臣得知李义府倒台，有的在家里喝喜酒写诗吟唱。 老百姓心里高兴，非年非节的，在家里烧青竹竿发出“砰”的巨响，来庆祝皇帝捉了大奸大恶。 有人写了名叫《神将军刘祥道破大贼李义府》文章，张贴在行人多的街头给大伙儿看。 随后唐高宗封禅泰山，大赦天下，但不赦免长期流放的罪犯，李义府忧愤不已，吃不下饭骂天骂地，发病而死。 他确实死了，担心他东山再起的朝臣们才彻底放心，彼此奔走相告，欢呼： “李猫死了！ 李猫真的死了！ 李猫确实死了！” 李义府残忍阴险，笑里藏刀，世人都叫他为“李猫”。 大奸臣许敬宗仍然被宠信,权势熏天,所有封禅礼仪，多经许敬宗亲手制定。 李治又令精通天文和占卜的李淳风作麟德历。 麟德二年，武皇后先在枕头边上同李治商量好了，又正式上表请求女子参加封禅，率内外有封号的女子也去泰山祭祀天地，李治当然应允。 封禅顺序为皇上第一，武皇后第二，先帝李世民越国太妃燕氏第三。 封禅文舞用《功成庆善乐》，武舞用《神功破阵乐》。 仪制已定，于是下诏去山东封禅。 定洛阳宫为东都。李治先同武皇后、先帝太妃燕氏等赴洛阳，休息几天。 然后从洛阳启程，皇帝所有侍从仪卫，分列队伍长达几十里。 从十月出行，直至十二月间，到达泰山。 李治皇帝车驾经过寿张县(今山东聊城)，他早听说张公艺九代同居，九百多口人和睦相处，是治家有方的典范。 李治即命令大队人马在大路稍作停留等待，李治本人只带几个随从，去张公艺村庄看看究竟。 李治怕皇帝御驾惊扰了张公艺家，自己扮作道士，随从也扮作道士。 一行人来到了占地相当于一个村庄的张公艺家院门口。张公艺听门童说有几个道士来访，赶到门口热情迎接。 老寿星张公艺已经90岁。他是577年出生，已跨越北齐、北周、隋朝、唐朝四个朝代。 李治饶有兴致地问张公艺： “老人家，听说你家900多口人，九代同住，还是你来当家么？” 张公艺说： “非也。非也。我只是顾问。” 老人家指了指走来的一个十二岁模样的小男孩说： “这是我家推选的当家人。” 李治感到奇怪： “为什么你们家选这么年轻的人来当家？” 张公艺说： “这是我们张家的祖传的治家方法。年轻人没有结婚成家，没有私心，办事公道。” 张公艺随后领“道士”李治参观他的大家庭。 只见他家有食堂，听到钟声大家一起吃饭。 他家有裁缝房，全家人的衣服鞋袜统一制作分配。 孩子统一看管，有出门探亲的妇女出门时无论谁的孩子抱起一个就走，探亲回来再放回“托儿所”。 “道士”李治看了，赞不绝口。对随从说： “圣人先贤说得大同天下，在张公艺家率先实现了么？” 张公艺说： “我家不仅人义气，狗也和别家不同。” 他又领李治看了他家喂狗的情景。 张家养了六只狗，如有一只不到，其余五条狗不吃食，等到齐了再吃。 李治问： “你们家九代共居，为什么能和谐共处？” 张公艺拿来纸笔，写了十个“忍”字，给李治看。 李治连声说： “好啊。好啊。” 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李治吩咐随从赐给他家丝绢一百匹。 从他家走出来的路上，李治感慨地对随从说： “治国跟治家道理一样啊，就是人人护家，家护人人。 各人能力不一，分工不同，各自尽责尽能。 利益分配公平，长幼尊卑公正有序，人人心情舒畅。” 李治率领封禅队伍，到了泰山山脉的社首山。 他们在这里住宿，等待的新年来临。 到了大年初一，李治登上泰山，在泰山南麓，恭祭昊天上帝。 第二天祭泰山，第三日祭土地神。 于是改元乾封，大赦天下。文武百官各晋爵加阶，赐百姓上山采石七天。 泰山封禅结束，返途经曲阜，李治拜竭孔子家祠。用羊、猪祭祠。赠孔子为“太师”称号。 再到亳州，拜道教先贤老子庙。 到了春夏之交，回到了京城长安。 第98章 大唐灭掉高丽国 高宗李治回到长安，正好遇上高丽派使者泉献诚，来长安向唐朝求救。 李治因刚封禅泰山，打算征服高丽，扬威东方。凑巧高丽国派使者来求援兵，这个时机不可丢，当然愿意出兵帮助。 高丽本与唐朝为敌，唐朝想荡平高丽，为什么高丽这次反而求着唐朝派兵呢？ 原来李治泰山封禅的乾封元年，实际控制高丽全国的宰相泉盖苏文病死，他大儿子泉男生成了高丽国新宰相。 泉男生出首都巡视高丽各地，留下他弟弟泉男建、泉男产守卫首都平壤。 他前脚刚走，后脚他弟弟泉男建就自封为宰相，并且发兵追杀离京外出的哥哥泉男生。 泉男生有家不能回，逃到别的城市领当地守兵坚守，并派他的儿子泉献诚向唐朝求救。 李治命契苾何力为安抚使。庞同善、高侃为行军总管，出征高丽。 吩咐泉献诚为向导，在前边领路，庞同善领兵跟随泉献诚先开赴高丽。 他们一进入高丽，就遭遇泉男建军队，唐军一战击退泉男建。 泉男生得知自己儿子泉献诚领着唐朝救兵来了，领兵出城迎接。 泉男生接受庞同善携带的皇帝李治诏旨，被任命生为平壤道安抚大使。 李治又命李绩、薛仁贵领唐军水陆并进。 传旨契苾何力、庞同善、薛仁贵等唐军都接受李绩统一指挥。 李绩率大军渡过辽河，从新城经过。 李绩对手下将领们说： “新城在高丽西边，不先攻下，其它城市不好攻占。” 于是指挥唐军占据新城西南山峰，站在山顶俯视新城。 李绩往城中观看，城中高丽守军兵力部署尽收眼底。 李绩命令兵士居高临下往城里射箭。 新城上空飞箭蔽日，像下雨一样，百姓和兵士都藏在屋里不敢露头。 屋外活动不小心就被唐军的飞箭射死，城中守兵非常害怕。 头顶箭雨的日子一天也没法熬。 高丽守兵心理集体崩溃，大家一商量就一起动手绑住城主押着他出城献到了唐军阵前。 李绩吩咐契苾何力领所属部队进城把守。 命令庞同善部队驻城东，高侃部队驻城西，成犄角之势，互为照应。 李绩命令薛仁贵所部作为机动部队，在附近调来调去，哪儿有敌情往哪儿扑，随时策应各军。 李绩自率大军进攻，连续攻占十六座城。 幸亏李绩布署周密，泉男建果然晚上领兵出城，偷袭高侃部队营寨。 薛仁贵的机动部队在半路上伏击，泉男建的军队被揍得屁滚尿流，大败逃回。 高侃部队进军金山城，金山城占据要害位置，守城兵士像一片森林里树木，多得数不过来。 他们见高侃领唐兵到来，不在城中固守，大胆打开城门浩荡出城，奋力迎战唐军。 高侃的部队人少势弱，渐渐打不过守金城的高丽兵，高侃大喊： “将士听令，边打边退。相互照应，不可乱阵！” 泉男建的高丽兵见唐军显露败象，一路紧追不舍，追着高侃部队打。 这时薛仁贵部队突然到达战场，他们横切杀入，一下子把高丽军队分割成两部分。 高侃见薛仁贵部队来增援，朝着属下兵士高喊： “将士们！援军到了，停止后退，返身攻杀！消灭高丽兵！” 高侃和薛仁贵两支部队，联手攻杀泉男建的高丽军队，杀死高丽兵五万多人。 唐军乘胜追击，攻破南苏、木底、苍岩三座城，声威大振。 薛仁贵不顾疲劳，不肯 停战休整，竟然亲自领三千骑兵，进攻扶余城。 将士们说： “咱兵太少，去不得。” 薛仁贵笑着说： “兵不在多，要看是否使用得当，人数少点没关系。” 随即领三千兵毅然前行，到达扶余城下。 高丽兵见唐军人兵少，出城交战。 薛仁贵挥动一根方天画戟，连挑带戳，挑得敌骑哭爹喊娘吱哇乱叫，戳得敌骑纷纷落马。 薛仁贵威猛，兵士也英勇。他的部队是身经百战的劲旅，扶余城守兵抵抗不住，战败弃城逃走。 扶余城被薛仁贵领兵占领。 扶余城附近的四十多座城，都害怕薛仁贵威名，纷纷请求归降。 李绩得知唐军占领了扶余城等四十多座城，很是欣慰。 他派侍御史贾言忠，去长安向高宗李治报告高丽作战情况。 李治问贾言忠： “战斗形势下一步怎样？” 贾言忠回答： “必定全部平定高丽国。” 李治问： “你从哪些方面得出这样的判断？” 贾言忠说： “过去隋炀帝东征，隋朝国老百姓有怨言，将士们被被迫出征，所以打不赢。 先帝出征时，高丽全国一心抵抗，无隙可乘，所以也攻不下来。 俗语说：军无机会，半路返回。 如今泉男生、泉男建兄弟自相争斗，泉男生全心归附我国，甘心做向导。 有他帮助，高丽军情虚实，我们全部知道。 这次我国名将全体出动，将帅如云。士兵作战尽心尽力，哪有打不下高丽的道理？ 我听说高丽有本古代奇书，上面有个预言：说不到九百年，应有八十大将，消灭高丽。 高丽高氏从我国汉朝建国，至今已近九百年，我军统帅李绩今年正好八十岁，正应了这句预言。 加上高丽连年灾荒，奸妖齐出，百姓人心惶惶，哪里不灭亡的道理？” 李治说： “征讨辽东我军将领，哪位最优秀？” 贾言忠说： “薛仁贵勇猛，全军第一。 庞同善虽然不善于临阵作战，但他治军纪律严明。 高侃节俭自律,忠诚有智谋。 契苾何力是百战老将，沉毅果断,不愧也是帅才。 这些人都是当代良将。 若说到殚精竭虑，日夜周密思考，为国家利益忘顾不上吃饭睡觉，要数大总管李绩。” 李治说： “你算得上看人精准了。” 李治又派他返回高丽，受皇帝托付慰问前线将士。 贾言忠回到军营时，李绩已领兵到扶余城，增援接应薛仁贵部队，杀退泉男建部众，进军大行城。 随后会合各部，攻破鸭绿江岸坚固堡垒，逼近平壤城了。 贾言忠奉诏慰问将士，士气越发振奋。 契苾何力先到平壤城下，李绩率直属部队随后到达。 唐军围攻平壤一个多月，高丽国王高藏，看到势穷力尽，于是派泉男产率领九十八个人，从城墙上面放绳子吊着大筐子溜下来，手里举着白旗摇晃着，到唐军阵前投降。 只是泉男建还闭城门据守，多次派兵晚上偷袭唐军兵营，都被唐军打退。 泉男建把指挥权交给僧人信诚，没想到僧人信城秘密联系唐军，愿意为内应。 隔了五天，僧人信诚指挥高丽守军打开城门，迎接唐军进城。 李绩领兵进城，兵士们呐喊着冲进平壤。 泉男建刚想拔剑自杀，割自己脖子割得太浅，只流了一点血，没能把自己杀死。 正好遇到唐军扑了过来。他们一哄而上，把泉男建捆绑结实。 逃躲在平壤城的百济国王扶余丰，也被唐军拿住。 其余的高丽守兵都投降了。 李绩命人抄写很多份檄文，派兵士送到高丽全国，令各地归顺唐朝。 高丽有五个地区，共一百七十六城。 除了已被唐军占领的，没被攻占的池城，一处也没有敢违抗李绩要求他们投降的命令。 高丽从此亡国，成为唐朝疆域的一部分。 李绩领军还朝，半路上接到李治诏命，命令把高丽国王高藏等人，先押到先帝昭陵。 李绩领部分将领及兵士，用木槛车押着高藏等人，到达昭陵。 李绩仰望险峻九嵕山主峰上李世民陵墓，恭敬地跪下，点燃了九支香，红光点点的香头上青烟袅袅，飘向李世民陵墓的方向。 李绩高声喊道： “先帝在上！受臣李绩一拜！ 老臣李绩来看你了！ 如今捉住了高丽国王高藏，献于先帝面前！ 先帝平定高丽的愿望如今实现了！” 然后李绩派兵士押着高藏等人回长安，奏请李治接见俘虏。 668年十二月，唐高宗李治在长安含光殿，召见高藏等人。 高藏等趴在宫殿台阶下面，由高宗李治当面对他们发布敕令。 敕令说： 高藏免受刑罚，赐与官爵。 泉男建、扶余丰，罪不可赦，泉男建流放黔州，扶余丰流放岭南。泉男建在流放黔州的半路上就死了。 李治令在高丽划分九个都督府，四十二个州，一百个县，在平壤设安东都护府。 任命薛仁贵为安东都护，领唐军两万人镇抚。 任命扶余隆任熊津都尉。 诏令刘仁轨带着守兵，登上战船，跨越黄海回国。 第99章 李绩升天 高宗李治喜欢改年号。唐朝平定高丽这年，他又改年号为总章。 李治想去视察凉州（今甘肃境内）。大理少卿来法敏对李治说： “凉州一带荒凉落后、萧条破旧，官署和民房顶上都蒙了一层灰黄色尘土。 建议皇上不去巡视。” 李治于是决定不去了。 总章二年冬天，李绩病倒了。 李绩弟弟李弼还在担任晋州刺史任期内。 李治传旨召还李弼： “你回长安吧，担任司卫卿，这样便于照顾你哥哥李绩。” 躺在病床上的李绩见弟弟能陪伴他服侍他，心情好了不少。 李绩对李弼说： “待我稍微恢复一下身体，咱摆上酒宴，我就能陪你吃几盏酒了。” 过了十几天，李绩恢复得能在屋内走两步，能坐在饭桌前吃饭了。 于是吩咐家人准备了一大桌酒菜，李绩李弼老哥弟，摆好两把椅子挨着，并肩坐在一起吃饭。 他俩儿子孙子也坐同桌拱卫着他俩一起吃喝。 大家欢快地喝酒吃菜，快到酒足能饱的时候，李绩对李弼说： “我看见房玄龄和杜如晦他们两个人，一辈子勤勤恳恳，节俭朴素，辛苦撑起一家人的好光景。 以后因为他们生养的儿子不学好，不成器，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两个人死去，他们的家也覆灭得什么也没剩下。 他们都是迎娶了公主，家门荣耀的显赫人家，后因犯罪，全家老小流放岭南，又大都死在了岭南，几乎灭绝了门户。 弟弟啊，我的两个儿子、几个孙子今天全部托付给你了。 你替我好好盯住监督着他们。 如果发现他们言行不端正，结交坏人，你就把他们捶死揍扁，然后再告诉皇上。 别让世人笑话我和房玄龄、杜如晦他们两家人是一样的下场。 我死后你们装殓我，给我穿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当寿衣，只是在外层套上我上朝的官服。 如果我死了还有灵魂，我可以穿着上朝的那层官服去拜见两朝先帝。 你们给我办丧事千万不要太奢侈铺张，别花钱太多，简简单单就行了。 我的小妾们在我死后，愿意继续留在宅府上抚育她们孩子的，你们不要欺负她们，更不能赶她们走。 她们有愿意领着孩子离开的这个家的，也别阻拦。 如果你不听我的嘱咐，会招来灾祸，我死后也会被司法的人用鞭子抽烂尸身。” 李绩说完，眼角流下两行老泪。 李弼说： “哥哥放心，弟弟已谨记在心。” 从那以后，李绩病情又一天天加重。 高宗李治和皇太子李弘派人送来中药汤。每天一送来，李绩就喝下。 家人想找名医来给李绩看病，李绩感慨地说： “我本是山东曹州（今菏泽）一个农夫，荣幸地跟随了一个天命神龙(指李世民)，跟着他效力打天下,官位到了最高的三公。 如今我年龄活过了八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人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由上天安排，不必想用医治和服药诊治去人为改变它。 只不过我承受恩宠，皇上送药来，我不敢不喝。 除此之外，不必再请医生来看病了。” 说完这些，李绩不再说话了。他每天闭着眼睛，短促费力地呼吸，没几天就死了。一代名将英魂，从此升天而去。 李绩平时重情重义，他老姐姐临死前那些天，李绩去老姐家里，守在老姐姐身边，亲自在厨房给姐姐煮米粥喝。 粥没喝放了一会凉了，李绩又端回厨房给姐把粥重新烧热。 老姐对李绩说： “仆人婢女一大堆呢，弟弟何必劳累亲手去做？” 李绩说： “如今姐姐你和我这个当弟弟的都老到七八十岁了。 我想常为姐姐煮粥喝，恐怕也煮不了几回了啊。” 李绩曾经自言自语说： “我十二三岁时，是个无赖贼，见人就杀。 我十四五岁时，懂得点是非了，再当恶人有些难了，我只杀不好的人。 我十七八岁时，我是个隋朝的好反贼，只是上阵杀敌人。 二十岁我成为了大将，领兵作战打胜仗，是为了推翻昏恶的隋朝，建立一个好朝代，把老百姓从苦难中救出来。 每次出战之前，我都是先周密谋划。打了胜仗，功劳归属下将士们。 打仗得到金银财帛，我全部分给手下的将领和兵士。 所以人人作战不怕死，跟着我都拼尽了全力。” 李治听说李绩死去的噩耗，哭着对群臣们说： “李绩对朝廷尽忠，对亲人仁孝。 他三朝为官，没有犯下过错，是国家栋梁忠臣。 我听说他的严格要求自己，不收受贿赂，不贪污钱财，不积存家产。 如今他死了，他家里也没存下钱财。应该从厚抚恤他的家人，算是对得起忠厚之臣。” 李治下令负责部门，多给他家送去金银绸缎。 追赠李绩为太尉，赐葬昭陵之侧。 下葬那天，李治登上未央宫故城，站在宫楼上望视送葬，望着灵车挥泪痛哭，扶着栏杆哭得直不起腰来。 太子李弘在送葬的人群里跟随送葬，他哭得很伤心，李绩的儿孙们看见太子李弘哭得情真意切，都很感动。 李绩儿子李震，继承爵位，终身担任桂州刺史。李震的儿子李敬业、李敬猷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咱今后再说。后人叹李绩说： 攀龙附凤官列三台， 百战功成梁柱之才。 可惜生平错走一步， 依附武后结成祸胎。 李绩死后，李治又改年号为咸亨。这时唐朝西边乱起来了。 第100章 薛仁贵兵败吐蕃 吐蕃宰相禄东赞，悉心理政，国力越来越强盛。 后来，为吐蕃国操劳的禄东赞病死。 禄东赞有四个儿子，他大儿子钦陵，智慧才能不比他爹差，掌管了吐蕃国政。 其它三个儿子赞婆、悉多、于勃论，都善于领兵打仗，在吐蕃各地领兵。 吐蕃因为和唐朝有了矛盾，连续攻占唐西域十八州，又攻占唐西域重镇拔换城，唐安西都护府名存实亡。 670年（咸亨元年），李治命薛仁贵为拉萨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道真、郭待封为副将，讨伐吐蕃。 薛仁责奉命出行，军队行进到大非川（今青海切吉草原)，下一步就要赶往乌海。 薛仁贵考虑一路和粮草辎重部队同行，行军缓慢，对阿史那道真和郭待封说： “乌海路途险远，并且多有瘟疫疾病，我军如果深入乌海，实际是九死一生。 但是既然奉命前来，怎么能贪生怕死？不过是死里求生。 我军迅速进攻就能立功，进展缓慢必定失败。 如今大非川这片土地还算平坦，可以建立两处寨栅，可以在此收护兵车粮草，留下一万人在此守护。 我率领轻骑兵勇往直前，日夜兼程，打他个没有防备，这样才能击破敌人。” 郭待封说： “我愿留后下在此守卫粮草辎重。” 薛仁贵又嘱咐他说： “我如果已到乌海，你应该派骑兵运来粮草,你也和这批运粮草部队一起来。 要小心谨慎，在大非川守护粮草，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 郭待封说： “已记下了。” 薛仁贵于是率部前行，令阿史那道真率领部属跟随其后，白天黑夜快速前进，行至河口，遇到吐蕃兵马几万人在此据守。 薛仁贵骑马冲在最前面，挺着一杆方天画戟，冲入敌群，敌人惊慌得大都败逃。 唐军一齐拥上，杀死蕃兵极多，夺得牛羊一万多头。 唐军擂动战鼓继续西行，直接逼近乌海城。 薛仁贵派一个下属军官带领一千骑兵，去大非川搬运粮草，没想到留守大非川的郭待封，早已把粮草送给敌人了。 郭待封是唐朝名将郭孝恪的儿子，做官做到鄯城镇守，名声地位和薛仁贵相同。 现在他是薛仁贵部下，心里很不服气。他觉得他出身名将之家，薛仁贵是贫民出身，不愿意服从薛仁贵指挥。 他没有按薛仁贵嘱咐，在大非川建造寨栅工事防守，违背军令擅自决定领着粮草物资车马慢慢前行。 唐军粮草辎重部队到了半路上，被吐蕃侦察兵发现。 吐蕃发兵二十万，前来袭击唐军的粮草物资运送部队。 郭待封来不及的躲避，只好应战。 一场厮杀下来，运送物资一万唐军被吐蕃兵杀得七零八落，慌乱地四散逃命。 几百辆马车运载的粮草物资，全部被吐蕃军队抢去。 薛仁贵在乌海城下，眼巴巴盼前去接应运运草的一千人骑兵能够引领郭待封运粮部队前来。 但是只来了阿史那道真一支部队，望不见郭待封部队的人影。 派出的骑兵返回报告： “郭待封已把粮草军需物资丢失，军队也被打散。” 薛仁贵大惊说道： “丢了粮草物资，我军没法在这儿久留，只好飞速撤军了。” 薛仁贵当下立命令： “全体撤军！” 唐军走偏僻小路返回大非川，郭待封也已领着残余败兵，在大非川驻扎。 两军刚要会师，没想到吐蕃人胡哨突然呜呜作响。 吐蕃相国钦陵，带着四十万大军，铺天盖地杀来，把大非川五万唐军包围起来。 薛仁贵对部下大喊： “全军听令，不可畏敌怯战。拼死一搏，是我军唯一生路！” 唐军将士踏上空气稀薄的青藏高原，本来大都心慌气短，头晕没劲的高原反应，又加上知道全军军粮被吐蕃人抢走了，士气受到挫败。 他们强打精神手持兵器和锐猛强盛的吐蕃兵交战。 双方的兵士都杀红了眼，兵器碰撞叮当作响，不时夹杂着刀剑砍断骨骼的清脆声响。 哭喊声、叫骂声、战马的嘶鸣声汇集在一起，血肉相搏的惨烈战争在大非川上展开，唐军鲜血染红了大非川。 郭待封的部下，被吐蕃兵抢粮草辎重时打败过一回，已被吐蕃兵吓破了胆，战不多时，他们不听将令，开始溃逃。 薛仁贵的部队的兵士，看到郭待封部下仓惶逃走，他们一脸惊愕地彼此看看，也渐渐丧失了斗志。 尽管薛仁贵勇猛异常，究竟一只方天画戟，挡不住四十万吐蕃兵。 两军交战多时，唐军寡不敌众，战死的战死，逃走的逃走。 薛仁贵知道无法战胜吐蕃兵了，他和阿史那道真杀开一条血路，边打边退。 西边的远山上一轮红日快要落下去了，落日余晖照在战死在大非川战场的唐军将士身上，场面悲壮苍凉。 天色渐渐暗下来，钦陵令吐蕃兵停止追击，回营地休息。 薛仁贵命下属将领收拢清点残兵，唐军将士伤亡达十分之八，五万唐军只剩一万人。 薛仁贵长叹一声说： “今年是庚午年，木星运行到西北方位，不应在西方发生战事。 我原来就担心会发生这样的惨败啊。” 薛仁贵和那史那道真协商，派使者同钦陵请求停战讲和。 一场生死大战，吐蕃兵也死伤不少，钦陵答应了唐军停战要求，只是他提出今后唐军不再进入吐谷浑国境，不再谋求光复吐谷浑旧国。 薛仁贵很无奈，只得权且应允下来。 吐蕃答应为唐军提供军粮食物，薛仁贵自领败军退回唐朝境内。 高宗李治得到唐军战败的报告，命大司宪乐彦玮，到败军中查问这次战败的原因和过程。 乐彦玮命人逮捕薛仁贵、那史那步真，郭待封三人，给他们带上罪犯枷锁，押到长安问罪。 大非川唐军战败是郭待封违反军令造成的，本应该处死郭待封，薛仁贵和阿史那道真只是次要责任。 盛怒的李治下令把他三人全部免死除名，贬为庶人。 吐蕃全部吞并了吐谷浑国土，下令迁徙吐谷浑国幸存百姓住在灵州。经过此败，西域各国不再威服唐朝。 随后吐蕃派大臣仲琮向唐朝纳贡。 仲琮年轻时在唐朝最高学府太学读过书，学识渊博。 高宗李治及见他时，问道： “你们吐蕃那边地理风俗文化，和中原有什么不同？” 仲琮回答说： “吐蕃土地瘠薄，天气寒冷，风俗朴实愚钝，没法同发达的中原相比。 但是吐蕃法令严明，从国王到普通百姓上下一心,所以经过长时间积累，慢慢强盛起来。” 李治又问： “吐谷浑和吐蕃两个国，一向是血脉相近的近邻，吐蕃接收反叛吐谷浑的人，不同吐谷浑和平共处，侵占吐谷浑土地。 我派薛仁贵等人，前往恢复吐谷浑，吐蕃又发兵攻打我国军队，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你们觉得我国打不过你们吐蕃么？” 仲琮急忙跪再地上磕头说： “我是奉命作为吐蕃大使来进贡的，别的事我不敢议论。” 李治认为他说得中肯，赠与厚礼打发他回了吐蕃。 李治打算再任命将领西征打击吐蕃，实在选不住出能胜任这个艰巨任务的将帅。 这时高丽不甘心归顺唐朝的势力，在高丽百济展开游击战争。不断袭扰唐朝设置的高丽地区州县官署。 原本同唐朝友好的新罗国换上国王金法敏不听唐朝的话了，容纳高丽、百济旧地想恢复高丽百济复国独立的人投奔新罗，把新罗作为复国根据地。他们侵略蚕食唐朝高丽百济土地，迅速扩张。 李治决定暂停西征，先派兵东征平乱。 第101章 东征西讨 唐朝在高丽、百济旧地设置都督府、州县官署后，总是有些高丽、百济人， 念念不忘高丽、百济旧国，企图摆脱唐朝统治，实现独立。 李治先派高侃为东川道行军总管，发兵征讨高丽叛众。 高侃多次向朝廷回报打了胜仗，但总是无法彻底平定。 李治又派刘仁轨为鸡林道大总管，还有李弼、李谨行，共同讨伐反叛，消灭了很多叛兵。 刘仁轨动不动就奉旨还朝，被李治安排别的工作任务。 李谨行在高丽屡建奇功，他的妻子领兵坚守伐奴城，身披铠甲，领兵作战，击退敌兵。李治嘉奖她勇敢善战，封授为“燕国夫人”称号。 李谨行升任东安镇抚大使，领唐军逼进新罗国，连着打了三场胜仗。新罗国王见打不过唐军，派使者来唐朝谢罪，进贡他们当地的特色物产。 李治免除他们的罪过不再追究。 随后唐朝派高丽旧国王高藏，百济王子扶余隆回国，令他们各自安抚高丽旧国、百济旧国的百姓。 高藏被李治封为“朝鲜王”，扶余隆被封为“带方王”。 被送回去的原高丽国王高藏并不领情，到了高丽就谋划反叛唐朝，李治得知后大怒，诏令： “押解高藏回来，流放吔州。永不宽释！” 高藏后来死在流放地吔州。 这时，新罗国势强盛起来，已不是当年朝鲜半岛高丽、百济，新罗三国鼎立，最弱的那个小三了。 高丽百济反唐人士形成千军万马，纷纷投奔新罗，新罗迅速发展壮大，开始蚕食唐朝占领的高丽百济地区。 扶余隆害怕自己被高丽百济人把他当民族叛徒清除，始终徘徊观望，不敢回到百济旧都。他只想返回到唐朝内地求自安。 归属唐朝管理的高丽和百济地区，几乎被新罗蚕食占领。 刘仁轨是“朝鲜通”，让他镇守高丽、百济最合适。 这时刘仁轨已经升官到尚书、右仆射，相当于宰相官职。 他又奉命出任洮河镇守大使，防御吐蕃进犯唐朝边境。 东边缺少一个像刘仁轨这样文武全才，熟知朝鲜半岛情况的唐朝官员。 李治只能暂时舍东顾西。 这时大奸臣许敬宗，因病辞官退休，没多久就嗝屁死在家里。 许敬宗不仅诬告陷害忠良，还骄纵奢侈无度，在长安建造了大片豪宅别墅。 这些的连成一片楼堂馆舍，被人们叫做“飞楼七十间”。 他招揽歌舞妓女和卖身妓女在高楼内嬉笑玩闹。老年的许敬宗纵情酒宴女色，醉心歌舞淫乐。 许敬宗前妻裴氏死得早，裴氏有个婢女虞氏长得美艳动人，许敬宗早就对她垂涎三尺，续娶她让她当了正式老婆。 许敬宗和前妻裴氏生了个儿子叫许昂，这个儿子随他爹颇有文才，担任太子舍人。 许昂平时就和这个婢女虞氏私通，已经通奸多年。许敬宗娶了虞氏后，虞氏继续和许昂保持私通。 许敬宗发现后大怒，休了虞氏，把她赶出家门。 许敬宗心里还是怒气未消，给李治写了奏章说： “家有逆子许昂不孝，请求把他发配岭南。” 李治准奏，许昂被流放。 显庆年间，许敬宗又请求李治准许让许昂回来，任虔化县令。许昂在岭南得了一身病，回来不久就死了。 许敬宗还让自己女儿嫁家蛮夷首领冯盎的儿子。为此收了冯盎大量钱财。 许敬宗死了，李治让群臣商议，给许敬宗拟定谥号，为此发生了激烈争论。 太常博士袁思古说： “许敬宗这人老不要脸和儿子争抢一个美貌女子，狠心把儿子流放到荒凉的外地。 他为了收钱财，又狠心把女儿万里远嫁到原始落后的蛮夷部落。 他为人荒谬绝伦，只可用的“荒谬”的“谬”当谥号。” 李治说： “这太难听了，不行，不行。” 李治觉得： 许敬宗是他多年重用的宠臣，给他起个难听的谥号，也说明他这个当皇帝没眼光。 皇帝竟然重用了这么个烂货，这也打了他这个皇帝的脸。 朝廷少了许敬宗这么个大奸臣，他主持篡改得乱七八糟的唐朝编史，李治也吩咐人重新修正过来。朝廷官员也重新调整。 李治任命： 戴至德为左仆射。 张文瓘为侍中。 郝处俊为中书令。 李敬玄官同三品。 刘仁轨本为右仆射，因他出镇洮河，官位空缺。 李敬玄和刘仁轨有矛盾，每逢刘仁轨向皇上奏请事情，李敬玄总是唱反调从中拆台。 刘仁轨很是愤恨不平。 这时朝廷接到奏报：吐蕃总是来边境侵犯。 刘仁轨给李治上奏章说： “李敬玄学识才华，不是我所能比得上的，请求让他镇守河西，免得我才能不行误了国家大事。” 李治不知道他俩之间另有隐情，总觉得刘仁轨襟怀坦荡，是竭诚推荐有才能的人代替他自己。他推荐的人一定能行。 于是命令李敬玄代替刘仁轨掌管洮河防务。 李敬玄一再推辞说： “我没有领兵打仗这方面的才能，压根不是将帅之才。请求皇上另选别人。” 高宗李治听他一再推辞，就厌烦了，他一脸恼怒地说： “刘仁轨要朕亲自去，朕也只好去一趟。你为什么多次推辞？要违抗诏命么？” 李敬玄吓得不敢说话了，惶恐地跪在地上接受任命。 于是李治封授他为洮河道大总管，令他率左卫将军刘审礼等，领兵十八万，前往代替刘仁轨镇守。 李敬玄全然不懂领军打仗的学问，胆小如老鼠。 刘审礼却是勇猛莽撞的人。他脑头简单，顾前不顾后。 李治让他们进攻吐蕃，他们领兵进入吐蕃境内。 李敬玄畏敌如虎，沿途逗留，磨磨蹭蹭、走走停停。 刘审礼领所属部队加速疾行，日夜兼程。 没用多少天，李敬玄和刘审礼两支部队前后相距己很遥远,无法相互照应。 刘审礼所属部队遭遇敌人，吐蕃相国钦陵，领兵10万人包围了刘审礼部队。 刘审礼一边指挥军队突围，一边急切盼望 李敬玄部队前来援救。李敬玄军队迟迟赶不到。 刘审礼在突围过程中身中三箭，受伤疼痛掉落马下，被吐蕃兵擒住。 钦陵围歼刘审礼部队获胜，又乘胜进攻李敬玄率领的唐军主力。 李敬玄得知刘审礼兵败被擒住，慌忙领兵退逃。 李敬玄领唐军逃到承风岭，吐蕃兵漫山遍野、蜂拥而来。 承风岭下有个山谷，李敬玄领兵进入山谷沟底，设寨栅堵住大沟两头固守。 钦陵领吐蕃军队屯兵驻扎高山上，居高临下逼近唐军兵营。 吐蕃兵声势锐盛，吓得李敬玄愁眉紧锁，唉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敬玄属下左领军黑齿常之，是百济降将，很有谋略胆识。 他只带了他精挑细选的五百人，趁着晚上天黑没有月光的时候，偷袭吐蕃兵营寨。 他们呐喊着冲进吐蕃兵营寨，放火焚烧吐蕃兵帐篷。趁着吐蕃兵慌乱，砍杀睡梦中惊醒的吐蕃兵。 钦陵按兵自守，毫不慌乱。 吐蕃右营部将跋地设，黑夜里分不清有多少唐兵，惶恐地领着吐蕃兵逃走。 其它兵营吐蕃兵看见他们逃走，也心慌起来，纷纷逃走。钦陵喊止不住，只好随吐蕃兵退去。 黑齿常之把吐蕃兵营捣个七零八落，领着几乎没有伤亡的五百唐兵，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从容返回唐军兵营。 李敬玄见吐蕃兵退去，才得以安全拔营撤退，退到鄯州。 刘审礼的儿子刘易从是朝廷官员，得知父亲刘审礼被吐蕃军队绑走了，自己把自己胳膊绑了绑，来到朝廷，向李治请求去吐蕃赎回父亲。 李治被他的仁孝感动，允许他请假前去探望父亲。 刘易从带上干粮和水，骑上马，沿着唐蕃古道，万里迢迢到达拉萨。 到了一打听，才得知父字刘审礼身上多处箭伤，已伤口感染身亡。 刘易从坐在父亲尸骸前日夜嚎哭，嗓子都哭哑了。 吐蕃人怜悯他孝顺，同意送还刘审礼尸骸。 吐蕃人给刘易从准备了返程的食物和饮水，送给他一辆马车，运载刘审礼灵柩，礼送刘易从回唐。 刘易从赶着马车，载着父亲灵柩，踄山涉水，不远万里，一路风餐露宿，经过千辛万苦，奇迹般回来了。 刘易从万里载父还乡的壮举，感动朝野。李治下诏追赠刘审礼为礼部尚书。 朝廷给刘易从建立牌坊，刻石记载他的忠孝美德。 李治诏令李敬玄还朝，贬他为衡州刺史。升任黑齿常之为左武卫将军。 第102章 谋害哥姐 武皇后临朝听政后，高宗李治后来又患上了头晕目眩的毛病，严重时眼睛不敢看东西，没法坐在朝堂处理政务。 李治对武皇后说： “我风眩病发作的时候，百官奏事，你上朝堂处理吧。 处理完了，回来告诉我大致情况就行。” 武皇后有谋略才识，处理朝政明白果断。 但是她有个毛病，无论亲疏贵贱，听话顺从她的想法就安宁无事，违背反驳她就被撤职免官。 武皇后的父亲武士彟，和前妻相里氏生下两个儿子，大儿子武元庆，二儿子武元爽。 武士彟和后妻杨氏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武顺儿嫁给贺兰安石，生儿育女又早早守寡，三女儿武疏影已病死。二女儿就是武皇后。 在父亲武士彟去世后，武元庆、武元爽及他俩的叔伯哥哥武惟良、武怀运，对待后妈杨氏很不尊重，多有失礼羞辱，经常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武元庆为贪图得到一点聘礼，还盘算把后妈杨氏再嫁给一个杀猪的屠夫，遭到杨氏拒绝。 武皇后还没入宫时，也遭到几个哥哥的白眼蔑视。 因此武氏母女，暗中憎恨他们，只是多年隐忍不表现出来。 到武氏得宠，一跃成为皇后，武皇后母亲杨氏被封为荣国夫人。这时候武氏兄弟的官职是： 武元庆为中正少卿。 武元爽为少府少监。 武惟良为司卫少卿。 武怀运为淄州刺史。 武氏兄弟满门福贵，显赫无比。 一天，武皇后母亲荣国夫人杨氏在府上宴请武氏兄弟，杨氏问武憔良说： “你们今天得到了荣华富贵，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没想到武惟良不认错，不奉承，毫不领情地说： “我们是托叔叔(指武士彟)的福，作为开国功臣的子弟入朝为官。 我们不苛求大福大贵，现在因为是皇后亲属而升官，我们觉得官位越高越危险，不以为荣，反以为忧呢！” 杨氏越发冤恨他们，把武惟良的话告诉了女儿武皇后。 武皇后还是个十几岁女孩时，被他们欺负了长期隐忍，这次丝毫没有客气，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她给李治上奏章说： “我的哥哥们才能平凡，得到陛下特别关照，才得以在朝廷担任重要官职。 蒙陛下厚爱，我得以身居皇后位，我时常反省过失，应当公而忘私，不为亲属谋求特殊照顾。 我的哥哥们在京城担任高官，养尊处优时间长了，必定助长骄奢淫逸，对国于己都不好。 请求将他们安排到边远地区做官。 这样一来，可以向朝廷官员和民间百姓展示我身为皇后大公无私。 二来可以让他们当地方官造福一方。” 李治于是诏令： 武惟良为始州刺史。 武元庆为龙州刺史。 武元爽为濠州刺史。 武元庆本为司法京官离开繁华帝京去了偏僻之地，时刻担心不知啥时候又有灾祸临头，忧郁恐惧而死。 武元爽因为其它事犯了罪，被流放扬州服刑，不久也死了。 武皇后的姐姐武顺儿被特许自由出入皇宫，她不知道应该和皇帝李治保持距离，避免言行过于亲密惹人嫌疑。 李治喜欢武顺儿温婉柔美、情感细腻的气质。和她感情逐渐升温，发生了兴云播雨那样的事，结成了鸾凤情缘。李治封她为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武顺儿有一个女儿贺兰氏，生得天姿国色，娇小风流。 李治见一个，爱一个。贺兰氏也不管老少辈份，得蒙皇上宠爱，也乐得移花接木，抱着被子承受恩泽。 武皇后为人精明，早看出了不正常，只是装作不知道，仍然和姐姐武顺儿往来如常，时常和她坐在一起吃饭。 一天吃饭的时候，武皇后暗中在粥汤里放了鸩毒，将韩国夫人武顺儿毒死。 李治不知道内情，只知道韩国夫人是暴病身亡，难过地偷偷流眼泪。 李治又加封韩国夫人的女儿贺兰氏为魏国夫人。 贺兰氏感激万分，更想以身报德，使得李治越发喜欢，几乎想把她封作嫔妃。 只是碍着武皇后的面子，不便实行册封。 武皇后早已看透内情，仍然隐忍不动声色，只是静等机会下手。 这时武惟良、武怀运同时入朝，给武皇后送来特色美食。 武皇后接到献食之后，罪恶念头来了。她派人在食品里下了毒药，邀请魏国夫人贺兰氏食用。 武皇后对贺兰氏说： “这时你的两个舅舅送来的，你先品尝吧。” 贺兰氏一听是娘家舅舅们送到宫中的美食，特别高兴。 她心里没有防备，拿起来就吃，吃了不多，肚子疼得厉害，倒在地上喊叫，一会儿七窍流血，一命归西。 武皇后忙令太监去请高宗李治。 看见李治走来，武皇后开始放声大哭，边哭边说： “武惟良、武怀运你们真是狠毒啊！” 李治看到躺在地上死了的贺兰氏，又看见武皇后痛哭，感觉如五雷轰顶。他问武皇后： “这是怎么了？谁害了魏国夫人？” 武皇后边哭边说： “武惟良、武怀运送来了献食，说是给我和皇上品尝。 魏国夫人先吃了几口，就这样了啊！ 武惟良武怀运在献食里下毒谋害皇上，魏国夫人先尝了尝，不小心毒死了她自己，救了我们俩啊。” 李治痛惜魏国夫人被毒死，恨不得亲手杀了武惟良、武怀运才解恨。 他写了手诏，派人交给大理寺查办，令将武惟良武武怀运立即处斩。 被执法吏逮捕的武惟良、武怀运有口难辩，连声喊： “冤枉！冤枉！我们没有罪！ 我们可对苍天发誓没有撒谎！我们没有投毒！” 他俩被执法行刑吏押到街市斩首，他们的妻子女儿被充入宫中当了奴婢。 第103章 宫闱乱象 武皇后投毒栽赃，陷害武惟良、武怀运后，还不解恨，下令给他们改姓为“蝮”。 武皇后的四个娘家哥哥都死了，她又命令她亲姐姐武顺儿的儿子贺兰敏之负责给姥爷武士彟上坟。 给魏国夫人贺兰氏发丧时，高宗李治倚着棺材坐在地上放声哭嚎，贺兰敏之也哀哀痛哭突然去世的妹妹，众人不知道该怎么劝止。 给贺兰氏发丧前，高宗李治一看见贺兰敏之就哭着说： “我一早上朝看她还好好的，没想到退朝后就见她竟然身亡了，怎么会这样突然？” 贺兰敏之听李治说完，只是哭没有回答。 武后得知后想：这个孩子居心不良，怕是在怀疑我。 不久，武皇后的母亲荣国夫人杨氏病死。李治赠她谥号为“忠烈”。 贺兰敏之平时桀骜不驯，恃宠而骄。武皇后早就厌恶他，只是隐忍不发。 几个月后，李治下令把贺兰敏之流放岭南。不知道是谁派几个人在流放途中，用马缰绳把他勒死了。 据正史记载，671年，（咸亨二年）朝廷公布了贺兰敏之罪状： 一，贺兰敏之与自己的亲姥姥荣国夫人杨氏长期通奸，无耻乱伦。 二，贪污私用武皇后交给他给荣国夫人杨氏死后造佛追福的拨款。 三，皇帝和武皇后选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女儿为太子李弘妃。 贺兰敏之听说太子妃特别漂亮，在太子妃结婚前夜里翻墙进入她家，强奸了太子妃杨氏。 杨氏婚前被奸污，导致太子李弘结婚之日无法完婚，皇帝和武皇后被迫给太子李弘另选太子妃裴氏。 四，荣国夫人丧服期间，贺兰敏之不遵守礼制，脱下丧服，和妓女鬼混。 五，贺兰敏之和荣国夫人乱伦通奸的时间里，经常就住在姥姥荣国夫人家里。 武皇后的女儿、年幼的太平公主时常带着一群侍女去探望姥姥荣国夫人。 贺兰敏之趁此机会奸污太平公主的侍女多人，并企图强奸只有十岁左右的太平公主。 这样贺兰敏之在流放途中被勒死，就知道是谁派人干的了。 上元元年，高宗李治自称“天皇”，称武皇后为“天后”。 武皇后心怀阴毒，外示宽仁。提出十二条奏陈，请高宗下诏施行。 一、劝农桑。减少税赋、徭役。 二、免除长安及附近地区徭役。 三，停止征战，以道德感化天下。 四、禁浮巧。政府手工工场禁止耗费人力物力，制作没实用价值的手工艺品。 五，停止大兴土木，节省开支。 六，广开言路。 七，杜绝谗言。 八，王公以下，都学《老子》圣贤书。 九、为父母服丧都是三年。 十，奖励有功。 十一、京官八品以上，增加俸禄。 十二，百官任职久了，才能高职位低的，超级晋升。 这十二条，多半和当时人们诉求、社会舆情相符合。 一经颁行，各界人士都称赞武皇后贤明。 武皇后亲自去先蚕娘娘庙祭祀，亲自从事养蚕，为天下人做表率。 太子李弘仁孝谦逊，一点都不学母亲武皇后的奸诈。 每见武皇后专权，太子总是略加嘲讽，惹得武皇后发怒。他对武皇后说： “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贤德母后，您必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不是遗臭万年！ 我能做您的儿子得有多幸运！” 萧淑妃生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义阳公主，一个是宣城公主。 因为受到到母亲的牵连，被幽禁在宫中偏僻房舍，她俩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嫁人。 李弘很同情她们的处境，向父皇请求让她们嫁人。 武皇后知道了很不高兴，即把两个公主下嫁宫中下等卫士。 李治选取裴居道的女儿给李弘做太子妃，裴氏恪守妇德妇道，武皇后很不高兴。 太子李弘受母后影响，竟然也把裴氏冷眼相待。 上元二年初夏，太子李弘跟着高宗李治去合璧宫绮云殿，吃了母亲武皇后赏赐的酒菜。 不知道是饭菜有毒还是巧合，当时酒足饭饱，离开时也没觉得身体不适。 及回到东宫住处，才觉得肚子膨胀，吃药无效，痛苦呻吟了好几天，疼痛死了，年仅二十四岁。 李治本来异常疼爱李弘,突然遭遇是这样的变故，几乎痛不欲生。 经过侍臣多方劝慰，李治才能止住哭，慢慢从寝食俱废的悲痛里走出来。 李治下令给李弘用天子丧葬礼仪，给他起谥号为“孝敬皇帝”。 太子妃裴氏，得知李弘去世， 觉得像天塌了一样。 更加上武皇后虐待，又悲伤又恐惧，渐渐忧郁成疾。 李弘死了一年多，裴氏也恹恹成疾，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又过了几个月也死了。 李治又命令以皇后礼仪给裴氏治丧，谥号为“哀皇后”。 太子李弘有三个第弟，分别是李贤、李哲、李旦，都是武皇后所生。 李贤品行端正稳重，天性聪敏，年轻时读书，过目不忘。 高宗李治也宠爱他，因李弘病故，立李贤为太子。 经过两年，高宗李治又下诏改年号，改“仪凤”为“调露”。 李治领着武皇后去了东都洛阳，命太子李贤监国。 武皇后害死王皇后、萧淑妃，虽然一时得胜，内心深处不安宁。 她常常睡梦中，梦见王皇后、萧淑妃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来见她，每次都还是她们受刑时的样子，特别恐怖。 后来武皇后越发多疑，明明醒着，也觉得她们就站在身边，因此心虚想躲避。 特地在长安太极宫东北，重修大明宫。（又名蓬莱宫)，大明宫从高祖李渊时开始修，以后曾停工。 大明宫修造得很华丽，比太极宫宏大壮阔几倍。 一经修好，武皇后就搬过去居住。 高宗李治有风湿病，太极宫地势低，雨季潮湿 。大明宫地势高，夏季清凉干爽， 李治也愿意搬过去住。 朝廷把太极宫称为“西内”，把新宫称为“东内”。 武皇后本想搬了家，免得冤鬼天天纠缠。没想到了大明宫，到两个鬼魂仍然跟随着她。 武皇后无可奈何，引巫师道人入宫赶鬼。 正谏大夫明崇俨，擅长通鬼神的道法，会用神术给李治医治风眩病。李治和武皇后都特别信任他。他对武皇后说： “建议皇后迁住东都洛阳，定能彻底避免鬼祟。” 武皇后于是劝说李治迁住洛阳，李治同意。 等到武皇后和李治迁住洛阳，果然心神安宁，厉鬼不见了。 李治和武皇后一住几个月，听说太子李贤居守长安， 处理朝政井井有条，明确公正，为世人称赞，高宗李治也欣慰。 明崇俨秘密告诉武皇后： “太子李贤命中福薄，今后不能继任皇位，只有英王李哲长得特别像他爷爷太宗皇帝，有帝王之相，能担当大富贵。 两个儿子选择适合的那一个，才可平安无事。” 武皇后信任明崇俨能力超人，能通鬼神，能知未来，从此她也认为李贤当太子不合适，暗暗有后悔的意思。 但是李贤没有过错，武皇后勉强容忍。 武皇后亲自撰写《孝子传》《少阳政范》两本书，送给李贤阅读。 书中有教育训斥李贤的意思，李贤聪明过人，看出母亲别有用心，母子间有了矛盾。 第二年，李治又改年号“永隆”，他和武皇后还住在洛阳。 明崇俨有事从洛阳出发赶往长安。 他虽然号称有神，可是神灵保护他自己很不灵，他在路上被盗匪截杀，一命呜呼。 武皇后怀疑是李贤派人杀的明崇俨，发动司法警力投捕凶犯，几个月下来毫无结果。 皇宫有流言说： “李贤不是武皇后所生，是武皇后的姐姐韩国夫人和皇上生的儿子。” 李贤心生疑虑，内心恐惧，自暴自弃地堕落，产生生了沉迷于美酒和女色的想法。天天醉心歌舞宴乐，亲昵女色。 他曾赏赐家奴男宠赵道生金帛，司仪郎韦承庆劝阻，李贤不听，训斥韦承庆： “少管闲事！再管闲事赶你出东宫！” 韦承庆于是报知武皇后，武皇后召太子李贤到洛阳。 且派薛元超、裴炎、高智周三人，去搜查李贤居住的东宫，授以密嘱。 三人在东宫搜查，搜出黑铁铠甲几百件，即作为谋反罪证。他们审讯太子同党时，诱令赵道生诬告太子李贤。赵道生说： “明崇俨是太子李贤吩咐我领人去杀死的。” 武皇后说： “我要不徇私情，大义灭亲！李贤谋杀忠臣，图谋反叛罪不可赦！” 高宗李治为李贤求情，只废李贤为庶人。幽禁李贤在宫中别室，立英王李哲为太子。 没多久又流放李贤去巴州。 秋风阵阵，天气寒凉，被流放的李贤和妻子仆从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太子李哲看了实在不忍心，请求父皇李治恩准，赐给他们秋冬衣服。 李贤在流放巴州时，感慨母子亲情在权利斗争下荡然无存，写了《黄台瓜辞》。 他把母亲武皇后比喻为藤蔓，藤蔓上结了个瓜比喻武皇后生的四个儿子。 李贤感伤四兄弟在权利争斗下性命朝不保夕，希望武皇后看到后有所醒悟。 他写的《黄台瓜辞》里说： 种瓜黄台下， 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 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 摘绝抱蔓归。 684年，酷吏丘神绩把早已废为庶人的李贤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逼他自尽。 李贤死时年仅二十九岁。 第104章 裴行俭出使西域 西突厥那史那都支,表面上接受唐朝册封，暗中和吐蕃勾结，继续侵占已大为缩小的安西都护府属地。 朝廷让群臣商议发兵征讨，没有形成一致决定。 这时裴行俭又被朝廷起用，提升为吏部侍郎。 他奋然向高宗李治说： “现在吐蕃还很强盛，李敬玄刚刚失利，刘审礼搭上了性命，怎么再发动大规模战争？ 如今波斯（今伊朗）国王已死，继承王位的应该是是泥涅斯，他在长安当人质。为什么不派使者送还他的祖国？ 送他时正好路过西突厥地盘，可以找机会消灭反叛的胡虏。 或许不用我国出动大军就能平定他们呢！” 高宗李治准奏，即令唐行俭为使者送还波斯王子。 波斯在西突厥西南，汉朝它还是强国，到南北朝时，国势逐渐衰落。突厥兴起，曾经侵略波斯。 波斯东边担心突厥，西部被大食进逼，几乎不能生存。 幸亏突厥被唐消灭，波斯东边稍微缓和，只是西边仍防备大食国侵略。 波斯派使者向唐朝进贡，寻求唐朝保护。唐朝顾不上他们，只是敷衍应付。 随后波斯国王伊嗣俟，被大食国追杀，逃到突火罗国，死在了吐火罗。 他的儿子卑路斯，随父亲一起出逃避难，由吐火罗派兵送回。 大食国队暂时退出波斯，始终不肯罢休。卑路斯走投无路，只得向唐朝廷求援。 高宗李治派使者赶往波斯,设置州县,以疾陵（今伊朗锡斯坦——俾路支省东北）为都督府，授卑路斯为都督。 卑路斯派儿子泥涅斯入侍唐朝廷。 调露元年，卑路斯死了，泥涅斯需要回国继承都督位，于是裴行俭打算以送归泥涅斯为掩护，前去袭击西突厥。 既已奉诏出行，裴行俭奏请李治命肃州刺史王方翼为副使。 裴行俭的西行队伍穿越莫贺延碛沙漠（今新疆哈密东南）时，突然刮起狂风，顿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沙子打在脸上生生作疼，白天突然变得如同夜晚一样黑暗，马吓得趴在地上不走了。 向导本人也迷了路。将士们又渴又饿走不动了。 裴行俭命令就地宿营休息，自己亲自举行祭祀。 裴行俭念念有词，旁边的人听不懂他对神灵说了啥。祭祀完毕，裴行俭传令全军说： “请大家安心，水泉就在附近。” 将士们稍微心安，对附近有泉水将信将疑。茫茫沙漠腹地，怎么可能呢？ 说也奇怪，沙漠里很快又尘散风停，重现蓝天白云。 唐军开始西行，向前走了几百步，果然发现水泉清甜，草木繁茂。这里可以吃饭喝水休整，可以饮马放马。 大家都感到惊异，不知道是到了什么地方。 裴行俭对属下说： “跟着我走，不会迷路。” 走到西州，正是盛夏酷暑，走在路上烈日晒得头顶冒汗。 裴行俭就让军队扬言： “秋风凉了再行进。” 阿史那都支害怕唐军袭击，派人侦察情况，查清这支唐军队伍是由朝臣裴行俭率领，送波斯国王子去波斯上任的。 而且他们是天凉才出行，阿史那都支心情放松，不再戒备。 裴行俭召安西四镇酋长及附近部众，假装认真地对他们说： “我平生最喜欢外出打猎，如今正趁着空闲，出去打猎逛上一圈，请问谁愿意跟我去？” 胡人本是放牧游猎为生，听他这样说，所有酋长们的儿子及在场部众，无不欢呼着说： “我们都愿意去！” 裴行俭又说： “你们既然愿意一起去，别怕路途遥远。并且应该听我指挥、受我约束。” 众人齐声说：“我们不怕远！我们听指挥！” 裴行俭挑选几千人，组成打猎队伍，再带上唐军骑兵三千，让他们不停地前行。他嘱咐打猎队伍说： “不能三心二意回头看，不能中途想回去”。 众人兴致很高，齐声回答：“诺！” 走到阿史那都支的庐帐附近，只隔十里左右，裴行俭选派阿史那都支熟识的人当使者去向他问侯。 使者说： “都督，朝廷西域大使、吏部侍郎裴大人派我前来向你问好！” 阿史那都支突然见到唐朝任者，大为惊慌。 他又一想使者语气平和友好，没有指责他的意思，认定唐朝廷不是来为难他，他们只是打猎路过。 朝廷官员路过自己的属地，地方官当然要做礼节性的迎接拜见。 于是阿史那都支领着属下兵士五百人，赶去拜见裴行俭。 斐行俭见到阿史那都支说： “我出使西域，从都督属地路过哩！今天我们是打猎路过此地。” 阿史那都支拱手施礼说： “裴大人到此，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裴行俭暗中早已安排伏兵等待，他见阿史那都支的人全部入营，喊了一声： “行动起来！” 唐军伏兵一起冲了出来，当即把阿史那都支拿住。五百番兵也被捉住，一个也没有逃脱。 阿史那都支着急地喊： “裴大人！我无罪！” 裴行俭厉声喝道： “你既受朝廷册封，身为朝廷命官，阳奉阴违，暗中勾结吐蕃，吃里扒外。 你充当内奸，引导吐蕃蚕食大唐疆土，最大恶极！你还敢喊无罪？” 阿史那都支的副帅李遮匐，正在领兵戍守西境。 裴行俭亲率轻骑兵，奔袭掩杀进去，李遮匐猝不及防，只好扔了兵器投降。 裴行俭抓住两个私通吐蕃叛唐贼首，大功告成。便令泥涅斯自己回国，令王方翼领兵驻守安西,修筑碎叶城，刻石记功。 裴行俭领兵押着二个叛唐贼首回长安,进朝廷献俘。 高宗李治在宫殿设酒宴招待裴行俭，当面嘉奖他说： “你领一支孤军，深入胡地万里，兵器不用沾染血迹，活捉胡夷反叛头领，真算得上文武兼备了。” 李治加授裴行俭礼部尚书、检校右卫大将军。 阿史那都支，李遮匐等被关押，死在狱中。 随后李治又命裴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前往讨伐东突厥。 东突厥被灭国后，曾派残余部众三百帐篷到云中城。 由阿史德氏为首领，后来他们生儿育女，人口增加，朝廷决定迁徙瀚海都护到云中，改为云中部护。 阿史德氏进朝廷对李治当面请求按照突厥风俗，立突厥首领为可汗，统一管辖部落民众。 李治说： “如今称可汗，就是古代的“单于”，可以改云中府为单于大都护府。” 阿史德氏得到准许，高兴得欢呼雀跃而去。 从此多年没有叛唐。 当裴行俭出使波斯时，单于府忽生叛乱。 阿史德氏擅自立阿史那泥熟匐为可汗，反叛唐廷。塞北二十四州酋长，一起响应。 第105章 裴行俭平乱 阿史德氏和温博奉职两部叛乱，高宗李治命萧嗣业、苑大智、李景嘉统兵出征。 萧嗣业领兵在沙漠边上安营扎寨。他以前打了不少胜仗，傲骄轻敌。 这天阴天，下午凄凄沥沥下起了冷雨，寒冷的北风刮着，气温继续降低，下雨变成了漫天雪花纷纷扬扬。 往营寨外望去，阴沉的天空下面，不见一个人影。兵士们拥挤地躲在帐篷里不愿意出来活动。 营门紧闭，萧嗣业晚上放心大胆地摆设酒宴，丝毫不加防备。 他和将领们猜拳行令，频频举杯吃酒。 他没有料到突厥军队在这样的天气里，全体出动，前来偷袭唐军兵营。 忽然听到营帐外一片喊杀声，原来突厥兵已突袭杀进营内。 萧嗣业觉得暗黑的夜晚情况不明，组织抵抗已经来不及了。 他把酒杯一扔，窜出营帐，骑上拴在帐棚外的战马，自顾自命先自安逃走了。 唐军兵众没了首领组织抵抗，军营大乱。逃跑的的、被杀死的不计其数。 苑大智、李景嘉没有像萧嗣业那样不顾兵士顾自逃走，他俩呐喊着组织属下兵士抵抗，领着兵士断后，一边打一边走，得以骑马奔回都护府。 李治接到唐军战败报告，下诏严厉追责。把萧嗣业撤职流放桂州，免去苑大智、李景嘉官职。 李治急令裴行俭为行军大总管,与丰州都督程务挺、幽州都督李文暕，总兵力三十多万，杀奔北方。 到了朔州，裴行俭对部将说： “抚慰兵士贵在真诚，战胜敌人得使用诈谋。前时萧嗣业有勇无谋，所以导致失败，我们怎么可以重蹈覆辙呢？” 裴行俭命令兵士做了三百辆假的运兵粮马车。 每辆车上安排壮士五人各持短刀一支，弓箭一把蜷伏在车上。 再在车上蒙上麻布，扮作一满车粮草。 马车边上安排瘦弱衰老的兵士护卫着，慢慢地往前走。 另外挑选精锐兵士六千名，埋伏在地势险要的路旁，接应假粮车内兵士作战。 突厥侦察骑兵，站到高处遥望，见有粮草车到来，飞报突厥头领。 突厥头目领兵跑马前来，展开粮车攻夺。 唐军老弱兵士丢弃粮车，一哄而散地逃走，任突厥骑兵抢走了粮车。 突厥敌兵得到五百辆粮车大喜，赶着这些马车到有草有水的地方，解下马鞍放马饮马，打算从马车中取粮。 没想到唐军壮士从马车的“粮草垛子”里，突然呐喊着一齐杀出。 唐军壮士一阵乱砍乱刺，杀死众多突厥骑兵。一时没被杀死的突厥兵，惊慌地逃走。 突厥骑兵在逃走的路上，又被埋伏在路旁的唐军伏兵截住，几乎把他们杀光了。 从那以后，唐军粮草车在路上往来行走，突厥兵不敢靠近。 唐军到达单于府北，傍晚扎营，已挖好御敌战壕。 裴行俭看了一眼天空，忙令兵士搬到地势高的山冈上。 各位将领对裴行俭说： “士兵刚刚安顿下来休息，不能再挪地方了。” 裴行俭说： “到了明天，你们就能明白咋回事了。快快挪移营帐吧。” 将士们不敢违令怠慢，强忍着疲劳挪移了营寨。 天色黑下来，这天晚上雷鸣闪电，瓢泼大雨突然到来。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天地之间一片水光闪亮，就像山崩地裂一般，无边大水倾泻下来。 天刚放亮，兵士们睡醒走出营帐，往昨天打算扎营的那片平地一看，那里已是一片汪洋，用细长竹竿一测量，水深一丈。 将士们对裴行俭的预先判断都惊服，将领们纷纷入帐问： “将军如何神算如此？” 裴行俭笑着说： “从今后只管服从我的命令，不必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诸将默不做声退出。 等到雨过天晴，裴行俭急令行军。 到了黑山（今内蒙大青山），阿史那泥熟匐和温傅奉职两人，领着突厥骑兵来战。 裴行俭令唐军坚守营寨不动。任突厥骑兵前来突击营寨，唐军只准守，不准攻。 待敌人士气已挫败，裴行俭才传出一道军令： “全军出战！奋勇杀敌！” 命陈务挺率军为左翼，李文暕为右翼，裴行俭自领中军，打开营门冲锋。 三股唐军包抄敌兵，好似一张天罗地网迅速罩起，把突厥军队罩住。 激烈战斗中，温傅奉职中了箭，被唐军抓住。阿史那泥熟匐还想逃脱，裴行俭大喊： “战场上所有人都听着！ 活捉泥熟匐，赏一万金！ 杀死泥熟匐，赏一千金！ 无论我军及敌军，凡活捉杀死他的一律给赏！” 突厥兵士奋力苦战，他们为杀不出包围圈，正在着急绝望，突然听到这样的军令，便掉转刀戈，立即把自己的首领阿史那泥熟匐一刀插死，提着他的首级，到唐军将帅面前请求投降。 裴行俭言而有信，守着众将士发给来献泥熟匐首级的几位敌兵一千金。 然后裴行俭令突厥降兵为向导，领唐军直捣突厥大本营。 阿史那温傅领军留守大本营，听说泥熟匐全军覆没 ，吓得魂飞胆丧、骑上马飞也似地逃进了狼山。 裴行俭得胜回朝以后，到了开耀六年，阿史那温傅又收拢逃散突厥兵，整备兵器铠甲，迎立颉利侄子阿史那伏念为可汗，再次进犯原州、庆州。 永隆二年(680年)裴行俭再次奉命统率各路军队前往平叛。 唐军先驻扎在陉口，派遣间谍展开离间活动。 派人劝说阿史那伏念，使他跟阿史德温傅相互猜疑。 经过反复策反动员，阿史那伏念害怕了。秘密送来投降书。 阿史那伏念当面对裴行俭说： “裴将军，我真心愿意归降。” 裴行俭说： “欢迎你投降。请你把阿史那温傅捆绑了送来，我就相信你。” 这事商量好了，裴行俭保守秘密，他的属下都不知道。 他只是把阿史那伏念愿意投降的事写了奏章，用密封奏章的方式告诉了李治。 几天之后，哨兵们惊恐地向裴行俭报告： “裴将军！突厥大军突然杀过来了！ 北面尘土冲天，黄尘滚滚向南而来，必有千军万马。 我军如何应对？” 装行俭说： “这是阿史那伏念率领他的军队押着阿史那温傅前来投降。应该没有别的情况。 不过接受突厥大军投降，得防备诈降风险。” 裴行俭令唐军严阵以待，做好了开战厮杀准备。同时派出一名使者，前去迎接，打探虚实。 使者回报裴行俭： “将军！现已问明，突厥大军是前来归降唐军。” 突厥军队投降后，反叛的突厥残余被消除。高宗李治十分高兴，派户部尚书崔知悌慰劳部队。 裴行俭入朝廷献俘，当面请求李治： “陛下，突厥首领伏念犹豫不决时，我已答应他愿意投降就不杀他。请求皇上赦免伏念死罪。” 李治说： “念他主动降顺，避免了我军同他兵众厮杀互有死伤，朕准允免他死罪。” 侍中裴炎嫉妒裴行俭不战而胜的功劳,对李治说： “伏念是被程务挺、张虔勖威胁追赶，又遭到沙漠北回纥的逼迫，没有办法才投降的。 他不是真心投降，不如斩首以决后患。” 高宗李治被他煽惑，他也被突厥部落的屡次反叛吓怕了，竟下令将阿史那伏念和阿史那温傅，一起斩首。 李治因裴炎这样说，认为这次清除突厥反叛是程务挺的功劳，裴行俭的功劳不记载，只封裴行俭为闻喜公。 裴行俭退朝后叹息一声说： “西晋的王浑妒忌王浚平定吴国的功劳，从古到今人们都认为这种嫉妒心很可耻。 只怕朝廷杀掉归降的人，外人从此望风生畏，再也没有人归降了！” 于是借口生病不再露面。 高宗李治因为突厥告平，又因太子妃生了个男孩，给他起名重照。两喜交集，又改年号为“永淳”。 过了一个月，682年四月，十姓突厥的车薄叛乱，李治又任命裴行俭为行军大总管，让他领兵再出征。 还未出发，裴行俭于四月二十八日在长安延寿里家中得病去世，终年六十四岁。 高宗李治追赠他为幽州都督，谥号“献”。 李治又令皇太子挑选一名六品京官帮助管理他的家事，直到裴行俭子孙长大成人，能够自立为止。 十月，裴行俭葬于他的故乡闻喜县东良原。 裴行俭是山西闻喜人，少年学书法，草书隶书尤其有名。 他长大了学习排兵布阵，精通阴阳历术。每战往往事先知道胜负，并且善于观察人。 当时华阴人王勃、杨炯，范阳人卢照邻，义乌人骆宾王全因诗词文才出众，名扬天下。 李敬玄特别器重这些文人墨客，领他们和裴行俭相互认识。 裴行俭悄悄对李敬玄说： “读书人应当有器量见识涵养，然后才是文才。 王勃虽然有才华，有些轻浮外露，怎么能安享富贵官禄？ 我担心他不一定善终。杨炯较为沉稳，能够让他命长，应该不会有灾祸。” 李敬玄听了不信。 后来王勃渡海，受了惊吓，掉水里淹死了。 卢照邻得了缠身的怪病，折磨得不想活了，跳进颖水河淹死了。 骆宾王当了徐敬业的府僚，到徐敬业败死，骆宾王也失踪了。 只有杨炯任盈川县令，安然老死。他们都被裴行俭说中了。 裴行俭善于识人，他提拔栽培的副将，都成为大唐名将。 攻破阿史那都支时，缴获一个珍贵的玛瑙盘，有两尺宽，看上去荧光闪亮。 裴行俭吩咐拿出来给将士们看，军中小吏捧着玛瑙盘上台阶，不小心绊倒，把玛瑙盘打碎了。 那军吏个吓得面如土色，心胆破裂一般，一边放声哭一边不停地给裴行俭磕头。 裴行俭笑着说： “你又不是故意跌碎，何必如此恐慌呢？我不会责怪你的。” 每次打了胜仗回朝，裴行俭得到的赏赐全部分给部下。 将士们敬佩裴行俭，裴行俭病死的噩耗传到军营，将士们很哀伤，军营里哭声此起彼伏。 第106章 薛仁贵最后一战 突厥车薄这次叛乱，李治想派兵西征，挑选不出合适统帅，急切之间没法发大军征讨。 幸亏安西都督王方翼，虽然属下兵马不多，他不怕突厥叛兵人多势众，同他们在伊犁河岸发生激烈战斗，击败突厥叛兵，斩敌首一千多级。 突厥十姓酋长，不甘心失败，再次领兵来犯。王方翼又出兵塔里木盆地伊塞克湖附近 ，和突厥军队对阵作战。 战斗中王方翼左臂被流箭射中，箭矢贯穿手臂，不仅剧痛，且行动不便。 他抽出佩刀，把露在手臂外面的箭杆砍去，忍痛指挥战斗，大败突厥叛兵， 还活捉突厥军队小头目三百多人。 反叛首领车薄逃到外国去了，西突厥恢复安定。 王方翼是善于选用人才的裴行俭生前提拔的将领，果然表现不凡。 东突厥残余阿史那骨笃禄，阿史德元珍，召集收拢逃散的突厥兵士，占领了黑沙城（今内蒙武川），又侵掠并州。 他们杀死领唐军抵抗的岚州刺史王德茂，兵分多路抢掠。 唐高宗李治再起用薛仁贵为右领将军，兼检校代州都督。 薛仁贵率兵到云州，截击阿史德元珍。 阿史德元珍看见唐军阵内，出现“薛”字旗号，不由得大为惊异。 阿史德元珍出马大声喊道： “唐军将领是谁？敢来和我一战么？” 薛仁贵在阵后应声答道： “我乃是大唐将军薛仁贵，难道害怕你这样的无名毛贼？” 阿史德元诊说： “你别来骗我！ 薛将军被问罪流放，早已死在流放地。 怎么再会有第二个薛仁贵呢？” 话刚说完，唐军阵中冲出一员大将，胯下骑一匹健壮红鬃马，手里提一杆方天画戟。 他前额丰满、胡须修长，精神矍铄，瞪着眼睛对阿史德元珍说： “本帅薛仁贵，奉天子命，特来剿灭你们这等毛贼。 你知道本帅厉害，应该绑了自己来归降，为什么反说我已死？ 你可以仔细看看，本帅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单手摘下战盔，让他辨认脸面。 阿史德元珍吓得脸色变了，回马逃奔。 突厥兵纷纷下马跪拜，一边拜，一边后退。 薛仁贵领兵乘势进击，杀得突厥兵东逃西窜。 唐军突击突厥兵，似风卷残云一般。斩杀突厥兵上万人，俘虏三万人，缴获马、牛、羊、骆驼三万头，获得云州大捷。 薛仁贵胜利回师，后来在代州任上得了病，于683年二月去世，终年七十岁。 高宗听说薛后仁贵去世，追赠他为左骁卫大将军。令负责部门提供丧葬车马，派人护灵柩回归河南故乡。 随后，吐蕃来进犯河源。 唐侍御史娄师德，出任河源军经略副使，和吐蕃军队在白水涧岸边开战，八战八胜。 吐蕃兵丧失了士气，相继逃去。 高宗李治升娄师德为左骁骑郎将。 娄师德上奏章请求辞官，李治说： “你文武兼备，不能辞官。” 娄师德是郑州原武人。以进士出身，转任武官。他度量弘远，智勇深沉。 从裴行俭去世后，朝中能文能武的大臣，就数娄师德。 唐朝抗击夷狄，除唐太宗李世民御驾来征外，全靠这些武臣猛将。 李治虽然平庸懦弱，但还有前朝几员猛将存留，出外征战平乱。唐太宗高宗年代，大唐声威遍及四方。 当时设置都护府，镇抚东西南北。 都护由朝廷直接派遣，都督刺史可以就地选任，少数民族酋长，担任都督、刺史的不少。 六大都护府是： 一，安东都护府。一开 始设在朝鲜平壤，后来搬到辽东城。 二，安北都护府。初在郁都军山狼山府，后移阴山受降城。 三，单于都护府。在山西大同，西北云中城。 四、北庭都护府。在天山北路庭州。 五，安西都护府。在天山南路焉耆。 六，安南都护府。在岭南交州。 唐朝东西南北四边，只有南方叛乱最少，那边少数民族一般不搞叛乱。 唐军南部的占婆（越南）、真腊（柬埔察）、扶南（老挝)、阇婆（印尼爪哇），室利佛逝（印尼苏门答腊）等国，都派使者到唐朝友好访问。 就是海外各国，也海陆交通，同唐朝通商贸易。 唐朝诗人王维有诗词说：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 意思是说： 像九重天门一样的宫殿大门，迤逦开启，万国使臣身穿各不相同的衣服朝拜大唐皇帝。 高宗李治往来长安、洛阳，外国使者听说他在哪里，就赶往哪里拜见。 晚年武皇后专政，也曾去御光顺门，令各国使臣拜见。 武皇后撺掇李治，让他遍封华夏五岳。 李治下诏在中岳嵩山南麓建奉天宫。 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共同劝谏说： “陛下前不久刚刚封禅泰山。致告了天帝太平，祈愿了举国祥瑞。 这已经和古代伟大的三皇五帝一样声势隆重了。 这几年全国粮食欠收，饿死的人倒在路边随处可见。 四面蛮夷纷纷入侵，征战兵车屡次出动。 请陛下用恭默沉静达到道家的治国境界，修德免灾。 如果再大造宫室、劳役不休，恐怕让天下百姓寒心失望。” 李治知道他俩说得有道理，但是内政被武皇后左右，李治不能自主决定，只好把正确建议搁置不理。 武皇后在外喜欢张扬摆谱，对皇室内部残忍狠毒。整天行凶逞威 ，暗无天日。 李上金，是李治皇妃杨氏所生。 武皇后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她妒恨杨妃，祸及杨妃儿子李上金，把他削去封邑，安置澧州。 李素节是李治和萧淑妃所生，武皇后让李治把李素节被贬为申州刺史。 李素节写成《忠孝论》，表明对皇帝皇后没有二心。仓曹参军张柬之，用密封奏章给皇帝写了请求，请李治保全李素节。 武皇后知道了这事很生气，暗中指使人诬告李素节接受贿赂，李素节被贬至袁州。 曹王李明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儿子，母亲是巢刺王妃杨珪媚。 永隆年间，曾被太子李贤案牵连，降为零陵王，贬居黔州。 黔州都督谢佑，暗中接受武皇后旨意，逼令李明自尽。 李治知道了这事，心疼弟弟李明死得冤，不敢问罪武皇后，下诏罢免了黔州府衙全部官员解恨。 英王李哲的王妃赵氏，是唐高祖李渊的女儿常乐公主所生。 常乐公主去宫中探望女儿赵氏，李治待姑姑常乐公主亲情厚重。 武皇后因此心怀猜忌，把英王妃赵氏关进小黑屋，吩咐不能给她送吃的，赵氏饿得有气无力地哀求： “我饿呀，给我一点吃的吧。” 没有人敢给她送食物，赵氏活活饿死在宫中。 李哲皇妃赵氏被饿死后，武皇后选了韦玄贞的女儿给他当皇妃。 第107章 太平公主出嫁 武皇后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封为太平公主，只有她得到武皇后的特别宠爱。 仪凤年间，吐蕃国王派使者请求和亲，点名想迎娶太平公主。 武皇后舍不得自己的爱女万里远嫁蛮荒之地。 当时唐朝的军力还不足以和吐蕃撕破脸，武皇后令人修建了太平道观，让太平公主假装当了女道士，以此为理由拒绝了和吐蕃和亲。 太平公渐渐长发及腰，有一天，身穿武官的紫色衣袍，腰系玉带，头戴巾帽，入侍父皇母后，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武皇后见了哈哈大笑说： “我女儿又不是武官将领，为什么穿这样的衣服，莫不是疯了么？” 太平公主莞尔一笑说： “母后！不妨给我找个驸马，让父皇把我这身武官衣服赐给他！” 李治听了女儿的话，知道女儿想讨要个女婿了。 李治开始留意物色朝廷官员、豪门贵族家里的未婚青年才俊，选中了薛瓘的儿子薛绍为女婿。 薛绍母亲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城阳公主，城阳公主先嫁给了杜如晦的儿子杜荷。 杜荷因李承乾谋反案牵连被杀斩首，城阳公主又改嫁薛瓘。 城阳公主和薛瓘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薛顗，二儿子薛绪，三儿子就是薛绍。 薛绍长得面如冠玉，俊美不亚于西晋时天下第一美男子潘安。 薛绍又是李治妹妹家的亲外甥，李治特意给女儿选了他。 太平公主嫁薛绍是舅舅家的表妹嫁给了姑姑家的表哥。 永隆二年(681年）薛绍和表妹太平公主结婚，婚礼非常隆重。 唐朝都是黄昏到晚上举行婚礼，按推算的新媳妇过门吉时良辰，送嫁的队伍需要走夜路。 为照亮公主的幸福路，从大明皇宫兴安门南一直到薛家所在的宣阳坊西，事先吩咐婚仪人员在路边插好并点燃了无数把火炬照明。 火炬照亮夜空，火炬的火焰烧焦了沿途路边的槐树树叶。 参加婚礼的宾客太多，迎来送往，忙得薛家人不亦乐乎。 举宴席的地方不够用，就临时借用万年县衙作为婚馆。 送嫁公主的装饰华丽的婚车，用四匹马拉着，婚车车身太宽，县衙门口太窄没法通过。 负责婚仪的官员不得不得不临时决定：拆除县衙的一段围墙，让婚车进入。 正值妙龄的太平公主美艳绝伦，风华正茂的薛绍俊美无敌，婚后自然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琴瑟和谐、男欢女爱。 听说薛顗的妻子萧氏，薛绪的妻子成氏都不是贵族出身，武皇后打算给他俩更换出身尊贵的妻子。 武皇后对身边宦官说： “我女儿是身份高贵的人，怎么能和种田人家的闺女做妯娌呢？” 话刚说完，有人劝武皇后说： “萧家是江南贵族，薛顗妻子萧氏又是大唐开国宰相萧瑀的侄孙女。 萧瑀可是国家功勋元老呢。” 武皇后听了，才不觉得心里不平了。 到了高宗李治末年，他又改年号为“弘道”。打算去封嵩山，驾临新修成的奉天宫。 刚到那里，李治忽然头晕目眩，眼睛不敢睁，几乎不能看东西。 御医张文仲、秦鸣鹤说： “肝风上逆，应该赶紧用针灸（jiu)，才能把病治好。” 武皇后伴驾同行，这时在李治身边，她一听就发怒了： “你们两个该杀的，皇上的龙体，敢用针扎么？” 张、秦两人的好心主张，被武皇后呛了回来，慌忙趴在地上磕头谢罪。 李治说： “侍医是为了治病，才用针灸，怎么还说他们有罪呢？ 我现在头晕得厉害，快给我用针治就行。” 两人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用细银针射给李治扎了几个穴位，立即病情减轻。 李治说： “我的眼睛能看东西了，难得有这样的回春妙手啊！” 武皇后听李治这样说，即从座位上站起来拜了拜天说： “这都是上天所赐，怎敢不恭恭敬敬拜谢。” 拜天结束，她又转身走向内室，亲自一趟趟扛出了彩色绸缎一百匹，赐给两位御医。 张文仲、秦鸣鹤谢恩而出。 随后李治又旧病发作，被头晕目眩整得叫苦不迭。李治喊： “快叫御医来！针灸！” 武皇后说： “可一不可再三，针灸究竟不是好办法，活生生地人，一针扎扁，命就没了。” 武皇后请求李治回归东都洛阳。 高宗李治已年过五十，精力体力都不行了。 武皇后比李治大三四岁，可她依然丰彩异常，望上去美人半老，只像三四十岁模样。枕席之上，武皇后不减情趣兴致，那事索要无度。 李治长期纵欲过度，体虚肾亏。天长日久体能透支，李治的头眩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回到洛阳，李治不能站立，只能卧床调养医治。 他自己知道情形不好，下诏让太子李显（原名李哲）监国。 又命裴炎、刘景先、郭正一等，帮太子处理政务。 又过了几天，李治病情已经危重，夜晚召裴炎等入寝宫，接受遗诏。吩咐完毕，李治一命归天。享年五十六岁。 高宗李治在位三十四年，改年号十四次。 年号分别是永徽、显庆、龙朔、麟德、乾封、总章、咸亨、上元、仪凤、调露、永隆、开耀、永淳、弘道。 李治驾崩后，太子李显即位，后人称他为唐中宗。 第108章 武后临政 唐中宗是高宗李治和武皇后生的第三个儿子，原名李哲，后改名李显。 李贤被废后，李显立为太子。李治驾崩，去世前留的遗诏里说： “令太子继位，遇军政大事，应让武皇后参与决定。” 李显柔弱，平常就对厉害的母亲武皇后言听计从。 他即位后尊立武皇后为皇太后，一切政事，都归武太后裁决。 武太后临朝理政，封授： 韩王李元嘉为太尉。 霍王李元轨为司徒。 舒王李元名为司空。 滕王李元婴为开府仪同三司。 鲁王李灵夔为太子太师。 五人都是唐高祖李渊和众多嫔妃们生的儿子，他们都是李世民的同父异母弟弟。 同时封授： 越王李贞为太子太傅。 纪王李慎为太子太保。 他俩是李世民和嫔妃生的儿子。 众王同时受封为朝廷重臣，无非因为名高望重，武太后有暗加笼络的意思。 武太后又晋升： 刘仁轨为尚书左仆射。 岑长倩为兵部尚书。 魏玄同为黄门侍郎。 裴炎为中书令。 刘景先为侍中。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中宗元年正月初一，为嗣圣元年之始。 过了初一，册封太子妃韦氏为皇后。升任韦皇后的老爹韦玄贞为豫州刺史。 中宗李哲平时钟爱韦皇后，他也想在朝中提升韦氏外戚力量，帮助他掌控朝政。这时想任命韦皇后老爹韦玄贞为侍中。 中书令裴炎劝阻说： “韦玄贞没有为国家立下什么功劳，不适合随便让他官居高位。” 中宗李显不听他的，裴炎就再三劝阻。惹得李显怒从心起，他厉声呵斥裴炎： “我就是把这大唐天下送给韦玄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何况区区一个侍中官职？ 你管不着！” 裴炎不禁惶恐害怕，把李显说的话转告给了武太后。 武太听了火冒三丈，说： “新皇帝心智不成熟！没有治理天下的器量！” 武皇后于是决定废黜李显。 先前西蜀人袁天纲（又叫袁天罡），曾经担任并州令。 袁天纲向来精通相面预测术，唐初李世民秦王府的功臣，大都找袁天纲相过面,他的预言没有不应验的。 武士彟听说他善于相面，也邀请他到家中，让他把家里人都看一遍。 袁天纲见了武氏的母亲杨氏，说： “夫人应当生了个命相特别尊贵的孩子。” 袁天纲看了武士彟的两个儿子武元庆、武元爽，说道： “他俩将来做官做到三品，但不是终身显贵。” 接下来袁天纲看了看武氏的姐姐武顺儿，叹息一声说： “您这个女儿也是富贵之相，可惜不利她的丈夫。” 这时武后尚且年幼，保姆抱着她进入正堂，保姆欺骗袁天纲说： “你看看这个孩子吧，他是个男孩。” 袁天纲专注地盯着她仔细看，不禁惊异地说： “这真是个男孩么？如果是个女的，前程不可限量。” 武士彟笑着说： “如果是女孩，她将来是个什么结果？” 袁天纲说： “她是龙瞳凤颈，将来极为富贵。” 武士彟说：“最富贵想必是能当皇后了。” 袁天纲说： “贵为皇后，还是意料之中的事。我看来还不只是这样。” 武士彟说： “再高怎么高啊，莫非做女皇帝不成？” 袁天纲说： “女子有这样的面相，当然要当女皇帝。” 武士彟半信半疑。到武后长大起来，哥哥姐妹跟武后开玩笑，笑着喊她“女皇帝”。 他们喊： “女皇帝！吃饭了！” “女皇帝，我们上街上玩耍去了！你去不去？” 喊完忍不住笑，还是小女孩的武后也觉得挺好笑。 武后识字后， 遍看历史书籍，知道历朝历代从没有女皇帝出现，所以袁天纲的话，她也不信，也当做笑谈。 谁也没想到时来运凑，武氏入宫，由才人升为昭仪，由昭仪升为皇后，由皇后升为皇太后。 她步步春风，事事如意，于是得陇望蜀，也想实验袁天纲当年说的话。 这时中宗李显枉法，裴炎进言，武太后想趁此机会废立皇帝，自做天子。 武太后当下和裴炎商定计谋，密召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勋等人，领兵入宫。 二月五日，召集朝廷百官于乾元殿，武太后赫然临朝。 唐中宗李显也跟着武皇后来进入乾元殿。 李显刚想在皇帝座住位上入坐，忽然裴炎宣读太后令，李显急忙跪听。 裴炎读道： “太后令： 太子李显器量不足，意气妄为，不利国家。 即废去帝位，改任庐陵王。” 武太后说： “程将军，扶庐陵王下殿吧。” 中宗李显愕然，质问武太后说： “母后，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废我？” 武太后严厉地训斥道： “你打算把大唐天下送给韦玄贞，你把社稷苍生当做物件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你视国家大政如同小儿嘻戏！ 你怎能沉稳当政？ 你怎么还说没有罪？” 中宗李显无话可说，由程务挺等人牵押着，囚禁在皇宫一个角落的屋子里。 武太后又问群臣： “嗣王失德 ，已经废立。此后皇帝位应该属于哪个人？” 裴炎应声说道： “应立豫王。” 大家都说： “我们赞成。完全赞成！” 豫王是武太后的第四个儿子李旦。他本名李旭轮，曾封殷王，又封豫王。后来改名李轮，又改名李旦。 高宗李治有八个儿子： 大儿李忠已死，刘氏能生。 二儿子李孝，郑氏所生，早年病死。 三儿李上金，杨氏所生。 四儿子李素节，萧淑妃所生。已被贬谪。 李弘、李贤、李显、李旦是武太后所生。 李弘被毒死，李贤被废 ，李显又被废，只剩李旦。 群臣当然拥戴李旦，从武皇后生的儿子里面选，别再没得选。 只是武皇后想自己做皇帝，裴炎等人众口一词，武太后又不便说明。 第二天，立李旦为皇帝，改年号为文明元年。 李旦豫王妃刘氏为皇后，儿子李成器为太子。 废中宗李显的儿子李重照为庶人。 李显岳父韦玄贞免去官职，流放至钦州服刑。 武太后临朝理政。 让皇帝李旦居住在侧边上的宫殿，不得参与朝政。 这时长安没有行政主官，武太后命刘仁轨为长安留守。 刘仁轨以自己衰老不能胜任推辞，并且上奏章给武太皇后说了汉朝刘邦妻子吕皇后篡权的事，劝武太后不要称帝。 武太后看了刘仁轨的劝谏书没有生气，安排侄子武承嗣去看望他。 武太子亲手写了一封信，回复刘仁轨说： “新皇帝正在为先帝守丧，没法张口说话，暂时由我代替他发布一些政令。 这次烦劳您从遥远的长安写信劝谏我，您又说年老多病要辞职。 您言辞之间多有指责抱怨，使我忧虑不安。你的这些话使我睡不好觉，也无心吃饭。 您又说“吕皇后被后代耻笑，她的侄子吕禄、吕产给汉朝带来灾难”，比喻实在深刻 ，让我又欣慰有惭愧。 您忠贞为国的操守，始终不变，劲直的气节，古今罕见。 我觉得您好比汉朝的名臣萧何。 您居宰相之位，是朝中百官楷模。 您是先朝旧臣，朝野瞩目。希望您以国事为怀，不要以年老为理由请求退休。” 不久，朝廷封刘仁轨为乐城郡公。 刘仁轨遵从新令，改任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685年正月二十二月，刘仁轨逝世。享年八十四岁。 武太后为表示悲伤，辍朝三日。命在西京长安官员去他家中祭奠，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赐刘仁轨陪葬乾陵。 武太后担心废太子李贤出居巴州，或许有谋变情绪，密嘱将军邱神绩，让他骑快马驰赴巴州，逼令李贤自杀。 事后武太后又装模作样训斥邱神绩： “你太残忍，谁让你逼杀我的儿子的？” 下诏贬他为叠州刺史。 武太后亲自到显福门举哀，追赠李贤雍王旧爵。又召回邱神绩任命为金吾将军。 这时宫廷里才知道武太后杀李贤的事。 李贤即死，武太后又猜忌李显，令他出居房州、又迁到均州。 朝廷进升武太后哥哥武元爽的儿子武承嗣为太常卿，同中书门下省三品。 武承嗣诺请求尊崇祖中，设立武氏宗庙。 裴炎劝谏说： “太后母仪天下，当显示大公无私，不应厚待亲属。 汉朝吕氏封官吕禄、吕产，所以致败。太后难道没有听说么？” 武太后发怒说： “吕氏滥封娘家人，所以灭亡。我是尊崇去世的祖辈亲人，有何妨碍？” 裴炎说： “凡事当防微杜渐，不应该开了坏头，还望太后明察！” 武太后始终不听，并且憎恨裴炎。 第109章 骆宾王写檄文 嵩阳令樊文揣摩迎合武太后，献上一块奇石。武太后命把奇石陈列在朝堂上。 尚书右丞冯元常启奏说： “这块瑞石不知真假。樊文来献这块假瑞石，涉嫌谄媚欺诈。 朝廷不能展示这么一块石头，糊弄天下百姓。” 冯元常几句话，惹得武太后很不高兴，他被贬为陇州刺史。 接下来内外臣僚，见了这块石头，都盛赞它象征祥瑞。 武太后就即下令改年号，称为“光宅”。旗帜都改成金黄色。称东都洛阳为“神都”。 武太后下诏大改官名： 尚书省改成“文昌台”。 左右仆射改称“左右相”。 六部改成天地四时六官。 门下省改称“鸾台”。 中书省改称“凤阁”。 侍中改称“纳言”。 中书令改称“内史”。 御史台分为左右肃政台。 此外大小官制，一律变更。 武太后往上查清了她的家族祖宗名字，册封： 五辈祖宗武克己为鲁国公。 她高祖武居常为北平郡王。 她曾祖武俭为金城郡王。 她爷爷武华为太原郡王。 她已故亲爹武士彟为魏王。 在洛阳建武氏五代祖宗庙，过年时摆上全猪全羊供奉，让列祖列宗们尽情享用。 武太后升任武三思为右卫将军。武三思是武元庆儿子，武承嗣的叔伯弟弟。 还有武攸暨、武攸宁、武攸归、武攸望等，都是武太后家族的人，都升了官。 武家人当官做事，朝廷官受到他们排挤，外地官员遭到贬斥。 李绩的孙子李敬业，世袭英国公爵位，本来担任眉州刺史，被贬为柳州司马。 李敬业弟弟李敬猷为周至县令，也被免官。 给事中唐之奇，贬为括苍县令。 詹事府司直杜求仁，贬为黔州令。 长安主簿骆宾王，贬为临海丞。 御史魏思温贬为周至县尉。 几个人都去扬州做客，同病相怜，于是协谋起兵反武。 他们借匡复庐陵王李显皇位为名，推举李敬业当统帅，魏思温当军师，悄悄地举起事来。 魏思温想了一个办法，先令同党监察御史薛璋，向朝廷请求出使江都，又令雍州人韦超，向薛璋诬告扬州长史陈敬之谋反。 薛璋立刻把陈敬之关进监狱，李敬业假称自己是扬州司马，说是奉旨审案，提出陈敬之，把他杀死。 李敬业随后命人打开扬州府库，获取军粮、铠甲、兵械，释放囚犯当兵。 他在扬州重新称嗣圣元年，立起幕府三所。一名匡复府，一名英公府，一名扬州大都督府。 李敬业自称匡复府上将，统一管辖扬州大都督府事务。 令唐之奇、 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璋为左右司马。 魏思温为军师。骆宾王为文秘记室。 命人找了一个长得特别像废太子李贤的人，安置在军队中，对外假称李贤还没死，已逃难到了扬州，令李敬业起兵讨伐武太后。 扬州百姓都闻风响应，十天内召募兵士十三万。 李敬业命骆宾王起草檄文，抄写成好多份传送各州县，唐朝东南部大为震动。 武太后得到李敬业已经起兵造反的告急奏报，正打算派将领前往剿灭，忽然有朝廷大臣递上来一份扬州造反“总指挥部”传送各地的檄文。 武太后随手展开檄文，只见上面个写道： 那个非法把持朝政的武氏，不是温和善良之辈。 她出身低微卑下，当初选秀进宫，只是太宗皇帝的卑贱侍女，曾以服侍太宗上厕所的机会得以亲近太宗，用媚惑伎俩淫乱了春宫。 到后来，她勾引太子，违背人伦道德和太子（指李治）发生了乱伦私情。 她瞒藏着已被先帝太宗宠幸的隐情，图谋得到太子的专属爱宠。 她豺狼成性，王皇后和萧淑妃遭到她的嫉妒和杀害，她一个不放过她们的性命。 她善于卖弄风骚，像狐狸精一样妖媚迷惑住了皇上。 她穿着炫彩华丽衣服，登上皇后的宝座，她的卑劣无耻把皇上推到了荒唐乱伦的丑恶境地。 她毒蛇般的心肠，极端凶狠残忍。她亲近奸邪、残害忠良，她杀害自己的几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她暗害皇上、毒死母亲。” 武太后读到“暗害皇上、毒死母亲”两句，微笑着说： “我哪里有这些事？他这是含血喷人，有谁相信呢？” 又继续看下去，上面写的是： “她为人神所共嫉愤，天地所不容。 她还包藏祸心，图谋夺取大唐江山。 皇上的爱子，被她幽禁在偏宫里。她的亲属，却担任重要官职。 呜呼！象汉朝霍光那样忠贞的重臣，再也不出现了，刘章那样强悍的宗室也早已消亡了。 “燕啄皇子”歌谣的出现，人们都知道汉朝的皇统要穷尽，恶龙的口水流淌在帝王的宫庭，标志着夏后氏主朝快要衰亡。” 武太后读到这里，又自言自语说： “话虽然不正确，对仗却很是工整哩。” 再看下去写的是： “我李敬业是大唐的臣下，是英国公的嫡长孙，奉行先帝留下的训示，承受本朝的厚恩。 宋微子因故国覆灭而悲哀，确实有原因，桓谭为失去爵禄而流泪，也不是毫无道理。 因此我愤然而起干一番事业，目的是安定大唐江山。 随着天下失望情绪，顺应举国心愿，于是举正义之旗，发誓要清除妖孽。 南至偏远百越，北到中原山河，义军铁骑成群，战车相连。 海陵的粟来多得发酵变红，仓库储存无穷无尽。大江之上旌旗飘扬，克复大唐的伟业还会遥远吗？ 战马在风中嘶鸣，剑气直冲星斗霄汉。 战士呐喊使山岳崩塌，变色云天，以此气势对付敌人，有什么敌人打不垮烂？掠地攻城，有什么不能占领！ 诸位居住华夏之地，或是皇室宗亲，或是接受先帝遗命，先帝的话音好像还在耳边，忠诚护国之心怎敢稍忘？ 先帝坟上的新土还没干，我们的幼主却不知该依托谁！” 武皇后看到这里，又说：“好笔杆子！” 她看了一眼左右侍臣，问道：“这篇檄文，是谁写的？“ 有一个侍臣说： “听说是骆宾王手笔。” 武太后感叹地说： “有这样的文才，反而让他流落到偏远的地方。这难道不是宰相的过失么？” 再看下去，就是末段文字： “如果能转祸为福，好好地送走旧主和服侍当今的皇上，共同建立匡救皇室的功勋，不至于辜负先皇遗命。 那么功成之时，封爵赏赐，如同山河永固。 如果留恋即得利益，犹豫不决，看不见事先的征兆，必定会招致今后被奸邪加害！请想想今天的壮丽河山是谁家的天下！” 武太后看完，又说： “奇才，奇才！ 要成事有文才还要有武备，骆宾王能文，李敬业未必能武啊！” 于是命令大将军李孝逸，统兵三十万，前往讨伐李敬业。 又下令削去李敬业祖上爵位封号，命人掘开了李敬宗爷爷李绩的坟，用铁斧子劈烂了李绩的棺材。 不准他们家族再姓“李”，让他们恢复本姓，继续姓“徐”。 第110章 裴炎在劫难逃 武太后召裴炎入朝商谈剿灭徐敬业事宜。 裴炎对武太后说： “皇帝已经成年，还不能临朝理政，叛党得到众人支持，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太后交还执政权给皇上，叛众不战自平。” 武太后听了不以为然，说： “你退下吧。” 武太后再召入武承嗣商议，武承嗣说： “叛军是一班乌合之众，一群草包组合体，一遇讨伐大军，自然顷刻荡平。” 武太后说： “裴炎劝我交还政权呢！” 武承嗣说： “裴炎的外甥薛璋，依附了叛党。裴炎当然这样说了。 刚才我遇见监察脚史崔察，他说了裴炎和叛党是同伙的事。” 武氏太后对宦官说：“宣崔察立即入见。” 崔察应召而到。 武太后问他： “裴炎这人你怎么看？” 崔察说： “以臣看来，裴炎外甥和徐敬业是同伙。裴炎如果不是反叛同党，他为什么劝太后归还政权？ 他身为顾命大臣，不思讨叛平叛，却让太后还政，必然怀有异心。” 这时有人截获了裴炎写给徐敬业的密信。 这人把密信交给了武太后，武太后打开信只有“青鹅”两个字。 群臣不解“青鹅”两个字其中的含义。 武太后用拆字法破解了密信。她说： ““青”字上部可拆出“十二”两个字，下部是“月”字，连起来就是十二月。 “鹅”可以拆成是“我自与”三个字。 意思是裴炎要十二月在洛阳城中作为内应。” 武太后下诏抓捕裴炎并关入诏狱。 命左肃政大夫骞味道，侍御史鱼承晔审问裴炎。 凤阁侍郎胡元范，纳言刘齐贤上奏疏为裴炎辩护，并以身家性命担保裴炎没有谋反。 骞味道劝裴炎说： “你赶紧的向太后认错求宽恕，或许可以免罪。” 哪知裴炎是已抱定必死的决心，说： “你们想想，皇太后让我这个宰相下狱，我还有活下去的道理么？” 两人即把裴炎定罪为谋反，拟处死刑。 684年十月，裴炎被斩杀于洛阳都亭驿。 裴炎被判抄没家产，但官府去抄家时发现裴炎家里没有积蓄，他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 不久，为裴炎申辩过的大臣相继获罪。 胡元范被流放巂州（今四川西昌），刘齐贤被贬任为吉州长史。刘景先被贬为普州刺史。 裴炎的侄子裴伷先，担任太仆寺丞，只有十七岁。 因为裴炎案牵连，裴伷先已贬为庶人，他用了密封的奏章传递上来，求见武太后。 武太后召见裴伷先，问道： “你的伯父谋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裴伷先奋然说道： “我已经被连坐贬为庶人，哪里是来找您诉怨？ 我只想为太后谋划着想，想当面跟你说清楚。 太后您是皇族李家人的媳妇，如今专揽朝政，随意改变皇位传人，排斥杀害李氏皇族，封授武家人担任重要官职，你这样做天下人都不服！ 我的伯父只是为国尽忠，让你归政李氏，你就把他当成罪人，把他杀了！ 你这样做，实在让人愤慨！你继续胡作非为，天下人心丧失，你就没救了。 为太后您着想，赶快恢复李家皇帝的执政地位，你就不用整天惶恐不安了。从此高枕无忧，武家兄弟也因此保全性命！” 武太后大怒说： “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给我拉出去！” 宫廷侍卫武士拉起裴伷先往外走，裴伷先又蹦又跳挣扎着，几次回过头朝武太后大喊： “今天你听我的话！还为时不晚！否则你以后后悔无及！” 武太后越发愤怒，竟下令： “拖回他来！在朝堂用刑杖抽打一百杖！” 守着满朝大臣，裴伷先坦然解开衣服，露出后背受刑。 他被打得死去活来，疼得撕心裂肺，也咬牙不吭一声。 打完后，裴伷先伤势很重，已经不能站立。 行刑打他的人，把他抬到马车上让他趴着，让打烂的脊背朝上，流放押送他到瀼州。 第111章 徐敬业兵败 这时徐敬业已经渡过长江,他召集将领开军事会议，商议进攻方向。 魏思明建议说： “明公您以匡复帝位为名，应该率领大军擂鼓前进，直指武氏老巢洛阳。 天下义士豪杰，知道您志在帮助皇上恢复帝位，自然会云集响应。” 薛璋在一旁接着说： “金陵（今南京）城有帝王之气，且北有长江天险作为屏障，足以守卫安全，不如先攻取常州、润州,再占领金陵，做为大本营，然后向北攻打，占领中原。 进攻没有不利，后退也有处退守，这样才是良策。” 魏思温说： “不行！崤山以东豪杰义士，都因为武氏专权，心中愤懑不平，听说您举起义旗，都蒸麦粉当干粮，举起锄头当兵器，盼着明公快打过去，他们好加入队伍。 不趁此民心所向，往北攻打。如果我们裹足不前，自顾经营巢穴，远近义士听到这个消息，哪个不失望心寒？” 徐敬业最终同意薛璋的想法，没有采纳魏思温的计策，下令唐之奇守卫江都，自领兵攻陷润州，捉拿住润州刺史李思文。 李思文是徐敬业的叔叔，听说徐敬业起兵反叛，曾派使者奏报朝廷，并且坚守润州城几十天，实在守不住了，才被徐敬业军队攻陷。 李思文被捉住后，魏思温向徐敬业请示： “李思文据城坚守，伤我兵士，请求将其斩首。” 徐敬业说： “不可。他是我叔叔。我怎么忍心杀他呢？ 他死忠武氏，不配姓李，也不配姓徐，让他改姓为“武\\\"，叫武思文，关押在狱中吧。” 魏思温无奈，令人把武思文关押在狱中。 魏思温长叹一声说： “唉！徐敬业身为义军首领，不顾大义，专徇私情。 恐怕败亡就在眼前，我们这帮人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敬业打下润州，听说李孝逸领朝廷大军已逼近淮河，决定回军抵御。 他驻扎在高邮境内的下阿溪，安排弟弟徐敬猷守淮阴，别将韦超、尉迟昭守驻都梁山。 李孝逸派偏将雷仁智，攻打徐敬业营寨，被徐敬业领兵打败，不敢再前进。 监军侍御史魏元忠对李孝逸说： “天下安危，在此一举。如今讨叛大军逗留不前，远近失望，如果朝廷任命别的将军来替换你，将军您怎么推脱徘徊观望的罪责呢？” 李孝逸正在迟疑不决，忽然听说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被任命为江南道大总管，从洛阳出发，前来增援。 魏元忠又对李孝逸说： “朝廷对你已有了疑心，才派黑齿常之前来。 为将军您盘算，应该率轻骑军前往攻打淮阴，或者都梁山，破除他三地呼应的犄角阵势，徐敬业就无能为力了。” 诸将还有不同意见。有将领说： “我军前往攻击淮阴、都梁山，徐敬业必定率领大军前去增援，我军被两股敌人夹击，如何保全？” 魏元忠说： “避免坚固难打的城池，先攻打防守薄弱之地，是兵法上的计谋。 徐敬业的精锐主力，都在下阿溪。我军利在速战，拖延不进，我军士气一败，就会大势已去。 徐敬猷是个赌博之徒，不懂军事，韦超是没有作战经验的战将，他们兵士战斗力又弱，容易被我军攻克。 徐敬业虽然想前往增援，势力无法达到。 我军拿下淮阴、都梁山，再乘胜前进，即使有名将白起、韩信再世，也恐怕不能抵挡我军了。” 李孝逸于是领兵攻打都梁山，战斗中斩杀尉迟昭，韦超战败趁着黑夜逃走。 唐军再进军淮阴，徐敬猷的军队也无力抵挡，徐敬献扔下兵士不管，单枪匹马脱身逃走。 李孝逸乘胜去攻打徐敬业。 徐敬业依托小河列阵，拥兵自守。 李孝逸偏将苏孝祥，晚上带着五千人，乘小船渡过小河进攻。 刚渡过了两千人，被义军哨兵发现了，徐敬业领兵奋力打击唐军。 苏孝祥只有半数人过了河，来不及整列军队，只好挺着刀剑迎战。 过河唐军人数太少，势孤力单，根本抵挡不住。 苏孝祥身上多处受伤，掉进水里淹死了。其余唐军在混战中逃跑，掉进河里淹死一大半。 李孝逸率各军后退，被徐敬业的军队追击，被迫应战又输了一仗，打算退守石梁。 这时有唐军侦察兵报告李孝逸： “报告将军，忽然发现徐敬业军队帐篷顶上，有大群黑乌鸦聚集，哇哇叫声响成一片，不知是什么原因。” 魏元忠和行军管记刘知柔同时李孝逸说： “这是贼兵将要失败的预兆，乌鸦成群结队落在营帐顶上，且哇哇直叫，说明军营中已经没有人了，是一片空营。 如果徐敬业军队还在营中，乌鸦就先飞入军营聚集，难道不更是预兆他们将要覆灭么？ 今有一条计策可以破贼。” 李孝逸问： “什么计策？” 魏元忠说： “如今正刮着强劲北风，岸边芦苇荻草干枯易燃，利在火攻。 将军何为什么不放火焚烧敌人呢？” 李孝逸说： “妙啊！妙啊！” 命令军士各持点火器具，越过小河再战。 徐敬业正在整备军队，打算截击唐军，没想到对面唐兵，用弓箭发射带有浸油点火布团的火箭。 无数支火箭接连射来， 溪边大片芦苇一望无际，正值天干物燥，加上北风强劲，一小会儿，火势蔓延，一人多高的芦苇密林熊熊燃烧，烈焰冲天的恐怖火苗扑向徐敬业兵阵。 徐敬业的兵士们被火烤得无法站立，纷纷倒退散逃。这时大批唐军绕过火阵，一片喊杀声震天动地冲了过来。 徐敬业还想防御，大声指挥部下： “骁壮兵士在前迎敌，老弱在后！” 这样一喊，兵士都认为自己是老弱士兵，纷纷后逃。义军阵势一片混乱，兵士朝多个方向逃散。 李孝逸领兵快速前进，一阵乱冲乱刺，杀得溪流都被鲜血染红了，岸边的荒草丛也溅满了斑斑血迹。 徐敬业领败兵逃入江都，他知道江都也守不住了，匆忙焚烧了地图书籍，领着妻子孩子，逃往润州。 到了蒜山附近，见有唐军追兵到来，急忙找了几艘大船，乘船进入长江水面，打算顺着长江进入大海，跨海北上投奔高丽。 船队航行到海陵地界，碰上强大逆风，行船不动。 徐敬业的部将王那相，竟然反叛，他对兵士们说： “你们愿意跟随一起逃往国外吗？” 兵士们喊：“不愿意！我们都不想去！” 王那相说： “我们的活路只有一条，就是捉杀叛唐头目，立功赎罪！” 这样，各船兵士哗变，杀死了徐敬业、徐敬猷，及他们的妻子、孩子，共得到首级二十五只。 王那相领反水兵士驾船回航，泊船上岸，提着首级到李孝逸军前献功。 徐敬业余党唐之奇、魏思温、韦超、薛璋，也被李孝逸派兵搜捕抓住，斩下首级，连同徐敬业首级等，传送到洛阳。 只有骆宾王逃走，下落不明。 黑齿常之领兵到江南，李孝逸部队已肃清乱党。 武太后令杀尽徐敬业宗族。只有李思文得以释放出狱，免于连坐，官封司仆少卿。 武太后当面对李思文说： “徐敬业让你改姓为武，你从此姓“武”就行了。” 武思文拜谢而出，以后又被封为春官尚书。 李绩百战名将，他的家族只剩徐思文一支流传。 徐敬业败死，又有人诬陷程务挺，说他和徐敬业同谋。 第112章 薛怀义入宫 羽林将军程务挺，出任单于道安抚大使，防御突厥入侵。 因阿史那骨笃禄及阿史那元珍等，还在出没塞外，所以有此调遣。 裴炎下狱时，程务挺曾密上奏表说明是非，主张武太后应让位于太子，武太后很不高兴。 到徐敬业败死，有人举报程务挺与徐敬业通谋。 武太后也不加详审，令左鹰扬将军裴绍业，驰马奔入军营中，宣读圣旨处斩了程务挺。 程务挺有神勇威名，突厥人害怕他，听说他被唐朝廷斩杀，突厥人高兴地说： “可喜可贺！唐朝又少了一员猛将！” 他们高兴地摆酒宴庆祝。 夏州都督王方翼，由安西都护调任，和程务挺任职相关联，并且他是唐高宗王皇后的堂哥，武太后又下诏逮捕王方翼，把他流放崖州。王方翼死在流放途中。 突厥人痛恨的王方翼死了，唐朝又少了一员猛将，突厥人奔走相告： “王方翼也死了！王方翼也死了！” 突厥人又喝了一回喜酒。他们醉酒当歌，弹起胡琴在草原上唱歌跳舞。 第二年，武太后因为徐敬业已平定，又改年号为“垂拱”，贬她的三儿子庐陵王李显到了房州。 武太后年已六十，艳丽的容颜没有彻底衰退，脂粉钗环，装扮依旧。 自从高宗李治晚年，多次患风眩病，不能与武太后枕席常亲，武太后郁郁寡欢，好不容易捱到高宗李治驾崩。 她如今临朝理政，大权在握。文武百官，她想杀谁杀谁，没有一个敢抗命。 正是雌威大盛时候，只是宫中缺少几个男宠（面首），玉漏沈沈，绣帏寂寂。 唐高祖李渊的第十八个女儿千金公主，按辈份是高宗李治的姑姑，李治和武太后是夫妻，千金公主当然是武太后的姑姑。 千金公主为了在武太后清除李氏皇族的行动中她不被杀害，甘心自降了两辈，她主动提出要求，给武太后当了干女儿。 长安人氏冯小宝，是在洛阳街市上靠卖野药为生的小货郎。他长得相貌俊美，身体魁梧健壮。 千金公主的侍女上街闲逛，走到冯小宝的货摊前问价卖东西。 侍女见冯小宝是高大威猛的美男子，又能说会道，擅长妙语连珠地同她打情骂俏，就一见钟情喜欢上了他。两人偷偷摸摸当了情人。 有一天，这个侍女偷偷把冯小宝领进公主府的闲房子里幽会，不小心被千金公主发现了，千金公主勃然大怒： “你身为奴婢，不守本府规矩，干出这样偷鸡摸狗的事，你自己说该怎么惩罚？” 侍女吓得跪地求饶： “公主，我知道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千金公主又训斥私进公主府的冯小宝，这时冯小宝跪在地上不停地认错，吓得冷汗直流。 千金公主留神一看，咦，这个和婢女耍流氓鬼混的小伙子，咋长得这么英俊帅气？这一表人才的模样，也算得上千里挑一的帅哥美男了。 千金公主转怒为喜，她对冯小宝说： “你说！你是想和我的婢女继续私情贪欢，我让家奴一顿把你打死呢，还是愿意从此切断私情，让我饶你一命？” 冯小宝说： “公主饶命！小子是一时犯糊涂！我再也不敢做下流无耻之事了。我愿意知错悔罪，和她再无瓜葛！” 千金公主说： “我看你眉清目秀，身强力壮，先留在我府上做个仆人吧，但需听话乖顺。你愿意么？能做得到么？” “我愿意！能做得到！谢公主宽恕！” 有吃有住的，还有了一份公主府仆人的差使，冯小宝也不用耍嘴皮子上街卖野药了。 冯小宝感到奇怪的是，千金公主也不安排他挑水劈柴，练武护院，只是吩咐他在书房里看书休闲，派婢女按时给他送好吃好喝的。 天天藏在书房里修身养性，没了街头摆摊卖药的风吹日晒，冯小宝脸上变得越发白皙精致，气色越来越好，二十多天下来，看上去越发英俊动人。 他养精蓄锐，浑身有劲使不完，恨不得去院子里习练拳脚。 有一天，千金公主竟然亲自为冯小宝沐浴更衣，冯小宝受宠若惊又害臊难为情。千金公主说是： “你用不着害臊，你只是我养的奴仆。” 千金公主打量他的健美身材时，似乎在查找他身上有没有疤痕缺陷，冯小宝被看得很尴尬，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这样。 千金公主吩咐婢女把专门给冯小宝量身定做的一套华丽衣服拿来让他换上，冯小宝看上去像是风流倜傥的豪门公子了。 一天，千金公主入宫见武太后，在内室私聊。千金公主说： “母后，女儿我心里总想着孝敬您。可女儿没法在宫中服侍您。 我府上有一位男仆，英俊帅美，高大健壮，干活勤快、听话乖顺，我想把他献给母后服侍您可以么？他或许可以替我为母后尽些孝心哩。” 武太后心领神会地说： “你领他过来试试，干活勤快听话，用着称心顺意，我就留他在宫中，他不习惯，我就再让你领他回去。” 这样，冯小宝进了宫，当晚他就在宫中给武太后更衣侍寝，举止小心恭敬，唯恐服侍不周会招来杀身大祸，他全心全力地表现，当夜翻云覆雨，表现优良。服侍得武太后十分满意。 冯小宝擦去额头上的汗，恭敬地对武太后说： “太后，能够伺候您是小人的福分。 我本是市井小儿，不用顾忌啥，可我出入宫禁，恐怕惹人议论，影响太后威仪尊名。” 武太后说： “掩人耳目不难。你先削发扮作僧人，我安排你去当白马寺住持。 你以后进宫就说是做法事，正大光明出入宫中，没有人说三道四。” 武太后又说： “你出身寒微，祖辈贫贱。我给你编上个富贵身世吧。 我女婿薛家世代名门，你就从今姓薛，我给想了个名字叫薛怀义。 我吩咐女婿薛绍把你编进他们家族谱，让薛绍兄弟从此喊你干爹。你愿意么？” 冯小宝当然求之不得，连声说： “谢太后提携！谢太后赐名！” 冯小宝从此变身薛怀义，堂而皇之成为薛家人，当上了薛顗三兄弟的季父。 在注重门风的唐朝，薛家视为奇耻大辱，加上薛怀义品行奇差，小人得势猖狂傲慢，薛家兄弟恨这个被迫编进家族的无赖薛怀义，也恨武太后太无耻。 宫廷内外都知道薛怀义是武太后的男宠，也知道武太后狠毒残忍，没有人敢议论。 正义的人闭口不谈。不知廉耻的奸臣，见了薛怀义极力讨好奉承。 薛怀义一开始还受宠若惊，出入宫小心谨慎，不敢乱说乱动。后来渐渐骄横狂傲，目空一切。 他出入宫廷竟然骑乘御马，由几个宦官在前后左右护卫。 有时候，薛怀义领着几个随从走到街市上，一边呵斥行人躲避，一边挥舞马鞭，威风显赫无比，就象天子驾临街市一般。 平民百姓来不及躲避的,便被手持铁爪形兵器的仆从抓破头皮,流血倒在路边。 薛怀义以佛教高僧自居，他走到街上，一遇见道士，就命侍从按住他们，把他们强行剃成光头。 薛怀义见了朝臣，即令他们给他行跪拜礼。 就连武承嗣、武三思，见了薛怀义也立即跑到马前 ，给他行僮仆礼。就差喊他一声“姑父大人”了。 右台御史冯思勖上奏章弹劾薛怀义说： “薛怀义横行不法，殴打行人。且魅惑君主，居心叵测，应该废黜。” 武太后看了奏章，只是笑了一下，扔在一边没当回事。 但是冯思勖弹劾他的事被薛怀义知道了，他怀恨在心，想找机会收拾冯思勖。 不久后的一天，薛怀义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埋伏在冯思勖上朝的必经之路上。 天刚亮的时候，冯思勖乘坐马车走到这里。 薛怀义喊： “一起上！给我揍他！” 几个蒙面人冲上去，把马夫吓得喊叫着逃去。 薛怀义黑布蒙脸，一把从马车上扯下冯思勖，啥话也不说，一拳接一拳地捣击。其他人也蜂拥而上，挥拳对朝冯思勖头上、身上一阵乱打。 冯思勖被打晕过去，等他们走后，马夫才敢走回来，把冯思勖拉回家去，找医生治伤。 冯思勖知道是薛怀义干的，但无处申冤，只能吃哑巴亏。 温国公苏良嗣，继刘仁轨后任，武太后特召他为左相，受职入朝。 苏良嗣凑巧碰着薛怀义，勉强给他施了礼。薛怀义竟不还礼，昂着头好像没看见苏良嗣一般。 苏良嗣对左右随从愤怒地说： “你们告诉我，这厮是哪里来的秃驴，敢这般傲慢？” 薛怀义骄横惯了，也不忍耐，对苏良嗣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在骂谁？你这是活腻了么？” 苏良嗣对左右侍从说： “按住这头秃驴，掌嘴掌脸！让他长长记性！” 苏良嗣的侍从们接按薛怀义，连续搧他的脸、搧他的嘴几十下。 薛怀义嘴脸被搧得火辣辣地疼，迅速肿将起来。闻声赶来的几个太监，也知道薛怀义蛮横，宰相苏良嗣也不好惹，不敢上前阻止薛怀义挨揍。 脸被打肿的薛怀义气得怒火冲天，急忙跑去找武太后告状。 武太后见他脸被打肿，红肿的脸看上去滑稽可笑，忍不住笑了： “你薛大师只能走北门，那个南门是宰相专用通道，你怎么能占他的道呢？ 怨你不懂规矩，他当然要揍你，让你长些记性。” 武太后几句话，薛怀义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淋得气焰全消，只能自认倒霉。 武太后怕他再出去闯祸，对外编造了理由，说是薛怀义有巧妙创意，让他在宫中主持新建宫殿“明堂”的设计、施工监造指挥，不允许他随便外出。 左拾遗王求礼是负责监察皇帝言行疏漏和文武百官怠取职违法的言官，性情刚直。 他知道薛怀义是武太后的男宠。 他见薛怀义一个魁梧健壮的男子，整天在皇中晃来晃去，且同宫女时有说笑，上表给武太后说： “臣有本启奏太后： 太宗皇帝时，有个叫罗黑的人，弹琵琶技能很高。 太宗皇帝想让他住在皇宫中教宫女学演奏琵琶，只好先把他阳物阉割去，才允许他住在宫中。 如今薛怀义有些本领，常住在宫廷，请求太后批准，安排人阉割了他，让他变成太监，免得他与宫女厮混，闹出事来。” 武太后看完奏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也不怎么生气，只是把奏章扔在一边，不予批复。 第113章 酷吏横行 又过了一年，武太后装模作样对四儿子豫王李旦说： “朕近年来，临朝理政事务繁忙，常感到困倦劳累，豫王从今继位理政可否？” 李旦上奏表正式回复说： “母后经天纬地，堪比尧舜再世，万民仰望拥戴。 孩儿李旦平庸，无治国才能，确实不能胜任监国之职。 我想我不能也不敢因我资质愚钝，贻害国家社稷。 诚望母后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辞辛劳，继续临政，造福百姓。” 李旦既然坚持辞让，武太后“没有办法”仍然临朝理政。 她自我寻思内行不正，害怕唐朝宗室及朝中群臣，心里怨恨不服，或者有人谋变，于是设立了三个铜箱子，分类投诉举报内容。 三个铜箱子放在皇宫门口，无论是谁，都可以告密，就好像今天的违法举报信箱一样。 举报人可以将密奏投入铜箱中，武太后安排对她忠心耿耿的人，随时去打开箱子，拿出这些密奏交给武太后阅读。 武太后下令：如果有离首都洛阳路途遥远的人来告密，地方负责部门，应提供给告状者马匹和干粮，使他能骑马到达首都。 如密奏属实，就赐给官职作为奖赏。如果密奏不实，哪怕诬告，也不问罪。 这种方法一出，想挟私报复的人，可以乘机诬告报仇。 就是官员同僚之间，素来没有矛盾，也乐得捕风捉影，借告密立功提升官职。 胡人索元礼，因为告密被武太后召见， 对答得体，当即升为游击将军。 武太后令他审问罪犯，索元礼残忍狠毒，审问一人，必定引诱罪犯再牵出几十上百人，辗转牵连，结成特大冤案。 武太后又夸他能干，多次加以奖赏。 尚书都事周兴、来俊臣，纷纷去效仿，变着法儿让被审间的人再牵告别人，周兴多次升官到秋官侍郎，来俊臣升官到御史中丞。 两人手里都豢养了无赖几百名，专门从事告密。 打算要诬告陷害一个人，往往安排这帮无赖们从多处多人同时告状，状词说这个人罪过基本一样，然后立即逮捕严刑审讯，没有不屈打成招的。 酷吏们编写《罗织经》成几千字。作为秘密教材，专门培训如何诬告没有犯罪的人。 审讯犯人的刑具，也是特别研制。 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多种。 有用器械扭翻犯人手脚，叫做“凤凰晒翅”。 有用大绳缠捆腰部，引刑枷向前，叫做“驴狗拔橛。” 有让犯人跪捧大刑枷，上面放置一摞瓦，叫做“仙人献果”。 有使犯人站在高高木架上，引枷尾向后，叫做“玉女登梯”。 有悬石捶犯人头；或烧开醋烫灌犯人鼻腔；有用铁圈箍头，外加木楔，受刑时犯人脑裂髓出。 每审讯囚犯，梆子一响，各种刑具都摆在眼前。犯人不等上刑，已经魂飞胆丧，反正上刑也是死，招供也是死，不如没犯罪随口承认，免得受刑具折磨。 所以内外官员、平民百姓，都知道索元礼、周兴、来俊臣比吃人的虎狼还厉害。 大家都小心呼吸，闭严嘴巴，不敢说一句话。 麟台正字陈子昂看到这种现象心里疼痛，给武太后上疏劝阻，疏里说： “有关部门管事的人憎恨徐敬业带头造反，想清除邪恶根源，挖尽徐敬业余党，于是促使陛下大设特种监狱，重设严酷刑罚。 有的形迹略有嫌疑，口供相牵连，无不尽量追捕审讯，扩大追捕审讯范围。 以至有奸人乘机诬陷，捕风捉影地举报，企图获得赏赐和官职，这已经偏离了惩罚罪人，安抚百姓的本意。 我观察当今天下，百姓姓盼望时局安定很久了。 所以徐敬业扬州叛乱近五十天，各地没人响应，举国安然，丝毫不出现动乱。 陛下不追求清静无为，以挽救疲惫的百姓，反而施用威刑使他们失望。 我或许愚昧，心中大惑不解怎么会这样。 看见天下人忙着告密，因此囚禁成上万人。 穷追真实的情况，一百人中没有一个人确有其罪的。 陛下仁爱宽恕，又宽容了恶意诬告的人。于是奸恶之徒尽情报复得罪过他们的人，有极小的怨恨便声称要密告。 一个人被审问，牵连一百进监狱。捕吏外出抓人，他们的车马多得像闹市上赶集的人一样多。 有人说陛下爱一个告密人，而冤害一百个无辜的人。 天下人焦虑盼望，不知何处是安宁避祸之地。 我听说隋朝后期，天下还算太平，杨玄感作乱，不到一个月就平定。 那时朝政的弊病，还没达到必须土崩瓦解的程度，百姓心里还期望安居乐业。 能活下去谁愿意造反啊。 隋炀帝不明白这一点，指使兵部尚书樊子盖穷查深究，进行大屠杀。海内侠义之士无不遭殃，以至于牵连无辜，杀人如麻、血流成河。 弄得人们活不下去，逼迫无奈真想作乱了，于是豪杰并起，隋朝真灭亡了。 大狱一起来，不能保证没有滥判冤杀的。 受冤屈的人忧愁和嚎哭，他的哀伤哭嚎伤了阴阳调和之气，于是瘟疫流行，水旱灾害随着发生，导致民不聊生，祸乱之心就令人恐惧地发生了。 古代贤明君王慎重惩罚，原因就是担心滥施刑罚逼反天下。 从前汉武帝时，发生巫术害人案件，使太子逃走，刀兵冲突发生在宫殿之内，无罪被害的人成千上万，国家几乎颠覆。 幸亏汉武帝得到壶关三老的上书，豁然醒悟。他仅诛灭祸首江充的三族，其余受牵连的人一概不问罪，天下才得以安宁。 古人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诚恳希望陛下考虑！” 武太后看了奏章没有回应。 同三品刘祎人，见武太后所作所为不正常，私下对舍人贾大隐说： “太后既然废昏君立明君，何必亲自临朝理政，不如把执政权交还皇上，以安定天下人心。” 贾大隐说：“是啊。是啊。” 背地里贾大隐把这段谈话告知了武太后，武太后对刘祎人怀恨在心。 接下来有人诬告刘祎人接受贿赂，又告他和许敬宗的小老婆有男女私情，于是安排刺史王本立审问。 王本立拿了武太后安排审问的诏令给刘祎人看。 刘祎人说： “审问越过司法的凤阁鸾台，程序不合法，算什么诏命！” 武太后听得知他这样说，怒上加怒，竟然下令处死刘祎人。 刘袆人临刑前沐浴，自己写了奏表给武太后，思维敏捷一口气写了几张纸，词句慷慨激昂，没有一句乞求宽恕可怜的话。 麟阁侍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看了刘祎人写的表文,交口赞叹刘祎人正气凛然的气节,不料又让武太后知道了。 她下诏贬郭翰为巫州司马，贬周思钧为播州司仓。 第114章 洛河神石 将军李孝逸，平定徐敬业之乱立下大功，声望越来越高。 他有些骄狂，免不得说话不注意，酒后发牢骚说： “我立了大功，不见武太后给予奖赏。 朝廷如今赏罚不明，母鸡司晨还真不行。” 武承嗣对武太后告密说： “陛下，李孝逸对朝廷有怨气，抱怨剿灭徐敬业立功，朝廷没给他封赏。” 不久，李孝逸被贬为施州刺史。 武承嗣认为对李孝逸惩罚过轻，又凭空捏造出几句话来，对武太后诬告李孝逸： “李孝逸自己说他的名字有个“逸”，这个“逸”中包含一个“兔”字。 兔是月宫中的神灵之物，当为天下人仰望。” 武太后听了又心生疑忌，本打算地把李孝逸诛杀，还是念他平乱有功，特减免死罪，只是把他免官除名，发配儋州。 李孝逸被发配儋州，死在了流放地。 太子舍人郝象贤，是已故中书侍部郝处俊的孙子。 唐高宗李治时，郝处俊曾进谏劝阻武皇后摄政，违背了武皇后心意，郝处俊被处死。 这时又有人诬告郝象贤，说他图谋不轨。武太后于是令周兴审问。 专门织罪名的侍郎周兴，是个杀人恶魔。他任意捏造罪名，说郝象贤谋反属实，应该诛杀满门。 郝象贤家人，惶急万分，争着向监察御史任玄殖喊冤。 任玄殖替他们申冤，反被武太后训斥一顿，先把任玄殖免官，然后把郝象贤处斩。 郝象贤临刑前，对围观行刑的百姓们大骂武太后： “大家知道武氏怎么当上皇后的吗？ 她已受太宗皇帝宠幸，又假装清白，卖弄风骚勾引高宗皇帝！ 她削发为尼在感业寺，不守女德，同和尚滥情鬼混！ 她回宫后害死了王皇后、萧淑妃，她迷惑高宗，靠的是花样迭出、淫秽无耻的床上技巧！” 郝象贤一边骂，一边趁人不备，一把夺过赶集围观的人刚买的一捆木柴，猛力扔向行刑官吏，想一下子把行刑官砸死。 金吾兵急忙上前拦阻郝象贤，几个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直接把郝象贤活活打死。 武太后得知后，命令肢解郝象贤尸骸以发泄愤恨。又令掘开郝象贤爷爷的坟墓，毁棺焚烧骸骨。又把郝象贤远近亲属杀得一个也没有剩下。 从那以后，还加了一个行刑规定： 凡是执法吏斩杀死刑犯人，先用较大木丸住塞入罪犯嘴里，压住犯人舌头，使他们无法说话，免得他们行刑前“胡言乱语”。 武承嗣又别出心裁，派人在一块石头上凿刻文字，上面刻上了“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八个字，把字涂上红色颜料，让雍州人唐同泰抱着这块石头去皇宫进献。 武太后看了看，问唐同泰： “你这块神石从哪里来的？” 唐同泰说： “是我在洛水河撒网捞鱼，不经意间捞上来的。” 武太后大喜，亲自去洛阳南郊祭祀昊天大帝，且下令举行仪式拜河神，正式接受瑞石。 武太后给那块石头起名为“天授神图”。 把洛水河改名为“永昌水”。封洛水河神为“显圣侯”。 年底，假僧人薛怀义负责设计施工监造的洛阳皇宫“明堂”落成，起名为“万象神宫”。 武太后在这里召见百官，自称“圣母神皇”。 封授唐同泰为游击将军。 令在洛水河北岸建神坛，命全国各州都督刺史、皇族宗室及外戚都来参拜洛水河神。 当时传出一种谣言： “武氏将要改朝换代，借了洛河阳受图的名义，召集李氏皇族宫室，先把他们集中在洛河神坛，再全部屠杀。” 于是绛州刺史韩王李元嘉， 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 邢州刺史鲁王李灵夔， 豫州刺史越王李贞， 李元嘉儿子通州刺史李撰， 李元轨儿子令州刺史江都王李绪， 李灵夔儿子范胆王李霭， 李贞儿子博州刺史琅邪王李冲， 虢王李凤， 李凤儿子东莞公李融， 他们都内心不安，不敢前去拜洛河河神。 李撰打算首先发兵反武，编造庐李陵王李显诏书，送给琅邪王李冲，诏书上说： “朕遭到武氏幽禁，皇室李氏诸王应发兵救我！” 李冲也假传庐陵王李显密命，分告诸王说： “武氏将把李氏江山社稷，据为己有。” 李冲招募兵士5000人，在博州（今山东聊城）起兵，打算渡河攻占济州，先攻打武水。 武水县令郭务悌，忙派人到邻县求援。 莘县令马玄素，开始想在半路上拦截李冲，又担心自己的兵力太少打不过，领兵跑着进入武水城，和郭务悌协力守城。 李冲领兵到达武水城下，用多辆柴草车靠在武水城南门，纵火焚烧城门。 李冲本来打算趁火突击进城，没想到火刚刚燃烧起来，风就调转了方向，熊熊烈焰烧向自己人这一边。李冲一看，只好领兵急退。 李冲部将董玄寂对兵士们说： “琅邪王如今与国家军队交战，这是造反。所以上天不帮他，让风反着方向刮，烧我军自己。” 大家听了，越发沮丧灰心。 李冲得知董玄寂有二心，将他斩首示众。兵众越发人心离散，纷纷扔了兵器逃走了。任李冲怎么喊，也喊不住他们。 只剩家僮几十人，还在跟随着李冲。李冲估计起兵不能成功，逃回博州城。他骑马到城门前，对着城墙上的守卒喊： “快开门！我回来了！” 门吏见他狼狈逃回，先放入城中。 门吏孟青棒对同伴吴希智说： “如今琅邪王败回，朝廷必处他谋反死罪。 我们坐等被牵连处死，不如斩杀反贼头目，或许能立功减罪。” 孟青棒、吴希智伙同守兵，一声唿哨，一起扑上去，把李冲砍落马下，又把他乱刀砍死。 他们把李冲首级献给博州官吏，博州官吏想送李冲首级报功。 金吾大将军邱神绩，被武太后命为清平道行军总管，领兵前来平乱。 邱神绩率军到达博州，博州官吏一齐出城迎接。 官吏们向邱神绩进献李冲首级，齐声说： “将军，我们未参与谋反，且已斩杀谋反头目李冲，特献其首级于将军。” 邱神绩恶念顿生，说： “尔等都是反贼，和李冲是同党。如今还想诈称忠顺冒功么？” 他拔出佩刀，把几位官吏全部砍杀，且领兵入城居屠杀百姓一千多家。 原来他见了李冲首级，想独占功劳，干脆得把博州官员杀得一个不剩，便好回去报告，说他们都是李冲的同党叛逆，由他领兵全部剿灭。 他邱神绩斩杀叛贼越多，说明他的战功越大。 第115章 血雨腥风 越王李贞得知儿子李冲已起兵反武氏，父子命运休戚与共，李贞自然起兵响应，攻占了上蔡城。 武太后命麹崇裕为中军总管，内史岑长倩为后军总管，张光辅为诸军节度，统兵十万，前往攻打李贞。 武太后又下诏削去李贞、李冲父子官职，不允许他们再姓“李”，给他们改姓为“虺”氏。 李贞起兵不久，得知儿子李冲已在博州那边战败身亡，又悲伤又惶恐，派使者骑快马告知寿州刺史赵瑰，和他商量停止反武氏军事行动。 赵瑰不敢说话做决定，赵瑰的妻子常乐长公主 ，是李贞的姑姑。她对李贞派来的使者说： “请你回去为我转告越王： 从前创建隋朝的杨氏将要推翻北周政权，尉迟迥是北周皇帝的外甥，还起兵帮助北周征讨杨氏。 尉迟迥虽然失败了，他忠义美名留传后世。 如今全国李姓诸王都是先帝的子孙，为什么不为国家效忠？ 李家皇帝已经像早晨阳光照射下的露珠一样危在眼前。 你们诸王不舍命取义，还活着干什么？ 大丈夫宁当舍命忠义鬼，不做苟且偷生人！就是白白死了也无冤无悔！” 来使回报，李贞得知姑父赵瑰决定起兵，他才打算也继续兴兵讨伐武氏。 这时新察县令傅延庆，已招募到勇士二千多人，领新兵前来与李贞的军队会合。 李贞向众兵士发布宣言说： “琅邪王虽然兵败，魏州、相州几个州 ，有兵力二十万，一朝一夕可以到达我们这边，你们不必忧虑！” 于是从豫州下属各县招募兵士，共得到五千人，分为五个营，令汝南县丞裴守德为将领，负责指挥全军。 李贞在军中封授九品以上官员五百多人，他们虽然封了官位，其实都是出于胁迫盲从，没有推翻武氏的决心意志。 只有裴守德与李贞同心，李贞把爱女嫁给裴守德做妻子，封为裴守德为大将军，每事共同商量。 李贞一面请了道士诵念咒语，又请和尚唱诵经文，祈愿祷告此次起义成功。 李贞命人给将领及兵士，每人发给一张让道士和尚作法术开了光的咒符，说是让将士们随身带上护身咒符，有刀剑不侵的神奇功效。 忽然起义军派出的探马回来报告李贞： “越王！麹崇裕等朝廷平叛将领已领兵到达豫州境内，离豫州城只有四十里了！” 李贞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对女婿裴守德及小儿子李规说： “你俩速领兵迎敌！务必挡住敌人！” 不到半天，裴守德、李规被打得大败而回，他俩属下兵士死亡了一大半。 李贞越发恐惧不安，令兵士关闭官署院门，又用结实粗木杆从门后顶住，李贞藏在院内不敢外出。 猛然听到鼓声震天，料知平叛唐军杀进来了，李贞越发急得神色仓惶，对御敌避敌毫无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守德、李规等人也束手无策。 身边随从对李贞说： “越王难道坐等被杀戮的耻辱到来么？赶紧想办法呀。” 李贞想不出自救脱困的办法，只得喝下一碗毒药自尽了。 李贞儿子李规不忍心母亲被敌人刀剑杀害，含着眼泪、哆嗦着双手，用绳子把自己的母亲勒死了，然后用绳子套住自己脖子，也上吊身死。 裴守德和新婚不久妻子，每人找来一根绳子，也上吊自尽。 上吊前两人眼里闪着泪光悲伤地约定： “人世间容不下我们了，我们到那边再相见。” 他们死了，城中没有头领指挥守城，起义兵士纷纷逃散和投降。 麹崇裕领兵进城，派兵士搜捕李贞、裴守德、李规等造反头领，只搜到他们的尸首。 麹崇裕命人枭下他们首级，派兵士运送东都洛阳。 武太后想杀死韩王、鲁王等李氏皇族诸王，命监察御史苏珦前往查案，调查他们有无串通谋反。 苏珦经过调查，各王都没有谋反真凭实据，于是回报武太后说： “陛下，臣已完成调查，各王都没有参与谋反事实。” 武太后说： “你查得够全够仔细么？确定没有疏漏么？” 武太后一再追问，苏珦言辞激烈地说： “太后您承蒙先朝托付，应怀仁德宽恕之心。 诸王并没有串通谋反，为什么强迫我非要查出点什么来才行呢？” 武太后被他反驳得无话可说，不便再加以责备，只得和颜悦色地说： “苏御史你是才学出众大雅士，我应当另安排别人来查，这个案子本来就不能用你来查呀。” 武太后改令周兴复查，周兴派人再查，随后在奏章里写了： “韩王、鲁王谋反属实。还有李撰、常乐长公主也参与谋反。” 武太后随即下令逮捕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李元嘉儿子李撰、常乐长公主，把他们押送到洛阳，逼迫他们自尽。 霍王李元轨、江都王李绪、东莞公李融，也连坐和越王李贞通谋，先后被逮捕。 李绪、李融被斩首街市口。 李元轨因曾领兵防御突厥，多次立下战功，免杀流放黔州。 他被关押在木笼囚车里，刚走到陈仓地界，突然在囚车里头一歪死了。 纪王李慎向来谨慎胆小，当琅邪王李冲起兵时，檄文发给诸王。 李慎一听送檄文的人说是串联反对武氏的，生怕惹祸上身，赶忙说： “你们这是谋反大罪！ 我不看檄文！也不接檄文！快把檄文拿走，快拿走！” 周兴审问李慎，李慎说： “我没有参与谋反，反叛檄文传到我那里，我不接受也没阅读。我清白无罪！” 周兴说： “你怎么无罪？ 你明知他们是在传递檄文谋反，你为什么隐匿不报？为什么没有及时检举告发他们？ 知情隐匿不报也算通谋！” 周兴把李慎罗织在谋反诸王内，判他免死流放巴州。 押送李慎的流放巴州的的囚车刚一上路，李慎就在囚车里面吓死了。 经查，济州刺史薛觊，他二弟薛绪，他三弟驸马都尉薛绍，也连坐与琅邪王李冲通谋。 薛觊、薛绪被斩首。 薛绍娶了太平公主，是武太后女婿，特免死罪，判罪宗刑杖打脊背一百下。 薛绍被打后关押在监狱，伤情重得不能站立，也随后饿死在狱中。 他在狱中绝食饿死，还是狱吏不给他送吃的被饿死，没有查到史书记载。 第116章 官场沉浮狄仁杰 武太后派右丞狄仁杰，出任豫州刺史，妥善处理豫州一带平乱以后的事。 狄仁杰，字怀英，太原人氏，是唐朝名臣。 他少年时长得神采俊朗，面貌极美。他出身中下等官僚地主之家，从幼年起苦学苦读、求取功名。 有一年，狄仁杰赴京参加考试 ，途中寄宿在一家旅舍。 这天晚上，月光如水，夜阑人静，他在旅舍小房间的烛光下埋头读书。 突然有一位眉眼如画的美丽少妇，偷偷走进来见他。 狄仁杰不得不放下手中书卷，同她礼节性打招呼。 狄仁杰问： “夫人何方人士？为何夜间到访？是否遇到什么难处，需要帮助么？” 少妇回答说： “我就是这旅舍主人的妻子啊。 我丈夫已经死了半年多，我当初心里悲痛，日子长了，也就渐渐淡了。 虽然孤独寂寞，但我心如古井，波澜不惊，没有考虑再嫁，一直守身如玉。 是我今天发现，你是我遇见的投宿我这小店的第一英俊美少年。 白天我被你的仪容俊美迷惑，我管不住内心激情荡漾。 如今春暖花开，今晚又清风明月，特来与你相会，想和你欢度春宵，阴阳相合。 不知美少年看我可中意否？” 狄仁杰听了她的诉说，灯光下又见她容颜惊艳如仙人下凡，自然也欣赏喜欢她，少年狄仁杰一时心情紧张得胸口砰砰跳个不停。 他转念一想：不行。自己正紧张赶考，正事在身呢，怎么能苟且放纵做那羞耻之事？很快又心止如水，不再为她动心。 狄仁杰温和亲切地对她说： “看见你娇艳靓丽，我当然也怦然心动，但我想到一个高僧嘱咐过我的话，就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艳丽少妇很感惊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要拒我一番美意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狄仁杰亲切地说： “我以前住在一家寺院读书，有个境界高深老和尚给我看相说：“依你的相貌，将来必能成大富贵。但要特别谨慎，不要贪恋美色。” 我确实喜欢夫人您的美艳，但我不能不管束自己。” 那个少妇怀着对狄仁杰敬重心情离开了。 狄仁杰顺利通过明经考试，授任汴州判佐。 河南道黜陟使阎立本欣赏狄仁杰德才兼备，向朝廷举荐他，狄仁杰升任并州都督府法曹。 仪凤年间，狄仁杰升任大理寺丞，他在一年内判决大量积压案件，涉案一万七千人，却无一人不服判决喊冤上诉。狄仁杰又被改任为侍御史。 垂拱二年（686年），狄仁杰外放宁州刺史。任内妥善处理民族关系，深受百姓爱戴。 御史郭翰巡察陇右，弹劾了一大批履职不力、涉嫌贪腐的州县官吏。 但当郭翰到达宁州，却不断听到当地百姓的称颂刺史，因此向朝廷奏报狄仁杰德政。不久，狄仁杰被任命为冬官侍郎。 垂拱四年（688年），狄仁杰被任命为江南巡抚大使。 当时，江南之地迷信鬼神之风盛行，遍地都是民间自行设立不在祀典的鬼神祠庙。 狄仁杰奏知朝廷，并焚毁鬼狐神仙淫祠一千七百所，只留奉夏禹、太伯、季礼、伍员四座祠庙，吴地楚地的迷信风气，从此肃清。 不久，狄仁杰奉旨回京改任文昌右丞，九月出任豫州刺史。 狄仁杰到了豫州，查问越王李贞余党现状，发现他们全部已被张光辅下令逮捕，差不多两三千人，张光辅想杀降兵冒功。 狄仁杰不禁哀怜地说： “人命关天，怎么能这样随便抓人呢？” 于是下令为他们卸去枷锁，并写了奏章派使者飞报朝廷。 奏章里向朝廷奏报说： “张光辅抓的罪犯特别多，实际很多是冤枉被抓错了的人。 我为他们奏报冤屈，好象是在为疑似谋逆的人讲情，我还是要说。 我如果装作看不见，保持沉默不说，就违背了陛下量刑慎重不滥捕，心存矜恤的心意。 敬盼陛下怜悯体察。” 很快接到朝廷复旨，令当把这些罪犯全部免死戍边。 狄仁杰曾担任宁州刺史，百姓为他立了德政碑。 这些流放发配的犯人路过宁州地界，宁州父老乡亲都到路边给这些人送吃送喝。宁州乡亲问犯人们说： “是我们宁州的狄使君让你们活下来了么？” “是啊。是啊。 我们本来求生无望，戴刑枷坐等被朝廷处死。 狄大人到任豫州怜悯我们处境，给朝廷上奏章，我们这些人才得以全部免死。 狄大人救了我们一命啊。” 他们相互拉着手，走到百姓自发给狄仁杰立的德政碑前，一边磕头跪拜，一边哭个不停。 犯人们在这里逗留了三天，才肯上路再出发。犯人们到了发配地，也为狄仁杰立了德政碑。 这时，张光辅率领的平乱军队还驻扎在豫州。 张光辅的部将自恃平乱有功，向百姓勒索财物，又向豫州官府勒索钱财，狄仁杰不准许。 张光辅的部将对张光辅告状说： “狄仁杰只是一个豫州地方官，我们是朝廷派遣部队，他敢越权阻止我军在此地获取军需供应，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 张光辅听了部将的谄言，责问狄仁杰： “你一个小小豫州刺史为什么敢轻视朝廷派驻豫州的统兵元帅？” 狄仁杰说： “作乱河南的，本来只有一个越王李贞。 如今李贞已死，难道又冒出你们一万个李贞么？” 张光辅没听懂他的意思，又继续责问。 狄仁杰说： “你率将士10万，是前来平乱的。 叛乱己平定，造反头领已被杀死，你还纵兵抢掠欺负当地百姓，想杀绝已投降的人为你自己报功领赏。 难道不是死了一个李贞，又冒出了你们一万个李贞吗？ 我狄仁杰奉命到这里，是来为民除害的。 我恨不得有把尚方斩邪剑，猛地一剑砍断你的脖子！ 我不在乎我的生死，当然不会怕你！” 张光辅气得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他到回到洛阳，对武太后说： “狄仁杰在豫州目空一切，不尊重朝廷派遣军队，拒绝提供给养。” 武太后贬狄仁杰为复州刺史，又贬为洛州司马。 不久，张嗣明举报张光辅领军豫州平叛期间，夜观天上星象，揣测朝廷能赢还是李贞能赢，并且在朝廷和越王李贞之间两面讨好，骑墙坐看成败。 张光辅因此被朝廷定罪处死、抄没全部家产。 张光辅一死，狄仁杰再次被武太后起用为户部侍郎。 第117章 祭洛神大典 因为平定了李姓诸王，武太后安然出巡，覆行祭拜洛神许诺。 武太后的四儿子“待继位皇帝”豫王李旦，太子李成器等，跟随武太后同行祭拜河神。 内外文武百官，及四夷酋长，也都随从太后圣驾前往。 圣驾出行，沿途在路旁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 旌旗鲜明、戈戟如林的侍卫仪仗队走过来了，他们威风凛凛，乃是威武虎狼之师。 皇室钟鼓管弦乐队走过来了，他们击鼓敲钟，叮咚作声。 他们又吹又弹，优美的乐曲旋律灌醉了人们的耳朵。 捧着各种奇珍母异宝的司祭队伍走过来了，他们捧着人们前所未见的各种宝贝。 围观百姓不敢近前，伸长了脖子观看，他们因此开了眼界，饱了眼福。 祭河神队伍陆续到达洛水河岸边，当差官吏早已布置好祭坛，撑好金黄色帐幔，怀着恭敬的心情，等待武太后亲临主祭。 鸾车到达祭坛前，由一大群宫娥簇拥着武太后下车。 只见武太后头戴凤冠，身穿绣有神龙图形炫彩礼服，迈着沉稳自信的脚步，任冠冕飘带迎风招展，她缓步登上祭坛。 备任皇帝李旦，太子李成器，也尾随武太后登坛。 群臣及四夷酋长，分成左右两排，站立在祭坛下面，恭敬地仰望着祭坛中央武太后的一举一动。 香烟缭绕，鼓乐阵阵。武太后柔腰轻弯，朝洛河河神拜了三拜，拜毕站立一边，让出祭拜位置。 备任皇帝李旦慢步向前，也朝着河神拜了三拜，退立一边，示意他儿子李成器接下来祭拜。 太子李成器匆忙上前，模仿着他奶奶他父亲的动作，也拜了三拜。 他年轻不够沉稳，举动有些仓促敷衍，让人看上去有些滑稽搞怪，但没有人敢发笑，大家依然神色庄重。 三人依次拜完，再命司祭官员朗声宣读祝词。他激情演讲，口吐莲花，赞美河神。全场鸦雀无声，都在凝神静听。 又令游击将军唐同泰，把桌案上供奉的瑞石，小心恭敬地捧下，移放在受图亭内，然后再带回洛阳皇宫。 祭洛河神仪式结束，武太后登上车辇回归洛阳皇宫。 武太后这番洛河巡幸，场面宏大气派，是自唐建国以来，最热闹的一回。 武太后令薛怀义主持设计施工监造的新宫殿“明堂”,高294尺，方圆300尺，共分为三层。 下层象征一年春夏秋冬四季，中层象征每天的十二个时辰。 中层上部外围为圆顶，周围安置九条张牙舞爪的神龙盘踞其上，分别朝着九个不同的方向。 第三层是明堂顶层，象征一年二十四节气，也设计为圆顶。楼层高一丈，用黄金镶条做装饰。 明堂被武太后正式命名为“万象神宫”。 在明堂北面，又修筑起高五层的“天堂”，中间供奉众多彩塑佛像。 人们顺着阶梯，扶着栏杆，信步登上天堂的第三层，就可以俯瞰明堂了。 明堂和天堂竣工落成后，武太后加封新宫殿建设工程总指挥、她的情夫薛怀义为左威卫大将军，兼封梁国公。 第二年正月初一，武太后在万象神宫大摆酒宴，招待群臣及外国使者。 她挥动长柄美玉礼器，嘴里念念有词，担任首祭拜天地众神。 备任皇帝李旦担任次祭，太子李成器担任三祭。 祭礼结束，武太后高坐明堂，接受文武百官及四夷使者朝拜圣驾，众人山呼“太后万岁”。 武太后颁下诏旨，以垂拱五年，改为永昌元年。（即中宗嗣圣六年）。颁令大赦天下，赐天下百姓畅饮美酒，官民同醉七天。 武太后拜洛神受图后，想篡夺唐室自称皇帝，武承嗣也积极怂恿他姑姑武太后称帝。 武承嗣劝武太后称帝的言论行动都特别卖力，他想武太后称帝以后，等她老了，他或许能继皇位。 武太后家族的人，相继控制朝政大权。直臣苏良嗣已被罢免，索元礼、周兴、来俊臣等酷吏，全部依附了武家官员。 索元礼、周兴、来俊臣等人，专门负责监视李家宗室及朝臣，发现有不服武太后的嫌疑言行，就诬陷他们谋反，相继逮捕他们并杀死。 从武太后改元年号永昌到第二年又改年号天授，相距一年多，所杀唐朝宗室及唐朝大臣，几乎数不过来。 唐朝宗室被杀的有： 李玮、李公湮、李谧、 李蓁，李俊、李修琦、 李寿、李厥、李素节、 李续、李亶、李上金、 李璥、李璟、李颖、 李直、李敬、李志业、 李勋、李策、李知言、 李黯、李玄、李玄贞。 群臣被杀的有： 骞味道、邓玄挺、 张光辅、弓嗣业、 张嗣明、郭正一、 弓志元、弓彭祖、 王令基、魏玄同、 崔詧、刘易从、 李光谊、刘延景、 黑齿常之、赵怀节、 刘景先、王本立、 范履冰、王安仁， 柳明肃、苏践言、 白令言、裴居道、 那思那惠、张行廉、 杜儒同、张楚金、 裴望、膳丞琏。 以上被杀的人，他们的亲属都被流放荒凉偏远地区，史书上查不到他们流放后生死记载。 武太后查到周书有《武成》一篇，和自己的武姓相合，于是遵用周朝历法，承认周为武氏族宗。 武太后召用宗秦客为凤阁侍郎。 宗秦客是武太后叔伯姐姐的儿子，很有些小聪明，任职后天天待在宫里造字。 他与武太后一起编造出十二个新字，其中有个“瞾”字，是日月当空，普照天下的意思。 武太后决定专用这个瞾字，给自己起名叫“武瞾”。 武太后再授薛怀义为辅国大将军，封鄂国公。 薛怀义招集大批游手好闲的无赖少年，把他们剃去头发，变成僧徒。这些人横行洛阳，人们敢怒不敢言。 薛仁义既是武太后男宠，又以高僧身份领导佛教工作。 他领导群僧从浩如烟海的佛经里找到一部《大云经》，里面记载一位女皇帝统治国家，最后修成正果，成了神佛。 这样的记载为武太后名正言顺当皇帝提供了经典依据。 薛怀义又带领一群和尚注释《大云经》，编写成《大云经疏》，用通俗语言注解佛经。 书上说李家唐室气数已尽，武太后是大肚弥勒佛投胎转世，应替代李姓唐朝为人间新君主。她是上天派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圣贤。 武太后大喜，诏令把这两本书，大量印刷及相互传抄，发行天下。 侍御史傅游艺，率领关中老百姓九百多人，走了几百里路，到达洛阳上奏表，奏报里请求说： “关中百姓奏请太后： 请太后自己称帝。 建议改国号为大周。 建议把备任皇帝李旦，给他改姓为武。 以顺应天意民心。” 武太后说：“不行。不允许这样。” 同时，她下诏给傅游艺升官，让他担任了“给事中”。 第118章 武氏称帝 傅游艺劝进武太后称帝的事发生后，随后有文武百官、皇室宗亲、远近百姓、四夷酋长、和尚道士等各界人士共六万多人，联名上表，表示支持傅游艺请武太后称帝。 备任皇帝李旦，也对武太后说： “儿臣请求母后恩准我改姓为“武”。我实在不想再姓“李”了。” 有两位大臣奏报武太后： “上天派凤凰飞来兆示祥瑞。 臣等看见体形硕大的凤凰神鸟，扑棱着绚丽翅膀，拖着五彩长尾从明堂飞入上阳宫。 它后来又降落在左台那边的高大梧桐树上栖息，过了很久才肯飞走。” 又有朝臣对向武太后报告： “微臣发现了几万只红色神雀飞到朝堂屋顶，它们放开婉转的歌喉鸣唱，这也是上天兆示祥瑞呢。 请求太后立即称帝，以顺应天意大势。” 既然天意人愿，众望所归，武太后也不好再推辞。她正式下诏许可，改国号唐为周，旗帜由金黄改为大红色。 武太后登上则天楼，颁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授。” 群臣请求武太后加上尊号，称为“神圣则天皇帝”。 降备任皇帝李旦，为皇嗣子。恩准李旦改姓为“武”，称为“武旦”。 皇太子李成器，改名为“武成器”，是为皇太孙。 过了五天，立武氏七代宗庙于洛阳，追尊远古周文王为“始祖文皇帝”，先妣姒氏为“文定皇后”。 罢祀唐朝宗庙，只祭祀李渊、李世民、李治三代皇帝。 冬至那一天，武则天在万象神宫祭祀天帝，天地三界众神一同受祭。给下列武氏族人加封官爵： 武承嗣为魏王。 武三思为梁王。 武攸宁为建昌王。 武攸归、武重规、 武载德、武攸暨、 武懿宗、武嗣宗、 武攸宜、武攸望、 武攸绪、武攸止、 皆封授为全国各地郡王。 改武则天皇帝的故乡山西并州文水县为武兴县。 天降圣贤在文水，此地当属人杰地灵。则天皇帝诏令武兴县象汉朝刘邦发祥地丰县沛县一样，百姓享有世代免徭役待遇。 武氏的亲族乡邻，都得托福沾光。村里老人们盛赞： “则天女皇重情重意，富贵至尊，没有忘记推恩父老乡亲。” 武则天皇帝的爱女太平公主，自从丈夫薛绍死在狱中，一直守寡，孤苦无依。 武则天心疼唯一的亲生女儿，给她加封食邑达到惊人的三千户。 太平公主不缺钱财，缺少称心如意的郎君。 公主还是高兴不起来，她的食邑超过朝廷一品官两倍多了，也不见她向母亲武则天表示感谢。 武则天想：我女儿咋不高兴呢？准是她丈夫死在狱中不久，夫妻情深意笃，她心里悲伤过度，并且对她这个母亲又失望又怨恨。 想到这里，武则天打算再给女儿找个新驸马。 这时碰巧武承嗣的妻子死了，武承嗣想迎娶太平公主为新妻子，武则天已经答应下来。 但是太平公主嫌弃武承嗣那张脸长得太难看，满心的不愿意，她脸上仍然不见一点笑容。 武则天对太平公主说： “那就你自已选丈夫吧。你选中哪个算哪个。” 太平公主一脸害羞地说： “你想让女儿嫁给武家人么？除非武攸暨不可。 我就相中了他。” 武则天说： “武攸暨已婚，早就有正妻了，难道女儿你愿意嫁给他当小妾么？” 公主腼腆地笑着说： “陛下是全天下的主人，我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我为什么要嫁给人家当个小妾？ 我听说人富贵了，更换个妻子，也是平常的事儿。 只要陛下您一句话，不就促成了么？” 武则天点头答应说：“行。行。就依你。” 武则天召入武攸暨，对他说： “朕的女儿太平公主看上你了，说是非你不嫁哩。 朕要你休了现在的妻子，迎娶太平公主可否？” 武攸暨向来害怕悍妇，一是怕一提休妻，原配妻子必定跟他大吵大闹。 二怕前面赶走了母夜叉，后面再来一只母老虎，害怕太平公主受武女皇宠爱，脾气骄横刚烈不好相处，一时不敢答应。 他嗫嚅地说： “臣感谢陛下美意，然臣的妻子没有犯下过错，我如果喜新厌旧，休去结发妻，借此高攀富贵，会遭世人耻笑责骂。” 武则天被他拒绝，心里愤恨起来，不久就秘密派人派人毒死了武攸暨的妻子。 武攸暨没了妻子，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迎娶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得偿所愿，自然欢天喜地，婚礼排场阵势不减当年。 他俩好似天作之合一般，婚后武攸暨谨慎忍让，太平公主骄横任性，一强一弱，倒也能和谐相处，彼此吵不起架来。 武则天又任命： 司宾卿史务滋为纳言。 风阁侍郎宗秦客为检校内史。 给事中傅游艺为鸾台侍郎平章事。 宗秦客劝进武则天称帝有功，所以得任内史。 傅游艺入朝才一年，罕见的迅速升官。他的官职由下等官直升到三品。 他穿的官袍先是由青色(八品官服）变成绿色(七品官服)。 又由绿袍变成红袍（五品官服)。不久又由红袍变成了紫袍（三品）。所以人们喊他为“四色朝官”。 内史岑长倩、大将军张虔勖、邱神绩，御史来子珣，都被武则天赐姓为武。 他们分别成了武长倩、武虔勖、武神绩、武子珣。 不久，宗秦客接受贿赂被人举报，武则天把他撤了职，不再任用。 邱神绩、史务滋、史务滋，傅游艺，被人诬告谋反，陆续判了死罪被砍了头。 靠着制造冤案邀功的酷吏周兴，又升任文昌右丞。不久他也被人诬告谋反，说他和邱神绩是同谋。 武则天对来俊臣说： “天天审别人谋反的周兴，他自己也参与了谋反么？你来审问他吧。” 一天，来俊臣正在和周兴坐在一张桌子前对饮，他俩脸对着脸，一边喝酒一边用筷子夹菜吃。 这时宦官送来了武则天令他审周兴的正式诏令。 作来俊臣接下诏令，独自看完收了起来，对周兴说： “朝廷命令我审一个罪犯，我担心这个罪犯不好对付，不肯如实招供，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兴把酒杯往桌子一放说： “这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让人抬一只大瓮来，下面堆上一堆木柴，把木柴点上火，烧这只大瓮。 让被审的犯人坐在大瓮里，罪犯在里面烫得嗷嗷叫，不怕他不招哄啊。” 来俊臣于是吩咐人抬了一只大瓮，把瓮架起来，瓮下面燃起木柴炭火，瓮被烧得灼热烫人。 来俊臣看到瓮烧得够热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对周兴说： “有圣旨让我审你，请你入瓮吧！” 来俊臣说着，把诏令展示给周兴看，周兴不等看完，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跪地认罪。 武则天对他格外开恩，只判周兴流放去岭南。 押送周兴的木笼囚车走到半路上，被他怨杀人命的仇家多人埋伏在路边草丛里，突然冲上路面截杀他。 那群蒙面人手持刀剑，朝木笼囚车里的周兴乱砍乱刺。 囚车木笼被砍烂，周兴被剁成肉泥。恶贯满盈的周兴从此永远消失了。 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冤杀好人，酷吏索元礼比周兴还残忍狠毒，这时也有人告他谋反，他很快被判了死罪，也被行刑砍了头。 第119章 母子和姑侄不一样 武则天称帝后，李氏皇族已经被诛杀得所剩无多了。 旧太子李贤遗留的三个儿子，分别是李光顺、李守礼、李守义，都被出幽禁在皇宫中。 “皇嗣子”李旦的儿子，除了“皇太孙”李成器有人自身自由，其它儿子只准许居住在皇宫内，不准外出。 武则天赐四儿子李旦姓了武，算是表明母子关系亲密，暗中仍提防李旦发动政变，派人监视着李旦一言一行。 凤阁舍人张嘉福，刻意揣摩武则天心思，暗中指使洛阳人王庆之等召集几百人，上奏表请求武则天立侄子武承嗣为皇太子。 内史岑长倩，已升任右丞相，表示坚决反对，对武则天说： “皇位传人现在就在东宫里，不应该再有立嗣的动议！ 请陛下传旨痛切斥责妄议立武承嗣为太子的人。 他们提这样的建议是唯恐无下不乱。” 武则天迟疑不决，召问地官尚书格辅元。武则天问： “他们提议立武承嗣为太子，你怎么看？” 格辅元说： “皇嗣子豫王李旦是陛下您的亲生骨肉，他没有过错，为什么废黜他？” 武承嗣盯着储君的位置很久了，听说岑长倩、格辅元反对立他为太子，又恨又怒。 随后武承嗣嘱咐纳言欧阳通诬告岑长倩、格辅元谋反。 欧阳通拒绝诬陷他俩，武承嗣马上另安排别人向武则天密告岑长倩格辅元谋反。 武承嗣亲自入宫对武则天进谗言，诬陷岑长倩格辅元密谋造反。 武则天信以为真，说： “把岑长倩、格辅元抓捕入狱。让来俊臣进行审讯。” 来俊臣命人把岑长倩的儿子也拘捕起来。 来俊臣审问他： “他们谋反的这些人是不是还有欧阳通？ 你供出他来，我给你减罪免刑。” 岑长倩的儿子怕受刑具折磨，疼痛难忍，吓得一边哭一边说： “我爹他们确实商量造反，我知道他们在一起商量的人里面，确实有个人叫欧阳通。” 欧阳通也被来俊臣派人抓了起来。 欧阳通知道不顺从武承嗣，会招来牢狱之祸。来俊臣审问他时，他义正辞严地辩论，毫不屈服。 欧阳通喊道： “你们借刑狱整治无罪的人，卑鄙恶毒！ 作恶多端，必遭报应！老天会收拾你们！” 来俊臣仗着武则天、武承嗣信任他，为所欲为，给欧阳通使用酷刑。 各用刑具经过一遍，欧阳被折磨到疼昏多次，醒来还是不肯屈服，说： “我是朝廷忠臣，你们想屈打成招么？我被折磨死了也不会屈服你们！” 来俊臣见酷刑无用，自己捏造编写了欧阳通认罪供词，报告给武则天： “陛下，岑长倩、格辅元，欧阳通三人共同密谋反叛，罪证确凿，现已查实。” 武则天传旨将三人处斩。 刑场上刀起头落，三人被无中生有的冤枉杀死。 武则天又召王庆之入宫，困惑不解地问他： “如今皇嗣子李旦是我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你认为应该废默他？” 王庆之回答说： “古人有句话说：神仙不享用不是同类人奉送的祭品，老百姓不祭祀外族的祖先。 如今陛下即登帝位，天下已归武氏所有。 您还让本来姓李的人今后继承皇位，为臣实在不能理解。” 武则天说： “你现在就退下，待朕仔细想想！” 王庆之仍然趴在地上苦苦请求，迟迟不肯起身退出。 武则天送给他一张盖有御印的纸，并嘱咐他说： “如果你有事，可以把这张纸作成为皇宫出入凭证，见到这张纸，守门官吏就不敢阻挡你了。” 王庆之这才磕了头退去。 武承嗣没能实现立他为皇太子的心愿，按捺不住有些内心焦虑着急。他对王庆之说： “你有随意出入的证纸，继续入宫请求！不停地请愿！直到陛下同意！” 王庆之说：“行。行。好。好。” 他愿意给武承嗣当走狗，天天入宫求见武则天。 武则天不胜其烦，开始讨厌王庆之赖皮狗般纠缠式请求不休。 王庆之心急，武则天反而冷静，她暗想：确定继承皇位的人，事关重大，不适宜很快做决定变动更改。 她召入凤阁侍郎李昭德问： “王庆之请求让朕废黜皇嗣子李旦储君位，改立武承嗣为太子，你怎么看？” 李昭德笑着说： “这事还有想么？ 天皇（指高宗李治）是陛下您的丈夫，如今皇位继承人是陛下您的亲生儿子。 自古没有不把皇位传亲生儿子，而传给比儿子亲情疏远侄子的。 陛下的天下来自于天皇传承，陛子您应将皇位给自己的儿孙，是为千秋万代打算。 如果立武承嗣为天子，以后身为侄子的武承嗣既不会入宗庙祭祀姑父，也不会祭祀自己的姑姑。 自古侄子不祭拜姑姑，传位给他，今后没有人供奉祭祀您了！ 只有陛下您的直系儿孙才会永久祭拜宗庙对不对？” 这一席话，武明天一下子想明白了。她对李昭德说： “现在王庆之天天来求见，苦苦请求立武承嗣为太子呢。 朕让宫廷刑吏给你取一根刑杖来， 你去责问阻止他吧。 朕要你把他彻底赶出去，让他别再来扰烦朕了！” 李昭德得了御赐刑杖，拿着刑杖和皇宫刑吏一起往外走着，正好遇见王庆之靠出入证进了宫门，昂着头往皇宫里面走。 王昭德把刑杖交给宫廷刑吏，腾出手来，一把抓住王庆之。 王庆之不知所措，也又不敢奋力挣脱，只是不停地喊叫着请求： “李大人放开我！李大人放开我！” 李昭德也不理他，大声对宫廷刑吏说： “这个黑心贼要废掉我朝皇位传人，想立武承嗣为太子。 我奉陛下旨意，赐给我刑杖执法，你可以用这根刑杖揍杀此贼！ 现在给我开打！狠狠地揍他！” 皇宫刑吏也正在恨王庆之天天来皇宫滋闹纠缠，已经对王庆之不胜其烦，愿意听从李昭德吩咐。 “好来！”宫廷刑吏疾步上前，把王庆之拖倒在地。 宫廷刑吏先挑选他身上不是致命的部位，抡起形杖开始不停地殴打。 “唉哟！”“唉哟！” “求打轻些！疼啊！” 王庆之疼痛地惨叫着。 敲打到几百下时，王庆之叫不出声了。 只听见棍子打在他惹身上他身上，发出“啪啪”声响。 王庆之的气息慢慢变得微弱，眼眶里、鼻子里、耳朵里里开始往外冒血。跟看就不行了。 宫廷刑吏又打了他几下，王庆之就不喘气、不心跳了，他的三魂六魂脱离肉体，赶往阴曹地府报到去了。 第120章 狄仁杰入狱 武则天任命武攸宁为纳言，起用狄仁杰为地官侍郎同平章事。 狄仁杰神色庄重入朝议事，不肯曲意讨好奉迎武承嗣等武氏官员。 鸾台侍郎乐思晦，右卫将军李安静，也和狄仁杰一样刚正不阿。 他们都遭到武氏官员的嫉恨。武承嗣指使来俊臣： “你暗中给狄仁杰、李安静、乐思晦罗织罪名，想办法尽快除掉他们！” 来俊臣认为狄仁杰刚刚得到武则天赏识重用，怕一时很难扳倒他。 李安静在武则天改周称帝时，不肯参与联名劝进，决定上奏章先诬陷李安静。 来俊臣说： “臣发现不只是李安静谋反，乐思晦和李安静关系亲密，也难免参与密谋。” 武则天最恨“谋反”这个字眼，一听就怒从心起。她对来俊臣说： “对二人严加审讯，查清谋反行迹！” 来俊臣派人抓捕李安静，并亲自审问。说： “李安静！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说出你和乐思晦的密谋过程！” 李安静朗声说道： “我是唐朝廷老臣，要杀就杀。 如果你告我谋反，纯属凭空捏造，子虚乌有！” 乐思晦也抗辩不屈服。说： “你们看谁不顺眼，想除掉谁，就诬陷谁谋反？ 凭空给人捏造罪名！” 他俩都不认罪，来俊臣只好伪造认罪招供笔录，拿给武则天看。说： “二人供认不讳，谋反已查实。” 武则天说：“斩了。” 下了一道斩首诏令，刑吏行刑，把乐思晦、李安静魂魄送去了各一个世界。 武则天觉得事事顺心如意，于天授二年冬季，改新年号为如意元年。 随后武则天发现自己又长出了新牙齿，她惊喜地认为这是长寿吉兆，又改如意元年为长寿元年。 年前武则天曾派“存抚使”巡视全国各地，让他们搜寻举荐人才。 改新年号特别加恩，朝廷对奔赴各地的存抚使举荐的人，无论有智慧的或是蠢笨的人，都加以委任官职。 朝廷对举荐上来的“人才”，上等试用 是让他们担任凤阁舍人、给事中。 次等试用让他们担任员外郎、侍御史,补缺拾遗校书郎。 当时有人作诗嘲笑朝廷滥任官吏的荒唐现象。诗句是： 补阙连车载， 拾遗平斗量。 把推侍御史， 腕脱校书郎。 意思是： “充任官位到补阙的人多到用马车来运载，任命官员到拾遗的人像粮斗里的米粒一样多。 遇见路上行人，伸手随便抓住一问，他是个侍御史。 再随意伸手抓个行人，他从手里挣脱，原来他是校书郎。” 有个举人叫沈全交，觉得这首诗说得不够充分，又给这首诗编上了两句说： 曲心存抚使， 眯目圣神皇。 意思是：居心不正、犯了糊涂的存抚使，不睁眼睛不察贤愚的圣明皇上。” 御史纪先听说了沈全交的续编诗句，对武则天说： “举人沈全交编诗嘲讽诽谤朝政，应该用刑杖在朝堂上抽打他的脊背作为惩罚。 狠狠揍他一顿，可以警示那些企图效仿他不敬重朝廷的人。” 武则天听了笑着说： “如果朝廷没有滥用官吏到了荒唐可笑的程度，也就不会有人编成段子嘲笑朝廷对吧？” 武则天把这事不查究、不问罪。她最恨臣子谋反，小错小罪有时倒不计较。 没多久，有诏令颁下，授任郭霸为监察御史。 当时这个郭霸又传成一种笑柄，人们把他叫做“四其御史”、“吃便便御史”。 郭霸以前担任宁陵县丞，听说给徐敬业起兵造反，他主动请求参军入伍参加平叛作战。 他为了能当兵入伍，对唐军平叛将领发誓说： “我想参军是为了能亲手抽徐敬业的筋,吃徐敬业的肉，喝徐敬业的血，掘徐敬业的骨髓。” 他原话是： “吾欲抽其筋、吃其肉、饮其血，绝其髓。” 他如今当了御史，因此人们叫他“四其御史”。 有段时间，中丞魏元忠得了病，郭霸前去探望慰问。 郭霸为了讨好权贵，偷偷去茅厕私尝魏元忠一丁点排泄物，回屋装作很高兴地样子，对魏元忠说： “名医说过病人便便有甜味，就病情危重不可治，如今是苦味的，保证您得的不是要命的大病，能够康复。” 魏元忠当面没有责备他，心中觉得他情商有问题。 病愈后，魏元忠动不动就把郭霸这件不太风光的事告诉别人，因些人们又叫郭霸“吃便便御史。” 武则天喜欢郭霸这种善于讨好奉承的人，不管他有在什么卑鄙行为，照样给他提升官职、增加俸禄。 来俊臣受到武承嗣催促，一心想陷害除掉妨碍他们为所欲为的所有忠直之臣。 既已害死李安静、乐思晦，武承嗣又令他牵连上狄仁杰。 来俊臣凭空编造罪名，对武则天说： “陛下，狄仁杰涉嫌和已被处死的李安静 、乐思晦串通谋反。 和狄仁杰一起谋反的还有： 同平章事任知古， 同平章事裴行本， 司农卿裴宣礼， 右丞相卢献， 中丞 魏元忠， 滁州刺史李嗣直。 这是一桩多人谋反大案。 请求陛下颁旨准许臣彻查。” 武则天深信来俊臣，颁布诏令说： “拘捕狄仁杰等人，由来俊臣审讯定案。” 狄仁杰被逮捕入狱。来俊臣命狱吏押着狄仁杰到审讯室接受审问。 来俊臣严厉责问狄仁杰： “朝廷没有薄待你们，高官厚禄供养你们。你们为什么坏了良心、恩将仇报、图谋反叛？ 说说你们谋反的情况吧。” 狄仁杰镇定从容地说： “大周代替大唐，万事更新，朝中大臣也该更新。 我是唐朝旧臣，甘心接受大周判罪诛杀，我谋反是实情！” 来俊臣忍不住笑着说： “好你个敢作敢当的硬骨头朝官，实话实说不隐瞒，不用动刑就招供。脆快人！” 来俊臣又审问任知古。 任知古知道落到了来俊臣手上，不可能有不认罪就无罪释放的，料定已经难逃一死，哈哈大笑一声说道： “我们谋反是实情。 给我们定谋反死罪吧。我们只求速死！” 只有魏元忠争辩说： “我们没有谋反，对朝廷忠心耿耿。说我们谋反纯属陷害诬告！” 来俊臣不再审问，命令狱吏： “把这七个罪犯全部关押起来，等待定罪判决！” 第121章 狄仁杰出狱 判官王德寿，走进监狱牢房探视狄仁杰，对他说： “你把平章事杨执柔，牵连进你们的谋反案，我可以免除你的死刑。” 狄仁杰厉声说： “苍天厚土，可见我对国家社稷忠心赤胆，你为什么让我诬陷好人，陷我于不仁不义？” 说到这里，狄仁杰突然用头猛撞牢房侧边的柱子，顿时血流满脸。 王德寿见狄仁杰这样，急忙摇摇手，说： “算了。算了。我不强迫你了！你别这样啊！” 又转身嘱咐狱吏说： “把立柱用软布包起来！别让他再撞伤了！ 你们对他好一些！” 从那以后，狱吏对狄仁杰宽松和善了不少 。 不怎么被狱卒监视了，狄仁杰撕开棉衣，从棉衣里子上撕下一块布，咬破右手食指前端指肚，殷红的血液不断流出来。 狄仁杰用血液在那块布上写了自己被诬陷的冤情，把写好在布上的血书藏在棉衣内层。 第二天，王德寿又来监狱看望他。狄仁杰对王德寿说：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这身棉衣棉絮太厚，热得没法穿了。请你安排你的下属狱吏，把棉衣转交给我的家人，让他们把棉絮撤去。” 王德寿说： “行。行。这个好说。” 当即吩咐狱卒拿着狄仁杰的一身棉袄棉裤交给了狄仁态的家里人。 狄仁杰的儿子狄光远，撤除棉衣内棉絮时，发现了父亲狄仁杰在狱中用血写在旧布上的血书。 狄光远敲皇宫的门，哭着说有冤情要申诉，得以见到皇帝武则天。 武则天看完了狄仁杰写得血书，让宦官去喊来俊臣入宫。 武则天问来俊臣： “狄仁杰谋反案有重大冤情，你怎么审的案？” 来俊臣对武则天说： “狄仁杰自从被关进监狱，我没有令人剥他的衣服，他在牢房里住的地方也很舒适。 我也没有给他施加刑具，没有严刑拷打逼问。 如果他不是心中有愧，怎么会自己痛痛快快承认谋反呢。” 武则天说： “全案人犯，都认罪了吗？” 来俊臣说： “只有魏元忠还没有招供坐实。” 武则天说： “你必须让审讯官员审得明明白白，免得冤枉了人。” 来俊臣一边说：“诺。诺。”一边返身退出。 来俊臣回去后，当下命令侍御史侯思止继续审讯，不审别人，只审不肯招供的魏元忠。 魏元忠仍然极力辩解，说： “我从未谋反，为何给我强行加罪？” 侯思止对狱中刑吏说： “此人顽固死硬，给我把他头朝下、脚朝天，倒挂起他来！” 魏元忠说： “我这人命苦，就象我骑驴时，一头从驴背上一个倒栽葱栽了下来，头朝下了，脚还挂在驴鞍的踏脚板上。 我现在脚朝上、头朝下被驴拖着走。” 他这样说，侯思止听了恼怒起来，打算采用更严酷的刑具。 魏元忠说： “侯思止！你如果想要我魏元忠的头，尽管割下来！ 你如果想让我自己供认谋反，任你怎么拷打折磨，我魏元忠不会承认！” 正说着，忽然通事舍人周琳到来，边走边说： “我奉陛下诏令来巡视犯人。” 侯思止赶紧停止审讯，并且派心腹速去报知来俊臣传臣： “皇帝派钦差到监狱查看情况。” 来俊压急忙吩咐狱吏给狄仁杰穿戴整齐，让他来见钦差周琳。 武则天派来的周琳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害怕来俊臣凶恶狠毒，到了监狱，一直是唯唯诺诺，甚至连正眼看一下狄仁杰什么情况都不敢。 来俊臣随即安排王德寿冒充狄仁杰写了《认罪谢死表》。让周琳携带着向武则天复命。 周琳回宫对武则天说： “我看到狄仁杰在狱中处境挺好的。他气色还不错，没有受到拷打虐待。” 乐思晦被以谋反罪斩杀后，他的家产被查抄一空，遗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也被充入司农寺当仆役。 他年仅九岁，生得眉清目秀，天资聪明。心里一直盼望为父亲洗刷冤屈。 这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利用武则天设置的告密制度，写了申冤诉状投入皇宫门外的举报铜箱，举报来俊臣滥刑枉法。 武则天召见了他，见他是个聪明俊俏的可爱男孩，兴致不错地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话想说？” 他跪在地上镇定从容地说： “我叫乐金钊。我的父亲乐思晦已经被问罪斩杀。我已经家破父亡。 今天我来举报，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家，是为了陛下的法律公正而来。 陛下您虽然英明，但您有臣下欺瞒您。 现在国家法度被来俊臣所操控玩弄。 他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靠施酷刑把无罪的人屈打成招，冤杀忠良。 如果陛下您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挑选一个您最信任的人，把他交给来俊臣审问。 不知多少忠于朝廷的人，只要让来俊臣一审问，一顿刑讯逼供，没有一个不是被定罪为叛党！ 他们都没有罪，也得乖乖认罪伏法，被加罪问斩、身首异处。” 武则天说： “你这么一个不大的孩儿，竟然也看透了来俊臣么？” 武则天对乐金钊说： “好吧。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当即安排宦官到监狱中，宣诏让狄仁杰等七人入宫进见。 狄仁杰等人入宫见到武则天，行过臣子之礼，一齐喊道： “陛下，我们都是被冤枉的啊！” 武则天说： “狄仁杰，你来说吧。 你们如果真被冤枉了，为什么前面还招供认罪了呢？” 狄仁杰愤慨地说： “如果我不先承认谋反，早被来俊臣他们用棍棒打死，用酷刑折磨死了好几回了。 您想我命早没了，就没机会今天在这里见到陛下您了！” 武则天又问道： “为什么你还写了认罪谢死表送给朕看？” 狄仁杰说： “臣没有写过认罪谢死奏表啊，压根没有这回事。” 武则天令左右侍从： “拿过认罪谢死表来给他看看。” 狄仁杰接过认罪谢死表，仔细审视了一会，对武则天说： “这好像是判官王德寿的笔迹。我的笔迹不是这样的。 他这笔迹没有一处和我是相同的。 陛下你认识我的写字特征，往细了想，您就能发现这字迹不一样。 这是他们伪造的啊。” 武则天点了点头说： “我认识你的笔迹，你这一说我也明白了。确实不像你写的。 这样，你们七个人就从今天出狱，都各回各家吧。” 七人跪地谢恩说： “谢陛下英明！谢陛下明辨冤情！” 武承嗣得知他们七个人已被释放回家，急急忙忙入宫进见武则天，话语急切地说： “这七个人已经有谋反的意图，陛下为什么释放他们？” 武则天说： “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们也没有显露谋反的形迹，何必滥杀大臣？” 武承解还不肯作罢，继续请求： “留着他们，祸患无穷！杀了他们，利于安定！” 武则天说： “皇帝不能反悔食言，你没听说这句话么？ 你明知我放了他们在先，想让我再反悔抓起他们来么？不能这样！” 武承嗣知道再固执请求也没用了，沮丧失望地从皇官退出。 他不肯善罢甘休，随后又秘密嘱咐御史台官员多人联名上奏，请求诛杀狄仁杰等七个人。 御史台官员不敢得罪武承嗣，几个人凑合在一起商量，写了一篇态度模糊，词语模棱两可的奏章，递给了武则天。 御史霍可献，是这次七人谋反案中裴宣礼的外甥，他为表示大义灭亲、忠贞于皇帝，竟然跪伏在地上，对武则天说： “陛下如果不肯杀我舅舅裴宣礼，我情愿撞死在这台阶前！” 说着，猛然用头碰击宫殿台阶，顿时血染台阶。 来俊臣启奏武则天说： “陛下，谋反七人中，裴行本罪恶重大，不可不杀。” 秋官郎中徐有功，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说： “陛下有好生大德。 来俊臣不肯顺从陛下，反而劝陛下当残暴君王，他这是什么意思？ 请陛下明察！“ 武则天说： “你们都不要在朝堂争论了。朕自有折衷办法。 大家都退朝吧。” 众臣散去。 这天下午，武则天颁布诏令，贬任： 狄仁杰为彭泽令。 任知古为江夏令。 裴宣礼为彝陵令。 魏元忠为涪陵令。 卢献为西乡令。 又令： 裴行本流放岭南。 李嗣真流放岭南。 第122章 李昭德治邪 武承嗣是武则天的爱侄，担任左丞相，权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唐朝的李姓宗室，内外文武百官，好多人被他谄害。 他想除去皇嗣子李旦，自己来当太子。 可是没料到突然接到令，诏令说： “免去武承嗣左相职务。” 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查问武则天身边的人，才知道是侍郎李昭德劝说武则天给他免职的。 武承嗣不由得独自大怒说： “李昭德呀，李昭德！你是活够了！ 你敢在老虎头上搔痒么？我让你死了都没有下葬的地方！” 正在发恨，又听说李昭德已升授同平章事。 武承嗣越发忍耐不住，竟出门上马，跑进皇宫去了。 李昭德是长安人士，性格刚毅 ，自从担任侍郎，用刑杖揍死王庆之后，很受武则天信任，国政大事都找他商量。 李昭德乘机秘密告诉武则天说： “魏王武承嗣，权势太重，应该加以限制约束才好。” 武则天说： “武承嗣是朕的侄子，所以才委以重任。” 李昭德说： “姑侄虽然有亲情，究竟不如父亲和儿子。 儿子都有杀父亲的，何况姑侄呢？ 如今武承嗣位居亲王，又兼任宰相，权力大得和皇上差不多，恐怕陛下未必能长久安居天位了。” 武则天不禁吃惊地说： “朕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你说的话提醒了朕呀！” 于是亲下手诏,罢免武承嗣左丞相官职,授任李昭德同平章事。 武承嗣忿忿不平地骑马跑着进入宫门，下马入宫、求见武则天。 宦官报告： “陛下，魏王武承嗣求见。” 武则天说： “让他进来吧。” 武承嗣匆匆地走进宫殿，武则天问： “你来有什么事么？” 武承嗣说： “陛下给臣免去了左丞相取务，使臣卸下了肩上重担，臣不胜庆幸和感激。 但李昭德私结同党、排斥异已，喜欢肆意打击好人。 这个人如果被委以重任，掌握了大权，一定会导致变乱。 陛下应该废黜他，免得以后导致麻烦。” 武则天神情严厉地说： “任用李昭德，我才能睡觉睡得安心，他能替我操劳国事。你为什么劝我贬黜他？” 武承嗣想继续劝说，刚要张口，武则天摇摇头说： “你不必多说了。用他不用他，我自有主见。” 说完，一甩衣袖一转身，走回后宫去了。 武承嗣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闷闷不乐地出了皇宫回家。 李昭德掌控朝政大权，裁撤酷吏，不遗余力地扶正官场风气，并且严禁官员和百姓好大喜功，虚报夸张祥瑞。 有个人给宫廷献来一块白色奇石，白色中间有红色花纹图形。 李昭德问那人： “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你敢来随便当成宝石进献？” 献奇石的人回答： “这块石头有红心，与普通石头不同，所以进献给皇上。” 李昭德说： “是这块石头有一颗红心，象征它忠贞丹心？ 照你这么说，其他的石头都没有红心，都是些要谋反的石头么？” 李昭德一句话，说得身边的官员都开心地笑了。 李昭德弯下腰，双手捧起那块石头，把它扔了出去。 李昭德对那个献石的人说： “别弄这些东西糊弄人！快滚快滚！” 没多久，又有个襄阳人叫胡庆，用红色漆在一只乌龟的肚子上写了“天子万万年”五个字，抱着这只乌龟来进献祥瑞。 李昭德冷笑一声说： “又来欺骗糊弄我么？” 李昭德把乌龟拿过来，用短刀在乌龟肚上轻轻刮了几下，红字就彻底刮没了。 李昭德对武则天说： “这个刁民胡庆以雕虫小技，欺骗圣上，想讨巧领赏，请求把他治罪！” 武太后说： “小民愚昧无知，本心并不坏，只是蒙骗手法拙劣，饶了他让他回家去罢。” 补阙朱敬则及侍御史周矩，趁着李昭德在朝廷议政的时候，一齐向武则天上书奏请对犯人减轻刑罚。 武则天颇为赞许并采纳。 监察御史严善思，正直敢说。因当时告密诬陷的风气盛行，严善思特别痛恨，上奏疏劝谏。 武则天说： “这种现象，确实危害极大，你来审查吧。” 严善思经过公正调查审讯，发现所有的告密事件，大多数是虚假的。 共查出诬告他人的人有八百五十三人，都给他们诬告罪，让他们受到了惩罚。 来俊臣冤害好人的“罗织经”从此失效，他的那一伙罗织党从此有些泄气和衰败。 来俊臣痛恨严善思破解了他冤杀好人冒功的办法，暗中与侍御史侯思止、王弘义等诬陷严善思谋反，严善思被定罪为流放骧州。 李昭德对武则天说： “严善思公正正直，他全力阻止来俊臣冤杀良善，来俊臣就捏造罪名加害他。” 武则天知道李昭德受到来俊臣诬陷，宣诏说： “授任严善思为浑仪监丞。” 恶吏侯思止目不识丁，因为此前告密他人有功，被授任为游击将军。 后来他请求武则天说： “陛下，我请求担任朝廷御史一职，以监察不忠于朝廷的官员。” 武则天说： “你不识字，为什么还 想当御史？” 侯思止说： “獬豸（xièzhi)这种神兽也不识字，它却能特别有智慧，能狭制住各种邪怪。” 武则天听了很高兴，于是下令让他担任侍御史。 侯思止任职后和来俊臣狼狈为奸，共同捏造罗织罪名，祸害安分守己的官员和百姓。 这时武则天下令禁止个人私自屯积织有花纹图案的丝绸，侯思止违反规定大量私藏了织花彩绸，被李昭德查觉，把这事报告了武则天。 武则天说： “用刑杖责罚他。” 侯思止被宫廷刑吏用刑杖打死在朝堂上。 侯思止死了，官吏和百姓都欢庆相告。 来俊臣失去了能干的爪牙，恨不得遇见李昭德把他按到地上一顿揍死才解恨。 他想对武则天诬陷李昭德，但一时没法如愿陷害死他，只好先忍着。 第123章 构陷李旦 武承嗣心怀不满，日夜琢磨除去皇嗣子李旦，秘密嘱咐武则天的宠婢韦团儿诬陷李旦王妃。 韦团儿按嘱托向武则天密告：李旦的皇嗣子妃刘氏、德妃窦氏，她俩使用巫咒邪术，诅咒当今皇帝。 武则天信以为真，待二妃入朝向她请安时，喊左右侍卫： “将皇嗣子妃刘氏、窦氏拿下！” 两人哭喊：“冤枉！我们无罪！” 喊也无用，她俩从此人间蒸发，连尸骨在哪儿都查不到了。 皇嗣子李旦的两个爱妃同时消失不见，李旦只是背地里偷偷抹眼泪，连向武则天喊冤申诉都不敢。 尚方监裴匪躬，内常侍范云仙，私自去见李旦，又有人把这事报告了武则天。 武则天下令： “把他俩用腰斩处决！” 从那公卿以下，都不准私自见李旦。 武承嗣又嘱咐韦团儿等人，向武则天密告李旦暗中有发动政变、逼武氏皇帝退位意图。 武则天颁令： “由来俊臣审理彻查。” 来俊臣令捕吏把李旦皇嗣子府平日时的侍役，全部捉拿押到法堂审讯。 来俊臣神情堂皇坐在法堂宽大的椅子上，吩咐刑吏把所有刑具都摆在大堂里。 他“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惊堂木，待审的人被吓得汗毛竖立，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 一开始，被审的嗣太子府仆役们还跪在公案前，一齐喊冤： “豫王冤枉！皇嗣子冤枉！” 来俊臣喊： “给他们上大刑！看看他们嘴硬还是骨头硬！” 仆役们扛不住来俊臣大发虎威，指使刑吏用刑杖虐打。 皇嗣子府上的仆役们要么被棍棒抽打，要么被刑具夹伤，不到半个时辰，已被折磨得有的血肉横飞，有的奄奄一息。 来俊臣再三胁迫，喝令说： “你们还不认罪？还盼着继续受刑么？” 大家已不堪忍受酷刑，无可奈何地说：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愿意招供。” 来俊臣把桌案上的一摞纸扔了下去，又从墨盘里取出几只笔，让刑吏分给众人。喊声： “你们写认罪书！每个人都写！” 突然有一个人闯入审讯法堂，大声喊： “用木棍毒打三遍，哪有不屈打成招的？ 皇嗣子没有谋反，为什么硬要说他谋反？ 我是一个乐工，本来不敢评论这事！ 但如今皇嗣子荣辱生死，事关社稷，怎能不站出来辨明是非？ 我刨腹割心给你们看！我替皇嗣子表明心是红的！” 说到这里，他解开衣服，露出胸膛，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朝胸腹横划一刀，竖划一刀，顿时鲜血直喷，他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来俊臣一眼看去，见他死尸般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已血流满地，未免心惊起来。 来俊臣慌忙起坐走近察看，那乐工已是胸腹开裂，五脏可见。来俊臣吩咐左右侍从： “用手试试他口鼻，看看是否已气绝。” 侍从用手靠近他口鼻，说： “还有微弱呼吸。尚未气绝。” 正想为他处理治疗，这时有宫监到来，传达圣旨说： “皇上有旨，抬伤者入宫医治。” 来俊臣不敢怠慢，便令多人小心抬着他，跟随宫监一起入宫。 来俊臣下令停止审讯，暂时将全案人犯，关押狱中。 武则天因案情重大，预先派人探察法堂，听说有人剖心喊冤，立即下令把伤者抬入宫中，她亲自验看。 武则天察看了那人伤情，果然奏报不虚，急令传入御医诊治。 御医沈南璆，全心全意地给他诊治，说： “我看还可以救治，好好治或许能保住命。” 当下挪他进入静室，由多位医官运动妙手，先将五脏安置原处，然后用桑皮线缝好皮肤裂口，外敷止血治创伤良药，让他生长肌肉，伤口愈合，好不容易用各种方法调治了一个晚上。 待到第二天天亮，才看见他嘴唇微微能动，眼睛也微微能动。 见他渐渐苏醒过来，御医又给他灌服了人参汤，服用大补提气药物，御医才觉得他一条性命基本保住。 御医对武则天说： “他的命已保住了。” 武则天再次亲临探视，乐工身体还不能动弹。 武则天说： “你伤得太重，身体不能动弹。不用行礼。” 武则天又问：“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他已经有了知觉，忍着剧烈疼痛，说了一声： “臣是太常乐工，长安人安金藏。” 说完他留下了两行眼泪。 武则天也忍不住黯然神仿伤，愧疚地说： “我自己的儿子我都不信任他，才导致你经历这样的苦难。 你真是一个忠臣啊！ 好好静养，朕派宫中宦官服侍你，直至康复。” 武则天返回皇宫宫殿，嘱咐宫内宦官传旨给来俊臣。诏令说： “将皇嗣子李旦府上所有侍役，全部无罪释放。就此结案，不再审问。” 第124章 武则天诏命花神 长寿三年的春天，武承嗣召集两万六千人，联名上奏，请求武则天改尊号为“越古金轮圣神皇帝。” 武则天喜欢被人奉承，批准了改尊称的请求。 她临驾则天楼接受万民拥戴的新尊号。改年号为：“延载”。祭祀宗庙大设酒席，遍宴群臣，忙和了好几天。 武则天余兴未减，领着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等人，前往皇宫御花苑游览。 此时正值初春，春寒还未彻底消退，各种花木已生出嫩绿的新叶，未开放的花苞分布在枝杈之间。御花园还没呈现百花盛开的艳丽春景。 武则天说： “这几天来天气暖和晴朗，为什么花朵还都没开呢？” 武承嗣说： “还不到开花时节。” 武三思说： “我想它们还没接到要它们开花的圣旨，不敢随便开花。 如果陛下您下诏旨让它们开花，花神应该服从命令呢。” 武承嗣说：“这事恐怕不一定。” 武则天听了也沉默了。 太平公主敢说敢做，紧走两步，凑到跟前对武则天说： “圣上恩德广布天下，百神自然也恭顺听话，花儿不见得非要按时节开放，只要陛下降了圣旨，总有几棵花朵盛开。” 武则天经她这样说，不觉突发奇想，吩咐侍从取来纸笔，自拟四句诗说： 明早游上苑， 火速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 莫待晓风吹。 这四句作为敕令，递给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吩咐侍从：“快去搬个高梯子来。” 然后太平公主选择花苞最密集的向阳树侧搭上梯子，一手扶梯，一手拿着敕令，登上高处，把敕令挂在高处树枝上。 然后跟随武则天，又玩赏了一回，方才回宫。 第二天早晨起来，太平公主派侍女去御花园察看，侍女兴高采烈地回来说： “花儿开了！花儿开了！” 太平公主高兴得心花怒放，匆匆梳洗完毕，小跑着赶去报知母亲武则天。 武则天高兴地对太平公主说： “果真有这样的事么？” 当下传令君臣免于上 朝，让王公大臣，都到御花园赏花，参加赏春踏青宴会。 快到中午时分，武则天临驾御花苑。文武百官早已到齐恭候多时，列队向武则天道 贺。 武则天格外高兴，四面一看，果然有好几处花枝，向着太阳盛开了花瓣。 花儿朵朵，红白相间，参差点缀枝头。武则天以为花神服从命令，武三思、太平公主、王公大臣，争相说着奉承赞美的话。 大家说：“陛下恩威通达四海，连百花神都服从诏旨呢。” 武则天听得眉飞色舞，笑逐颜开。 中午时分，酒筵开席，群臣列坐侍宴，恭敬拱卫武则天皇帝，频频端杯举筷。 酒至半酣，武则天命宦官查明已开放各花，把花名一一报知给她。 大约报花名到几十种时，武则天忽然问道： “牡丹花开了没？” 这样突然一问，使传报报花名的内侍，噎住了喉咙，不敢作声。 武则天问：“还没开么？” 内侍只好答应一声：“是。“ 武则天转喜为怒说： “牡丹花不识抬举，快给朕把它们移出御花苑之外，贬谪洛阳各处野外。” 内侍奉了诏令，传旨给管理花园的官员。园官即吩咐园丁们把园中所种植的牡丹，全部挪出，散种野外各处空闲地上。从此牡丹花称为洛阳花，又号称洛阳牡丹甲天下。 这年八月，梨花盛开。又有人称祥瑞报喜。武则天摘了梨花放在袖子里，在殿上从袖子里掏出犁花来，给群臣看。众臣又是称贺。 只有平章事杜景俭跪在台阶下启奏说： “眼下已是秋季，百草枯黄，树叶掉落、没料想梨花独自盛开。 梨树秋天开花使寒暑节气失去秩序，是我们当臣子的犯有过错，上天在警示我们。” 武则天听他这样说，一脸愕然，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说： “你算是宰相之才了。 ” 武则天说完，一脸不悦地退朝。 李昭德给武则天上奏章弹劾酷吏王弘义。王弘义和来俊臣一样，都是人品顽劣的地痞无赖。 有一天，王弘义领着仆从去抓人。他们骑马从路上走过，路边有一片甜瓜地，满地的甜瓜上已有不少成熟的，看上去特别诱人。 一个瓜农正弯腰在瓜田里锄草。王弘义也不下马，骑在马上喊： “喂，种瓜的，送给我们几个甜瓜吃吧？我们又渴又馋。” 瓜农舍不得白送，说：“吃可以，拿钱来买。” 王弘义心里想：我在洛阳城进街边饭馆，就是吃霸王餐，什么时候给过人家钱？店家不都忍气吞声不提钱，等我们酒足饭饱了，又笑脸把我们送出门外？ 想到这里，王弘义的坏心眼马上就来，他喊叫着说： “我看见你的甜瓜园里有这只白兔出没，你们地方官有令，命见到白兔，立即捕捉交给官府。” 王弘义回头对手下随从说：“进瓜田寻找白兔！” 随从们骑马踏入瓜田，不大一会功夫，好好的一片瓜园，甜瓜藤蔓和甜瓜都被马蹄踩烂。 唐朝时，朝廷有规定，田野上遇见白兔、白狐狸、白鹿珍奇野兽，要捕捉了进献给皇帝，报告祥瑞。 瓜农不敢阻拦他们，眼看着一年的辛苦劳动被毁掉了。 他们没抓着白兔，扬长而去的时候，瓜农望着被毁瓜田精神崩溃，蹲在瓜田里放声大哭。 李昭德知道后感慨地说： “汉朝有个酷吏叫苍鹰狱吏，如今有个凶恶的白兔御史！” 延载六年(694年)，来俊臣因为受贿和奸淫被贬职。王弘义也受到牵连，被流放海南琼州。 王弘义被押送到半路上上，从身上掏出提前伪造的假诏令对押送他的人说： “皇上早有诏旨，让我返回洛阳。现在该拿出来给你们看了。” 押送他的兵士不敢怠慢，又和他一起从汉北返回。 这事被李昭德知道了，忙令待御史胡元礼前往查验怎么回事。 胡元礼追上他们，要出诏旨来看，认出是假的。他质问王弘义： “你为何公然造假撒谎，伪造诏令？” 王弘义无话可说就狡辩说： “如今你是御史，我也当过御史，咱们是一样的，你放过我吧。” 胡元礼一听气得暴跳如雷： “你当年是御史，我是洛阳县尉。 如今我当上了御史，而你是被流放的罪犯。 我怎么跟你这个无赖下流胚一样？！” 胡元礼命令随从说： “给我狠狠揍这个坏胚！揍死为止！” 胡元礼的随从抡起棍子揍王弘义，王弘义疼得哭爹喊娘。打了王弘义几十下，直到把他打得翻了白眼、蹬了腿、断了气。 第125章 火烧明堂 来俊臣因犯贪赃淫乱罪，被贬为同州参军。 急得武氏官员不知所措，忙吩咐凤阁、鸾台多位官员，纷纷上奏疏给武则天，都说： “李昭德拥权自重，专断骄横，不贬黜他不行。” 既然众口一词，武则天也觉得他侍权骄横，不再信任他。 这时突厥侵犯边境，武则天调任李昭德为行军长史，跟随朔方道大总管薛怀义，率唐军前往抵御突厥。 突厥阿史那骨笃禄，常领兵到唐朝边境抢掠人口和牲畜。 唐军方面以前是程务挺、黑齿常之两位名将，相继领兵防御，突厥那时有贼心没有贼胆，不敢入侵。 两人先后被判罪斩杀，唐朝边防没了智勇双全的得力猛将。阿史那骨笃禄开始领突厥兵在唐朝边境横行无忌。 后来阿史那骨笃禄老了，没有多少气力了，就快抢快回，出马领兵抢劫一圈，立即回军。 延载元年，骨笃禄老病死去，他弟弟阿史那默啜颇有勇略，自立为可汗，率众进犯灵州。 武则天任用薛怀义为行军大总管。 薛怀义是武则天男宠，花心和尚，对用兵作战一窍不通。 薛怀义自从受封鄂国公、辅国大将军，越发骄横跋扈。 他所有平时花费钱财，全向国库支取，肆意挥霍。 他有一种奇思妙想，每月开一次无遮大会，不分贵贱、僧俗，智愚，善恶，人人一律平等，聚在一起斋会。 众多善男信女，集会在寺院中，薛怀义见到有姿色的女子，就让她们留宿禅房，同她们厮混取乐。 首都洛阳的人们都畏惧他，就是妻儿女儿被他奸淫，也只好忍气吞声，不敢申冤报仇。 即使有人报官府申诉，也没有哪个官员敢捉拿他问罪。 薛怀义召募年轻力壮的僧人几千人，作为他的帮凶。 这些壮僧也不安分，不守佛教戒规，来闲无事琢磨采花问柳，吻朱唇枕玉臂，依偎飘逸秀发，拥抱婀娜杨柳身。 洛阳女子，不知被他们这群花心秃驴糟蹋了多少。 薛仁义天天在寺中宿花眠柳，与众僧用肉身弘扬佛法，天天体验新鲜刺激，一度没有兴趣受召入宫，去专门服侍武则天。 武则天每次传召他，薛怀义时常找各种借口不去，被应召十次也就去三四回。 武则天于是另寻一个床伴，就是御医沈南璆。沈南璆的房中术，不比薛怀义差，武则天也算欢慰满意。 但是她担心薛怀义在外闯祸，听说他的僧徒多是力大体壮的猛士，索性让他领兵御寇。 武则天想：让他领军北征，如果他出征得胜，算是选对了人。 如果薛怀义阵前死在敌军手上，也算借敌兵的手消除了这个后患。 偏偏薛怀义运气好，一领兵出征，都还没交战，突厥兵就退走了。 武则天已经疑忌李昭德，令他为行军长史。又命苏味道做行军司马，陪同李昭德处置全军粮草后勤。 出征时连李昭德这样的当朝宰相，都受他节制，薛怀义格外得意。 薛怀义还没到朔方，突厥兵就退去。薛怀义领兵返回，沿途和李昭德议事，多次发生意见冲突。 回到洛阳后，薛怀义对武则天说： “李昭德这人专断蛮横。没法和他共事，不除掉他真不行。” 武则天贬李昭德为南宾尉。杜景俭一贯支持李昭德，又因为他说话不小心，泄露宫中机密，被贬为并州长史，死在赴任路上。 薛怀义派人制造泥塑大佛，供在皇宫明堂北面的天堂里，佛像高九百尺，佛像的鼻子像一艘船那么大，大佛手掌上的小指头能容下十个人坐在上面。大佛衣服彩绘五彩缤纷、光鲜夺目。 一场暴风刮坏了佛像，武则天安排薛怀义组织人力物力重修。 薛怀义支取库银二百万两，督工重造，忙碌了两三个月，才得修复原状。他入宫告诉武则天说： “报知陛下，大佛修复完成，已经光彩如初。” 武则天语气淡淡地说： “知道了。你退下吧。” 薛怀义见武则天没有什么兴致，自己也失望地退出。 他默默地想： 从前他俩何等亲呢，今自班师以后，修复大佛，已经历经一百多天，从未有过召幸我，如果不是有人替代了我，她怎会对我这般生疏淡漠？ 薛怀义私下访问宫人，宫人受武则天密嘱，不敢走露消息，什么也探听不出。 薛怀义左思右想，想出一个办法，请求在皇宫明堂上开无遮大会，得到武则天批准。 薛怀安排人晚上施工，偷偷在明堂下面，挖地为深坑，深约几丈，藏着一尊泥塑佛像，内设升降机关。 僧徒信众们集会时，他派人悄悄开动机关，佛像从坑中慢慢升出。他对僧徒信众们说： “神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预兆如意吉祥哩！” 薛怀义又秘密派人杀了几头牛，用牛血在拼缝的巨幅厚布上命画工画了二百尺高的大佛，然后他对武则天说： “这是我割破膝盖，用自己的血画成的。” 武则天只是淡淡一笑，便不再理会他。 巨幅大佛挂像和地下佛像升出地面奇观，轰动洛阳都城，一时善男信女云集明堂。 薛怀义从国库运出十马车钱币，派人往空中抛洒铜钱，形成一阵阵“钱雨”。 人们争相抢拾，发生了踩踏事件，踩死了六位老人和两个小孩。 第二天，薛怀义吩咐人在明堂天津桥南，挂上佛像设置供奉，预先发请柬，邀请大小官吏，届时出席集会。 官吏们害怕得罪薛怀义，不敢不来参加。 只有武则天高居深宫，连续多天没有露面。 薛怀义本来想通过这些出彩显能的事，做给他的老情人武则天看，引起她的关注和垂爱，没想到只收获了失望和沮丧。 薛怀义越发怀疑,就在群臣宴会酒席散场之后,留住两三个特别熟识的朋友，追问宫中状况。 有个肚子里不藏事的快嘴朝臣对薛怀义说： “薛大将军怕是要失宠喽！ 你那位至尊红颜已经移情别恋，你的情敌就是御医沈南璆。他晚上在宫中服侍至尊哩！” 薛中怀义不禁妒火攻心，大怒说到： “反了天了！他真是反了天了！” 随即送别好友，等到半夜之后，薛仁义怀着失宠的愤恨和妒嫉，悄悄到了天堂，偷偷放起火来。 天堂占据高处，在明堂北面，天堂起火，明堂自然也被延烧。 这天夜晚又刮着强劲北风，砖木结构的天堂和明堂越烧越旺，冲天火光照耀得洛阳城夜晚像白天一样明亮。 晚上执勤皇宫卫士，首先发现了火情。 他们拼命呼喊并迅速报告皇宫禁卫军首领。 “天堂明堂有遗漏！ 宫人快醒醒！都去灭火啊！” 他们喊着，救火的人越来越多。 薛怀义放了火，装作和他毫无关系，远远地逃走躲藏了起来。 皇宫禁卫军将领组织兵士抬水担水灭火，只是火势太大，运水很慢，灭火努力毫不见效。 大火烧到天亮，可燃木材烧得差不多了，火势变小，才得以泼水扑灭。 一座金碧辉煌的明堂，一座气势恢宏的天堂，都是天下百姓血汗凝聚。这时已变成一堆焦黑建筑垃圾。 高大的彩塑佛像，被烧裂成几段、彩器烧焦的刺鼻气味布满洛阳城。 武则天正准备改新年号为慈氏,吩咐在明堂设置酒宴招待群臣。 忽然得到报知明堂天堂都被大火烧毁，有些惊惶不已。 拾遗刘承庆说： “发生出人意料大火，请求停止举办酒宴集会。” 左史张鼎说： “火流皇屋，更显我大周国运红红火火。” 通事舍人逄敏说： “昨夜神佛弥勒显圣，追赶天魔到了明堂，如今天魔已灭，这是弥勒圣佛助力圣上除恶。 陛下恩德浩荡，大周国运久长。” 武刚天只是微笑不回答。等他们没得说了，才说： “这是宫内仆役不注意小心防火，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武则天命宦官召入薛怀义，问薛怀义说： “你知道你督造的明堂毁于天火么？” 薛怀义说： “臣已知。不知何故如此，深为痛惜。” 武则天说： “既已如此，痛惜也无用。朕命你从国库领取金银，重新修造。” 第126章 了结薛怀义 薛怀义纵火没有被查问治罪，越发骄狂傲慢，对武则天也有些负气和轻视。 他无所顾忌，对着熟人朋友诉说： “女皇帝负情忘义，有了新欢，忘了我这个老情人了！” 他震惊世人的话被一传十，十传百。早有大臣密报武则天： “鄂国公薛怀义无中生有、污言秽语诽谤圣上。” 武则天又懊悔又痛恨，投鼠忌器，一时不便下手。忍耐了好多天，已是寒冬腊月。 武则天又改年号为“天册万岁”，没几天又改元“证圣。” 改新年号时，群臣朝贺。薛怀义赌气不来参与。 他已狂傲到不把武则天放在眼里，带着气恼和醋意，继续到处散布武则天的坏话。 他有时对人说： “我和女皇帝同床共枕时，她有个怪脾气，完了事总喜欢枕着我的胳膊睡觉。” 有时他对人说： “女皇帝脾气怪，我侍奉她时，她总喜欢砰碰触我的小小乳尖。” 他还把他和武则天发生的闺房私密行为，不加守密的一一抖落出来。听的人惊奇之后，没有不掩口而笑的。 武则天已多次听到臣下密告： “陛下，薛怀义已经淫疯魔怔，编造谎言，到处散布无耻下流话语，败坏陛下名声。建议抓捕问罪处死他。” 武则天听了又恼又羞，她想直接派人处死薛怀义，又怕让世人知道了影响更坏。 她想起来召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商量对策。 太平公主受武则天疼爱，她母亲武则天的宫中情事，她早已知晓。 太平公主对武则天说： “我早想跟陛下谈论这事，只因陛下自己不开口对我说起，我也不敢先提起。 试想陛下您是尊贵弥勒圣佛投胎转世人间，要挑选三五个的侍寝之臣，本是正当合理、天经地义。 陛下本应该从公卿贵族中挑选英俊有学识修养的人来充当男侍，为什么让薛怀义这个出身低贱的市井无赖、头顶无毛的粗俗秃驴，侍奉在您身边呢？” 武则天说： “我也早有了后悔的意思，想除掉他，怕除掉他惹的我名声不好，一直没法下手。” 太平公主说：“这哪里是什么难事？” 武则天说： “他手下聚集几千壮僧，如果除他时走露了风声，让他逃脱，他必然反叛。 虽然能很快荡平反叛，但是他在被剿灭前必定肆无忌惮到处宣扬隐私之事，散布难听坏话羞辱我，彻底败坏我名誉。” 太平公主笑着说： “这事只管交给女儿处理，我让他身体和头分作两处，且丝毫不会发生陛下顾虑的那些事儿。” 武则天喜形于色地说： “我就叫你见机行事。你要特别小心，别让他逃脱后闹得不可收拾。 公主说：“行。行。” 太平公主出宫回府，就开始付诸行动。 她先派人召来驸马武攸暨的哥哥左羽林大将军武攸宁，秘密嘱咐了他几句话。 太平公主又挑选了十个健壮的侍女，嘱咐她们说： “到时候……手脚麻利些，动作快准狠！你们人多不用怕他！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侍女们回答。大家都对太平公主唯命是从，开始分头行动。 等到天色黄昏，太平公主派武则天一位心腹太监，带口谕去见薛怀义说： “传陛下口诏，今晚召薛将军入宫侍寝。” 薛怀义得到武则天召他入宫的消息，又喜悦又疑虑。 喜的是又被再次召幸，疑惑的是，怎么这么久不理我了，又再次召见我呢？ 薛怀义带六名健壮的仆从，各自骑马入宫。 走到皇宫门口，守门兵士得知是皇上召见，允许他们进入皇宫内院。 薛怀义观察了宫内没有异常动静，才跳下马，把马拴好。 几个人继续往里走，大踏步走上皇宫后殿台阶。 台阶边只有几名侍女站在那里，她们对薛怀义一行人喊声： “仆从止步！” 她们上前阻止了薛怀义六名健壮随从，不准他们继续跟随薛仁义走进内宫。 薛怀义见殿阶上下，只有几位侍女，不见一名兵卒。 薛怀义料想一切正常,没有别的意外之变，便迈步放心走进后殿。 正走着，没想到后头突然打来一闷棍。 痛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啊哟！”大叫一声，跌倒在后殿台阶上。 这时七八个侍女一起上来，把他摁住。他手脚被按住，想挣脱没有成功。 七八个侍女有摁住他的，有用粗铁链缠捆他胳膊腿和身体，他还没有反抗奏效，已被结实捆绑起来。 有两个侍女扳开他的嘴，把一颗较大的圆球木丸塞进他嘴里，压住舌头，他没法正常说话了。 薛怀义还盼望同来的六名僧徒，跑过来救他。 他口中塞着木丸，不能正常发声。只能“啊！啊！”发出喉声，像一头猪被杀前绝望地喊叫一般。 这时，武攸宁已指挥指挥精锐兵士几十名，冲到台阶前。他们一阵挥刀乱砍，把薛怀义的六名随从，全部杀死。 薛怀义随从被杀光，这些兵士又乘势扑向薛怀义，一名勇健兵士快步上前，只见刀光一闪，薛怀义被结果了性命。 兵士们当下把薛怀义尸体拖到宫外，扔进一大堆已点燃的木柴中焚烧，最后烧得只剩几根残骨。 残骨冷透，兵士们用木箱盛了残骨，送入的白马寺，压在石塔下面。 薛怀义被除掉，太平公主又推荐了一位妙龄少年郎君，入宫当男宠。 第127章 张昌宗入宫 太平公主引荐俊美少年入宫，陪伴武则天。 这个少年叫张昌宗，是已故太子少傅张行成的本家族孙子。 张昌宗有个哥哥叫张易之，因为父辈做官得以谋得官职， 一次次升官做到“尚乘奉御”。 兄弟俩都容貌俊美，皮肤很白，身材修长。他俩通晓音乐，吹拉弹唱样样都会。 张昌宗这年二十岁，生得眉清目秀，体形健美好看。 太平公主先是对武则天盛赞张昌宗是万里挑一美男，说得武则天怦然心动。 武则天同意召入张昌宗，吩咐宫人先把他捯饬装扮一番。 给他换上华丽丝绸衣裳，用胭脂淡涂嫩唇，用白色脂粉轻涂脸面。淡妆似有似无，恰到好处。 又吩咐宫女用芳香兰花花瓣浸泡在水里给他沐浴。让他口中含上去除口臭的香料，变成没有缺陷的完美俊男，送入寝宫。 武则天审视了一眼张昌宗， 心里十分满意。 一经侍寝测试，说不尽的旖旎，描述不完的缠绵。 武则天想：薛怀义绝无此风情，沈南璆也应自渐形秽。 她从未经历如此酣畅淋漓，她觉得是天缘相凑，才得遇此良人。 武则天感官愉悦，通体皆酥，缠绵到天亮，还觉得欢娱夜短，恋恋不舍。 张昌宗龌龊地想：“这个老淫妇，真是天下尤物，居然能通宵达旦，乐此不彼。” 他担心自己今后招架不住，对武则天说： “陛下，我有个哥哥叫张易之，各方面都比我做得好。” 武则天说：“暂时不需要。” 张昌宗说： “我的哥哥容貌、体质都超过我。还擅长提炼药石，陛下如果召他来试试，就会认为我说得没夸张。” 武则天说：“行。” 第二天，武则天就召张易之入宫，接受她的宠幸。 果然张易之枕席本领，比他弟弟张昌宗还强，只是有些威猛有余、温情不足，温柔体贴不如张昌宗做得细腻入微。 武则天各用所长，和他彻夜行欢。 脸上带着没休息好的疲惫，武则天强打精神，天亮起床上朝。 武则天在朝堂上封张昌宗为云麾将军，张易之为司卫少卿，特赐他们俩豪华住宅。并赏给他们男女奴婢、骆驼、牛、马，又赐给他俩精美的织花绸缎各五百匹。 从那以后张昌宗、张易之轮流入宫，深得武则天欢心。 武则天对他俩恩宠无比，加授张昌宗为银青光禄大夫。 几天后，武则天颁布诏令： 追赠张昌宗、张易之已经去世的父亲张希爽为襄州刺史。 封授张昌宗、张易之的母亲韦氏、臧氏为太夫人。 臧氏是张昌宗的母亲，年过四十，姿色尚存，容颜依然端庄美丽，平时曾经有外遇，和尚书李迥秀有男女私情。 武则天准许李迥秀当臧氏的情夫，说： “李迥秀，你和太夫人公开关系吧，不必再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了。” 张昌宗、张易之权势日增，不到十天，竟然门庭若市，威名震动京部洛阳，前往依附投靠的人络绎不绝。 武家兄弟及权臣宗楚客等，争相去二张府上拜访。他们大献殷勤，甚至愿意为他俩牵马执鞭。 他们尊称张易之为张五郎，张昌宗为张六郎。 薛怀义死后，天堂明堂，朝廷仍然拨款重修。 另派大臣督造，过了一年多才修成，建筑规模比以前稍小，装修得金碧辉煌不减当年。武则天给它起名为“通天宫”。 又改年号为“万寿通天”“(即嗣圣十三年）。 武则天喜欢铺张浪费，讲究排场，她在洛阳南郊祭祀天帝，又去封禅中岳嵩山，自称“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诏令赏赐全国官吏及百姓喝酒十天。一时间各地路边街头都可以见到喝醉了酒手舞足蹈、又跳又唱的醉汉。 举国豪饮若狂，都想一醉解千愁。 乐极生悲，没想到唐朝北方发生了大叛乱。武则天不得不暂停粉饰太平，调兵遣将，抵御叛贼。 在营州（今辽宁辽阳）以北，一向有东胡部落，把那里作为繁衍地，他们渐渐人口增加，分成奚和契丹两个部落。 突厥兴盛时，契丹臣服突厥，奚也向突厥派使者进贡。 唐朝武德年间，突厥衰落，契丹酋长孙敖曹，率随从骑马进山海关，万里奔波，一路跋山涉水到达长安，拜谒唐朝皇帝。 唐太宗李世民威振四夷，契丹将帅“窟哥”，奚将领“可度者”，都领部众归顺了唐朝。 唐朝在契丹设置松漠府，封窟哥为都督。 在奚设置饶乐府，封可度者为都督，恩赐他们改姓“李”。 李世民讨伐高丽，也调动奚、契丹两地军队去参战。 高宗李治时，窟哥和可度者都死了。奚和契丹都叛唐，李治派阿史那德枢平定叛乱，两地再次臣服。 到万岁通天元年，营州都督赵文翙（hui），残暴狠毒，欺压契丹部众。 松漠都督李尽忠，及归诚州刺史孙万荣，一起举兵攻占营州，杀死了赵文翙。 李尽忠是窟哥的孙子。孙万荣是孙敖曹孙子，是李尽忠的领军先锋。 他们领叛兵四处抢掠，所到之处民不聊生。老百姓粮食牲畜被抢光，无助地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叛兵还杀人，抢走妇女儿童。 武则天得到地方官奏报，紧急派曹仁师、张玄遇、李多祚、府仁节，率兵讨伐叛军。 又命武三思为安抚大使，姚寿为副使，陆续从洛阳出发。 武则天传下圣旨说： “给李尽忠改名为李尽灭。给孙万荣改名为孙万斩。” 武则天喜欢给人改名，来缓解她心头之恨。 第128章 契丹叛乱 曹仁师率大军行进到幽州，遇见一些唐兵从营州逃回，唐兵们说： “我们被叛军俘虏，关押在地牢里。他们听说唐朝大军来了，都十分害怕。 叛军那边已经没有吃的了，才把我们释放了回来。” 张玄遇、麻仁节两位将领，听说叛军都没得吃了，认为叛军肯定不堪一击。 他们都想争立战功，带领各自属下军队，日夜兼程前进。 两支唐军部队到达黄獐谷，又遇见许多老弱叛兵士，前来归降唐军，他们看上去都饿得面黄肌瘦。 张玄遇、麻仁节认定叛军是真的缺粮，正好一鼓作气荡平，便领兵深入。 一路向纵深行军，只见沿途路边，有病弱无神的牛，有皮包骨头的瘦马，有的呆呆站立，有的连站立都站不住，趴卧在地上。 两位将领越发贪功心切，领兵一口气跑到西硖石谷。 西硖石谷两旁，山峦层层叠叠，树林幽深，翠竹茂密，是行军的险地。 两位唐军将领立功心切，有林间小路就令军队继续行进。 这时夕阳西下，天色阴暗，杂树掩映的羊肠小道，路面好像藏在苍茫云雾中，看不清周围情况。 如此易设伏兵的险地，两位唐军将领还不惊醒，让兵士继续硬往里闯。 忽然，听到“轰”一声号炮响，又听到四面八方响起胡哨声，唐军兵士心情慌乱，惊恐地东张西望。 这时又听到震耳欲聋地呐喊声，叛军从四面八方杀来，急切之间来不及退回，唐兵叫苦连天。 契丹叛兵逐队拥上，他们全是骁勇强悍的步兵，前队是长枪兵，专戳唐兵脸部。后队是挠索兵，专绊唐军战马马脚。 唐军都是骑兵，没法既保护头脸，又保护马腿。顿时被戳被绊得人仰马翻，不是被杀，就是被擒。 张玄遇、麻仁节两位将领，慌乱中措手不及，也被绊马索绊倒，全部被契丹叛兵捉去。 契丹将领孙万荣，搜到了两位将领兵印，就编写了假战报，派人报知曹仁师各军，说是唐军获得大胜。 曹仁师部将燕飞石、宗怀昌等人，高兴得前去抢战功，领各自部下不分白天黑夜快速前进，顾不上吃饭睡觉，正走得人困马乏，又遭遇契丹伏兵包围攻击，造成全军覆没，没有人能够生还。 唐军战败的消息传到洛阳，武则天再派武攸宜为清边大总管，出兵征讨契丹，且招募全国监狱囚犯，地主士族家奴，有力量从军的，全部调动出征。 武攸宜还没出发，孙万荣已领兵进犯崇州，凉州都督许钦明的哥哥许钦寂，为龙山军讨契副使，作战失利，被叛军活捉。 孙万荣调动军队围困安东城，命令许钦寂招降安东都护裴玄珪，许钦寂假装答应说：“好。好”。 许钦寂到了安东城下，对站在城墙上的裴玄珪喊道： “叛军狂贼胡作非为，必要天谴，他们灭亡就在眼前，请裴将军激励兵士坚守，不失忠义节操！” 孙万荣大怒，把许钦寂一刀砍死，即领兵攻城。 守城唐军同仇敌忾，奋力向城下扔石头射箭，杀伤攻城叛军。 扔的石头和射下的箭像下雨一样密集，孙万荣只好退兵。 这时突厥首领默啜可汗，上表“大周”请求和亲，表示愿率突厥兵马帮助讨伐契丹叛军。 武则天派阎知微、田归道手捧册封诏令，封授阿史那默啜为迁善可汗，兼左卫将军。 默啜领突厥兵马袭击松漠，李尽忠听说突厥大军进犯，当场吓死了。 孙万荣领兵在外和唐军交战，松漠城防守空虚，阿史那默啜趁机进了城，把李尽忠、孙万荣的妻子和孩子，及所有储备粮草车马，全部抢走。 孙万荣变得无家可归，一下子失去了后方粮草储备，干脆靠侵犯唐朝边境抢掠财物养活叛军。 他领契丹兵攻陷冀州，杀死刺史陆宝积，纵兵屠杀冀州官吏平民六千人，再领兵攻打瀛州，河北一带震动。 魏州刺史独孤思庄，胆小如老鼠，他一面逼迫城外百姓，全部搬进城内参与守卫，一面派人飞报洛阳求援。 武则天知道他胆小懦弱，起用彭泽令狄仁杰，前往代替独孤思庄守城。 狄仁杰到达魏州赴任，首先安排被赶进城内的城外百姓，返回各自村庄种田，对他们说： “我们这里离叛军贼寇远着呢。现在不必惊慌惧怕。 万一叛兵来了，我领魏州守军就能抵挡他们。不用靠调集百姓御敌。” 老百姓拜谢狄仁杰，道： “狄大人英明，魏州百姓有福！” 他们收拾行装，欢呼雀跃地各回各家。 第129章 契丹叛军兵败 唐朝廷再派夏官尚书王孝杰，羽林将军苏宏晖，领兵十七万，前往剿灭孙万荣叛军。 唐军走到东峡石谷，遭遇契丹叛军前锋部队，双方展开激战。 契丹军队同唐军略微交锋一阵，随即退去。 王孝杰纵兵追击，苏宏晖所部随后跟进。 一路上下坡又上坡，路面凹凸不平，道路崎岖难行。 前面有几座高大山岭，山林茂密。山谷中的道路狭窄，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 王孝杰在难走的山路上拍马先行，追击叛军。 没想到契丹叛军走到高处路段突然回扑过来，势如猛虎下山，唐军匆忙抵挡，纷纷被他们砍杀。 山路高处喊杀声震天动地，苏宏晖的部队还在山岭下面的小路上行走。 听到山岭高处敌我两军打起来了，他竟不管王孝杰部队的死话，指挥军队回马逃奔。 岭上只剩王孝杰军队孤军作战，他们渐渐支撑不住，兵士纷纷落荒逃散。 王孝杰被叛军追杀逼迫，退到山崖上。叛军继续挤压逼近，王孝杰无路可退，只听战马一声悲鸣，王孝杰连人带马跳下山崖，摔死在山下深谷。 他的部下也非伤即亡，逃脱的没有几个。 武攸宜领兵才到渔阳，听说王孝杰战败身死，吓得魂飞胆丧，不敢再领兵往前进发。 孙万荣领兵攻进幽州城，大肆屠杀百姓。 他分兵攻陷瀛州下属各县，疯狂杀戮抢掠。 王孝杰部队所属军帐记室张说，把战败情况骑马回报洛阳，武则天听了惶急起来，又派武懿宗为行军总管，出兵后增援前线。 又命御史大夫娄师德为清边道总管，将军沙吒忠义为前军总管，统兵二十万，即日出发。 武懿宗领兵到达赵州，听说契丹兵快到冀州了，便想领兵南逃。 将士们向他请求说： “敌人快到这边来了，我们发动百姓坚壁清野，让契丹叛军到了这边找不到吃的，他们挨饿时间一长，就能不战自垮。” 武懿宗不听，领兵退往相州，沿途丢弃兵器军械、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孙万荣进兵抢掠冀州，又攻入赵州，大肆屠杀百姓。 孙万荣在打败王孝杰时，曾在柳城西北四百里的地方，依托险要地形，修筑契丹新城。 在城中留住契丹部落老人、妇女、儿童，建仓库存放兵器、粮草辎重，孙万荣留妹夫乙冤羽领少数军队守护。 突厥默啜可汗，派人侦察契丹新城，侦察兵回报说： “契丹新城储备粮食、兵器特别多，守兵很少。城中多为妇女儿童和老人。” 默啜心想：如果趁新城防守薄弱，出兵偷袭，既可收获丰厚，又可助力唐军，算是一本万利。 默啜派重兵偷袭，杀进契丹新城，没费力气就打败守军，活捉守将乙冤羽，把新城里储备的军械粮草辎重全部搬运走了。 默啜又吩咐看管乙冤羽的人故意放松戒备，让乙冤羽趁看守松懈逃走。 孙万荣这时招诱奚部落，商量和他们合兵夹攻唐军，气焰狂妄嚣张。 仓惶逃走的乙冤羽逃到孙万荣处，放声大哭着说： “突厥默啜心如虎狼！掳掠走了城中老人妇女儿童！抢走了所有粮草军械，新城只剩一座空城！ 我军寡不敌众，我是被他们关押，趁他们不防备逃出来的！” 孙万荣听说新城被突厥洗劫一空，神色沮丧，寝食难安。 孙万荣属下部将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在新城。将士们听说新城被突厥攻陷，人口全被掳掠走。人人心情崩溃绝望，再也没有心思打仗了。 奚部兵士，见契丹军队丧失斗志，知道他们没法战胜唐军，也不想跟随他们卖命了。 唐神兵道总兵杨宏基，清边道副总管张九节，派侦察兵察知了这个情况 ，就暗中联系奚部队将领商定密约，协议里应外合，夹击孙万荣军队。 他们商定夜晚发动攻击，内外夹击把孙万荣军队攻破，杀得他们血肉横飞。 孙万荣只剩骑兵两千人，杀开一条血路，漫山遍野往东奔逃。 东逃叛军又遇到张九节率领军队从小路杀出拦截。 唐军挡住孙万荣残兵去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孙万荣和残兵进退两难，回马往斜路上逃奔，跑到洛水河东岸，他的手下快逃光了。只剩下七个家奴还跟着他。 八个人一路骑马颠簸累了，他们下马歇息。孙万荣坐在草地上悲伤地长叹一声说： “我如今想归降唐朝，可我犯下叛逆大罪，他们饶不过我了。 我要归附突厥，他们也肯定要处死我。 我去投靠新罗国，也是被他们处死。 如今走投无路，怎么办啊怎么办？” 刚说完，他的身后刀光一闪，他的头从脖子子上掉下来，滚落在草丛里。 原来他的家奴趁他不备，从他身后挥刀下手把他斩杀。 家奴们提着他的首级献给了唐军。 孙方荣手下大将李楷固、何务整，看到大势已去，也去幽州向唐军投降。 这时狄仁杰已升为幽州都督，对他俩说： “你们归降大周，避免了一场杀戮。归顺心志，应受到赞赏。” 派兵把他俩送去东都洛阳，交给朝廷处置。 狄仁杰派人张贴榜文，安抚河北百姓，不乱杀一人。 武懿宗所到之处，待百姓狠毒残暴，遇到躲避战乱前来投奔的难民，说： “你们都是叛贼同党 ，自来寻死么？” 武懿宗让唐军兵士捕捉他们，把他们捆绑起来，给他们挖心剖肝，屠杀场面惨不忍睹。 武懿宗在叛军来了时，吓得要死，领军拼命远逃。他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却是毫不手软，肆意杀戮。 班师还朝后，武懿宗对武则天说： “河北一带曾归附了叛贼的百姓，应该全部逮捕处死。” 左拾遗王求礼听他这样说，奋然对武则天说： “平民百姓手里没有兵器，他们打不过契丹叛贼，只好暂时居从，本意没想谋反。 武懿宗率领我朝精锐军队十万人，听到契丹叛军离得近了，吓得丢弃兵器，抱头鼠窜，远远地躲避叛军几百里，没有立下一点战功。 他的胆小无能，造成叛军四处侵掠，一路遇不到抵抗。 如今叛贼已被别的将领领军消灭，他袖手旁观不知知羞耻，反而想杀害无辜百姓冒充战功。 他自己对朝廷不忠，怎么能怪罪在百姓身上？ 我请求斩杀武懿宗，以向被他杀害的百姓谢罪！” 武懿宗理曲词穷，无法反驳。 第130章 武承嗣夺妾 武则天下诏大赦天下，不再追究曾经追随契丹反叛百姓的过错，改“万岁通天”为“神功”元年。 因突厥首领阿史那默啜平叛有功，诏令阎知微、田归道一同出使突厥，册封默啜为“立功报国可汗”。 阎知微见了默啜，竟作突厥族朝拜舞蹈，三次呼喊： “大可汗万岁！” 阎知微性格卑贱，不懂气节，见默啜好像见了武则天一样恭敬，他跪拜的时候，甚至跪舔默啜的靴子前头。 田归道只是对默啜作揖施礼不跪拜。 默啜对田归道说： “你傲慢无礼！” 田归道说： “你不是大周皇帝，对你不值得跪拜。 你顶多算是大周地方官！” 默啜让阎知微回朝转达： 突厥向唐朝请求和亲，同时还向唐朝要求归还突厥六个州的降唐百姓及单于都护属地。 同时还向唐朝索要谷种、丝绸、农具、铁器。 阎知微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默啜扣押田归道不准返回，只让阎知微南归洛阳为他传递信息。 阎知微回洛阳见到武则天汇报了默啜提的各种要求，说： “请求陛下批准这些请求。” 武则天说： “前时突厥降众，曾分居丰州、胜州、灵州、夏洲、朔州、代州等六个州，人口繁衍到如今，差不多7000户了。 单于都护府属地，是由先朝历经百战打下来的，你怎么敢轻易答应归还他们? 就是谷子、丝帛、铁器，也应酌量赐给，不应给得太多。” 凤阁侍郎李峤，从容地接着说： “陛下见解英明，突厥人的请求，绝不可轻易答应。 我觉得戎狄人没有人心，他们贪求利益不讲信义，若随便答应他们的要求，就是借给兵器给恶人，送金银给盗贼。 做这些事还不如派军队严守边塞，让他们纵兵侵略的想法没法得惩。” 他刚说完，又有两位大臣进言说： “将要取之，必先给予，也是对外良策。 况且阿史那默啜为国立功，正应该笼络牵制他，不宜跟他断绝联系。 如今田归道又被他扣押为人质，如果一律拒绝他的要求，他必定杀我天朝使者，发兵侵犯边境，刚安定下来的契丹反叛余党会被他再次唤醒利用起来。 那样恐怕从此边境没有安宁之日了。” 武则天一看，提建议的人是纳言姚寿、及鸾台侍郎杨再思。 她沉吟良久，才慢慢地回答： “两位说得都对，朕酌情给他就是。” 第二天，武则天竟颁布诏令： 拔六个州归降百姓七千户给突厥。 并赐给突厥： 谷种四万斛。 各色绸缎五万匹。 农具三千件。 铁四万斤。 指令默啜的女儿为亲王妃，约定日期前往迎亲。 只是单于府都护府所属土地，不允许再划归突厥。所以没有提及。 这道诏令传到突厥，默啜送还了田归道。 田归道回到朝廷，同阎知微发生激烈争论。 田归道说： “默啜一定会背约，不可依靠和亲求安宁！ 应做好应对他们入侵的防备才是正事！ 默啜是狼，给他肉吃，他吃完还要。他不是知道感恩的狗！” 阎知微说： “只要满足突厥要求，边境安宁迎刃而解！” 两人在朝堂上争得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 武则天说： “别争了！我已有主张，同意和亲，送给他财物。赞同阎知微意见。” 田归道失望地退朝走出朝堂，长叹一声说： “饮鸩止渴，割腿喂狼！” 至于和亲人选，武则天打破惯例，不再派汉家公主外嫁蛮夷，而是派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淮阳王武延秀,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去迎娶默啜的女儿为王妃。 约定来年，送聘礼迎亲。 武延秀他爹武承嗣很老了，还在醉心于寻芳猎艳。不停地搜罗美女，充实他的魏王府。 右司郎中乔知之，有名小妾叫碧玉，长得美艳绝伦，又有才华学识，能歌善舞，乔知之非常宠爱她。 武承嗣对美色孜孜以求，自从得知乔知之家中有个天姿国色的美妾碧玉，百爪挠心般心神不宁，动起了占为己有的心思。 武承嗣吩咐府上一位老年妇人去了乔知之住处。 老妇人对乔知之说： “我是魏王府的女仆。魏听说贵府碧玉夫人善长梳妆，特派我来，请她到魏王府上教我们女眷梳妆之术哩。” 乔知之不好拒绝，只得对碧玉说： “你跟随这位妇人去魏王府一趟，一两个时辰，教教她们你就回家。” 可是碧玉一去好几天，不见回来。 乔知之一次次去魏王府门口探问，每次都被门吏挡住不让进。 门吏嘲笑乔知之说： “别一趟趟往这边跑了，死了心吧。 你家夫人进了魏王府，早晚是魏王的人，她回不去了！” 乔知之又激愤又焦虑，失魂落魄回到家里，心神难平，提笔写成了《绿珠怨》一首，派家中女仆费尽周折辗转交到碧玉手上。 碧玉正被武承嗣逼迫，有家不让回，勉强滞留在武承嗣宅府，收到乔知之的字笺，立即打开看。上面写道： 石家金谷重新声， 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 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观， 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 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 徒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恨在高楼， 一旦红颜为君尽。 碧玉看完，泪如雨下。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诗中寓意是暗示她自尽守节。 于是她把诗词系在裙带之间，心一横，意已决，上了魏王府后院的井台，趁人不备，一纵身跳入水井中。 不大一会，魏王府女仆发现碧玉投井自尽，跑着报告武承嗣。武承嗣一听就急了： “赶紧喊人打捞抢救啊！怎么还跑来报告，耽误抢救时间？” 魏王府的仆人们手忙脚乱，井边有人提住绳子，用绳子吊筐，送人下到井底水中捞人。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上来的是衣服被井水浸透，浑身冰冷，嘴唇惨白，没有生命迹象的乔家小妾碧玉。 人死不能复生，裙带间诗词湿纸还依稀可见。 武承嗣拿起被井水浸湿的字纸来辨认阅读，知道是乔知之派人送进来的，于是吩咐酷吏对武则天诬告说： “乔知之居心叵测，图谋反叛。” 乔知之被逮捕下狱，定罪为谋反，斩杀于洛阳街市。 第131章 玉石俱焚 李昭德、来俊臣两个人，本来都贬官降职去了外地，又被武则天重新召回起用。 李昭德担任监察御史，来俊臣担任司仆少卿。 两个人都不改原来的脾气。一个正义凛然、嫉恶如仇，不懂得收敛锋芒，一个凶狠残暴，恶毒如旧。 明堂尉吉顼，得知箕州刺史刘思礼、洛州参军綦连耀，暗暗联络朝廷官员，谋划反叛，把这事跟来俊臣说了。 来俊臣上奏章报告武则天： “箕州刺史刘思礼等人谋反。” 武则天安排武懿宗派人彻查，辗转牵连，处死了李元素、孙元亨等三十六人。 他们的新旧亲戚朋友被连坐,或贬官，或被流放边远地区，达到一千多家。 来俊臣又诬告吉顼谋反，他想除掉这个原始举报人，把破获这次谋反案揽成自己的功劳。 幸亏吉顼被他诬告前，已把谋反者也举报给了武则天，他说： “陛下，我是他们这次谋反案的第一发现人、第一举报人，我对陛下无限忠诚。” 武则天知道来俊臣是诬告吉顼，不允许抓捕审讯吉顼，吉顼才得以免于被抓被杀。 来俊臣重新得宠后，千方百计搜罗美女，看上有姿色的女子，说是奉皇帝之命，选入宫中做奴仆，指使人抢夺别人家的妻子和女儿。 武家官员和他是旧情旧交，关系亲密，任他胡作非为。 没有人敢控告举报他枉法横行。谁得罪他谁就是伸手拔老虎的胡须——找死。 只有李昭德向来仇视来俊臣这个大奸大恶，打算罗列来俊臣种种罪恶，狠狠奏他一本，弹劾死他。 奏章写好还没交给武则天，来俊臣已诬告他谋反，李昭德被抓捕下狱。 李昭德被抓进监狱后，来俊臣认定朝中没有制约他的人了，越发放肆骄横，除了武则天，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自比后赵国王石勒，暗中盘算把皇嗣子李旦、太平公主、武承嗣、武三思，全部罗织在谋反大案中，统统除掉他们。 这事一成，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来俊臣独揽朝政。 来俊臣和河东卫遂忠有交情，卫遂忠名望不高，但是好学，有辩论之才。 有一天，卫遂忠喝醉了酒，到来俊臣府上闲访。 这天来俊臣设下丰盛酒宴，招待来俊臣妻子娘家人。 来俊臣宅府的守门小吏见卫遂忠一副醉汉模样，走路摇晃、脚下站立不稳，认定纯是前来闲访，就对他说： “我家来大人有事出去了，今天不在家，卫公您下次再来吧。” 卫遂忠听到来俊臣家会客厅里欢声笑语，分明有来俊臣照应客人的朗笑声，知道门吏在撒谎。 卫遂忠往里硬闯，门吏因他是常客，也没特别阻拦。 卫遂忠寻着欢笑声闯进客厅。见到有说有笑招待客人的来俊臣，高声喊道： “来大人！你明明在家，为什么吩咐门吏骗我说你不在家？ 怕我吃了你家饭桌上的大鱼大肉么？ 我可不是来吃你家饭菜的，我是酒足饭饱来跟你聊聊天！你害怕个啥？” 来俊臣在亲戚面前被他数落得很丢面子，又羞耻又气恼，他吩咐家中仆人说： “他吃醉酒了，满嘴说胡话！先揍他一顿，让他醒醒酒！ 再把他绑在树上安静一会儿，别让他在家里胡乱闹腾！” 来俊臣家奴把卫遂忠拳打脚踢了一顿，又把他捆绑在一棵树上让他醒酒。 客人走了，天色不早了，来俊臣又觉得这样对待好友很不妥，命人给他松绑，又派人把他送回了家。 卫遂忠从此暗暗记恨来俊臣，发誓报仇。 后来，来俊臣想罗织罪名，诬告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皇嗣子李旦、庐陵王李显，与南北禁卫军一同谋反，自己拿不定主意，找卫遂忠一起参谋，商定周密诬告方案。 卫遂忠随后向武则天告发了来俊臣的诬告计划。 卫遂忠晚上跑到武承嗣的住处，对武承嗣说： “魏王，你处境危险了，你被来俊臣的小石子砸中了。” 来俊臣是靠罗织罪名，把众多没有罪的人说成有罪，受到重赏当官的。破案越多，他越受武则天宠信。 如果没有案子，他就没了存在价值。为了避免无案可审，他想出一个妙招： 把当朝官员名字写在一张张纸条贴在墙上，把他们当靶子，他站在远处扔小石子砸，砸中谁，就诬告谁。 这些名字中，当然也有李显、李旦、太平公主、武承嗣、武三思。 来俊臣清楚：除了武则天本人不能被他罗织上谋反罪，别人都能被诬告罗织罪名。被诬告处死的人官位越高，来俊臣立的功劳越大。 武承嗣得知来俊臣罗织罪名，诬告谋反到了自己头上，又惊慌又害怕。 他急忙联系一同被来俊臣诬告的武三思、太平公主，一起见到武则天跪地不起，说： “我们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谋反之心。 陛下如果信不过，我们就长跪不起，直至跪死在陛下面前！” 武则天说：“别都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武则天说： “卫遂忠告发来俊臣了。来俊臣要给你们罗织谋反罪哩。 卫遂忠的奏章在朕这里，你们拿去自己看看吧。” 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看了卫遂忠告发来俊臣的奏章，越发愤恨满胸，为自证清白，他们纷纷告诉武则天： “来俊臣诬陷忠良，冤杀好人，罪恶如山。 现在为了杀良邀功，开始诬告我们了。” 大家一起揭发来俊臣的罪恶。武则天听了一会说： “抓捕来俊臣，让御史台审问清楚。” 刑审官员审讯来俊臣，查实了他的罪状，向武则天请求处死来俊臣。 武则天想赦免他，请求处死来俊臣奏章递上去三天了，还是批不下来。 王及善对武则天说： “来俊臣凶残狡猾，贪婪暴虐，是国家的大恶人，不除掉他，必然动摇朝廷。” 武则天不听。 吉顼已升任中丞，武则天游览宫廷园林时，吉顼为她牵着马缰绳在园林小道上漫步。 武则天问吉顼： “这几天宫外有什么事发生吗？” 吉顼回答说： “外边的人感到奇怪：奏请陛下处死来俊臣的奏章怎么迟迟批不下来。” 武则天说： “来俊臣有功于国家，朕不忍心随便处死他。” 吉顼说： “来俊臣聚集一帮为非作歹的人，诬杀忠良，贪赃受贿所得的财物堆积如山，被他冤屈害死的鬼魂满路都是。他是国家的大毒虫，有什么可怜惜的！ 陛下如果处他死刑，天下人必盛赞陛下圣明。” 武则天点点头，回宫后，颁诏令把李昭德、来俊臣一起在街市口斩首。 时人都为嫉恶如仇的李昭德喊冤，为来俊臣被处死奔走欢呼。李昭德被斩首，众人为他痛哭流涕。 来俊臣被斩首于闹市示众。人们不管男女老少都痛恨他，争相去割他的肉，很快就把他的肉割得丝毫不剩。大街子上的人相互不认识，打个照面都相互庆贺说： “从今以后，晚上睡觉后背可以放心贴着席子了。” “是啊，从此睡觉踏实安稳了。大奸大恶不除，不知何时灾祸降临，睡觉都心里不踏实啊！” 第132章 肱股良臣 处死来俊臣后，武则天得知民众一小会儿就把来俊臣的肉割得一点不剩，很受触动。 百姓对来俊臣有多恨才会这样？她一下想明白了，她信任多年的来俊臣，确实是个罪恶滔天的恶魔。 她后悔从前听信他胡言乱语，任他随口诬陷好人，被他构陷被冤杀的忠良之人不计其数。于是武则天注重选拔忠直良臣主政。 提升徐有功为侍御史。 擢升姚元崇为夏官侍郎。 召回魏元忠为肃政中丞。 调任狄仁杰为鸾台侍郎。 一帮品行刚正的人主持朝政，朝政风气、渐渐匡正。忧伤阴气，渐渐消融。 只是武承嗣、武三思等人，还在谋夺皇嗣李旦的储君位。 狄仁杰为此忧虑，苦于没有时机进谏。 翻过年头，武则天又改年号为“圣潜”元年。(即嗣圣十五年） 武则天被武三思迷惑，要立他为太子。 庆贺改新年号，举办群臣庆贺酒宴，群臣喝酒喝得都有几分醉意了，武则天趁机问群臣： “朕想立武三思为太子，你们认为合适不？“ 众官员只是人醉了心没有醉，彼此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只有狄仁杰从座位上站起来，镇定从容地奏陈道： “从前太宗皇帝，冒着雨雪风霜，身披铠甲，骑在马背上东征西战，千辛万苦打下了江山，传给他的子孙后代。 先帝又把两个健康的儿子庐陵王李显、豫王李旦托付给了陛下您，陛下如今要把天下交给其他家族，恐怕先帝在天之灵不答应。 天下因此人心不顺，也会引起不可预料的朝政危机。 并且母子亲情和姑侄关系，您想哪个亲密哪个疏远？ 陛下立儿子继位，您千秋万代后,您还有人祭祠，享有供奉在祖庙祖祠。 如果立侄子为皇太子，我没有听说侄子为姑姑立宗庙供奉的。” 武则天说： “供奉这事是朕的家事，你不必参与评论。” 狄仁杰说： “皇帝以 整个天下为自己家业，四海之内，哪里不是陛下您的家内事？ 一个国家好比一个人身体，由各个部分组成，是休戚相关的整体。 一个人的头和胳膊、腿，是生死相关的共同体。 我身为宰相，好像国家的一条胳膊一样重要，怎么能无权过问头颅的安危呢？” 武则天说： “按照你的说法，仍然立豫王李旦才对。” 狄仁杰说： “弟弟不能越位哥哥。李旦是弟弟，李显是哥哥。 庐陵王李显并没有大的过错，应该召还李显回京城。 待李显百年之后，哥哥主政结束，弟弟李旦接上，那样未尝不可。” 武则天听了有些感悟，但还是犹豫不决。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一只体形巨大的鹦鹉飞进皇宫，自己撞在墙上，撞断了两侧翅膀，疼得尖叫不休。 武则天醒来觉得特别奇怪。第二天早晨上朝，对狄仁杰说： “朕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只硕大的鹦鹉，两侧翅膀都折断了，鹦鹉跌在地上飞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兆头？” 狄仁杰说： “陛下您姓武，鹦鹉就是姓武的谐音，鹦鹉的两个翅膀就是您的两个儿子。 陛下您保全您的两个儿子，就是保全了您的两个翅膀。 翅膀安好，鹦鹉才能展翅平稳飞翔啊！” 武则天说：“好！好！” 从此把册立武三思为太子的想法，搁置不提了。 张昌宗、张易之和吉顼个人关系亲密友好，彼此常有来往。 一天，吉顼语气从容地给他俩出主意说： “你们兄弟俩如今越是受陛下恩宠厚待，天下人越是心里不服气。 你俩不为天下立大功让世人佩服，恐怕今后难以保全自身。” 张昌宗、张易之听了心情惶恐地问： “您说有什么办法，避免将来的危险处境？” 吉顼说： “天下人都没有忘记唐朝恩德，心里感恩唐朝，从朝廷百官到民间百姓，都盼着迎立庐陵王李显为天子。 如今陛下年龄越来越大,皇位总得托付给别人。 武氏各个封王，都不在陛下心上。 你们俩为什么不劝说陛下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这样做符合天下人心，你俩就立下了不朽功勋。 因为劝立皇嗣有功，你俩化险为夷，不仅将来可以避祸，还可以长保富贵。” 张昌宗、张易之感激地说： “感谢明公指教！” 从那以后，张昌宗、张易之入宫侍寝,在枕边同武则天呕呕细语时,念叨请求立李显为皇嗣。 枕边细语容易入脑入心，武则天改变了想法，打算召回庐陵王李显。 有诗赞曰： 敢将嗣主困房州， 十四年来久被幽， 幸有良臣图反正， 从容数语脱羁囚。 第133章 迎娶可汗女儿 武则天采纳了张昌宗、张易之的提议，派遣员外郎徐彦伯等人，召庐陵王李显回到洛阳。 李显和韦妃，领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奔赴朝堂，进见武则天。 武则天对他们说： “你们就住在皇宫里先别外出，调养康复一段时间再说。” 狄仁杰觉得这件事很诡秘，心里担忧李显的人身安全，入宫求见武则天，问起庐陵王李显的情况。 狄仁杰问： “陛下既然召回了庐陵王，为什么我见不到他？” 武则天说： “你还不放心朕，怀疑朕么？” 武则天随即向皇宫后殿的帷幕后面喊： “庐陵王，从帷幄后面出来吧。” 帷幕开处，走出庐陵王李显。 狄仁杰定睛一看，真真切切是庐陵王李显回来了。他才朝李显弯腰下跪磕头说： “庐陵王回到皇宫，人们都不知道这事，怪不得议论纷纷，正在怀疑是假的呢。” 武则天于是令李显走出舍龙门，举行让群臣欢迎他回宫的仪式，让文武群臣都见见他。宫内宫外为此大为喜悦。 武承嗣因为想当太子的盘算失败了，一天天忧郁不乐，思虑成疾病得不轻。 他的二儿子武延秀，因为武则天指定他迎娶突厥人的女儿，约定新郎亲自去迎接新娘的时间到了，不得不让他前往突厥迎亲。 武则天令阎知微任春官尚书，和司宾卿杨齐庄，带领一帮随从，携带黄金一万两，丝绸一万匹，和武延秀一起出发。 凤阁舍人张柬之对武则天说： “自古至今，没有中原亲王，迎娶夷狄女儿。 再说派一个亲王娶突厥可汗的公主，突厥默啜未必会答应。” 武则天听了很不高兴，指着张柬之的鼻子尖说： “你看人论事目光短浅，不适宜在朝为官，你还是出京担任合州刺史吧。” 朝中群臣看到武则天主意已定，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二儿子武延秀出发不久，忧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的武承嗣在洛阳家中一命归天。他的大儿子武延绩世袭了魏王爵位。 八月初一这天，武延秀等人到达默啜可汗所在的黑沙南庭。 阿史那默啜听说大周迎亲使团到来，先召入使节阎知微。 阎知微把丰厚的礼单恭恭敬敬地呈送上，默啜参看礼单，让下属官员清点验收一箱箱金黄闪闪的金块，一摞摞明丽夺目的绸缎。 验收完毕，阿史那默啜忽然把脸色一沉，一下子就翻了脸。 他飞起一脚，把一直恭敬侍立在一边的阎知微踢翻在地。 默啜朝着阎知微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唐朝的区区小官，见了本可汗也不行跪拜礼！ 我的女儿要嫁给唐朝正宗李家皇族子弟，你们却弄一个武家小儿来糊弄我！ 我们突厥世世代代受李氏大唐的恩典，如今听说李家皇族被武家消灭，只剩两个儿子还在。 我要带兵打到洛阳去，辅助李家皇子登上帝位！ 等到李家皇帝正位，我再送女儿嫁过去也不晚！” 默啜把黄金绸缎已全部收下，却不让女儿出嫁，还说出一番大道理,实在奸诈卑鄙。 偏偏武则天选的使节阎知微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毫无气节，竟不敢针锋相对、据理力争，被默啜的一番言语吓得大惊失色，瘫软在地上。 帐内说话间，帐外忽然人声鼎沸，传来一片杀气腾腾的喊声。原来一帮突厥将领喊着： “杀掉唐朝迎亲团！洗雪这次对我们的羞辱！” 帐外的武家贵族少年武延秀，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场面，吓得嚎啕大哭。喊着：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他这一哭，尊贵新婿的身份完全丧失。突厥将领们嘲笑他说： “这么个胆小无能的废物，怎么能配得上我家可汗的公主？” 毡帐内，阎知微早已吓得面色如土，跪倒在默啜脚下，战战兢兢地哀求默啜遵守承诺，嘴里絮絮叨叨地说： “大汗您已经收了我大周聘礼，还望大王开恩，履行承诺，送女完婚。” 默啜忽然又对阎知微和颜悦色起来，笑着说： “你何必忧虑？我不仅不杀你，还要重用你。你就留在我这里好了。 我可以封你做南面可汗 。你我平起平坐，你坐享富贵就是。” 阎知微一听性命无忧，放下心来，连忙磕头拜谢。 阿史那默啜叱令左右卫兵说： “把这个像老鼠一样胆小的武家小儿，拘捕关押起来！好好看管住，听候处置！” 默啜又吩咐人写了一封责问书，派杨齐庄带回洛阳。 武则天正静待和亲消息，忽然得知杨齐庄率迎亲团返回洛阳，急忙召入宫廷问询。 杨齐庄报称： “突厥悔婚赖婚，只收聘礼，不嫁女儿。 阎知微反叛大周，投靠依附突厥阿史那默啜，成了突厥三品官员。 新郎武延秀被扣留关押。 默啜托臣带来书信一封。” 武则天一听大怒，她忍着怒火去看默啜写给大周的问责书信。 信上写得竟然是大周朝廷对不起突厥的五大罪状： 一、前面所给的谷种，都是你们提前煮熟了的，种在地里不生芽。 二、金银器子都是假的，不是真金纯银。 三、给的丝帛绸缎都是劣质品，破的烂的啥样的都有。 四、突厥可汗赏给中原来使的贵重礼品被武氏朝廷截留、剥夺，使者实际没有得到。 五、突厥可汗的女儿，应该嫁给李氏唐朝天子的儿子。 武氏是小姓，门不当户不对，你们要突厥公主嫁给武家儿子是痴心妄想。 我将根据实际情况，进取河北，南下勤王，灭武周复兴李氏大唐。” 当着朝臣的面，武则天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个黑煞神。 她拧着眉头，挥动双手，把默啜的问责信撕成细碎纸片扔在台阶下。 震怒的武则天，当即命令： 武重规为中道大总管。 沙吒忠义为西道总管。 张仁直为东道总管。 统军三十万，出征突厥。 再派阎敬容、李多祚为后军总管，领兵十五万为后援。各军依次出发，渡河北进。 默啜率十万骑兵，往南迎击唐军。 默缀领兵包围妫州、檀州，又分兵攻陷定州。 突厥兵杀死定州刺史孙彦高，屠杀官吏平民四千人，再进兵赵州。 赵州刺史高叡与妻子秦氏，召集州内官员和百姓，及宅府上所有家奴，每个人都发给刀剑兵械守城。 默啜见赵州守城军队刀兵森列，旗帜严明，倒也不敢轻敌，于是令阎知微到城下招降。 赵州城西城门是将军陈令英领兵守护，阎知微在城下向陈令英喊话： “陈令英！早早投 降！否则突厥大兵到，杀无赦！” 陈令英不理他。这时突厥大队人马来到，阔知微前去迎接突厥兵，在城下和突厥兵们拉起手边跳边唱突厥歌曲《万岁乐》。 见阎知微欢快地踏歌跳舞讨好外敌，站在城墙上陈令英忍不住怒火质问阎知微： “阎知微！你身为大周尚书，怎么能投降突厥？ 你现在和突厥人一起跳突厥舞，你不感到羞耻吗？” 阎知微为自己辩护说： “我也是被突厥人所迫，身不由己。 人生但求行乐，何必拘于名节？我叫你出来投降，也是这个意思。” 高叡也在城楼上，实在听不下去阎知微胡说八道，猛地拉弓放箭，射向阎知微。 “嗖”的一下，一支羽箭从阎知微耳朵边呼啸而过，阎知微差点丢了命。城墙上守军一起放箭，飞箭如雨。 阎知微吓得慌忙领兵退走，回报默啜。 默啜即令大军围困赵州城池。高叡夫妇，日夜在督导兵士坚守，不敢稍微松懈。 可是赵州长史唐般若当了汉奸，秘密勾结突厥。 突厥兵攻城时，唐般若和几个反叛的人打开城门接应敌人入城。 敌突厥兵冲进城里，刺史高叡和秦氏妻子服药装死，突厥兵把他们抬到默啜面前。 默啜拿出金狮子带，紫色突厥官袍，给他俩看。他对高叡说： “你投降就给你封官，不投降处死你！” 高叡看看他的妻子秦氏，秦氏说： “今天正是我们报答国家恩典的时候！” 于是两人都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到了第二天晚上，突厥人知道不能使他们屈服，便杀死了他俩。 后来突厥兵败，唐军收复失地，叛徒唐般若被捉住斩杀，朝廷下令诛灭了他的三族。 高叡被朝廷追赠为冬官尚书，嘉奖他夫妻俩对国家赤胆忠心。 赵州城被陷，官吏平民非死即降。默啜又入攻相州。敌寇攻城掠地，势头越发猖狂。 武则天喜欢给人改名发泄仇恨，下诏旨说： 给突厥头目“默啜”改名为“斩啜”。 朝廷颁布悬赏令： 大周将士，凡是能斩获突厥头目“斩啜”首级者，重赏千金，封授王爵。 再令沙吒忠义为前军总管，李多祚后军总管，前往增援相州。 武则天立庐陵王李显为皇太子，改名为“武显”。命他为河北道元帅，出兵抵御突厥。 改立豫王李旦为相王，领太子右卫军。 太子李显请求： “陛下，儿臣请求领兵亲征，剿灭突厥叛贼。” 武则天说： “不可。国之储君不可身涉兵凶险地。 朕命狄仁杰为副元帅，他对国家忠心耿耿，人又老练沉稳，足智多谋。 让他代替元帅指挥，率兵灭贼，必定不负众望。” 武则天亲自到洛阳都门，为出征军队饯行。狄仁杰拜别武则天，上马扬鞭而去。 半路上接军情报告： “默啜大肆抢掠赵州、定州，掳掠百姓八九万人，把百姓全部活埋，抢去了州府官仓的金银丝绸。” 狄仁杰忙传檄文让各路唐军追剿。 自己亲领十万骑兵，日夜紧追，追到赵州境内，不见一个敌兵。原来突厥得知这次是狄仁杰挂帅领兵，早已吓得望风逃走了。 狄仁杰长叹几声，说： “我想杀绝贼兵，领兵猛赶快追，还是没追上，让他们走脱了！” 狄仁杰领兵回驻赵州。没多久，武则天诏命狄仁杰为河北道安抚大使。 狄仁杰安抚百姓，凡是被突厥掳掠劫持的人，全部安排还归家乡。 开仓分粮救济贫苦百姓，修缮道路桥梁。 下令军队自己种粮食和蔬菜。严禁下属军队侵扰百姓。河北一带恢复安定。 狄仁杰率领唐军主动向突厥发起进攻，唐军反败为胜，开始收复失地。 默啜领军同狄仁杰率领的军队作战，每战必败，步步败退，默啜认为大势已去，阎知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决定抛弃他。对阎知微说： “你可以回去了。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阎知微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抛弃，他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突厥不要他，唐朝不敢回。狄仁杰已命人张贴告示，发动军民捉拿朝廷叛贼阎知微。 阎知微四处躲藏，凄惶度日。晚上出来找吃的，白天躲藏不敢见人，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不久，在边境上他被唐军捉住，狄仁杰命人把他押送洛阳。 武则天听说阎知微被抓回来了，心中大喜。立即下令说： “处死叛贼逆臣阎知微！把他车裂！ 在闹市处死他！让百官百姓围观给他行刑！ 每位大臣都发给一副弓箭到现场箭射叛贼！” 刑吏安排五匹马，每匹马拉一根绳子，分别拴在阎知微的脖子，双手手腕，双脚脚腕五个位置上。 刑吏们挥动马鞭让五匹马同时向五个方向拉,拉裂他的肢体于西市。临死前，阎知微发出让人惊心动魄的惨叫。 武则天为解心头之恨，也在远处观看行刑。阎知微被车裂已死，武则天还不解恨，命令行刑官说：“把他尸身拢合一处！” 又下令说：“百官听令！向叛臣逆贼尸身射箭！” 百官朝臣纷纷拉弓搭箭，朝已死的阎知微射去。阎知微尸身上插满乱箭，如同刺猬形状。 身材矮小的武懿宗胆小害怕，他最后一个射箭，走到离阎知微只有七步远的地方，连发三箭都没射中。 武则天还不解恨，再令刑吏剔光阎知微的肉，挫断他的骨头。 又诏令灭他九族，连阎知微不认识远房亲戚也却被抓来处死。 武则天诏令各路唐军班师，召还狄仁杰，改任他为内史。 这时吐蕃将领赞婆和弓仁，率吐蕃兵众来归降。 武则天大喜，忙令羽林军将军： “你快领骑兵远迎！骑兵跑得快！” 吐蕃从钦陵为宰相，威震四方，钦陵在皇宫理政，他的兄弟儿孙在外掌握兵权，内外相互照应，强盛了二十年。 唐朝从武氏临政，曾多次发变讨伐吐蕃，都没成功。 以后长寿元年，西州都督唐休璟、将军阿史那忠节，攻破吐蕃兵，夺回龟兹、于阗、疏勤、碎叶四镇，朝廷恢复设置安西都护府，派兵驻守。 “万岁通天”元年，吐蕃派使者求和，请求唐朝撤走安西四镇，并请求分走突厥十姓土地。 武则天派郭元振和吐蕃谈判。 郭元振说： “你们把吐谷浑旧地，青海旧地归还我大周！我朝可以给你们突厥五姓土地作为交换！” 钦陵不同意，各执己见没谈成。 吐蕃赞普（国王）器弩悉弄，已经长大了，因为钦陵专权，他秘密和大臣论岩商量： “钦陵把持军政大权，独断专行，必须铲除。” 这时钦陵外出，器弩悉弄假装说要外出游猎，号令兵士，抓捕钦陵亲信两千多人，把他们全部杀死。 器弩悉弄又派人召还钦陵和他的兄弟子孙。 钦陵闻变，抗命不敢回拉萨。 器弩悉弄亲自领兵征讨，钦陵兵败自杀。 钦陵弟弟赞婆，一直驻守在吐蕃和唐朝边境，钦陵的儿子弓仁，也领兵驻扎在接近唐朝的这边，曾统辖吐谷浑七千多帐篷民众，这时他俩一起来投诚。 他们受到到大周使者欢迎，欢天喜地入朝拜见武则天。 武则天当面授任赞婆为辅国大将军，授任弓仁为羽林将军。 赞婆说： “陛下信任我，我愿率部下将士，为大周戍守河源谷。” 武则天说：“行。有劳将军了。” 才过了一年，赞婆病死在河源谷。 朝廷另派御史大夫魏元忠，为陇右诸军总管，率陇右大使唐休璟等，严防吐蕃。 吐蕃将领麹莽布支，进犯凉州,唐休璟领兵在洪原谷和吐蕃兵交战。 唐休璟身披铠甲一马当先，挥舞兵器冲锋陷阵，六战六胜。斩吐蕃兵首级二千多级。 莽布支逃走，唐休璟凯旋。 契丹降将李楷固、骆务整，由狄仁杰派兵押往洛阳。 朝堂上，有大臣对武则天说： “我大周连番出兵，不少将士被他俩二人杀害，请求处他俩死刑，告慰我朝战死将士冤魂。” 武则天还在犹豫，命将两人关进监狱待处决。 这时狄仁杰受召还朝，武则天召见狄仁杰，问： “你认为他俩该如何处置？” 狄仁杰说： “李楷固、骆务整，他俩骁勇绝伦，他俩能为契丹尽力，也必能为我朝效忠,请陛下加恩抚慰,不怕他们不肯为我所用。” 武则天于是命将两人免罪。 狄仁杰说：“请求给他俩官职，为大周效力。” 武则天封授李楷固、骆务整为大将军，令他们去剿灭契丹余党。 两位将领率兵往沙漠北方，抓捕契丹反叛余党多人，押着他们到洛阳献俘。 武则天在含枢殿查验契丹俘虏。 武则天在宫殿设宴，赐宴文武群臣。她端着一杯美酒，走到狄仁杰面前说： “狄国老，你为国家出了力，立了功，朕请你喝干这一杯！” 狄仁杰说：“臣遵命。” 狄仁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回奏说： “剿灭契丹，平定突厥，都是陛下的才能威名，加上我朝将士尽力，才得以成功。 臣没有什么功劳可夸赞。” 武则天夸他为人谦让，给他黄金绸缎赏赐，狄仁杰坚决推辞，武则天只好作罢，对狄仁杰越发敬重。 第134章 上官婉儿 狄仁杰担任宰相，不全是武则天善于察人识才。起初是纳言娄师德向武则天推荐，狄仁杰自己并不知道这事儿。 狄仁杰和娄师德同列朝班，狄仁杰排挤娄师德，奏请把他调往外地。 娄师德受命讨伐契丹，平定后归来，又外调为陇右诸军大使，管领屯田事宜，又调任并州长史，兼天兵道大总管。 武则天问狄仁杰： “你觉得娄师德贤明么？” 狄仁杰说： “我知道他担任将领尽心尽职，贤明不贤明，我就不知道了。” 武则天又问： “你觉得娄师德善于辨识人才么？” 狄仁杰说：“臣和他同僚，没有发现他能慧眼辨识人才。” 武则天笑着说： “我任用你当宰相，就是娄师德推荐的，可见他善于辨识人才。 娄师德推荐你，难道没有让你知道么？” 狄仁杰一听，不免觉得有些惭愧。从朝堂退出后，对同僚说： “娄公品德宽厚，胸怀博大。我则肚量狭窄，待人刻薄，一直排挤他，容不得他在朝中。 今日才得知觉，我愧对娄公啊！” 从那以后，犹仁杰牢记心中，盼望有机会和娄师德长期共事。 可是娄师德已经七十岁了，不久病死在了会州，狄仁杰想和他友好共事没有机会了。 娄师德是郑州原武人，身高八尺，方嘴厚唇，有佛祖之相，生平与人无争，遇事好让不争。 曾经他弟弟受命出守代州，娄师德嘱咐他为人做事要有忍耐心。 娄师德说： “我是宰相，你也担任州官，我们家太过显赫荣宠，必会招人嫉妒，你觉得应该怎样保全性命呢？” 他弟弟说： “今后有人吐我的一脸上口水，我一不发怒二不还嘴，把口水擦去就是了，这样总算是能忍耐了吧？绝不让你担心。” 娄师德说： “这恰是我最担心的。 人家唾你的脸，是对你发怒才这样。 你如果立即擦干净，说明你心里很不满，会使人家更加发怒。 你就笑着接受，让口水不擦自干。” 时人听他这样说，都服他器量。 娄师德善于兼容变通。武则天曾颁布荒唐的禁屠令，禁止百姓屠宰牲畜家禽鱼类，要求一心向善不杀生。 娄师德担任御史大夫，去关中一带处理公务，吃饭时厨师给他端上来一盘羊肉。 娄师德问： “皇帝严禁屠杀牲畜，怎么会有羊肉？” 厨师说： “我们没有犯法杀生，这只羊是被狼咬死的。” 娄师德笑着说：“这只狼太懂事了。” 娄师德于是动筷子吃羊肉。 不一会，厨师又端上来盘炖鱼。 娄师德又说： “皇帝不让屠宰杀生，怎么又会有炖鱼？” 厨子说： “我们可没有犯法杀生，这条鱼是被狼咬死的。” 娄师德笑着骂道： “你这个蠢货。狼怎么会把鱼咬死呢，这样说出来没人信啊，你就说这鱼在水里游得正欢，不小心被一只水獭一口咬死了。然后它就上了餐桌了。 切记不能再说错了哈。” 娄师德曾和李昭德一起上朝，因他身体肥胖，走路缓慢。 李昭德多次停下等他，他还是赶不上来。脾气急躁的李昭德生气地骂他： “你这个蠢笨乡巴佬。” 娄师德笑着说： “如果我不是乡巴佬，那谁是乡巴佬？我本来就是嘛。” 娄师德从高宗李治初年，开始担任监察御史到武则天圣历二年他去世，相距几乎三十年。 三十年里，大狱屡兴，罗织罪名的冤案接连不断，只有娄师德没有触怒得罪人，没有招来灾殃。 他出外为将领，入朝为宰相，终生平安，器量深沉。 相传袁天纲的儿子袁客师，子承父业，相面术极其灵验。 高宗李治年间，袁客师相术灵验出了名，和贾文通一起去侍奉皇帝。 高宗李治命人用银盒装了一只老鼠，让在场几位善于占卜术的人猜银盒里面藏了什么。 这些术人都说： “银盒里盛的是一只老鼠。” 轮到袁客师推测，他平静地说： “银盒里面确实是老鼠。 刚放到里面是一只，现在打开看应该是四只了。 因为放到银盒里的那只老鼠，又在银盒里生下了三只小老鼠”。 高宗李治命人打开银盒子查看，果然是除了一只母鼠，还有三只刚出生的小老鼠。 有一次，袁客师和一位书生一同过江，他俩已经上了渡船。 袁客师扫了一眼坐在船上的人的气色，对同伴说： “今天咱俩不能着急过江，先下船再说。” 趁船未开行， 两人拉着手上了岸，袁客师偷偷地告诉同伴： “刚才我看见船上的十几个人，全都是鼻子底下有黑气，他们马上有大灾大难。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咱干嘛还和他们坐同一条船呢？” 渡船因为人还没上齐，一直没开船。 过了一会儿，袁客师看见岸边走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神色清朗，气质不凡。 这人跛着一只脚，一瘸一拐，肩上挑着一副杂货担子，赶着一头瘦驴，急匆匆上了船。 袁客师看见这个人上了船，对同伴说： “我们可以上船一起走了，有这位贵人上了船，咱就不用担忧了。” 袁客师他俩上船后不大一会，船东家解开岸边木桩上的拴船绳子，划动船桨，船就开动了。 渡船行进到江心，突然起了大风，波浪汹涌，木船在风浪中摇晃，凶险异常。 船上的人很是惶恐，有的人吓得尖声喊叫。过了一会风小了，船没有被风浪打翻，最后安全地渡过了江，坐船的人都上了岸。 走在江岸上，袁客师问这个挑担赶驴的人姓名，他回答说： “我叫娄师德。” 后来这个挑担赶驴的娄师德，担任了门下省纳言官职，再后来他两次成为执掌朝政的宰相。 武则天越老越荒淫无耻，几乎天天召幸张昌宗、张易之。 她还嫌不满足，又决定 从天下挑选美少年，入宫侍奉。 为此新设立控鹤监，负责从全国筛选少年美男。 同时也选有才华的学士，作为陪选，只为掩人耳目，掩盖选美实情。 武则天任用张易之为控鹤监主管。 张昌宗、吉顼、田归道、李迥秀、薛稷、员半千，为控鹤监成员。 员半千对武则天说： “陛下，古代没有这样的官署机构，如今控鹤监聚集了众多没有才学的轻薄之士，还不如撤消了它。” 武则天正喜爱张易之、张昌宗等人的风流轻薄，当然不听他的。 武则天说： “既然你觉得你是才学雅士，和他们搅和不到一块儿。 朕把你调离控鹤监，你去担任水部郎中吧。” 武则天除了上朝理政外，早晚和这群供奉官，饮宴嬉闹作乐。 张易之、张昌宗，更依仗着武则天宠幸，戏谑放浪，调笑戏弄，无所不为。 太平公主及驸马武攸暨，也应召前来参与，混情嬉戏其中。 武则天又召入太子李显、相王李旦，也让他们放下尊严，纵情撒欢。 “旺旺！旺旺旺！旺！” 这是太子李显学狗叫。 “喵呜！喵呜！喵呜！” 这是相王李旦学猫叫。 有人在闹，有人在笑。直到笑出眼泪来。 武则天又替他们想出一个办法： 让李显、李旦、太平公主，和武攸暨、张昌宗、张易之，订立盟约，发誓终生不相负，并祭告天地。 并下令把誓言刻入铁券，留藏史馆，想千年流传。 从那以后，他们彼此成为不翻脸的莫逆之交，什么情啊爱啊，也真也假，闹得一塌糊涂。 还有一个上官婉儿，是已故西台侍部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被诬陷谋反处死，抄没了家产。 年幼的婉儿和她的母亲被充入皇宫当奴仆。 上官婉儿长到十四岁，娇冶艳丽，万里挑一。 她天生聪明异常，文章看一遍就能背诵。 让她写文章，下笔千言如有神。好像她平时早有腹稿，不用反复思考。 上官婉儿因为文才名气震惊世人，武则天听说后，召见了她，当面出题让她作文。 宫人拿来笔墨纸砚，上官婉儿奋笔疾书，一口气写完。她把笔一放，说一声： “陛下，写好了！” 把文章呈将上去。 武昨则天仔细看了一遍，上官婉儿果然才思敏捷，文辞华美，见识过人。 尤其那书法秀美，武则天不由赞叹： “好文笔！好书法！” 武则天当场决定，从此由她负责拟写诏旨。 从“万岁通天”年间，所颁布的圣旨，多半是上官婉儿写的。 武则天把她当做心腹，甚至武则天和张昌宗发生不堪入目的亲昵行为，也不避讳她。 上官婉儿有时碰见武则天和男宠男欢女爱的场面，顿时羞得面红耳赤，胸口如一头小鹿乱撞。她不敢看，又想看个究竟。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龄，看见张昌宗容颜俊美，男儿青春朝气活力四射，也不由得心驰神荡，生出一番朦胧爱意。 一天，她正和张昌宗神采飞扬地打情骂俏，被武则天碰个正着。 武则天顿时暴怒，从腰间拨出佩带的金刀，大步向前，猛地把短刀插入上官婉儿前额发髻中。 锋利刀刃伤到上官婉儿前额左侧，顿时血流如注。 武则天瞪着眼睛，愤怒地警告上官婉儿： “他是我盘子里的一块好肉！你敢碰我的好肉，我让你死无葬处！” 张昌宗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陛下息怒。 她只是开了过火的玩笑，没有把握好宫内人的相处分寸。 我和她清清白白，若有半句假话，我遭天打雷劈！” 上官婉儿也顾不上额头流血，跪地求饶。武则天怒气渐消，她才免于被治罪。 从那以后，上官婉儿左额上留下了一块刀疤，很影响美观。她只好常戴花钿遮挡刀疤，因为那只花钿造形别致，看上去她整个人越发娇媚可爱。 只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亲近张昌宗了。 第135章 朝堂空了 皇宫里的弦乐歌舞酒宴，天天不间断。 朝中有个迂腐官员叫王及善，由刺史升任内史,给武则天写了奏章弹劾张昌宗、张易之： “我观察发现，张昌宗张易之两人，和其他侍臣不一样。 给陛下侍宴时，其它臣子都谨守君臣之礼，对陛下恭恭敬敬保持距离。 他俩不守君臣尊卑之礼，嘻哈谈笑，对陛下过于亲密随意。请陛下给他们俩治不敬之罪。” 武则天说： “这事不用你劳费心神了，朕调任你为文昌左相吧。” 表面上优待王及善，实际疏远了他。 中丞吉顼，长得高大威猛，武则天的堂侄武懿宗，长得低矮瘦小，他胆小懦弱又狠毒卑劣。 吉顼十分鄙视武懿宗，对武则天说： “武懿宗胆小无能，领军讨伐契丹，离敌兵几百里，他就吓得狼狈逃窜到相州，不顾剿贼使命只顾自己保命。 他对手中没有兵器的百姓，又残忍狠毒，把他们挖心剖肝，残害杀戮百姓。 他这样的人应该下狱治罪！” 武懿宗说：“我那不是逃窜，是为了避免硬碰硬！” 武则天说： “你俩同为朝臣，应相亲相和，为什么争执不休？” 吉顼还在说个不停，惹得武则天发起怒来，一张老脸勃然变色，怒声呵斥道： “你吉顼在朕面前，尚且轻视羞辱我们武家的人，以后那还了得？ 从前太宗皇帝，得到一匹烈马，名叫“狮子骢”，性情暴烈难驯服，朕那时还是个宫女，站在一边对太宗说： “妾制服这匹烈马，只需三件东西。一是铁鞭，二是铁棍，三是匕首。 一用铁鞭抽它，它不服，用铁棍砸它的头，再不服，用匕首割断它的喉管！ 太宗还夸朕胆壮。 如今你这脾气，像那匹烈马一样倔犟，你今天也想试试朕的匕首锋利不锋利么？它已经好久没沾上血了！” 吉顼听了武则天的话，吓得直流冷汗，跪伏在地上说： “请求陛书下宽恕我，我没有不敬陛下的意思。” 武则天脸上由阴转晴，喝斥他说： “赶快退下！别再等朕发作起来！” 几天后，武懿宗向武则天诬告吉顼的弟弟仗势欺人，欺负其它官员。 武则天贬吉顼外放为固安县尉。 吉顼离任京官去外地赴任时，向武则天辞别。 吉顼向武则天下跪磕头说： “臣知道此去再也不回朝廷了，愿向陛下说几句话。” 武则天问： “你有什么话要说？” 吉顼说： “把水和土掺和在一起，让它们混合成一块泥巴，它们会有纷争么？” 武则王说：“没有。” 吉顼又问： “把这块用水和土合成的泥巴分给两半，一块塑造成如来佛祖，一块塑造成道教天尊老子爷，他俩会有纷争么？” 武则天说：“这样就难免有纷争了。” 吉顼说： “李家宗室和武氏外戚，各属不同的阶层。 两者各守本分，则天下安定。 如今太子已确立，而武氏依旧为王，这是陛下为两者造成的必争之势。 臣担心他们今后两不得安。” 武则天说： “这种情况朕也知道，但是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只好慢慢留意吧。” 吉顼说： “但愿陛下留意，天下大幸。” 说完就拜辞离开了。 左监门卫长史侯祥，因吉顼被贬走，留下官位空缺，千方百计要接替官位，想进控鹤监，没有实现。 武则天又改控鹤监为奉宸府，增选美少年，供应使用。 左补阙朱敬则上奏疏劝阻。他写给武则天的奏疏上说： “陛下的内宠有张易之、张昌宗已经足够了。 近来听说候祥很想入职奉宸府，去当选拔美少年的官员，他的想法做法，无义无耻，实在太不要脸，只会被世人耻笑！ 我的职责要求我真言敢谏，我不敢不说。” 这份奏疏递上去后，同事们为他捏一把冷汗，怕他触怒武则天惹来祸端。 偏偏这次武则天赞赏他忠直敢言，竟然赏赐他五彩绸缎一百匹。 只是皇宫中寻欢作乐，仍旧没有节制，没人敢劝止。 武三思对武则天说： “我看张六郎像周灵王太子仙人一样俊美。” 武则天说： “你说得没错，这张昌宗确实拥有仙人风采。” 武则天吩咐张昌宗穿上用美丽的百鸟羽毛缝制的衣服，让他手捧笙管吹奏仙乐，又吩咐他骑在一只比人还大的木鹤背上。 张昌宗坐着木鹤，宫人牵着木鹤，木鹤即迈动双脚，在宫内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文武百官侍立围观，并作诗词歌赋，赞美这一场景，恬不知耻地夸张吹捧，搜肠刮肚寻找溢美之词，讨好张昌宗和武则天。 张昌宗的哥哥张同休,得到司礼少卿官职。 张昌宗弟弟张昌仪当上了洛阳令。 他俩都仗势作威，权倾朝堂。 鸾台侍郎杨再思，讨好奉迎张昌宗，升任内史，越发觉得趋炎附势很有用。 当时人们都争着称赞张昌宗，说“张六郎面似莲花”。 杨再思说：“你们说得不对！” 张昌宗问： “你为什么说他们说得不对？” 杨再思说： “他们都说反了。六郎怎么似莲花？ 是莲花似六郎啊！” 武则天年近七十，也觉得死期临近，醉心纵情享乐，所有一切朝政，都托宰相狄仁杰。 狄仁杰以光复唐朝为已任，对武则天婉言劝谏，多次把切情合理的话，慢慢引导，武则天也被感悟，觉得他忠诚无私。 武则天对狄仁杰说： “朕要得到一位杰出人才，掌管政务大事。究竟用谁合适？” 犹仁杰说： “文才优秀的苏味道、李峤，都是一时所选。但他们辅助还行，全面主政能力不足。 如果必须找个治国全才，不如选用荆州长史张柬之。” 武则天于是提升张柬之为洛州司马。 过了几天，武则天又问狄仁杰： “还有什么人才推荐？” 狄仁杰说： “前面我推荐的张柬之，陛下还没使用呢。” 武则天说： “已经给他升官任到洛州了。” 狄仁杰说： “张柬之是宰相全才，不只是一个司马呢。” 武则天又把张柬之升任为秋官侍郎。 狄仁杰又推荐了： 夏官侍郎姚元崇 监察御史桓彦范 泰州刺史敬晖 等等几十人，他们后来都成为名臣。 有人对狄仁杰说： “如今狄公桃李满天下了。名臣都出自狄公门下呢。” 狄仁杰说： “推荐人才公心为国，我可不是出于私心呢。” 狄仁杰的大儿子狄光嗣，圣历初年为“司府丞”。 武则天令几位宰相各举荐尚书郎一人。 狄仁杰竞举荐自己儿子狄光嗣，狄光嗣升为地官员外郎，才能本领是足以胜任这个官职。 武则天对狄仁杰说： “晋朝祁奚举荐有才能的家人，你举不避亲，也不愧为当代祁奚了。” 狄仁杰有个姓卢的堂姨，居住在午桥南的别墅，卢姨只有一个儿子，从来没有去洛阳狄仁杰家走亲戚。 狄仁杰每逢休班，必亲自去探望堂姨。 有一段时间，经常下雪，狄仁杰趁着下雪休班去堂姨家问安。 恰巧遇到表弟从外面归来，表弟背着弓箭，手里拎着野兔野鸡，进入北屋，准备烹制野味。 表弟见到表哥到来，只是作了个揖，表情很冷谈。 狄仁杰就对堂姨说： “我现在是宰相，表弟有什么乐意干的官职，我一定尽全力满足他。” 堂姨说： “狄宰相你自己尊贵就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想让他进朝廷侍奉朝堂上的上的蛮横霸道女皇帝。” 狄仁杰听了大为羞愧，一言不发离开了堂姨的家。 武则天对狄仁杰非常敬重，常称他为“狄国老”，不直呼其名。 狄仁杰提出退休，武则天不批准。 武则天说： “每当看到您给我跪拜的时候，我身体感到疼痛。” 武则天不让他再行跪拜礼，特许他不用像其它朝臣一样，晚上轮流在宫中执行值班任务。 武则天告诫官员说： “如果没有十分重要的军国大事，就不要打扰狄国老了。” 久视元年九月，狄仁杰去世，终年七十一岁。 武则天闻知他去世，哭着说： “朝堂空了。朝堂空了啊！” 武则天下诏追赠狄仁杰为文昌右相，悲痛得三天没有上朝。 此后，每当有朝政的大事不能决断时，武则天叹道： “朝堂再无此人，老天为什么这么早夺走我的狄国老！” 第136章 证人张说 狄仁杰死后，其他宰相 如苏味道、李峤、陈元芳等人，都不如狄仁杰。 苏味道曾经主张为人处事，应当模棱两可，不必是非分明，人们都叫他“苏模棱”。 李峤文才出众，当时写过《瑞石颂》，满纸都是谄媚皇上的话，遭到世人讥笑。 陈元方较为清正谨慎，只是遇事擅自作主，不奏明武则天，已经被撤职。 武则天悉心选人，另选用： 韦安石为同平常事 崔玄为天官侍郎 张嘉贞为监察御史 三人均有节操，为世人敬重。 又任苏廷頲为都御史，负责复查旧案，平反好多冤案，洛阳监狱里有冤情的犯人变少。 “久视”二年，改年号“大足”，又改年号”长安”。 长安元年三月里下了一场大雪，苏味道说这是瑞雪，领百官向武则天道贺。 侍御史王求礼劝阻说： “三月里该暖和了，下得雪还能叫做瑞雪？寒冬腊月里不该打雷的时候出现天雷阵阵，该叫做“瑞雷”么？” 苏味道不听他的，武则天上朝，苏味道仍然领百官祝贺。 王求礼昂然说道： “如今春气萌动，草木生叶，百花初开，突然下了一场大雪。这是雪灾，冻坏了新叶，冻坏了花。 果树冻坏了花，一年到头不结果子。这样怎么还能乱说成是瑞雪？ 我见苏味道如此阿谀奉承，取悦皇上，都不值得辩驳。” 武则天听了很不高兴，一抚衣袖一转腚，板着脸罢朝转入了后宫。 过了几天，又有人进献三条腿的牛，苏味道又要道贺。 王求礼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牛本来是四条腿， 为什么缺了一条腿？牛是拉车耕地用的，它只有三条腿怎么正常走路干活？ 这头牛是个病废，它不是什么祥瑞！” 苏味道想了想王求礼说得也是，放弃了向武则天道贺。 肃政中丞魏元忠、奉宸监丞郭元振，先后外调，领兵抵御突厥、吐蕃。 魏元忠任萧关道大总管，后又转为灵武道总管，他领军稳妥老练，敌寇不敢入侵。 郭元振任凉州都督，开拓边疆一千五百里。他命甘州刺史李汉通，组织军队屯田，生产粮食足够自用，不用向朝廷索要军粮。 突厥默啜可汗，没有机会入侵，于是派莫贺干入唐朝，表示愿把女儿嫁给太子的儿子。 武则天想牵制笼络住他，打发使者回去说同意通婚。 默啜释放武延秀回洛阳，边境稍微安宁。 魏元忠回任肃政中丞、兼检校洛州长史，治事公正严明。 洛阳令张昌仪，依仗张昌宗权势，从来不守法度，每去长史署述职，出入自由、态度傲慢。魏元忠到任后不惯着他，多次训斥张昌仪不守法度。 张易之的家奴，在洛阳街头抢劫财物，欺压平民，被魏元忠派人抓捕，用刑杖一顿打死。 张易之、张昌宗怀恨魏元忠越深，武则天却又提升魏元忠为平章事，因此二张越发憎恨。 歧州刺史张昌期，是张易之弟弟，奉诏为雍州刺史，魏元忠上奏劝阻说： “张昌期品行卑劣，仗势欺人，祸害百姓，不适合担任刺史。” 魏元忠还当面对武则天说： “我暂任宰相，如果不能恪守忠义气节，反让小人在皇帝身边作威作福，那我罪该万死！” 这时武则天生了病，张昌宗、张易之想趁机诬告魏元忠。 司礼监高戬，本是太平公主的男宠，被太平公主送到宫中服侍武则天，受到武则天喜爱，他时常出入宫中，二张对他暗怀嫉妒，想除掉他。 于是张昌宗对武则天诬告说： “魏元忠和高戬私下商议：姓武的女皇帝越来越年迈衰老，不如我们早依附当今太子，作为长久之计。” 武则天听了，大为恼怒，下令说： “这两个人心怀不轨，把魏元忠和高戬关押起来待审讯！” 武则天召入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及其它几位宰相，让魏元忠和张昌宗当庭对质。 魏元忠说：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张家竖子真会胡编诬陷！我认得他们邪恶德性！” 张昌宗说： “你说过！你和他谈论时，我碰巧遇见的，听得真真切切！” 太子李显说： “魏元忠和我没有私下联系来往，没有这回事。” 相王李旦说： “我和魏元忠素无往来，依附之事无从谈起。” 武则天病情有好转，打算再次亲自审讯。 张昌宗清楚是自己凭空捏造，想增加一个证人，才能做到当庭对质必胜。 他和凤阁舍人张说关系一向亲密，找到张说暗暗嘱咐： “你给我作证，就说你也听见魏元忠这样说过。 事成之后，我说服陛下给你个好官当当。” 张说不敢得罪他，当面答应下说： “行。行。” 没想到张说想做伪证这事儿被凤阁同僚宋璟知道了。 在武则天亲自审讯的这天，宋璟预先在朝房等待。 张昌宗和魏元忠，两人在入朝堂对质前，又在朝房争论起来。 张昌宗见到武则天说： “这事可以向张说查问，他也听到了魏文元忠说过这样的话。” 武则天让宦官传唤张说入朝堂作证。 张说走到朝堂门口，迎面碰见了宋璟。 宋璟对张说： “人活在世，名节道义为重，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可帮助邪恶陷害正义。 就算得罪邪恶，被陷害流放，也保全了名节。 万一发生对你不利情况，我也会向陛下据理力争，你我一同赴死。 是否受到万代景仰，就在今天你的态度上。” 侍御史张廷珪、左史刘知几，也在宋璟身边。 张廷珪对张说说： “早上悟到了至正至善的道理，哪怕到晚上死了也没有遗憾。” 刘知己说：“人不能玷污历史，成为子孙后代的耻辱。” 张说点点头，走进了皇宫朝堂。 魏元忠见张说走进来，担心他来为张昌宗做伪证，便喊道： “张说和张昌宗，一同诬告魏元忠，给我罗织罪名么？” 张说呵叱他说： “魏元忠你身为宰相，为什么和胡同巷子里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的认知水平？” 说完，便去拜见武则天。 武则天见了张说就问： “你也听说了魏元忠说了对朕大不敬的话么？” 没等张说开口，张昌宗就急不可耐地对张说说： “你赶紧向陛下说呀！” 张说对武则天说： “陛下您看看吧，张昌宗这个人守在陛下面前，就敢这样逼迫我，何况在外面? 我实在没有听说魏元忠说过对陛下大不敬的话。” 张昌宗一听就急了，厉声说： “张说和魏元忠一起谋反！” 武明天看了一眼张昌宗说： “你也太信口诬陷人了。” 张昌宗说： “臣不敢诬说，张说曾经称赞魏元忠是伊周再世哩。 伊尹流放了太甲帝，周公旦代天子执政，难道不是谋反么？” 张说严肃地对武则天说： “张易之兄弟俩，都是无知小人。 他们只是听说伊尹、周公旦的名字，却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魏元忠被陛下任命为宰相，自己说无功无无德受到陛下宠信，不胜惭愧惶恐。 我就对魏元忠说：“你占据了伊尹、周公旦那样重要的位置，正好可以效忠国家。” 伊尹、周公旦是千古忠臣，历代崇敬。陛下任他为宰相，我不劝他学伊尹、周公，还要学谁？ 我自己心里也明白，我今日依附张昌宗我就稳得高官厚禄。 我坚持正义，维护魏元忠，反而可能被诛灭三族。 但是鬼神难欺，名节道义为重，我不敢诬陷魏元忠，犯下苍天难饶的罪孽。” 武则天不好再问下去，过了半天才说： “张说你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应该同魏元忠一同治罪。” 说完起座退朝，转入后宫。 张说和魏元忠一起被关进了监狱。 过了一天，武则天单独再审张说，张说回答得和昨天一样。 武则天又命其它宰相，及武懿宗审问张说。张说仍坚持前面的说法，绝不改口。 正谏大夫朱敬则等先后给武则天上疏，为魏元忠喊冤。 过了几天，武则天下诏贬魏元忠为高要县尉，令张说流放岭南钦州(今广西钦州)。 第137章 杖杀皇孙 魏元忠出狱向武则天辞行，他跪伏在殿阶奏陈说： “我已经年老体弱，如今去岭南担任高要县尉，大概要死在那里了。 只是想陛下今后，必定还能想起在我今天辞行跟您说的话。” 武则天问： “你要说什么话？是将来要有什么不测么？” 魏元忠抬头望见张昌宗、张易之侍奉就在武则天身边，便用手指指他俩说： “我想说的就是他俩，这两个无赖小儿将来必祸乱宫廷。” 张昌宗、张易之听了赶忙跑到殿阶下朝武则天跪下磕头，喊道： “陛下，我们冤枉！我俩不是无赖！我们今后也不会祸乱朝廷！” 武则天呵斥魏元忠说： “你退下吧！莫再胡言乱语！” 她说完起座离开议事宫殿 ，领着张昌宗、张易之转入后庭去了。 侍御史王晙上奏章说： “魏元忠忠贞报国，没有谋反、没有对圣上大不敬之罪。” 武则天看了不予批复。 魏元忠租了一辆马车，带上被褥等物品，启程去岭南赴任。 这天早晨，魏元忠坐在马车上，马车缓缓走出了洛阳城南门。 太子仆崔贞慎，在洛阳城郊外的路边，给魏元忠准备了一壶酒，并用一张荷叶包着一块熟牛肉，站在阳光微风里等待魏元忠。 远远地望见魏元忠，崔贞慎喊声： “魏大人，崔贞慎特来为您饯行哩。” 张易之知道了这件事，又写了奏章，捏造罪状向武则天告密说： “崔贞慎和魏元忠一起谋反，崔贞慎到洛阳城郊外给魏元忠摆酒送行，两人在一起秘密商议谋反的事。” 奏章末尾，张易之没写自己真实姓名，编造了个的署名写上了：柴明。 武则天命监察御史马怀素审案。 马怀素派人抓捕崔贞慎，审问了多次，查无谋反实据，故意拖延不向武则天奏报审讯结果。 武则天派宦官催问审案进展。 马怀素这才进宫向武则天奏明审问情况。他对武则天说： “我多次审问崔贞慎，没有谋反这回事。仅凭一纸举报，没法认定有罪。 请陛下传召举报人，我再审问举报人。” 武则天说： “朕不知道举报人柴明是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上哪儿去找原告？” 马怀素说： “既无谋反事实，又无实名举报人，为什么还能诬陷人谋反？” 武则天愤怒地说： “你要纵容叛臣么？” 马怀素说： “我哪儿敢纵容叛臣？魏元忠身为宰相被贬谪，崔贞慎是他的亲戚，给他送点吃喝送行，这样就被诬陷谋反，我实在不能认同。 从前汉朝彭越被汉高祖下令斩杀,首级悬挂在城墙上示众。 栾布从外地回来，到彭越首级下面痛哭祭拜，汉高祖都没有给栾布治罪。 如今魏元忠罪状不如彭越，陛下居然想杀死给他送行的人，难过不是太过分了？ 陛下掌握生杀大权，如果要给人加罪，不妨想杀谁就直接下旨杀谁更省事。 是陛下您不想随便杀人，才委托我审问他的罪是真是假。 只为不辜负您的信任，我哪里敢不问真假，随便定罪杀人？只好据实奏报！” 武则天见他理直气壮，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怒气渐消。说道： “你先退下！朕已知道了。” 马怀素退朝后，武则天从此搁置不提，崔贞慎得以避免了牢狱之灾。 面对朝廷奸佞当道，宋璟曾长叹一声说： “唉！我不能够为魏元忠申冤，也救不了张说，不但对不起魏公和张说，并且有负朝廷，心里愧疚自责活不了多久了！” 宋璟是邢州南和县人，为人耿直不阿。十七岁就考中进士，多次升官做到凤阁舍人。 武则天因为觉得宋璟有才能，特别器重他。 曾经赏赐他参加酒宴，和张宗昌张易之围坐在同一桌酒席。 张昌宗、张易之官居公卿三品。宋璟只是六品官，当然自己选择坐在了下座。 张易之因为知道武则天器重宋璟，也对宋璟以礼相待。 张易之起身空出上座，对宋璟作揖施礼说： “您是朝堂第一名流，为什么坐在下座？” 宋子璟回答说： “我明明缺少才能，官位卑下，只是张卿认为我是第一，我个人不这么认为。” 天官侍郎郑果，它跟他们坐在一桌，郑果说： “宋公为什么称呼张五郎为“卿”？” 宋璟奋然说： “就官职而论，应该称呼为卿，咱们又不是张卿的家奴，怎么能称张卿为”张五郎”呢？” 郑果听了哑口无言，不由羞得脸颊发红，就是在坐的官员，也不免感怀惭愧起来。 到了酒罢席散，宋璟不和张昌宗、张易之打招呼就走了，二张从此怨恨宋璟。 有时二张被武则天召幸，时常编造些污蔑宋璟的谄言，说给武明天听。 武则天知道宋璟 忠诚耿直，一点都不信。 张昌宗、张易之的势力，越来越膨胀，无论宫廷内外，有得罪他俩的，即遭到惩罚报复。 旧皇孙李重照是中宗李显的大儿子，中宗李显被废幽禁外地时，李重照也被贬为庶人。 到中宗李显再被武则天召入洛阳，立为太子，李重照又被封为邵王。 因为“照”和武则天的“瞾”，字音字义相通，犯了武则天的避讳，李重照改名为李重润。因为他爹李显改姓为武显，他也得改姓为武，称为武重润。 武重润的妹妹永泰郡主，嫁给了武承嗣的大儿子武延基。 武重润见到妹妹永泰郡主，不免谈论起张昌宗、张易之和武则天之间发生的种种可耻丑闻。 二张偶然听说被非议嘲笑，对武则天说： “武重润、永泰公主非议我们的事儿，嘲笑我们荒淫下流。 请陛下不要再召见我们俩了，免得他们总是嘲笑我们，说我们荒淫无耻。” 武则天把张昌宗张易之当做宝贝，一天都不能分离，不召幸他俩怎么能行呢。骤然听到二张这样说，武则天又羞又怒，对宫内宦官喊道： “让武重润、永泰兄妹俩，两个不肖子孙，立即来见朕！” 武重润、永泰公主接到召他们入宫的宣召，不敢抗命，只好胆战心惊地随宦官入宫见武则天。 武则天厉声问他俩： “你俩身为孙辈，闲及无事，随意嘲讽妄议长辈私事么？” 武重照、永泰郡主齐声辩解说： “祖母陛下！我们无意嘲讽非议长辈。 祖母陛下男宠之事，朝野人人皆知，我们晚辈以此为耻是实。” 武则天呵斥道： “反了！反了！两个不肖孙！取刑仗来！各打六十杖！ 教他们从今管住嘴！须懂得祸从嘴出！” 武重润、永泰公主都是体质柔弱的金枝玉叶，经受不住杖刑毒打。 内侍太监为了讨好张昌宇、张易之，抡起棍杖打他俩脊背时，下手格外重，一顿猛打，打得他俩皮破肉烂。 打完了，宫内宦官派马车把他俩送回各自家中。 他俩都闭着眼睛，没了呼吸和脉搏跳动，家人仔细看，确认他们已经魂归阴曹地府去了。 李显和韦妃，见一天之间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被武则天下令打死，除了蹲在家里痛哭，不敢去找武则天说一个不字。 武则天余怒未息，料想永泰郡主的丈夫、武承嗣的大儿子武延基肯定也参与了非议，且为妻子永泰郡主被打死怀恨，干脆下了一道诏旨，派宦官给武延基送去，那诏旨是： 武延基伙同永泰郡主，以下犯上，诽谤至尊，对皇帝大不敬，即赐自尽。 武延基悬梁自尽，武则天一天除掉了三个至亲孙辈。 同平章事韦安石，见张昌宗、张易之凶恶横行越来越厉害，写奏章向武则天检举他俩各种罪状。 武则天下诏令说： “他俩犯错这么严重，需要查了。韦安石，你和左庶子唐休璟，一起来审他们。” 韦安石刚想命人抓捕张昌宗、张易之，没想到宫内宦官手里托着武则天新诏令到了。 宦官展开诏旨念道： “诏命： 韦安石为扬州刺史。 唐休璟为幽州都督。 即刻赴任。” 唐休璟知道这是张昌宗、张易之对武则天说了他和韦安石的坏话。 唐休璟去外地赴任前，秘密对太子李显说： “二张恃宠作恶，日后必祸乱宫廷，殿下应预先防备，免得遭受灾殃。” 太子李显答应说：“好。好。我记下了。” 武则天因外调了韦安石，打算选人补缺，还没决定选谁。 这时突厥别部酋长叱列元崇，领突厥兵进犯。 武则天派尚书姚元崇，出任安抚大使，平叛突厥部落。 武则天召见他时说： “姚元崇，你得改改名字了，免得和叛寇叱列元崇重名。” 姚元崇说： “臣名元崇，字元之。从这改名叫姚元之就行。” 武则天对姚元之说： “你出征前，得给我推荐个宰相人才。” 姚元之说： “我看张柬之沉稳有智谋，能断大事，现年已八十岁，请陛下赶紧用他才是。” 武则天说：“行啊。行啊。” 武则天即任用张柬之为宰相。 第138章 张六郎卜卦 张柬之以前担任合州刺史，奉诏和荆州长史杨元琰对调，就是相互调任到对方任职地担任对方曾任官职。 两人同坐在一艘渡船上走到江面中央，相互试探地说起了武氏篡夺唐朝政权的事。 说着说着，杨元琰慨然一声长叹，流着眼泪哭泣起来。 张柬之对他说： “将来如果有一天，我们俩无论谁官场得志，应当彼此相助，共同图谋匡复大唐帝业。” 杨元琰说： “我们从今天立下誓约，都牢记在心！” 现在张柬之入朝成为宰相，向武则天推荐杨元琰担任了右羽林将军。 随后张柬之见到杨元琰，悄悄问他： “咱俩在江心的旧约，你还记得么？” 杨元琰说： “谨记在心，不敢稍忘。” 张柬之又秘密联系司刑少卿桓彦范，右台中丞敬晖，散骑侍郎李湛，共同谋划光复唐朝，等待时机行动。 长安四年秋季，武则天又再次卧床生病，几个月不接见朝臣。只有张昌宗、张易之和宫女太监们侍奉在她的身边。 凤阁侍部崔玄玮上疏说： “太子和相王，孝善仁德，足以服侍汤药。 宫禁 规定关系重大，不宜让异姓外臣服侍在您身边，内外朝臣都为您的安全担心。” 奏疏递上去过了几天，碰上武则天病情缓和，才有批答传出来，上面回复的是“谢你关心”四个字。 张昌宗张易之见到这样批复，开始担心起来，在朝中群臣眼里，二张他们永远是不被相信的朝中危险分子。 张昌宗、张易之开始顾虑武则天病重甚至死去，他俩必定迎来杀身灾祸。 他俩心里明白：只有武则天还算希望他俩活着，武则天以外的人，都希望他俩快死。于是他俩暗中联系同党，做着预防不测的准备。 这时皇宫外墙上，洛阳街边的墙上，多处出现不知道什么人张贴的文告。 文告上说：张昌宗、张易之恃宠骄狂，蓄谋篡权夺位，阴谋杀害皇嗣。 二张想刻意瞒住武则天，宫中宦官还是瞅着机会，把宫墙文告的事告诉了武则天。 武则天半信半疑，过了好多天也没有为这事过问他俩。 偏偏二张谋反的谣言一天比一天厉害，朝臣都知道，洛阳百姓也都知道了。 张昌宗、张易之为谋反传言担忧得晚上失眠。张昌宗把江湖术士李弘泰，秘密召入宅府，让他占卜吉凶。 李弘泰给张昌宗占卜一卦，得到“乾”卦。 李鸿泰说： “这乾卦千真万确是天子之卦。我看你天平饱满，眉宇宽广，实有天子之相。 但你需捐款到定州建造一座佛寺，才可以去祸积福，获得民心拥戴，然后大事谋定。” 张昌宗心里暗自欣喜，刚开始张罗定州捐建佛寺的事，事情做得不够私密，没想到被许州人杨元嗣知道了。 杨元嗣写奏疏向武则天告发说： “张昌宗经术士推算，有天子之命。已打算在定州造佛寺积福许愿。张易之也参与其中。” 武则天命平章事韦承庆、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璟，联合审讯张昌宗、张易之谋反案。 还没等抓起他俩审问，张昌宗早已慌忙入宫向武则天表白，一边磕头，一边哭泣着说： “李弘泰虽然乱说我有天子之命，臣实在没有图谋不轨的想法。请陛下原谅臣的过错。” 武则天于是让宦官给主审官传话说： “可以按自首判决，减免张昌宗死罪。” 韦承庆、崔神庆向武则天奏请说： “张昌宗按自首减罪，李弘泰是首恶当处斩。” 御史丞宋璟、及大理丞封全祯，给武则天上奏疏说： “张昌宗屡受宠信，还召术士算卦看相算命，他想干什么？ 既然他知道李弘泰胡言乱语，为什么不当即举报他？而是去按李弘泰的诱导去捐建佛寺，图谋实现称帝野心？ 虽说他是据实自首，毕竟他包藏祸心，按律应当处斩张昌宗，不可放过。” 武则天看了不回复。 宋璟又进见武则天，坚持请求把张昌宗、张易之立即收捕下狱。 武则天仍然不允许，只是说： “待细察案情，再做决定。” 宋璟刚走出宫廷，武则天就让宦官传达诏令： “命宋璟出京安抚陇蜀，即刻出行。” 宋璟不肯出行，返回皇宫对武则天说： “陛下，按本朝惯例，御史中丞中除非外地发生了军国大事，不应出使外地。 今陇蜀安定无事，臣不敢接受您的诏令。” 武则天说： “朕命你去幽州，督察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贪污案。” 宋璟说： “外臣犯罪，应该由侍御史、监察御史前往审查，臣不敢越权代替他们职责。” 司刑少卿桓彦范、凤阁侍郎崔玄玮，接连奏请武则天： “请求给张昌宗按律治死罪。” 武则天说：“让法司给他重新议罪吧。” 司刑卿韦昇，奏请武则天： “按律应处张昌宗死刑。” 武则天不准许。 宋璟再入宫请求： “请陛下批准处死张昌宗”。 武则天说：“张昌宗已向朕自首，理应减罪。” 宋璟说： “张昌宗是看到街上到处贴着揭发他谋反的告示，实在没有办法掩盖了，才去自首，不是他本心想自首。 谋反大罪，不应宽判，如果张昌宗不受诛伏法，国法还怎么遵行？” 武则天好言劝解宋璟：“网开一面，留人生路。” 宋璟厉声说： “张昌宗格外受到恩宠，我知道我主张杀他，会给我自己惹出祸来！ 我因义愤填胸，就算我坚持主张，为此死了也不后悔！” 武则天一听，脸色都变了。 内史杨再思在边上，担心宋璟抗旨招来大祸，于是发布内史敕令说： “宋璟！我命你立即退出朝堂！” 宋璟说： “圣明皇上在此，臣正为面聆听陛下贤德之声。不用内史随意发布敕令驱赶我！” 武则天无话可说，只好下令： “张昌宗案复审。令张昌宗、张易之到御史台接受审问！” 宋璟走出宫廷，即到达御史台主持审讯张昌宗。 宋璟刚刚问了张昌宗几句话，忽然有宫内宦官手持皇帝诏令，匆匆赶到御史台审讯室，宣读圣旨说： “诏命御史台宋璟：暂停审讯张昌宗、张易之。命张昌宗、张易之应召入宫伴驾。” 宋璟不好强行追还，长叹一声说： “我竟傻到没有事先吩咐刑吏直接击碎张昌宗这个反贼的脑袋，一转眼他又被召回宫，后悔无极了！” 即而武则天竟然吩咐张昌宗到宋璟宅府道谢不杀不审之恩。 宋璟知道武则天庇护二张，审案已无法进行。心里气恨，拒绝见张昌宗，让家中仆人给等在家门外的张昌宗传话说： “公事公办，如果我私下见面便是违法。王法怎么允许罪犯和刑官私下勾连坏法？” 张昌宗惭愧又痛恨，几天后派刺客暗杀宋璟。 夜幕下刺客翻墙进入宋府，持刀进入宋璟寝室，找不到宋璟，原来宋璟事先得知张昌宗派人暗杀他，晚上到别的地方借宿去了。 第139章 神龙政变 嗣圣二十二年正月，武则天病得更厉害了。 张昌宗、张易之仍在宫中侍奉武则天，暗中蓄谋篡位夺权。 同平章事（宰相）张柬之，认为时机已成熟，不能再拖延，于是秘密邀请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到自己家里，对他说： “将军今日富贵，从哪里得来？” 李多祚流着眼泪说： “都是先帝赐给的。” 张柬之说： “如今先帝的两个儿子，都被想篡位的张昌宗、张易之两个无赖所威胁，将军你不想报答先帝的大恩大德么？” 李多祚说： “只要有利于国家，宰相您只管吩咐。 李多祚不敢因私废公，为了天下大义，我不顾惜我的个人生命和家庭安危。” 张柬之说：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李多祚指天发誓说： “如有说话虚假，我应受到天杀！” 张柬之大喜，和他一起商量匡复唐室的事。 张柬之通过举荐，又让桓彦范、敬晖、李湛都成了羽林将军，让他们掌控皇宫禁卫军。 张柬之为了避免张昌宗、张易之起疑心，故意把羽林将军中掺入一个武攸宜，张昌宗、张易之果然没有产生怀疑。 姚元之从灵武回到洛阳，张柬之对桓彦范说： “姚元之到来，我们的事成了。” 于是召姚元之到家里秘密商议起义具体事宜，商量好了行动方案，张柬之再转告给桓彦范等人。 桓彦范回家告知老母亲，说： “娘，孩儿要参与一件大事，成了可以匡复大唐，败了我自己人头落地不算，还连累全家遭难，想到这些，心里难过，不敢瞒着娘亲。” 母亲对他说： “自古忠孝难两全。臣子应当报国优先，顾家在后，才不失为忠臣。 你觉得对的事就去做，不用担心连累到娘亲。” 于是桓彦范、张柬之，崔玄玮、敬晖、李湛、杨元琰、李多祚约同起义，并邀同： 司刑少卿袁恕己， 左羽林将军薛思行、 赵承恩， 职方郎中崔泰之， 库部外郎朱敬则， 司刑评事冀仲甫， 检校司农少卿翟世言， 内直郎王同皎等。 起义这天早晨，大家率领左右羽林军五百余人，进入玄武门。 王同皎娶了太子李显二女儿新宁公主，张柬之安排他和李多祚、李湛，骑马跑入东宫，去迎请太子李显。 李显知道发生了事变，感到恐惧万分，躲在东宫不敢出来。 他的女婿王同皎劝说道： “先帝把皇帝位交给了您，您没有这过错就横遭废黜幽禁。 神灵和世人都为您愤恨不平，这事发生到今天已经二十二年了。 上天也觉得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羽林军将领、文武重臣，如今同心协力，共同讨伐凶恶小人，准备恢复大唐社稷。 请您速去玄武门，亲自安抚大众，即刻领人入宫诛杀叛逆恶人！” 太子李显支支吾吾地说： “凶恶小人，确实应该斩除，但太后患病还没好，恐怕惊吓着她，盼各位暂息刀兵，今后再说。” 李湛对李显说： “各位将领臣子，只为再造大唐社稷，都不顾个人安危家人存亡！ 殿下为什么还不敢行动，继续甘心忍受折磨辖制呢？ 请殿下亲自去跟大家当面说清楚，决定进止。” 太子李显想动身前往，转念一想，又转身返回东宫不去了。 王同皎对李显说：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一旦拖延犹豫，造成处于被动，您自己也难逃杀身大祸。 速进尚可取胜，退缩则事败人亡！势已至此，不得不发！” 太子李显听了，决定前往。 李显走出东宫门外，王同皎上前抱起他，扶着他骑上马，替他牵着马缰绳，几个人在一旁护卫着他，跑步赶往玄武门。 “太子来了！”看见李显骑马赶来，大家欢呼跳跃地迎接他。 不等太子开口说话，大家一起簇拥着他向皇宫走去。 起义兵士斩杀了试图动手阻挡的宫门卫兵，大家护卫着李显走进皇宫内殿。 张昌宗、张易之得知发生了异常事变，慌忙跑到皇宫偏殿，探头探脑地察看情况。 他们从偏殿往外看时，正好遇见满皇宫搜捕他俩的起义羽林军搜到偏殿这边。 张柬之对起义羽林军将士喊道： “羽林军将士听令！捕住反贼张昌宗、张易之，格杀勿论！” 羽林军兵士一拥而上，只见刀光闪烁处，张昌宗、张易之先后发出短促地“啊呀”惨叫声。 外表俊美、内心凶恶的张昌宗、张易之被乱刀砍死在偏殿里。 张柬之率领禁卫军将士再到武则天寝室所在的长生殿，见到殿前站立着一圈护卫兵士。 张柬之喝叱道： “此时丞相领兵执行太子令！你们赶紧退下！违令不退斩无赦！” 守兵见寡不敌众，顺从地躲闪在一边。 张柬之和参与起义的文武大臣走到武则天寝室门口，张柬之伸手敲击武则天寝室的门。 武则天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喊叫声，人声嘈杂，知道发生了事变。 她用力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厉声问道： “何人胆敢作乱？” 张柬之等拥太子李显入室，齐声对武则天说： “张昌宗、张易之谋反，臣等奉太子令，入宫诛杀了二位叛贼。 因为担心走漏消息，才没有事先告知您。 臣等自知领兵闯入内宫，罪该万死。” 武则天一脸愤怒地瞪着太子李显说： “你真敢做出这样的事么？ 既然他们两人已经被杀，你可以回东宫去了！” 桓彦范进言说： “太子怎么再返东宫？过去先皇把爱子托付给陛下，如今他年龄已长。 天意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太宗、先帝厚恩，所以迎奉太子诛杀叛贼，请陛下传位太子，上顺天意，下顺民心！” 武则天不允许，因为看到一圈人都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不便严辞拒绝，正在踌躇顾虑，忽然看见李湛也站在人群里边，便对他说： “你也参与诛杀张易之将军么？我待你父子不薄，没想到也有今天。” 李湛是李义府的儿子，听了她的话，竟低下头无话可说。 武则天又看见崔玄玮，也对他说道： “别人都是经人推荐重用，只有你是朕特别提拔，如今你也和他们一起来了么？” 崔玄玮说： “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陛下大恩大德。” 武则天不禁跺脚说：“罢！罢！” 说了两个罢字，仍然回到床上躺下了。 张柬之拥太子李显走出长生殿，即令羽林军将领派兵抓捕张同休、张昌期、张昌仪。三人全部被捉住。 张柬之向太子李显请求说： “他们三人都是反贼张昌宗、张的兄弟，一贯仗势欺人，欺压百姓、作恶多端，请求将三人斩首，以绝后患。” 李显说：“准许将三人处决。” 三人被斩首于明堂天津桥南。张柬之又命兵士将张昌宗、张易之尸身，搬运到天津桥南，和刚被斩的张同休三人摆在一起示众。 “哈哈！张五郎死了！张六郎死了！” 洛阳百姓奔走相告，争着前来割张昌宗、张易之他们的肉，每人割下一小块拿走，天黑以前，他俩的尸身被割得一点不剩。 张柬之又令羽林军抓捕二张余党，逮捕韦承庆、崔神庆、房融等人下狱。 张柬之一面派袁恕己领禁卫军护卫相王李旦府，以防不测。 一面召见太平公主，张柬之对太平公主说： “有请公主说服陛下，请陛下降旨传位于太子。” 太平公主因为张昌宗、张易之诬陷害死她的男宠高戡，对二张心有怨恨，这次二张被张柬之发动政变除掉，心里特别高兴，乐得充当这份美差，当即答应入劝武则天。 太平公主对武则天说： “陛下，如今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文武大臣、皇宫禁卫军都只听从宰相张柬之和太子的调遣，陛下您谁也指挥不动了。 太子和他们损荣与共，他们众志成城，意志不好扭转已成定局。 如今陛下年过八十，疾病缠身，国事托付给太子是早晚的事。过几年托付和趁现在事变托付，没多大区别。 太子仁德孝顺，您退位后，他仍然对您恭敬孝顺确定无疑。 不如把皇位传给太子，您乐享富贵清闲。” 不到半天，太平公主从武则天寝室请出一道令太子监国的圣旨。 过了一天，武则天又正式颁布诏旨，传位于太子李显。 李显正式再登皇位，改年号为“神龙元年”。传旨大赦天下，只有张昌宗、张易之余党不在赦免罪行之列。 文武百官登殿朝贺，中宗李显颁诏赏功。 诏曰： 相王李旦封为安国相王，拜授太尉。 太平公主封镇国太平公主。 张柬之为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 崔玄玮为内史。 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 敬晖、桓彦范为纳言。 李多祚封辽阳郡王。 王同皎为驸马都尉，兼右千牛将军。 李湛为右羽林大将军。 第二天，李显命令宫内太监给武则天搬家到上阳宫。 第三天，由唐中字李显率文武百官，到上阳宫参拜武则天，加封武则天尊号，称为“则天大圣皇帝。” 拜完武则天回宫，李显诏令： 武氏宗族，各守原职。李姓皇族子孙，曾遭发配的，全部恢复属籍，立即派人护送从发配地返回。 被周兴、来俊臣诬陷冤杀的犯人，全部平反，恢复名誉。被流放的家属子女，一律免罪返回。 废除“大周”国号，恢复国号为“唐”。 凡宗庙、社稷、帝王寝陵的旗帜文字，都恢复到高宗李治永淳年间以前的样子。 仍然以东都洛阳作为首都。迁移武氏七代宗庙到西京长安。 贬韦承庆为岭南高要县尉。 流放崔神庆到钦州。 流放房融到房州。 调任杨再思留守西京长安。 外调姚元之为亳州刺史。 第140章 武三思淫乱后宫 神龙政变，姚元之是定策功臣。中宗李显复位,加封他为梁县侯，享用二百户人家的赋税收益。 武则天迁居上阳宫，姚元之随后过去探望，见了武则天，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一声： “陛下，臣来问安探望！” 说完，姚元之难过得放声大哭了好一阵子。 他从上阳宫回来，张柬之、桓彦范责问他说： “光复了大唐社稷，这几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这是你痛哭哀伤的时候么？” 姚元之回答说： “我前几天助讨凶恶叛逆是不丢弃大义，今日心情沉痛地和旧国君道别，是不忘则天圣皇的宠遇恩情。 就算是我这样做，因此得罪了你们，我也心甘情愿。” 张柬之入宫告诉中宗李显： “姚元之跑到上阳宫哭泣，说是不忘则天大圣皇帝恩情，洒泪和旧国君道别。” 李显怪他行为异常，不再按政变功臣待他，下诏贬他出京担任亳州刺史。 李显重新立韦氏为皇后，追赠韦皇后已去世父亲韦玄贞为上洛王。 左拾遗贾虚上奏说： “异姓不封王，古今都是这样。 如今中兴大唐刚刚开始，天下百姓都看着您的一言一行呢。 先封皇后家族为王，绝不是广施仁德的做法。” 中宗李显看了奏章不予回复。 中宗李显在房州时，韦氏一同和他遭受幽禁，尝尽人世各种苦难，两人感情特别深厚。 每次听闻朝廷传达圣旨的使者到来，李显都忍不惶恐绝望，对韦氏说： “来诏令要赐死我，我先去悬梁自尽了，免得被使者逼迫着自尽，白白忍受莫大屈辱。” 韦氏劝阻他说： “人生祸福无常，来诏旨未必是要赐死我们，何必这般慌张呢？” 韦氏即请宦官入宅宣读圣旨，果然没有意外的祸事发生。 李显深信韦氏，对她满怀深情，朝着她发誓说： “我今后如果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一概不加禁止。” 中宗李显复位，韦氏再度成为皇后。 韦皇后果然践行旧约，给李显戴绿帽子还不算，居然模仿武则天，干预朝政，干出了无法无天的事。 被武则天庇护的张昌宗、张易之被杀后，各位武家官员还在各个重要位置上。 洛州长史薛季昶，特地赶来对张柬之、敬晖说： “二张这样的武氏羽翼虽杀，如今像汉朝吕后爪牙吕产、吕禄那样凶恶的武氏官员还在当朝没被铲除。铲草不除根，恶草还复生。” 张柬之、敬晖说： “如今大局已定，还有什么顾虑？ 我看武家这些人好像案板上等待被切的肉呢。” 薛季昶从张柬之家里走出来，长叹一声说： “张柬之如此迷之自信，我们这些人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了。” 朝邑县尉刘幽求也对桓彦范、敬晖说： “你们起义时没有首先把邪恶的武三思的除掉，留下了后患。 武三思不死，你们这些人早晚被他害死了都没有葬身之地。 如果现在还不盘算除掉他，后悔莫及。” 桓彦范、敬晖不以为然。 武三思常出入宫廷，比武则天专政时，更加威风八面。 中宗李显生养了八个女儿，第七个女儿是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是李显被废黜时，领着韦氏去房州，在半路上生的。 半路上生了小孩，事先没有准备包裹小孩的小被子。李显脱下外层上衣给新生儿充当襁褓，给女娃取名为“裹儿”。 安乐公主李裹儿长到十几岁，天资聪颖、容颜美丽，李显和韦氏都特别宠爱她。 至中宗李显归还东宫，孩子一起跟随着回来。 武则天见了孙女李裹儿，也喜爱她秀外慧中，武则天盘算拉近李家皇族和武家的关系，对李显说： “裹儿这孩子才貌出众，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是少年才俊，门当户对，让她嫁给武崇训吧。” 这样武三思和中宗李显成了儿女亲家。 因为定的婚期紧迫，临嫁前李显家这边和武三思家那边都匆忙做婚前准备。 武则天令武崇训亲自前往迎亲，婚礼时朝臣官员无不前往道贺。 宰相李峤、苏味道，及郎官沈佺期、宋之问等文人雅士，也吟诗作赋，满纸称颂。 上官婉儿也随同前往贺喜，捧上赞美李家武家联姻的诗词篇章。 唐中宗李显接过上官婉儿写的诗阅读，诗意清新，文辞旖丽。 李显再去看上官婉儿，容颜秀丽，眉眼精巧，整个人如仙女下界一般美艳。 李显心里暗叹：此人才貌世所罕见，真仙人下凡也！ 李显从此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到了重新登上皇位，他又可以为所欲为时，召幸上官婉儿侍寝，和她在那个夜晚结成了鸾凤之交。 李显随后下诏令： 册封上官婉儿为上官婕妤。 册封上官婉儿母亲郑氏为沛国夫人。 中宗李显回宫前，上官婉儿情史已不清白。 上官婉儿和张昌宗调笑，被武则天挥刀怒斥以后，已知不能接近张昌宗，她只好另寻情夫。 武三思是个色狼，常倚仗武则天势力，晚上住宿在皇宫中。 上官婉儿主动跟他接触，眉来眼去说笑调情。好色男遇见美貌女，如同干柴遇见烈火，两人很快勾搭成奸。 上官婉儿和武三思，年龄相差很多，但武三思是大高个，脸上白白净净，长得还算帅气好看。他那床上功夫，又具有特长，上官婉儿乐得将就，聊解身心空虚寂寞冷。 如今经中宗李显召幸，上官婉儿暗自叹道： 唉，命不由人，又嫁一介老夫。欲伴富贵，不得不从。 这李显床上本领，远不如武三思。皇恩加宠，上官婉儿哪敢推辞拒绝？暂且敷衍成事，得过且过。 韦皇后生性好淫，平时和中宗李显亲爱，心中常有不满足的意思。 上官婉儿天资聪明、机敏过人，极为善于识察言观色。 她和韦皇后相处几天，已猜透韦皇后和李显夫妻关系的十有八九。 上官婉儿便有心做出善解人意、情感细腻的姿态，取悦韦皇后。 韦皇后欢喜不胜，很快把上官婉儿当成了闺蜜知己。 有空闲时，韦皇后和上官婉儿谈心，无论什么衷肠心曲，一股脑儿无不倾诉。 韦皇后甚至把她和李显床上那些事也说给上官婉儿听。 韦皇后对上官婉儿说： “你已经皇上宠幸过了，你觉得他那方面技能这怎样？ 反正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像嚼啃一只半生不熟没有削皮的梨，兴味索然。” 上官婉儿说： “皇后和皇上是共同经受甘苦患难，好不容易熬过来的，理应共享安乐富贵。 你想想，皇上自从重新即位以后，今天册封一个皇妃，明天又新选一个美嫔，没人敢阻止他，没人敢说他这样做是不对的是吧？ 难道皇上可以放纵行乐，皇后不可以放纵行乐么？” 韦皇后正觉得这样不公平呢，上官婉儿这几句话说到韦皇后心里去了，她心里赞同，嘴上装作生气地说： “上官婕妤！你这个坏人！我身为皇后，怎么还能像村俗妇人，不要脸面去偷男人呢？“ 上官婉儿说： “则天大圣皇帝，她是怎么做的呢？她也是皇后来着对不？她可以做的事，你不可以做么？” 韦皇后一听会心地笑了。上官婉儿索性走近几步，附在韦皇后的耳朵说了一会话，韦氏听了，装出半是生气半是喜悦的模样。 上官婉儿知道韦皇后已经许可，当天出去联系了她推荐给韦皇后的那个人，让那人深夜私密入宫。 这天晚上中宗李显留宿在别的宫妃住处，上官婉儿趁着韦皇后寝室闲暇，直接把那人引导进韦皇后房内。 那人和韦皇后是新鲜陌生的遇见，一夜鱼水相欢，不可描述。 那个男的是谁？就是上官婉儿的前情夫武三思。 上官婉儿徒然有些才华学识，自己品行不端正，又带坏了韦皇后。 武三思同上官婉儿有私情，又与韦皇后有染，只是瞒着中宗李显。 一个品行不正的上官婉儿，送给了李显两顶绿帽子。 从那以后，韦后和上官婉儿常在中宗李显面前，夸赞武三思德才出众，应该升官重用。 中宗李显听了她们的话深信不疑，竟拜授武三思为司空，同中书门下省三品。 升任上官婉儿为昭容，让她负责拟写诏令。 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妻子李裹儿，正式封为驸马和公主。 又封散骑常侍武攸暨为司徒，武家声势复振。 张柬之这才看出不正常，心里开始着急。他入朝面奏李显： “陛下，武氏官员位高权重、危及朝政公正。请求陛下给他们罢官免职，削弱他们的权势。” 李显全然不听。 武三思出入宫廷，像出入自己的家一样随意。 他入宫和韦皇后有说有笑玩掷双陆的赌博游戏，兴高采烈不知疲倦，中宗李显充当点筹，兴致勃地陪着她俩玩。 武三思回到自己府宅，偶然一两天不去皇宫玩耍，中宗李显就像掉了魂一样，心里空落落的不得劲。 心里想念武三思，中宗李显匆匆退了朝，领着韦皇后去武三思府上微服私访，在他家里畅玩赌博游戏。 他们三人相处得如鱼得水，难舍难分。 第141章 韦后乱政 监察御史崔皎向中宗李显进谏说： “国命初步修复，则天皇帝还在西宫，人心未定，旧党势力还在，陛下为什么敢微服私行，不防备有人暗害么？” 中宗李显不但不听，还把崔皎劝说他的话，说给武三思听。李显对武三思笑着说： “崔皎提醒我要提防你加害我呢。” 武三思从此怀恨崔皎，崔皎被降职贬到外地。 武三思还和上官婉儿商议，他想惩治异己时，造假圣旨冒充李显手诏，不用经过中书门下省，直接执行。这样等于剥夺了宰相的监督权。 中宗李显是个昏头昏脑的糊涂虫，他不查不问，诏令都是上官婉儿代笔。 所颁诏令，是皇帝旨意，还是上官婉儿和武三思商量着胡编的？朝臣没法判断真假。 中宗李显的儿子李重福，不是韦后亲生的，韦皇后看他不顺眼，就蓄意诬陷他。韦皇后对李显说： “皇儿李重福的妻子是张易之的侄女，他和张昌宗、张易之叛党是一伙的。 李重润和永泰公主议论则天皇帝和张昌宗张易之私情，被则天皇帝下令用棍杖打死，就是李重福和他媳妇儿向张昌宗告的密！ 这样看来，李重福他不就是害死咱儿子武重润和女儿裹儿的凶手么？” 昏聩的李显不查问实情，下了一道诏令，把武重福外放贬为均州刺史。并令州司在均州官署严加约束武重福的日常言行。 韦皇后又私下结交妖人郑普思，郑普思说： “我会长生不老术，皇后结识我不吃亏。” 还有一个江湖术士叫叶静能，他和郑普思都喜欢谈鬼说神。 韦皇后对李显说： “郑普思、叶静能都有特异神功，能呼唤正神、能驱除邪鬼，望陛下重用他们。” 李显下了一道诏令，封授郑普思为秘书监，封叶静能为国子祭酒。 桓彦范、敬晖等极力劝阻，说： “二人装神弄鬼，蛊惑人心，他俩行骗民间尚可理解，陛下是一国之君，不能受他们蛊惑。” 拾遗李邕也上疏劝谏，李显一概不听。 张柬之向李显奏请说： “先帝在时，则天皇帝所判王皇后、萧淑妃巫咒案，二人都有冤情。 则天皇帝为王氏一族改姓为“蟒”，萧氏一族改姓为“枭”，实为不妥，请求给他们恢复旧姓。” 李显许可，下诏让他们恢复了旧姓。 李显又召还魏元忠为兵部尚书，升任宋璟为黄门侍部，算是任用了两个正直好人。 朝政大事，基本都是韦皇后，上官婉儿、武三思她们三个人把持，她们处理政务多半是枉法营私。 韦皇后竟然模仿武则天当年的做法,当中宗李显临朝听面政时，她在皇帝座位的左侧，放了一把椅子，她一屁股坐那把椅子上。她吩咐太监挂起一道布幔，她隔着布幔在边上听政。 桓彦范启奏说： “母鸡代替公鸡打鸣，与国与民有害无利，请皇后安居后官,勿干预朝政之事。” 韦皇后听了很不高兴，中宗李显也对桓彦范的话不加理睬。 胡僧慧范是西域国人，高鼻子、深眼窝，蓝眼球。他精通汉话，能言善说，是武三思介绍给韦皇后的。 慧范对韦皇后说： “我法术超人，能帮人掌握命运，能帮人铲除仇敌。” 慧范事先从武三思那里了解韦皇后的详细经历 ，把韦皇后的心思把握到八九不离十，给韦皇后卜卦算命时，他装模作样一掐一算，讲述以前发生的吉凶祸福准确到让韦皇后感到震惊。 韦皇后又让慧范预测未来吉凶，慧范顺着韦皇后的心思恭维，一席话把韦皇后感动得脸颊通红，胸口砰砰直跳，心里彻底折服这位胡僧，连连说道： “今天果真遇见了活神仙。” 韦皇后对李显说： “神了！胡夷僧人慧范料事如神，他只看我的面相，咱以前的经历他说得丝毫不差！ 他最神的要算他谋划了诛杀二张计划，并且预言了成功。他为杀二张立了大功”。 韦皇后这么一说，李显封授慧范为一品光禄大夫。 张柬之、桓彦范等，见李显施政越来越荒唐离谱，率群臣上奏表，请求清除武家官员，驱逐术士妖人。 武三思是韦皇后、上官婉儿的奸夫，武攸暨是太平公主的丈夫，武三思是李显的儿女亲家，李氏皇族和武家已深度融合到不可拆分，上奏章劝谏李显，根本动摇不动。 张柬之没有办法，选用一个崔湜，作为耳目。 崔湜是新考进的员外郎，很有口才。他是见风使舵的人，对着武三思，常阿谀奉承，对着张柬之，又大谈气节道义。 敬晖见他才智敏捷，对他说； “既然你一身正气，我信任你，令你监视武家官员的动静，有情况及时汇报给宰相。” 崔湜觉得宰相张柬之一帮人势力不如武三思武家官员，回头把敬晖的计谋，密告了武三思。他说： “敬晖安排我监视武家官员，有异动汇报给宰相。” 武三思向李显推荐崔湜当了中书舍人，崔湜成了武家官员的听话走狗。 宣州司士参军郑愔，因为贪污被人告发，逃入东都洛阳，私下求见武三思。 门吏通报：“有人到访，自称是郑愔。” 武三思说：“让他进来吧。” 原来郑愔当过殿中侍御史，因为二张案牵连，才被贬官外放。 武三思平常和郑愔关系挺好，郑愔走进武三思宅府，两人相互寒喧几句后，郑愔突然放声大哭。 郑愔哭了一阵，又突然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一哭一笑，闹得武三思心情惊疑不定，忍不住问他： “你是咋了？又是大哭又是大笑的？” 郑愔说： “我初见大王，不得不放声大哭，那是害怕大王被人加罪杀害已近在眼前了。 随后又开怀大笑，是庆幸大王还有我这么个知心朋友，可以转祸为福。” 武三思问： “什么祸什么福？我怎么听不明白？” 郑愔回答说： “大王虽然得到皇上恩宠，但是张柬之等五个人,他们出兵为将帅，入朝为宰相，他们发动事变，废除则天皇帝易如反掌。 大王您看看您的势力，和则天皇帝相比，哪个强哪个弱？ 他们五个人日夜咬牙切齿算计您，盘算着吃光大王你身上的肉，灭了大王你的家族。 大王你不想办法除掉这五个人，你的处境象早晨太阳照耀下的露水珠一样危险。 您还以为处境安然，我都为大王您的危险处境吓得心里哆嗦！” 武三思被他一说，吓得身子都颤抖起来，对郑愔说： “跟我上一层楼说话。” 领着郑愔再往上爬一层，到了避人耳目的顶楼。 然后武三思问郑愔： “说说你有什么转祸为福的计策。” 郑愔微笑说： “捧杀架空啊。为什么不给他们五人封王？” 表面上对他们显示尊崇，暗中剥夺他们实权。 待他们手里没了大权，慢慢儿任您摆布，不怕他们不肯束手等死了。” 武三思大喜说：“好计策！” 于是把郑愔犯的贪污罪掩盖下来，向中宗李显推荐把郑愔提升为中书舍人。 武三思暗中嘱咐韦皇后，请她向中字李显天天进谗言，除掉神龙政变五位功臣。 韦皇后对李显说： “张柬之等五个曾帮助陛下恢复帝位的功臣，本该赏功重用。 可是这帮人不配享有陛下恩遇，他们自以为政变立了大功，现在结党成帮，专权胡为，已经成为朝政社稷的一大祸害。 不能不想办法处置他们了。” 中宗李显信以为真，便和武三思离议对策。武三思说： “对他们明升暗降。” 中宗李显下了诏令： 封授： 张柬之为汉阳王。 桓彦范为扶阳王。 敬晖为平阳王。 袁恕已为南阳王。 崔玄玮为博陵王。 罢五人实际官职。 让他们只是每个月初一、十五这两天上朝议政，这样朝政几乎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改任： 唐休愔、豆卢、钦望为左右仆射。 韦安石为中书令。 魏元忠为侍中。 羽林将军杨元琰，在神龙政变时立了功，被李显封为弘农郡公。 这时他见武三思掌控朝政，五位政变功臣被罢免实际官职，自知难逃灾祸， 给李显上奏表说： “我请求剃发为僧，把封授给我全部官职和爵位都归还陛下。” 李显不允许。 杨元琰这人胡须特别多，长了满脸络腮胡子象个胡人。 敬晖听说他要剃发为僧人，和他开玩笑说： “你要剃发当和尚，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我如果早知道,必劝皇上批准你的请求。 剃去你那像胡人一样头发胡子，只留下头脸多么干净清爽！” 杨元琰说： “功成者退，不退必定招来灾祸。 我杨元琰请求削发为僧是真心实意，免得陷入危险处境啊！” 敬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深为感慨和无奈。 敬晖每次同张柬之谈起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只能捶床叹息，徒然忧愤。 杨元琰又请求辞职，李显又不允许，说： “不批准你辞职，朕调任你为卫尉卿，去上任吧。” 张柬之担心有灾祸到来，对李显说： “我已年迈苍老，请求辞去一切官职封爵，回老家度过风烛残年。” 李显问：“你故乡是哪里？” 张柬之说：“臣老家襄州”。 李显说： “朕许你回归故乡，你去担任襄州刺史吧。” 第142章 武则天升天 八十多岁的清瘦老人张柬之回到家乡，看见故乡的山山水水眼里含着深情。 他从一国宰相，到如今任襄州刺史，一心想发挥余热，造福故乡。 他严明法纪管束下属，既使他的亲朋好友也不允许他们仗势欺人。 这一年河南、河北十七州发大水，洪水泛滥，远达荆州、襄州。 汉水暴涨侵至襄州外城。 张柬之指挥军队和襄州百姓，搬运石头和沙土，修筑堤坝，阻挡激流怒涛。 襄州依赖他指挥抗洪，当地人没有遭受大难，百姓称颂他的功德业绩，说： “张大人是襄州百姓的福星啊。” 黄河、洛河发大水，震动朝野。右卫参军宋务光上书启奏说： “臣有本启奏陛下： 水代表阴，象征妻妾，我担心后宫干预外政，才导致洪水为灾，这是上天向朝廷示警。 立太子是国家根本，应尽早册立，至今没有立太子，不利国家朝政的稳定永续。 如今武氏外戚势力太强盛，应早裁抑压制。” 中宗李显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下诏旨： 降任： 武三思为德静王。 武攸暨为乐寿王。 武懿宗等武家官员十二人，全部废黜封王。 李显从表面上抑制武家官员，其实军政实权仍然被武三思掌控。 武三思为逢迎李显，嘱咐百官劝立皇帝李显立尊号为“应天皇帝”，立韦皇后为“顺天皇后”。 唐中宗李显大喜，即自立封号，和韦皇后拜谢李氏太庙，大赦天下。 李显又传诏令： 相王李旦加封食邑到一万户。 太平公主加封食邑到一万户。 他们两家可以各享用一万户百姓上交的赋税收入。 文武百官都提升官位等级。 赏赐百姓喝酒三天，百姓按定量就近去官府领米酒喝。 三天以后，李显又领着韦皇后和其他嫔妃，去看泼寒胡戏。 东都洛阳城内，夷人胡人（少数民族及外国人）和汉人杂居在一起。 这时是705年十一月间，天气严寒，冰封大地。 胡人向来不怕寒冷,虽然北风凛冽，冻得人耳朵都疼，胡人还能赤身裸体站在寒风里玩水泼水，寒冬腊月过他们的罗马泼水节。 洛阳南城街市上，旗帜飘扬，鼓声震天。 胡人们身穿胡服，骑着骏马，有的戴着凶猛野兽面具，有的裸露身体，相互泼水嬉戏，奔跑追逐，喧闹喊叫，尽情欢乐。 他们成群结队，跳起《浑脱》舞，唱起《苏莫遮》歌曲。 清源县尉吕元泰上疏劝阻说： “华夏文明千年，恢弘浩荡。 这样野蛮胡人的把戏，和中华文化相比，啥也算不上。 顽劣胡闹的泼寒胡戏，毁我中原风化，不宜宣扬。” 李显看了一遍奏章，把它往边上一扔，不予理睬。 他和韦皇后及皇妃们，都身穿百姓买不起的狐裘暖衣，一点都不怕寒冷。 他们登上洛阳城南门城楼，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观看了一天泼寒胡戏。 天色不早了回宫休息，有上阳宫太监入报： “报知陛下：则天大圣皇帝病情加重。” 李显担心武则天发生不测，第二天一大早前去探望。 武则天见了中宗李显，嘱咐他说： “武家各位官员都是咱家的亲人，你得用心保全他们。 朝内朝外很多人都想要武家官员的命。” 李显权且答应下来。 武则天眼泪流在满是褶皱的脸上，她又对李显说： “我今年已经活到八十二岁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我都亲身做过。我还有什么遗憾？ 只是回思往事，如同梦里一般。 此后你也不必再称我为皇帝了，仍以太后叫我就行。” 说到这里，武则天禁不住呼吸急促起来，费力喘了好大一会，才又平稳一些。她又对中宗李显说： “你暂且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李显于是退出。 到了半夜，李显刚打算入睡，又有宫人报告说： “则天太后昏迷过去了！” 中宗李显忙吩咐太监喊上韦皇后、上官婉儿，一齐赶到了上阳宫。 到了武则天寝室，看到相王李旦，太平公主等人已挤满床前。 李显只听到武则天闭着眼睛，口中念念叨叨说着什么，说得全是平常人没法听懂的鬼话。在场没有人能听懂她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太平公主等人齐声呼唤： “太后！太后！” 武则天好像听到了呼喊，慢慢清醒过来。 大伙儿往两边闪开，让出空位，让李显、韦皇后走到武则天床前。 李显亲切地问： “母后，你好些么？” 武则天两眼直直地看着李显，如梦如醒地说： “啊哟！你都来了么？ 天神要索我老命呢！ 天神索命，如之奈何？” 说完又昏迷过去了。 中宗李显站在床边，望着昏迷的武则天发呆。 太平公主又推抚武则天，她又醒了过来，眼神直直的看着李显看了半天，她才强撑着精神，声音微弱地说： “病入膏肓了，无药可救了。我今天才信那两个张家无赖害了我，掏空了身心！ 王皇后、萧淑妃两家人，我以前对他们太狠了。 你应赦免他们的亲属。褚遂良、韩瑗、柳奭他们还有后人活着么？ 给他们免罪，放他们回来吧！” 武则天又看了一眼太平公主，说； “你是我的爱女，聪明象我，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武则天又转眼看了一眼韦皇后、上官婉儿， 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大伙儿也不敢再问什么。武则天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从那天以后，李显、李旦、韦皇后、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商量着排好顺序，轮流值班陪侍病危的武则天。 又过了两个夜晚，武则天突然呼吸急促，然后呼吸停止，死了。魂归天国去了。 中宗李显颁布诏令： “布告天下：按则天大圣皇帝遗愿，为她除去帝号，改称则天太后。 赦免王皇后家族一切罪名。 赦免萧淑妃家族一切罪名。 赦褚遂良及亲属无罪。 赦韩瑗及其亲属无罪。 赦柳奭及其亲属无罪。 三家流放在外的，一律无罪返回。 尊谥号武则天为“则天大圣皇后”。 文武百官哭奠，奉送武则天灵柩同已故唐高宗李治合葬于乾陵。 朝廷命有司为则天大圣皇后立无字碑，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第143章 功臣陨灭 神龙二年，恒彦范等人还在洛阳。武三思心里时时对他们心怀猜疑忌，他向中宗李显说： “桓彦范这些人恃功自傲，不适合留在京师。” 李显下诏外调： 桓彦范为洺州刺史。 敬晖为滑州刺史。 袁恕己为豫州刺史。 崔玄玮为梁州刺史。 又诏令： 胡僧慧范晋升五品宫阶。 叶静能加授金紫光禄大夫。 中宗李显的女婿王同皎，眼见武三思和韦皇后勾结乱政的时局，心中愤恨不平，曾与亲友谈起国政，愤怒地说： “武三思和韦皇后，勾搭成奸，皇上不查不问不管，真是千古奇耻！” 他召集张仲之、祖延庆周憬商议，准备选择再在朝廷给武则天送葬那天，在路边埋伏弓箭神射手，射杀武三思。 前少府监丞宋之问、他弟弟宋之逊，因为二张案受到牵连流放岭南。 两人逃过了看守控制，私自逃回洛阳，逃回洛阳无处安身，因为和王同皎是熟识，请求王同皎收留他俩暂住。 王同皎讲义气念旧情，冒险把他俩个逃犯身份人的窝藏在了自己家里。 王同皎和朋友协商杀死武三思，都被宋之逊听到了。 宋之逊是势利小人，正愁没有机会巴结依附权贵武三思呢，觉得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决定告密邀功。 宋之逊吩咐他儿子宋昙、他外甥校书郎李悛，把他偷听来消息去报告给了武三思。 武三思对宋昙、李悛说： “你俩快去！一齐向皇上举报王同皎谋逆。” 两人向中字宗李显举报说： “驸马都尉王同皎在他家里，伙同洛阳人张仲之、祖延庆，武当丞周璟，秘密联络武林高手，准备谋杀武三思，废黜韦皇后。” 中宗李显听了又惊又怒，下诏令： “御史大夫李承嘉、监察御史姚绍之，立即逮捕王同皎、张仲之、祖延庆、周璟审问”。 审问还没完成，李显又令： “杨再思、韦巨源协同督察审案。” 杨再思出任长安留守，因为谄媚武三思，被召回洛阳，担任侍中。韦巨源担任刑部尚书，是武三思忠实走狗。 他俩参与审案,王同皎无罪也会判成重罪。 张仲之被审问时，朗声回答： “武三思淫污后宫，和韦皇后通奸，哪个人不知道？ 你们这些装模作样坐在这里审案的人，没长眼睛和耳朵么？” 韦巨源听了大怒，厉声喝道： “抬起他来，扔进牢房！” 张仲之被四个狱吏抬起，一边奋力挣脱，一边回头看着韦巨源，嘴里还在高声叱骂： “武三思是淫棍！恶棍！他罪大恶极！必死于非命！” 姚绍之朝着狱吏大喊： “让他闭嘴！狠狠打他！” 边上一名狱吏顺手抄起一根刑杖，朝张仲之后脑砸去。 张仲之极力挣脱抬着他的刑吏，抬起胳膊挡护，左胳膊被打断。 张仲之忍疼高声大喊： “苍天在上，都能看清你们作的恶！ 我死了也向鬼神控告你们！你们奸恶如此，给奸臣当狗！能长享富贵？报应不远了！” 杨再思打算结案定罪，请求处死王同皎、张仲之，祖延庆，李显准许。 王同皎等三人被斩首于洛阳都亭驿。 武当丞周憬在捕吏去抓他时，成功翻墙逃走,逃入附近的比干丞相庙暂避搜捕。 他傍晚到街市上买吃的，听街上人议论说王同皎已被朝廷判罪杀害，悲愤满腔，心情难过得步履踉跄走回寺庙，走到比干塑像前大声喊道： “比干丞相！你是商代忠臣，被奸邪所害，如今英灵在天。你应知我对国家赤胆忠心。 武三思和韦皇后淫乱宫廷，为害国家，应当被斩首示众的是他们这些人！不应该是王同皎这样的忠良之臣！ 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武三思横死，韦淫后横死的那一天了！” 周璟说到这里，拔刀在脖子前面一划，割脖自尽了。 洛阳百姓都悼念被杀的王同皎等几位义士，同情他们死得冤。 宋之问、宋之逊，宋昙，李悛等人，因为举报有功，被武三思推荐升为五品官。 洛阳老百姓们说： “这帮混蛋们身上红色官服，是王同皎他们的鲜血染成的！” 王同皎被斩杀，新宁公主没了丈夫守了寡，整天以泪洗面。韦皇后不忍心看她内心孤苦，特令她改嫁。 韦皇后爷爷家里她的一个兄弟叫韦濯 ，韦皇后就让新宁公主嫁给了这个韦濯。 新宁公主的舅舅忽然变成了她的丈夫，当时也是不讲伦理的一件奇闻。 武三思除掉了王同皎,又对李显说： “经查，恒彦范、敬晖等和王同皎是同谋。” 李显下诏： 降任： 桓彦范为亳州刺史。 敬晖为朗州刺史。 袁恕己为郢州刺史。 崔玄玮均州刺史。 处士韦月将给李显上书说： “武三思私通韦皇后，不只是私通而已，他们将来必定谋反篡位！必须将武三思判罪斩杀！” 中宗李显看完大怒，立即命令左右侍卫： “速把韦月将拿下！立即将他斩首！” 黄门侍郎宋璟启奏说： “外人纷纷议论，都说武三思淫乱后宫，陛下应该下令彻底查究武三思，而不是滥杀前来举报的官吏和百姓！” 中宗李显不允许。 宋璟又抗议说： “陛下您觉得非杀韦月将不可，先把我杀了吧！” 大理卿尹思贞也在边上，他说： “现在是夏天，不是处斩犯人的季节。” 中宗李显诏令： “左右侍卫捉住韦月将，用刑杖打他脊背一百下，再把他流放岭南！” 武三思秘密嘱咐广州都督周仁轨，让他派人在韦月将发配到岭南时，把韦月将秘密处死。 武三思又请求李显： “请求陛下，把尹思贞贬为青州刺史，把宋璟贬为贝州刺史。” 武三思吩咐中书舍人郑愔诬告敬晖等，郑愔向李显举报说： “敬晖等人图谋反叛朝廷。他们一同被贬的几个人都是同谋。” 李显再下诏令： 敬晖贬为崖州司马。 桓彦范贬为陇州司马。 张柬之贬为新州司马。 袁恕己贬为窦州司马。 崔玄玮贬为白州司马。 武三思觉得还不不解恨，想害死他们五个人，又吩咐人在洛阳天津桥畔，向民众宣扬说： “韦皇后淫乱后宫，私养男宠，请求废黜韦皇后！” 韦皇后淫乱皇宫的消息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中宗李显得到奏报，勃然大怒，命令说： “李承嘉！彻查此案！查清什么人主使，故意造声势败坏朝廷名誉。” 李承嘉接受了武三思密嘱，向李显汇报： “现已查明，组织这次败坏韦皇后名声的幕后主使是敬晖他们五个人。” 李显诏令： 敬晖撤职流放至琼州。 桓彦范撤职流放到镶州。 张柬之撤职流放到拢州， 袁恕己撤职流放到环州。 崔玄玮撤职流放到古州。 他们亲属子女，年满十之六岁以上的，全部流放到岭南。 中书舍人崔湜，帮武三思谋划说： “可以令大理正周利贞，派人携带伪造的假圣旨，前往各地，处死这五个人。” 周利贞是奸邪小人，以前被五人所憎恨，曾被贬为嘉州司马。 武三思召回他担任刑官，现任右台侍御史，这次秘密接受武三思吩咐出使各地。 周利贞领人立即出发，一路泼山涉水。 这时，张柬之、崔玄玮已经被折磨死在了发配的路上，用不着他们去杀害了。 周利贞带领的人只是绑住了敬晖、桓彦范、袁恕己三个人。 敬晖被周利贞下令用刀慢慢剐死了。 桓彦范被周利贞下令用木棍殴打至死。 袁恕己被周利贞命人灌服野葛毒草汁，还剩一口气没死。 周利贞说：“灌药死不了就别再费事了，干脆木棍打死他吧。” 袁恕己也死在了棍棒下面。 薛季昶被贬为儋州司马，得知五人被害 ，认为自己不能免祸，给自己准备了棺材，沐浴更衣，躺在棺材里喝下毒酒自尽了。 神龙政变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李显登上帝位的功勋忠臣，就这么被杀害光了。 第144章 袁楚客劝魏元忠 武三思害了神龙政变五功臣，权倾朝野。当时死心塌地给武三思当爪牙的，有五个人，就是当时最有名的五只狗。 一是御史中丞周利用。 二是侍御史冉祖雍。 三是太仆丞李俊 。 四是光禄丞宋之逊。 五是御史姚绍之。 他们几乎天天在武三思门口伺候着，一经武三思呼唤，无不小心从命，指向哪儿咬向哪儿。 所以当时人们称他们是“武家五条狗”。 宗秦客因为贪污罪被罢官，流放岭南，死在了那里。 他弟弟宗楚客、宗晋卿，由武三思推荐当了官，他俩一次次升官，宗楚客担任了兵部尚书，宗晋卿升为将作大匠。 纪处讷是武三思小姨父，武三思的小姨长得漂亮，颇有些美艳动人，武三思暗自艳羡已久。纪处讷察言观色心领神会，暗示妻子和武三思通奸。 武三思报答小姨父恩情，竟然推荐纪处讷升官当了太府卿。 武三思又推荐擢升郑愔为侍御史，崔湜为兵部侍郎。 崔湜他爹叫崔挹，因为崔湜得宠，他爹崔挹也当上了礼部侍郎。 崔湜感恩不尽，越发为武三思效力。 武三思曾经对人说： “我不知道人世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对我好的就是我眼里的好人，对我不好的，就是我眼里的坏人。” 一帮趋炎附势的官员，得知他这样说，越发巴结武三思，都愿意给他当狗。 武家五条狗之外，又辗转勾连，聚成了一大群武家狗奴。 这时中宗李显迁都长安。 李显弟弟相王李旦，向李显说： “陛下应赶紧立太子，以稳固国家根基。” 太平公主也对李显说：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赶快立太子。” 中宗李显还没有同韦皇后、武三思充分协商，匆忙颁布诏旨，立李重俊为皇太子。 李重俊是李显和一个普通宫女生的儿子，不是韦皇后亲生。 诏旨已经发出，再劝阻已经晚了，韦皇后心里很窝火。 武三思认为李显立太子这样的大事，不跟他商量，心里也怀着嫉恨。 安乐公主李裹儿受到李显和韦皇后的宠爱,打算效仿武则天，以女子之身领导男人世界，要当女皇帝。 她突然听说父皇李显定了李重俊当太子，心里焦急起来。 韦皇后只生了一个儿子武重润，因为议论武则天和张昌宗张易之的丑事，被武则天下令用棍棒打死在朝堂上。 韦皇后从此没了亲生儿子。安乐公主李裹儿直接去找父亲李显： “父皇，我母后没了亲生儿子，可以立我为皇太女！怎么也轮不上立那个李重俊！” 李显疼爱女儿，心里也有男女平等的思想，倾向于认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李显召见他信任的魏元忠询问： “朕想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你觉得可以么？” 魏元忠说： “安乐公主当皇太女，她丈夫驸马都尉该叫什么呢？叫皇太婿么？” 中宗李显笑了笑，这事算是作罢。 安乐公主听说魏元忠反对，大为愤怒： “魏元忠是个直性子死脑筋，那里懂得什么礼法？ 我奶奶则天皇帝曾当天子好多年，我是当今天子的亲生女儿咋就不能当皇帝了？” 李显好言劝说她，并且承诺说： “我女儿想做高官，我允许你开没钱设府署，自选官员不行么？” 安乐公主这才慢慢消了气。 武重俊当了太子，安乐公主瞧不起他，她和丈夫武崇训，遇见了李重俊就喊他： “唉哟！奴才来了！” 李重俊立刻停住脚步，生气地和她辩理： “我是太子，怎么是奴才了？” 安乐公主说： “你娘是后宫女奴，女奴生了你，你不是奴才谁是奴才？” 太子李重俊心里愤恨不平，暗想： “韦氏和武三思勾搭为奸，横行乱政，朝政昏暗如此，才有如此嚣张跋扈的李裹儿。 看来这种情形不改变不行了。 又一想：满朝廷大臣，几乎都是武三思的同伙，只有魏元忠、李多祚两人，还算正直。我就找他俩商量除掉韦家帮、武家帮吧。 李重俊打听到李多祚的住处，晚上到他家拜访。 李多祚听门吏说太子来访，赶忙出门热情迎接，迎请太子到内室叙话。 李重俊说： “我敬慕李将军人品气节，才贸然前来拜访。 如今韦氏、武三思、上官昭仪祸乱朝政，我想除掉他们这帮人，李将军你看有胜算么？” 李多祚早就恨透了武三思、韦皇后这帮人胡作非为，当即表示说： “太子你放手大胆干，我李多祚全力支持你！” 第二天晚上，李重俊又去魏元忠府上，商量铲除韦氏、武氏势力，魏元忠说： “我觉得不可行，眼下真不行。” 魏元忠本来耿直无畏、嫉恶如仇，和朝中奸臣硬碰硬，因此他连续遭遇灾祸，又是牢狱关押，又是被发配流放。 这次被信任他的李显重新起用，他整个人都变得世故圆滑了。 朝臣和百姓看见魏元忠再次担任宰相后，随波逐流当老好人，谁也不得罪的做法，十分失望。 当时人们都说：“魏元忠变了，不主持正义了。” 这次太子李重俊跟他商量铲除朝廷奸逆，魏元忠担心时机不对，对李重俊说： “韦氏、武三思、上官昭他们把持朝政方方面面，皇上已经对他们几个人言听计从，等于把皇权让都给了他们。 他们权势遮天，这时太子您兴兵起事势单力薄，没人响应，很容易引来灭顶大祸。 我不想参与起事讨逆。” 这时酸枣县尉袁楚客,给魏元忠写了一封信,说朝廷有十大过失，请求他匡正。袁楚客信中说： “魏大人： 你身为宰相，应当推荐正人君子入朝为官，逼退朝中奸邪小人。 怎么能安心享有皇上对您恩宠，对一切沉默不作为呢？ 朝廷现在不早立太子，找个有德行名师教他，将来他哪有能力执政？这是第一过失。 皇上允武公主开设官署，自选官僚，这是第二过失。 和尚是不创造价值的甩手闲汉，朝廷尊崇僧人，造成寺庙遍地。还允许他们奔走于权贵之家兴风作浪，广收钱财，这是第三过失。 表演乐舞杂耍的卑贱小人被封为官员，分取朝廷俸禄，这是第四过失。 选拔人才不选好人，靠贿赂送礼，巴结权贵就能当官。有德有才的人没有机会成为造福百姓的官员。这是第五过失。 皇帝提拔太监上千人，埋下变乱祸根，这是第六过失。 皇上对王公贵族赏赐没有上限，导致这些人奢侈淫逸，互相攀比奢华，这是第七过失。 大量增设编制以外的地方员外官员，耗费国库钱财，坑苦百姓，这是第八过失。 宫女可以自由出入宫门，傍晚被奸邪小人约出来偷情，后宫脏污不堪。 宫女还收礼受贿，帮助奸邪小人跑官要官，这是第九过失。 江湖术士邪术妖人，装神弄鬼迷惑皇后皇上，被封了高官领取厚禄，这是第十过失。 当今朝廷十大过失，你魏元忠都看在眼里，怎么不去匡正？” 魏元忠想： 糊涂皇帝李显治下的朝廷，听任武家奸佞和韦皇后勾连为奸，皇权已经旁落到韦氏、武三思一伙人手里。 我魏元忠势孤力单，无力改变这一切。你袁楚客逼迫我去匡正，顶多让我白白搭上一条命，什么也改变不了。 你袁楚客怎么不敢直接给皇上写奏章呢？还不是怕惹祸上身么？ 魏元忠又一想，心里又惭愧起来，我无力改变，别人有心去铲除邪恶，我至少是不能阻拦啊。 于是他对太子李重俊说： “太子，你让李多祚牵头去讨逆吧，我不加阻拦。 你们一切行动我都给与保密，真诚盼望你们成功。” 第145章 诛灭武三思 李多祚向来豪气冲天，对太子李重俊说： “前次讨平张昌宗、张易之，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他们。 这次武三思荒淫恶毒，和二张没有两样，天怒人怨，只要我们一动手，便可除掉这帮畜牲！” 李多祚于是邀同将军李思冲、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人，说： “我们奉圣旨今晚捉杀叛贼武三思。” 他们领羽林军三百多人，护卫着太子李重俊，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杀入武三思宅府。 这天晚上武三思正在家举行晚宴，他和一群娇妻美妾，围坐在巨大的餐桌周边，有说有笑地饮酒吃菜。 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也在一旁侍宴，只有安乐公主入宫没有回来，今晚住宿在皇宫那边了。 武三思正在举杯欢饮美酒，忽然听到外面人喊叫马嘶鸣，感到有些奇怪。 武三思问家中奴仆： “什么声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奴仆不明情况，无法回答。武三思对奴仆说： “你去看看，发生了啥事。” 这时冲在前面的羽林军兵士推开了屋门，呼啦一下子进来几十名羽林军将士。 他们也不说话，挥舞着亮晃晃的兵器，遇见一个杀一个。 武三思和武崇训都没有什么武功 ，门口被羽林军兵士围住，根本没法夺门逃离。 李多祚奋勇上前，一把抓住武三思。武三思挣扎着，大声喊叫着： “谁让你闯进来的？你这是要谋反么？” 李多祚不理他大喊大叫，把他交给兵士说： “绑住这个恶棍！帮紧！看住他！” 李多祚又冲上去一把捉住武崇训,命兵士把他捆绑结实。 李多祚命兵士押着他俩，把他俩推到李重俊马前。说道： “太子殿下，武三思、武崇训两个首恶已捉拿在此！” 太子李重俊愤怒地瞪着武三思、武崇训： “武三思！你淫荡邪恶！天怒人恨！你不死天理难容！” 武三思说： “李重俊，你无皇帝诏旨，私闯朝臣府宅，拘押朝臣，是在谋反！ 现在放了我，我向皇上给你讲情减罪，你罪恶还小！” 李重俊不接他话茬，从腰间拔出佩剑，厉声喝道： “武三思！我今天来替天下人铲除奸恶！为社稷除害！我要亲手处斩你这个恶棍！” 李重俊猛砍一剑，武三思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疼得在地上挣扎了一小会，就再也不动了。 “你不能这么杀了我爹！朝廷饶不过你！你不能伤我性命！我没有作恶！” 武崇训看见他爹被杀，吓得朝李重俊喊叫。 李重俊转向武崇训，怒气冲冲地说： “你有恶贯满盈的父亲，想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你没少仗势欺人吧？你得替父受过，也是该死！” 一剑又把武崇训刺死。 两人已死，太子李重俊喊： “羽林将士听令：把武家余孽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羽林军将士在武三思府宅中搜索武三思的家人亲属。 武三思的父母、妻妾、子女甚至奴仆，不论男女老少，不大一会，都集中在宅院中央空地上，全部被羽林军兵士乱刀劈死。 武三思宅府除恶任务完成，太子李重俊又令进攻皇宫。 令左金吾大将军李千里、李千里儿子李禧，分兵堵守皇宫宫城各城门，自己和李多祚等，领兵奔赴皇宫肃章门，直指禁宫。 中宗李显和韦皇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夜宴才结束，宫女、太监还没来得及收拾起碗筷杯盘。 突然，右羽林大将军刘景仁，步履踉跄地跑进来，急匆匆地说： “陛下，太子谋反，已经领叛兵进入肃章门了。” 中字李显不觉双腿打起哆嗦，说： “这……这还了得！” 还是上官婉儿遇事不慌，镇定有主见，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刘将军你是掌管什么事的？你不就是守卫禁宫么？能听任叛兵进犯皇宫禁地么？” 刘景仁一下被问住了，一时回答不上来。 安乐公主接下来说： “你快去调兵守卫，守住玄武门。 再报知兵部宗楚客，让他调兵遣将，速来守护！” 刘景仁听了，飞跑着出去了。 上官婉儿对李显说： “玄武门城楼坚固可守，请皇上皇后等，快快赶往玄武门楼。 一来可以暂避兵锋，二来可以居高临下，宣布急诏。” 安乐公主说： “我觉得这样可行。” 于是他们一起前往玄武门楼。 这时刘景仁带领一百名骑兵，赶来护驾。 中宗李显说：“你领兵驻扎玄武门楼下护卫，朕和皇后赶往楼上。” 宫闱令杨思勖，也尾随李显他们上了城楼。 这时宗楚客、纪处讷、中书令李峤、侍中杨再思、苏瑰等，纷纷赶来，向李显请安。他们匆忙之中号令集结兵士，共领来禁卫军两千多人。 中宗李显说： “禁卫军暂驻守太极殿，守护好太极殿，等待诏令！” 这时，李多祚领兵赶到玄武门城外侧楼下。人喊马叫，一片喧哗。 中宗李显在玄武门城楼上往下俯视，对李多祚喊道： “朕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谋反？” 李多祚回答： “武三思淫乱后宫，淫污皇后，陛下难道没有听说么？ 臣如今奉太子令，已诛杀武三思 父子，只是宫闱尚未肃清,希望陛下颁布诏令，把武三思勾连的后宫恶人斩杀！ 宫闱奸恶除掉，我立刻退兵，任凭陛下处置，虽死无恨！” 中宗李显听说武三思已经被杀，不由得吃了一惊。 韦皇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听说武三思、武崇训死了，都忍不住涕泪横流，嘤嘤呀呀哭出了声。 她们伸手牵住李显的衣襟，哭着说： “陛下，给武三思、武崇训报仇雪恨啊！” 安乐公主是心疼丈夫武崇训，韦皇后、上官婉儿是心疼奸夫，李显傻傻地看不出来。 见她们哭成一团，李显越发惶急，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李多祚在城楼下大声喊道： “上官昭容，荒淫无耻！ 她勾引武三思入宫，是武三思的淫妇！上官昭容把淫棍武三思介绍给皇后充当奸夫！她罪大恶极！ 请陛下立即将上官淫妇交出，由臣等处置！” 中宗李显等他说完，回头惊疑地看着上官婉儿。 只见上官婉两腮羞红，眼泪满腮，突然向李显跪下说： “妾并没有勾引武三思情事，请陛下明察。 妾死了也不可惜，只是担心叛臣先要求陛下交出婉儿，再要求交出皇后，再要求交出陛下！” 李显说： “朕在宫中，天天见你，难道还不相信你的为人么？ 怎么忍心把你交给叛贼？你且起来，一起商量剿灭叛贼。” 上官婉儿这才起身。 第146章 安乐公主 李显和韦皇后等人在玄武门城楼上躲避太子李重俊兵变。 杨思勖对李显说： “李多祚挟持太子，领兵进犯禁宫，这样的叛臣逆贼，人人可杀。 我虽不才，愿率领皇宫禁卫军，打开宫门杀贼。” 中宗李显听他这样说，才觉得胆气壮了一些，说道： “你愿意为护卫朝廷效力，还有什么不允许的？只是此去要小心！” 杨思勖领了圣谕，当即下楼，跑到太极殿内，把皇上旨意告知兵部尚书宗楚客。 宗楚客即分拨一千人交给杨思勖指挥。 杨思勖戴好战盔，披好铠甲，骑上战马，领兵赶往玄武门。 李多祚因为中宗李显没有答复交出淫妇上官婉儿，他率领起义禁卫军还在城楼下等待，像呆鸟一般按兵不动，给宫内的人调兵集结留足了时间。 太子李重俊前来接应李多祚，半路上遇见魏元忠儿子太仆少卿魏昇，李重俊说： “你跟我一起去铲除朝廷奸邪！” 魏昇不敢不听，被胁迫着跟随前来。 李重俊领兵到了玄武门前，见李多祚还没攻破宫门，也在李多祚军队后面驻扎下来。 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任羽林中郎将，现在手持长柄大刀为前锋。 他打算领兵夺取宫门登上城楼，被将军刘景仁领兵守卫抵御，一时无法攻破。 进攻几次，刘景仁命兵士在城墙上往下射箭，野呼利只好退却。 野呼利忽然看见玄武宫门大开，急忙骑马领兵要冲进去，迎头碰见从里面领兵杀出来的杨思勖。 杨思勖挥舞长刀砍来， 野呼利躲闪不及，被劈落马下，杨思勖又赶上去补了一刀，野呼利被砍死。 杨思勖杀死了野呼利，乘胜领兵一齐杀出，和李多祚率领的起义禁卫军交战在一起。 李多祚手下不过二、三百人，兵士见野呼利被杀，越发士气沮丧，纷纷倒退。 中宗李显在城楼上观战，见杨思勖已是得胜态势，不禁转忧为喜，高声朝楼下喊道： “叛军听着！你们都是朕的禁卫军兵士，为什么跟随李多祚造反？ 你们若能立即反正，一齐诛杀李多诈，朕不但赦免你们的前罪，还应当特别嘉奖你们，不用担心得不到富贵！” 羽林军兵士听到皇帝的亲口承诺，已经知道李多祚不能成事，大家伙保命要紧，索性顺从皇帝诏令，阵前倒戈反水，一拥而上杀死了李多祚。 李思冲、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将领，前后受到逼迫，都战死在乱军之中，连魏元忠儿子魏昇也被兵士所杀。 只有太子李重俊领少数骑兵逃走了。 李千里、李禧父子，听说李多祚已经在玄武门和皇宫守军交战，也领兵进攻右延明门。 宗楚客、纪处纳等人领禁卫军抵御。李千里寡不敌众，父子同时受伤身亡。 宗楚客派果毅将军赵思慎追捕太子李重俊。李重俊领一百名骑兵逃入长安城南面的终南山，又逃到鄂西，随从只剩五六个人了。 一路奔波劳累，他们在在一个小树林里停下歇息。 李重俊的几名随从看到被赵思慎领兵追得紧，已经无法逃脱，就商量好了一起拥上来，把李重俊乱刀刺死，又把李重俊首级献给了前来追捕他们的赵思慎。 赵思慎携带太子首级，回报中宗李显。李显毫不痛惜自己的儿子死去，令把李重俊首级献祭太庙。 又令用太子首级献祭武三思、武崇训灵柩。 然后又悬挂于朝堂示众。 东宫太子府的人，没人敢去收殓太子，只有永和县丞宁嘉勖，解下自己衣服覆盖在太子尸身上部，蹲在地上嚎哭了很长时间。一边哭一边念叨： “太子忠勇无罪，为除奸恶而死，可惜了！” 后来这事被李显知道了，贬宁嘉勖为兴平县丞。 李千里父子的家人，李多祚的亲属，都被朝廷下令斩杀。 韦皇后、上官婉儿逼迫中宗李显说： “待要查清太子余党，得问罪肃章门内外守门将士，他们不作抵抗，就把李多祚叛军放进皇城门，应该抓起他们来全部杀光！” 中宗李显命法司追查犯人。 大理卿郑惟忠对李显说： “刚刚斩杀了叛贼家属，已经人心浮动。如果继续查审牵连，恐怕会引起再次反叛。” 中宗李显说： “那不查了。停手吧。” 法司只是判肃章门守门不力的将士流放。 李显颁诏旨大赦。改年号为“景龙”。 封授： 杨思勖为银青光禄大夫。 杨再思为中书令。 经处讷为侍中。 李显又追赠老淫棍武三思为太尉，兼梁宣王。追赠驸马武崇训为鲁忠王。 李显继位前，他的儿子李重润、女儿永泰郡主被武则天下令用棍棒打死。 李显现在常常思念他俩，觉得他兄妹俩死得冤。于是下诏追赠李重润为太子，永泰郡主为公主。 以礼改葬李重润、永泰公主，给他俩改“墓“为“陵”。 安乐公主对李显说： “父皇，您准许给我哥重润，我姐永泰公主改“墓”为“陵”，那也得给我丈夫武崇改“墓”为“陵”。” 安乐公主居然这事也攀比，李显拿不定主意。 给事中卢粲上奏书驳斥安乐公主的非分要求，说： “永泰公主冤死才特别加恩追封，武崇训只是驸马，不能随意给他改“墓”为“陵”。” 中宗李显手诏回复说： “安乐公主和永泰公主一样，都是朕的女儿，安乐公主百年后和武重训葬在一处，可以和永泰公主一样，称“墓”为“陵”。” 卢粲又上书反驳： “陛下钟爱公主，施恩到了公主的丈夫。但是驸马只是个臣子，怎么能尊卑不分，君和臣一样待遇呢？” 中宗李显就把这念头打消了。 安乐公主恨卢粲多管闲事，自己写了一个假诏令，拿着对李显说： “我去查问了，陈州正缺一位刺史,让这个卢粲去当陈州刺史,让他滚出长安城！ 你快给我把这诏旨盖上皇帝印章！我让他滚！” 宫廷内外的人，听说安乐公主请求父皇给她已故丈夫改墓为陵，都说： “安乐公主对去世的丈夫武崇训情深意重。” 都不知道安乐公主是个对武崇训早就不忠的妻子。 武承嗣儿子武延秀和武崇训是叔伯兄弟。 武崇训活着的时候，武延秀和武崇训往来密切，小叔子武延秀和嫂子安乐公主有说有笑不避嫌。 武延秀曾去突厥迎亲，他被突厥人瞧不起，突厥公主没娶成，武延秀还被扣留在突厥。 武延秀在那里学会突厥语、学会了突厥舞,他在武崇训家里跳起突厥舞，身姿优美，风流翩翩。 安乐公主早对武延秀顾盼生情，他来窜访时，安乐公主吩咐家中仆人用好酒好菜招待他，只恨武崇训碍眼碍事,她没法和武延秀偷情。 这时武崇训死了，安乐公主派人召武延秀入宅，畅聊幽欢。 名义上是让武延秀帮助料理武崇训丧事，背地里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武延秀知情趣,骤然得到安乐公主委身于他,自然格外卖力。 温柔乡里，情趣丰饶，风月梦中，欢娱莫名。 他俩渐渐明目张胆，白天也形影相随，不避人耳目，出双入对公然像夫妻一般。 中宗李显知道了这事，不以为耻，反以为喜，竟下令让武延秀迎娶安乐公主。授任武延秀为太常卿、左卫将军，封温国公。 武延秀入朝谢恩，并拜见韦皇后，韦皇后见他翩翩少年，英俊潇洒，也心生爱慕。 因为武三思已死，韦皇后没了奸夫，心里空荡荡的。 看到这个爱婿，韦皇后竟欲火如炽，后来竟逼迫武延秀给她侍寝，从此韦皇后居然无耻到和她女儿共有一个武延秀。 脏唐乱宋，无耻离奇的怪事在唐朝宫廷见怪不怪。 第147章 宫外别墅 太子李重俊事变之后，宗楚客为了恭维奉迎皇帝皇后，上奏表请求说： “ 太子谋乱，迅速平定。皇帝皇后安泰无事，这都是天意所赐。 请求皇帝改帝号为“应天神龙皇帝”。韦皇后改称为“顺天翔圣皇后”。 玄武宫门总出事端，请求把玄武门改名，称为“神武门”。 皇上在玄武门楼慑服叛贼，请求把城楼改称“制胜楼。” 李显欣然准许。 李显女儿安乐公主，暗中联络宗楚客，商量诬陷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指使御史冉祖雍诬告他俩谋反。 冉祖雍对李显说： “相王李旦、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重俊一同谋反,请求把他俩收捕入狱,进行审问。” 中宗李显召入吏部侍郎、御史中丞萧至忠，吩咐他说： “朕命你派人抓捕相王和太平公主，审问清楚他们和太子协同谋反的前前后后。” 萧至忠见李显糊涂昏聩得如此荒唐离谱，哭着对李显说： “陛下富有五湖四海，整个天下都是您的，却不能容得下一个弟弟相王，一个妹妹太平公主，让人编造他俩的谋反罪名，想把他们罗织入狱么？ 相王李旦过去他本来就是皇嗣子，可他性情恬淡，不想当皇帝，只想当个清闲无为的王爷终老此生。 是他在则天皇后面前，一再坚决辞让，请求把皇帝位置让给陛下您！ 则天皇后不答应，他就坚持绝食，直到则天皇后同意把太子位给了您。 这是朝廷和民间都知道的事，陛下您自己反而忘记了么？ 为什么冉祖雍诬告一次，您就开始怀疑相王呢？” 李显平时还算重视兄弟兄妹亲情，萧至忠一说，忽然想明白了，说： “不用查了。先不查了。” 宗楚客对李显诬告魏元忠： “陛下，宰相魏元忠是叛党。他纵容他儿子魏昇帮助太子李重俊反叛，平叛乱贼时，是禁卫军将士把他儿子魏昇杀死了。 这样看来，魏元忠明明白白是李重俊的同伙，应该处死魏元忠，并诛杀他的三族。” 中宗李显不允许。 魏元忠没有想到儿子魏昇被太子李重俊裹挟着，死在了乱军中。 魏元忠失去了儿子，心疼到万念俱灰，但他不恨已经死去的太子李重俊。 魏元忠在家里暗自感叹： “太子李重俊大义凛然，舍命除奸，邪恶的武三思已被李重俊亲手除掉，我就是被牵连承受被蒸了煮了那样的酷刑也心甘情愿了！ 只是可惜一身正气的太子李重俊没了，人死不能重生啊。” 魏元忠给李显上奏表请辞官回老家，李显亲自手批： “免除左仆射，封为齐国公。” 宗楚客推荐右卫侍郎姚廷筠担任御史中丞，让他再次举报魏元忠谋反，李显下诏把魏元忠贬为渠州司马。 冉祖雍对李显说： “魏元忠犯有谋反罪，不应担任渠州司马。” 杨再思说：“应该处死他。” 中宗李显恼怒起来，驳斥杨再思说： “魏元忠辛劳朝政几十年，多次立功，所以朕权衡周全，宽待于他。 现在让他担任渠州司马的诏令已经下达，怎么再改来改去？ 朝廷罢黜官员，应该由朕决定，你们一次次奏请，违背朕的心意！” 杨再思、冉祖雍见李显发怒，惶恐谢罪。 宗楚客想害死魏元忠的心思不肯罢休，又指使袁守一弹劾魏元忠。 袁守一对李显说： “李重俊身为东宫太子，犯了罪都应当处死。 魏元忠不是朝廷功臣，不是皇亲国戚，为什么让他逃脱严刑惩罚？” 中宗李显不得已，下诏再贬魏元忠为务州县尉。 魏元忠走到涪陵得了病，躺在赶往务州马车上起不来了。 病势一天天加重，魏元忠对自己说： “我这是要死在这里了么？” 说完过了几天，魏元忠果真死在了涪陵，终年七十二岁。 李重俊事变后，韦皇后、上官婉儿、安乐公主，势力越发显赫，宗楚客、纪处讷又对他们讨好奉承，事事效劳。 因此后宫变成了朝堂，床帷变成了闹市。 景龙二年，皇宫中传出一个新闻，说是韦皇后衣裙上，有五彩云凝聚，呈现非常祥瑞的形状。 中宗李显昏头昏脑，不懂得有人故意编造皇后衣裙上有云图，是在嘲讽皇后淫乱。 李显竟吩咐太监说： “你快去看看，皇后衣裙上出现了什么样的祥瑞云图，你拿纸笔去照着画下来，拿给朕看。” 太监奉旨去看，皇后衣裙上哪有什么祥瑞云图？隐隐约约的云图也没有呀。 不画不好交差，怎么办？太监就凭空想象用毛笔在宣纸上画了很多美丽图纹，拿给李显看。 李显如获至宝，接过图样，自豪地展示给文武百官看。 侍中韦瑞是溜须拍马之徒，向李显磕头道贺，说： “皇后衣裙呈现吉祥云图，是天下百姓之福。 请求印制这个图形布告天下，让天下人一饱眼福。” 中宗李显准奏，因此大赦天下，赐内外朝臣五品官以上的母亲和妻子封号，妻子已去世的，封号赐给官员的女儿。 妇人八十岁以上健在的，都封授郡县乡君封号。 太史迦叶志忠入朝启奏李显： “过去神尧皇帝没有传旨令，天下百姓自发歌唱《桃李子》。 太宗皇帝没有传诏令，天下百姓自发歌唱《破阵乐》。 则天皇后没有传诏旨，天下人自发歌唱《武媚娘》。 如今顺天韦皇后没有传诏旨，天下百姓可以都传唱《桑条韦》。 我想当今顺天韦皇后，既身为国母，应倡导种桑养蚕织丝绸，让天下人有衣服穿。 所以我编写了《桑条韦歌》。呈送皇上审阅，请求编入乐府。 等韦皇后祭祀先蚕娘娘时，演奏歌唱此曲。” 说罢，双手捧歌词给李显。 李显看了，欢喜得眉眼含笑，吩咐左右侍从： “取美绢五百匹，赏赐给迦叶志忠。” 太常少卿郑愔，又给《桑条韦》写了注解。郑愔对李显说： “韦皇后德才兼备，母仪天下。她是人文先祖黄帝的妻子螺祖再降人间。贤明周文王的妻子太姒重生凡世。” 李显听了很是高兴。 上官婉儿本来同武三思私通，武三思被杀，她心中少了一个知心人，不得不另行再找，她想： 文人学士中，总能找到风流才子。 上官婉儿对李显说： “以文治国，教化天下则天下安。请求陛下恩准开设文学馆，增设学士，选择有文才的公卿充当学士。” 文学馆开设，李显有时令文学士，陪侍游玩宴饮，即兴赋诗。 李显、韦皇后都没有文才，不会写诗作赋，即由上官婉儿代写。 文臣百官知道不是皇帝、皇后写的，但是都不揭穿，盛赞皇帝、皇后写得好。 有大臣对皇上说： “皇上的文笔，一百个臣子也比不上呀！” 有大臣对皇后说： “皇后的才华，一千个臣子也遥不可及啊！” 这样恭维的话，喜得中宗和韦皇后，像酷暑六月吃了一口冰雪一样爽快。 李显、韦皇后更加宠爱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有什么要求，没有不答应的。 上官婉儿趁此机会从文学馆中挑选了一个兵部侍郎崔湜，秘密给她当男宠。 崔湜年轻多才，和上官婉儿一样才貌双全，两人秘密结成了露水情缘。 上官婉儿总算如愿以偿，但有些美中不足：崔湜在宫外 ，婉儿在宫内，宫门虽然门禁放松，出入很不方便。 上官婉儿又想一个办法，上书皇上批准营造宫外别墅，便于皇宫内的人久住在皇宫守着固定不变的场景看腻了，可以偶尔外出别墅游赏。 中宗李显即予批准，说： “从国库拨金银建造吧，造百看不厌的景观。” 于是大兴土木，挖地为深池，垒石为假山，山水园林布置得幽胜别致。 又在园林中盖上亭台楼阁，园榭廊桥，修成长安第一豪华宅院。 上官婉儿和崔湜，住在里面、游览歇息，也深藏房帷，上演蝴蝶鸳鸯春宫图。 李显莫名其妙，不知道上官婉儿挟公营私。 李显本人经常领文臣前往游玩，开酒宴赋诗词，让上官婉儿当文学总监，给文臣诗词评定谁写得好谁写得不好。 可惜这上官婉儿有才无德，好淫不贞，只落得遗污千年，留笑至今。 第148章 安乐公主造别墅 安乐公主李裹儿，是中宗李显的第一爱女，中宗李显准许她开设官署，自设官员。 安乐公主见上官婉儿在宫外的建造别墅，请求李显批准她也在宫外建造一处豪华馆舍。 安乐公主对李显说： “父皇，我造别墅，要把长安昆明湖圈进去，当我自家院子里的湖泊。” 李显说： “那怎么行？ 昆明湖太大了,方圆百里，湖边多少老百姓从湖里捕鱼为生，你怎么能占了它归你自己？” 安乐公主的要求被拒绝，她很不高兴地想：你不让我占昆明湖，我就自己再建一个，反正用国库的钱！ 安乐公主指使官员抢夺百姓土地,让官府役使上万百姓,开挖一个新的人工湖，起名为“定昆池”。 定昆池宽几里路，岸上垒石做成假山，像华山一样陡峻，开挖了人工河像东都洛阳城的天津河，定昆池的形状造得像长安昆明湖。 司农卿赵履温为她监工营造定昆池别墅，不知花多少了民力民财，才得以修建完工。 定昆池岸边造了楼阁院落，供安乐公主居住。定昆池水中央造了许多亭台廊桥，装饰得华丽异常。 安乐公主李裹儿有七个姐姐： 大姐新都公主，嫁武延晖。 二姐宜城公主，嫁裴巽。 三姐新宁公主，嫁王同皎。王同皎被李显下令处死，又改嫁韦濯。 四姐长宁公主，嫁杨慎交。 五姐永寿公主，嫁韦锣，嫁过去不久，永寿公主十五岁那年就死了，看来名叫永寿不一定长寿。 六姐永泰公主，被武太后下令用棍杖打死了。 七姐成安公主，嫁给韦捷。 这八个姐妹中，只有长宁、安乐两个公主，是韦皇后所生。 安乐公主才华横溢、容貌美艳，倍受李显、韦皇后宠爱。此外受到宠爱的要算长宁公主。 自安乐公主开设别墅，长宁公主也要效仿。由洛阳使杨务廉,代她做修造总监,凿山挖池，造台垒房,盖得和安乐公主别墅形状几乎一个样。 中宗李显执政昏头昏脑，但是体育运动他很擅长。他喜欢打马球。 长宁公主丈夫、李显四女婿杨慎交特意开辟一处球场，他奢侈挥霍钱财，用油浇灌浸润球场土地，场地整得平坦如镜，地面坚硬马蹄踩不起尘土。 李显喜欢那个泼油球场，常去那里打球，他和杨慎交等人，各骑骏马，挥舞球杆打马球取乐。 李显年过五十，还在任意寻欢作乐，没有多少精力用在治国理政正事上。 韦皇后的有两个妹妹，一个被李显封韦郕国夫人，一个被封为崇国夫人。 韦皇后崇拜佛教，朝廷又大力倡导，当时的僧侣尼姑势力不亚于官吏。 韦皇后以下，竟各自经营佛寺。只要交给韦皇后铜钱三万，就能得到许可，成为和尚尼姑身份。 左拾遗辛替否上书劝阻李显： “陛下试想，全国供养和尚再多，他们也不拿兵器保卫国家，寺庙遍地也不能让贫苦百姓不再忍饥挨饿。 和尚尼姑不干活，都是耷拉着一双爪子吃闲饭的人。供养他们越多，百姓活得越苦！” 李显看了奏章，生气得把奏章扔在一边不再理睬。 韦皇后管理后宫松弛混乱，宫女和闲杂人等随便出入后宫宫门。 奸邪小人、达官显贵们明目张胆地从后宫约出宫女私会，约会完事再把人送回去。 和尚尼姑满街都是，在集市上走几步，就能碰见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身穿深色僧衣的和尚或者尼姑神色茫然地从身边走过。 起居舍人武平一，是武则天的叔伯孙子，他曾在文当馆当学士。 他和武家官员脾气不一样，给李显上奏说： “武家官员仗势横行，请求裁撤武氏外戚势力，甘愿裁撤从我开始！”. 中宗李显说： “你良心可嘉，但是武氏已经盘根错节，实在不能动啊。” 武惟良的儿子武攸绪，武则天时曾封他为安平王。他恬淡寡欲，情愿放弃做官归隐山林，他在嵩山深处建造一处草舍茅庐、扎篱笆成小院，搬家住进了大山深处。 武攸绪把所有武则天赏赐的官服器物,一概丢弃不用。 他自己开垦土地，养黄牛耕田，自己种粮自己吃。又在小河边开辟一片小菜园，从小河里担水种菜。 有时间他就游览山水林泉之间，回到草舍写诗作画，自娱自乐。 中字李显敬慕他志向气节，一再派使者到大山深处找他，被召多次武攸绪才入朝接受召见。 拜见李显时，武攸绪仍穿粗布衣服，头戴竹笠，自称： “山人武攸绪应召前来。” 李显给他赐座殿旁，武攸绪坚决推辞不肯坐。寒暄一会，武攸绪朝李显拜了一拜，就离开了皇宫。 他和他的贵族亲属叙话，除了寒暄几句客套话，不再同他们深入交谈。 皇帝李显赏赐给他金银丝绸，他辞别前恳求全部退还给朝廷，然后飘然而去回归深山。 亲戚待要去进山找他，发现柴门虚掩，人不在家，进山闲游去了。去了哪里？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后来唐隆政变，朝廷韦氏武氏势力被剿灭，只有武攸绪免祸，隐逸山野终老。 当时的王公大臣，都说武攸绪迂腐，不通人情世理。 他们不学武攸绪，照样卑躬屈膝，求媚讨好权贵。 中宗李显也认为能安享太平，心中没有顾虑，整天和一帮谄媚臣子在一起，欢宴酣歌。 景龙二年腊月二十以后，李显命令中书门下省官员，及诸王、驸马、学士等，统统入宫或者在各自官署，春节轮流值班守岁。 皇宫及官衙，点上很多冷凝羊油红蜡烛照明。 值班官员没事干，穷极无聊，摆上酒肉菜肴，喝酒吃菜闲聊，打发值班时间。 李显也和侍臣在皇宫值班。喝酒喝到半醉半醒，几位侍臣自称去上厕所，都躲到僻静处醒酒去了。 李显环视四周，只剩御史大夫窦从一还在那里坐着呢，李显便笑着问他： “听说你死了妻子都一年多了，今天朕为你作媒，特地赐给你一位佳人，和你成夫妻之礼，可好么？” 窦从一以为皇帝要把一个如花似玉美人送给他做为续弦，不由得喜出望外，离座拜谢。 中宗李显即令左右侍从，入宫去礼迎新娘。 不到一个时辰，即见太监提着宫灯，从画屏后面走来。随后两位宫女，各执礼仪羽扇，簇拥着一位新嫁娘款款而来。 新娘身穿紫红色婚礼服，头戴花钿，缓步走到坐前。 中宗李显让她和窦从一对拜，相对而坐行交杯礼。 交杯酒喝罢，宫女给新娘揭去罩脸大红头巾。 中宗李显先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醉酒返回的侍臣也相继哄堂大笑。 原来这位新娘，已是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年妇人。 她本是婢女，因是韦皇后小时候的乳母，如今年约六十岁。 窦从一由狂喜感到吃惊，心中特别懊恼。 转念一想这个新娘是韦皇后的奶娘，如今做了她的丈夫，只是年龄容貌不太匹配，但是和皇室建立了亲属关系，俸禄官位有了保障。 想到这里，窦从一也乐得将错就错。 当下窦从一和老乳母一起给李显叩头谢恩。 中宗李显对老乳母说： “朕封你为莒国夫人，除夕之夜，吉时良辰，跟窦从一回家过年去吧”。 李显又令左右侍从： “速备车马送新娘去夫婿家。” 窦从一离开，中宗李显和侍臣在皇宫除夕守夜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大年初一，文武群臣给李显朝贺新年，群臣见面相互拜年问好，皇宫太极殿热闹了好一阵子。 朝拜结束，各回各家。 第149章 是非不分和事佬 春节过后十几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长安城内外，官民同乐，一片热闹景象。 中宗李显想了一个行乐办法，放出宫女几千人，让她们开设店铺和货摊，由公卿士大夫为采购商人，与宫女们做买卖谈生意。 一帮新考进年轻士大夫，正好趁此机会，和宫女们亲密接触。 街市上红男绿女，行人东来西往，左顾右盼。 士大夫遇见容颜靓丽的宫女，以谈生意为借口，上前搭讪调戏。 宫女们恬不知羞，互相开着放肆的玩笑，话语淫秽下流。 语言文明些的士大夫说： “美女如天女下凡，好想娶你回家。” 宫女说： “我愿意，你敢么？不怕皇上知道了砍你脑壳？ 我等着盼着呢，你娶我呀。谅你只是过过嘴瘾吧！” 中宗李显带着韦皇后、皇妃和公主，也游行在街市人群里，看见士大夫和宫女嬉笑打闹，也不责怪。 设街市贸易三天结束，李显又命宫女做拔河游戏。 宫女们准备粗麻绳和粗竹竿，在粗竹竿上系牢绳子，大家赶到河边，把竹竿扔在水里。 宫女们站在岸边，牵着粗绳，都把绳子缠绕在自己手腕上，一齐用力把水里的竹竿拽起来。 一拽一扔，再拽再扔，以拽扔速度快的为优胜。 宫女们没有多大力气，全靠人多势众，协同用力一起才能拽动粗大竹竿。 比赛规则要求分队为戏，每队40人，各队互相竞赛。 这是体力活，宫女们都累得汗水浸湿头发和脸面，汗水把脂粉从脸上冲落，脸上冲得斑斑驳驳。 中宗李显领着皇后、皇妃，登上玄武门，欢看拔河比赛，奖赏速度快的，惩罚速度慢的。 宫女们争强斗胜，人人卖力表现。有失足滑倒跌伤的，有挫伤了腰喊疼的。 中宗李显傻傻地以此为乐，哈哈笑个不停，他的快乐建立在宫女们的辛劳和痛苦之上。 等到夕阳西下，宫女们已精疲力尽。李显才意犹未尽地说： “天色已晚，拔河比赛停止，朕现在启驾回宫。” 每二天，中宗李显又命大开宴席，内外官员一律赏赐聚会吃酒。 李显命令参加宴会的各位臣子，各自展示特长。 有扔铜钱投壶的，有扔小石子打木鸟的，有弹琴吹笙的，有踢蹴鞠球（唐代足球）的。 只有国子监司业郭山恽，从座位上起身向李显奏请说： “我没有别的特长，只会唱诗助酒兴。” 李显说：“但唱无妨！你且唱来！” 郭山恽神情庄重地诵唱诗歌。 只听他抑扬顿挫，不紧不慢，连唱二十句。众人细听，乃是《小雅》鹿鸣三章。 他又唱二十句，众人细听，乃是《国风》蟠蟀三章。 李显点头说： “看来你擅长唱诗，赏赐你一杯酒！侍从过来倒酒！” 郭山恽接过酒，跪饮而尽。谢赐起立，归还原座。 中宗李显喊道： “歌舞者何在？且入场舞起来！” 歌舞艺人进入会场，表演回波舞蹈。歌罢舞毕，大家尽兴欢散。 又过了几天，皇宫中传出圣旨。圣旨说： 封授： 韦巨源为左仆射。 杨再思为右仆射。 宗楚客为中书令。 萧至忠为侍中。 韦嗣立同三品。 崔湜同平章事。 赵彦昭同平章事。 糊涂皇帝李显选的这些官儿，宰相以下，只有萧至忠稍稍正直。此外或是奴颜婢膝之辈，或是狐群狗党之流。 宰相御史以外的编外官员，都是额外增添。聚会议事，官员挤满一屋子，谁来晚了都没有下脚落座的地方。 监察御史崔琬，向李显启奏弹劾说： “宗楚客、纪处讷两人，暗通突厥，收受一千两黄金贿赂，导致边境生发祸患，请求给他们治罪。” 唐朝规定：大臣被弹劾，应低着头、弯着腰、闭着嘴走出朝堂，静静站在朝堂之外听候处置。 宗楚客不执行规定，反而一脸愤怒，对李显说： “臣忠心耿耿，崔琬全是诬陷。” 奇怪的是，李显并不追查宗楚客受贿罪，反而对崔琬说： “你俩同朝为官，应该和谐共处。何必闹矛盾，彼此伤了和气？ 朕命你俩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和解和好。” 朝廷官员和民间百姓，嘲笑李显是非不分，是一只老糊涂虫，背后叫他为“和事佬天子”、“糊涂虫皇帝”。 崔琬的举报完全属实： 自从武则天许诺和突厥通婚，突厥公主可以嫁李家皇室皇子，突厥可汗默啜不再侵犯边境。 协议还没执行，没多久武则天病死，唐朝这边不履行协议，导致默啜心生冤恨，扣留杀死了前去访问的唐朝使者。 中宗李显大怒，命左屯卫大将军张仁直为朔方道大总管，率兵进剿突厥。 突厥人害怕张仁直智勇双全，听说是他领兵而来，吓得闻风退逃。 张仁直领唐军追出境外，斩杀突厥兵首级一千多级,才收兵回到边境镇守。 西突厥别部突骑施，崛起在碎叶川，酋长乌质勒，安抚下属有权威，属下帐篷越来越多，部落越来越大。 中宗初年，他们曾派使者入唐，被封为怀德郡王。 乌质勒很快就死了，他儿子娑葛继承封爵。默啜向南侵唐侵不动，开始盘算向西攻打，亲自领兵攻打突骑施部落。 张仁直趁默啜领兵远侵，他的本土防守空虚,派兵突袭突厥境内,占领了拂云祠一带的地方。 拂云祠在黄河以北，突厥每次入侵，必定先到拂云祠祭祀祈祷，然后渡河南侵。 张仁直占领这儿，即率领唐军修筑三座受降城。中城就在拂云祠。 东西两座城和拂云祠相距各二百里，三城互为呼应，控制突厥。 动工兴建六十天，三座城都已完工。 等到默啜领兵回国，张仁直已布置严密，无懈可击。默啜只好暗自懊悔，不敢南侵了。 708年，西突厥突骑施首领娑葛和部将阿使那忠节不和，双方多次发生摩擦，动不动就相互攻击。 忠节兵少势弱，不是娑葛的对手。 统管西域的安西都护郭元振上书给李显说： “西突厥内部不和，争斗不休。请调任阿史那忠节入朝为将，将他部落族人迁移到不和突骑施接壤的瓜州、沙州安顿下来。” 忠节奉圣旨去长安,半路上遇到右威卫将军周以悌。 周以悌是宗楚客、纪处讷党羽，他给忠节出馊主意说： “皇帝是因为你统帅兵众才肯重视厚待你，现在你形单影只地孤身入朝，已经和你的部族分开,那还有什么前途和安全可言？ 不如送金钱给当朝权贵宗楚客、纪处纳，请他俩帮你在朝廷说话。 你再回头联合吐蕃兵力去攻击娑葛，这样一来仇也报了，权力也保住了，岂不美滋滋？” 忠节听从建议，率兵攻陷于阗，将缴获的黄金一千两偷偷送给宗楚客和纪处讷。 二人得了好处，便奏请李显派使者安抚忠节，并让朝廷派兵讨伐娑葛。 娑葛闻讯大怒，入侵安西，活捉了忠节，杀死前来安抚忠节的使臣。 又击杀唐朝派来讨伐他的两员大将，攻占安西四镇。然后娑葛给李显上表说： “宗楚客和阿史那忠节勾结为奸，我要摘下宗楚客的脑袋。” 宗楚客又向李显奏请让周以悌取代郭元振任安西都护。 郭元振当时镇守疏勒，不敢轻易变动。 后来他收到娑葛写给他的信，得知忠节给宗楚客、纪处讷贿赂黄金千两，内外勾结的始末，便写奏章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中宗李显。 李显问宗楚客： “你收了阿史那忠节的黄金700两，鼓动朝廷派兵前往打击娑葛？” 宗楚客说： “实在是冤枉！根本没有这事。 郭元振诬告我，只是为了掩盖他和娑葛勾结图谋不轨。” 郭元振又派儿子郭鸿来长安当面和李显说清了事情的前前后后。 好在李显这事没有糊涂透顶，他下诏令说： “周以悌撤职判罪流放。娑葛免罪，册封为钦化可汗。” 郭元振从此得罪了宗楚客，他借口边境不安宁留守在安西，不敢回京城。 宗楚客白得了700两黄金，纪处讷白得了300两黄金。他们都没有被李显治罪。 中宗李显不敢追根问底，只让崔琬和宗楚客结成了异姓兄弟，和解了事。 所以当时人们叫李显是“和事佬天子”。 第150章 馅饼有毒 郑愔和崔湜，主管考核选拔官吏，他俩卖官卖爵，收取钱财。 御史靳恒、李尚隐，查出他俩贪污受贿证据，入宫当面向李显弹劾。 郑愔、崔湜无法抵赖，被关押入狱。 李显诏令： 郑愔流放吉州。 崔湜贬谪江州。 崔湜是上官婉儿的秘密情夫，上官婉儿忽然得知崔湜远贬外地，心里难以割舍，想方没法在李显面前给他辨解减罪。 景龙三年冬至，中宗要在长安南郊祭祀天地。 上官婉儿对李显说： “请求陛下开恩，召还崔湜回长安，让他主持祭祀天地大礼。” 李显准许，连郑愔也一起召回长安。 祭天地时，献祭猪牛羊。李显为初献，韦皇后为次献。 几位宰相的女儿，各自手端祭祀酒器，称为“斋娘。” 礼毕加赏，斋娘的丈夫都得以升官，这皇恩浩荡得有些奇葩。 第二年元宵佳节，长安城六街三市，到处张挂彩灯。笙歌悠扬处处可听，锣鼓阵阵震天动地。 韦皇后忽发一个疯狂念头，她和上官婉儿及各位公主，一齐去邀请中宗李显。 韦皇后对李显说： “我们都化妆成普通老百姓，去街上赏花灯逛街市，与民同乐，可以么？” 中宗有显一听就笑着答应了： “行。行。这是好事儿。 去寻找老百姓衣服去吧，借也行，买也行。 给我也弄一套合身的。你们快去张罗，快去。” 韦皇后吩咐宦官行动起来，备齐了普通百姓的衣服。 皇帝李显和她们都更换上衣服，打扮成平民模样。 李显又令宫女四千人，一同跟随他们出宫游玩。 他们这几千人走出皇宫来到街市上，加入到观赏元宵花灯的人群里，街上更是人山人海。 街上拥挤到的两辆马车交汇时，两车车轮相互碰撞，行人走路不小心碰到肩膀、踩到脚后跟。 走在人群里，往前看全是人，望不到边。往后看，全是人，看不到头。 男女混杂一片，不分贫富贵贱。 韦皇后和上官婉儿专选最热闹的地方玩赏，她们和一群看灯的男男女女，挨挨挤挤，毫不避忌。 直至星转月西，花灯大部分熄灭，夜色深了，她们才成群结队地回宫。 后宫宦官清点宫女，四千宫女回来的只剩不到两千人，一大半宫女趁此机会逃走了。锦鲤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 宦官急报李显： “陛下，宫女两千多人外出未归，下落不明。估计已逃走。” 李显说：“朕知道了。退下吧。” 宫女逃走两千多人，李显不方便下令追捕，那个年代没有照片，没有身份证，不好查找某个人真实身份。李显只好决定不再查究，糊涂了事。 李显还想：元宵节看花灯，宫女趁机逃走了一大半，这事传扬开来，怪丢人的，还不如不查不张扬。 过了几天，李显又驾临梨园游乐场，命三品以上官员，参加抛球和拔河。 韦巨源、唐休璟年老力衰，随着绳子往回倒时，他俩都摔倒在地上，仓促间爬不起来，害得手脚并用在地上乱爬，如像两只四肢挥动的乌龟。 中宗李显、韦皇后、上官婉儿看此情景，都哈哈大笑，把这当做最可乐的事。 随后中宗李显和韦皇后，又去安乐公主超大别墅区那边，去游览定昆池。 到了初夏时节，中宗李显又去游览长安隆庆湖。 隆庆湖在长安城东边。因为连年降水丰沛，百姓家里的水井，像是连通了地下河一样，呼呼地往外冒清水，汇聚成几十顷的大湖泊。 朝廷认为祯祥，赐名隆庆湖。 隆庆湖北有隆庆坊，有一大片房子。相王李旦的五个儿子，在这儿盖了府宅，被老百姓称为“五王子宅”。 当时有个术士从这里通路过，对人说： “这五王子宅里，有浓厚的帝王之气。” 中宗李显想镇住这里的帝王之气，经过术士指点破解之法，命人在湖边盖起高大的彩楼。 彩楼建造装修完工，李显领侍臣到彩楼开设酒宴。 酒足饭饱，又在湖上划船，玩了一天一夜。 回宫以后，李显又设宴招待近臣。 国子祭酒祝钦明，主动请求表演八风舞，只见他摇头晃脑，迅速转动眼球，又耸起肩膀、装出笑脸，做着谄媚的丑态。 他动作滑稽可笑，引得韦皇后以下，鼓掌欢呼叫好。 吏部侍郎卢藏用，悄悄地对邻座的大臣说： “祝钦明以精通儒家学问出了名,如今媚态百出,全无人格气节。 看来他的礼义廉耻、四书五经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也在酒宴上吃酒。 韦皇后见马秦客、杨均都长得年轻俊秀，立刻春心荡漾。 等到酒宴散席时，韦皇后暗暗嘱咐心腹太监，给他们两个人悄悄传话说： “韦皇后要召见你，现在要跟你约个进见时间。” 马秦客精通医术，可以借口皇后诊病。 杨均善于烹调厨艺，可借口传授厨艺。 他俩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后宫。 韦皇后毫不知羞耻，趁着中宗李显去宠幸别的嫔妃，让马秦客、杨均轮流侍寝，彻夜寻欢。 过了两个月，忽然有个定州人郎芨，敲宫门说他有急事要面奏李显。 他见到李显，着急地说： “韦皇后和宗楚客，将要弑君谋反了！” 他的举报引起了重视。中宗李显正在看他写的韦皇后和宗楚客谋反细节奏章。 这时韦皇后很快知道了，愤怒地大喊： “哪里来的奸邪小人？敢来诬陷我！这种奸邪小人的话，怎么能轻易相信？ 不能放他出宫！当庭杖死他！” 李显不敢违背韦皇后的意图，即令宫内宦官： “拿刑杖来！打死他！” 不顾个人安危，冒死来举报救皇上的郎芨，被皇上下令打死在朝堂上。 许州参军钦融，给李显递上奏疏说： “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安乐公主、武延秀、宗楚客，朋比为奸，谋害社稷，应紧急予以严惩，以防不测。” 中宗李显看完奏章，召钦融责问： “你身为朝廷命官，市井流言怎么能信？ 不能信口胡言乱语，沾污皇后名节！” 钦融说： “陛下，这些事朝臣和百姓人人都知道，他们只是瞒着陛下您！ 无风怎会起大浪！若无事实，谁敢皇后造谣？水面上冒水泡不停，水底下必然藏着鱼！” 中宗李显说： “你且退去！勿再扰烦朕！” 钦融刚走出太极殿宫门，竟然被宗楚客擅自命令一位禁卫军将领，把他又抓了回来。 这位禁卫军将领武功非凡，他猛地一推，钦融身不由己向前撞去，头撞在宫殿庭石上，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刚走出太极殿的李显看见了这一切，他愤怒地指着那位禁卫军将领，质问道： “你好大的胆子！朕没说杀死他，你怎么下手把他杀了？” 这位禁卫军将领急忙跪地认错说： “陛下，臣哪儿敢随便取人性命？是宗楚客命令我弄死他的！” 李显说： “你只知道有宗楚客，不知有朕么？” 宗楚客知道皇帝发怒了，心里开始很害怕，即去找韦皇后、上官婉儿商量怎么办。 宗楚客说： “皇上要变心，不信我们了，怎么办？” 韦皇后一听也害怕起来。因为她新近勾引了马秦客、杨均，也害怕被李显知情。 韦皇后和马秦客、杨均商量说： “我们的事，被皇上知道了，都得被处死。 早动手能保命，晚了就会被杀，你们说该怎么办？” 马秦客说： “臣去拿一种药，放入饭中，便可以了结主子。” 韦皇后说：“事不宜迟，你速去拿来！” 马秦客领命即出。第二天早饭后，马秦客把毒药交给韦皇后。 韦皇后亲自做馅饼，把毒药掺在馅中。 接近中午时辰，韦皇后已亲手把馅饼做好烙熟。 韦皇后问了太监，听说中宗李显在神龙殿审阅奏章，便吩咐宫女把温热的馅饼给李显用盘子端去。 李显最喜欢吃馅饼，抓起来便吃，一起吃了五六个，对宫女说： “今天的馅饼真好吃。” 没想到过了不大一会，李显就觉得肚子疼。 很快疼痛加重，站不住，坐不住，躺在床上，疼得满床打滚，嘴里不停地喊： “疼死了！快要疼死了！” 宫内宦官紧急报知韦皇后，韦皇后慢慢入殿，见到疼得半死的李显，故作惊讶地问： “陛下，你怎么了？” 李显已经夜晚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指嘴，疼得呜呜直哭。 又过了一个时辰，躺在床上的李显已经翻了白眼，伸直了双腿，呜呼哀哉了。终年五十五岁。 中宗李显初即位时，年号嗣圣。才经一个月，就被武则天废黜，被幽禁房州十四年。 被召回洛阳，又当皇子六年，才得复位。 在位六年，即被毒死。 第151章 唐隆政变 韦皇后毒死中宗李显，秘不发丧，只召各位宰相入皇宫。 韦皇后下诏调集官府军队五万人，屯守京城。又令： 驸马都尉韦捷、 驸马都尉韦濯、 韦尉卿韦璿、 左千牛中郎将韦琦、 长安令韦播、 分别带领各支军队。 命中书舍人韦元徼，带兵巡逻长安六街。 左监门大将军薛思简率兵五百人，前往驻守均州，防御均州刺史李重福以皇子身份作乱。 命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锡，兼任洛阳留守。 吏部尚书张嘉福、中书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凑到一起，商量编造李显遗诏。 遗诏说： 立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李重茂继位后，由皇后韦氏训政。相王李旦参谋政事。 李重茂是中宗李显的小儿子，后宫嫔妃所生，这时只有十六岁。 遗诏编造好了即颁布，然后皇宫中开始举哀。 宗楚客疑忌相王李旦，进宫对韦皇后说： “皇后您和相王，是嫂子和小叔子的关系。 按照古礼，叔嫂之间不说话不交谈，将来临朝听政，您俩遵行什么样的礼节？如何相处？” 韦皇后说： “遗诏中加入相王参政是太平公主的主张，她担心不让相王参政，天下人心不服。 遗诏已经发布了，怎么办？ 宗楚客说： “皇后放心，臣自有办法。” 第二天，宗楚客会同百官，上朝向韦皇后说： “太子尚且年幼，奏请皇后临朝理政，请求罢用相王参政。” 韦皇后说： “既然大家都这样请求，我就任命相王为太子太师，我自临朝理政便是。” 韦皇后下诏： 改年号为“唐隆”，大赦天下。 命韦温总领首都内外兵马。 韦温是韦皇后的叔伯哥哥，被韦皇后当做心腹。 又过了三天，韦皇后始令太子李重茂即位。 韦皇后尊为皇太后。 宗楚客、武延秀、赵覆温、叶静能，及韦氏族人，都对韦太后说： “请求太后按武太后惯例，使韦氏子弟统领南北各军。” 宗楚客又秘密对韦太后说： “臣观看天书预言，推算朝代运势，韦氏应该代替李氏拥有天下，请皇太后您自己称帝，废去皇太子李重茂。 废李立韦需要计划周密，谨防相王、太平公主制造事端。” 宗楚客开始天天和韦温、安乐公主商量除掉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的具体行动办法。 相王李旦生有六个儿子： 大儿李成器，曾被立为太子，李旦封为相王后，李成器改封寿春王。 二儿子李成义，封衡阳王。 四儿子李隆范，封巴陵王。 五儿子李隆业，封彭城王。 六儿子李隆悌，封汝南王，已经早死。 三儿子李隆基，是相王妾窦氏所生，性格勇武，善于骑马射箭。 他还通晓音乐、历法、天文。初封楚王，又改封临淄王，出任潞州别驾。景龙四年回长安，没再外派。 李隆基知道韦氏、武氏 祸乱朝廷，必为国家大患。他暗暗结交英雄豪杰，图谋匡复唐室。 从唐太宗李世民时期，就从官府户籍和外族人口中挑选骁勇之士，充当羽林禁卫军。 他们穿印有老虎皮花纹的衣服，在马鞍上画上豹皮花纹，显示勇猛无敌。 李世民时共选出一百人，叫做“铁甲百骑”。 武则天时又增为“铁甲千骑。” 中字李显时又增为“铁甲万骑”。 李隆基秘密和铁甲万骑将领们保持密切联系，想关键时候充当扞卫自己的力量。 兵部侍郎崔日用，平常和兵部尚书宗楚客往来较多，知道他的密谋。 崔日用害怕自己被祸及，把宗楚客密谋除掉相王李旦全族、太平公主家族的事偷偷告诉了李隆基。 李隆基知情后，召集太平公主、薛宗暕（太平公主和前夫薛绍生的儿子）、禁军总监钟绍京，尚衣奉御王崇晔，前朝邑尉刘幽求、折冲麻嗣宗等人商量对策。 薛宗暕对李隆基说： “他们磨刀霍霍杀人了，我们肯定得行动啊。再仁义也不能坐着不动，白白做了刀下鬼。” 刘幽求说：“得先发制人，后发会被人所制，下手晚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太平公主说： “行动可以，得周密盘算，做到万无一失。” 李隆基说： “韦氏祸乱朝廷，危害国家，早已恶贯满盈。 不只是为了两家安危，更为社稷着想，韦氏、武氏也该去除了。” 长安令韦播，贪酒好色，流氓成性。他被韦皇后任命为皇宫羽林大将军后贪腐本性不改，贪没军粮、克扣军饷，引起将士们强烈不满。 为了在铁甲万骑禁卫军中树立威严，韦播下令捆绑鞭打他认为对他不恭敬的士兵，更加激怒了铁甲万骑将士。 果毅校尉葛福顺、陈元礼赶往好友李隆基住处，怒气冲冲地对李隆基说： “我们忍不下了！韦播克扣军粮军饷，殴打虐待兵士！” 李隆基说： “他们韦家人殴打虐待兵士只是一方面，韦氏还想杀光异己，要谋篡建立韦家朝廷呢。” 他们义愤填膺，商量讨伐韦氏叛逆。 陈元礼说：“皇上死得不明不白！” 李隆基说：“是被韦氏毒死的。” 葛福顺说： “贤王您如果举事讨伐逆贼，我们愿生死相随！只是您做了举事决定，应当先告诉相王。” 李隆基说： “我们这些人举兵讨逆，无非为了社稷去除祸害，事成全部归福我父王。 事不成我们便是以身殉国，为国舍命。 先不告诉他是为了我父王不受到连累。 如果今天先告诉他，他又不准许，反而导致我们事败。不如不说稳妥。” 李隆基召集禁军总监钟绍京，葛福顺、陈元礼、李仙凫等商量举兵起事妥当，兵变时间定在710年六月二十晚上。 这天傍晚，李隆基身披铠甲，头戴战盔，率领葛福顺、陈元礼、刘幽求等，直接进入长安皇城南苑，准备天黑开始行动。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大家心情紧张地望着天空，等待完全天黑。忽然看见天上星星纷纷落下，像一阵流星雨划过夜空。 刘幽求对大家说： “看吧，天意如此，机不可失了。” 葛福顺拔刀先行，直入羽林兵营。 韦璿、韦播在将帅大帐内守着一桌子鸡鸭鱼肉，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毫无防备。 葛福顺领属下兵士推开军帐门，一下子闯了进来。 葛福顺对属下喊： “速杀韦氏叛贼！手脚要麻利些！” 葛福顺和兵士持刀在军帐内忽左忽右一阵乱劈，韦璿、韦播还没来得及拿兵器抵挡，就被乱刀砍死。 葛福顺把两人首级悬挂军营示众，对羽林军将士们喊道： “韦氏毒死先帝，盘算夺取社稷，今天晚上我们万众一心，杀死韦家权贵，另立相王以安天下！ 如果有怀二心，甘心帮助韦氏逆贼的，问罪灭斩三族，不要到那时候再后悔！” 羽林军将士本来归心李隆基，又听说韦氏毒杀先帝，群情激愤。 大家簇拥着禁卫军将领，提着韦璿、韦播首级，送给李隆基看。 军营外，李隆基举着火把验看，果然是二韦首级没错。 李隆基和刘幽求、羽林军将俊们领着队伍出了南苑门。 禁军总监钟绍京，聚集工匠二百人，每人手拿斧头锯子，随着军队同行。 李隆基命葛福顺率左万骑，进攻玄德门。 又派羽林将军李仙凫，率右万骑攻白兽门。 左右万骑两支军队，约好攻入皇宫后，在凌烟阁前面广场上会师。 李隆基领兵在玄武门外静听消息。 三更鼓响过，李隆基听到宫内有人马喧闹的声音，对钟绍京说： “已经得手了。咱们该进入了。” 钟绍京对工匠们说：“动手破门！” 工匠们一起行动，斧子锯子交替使用，劈烂了玄武门。 李隆基领兵直接进入宫城，将士们骑马跑着到太极殿前。 太极殿放置着李显棺材，有卫兵守护。 守棺卫兵一听到外面兵士喧哗，他们也披为好铠甲，戴好战盔，出宫响应兵变。 韦皇后正在后殿入睡，寝室外人声喧闹，她蓦然惊醒。 这时是夏夜都十分炎热的酷署季节，她只穿着单薄短小的绫罗衣衫。 她弄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兵变，慌张万分地从屋里跑出来，向皇宫后门方向逃去，慌乱中跑掉了一只绸布凉鞋。 逃跑中，她遇见从侧房里闻声出逃的奸夫马秦客和杨均。 韦氏急喊： “有人反了！不知皇宫里进来了多少人！你们赶快救我！” 杨均在韦氏左边，马秦客在韦氏右边，一边一个搀扶着韦氏的胳膊继续跑。 韦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跑不动了。总算跑近了禁卫军飞骑营。 马秦客一边扶着韦氏跑，一边朝禁卫军将士喊： “韦皇后在此！羽林军将士，快保护韦皇后！” 军营中羽林军将士迎着他们三人跑来，他们三人以为是前来护驾，稍稍有些心安。 跑在前面的羽林军将领对兵士们喊到： “大家看见了吧？韦氏两边的那两个男的，就是淫后韦氏的奸夫！ 韦后毒杀先帝，不思改悔！还和奸夫形影不离！ 此时不杀祸国淫贼，尚待何时！” 几名兵士冲上近前，挥起长刀，一刀劈死了杨均，又一刀劈死马秦客。 韦皇后看见杨均、马秦客倒在血泊中，浑身是血，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吓得她一边啊呀尖叫，一边浑身哆嗦。 韦皇后的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流淌在两腮上，她嘴上喊着： “羽林军将士救我！” 冲上前来的羽林军兵士把韦皇后层层围住，七嘴八舌地问道： “毒死皇上的淫妇，人神共愤，今日还想活着么？” “你荒淫无耻，祸乱朝政， 作威作福，到今天算是活到头了吧？” “毒死先帝的淫妇！你不死作甚？” 众将士责问斥骂着，一个兵士忍不住怒火，挥起长刀，只见刀光一闪，韦氏当场被他一刀削死。 韦皇后尖叫一声，当场倒地，胳膊腿搭在已死的杨均、马秦客尸身上。 羽林军将领上前剁下她的首级，提着去交给李隆基。 李隆基得知韦氏已被诛杀，传令羽林军将领： “全军听令：肃清宫内奸党。勿使一个叛党逆臣逃脱。” 韦氏女婿武延秀、尚宫贺娄氏，被搜捕抓获，当即被削下首级。 天近黎明，刘幽求领兵跑入安乐公主居住的深宫别院。 安乐公主不知外面发生了事变，晚上睡觉热得出了一身汗。 她早晨起床沐浴，正对镜子描眉画眼影，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正要回头看，忽然觉得头顶剧疼。 她喊出短促的一声“啊哟”，已是头破血流，死于非命。 原来刘幽求在她身后挥刀劈死了她。 刘幽求诛杀了安乐公主，再领兵搜捕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机智狡猾，她竟带宫女举着蜡烛出屋门迎接刘幽求。 上官婉儿对刘幽求说道： “刘将军到来，婉儿特来迎接。” 她走到刘幽求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字纸，说道： “这是我和韦太后她们商议拟定的让相王参政的先帝遗诏。请你转告刘皇子，不要置我于死地。” 刘幽求见上官婉儿声音婉转柔媚，模样楚楚动人，满口答应下来。 这时李隆基领士兵赶来这边，刘幽求把上官婉儿交给的草拟遗诏转交给李隆基，对李隆基说： “上官婉儿依附韦氏，实属迫不得已，暂时委曲求全。 这是她写得让相王参政的遗诏。 她不是谋逆首恶，放过她吧。” 李隆基说： “这个女婢妖淫。她委身奸邪武三思，迷惑先帝，导淫韦氏，脏污宫廷，作恶助恶，劣迹满满！ 今日不除她，她以后必再生祸乱，那时追悔之及！” 李隆基回头对左右兵士说： “你们去取上官婉儿首级来。”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四五个兵士已将上官婉儿首级，提到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验看，确认是上官婉儿无疑。 宫内宫外基本平定。 李隆基去见父亲相王李旦，扑通跪在地上请罪说： “父王，孩儿已挫败韦氏武氏叛党，不曾事先告知父王，请父王恕罪！” 李旦听说韦氏武氏势力已灭，百感交集，他拉起跪在地上的李隆基，双手抱着李隆基的头和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你干了我想干不敢干的事！李氏宗庙社稷，多亏你这次果断行动才没有灭亡！ 你哪里有什么罪？你爹不糊涂,看得清是非善恶！ 李隆基逢迎相王李旦入宫，传令羽林军将士： “关住皇宫宫门，长安城城门，分兵全宫全城搜捕，继续搜捕韦氏亲属党羽。” 搜捕中捉住了韦氏任命的羽林军统帅韦温，传令立即把他斩首。 中书令宗楚客，身穿给李显戴孝的白色粗麻布丧服，骑着一头黑驴，从家中逃出。 他走到通化门，被守门兵士拦住。 兵士喊到： “我认得你是宗尚书，今天为什么到了这儿？” 兵士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把抓住宗楚客的衣襟，一使劲把他从小黑驴背上拖下来，把他的白麻布帽子抓下来扔在一边，挥刀把他砍死。 他弟弟宗晋卿，也冒冒失失朝这边跑来，看见他哥哥已被了砍死在地上，吃了一惊，慌慌张张折返往回跑，被守门兵士追上，一刀砍死。 相王李旦迎奉新皇帝李重茂，到达安福门，抚慰长安城百姓。 司农卿赵履温，是骄横跋扈跋安乐公主门下一条恶狗。 他对安乐公主奔走奉迎，强占百姓农田给安乐公主挖人工湖，作恶多端。 他远远往见新皇帝李重茂和相王李旦，急忙赶往安福楼下，做奉迎舞蹈，呼道： “皇帝万岁！相王千岁！” 还没喊完，李旦已吩咐卫兵上前一刀砍死了他。 长安百姓恨透了他，他被杀死倒在地上，成千上百的百姓围拢过来，拔刀割肉，一小会就把他的肉割光了。 奸臣韦巨源打算上朝，他家人说： “宫廷夜晚发生了兵变，你不能上朝，快藏起来躲灾吧。” 韦巨源说： “我是朝堂权臣，难道听说朝廷发生灾难就不敢去？” 说着而即出家门赶往朝廷，他走在街上，被搜捕韦氏死党的禁卫军将士发现，禁卫军将领喊道： “兵士听着！这人就是依附韦氏的老奸臣韦巨源！在搜捕名单上！ 不用抓这老东西！直接砍死他省事！” 兵士拥上去，把他乱刀砍死。 其它的韦氏官员和死党： 韦捷、韦濯、韦元徼、纪处讷，叶静能、张嘉福，全被负责搜捕的羽林军兵士抓住，押到安福门前，一声行刑令下，一刀砍一个，不大一会，都被斩首。 和韦氏沾亲带故的官员，以前引以为荣，现在都惶恐不安。 秘书监王邕，是韦后妹妹崇国夫人的丈夫，他害怕被株连，一刀把韦后妹妹杀死，然后去向李旦自首。 窦从一也将老妻韦皇后的奶娘莒国夫人杀死，向李隆基献她首级。 王邕、窦从一得以免死。 有诏旨颁布：废韦皇后为庶人，陈尸街头示众。 所有剩余韦氏宗族，再由兵部侍郎崔日用等领兵搜杀，连襁褓中的婴儿也不放过。 武氏宗属，作恶多的判重罪处死，作恶少的判轻罪流放。 少帝李重茂下旨大赦。 册封李成器为宋王。 册封李隆基为平王。 李成器、李隆基统领左右万骑禁卫军。 薛宗暕为立节王。 钟绍京为中书侍郎。 刘幽求为中书舍人。 麻嗣宗为金吾中郎将。 其余功臣各有赏赐。 李隆基两位奴仆王毛仲、李守德，这次立了功，也封为将军。 第152章 李旦称帝 太平公主找到李旦，向李旦传少帝李重茂诏旨说： “朕不知国政，愿让位于叔父相王。” 相王李旦说： “不行，我不能接替皇位。” 刘幽求进宫对李旦的两个儿子宋王李成器、平王李隆基说： “从前相王已经当过皇帝，众望所归。 今人心没有平复，国家灾难刚刚缓解，相王岂能固守相让不争的小义小节？请早即帝位以镇抚天下。” 李隆基说： “我父王性情恬淡，轻视名利，压根没有当皇帝的心思，即使拥有主宰天下的机会，他也让给别人。 况且少帝李重茂是我父王亲哥的儿子，他怎么忍心让他失去帝位？” 刘幽求说： “众心不可违，相王虽然想居高而独善其身，恐怕没法做到。 况且国家命运为重，礼让帝位这样名节为轻，二位王爷应该多劝他才是。” 李成器、李隆基于是入见相王，反复地说： “人心归向为重，国运兴衰生死攸关，不如父王早登帝位，以安天下。” 相王李旦还是不同意，又经两人力劝，方才允许。 这天下午，少帝李重茂有诏令颁出： 任命： 李成器为左卫大将军， 李成义为右卫大将军， 李隆范为左羽林将军， 李隆业为右羽林将军， 晋升： 李隆基为殿中监,同中书门下省三品（宰相）。 钟绍京为中书侍郎。 李日知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省三品。 太平公主二儿子薛崇训为右千牛卫。 贬任： 窦从一为濠州司马。 王邕为沁州刺史。 杨慎交为巴州刺史。 萧至忠为许州刺史。 韦嗣立为宋州刺史。 赵彦昭为绛州刺史。 崔湜为华州刺史。 郑愔为汴州刺史。 布置即定，即于第二天进太极殿，处置易位事宜。 少皇帝李重茂被太平公主挟持，进入太极殿。 因为还在国丧期间，皇帝的座位就在宫殿东边，李重茂直接走到最东边，朝西而坐。 西边是中宗李显的棺梓宫，相王李旦进入太极殿，就站在梓宫的边上。 太平公主早早在殿中，她看见文武群臣一齐进殿，已经各就各位。 公平就高声对大家说： “国家不安，少皇帝为了稳定国家，让位给他的叔叔相王，各位觉得可以么？” 刘幽求跪地回答： “国家多危难、应立年长的国君，少皇帝仁德孝顺，效仿尧舜，以天下为重。 相王代少帝承担重任，彰显对晚辈慈爱，此事正应该从速实行。” 说到这里，大家齐声赞同。 刘幽求拿出事先代替李重茂写好的让位诏书宣读起来。 让位诏书宣读完毕，该让位了，出现了尴尬场面。 李重茂知道皇位难保，但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当时他就傻坐在那里发愣，不知道赶快站起来让位。 太平公主快步走到皇帝座位前，高声对少帝李重茂说： “人心都归服相王，孩子，这儿不是你坐的地方，赶紧走下来吧。” 李重茂还呆坐在座位上不动，太平公主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把他硬拖了下来。 李重茂被拖离座位，只好含着眼泪走到下首的旁边站立着。 太平公主快步走到李显的棺材旁边，拉起还站在那里的相王李旦的手，拉着他朝皇帝座位走去。 李旦走到皇帝座位前，神情昂然地坐下。 太平公主急步走回群臣队列中，示意大家一起跪下，朝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李旦，齐声喊到： “皇帝万岁！万万岁！” 拜贺仪式完成，群臣簇拥着皇帝李旦出殿，到达承天门。 李旦在承天门楼上宣布大赦天下。历史上称李旦为睿宗皇帝。 第二天，李旦发布诏旨： 封李重茂为温王。 升任钟绍京为中书令。 实封太平公主万户食邑。 只是册立太子的事，睿宗李旦反复思量，没法仓促决定。 立长子宋王李成器为太子，还是立铲除韦氏、武氏奸党立下大功的三儿子李隆基为太子？这事压在心上，一时定不下来。 宋王李成器猜出了父亲李旦的心思，对他说： “国家安定无事时，立太子应当先立长子。 国家危难时，应该先立救国有功的人。 如果违背这个原则，必让天下人失望。 我弟弟平王李隆基救国有功，儿臣不敢同他争抢太子位，我宁愿死也绝不当太子。” 睿宗李旦还在犹豫，召问群臣。 刘幽求对李旦说： “能消除天下大祸的人，应该享有天下富贵。 平王安定社稷，挽救了朝廷，功劳最大，品德也最贤良。 况且宋王已经作了辞让，当然应该立平王为太子，请陛下别再犹豫了！” 群臣也支持刘幽求主张，立太子储君的事确定下来。 过了几天，李旦颁诏：立平王李隆基为太子。 李隆基写了奏章，请求把太子位让你李成器。 睿宗李旦不准许。 李隆基推辞无效，接受太子册立，搬家入住东宫太子府。 李旦颁诏令： 李成器为雍州牧，兼太子太师。 又诏令： 削去武三思封号。吩咐兵士用斧子劈烂武三思、武崇训的棺材，彻底刨平他俩的坟墓。 判罪流放越州长史宋之问，流放饶州长史冉祖雍到岭南。 去除则天大圣皇后名号，只称“天后”。 追还李贤、李重俊太子名号。 追还张柬之五人王爵封号，恢复五人国家忠臣名誉。 所有被韦氏、武氏诛杀、流放、迫害的官员恢复名誉。 召还许州刺史姚元之回朝廷担任兵部尚书。 召还洛州长史宋璟回京担任吏部尚书、同中节门下省三品。 加封： 李成义为申王、 李隆范为岐王、 李隆业为薛王。 改形号“景云”、再行大赦。 所有韦氏余党未查出罪行的，一概不再追究。 派宣慰使抚慰谯王李重福。李旦怕他在均州时间久了，营结私党，形成个人势力范围，生事作乱，就决定调动一下。 李旦颁诏令调任李重福为集州刺史。李重福整理行装准备赶往集州赴任。 洛阳人张灵均给李重福写信说： “大王您是先帝（指李显）长子，最应该继位当皇帝。相王虽然铲除韦氏有功，不应继承皇位。 东都洛阳这边的将士和百姓，都翘着起脚后跟，昂着头盼望大王到来。 大王如果秘密回到洛阳，带领左右屯卫营将士，袭击杀死留守洛阳的官吏，拿下东都洛阳易如反掌。 大王再向西经略陕州，向东开拓黄河南北，天下可定。” 李重福赞赏张灵的奇谋远略，回复说可以约定起事。 郑愔这时已被贬汴州，从洛阳路过。张灵均守在必经之路上拦住他，说： “郑大人，我有一个计划，咱们可以和皇子李重福一起，推翻的现在这个不合法的李旦皇帝。” 郑愔是武三思余党，这次没被斩首，不知感恩，反而为被贬官心怀怨恨。 为了发泄愤恨，也觉得这是个重得富贵的翻身机会，当下决定留在洛阳。 郑愔和张灵均一起，很快联络愿意推翻李旦的人有几十人。 他俩替李重福预先谋划，商量决定： 立李重福为皇帝。 改年号为“中元克复”。 尊称李旦为皇季叔。 封李重茂为皇太弟。 郑愔为左丞相，负责文事。 张灵均为右丞相，负责军事。 封左散骑常侍严善思为礼部尚书。 两人商议停当，由张灵均前往迎接皇子李重福。 郑愔留在洛阳，借用付驸马都尉裴巽老宅府，秘密准备起兵物质，专等李重福到来。 第153章 李重福事变 洛阳县令得到郑愔、张灵均要怂恿李重福谋反的举报，派人在洛阳城侦察了好几天，越发觉得不是空穴来风。 县令听说他们起兵的大本营就在裴巽旧宅府，亲自领了六个衙役，想直接去裴巽府上查问。 刚走到裴府门口附近，洛阳县令看见李重福和张灵均带领十几名武士，排成一字形长队正往裴府里面走。 洛阳县令急忙领衙役退还，跑去报告洛阳留守。 洛阳县令说： “均州刺史李重福突然出现在洛阳城，这事很反常。” 洛阳留守官署的官员们听说这事，吓得四处躲藏。只有洛州长史崔日知，一甩袖子站起来，号召兵士，打算前往抓人。 留守洛阳的侍御史李邕，无意中在洛阳天津桥上遇见了正领着几十人路过的李重福。 李邕想：他不是均州刺史吗，如今逗留在洛阳干什么？他必是在图谋反叛。 李邕急忙骑马赶到洛阳守军兵营，对兵营里的将士们说： “谯王李重福得罪了先帝，外调为均州刺史。 如今他无缘无故逗留在东都洛阳，必将作乱。 你们如果起趁此机会，平定他发动的叛乱，为朝廷立下大功，从此可以获得富贵！你们愿意讨伐逆贼么？” 军营将士答应说： “我们愿意！” 李邕又骑马去告知洛阳皇城守门兵吏： “李重福要谋反，请你们紧急关闭宫门，别让他进了皇宫！” 这时，李重福领着新招募的几百名兵士，已赶到洛阳守军屯卫兵营附近，他想策反发动洛阳守军起义。 没想到军营守军听说李重福领兵前来，守营将领命令兵士一齐拉弓射箭，阻挡李重福和他率领的兵士接近兵营。 一时间天上的羽箭像飞蝗蔽日一样密集，吓得李重福连忙喊令兵士回撤。 他领兵转进到洛阳皇城左掖门，打算策反洛阳皇宫留守兵士，看见宫门层层关闭，早已戒备森严，心中不由得恼怒起来，他吩咐手下兵士： “快去弄车木柴来！用木柴烧烂宫门！” 他的手下兵士刚刚用马车拉来一车木柴，还没有来得及点燃。 洛阳左右屯营将士，已经得到守宫门兵士求救急报，在守将带领下，分左右两军，朝这边扑了过来。 李重福手下只有几百人，都是刚收上来的新兵，没来得及训练，兵力太少寡不敌众，无力抵挡分左右两路扑过来的洛阳守军。 李重福只好带领这几百兵士往东跑，他们从上东门逃出洛阳城，躲藏进山谷中。 第二天，洛阳留守裴谈领兵搜捕李重福，大批兵马分成几支队伍开始搜山。 李重福看看已走投无路，满心绝望，心一横一纵身跳进漕河里淹死了。 搜捕反贼的洛阳守兵抓住了躲在一棵树下休息的张灵均，把他关进监狱，只有郑愔还下落不明。 崔日知亲自领兵搜捕，安排兵士分在各个路口盘查行人。 他忽然看见路上有人推着一辆木轮小车快步走来，车上坐着一位妇人，露着高高的发髻，脸上用布巾遮着。车夫推着他走得步履匆匆。 崔日知看了觉得有些异常，命令兵士： “快去追上那个推车的，追查盘问他们。” 兵士朝车夫喊：“停下！等待检查！” 车夫有些心慌，不得不停下脚步。 兵士上前把坐在车上那位妇人脸上的遮脸布巾一把扯下来，那个妇人原来是一个胡须又多又长的男子装扮的，此人就是郑愔。 郑愔长得丑又胡子多，为了逃脱搜捕，男扮女装，做了假发髻，换上妇人衣服，想逃过盘查。 崔日知认得郑愔，立即对兵士喊： “这个人是郑愔！绑了他，押送监狱。” 郑愔被押回监狱后，斐谈、崔日知等人，命令把张灵均也从监狱中牵出来，和郑愔放在一起审问。 这时郑愔浑身不停地哆嗦，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 张灵均神色自如，直言不讳地说： “我就是觉得李重福是先帝的儿子，帝位应该传给他！所以我写信劝他来洛阳起兵。 败了就败了，命该如此，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然后张灵均瞪着眼睛看着浑身颤抖的郑愔，对审问他的人说： “我和这么个废物一同商量起事，怎么能不失败？ 你看他那熊样，还在浑身哆嗦！” 他们两人被押出都市，同时被斩首。行刑前郑愔吓得小便失禁，尿湿了裤子。 郑愔初入官场，先依附酷吏来俊臣,来俊臣被杀,他又依附势利小人张易之。 张易之被杀，他又依附邪恶韦皇后，韦皇后被杀，他又依附李重福。 最后导致郑愔自己被杀，又被诛灭三族。 这时参与谋反的严善思也被叛罪流放静州。 中宗李显被安葬在定陵，经朝臣群议，韦氏毒死李显有罪，不配同葬。 于是朝廷决定： 追谥已去世多年的赵氏为“和思顺圣皇后”。她是李显的当初的原配妻子，上元二年，武则天命令把她幽禁宫中，又吩咐不准给她送吃的，赵氏被活活饿死。 朝廷决定把赵氏和李显合葬，可是找不到她的尸骨在哪里。 派人总算找着了她以前穿过的衣服和袜子举行招魂仪式，然后合葬于定陵。 李旦下诏旨说： 贬李峤为怀州刺史， 贬裴谈为蒲州刺史， 祝钦明为远州长史。 郭山坐为远州长史。 彻查韦氏专权时靠行贿花钱买来的斜封官员，把他们全部免职。 起用人品正直的姚崇（姚元之）、宋璟为宰相。 不准请客送礼、跑官买官。 重振法纪，赏罚严明。 从官府到民间，众口一词地赞叹： 当年贞观年间的吏治清明的好风气又回来了！ 第154章 姑不容侄 拥立李旦当上皇帝，太平公主觉得自己起了关键作用，立下大功。 睿宗李旦也对唯一的亲妹妹十分敬重，遇到朝政大事，经常跟她商量。 太平公主入朝奏事，坐下说话的时间不长。 有几天太平公主不来上朝，李旦就吩咐宰相去太平公主家里，把几天来的政事说给她听，向她征求意见。 宰相有国事向李旦请示，李旦动不动就问宰相： “这事和太平公主商议过了么？” 李旦有时也问宰相： “这事你和三郎商议过了么？” 三郎就是太子李隆基，他是李旦的三儿子，所以称为三郎。 太平公主一开始见李隆基年轻，不怎么在意他。 李隆基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脸上渐渐有英俊威武、气宇昂然、睿智逼人的气质，太平公主有些忌惮，很不喜欢他。太平公主想：这个三侄子太精明，不好控制，不能让他当了皇帝。 太平公主造出传言： “太子李隆基不是长子，不应当被册立，不改立太子，将来朝廷必有动乱。” 睿宗李旦知道后，不为所动。 景云二年正月，太平公诛奏请李旦： “陛下，该立个皇后了。” 睿宗李旦说： “原来我的皇妃刘氏、德妃、窦氏，都死于非命，尸骨无存，朕怎么忍心再立皇后呢？” 太平公主说： “刘氏是陛下正妻，且生了宋王李成器，应该追封为皇后，窦氏名分不正，没法和刘氏相比。” 睿宗李旦一听，她这是暗示窦德妃生的太子李隆基 出身不正，心里很反感，就沉默不再说话。 待太平公主退朝，李旦颁下诏旨： “追封刘氏、窦氏并列为皇后。” 太平公主知道了很忿恨：我刚嘱咐了窦氏立不得，你马上就把她立成皇后了，这不是故意较劲么？太平公主就暗暗嘱咐私党，到处散布流言，大致是说： “宫廷内外，人心都倾向太子李隆基了。 姚元之、宋璟等人又在左右相助于他，不几天朝廷必然发生事变。” 太平公主派女婿唐晙，前往邀请韦安石到家中叙话。 韦安石刚入职侍中，不肯去太平公主府上，不知道心里顾忌什么。 这事被睿宗李旦知道了，秘密召入韦安石问道： “太平公主邀请你去她府上，你为什么拒绝？” 韦安石说： “去她府上必私议朝事，有暗结私党、图谋不轨嫌疑，所以臣不敢去。” 李旦又问韦安石： “朝廷里这些天都在传大臣倾心依附太子，你为朕察访一下，他们有没有异常的企图？” 韦安石说： “陛下为什么听信这样的流言？这是太平派人故意散布的。 太平公主的个人意图是要让太子陷入危险境地。 试想太子有功于社稷，友孝贤仁，天下共知。 为什么民间没有传言，只有皇宫流言蜚语不断？他们这是故意传给陛下您听的。 明显是奸人故意播弄，幸亏陛下不会轻信！” 睿宗李旦吃惊地说： “朕知道了，请不用再说了。” 太平公主谋划不成功，心里着急，亲自乘车辇到光范门，召集几位宰相说： “你们应该劝说皇上，另改立太子，这个太子不行！” 在场地人听了大惊失色。 宋璟反驳说： “太子拨乱反正，为国建立大功，才是应该主宰宗庙社稷的人，为什么您有更换太子的想法？” 太平公主听了很不高兴，拂袖而去。 宋璟约同姚元之共同去见睿宗李旦： “陛下，宋王李成器，豳王李守礼留在京城，太平公主会挑拨他俩去争太子位，将使东宫太子处境不安。 不如把宋王、豳王都外调为刺史。 并且请求陛下罢免岐王李隆范、薛王李隆业的左右羽林将军职务。 再把太平公主、武仪暨，迁往洛阳安置，这样才不会发生宫廷内变。” 睿宗李旦说： “朕只有太平公主这么一个亲妹妹，怎么忍心把她迁往遥远的洛阳？ 诸王变动可以按你俩说的办。” 宋璟、姚元之，本来意图是调离太平公主，避免她在长安不停地搞事情。 因为睿宗李旦不肯听，他俩只好退出。 过了几天，睿宗李旦对侍臣说： “这几天有术士说，五天内应该会发生兵变，有军队杀入皇宫，你们要得加意提防。” 这时张说已入朝担任中书郎同平章事，听到睿宗李旦这样说，便进谏道： “奸人想挑拨陛下和东宫太子的关系，才编出了这样的流言。 如果陛下让太子监国,这样的说流言就不会有发生的借口了。” 姚元之接着说： “张说刚才说的是国家大计，盼陛下立即实行。” 睿宗李旦认为他俩说得对，颁布诏令： 命太子监国。 外调： 宋王李成器为同州刺史。 豳王李守礼为幽州刺史。 太平公主及丈夫武攸暨，迁往蒲州。 第155章 弄巧成拙 太平公主接到要她搬家去蒲州的诏令，不由得气恨万分。 当即召太子李隆基到她家宅府上，声色严厉地责问： “我为你们父子打算，也算尽心尽力，如今你们反而以怨报德，把我贬往蒲州。 我想你父亲品行宽仁厚道，不会冒出这样的主意来！ 我想必定是你从中操控拨弄，才会有这样的诏令！” 李隆基惶恐地说道： “侄儿哪敢这样做？听说是姚元之、宋璟两个人，奏请我父皇，才有这样的诏命颁下来。” 太平公主冷笑说： “姚元之、宋璟这样奏请，也不过是为了你盘算周全。 他俩担心我在长安，对你不方便，所以特地请求陛下，要我马上搬走。 你想想我把李重茂从皇位上一把拽下来，让你爹当皇帝，也是为了你能继承皇位盘算。 从前安乐公主想当皇太女，难道你认为我会想当皇太妹抢你皇位吗？” 李隆基说： “侄儿回去奏请我父皇，让他问罪惩罚姚元之、宋璟就是。” 说完就从太平公主家出来了。 李隆基当即入宫对父亲李旦说： “父皇，我姑姑太平公主刚刚把我叫去，严厉训斥了我。 姚元之、宋璟奏请父皇下旨调离我姑姑离开长安去蒲州，这不是离间姑姑和你的兄妹关系么？ 儿臣请求从严惩姚元之、宋璟两人。” 睿宗李旦于是下诏旨： 贬姚元之为申州刺史。 贬宋璟为楚州刺史。 宋王李成器、豳王李守礼仍留在长安。 只是太平公主夫妇，仍然搬家到蒲州，不再收回成命。 太平公主心怀怨恨地开始搬家。出发前，李隆基前往送行，说： “侄儿已经劝说我父皇把姚元之、宋璟远贬外地了。” 太平公主还是埋怨不休： “我这还不是照样搬走么？都是你害的！” 李隆基说： “姑姑，让你搬家这事我现在左右不了我父皇的意志。 今天暂时同姑姑道别，过些日子总有一天，侄儿我再向我父皇申请，保管姑姑还能回来。” 大平公主强装笑脸，和武攸暨坐上了马车出发了。 随后睿宗李旦召集群臣参加酒宴，对大家说道： “朕向来淡泊名利，不认为当皇帝就尊贵，以前朕为皇太子，以后又当皇太弟，都是形势所迫，并不是我的本意。 如今朕已年过半百，不想亲自过问朝政，打算传位给太子，你们认为怎样？” 群臣听他这样说，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先发表意见的。 只有殿中侍御史和逢尧，是太平公主私党，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说： “陛下年龄不高，正为天下人所敬仰，怎么能急着禅让皇位呢？” 睿宗李旦听了，犹豫了半晌，才说： “朕自有主张。” 第二天，李旦颁布诏令： “凡一切朝廷政务，都听从太子处置。 所有军政大事，死刑判决，五品以下的官员任免，先由太子决定，再告知朕。” 太子李隆基固执推辞： “皇位之事，儿臣请求父皇让我哥李成器担任！” 睿宗李旦不允许。 李隆基又说： “儿臣请求父皇批准我姑姑太平公主回京。” 李旦准许，下诏令派使者传递诏书到蒲州。 太平公主收到诏令当然高兴，即刻收拾物品，启程回长安。 她们一家从迁往蒲州到返回长安，往返不到超过四个月。 太平公主回来先去见睿宗李旦。 睿宗李旦本性宽仁友爱，自然笑脸相迎，兄妹和好如初。 回长安不久，武攸暨得病去世，太平公主变成了寡妇。 太平公主年过四十，还是情欲不减，忍受不住孤独寂寞，她这脾气像极了她娘武则天。 她蓦然记起当年的崔湜，他有俊俏的男儿容貌，又有过人的才气。 当下秘密派人召他回长安，崔湜进入公主府，当下和太平公主亲密欢爱，让太平公主当上了他的上官婉儿第二。 太平公主又勾引几个旧朝官员，增加羽翼。 濠州司马窦从一，因为如今韦后已死，他再也不用规避韦皇后他爹韦玄贞的名讳了，已恢复本名叫窦怀贞。 在朝廷时，他曾依附太平公主，到这时也由太平公主召还，和崔湜同为她的男宠。 太平公主极力向睿宗李旦推荐他俩有才干，睿宗李旦任用： 崔湜为太子詹事。 窦怀贞为御史大夫。 还有胡僧慧范，因和太平公主的奶妈通奸，也时常往来太平公主府中，有事经常参与和太平公主密商。 岑羲、萧至忠、薛稷，以前因为犯罪被外贬，太平公主全部召还他们成为爪牙，奏请给他们官复原职。 窦怀贞每天退朝，必定到太平公主府上向她问安。 睿宗李旦的女儿西城公主、崇昌公主，都愿意当女道士，向李旦请求出家当道姑。 睿宗李旦许可，打算修筑金仙、玉真两座道观，分别归两个女儿拥有。 窦怀贞对太平公主说： “我想担任建造道观的施工总管，请公主代向皇上请求。” 太平公主帮他向李旦请求，一说便成。 窦怀贞接了这个任务，格外效力，担任施工总监，工程质量总监，才过了一个月，已建成两座华丽的道观。 道观前面是高大的前殿，后面是豪华的居住房舍。两座道观都金碧辉煌、庄严气派。 西城公主、崇昌公主、到新落成道观去看： “啊呀，好气派漂亮！”她俩都称心满意。 两个女儿到了父皇李旦面前，盛赞窦怀贞有才干。 又加上太平公主随时赞扬，由不得睿宗李旦不信，竟升任窦怀贞为侍中，同中书门下三品（宰相）。 窦怀贞喜出望外，忽然有个相术士对窦怀贞说： “你占据宰相位，命里担不起，必然会遭受牢狱之灾。” 说得窦怀贞又转喜为忧，对睿宗李旦说： “我没有能力胜任 ，请求陛下免去臣的侍中官职。” 李旦说：“侍中一职当与不当，由你自己决定。” 不到几天，李旦又改任窦怀贞为尚书仆射，这还是宰相职务。 崔湜见窦怀贞官场得志，心里特别羡慕。 崔湜和太平公主幽会时，说： “好羡慕窦怀贞官运亨通。” 太平公主笑着说： “这算什么难事？你如果也想当宰相，只需我进宫去说几句话，便可如愿以偿。 当今皇帝可是我亲哥。” 崔湜听了感恩涕零，对太平公主佩服得五体投地。 崔湜又对太平公主说： “我有个同事叫陆象先，我盼望公主也能为他向皇帝举荐。” 太平公主说： “陆象先和我有什么关系呀？我为什么要为他帮忙？我不想管他的事儿。” 崔湜说： “陆象先品行高洁，敬重同僚，此人担任宰相，必定不负众望。 我和他一同升职，依附有名望的他，我自己也显名于世。” 太平公主听了点头同意：“那行，我也给他说说看。” 第二天，太平公主上朝见到李旦，就把陆象先和崔湜都举荐上去。 睿宗李旦说： “我知道陆象先这人品行美好，不愧是宰相之才。 崔湜龌龊卑鄙，品行恶劣，他当宰相真不行。” 太平公主仍然固执推荐崔湜，睿宗听了只是摇头。 李旦见看到太平公主急得两腮绯红，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了，才勉强答应。 这时韦安石、李日知为宰相，能力不咋地，把朝政搞得混乱不堪。 李旦趁着太平公主举荐，调任韦安石为洛阳留守，调任李日知为吏部尚书。 命陆象光同平章事，（宰相），崔湜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又升任吏部尚书刘幽求为侍中。 魏知古为左散骑常侍同三品。 萧至忠依附太平公主，由许州刺史升任刑部尚书，时常出入太平公主宅府，早晚殷勤伺候。 萧至忠偶然和奉命前来向太平公主奏事的宋璟相遇。宋璟讽刺他说： “喂！萧至忠君！你也在这里，我没有料到。” 萧至忠笑着说： “宋君点拨我，可见是好心好意！” 说完拍马疾驰而去。 萧至忠有个妹妹，嫁给了华州长史蒋钦绪。 蒋钦绪对萧至忠说： “象您这样才高八斗，哪用担心不会飞黄腾达？幸亏您没有非分的追求。” 萧至忠听了沉默不语。蒋钦绪从萧至忠家走出来，忍不住一声长叹： “一代代公卿贵族，到头来灰飞烟灭，功名利欲熏心，也是悲哀啊！” 原来萧至忠几代都是官宦之家，他爷爷萧德言，曾任唐秘书少监，蒋钦绪才有如此慨叹。 没想到萧至忠步步春风，又升任中书令了。 太平公主得到萧至忠助力，再加上： 侍中岑羲， 尚书右丞卢藏用， 太子少保薛稷， 右散骑常侍贾膺福， 雍州长史李晋， 羽林大将常元楷， 羽林将军李慈， 都是她的心腹僚属。 鸿胪卿唐晙，是太平公主女婿，当然串通一气，每遇事必和太平公主协商。 秋高气爽时节，空气中没有尘埃遮挡，白天的天空瓦蓝通透。 到了晚上仰望夜空，星星月亮看上去格外明亮晃眼。 西边天空的太微星旁，出现一个彗星，光芒万丈。 太平公主秘密吩咐术士对李旦说： “彗星出现西方天空，应当兆示人间除旧布新变象。 并且帝座星及帝座心前星，也有变动，大约是太子要入宫廷继承皇位，请陛下传帝位才是。” 太平公主想用这样的说法，激怒李旦,引起他痛恨太子李隆基。 太平公主便可以从中再进谗言，继续离间李旦、李隆基父子关系。 没想到睿宗李旦不留恋帝位，对天象警示信以为真，毅然决然地说： “朕早就想传位让位、如今天象又这样，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传德行避灾，朕意已决。” 术士不好再说什么，慌忙回报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听了大吃一惊说： “如今弄巧成拙，弄假成真，这还了得？” 随即召集她的一大帮党羽，共同商议挽回不利局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了好长时间，没有想出什么好方法，只好发动大家齐上奏章阻止。 第二天，太平公主的党羽可忙了，你上一个奏章，我递一份劝疏，接连递给李旦奏疏七八本。李旦看了奏疏，一个也不回复。 看了奏章咋还不回复呢，急得太平公主，亲自上朝当面劝阻。 睿宗李旦决意传位，任太平公主口吐莲花，滔滔不绝地劝说，李旦就是不听。 太平公主没有办法，回到家里，又派人前往东宫太子府，对李隆基说： “皇帝要传位于你，你记着坚决推辞！” 李隆基骑马跑进皇宫，拜见李旦，磕头坚定推辞说： “儿臣仅立微小功劳，得为太子，已是外蒙受恩典，惶恐难当。 如今陛下 随随便便便就传位于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睿宗李旦说： “国家社稷再次安定下来，让我主宰天下，都是你出力形成的。 如今帝座星有灾祸天象，我才特定传位给你！盼你不要多疑！” 李隆基又磕头固执推辞，睿宗李旦突然发怒了： “你想当孝子，就应该听我的话！ 难道等我死了，你在我的棺材边上继位，才算孝顺儿子么？” 李隆基无话可说，只好流着 眼泪走出来了。 第156章 李隆基登基 第二天早晨，睿宗李旦上朝，颁布他亲手写的诏旨： “传位于太子李隆基。” 李隆基昨天晚上也没闲着，搜肠刮肚想出各种理由拒绝继位，连夜写成奏章一千字，一上朝就递上去，极力表示推辞。 睿宗李旦看后表示： “不许太子抗旨！” 太平公主后悔无及，无可奈何地对睿宗说： “陛下，内禅虽已决定，您还得亲自过问大政，太子年小不懂事，恐怕他施政太不靠谱。” 睿宗李旦嘱咐太子李隆基说： “你只需以天下为重，去处理朝政。 古代舜帝让位给了大禹，他还亲自巡察大禹的施政情况。 我虽然传位给你，不是一下子撒手不管，彻底丢下国事不再过问。 所有军国大事，我还会帮你看着，你不用忧虑。” 李隆基勉强应承下来。 过了几天，经术士推算的吉日良辰到来，太子李隆基即皇位，尊睿宗李旦为太上皇。历史上称李隆基为唐玄宗或者“唐明皇”。 太上皇李旦，仍自称为“朕”。他发的诏书改叫“诰”（帝王的命令）。 李旦每过五天，就临朝太极殿处理朝政一天，没有全退休。 皇帝李隆基自称为“予”（我），诏命叫“制敕”。每日处理朝政在武德殿。 （当年李渊让位李世民也是这样，太上皇李渊仍暂住在太极殿，李世民暂在武德殿理政）。 凡是三品以上官员任免，审核死刑犯这些大事儿，都奏报太上皇再过审，才决定执行。 其他的事由皇帝决定。李隆基颁制敕大赦，称为“玄宗先天元年”。 立皇妃王氏为皇后。李隆基的王皇后是同州下邽人，他父亲叫王仁皎。 王皇后是李隆基任临淄王时，聘为王妃的。 唐玄宗又授任王琚为中书侍部，时常和他商议国事，一段时间内，大事小情都找他拿主意。 王琚是河内人，年纪轻轻有才华谋略，精通天文天象。 从前李显女婿王同皎，器重王琚才能，他俩结为亲密朋友。 王同皎事败身亡，朝廷搜捕同党，王琚逃命逃到江都，找了个活干，给富商当账房先生（会计）。 富商从王琚言行举止判断他不是一般人，看好他这个人才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富商女儿嫁给王琚时，带去丰厚的陪嫁财产，王琚算是“财色双收”，一个逃犯过得很滋润地存活下来。 睿宗李旦继位后，王琚同妻子、岳父说明情况，岳父又给他一些钱，资助他们去长安觅前程，王琚和妻子来了长安。 李隆基这时为太子，领着人外出打猎，射猎追赶野兔，一上午又累又饿，一群人下马，让马去吃草，人都坐在树底下歇息。 李隆基这时看见王琚风度翩翩地走来。走近了，见王琚身穿儒生服装，雍容大气，气质不凡。 李隆基好奇地问王琚： “你是谁，家在哪里？” 王锯才思敏捷，有心被人赏识，越发跟李隆基谈吐不凡，说话间展现才华学识。 王琚估计他们饿了，邀请李隆基说： “我家就在不远处，到我家吃饭去吧。” 李隆基非常欣赏他的才学，高兴地答应去他家。 王琚喊来邻居帮忙，匆匆忙忙杀了自家的一头驴，炖了一锅驴肉，设酒招待李隆基。 李隆基见他把家里唯一的驴杀了招待他，很是感动,愿意向父皇举荐入朝当官。 两人依依惜别，李隆基回城进见睿宗李旦，说： “我遇见一个叫王琚的书生，很有才学，请父皇任用他。” 睿宗觉得王琚没有考中举人、进士之类，没啥正式“学历文凭”，只是对李隆基说： “诸暨县缺个管账主簿（现在叫财务主管），让这个王琚去继任吧。” 李隆基听了默然退出。 王琚知道李隆基向皇帝推荐了自己，自己得了一个地方小官，那儿离长安几千里，想想都愁去。 又一想，得到的官职再小也得去表达推荐之恩啊，于是前往东宫答谢太子李隆基。 王琚到了东宫府院中，故意慢慢地行走，装出好奇的样子，左瞧瞧右看看。 东宫侍卫一看他行为不规矩，呵止他说： “殿下在内室，你不用胡乱逛胡乱看，直往里走！” 王琚笑着说： “今天哪里有什么殿下，我只知道有太平公主呢。” 话还没说完，李隆基听到说话声，从里面走出来，迎接王琚入内室。 王琚说：“感谢太子举荐，让我当上了朝廷命官。” 然后两人促膝交谈。 王琚对李隆基说： “韦庶人敢毒杀先帝，激怒了天下人心，天下心不服，所以殿下那次举事能一呼百应，成功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如今太平公主自恃有功，凶恶狡猾无比，如今朝廷皇帝身边的大臣，一多半都依附了她。 皇帝又因为和她兄妹关系，格外纵容忍让，眼下这个样子，我很为殿下你的处境担忧呢。” 李隆基对王琚说： “和皇上心气相通的，只有太平公主了。 我如果伤害我姑姑太平公主，不符合孝道。” 王琚说： “小孝道不值一提，您遵守它干啥？殿下应该考虑大孝道。” 李隆基说：“什么是大孝道？” 王琚说： “安定宗庙社稷，护佑国运，这是大孝道。 试想您除逆立下大功，理应统领天下。 如今太平公主还敢心存狂妄图谋，营结私党，有把太子您废黜的盘算。 一旦发生事变，难道她不是祸害宗庙社稷么？ 宗庙社稷被她祸乱，殿下就算你想尽孝道，您自身难保，什么孝道也做不到了。” 李隆基搓着手说： “你说应该怎么办？” 王琚说： “我听说朝延内外大臣，只剩张说、刘幽求、郭元振几个正直的人，不肯依附太平公主。 殿下如果和他们商议，应当能解除忧患。” 李隆基大喜，对王琚说： “几千里之外那个外地小官，你就别去赴任了。 你留在我的詹事府中，给我出谋划策吧。” 随后，太子李隆基受诏命监国，五品以下官吏，太子有权任免。 于是李隆基升任王琚为五品太子舍人。 李隆基受禅让即皇帝位，又特别提拔王琚为中书侍郎。 王琚和刘幽求开始谋划铲除太平公主势力。 刘幽求吩咐羽林将军张玮入宫对李隆基说： “窦怀贞、崔湜、岑义，都因为太平公主举荐，升为重要官职，他们在日夜谋划叛逆。 如果不除掉他们，恐怕眼下他们就发起叛乱，叛乱一起，废黜皇帝，连太上皇都说了不算了。 我已同刘幽求定下计策，只等了陛下颁布敕令，便可采取行动。” 李隆基点点头，对张玮说： “你们稍缓一下， 我随时戒备。” 张玮走出武德殿，迎头碰见侍御史邓光槟。 邓光槟说： “张将军，反正也不偏路，到我家聊会儿天你再回家。” 他俩在邓光槟的家里坐谈，邓光槟盘问说： “刚才你去武德殿做什么事来？” 张玮脑子里缺根弦，心里不藏事，傻傻地实话相告。 张玮离开后，邓光槟赶忙把这事报告了窦怀贞、崔湜。 窦怀贞、崔湜，又赶忙去报告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进见睿宗李旦： “三郎李隆基容不下自己的亲姑，正和他底下那帮人商量着害我呢。 陛下也该管管了吧？” 睿宗李旦召见李隆基： “你身为皇帝，哪有皇帝的肚量？怎么连自己的姑姑都容不下？ 你伙同奸人祸害你姑姑么？” 李隆基害怕父亲责问，又无法辨解，说： “我没有伤害我姑姑的意思，都是刘幽求、张玮他俩私下做的事。” 李隆基太不义气，把一直铁心维护他的刘幽求供出来，给自己挡灾。 李旦说： “他们挑拔亲情，离间骨肉，你来惩办他们吧！\\\" 李隆基没有办法，颁下敕令： 把刘幽求、张玮逮捕入狱。 窦怀贞、崔湜，传话给御史台审案官员重判他俩。 审案官员对睿宗李旦说： “刘幽求、王玮居心恶毒，离间骨肉，应当判处死刑。” 李旦打算批准，李隆基劝阻说： “铲除韦氏逆党，刘幽求立过大功，应当减罪免死。” 睿宗李旦颁布诰旨说： 流放刘幽求去封州。 流放张玮去峰州。 封州在岭南，崔湜又写信派人快马送往广州，暗嘱他表哥广州都督周利贞： “刘幽求发配到了你的地界，你得想个法儿把他弄死，彻底除去这个祸害。” 刘幽求命不该绝，发配途中经过桂州，桂州都督王晙，和刘幽求是好朋友，把他留在桂州妥善相待。 周利贞写信要人，王晙回复说： “刘幽求在我的地界又犯事了，我得让他在我这儿服刑！ 我不能放过他，我来处置他！” 刘幽求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第157章 准备起兵 李隆基称帝的第二年，就是先天二年。 元宵节到来，灯市特别繁盛。长安城的夜晚，灯光万盏，光耀如同白昼。 无论富家大户，还是清贫小户，都是张灯结彩，点缀盛世太平。 唐朝初年有个叫李畋南方人发明了制作燃放纸质烟花爆竹。李隆基时期，长安城节庆日使用烟花已很盛行。 元宵节的夜晚，富人家争相燃放烟花，穷人家伸长脖子围观，支愣起耳朵听鞭炮声响，不花钱就能免费观赏烟花和听鞭炮声响，也觉得很满足。 一时间长安城真是： 火树银花不夜天， 彩灯万盏照华年。 玄宗李隆基迎奉太上皇李旦，出皇宫门到街市上观赏元宵花灯。 有诏旨准许百姓聚集在一齐饮宴，共享和睦安乐。赏花灯好几天，百姓兴致不减。 朝廷又令长安花灯会延长会期，直到二月中旬，还没停下来。 太平公主宅府上，比街市上还热闹。各种物品的供给陈设，吃的用的看的，唱歌的、跳舞的，各种艺术杂耍表演，高出皇室水平。 公主府里陈列展示的奇珍异宝，光怪陆离，令观者眼界大开，耳目一新。 布置的五彩绸缎仪仗，奢华富丽，创意精巧。 满朝里身穿红衣紫衣的高官显贵们，接连到公主府上道贺拜访。级别不够的小官儿都没有资格去。公主府繁华昌盛，显赫绝伦。 左拾遗严挺之、晋陵尉杨相如，先后给李隆基上奏疏,大意是： “咱不能这样啊。咱得推崇节俭，避免奢侈风气。” 李隆基这才下敕令，把灯会停止。 那时候没有发明用电照明，元宵彩灯都是在防风纸灯罩、彩绸布灯罩里面点蜡烛当光源。 那时还不会开采石油提炼石蜡，蜡烛几乎都是宰杀山羊绵羊，收集羊油脂，用羊油冷凝做成的。几十万支蜡烛一起点燃，太浪费了。 羊油炒菜吃，老百姓吃着特别香，就像羊肉炖菜。 贫穷人家都用不起羊油炒菜呢，一个月的燃灯，已费去羊油不计其数。 太平公主自从刘幽求等被贬黜流放，气焰更加嚣张，对李隆基的憎恨越来越深。 太平公主整天和情人私党、密谋废去李隆基,另立皇帝。 太平公主秘密联系皇宫中负责李隆基饮食的宫人元氏，让她偷偷在赤箭粉中掺加毒药，给李隆基吃。 赤箭粉就是天麻粉，研成细粉用水冲着喝，可以延年益寿。 李隆基喜欢时常喝，所以太平公主嘱咐元氏，利用李隆基喜欢喝天麻粉这个习惯，在里面下毒。 元氏还没下毒，让王琚查知了这事。王琚对李隆基说： “太平公主分吩咐宫人，在您的饮食里下毒呢。 灾祸已近在眼前，不可不赶紧应对了！” 李隆基还在犹豫，这时左丞相张说，代替韦安石出守东都洛阳。 张说离开长安奔赴洛前，派人给李隆基呈送自己的佩刀一把，暗示李隆基果断动手，断绝疑虑。 荆州长史崔日用，入朝汇报工作，秘密进见李隆基，说： “太平公主谋逆很长时间了。 陛下过去还是东宫太子，只是个臣子。那时候你想讨伐逆贼，需要用谋用力的，动起手来不容易。 如今陛下已登上皇帝位，只需下一道敕令，谁敢不听。 这种情况下，您还让奸邪猖狂无度？您不作为酿成灾祸后悔无及。” 李隆基说： “我也曾想果断下手，只怕惊动太上皇，不方便行动。” 崔日用说： “皇帝安定天下为孝道，不在区区小节。 万一奸人得手，国家社稷让他们祸害成废墟，那时候您怎么行孝道？ 您担心惊动了太上皇，他会出手阻止您讨灭逆贼，可以先用禁卫军围住太上皇住处，让他无法干涉您的行动，您就可以放手收拾逆党了。 这样，灭逆行动被太上皇中途喊停的情况就不会发生！” 李隆基说： “你暂时留在长安，为朕出智献力，朕总得设法去除祸患。” 第二天，崔日用被李隆基任命为吏部侍郎。 太平公主发现李隆基升任崔日用、王琚等人，判断李隆基在小心提防着她了。 太平公主安排元氏下毒的办法,被李隆基警惕提防了，已经几乎无隙可乘。 太平公主开始另想别的办法，召入私党重新商议。 崔湜献策说： “禁卫将军常文楷、李慈，都是我们的人。 让他俩统领羽林军兵士，直接进入武德殿，逼迫皇帝退位，他不得不服从。 再由仆射窦怀贞、尚书萧至忠号召南牙兵马，作为应援，不用半天，便可成功了。” 同平章事陆象先，由太平公主点名，也来参加商议。 陆象先站起身反对说： “不可行，不可行。” 太平公主听到他说不可行，就应声道： “李三郎（指李隆基）当皇帝，属于废长立幼，已是不顺，况且他又失德，为什么不可废黜他呢？” 陆象先说： “既然是因为他铲除韦氏立下大功成为皇帝，必须因为他犯下罪才能废黜他。 如今陛下即位后，天下归心，万民拥戴。他并没有犯下实实在在的罪恶，怎么废黜他？ 这事做起来十分危险，我不敢表示赞同。” 窦怀贞说： “陆公真是迂腐，没法跟你商量大事。 请问你的宰相高位，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公主给你出力得来的？ 今日公主要干大事，你反而出来劝阻，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你的行为让人困惑不解。” 陆象先说： “我正是为公主着想，所以直言相劝，要不我也不说这些话。” 大伙儿都讥笑嘲讽陆象先，陆象先气得一甩袖子出去了。 太平公主和大家继续商议，做出决议起兵逼迫李隆基退位，约定七四初四那天起兵。 决议形成，正要宣布散会，忽然有个少年走进来说： “这事千万不能做，还请大伙多想想才是。” 太平公主还在气恨陆象先保持反对意见，没想到又有人来反对，顿时气得柳眉竖起。 她瞪眼看过去，原来表示反对的，是自己的儿子薛崇简。太平公主不由得大怒说道： “你也敢阻挠我么？” 薛崇简跪在地上劝阻说： “母亲您家产丰厚，算是全国最富之家。 您养尊处优活着，也应该知足了。 您为什么凭着富贵安宁的日子不过，还要挑起事端？ 难道您荣华富贵无人能比，心里还不满意么？\\\" 太平公主愤怒地训斥说： “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别再说了！” 薛崇简又说： “你造反成了，不会增加咱的家门荣耀，造反失败了，可不只是导致羞辱，恐怕全家都被屠灭。” 太平公主听到他这样说，竟然从座位旁找到一根棍子，抡起棍子朝薛崇简劈头盖脸砸过去。 薛崇简想用手护住头部，已经晚了。头上挨了几棍子，头皮打破了，血流满脸。 窦怀贞急忙上前劝解，太平公主还不肯罢休，说： “今天我要打死这个逆子，我才解恨！” 薛崇简哭着说： “孩儿不是反叛母亲，母亲你可是在反叛一国国君！” 薛崇简又指着崔湜说： “母亲，你看不出来么？ 他是一个朝廷奸贼！ 他丧尽天良，买卖官位被朝廷撤职发配过一次。 他和上官婉儿通奸鬼混多年！ 他是漏网没死的韦氏死党！ 这样的烂人你往家里领，不是招祸么？” 说得崔湜满脸羞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平公主听了怒上加怒，恨不得把二儿子薛崇简一棍子打死。 大家伙连劝带拉，几个人围住薛崇简劝： “不要嘴不饶人，惹你母亲生气了！不会少说两句么？” 几个人围住太平公主劝说： “您儿子又左右不了咱们的决定，您犯不着跟他执气呀。” 太平公主这才罢手。 众人又把薛崇简拉到别的房间让他慢慢冷静下来。太平公主也怒气稍平。 大家散去，开始分头行动起来，只等起兵那一天的“神圣”时刻到来。 第158章 先天之变 太平公主保密工作做得不行，要起兵逼迫李隆基退位这件事，行动前走漏了风声。 左散骑常侍魏知古，探听得明明白白，哪些人参与了商议，哪些人要参加兵变，什么时候发动兵变，他全知道了。 魏知古把这一切紧急报告了玄宗李隆基。 李隆基一看情况都这样了，也管不了许多了。当下传召： 岐王李隆范、 薛王李隆业、 兵部尚书郭元振、 龙武将军王毛仲、 殿中少监姜皎、 太仆少卿李令问， 尚乘奉御王守一、 内给事高力士、 及果毅将李守德等，商议讨逆大计。 王琚、崔日用，魏知古等人也参与商议。 大家商定方法，即于第二天行动。 第二天为七月初三，李隆基命王毛仲率兵三百人，从武德殿进入虔化门，先行埋伏。 李隆基召禁卫将军常元楷、李慈入见。 两人未发现异常，放心大胆地从武德殿宫门进入。 王毛仲领兵一齐杀出，先把常元楷，李慈扑倒按住，也不审问，直接把他俩斩首。这还是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时的抓住就杀的做派。 杀死了他俩，李隆基又令左右侍卫拘捕来上朝的萧至忠、岑羲、贾膺福等文臣。 捉住他们几个文臣毫不费力气，侍卫们动手一捉就是。 李隆基也不盘问，直接下令推出斩首。 窦怀贞看事不好，拼命往宫外逃跑，跳进护城河中，自己淹死了。 李隆基下令对窦怀贞砍尸解恨，并且下令给他改姓为“毒”。 给有罪的人改姓这一手，李隆基大概是跟他奶奶武则天学的，武则天在世时习惯这样做。 太上皇李旦得到宦官奏报，说是发生了事变。 李旦领着随从登上承天门楼，一边查看动静，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 被李隆基命令看护太上皇的兵部尚书郭元振这才告诉李旦： “窦怀贞、常元楷，李慈等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兵变，逼迫皇帝退位，所以臣等执行皇帝敕令，全部捕杀他们。 皇帝嘱咐我来保护好太上皇，此外没有别的事。 李旦听了长叹一声，望着远处的天空，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半响，李旦对侍从说： “咱回宫去吧。” 第二天早晨，太上皇颁布他从政以来的最后一道诰旨： “自今日起，军、国、政、刑一切事务，全部由皇帝决定。 朕从此迁居百福殿，颐养天年。” 李隆基得到这个诰旨，命令王毛仲、高力士： “你俩领兵拘捕太平公主，她府上的人一个都不能逃脱。” 王毛仲领骑兵队伍先围住太平公主宅府，然后领兵冲入府门搜查。 搜查发现，公主宅府只有仆役还在家里，太平公主已不见踪影。 王毛仲急忙领兵出门四处搜寻，探听太平公主下落。一个看到过太平公主的人说： “她领一大群人赶往南山寺庙那边去了。” 王毛仲对部下骑兵说： “大家跟我快去南山寺！路上要快！” 赶到南山寺，王毛仲命令： “包围寺院，进去搜查！” 太平公主以及太平公主所有家人亲属，都在南山寺院中，一个也没有走脱。 连胡僧慧范、户部尚书李晋、太平公主女婿唐晙，也和公主一起，都躲藏在寺院里。 王毛仲命兵士把他们全部押解回长安城，听候皇帝处置。 李隆基下诏令赐死太平公主。 行刑处死胡僧慧范、李晋、唐晙等人。 随后又下诏将太平公主的几个儿子赐死。经查，薛崇简曾极力反对太平公主谋反，他可以无罪免死，仍担任原来官职。 诏令抄没太平公主的所有家产。 她家的财物堆积如山，比州府官署府库存财产还多。 太平公主家里马牛栏圈里饲养的牛马，粮仓里的存粮，钱库里存的钱，多得清点不过来。 官府去没收胡僧慧范个人财产，他存的钱多达六十万缗，累坏了清点数钱的官员。 李晋是唐太祖李虎玄孙，世袭新兴郡王，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因投靠依附太平公主，牵连被判死刑。 李晋临刑前哭着说： “发起兵变逼迫皇帝退位，本是崔湜给太平公主出的主意。 如今我被处死，主谋崔湜还活着，我死得冤不冤啊！” 行刑官把他的话转告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已下诏流放崔湜到窦州，不想再更改。 这时审案官审问宫人元氏，元氏招供说： “都是崔湜 吩咐我干的。他吩咐我在皇帝爱喝的天麻粉里下毒，毒死皇上。” 李隆基听了，派使者去窦州传诏令： “崔湜谋大逆，罪不可赦，赐死于窦州。” 趋炎附势、内心龌龊卑鄙的崔湜总算死了。正义来得很迟，那个年代也是。 又查出薛稷知道太平公主谋反不举报，李隆基赐死薛稷在万年狱。史书上说薛稷是当时的大书法家。 薛稷的儿子薛伯阳，娶了睿宗李旦的女儿荆山公主，免死流放岭南。薛伯阳受不了流放的的苦日子，绝望地自杀了。 卢藏用流放泷州戍边，他觉得一条命还在，就乐观地往下活。后来戍边立功，升为黔州长史，后来病死在黔州官署工作岗位上。 唐玄宗李隆基登临承天门楼，宣布大赦天下。 赏赐功臣郭元振等官爵。 又召见陆象先，对他说： “听说你极力劝阻太平公主不要谋逆，你算得上岁寒的松柏了。” 陆象先拜谢而退。不知道陆象先性子太直还是真有些傻，随后他为太平公主党羽开脱辩护，遭到大臣弹劾，被贬为益州长史。 李隆基下诏召还张说、刘幽求。 任命： 张说为中书令。 刘幽球为左仆射。 升任高力士为右监门将军，负责管理内侍省。 唐太宗李世民时规定： 内侍省设置三品官员，他们只是身穿黄色衣服，吃官府饭而已，负责看守宫廷，传递诏命，干些杂差。 中宗李显时，宫中太监七品以上达一千多人。 李隆基提升高力士为将军，竟列三品以上。 老百姓一看，当太监得到富贵的比例高，愿意忍受阉割之疼，净身当宦官的越来越多，宦官声势逐渐显赫。 除掉了太平公主，皇位稳固，李隆基打算在军中立威了。 713年十月，李隆基驾临骊山兵营，亲自指挥大规模军事演习，调动参加军演兵力二十万人。 操演中，李隆基亲自挥舞鼓槌，奋力敲击战鼓以壮军威。 军演高潮的节骨眼上，兵部尚书郭元振不看情势，突然出列奏事，打乱了军演节奏。 李隆基见军队突然暂停，阵形混乱不堪，非常生气，大声喊左右侍卫： “来人！把郭元振拖下去斩了！” 郭元振被李隆基的几名侍卫按倒在正呼啦啦飘舞的军旗下面，将要被砍头。 后人评说李隆基想杀大将在军中树立皇帝天威，有人说李隆基这人心不厚道，自己帝位稳了，斩杀帮他政变成功的功臣了。 为打乱军演节奏而发怒，只是他除掉功臣的一个借口。 刘幽求、张说见李隆基要处斩郭元振，立即上前劝说： “郭元振是名将，多次为国立下大功，就算犯了重罪，也应当格外开恩宽恕。” 李隆基这才免了郭元振死罪，说： “撤去郭元振官职，流放新州服刑。” 只是折杀了给事中知礼仪事唐绍。 受阅参演各军将士见二位大臣被流放被斩杀，心中惊慌，都在害怕自己不小心犯下过错，军阵更加混乱无序。 李隆基从检阅台上远远看去，只有薛纳、解琬指挥的两支军队军阵严整，丝毫不受影响。 李隆基立刻对侍卫说： “你去告知那两位将军，让他俩来见朕。” 卫兵骑上马奔去传递口诏。 没有想到两军号令森严，不允许传递皇上命令的骑马卫兵靠近军阵。 李隆基见口诏不行，又派人去传递他亲手写的诏旨，二位将军这才应令前来。 李隆基当即嘉奖他俩治军有方，赏给他俩绸缎。 将军薛讷是唐朝名将薛仁贵的大儿子。 武则天曾因萨讷是名将后代，让他担任右威卫将军。他先后任幽州都督、安东都护、并州长史、左卫大将军。 解琬是元城人士，熟习军事。曾任御史中丞、北庭都护、朔方大总管、右武卫将军、晋州刺史。 军演结束，李隆基亲自领一部分禁卫军兵士，在渭河边狩猎。 李隆基偶然记起前兵部尚书姚元之，问属下将领： “姚元之就在附近，对吧？” 部将回答： “他现任同州刺史，同州官署离我们打猎的这儿，只有二百多里。” 姚元之自贬任申州，又调任同州刺史。 姚元之接到快马传递诏令，骑马跟随使者前来。 他见到正在行猎的李隆基行过了叩见礼。 李隆基问： “你熟悉打猎的事么？” 姚元之说： “打猎我本是我喜欢的事，我二十岁的时候，曾经使唤猎鹰，捕捉野兔狐狸。 有个朋友张憬藏，说我应当饱读诗书，服侍帝王，后来我放走猎鹰专心读书，成为将领朝臣。 只是旧的打猎爱好还在，虽外年老还没遗忘。 今天愿意跟随陛下一起打猎。” 李隆基大喜，和姚元之各骑骏马在草原上纵横驰骋。 姚元之老当益壮，骑马射箭操纵自如，骑在奔跑颠簸的马背上，连发三支箭，射中了三只野兔。 第159章 排挤张说 打猎完毕，李隆基返回临时行宫，便和姚元之纵谈天下事。 姚元之知道李隆基雄才大略，有心治理好国家，便把古今治国之道，畅快淋漓地跟他谈论。 李隆基听了好长时间，几乎姚元之说的每句话，他都点头称是，听得入神忘了疲倦。 等姚元之说完，李隆基说： “朕每早知你是治国之才，你可以当宰相帮助我治理国家。” 姚元之说： “现在我不敢接受任命。” 李隆基问： “这是什么原因？” 姚元之跪地回答： “臣向陛下请求十件事，陛下未必答应，因些不敢接受任命。” 李隆基说： “你姑且说说看。” 姚元之说： “一、要仁政，不要酷刑。 二、几十年内不要打仗。 三、不准宫内太监过问政事。 四、不准后妃皇亲掌控大权，不准外戚干预朝政。 五、执法要从近臣开始，不能包庇纵容他们。 六，废除苛捐杂税。 七、停造寺庙，节省花销。 八、善待臣子。 九、鼓励臣子批评天子朝政过失。 十、裁撤多余官员。” 李隆基听他说完这十件事，开心愉快地说： “这十件事，朕都能照你说的做到，你不要顾虑”。 姚元之听了磕头拜谢。 第二天，李隆基授任姚元之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消息传出，宫内群臣和宫外百姓都额手称庆说： “皇帝这回选对人了。” 只有中书令张说，平时和姚元之性格不和，暗中指使御史大夫赵彦昭对李隆基说： “姚元之不应担任宰相。” 李隆基不采纳。 张说又派殿中监姜皎去对李隆基说： “陛下打算选一个人去担任河东总管，如果苦于找不到满意的文武全才，我如今总算想到一个合适的人了。” 李隆基说： “你推荐的这个人是谁？” 姜皎说： “姚元之去最合适。” 李隆基生气地说： “这是张说的小心思，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怎么能拿这样的话来糊弄朕？” 姜皎听了吓得惶恐谢罪。 李隆基启程回到长安皇宫，群臣联名上书,请求李隆基建立尊号，称为“开元神武皇帝。” 并且请求改变官吏名称，改仆射为宰相，中书省改称紫微省，门下省改成黄门省，侍中改称“监”。雍州政称京兆府，洛州改称河南府。 长史改称尹，司马改称为少尹。 李隆基即命姚元之为紫微令。 姚元之避开“开元”尊号，又恢复原名叫姚崇。 姚崇即担任宰相,选用贤能官员，罢黜奸臣，裁撤光领工资不干事的闲官。 姚崇每遇事做了决定，再奏明李隆基，李隆基无不批准。朝政焕然一新。 这时张说急坏了。他害怕姚崇报复他，将来保不住官位，因此心里有鬼，一天到晚惶惶不可终日。 张说暗想王公大臣中，只有岐王李隆范佐命有功，深得李隆基赏识。 李隆范尚文好学，张说借着自己的文才，与李隆范联络，托他庇护。 张说退朝后及休班的空余时间，动不动就乘坐马车赶到岐王府宅谈天说地，谈论诗词文章。 姚崇知道后，暗想：找到排挤张说的机会了。 有一天，姚崇和李隆基在偏殿随便聊天，姚崇走路时一只脚一跛一拐的，看上去有些瘸。 李隆基问： “你的脚有毛病么？怎么弄得这样了？” 姚崇说： “我的病不在脚上，有病在心里。” 李隆基见他话里有话，便对身变传从说： “你们暂且退下，我同姚宰相有话说。” 李隆基问姚崇： “出了什么事情么？” 姚崇说： “岐王是陛下您最喜爱的弟弟，张说身为朝廷重臣，经常乘车出入岐王家。 我不知他有什么意图，如果岐王被他煽动鼓惑，张说制造出灾祸可是不同寻常。 这种情况，使我忧虑成病了。我浑身不得劲，连脚都瘸了。” 李隆基吃惊地说： “有这样的事情么？朕不能不查究。” 这天傍晚，即有诏旨颁布，秘密吩咐御史中丞，审查张说有无违法犯罪行为。 张说压根不知道皇上已安排人查他了，还安心地坐在自己家中，嘴里哼着小曲。 忽然门吏进来，递给张说一张求见名帖。（相当于今天的个人名片） 张说一看名贴，是贾全虚求见，心里又气又烦： “他来见我干什么？不见！” 门吏说： “他说有紧急事，关系您全家安危，特来求见一回。” 张说说：“让他进来吧。” 贾全虚入见张说，两人相对而坐，不免感慨万千。 张说为什么心里有疙瘩不想再见到贾全虚呢？ 原来张说四十岁时纳了一个十七岁爱妾宁醒花，宁醒花聪明美丽。 尽管张说和她年龄相差很大,但因张说是宰相,写诗词作文章当朝第一，又因为张说疼爱她，宁醒花很满意。 张说有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叫贾全虚，到京城长安来赶考，特来登门拜访张说，想探听一些考试门路。 离考试时间还很长，张说见贾全虚精明多才，便把他暂时留在相府中当记室（记事记账秘书）。 也是张说脑海里缺根弦，这就引狼入室了。 日子一长，贾全虚跟张府的人混得熟了。 宁醒花听说贾全虚是张顺老朋友的儿子，渐渐不再避嫌，同她有说有笑地渐渐熟悉起来。 宁醒花文才不错，张说让她掌管相府中文牍书简等事。 贾全虚从担任文秘记室，同宁醒花常有接触。 张说位极人臣，满腹经纶，但毕竟是四十岁多的半老老头，他妻妾成群，宁醒花时常孤枕独眠。 宁醒花见贾全虚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便产生了“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感慨。 只要有机会碰面，宁醒花便用言语旁敲侧击去挑逗贾全虚。 贾全虚是文才风流少年，也贪爱美色。 他俩逐渐开始你写一封相思信，我回一首情爱诗。从隐约暗示当大胆直白。 贾全虚写信试探宁醒花，写道： “张公贵为宰相，算是金屋藏娇。你们郎才女貌，称心如意，你应该特别幸福！” 宁醒花回信说： “当年红拂女不爱苍老多病的权臣杨素，跟青年才俊李靖私奔。如今处境相似，我怎么会幸福呢？” 她又在信中写了一首诗，表达幽怨和求爱心切： 桃红柳绿思如烟， 幽恨独坐小庭前， 沉沉良夜谁共语， 最是难眠五更天。 唐朝有朝臣在夜晚轮流值班制度，有一天，轮到张说在宫庭值班，整晚不回家。 这个夜晚就成了宁醒花和贾全虚私下幽会的好时机。 宁醒花太阳没落山就吃了晚饭，满怀期待地盼望夜晚来临。 夜幕降临，她悄悄走出卧室，去西厢房和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相会。 贾全虚正坐在蜡烛灯光下看书，书斋门半闭半开。他忽然看见一天不见就思念的宁醒花飘然而至。 他喜出望外地对宁醒花说：“这是真的么？好像在梦里遇见你。” 他惊喜交集地拉着宁醒花的手进入内室，两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两人拉手进入床帷之内，宽衣解带，云雨缠绵，极尽人间风流，暂时了却几个月来爱而不得的相思之苦。 贾全虚对宁醒花说： “咱俩如何才能天长地久地相守？” 宁醒花说： “唯一的办法，就是效仿汉朝卓文君、司马相如私奔，以及隋朝红拂女和李靖远逃他乡。” 两人商量己毕，收拾些金银细软，第二天天亮前从后门逃走了。 张说值班回来，家人报不见了宁醒花和贾全虚。 郎才女貌两个小年轻同时失踪，张说认定二人必是通奸出逃。 立即报知官府，红衣捕吏迅速出动，骑快马四处搜捕。 宁醒花和贾全虚徒步外逃，两条腿的人不如四条腿的马跑得快，他俩经不起巡捕快马追赶，都被抓捕回来，交给张说处置。 张说对他俩大骂： “我哪里对不起你们了？一对狗男女！ 你们对得起谁？无耻！无义！我一定处死你们！” 宁醒花不感到羞耻，神色坦然地说： “请相公暂息雷霆之怒，容妾进言。 隋朝时候，红拂女本是杨素宠爱的婢女,但杨素认为她和李靖是年龄相当的才子佳人，任其远走高飞。 现在相公您是德高望重的贤明宰相，却不能容忍醒花私奔么？ 请相公切莫以一小妾而损千秋美名。” 贾全虚也毫不惶恐，朗声说道： “爱美恋色，人之常情，即被抓住，大丈夫死而无憾。 只是明公为一女子，竟要杀死少年才俊，难道明公永远显贵,没有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么？” 张说这时气消了，对贾全虚说： “你不该偷我爱妾，现在木已成舟，都怪我自己大意失防。 我就把醒花，赠给你当妻子吧！你必须好好待她！我放你们走吧。” 他们离去时，张说还赠送丰厚嫁礼。 贾全虚带着宁醒花离开张说相府，又找到他父亲的另一个好朋友，托他通过宫廷内侍谋得一个差使，在内宫机要处当了一名录事。 从此大臣密奏，皇上决定，他往往后比别人先知道。 当他得知李隆基派人查张说的事以后，下了班立即前来报知张说。 张说听了不知所措，连说： “事已至此，怎么办？” 贾全虚说： “我蒙受张宰相您的大恩，特来报答。不敢不替恩公想办法。 只请恩公不惜重宝，交给我，我去代为打通关节，必然重罪轻判。” 不知贾全虚私下找的谁，送礼给了谁，这些史书上查不着记载。 此后查究张说之事就此搁置，张说只被贬为相州刺史。 第160章 得了公主又送地 有人写奏章给李隆基说： “太子少保刘幽求、詹事钟绍京，觉得自己立了大功，都只当了个小官。 他俩对皇帝心怀怨恨，牢骚满满。” 李隆基说： “让御史台派人抓他俩审问。” 在唐朝对皇帝心怀不满也是犯罪。可是一审问，两人都不肯认错领罪，将要入狱关押。 姚崇给李隆基上奏书说： “刘幽求、钟绍京，铲除韦氏奸党，都立了大功。 如今他俩只当了没有实权的闲官，心里不满意，难免有怨言。 如果把他们下狱关押，恐怕惊动朝野，人心不服。” 李隆基说： “不用再追审了。” 贬刘幽求为睦州刺史。 贬钟绍京为果州刺史。 侍郎王琚，也被贬往泽州，他是先天之变帮李隆基谋划除去太平公主的功臣。 李隆基很有些薄情寡义，不善待为他立过大功的人。 时过境迁，这些人在他眼里没用了，他看见他们心里添堵，就把他们贬得远远的。 御史中丞姜晦，监察御史郭震，他们这些人好像我们今天的监察部官员，专门监察惩治领导干部失职渎职、贪污腐败的。 他俩就跟李隆基说： “韦安石、韦嗣立、赵彦昭、李峤四个人，他们光拿工资不给国家干事。 他们四个都是只会阿谀奉承，谄媚讨好皇上，当老好人的圆滑太平官。 朝廷给他们发着钱，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李隆基想了想，他们四个人还真是这样。那就别让他们占着位置瞎胡混了，下诏把他们贬往各州任职去了。 又查出广州都督周利贞曾和他表弟崔湜狼狈为奸，残忍杀害神龙政变桓彦范、敬晖、袁恕己三个功臣，还残酷剥削广州的老百姓。 李隆基判他残害大臣罪，赐死了他。这正义也来得够迟，他已在广州当土皇帝，作威作福多年。 刘幽求是李隆基重用他，他就心情舒畅，不重用他，他就心里犯憋屈。 他当太子少保本来就心里委屈不满，发牢骚被人举报差点坐牢，被贬成睦州刺史心里更憋屈。 到任睦州没几天，刘幽求就生闷气憋屈死了。人一生闷气就会憋出大病。 其它被贬官的人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都先后死在外地。 温王李重茂当过几天皇帝，出居房州，也没过多久，开元二年就病死了。 李隆基重用姚崇治国。赶走全国寺庙中的滥竽充数的和尚尼姑三万多人，释放宫女一千多人。 开元二年(714年)七月初十，李隆基颁布诏令： 皇宫使用金器银器，由有关部门负责收集熔化成金汁、银汁，再铸成金锭银锭，以供财政支出。 凡属皇宫珠宝玉器，锦绣织物，均在太极殿前销毁，反奢靡之风，从皇帝本人做起。 又规定皇宫嫔妃不准穿锦绣华服。下令关闭长安、洛阳的织锦作坊。不再织造奢华织品，自然没人穿了。 李隆基又下令毁去建在洛阳的武则天政绩形象工程“大周万国颂德天枢柱”。 这根当时世界上最高大的柱子是四方胡夷如波斯、东夷、高丽等几十个国家凑钱修建的。 销毁天枢柱虽然得到大量的铜和铁，但是得罪了四方胡夷，他们想：那是天枢柱我们凑钱捐造的，改周复唐你们就把它销毁？引发了断交潮。 宋王李成器，请求献出兴庆坊各王住宅作为朝廷离宫。 兴庆坊就是长安隆庆湖边的五王子宅隆庆坊。自从李隆基为太子，避讳隆字，改名“兴庆坊”。 李隆基命人制作超级宽大被子，做了超长枕头。 他有时间把兄弟们喊到一起，吃了晚饭躺在一个特宽床上聊天和睡觉。 即位后，李隆基和宋王李成器、岐王李隆范等相见，只行家人礼。 至此宋王入请，改旧宅为兴庆宫，李隆基仍为他的兄弟们围着兴庆宫另建造了住宅。 李隆基有时间就和兄弟们在楼上聚会，坐在一起吃喝交谈，和称帝前没有两样。 这时有黑白斑纹的小鸟一千多只，被叫做民间“兄弟和睦义气鸟”，飞落在皇宫麟德殿，过了十天才飞走。 长史魏光来对李隆基说： “陛下您友善兄弟、才有这样的吉祥征兆。” 李隆基友善兄弟，兄弟们也都维护他。没有一个给他拆台的，更没有怀有二心，同他争夺皇位的。 唐朝廷为了笼络控制突厥，派使者去友好访问。 默啜可汗派儿子杨我支来长安请求和亲通婚。他儿子名字好奇怪，可能是突厥语的汉语音译。 李隆基允许把蜀王李愔女儿南河公主，嫁往突厥，需要到婚期才能嫁过去。 默啜可汗多次请求约定婚期，很久没有得到批准。 突厥人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开元二年春，默啜派另一个儿子名叫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百失毕，领兵攻打北庭都护府。 都护郭虔瓘命唐军才在城外埋伏，等同我特勒前来，伏兵突然杀出，立刻把同俄特勒刺死城下。 火拔颉利发失毕大惊，立即拼命回逃，又被郭虔瓘领唐军追杀一路，突厥兵死了一大半。 和默啜可汗的儿子同俄特勒一起来的，现在同俄特勒死了，怎么向可汗交代？火拨颉利很害怕，不敢回去见默啜，逃到哪儿去安身？去投奔唐朝吧。主意拿定，就领着老婆孩子投奔了大唐。 并州长史薛讷（薛仁贵的儿子），听说突厥败退，打算乘势讨伐奚契丹，奚契丹前不久刚杀了唐军两万人，这回得报仇雪耻了。 这时是农历七月时节，天气还很炎热。 姚崇对李隆基说： “炎热季节出兵打仗，害处多利处少。不能选这时候出战。” 薛讷上书给李隆基说： “盛夏下了几场透地大雨，草原上草木葱茏茂盛，契丹人的牛羊忙着生育羊羔牛犊呢，我军可以缴获宰杀可以他们的肥牛肥羊当军粮。 这正是用兵的好机会，顺利的话，一举歼灭契丹胡虏。” 李隆基觉得前不久冷陉一战，唐军吃了大亏，被契丹杀死两万多人，特别憎恨奚契丹。 他觉得薛纳说得对，授命薛纳与左监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共领兵六万，出击奚契丹。 薛讷亲领两万唐军，主要是步兵。 步兵披着沉重铠甲，行进缓慢。从幽州出兵，途经密云，杜宾客向薛讷建议： “我军铠甲厚重，又携带粮草众多，天气炎热，行军缓慢，容易遭到伏击。 建议在密云扎营，养精蓄锐，秋风凉了再出兵。” 薛讷急着杀敌立功，说： “天气炎热，敌人也疲劳啊。” 拒绝了杜宾客的建议。 唐军继续行进，一路上只是偶遇奚契丹小股骑兵，唐军顺利将其击溃。 薛讷想：奚契丹不顶打，一触即溃。 薛讷领大队唐军步兵到达滦河谷。（位于今天的河北承德）。 杜宾客再次劝阻薛讷： “这个山谷两侧地势险要，契丹可以埋伏伏兵，建议屯兵山谷外面，先侦察有无埋伏，不可贸然进前山谷。” 薛讷还是不听，他想通过山谷，寻找奚契丹主力决战。 唐军进入山谷，奚契丹两万精兵埋伏在滦水谷两侧山上。 一声号炮响，伏兵一起呐喊着杀出来。山谷口两侧山坡滚下石块，堵住了山谷口。远处的前路也被从山坡上滚下的石块堵住。 四面被围，两万唐军一下子陷入绝境。契丹兵一起射箭，顿时万箭齐发，在山谷上空形成密集箭雨。 唐军兵士被纷纷射杀，阵脚大乱。唐军将士唯一的心思就是突围逃生。 一顿厮杀下来，唐军十个人中死了八九个，满山乱跑成功逃脱的兵士没有多少。 崔宣道领兵在薛讷后面，得知薛讷领的唐军被围困，故意停下来不往前走了，不敢前去解围援救。 薛讷身上有多处受伤，只领着几十名骑兵将士逃了出来。 向李隆基报告失败情况，薛讷把战败原因不说自己冒进，都归罪于崔宣道及唐军中胡族将领李思敬等八位将领救援不力。 李隆基下诏令把崔宣道等八人斩首示众。 不久吐蕃入侵，李隆基重新起用薛讷为羽林将军，兼陇右防御使。 命他与和太仆少卿王唆，领兵共同打击吐蕃军队。 吐蕃自从赞婆归降唐朝，赞普（吐蕃国王叫赞普）器弩悉弄，暗暗对大唐怀有畏惧，不敢让军队深入唐境，还多次派使者向唐朝求和。 唐朝廷发生多次内乱，勉强议和。 没多久，吐蕃南部发生叛乱，器弩悉弄亲自领兵前往讨伐，他自己病死在军帐中。 一时吐蕃国内无主，各个蕃王争位，多亏吐蕃朝上廷几位大臣，领兵削平乱事。 几个大臣拥立器弩悉弄七岁的儿子弃隶缩赞为新国王。 吐蕃国派使者至唐朝廷报丧，乞求签和平条约。 后来吐蕃又派大臣悉熏热向唐朝进贡黄金，顺便求婚。 中宗李显命将雍王李守礼的女儿金城公主，许配吐蕃赞普（国王），待赞普弃隶缩赞成年,方准迎娶。 转眼到了睿字李旦景云元年，吐蕃派人来迎娶公主。 李旦命左骁卫大将军杨矩，持符节送行。 金城公主到了吐蕃，赞普特意命人修筑宫殿，赞普和金城公主同住新殿。 吐蕃国王用黄金贿赂杨矩，请求把唐朝河西九曲之地送给吐蕃，说是给金城公主当汤沐邑。（收取赋税的食邑） 杨矩代为申请，李旦昏了头，竟然不把割让国土当回事。送上皇室的女儿，还搭上一块国土。 河西九曲正好卡在关中盆地以西、渭河谷地和河西走廊结合处，吐蕃占有了这里，既能和唐朝争夺西域，又能威胁长安。 这里土地 肥沃，水甜草茂，最适宜放牧马牛羊，繁育牲畜。 吐蕃得了这里，以此为跳板，开始窥探唐朝边境。 开元二年八月，吐蕃宰相坌达延领吐蕃兵十万，进犯临洮，进攻兰州、渭州。 杨矩正留任鄯州都督，听说吐蕃借占有的河西九曲之帝地入侵，他又后悔又害怕朝廷查究问罪，慨叹说： “割大腿上的肉喂狼，惹得狼扑来吃整个人了！当初我收他们那一箱子黄金干啥呀！” 第二天早晨，鄯州官署的仆役打扫院子，发现廊亭木梁上荡悠着绳子悬挂着一个人已经气绝，原来是都督杨矩又后悔又自责，悬梁自尽了。 第161章 救时宰相 王唆领兵进发，半途中接到侦察骑兵报告： “吐蕃军队驻扎在大来谷，营帐排列有十里路那么长。” 王唆对部下说： “吐蕃敌兵人数特别多，我们的人马特别少。这种情况只能智取，不能直来直去打呆仗。” 于是从二千人中挑选精壮兵士700人，让他们全部更换上预先准备的跟吐蕃人一样的衣服，让这些壮士趁着晚上偷袭吐蕃军营。 出发前，王唆嘱咐他们： “你们前往偷袭敌人兵营，一开始不必杀人，只需从四面大声喊叫，等他们乱到六神无主，趁机捉拿斩杀他们，就算立功。 我自会领兵士接应你们。” 700壮士领命而去，王唆率其余1300人随后跟进。 王唆领兵走到离大来谷三里路的地方，听到前面有隐隐约约的嘶喊声，料想700壮士已逼近吐蕃营寨。 王唆命对属下兵士喊： “鼓角兵何在？一齐敲鼓吹号！” 顿时鼓角大作，和三里之外的呐喊声遥相呼应。 山空谷深，鼓角声浪越发宏大震撼。 率领吐蕃兵马的吐蕃宰相坌达延，正在军帐内熟睡。 他睡梦里听到异常声音，吃惊地从床上爬起来，急命吐蕃兵出营帐迎击唐军。 吐蕃兵士匆忙出帐，还在睡眼昏花，到了营帐外，被唐军四面拦杀。 他们惊讶地看见，唐兵身上穿的衣服，和吐蕃兵穿得一模一样。 吐蕃兵士都认为是吐蕃兵营内部自己发生了兵变。 一时间没法分辨敌我，只好各自为战，持刀见人就砍。 大家相互乱砍，模模糊糊杀了一个晚上。 等到天色放亮，唐军已经退去，吐蕃兵发现兵营内外伤亡的兵士，全是吐蕃自己人，没有一个是唐军。 坌达延让人清点死去的尸首，达到一万一千多人，死得全是夜间分辨不清，相互杀死的吐蕃自己人。 坌达延气得骂吐蕃兵士： “你们多傻呀，自己人跟自己人杀了一个晚上！” 王唆得了胜仗，领唐军兵士修筑防御工事，打算坚守自固。 王唆派哨兵侦察，得知薛讷领唐军已到达距离大来谷以北只有二十里的武街。 两地之间有吐蕃兵围堵，薛讷部队赶不过来。 王唆挑选精兵，前往接应薛讷，再次出兵夜袭敌营。 坌达延没有忘记上次夜战吃了大亏，急令退兵。 没想到唐军穷追不舍，王唆领兵从左面杀入吐蕃军阵，薛讷领兵从右面杀入敌营，两路夹攻，杀得尸横遍野。 唐军一直追击到洮河。洮河在大来谷西四十里，唐军这次追击战，杀掉敌兵一万多人，吐蕃兵尸首填满了洮河，河水因此断流。 坌达延和他的残兵败将抱头鼠窜而去。 唐军除了大量斩杀吐蕃兵，还缴获马牛羊二十万头。 提起唐将军王唆威名，吐蕃兵魂飞胆丧。 这次秋季作战，唐军大胜。诗人王昌龄写诗描述说： 饮马度秋水， 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 黯黯见临洮。 唐代文武全才的名将，除李靖、郭元振、唐休璟，孔仁厚之外，要算王唆了。 李隆基听说前方打了大胜仗，别提多高兴了，说： “看来我不用领兵亲征了！” 薛讷也托了王唆的福，洗雪了被契丹打败的耻辱，被封为右羽林大将军。 王唆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兼原州都督。 唐朝人喜欢写诗说事儿。有诗赞王唆： 折衡御侮丈元戎， 熊虎称奇气象雄， 十万虏兵齐败北， 才知奇计得奇功。 李隆基登基后同外敌作战，首次打了大胜仗，他在百姓中的威望也迅速上升。 李隆基特意设置幽州节度经略大使，统领幽州、易州、平州、妫州、亶州、燕州六州，节度使制度，从这开始。 突厥默啜可汗，再次派使者向唐朝求婚。 李隆基远约婚期，拖延下去。 默啜已经衰老成风烛残年,越老越糊涂，想迎取大唐公主，赖哈蟆想吃天鹅肉。 他的部下都不服他，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部落，先后归降唐朝。 默啜憎恨各部离散，发兵攻打归降唐朝的各个部落。 李隆基命令北庭都护汤嘉惠、散骑常侍解琬，及薛讷、吕延祚、杜宾客共讨突厥。 默啜往南打不成，移并往北，打击拔野古部落。 默啜在独乐水获胜，令部下欢唱胡歌，跳胡舞，坦然南行，得意忘形，不加戒备。 没想烈拔野古部落颉质略领一支逃散的小股部队，正在柳树林里埋伏。 等突厥大部队已过，后面只剩大摇大摆走在大部队末尾的默啜可汗，他身边随从护卫不过四十人。 颉质略令兵士突然袭击默啜。默啜毫无防备，颉质略麻利上前，一刀斩下默啜脑袋，得手了赶快跑，把默啜首级献给了唐军。 唐军把首级传送长安。 “默啜死了！”满朝廷为这事欢庆。 这时太上皇李旦驾崩，李隆基心情悲痛，顾不上为死了默啜高兴，专心为父亲李旦治丧。 李旦当皇帝两年，当太上皇四年，五十五岁去世，安葬在桥陵。 李隆基自从任命姚崇当宰相，抑制皇亲国戚特权，朝廷没有弊政。 卢怀慎为副宰相，他自己知道才能不如姚崇。 他胆小懦弱，事事不敢作主，遇事都推给姚崇拿主意，因此人们说他是只会陪姚崇吃饭的嗯啊宰相。 姚崇的一个儿子死了，请假十几天，不来朝廷上班，政事积攒一大堆。 卢怀慎不敢处理，惶恐去向李隆基谢罪： “姚宰相不来，朝事攒一大堆，我也不敢处理，我真是无能啊。” 李隆基安慰他说： “朕把天下事托付给姚崇，你只管坐在那里装威严，就可以镇服风雅之士和流俗之人。 这就算称职了。” 卢怀慎受到认可从容回退朝。 姚崇过完了假期来上班，立即着手入朝处理朝政，积压的事务很快处理完了。 姚崇对自己的能力颇为得意，对身边的紫微舍人齐澣说： “你看我当宰相能和谁相比？” 齐澣没有回答。 姚崇说： “我和古代贤相管仲、晏婴相比怎么样？” 齐澣说： “恐怕您比不上管仲、晏婴，他们立下的法规法纪，虽然没有流传下来，但是他们能执守如一。 您制定的法规法纪，一会儿执行，一会儿放弃，我因此说你不如他们。” 姚崇又说： “我虽然不如管仲、晏婴，究竟算个什么宰相呢？” 齐澣说： “能算一个救时宰相。” 姚崇正在写着什么，听了这话把笔一扔，站起来说： “救时好宰相，也是不容易做到的。 我如果真能做到这样，这辈子的心愿也算达到了。” 这时崤山以东地区发生大的蝗虫灾害，老百姓都烧香祭拜，不敢捕杀。 姚崇启奏李隆基，派御史督察命令各州县官员，赶紧组织捕杀蝗虫。 卢怀慎说： “杀死蝗虫太多，伤了和气，得罪蝗虫了。” 姚崇说： “从前楚庄王吞食水蛭，治好了病，孙叔杀蛇，修来福报。 为什么不忍心杀绝蝗虫，忍心看着老百姓的庄稼充被蝗虫吃光，忍心看着老百姓在饥饿中死去呢？ 如果杀蝗虫有罪，招来灾祸，让天神都来惩罚我，这样可以吧？” 汴州刺史倪若水，写奏章说： “蝗虫是天灾，不是人力可以消灭的，过去刘聪经常让百灭蝗，蝗灾更厉害。 如今朝廷应该修德除灾，才能顺从天意。” 他拒绝执行灭蝗令。 姚崇给倪若水发去公文说： “刘聪是个假国君，他的德行镇不住妖邪，今日圣人临朝，是妖邪胜不了德政。 我听说古代好的官吏治理地方，蝗虫不入境。 你说修德可以免灾,看来你是没有修德，才导致蝗虫成千上万飞到你治理的地界！ 如今如果有人胆敢坐看蝗虫吃光禾苗，几个月后没有秋收，这个地区的刺史也要被治罪。” 倪若水看了公文很害怕，发动全汴州百姓捕杀蝗虫， 共捕得蝗虫十四万石。 姚崇又令御史巡察各地，发现地方官员捕蝗哪些是用心的，哪些是糊弄事的，作为官员是否还继续留用的判断依据。 蝗灾消除，这年庄稼收成还不错。 第162章 张说上当 黄门监卢怀慎不久生病死了，去世前留下遗言向李隆基举荐宋璟、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四个人。他说这四个人有德有才。 李隆基颇为认可他举荐的这些人，为卢怀慎去世深感悲伤。 卢怀慎这人名如其人，为人胆小谨慎，才能有限。 但是他两袖清风、为官清廉，平时不私攒个人财产。 朝廷发给他的工资，他大部分都接济给了亲戚朋友。 往往到了冬天，他老婆没有钱买件棉袄御寒，挥着薄薄的袖子偷偷抹泪，他儿子没有饭吃，饿得坐在家里嗷嗷地哭个不停。 他的家也破烂不堪，屋顶漏雨，墙壁漏风。夏天热得屋里待不住，冬天屋里冷，穿墙贼风冻死人。 这哪里像在朝廷当到宰相的家庭？正史记载他家就是这样。 他病重的时候，宋璟、卢从愿去看望他。 宋璟一看，哎呀，只见他睡的柴草垫子很破旧，芦苇席子也破了边，缝着块旧布护着破席边子。 他家缺钱买不起竹编门帘，门口光秃秃的像缺了啥。缺了啥？缺了竹编门帘。 宋璟、卢从愿和卢怀慎相见时，卢怀慎拉着他俩的手，叹息着说： “好今皇上治理国家，不算不尽心尽力。 但坐享太平时间久了，慢慢懈怠放松，难免变的奢靡，将来必须有克谨克俭的人在一边提醒他。 盼两位为国运长久多用心了。” 没几天卢怀慎死了，给卢怀慎办丧事，家里没有钱可用，他妻子只会哀哀怨怨得哭。 只有一个苍老消瘦的老头儿是他亲戚，愿意把自己卖身给有钱人家当奴仆，换点钱给卢怀慎办丧事。 四门博士张晏，跟李隆基说： “卢怀慎家太难了，给他料理后事的钱都没有，这情况让人泪目。” 李隆基下诏赐给卢怀慎家绢帛一百匹，小米二百斛，用这些财产治丧。 下诏追赠他为荆州大都督，谥号“文成”。 升任尚书右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源乾曜刚当了宰相，姚崇就得了疟疾，他互冷互热地哆嗦，打摆子打得站不住，无力地躺在床上，又上不了班了，请假在家养病。 遇到军国大事，李隆基必令源乾曜去他姚崇家征求意见。 源乾曜奏事完全符合李隆基心意时，李隆基必然问： “你的想法是从姚崇那里得来的么？” 源乾曜回答说： “是我自己想的。” 李隆基就说： “你快去问问，看姚崇怎么想的。” 姚崇的家住在长安城外，离皇宫太远，上下班走很远的路。 姚崇就借住在罔极寺，离皇宫稍近些。 李隆基去探望姚崇，对他说： “你住在这寺庙里离禁宫也不近，大臣有事找你也不方便，你搬到四方馆住吧。” 姚崇说： “四方馆房屋豪华，又宽大又敞亮，我不敢去住。 再说那里存放官署文书，我这个常犯疟疾的病人去住不大合适。” 李隆基说： “我恨不得你住禁宫大内，可禁宫有规定不准许，四方馆那边你何必谦让推辞？” 姚崇这才搬家搬到四方馆。 姚崇离皇宫近便了，每天皇宫宦官前往问候他，御医负责给他治病，宫中尚食宦官负责给他送饭。 皇宫的人来来往往出入四方馆，一天到晚络绎不绝。 姚崇有三个儿子健在，大儿子姚彝，二儿子姚异，三儿子姚弈。他三个儿子名字，发音都是同音字“yi”。 不知道姚崇是不是真的廉洁不贪，他大儿子姚彝出任邓州刺史，曾收受贿赂。 紫微史赵诲，是姚崇亲信，因贪污受贿，事发后应该判刑处死。 姚崇得知要处死赵诲，急忙上奏章请求宽大处理。 姚崇心出于私心护短，涉嫌抗旨，李隆基非常生气和失望。 李隆基改判赵诲杖打脊背，流放岭南。 这些事发生后，姚崇自知李隆基对他的宠遇衰减，主动请求让出宰相职位，推荐了广州都督宋璟接替自己。 李隆基同意免去姚崇宰相职务，派内侍杨思勖去迎接宋璟进京。 宋璟应召离开广州，踏上回归长安的漫漫征途。 虽然和杨思勖一路同行，宋璟不和他交谈，不说一句巴结讨好他的话。 杨思勖平常深得李隆基宠信，回到长安后，杨思勖对李隆基说： “宋璟这个人很罕见，知道我是您最宠信的人，一路上不跟我说话。” 李隆基慨叹说： “他这个有文人风骨气节。” 李隆基格外器重宋璟的人品。授任宋璟为宰相，罢免了源乾曜宰相职务。 又任苏颋为同平章事。 苏颋和宋璟同心辅佐朝政。宋璟正直，不怕触怒皇帝、敢犯颜直谏。 有时李隆基不听宋璟的意见，苏颋随后向李隆基详解宋璟的意图，直到李隆基认可为止。 姚崇时推崇应变，宋璟推崇法治。 他整顿纲纪，任用能官，减轻税赋和刑罚，海内安宁，百姓富裕。 人们把姚崇宋璟并称，叫做“姚宋之治”。 他俩助成开元盛世，与贞观之治同为千年美谈。 太常卿姜皎，是李隆基的好朋友,大平公主被除掉，姜皎立过大功。 从那李隆基对姜皎特别恩宠。姜皎曾出入后宫，和李隆基的皇后皇妃坐在一张床上吃喝，还和她们一起打球斗鸡。 李隆基还赏赐给姜皎宫女和良马。 有一次，李隆基和姜皎在殿廷中欣赏一棵景观树，姜皎说： “这棵树真好看！” 李隆基说： “你既然那么喜欢，我吩咐人移栽到你家去就是。” 宋璟对李隆基说： “要保全功臣名节，不能过于恩宠放纵”。 李隆基颁诏旨说： “老朋友因为悠闲，得以自保安然。 姜皎应放归田园养养花、种种菜，勋爵封赏不变。” 开元八年，宋璟下令严禁质量低劣的钱币流通。 先发出太府钱二万缗，通用民间，又令官府各卖粟米十万石，回收集民间低劣钱币，收上来送少府销熔成铜汁改铸新币。 市面的上劣币减少。只有长江、淮河之间一带劣币还没有收缴上来，宋璟派监察御史萧隐之去清查，限期销毁。 萧隐之要求太严，操之过急，引发民众仇恨。 宋璟又嫉恶如仇，对贪官污吏处罚极为严厉。对已经犯罪的官吏,交御史台史从严审判，他因此得罪的人很多。 李隆基好看戏，曾在宫中设置左右教坊，排练表演戏曲，选乐工几百人，亲自教演，那些演员被称为皇帝的梨园弟子。 这时天气干旱，以乐舞戏谑为业的艺人打扮成凶神旱魃的模样，在李隆基面前舞蹈。 至此演员入戏，故意作向台词问答。 一个演员及对演旱魃的演员说： “天下百姓不喜欢你出现，你来了就会天下大旱！ 不受欢迎的你，你为什么这时出现？” 旱魃说：“是宋宰相让我来的。” 那个演员故意问旱魃： “宋宰相为什么让你来？” 旱魃说： “宰相严酷刑罚，狱中含冤的关押三百多人。 我不得不降旱灾来人间警示宰相的过错了！” 李隆基听他们这样说，开始怀疑宋璟执政重大失误，随后罢免了宋璟和苏颋。 李隆基又贬萧隐之的官职，不再禁用劣币。 改任源乾曜、张嘉贞为宰相。 张嘉贞曾任监察御史，担任过朔方节度使，仪表英俊，身材高大，言语温和，李隆基让他当副相。 没多久，姚崇生病去世，终年七十二岁。 姚崇不信佛教、道教，临终前嘱咐几个儿子： “我死后，不准像别人家一样，也搞请和尚道士念佛念经、超度祈福那一套。” 姚崇临终时还嘱咐几个儿子： “我当宰相几年，所说所做，都值得记载。 我死后墓志铭不是文学名家撰写，还不如不写。当今文章大师，首推张说。 他和我从来脾气不和，如果你们前往求他为我立传记写碑文，他必定推辞不写。 我传下一计，可在我灵牌前，陈设珍贵物品，等张说来吊奠。 他来祭拜时，如果遇到这些珍奇宝物，他连仔细看都不肯，着急离去，说明他心里记着前仇，这样很是可忧，你们兄弟几个赶紧别当官了，都回家乡种地去。 如果他逐件拿起来把玩，有爱不释手的意思，你们赶紧向他传达我的遗命，把这些宝物全部奉送给他。并且求他写一篇碑文，写得越快越好！ 待他撰写好碑文，立即把文字刻入石碑。并且你们记着把他为我写的碑文立即交给皇帝看。 我估计张说性情贪恋珍宝，足够让他一时昏头昏脑。 他做了这些事，事后想明白了必定后悔。 如果能像料想的那样，他在碑文中肯定美言赞扬我，他以后再想寻机报复，已经自相矛盾了。” 说完，姚崇眼睛一闭，不再说话。没几天就死了。 姚学的儿子姚彝等，治丧遍发讣告，摆设帐幔接受来人吊唁。 张说正任戍边防，入朝奏事，听说姚崇死了，顺便前往吊唁。 姚彝、姚异等按着父亲遗言，早把珍奇宝物摆列在牌位前。 张说入吊后，见到摆放的珍奇宝物，顿时触发他的爱好，不禁上前伸手扶摸这些流光溢彩的宝贝。 姚彝上前对张说说： “先父曾有遗言，同僚中如有肯写作碑文的，当即将这遗留的珍宝赠送。 您是当代文学家，如果您愿意写碑文，可是您又不喜欢这些珠玉珍宝，我们几个儿子就今后再想别的办法报答您。 这些东西可算是微不足道呢。” 张说想要这些宝贝，高兴地答应下来。 姚彝再拜称谢，并且请求张说从速写成。 张说说：“行。行。” 张说回去当天，就写成一篇词句优美给姚崇歌功颂德的碑文。 文稿刚写好，姚家人已把珍奇宝物送到张说府上。张说当即把文稿交付来人。 文稿拿回，姚彝雇来石匠，连夜赶工，把碑文一字一句镌刻在石碑上。 姚彝第二天就把碑文底稿呈送宫廷。 李隆基看完碑文底稿，极为赞赏地说： “张说好文笔！姚崇这样的贤相，不可没有这样的好文章颂扬。” 张说事后省悟，暗想：自己和姚崇有矛盾，为什么还写碑文褒扬赞美他？ 想到这里，张说连忙派人去索还原稿，来人只说： “前文草率，应该拿回再加修改。” 没想到派去索要文稿的使者回报说： “文稿已刻在了石碑上。并且交给皇上看了。” 张说跺着脚说： “这都是姚崇生前留下的计策！我一个活着的张说，反被已死的姚崇算计了！” 姚崇死后，李隆基赠他谥号“文献”，追赠太子太保。 姚崇的三个儿子姚彝、姚异、姚弈，都做官做到了公卿刺史。 第163章 后宫纷争 皇后王有荣始终没有生小孩。 李隆基生性好色又喜新厌旧，当上皇帝后和王皇后不怎么恩爱。 他只是觉得和她是患难夫妻，经历了甘苦与共的日子，不得不表示尊重，封她为皇后。 当时后宫有一个赵丽妃，出身卑微，是乐工的女儿，长得美丽动人且能歌善舞。 李隆基当潞州别驾时，迎娶了赵妃，对她特别宠爱。李隆基即位后，她被册封为丽妃。 赵丽妃生的儿子李瑛，在开元三年，被立为皇太子。 李隆基共有30个儿子。称帝前生了八个： 大儿子李琮，母亲李华妃 。 二儿子李瑛 ，母亲赵丽妃 。 三儿子李亨，母亲杨贵嫔。（以后李亨当了皇帝） 四儿子李琰 ，母亲钱妃。 五儿子李瑶，母亲皇甫德仪 。 六儿子李琬，母亲刘华妃。 七儿子早早夭折了。 八儿子李琚，母亲刘才人。 李隆基称帝后生了22个儿子，分别是： 李一、李璲、李璈、李敏、李璘、李瑁、李玢、李琦、李环、李瑝、李玼、李珪、李珙、李瑱、李璇、李璥等。 李隆基给儿子起名，几乎都有王子旁。后来当了皇帝的李亨，曾叫李玙，也带王子旁。 李隆基即位后，选武攸止的女儿入宫。 这位武家女儿生得聪明妩媚，据说脸若杏花白、腮若桃花红，长得和年轻时的武则天一模一样。 她入宫时只有十四岁，就懂得男女那事，李隆基对她特别爱怜，一段时间和她形影不离，整天粘在一起。 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都被她比下去了。 李隆基贪图新鲜，前面的嫔妃渐渐失宠，封这个新来的武家女儿为武惠妃。 武惠妃恃宠骄狂，不把赵丽妃她们放在眼里，拜见正宫王皇后，也是勉强应付一下。 王皇后看不下去，当面训斥武惠妃举止失礼。 武惠妃暗怀忿恨，跑到李隆基面前撒娇卖萌诉委屈，哭着说： “王皇后欺负我是新来的，骂我骂得最狠！ 她就是个悍妇！没有皇后的样子，见到她我就心慌害怕。” 李隆基正在疼爱武惠妃，容不得王皇后得罪他的心爱美人儿。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正宫，大声责骂王皇后： “你摆皇后的臭架子！骂这个训那个！哪有皇后的样子？ 没有当皇后的胸襟就别当了！” 王皇后哭着说： “妾不过是得罪了你的宠妃，并没有得罪陛下你！ 就算陛下不念结发旧情，你还不记得我父亲阿忠当年给你做的那碗生日面条么？” （阿忠是王仁皎乳名。他女儿也能喊他乳名，唐朝时并不介意儿女喊父母小名） 李隆基听到她这样说，一下子唤醒了良心，怒气全消了。 原来武则天执政时的长寿二年（693年），李隆基虚岁才9岁，被封为临淄王。 当时渭南有个叫王仁皎的地方官，把女儿王有荣嫁给了李隆基，王有荣就是如今的王皇后。 李隆基那年9岁生日，是在岳父王仁皎家里过的。 王仁皎有个毛病好赌博，他光输不赢，家里的钱财都输光了。 为了让女婿的过一个好生日，王仁皎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平时舍不得穿的紫色衣服卖给了人家，换来了用石磨细磨的面粉，给李隆基做了一碗好吃的生日面条。 这件事让李隆基一辈子忘不下。 武惠妃天天想夺取王有荣的皇后地位。 王皇后不生小孩，武惠妃想：只要我生下一个男孩，就能当上皇后了。 她整天祈祷神佛，求神佛赐她龙子。果然雨露有灵，红潮不至，已经有了身孕。 十月孕育，瓜熟蒂落。生下一个儿子。 小孩儿长得精致，很像他娘那样的俊俏模样。 武惠妃喜出望外，李隆基也十分得意，发动群臣给新生儿起名叫李一，就是天下第一好儿子呀。（是不是叫李天一更好？） 没想到这宝贝蛋儿精心养育了一年多，夭折了（死了）。 李隆基非常悲痛，追封这死去的小宝贝蛋儿为“悼王”。哀悼的“悼”，李隆基心里痛悼。 随后武惠妃又怀有身孕，这回格外小心，人参黄芩什么的，不知熬了喝了多少服，待到呱呱坠地，又是一个男孩儿。 这男婴长得俊秀还胖乎乎的，就像工笔国画中的完美男孩。 男孩儿两腮丰满、前额宽广，是长寿之相。李隆基给他起名叫李敏。 没想到养到刚满一周岁多一点，得了无药可治的病，呜呼哀哉没了。 李隆基心里悲痛，追封李敏为哀王。哀王是悲哀的“哀”啊。 这两个男孩儿来到人间，又匆匆回到阴间，就是来人间走一趟，让李隆基伤心的。 不久武惠妃又生一个女儿，女娃长得那眉眼、那嘴、那鼻子、异常精巧好看。李隆基满心喜爱，盯着她半晌看不够。可叹几个月又夭折了。 李隆基追封她为“上仙公主”。她是小仙女下凡又回去了。 到武惠妃第四次怀孕，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李瑁。 这回李隆基和武惠妃喜悦里带着一半儿忧愁。都害怕养不大，养着养着就没了，跟以前一样。 李隆基他嫂子、宋王李成器的妻子元氏入宫贺喜，见李隆基满脸愁容就问： “陛下喜得贵子，应该高兴。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 李隆基说： “以前惠妃生了三个孩子都没能活下来，担心这个也养不大。” 元氏说： “我有个办法，把孩子抱到我们家，我替她抚养，我自己也生了一个孩子吃着奶呢，乳汁可喂养两个婴儿。” 李隆基大喜，武惠妃也赞成。 这时宋王李成器改名叫李宪，被封为宁王。李宪家的住宅很有些破旧，但不影响哺育孩子。 武惠妃抱着婴儿送到宁王府，改由元氏为他哺乳。 元氏待他像亲生的一个样，后来孩子长大了，封为寿王。（他就是后来杨玉环的第一任丈夫）。 不久武惠妃又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叫李琦，女儿为咸宜公主、太华公主。他们都无病无灾养大了。 武惠她有了俩儿子俩女儿，越发骄纵蛮横，和王皇后水火不容。 她时常在李隆基面前，搬弄些是非，编造些王皇后的罪错。 李隆基被她迷住了，禁不住枕边风不停地吹，听得多了，李隆基心里又懑又怒，又要废黜王皇后。 李隆基偶然想起老朋友姜皎，废后这事没法跟别人说，跟他商量总行啊。 于是又召姜皎来长安，让他担任秘书监，和他商量废后的事。 姜皎说： “王皇后稳重朴实守妇德，没有大的过错。 陛下非要废她，只好把她没有生育这件事当过错，堵住大家的嘴。” 李隆基觉得也只能这样。 姜皎这人不知道守口如瓶，为人应该避免嘴巴太松惹出祸来。 他竟然对同事们把李隆基和他密商废后的事抖落了出去。结果口口相传，满朝廷的人都知道了。 李隆基恨姜皎嘴上没有把门的，大为恼怒，严厉训斥了他。 张嘉贞迎合皇上的意图，弹劾姜皎说： “姜皎泄露机密，构成犯罪。请求惩治他。” 李隆基惩罚姜皎，令刑吏在朝堂上当众打他六十杖，再发配钦州。 姜皎心里又悔又恨，走到半路上，离奇的病死了。 王皇后也知道了要废她的消息，内心惶恐不安。 她积德行善，善待宫人，除了武惠妃，后宫的人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 知道后宫的人提起王皇后人人夸赞，李隆基也心里犯了犹豫，废后的事又拖了两年。 第164章 王皇后进冷宫 太子詹事王守一跟王皇后是双胞胎兄妹。 当年王守一刚刚来到人间时，比王有荣皇后早出生了一小会，王皇后得喊他一辈子哥哥。 王守一常为胞妹王皇后着急想办法。他听到姜皎传言，皇帝要废王皇后，只是因为她没有生育。 王守一想：如果王皇后生下一个男孩，便可避免被废黜。于是他今天去求神，明日去拜佛。 他请僧人明悟给想办法，明悟法师乘机迎合他的心思，说： “皇后应祭拜南斗星、北斗星，取霹雳木刻上天地文、皇上名字，让皇后佩带在身上，就能生小孩。 这样做王皇后今后还能像武则天那样成就皇帝位。” 王守一喜得秘诀，急忙告知王皇后。王皇后心急犯糊涂，当即照着要求去做。 这时有人把这事儿告知了武惠妃，武惠妃得着惩治王皇后的机会了，便去告诉了李隆基。 武惠妃对李隆基说： “王皇后太恶毒了。她把陛下的名讳写在木牌上，用神巫邪术咒害您。” 李隆基听了大怒，突然闯入中宫，往王身后身上一搜，果然发现写着自己名字的腰牌。 王皇后有口难辩，无可奈何地说： “这是王守一告诉我的，只是为了求神灵赐给我儿子。” 李隆基早想废后，苦于没有理由。这次有了证据了，哪管什么真假，也不听解释。李隆基在712年7月，颁布诏旨说： “皇后王氏，天命不护佑，只开花不结果，不能上承宗庙，不能母仪天下，决定废为庶人。” 王守一从幼年时，就是李隆基的铁哥们。 他俩从童年一起打闹玩耍，到后来李隆基发动除掉韦氏唐隆政变，除掉太平公主的先天政变，王守一尽心出力帮李隆基成事儿。 那时当妻舅哥的王守一和妹夫李隆基是命运共同体，保住李隆基就是保住他自己的命，哪敢不尽力？ 如今时过境迁，王守一在劫难逃，李隆基因他迷信邪术蛊惑皇后，先把他贬为柳州司马，上任途中刚走到蓝田驿站，又来了一道赐死诏旨，王守一在驿站里自尽身亡。 王皇后被贬入冷宫，日子过得异常凄苦，仅仅过了三个月，她带着满腹哀怨和对丈夫的深深失望，病死在冷宫中。 后宫众人怀念王皇后恩德，大家都很悲痛。 李隆基听到后宫宫人一片哀痛地哭泣声，也感到懊悔，以一品礼仪给王皇后举行葬礼。 武惠妃陷害死王皇后，就盼着把自己立为皇后。 李隆基也有这样的意思，令群臣商议。 御史史潘好礼上书劝理阻说： “我听说天下公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儿子不复仇，是不允许的。 陛下的母亲窦皇后是被武太后害死的，武惠妃是武太后的侄孙女。 陛下要立武惠妃为后，怎么面对天下忠义之士？ 武惠妃的伯父是武三思，武惠妃的叔叔是武延秀，他俩都祸乱朝廷，为天下人愤恨。 天气再热太阳再毒辣，不能在有毒的树底下乖凉，口渴再厉害也不去喝盗泉里的水，老百娃都能做到这样。 如今太子李瑛不是武惠妃所生，她当皇后也名分不正。 武惠妃自己也有儿子，一旦立惠妃为皇后，恐怕她会出于私心，引起太子储位不安。” 李隆基此时还没有昏头昏脑，且朝中宰相也一致反对，武惠妃想当皇后，成了痴心妄想。 从群臣到百姓害怕她成为皇后，成为武则天第二。 武则天当年几乎杀绝李氏皇室子弟，任用酷吏凭空捏造罪名滥杀好人那些事，人们想想都后背发凉。 这时李隆基已经有了奢侈心，渐渐变得好大喜功。 宰相张嘉贞他弟弟犯了贪污罪，张嘉贞受到牵连，被贬为幽州刺史。 撤了张嘉贞，宰相位空缺。张说被李隆基从朔方召回，再次任命他为宰相。 张说为迎合李隆基，建议去泰山封禅。 李隆基去遥远的泰山封禅，一来一回奔波在路途上，得花费几个月时间。 （唐朝最先进的陆地交通工具是奔马和马车，和今天的我们相比，他们在旅途走得很慢。 今天看来去趟泰山，耗费几个月不可思议，当时就那样。 我说那时马拉的车最先进也没错，因为它比那时的驴拉车、牛拉车、骆驼拉车还快得多。 一千多年前唐朝没有今天的一日几千里的高铁、飞机、汽车。） 皇帝离京这么长时间，突厥趁机会入侵怎么办？ 李隆基采纳兵部部中裴光庭建议，派中书省袁振，前往抚慰突厥毗伽可汗，征召突厥大臣，一起跟随唐朝皇帝上泰山。 毗伽可汗在大帐篷中，让人把烤羊腿、烤鹿肉摆了一桌子，用大碗喝酒，招待唐朝使者袁振。 毗伽可汗一脸威严地坐在上位，气势咄咄逼人地对袁振说： “吐蕃是些狗杂种，奚契丹是我们突厥的奴隶，凭什么他们能迎娶大唐公主？ 可是我国一次次求婚，不见大唐批准，这是什么意思？” 袁振说： “你们的想法我可以代为向皇帝奏请。” 突厥派阿史德去长安进贡提亲，并跟随李隆基去爬泰山。 李隆基先到达洛阳，把洛阳作为中途休整站和封禅物资筹集站。 备齐车马銮驾，开元十三年十一月启程。 文武百官及外国使者随行 ，有关部门负责备齐了祭祀贡品，全牛、全猪、全羊、装在瓷坛子里的美酒等。 出行队伍绵延一百里，沿途百姓夹道围观。 李隆基到达泰山，亲自祭祀昊天上帝。 （上帝一词不是西方人发明专属词汇，是中国人先叫起来的） 李隆基令宰相祭祀三皇五帝百神于泰山脚下。 第二天，祭祀土地大神在社首坛。 天生万物，地载万物。先敬天，后敬地，天地有序。 第三天，李隆基在御驾帐幄内接受朝拜，宣布大赦天下，封泰山神为天齐王。 “天齐王”是说泰山神和天一样高。既然和天一样高，哪敢不敬泰山神？ 封禅泰山这几天，宰相张说确实忙得慌。 他领着宰相府一帮官员们，办理调度物品供应，是泰山封禅后勤保障总指挥。 几千人扎堆在泰山脚下，吃喝拉撒睡，后勤保障安排好了也不容易。 封禅完毕，李隆基嘉赏官员。只赏高官，不赏低级官吏。低级官儿人多，赏不过来。 中书舍人张九龄（他也是唐朝诗人，唐诗三百首有他写的诗），劝谏皇上别只赏高官，皇上不听。 几千护从兵士，只得了名义上的记功一次（精神鼓励），不发分任何物品。兵士都有怨言，精神鼓励他们不稀罕。 财政上缺钱开支，何必铺张花钱封泰山呀。 李隆基回到长安，也知道国库里缺钱。 掌管财政的大臣宇文融是户部侍郎，他负责从百姓中搜刮粮食和钱。 不管老百姓能活不能活，宇文融一年多收了铜钱七百万缗。 他怎么能搜刮这么多钱入库，真有本事！李隆基觉得宇文融是奇才，大加宠信，专门请他吃了酒席。 张说对老百姓心不狠，暗暗限制宇文融这样胡来。 遇到宇文融冒出鬼主意、想出鬼点子搜刮百姓，张说就阻止他。 你不让我多收钱，我怎么邀功？宇文融勾连御史中丞李林甫，一起向李隆基弹劾张说： “张说召用江湖术士，营私受贿，应立即罢免。” 李隆基令源相曜： “告诉御史台（总监察部）彻查张说。” 源相曜曾上奏劝阻不要劳民伤财去泰山封禅，张说鼓动李隆基去泰山，两人起了矛盾，相互不对付，源相曜恨不得张说倒霉，就对李隆基说： “张说这人放纵不检点，行迹可疑。” 李隆基吩咐高力士： “你去张说家里看看什么情况。” 张说知道有人弹劾他，当时害怕极了，见高力士来他家查看，故意把头发弄得松散蓬乱，脸上抹了灰脏兮兮的，跪在铺地柴草上请罪： “高将军救救我呀，我活不成了哇！” 一边哀求，一边悄悄给高力士送了珍宝。 但凡品行不好的太监，他净了身，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了。他没法好色了，他就贪财。 他认为，钱财是水，人是鱼。鱼活在水里悠然自得，人活在用不完的钱财里滋润快活。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才算两不相欠。 高力士得了好处，回去对李隆基说： “啊呀，那些人告发不实，陛下。 张说家里，除了四面有墙，家里穷得啥也没有。 他日子清贫，清水煮粗米，菜盘子里盛的是粗菜。 饭菜粗劣难下咽，划得喉咙疼哩。 为国操劳自守清贫，这样的好官不应罢他官职。” 李隆基于是决定让御史台别查张说了，改任张说为集贤院学士，负责编修国史。 编国史的是个清水衙门，一般神志正常的人，不至于给编国史的送礼，请求他们把自己的生平事迹写得好一些。 李隆基虽然不让张说参与国政了，仍然器重他。遇到大事，往往对身边宦官说： “你去国史馆把张说叫声，参加商议。” 这时吐蕃（今西藏）使臣来长安，给李隆基呈送上吐蕃国书。 国书里介绍他们那边的地理历史，风土人情啥的，用来代替每年向唐朝进贡金银珍宝等国礼。 李隆基很不高兴，这算啥呀，就是一本书，全是藏文，还看不懂。没送来国礼，太轻视大唐了。不缺你们那点东西，要的是尊重。 李隆基当面没有羞辱吐蕃使者，退朝后心里打算发兵攻打他们，觉得国力比他们强就脾气大。 左丞相源乾曜，朝着皇帝唯唯喏喏、好好是是还行，拿主意担责任的事他可不敢。 新任宰相李元铉、杜暹，只知道洁身自好，守住清白不贪。 他俩态度是：边塞征战，输赢关系国运，俺们不懂也不乱拿主意。 李隆基对宦官说： “你去把张说叫来。” 张说应召前来，对李隆基说： “吐蕃轻视大唐，傲慢失礼，按说应该揍它。 但是近十年咱和吐蕃几乎年年开战。 甘州、凉州、河州、郭州那一带，净顾着打仗了，没有心思搞建设，看上去破旧不堪的，和内地大不一样了。 请陛下大度包容，暂且宽待吐蕃，等到边境生产生活恢复，养足精神和锐气，再发兵攻打他们也不晚。” 李隆基听了很不高兴，淡淡地说： “我知道了。等朕和王君埦商议，再做决定。” 张说觉得再继续硬劝很不自然了，磕了头就走了出来。 张说走到宫外，迎头遇见源乾曜。 张说赶忙对他说： “王君埦有勇无谋，立功心切，如果让他参与商量边境的事，他必定主张出兵。 我跟皇帝说了不管用，只担心战端一开，劳累死伤兵士，又花费钱财没数。 王君埦能发不能收，他自误事小，他误国误民呢。 你快去劝劝皇上吧，这仗打不得！” 源乾曜含糊答应。 第165章 挫败吐蕃 王君埦是瓜州（在今甘肃）人氏，给右卫将军郭知运当部下。 郭知运和王君埦是同乡，他把这个小老乡当成心腹培养。 王君埦一次次立战功，升为右卫副将。 郭知运屯兵驻扎河陇地区（今甘肃西部)，以智勇双全扬名，戎狭外夷都怕他。 开元九年，郭知运生病死在军营中。 李隆基命王君埦接替郭知运，继任陇右节度使。 李隆基想攻打吐蕃，召他入朝商议。 （那时没有手机电话，派人传送书信耗时费力，效率低下，复杂的事儿只能见面谈） 果然不出张说所料，他一回来，就主张发兵打吐蕃。 （行伍出身的血性武将，遇事多主战，心里只想着打赢敌人，较少考虑发动战争带来的社会影响。） 李隆基说： “西征吐蕃，朕全权托付给你，你回去细心准备，选择时机，出兵攻打就是。” 王君埦回到军营驻地，开始下令集结远近各支边防部队， 约定时间准备出战。 吐蕃侦察兵报告吐蕃将领： 唐军部队大批集结，定好了出战日期，要打我们了。 你要来打我，我还不如先发制人先动手打你呢。吐蕃先派一支部队，由将军悉诺逻带领，进犯大斗拨谷，进攻甘州（今甘肃张掖）。 吐蕃军队放火烧毁甘州一带村庄，抢走了人口和牲畜。 吐蕃军队犯下兽行，唐军将士忍不了，纷纷请求出战报仇。 王君埦管控部下激愤情绪，暂时不出战，规避吐蕃进攻锋芒。 这时下了一场大雪，冰封大地，雪飘万里，一片冰天雪地。气温断崖式骤降，天气一下子从深秋跌到寒冬。 吐蕃兵穿的衣服不够厚实暖和，冻得受不了，纷纷要求回去更换暖衣。 他们翻越积石山（祁连山支脉），顺着山路往回走。 王君埦对部下将士说：“现在可以打他们了！” 下令开始集合部队展开追袭，令秦州都督张景顺为先锋，王君埦自领中军紧随其后。 王君埦的妻子夏氏，也很勇猛，她身披铠甲，手持长杆大刀，负责指挥后援部队。 唐军经过长途跋涉，一路进军到青海，将士们踏着结冰的青海湖面，继续往西走。 唐军望见前面有骆驼拉着木轮货车的车队，车上装载粮食和马料。 唐军兵士喊：“追上他们了！” 前锋将领张景顺知道这是吐蕃回撤军队后面的辎重运输部队，他们走得慢，落在了最后面。 张景顺命令唐军：“追上去，消灭他们！” 当即一鼓作气，追击掩杀过去。 吐蕃辎重部队兵士多半是作战不中用的年老的、瘦弱的劣质兵。 他们没有作战能力，也就是驱赶骆驼，照看粮草还行。 唐军和他们一经交战，吐蕃兵像遇到突然袭击的一群藏羚羊一样，轰的一下子都逃散了，不大一会都跑得没影儿。打仗是不行，跑得足够快。 所有骆驼运输车全被唐军缴获。 唐军继续追赶吐蕃主战部队，吐蕃部队已翻越冰雪皑皑的大非山。 唐军中军部队赶上来，王君埦望着白雪覆盖的山峰，望山兴叹地说： “不宜再穷追了，算是胜利回师吧。” 一经返回，王君埦赶忙向李隆基汇报打了大胜仗。 那时信息获取手段落后，唐军总统帅李隆基不知道前方作战实际输赢，完全听信王君埦虚报战绩。 （今天太空有侦察卫星，战场输赢看卫星高分辨图片一目了然，前方将领没法虚报战绩了。） （王君埦部队这次实际没有消灭几个敌人，吐蕃没被打疼。） 得到王君埦夸大虚报，李隆基大喜，加封王君埦为大将军。 加恩封授王君埦他老爹为少府监，特许不用他真正去官署上班，可以安心坐在家里领工资拿空饷。 王君埦的老婆夏氏被王君埦夸成勇猛善战，李隆基加封她为“武威夫人”。 李隆基在皇宫广达楼上摆没酒席，桌子上摆着大盆炖羊炖鸡，专门招待王君埦夫妇。 酒足饭饱，李隆基赏赐他俩黄金丝绸，赏赐得太多了，他俩扛不动。 王君埦虚报战功，打脸的报应来得真快。 王君埦夫妇谢恩辞别，回到边塞驻地，得知吐蕃将领悉诺逻领吐蕃兵又杀回来了。 吐蕃军队攻占了瓜州，毁坏了瓜州城墙，捉走了瓜州刺史田元献。 最让王君埦急火攻心的是，吐蕃军队捉走了王君埦他亲爹王寿，坐在家里领工资也不长久就被捉走。 吐蕃军队兵分两路攻打玉门关和常乐县。 常乐县令贾师顺，登上常乐城墙领唐兵坚守，吐蕃将领莽布及在城下喊话： “贾师顺，你守不住！赶快打开城门投降！” 贾师顺想：我是大唐朝廷命官，怎么可能投降你们吐蕃蛮夷？ 你尽管胡咧咧，我用弓箭跟你说话！ 贾师顺命令兵士，用架在城墙上的大型强力弓弩木制弓箭发射车，居高临下瞄准敌人将领，发射长杆大箭，射死吐蕃将领多人。 莽布支发现，唐军大箭瞄了准，专门射死吐蕃军队中当官的。再围攻下去，自己也要被射死了。 常乐城实在攻不下来，莽布支只好撤兵退去。 王君埦得知常乐城没有危险了，急忙率军队去增援玉门关。 悉诺逻故意放回被他俘虏的唐兵，回来捎话给王君埦： “王将军你不是忠勇报国么？为什么不同我们吐蕃决战？” 王君埦想：我亲爹还在你们吐蕃军队手里呢，我哪敢没有顾忌，派兵向你们冲杀？ 王君埦登楼城往西望，只望见一片群山云天苍茫，望不见他亲爹身在何方。 茫然西望暮云愁， 牵挂亲爹泪交流。 孝顺父母天经地义，想起亲爹在敌人手里，王君埦挥泪如雨。 悉诺逻出兵时间很长，粮食快吃光了，王君埦又不肯发兵决战，悉诺逻只好退兵。 退兵时当然还忘不了押着王君埦他爹一起回西藏，青藏高原高海拔缺氧，他爹喘口气都憋得慌。 西突厥别部突骑施，向来跟突厥默啜部有世仇。 突骑施部落的一个头目苏禄，善于抚慰民众,受到拥戴。 苏禄得知默啜死了，集结部众三十万人，再次称雄西域，自己当可汗。 开元年间，苏禄派使者来长安。李隆基封授苏禄为右武卫大将军，又封他为“忠顺可汗”。忠顺就是他又忠又顺。 （主动归顺的，唐朝都拉拢善待） 李隆基把唐朝藩将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封成“交河公主”，许诺把“交河公主”嫁给苏禄。 监察御史杜暹因调查案件到了突骑施部落里。 突骑施人想：朝廷来人查案查到这里，这是自己部落的人犯事了，得赶紧花钱送礼摆平呀。 突骑施人向杜暹赠送黄金，说： “请杜大人收下我们的心意，得帮我们消除灾祸呢。 天高地偏皇帝远，您受贿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皇帝永远不知道呢。” 杜暹说： “抬头三尺有神明，看遍人间苟苟营。我不能收礼枉法，把你们的黄金拿回去！” 杜暹随从一看就急了，把杜暹叫到一边悄悄说： “杜大人，别忘了您现在在突骑施人地盘上，不能生硬拒绝，得罪了他们啊。 您驳了他们的盛情，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呢。 他们做做手脚，在你的饭菜里下毒，说是您查案生病死在了这里，您就白白冤死了。 一旦那样了，您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去主持正义么？” 杜暹想了想，也是。返身对送礼的人说： “我又想了想，还是收下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来人走后，杜暹让随从在自己住的帐篷里地面上挖个土坑，把黄金掩埋在地下。 调查任务完成，杜暹他们离开突骑施部落后，杜暹写信告诉突骑施人： “你们送的黄金，我没有接收，就在帐篷内地下埋藏着，你们自己再取回去吧。” 突骑施人很惊异，立即派人越过沙漠追赶杜暹一行人。 追一路黄沙漫漫，不见人影， 没能追上。 后来安西都护府缺个都护，有人向李隆基推荐说： “让杜暹去吧。他在突骑施部落查过案，熟悉那儿的事”。 726年，杜暹出任安西都护。 这时，大唐“交河公主”已经嫁给突骑施苏禄可汗。 交河公主派苏禄手下副将领人赶着一千匹马，到安西城去卖马换钱。 交河公主又派使者向杜暹传达公主令，要求杜暹对这次卖马提供协调帮助。 杜暹听使者念完交河公主令，勃然大怒： “交河公主，她算什么公主？ 她不过是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在什么资格向我发号施令！” 杜暹命令卫士用棍子打使者，然后扣留使者。 赶上下了一场大雪，安西城街上冻得不见行人。 一千匹马没有卖掉，没卖就没卖吧，还全都站在刺骨寒风里挨饿，白白冻死了。 这损失大了，苏禄大怒，当下联络吐蕃，劝说吐蕃一起攻打唐朝安西四镇。 这时杜暹正好回长安见李隆基汇报工作去了。由赵颐贞代任安西都护，赵颐贞领兵据城自守。 有城墙的坚城唐军能守住，没有围墙的村庄守不住。 安西辖地众多村庄里的百姓、牲畜和财产物品，全被苏禄领突厥兵抢劫一空。 只剩一座赵颐贞领兵坚守的安西城安然无恙。 不久，苏禄听说杜暹当了唐朝宰相，才逐渐把军队撤走，吐蕃军队也收兵自回。 王君埦他爹被吐蕃兵士虐待死了，王君埦想给他爹报仇，听说吐蕃军队回撤，赶忙领骑兵四千人，一路疾驰赶往肃州，追击吐蕃军队。 到了肃州一看，吐蕃军队早已走远了。 王君埦极为沮丧，大骂： “吐蕃狗种！我与你们不同戴天！” 骂也没用，王君埦失望地决定领骑兵队伍返回。 往回走骑兵部队后队改成前队，成一字长蛇阵回撤。这样领兵前来的王君埦，返程时在军队最后面。 王君埦骑马走到甘州南巩笔驿站，总觉得四周没有敌人，天下太平不用防备。 这时海州司马护输领了一队人马，突然冲入驿馆，目标明确地直扑王君埦。 王君埦正在吃饭，毫无防备，竟被护输上前一刀刺死。 他们这群人得手后，七手八脚把王君埦尸身驮绑在马背上，像刮了一阵旋风般飞速逃去。 王君埦的部下吃惊地看着自己的首领被杀，回过神来，纷纷上马追击那帮刺客，成功把王君埦尸身夺回。 王君埦为什么意外被杀呢？ 原来凉州一带，回纥、契苾、思结、浑四个部落少数民族，杂居成一个突厥部族。 回纥酋长承宗，任瀚海都督。 契苾酋长承明，任贺兰都督。 思结酋长归国、任卢山都督。 浑部酋长大得，任皋兰都督。 王君埦担任河陇节度使，四个都督都受他领导。 四位都督多次和王君埦发生矛盾，王君埦心有气恨，竟然对李隆基诬告说： “他们四个部落都想叛乱”。 李隆基听信王君埦的，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李隆基立即下诏令： 承宗、承明、归国、大得四位部落酋长，图谋反叛，国法不容，着即判罪流放岭南。 就因为王君埦诬告，他们四人一起倒了霉。后来继任的瀚河都督护输，本是承宗部下。 为了给承宗报仇，护输领一队人马，刺杀了王君埦。王君埦被杀，是他自己作恶的造成的。 人的舌头虽软，可它是杀人利器。它动来动去进谗言，可以害死人。也可以把自己害死。 李隆基听说王君埦死了，很是痛惜。 王君埦没了，李隆基任命大将军李祎，为朔方节度使，令萧嵩为河西节度副使，他们互相援应，防备吐蕃入侵。 萧嵩引荐裴宽、牛仙客为判官，同掌河西军政。 萧嵩又奏请李隆基调来张守珪为瓜州剂史，重修被吐蕃军队毁坏的瓜州城墙。 垒墙的脚手架刚刚立起去，墙还没顾上垒呢，吐蕃军队突然杀过来了。 城中百姓和兵士，吓得脸色蜡黄，连抵抗的斗志都吓没了，呆立在那里。 这时刺史张守珪正在一段没有被吐蕃兵拆毁城楼上，突然出现了吐蕃兵入侵，张守珪临危不乱，装作在喝茶弹琴，故意高声谈笑。 吐蕃将领一看，怀疑城中有埋伏，立即下令撤兵。 这时张守珪才下令集合部队，组织唐军奋勇反击。 唐军追击一路，斩杀吐蕃兵七百人，其他吐蕃兵抱头鼠窜逃走了。 王守珪下令修复了城墙和街市,张贴告示，招抚逃离的百姓回城。 告示上说： 逃难的乡里乡亲们啊，你们都回来安心过日子吧。 城墙修好了，瓜州城留驻重兵保护，有我张守珪在，管保乡亲们都安全。 瓜州重新变成繁荣昌盛的边塞重镇，朝廷提升瓜州管理级别，设立瓜州都督府，张守珪任大都督。 萧嵩又施行反间计，放出风声，说吐蕃将领悉诺逻和唐朝守将私下通谋。 吐蕃赞普弃隶缩赞信以为真，把悉诺逻诱骗到拉萨，把他砍了头。 悉诺逻是吐蕃名将，他被杀了，吐蕃兵士气沮丧。 后来，河西节度使萧嵩和陇右节度使张忠亮在渴波谷大破吐蕃兵，进占大莫门城。 金吾将杜宾客，又在祈连城下，打败吐蕃军队，活捉吐蕃将领。 瓜州都督张守珪，沙州刺史贾师顺，又打败了吐蕃大同军。 信安王李祎乘着唐军得胜气势，攻克石堡城。 石堡城在河右要冲，四面悬崖峭壁，非常坚固。 以前被吐蕃占领，留重兵把守，并多次侵犯河西。 李祎出兵收复石堡城后，屯兵军事要地，开拓收复国土一千里。 吐蕃不敢近前，河陇地区安定下来。 各位将领都暴揍了吐蕃，仗打得扬眉又吐气，李隆基大喜。 吐蕃总是吃败仗，彻底被打怕了。吐蕃赞普上表书向李隆基谢罪，请求世世代代友好。 吐蕃求和，李隆基还不肯准许。李隆基此时的尊严是前线将士打出来的。 有大臣对李隆基说： “这时候，答应同和吐蕃友好，可以息除边患了。咱答应了吧。” 李隆基命皇甫惟明和张元方出使吐蕃，捎皇帝口信给金城公主，让她说服吐蕃归附唐朝。 弃隶缩赞厚待唐使,又派使者悉腊,随皇甫惟明来长安。 悉腊送上吐蕃请求世代友好的誓言书，进献吐蕃土特产和珍贵宝物。 金城公主请求唐朝“娘家人”送给她《春秋》、《礼记》正版书，用中原文化教化吐蕃。 李隆基准许。 唐朝廷有关部门和吐蕃谈判划定边界。商定以赤岭为界。这时是开元二十年。 第166章 宇文融、王毛仲 李隆基罢免源乾曜、杜暹两位宰相，改任宇文融、裴光庭为新宰相。 李隆基时，全国户籍很不准确。 很多百姓为了逃避赋税，从自己家乡逃离，他们的户籍在当地官府登记簿上就除名了。 他们全家老少跑到外地，给外地的豪强地主家种地。 逃来的农户是黑户，不用交赋税。 外地豪强地主把他们当地逃走农民抛弃的土地霸占来，雇佣这些外来农民来耕种。 这样等于种地农民从本村本土逃走，彼此互换着种地，农民和地主都逃避了官府赋税。 登记在册的户口在减少，赋税也在减少，国库缺钱用，李隆基很头疼。 宇文融想出一个办法，请求在全国清查户口，查出逃亡人家的户口和豪强地主多出的农田，让他们补交赋税，增加国库收入。 这个办法实行，每年多搜刮上来不少钱财，宇文融受到李隆基宠信。 宇文融为了敛财，全国广设领“扩地使”，被查住补交赋税的农民和地主们都怨恨他。 宇文融觉得自己为国立功，时常夸耀自己的才能。 他对身边的人说： “我当宰相几个月，能让国库里的铜钱和粮食满得装不下。” 他的办法推行了两三个月，已是怨声载道，从朝廷官员到平民百姓，都对他很愤恨。他做的这事，只有皇帝一个人高兴，其余的人都很不高兴。 宇文融还嫉妒建立功勋和有才能的人。 信安王李祎多次立下战功，受到皇帝恩宠，宇文融暗怀嫉妒，趁李祎从边关回朝廷述职，宇文融指使御史李寅写奏章弹劾他。 李寅的弹劾奏章还在修改草稿，没来得及递上去，已经走漏了风声。 李祎急忙入宫见李隆基，说： “宇文融见我多次立战功很生气，指责我领兵作战，耗费国库钱粮，安排御史写了奏章弹劾我呢。” 李隆基听了半信半疑： “竟有这样的事么？” 第二天，李寅按宇文融的吩咐写好了奏章，上朝时呈送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见李袆说得是事实，立刻龙颜大怒。 当即传诏： 免去宇文融宰相职务。贬他为汝州刺史。 撤去李寅官职。 过了不久，国库的钱不够开支了，李隆基又思念宇文融，打算再次召他回来，让他继续当朝廷的“搂钱爬子”。 还没等到下诏召他，宰相裴光廷已经举报宇文融的儿子贪污。 一年后，司农少卿蒋岑揭发宇文融在汝州贪污官府利息钱过万，给事中冯绍烈调查宇文融贪污属实。 李隆基下诏： 宇文融撤职查罪，判罪流放崖州。 宇文融被押解着路过广州，他说自己病得厉害，拖延着不肯往前走了。 广州都督狄仁忠斥责他说： “你不用没病装病吓得不肯上路，海南岛上能养活人命，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宇文融被训斥得惶恐不安上了路，在路上就真的病重死了，原来他说有病真不是假装的。 将军王毛仲，在剿灭韦氏和太平公主时立了大功，李隆基一次次升他官职。加封他至霍国公，兼开封府仪同三司。 王毛仲还是个孩子时，他爹犯了罪，官府没收了他们家产，他们全家被惩罚为官奴。 王毛仲被分到当时的临淄王李隆基家里当了普通家奴。 后来李隆基成了太子，王毛仲负责看管李隆基东宫太子府里的马、骆驼、老鹰和狗。他的官不小，管的是些畜牲们，他是这些畜牲的“总司令”。 后来因为王毛仲骁勇又精明，成了李隆基的贴身侍卫。唐隆政变他立大功，成了龙武将军。 王毛仲得志而骄横 ，趾高气扬，渐渐目空一切。 李隆基赏赐他一个美貌宫女当妻子。他有钱有势了，自己又娶了个妻子。 两个妻子天姿国色，不是一般的美艳。 他有个老婆生养了一个女儿，十五岁出嫁。唐朝时女子十几岁就结婚。 快到女儿出嫁的吉日了，李隆基召入王毛仲问： “你女儿出嫁的事筹备得怎么样了？还缺少什么没有备齐么？” 王毛仲说： “臣万事已备，只是缺少贵客登门捧场。” 李隆基微笑着说： “朕知道了。 我估计你所请不动的，只有一个宋璟。朕到时候为你招揽客人。” 宋璟这人讲气节，嫉恶如仇，从不巴结依附任何权贵。他看不上的得势小人，他更是不理不睬。 婚期到时，李隆基命令： “你们这些宰相以下高官显贵们，全到王毛仲家喝喜酒捧场。” 宋璟这时刚被起用为礼部尚书，不便违背皇帝旨意。 他故意拖延到了中午，才赶往王毛仲府上贺喜。 客厅里早已开席，高朋满座，劝酒吃酒的场面热火朝天。 王毛仲见宋璟到来，极力表示欢迎，恭恭敬敬捧上一杯喜酒。 宋璟接过酒，向西拜谢。刚吃了半杯，突然说： “唉哟，我肚子好疼。”就捂着肚子辞别走了。 至于肚子真疼假疼，只有宋璟他自己清楚。 王毛仲挽留不住，这只好由他回去。 从此后，王毛仲越发骄横，对李隆基说： “陛下，我想当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能调动全国军队，可不是让谁随便当的。李隆基没有准许，王毛仲就开始有怨言。 宫内宦官高力士、杨思勖，进出皇宫，处理大事小事，深受皇帝宠信。 心里有数的朝臣，都知道高力士、杨思勖是得罪不起的人。 王毛仲盛气凌人，当然瞧不起连正常人都不是的宫中太监。 王毛仲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见了不只是不打招呼，连看不肯看他们一眼，就当他们不存在。 越不是正常人，越渴望别人尊重。高力士愤愤不平，对李隆基说： “王毛仲这人目空一切，品行恶劣。” 王毛仲的老婆又生了小孩儿。产后第三天，算是母子平安。亲朋好友，朝廷官员都去送礼道贺。 李隆基安排高力士领几个太监，去送贺喜礼物。 皇帝出手就是大方，送给王毛仲家的金帛、酒肉、菜品装了一马车。 李隆基还让高力士捎去一个特别礼物，就是皇帝封授王毛仲家的新生婴儿为五品官员。 王毛仲小心地托着用小被子包着的婴儿给高力士看： “你看这个儿子还不得应该做个三品官么？” 器官不健全的大太监高力士是三品官，王毛仲的儿子器官健全，当然不能比高力士官阶低，至少得是三品呀。 王毛仲这是跟高力士开玩笑，不是真的盼望他儿子得至少封赏为三品。 高力士想陷害死王毛仲，回宫对李隆基一说，原话的意思已经全变了： “陛下，王毛仲嫌弃陛下给他儿子封个五品官，官职太小，说是应该封成三品官正好。” 李隆基基一听就发怒了： “王毛仲这个贱骨头！ 如果不是朕抬举他，他哪来今天的富贵？ 况且以前讨逆除韦氏，他是左右观望，不是真心助我，起兵关键时刻，他躲得不见人影了，我也没有记恨他。 如今他家里那个不懂事婴儿，封五品官够抬举了，他还要让他做三品官么？” 高力士说： “如今皇宫北门禁卫军兵将，全是王毛仲私党。 将领葛福顺是他的儿女亲家。多位禁卫军将军，都是他的好朋友。 您知道他为什么想当兵部尚书了吧？如果不早除掉王毛仲，必生大患。” 李隆基就是兵变上位的，他当然知道如果有人针对他发动兵变，那场景是多么可怕。 当即拟写诏令，贬王毛仲为瀼州别驾。 王毛仲的四个儿子一律撤职，贬到生存环境、生活条件最恶劣的地方。 王毛仲伤心又无所适从的被押送出长安，到了零陵，又有皇帝使者到来，传皇帝诏令，令他上吊自尽。 王毛仲的个人命运，一天之间，从云端之上跌落地狱之下。 是王毛仲自己的得志骄狂，和高力士那条巧言无敌会杀人的舌头，要了王毛仲的命。 唐隆政变功臣葛福顺是王毛仲的儿女亲家，这次也收到王毛仲牵连，被贬官到外地。 说实在的，他们压根没有想谋反。造反的心思，他们从来没有过也不行，这就是朝政的诡异。 第167章 李林甫当上宰相 我常常联想，唐朝廷高官的个人命运就像我们当代游乐园里的过山车。 一忽儿升到顶端，一忽儿跌入谷底，起伏不定，一生不知经历多少起伏。 不得不佩服唐朝高官内心强大，贤相宋璟就是这样。 他十七岁考中进士，任汝城县令，升监察御史、风阁舍人。706年贬为贝州刺史，被排挤出朝廷。 睿宗李旦即位，又召宋璟回京任吏部尚书。 宋璟帮李隆基谋划除掉太平公主，事情泄露，被太平公主反咬一口，李隆基不得不舍卒保帅，再次把宋璟贬出京城。 716年李隆基又召宋璟回京任刑部尚书，升任宰相。 宋璟因禁劣钱又被罢免外放，李隆基诛杀王毛仲后，又召回宋璟，升他为右丞相，至此他已经三落三起，跟那个谁一样。 李隆基又任用张说为左丞相，源乾曜为太子太傅。 宰相裴光庭病逝，李隆基对中书令萧嵩说： “你给朕举荐个正直有才的人吧。” 萧嵩说： “我举荐的人才，就朝廷中，近在陛下眼前。” “谁？” “尚书韩休呀。” 李隆基于是升任韩休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韩休是京兆人氏，为人正直，看淡名利。 萧嵩见他韩休平时谨慎沉默，不露形迹。认为他柔弱恬静容易控制，才举荐了他。 没想到韩休一登相位，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他以前的人畜无害 ，完全是蛰伏呀。 不仅是举荐他的人萧嵩有了过失，韩休毫不留情地纠正，就是皇帝有过错，他也必争出个是非曲直来。 萧嵩很后悔，我怎得举荐了这么个不知拐弯变通的犟种？ 李隆基倒是很包容韩休，称赞他忠心耿直。 有时李隆基领侍从在长安附近的猎场打猎,或者大摆宴席享乐，玩得时间稍长了一些，李隆基就害怕起来，必定问左右侍从： “朕今天贪图玩乐，这事韩休知道么？” 刚说完，有劝谏书送到了。 李隆基打开一看，果然是韩休写了奏章劝谏。 李隆基立即停止打猎或者酒宴散席，说： “韩休劝谏书来了，不玩了，不玩了，忙正事去。” 李隆基有时对着铜镜，默默无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左右侍从乘机对李隆基说： “自从韩休当了宰相，陛下没有快乐了。 近来陛下龙颜天天可见的消瘦，难道堂堂天子，反而被一个宰相管制得不敢这样不敢那样？ 为什么不立即把他赶走呢？” 李隆基叹息一声说： “朕的脸上瘦下来，天下百姓的日子就肥起来。 我用韩休为宰相，是为国家着想，不是为了我自己可以放纵快乐啊。” 宋璟听说韩休敢于犯颜直谏，兀自叹息说： “没想到韩休当了宰相，能做到这样，真是有贤德又有勇气。” 宋璟经历命运起伏，性格棱角都快被岁月打磨没了，人老了也看淡了世事纷争，是非对错。 宋璟于开元十年退休，退休后住在洛阳他的旧宅子里养老。 他在洛阳又活了五年就老死了，享年七十五岁。 宋璟是邢州人，入朝做官后，从没有依附权贵。就算皇帝，他的态度是，我就这样一个人，你能用就用，不用就拉倒。 李隆基任他为宰相时，朝廷上下都把宋璟看做可以倚重的元老。 李隆基器重他，和器重姚崇一个样。只有姚崇、宋璟出入宫殿时，李隆基才肯每次都站起来迎接和礼送。 唐朝三百年天命， 前有如晦房玄龄， 后有姚崇和宋璟， 贤相千古传美名。 张说、源乾曜，先后病死。韩休和萧嵩，他俩见面多次争吵，都被李隆基罢免了。他俩也死了。 李隆基于是起用： 裴耀卿为侍中， 张九龄为中书令， 李林甫为礼部尚书。 斐耀卿和张九龄两位宰相友好亲密，齐心同理国政。 只有李林甫阴柔狡诈，和他俩脾气不一样，鬼心眼贼多。 李林甫，小名叫“哥奴”。从小就狡猾，他舅姜皎喜欢他。 姜皎和源乾曜是儿女亲家。一开始是源乾曜的儿子源絭为李林甫谋求司门郎中官职。 源乾曜听了直摇头： “司门郎中得有才气名望的人才能当，哥奴这个孩子怎么能胜任？” 随后，李林甫多方找门路托关系，当上了国子司业。 宇文融那时是御史中丞，引荐他进入御史台当官，李林甫任刑吏二部侍郎。 侍中裴光庭的老婆，是武三思的女儿武氏。 武三思家风不行他女儿武氏也作风不正，李林甫和武氏有男女私情，怎么勾搭上的，只有他俩自己知道。 高力士曾往来裴光庭住宅，也认识武氏。 到裴光庭去世，裴光庭的老婆武氏，索性和李林甫结了不解情缘。 武氏托付高力士在李隆基面前吹嘘李林甫有才能，举荐李林甫当宰相。 高力士觉得宰相位置不太好推荐，对李林甫说： “宰相太重要，光靠我推荐不大行。 建议你走后宫路线，去联系武惠妃。她说话皇帝肯听，她举荐你，准成。” 武惠妮想当皇后没当成，改了思路，除掉已有的太子，让自己儿子来当。 寿王李瑁是武惠妃生的，已经渐渐长大，李隆基对李瑁喜爱超过别的儿子，渐渐有了争夺太子位的迹象。 高力士趁这机会，对武惠妃说： “李林甫有想保护寿王的心愿，请惠妃您为内援，让李林甫当上宰相。 李林甫成了宰相，会尽心尽力帮助寿王。” 武惠妃也想得到外助，极力撺掇李隆基，让李林甫当宰相。 李隆基愿意听武惠妃的，竞提升李林甫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李林甫当上宰相了投桃报李，想极力帮助武惠妃。这就是官场上的“结派拉帮，托举互相。” 他暗中等待太子李瑛及其他去王子犯错，以便进谄言陷害他们。 这时寿王李瑁娶妃杨氏，李瑁妹妹咸宜公主嫁给了杨洄。 太子李瑛及弟弟李瑶、李琚，因为他们各自的母亲都失宠，对李隆基有怨言。 李林甫偶然得到这个消息，认为这是扳倒太子李瑛的机会，把这事告诉了驸马都尉杨洄，让他告诉他岳母武惠妃。 武惠妃趁李隆基入后宫，当即向前跪下，请求说： “请求陛下恩准，妾愿搬到偏僻的闲宫别院去住，远离是是非非。” 李隆基吃惊地问： “爱妃，发生了什么事？” 武惠妃不说话，呜呜咽咽哭了许久，断断续续地说： “太子暗结党羽，要祸害我们母子，并且背后辱骂陛下您。 妾想太子久已正位，关系国家根本，如果我们母子使太子不安，我愿意陛下把我废置冷宫别院。 陛下您也免得挨太子诟骂。” 武惠妃这是以退为进，阴险奸诈。 李隆基听她说完，忍不住一拍桌子，说： “哪有这样的道理？太子他本非嫡出，他有什么骄横的？明天朕就把他废去。” 武惠妃又说： “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和太子李瑛是一伙。 太子一动，二王子必生变乱，不如我退居闲宫别院息事宁人为好。” 李隆基一听更加生气： “李瑶、李琚这么不识好歹，一起废为庶人！” 武惠妃见李隆基已经中计，连哭带劝地说： “陛下别为这事生气了，多保重身体。” 李隆基扶起武惠妃，替她擦去眼泪，好言好语劝慰她。 这天晚上，李隆基和武惠妃睡在一起。 第168章 张九龄面对群奸 第二天早晨李隆基上朝，当面对几个宰相说： “朕打算废黜太子李瑛、鄂王李瑶、 光王李琚，把他们贬为庶人。” 张九龄反对说： “陛下您即位近三十年，太子和各位王子，他们不离深宫，天天勤学接受圣贤教诲。 天下人都庆幸陛下享国长久，子孙繁盛。 如今这三个皇子都已成人，没听说他们犯了大错，陛下为什么轻信谗言，打算废黜他们呢？ 从前晋献公听信骊姬，杀了太子申生，引起大乱。 汉武帝信江充的话，降罪太子，京城流血。 晋惠帝信贾后谗言，废了太子，中原大乱。 隋文帝听信独孤皇后的话，废了太子杨勇，改立杨广，天下都丢了。 前面的车翻沟里了，后面的车引以为鉴。” 李隆基听了沉默不说话，一脸愤怒。 张九龄一点都不怕，说完慢慢退出。 到散朝后，武惠妃秘密派宫中太监牛贵儿，追上张九龄说： “有废必有兴，您这次如果肯出手帮助惠妃，立寿王为太子，您的宰相官位可以长久。” 张九龄愤怒地说： “后宫的人怎么干涉朝内的事？ 你别跟我废话，赶紧滚一边去！” 牛贵儿走开后，张九龄又返回来找到李隆基说： “就在刚才，武惠妃派太监牛贵儿找到我，让我帮助武惠妃排挤掉太子。” 李隆基一听就明白了，搁置了废太子的盘算。 武惠妃从此憎恨张九龄，和李林甫串通一气，内外一齐排挤他。 李隆基本来因为张九龄是学富五车的文人雅士，大为欣赏。 至此宠妃武惠妃、奸相李林甫一起进谄言，李隆基对张九龄渐渐冷淡。 平卢讨击使安禄山，为张守珪所派遣，讨伐契丹叛党。 安禄山自恃勇武，违反军令冒进，被契丹兵打败。 张守珪奏请皇帝批准，将安禄山斩首。 安禄山临刑大喊： “您想消灭奚契丹，为什么杀死壮士？” 王守珪为他的气魄感到惊奇，先不斩他了，派人押送他长安，听候皇帝发落。 张九龄看完张守珪的移送文书，在上面批示说： “过去穰苴杀庄贾，孙武杀嫔妃，军法如山。 安禄山不应免死。” 李隆基亲自察审囚犯，见安禄山身材高大魁梧，不忍心杀他，竟下诏赦免。 张九龄说： “安禄山违犯军纪，丧失军队，不可不杀。 并且安禄山脸上带着不服气的反叛脸相，不杀必为后患。” 李隆基冷笑一声说： “你不要以为你像王夷简看透了石勒，让朕冤杀忠良。” 张九龄知道无法劝说皇帝改主意，方才退出。 朔方节度使牛仙客，一次次升官。 李林甫想把他扶植成自己的党羽，多次向李隆基举荐牛仙客。 李隆基想升牛仙客为尚书，张九龄劝阻说： “尚书是古时候的纳言，不能轻易任命。牛仙客几乎就是文盲怎么担当此任？” 李林甫说： “牛仙客有宰相之才，何止当个尚书。” 李隆基先加封牛仙客为陇西县公，准备重用。 李林甫自己没有才学，也不喜欢有学问的人。他又推荐萧炅为户部侍郎。 萧炅不学无术，总是把把“打猎（lie）”读成“打猪（zhu）。” 比如我们去打猎，他念就是“我们去打猪”。 中书省郎严挺之，对张九龄说： “哪里来的打猪山大王，混进中书省冒充妙文郎？” 张九龄因此弹劾萧炅没有学问，李隆基把萧炅贬为岐州刺史。 他的私党被贬走，李林甫怨恨张九龄、严挺之。 严挺之夫妻不和，他不爱了也不要他的老婆了。他老婆就改嫁给蔚州刺史王元琰。 王元琰犯了贪污罪，被御史台审问。 严挺之就想办法为他减罪营救。 李林甫对李隆基说： ”“严挺之私下袒护贪污犯王元琰，应该连坐，请求把严挺之逮捕下狱。” 李隆基问张九龄，张九龄说： “王元琰娶了严挺之抛弃不要了的老婆，严、王之间能有什么情谊？ 肯定是王元琰贪污罪没有查实,严挺之出于公心，他营救王元琰是避免他被人诬陷。” 李隆基微笑着说： “人世间恐怕没有这样的好心人。朕听说严挺之虽然离了婚，近来又与前妻有私情，因此出来帮忙。” 这话肯定是李林甫捏造出来给李隆基听的，张九龄不便再劝说。 只好转而请求裴耀卿，营救严挺之。 裴耀卿也为严挺之求情。 李林甫对李隆基说： “裴耀卿和张九龄是同伙。他俩走路都恨不得穿一条裤。” 李隆基于是诏令： 裴耀卿调离左丞相位， 张九龄调离右丞相位。 严挺之贬为洛州刺史。 王元琰流放岭南服刑。 任牛仙客为工部尚书。 升任李林甫为中书令。 诏令即颁布，李林甫对属下说： “你们看张九龄还能当右丞相么？当不成了吧。” 他又对朝廷谏官们说： “英明国君在朝堂，群臣顺从乐洋洋，何苦多言找不祥？” 各位没见到仪仗队的马么？ 它拥有好的待遇、吃的上好的炒豆马料，普通马儿吃不到。 可是不懂事的马儿一鸣叫，它就被淘汰掉，被赶出马队，它后悔也晚了。 懂事的马不鸣叫，你们也得学学管住嘴巴，当安享富贵的马！” 众官员听了，也都不给皇帝提意见了。 只有补阙杜近，上奏书言事，被贬为下邽县令。 从此没人敢进言，谁进言谁就变成倒霉蛋。 第169章 一天杀三儿 监察御史周子谅本是张九龄推荐上来的。 他见李林甫把持朝政，牛仙客营私舞弊，特别愤恨不平，当即写了弹劾奏疏，托宦官交给李隆基。 这份奏章明面上弹劾牛仙客，暗面上怒斥李林甫，言辞异常激烈，并且引用了一段民间流传的预言： 首尾三麟六十年， 两角犊子自狂颠。 奸佞为臣在朝殿， 龙蛇相斗血成川。 预言说长着两支犄角的牛犊子的要来了，就是姓牛的人要入朝祸乱李家江山了。皇帝不能识别忠奸，奸臣在朝堂冒充良臣作乱。 李隆基大怒，召周子谅入皇宫，下令在宫殿台阶上用棍杖抽打他。 周子谅被打得昏死过去又苏醒过来，李隆基又命令继续打。打得人半死了再流放瀼州(今广西上思县)。 周子谅棍伤满身，路途中又受到押送他的监吏打骂，不给饭吃，不让喝水，勉强走到蓝田，撑不住了倒在地上死去。 李林甫又向李隆基构陷张九龄，对李隆基说： “张九龄举荐了周子谅这么个东西，这算是什么人才？ 周子谅敢犯上作乱，可能就是张九龄指使着他做的。” 李隆基再贬张九龄为荆州长史。 张九龄老家广东曲江，文学才华出众，气质风雅，因为性情直率，朝廷容不下他。 他被贬为荆州长史后，仍能随遇而安，活得乐观豁达。 他晚年以醉心诗词文史，不谈朝政是非，六十八岁那年的某一天，他躺在床上对家人说： “我要死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说完闭上眼睛就死了。 李隆基信任李林甫，疏远排斥张九龄。 张九龄离开朝廷，李隆基还是常回忆起他来，每新选拔官员上来，总是问身边的人： “这些人有张九龄的文雅君子风度么？” 后来安禄山叛乱，李隆基狼狈逃往四川，后悔当初不听张九龄的话。 他想起张九龄就难过得流泪，派人去广东曲江去祭奠张九龄的在天之灵。 张九龄的弟弟张九皋，当官当到岭南节度使。 张九龄儿子张拯也入朝当了官。 李林甫排挤走了张九龄，他和驸马都尉杨洄，商量除掉太子李瑛。 杨洄见李隆基说： “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和太子妃的哥哥驸马薛肃，暗暗谋划造反。” 李隆基查无实据，不再查问。杨洄很着急，找李林甫问： “我说了话皇帝都不信，接下来怎么办？ 我撒谎要是被皇帝识破了，我就有麻烦了。” 李林甫给他传授秘密计谋，让他去转告武惠妃。 武惠妃得到计策大喜，派人对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说： “反贼混进皇宫，限制住了皇上行动自由，事情紧急，请你们快穿好铠甲，带上兵器，入宫保护皇上！” 李瑛、李瑶、李琚正在一起喝酒吃饭，已经喝得半醉，一听就急了，脑子里没有想到是奸计，一齐应声前往。 武惠妃急忙去见李隆基，说： “李瑛、李瑶、李琚三人谋反，身穿铠甲手拿兵器杀进皇宫来了！” 李隆基派宫中宦官出去查看情况。宦官回来报知李隆基： “臣看见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身披铠甲，正入宫而来。” 李隆基一听火冒三丈： “这三个逆子还真反了！” 立命内侍召入李林甫商量怎么办。 李林甫说： “这是陛下的家事，臣不宜参加评论。” 就是说，您皇上怎么处置自己的儿子，我都不会加以阻止。 李隆基立即让皇宫侍卫抓住关押他们，然后发布令： 废李瑛、李瑶、李琚为庶人，流放薛肃到瀼州。 随后，李隆基又传诏让三个儿子自尽。三个儿子喊冤，李隆基一概不信。 薛肃迎娶了李隆基女儿唐昌公主，同唐昌公主挥泪告别，他怀着痛苦心情走到蓝田，也由宫中使者传诏，令他上吊自杀。 李瑛、李瑶、李琚都好学有才毕，他们什么罪也没有被赐死，人们都认为他们死得冤。 李瑛舅家赵氏、太子妃家薛氏、李瑶舅家皇甫氏，被连坐判罪流放，共七十多人遭殃。 太子李瑛死了，武惠妃和李林甫商量立李瑁为太子。 李林甫劝说李隆基立寿王李瑁为太子，李隆基拿不定主意。 李隆基不是特别昏聩的人，只是被武惠妃迷惑，凭着一时怒气冲天，把三个儿子都赐死了。 父子骨肉亲情，事后反思，李隆基又心里懊悔。 这时武惠妃突然神经失常，看上去是疯了。 她整天神志不清，满嘴胡言乱语。 武惠妃见了李隆基，怔怔地看着他，口中呓语道： “你是皇帝陛下么？那你就是三位升天成仙皇子的亲爹？ 你帮我求求三位皇子，就说我不该害死他们，让他们饶了我罢！” 李隆基看她这样，一脸无奈地摇头叹息。 武惠妃又望着屋顶，仿佛看见了什么。她朝着屋顶说： “三位皇子，你们都在我屋里么？饶我狗命，让我活完这辈子！可以么？ 我下辈子做牛做马，给你们家种地拉磨，吃草吃柴禾，挨鞭子抽，可行？ 太子、鄂王、光王，你们都成了神仙，大人不记小人过是么？看在陛下面上，饶过我！ 皇子神仙，你们别拉我！我不想到阴间去！去了阴间，我怕阎王爷给我上大刑！我就是不去！我……不想去哇！” 李隆基看她疯成这样，也开始怀疑三个儿子是被武惠妃设圈套害死的，再也不想立武惠妃的儿子李瑁为太子了。人有千算，不如天算。 李隆基安排高力士，找来会法术的人，在皇宫施展本领为三位皇子在那个世界里不用受苦受难祈祷。又作法帮武惠妃赶鬼驱邪。 李隆基又下令改葬厚葬李瑛、李瑶、李琚三位庶人。 折腾了半个月，根本不管用。 皇宫里大白天看见鬼影晃来晃去，宫女们胆小，吓得尖叫四逃。 宫女们往东逃，又觉得东边诡异，又往西逃。 逃到西边，忽有然又觉西边也有异常，惶惶不可终日。 从秋天捱到寒冬，武惠妃的疯病忽轻忽重，忽然昏睡，忽然醒来，发呆发愣，痴痴傻傻，谁也不认识了。 皇宫里不知请来多少名医给武惠妃诊治，也不知为她熬喝了多少副草药。 武惠妃变得脸上苍白黯淡，没有神采。她不正经吃饭，身上渐渐骨瘦如柴。 到了寒冬腊月，武惠妃死期到了。她整天喊： “饶我狗命啊！饶我狗命啊！” 武惠妃彻夜不合眼，瞪着死羊一般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屋顶，狂喊了三个夜晚。 一阵阴风刮过，内心恶毒的武惠妃，三魂六魄飞离躯壳。 她瘦得皮包骨头的胳膊，瘦梆梆的腿，都硬挺挺地伸直了。她已经随着三个庶人的冤魂，飞到地府森罗殿接受惩罚去了。 （以上为《唐书·太子瑛传》记载，并非本作者虚构） 第170章 苏禄王半身不遂 第二年是开元二十六年。 大年初一，群臣都上朝给李隆基恭贺新年，祝他“新年安康，万寿无疆。” 李隆基看上去很不开心，脸上总是忧愁多，笑容少。 他吃什么饭都不香，睡觉也朦朦胧胧，睡着了和醒着差不多，睡不踏实净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高力士服侍他身边，问李隆基： “陛下总是一脸忧愁，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很为陛下圣体安康担心哪。” 李隆基说： “你是我家老奴才，难道还不知朕心里忧虑的原因么？” 高力士说： “是不是一直没有确立太子储位，导致陛下忧虑劳心？” 李隆基说： “这也是让我压在心里的一件事。” 高力士说： “圣上何必如此劳心，皇子长幼有序，只需推选年长的皇子就行， 谁也不敢有争议。” 武惠妃死了，高力士没得巴结了，也改主意了。 李隆基说：“你说的太对了。朕的主意拿定了。” 第二天李隆基颁布诏令，立忠王李亨为皇太子。 太子储君已定，朝廷总算安定，唐朝边塞又出事情了。 突骑施部落苏禄可汗，自从得到“交河公主”做妻子后，吐蕃也送给他一个美女为妻，东突厥也送给一个美女为妻。 苏禄可汗得了三个国家美女为妻子，把她仨并立为“可敦”，（突厥语，意思是可汗之妻）。 他的三个老婆生下一堆孩子，都封成“叶护”。叶护是突厥朝廷高官。 苏禄日常生活奢侈挥霍，花钱没数，就残酷搜刮突厥百姓，渐渐各部落心里有怨气，离心离德。 绝色美女当老婆，苏禄又太好色。 他天天迷恋那事儿不肯罢休，一天天纵欲无度，掏空了身体，得了半身不遂（中风偏瘫这病，古代就有）。 苏禄犯了病走路歪歪扭扭，嘴歪向一边，说话吐字不清，说的话只有他自己听得懂。 看他不行了，他的部下莫贺达干、都摩支，胆子就大了。 他们晚上领叛兵攻打苏禄可汗帐篷，杀死卫兵，把苏禄杀死，苏禄在人世间的奢靡享乐日子就此彻底结束。 都摩支立苏禄的儿子吐火仙为可汗。吐火仙是汉语音译，他不是会吐火的神仙下了凡。 莫贺达干不服，又发兵攻打吐火仙。 达干派使者告知唐节度使盖嘉运： “请你协助我， 除掉吐火仙。” 盖嘉运出唐兵打击吐火仙，把吐火仙捉住，并且趁势营救出交河公主。 突厥内部发生政变，交河公主名份上是大唐公主呢，当然得救她。 李隆基命交河公主弟弟阿史那昕为西突厥十姓可汗，意思是你突厥自封的可汗是非法的，我任命的才算数。 西突厥名义上属于大唐，可汗当然得由大唐委任，这没毛病。 达干得知唐朝的决定大怒： “除掉苏禄是我的功劳，唐朝怎么立阿那史那昕当可汗？为什么不让我来当？” 达干发动西突厥各部落反叛唐朝。 李隆基让盖嘉运去抚慰达干，封达干为突骑施部落的小可汗。 达干表面上接受册封，暗地里还想反叛，等唐朝册封的阿史那昕到达塞外，达干派人把阿史那昕杀死，达干自己当了突厥十姓大可汗。 李隆基大怒，派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讨伐达干。 狂妄嚣张一时的达干被杀死，突骑部落衰落，西突厥灭亡归唐。 唐朝和吐蕃划定了赤岭当边界，互不侵犯过了好几年。 彼此信任，双方都后撤边防部队。吐蕃那边的原野上，到处都是骏马健壮、牛羊肥胖的繁荣景象。 唐将边将孙诲看见吐蕃牛羊遍野特别眼红，给李隆基写奏章说： “吐蕃的牛羊满山遍野，吐蕃的骏马品种优良，我军缺少优良品种的战马，我们也缺少良种牛羊，我们可以夺取一些过来繁育。” 李隆基对内侍赵惠琮说： “你去看看什么情况，回来告诉朕。” 赵惠琮到了那边一看： “啊，好壮美的一番景象。水草丰美的草原上，到处都是膘肥体壮的马牛羊！” 他也眼馋起来，就像贼盗看见了别人家的金银，心里艳羡恨不得立即动手去抢。 赵惠琮和孙诲共同密谋，传假圣旨给河西节度使崔希逸，令他突袭抢夺吐蕃的骏马和牛羊。 崔希逸不知道圣旨是假的，既然皇帝诏旨让去抢，崔希逸不敢抗旨，不得不领兵去抢了一阵子。 这件事惹怒了吐蕃，吐蕃大兵压境，进犯河西，幸亏崔希逸早有御敌准备，才把突厥兵马暂时击退。 李隆基得知赵惠琮、孙诲假造了圣旨，制造边乱引起了战争，很是震怒。命人前往逮捕赵惠琮、孙诲。 孙诲被处斩前说： “我没有私心，只是一心为国抢牛羊，没想到落到这个下场。” 赵惠琮得知朝廷要抓捕斩杀他，说： “哇哟！我闯下大祸，活不了喽！” 他眼白一翻，腿一蹬，就不动弹了。 去抓捕他的捕吏上前仔细察看，赵惠琮确实已经吓死了。 李隆基把真假圣旨分不清的崔希逸调任为河南尹，崔希逸上任后愁闷不乐，郁郁寡欢也死了。 吐蕃兵马先进犯安戎城，打不下来，又攻打并占领了石堡城。 剑南节度使王昱，抵御免吐蕃战败。朝廷问责把他贬官去高要县当了小官，他心里憋闷，死在了那里。 朝廷改用皇甫惟明，才开始打胜仗。 易守难攻的石堡城被吐蕃军队占了去，唐军怎么也打不下来了。 这时金城公主病死在吐蕃，万里远嫁的大唐公主死了，唐朝廷有诏令举行哀悼。 吐蕃也派使者求和，李隆基心里窝着火不允许，双方相持不下，彼此还是交战国状态。 唐军东北方向也不安宁。也出现了先假传上级领导命令，又假传最高领导人皇帝圣旨的怪现象。 幽州将领赵堪、白真陀罗，假传节度使张守珪命令，让平卢节度使乌知义，去攻打叛唐的契丹余党。 乌知义不肯听，白真陀罗竟假传圣旨，逼迫他出兵。那个年代造假圣旨很容易，识别假圣旨很难。 乌知义被逼无奈出兵打契丹，先打了小胜仗，后打了大败仗。 损兵折将要被问罪的，张守珪要保护下属乌知义，向皇帝汇报时，他不说乌知义战败的事，只说他立了功。 李隆基一看不对呀，别人写奏章说乌知义兵败有罪，张守珪怎么光夸他战功？ 李隆基派宦官牛仙童，去调查核实。 张守珪用一个精致的盒子，盛着金子送给了牛仙童。 他和牛仙童商量，把战败原因归罪白真陀罗，逼迫白真陀罗上吊自杀了。要说白真陀罗死了活该，谁让他假传圣旨？ 牛仙童回朝廷替张守珪掩饰，那知这牛仙童回宫心里不藏事，曾对众宦官炫耀这一趟出差他没白跑，得了一盒金子。 宦官们知道他收了贿赂都眼红，他没分好处给大家伙，大家心里愤愤不平，把他受贿的事说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下令用棍杖把牛仙童打死。牛仙童收了金子一点都没花，命就没了。 张守珪汇报时造假又行贿，李隆基贬他为括州刺史。 张守珪后去了括州心里憋屈，憋得后背上长了个大疮，死了。 史书上记载名人后背长了大疮死了的很不少，不知道这是古代的什么细菌病毒造成的。 现在没听说过谁后背长大疮死了的，可能这种怪病没传下来。 乌知义被撤职，李隆基升任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完全替代了乌知义的官儿。 安禄山本是营州一带胡人（少数民族）。他原来姓康。 安禄山他娘阿史德氏，曾经是女神婆，她踩百家门，吃百家饭，给人家下神消灾求福，自己赚些好吃的、好喝的。 下神完事儿再收点人家答谢她的钱财，她拿回家添补家庭开支。 他娘住在突厥部落，没生儿子是一大缺憾，光帮别人家解决问题，她也得求神仙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她去轧荦山庙里求神仙赐给她儿子，山上供奉着战斗神，求出个儿子还往往是个武将投胎哩。 据说这山上的神格外灵验，安禄山他娘求神后，和他爹在一个地铺上待了一晚上，果然怀孕。 史书上写的坏名人出生时也有和平常人出生不一样异常景象。 她娘分娩时，帐篷里有奇异的光，把他家整个帐篷内照亮。这是其一。 其二，他家周围原野上的野兽一起吼叫。这野兽就是荒野里的狼，狼能发出深沉悠远的吼叫声。 南山的群狼叫了： “嗷呕——！嗷呕——！” 北山上的狼也呼应了：“嗷呕——！嗷呕——！” 他娘认为这是轧荦山的神仙保佑他儿子，给儿子起名叫轧荦山。 轧荦山横空出世 ，部落远近百姓认为他家里这不是一般的祥瑞。 范阳节度使张仁愿，听说这事异常，派兵士到他家帐篷里搜寻这个异常的孩子。 他娘把小轧荦山藏好了，兵士们没有搜到。 轧荦山他爹没多久就死了 ，也许这孩子磁场能量太强大，妨着了他亲爹。 没有人没事儿天天请神仙，她娘装神的业务量不多。光靠下神挣那点钱，饱一顿、饿一顿日子过不下去。 没办法他娘阿史德氏改嫁一个突厥小头目安延偃。 轧荦山跟随他娘到了安延偃家，他是他娘带过去的小犊子。 轧荦山又随他后爹姓，改姓为安，改了名叫安禄山。 后来突厥部落败落，安禄山和安延偃的儿子安思顺一起离家出走。 他俩一路要着饭逃到幽州，投奔张守珪军队当了兵。 在军队里当兵有饭吃饿不死，安禄山有时耍横抢吃的，还能撑个肚儿圆。 第171章 神仙张果老 安禄山当了兵后，作战勇猛，被一次次提拔，成了张守珪手下将领。 他后来违反军令，领兵冒进打了败仗，张守珪应该把他处斩，却没有忍心行刑。 张守珪命人把他押送到长安，让皇帝亲自问审给他判罪。 李隆基宽恕赦免了安禄山，让他回去继续给张守珪当部下。 安禄山感激张守珪不杀之恩，爱岗敬业，任劳任怨，工作上格外效力。 张守珪把他收为干儿子，又升他为副将，举荐他为平卢兵马使。 以后张守珪被贬官，御史中丞张利贞去河北视察,安禄山千方百计奉承讨好张利贞，贿赂给他很多礼品和钱财。 张利贞回到朝廷，对李隆基盛赞安禄山有才能，李隆基才多次提升他官职，安禄山升官到了节度使。 李林甫虽然奸诈但没有学问，他不喜欢有学问的人。 他认为安禄山是个没有才学的莽汉，容易被掌控，愿意拉拢他。 李林甫也劝李隆基信任安禄山。 安禄山暗中结交李林甫，巩固自己的兵权。朝内有人给罩着好做外官。 李隆基朝内倚靠奸诈的李林甫，外事御敌倚重胡族人安禄山，他自以为天下无患，看不见大祸已经不远。 这时山西有一个仙道术士，头发胡子几乎全白，精神矍铄，常在路边走来走去，能好几天不吃饭。 他说他叫张果，出生在远古上尧时期，大约已经活了4000多年。 相州刺史韦济，听说了神人张果事迹，前往察看情况属实，写奏章报告了李隆基。 李隆基派通事舍人裴晤前往请他。裴晤到了恒山见到张果，对他说： “张仙人，跟我去长安吧。皇帝派我来请你呢。” 张果一听，突然倒在地上就死了，死了以后又苏醒了。 他刚慢慢站起身来，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又死了。死了一会儿，又活过来了。 裴晤看他这样子，感到特别害怕，不敢催逼他去长安了。 裴晤自己回了长安，对李隆基说： “张神仙不肯来。 我一张口请求他来，他就死了。过了一会又活了， 我再说，他又死了。生生死死，循环往复哩。我当时很害怕。” 李隆基又派中书舍人徐峤再去请，徐峤拿皇帝的书信前往，上面盖有皇帝印章。 徐峤见到张果，把邀请信交给他看，特别恭敬地邀请迎奉他。 说也奇怪，这次张果没有死了活了反复无常吓唬人。 他一直活着和徐峤来到长安，徐峤让他乘坐轿子，几个宫人抬着张果进了皇宫。 张果见到李隆基，李隆基问他成为神仙永远不死的法术，张果回答得多半诡秘，大意是“息心养气”。 李隆基留他住在集贤院，张果连续多天辟谷(不吃饭)。 给他送去美酒，他喝醉了就睡，一睡就是三天三夜不醒来。 这时还有两个术士，一个叫邢和璞，一个叫师夜光。 邢和璞能看透一个人短命还是长寿。师夜光天生是阴阳眼，能看见鬼神并且伺候鬼神吃住。 李隆基让邢和璞推算张果寿命，邢和璞看了半天，一脸茫然啥也没算出来。 李隆基让张果秘密藏在帐帷后面，让师夜光查他在哪里。 师夜光查了好久，居然查不到张果就在附近。 李隆基觉得神奇，偷偷对高力士说： “朕听说喝特苦的堇菜汁感觉不到苦，才是神奇之人。” 于是召张果再入见，让高力士拿来堇菜泡的苦酒，给张果喝。 张果连喝了三大杯，扫兴地说： “这不是好酒。” 说完他就躺在地上。 不一会见张果牙齿好像被苦酒烧缩了，他瞪着眼往四周看，吩咐身边的人： “请给我拿一个铁如意过来。” 他接过铁如意，把自己的牙齿，乒乒乓乓全砸了下来，收到一个布袋里。 他又从布袋里拿出药粉敷在牙床上，不到一个时辰，他嘴里重新长出了两排新牙齿，新牙异常的光亮洁白。 李隆基惊叹不已，这样活神仙实在罕见，打算把自己的妹妹玉真公主嫁给张果，只在心里盘算， 当时还没明说。 张果回到集贤院，对秘书少监王迥质、太常少卿萧莘说： “俗话说，娶媳妇娶到公主，等于平地里多了一处约束自己的官署。 世人认为娶公主可喜，我认为可畏惧呢。” 两人听他说话不着调，暗想他怎么可能娶到公主呢，瞎担忧啥呀。 他俩正在偷笑张果做白日梦呢，忽然有宫中使者到达集贤院，对张果传达圣旨说： “朕的妹妹玉真公主是女道士，朕征求她的意见，她表示愿意嫁给张果先生。 盼望先生不要推辞！” 张果听了忍不住大笑说： “皇上认为张果是神仙，可我实在不是神仙。 如果把张果看成是尘俗中人，那倒也不必。 张果从此辞别离去，请求代为转告皇上！” 使者回报说张果要走，李隆基还想挽留他。 张果一再恳辞 ，要回归他住习惯了的大山里去。 临别时，李隆基封授他为他银青光禄大夫，赐他丝帛三百匹。 又赏给他两个奴仆，派人礼送他到恒山蒲吾县。 张果回去没多久就死了。人们相传他不是真死，是脱离肉体凡胎，成了神仙。 后人称张果为张果老，列入上洞八仙之一。那七位分别是：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何仙姑、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 他们都是经历人间烟火的凡人，经过修练才成了神仙。 第172章 梅妃江采萍 李隆基自从派人送回张果，他就迷信了鬼神。 他对人说：“朕梦见玄元皇帝(老子爷）了。” 梦境中，玄元皇帝对李隆基说： “我的画像在长安城西南一百多里的地方放着呢。” 李隆基派使者去寻找,到周至楼观的山间，果然找到了老子画像，派人“请”到兴庆宫供奉起来。 随后参军田同秀对李隆基说： “玄元皇帝托梦给我，他曾在尹喜老宅，放置了灵符。” 李隆基又派人去寻找灵符。 尹喜是周朝人，曾为函谷关令，老子爷骑着青牛过函谷关，当时究竟留没留灵符，谁也不知道。 两千年前留下的符篆即便有，也早该坏了。这肯定是田同秀造假，可是皇帝听了就真信，没办法。 使者找到了灵符，拿回到长安。李林甫等众臣大赞灵符象征祥瑞。 得了灵符算是天赐宝贝，简称天宝。李隆基下诏改年号，从开元三十年改为天宝元年。 李隆基接受群臣拥立尊号“开元天宝圣神文武皇帝”，修建玄元皇帝新庙（老子爷庙），他作为老李家实在查不清多少代的孝子贤孙亲自祭祀老子祖始爷。 因为皇族姓李，老子他也姓李，李家皇族已多次和老子扯上关系，哪怕他在两千年前也不嫌远。 李隆基又祭太庙、祭天地，大赦天下，给文武百官提升官阶。 朝廷改官名，改叫侍中为左相，中书令为右相。左右丞相改叫仆射，州改称郡，刺史改称太守。 长安令韦坚，为人精明，是太子李亨王妃韦氏的娘家哥哥。 他和监察济史杨慎矜，户部员外郎王供,善于治理征收田租赋税各地隐瞒少交的作弊现象，被称为“理财好手”。 李隆基任韦坚为陕郡太守，兼江淮水陆转运使。 当时从富得流油的江淮地区往长安调运粮食丝绸，是从大运河往北运到陕西华阴永丰仓，再由渭河船运或者用马车运输队搬运到长安。一直被困扰的是： 渭河水浅难行船， 马车陆路运送难。 为彻底解决运输难，韦坚调集民工，凿通运河和浐河，掘地成人工河。挖了老百姓家的坟墓也不管不顾，小家小户得给大工程让路。 人工河引水到长安皇宫东南的望春楼下，汇聚河水成深水湖。 从此江淮到长安 ，水道直通。江南各地运输货物的木船，能直接行驶到望春楼下的深水湖里。 李隆基兴致勃勃登上望春楼，俯视从江南来的运输船。只见湖水里桅杆如林，船只首尾相连，连绵几里路。 各船都悬挂白色船帆，船帆上写了巨大的字，表明它们属于哪个州郡。 领头的大船，船头坐着陕郡尉崔成甫，他用红布包着额头，身披彩色锦缎，领着从百姓中挑选的一百名美丽女子。 女子们身穿色彩和样式整齐划一的华丽服装，跟着崔成甫放声歌唱。 崔成甫和她们齐声唱道： 船离弘宝野， 弘农得宝乐。 潭水船车闹， 扬州铜器多。 三郎支耳朵， 听唱得宝歌。 李隆基使劲儿支愣起耳朵，也听不出人家唱的啥。只觉得娇喉婉转，悦耳动听。 李隆基听啊，看啊，既享耳福，又饱眼福。 眼前这景象热闹异常，李隆基不由得心花怒放，激越欢畅。 这时韦坚上楼拜见，奉献许多珍贵宝物，个个光彩夺目，件件精致好看。 李隆基留下韦坚侍宴，并召群臣齐聚望春楼，吃菜喝酒，畅饮撒欢到夜半。 第二天，李隆基加封韦坚为散骑常侍，给望春楼下人工湖起名叫“广运潭”。 这时突厥发生内乱，朔方节度使趁他们自己人窝里斗，一举攻克了突厥，剿灭了突厥小朝廷。 运河修到广运潭，突厥平民归附唐朝，真是喜上加喜，满朝欢庆。 兴庆行宫花萼楼，本是李隆基和兄弟们聚会的地方。 到开元三年，李隆基的哥哥弟弟相继去世。 李隆基大哥李宪（李成器）六十来岁就死了。 他活着的时候，李隆基格外厚待他。每逢李宪生日，李隆基必定去他家，捧着酒杯给他祝寿。 李隆基晚上住在哥哥家里，和他哥李宪躺在一个床上，两人拉话话聊天天。 家事国事天下事，聊得事事入心。知心话儿说不完，一直说到五更天。 平常日子，李隆基得了天下人进献来敬奉他的珍贵美味食物， 他必定记着分出一份给他哥送去。 到天宝前一年，李宪突然头一歪就死在了家里。 李隆基得知他大哥去世噩耗，忍不住放声哭嚎，下令全国停止娱乐歌舞，他也暂停上朝三天。 他随后对群臣说： “我的哥哥礼让的品德世所罕见，除了给他特别的谥号，没法褒扬赞美他的品格。” 这是说他哥虽是长子，一辈子从没有冒出同三弟李隆基争皇位的心思。 李隆基下令赠他谥号为“让皇帝”。 封授李宪长子李助己为汝阳王，不允许他推辞不接受。 李隆基的大嫂元氏已经去世，这次也追谥为“恭皇后”。 李隆基的儿子寿王李瑁是吃他大娘元氏的奶长大的。 元氏去世，李宪去世，李隆基嘱咐李瑁都以他们亲儿子的身份礼仪尽了孝礼。 兄弟们接连去世，李隆基很伤心，两年不登花萼楼。 这次突厥灭亡，突厥百姓归降，才去花萼楼摆酒宴祝贺。 李隆基令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兼任河东节度使。 王忠嗣率领兵士修筑城堡，买了好马又招新兵。边疆几千里，有他在没有人敢侵犯。 住在边疆的老百姓说： “名将张仁愿以后，能安定边疆的将帅，要算王忠嗣了。” 李隆基送走了张果，又召入术士李浑、上元翼，让他们研究长生不老术。 曾派使者到太白山，从太白山金星洞中采玉石，从宝仙洞里求妙宝真符。 李隆基自己也神神道道起来，对人说他听见空中神仙说话，说了“圣寿延长”四个字。 命人在皇宫中筑神坛，在神坛上练丹药。 到天黑了，宫人要动手收丹药。 李隆基又听到天空中有神仙说： “丹药不用收，自有神明守护。” 李林甫于是上表祝贺李隆基能听见神仙说话。 李林甫还请求把自己家的宅院献出来，充当道观，朝廷上下都在表演。 道士们向李隆基进献的丹药，无非硫磺 、水银 这些毒物， 喝下去不能长寿，反而激发欲火焚身，只想物色几个美女， 放纵发泄一番。 李隆基命高力士领一伙人去江南搜寻美女。 高力士沿途考察，很少见到他认为满意称心的。 他们一路辗转，到了福建莆田县，才遇见一个美女，急忙选了回来。 这位美女叫江采萍，她爹叫江仲逊，是中医世家。（唐朝没有西医） 江采萍九岁那年，能背诵好多诗词。到十五岁，出落得丰神俊秀，气质优雅。 外在美只是一方面，她还才思敏捷，能诗善赋，这是内涵美。 一经选入皇宫，大受李隆基宠幸。 长安大内后宫、大明宫、兴庆行宫、及洛阳大内宫、上阳宫、所收集的美女，有四千人，都不如江采萍妩媚动人。 江采萍不喜欢涂脂抹粉，清水出芙蓉，要的是天然美。她服装淡雅，穿浅色衣服，照样风韵万种。 她喜欢梅花，她的住处，都栽种几棵梅花。 梅花开了，江采萍就搬个凳子坐在梅花前忘情欢赏，天黑了还舍不得离去。 李隆基把她住的地方，喊做“梅亭”，喊她为“梅妃”。 一天，李隆基在梅亭设酒宴，召集各位王子赴宴。 不知道李隆基怎么想的，是向他的儿子们炫耀他这个老不正经又从老百姓家里抢来了个美若天仙的年轻媳妇么？ 梅妃坐在李隆基身边给他侍宴。 喝了几轮酒，李隆基让梅妃吹玉笛，梅妃吹奏得不快不慢，旋律抑扬婉转，各位王子齐声赞叹。 李隆基刻意向儿子们展示自己新收来的这个小情人才艺不凡，又让梅妃做“惊鸿舞”。 梅妃步态轻盈，身材柔美。仿佛是越国美女西施转世，汉宫赵飞燕再现。各位王子目眩神迷，赞不绝口。 梅妃舞完，云鬓高髻一丝不乱。只是脸上稍带微起，红白渐变，好似一支迎春红梅，可爱娇艳。 李隆基笑着对各位王子说： “朕的爱妃是梅花仙子转世，她吹白玉笛，作惊鸿舞，难道不是满座生辉么？” 李隆基吩咐梅妃切开橙子给大家分着吃醒酒，一个大橙子切成几瓣。梅妃拿着橙子瓣分给在坐的每一个人。 分到广汉王李褕，他喝得有些醉了，趔趔趄趄起身去接橙子瓣，不小心踩到了梅妃的绣花鞋。 梅妃被李隆基摆布得像个工具人确实有些烦了，被踩了一脚顿时大怒，气呼呼地返身回宫去了。 李隆基不知她是什么原因，等了好久不见她回来，命太监去宣召她回来，太监回报说： “梅妃说她的绣花鞋上珍珠掉下来了（被人踩的），再缝上就回来。” 直到酒罢散席，也没见梅妃返回。 李隆基亲自去看望梅妃，梅妃正在睡觉。 听到李隆基过来探望她，急忙起床迎接。梅妃说： “妾刚才肚子疼，才违命没有返回酒宴上。” 李隆基听了也就作罢。 只是汉王李褕看见梅妃气乎乎地离开了酒席，知道惹怒她了，怕她向李隆基告状，自己必有麻烦。 当下找驸马杨洄想办法。 杨洄说：“能有啥办法，老老实实认错呀。” 第二天早晨，李褕向李隆基请罪说： “昨天我吃酒吃得有些醉了，起身去接橙子瓣，身体摇晃脚底下站不稳，不小心踩到了梅妃的脚。 我酒后失误，完全是无意的。” 李隆基马上领悟：梅妃一会儿说绣花鞋的宝珠掉下来在那儿缝，一会说她肚子疼，全是撒谎。就这点事没必要撒谎啊。 李隆基马上对李褕说： “既然是无心冒犯，朕不怪你。” 李褕谢恩离去，李隆基忍不住对身边的高力士说： “梅妃这人品行不端正， 拿撒谎不当回事。” 高力士见李隆基心烦，说： “陛下，请您去温泉宫散散心吧。” 那个年代，老百姓的女儿，选入皇宫命运往往是悲惨的，不只是几千宫女悲惨，一时受宠的梅妃失宠了也悲惨。 第173章 杨玉环入宫 李隆基心事重重，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就是他念念不忘自己的儿媳杨玉环。 他第一次遇见杨玉环是天宝四年中和节。 中和节就是每年农历三月三。 这时候的长安城外，春风和煦，杨柳依依，原野上新绿茵茵，小河里碧水清清。 那时候远没有工业化，人类活动对环境污染很少，春天的原野美轮美奂。 居住在当时全国特大城市长安的“城里人”，意识到亲近大自然时，人的心情好得莫名其妙，都相约到郊外踏青。 融入大自然，人就身心愉悦，可能是远古人类天人合一时基因流传。 踏青时最活跃的要数平日里较少出门闲逛的女子们。 天上的紫燕们喳喳叽叽欢叫，（唐朝气候比现在热，燕子回归早），她们在地面上嘻嘻哈哈地笑闹。 诗人杜甫写诗说：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说的就是她们。 李隆基一时兴起，换上了平民的衣服，带了几个贴身内侍，有宦官有侍卫，他们乘坐马车出了皇宫，也去长安城外原野上踏青。 李隆基生性好色，眼睛总是往原野踏青的陌生年轻女子人群里扫描。 在游览春光的女子人群中，有个年轻女子，貌若天女下凡，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单说闭月羞花，就是月亮见了她自愧不如，赶紧躲到云层里，花儿见了她，觉得不如她美，羞愧地关闭了花瓣。 李隆基这时忘了后宫已有佳丽女子四千人，只盯着她呆呆地看。权力不受约束，往往心里没数。李隆基的眼睛，由扫描状态变成了锁定模式。 杨玉环的美，有诗赞曰： 态浓意远淑且真， 肌理细腻骨肉匀。 素罗衣裳照暮春， 蹙金孔雀银麒麟。 欲问头上何所有， 翠微合叶垂鬓唇， 且看背后何所见， 珠压玉腰稳称身。 和李隆基一起微服出行的高力士，察言观色能力超一流。 他见李隆基看那年轻女子看迷了，这指定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了，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去打听那女子的来历。 小太监也给力，过了片刻，李隆基知道了这位女子 原来是已经定了亲，自己家没过门的儿媳杨玉环。 怎么这么巧呢？儿子李瑁定亲时，当公公的李隆基忙事情没去参加，此前才不曾认识她。 李隆基心里感到很惆怅失望，父亲不能和儿子争抢一个媳妇呀，这是人之常情。 自从李隆基喜爱的武惠妃死了，他心里痛苦寂寞，宫女四千他也看不上眼。 男人至死是少年，自从见到杨玉环，李隆基的心又年轻了。 老夫忽发少年狂，心里泛起千层浪。您可以说他是老情种，也可以说他是老流氓。 李隆基既然遇见了最喜欢的，就像魂魄被勾去，想她想得吃饭无味，睡觉不稳，她天姿国色的芳容时常眼前浮现。 又想到她是自己的儿媳，一时无法得到，就心情焦躁。情绪不好时，他朝大臣们甩脸子、发脾气。 杨玉环是弘农华阴人。她们家后来搬家去了蒲州永乐县独头村。 她爹叫杨玄琰，曾在蜀州当官管户口钱粮。 杨玉环出生在蜀州，她很小时，她爹死了，随后她娘也死了。古时候迷信，邻居说她命硬，妨她爹娘。 小女孩没了爹娘活不成，她被寄养在叔叔杨玄珪家，他叔叔在河南府当官。 杨玉环十七岁那年，嫁给李隆基儿子寿王李瑁为王妃。 她受到李瑁喜爱，学会了音律和歌舞。 李隆基自从发现梅妃随意撒谎后，心里很是反感她。这次他下了决心要召见他私下里日思夜想的儿媳杨玉环了。 当公公的不能跑到儿子家里，同儿媳眉眼传情，得是召她进宫来才行。 召儿媳进宫得有个正当理由，他想到指定儿媳杨玉环进宫，让她在李隆基母亲窦太后忌日这天，做道教仪式给亡灵祈福。 主意拿定，李隆基吩咐高力士去寿王府上去宣召。 高力士对寿王李瑁说： “皇上传召寿王妃，去皇宫为已故窦太后在天之灵祈福。” 李瑁想：父皇的儿媳多得是，怎么独独想让我媳妇去做这些虚头巴脑的法事道场呢？ 李瑁心里很不情愿，又不敢违抗皇命，没奈何让杨玉环跟着高力士前往。 杨玉环精明过人，突然接到传召，皇帝什么意图已猜透三分。 她半是忧伤半是期待，忧得是和朝夕共处的丈夫李瑁分离，喜得是马上能见到皇帝。 当下和李瑁告别，乘坐马车去 温泉宫。 到了那里，高力士先去见李隆基，杨玉环下车尾随。 李隆基正等得焦急，正好遇见高力士回来复旨。 李隆基即传杨玉环进见。 杨玉环轻挪莲花步，走到御座前，款款下拜，嘴上说： “臣妾杨氏见驾。” 李隆基赐她平身，令宫女把她扶起。 此时已是天黑时分，宫中红烛成排，发出梦幻般的光,台阶里已有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 李隆基在灯月交辉的柔和光线下，定眼看杨玉环。 只见她仪态风艳，肌肤细匀，眉不描而黛，发不漆而黑，脸颊不涂粉而白皙，唇不涂胭脂而粉红，形同神仙下界，光彩明艳照人。 当下命人摆设美酒好菜，让她侍宴。 杨玉环不敢怠慢，谢过了恩，侍坐在李隆基右侧。 李隆基问杨玉环有什么技艺特长，杨玉环说： “臣妾粗通音律。” 李隆基命高力士取来一支玉笛，让她试吹奏。 杨玉环接过玉笛，专心吹奏，果然轻音妙曼，雅韵抑扬。 李隆基鼓掌称赞，然后拿来他写成的《霓裳羽衣曲》，让她试唱。 这曲子是兼职音乐家李隆基登上女儿山，遥望神仙居住的地方，有感而作。 杨玉环看完此曲，立刻心领神会，依照曲意决定音调唱了起来，一开口就是字字清楚，声声婉转。 李隆基听了喜得不可名状。人海茫茫觅知音，这一下子找到爱好志趣相同的知心人，亲手倒了美酒三杯，赐给杨玉环。 杨玉环一杯一杯地接过去就喝，三杯酒下肚，腮上现出两朵桃花般的红晕，愈发美艳动人。 李隆基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金钗首饰，和装有珠宝的钿盒赠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 杨玉环是艳羡富贵的鸟，想攀上人世间最富贵的高枝。 她当然不推辞，含着硬装出来的遭遇激情的羞涩，暂把李瑁忘在脑后，拜谢着接受。 酒宴结束，两人乘着酒兴，手拉手走进内室，上演了一幕鱼水同欢春宫艳戏。 这场艳戏还有一个别名，叫公公儿媳乱伦记。 李隆基老不正经，和柔若无骨般年轻肌肤密切接触，感觉龙体一阵阵麻酥。 杨玉环也不管什么长辈晚辈身份，丢下羞耻和老公公同演和谐春梦。 一夜欢娱，直到天光大亮，太阳高升，方才缓缓起床。 后来的晚唐诗人白居易，描述杨玉环这时是： 侍儿扶起娇无力， 始是新承恩泽时。 杨玉环对镜梳妆，李隆基拿来金步摇精致头坠，给她插在发髻上。 吃了午饭，李隆基嘱咐杨玉环自己写一篇表文，主动请求成为女道士。 这样她名义上出家成为道士，就不用回寿王府那个家了。有这么个幌子掩盖着当遮羞布，可以长期和李隆基同居。 李隆基看了表文当然批准她出家，给她赐道号叫杨太真。杨玉环跟随李隆基从华清池温泉宫回到皇宫。 李隆基让杨玉环住在皇宫南宫，南宫改名叫“太真道观”。杨玉环名为修道，实则为和李隆基纵欲寻欢方便。什么道士道观，都是演给外人看。 杨玉环不回寿王府，李瑁成了很不快乐的单身汉。 李隆基很快另选左卫郎将韦昭训的女儿韦氏，让她嫁给李瑁，充当新的寿王妃。 李隆基抢儿媳手段卑鄙，寿王李瑁无可奈何，一句不满地话也不敢说，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不吱声。 他想：他爹李隆基发怒时，一天之间就曾杀死三个儿子。这样的狠毒的父皇，哪个儿子也不敢惹。 第174章 杨玉环受宠 杨玉环性情聪颖，善于察言观色，迎合皇上意图，李隆基特别宠爱她，待遇如同对当年武惠妃那么好。 李隆基曾经对宫人说： “朕得到杨妃，如同得到最喜爱的珍宝。遇见她是朕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事。” 李隆基又客串一回音乐作曲家，写了新曲《得宝子》，赞颂上天让他遇见杨玉环。 梅妃见李隆基新得到一个宠妃，心里很介意，李隆基也渐渐疏远了梅妃。 两个万里挑一的美女同住后宫，不争宠不太可能。 杨玉环是儿媳侍奉她老公公，本来盼望持久受宠，她连丈夫都不管不要了，当然容不下有个梅妃争宠。 于是杨玉环嘲笑梅妃瘦得象穷人家里养的干巴鸡。 穷人家舍不得给鸡喂粮食，鸡每天自己去田野里找虫子吃，饿得肚子瘪瘪的，还得漫山遍野跑着找吃的，又饿又消耗体能，变得精瘦精瘦的，农民称它们是干巴鸡。 梅妃则嘲笑杨玉环胖得像皇宫里养的肥狸猫。 皇宫里的猫，天天仅是皇家吃剩的鸡鸭鱼肉吃不完，它不缺吃喝，捉拿老鼠本职工作，它嫌麻烦不愿去干，吃饱了就睡，都胖得走不动，宫人喊这些大胖猫叫肥狸猫。 开始她俩是从姿色容貌上相互批评对方不咋的，后来相互进谗言。 再后来，她俩路上遇见了，都相互躲着走。 她俩都清楚，谁受宠谁就有长久富贵，谁失宠谁命运惨淡。皇帝富有整个天下，他可以让人富贵，也可以让人倒霉。 梅妃性格柔缓，杨妃狡黠，互争胜负，梅妃落了下风。 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梅妃被勒令搬去偏僻的东阳宫。偏僻的地方，被皇帝想起来的概率低。 李隆基一开始担心自己 纳了儿媳，行为很不正常，群臣肯定纷纷上书劝阻他。 后来发现宰相李林甫以下，完全成了仪仗队的那些闭嘴马，谁也不说话。 李隆基更加大胆，干脆加封杨玉环为贵妃，给她待遇和皇后相同。 册封杨贵妃这天，李隆基下诏令追赠杨玉环已经去世好多年的老爹杨玄琰为兵部尚书。 封授已故杨玉环她娘为陇西郡夫人。 他们的女儿受宠，爹娘死了也沾光。这是她爹娘活着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儿。 李隆基又封杨玉环她叔伯哥哥杨铦为殿中少监，她叔伯弟弟杨锜为驸马都尉，让杨锜娶了自己的女儿太华公主。 太华公主是武惠妃生的，她娘生前一直受宠，她也受李隆基疼爱。 太华公主出嫁，嫁妆成千上万拉了二十车。杨锜财色双收，一下子完成了从平民穷光蛋到富得流油的人生巨变。 李隆基还让太华公主的住宅和皇宫紧挨着，当闺女的想她父皇了，随时走两步，就可以回皇宫看望老爹。 杨玉环还有个叔伯哥哥杨钊，是张易之的侄子。 神龙政变时，杨钊他爹和张易之一起被诛杀，他娘 改嫁到杨家，杨钊跟随他娘来杨家，改了名换了姓叫杨钊。 杨钊长大了，不学无术， 游手好闲，除了学会了赌博，啥别的都没学会，杨家同族的人都鄙视他，说他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东西。 杨钊知道被族人瞧不起，去了四川当兵，居然当上了都尉。 杨玉环她爹在四川病死，杨钊就近往来，暗中和杨玄琰的二女儿通奸。 杨玄琰家没生儿子，就养了四个女儿。 大女儿嫁给崔家。 二女儿嫁给裴家。 三女儿嫁给柳家。 四女儿就是杨玉环。 她们姐妹四人生得的容貌美丽，只是二女儿已守寡。 二女儿年纪轻轻没了男人她憋得慌，生活作风有问题，和杨钊勾搭成奸。 杨玉环突然得到李隆基宠幸,自己富贵了想造福姐妹，她对李隆基说： “臣妾想念三个姐姐了,请求陛下允许臣妾的三个姐姐到长安居住。” 李隆基派人把她们及其家人都接到长安城，赏赐给她们住宅，让她们在京城安家落户。 只是杨钊本来姓张，是外族人过继过来的，不是杨家血脉，杨家人因此搁置不提。 杨钊做都尉到期离任，他家里穷得响叮当，回家去也活不成。 幸亏剑南巡察使鲜于仲通，看他怪可怜的，常施舍杨钊零花钱。 鲜于仲通跑到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那里，吹嘘杨钊有才能。 章仇兼琼正在忧虑李林甫把持朝政，自己官位难保，打算结交杨家作后盾呢，碰巧鲜于仲通来推荐他们杨家的杨钊。 章仇兼琼想：管他是不是过继，管他跟杨家有没有实际血缘关系，通过他就能和杨家建立联系。 赌一把再说，赌赢了官运飞黄腾达，赌输了损失些钱财。 钱财还是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来的，白丢了都不心疼。 章仇兼琼为了推荐杨钊当官，让他带队进献“春彩”贡赋去长安。 春彩宫赋上交国库，章仇兼琼额外给他价值百万的四川特产，作为赠送私人拉关系的厚重礼物。（这些四川特产也是十万百姓血汗）。 给人送礼是多么长脸的事，谁收礼至少还不给个尊重和感激的笑脸？杨钊大喜过望，领着一群送礼的车马队伍，日夜不停地赶路。 到达长安，杨钊完成了上缴官库贡赋的公务工作，急忙把他所携带四川特产，分别送给他的四个杨家姐妹，说是章仇兼琼让我送给你们的。 杨钊到了杨玉环二姐姐家，赠送她的物品最多，晚上住在她家里，老情人重叙旧情，一夜颠鸾倒凤。 杨家姐妹一齐向李隆基夸赞章仇兼琼有才能，夸杨钊擅长赌博游戏，杨钊实在没有特长，别没得夸，只能夸他擅长赌博。 杨钊得到李隆基召见。 杨钊长得英俊高大，言辞敏捷，跟皇上说话问答得体。 这场面试特别成功，李隆基命他在皇宫工作，随后任命他为金吾兵曹参军。 章仇兼琼送的贵重礼物起了作用，被皇帝召见，升任户部尚书。 章仇兼琼当了户部主管，不忘报杨家举荐之恩，每遇到杨家人支取费用，领钱领物，无不立即答应。 章仇兼琼管户部府库钱财，国内进献的奇珍异宝，都先拿给杨贵妃看，先让她任意选用。 岭南经略使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进献的物品珍贵精美，受到杨玉环的喜爱，李隆基就进封张九章为三品官，升王翼为户部侍郎。 这时当年那个倡导节俭的李隆基已经完全忘了初心。 朝廷官府挥霍的财富越多，平民百姓的日子越苦越累。 用在吃、穿、住、行、玩五件事上财富就那么多，是平民百姓辛苦创造，官府朝廷收上来是挥霍享用。 第175章 梅妃杨妃 一天下午，李隆基到翠华宫西阁，看见宫前栽种梅枝没人浇水已经半死，不禁良心发现，心疼感念起梅妃来了。 他吩咐高力士牵着宫内骏马，去东阳宫宣召梅妃。 梅妃骑着马赶来，到了翠华西阁，下马入见。 李隆落见她面容清瘦，腰围更细，动了怜香惜玉的心念，待梅妃下拜，李隆基连忙动手扶起，打算说些亲切的话语安慰她，一时脑壳内发生短路、嘴上也卡了壳，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梅妃先开口说： “臣妾有罪，不受皇上喜爱，将要抛弃生命，没想到今天又能够见到圣上天颜。” 李隆基说： “朕没有不想念爱卿，只是觉得爱卿近来花容消瘦了。” 梅妃含着泪说：“好景不再，伤心无边，怎能不瘦？” 李隆基说： “虽是清瘦，越发显得清雅了。” 梅妃说： “总是肥胖的好呢，陛下您喜欢胖的啊。” 话里含着醋意和哀怨。 李隆基有些尴尬地说： “各有好处。” 李隆基吩咐宫女端来美酒和炒菜，和梅妃一同吃喝。 两人卿卿我我，追叙旧情，不知不觉已是夜晚。酒喝得有些醉，吃了很少的饭。 李隆基便和梅妃进入内室，重做鸾凤交合之事。 寂寞离恨长，欢会嫌夜短，两人分隔已近一年，梅妃一直期待在那里，李隆基就是不召见。 今天离而复合，自然浓情蜜意，呕呕细语到了半夜才各自入睡。 天已大亮，太阳高起，还正在睡得深沉香甜。 忽然听到门上兽环叮当作响，李隆基从睡梦中惊醒，发怒地向门外问： “是谁敢来胡闹腾？” 话音刚落，外面有个娇美婉转的声音回答说： “早就天亮了，皇上为什么还没有上朝问政？” 李隆基听出是杨玉环的声音，不由得由愤怒转为惊恐，急忙坐起来，伸胳膊伸腿快穿上衣服。 李隆基见梅妃也醒了，忙替她披上衣服，把她抱进帷幕后面，让她暂且躲避尴尬。 李隆基开了阁门，让杨玉环进来。杨玉环走进内室，见李隆基坐在床上，便生气地责问说： “陛下您这是迷恋着什么人儿，到现在还没去上朝？” 李隆基说： “朕身体有些不舒服，没能上殿问政，才在这里静睡养神。” 杨玉环冷笑一声说： “陛下何必戏弄我，我已知陛下爱恋梅花精，因此太阳老高了还没起床。” 李隆基说： “她…她如果还被朕所爱恋，怎么会被废置于东阳宫偏殿？” 杨玉环说： “折断了藕，藕丝还相连不断。人情就是这样。 如果陛下昨晚没和她同床共梦，妾请今天您现在就把她召来，让她跟我去温泉宫共浴。” 李隆基说： “这个女人我已经丢弃了，怎么能重新召还她？” 杨玉环说： “这有何妨？快请内侍太监叫她现在就来。” 李隆基左看右看，一话也回答不上来。 杨玉环望床底下一看，见有女子凤鞋一双，越发动怒，指着那双鞋对李隆基说： “这是什么东西？” 李隆基看了那双梅妃的鞋，越发心慌。他侧身一动，又从怀里掉下来女子装饰头发用的一支翠钿。 （这是李隆基刚才抱梅妃往帷幕后面藏时，匆忙之中掉在他怀里的） 杨玉环弯腰捡起来，拿着翠钿对李隆基说： “这又是什么东西？” 李隆基越难回答，不觉两颊发热。 杨玉环放声喊道： “凤鞋翠钿，明明是女子用品。 不知是陛下多么欢娱，让您精神疲惫忘了天亮。 妾估计满朝大臣，已到朝堂等待了时间好长。 明晃晃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没见陛下出现在朝堂。 群臣总说是陛下让我迷恋住了，我实在担当不起。” 李隆基无法支吾回答，索性重新躺下继续睡，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杨玉环见他装睡就催逼越狠，李隆基恼怒起来，说： “朕今天有病，不能上朝，刚才我已经说了，难道贵妃你没听见么？” 这样几句话，激起了杨玉环的愤怒，她索性把手里的翠钿，啪的一下扔在李隆基身上，怒气冲冲转身走出了翠华西阁。 李隆基见杨玉环走了，打算喊出梅妃，再说说情话，没想到怎么呼唤，也没人答应。 他站起身来去帷幕后面一看，已经空无一人。慌忙问前来服侍他的侍从太监。 侍从太监说： “不知道。我们都没有看见她。” 李隆基正在心慌着急的时候，忽然有个宫女走进来回报说： “ 奴婢已经送回梅妃。” 李隆基问： “谁叫你把她送回去的？” 宫女说： “杨娘娘在这里争闹，奴婢怕皇上为难，所以从阁后开窗，悄悄把梅娘娘送回去了。” 李隆基竟大怒说： “朕没叫你送她回去，你为什么敢擅作主张？” 说到这里，李隆基竟然拔出挂在墙壁上剑袋里的剑，朝宫女一剑劈去，宫女一声惨叫，躺在地上不动了。 李隆基觉得在宫内奴仆面前丢了脸面，恼羞成怒，没处撒气，用砍杀宫女来发泄怒火。 随后，李隆基穿戴整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去朝堂问政去了。 按当今说法，李隆基砍杀宫女已经犯了故意杀人罪。 那个年代皇帝夺了宫女的命，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宫女被皇帝砍杀，她的爹娘还在农田里弯腰劳作，心里盘算着今年风调雨顺，多收点粮食，交足官府的赋税。 第176章 重归于好 杨玉环和李隆基吵架这一天，朝堂上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入朝汇报他又在边关打了胜仗。 李隆基说： “皇甫爱卿戍守边关，屡战屡胜，扬我国威，辛苦你了！” 慰劳嘉奖了他一百匹绸缎。 朝廷里别无他事，李隆基就此退朝。 李隆基回到后宫，前往杨玉环居住的后宫正殿。杨玉环还在赌气，不出来迎接。 直到李隆基走进室内，她才起身行礼，并且冷言冷语地说： “陛下怎么不去东阳宫那边，看望你心心念念的梅花精？” 李隆基不等她说完，就截住话茬说： “你不能再说这事！” 杨玉环撒娇说： “妾愿退出宫外，让梅花精在此专宠，免得我受群臣批评嘲讽。” 李隆再三劝慰，哪知杨玉环继续唠唠叨叨，连哭带说，闹个不休，当下触怒了李隆基： “你走！你赶紧走！ 高力士！把杨妃送出宫去！送到他哥杨铦府上！” 杨铦正退朝回来吃午饭，突然见杨玉环回来，顿时大吃一惊。 没奈何迎入杨玉环和高力士，问明原因。 高力士大略说了杨玉环和皇上吵架的原因，杨铦皱着眉头说： “我这个妹妹生性骄横呆傻，竟遭到贬斥驱赶，今后怎么处理？” 高力士微笑着说： “离离合合是人生常事，只要有人出力，当然可以挽回。” 杨铦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于里托他调解挽回。他一遍遍哀求高力士，几乎要给高力士下跪请求了。 高力士忙答应下来说： “我看圣上很宠爱杨贵妃，此刻不过是一时气恼，叫我把她送回。 一两天后，皇上自然回心转意，再由我从中进言，保管重归于好。” 杨铦转忧为喜说： “全仗您了！全仗您了！” 高力士离开后，杨铦还是心下不安。 杨钊得知这消息，也捏了一把冷汗，前来探望。 杨铦向杨钊说明情况，他俩都想埋怨杨玉环。 他俩无非就是想劝杨玉环这些话： 这个天下都是人家皇帝的，他想干啥就干啥，他干啥都是对的。 不能用平民百姓的感情专一来要求皇帝，道德呀规矩呀，那是用来约束老百姓。 你个傻妹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不懂呢？ 杨家人的富贵日子，全是依仗杨玉环受宠得来的。 现实就是：只要杨玉环不失宠，杨家人就能继续不劳而获，从皇帝那边分来天下百姓创造的财富，挥霍享用不完。 杨玉环一失宠，杨家人和平民百姓一样，什么高官显贵，啥也不是。 现在杨玉环被赶出宫，皇帝都不想要她了，这下麻烦惹大了，杨家人的富贵要到头了，杨家人心里害怕。 偏这时杨玉环已经哭得泪人儿一般，不便再对她说这些埋怨的话。 这时杨玉环的三个姐姐来了，见大家都一脸凄凄惶惶，也不便细问，都扑簌簌掉下泪末，陪着杨玉环一起哭。 众人都害怕再来什么灾祸，哥呀弟呀，也哭起来，杨家人都聚在一起哭。 皇帝什么心思不好预测，他发了怒就算要把谁家满门抄斩也没处猜测，自古伴君如伴虎，老虎惹不得。 到中午多了，杨家兄弟姐妹都没有心情吃饭，吃饭时每人胡乱吃一碗半碗。 杨玉环只是哭，一口饭也没吃，杨铦只好吩咐奴仆把午饭撤下去。 待到太阳大偏西，忽然有宫内太监送御膳到杨铦府上。 送来的物品除了用精致食盒盛着拿起筷子就能吃的一盘盘现成的美味好菜，还有赠送的一箱箱衣服，一袋袋小米，一袋袋白面，一下子来了一百多辆马车，太监小头目说是皇帝特地赠送。 杨铦拜谢接受下来。 这时领头的太监悄悄地跟杨铦说： “这是高公公奏请皇上，才有这些恩赐。” 杨铦请领头的太监转达对高力士感谢之情。 送别宫内太监，杨铦回到家里对大家说： “看样子皇帝没有忘记对咱妹妹的深情，大家不要太忧心。” 刚送来的物品摆在那里堆积如山，无声地说明皇帝对杨玉环没有绝情。 大家心情稍微欣慰了一些。 吃晚饭的时候，仆人把皇帝派人送来的饭菜，拿到厨房里回锅加热，热到饭菜热气腾腾，跟新炒新做的没啥一样，一盘一盘摆到饭桌上。 杨家兄妹围坐在一起，彼此相互看看，各自脸上已经阴转晴，和午饭时情景完全不一样了，大家开始有说有笑。 杨玉环也吃了几杯酒，喝了几口小米粥。晚饭后，大家各自散归。 这一夜，住在堂哥家里的杨玉环，悔恨交加。 她恨李隆基感情不专，悔自己跟李隆基闹得太僵，不知道能不能被原谅，完全无心入睡。 李隆基在后宫中闷坐，比杨玉环还懊悔惆怅，他举止失常，吃饭无味。 太监们在一边侍奉他，明明没有啥失误，事事让李隆基不满意，一次次挨训斥。 到了夜深人静，李隆基还在骂东骂西，朝着宫女太监发脾气。 高力士下午时已经进言尝试，李隆基允许给杨家送去东西。高力士就看透了李隆基的心思。 皇宫里能听见远处的更鼓声一次次响过，已经到了下半夜鸡叫时分，李隆基还不肯入睡。 李隆基令高力士打开宫门，越过太华公主家，用马车去迎接杨玉环回宫。 杨玉环也在盼望李隆基派人派车来接她。 天快亮了，接杨玉环回宫的马车来了，杨铦欢喜万分，当下拜谢高力士。 杨铦嘱杨贵妃穿戴整齐，随高力士等人乘坐马车回宫。 马车进入宫门，这时已经天色放亮。 高力士领杨玉环进入后宫内殿，李隆基已眼巴巴地瞧见，一见杨玉环进来，好像一天不见，隔了三年。心下非常欣慰。 杨玉环拉起衣服下摆，流着泪跪拜认错谢罪，李隆基也承认错误，扶着杨玉环入宫。 中午过后，李隆基召梨园弟子入宫演戏，并传召杨玉环的三个姐姐入宫观看演出。让她们和杨玉环并排坐在一起。 李隆基也随着杨玉环的称呼，喊杨玉环的三个姐姐为“姐”。仔细端详她们，发现她仨都和杨玉环长得差不多。 杨二姐不涂脂粉，素颜朝天，美艳自然，更显得在杨玉环三个姐姐中出类拔萃些。 看戏看到天黑，李隆基才命戏班子演出结束。李隆基留三个姐姐在宫中吃酒席。 酒宴上，李隆基坐在上座，三个姐姐和杨玉环分坐两边。 一男四女，五个人开怀畅饮，酒过六轮，都有些言行随意放肆起来。 李隆基目不转睛地看着杨二姐。 杨二姐秋波含媚，故意卖弄风骚，说话不检点，每句话都是色情挑逗的大胆玩笑。 好色不改的李隆基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一亲芳泽。 只因几个人坐在一排，众目睽睽下影响不好，勉强压制色心。 吃酒吃到夜深，三个姐姐拜谢而去。 李隆基领杨玉环入寝，这天晚上恩恩爱爱，李隆基表达爱情的实际行动，比过去更加强烈。 第二天李隆基下诏，封授： 杨大姐为韩国夫人。 杨二姐为虢国夫人。 杨三姐为秦国夫人。 三位夫人并承恩泽，自由出入宫禁，势倾朝野。 诗人张祜有诗描述虢国夫人杨二姐自由出入宫门的情形： 虢国夫人承主恩， 平明骑马入宫门， 却嫌脂粉污颜色， 淡扫蛾眉朝至尊。 她天刚亮骑马入宫，她长得美艳惊人不用涂脂抹粉，她喜欢素颜去见皇帝。 这个虢国夫人杨二姐，就是作风放荡同杨钊通奸的那个女子，李隆基也喜欢她。 杨大姐、杨二姐、杨三姐、杨玉环（杨四妹）、大哥杨铦、小弟杨锜，都受到李隆基宠遇，时人称她们是“杨家五兄妹”。 杨钊（杨国忠），是张易之的侄子张某人改名换姓混到他们杨家的冒牌货，同杨家没有血缘关系，暂时混不成杨家兄妹幸福俱乐部成员。 杨钊（杨国忠）变身杨宰相，权倾朝野，飞黄腾达，那是后来的事儿。 第177章 李林甫弄权 杨家五兄妹宅府上，四面八方赶来送礼送钱的， 从白天到黑夜，络绎不绝。 给他们家当门卫的人，迎来送往特别累，都喊： “哎呀，快累死了。” 官吏对皇帝有所请求，自己很难见到皇帝一面。但是只要得到杨家五兄妹引荐、转达、美言，没有实现不了的心愿。 五家宅府都在长安宣阳里，他们家豪华气派的大门大开，规格气势接近皇宫宫门。 他们府宅每新盖一处新房子，动不动就花费多少万钱。 虢国夫人杨二姐最为豪气摆阔，皇帝赐给的那套房子，她租出去收房租，自己又另盖了新宅院。 她家新建造的宅府正中厅堂，仅装饰墙壁，就花了二百万缗铜钱。 她有生活作风问题，除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钱是谁给她的。 杨钊善于窥伺李隆基的好恶，逢迎他的心意。 因为他能聚敛（搜刮）钱财，得到迅速提拔。一年之内他兼领十五个差使。 他多次告诉皇帝： “国库里收得物资钱财满满当当的，都盛不下了。” 这真是古今罕见的奇才，李隆基领着群臣去查看真假。命人打开一座座国库大门，果然铜钱、丝绸堆积如山。 李隆基一高兴，赏给杨钊金丝紫衣和金鱼形挎袋。 趁着皇帝的高兴劲，赶紧提要求。 杨钊又向李隆基请求平反张易之兄弟罪案。 武则天俩男宠张昌宗、张易之犯谋反罪被诛杀，名声很难听。杨钊想给他爹和叔叔正名。 李隆基下诏令说： “张易之兄弟，迎回庐陵王有功，恢复名誉。” 人嘴就是两扇皮，朝哪说都有理，至于朝哪说，那得看需要。 为笼络“搂钱爬子”杨钊，李隆基没了原则，推翻了前朝张易之是叛贼的定论。 杨钊又想，我的名字不大行，得改个好名。 杨钊的“钊”，是金字旁和立刀旁”组成，有刀剑杀气，不大吉祥，杨钊请求李隆基给他改名。 李隆基给他改名叫“杨国忠”。国忠，忠心报国的意思。 并加授他御史大夫，兼京兆尹。 到这时，他的官职富贵，和杨铦、杨锜相同。 长安城杨家显贵五兄妹，再加上新贵杨国忠，变成了杨家显贵六兄妹，都是天姿国色的杨玉环带火了他们杨家。 当时有民谣说： 生男勿喜女勿悲， 生女也能壮门楣。 后来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里说： 姊妹弟兄皆列土， 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 白居易说了歪理，谁家生个女儿她就能美到天姿国色？ 平常人家父母长得不丑也不俊，生出来的女孩，大都相貌平平，一眼看上去，一点都不美丽动人。 就算天姿国色，怎能碰巧被皇帝碰上？这概率几乎为零。 杨玉环她家族这事儿是千年等一回，没啥代表性。 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入朝报告打了胜仗。 唐朝和吐蕃发生战争，吐蕃多次入侵，皇甫惟明多次打败吐蕃将领莽布支率领的军队。 他领唐军先后斩杀、俘虏吐蕃兵几万人。 皇甫惟明报告胜利时，入见皇帝多次，秘密弹劾李林甫专权误国，请求立即罢免他。 李隆基正信任李林甫，无论怎么弹劾，他全然不信。 大太监高力士，也曾劝李隆基裁撤李林甫，他险些遭到李隆基严惩。 高力士一看势头不对，赶忙叩头认罪。 如今皇甫惟明，同李隆基关系不够亲密，说话更不管用。 这时牛仙客已死，刑部尚书李适之，进升左相。 驸马张洎，是张说二儿子，娶了李隆基女儿宁亲公主，任兵部侍郎。 这李林甫有多坏？看他二人升官，不是他推荐的，心里就忌恨。 这两人有事时，人家自己和皇帝勾通就行，不愿意巴结李林甫。 时间久了，双方成了仇敌。 李林甫先派人揭发兵部铨曹罪案，逮捕六十人。令法曹吉温、罗希奭把他们屈打成招。 江淮转运使韦坚，进升兵部尚书，韦坚是李适之同党。 御史中丞杨慎矜，兼江淮转运使，杨慎矜是李林甫同党。 皇甫惟明是太子李亨老朋友，和韦坚也有往来。 李林甫就此设下计谋，暗嘱杨慎矜向李隆基举报说： “皇甫惟明、韦坚要拥立太子夺权称帝。” 怕丢失权力的李隆基信以为真，吩咐李林甫安排人审案。 李林甫派杨慎矜审案。这就成了派诬告的人去审问被他诬告的人，被诬告的人当然无罪要被审成有罪。 幸亏李隆基顾忌太子名声，不愿意声张，只是贬任： 韦坚为缙云太守。 皇甫惟明为播州太守。 太了李亨因为韦坚是他妻子的哥哥，特别惶恐害怕，上表请求和王妃韦氏离婚，和韦坚撇清关系。 李隆基把这事搁置不提，太子妃韦氏才没被李亨赶走。 李适之见韦坚被贬，见识了李林甫的奸诈阴险，自知相位保不住，上书请求辞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骁卫柳绩，诬告他岳父赞善大夫杜有邻，说杜有邻勾结太子李亨，辱骂当今皇帝。 奸相李林甫又奉了诏旨，令吉温审案。 杜有邻大女儿嫁给了柳绩。二女儿嫁给了太子李亨当小老婆。 柳绩生性骄狂，这个女婿不是个好货，给杜有邻惹来大祸。 老丈人杜有邻升官成了赞善大夫，女婿柳绩来长安祝贺。 杜有邻恨女婿柳绩轻狂，对他冷眼相待。 柳绩这就怀恨在心，诬告岳父杜有邻。 吉温里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干脆派人把杜有邻和柳绩一齐抓起来，在监狱一顿棍棒毒打，把他俩一齐打死了。 吉温觉得审讯怪麻烦，都打死了省事儿，原告、被告一下子都没了。 遇上了不讲理的吉温，坏女婿告恶状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太子是个危险职业，人在家中坐，天上飞来祸。 太子李亨怕又受牵连，把他心爱的小妾、杜有邻的二女儿急忙赶出了家门，这是保卫爱情不如先保性命。 （李隆基他在作孽，一次次信奸臣的，找自己儿子的麻烦。 李亨能不记恨他这个昏爹？后来李亨当了皇帝，不善待他爹，都是李隆基自己作的。） 李林甫顺藤牵瓜，又派人抓了柳绩的好友，淄川太守裴敦、北海太守李邕，吉温审讯时直接把他俩用棍棒打死。 打死了人省事儿，死无对证，结案报告吉温想咋写就咋写。 （裴敦、李邕实际没有犯罪） 李林甫又奏请李隆基批准，派御史分赴两地执法，传诏旨赐死了皇甫惟明、韦坚。 皇甫惟明实际没有犯罪，还为朝廷立了很多战功，就这么死了。 韦坚也没有犯罪，还为大运河和广运潭连通航运立了大功，就这么死了。 如果硬说他俩有错，错在不该得罪李林甫，错在皇帝已经昏了头。 李林甫又吩咐罗希奭： “你顺路去李适之被贬的宜春县，把李适之弄死。” 李适之自知难逃李林甫魔爪，吓得服下毒药自杀。罗希奭赶到宜春一看，李适之自己躺在棺材里，早已断气死了，不用他动手了。 李林甫害怕王忠嗣，担心他有才能可能会被提升为宰相，设法陷害他。 李林甫先告王忠嗣阻挠军国大计，又说他密谋兴兵造反，拥立太子李亨夺权称帝。 （李林甫每次陷害人时都扯上太子李亨） 老糊涂虫李隆基，竟召王忠嗣来长安，让三法司审讯他。 王忠嗣部将哥舒翰，跟随王忠嗣来长安，进殿为王忠嗣喊冤，情愿把自己官爵免去，给王忠嗣赎罪。 李隆基还不肯信，打算起身走入后宫，急得哥舒翰连忙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恳请着大声喊： “王将军完会被诬告啊！” 李隆巷这才有所感悟，召入三法司审案人员说： “我的儿子一直在深宫，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他怎么可能和外边的将领通谋？ 这是流言蜚语诬陷，朕难道能随意相信么？” 三司法官说： “领兵进京要拥立太子，可能是谣传，他阻挠军国大计，确有实据，请求依法给他治罪。” 李隆基被他们迷惑，下诏贬王忠嗣为汉阳太守。 最奇怪的是杨慎矜，倚附李林甫，害死韦坚很多忠臣，他得以转任户部侍郎，后来他也被李林甫排挤。 李林甫指使中丞王供密奏李隆基： “杨慎矜是隋炀帝的后代，他和术士史敬忠勾结在一起，妄谈国运预言，图谋恢复隋朝祖业。” 李隆基信以为真，杨慎矜和他兄弟都被处死。 杨慎矜的老婆孩子被流放到荒凉偏远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去受苦。 李林甫心里想的是：谁妨碍了我独揽朝政，谁就别想活。 他用的办法都是把他想要整死的人和“太子谋反”扯上关系。诬陷太子谋反只是他整人的抓手。 他不怕太子继位后收拾他么？不怕。因为到了那一天，他李林甫早已死了。 太子即使复仇，这事已有时间差。 太子将来能做的，至多是派人去掘李林甫的坟，劈烂李林甫的棺材。 天宝年间以后，李隆基越来越昏聩，昏聩到把大奸大恶李林甫，当做大忠臣。 李林甫有李隆基罩着他，作恶、作威、作福十九年，不知给天下带来多少灾难。 第178章 安禄山受宠 李林甫鬼精得很。 他内联杨国忠，是因为杨贵妃得宠，他得罪不起，不如结成同党。 他外联安禄山,是因为安禄山擅长阿谀奉承皇上。李林甫、安禄山可以在皇帝面前相互吹捧。 在共同的大领导面前，相互诋毁一齐遭殃，相互吹捧一齐受宠。 安禄山任平庐节度使，又兼任范阳节度使，权力越来越大。 为了邀功加固宠遇，安禄山多次出兵攻打奚契丹。 安禄山舍不得消灭奚契丹，留在那里，让他们繁衍生息。安禄山需要立功邀宠时，就打打他们，表演给皇帝看。 李隆基好比是一户人家的主人，安禄山好比主人家养的狗。 外边的一窝黄鼠狼繁殖能力强，世世代代好兴旺。 黄鼠狼有个坏毛病，喜欢跑到这户主人偷鸡偷鸭偷家兔吃，祸害这户人家（侵略），主人养了狗看家护院捉黄鼠狼。 狗每过一段时间就捉住一只黄鼠狼给主人看，主人就扔给看家狗一块肉当奖赏。 黄鼠狼捉不净，安全威胁一直在，主人就一直宠遇这只狗，安禄山就像这样一只狗。 不久，契丹的酋长换成了李怀秀，奚的酋长换成了李延宠。两位酋长都归附了唐朝，没有再进犯。 李隆基为了笼络奚契丹，换来边境安宁，封授李怀秀为松漠都督，把外孙女独孤氏封为静乐公主，嫁给李怀秀。 封授奚酋长李延宠为饶乐都督，李隆基把外甥宜芳公主嫁给李延宠。 可安禄山不喜欢边境安宁啊，边境无事他怎么立功？他又变成了破坏和平的惹事狗。 为了立功，必须主动挑事情，安禄山主动向奚契丹发起了进攻。 安禄山挑事侵略，成功激起李怀秀、李延宠对唐朝愤恨。 李怀秀杀死妻子静乐公主，李延宠杀死妻子宜芳公主，一起背叛朝廷。 安禄山发兵六万，分别讨伐奚、契丹。他得了胜仗，赶走了李怀秀、李延宠。 安禄山对李隆基写奏章说： “李怀秀、李延宠是养不熟的两只豺狼。 他们娶了大唐公主，不知道感恩，先残忍杀死公主，又反叛了大唐。 我领军队奋勇痛击他们，打了一场大胜仗。” 安禄山启程入朝领赏。李隆基召见，奖赏给他金银丝绸。 安禄山说： “臣生长在戎夷之地，仰受皇上大恩，得到无与伦比的宠幸荣耀。 我常惭愧自己生性愚蠢，不能胜任重要官职，只有把我的生命奉献给国家，报答皇上厚恩。” 李隆基说： “爱卿你能以身报国，朕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时太子李亨侍立在李隆基身边。 李隆基看了一眼太子李亨： “这是我们的安大将军，你俩认识一下。” 太子和安禄山相互施礼打招呼。 安禄山故意不向李亨行拜谒礼。 殿前侍监，见他失礼，当即喝问： “安将军见了殿下，为什么不行跪拜礼？” 安禄山装作惊讶地说： “殿下是什么称呼？我却不懂。” 李隆基微笑着说： “殿下就是皇太子。” 安禄山又故意装傻： “臣不懂得朝廷礼仪，皇太子究竟是什么官职？” 李隆基说： “朕百年（老死）之后，将要把皇帝位托付给他。所以叫做皇太子。” 安禄山方才谢罪说： “愚臣只知有陛下，不知有皇太子，罪该万死。” 说完，才向太子李亨拜了几拜。 安禄山装傻充愣，李隆基反而觉得他质朴率真，大加赞赏。 安禄山退朝而出，李隆基即下诏令，让他暂时留住在长安，兼任御史大夫。 安禄山见李隆基已经中了他的迷魂计，便不等诏命，随时入朝进见。 李隆基从来没有拒绝见他，每次见他必定问这问那。 安禄山继续装憨充愣，回答的话，有时听上去傻得可爱，有时听上去愚蠢可笑。 安禄山用一个做工精致鸟笼子盛着一只鹦鹉来进献，李隆基问： “你的这个鹦鹉从哪儿得来的？” 安禄山撒了谎： “臣前一阵子征讨奚契丹,从北平出发(唐朝就有此叫法。史书如此)，梦见我朝先臣李靖、李绩对我说，他们饿得厉害，我让人准备了些牛羊酒食祭祀他们。 (连皇太子是啥都不懂的安禄山，居然知晓唐史) 这只鸟儿忽坐从天空中飞过来，臣以为吉祥，接纳了它，养了有一年，今已驯教好了，才敢献给皇上。” 李隆基说： “宫中也有鹦鹉，但不如这个长得灵动精致。” 李隆基刚说完，这鹦鹉竞也善于逢迎皇上,竟然学人话说道： “谢万岁夸奖！” 李隆基大喜，看了一眼左右侍从，说： “贵妃向来喜欢鹦鹉，你们可以叫她出来，一同玩赏。” 侍从领旨即去，不一会环佩叮当声从内厅传来，那只鹦鹉又叫喊道： “贵妃娘娘到了。” 安禄山转头一看，只见许多宫女，簇拥着一个绝世丽人，缓缓走来。 安禄山故意后退两步，好像是要回避躲开。 李隆基说： “你不用回避。” 安禄山恭敬地站立在台阶下。 杨玉环见了李隆基，行过了礼。李隆基指着鹦鹉说： “这只鸟是安爱卿所奉献，爱妃看看怎么样？” 杨玉环仔细一看，回答说： “鹦鹉并不稀缺，只是白鹦鹉不容易得到。何况这只鹦鹉又熟悉学人说话呢。” 李隆基说： “爱妃既然喜欢这只鹦鹉，可以收养在宫中。” 杨玉环大喜，即命令宫女念奴： “念奴，你提着笼子下去，收养着它吧。” 杨玉环又问： “安将军在哪儿？” 李隆基对安禄山说： “安爱卿，前来见过贵妃。” 安禄山这才上前跪拜。一面拜，一面偷偷看杨玉环。 只见她皮肤雪白，丰满美艳中透着清秀高雅，禁不住心神迷醉地看。 杨玉环也看安禄山。 安禄山身材伟岸，膀大腰圆，大肚子下垂，肥胖而强壮。 胖的看见胖的格外顺眼，肥胖的杨玉环喜欢肥胖的安禄山，杨玉环不禁赞许说： “如一个奇男子。” 李隆基说： “他在边疆，多次立战功。近日入朝，朕看他忠诚，特让他留在京城住几个月。” 杨玉环说： “妾听说边境已安定，将帅安闲无事，留待他一两年也无妨。” 李隆基点点头，即让侍从吩付下去，在勤政殿摆设酒席，传召杨家兄弟姐妹及亲信大臣前来赴宴。 第179章 他在京城有座豪宅 文武群臣都到齐了。酒杯筷子，美酒菜肴早都摆好了。 李隆基拉着杨玉环的白嫩柔软的手，登上勤政楼。 安禄山尾随在后面，杨玉环在前面走过，散发的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安禄山还没开始喝酒，已经先醉了一半。 李隆基只让杨铦、杨锜跟着上楼，令文武百官在楼下那些酒桌上宴饮。 安禄山不懂得：和皇帝的亲近度得严格划分等级，他应该坐在楼下百官行列里。 他乐滋滋地跟着杨玉环和李隆基的脚后跟，尾随着到了楼上。 李隆基一面吩咐宦官去传召杨玉环的三个姐姐。一面吩咐在御座酒桌的东间，特设金鸡帷帐，里面增加放置一张矮桌，也放上美酒好菜。 安禄山暗想：楼上分成两桌，帷帐内那一桌，准是给杨玉环三个姐姐留下的。 不一会，三个姐姐都来了，她们都和李隆基一同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安禄山开始担心自己没有落坐的地方，忽然李隆基告诉他： “安爱卿，你坐在金鸡帷帐内便是。” 原来李隆基见安禄山不知分寸，傻傻地跟着上楼，想直接赶下他去，怕伤他自尊，临时决定让安禄山在楼上单独一桌，这就是李隆基当皇帝的情商。 自己单独坐一桌，无拘无束地吃喝，且有吃不完的酒菜。 安禄山喜出望外，便谢恩入座。 安禄山庆幸珠帘高高卷起，虽然不在一桌，他仍能偷看四姐妹群芳争艳。 于是他一边吃酒吃菜，一边偷看品评。这一个是双眉含翠，那一个是两鬓拖青，这一个眼神如秋水横波，那一个腮上红晕艳若桃花两朵。 安禄山想：要算妖冶丰盈，冠压群芳，还要算贵妃杨玉环。 正在出神忘我时，忽然听到乐器交响,音韵和谐。 循着声音往西瞧，原来是杨玉环和他的三个姐姐，各执笛管、琵琶、琴筝等乐器，或吹或弹，集成交响雅乐。 安禄山听得陶醉，自己不由得想手舞足蹈，便起身离坐，走到皇帝前启奏说： “臣愚蠢不懂音乐，只觉得洋洋洒洒，仙乐满耳，真是盛世元音。 有音乐不可无舞蹈，臣是胡族胡人，胡舞略有所长，今愿向皇上献丑。” 李隆基说： “爱卿身体肥胖，也能作胡旋舞么？”（胡旋舞，胡人身体飞转的舞蹈） 安禄山听他这样说，即离开酒席一丈来远，（如今的三米多）身体盘旋舞动起来。 刚开始看上去他有些笨滞，到了后来，安禄山身体越转越快，好似元宵灯会上快速旋转的走马灯一般。 转得极快，安禄山的大胖脸、眉毛、胡子都快到看不清了。只见一个肥大无敌的肚子轱辘辘转，毫不迂缓。 一会儿他旋转了一百多圈，方才站定，面不改色气不喘。 李隆基连声说：“好！好！” 他指着安禄山大肚子说： “安爱卿，你肚里有什么东西？如此庞大惊人？” 安禄山随口答道： “只有忠贞报国、效忠皇上的一颗大红心在臣肚内。” 李隆基听了越发高兴，看了一眼杨铦、杨锜： “你们与安将军何不结为异姓兄弟？” 杨铦、杨锜当然从命,各自起座同安禄山相互作揖施礼,互报了年龄。 安禄山岁数最小，喊杨铦、杨琦为哥哥。 杨玉环二姐虢国夫人说： “男称兄弟，女称姐妹，我们也应当结拜。” 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听了也都赞成,都和安禄山互报年龄,以姐弟兄妹相称,安禄山很是得意。 酒醉饭饱，百官散席。杨家兄妹也各回各家。 只剩安禄山还留在宫中侍奉李隆基。 李隆基爱他爱到极致，直接喊安禄山为“禄儿”。 安禄山趁势讨好奉迎，先走到杨玉环面前，屈膝下拜喊道： “愚儿子愿母妃千岁！” 李隆基说： “禄山我儿！你礼数错了。天下哪有先拜母亲后拜父亲的道理？” 安禄山慌忙转身向李隆基跪拜说： “胡人风俗不知华夏礼仪，向来先拜母亲、后拜父亲，儿臣只按家乡习惯，忘却天朝礼仪了。” 李隆基不以为怪，看了一眼杨玉环说： “这事可见他诚实率真。” 杨玉环看着安禄山，只是微笑不说话。 安禄山见她酒涡微红，媚眼含春，险些儿自己魂魄被她勾引摄去。 勉强定了心神，拜谢出宫。 随后，李隆基赏赐安禄山铁券（形状如铁瓦，记功免罪，类似勋章），进授东平郡王。 安禄山多次入宫谢恩，满心指望和杨玉环亲近。 偏偏接了一道诏旨，令他兼任河北道巡察使，出外巡边，安禄山不敢抗旨推辞，离开长安去边关。 他想出一个卑鄙办法，假装要招奚契丹各部酋长聚会宴叙，各位酋长早已归大唐，全无戒心防备。 安禄山吩咐人暗地里制做了莨菪草毒酒，把他们灌醉迷晕，斩杀几十人，把斩下的几十个首级，拉了满满一马车，来长安进献，邀功报功。 李隆基批准他回来，命令有关部门为安禄山在京城长安盖一处豪华住宅。安禄山耗时二十天左右赶来，他的豪宅已盖好。 李隆基只嘱咐给安禄山盖得华丽堂皇，不在乎花费多少钱财。 安禄山到了西水，杨家兄弟姐妹都去迎接他们的这个干兄弟。 杨家人出行撑举着遮挡太阳的伞盖，伞盖连成一片，遮蔽原野。 李隆基也亲自赶往望春宫，等候他干儿子安禄山。 安禄山入朝见李隆基，李隆基不知道他杀良冒功，夸他又为边境安定立下新功。 安禄山除了进献奚契丹酋长首级几十级，还进献了俘虏一千人，这是他抓来的普通百姓冒充战俘。 李隆基为显示皇恩浩荡，下令把“战俘”全都免杀，给安禄山充当奴隶。 然后令杨氏兄弟，引导安禄山去入住新建的宅府。 新宅府不仅装饰华丽，且床厨桌凳家具陈设齐全。锅碗瓢盆杯盘，无不齐备。大都是上等材料制成，金器银器几乎占了一半。 李隆基曾嘱咐负责部门说： “人家胡人见多识广，你们布置陈设家具要豪华上品位一些，别让胡人笑话我们寒酸。” （原来那个年代，就有人刻意讨好外族胡人，给他超国民待遇。） 安禄山欢天喜地住进新家，摆设酒宴，招待宾客。 他提出请求，求李隆基下诏令，令宰相赏脸光临宅府吃酒。 李院基颁下手诏，令李林甫宰相以下朝廷大臣，全部到安禄山府上赴宴吃席。 李林甫独揽朝政大权，群臣没有敢和他平起平坐的。只有安禄山得到皇上盛宠，才得以和李林甫平等交往。 李林甫到来，和安禄山把酒言欢。李林甫话里话外，冷嘲热讽，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像看透了安禄山的五脏六腑。 安禄山很是惊讶他的洞察力，智力上的降维打击，让安禄山老实服帖，李林甫赴宴，他格外敬待。 李林甫自恃才智过人，安禄山不是值得他戒备害怕的人，所以他觉得没有必要向李隆基揭穿安禄山这次杀良冒功、抓良民冒充战俘。 这叫看破了不一定说破，与人好过他也好过。 第180章 干儿干娘那些事 李隆基又吩咐杨家兄弟姐妹陪伴安禄山游览长安风景名胜园林。 然后再领他去梨园看戏，聆听欣赏管弦音乐演唱会，观看歌舞杂耍小品（搞笑搞怪短剧，唐朝就有）。 可是安禄山并不怎么喜欢。 他这次入朝，暗自心目中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杨玉环一个人来的。 他这次回来，私下送给杨玉环天下罕见的奇珍异宝一大堆，百般献媚讨好她。 杨玉环也礼尚往来，对他常有意外惊喜地赏赐。 杨玉环看他除了胖，就是憨萌可爱的一个奇男。 女胖子喜欢男胖子，两情欢悦，如胶似漆，人前是母亲和干儿子的亲密，背后偷偷做了夫妻才能做的那些事。 有一天，是干儿子安禄山生日，李隆基、杨玉环都给安禄山特别丰厚的赏赐作为生日礼物。 又过了三天，杨玉环召安禄山入皇宫。 杨玉环事先命令宫女们用锦锈花布做了特大襁褓（包裹婴儿的被子）、方便婴儿降生的特肥大接生专用裤。 杨玉环正常穿衣外，又套上特肥大接生裤。 在众人围观下，让安禄山冒充特大新生婴儿，从杨贵妃正常衣服外的特大肥裤裤腰进去，又从她的裤脚钻了出来，完成了新生儿呱呱坠地。 （您可以想象，杨玉环的裤脚得做得多么肥大，才能容得下安禄山这个大胖子，从裤腰里进去，又从裤腿脚里钻出来） 杨玉环的新生儿安禄山就算从此降生了。 围观的宫女欢笑声一片，有的宫女特别能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杨玉环又令宫女们用特大襁褓，包裹起新生巨婴安禄山，让他躺坐在特大舆轿上。 十六名宫女，用舆轿抬着他，在宫中游行。 安禄山在襁褓中，像个婴孩发出哇哇待哺的啼哭声，宫女们一边抬着他走，一边忍不住笑。 围观的宫女和太监们，也笑得前仰后合。 李隆基事先不知道这回事，听到后宫喧闹声响成一片，才知道杨玉环新生了一个体形巨大的儿子安禄山，正在给她儿子举行洗儿礼。 李隆基好奇地前往观看，果然那大肚子胡儿安禄山，包裹在特大锦绣花布做的襁褓里，只露着大胖头，躺坐在大舆轿上，让一群宫女抬着，在宫中绕来绕去地游行示众呢。 李隆基也忍不住笑，赏赐了杨玉环洗儿喜钱，祝贺她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厚赏给安禄山金钱，叫做压岁喜钱。 这个儿子厉害，刚出生他就会伸着手接了钱，还会开口说话谢恩。 到了晚上小设宴席，李隆基和杨玉环挨着坐下吃饭，干儿子安禄山待奉在左侧，三人吃喝欢笑，尽欢而散。 从那以后，安禄山随意出入禁宫，毫无禁忌。 安禄山有时和杨玉环对坐吃饭，有时和杨玉环躺在一张床上 ，整晚睡在一起。不知道这个巨大新生儿，在杨玉环怀里哺乳，还是偷偷和她干些别的。 丑闻传遍宫中，只有李隆基不知道这事。 安禄山、杨玉环都是重量级人物，他们权势太大不敢惹，知情的宫女太监都不敢告发他们私通。 万一举报不成功，他俩不承认通奸，皇帝爱脸面也故意说成是宫人诬告，宫女太监只会把命搭上。 李隆基自从宠爱上杨玉环，几乎天天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难道杨玉环和安禄山通奸，他会熟视无睹么？ 原来李隆基看上了虢国夫人杨二姐，多次打算召幸她。 只因杨玉环看管防守严密，一时无从下手，急得李隆基抓耳挠腮。 这一阵子，安禄山入朝，杨玉环整天玩弄禄山干儿子，没有时间看管李隆基，李隆基便趁机召幸虢国夫人杨二姐，和她彻夜欢爱。 虢国夫人本是杨国忠的秘密姘妇，水性杨花作风不检点，她乐得高攀人间最高富贵好儿郎李隆基，仰承皇帝恩泽雨露。 其实皇帝奸淫人家的妻子，人家又奸淫他的妻子。就是天道报应。 安禄山和杨玉环鬼混了一年多。安禄山是胡人，举止粗鲁野蛮，且有虐待癖，爱得发狂无法表达爱意时，他就动手虐待女子取乐。 同杨玉环恩恩爱爱时，安禄山居然野蛮操作，作业违章。他那一双胖爪子犯贱闲得慌，将杨玉环白雪般的乳房抓伤。 原来这干儿子也这么不够省心好玩，杨玉环气得偷偷地哭了一场。 担心被李隆基看破惹出大祸，杨玉环用多层厚布做出两个圆锥形壳子来，罩在胸前遮挡安禄山指甲盖乱挖造成的创伤。 宫女们不知隐情，反以为杨玉环行为文明，不能露乳房，纷纷跟着效仿。有人说这就是乳罩的来历，发明者是杨玉环。 安禄山暗暗害怕，怕事情败露，一段时间不敢入宫，他也懊悔自己的胖爪子犯贱，上来那一阵疯就乱抓乱挠。 就像是我们今天的人，偷偷去开了别人的车，还不小心使用，损坏了车上的零部件，明摆着是闯祸。 户部郎中吉温，本因李林甫推荐得到晋升。 因见安禄山、杨国忠两人，受宠成了新贵，转而去依附杨国忠。 他用计赶走了李林甫心腹御史中丞宋浑，并同安禄山结拜成了兄弟。 吉温私下对安禄山说： “李丞相虽然亲近您，但他不肯推荐您当宰相。 哥如果推荐我吉温升官，我应当向皇上奏言哥哥您能担当大任。 咱们找机会挤走李林甫，还怕宰相位不是哥哥您来当么？” 安禄山听了特别高兴。于是他俩见了李隆基都相互吹捧，期待实现升官愿望。 李隆基也想提升安禄山为宰相，只因安禄山是个没有文化的武夫，斗大的字不识半升，不适合当宰相，只命他再兼任河东节度使。 安禄山于是推荐吉温为副节度使，张通儒为判官，一同去边关赴任。 回到任上，安禄山把吉温、张通儒当心腹培养。 安禄山还有个部将孙孝哲，他是契丹人，原来是个裁缝，安禄山的仆役。 安禄山身躯庞大，只有让孙孝哲为他量体裁衣，才做得合身，穿着得劲。 孙孝哲他娘长得颇有姿色，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去部队看望他儿子，被安禄山喜欢上了。她娘胡床上服侍安禄山，供安禄山发泄兽欲。 孙孝哲不以为耻，竟从此喊安禄山为干爹。孙孝哲特别能察颜观色，博得安禄山的欢心。 安禄山对孙孝哲大加宠信，提拔为他的副将。乖顺的干儿子当副将，他格外放心。 安禄山的部下将领，其他还有： 史思明、安守忠、 李归仁、蔡希德、 牛廷玠、向润容、 李廷望、崔乾佑。 尹子奇、何千年、 武令珣、能元皓、 田承嗣、田乾真、 阿史那承度等，他们都以骁勇强悍，远近闻名。 孔目官严庄、掌书记高尚，这两人有才学，投入军伍，当了安禄山的作战参谋。 安禄山因此文臣武将都不缺，暗暗打算造反。 严庄和高尚引用术士预言，说安禄山这辈子是当皇帝的命，怂恿安禄山发动叛乱。 安禄山从同罗、奚、契丹归降兵众中，挑选出健壮兵士八千人，作为他的直属嫡系部队。 胡人向来把壮士称为“曳落河”，他们个个勇猛过人，以一当百。 安禄山想故技重演，又打算出兵攻打契丹，在北方沙漠地区树立军威，然后再往南攻打。往南打谁？往南打是要消灭掉大唐朝廷。 当时调集边关三镇将士，共得六万人，用奚骑兵二千人为向导，从平卢出兵东征契丹。 没想到出师不利，途中遇上暴雨，弓弩筋胶淋湿，全部脱黏开胶，弓箭都用不成了。 那奚骑兵两千人也背叛逃去，投奔了奚契丹。 投奔过去的奚骑兵和契丹军队联合，返回头来袭击安禄山主力部队。 安禄山的军队猝不及防，弓箭也没法使用，被杀得七零八落。 安禄山只剩部下骑兵二十名，逃入师州，保全性命。 第181章 梅妃扞卫爱情 安禄山袭击契丹遭遇惨败，心里很不服气。 他收集逃散的部下，打算再次出兵，想洗雪被契丹打败的耻辱。 安禄山奏请朝廷，调动朔方节度副使李献忠，让他带领他的属下兵士也跟随他安禄山去打契丹。 李献忠是突厥人，原名阿布思，突厥灭亡，他归降唐朝。 李隆基对他优礼相待，赐名李献忠，一次次给他升官到了朔方节度副使。 李献忠颇有谋略，瞧不起安禄山，不肯接受安禄山辖制。 安禄山这次奏请朝廷，调他北征，分明是公报私仇。 李献忠害怕安禄山这次是借契丹人的手除掉自己。 为了自保，他恢复了旧名阿布思，反叛脱离唐朝，领属下兵马回归了漠北大草原。 安禄山见他这样了，也暂时不出动打契丹。 后来听说阿布思属下部队被回纥人打败，安禄山坐收渔利，诱降收编了阿布思战败军队。 阿布思兵败没处去，逃入葛逻部，葛逻禄叶护派兵拿住了他，把他押送长安，阿布思犯下叛国罪被砍了头。 这事儿李隆基又归功安禄山，颁旨嘉奖。 这时安禄山一是还感念皇恩，二是考虑朝廷里有个狡猾奸诈的李林甫，智力远在他之上，安禄山想想都怕，不敢轻易公开举兵反叛。 后来李林甫和杨国忠有了矛盾，李林甫就突然失宠了。 李林甫治不了杨国忠，不是杨国忠比他智高难斗，只是因为他身后有个妹妹杨玉环护着他。 李林甫骄横惯了，遇到杨国忠这个他无法扳倒的对手，心里郁闷忧愤，气血淤堵憋出大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治疗以后能起床了，还是病恹恹的。 李林甫本来和杨国忠友好，只因户部侍郎王珙骄狂蛮横，和杨国忠闹得关系紧张。 王珙是李林甫推荐的人，杨国忠怨恨王珙，也怨恨王珙的推荐人李林甫。 天宝十一年，王珙表弟户部部中李焊和朋友邢缮，密谋作乱。 高力士带领禁卫军，捉拿住他俩处死。 杨国忠告诉李隆基： “得把李焊他表哥王珙一起抓起来治罪。” 李隆基不想加罪王珙，李林甫也替王珙辩解。 杨国忠坚持力争，请求左相陈希烈也参奏严惩王珙。 李隆基下诏让陈希烈审讯王珙。这又成了让原告去审被告。 杨国忠和陈希烈共同给王珙罗织了谋反罪名，奏报李隆基。 李隆基不知道他的下属审案人本事大，想让谁有罪谁就有罪。李隆基一看： “这王珙还真谋反啊，处死他吧。” 令人把王珙用棍棒一顿打死。 随后李隆基让杨国忠兼任京兆尹、御史大夫。兼京城巡察使。 李林甫没能救下王珙，怨恨杨国忠。 这时南诏国王阁罗凤，攻入唐朝云南郡。 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多次领兵讨伐阁罗凤，都遭到失败。 当年杨国忠穷困潦倒时，鲜于仲通送给他钱花，让他当时没穷死，杨国忠没有忘记鲜于仲通的大恩大德，替他在朝廷维护，鲜于仲通没被问责。 李林甫趁机奏请李隆基，让杨国忠外出镇守剑南。 南诏是乌蛮族别种，住在姚州以西。开始是六诏，其中南诏最强，吞并了五诏，成了统一的南诏，派使者来长安见皇帝。 唐朝廷封南诏国王为“归义云南王”。 鲜于仲通性子急，处理不好地方官府和当地少数民族关系。 南诏国人心背离，阁罗凤投靠了吐蕃。 吐蕃和南诏联合，进犯唐朝边境。 杨国忠擅长的事，只有赌博和搜刮百姓钱财，领兵打仗他不会。 忽然接到诏令，让他去西镇守边关，他又忧愁又害怕。 拖延了好几天，无可奈何硬着头皮出行，出发前和李隆基辞行，对李隆基说： “我这次出使，听说是宰相李林甫向皇上奏请的。李林甫想害我，才把我外调。 我今后要见陛下，不知道哪年哪月了。” 说着，他的眼眶中流下泪来。流泪感化这一手，可能是跟他妹妹杨玉环学的。 李隆基看他流泪，也黯然感伤，安慰杨国忠： “爱卿你暂且至蜀地，处置军事，待那边稍有头绪，朕就召你回来，让你当宰相。” 杨国忠拜谢而去。 这时李林甫的病本来没治好，听说杨国忠回来还能当上宰相，心里越发烦闷愤恨，就病得更厉害了。 李隆基派宦官去李林甫家里探望，宦官回来报告说： “宰相李林甫快要死了。” 李隆基想：国不可一日无相。急忙派人送信让杨国忠快回长安。 杨国忠到四川没干多少事，忽然得了诏命，白天黑夜地往回赶，很快回到了长安。 心里有矛盾疙瘩，面子上的事还得做。杨国忠听说李林甫病重，立即去李林甫家里探望，在病重的李林甫床前下拜。 李林甫流着泪说： “我快要死了，我一死杨公你必定被起用为宰相，我把后事托付杨公您。” 杨国忠说： “宰相您身体还能康复，国忠我实在不敢当。” 说着就泪水流满了脸。 杨国忠从李林甫家里走出来没几天，李林甫就死了。 李林甫当宰相当十九年，他奸诈多谋，总是琢磨怎么巩固皇帝对他持久宠信，还真被宠信了十九年。 谁给他送钱， 他就让谁当官。 他嫉妒有贤能的人，驱赶杀死正直大臣，堵塞言路，禁止大臣向皇帝提建议。 他口甜似蜜惑人心，肚腹藏剑暗杀人。我百度了一下，口蜜腹剑这个成语，就是为他发明的。 李隆基把他当作最可信赖的人，自己住在深宫沉迷酒色享乐，天下政事都托付李林甫。 李隆基任用的历届宰相是： 姚崇崇尚变通。 宋璟崇尚法度。 (以法治国) 张嘉贞崇尚澄清吏治。 （惩治贪官） 张说崇尚教化。 （以德治国） 杜暹崇尚节俭。 张九龄崇尚正义。 他们各有所长。 到了李林甫，他崇尚严苛奸诈，徇私威吓，酿成天下大乱。 李林甫一死，杨国忠就当上了宰相。 杨国忠当上宰相后，业务工作能力赶不上李林甫，骄横和李林甫一个样。 凡是李林甫重用的人，他全部撤换。 杨国忠暗中吩咐安禄山，让阿布思部落归降的人，诬告李林甫，说李林甫生前曾和阿布思串通谋反。 经李隆基派人审问，谋反属实。谋反是一顶扣在谁头上都行的帽子，扣在谁头上谁就遭殃。 李林甫的女婿谏议大夫杨齐宣，被牵连下狱。 李隆基知道李林甫居然谋反，心情从深情怀念他为国做了十九年贡献，变成痛恨他为什么不早死。 下诏令削去李林甫官爵称号，命人把装殓李林甫的棺材劈烂（名贵木材做的，木质特结实，谁来抡斧子劈棺，能把谁累个半死）。 命令撤去他身边陪葬的珠宝，扒下他身上华贵的衣服，改用薄木片子做的小棺材给他下葬。 他的老婆孩子和他家亲戚，共有五十多人被流放。 他们被流放到当时没开发的广西、贵州山野荒凉之地。 他们亲近了原生态大自然，一边看着甲天下的山水美景，一边挨饿受冻从事超强体力劳动。 吃穿住行都变得异常艰难，不少人生病死在了发配地。 虽是杨国忠报复，李林甫作恶太多，受罚也该。 从那以后，杨国忠威风越盛，文武大臣都怕他。 新宰相带来新气象，那是必须的。 朝廷实行机构改革，哪怕装模作样只换个名称。于是改称： 吏部为文部。 兵部为武部。 刑部为宪部。 杨国忠以右相兼任文部尚书。 他选人不管有能力没能力，谁给他送钱多，就让谁当大官。 和他关系亲密的，当工资（俸禄）高工作不累的官。 和他关系疏远的，当工资少没有实权的官。 官吏们都争着依附他，去他家里送礼的，多得像热闹集市上赶集的人一样多。 有人劝陕郡进士张彖： “你为什么不去拜见杨右相，弄个好官当当？” 杨彖叹息一声说： “你们都依附杨右相，觉得他同和泰山一样稳当。我怎么看他是一座冰山呢。 炎热的太阳升到天上，冰山立即融化净光，恐怕你们那时候失去依靠，徒然只剩心里彷徨。” 说完，张彖出了长安，去了嵩山盖了小草房，在那里隐居到老。 杨国忠从四川调入他的恩人鲜于仲通，让他担任京兆尹。 鲜于仲通为杨国忠写了歌功多颂德的文章，刻在石碑上，立在城门前，想让杨国忠千秋美名扬、万代流华芳。 李隆基认为又得到一个好宰相，仍然不问朝政。 他的首要工作是，在宫中抱着杨玉环姐妹，欢笑调闹，看花开花又落，看天冷天又热。 杨玉环自从安禄山离京远去，忘下了那段苦苦甜甜的情史，不再分心分感情，一心一意服侍李隆基，惹得李隆基对她更加恩恩爱爱。 杨玉环想要什么，李隆基答应她什么。摘个太阳给她，怕她嫌烫。摘个月亮给她，怕她嫌凉。 杨玉环喜爱吃荔枝，荔枝产地在岭南（广东广西）一带，离长安几千里。 这东西新鲜时才味道甜美，摘下来放几天就味道变得很差，差得像啃个变质的烂地瓜。 李隆基特别增设多处荔枝驿站，一站接一站，让快递小哥飞马快送到长安。 妥妥的国营荔枝快递公司，专门服务杨玉环，荔枝从岭南树上摘下来，用最短时间送到杨玉环嘴里边。 杨玉环剥开荔枝果皮，把风味依然、新鲜没变的荔枝果填在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以国之力，服务一人，她是众人付出辛苦，供她开心享用的特权阶层。 她的特权级别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来，诗人杜牧写诗讽刺李隆基为了哄他的小情人高兴，费尽了心思。 诗里说： 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 只是梅妃从在翠华西阁被召幸那一次，好几年不见李隆基。 她在偏宫形单影只独处心里苦，忽些听说岭南来了骑快马的快递小哥，还认为是千里传送梅花。 不是梅妃傻，梅妃受宠时，各地的地方官，为了讨好李隆基，用快马传送他们当地最好的梅花，进献到皇宫取悦梅妃和李隆基。（这也很奇葩） 梅妃问宫内太监： “是不是外地快马送来了梅花？” 太监说： “梅妃您想多了啊，快递送梅花是哪年哪月的事了，现在是给杨贵妃送荔枝的快马来了。” 梅妃听了越发心神惆怅，整日长嘘短叹。 梅妃暗想，这宫中太监，只有高力士权势最大。 各王公称他是“高翁”（高爷爷）。 驸马称他“高大爷。” 太子李亨称他“高大哥”。 这叫法乱了辈份，相互矛盾没法论。但还是各叫各的，只为显示对高力士敬重。 这时高力士已经升任骠骑大将军（太监当将军有些奇怪），很得李隆基信任。 梅妃想再得到皇帝恩宠，得首先得到高力士允许才行。 梅妃于是邀入高力士，仔细问他： “高将军陪侍皇上左右，您知不知道皇上真实心意中，还记得不记得我江采萍？” 高力士说： “皇上不是不想念着梅妃您，是他被杨贵妃看得紧。 皇上怕惹她生气，不方便宣召您。” 梅妃说： “我记得汉武帝时，陈皇后被废，她曾出千两黄金，贿赂才子司子相如，写成《长门赋》进献，让汉武帝回心转意。 今天有这么有文才的人么？还请求高将军代为嘱托他，为我写一篇《长门赋》，给皇上阅读，或许能挽回他的心意。” 高力士害怕得罪杨玉环，不敢答应，只推脱说没有这样的人才。 他推脱说： “梅娘娘您是文学大才，为什么不自己写？” 梅妃一声长叹，提笔蘸墨，一气写成。 然后折叠装密封成信，从收藏的箧子里，凑齐一千金，赠送给高力士作为好处费，托他把信交给皇上。 高力士不好推辞，只好拿了去，交给李隆基。 （当然，高力士也爱财，贿赂的黄金，他悄然收下了） 李隆基打开一看，题目是《楼东赋》。大意说： 铜境灰尘岁月沉淀， 龙凤宝箱香气消散。 精巧玉梳在那置闲， 边上闲放柔软白练。 香草依然寂寞泛滥， 兰芳飘散凝思枉然。 梅花随风飘落花瓣， 长门阻隔难得一见。 粉红花瓣荡出幽怨， 柳叶眉下闪动愁眼。 和煦春风暖意拂面， 啾啾春鸟低飞经天。 楼上黄昏感慨万千， 抬头回望日暮云天。 再难见到华清温泉， 那时太液清波水面， 光影浮现岸上酒宴， 我陪坐在圣上身边。 君王情深彼此依恋， 互诉情话亲密无间。 ……… 李隆基看完，念起了旧情。他心里怅然若失，于是吩咐宫人取来珍珠一斗，令高力士秘密给梅妃送去。 梅好拒绝接受那斗珍珠，又写了七绝一首，托高力士带回，再给李隆基看，李隆基展开来念： 柳叶双眉久不描， 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自此无梳洗， 何必珍珠慰寂寥！ 意思是我盼望的是你还爱我，你送些珍珠来安慰我干啥呀！ 如果梅妃当初不被选入宫，她完全可以嫁个好人家，平淡幸福过一生。嫁个夫君再不好，起码不像皇帝这么老。 她被选进了宫，又被抛弃，凄苦里了却一生。 其实吧，论年龄长相，李隆基更适合给她当爷爷。 第182章 一绺头发传真情 李隆基正在一遍遍念梅妃写的诗，忽然有人进来，伸手一把将那张纸夺了过去。 李隆基急忙抬头看是谁，原来是杨玉环。 就她敢从李隆基手里夺走东西，别人都不敢。 杨玉环看完，把那张纸扔给李隆基，又见桌上有叠纸，上面写着《楼东赋》。 杨玉环拿起来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忍不住大为愤怒地说： “梅花精庸俗低贱，才敢写出这样的怨妇词。 她诋毁我可以，暗讽圣上绝情，该当何罪？应当立即赐死！” 得宠的杨玉环不体谅失宠的梅妃心里多苦，争宠吃醋使她内心变得狠毒。 李隆基听了沉默不回答。 杨玉环再三请求： “陛下为什么不赐死她？” 李隆基说： “她是被冷落，孤苦无聊才写成篇赋文,心情行为可以体谅，爱卿不必和她计较。” 杨玉环瞪着眼睛说： “陛下如果不忘旧情，为什么不再引她进翠华西阁，你俩再男欢女爱、爱河共渡一次？” 李隆基见杨玉环提起旧事，又惭愧又气恼。 但因杨玉环被他宠爱惯了，没奈何耐着性子，任她絮叨一番。 杨玉环也无可奈何，心中很不高兴。 李隆基也不理她，好像耳朵聋了、脑袋傻了。 有一天，李隆基又在偏殿设酒宴，召集各位王子吃吃喝喝。 吃饱了饭，会吹拉弹唱的，李隆基要求他们各展才艺。 （吃喝玩乐成了李隆基的工作） 李隆基他哥李宪的儿子李琎，特别善于吹笛子。 李隆基吩咐宫女拿来紫玉笛，王琎吹了一首《凌波曲》。 杨玉环正在侍宴，听见李琎按照声调要求，吹得婉转缠绵，如泣如诉，不由地情牵意动，她也想吹奏。 等到罢宴散席，各王子告别离去，李隆基也起身去上厕所。 杨玉环自己坐在那里，见李琎吹的那只紫玉笛，在桌子边上放着，便轻轻拿过来，按着《凌波曲》原曲调，吹奏起来。 李隆基听见笛声悠扬，就回来看究竟。 看见杨玉环吹奏那只紫玉笛，心里很不高兴，对杨玉环说： “这只笛子，李琎刚刚吹过，笛子上面还有他的唾液，你怎么给能随便拿起来就吹？” 杨玉环不听他的，直到吹完一支整曲，才慢慢把笛子放下。 然后，杨玉环起坐冷笑着说： “玉笛跟绣花鞋没法比。两只绣花鞋上站着的那个梅花精被某人勾引，陛下你都不觉得是个事！ 为什么从宽要求您自己，只是从严要求我呢？” 李隆基听了，乘着酒后几分醉意，勃然大怒地说： “你一天天傲慢骄纵，出言不逊，难道我觉得不能赶走你？” 杨玉环不接受指责和威胁，也抗声说： “你尽管赶呀，尽管赶我就是！” 你硬我更强，话语两对撞，李隆基没有回旋余地，于是他愤怒地喊来宦官张韬光： “张韬光！ 你把杨妃送出宫去！ 送到杨国忠家里去！ 立即！马上！” 杨国忠见杨玉环被皇帝赶了出来，心里慌乱极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吉温入朝先跟他汇报边关军情，杨国忠和他商量杨玉环被赶出来了怎么办。 杨国忠有点不够聪明，吉温巴不得他杨国忠倒霉。 吉温见到皇帝，跟皇帝汇报完边关上的事，示意和李隆基走入偏殿，又对李隆基说： “听说陛下最近赶走了杨贵妃，我认为这样不应该。 杨贵妃是一个女子，原本没有见识，违背了皇上的心意，罪该处死。 既然蒙受宠爱，就应该在宫中处死她。 陛下不必顾惜宫中一席之地，在宫中把她砍杀了就行啊。 为什么还赶出她来，让她受羞辱呢？” （古代女子被婆家赶出，是特别耻辱的事） 李隆基听了点点头。 退朝回到后宫，侍从送来午饭，李隆基命令把这些午饭撤下去，让张韬光给杨玉环送去。 杨玉环对张韬光流着眼泪说： “我罪该万死。 蒙圣上厚恩，从宽处理，赶出我来，没有直接在宫中处死。 我自己想，我一再违抗皇上旨意，不该再活下去，今天就该一死了事。 我不死无法向皇上谢罪。 我除了皮肤和头发是我自己的，其他身外之物都是皇上赏赐的。 如今愿剪下一束头发，送给皇上报答皇恩。” 说到这里，杨玉环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自己动手剪下黑发一绺，交给张韬光。 杨玉环哭着对他说： “你为我转达皇上，送上这绺头发，我跟皇上就此永别了！” 张韬光答应下来，随即回宫去复旨。 李隆基正在感到寂寞孤独，打算再召梅妃侍奉他。 宦官回报说： “梅妃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已经没法应召了。” 李隆基听了更加抑郁不乐。 张韬光回来禀报，把杨玉环的剪下的头发送上，跪着重述杨玉环说的话。 李隆基看着一缕头发，闪着异常黑亮的光，不禁牵动旧情，即令高力士去接回杨玉环。 杨玉环毁妆入宫，披散头发，拜伏在地谢罪。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呜呜咽咽地哭。 李隆基看了很不忍 心，亲手扶起她来，喊来侍女，替她梳妆，更换新洗的干净衣服。和杨玉环重摆夜宴，和好如初。 从那以后，李隆基对杨玉环越发宠幸，多次和她去华清宫，同浴温泉。 李隆基现在主要工作是哄杨玉环玩得开心。 温泉在骊山下，倚山建造宫室，有集灵台、朝元阁、飞霜殿，九龙殿、长生殿，明珠殿，规模宏大，气势辉煌。 李隆基不会烧砖烧瓦，不会垒墙造房，华清宫造这么豪华，都是老百姓流血流汗干出来的。 李隆基、杨玉环去华清宫，杨国忠、杨铦、杨琦、杨大姐、杨二姐、杨三姐，都跟着去度假玩耍。 现在是七个姓杨的，拱围着他一个姓李的。 去华清宫的路上，他们一起出动，车马仆从，绵延几十里路。 他们锦绣华衣，金银珠玉满身，在阳光下光彩夺目。 他们走一路，金钗玉坠贵重饰品掉落一路，有个穷人守在路边弯腰捡拾，据说他也能致富。 杨家五个马车队，加上李隆基的皇家车队，服饰标志分成六种颜色，好像天上掉下六朵彩云，飘落人间凡世，荡起红尘滚滚。 到达华清行宫，每顿饭都开设菜盘满桌的大宴，吃多了美酒，脸上乎乎生热。 杨玉环身体又白又胖，吃酒吃得香汗淋漓，李隆基劝她去沐浴。 宫中有温泉水池，叫华清池，温泉汇聚而成。 每当杨玉环洗完，临风站立，露胸 纳凉。 别人都是回避不敢看，李隆基早已司空见惯。 他往往用手爱抚豪乳一双，随口啧啧赞叹。 杨玉环似羞非羞、似怒非怒，再现妩媚万千。 时值盛夏，长安城热得让人害怕。他们都在这华清行宫，避暑玩耍得惬意潇洒。 海拔高的山间宫殿，凉爽宜人宛如秋天。 第183章 大诗人李白 转眼间到了农历七月初七，陕西风俗是七夕夜晚乞巧。 在庭院中摆上供桌，摆列甜瓜、西瓜、苹果等，祈求牛郎织女星，保佑自己也有美好爱情。 杨玉环想借这事巩固自己的爱宠，邀请李隆基到长生殿，模仿民间风俗乞巧。 李隆基当然乐于接受，这晚月牙儿悬挂夜空，更鼓响过了几遍。 夜深人静，杨玉环吩咐宫女捧了香炉瓶花，引导前行。 一个皇帝一个贵妃，牵着手慢慢地走，悄悄到了前殿庭院。 宦官早已搭好锦帐，摆好香案，分站侍立在一边，一脸庄重地等待皇上到来。 李隆基吩咐宫女把香炉瓶花放在供桌上，点燃龙涎香。 香烟缭绕，烛光灿灿，眼见秋意生银河，满天繁星灿烂。 唐朝没有大气污染，您想象不到那时星空多么绚丽灿烂，不像我们如今在城市仰望夜空，天上星星已经稀少暗淡。 杨玉环香肩倚着李隆基，低声说道： “今晚牵牛星织女星在这璀璨银河相会，真是感天动地，壮美无限。” 李隆基说： “牵牛、织女星，一年见一回，不如我和你，天天在一起。” 杨玉环听了，眼眶一红，扑簌簌掉下眼泪来。 （眼泪是她的爱情神器，这时是最佳使用时机） 李隆基大为惊讶： “爱妃何事如此感伤？” 杨玉环说： “我想牵牛织女星，一年见面一次，人家地久天长，万年相随。 只怕臣妾与陛下，不能像他们这么长久啊。” 李隆基说： “朕与你活着每天在一床被子里睡，死了在一个坟墓里安眠，有什么不能长久的？” 杨玉环继续作秀煽情，她擦着眼泪说： “长门孤寂人别离，夏天的扇子丢弃在秋风里，妾每看前人那些事，很是痛心。” 李隆基说： “朕不会那么薄幸无情，你若不信，咱俩对着上天两个爱情星发誓。” 杨玉环听了，急忙往左右四周看，李隆基明白她的意思，令宫女太监都暂时回避。 让他们躲得远远的，不能偷听了皇帝的发誓情话。 李隆基拉着杨玉环的白嫩胖手，走到桌案近前。然后拱手作揖说： “双星在上，我李隆基和杨玉环，恩重情深，愿生生世世，八辈子永远做夫妻！” 杨玉环也拉了拉裙边说： “我愿意像皇上说的那样，不违背此盟。 双星作证，如果我变心，不得好死。” 杨玉环又扭身朝李隆基拜了拜说： “妾感激陛下厚恩，今天晚上的秘密发誓，生死不负。” 李隆基说： “你我彼此同心，还有什么顾虑？” 杨玉环改感伤为喜悦，随李隆基回到内官。 这一夜，他俩鱼水相欢，枕席风光无限，累得汗水淋漓。 等到秋风凉爽，他们回到长安，每天还是歌舞吃喝，沉醉享受淫乐。 从秋天又玩乐到来年春天，御花园园吏对李隆基说： “沉香亭边，牡丹花盛开”。 李隆基听了喜得满脸堆笑。又要约同杨玉环，去欣赏名花。 原来皇宫中一直栽有牡丹花。 李隆基选择几种他最喜欢的，命人移栽到隆庆池沉香亭前，距皇宫大约有二三里路那么远。 李隆基骑马，杨玉环乘坐马拉的豪华轿车，同去沉香亭。 李隆基传召梨园弟子，擅长演奏各种乐器的，前往奏乐。 音乐人李龟年善于歌唱，手捧檀木板，领众乐手前往侍奉皇帝，打算演奏乐曲。 李隆基对李龟年说： “今日朕和贵妃欣赏名花，怎么还用旧曲旧词，快去召李白学士来。” 李龟年领旨，忙去召李白，哪知四处寻找，根本找不见他人影。 急得李龟年东奔西跑，跑得满头大汗。 李龟年知道李白好吃酒，专门到街边酒店饭店里寻找。 李白本是唐朝宗室，表字太白。他老祖曾在隋朝当官，犯了罪迁移到西域。所以有个说法是他出生在西域碎叶城（今天的吉尔吉斯克斯坦境内）。 唐朝时，他们家迁回四川巴蜀地区。 史书上说，有大才的名人，他和我们平常人出生都不一样。 他娘梦见太白金星扑进她怀里，她娘就怀孕生下了小李白。 他娘认定他是太白金星下凡尘世间，体验人世生活，就给起名叫“李太白”。简称李白。 李白十岁就能通读诗书，长期隐居在岷山，不愿意出来当官。 后来他和孔巢文、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五个文化名人，隐居在徂徕山，号称“竹溪六文士”。 后来他和南阳隐士吴筠，喝酒吟诗一起玩。 吴筠被召入长安，李白也跟着去。 礼部侍郎兼集贤院学士贺知章，见到李白写的诗，大为赞叹： “天下的神仙下凡，才能写出这么好的诗。” 贺知章把李白如何有文学才华，说知了李隆基。 李隆基在皇宫金鸾殿召见李白，和他纵谈天下事。 李白送上他写的奏颂一篇，李隆基见他的文笔惊天地泣鬼神，大为赞叹，立即命宫人拿来美食赏给他吃。 李隆基还亲手给他调羹汤，调得不烫也不凉，凉热正好才递给他享用。 李隆基让李白留住在翰林苑，方便随时召见。 李白嗜酒如命，天天喝醉。行走街上，每遇到卖酒小店，他必入内痛饮一番。 李龟年寻了好久，才找到这位李学士，急忙传宣诏旨，催他赶快应召前去。 李白吃酒吃得大醉，手里还拿着酒杯不肯放下。 他对李龟年说： “我喝醉只想睡觉，你先回去。” 说完，随地躺倒就要入睡。 李龟年再喊，李白已经不作声了。 违旨可是犯罪，李龟年只好用强迫手段，令随身仆役，把已经睡着的李白拖出出酒店外。 把李白弄醒扶上了马，一路上不敢停，一口气跑到沉香亭。 在沉香亭附近，李龟年令仆役把李白从马上扶下来。 有在背后推着李白往前走的，有搀着他胳膊防他摔倒的，趔趔趄趄来见李隆基。 李隆基和杨玉环喝酒吃菜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才见李白来进见。 李隆基看他醉眼朦胧，醉态可掬，知道他不能行跪拜礼，索性免了礼仪，让他在一旁坐下。 李白还昏昏沉沉没有全醒，用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 李隆基于是命太监用水泼他的脸，连续泼了几次。 这才把李白的醉梦，惊醒了一小半，他渐渐地睁开双眼，看见皇帝和杨贵妃坐在那里，才离座下拜，口称： “臣李白酒醉失态，当治臣死罪。” 李隆基说： “醉后失礼，何必计较！朕召爱卿至此，是想要借重你的才学 ，写一篇佳作。 你且起来，不必多礼。” 李白谢恩而起。 李隆基仍命他坐着就行，且让他即情景创作诗词。 李隆基让李龟年拿来纸笔，磨墨蘸笔，（那时没有现成墨水，都是现磨现用）让他开始写。 李白不假思索，提笔写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隆基看了他写的诗，已经赞不绝口，便命李龟年，召集乐工，弹奏的弹奏，敲击的敲击，吹奏的吹奏，歌唱的歌唱，一齐合演出来，果然好听异常。 李白又继续写道：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平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 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栏杆。 李隆基看了惊喜地夸赞李白诗句： “人面花容，都写到了，妙不可言。” 于是令李龟年歌唱这三首诗。 李隆基自己吹笛，杨玉环弹琵琶给李龟年伴奏。 歌罢，李隆基对李白说： “爱卿是神仙之才，这三首诗可以叫什么曲调？” 李白说： “我看可以叫清平调。” 李隆基说：“好！好！” 于是吩咐太监用玉花聪马，送李白回集贤院。 李白从此才名远扬。 第184章 欺下瞒上 渤海郡送来国外书信，满朝大臣谁都不认识信上写了啥。 有大臣提议让有大学问的李白来识别。 李白应召匆匆入朝，李隆基看见李白靴子上全是湿泥。 李隆基问李白： “爱卿为什么穿这样一双脏靴子进宫来？” 李白说： “臣自知有失君臣之礼，已经买了一双新靴子专门进宫时穿。 没想到送诏令的使者催得急，我也进见皇上心切，没来得及换上就来了。” 李隆基笑着说： “此般说来，朕不怪你。” 李隆基转眼对高力士说： “高爱卿，你去拿一双尺码合适的新靴子给李白换上。” 高力士取来新靴子，李白坐在椅子上，把腿伸到高力士面前，让他帮着脱靴换靴。 高力士心里恼火，他想：我堂堂内宫主管，人家想奉承巴结都来不及，你李白算个啥，敢让我给你脱靴换靴？ 高力士强忍怒火，弯腰替李白把脏靴子脱了下来，给他穿上了新靴。从那时起，高力士对李白的恨记到心里了。 换好了鞋开始忙正事，李隆基让大臣把那封外国书信，拿给李白，让他识别上面的外国文字。 李白接过书信，当即翻译成汉语，高声朗诵，流畅读完。 李隆基特别高兴，吩咐李白还用外国文字写回信。 李白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国忠，吩咐杨国忠给他研墨，唐朝时没有现成墨水。 杨国志是一国宰相，想拒绝给他研墨。一想皇帝在边上看着呢，无可奈何忍气吞声，乖乖去做。 李白非常欣慰，写好回信，打发走了外国使者。 李隆基赏赐李白黄金丝绸，李白不接受。他只是请求在长安城中，可以随时随地吃酒。 李隆基下诏给光禄寺，每天给李白送去几坛美酒。允许他每天到处游览，饮酒赋诗，不加禁止。 只是杨国忠、高力士始终憎恨李白。 高力士对杨玉环说： “请贵妃废弃《清平调》。” 杨玉环说： “李白是诗词天才，当代天下第一。为什么把他的诗废去？” 高力士说： “他把贵妃您比作汉代赵飞燕这是什么意思？居心不良啊。” 杨玉环被他一问，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沉着脸不说话。 原来李隆基看《飞燕外传》，书上有汉成帝害怕身材苗条、身轻如燕的爱妃赵飞燕被大风刮跑了，为她修筑七宝避风台的故事，李隆基曾经跟杨玉环开玩笑说： “象你这样的不怕风吹，风多大也不会地把你刮跑。” 杨玉环知道李隆基嘲笑她身体胖，当时她很介意。 李白在诗里又把她和赵飞燕相比，杨玉环一直没多想，高力士在这里说破了。 杨玉环暗想：赵飞燕和蓝赤凤有通奸丑闻，她也有和安禄山的通奸丑闻（这事传的宫里只有李隆基不知道）。 杨玉环想到这里，开始怀疑李白有意讥笑嘲讽她，不由得由喜变怒。 从那以后，杨玉环入侍李隆基，常说李白这人纵酒狂欢，每次失去君臣之礼，是个放浪无形的酒疯子。 李隆基特别爱李白，没奈何杨玉环讨厌李白，只好和他疏远，不再召见他。 李白自知被小人进了谗言，请求辞去集贤院学士一职，返回家乡。 李隆基赏赐给他一些黄金，放他回去。 从那以后，性情豪放不羁的李白浪迹四方，随意游览去了。 他走遍名山大川，看遍天下奇观，写成无数诗词名篇，流传千年到今天，我们当今的小学生都会背会念。 杨国忠揽权得势，骄奢无比。所有杨府上的奴仆，也仗势欺人，在长安街市上随意打骂平民百姓。 值逢正月十五元宵灯会，夜晚大家外出观赏花灯。 李隆基女儿广宁公主，和驸马都尉程昌裔，他俩并排骑着马，在街上看花灯。 杨国忠的家奴也骑马在街市上闲逛。 走到长安西市门，游人像成群结队的鲫鱼，拥挤成一团。 广宁公主经过这里，吆喝行人让开路，让她先走。 杨家家奴仍然骑马挡在路中间，不肯躲闪靠边。 双方争执起来，杨家家奴竟然挥舞马鞭乱抽，好几次要抽到广宁公主脸上。 鞭子抽来，广宁公主往一旁躲闪，没能坐住马鞍，从马上摔了下来。 程昌裔慌忙下马，扶起广宁公主。那家奴不管那一套，往程昌裔身上抽了好几鞭子。 公主驸马两人虽没伤筋骨，脸上身上受了皮肉伤。 广宁分主不曾受过这样委屈，找到父亲李隆基哭诉。 李隆基下令让杨国忠把那个肇事的家奴用棍棒打死。但同时指责程昌裔不该夜晚出游，把他免了官。 杨国忠仍然自恃显赫，毫不收敛。他曾对同僚说： “我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一时攀上贵族豪门，受宠到这个份上，实在不知道今后结局是个啥样。 但我害怕我难成大事，不如能够享乐就使劲享乐，享受眼前的时光。” 虢国夫人杨二姐不仅与李隆基私通，她还不忘旧情仍然和老情人杨国忠保持私通。 杨国忠家和杨二姐家两家的宅府紧挨着，白天黑夜往来很方便，他俩放纵荒淫无度。 每当夜间入宫拜见皇帝，他们兄妹必定骑马并行。仆从侍女前呼后拥，一百多匹马伴随同行，仆人高举火把照得路上像白天一样明亮。 有时他兄妹一起出游，他俩并肩坐在一辆马车上，不加布帘遮挡。当时人们都背地里说他俩是好色乱伦兄妹。 杨二姐另有自己的丈夫，杨国忠也另有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生有儿子。 杨国忠的儿子杨暄，考明经科举，他贪玩学业荒废，没能考及格。 礼齐侍部达奚珣，害怕杨国忠权势，派儿子达抚等在杨国忠骑马上朝路上，骑马追上杨国忠，向他说明杨暄考试没考上。 杨国忠愤怒地对达抚说： “我儿子不用忧愁得不到富贵，让你们这些狗头鼠身之辈用考试来羞辱他？” 杨国忠说完了拍马快跑，理都不理达抚。 达抚慌忙回报父亲达奚珣，达奚询听了特别害怕，这杨国忠咱家惹不起啊，竟然私改成绩让杨暄进入前三名。 没多久，不学无术的杨暄当上了户部侍郎。杨家儿子高考不中用，照样当大官。 这时候关中地区一带，旱涝不均，庄稼连年不收，老百姓忍饥挨饿。 先有大旱，后有大涝。关中地区下起了几十天不晴天的连阴雨。 李隆基担心阴雨连绵，涝死庄稼。 杨国忠派人挑选了在高处地块没有涝死的一棵高粱拿给李隆基看，说： “虽然天总是下雨，田里庄稼没有受到伤害。” 杨国忠丧尽天良，掩盖灾情真相，李隆基信以为真。 扶风郡太守房琯，给李隆基上报： “连阴雨导致农田积水,庄稼都淹死了，灾区百姓没有饭吃。” 杨国忠派御史前往查看，御史受了杨国忠指使，回来说对李隆基： “庄稼都好好的，房琯谎报灾情，想骗取朝廷分拨救灾粮。” 李隆基下诏令谴责房琯。 于是地方官眼看着老百姓饿死，也不敢上报灾情了。 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边上，李隆基看了一眼高力土说： “连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这是朝廷政事有什么失误，上天示警我们？你不妨有话直说。” 高力士很失望地说： “陛下把治国权利都交给杨宰相，他胡作非为，欺下瞒上，赏罚无章，阴阳混乱，哪能不招致天灾？ 谁说实话，杨宰相就会让他灾祸临头。 连臣也不敢陈述意见，何况别人？” 李隆基听了很震惊，但为了杨玉环，不打算罢免杨国忠宰相职务。 怎么作恶都没事儿，杨国忠越发骄狂。 第185章 弹劾不管用 安禄山在外兼任平卢、范阳、河东三大节度使，官越当做越大，开始瞧不起杨国忠。 杨国忠对李隆基说： “安禄山权势太大，手上握有十几万重兵，必然导致国家祸患。” 李隆基不信。 陇右节度使哥舒翰，曾和安禄山一起入朝进见皇帝。 安禄山是杂种胡人。 哥舒翰是纯种突厥人。 见到皇帝，他俩对边境防卫的观点不同，相互反驳不休，两人发生了矛盾。 哥舒翰回到边关，出击外敌获胜，收复了九曲地区。 杨国忠向李隆基奏报哥舒翰战功，请求颁诏封哥舒翰西平郡王、河西节节度使。 杨国忠是想和哥舒翰联络，共同排挤大肚子胡儿安禄山。 有哥舒翰助力，杨国忠在朝廷打击安禄山时，觉得力量不孤单。 杨国忠又多次对李隆基基说： “安禄山自称忠诚都是在表演，他不久必定兴兵反叛。” 李隆基仍然不信。 杨国忠说： “陛下如果不信臣说的话，可以试着派使者征召安禄山，看他现在还敢不敢应召前来。” 李隆基于是传召安禄山来长安。 出乎杨国忠预料之外，安禄山接到诏令，马上就来了。 于是李隆基越发不相信杨国忠的话。 安禄山来到长安，得知李隆基在长安城外的华清宫，他又转去华清行宫拜见。 安禄山哭着对李隆基说： “臣是胡族人，不识汉字，陛下一次次提升重用我。 导致右相杨国忠嫉妒我、想害我，我恐怕离死不远了。” 李隆基说： “有朕给你作主护着你，你不用担心。” 等安禄山退下，李隆基想：怎么才能让安禄山安心？让他当宰相是个办法。 李隆基吩咐太常卿张洎起草圣旨，杨国忠得知这个消息，急忙见李隆基劝阻说： “安禄山不识字，是个文盲大老粗，他虽有军功，怎么给升任宰相？ 委任诏旨如果颁布，臣恐怕周边邻国，都嘲笑我们任用大老粗胡人当了宰相。” 李隆基于是令张洎修改文稿，只封授安禄山为左仆射，赐封食邑一千户。 安禄山没有当上宰相，听说是杨国忠硬挡下的，心里越发怨恨他。 安禄山向李隆基请求回边关，要求吉温当他的副节度使，李隆基批准。 安禄山又对李隆基说： “臣的部下将士，前一阵儿，攻打奚契丹，立功劳特多，应超规格重赏他们。” 安禄山这是在造反前，从皇帝这儿骗取最后一次封赏，当然要夸大报功，赚取的越多越好。 李隆基全然不怀疑，批准封授安禄山的部下将军官衔五百人，中郎将官衔两千人。 提出的要求都被批准，安禄山辞别回范阳。 李隆基亲自赶到望春亭，命人摆设酒宴给他送行。 送君送到望春亭，美酒聊表君臣情。 特赠御酒三杯，安禄山接酒跪饮完毕，叩头道谢。 李隆基说： “西北奚、契丹两处胡虏，托付你镇抚，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安禄山说： “我蒙圣上厚恩，心怀惭愧没法报答。我在边关一天，誓死守卫一天，决不让二处胡虏入侵。” 李隆基听他表忠心大喜，解下自己的龙袍，披在安禄山身上。 安禄山又惊又喜，慌忙谢恩而去。 安禄山率随从骑马快跑出关，离开陆地，和随从牵马上船，沿河东去。 他们昼夜兼行几百里，几天内安全到达范阳城。 为什么放弃陆路走水路？为什么以最快速度离开长安？ 他也怕他心里的谋反盘算被人识破，怕后面有追兵追杀他，做贼的大都心虚。别看不识字，他心眼贼多。 安禄山回到范阳，召集诸将说： “我这次入长安，处境非常危险，如今得以脱险出来，实在是万幸。 可笑那杨国忠天天想杀我，最终没能伤我一丝一毫。 我命在天，杨国忠又能干什么呢？” 安禄山部将都说：“恭贺大王脱离险境。” 安禄山摆设酒席大宴部下各位将领，犒赏将士铜钱丝帛。 安禄山派人从各地选购好马当战马，为举兵造反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深居九重深宫的李隆基，认定他是忠心耿耿，毫不怀疑。 安禄山又派副将何千年， 来长安入奏李隆基，请求批准任用胡族将领三十二 人，把安禄山下属里的汉族将领大部分替换掉。 老糊涂虫李隆基这时还不怀疑，允许执行。 同平章事韦见素，刚被杨国忠推荐上任，得以参与政务。 他紧急去杨国忠府上，对杨国忠说： “安禄山久怀反叛之心，如今又请求用胡人将领代替他属下的汉族将领，分明是要造反了。” 杨国忠急得跺着脚说说： “我早预料这个胡人杂种必定反叛，怎奈皇上不听我的话，我多次说都不管用。 前几天我在东宫进言，他还是一点都不听！怎么办？怎么办？” 韦见素说： “咱再次劝谏行不行？” 杨国忠点点头，约定于第二天上朝，两人同时进谏。 第二天早晨，杨国忠进见李隆基，刚要开口，李隆基就问他： “你们都怀疑安禄山么？” 韦见素对李隆基说： “安禄山买马招兵，用他们胡人代替汉族将领，种种谋反迹象，已经明白显露。 请求陛下别信安禄山表白忠心的那些鬼话。” 李隆基一概不听。 杨国忠一看这情形，知道劝说也没用，只好闭嘴不发声。 退朝后，杨国忠对韦见素说： “我说是无论怎么劝说皇上，都不管用是吧？” 韦见素想了一会儿，说： “有了。有了。安禄山出了长安，高力士奉命又送行了一段路。 高力士回来告诉皇上，说安禄山没能当上宰相，心里很不高兴。 我想啊，与其让安禄山握有重兵在外，不如召安禄山回朝廷，让他担任朝廷大官。 安禄山当了京官，让贾循守卫河东，吕知海守卫平庐,杨光翱守卫范阳，把他的兵权分解成三部分。 安禄山这匹狡猾的胡狼就不用担心了。” 杨国忠听了鼓掌叫好，对韦见素说： “我此前为了这事，曾奏请皇帝罢黜了张洎兄弟的朝官。 我把任命安禄山为宰相诏书草稿改成任他为左仆射时，只有张洎知道，为什么安禄山马上就知道了？ 这一定是张洎兄弟，暗中密告了安禄山。 可惜皇帝让张均出守建安，张洎出守卢溪，对他俩处罚还是太轻了。” 韦见素说： “发现羊圈里丢了羊，不管是羊是从破洞里逃走的，还是被狼叼走的，赶快修补羊圈，还不是太晚。 请杨公立即奏请皇上。” 杨国忠和韦见素联名上疏，奏请安禄山回朝当宰相。李隆基批准，即令他俩拟写诏旨草稿。 哪知诏书写好了，李隆基搁置一边，就是不颁布。 李隆基只是命令宫内使者辅璆琳，带上珍贵的一马车果品，去范阳赠送给安禄山，临出发前暗暗嘱咐，让他察看安禄山那边有什么谋反迹象。 一马车果品有啥好稀罕的？皇帝派人千里来送？ 安禄山知道送果品是个幌子，派人来是探听虚实是真。 他偷偷用黄金贿赂辅璆琳，辅璆琳回来对李隆基说： “安禄山精忠扳国，毫无二心。” 李隆基派个奸人去巡察奸人，结果是他继续被蒙在鼓里，做出错误判断。 李隆基召见杨国忠说： “朕知安禄山无心谋反，所以和他坦城相待。 你们都担心他谋反，从现在起，安禄山由朕自己担保，你们不用再发愁担心了。” 李隆基即信任安禄山，自觉高枕无忧，越发纵情声色。 第186章 安禄山反叛 自从杨玉环糊弄李隆基，在长生殿夜晚发誓后，她越来越受宠幸。 她受宠，连她的三个姐姐也跟着沾光，李隆基给她们的一次次赏赐，东西已经多得数不过来记不清。 李隆基赠送韩国夫人杨大姐一只夜明珠，硕大的宝珠白天接收了太阳光，晚上它会持久发出奇异明亮的光。 李隆基赠送虢国夫人杨二姐一个蚕丝帐，透风透亮又能挡住蚊虫。 杨二姐晚上睡觉，蚊子着急得在蚊帐外面团团转着飞，没法进去叮咬她。 李隆基赠送秦国夫人杨三姐一顶七叶帽，也是稀世珍宝。 李隆基又赏赐杨玉环一尊虹霓屏，杨玉环把它转送给杨国忠。 虹霓屏是从隋朝流传下来的国宝，雕刻前代美人形象，美人高四寸（大约十几厘米），各位美人脸像活人一样，美人服装上的装饰，都是细小珠宝镶嵌。 虹霓屏水晶衬底，精致绝伦，巧夺天工。 杨国忠得到这个宝贝，放置在内厅楼上，曾和家人、亲戚们一起观赏，大家无不啧啧称羡。 一天，杨国忠自己在楼上坐着，出神地看着虹霓屏上的众多美人，不觉神志痴迷，有些打盹。 他才想入睡，忽然看见屏上各位美人，突然都会动了。 她们从画屏上一个个走下来，变成真人大小，一个个向杨国忠自报名号。 有的说：“我是裂缯人。” 有的说：“我是步莲人。” 有的说：“我是浣纱人。” 有的说：“我是当垆人。” 有的说：“我是解佩人。” 有的说：“我是拾翠人”。 有的说：“我是许飞琼。” 有的说：“我是薛夜来。” 有的说：“我是赵飞燕。” 有的说：“我是桃源仙子。” 有的说：“我是到巫山神女”。 杨国忠看她们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们黑亮的头发丝都能分得清。 可是杨国忠身体不能转动，嘴里不能发声。 各位美女从画屏中各自拿着凳子走下来，围坐在杨国忠周围。 不一会，又有细腰美女八九人，也从画屏中走下来，自称是： “我们是章华宫踏摇娘。” 她们一起舞蹈唱歌，声音清脆悦耳。不知道她们唱得啥，反正旋律美妙，唱的什么歌词，杨国忠一句听不懂。 优美的歌声中，有个美女说： “四朵芙蓉是我流，大杨作得小杨收。” 杨国忠心醉神迷，忍不住想入非非。 唱完，有一个美女指着杨国忠说： “床上这个愚夫蠢货，你都快要死了，还敢妄想得到我么？” 她说完，所有美女陆续回到画屏上，都一动不动了。 杨国忠好似梦初醒，吓得冷汗满身像淋过雨一般。 他慌急地从楼上跑下来，让家人把画屏收藏起来，封锁楼门，再也不敢上楼去。 杨国忠把这件怪事告诉了杨玉环。杨玉环听了很害怕，她也不想见到那个画屏了。 天宝十四年六月，李隆基和杨玉环去华清宫避暑，秋天时才返回。 安禄山上奏表请求献马，他不识字，奏表是他的秘书写的。 奏表上说：这次共进献骏马三千匹。每匹马跟随两名牵马兵士前来。 即是送来三千匹马，随来兵士六千人，还有胡族将领二十人做为领队。 李隆基打算批准，忽然接到河南尹达奚珣密奏说： “安禄山包藏祸心，不可不防。” 李隆基派宫中宦官冯神威，拿着他写的皇帝手诏，去告诉安禄山，大意是： “献马应该等到冬天，朝廷派马夫去牵马，不用你派兵士前来。 十月里你可来长安，朕在华清宫赐你温泉浴，给你接风洗尘。” 安禄山接到手诏，竟然不下拜跪接，只是问冯神威： “圣上身体还好么？” 冯神威回答“好。” 安禄山说： “不允许我献马，也没有关系。十月里我自当去京城，不用再召我。” 说到这里，吩咐侍卫引导冯神威去下榻入住，再也不召见他。 过了几天，安禄山就打发冯神威回长安，也没有写回复皇上的奏表。这是觉得继续表演忠诚已经没必要了。 冯神威回来对李隆基说： “那里已经杀气四伏，我差一点回不来，再也见不着陛下了。” 李隆基听了似信非信。 安禄山早有谋反意图，只是还有一些天良，自思皇帝待他不薄，本想等到李隆基生病死了后，他再起兵打下长安。 他最关心“皇上还好么？”，看似是关心皇上身体，心里想的是，皇上怎么还不生一场大病快些死去。 宰相杨国忠的一些行动，激发安禄山加快了反叛进程。 杨国忠先除掉安禄山羽翼，将以前曾经和他互有往来的吉温，贬为澧阳长史。 杨国忠又令京兆尹，抓捕安禄山的老朋友李超等多人，抓进御史台下属监狱，把他们一并处死。 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宗，娶了荣义公主，常年住在长安，他就是安禄山设在唐朝首都的情报站站长。 每遇朝廷发生什么事情，杨国忠有什么举动，安庆宗必定派人密报他爹安禄山。 安禄山不想再忍，于天宝十四年十一月，他暗暗和庄严、高尚、阿史那承庆等人密谋，假称接到了李隆基秘密诏旨，命他入长安讨伐杨国忠。 安禄山手下将领觉得既然是皇帝传来密令，让安禄山举兵讨伐，当然得听令执行。 众将士没有敢违抗安禄山军令的。 安禄山于是举行大阅兵，调集本部及奚、契丹归附兵马，共十五万人，擂鼓吹号前进，浩浩荡荡向南杀来。 第187章 颜真卿抗贼 这时李隆基全不预防，还赶往华清池，亲自督促推进凿挖温泉池，等待干儿子安禄山到来，让他来华清宫泡温泉。 感情厚深，形影不分。杨玉环当然也跟着去玩耍了一趟。 这时华清宫梅花已有部分开放，李隆基领杨玉环观赏梅花。 李隆基先让杨玉环吹玉笛，然后又亲自擂鼓，他想用擂鼓吹笛制造阵阵声浪，唤醒那片梅花一齐盛放。 擂鼓吹笛怎么能催花儿开？李隆基没事儿闲得慌，哄着杨玉环开心。 擂鼓结束，李隆基让人准备几盘下酒菜摆在桌上，他和杨玉环一齐吃酒作乐。 两人正欢声笑语，卿卿我我，忽见一个人匆匆跑进来说： “陛下！报…报知陛下！ 安禄山反了！ 请陛下火速派兵北讨反贼。” 李隆基吃惊地说： “有这样的事么？恐怕是谣言。” 匆匆赶来的杨国忠说： “河北各郡县，都已归降叛贼，北平留守杨光翔，已被安禄山叛军捉走了，陛下还在说他不反么？” 李隆基感到这事太打脸，只是沉吟不说话。 杨玉环在一旁插嘴说： “陛下对安禄山有厚恩，待他和自家儿子一般亲切。 他如果恃宠生骄，狂妄放肆成了习惯，或许也是。 至于他已造反，妾想他不一定敢。 他儿子安庆宗，娶了郡主，留住在京城，他若造反，难道他连儿子也不要了么？” 杨玉环思念安禄山，每当安禄山得到珍奇宝物，必定派人秘密给她送来，杨玉环记着他的好。 杨玉环瞒着李隆基，和安禄山还有一段男女私情。 她看事情是情感化，不论立场是非，因此安禄山都造反了，杨玉环还出面说话替他维护。 李隆基说： “我也觉得是谣传。 也许有人横加猜忌，诬陷安禄山。” 杨国忠见他俩还在一唱一和，气得脸色发青，傻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李隆基命杨国忠外出探明情况，杨国忠才退出。 过了一天，太原守吏派人送来急报，详细说明了安禄山造反情况。 东受降城守将也派人送来急报，说安禄山已反叛。 杨国忠又派人从内侍辅璆琳处，搜出安禄山谋反书信。 安禄山命人写给辅璆琳的书信内容是，约定皇宫宦官辅璆琳为内应。 杨国忠把这些情况报知李隆基，李隆基这才相信安禄山真的反了。 便和杨国忠商议怎么讨逆。 杨国忠听了反而矜持起来。他说： “臣早知他必然反叛，但谋反的只是一个安禄山，将士们未必愿意追随他。 我估计不出十天，就会有人削下安禄山的首级送来长安。” 李隆基听了转忧为喜，命令杨国忠审讯辅璆琳。 审讯查实，辅璆琳被用刑杖一顿打扁打死。 杨国忠派人到洛阳河东，拓募勇士。 这时天下承平日久，百姓都不认识兵器了。突然听说范阳安禄山叛乱，又震惊又慌乱。 安禄山领兵渡过黄河，所到之处，各地防御立刻土崩瓦解。 警报传到皇宫，李隆基又担忧又烦乱。 这时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入朝，李隆基召见他，问他讨平安禄山叛乱的办法。 封常清说： “如今除边关外，国内太平已久，所以兵民不知战事，望风害怕叛贼。 但事有顺逆，势有奇变。 臣愿骑马飞奔洛阳，打开府库散布钱财，收买骁勇兵士，拨马渡河，斩取安禄山首级，回献皇城门下。” （说大话不费力气的人，往往行动能力很不行） 李隆基听了大喜，即授任封常清为平阳、平卢节度使，招募兵士东征破敌。 封常清当日辞行,骑马驰奔洛阳，招募兵士六万名，在河阳桥堵截叛军。 安禄山到博陵，他的部将何千年，把他抓住的杨光翙，押送给安禄山。 安禄山说： “留着他有啥用？杀死他算了。” 杨光翙被处死。 安禄山令田承嗣、安忠志、张孝忠率领叛军先头部队，直扑藁城，自己领兵攻打常山。 兵寡势弱不敌众贼，常山太守颜杲卿，知道硬碰硬白白送命，他和长史袁履谦，开城门迎接安禄山，安禄山赏他紫色官服金鱼袋。 安禄山让他仍领兵驻守常山。 颜杲卿表面上接受他的命令，他没硬抗是因为缺少兵马，他暗中招兵买马，为讨伐安禄山做准备。 颜杲卿又派使者去告诉叔伯弟弟颜真卿，商议联合讨伐安禄山。 （颜真卿是唐代大书法家，当今中小学生，学毛笔颜体字帖，就是学他的书法） 颜真卿这时担任平原太守。接了哥哥书信，即令兵士 加固平原城墙，深挖护城沟，招募年轻力壮的百姓参军，在府库多存军粮，下决心讨贼。 安禄山认为他不过是玩弄笔墨的白面书生，不拿他当回事，派人给颜真卿送去檄文，让他归降并招兵防江津。 颜真卿派司兵李平，从山间小路上绕行，拿着安禄山的那篇檄文,送给李隆基看。 李隆基听说黄河以北郡县，都已投降了安禄山，他长叹一声说： “黄河以北二十四郡，没有一个忠义之士么？” 他宠信奸人李林甫、安禄山，心里只有杨家兄妹，危难时还怨天下人不维护他。 到颜真卿派李平进见，李隆基大喜过望地说： “朕不知颜真卿为什么这么忠肝义胆,黄河以北只有他为国效忠。” 他让李平回报颜真卿：讨贼立了功，朝廷一定厚赏。 李隆基领着杨玉环离开华清行宫，回到长安皇宫。 先下令让禁卫军逮捕住在长安的安禄山大儿子安庆宗和他妻子荣义郡主。 一时杀不了安禄山，就杀他儿子，下令斩杀了安庆宗。 李隆基想：安庆宗给安禄山当间谍一次次送情报，荣义郡主肯定知道。 安禄山蓄谋反叛那么长时间，荣义郡主不可能不知情。 她为什么不向娘家皇室举报？肯定是嫁了安家坏了心，也处死她算了吧。 李隆基又下令赐死了荣义郡主。 处理完这事，李隆基开始调兵遣将、组织抵抗叛军。 诏令： 安思顺为户部尚书。 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 王承业为太原尹。 张介然为河南节度使。 程千里为潞州长史。 特令六儿子李琬为元帅，高仙芝为副帅，统军东征。 打开国库，搬出铜钱、丝绸，分发钱财收买招募兵士。 收齐十一万人，他们大多是长安市民，商铺商户店主和地摊商贩，给了钱才当兵。 李隆基给他们起名叫天武军，可他们就是些和平久了市民乌合之众，上战场看见敌人只想逃命。 高仙芝领兵五万，从长安出发，大太监边令诚当监军，驻屯陕州。 太监当将军是奇闻，李隆基也许觉得太监没有后代就没有私心，值得他信任。 第188章 叛军铁蹄 安禄山率领叛军渡过黄河，往南行进，攻占灵昌郡，进逼陈留郡。 新任命的河南节度使张介然，领着几个随从刚到陈留地界，还没进陈留城，安禄山已领兵到来。 陈留太守郭纳，开城门投降叛军。 只领着几个随从的光杆司令张介然，还赤手空拳，身上都没带兵器，怎么抵挡叛军？ 叛军发现张介然几个人骑马走在旷野上，追上来把他们全部捉拿住，一个个捆绑起来，一个个被叛军斩杀。 可叹新任节度使张介然还没正式上任领兵组织抵抗叛军，自己已经先去见了阎王。 安禄山见着这几个长安来的人，杀他们前才询问探听出他大儿子安庆宗已被李隆基下令斩杀，忍不住哭着说： “我有什么罪？李三郎还把我大儿子给杀了？” 安禄山造反，还说自己没有罪，他脑回路就这么奇怪。 心里有恨没处发泄，安禄山下令把陈留城已经投降了的两千唐军兵士，全部活埋，发泄心头之恨。 安禄山又领兵攻打荥阳，荥阳太守崔无坡领兵坚守。 唐军兵士听到叛军鼓声震天，吓得从没有叛军的那一侧城墙上拽着绳子跳下来，跑进能够先藏身后逃命的山地树林里。 安禄山领叛军乘势攻入荥阳城，杀死了崔无坡。 安禄山又领铁骑大军到达武牢，和封常清领的唐军对阵。 封常清部下全是新招收的洛阳市民新兵,没来得及训练，单兵作战能力极差，打不过以番胡族为主组成的叛军老兵。 叛军大都是在边关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一经交战，叛军越战越勇，完全掌控战场主动权，唐军兵士纷纷败下阵来。 封常清领败兵逃回洛阳城。叛军骑兵追到洛阳城下，在城下起哄喊叫挑战。 封常清领兵出战，又很快被打败，只好仓惶退守城内。 叛兵突破洛阳城防，和唐军展开巷战，封常清领唐军巷战又败，只好沿城墙下往西逃，洛阳城被叛军占领。 河南尹达奚曲投降了安禄山，河南留守李憕、御史中丞卢弈、巡察判官蒋清都被叛军抓住。 卢弈愤怒地斥责安禄山： “为人应该知道好坏对错，我如今死了不失名节，心里全然没有遗憾！ 看看你们这帮反贼能横行几天？ 你和你的部下为了一时恣意猖狂，在太平世里制造一场战乱，导致天下生灵涂炭！你们祸害得平民百姓失去了安宁！ 你们这群恶魔都是一些短命货，只能猖狂一时！你们都不得好死！苍天不用多久收了你们这帮人！ 安禄山！你这个胡贼魔头！天罚你满身生恶疮，且被人杀死！ 你死了后五百年在冥界受罪，你被天罚罪，不能转世再生！” 安禄山听了暴怒地大喊： “左右侍卫在哪里？把这个嘴硬的家伙剁成肉酱！” 叛军同时杀死了不投降的卢弈、李憕、蒋清。 安禄山命令部将段子光领人提着他们三个人的首级，到河北各郡县城门下展示， 威吓河北各郡守将立即投降。 常败将军封常清领败兵逃到陕州。他见到唐军副元帅高仙芝说： “贼军气势太强盛，锐不可挡，我领兵连日同他们血战死拼，每次都被他们杀败。 贼势这样，看来陕州这里也守不住。不如放弃陕州，领大军退守潼关，依托潼关天险，在那里驻扎坚守，还可保全长安。” 唐军弃守陕州，安禄山让部将崔乾佑占领陕州，他自己留在洛阳，准备称帝。 李隆基任李只为灵昌太守、河南兵马使。 授任第十三个儿子李璬为剑南节度使，第十六个儿子李璘为山南节度使。 这个皇子害怕外出领兵作战性命难保，都藏在京城安乐窝里不敢外出赴任，是有名无实的领军将领。 李隆基又下诏旨： 令太子李亨监国。自己领兵亲征。 杨国忠得知后大吃一惊，急忙找韩国夫人杨大姐、虢国夫人杨二姐商量。 这时，秦国夫人杨三姐已生病去世，杨铦、杨琦也生病去世，杨国忠遇事能商量的人只有她俩了。 杨国忠对杨大姐、杨二姐说： “太子李亨向来嫉恨我们杨家人，认为我们杨家人把皇帝带昏了头。 太子一旦监国，皇帝又在前线不在长安城，他还不得把我们杨家人都处置掉了？ 你们说怎么办？怎么办？” 杨二姐主意来得快，她说： “不如赶紧入宫跟咱四妹杨贵妃说，让她一哭二闹留住皇帝，不让皇帝去亲征，才能保全杨家人。” 原来她们杨家富贵权势逆天，她们也有死穴，没有李隆基这个人护着，杨家人根本不能存活。 这杨家人就今后危险了，李隆基不一定能永远说了算。 杨国忠着急地说： “你们俩快去跟四妹说！耽搁不得！” 杨二姐领着杨大姐，一起入宫告知了杨玉环。 杨贵妃摘下发簪玉坠耳环，披头乱发，嘴里咬着一块黄泥巴，在地上爬着走，去见李隆基。 杨玉环在地上爬着见到李隆基，杨玉环一边磕头，一边哀哀地哭。 李隆基见了吃惊地问： “爱妃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杨玉环流着眼泪说： “兵凶战危，刀剑无眼。陛下为什么要冒险去亲征？ 妾受恩深重，怎么忍心和陛下远离。 我自想身为女子，不能随驾出征，我心甘情愿在这个台阶上碰碎我的头，以死报答陛下恩情。” 说罢又趴在地上大哭，当然，她绝不会真用自己的头去撞台阶。 眼泪悲情戏是杨玉环征服李隆基的大杀器。 第189章 安禄山洛阳称帝 杨贵妃用哀求的方法阻止了李隆基率兵亲征，李隆基收回了准备亲征的诏令。 这时,担任监军的大太监边令诚从潼关回来了。 他对李隆基奏报说： “封常清害怕叛军像害怕老虎，丢了洛阳不知悔罪。 他还跑到高仙芝这边，对高仙芝夸张吹嘘叛军厉害，惑乱动摇军心，他说服高仙芝放弃陕州，移防到潼关，一下子后退了几百里。 封常清和高仙芝还克扣军粮和军饷，私藏军粮军饷归他们自己。” 李隆基听了大怒，命令边令诚带上圣旨，火速返回潼关，在军队中宣读圣旨，处斩封常清、高仙芝。 封常清、高仙芝确实不算是有军事才能的好将领，但边令诚的告状也夸大其词。 一开始是封常请打了败仗，多次派使者奏报李隆基，说叛军如何厉害，叛军多么猖獗可怕，根本抵挡不住，千万不能小看。 李隆基已经怀疑他夸大叛军战力强悍，是为自己打败仗找借口，怕自己作战不利被问罪，才虚夸奏报。 封常清败逃到陕州见高仙芝时，他见到皇帝委派的监军边令诚不够毕恭毕敬。 他更不懂得太监没法贪色他特贪财，没给边令诚送礼送钱。 边令诚因此暗恨封常清。 边令城时常干预军事训练指挥，高仙芝不听他的，他也气恨。 他是皇帝派来监督高仙芝的，是个势利小人，尤其得罪不得。 边令诚悄然离开潼关，来长安向李隆基诬告了他俩，封常清、高仙芝的杀身之祸就从天而降。 边令诚怀揣圣旨，领着几个随从，骑马到达潼关，先让封常清出潼关接诏旨。 边令诚宣读诏旨完毕，便令随从把封常清一刀砍死。 杀了封常清，边令诚率随从进潼关去见高仙芝。 高仙芝见入朝汇报军情的边令诚回来了，急忙问： “朝廷里有什么指示？” 边令诚说： “高将军有皇上恩命。” 高仙芝一听赶忙走到台阶下跪在地上，听宣诏旨。 边令诚朗声念道： “讨逆副帅高仙芝畏敌如虎，擅自丢弃陕州要地，动摇惑乱军心。且私吞军饷，克扣军粮，罪在不赦，着即处斩。” 高仙芝对边令诚说： “我遇叛贼不战即退，犯罪应当处死，我死而无怨。 但说我偷减军粮，贪污军饷，我根本没有做这样的事。 上有苍天，下有厚土，你怎么敢向皇帝诬陷冤枉我！” 边令诚把眼一瞪说：“你敢抗旨么？” 高仙芝说： “我是应该死，不过死也死个明白！ 被冤枉的事，必须说明。” 边令诚说： “你既已愿死，何必多说些没用的。” 边令诚即令随从绑出高仙芝，把他斩首示众。 潼关唐军的将士，都为高仙芝喊冤，又因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不敢违抗，大都从此心寒失望，不再愿意为朝廷里的糊涂皇帝卖命打仗。 （势利小人边令诚，他自己不久投降了安禄山） 边令诚命令将军李承光，暂任潼关守军首领。 过了几天，李隆基任命前陇右、河西节度使哥舒翰为讨逆兵马副元帅。 哥舒翰领兵六万，增援潼关原有的防守军队，并担任潼关兵马总指挥。 哥舒翰本来因为生了病，来长安养病治病。 边关偏僻之地没有名医，首都长安名医聚集，医疗条件最好，他才征得李隆基许可，来长安治病。 李隆基想借他边关名将威名，也利用他和安禄山有矛盾，不管他病情，让他带病领军出征。 怕他病中一时难胜任，李隆基给他找几个副手帮他，命田良邱为行军司马，萧昕为军中判官，蕃将火拔归仁率部随行。 哥舒翰病情还重，不能领导军队，临时把军中事务托付任良邱打理。 任良邱不敢做各种果断决定，就往下分散权力责任，让李承光管步兵，王思礼管骑兵。 李承光、王思礼都想压制住对方，都企图领导全军，权限混乱不清，下级将士们不知道该听谁的。 加上自从哥舒翰到来，制定执行一套严厉军法军令，兵士们反对情绪很大。 哥舒翰原是边关将领，突然空降到潼关这支新兵部队里，对部下将士没有一点恩情。 潼关二十万官军，军心涣散，没有作战能力。二十万人，他们只是人数听起来怪吓人。 这时安禄山住在洛阳，定洛阳为首都，自称“燕国皇帝”。 他组建燕国新朝廷，任命： 达奚珣为侍中。 张通儒为中节令。 高尚为左中节侍郎。 严庄为右中书侍郎。 他下令分兵四面出击，攻打黄河南北各郡县。 平阳太守颜真卿，在潼叛军作战中，已捕捉杀死安禄山部将段子光。 景城、河间、博平各郡县，都杀死了安禄山封任的伪地方官，响应颜真卿。 常山太守颜杲卿和堂弟颜真卿互为倚托，彼此传书信商议，打算两军联合，牵制安禄山，避免他继续西进威胁长安。 叛军将领高邈、何千年领兵到常山，被颜杲卿军队活捉。河北十七郡，同时收复。 范阳、北平、密云、渔阳、汲邺，仍被安禄山叛军控制。 颜杲卿秘密派遣使者去渔阳，招降叛军守将范循，范循迟疑不决。 郏城人马燧偷偷劝范循： “安禄山负皇恩反叛，天人共愤，他的得势时间会很短，就像野兔尾巴那么短。 你如果领范阳回归大唐，等于翻扣了他的老窝，这可是最大的功劳，时机不能错过。” 范循被说得动了心，想要行动。这事让他的部将牛润容知道了，急忙报告了安禄山。 安禄山召范循去洛阳，范循一去就被捉拿绑住，在宫殿外空地上被砍了头。 范循即然有心归唐，可以称病拒绝被召唤，他乖乖前去受死也是有些傻。 安禄山令部将史思明、蔡希德，领大军攻打常山。 颜杲卿正领兵士修城墙、挖壕沟，加固城防工事。 突然遇到大批叛军到来，急忙派人去太原，请求增援。颜真卿那边守兵不多，也受叛军威胁，不敢离守领兵来救。 太原尹王承业怕消耗了自己手下的兵，他自己就不安全了，接到求救书信，不肯派兵增援。 颜杲卿势孤力单，坚守六天六夜，终被叛军攻进常山。 颜杲卿和长史袁履谦，挥舞兵器，在巷战中用完了力气，都被叛军捉住。 史思明把派人把他们俩押往洛阳交给安禄山。 安禄山愤怒斥责颜杲卿： “你以前是小小的范阳功曹，我推荐你当了判官，不到几年，又升官成为太守。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敢反我？” 颜杲卿瞪着眼骂安禄山： “你本来是营州那里一个给人家放羊的粟特族杂胡奴才，皇帝升你为三地节度使。 恩情宠幸无比，皇上哪里对不起你？你敢反叛皇帝？ 我世世代代是大唐臣子，俸禄官位都是唐朝给我的。 难道因为你推荐了我升官，我就跟着你叛唐造反么？ 如今我为讨伐你这个国家叛贼，不幸被抓住，我恨不能生吃你这胖猪狗身上的肥肉，怎么还说我反你？ 你这个臊气阉割的胖猪狗，要杀便杀！不用啰嗦！” 安禄山大怒，命兵士把颜杲卿、袁履廉绑在粗柱子上，让行刑兵把他俩分裂肢体杀死。 两人骂不绝口，舌头被割，膝盖以下被残忍砍去，疼得昏死过去才不骂了。 常山城里颜家亲属被叛军抓住杀害的有三十多人。 第190章 郭子仪、李光弼 史思明攻占常山，又领兵攻打各郡县。各郡县唐军守不住，多地又被叛军占了去。 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刚刚收复云中郡，攻克马邑，打开东陉关，出关讨伐叛贼。 唐朝廷见他能打，命他攻占洛阳。 郭子仪给李隆基写了奏章，推荐部下兵马使李光弼，说他是将帅之才，可以独当一面。 李隆基下诏任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郭子仪分兵一万人，当做李光弼属下军队。 李光弼领兵出井陉，进攻常山。常山被史思明攻占后，留下部将安思义领兵驻守。 安思义得知李光弼领官兵前来，召集团练兵三千人，及部下番胡兵士，登上城墙防御。 李光弼令人把劝降信绑在箭杆上，射上城墙劝降。 团练兵得了劝降信，几十人一哄而上，摁住并押着安思义，送到李光弼面前。 李光弼问安思义： “你自知应该死么？” 安思义听了不说话。 李光弼又说： “你久经战事，懂得军事。你看我这次出兵，能打败史思明么？ 你为我盘算一下， 我应该怎么做？你的计策如果可行，我就不杀你。” 安思义说： “李将军您远道而来，士兵疲累不堪，突然遇到强敌，不一定抵挡得住。 不如领兵进城守卫，得了胜仗再主动进攻他们。 我觉得胡人骑兵虽然来势凶猛，但不能持久。 他们一旦进展失利，士气沮丧失望，那时才可以和他们对阵作战，不用担心打不赢了。” 李光弼听了特别高兴，亲手解开捆绑在安思义身上的绳子。命令一万唐军将士进驻常州城。安思义又对李光弼说： “史思明现在在饶阳，离这里不过二百里，这边被您攻占，早有士兵给他送过信去了，我估计他必定前来夺城。 李将军您应当迅速做准备，别等他领兵到城下才仓惶应对。” 李光弼把军中弓箭射手两千人，分成两个弓箭手大队。一千人上城墙，一千人在城下待命。 然后李光弼和将士们穿好铠甲，磨亮刀剑兵器等待敌人。 天黑了，轮流值班守城。有守城的，有睡觉休息的。到了规定时辰，睡觉的醒来，跑着去换班，被换下来的赶紧入睡休息。 天还没亮，听见城外远处有战鼓号角声，鼓号声由远而近，继而听见喊杀声震天动地。 原来是史思明领着精锐骑兵两万人，已经赶到常山城下。 李光弼派步兵五千人，打开东城门出战。叛贼气势锐利，怎么打也打不退。 李光弼站在城墙观察战斗态势，他把手一挥，城墙上的司鼓兵，立即奋力敲鼓，鼓声一响，城上的弓箭手就千箭齐发，城墙下叛兵被射死一大片。 叛兵稍作退却，李光弼又命令城下待命的弓箭手分成四队，从东门跑步出城，朝着敌阵接连放箭。 天空中飞驰的箭矢像发生蝗灾时遮天蔽日的蝗虫一样密集。 城上城下都是弓箭队，史思明军队虽然凶悍，这时也开始惊慌，收兵退去。 不久，史思明派兵截断常山运粮道。郭子仪领兵增援李光弼，和李光弼联合打击截断粮道的史思明叛军。叛军大败溃逃，史思明领兵逃往赵郡。 郭子仪、李光弼领兵追追到赵郡，史思明部队在赵郡又守不住，往博陵逃去。 博陵城墙厚实牢固，护城河很深。史思明领兵坚守，郭子仪和李光弼怎么也打不下来，收兵退回。 这时叛贼将领蔡希德领兵援助史思明，范阳叛军将领牛廷玠，也领一万人赶来援助史思明。 史思明来了精神，领兵杀出博陵城，追击唐军。 郭子仪刚到恒阳，领兵藏在堡垒里不出来交战。史思明领兵围困了半月，兵士很困倦，领兵退去。 没有想到郭子仪、李光弼，突然各领属下军队一左一右杀了过来，叛军左右受敌，抵挡不住，纷纷逃散。 唐军大杀一阵，斩杀叛军四万人，活捉一千人。 史思明被流箭射中，从战马上掉了下来，摔掉了头盔，鞋也跑掉了一只，披散着头发，光着一只脚，慌乱中逃脱，随败兵退守博陵。 唐军声威大振，河北十几个郡，都杀了叛军守将，请求投降归唐。 平原太守颜真卿，已任河北巡察使，进军魏郡，击败伪魏郡太守袁知泰叛军。 平卢叛军将领刘客奴，给颜真卿写信,表示愿意攻下范阳给自己赎罪。 颜真卿派判官贾载，领人给他送去士兵衣服和军粮。 为了让刘客奴信任，颜真卿把自己十岁儿子颜颇送到刘客奴那里当人质。 颜真卿请命朝廷，特授刘客奴为平卢节度使。 安禄山得知各处接连兵败和丢失城地，很是惊惶。他召入高尚、严庄，骂他们说： “你们这帮蠢货，当初是你们劝我造反，以为计划周全，兴兵必胜。 如今前面被潼关挡住，进兵进不动。我们的大后方，都被他们占了去，退也退不回去。 你们还敢说考虑万全么？” 高尚、严庄两人，回答不上来，惭愧地退出，好几天远远瞄见安禄山，绕路躲着走不敢见他。 这时田乾真从潼关退回，对安禄山说： “自古帝王创业过程都有胜负输赢，哪有节节胜利，一口气做成的？ 高尚、严庄都是我们的佐命元勋，一旦受到严厉指责，各位将领谁不心寒懈怠？ 到时候进退两难，那才是真正失策呢。” 安禄山领悟过来，又召见高尚、严庄，弄了一桌子酒菜款待他俩，同他们和好。 安禄山命令崔乾佑从陕州进兵，派孙孝哲、安神威随后跟进。 潼关元帅哥舒翰，两次打退叛军，副节度使王思礼秘密对哥舒翰说： “安禄山造反， 是以请求杀杨国忠为名义，若您留三万人守在潼关，自率精锐回长安，入朝请求除掉杨国忠这个奸臣，安禄山就失去造反的借口了。” 哥舒翰听了摇摇头说： “如果照你说的去做，那就是哥舒翰也造了反，不只是安禄山造反了。” 户部郎中安思顺，与安禄山同族同宗，以前曾提醒李隆基说： “安禄山必定反叛。” 所以安禄山如今真的反了，李隆基没有把他牵连治罪。 哥舒翰和安思顺有矛盾，假造了叛军写给安思顺的一封信，派人送给李隆基。 信中内容是叛军约定安思顺做为内应。 李隆基看了又怕又怒，下令赐死安思顺。 杨国忠想营救安思顺，没想出办法来。又得知王思礼密劝哥舒翰，回长安挟迫皇帝除掉他杨国忠，心里越发害怕。 杨国忠于是再招募兵士一万人，驻扎在长安灞河岸边。 让亲信杜乾运当这一万人的首领。 名义上说是抵御叛军，实际防范哥舒翰入朝发动兵变。 哥舒翰知道了杨国忠的意图，上表请求把杨国忠新招的一万人划归潼关，并假称让杜乾运前来议事，把杜乾运以谋反通敌罪斩首示众。 第191章 损兵二十万 好不容易收上来的一万兵，被哥舒翰四两拨千斤，一纸奏章全部调走，亲信杜乾运被哥舒翰编造个理由杀死，杨国忠气得七窍生烟，心里越发怨恨哥舒翰。 于是他天天促哥舒翰出潼关讨伐叛军，盼着他立即倒霉。哥舒翰给李隆基写来奏疏说： “安禄山反叛，没有天下人心支持，我们应该稳住阵脚同他相持。 不出几个月，叛贼军心离散，我军一战可以活捉他。” 李隆基认为他说得对。 杨国忠每天都向李隆基给哥舒翰进谗言，说哥舒翰不肯发兵进取，耽误军机。 李隆基于是派宫中使者四处侦察，探听叛军情况。 很快有派出的使者回报： 叛贼将领崔乾佑，驻扎在陕州，兵力不足四千人，又都是病弱老兵，应该立即出兵消灭他们，夺回陕州。作战机会难得，不可错失。 这个刺探情报的，是杨国忠私下安排他这样回报皇上的。 李隆基开始怀疑哥舒翰故意按兵不动，催促他立即出兵破敌。 哥舒翰上书说： “安禄山领兵多年，怎么会毫无防备？ 臣料定他们是故意用老弱兵士引诱我军，我如果领兵出击，正好中了他们的奸计。 况且叛军几千里远道而来，利在速战速决。 我军占据潼关险要地形，坚守对我军有利。我们不久就能剿灭叛军，何必急求速效？ 现在全国各地军队还有很多没有赶到这边的，不如稍安勿躁，待贼兵军心散乱再行出兵。” 这时郭子仪、李光弼联名上奏，请求李隆基批准他俩自率属下兵马，往北攻占范阳，捣毁安禄山老窝，让叛军军心自乱。 他俩还认为，潼关大军只应固守潼关挡住叛军，不能轻易出战。 李隆基看完他俩奏疏，又心存犹豫。 杨国忠进言说： “哥舒翰拥兵二十万，不能说人数不多，就算不能攻克洛阳，也应拿下陕州。 难道陕州那四千贼兵，哥舒翰都吓得象害怕虎狼一样么？ 如果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劳师费财，他想坐等叛军懈怠，我担心拖延下去，贼势越事越强盛。 我军二十万人吃军粮拿军饷每天开支数额庞大不算，拖久了我军也会士气懈怠，逐渐兵无战心。” 一席话，又把李隆基说动了心，他一天派三个使者，催哥舒翰出关作战。 哥舒翰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同意领兵出战。 出征时，哥舒翰是赌气心态，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当着众将士的面，他捂着自己的胸膛放声大哭，好像李隆基逼着唐军白白去送死一般悲怆。 全军将士见主帅这样，也都丧胆失魄，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还没开战先心慌起来。 唐军走到灵宝西原，望见前面已驻扎叛军，他们南边靠山，北边控制河流，据险而守。 哥舒翰令王思礼领兵五万，充当光头部队。 部将庞忠领兵十万为中军，随后接应。 哥舒翰自领后军五万，登上河北高岭，挥动战旗，擂动战鼓，算做助威部队。 叛军将领崔乾佑，带着病弱老兵一万人前来挑战。 他们东一簇，西一群，三三五五，散如天上繁星，忽合忽离，忽然前进，忽然后退。 唐军他们队伍混乱不齐，全无章法，都不禁轻视嘲笑起来。 王思礼领兵齐进，刚追上叛军队伍，崔乾佑又令叛军兵士放倒旗帜，急急败退。 王思礼再领先锋部队力追，庞忠领大军跟进。 唐军渐渐地走入很狭窄的山间隘道，两边都是悬崖峭壁。 不知不觉中，已经置身绝地险境，唐军将士不由得道抽一口凉气，胆战心惊起来。 正在犹豫观望，心里想要不要紧急退出，忽然听得轰轰几声连珠炮响，左右山角下，统统竖起叛军战旗。 炮声过后，滚木、石头一起从两边山坡上滚落下来，唐军将士被砸得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 被砸伤的疼得呻吟喊叫，被砸中砸死的有的都没来得及发出喊叫。 王思礼急喊： “后退！撤出险地！” 没被砸中还能行走的唐军将士，开始慌乱后退。 这时庞忠的中军，还在往这边赶来，后退的前锋部队和赶来的中军挤在一起，乱成一团糟。 崔乾佑又令叛军主力部队，从山北面到河南边，夹击哥舒翰领的唐军部队。 哥舒翰站在山岭上遥望战场情况，见王思礼、庞忠两军中了埋伏还没退还，叛军又呐喊着前来，知道前军已经首战失败。 哥舒翰急忙下令，让六十辆毛毡车作为前锋，自领五万人从高岭上杀下来，拦截住崔乾佑叛军来路。 崔乾佑见哥舒翰部队前面是毛毡战车，知道射箭不管用，于是命令兵士把早已准备好的柴草车推到阵前点上火，和哥舒翰部队前阵毛毡车撞在一起。 柴草车逐渐起火燃烧，毛毡车也被引燃，纷纷起火燃烧起来。 火势渐起，无法扑灭。 叛军占据上风，哥舒翰部队迎着逆风，风猛火烈，火焰和浓烟飞腾，霎时间天昏地暗。 哥舒翰部队被烟雾挡得看不清敌军，叛军扑了上来。 哥舒翰部队顿时被叛军冲得阵势混乱，叛军强悍的兵士杀得唐军兵士血肉横飞。 唐军兵士有些一边跑一边丢弃沉重的铠甲，跑进南面的山里，有些抛弃兵器，跳进北边的河里。 哥舒翰见败局难以挽回，率领骑兵西逃潼关。 潼关外有三道防御壕沟,宽两丈，深一丈。（一丈为当今三米多）,为防叛军进攻，挖得够宽够深。 败退的唐军陆续逃回，这时已是黑夜，黑暗中看不见壕沟，多半跌进深沟中。 不大一会，摔死的兵士马匹就填满了三道壕沟。 后来的败兵踩着摔死的兵士尸身走过，几乎接近平地。 哥舒翰回到潼关内，定了心神，吩咐人清点兵士，二十万人只剩八千人。 几乎全军覆没，哥舒翰放声大哭。出兵他时哭，败退回来他也哭。 忽然部将火拔归仁报告： “叛军快到潼关了。” 哥舒翰已经是魂飞胆丧的心态，惶急地说： “现在兵败势孤，无力再战，我只有到关西驿站，收集逃散的兵士，再来守关，你且在里抵挡叛军，待我返回协守。” 说完就走了。 你主帅都不敢在这儿坚守，誓和潼关共存亡，留我在这儿守个什么劲啊？ 火拨归仁竟派人告知叛军将领崔乾佑，表示愿意抓住哥舒翰，再一起出关投降。 崔乾佑于是围而不攻，领叛军驻扎潼关下面，专等火拔归仁捉了哥舒翰领兵出降。 火拔归仁率领一百名骑兵，赶到关西驿站，对哥舒翰说： “叛军快到这边了，请您快上马！” 哥舒翰上了马，走出了驿站。火拔归仁率兵士一起下马，齐刷刷跪了一大片，他们都朝哥舒翰磕头。 火拨归仁对哥舒翰请求说： “大元帅您领二十万官军士出战，只打了一仗就全军覆灭。您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帝？ 您没听说高仙芝、封常清作战不利，被皇帝下令处斩了么？ 如今为您盘算，只有往东走（投降叛军），还可保全自己的性命。” 哥舒翰说： “我身为大元帅，怎么能归降叛贼？” 说到这里，哥舒翰便想下马。 火拨归仁喝令随从骑兵： “快把他绑在马上！帮结实些！” 五六个兵士拥上来，把哥舒翰的双腿双脚用绳子绑住，绑在马肚子上。 火拨归仁抽了哥舒翰坐下那匹马一鞭子，哥舒翰的坐骑开始随大伙继续往前走。 哥舒翰随从兵士不肯投降的，也被火拔归仁领的兵士捆绑起来。 他们押着哥舒翰不进潼关，直接奔着崔乾佑叛军营地去投降。 这里令人不解的是，崔乾佑只有叛军几万人，哥舒翰的官军是二十万，怎么一转眼就全军覆灭？ 就算是哥舒翰的官军是二十万只羊，几万叛军就是杀二十万只羊，也没有这么容易杀完。 唯一的解释是，二十万唐军不是被杀光的，他们是全无斗志自愿逃散的，因为他们都有腿。 二十万人几乎全军覆灭，有杨国忠、李隆基催逼的原因，也有哥舒翰本人重大失误，李隆基没要求他必须倾巢出战。 他完全可派十万兵外出机动，寻找作战机会，自率十万坚守潼关。 哥舒翰要么二十万人全窝在潼关内，要么一出兵就倾巢而出，犯非此即彼二极管思维，跟李隆基赌气，跟唐朝国运赌气，完全不像是有战争经验边关名将智商。 第192章 离京西逃 火拔归仁押着哥舒翰，要把他送给叛军崔乾佑，遇到叛军将领田乾真领一支叛军部队前来，增援接应崔乾佑。 田乾真即接受火拔归仁投降，押着哥舒翰去洛阳见安禄山。 安禄山及召见哥舒翰，笑着说： “你向来轻视我，现在结局怎么样？” 哥舒翰匍匐在地上说： “臣肉眼不识圣人豪杰。” 安禄山一听他都称臣归顺了，心中大喜，任命哥舒翰为司空。 安禄山见到唐军降将火拔归仁，愤怒地斥责说： “你连你的主帅都敢反叛，强行押着他来降，留着你这个反骨仔有什么用？不忠不义的奸人！” 安禄山喊左右侍卫： “把奸人火拔归仁，推出斩杀！” 左右推出火拔归仁，把他一刀削成两段。 火拔归仁死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喊声啊也行，可他就没喊成。 当了叛徒投敌不仅自己人恨，也被敌人也瞧不起。当然，安禄山杀火拔归仁有取悦示好哥舒翰的意思。 安禄山下令崔乾佑驻扎在潼关，令孙孝哲、安神威向西攻打长安。 李隆基得知潼关军情紧急，打算派将领前往潼关增援哥舒翰。 还没行动，突然有潼关败逃回长安的兵士，跑回皇宫报告前方军情。 逃回兵士奏报说： “哥舒翰元帅领兵出战，已经全军覆没。” 那时通讯不发达，消息传播滞后。 李隆基一听魂飞天外，彻底傻眼了。他感到浑身无力，瘫坐在龙椅上。 李隆基催战催战,催出了个哥舒翰全军覆没。这样的结果，厉害不厉害，意外不意外？ 李隆基急忙召宰相杨国忠等众臣商议对策。 有的说应调兵亲征平叛，有的说应向全国再征兵勤王，只有杨国忠偷偷对李隆基说： “奔赴西蜀。” 商议到天黑，君臣还没有形成共识。 忽然观侯吏入朝廷报告： “今天没有见到平安火，莫非发生了紧急情况？” 李隆基听了越发惊惶。 平安火是唐朝防务安全预警联动机制，每隔三十里设一个烽火台。 没有外敌入侵，每个烽火台在天亮和傍晚各放烟火一次，意思是没有发生敌情，白天生产生活可以照常进行，晚上可以安心睡大觉。 不点燃平安烟火，没有望见平安烟升起就表示发生了不平安的事。当然，假如值班人员擅离职守，不按时点燃烟火，也会让朝廷发生误判。 老得没了才略的李隆基又问杨国忠该怎么办。 杨国忠说： “臣曾经兼职担任剑南节度使，早令副节度使崔图积极训练兵士，储存战备军粮，防备突发情况。 眼下远水难救近火，如果皇上御驾暂去西蜀(四川)躲避兵乱，然后征集召天下各路兵马，四面八方一起来杀叛贼，保管能转危为安。” 杨国忠说的再好，这毕竟是个敌兵还没到，三军总统帅李隆基先逃跑自顾保命的主意。 李隆基犹豫了半晌才说： “到明天再商量！” 散了朝廷会议，杨国忠等人各回各家。 韩国夫人杨大姐，虢国夫人杨二姐，听说了长安城危在旦夕，早已到了杨国忠家里，等待杨国忠回来商议怎么办。 长安有危险，影响到杨家人享受荣华富贵了。 杨国忠慌慌张张地回到家里，见了两个姐姐，连声说道： “得走！得走！咱们得赶紧走！ 妙计三十六，上策是逃走！” 两位夫人问： “发生什么事？” 杨国忠说： “潼关已经失守，叛军快要攻入长安了。 此时不逃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两位夫人着急地问： “咱们能走到哪里去？” 杨国忠说： “我已劝皇上去西蜀（四川）， 蜀中是我的故乡，我这几年已经安排人在老家存了富足家产。 蜀道艰险，那里有险可守，叛军没法很快赶去，我们杨家搬过去，仍然能保住富贵。 没奈何皇上还举棋不定，不肯按我说的去做。” 杨二姐说： “去西蜀是个上策，皇上不肯听从，为什么不让杨贵妃劝导他？” 这一句话，把杨国忠提醒了，要求两位夫人当天晚上入宫去找杨玉环。 到了半夜时分，两位夫人回家到杨国忠家里说： “杨玉环已经说服皇上，皇上同意去西蜀。 定于明天夜里启程，但是事关行动需要保密，嘱咐此次行动所有知情人，不能走漏风声。” 杨国忠说： “这个当然是要保密，今夜已经太晚了，你俩各回各家快睡觉，明天各自收拾出远门的行李！” 两位夫人应声而去。 这天晚上，杨国忠睡到下半夜，一听到公鸡叫，他心里有事睡不着，干脆早起床，命令家中仆役整理行装，自己胡乱洗把脸去上朝。 杨国忠早早到了朝堂，朝堂上还空无一人。等了好久，才有几个习惯出勤赶早不赶晚的大臣到来，他们急切地问杨国忠： “皇上定好应对叛军进攻京城的计策了么？” 翻扣的鸟巢下面，没有完好不破的鸟蛋。 朝臣们盼望皇帝有能力有胆魄带领大家誓死守住京城，保住京城也就同时保住了全城百姓及群臣们的性命和家庭。 智勇守国门的天子才值得人敬佩，朝臣并不知道李隆基现在无智也无勇，他要偷偷逃走了。 杨三郎恋着杨玉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长期沉迷色情的人，工作能力变得相当低下。 “我还不知道。”杨国忠明明知道，嘴上只能说不知道，拿瞎话糊弄问他的人。 不一会儿宫内太监走出来，只传杨国忠进内殿。 杨国忠奉诏进入内殿，和李隆基密谈多时。 商议完毕，李隆基出现在勤政楼，颁布诏令，命： 魏方进为御史大夫。 崔光远为京兆尹，长安留守。 宦官边令诚掌管宫门各处钥匙。 命剑南道准备钱粮战备物资，只说新任剑南节度使李璬将前往赴任。 一班群臣，见了这样的诏旨，都猜不透皇上什么意图，当然也没人敢问这是咋回事。 李隆基回到北边内宫，傍晚时分又有密诏传出，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让他整备军队，给每名兵士赏铜钱丝帛，挑选马圈里的好马九百多匹，等待半夜调用。 外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到了第二天清晨，还有大臣按时入朝，到皇宫门前等待上朝。 报时的钟漏声依然正常，卫兵仪仗照常在宫门两侧排列站岗。 不大一会，宫门打开，宫女太监们一起跑出宫来，他们慌乱已极，头发蓬乱，衣冠不整，大呼小叫。 宫外的卫士问：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惊慌失措跑出来？” 他们说： “不得了了！发生天大的事了！皇上和杨贵妃都不见了！” 于是宫内宫外一片叫嚷，秩序混乱不堪。 人们后来才查明，这天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李隆基和杨玉环，及皇子、皇子妃、皇孙，杨国忠兄妹、宰相韦见素，御史大夫魏方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宫监高力士，在皇宫禁卫军护卫下，偷偷出了延秋门，向西去了。 第193章 一路风尘向西去 李隆基为首的一行人马，出了皇宫禁苑延秋门，从国家仓库边路过。 杨国忠对李隆基说： “请求陛下颁诏令，把国库收藏的粮食、丝绸、铜钱、金银等纵火焚毁，免得叛军进城白白得了去。” 李隆基严肃地说： “反贼如果攻入首都，打开国库发现没有东西可抢，他们肯定又失望又愤恨又恼怒。 他们必然去抢掠老百姓千家万户的那点财产，老百姓家被抢劫一空，他们怎么存活？ 不如把国库财物留给叛贼，任他们抢个心满意足，别让他们祸害我的百姓就行。” 出了长安，走过木结构便桥。一行人马经过后，杨国忠命令兵士立即放火，把桥梁烧毁。 李隆基知道了杨国忠已下令烧毁桥梁，生气地对杨国忠说： “老百姓各家各户，都想躲避叛贼求一条活路，为什么把桥烧毁，弄断他们逃生的路？ 这会儿开始烧了么？” 杨国忠说： “吩咐兵士抱了柴草堆在桥下侧边，刚刚点上火。” 李隆基回头看了一眼高力士： “你先留在这里，带上一些人，把刚刚燃起的火扑灭，你再赶上来。” 李隆基还有点仁慈心，杨国忠凡事只顾自己，别人能活不能活他从不考虑，眼力界和李隆基不一样。 高力士领旨，领人把火扑灭，把木结构桥梁保留了下来，然后他们骑马紧追上来，随侍皇帝西行。 李隆基一行，走到咸阳望贤宫，令宦官骑马到咸阳县衙，通知县令来见皇帝。 咸阳县令已经逃走，县衙小吏也逃得无影无踪。 这时午饭时分已过，李隆基以下所有人都没有吃饭。 这次仓促出行，打算沿途供应人马吃喝，没有带上粮草辎重马车队是一大失误。 这支由国君近臣组成的缩小版国家首脑机关、皇帝家族亲属、禁卫军将士组合的西逃队伍共有3000多人，如果没有沿途地方官员组织送食物，仅靠沿途向村庄讨饭，解决吃喝问题很是困难。 杨国忠饿得饥肠辘辘，去路边一家小店铺买了店里卖剩的仅有几个胡饼，自己先吃了两个，其余几个送给李隆基吃。 李隆基传令当地百姓都来献饭，五花八门的饭陆续送到面前，西逃队伍的人们，马上支付给老百姓饭钱。 老百姓争献炒粗米，吃一口扎嘴又划喉咙，难以下咽的炒粗米里面，还掺着一点好吃一些炒麦粒、炒豆粒。 皇子皇孙们平时山珍海味、鸡鱼牛羊肉吃惯了，这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顾不上嫌弃老百姓家的饭食粗劣，他们用双手从粗布袋里捧出炒米吃，一小会就把送来的饭吃光了。 李隆基吩咐西行队伍所有人按比平时卖价高的价格给老百姓饭钱，还亲口对百姓说： “感谢大伙送来饭食。大家辛苦了！” 老百姓感慨万千地流下泪来。 平时一介草民见皇帝比登天还难，现在见着皇帝了，只是因为他已经遭了难。 李隆基见老百姓不停地哭，他也情不自禁跟着哭，不时抬起胳膊，用袖子抹眼泪。 有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手里拖着一根拐杖走来，走到皇帝面前，跪伏在地上说： “草民郭从谨，今天有幸见着皇帝了，我心里有话想说，不知陛下愿意不愿意听听？” 李隆基说：“你说就是！” 郭从谨说： “老百姓都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夷外鬼不能重用。 那个狗杂种胡人安禄山，他心里压根没有华夏人忠义气节、道德廉耻的教化对吧？他心里只有吃喝玩乐，只想他下地狱前尽享人世富贵！ 老百姓都想不明白，皇上怎么敢让一个没有道义的胡人手中握有二十分万重兵？还让他当统管三边重镇的封疆大吏？ 他这人不觉得发动叛乱祸害天下百姓有弥天大罪！他不信这辈子作了恶，下辈子遭报应！ 那胡儿安禄山包藏祸心，已经不是一年半载了，陛下宠信这么个人，您才有了今天的落难处境。 草民记得宋璟当宰相那阵子，朝政有失误他直说敢劝，天下人托他的福，才过了几年安居乐业的日子。 这些年朝廷没有忠良宰相，奸邪坏人受到重用。 皇宫以外，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到底怎么样，陛下您在深宫从不察看民情，听任宰相隐瞒实情。 您知道官库国库堆满了钱粮，不知道李林甫、杨国忠不关心百姓死活，多征收钱粮向您报功。 您不知道老百姓的家里的那点财产都交给了朝廷官府，家里只剩破房子的四面夯土墙和树枝插成的破篱笆院墙。 灾荒年月，青黄不接季节，老百姓吃野菜、吃树叶子充饥是常事。 草民趴在草野上不停地挥动农具劳作，勉强活命，早就知道奸臣乱国，奸贼造反，天下离乱的灾祸快来了。只是皇帝一个人不知道祸乱临头。 天下乱成这样，草民百姓对皇帝朝廷还没绝望，还想忠诚维护您们。可是老百姓心里怎么想，无法传达给皇上。 老朽今天才见到皇帝天颜，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被判成冒犯皇帝罪，被杀死丢在荒野上，我都不在乎了。 我不怕您听了会生气，心里有话我敢直说。我也知道天下这个样子没法挽回了。” 李隆基叹息一声说： “朕也懊恼看人看事不明，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李隆基又对郭从谨说： “你快起来吧，别在那儿跪着了，起来回家去吧。” 一路同行的禁卫军将士，饿得头昏眼花，都还没有吃饭，也不知道哪里能讨到饭。 李隆基吩咐将领，让大家分散行动，去附近村庄老百姓家里，各人顾各人，自己去讨饭。 吃了饭后，再各自返回。兵士进农户要饭，不准欺负百姓，可以恳求不可以硬抢人家的吃食。 待到日头偏西，军士集合。 大家一路风尘，向西行进。 走到半夜时分，到达金城馆驿。 驿站的负责人和员工早就逃走了。驿站里黑灯瞎火，一片昏暗。只能用天上的繁星勉强给地上照明。 大家都十分疲惫，就地躺下就睡。 每个人睡觉的条件都不太好，皇帝和他的小情人玉环妹妹住在驿站室内的床上，室内没有露水浸湿衣被。 能在房子里睡觉是幸运，驿站里没有多少房子，优先提供给皇帝大臣等国家首脑机关人员和皇帝亲属居住，他们已把驿站占得满满的。 禁卫军将士晚上就在野外露宿。他们是天当被子地当床，夜里露水打湿衣裳，晚上睡着还担心别被毒蛇咬伤。 兵士们跟随皇帝外出，他们不知道头头脑脑们出发时怎么想的，不带辎重军粮，还傻得不带上行军营帐。 兵士晚上睡在野外受了苦，已经出言不逊，你一言，我一语，骂骂咧咧。 第二天，早上起床。(官兵们其实是地当床，应该叫起地更合适） 这时王思礼领少数败兵，从潼关逃回长安，又一路尾随追赶过来，追上了李隆基一行人。 王思礼对李隆基说： “哥舒输已被叛军捉了去，投降了安禄山，在安禄山手下当了高官。” 李隆基任命王思礼为陇右节度使，让他收拢战败逃散的官军兵士，整顿兵马，往东讨伐安禄山。 王思礼退出皇帝住处，去见陈玄礼。他秘密对陈玄礼说： “杨国忠误国导致叛乱，为什么到现在他还在皇帝身边好好的？ 我早劝说哥舒翰，让他上表请求皇帝处死杨国忠，哥舒翰就是不肯听。 不除掉杨国忠，才导致杨国忠催着皇帝逼哥舒翰出战，哥舒翰出战惨败，潼关二十万官兵全军覆没。 事情都这样了，陈将军您还不下决心为国除奸？” 陈玄礼听了点点头。 王思礼辞别李隆基，领少数随从赴任去了。 李隆基一行人马，启程西行到达马嵬驿站，他拉着杨玉环的手，一齐进入驿站休息。 李隆基刚和杨玉环坐在驿站床沿，吩咐奴仆给找水喝，突然听见驿站院门外面，喊杀声震天。 李隆基吓得面色蜡黄如土，杨贵妃吓得牙齿打颤，上牙下牙碰得咯咯响，粉脸铁青。 李隆基想：安禄山贼兵来得这么快么？追上来了？不大可能呀。又出了什么反贼叛兵？ 李隆基慌张地喊： “高力士在哪？快去看看驿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话声音有些打颤。 高力士领几名随从，跑着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高力士回来报告李隆基： “禁卫军兵士哗变！杨国忠和他的儿子，还有韩国夫人，都已被禁卫军兵士杀死。 愤怒的一群兵士，正用几十杆长矛把杨国忠尸身挑着举在半空，呐喊着示众。” 李隆基大吃一惊，问： “将军陈玄礼在哪里？” 御史大夫魏方进在皇帝边上，他说： “臣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完就往外走。刚走出门口，遇见外面禁卫军将士，已把杨国忠首级从尸身上割下来，绑在高高的木杆上，悬挂展示在驿站门外。 兵士们并且把杨国忠的肢体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叉举在刀尖上欢呼。 魏方进不懂得随机应变，不懂得众怒难犯，他愤愤地喊道： “你们这是造反么？为什么敢擅自杀死宰相？” 他话刚说完，几个兵士一拥而上，抡起明晃晃的长刀，把魏方进砍成几段。 宰相韦见素，出门看魏方进怎么了，也被乱军按住殴打，鲜血流淌一地。 忽然兵士中间，有人站出来阻止说： “不能伤害韦相公！他是好人！” 韦见素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逃回驿站院内。他忍着伤疼，报知李隆基说： “兵士反了。他们又砍死了魏方进。魏方进被他们砍成了好几段。” 李隆基面对突发情况，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出一点办法，长期贪淫好色使他的头脑像生了锈一样，遇到急事根本转不动。 驿站门外的禁卫军兵士，还在喧嚣吵闹，情况十分危急。 第194章 魂断马嵬坡 高力士见驿站门外禁卫军兵士喧闹声越来越猛烈，惊恐地对李隆基说： “眼下这个场面，我们当臣子的镇不住了。 请陛下亲自走出驿站门抚慰他们。” 李隆基心怦怦跳得急促，只好硬着头皮，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地走出驿站门。 他望着驿站门外乌压压的一大片禁卫军兵士说： “各位将士一路随行护驾，都辛苦了。 杀了杨宰相，杀了就杀了吧，朕不怪罪你们。 朕命令你们各自归队！” 请注意李隆基对哗变士兵的态度，李隆基懂得法不责众，懂得众怒难犯，懂得紧急变通。 他说话软中有硬，硬话是让他们各自散去，不能围攻冲击马嵬驿站。 别看这是个小驿站，它这时可是临时的全国最高领导机关。 禁卫军兵士仍然围住驿站门，没有一个遵旨离开的。 让他们离开，他们不肯离开，这次平时可是抗旨死罪，但是这时已经不适用。 兵士们不听，李隆基知道不能发怒，他只是内心焦躁忧虑，还得装淡定。他扭头对高力士说： “高力士，你去问问陈玄礼在干什么？让他命令兵士撤去！” 高力士找到躲在众兵士后面，观察兵谏进展的陈玄礼问： “陈将军，你怎么不命令你的兵士们撤回？” 陈玄礼说： “既然诛杀了奸臣杨国忠，他妹妹杨妃也不能当一尊大神继续供奉着了。 请皇上割爱把她诛杀，以正国家法纪。” 杨玉环是红颜祸水，她用惊艳色相迷惑国家最高领导人。 迷惑得皇帝不理国政，只爱恋她这个极品红颜，不爱惜天下百姓平民。 兵士们当然认为她也是祸国罪人。 高力士说： “陈将军，你这要求太过分了，我不方便替你转达。” 陈玄礼身边兵士们听了，七嘴八舌地高喊： “不杀杨淫妃，我们决不再随从护卫圣驾！” 兵士一边说，一边挥舞兵器，示意要砍死高力士。 高力士吓得要死，赶紧说： “大家别动气！有话都好说！都好说！我去给大家转达就是了。” 高力士慌忙退回到驿站内，对李隆基说： “兵士们一致要求处死杨妃，说是她哥杨国忠死了，留着杨贵妃今后还会生祸。 他们都怕杨贵妃日后劝说陛下给杨国忠报仇，所以除掉杨贵妃，他们才放心。” 请注意，高力士的说辞，是他用自己的理解认知，现场发挥改编出来的。 兵谏是武力胁迫最高领导人就范。但是李隆基一听脸色都变了： “贵妃常年住在深宫，不问朝政，犯了什么罪非要杀她？” 李隆基忘了一点，杨玉环迷惑得他不问朝政了，这不就是大罪么？ 李隆基为了和她玩得尽兴畅快，把天下事都推给了奸臣宰相们去打理，任奸臣宰相胡作非为。 高力士情商高，他说： “杨贵妃是没有犯罪，但是禁卫军军将士已经把他哥杨国忠杀了。 杨贵妃还整天陪侍在陛下身边，不除去杨妃，大家都心下不安。 请陛下服从禁卫军将士们的请求，让将士们安下心来，继续护卫圣驾西行，陛下您才有安全。” 李隆基听了沉吟不说话，手持拐杖站在热热烫烫的风里。 京兆司录韦谔，是韦见素的儿子，也在皇帝身边护驾。 他走上前去跪奏说： “众怒难犯，安危生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也在兵士一念之间。 禁卫军一怒，我们驿站里的这些人，一会儿都会人头落地，谁也别想活下来。 陛下人身安全是最紧要的事，请陛下早下决心，处死杨妃。” 李隆基还在迟疑不决，驿站门外禁卫军兵士叫喊声越来越急迫，兵士们几乎要冲进门来。 韦谔还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李隆基磕头。他的前额已经磕破流血，硬硬的地上沾上了血迹，这是拿命来劝谏了。 李隆基跺跺脚说道： “罢了！罢了！” 话刚说完，高力士踉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说： “兵士已经闯进驿站了，陛下再不决定，他们要进来自己动手处死贵妃了。” 李隆基不禁流下泪来，国家元首混到了连自己的情人都保护不了的程度了，这是多么窘迫无奈。 过了一会，李隆基才对高力士说： “我也顾不得贵妃了。你去帮朕传旨，赐贵妃自尽罢。” 在保权力性命面前，李隆基和杨玉环在长生殿那些发誓同生共死，八辈子不离不弃的山盟海誓，已经变得一文不值。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夜晚情不自禁的誓言，现在看来都成了笑话。 高力士起身走入内室，对杨玉环说： “贵妃，皇上托我给您传旨，赐您自尽。” 杨玉环得知杨国忠和他的儿子，韩国夫人杨大姐，都已被禁卫军杀死，难过得心如刀割，已经哀哀地哭了好长时间。 这时又悲上添悲，高力士替皇上传旨要赐死她，她感到五雷轰顶。 她听了突然倒在地上，差点晕死过去。 她定了定神，才哭着说： “我们杨家人都死了呀，还留着我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啊？ 我也得跟着他们去阴间了。 高将军，你得允许我死前向皇上辞别。” 高力士领杨玉环到李隆基面前，李隆基不忍心看她，没有勇气面对她，只是用手遮着脸哭。 杨玉环一边哭一边说： “陛下呀，我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这是我来同您告别了。 您就挪开衣袖，在我还活着时，看我最后一眼吧。 我这辈子陪你就陪到这里了，要结束这段缘分了！我走后，愿皇上多多保重！ 我有负国家厚恩，我死了没有遗憾，只是请求允许我拜一拜神佛，在神佛面前，我死得释然安心。” 李隆基哭着说： “愿贵妃投胎转世时细心选择，下辈子生活好的地方，投胎在好的人家。” 高力士领着杨玉环走到驿站的小佛堂，杨玉环朝着神佛塑像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说： “佛爷啊！我杨玉环在皇宫中，享了不配享的荣华富贵，迷惑拖累了本该为天下百姓谋福的皇帝，我这是结了孽缘，犯了祸害天下的大罪啊。 我没想到我该得到这么个结局，这结局来得这么快！我忽然想明白也晚了。 我今年才三十八岁，我就作孽作到头了，老天您提前来收走我了。 我是罪孽深重，才有这样的惩罚啊。 今天我死了，还仰仗神佛法力，超度我的灵魂，允许不做那长久的孤魂野鬼，允许我投胎转世再做个好人。 我愿下辈子生得相貌平平，生在贫寒人家，嫁个种田种菜的老实庄稼汉，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行了，我下辈子真的不想再遇着富贵豪门了。” 说到这里，杨玉环趴在地上放声大哭，漆黑油亮的头发散开，拖到地上。 高力士听到外面禁卫军将士的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心里慌恐起来，害怕发生意外事变，急忙伸手拉起还趴在地上抽泣的杨玉环。 高力士领着杨玉环到院子里一棵大犁树下面，拿了一根长长的白绫，搭在结实粗壮的树枝上。 杨玉环懂得自己必须得死，并且不允许她继续往后拖延时间了。 她朝着北面李隆基住的房子方向，拜了一拜说： “妾和皇上永诀了。我要走了。” 拜完，杨玉环站上小木凳，把自己脖子套在系成闭环状的白绫上。 高力士心一横，一脚踢开杨玉环脚下的木凳。 杨玉环双脚悬空，全身重量都压在脖子和白绫相连的地方。 她的喉咙好像被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掐住，丝毫呼吸不动，特别痛苦，挣扎了几下，身体不动了，一小会彻底断了气。 这事发生在天宝十五年七月。 高力士确认杨玉环已死，吩咐奴仆把杨玉环尸体搬移到了驿站室内，让禁卫将军陈玄礼进屋查看。 陈玄礼弯腰抱起杨玉环上半身，让禁卫军兵士们验看。 兵士们仔细一看，杨玉环确实已死，十分高兴地喊： “是了！是了！确实已气绝。” 请注意这表述，兵士看见杨玉环已死，不是悲伤，而是高兴，他们心情和李隆基不一样。 陈玄礼领众兵士解下铠甲，给李隆基磕头谢罪。 将士们两次齐声喊： “皇帝英明！” “皇帝万岁！” 然后，禁卫军兵士起身走出驿站门，各自归队去了。 李隆基抚摸着杨玉环的尸身，悲怆地痛哭一场。身为皇帝，保不住自己情人的性命，他是多么惭愧自责又悲伤。 这时天气炎热，尸身很容易腐坏，为了让她走得体面些，尸身不敢久搁。 李隆基命高力士组织人立即殓葬她。 忽忙中来不及准备棺材，用紫色被子包裹尸体，吩咐奴仆挖了大土坑，埋葬在马嵬坡下面的路边。 这时南方来的快递小哥，骑快马辗转来献荔枝。 李隆基看见荔枝，又念起杨玉环，止不住又流眼泪。 他命人把荔枝放在杨玉环坟前祭祀，然后继续启程西行。 唐朝初年，神人袁天纲、李淳风写的天下第一奇书《推背图》里，在很多年前就准确预言了这时发生的一切。书里第五象说： 渔阳鼙鼓过潼关， 此日君王幸剑山。 木易若逢山下鬼， 定于此处葬金环。 第一句是预言安禄山在北方造反，起兵渔阳一带，攻破潼关进长安。 第二句预言君王李隆基逃往西蜀剑南关。 第三句的“木”“易”组合，是当时繁体字“杨”（杨），指杨玉环。 “山”字下面添个“鬼”字，是马嵬坡的“嵬”字。是预言杨玉环走到马嵬坡。 第四句预言是说杨玉环被赐死后，必定就埋葬在马嵬坡下面。书里故意把“玉环”说成“金环”，是避免文字太直白，被人一眼看破。 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里描述马嵬坡发生的事说： 翠华摇摇行复止， 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 宛转蛾眉马前死。 花钿委地无人收， 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 回看血泪相和流。 第195章 李亨北上救国 杨国忠他老婆裴柔是妓女出身。 杨国忠吃喝嫖赌，年纪轻轻就品行不正，多次去色情场所鬼混。杨国忠鬼混时结识了裴柔。 唐朝长安城达官贵人多，有钱的富豪多，去色情场所放纵自我的人多，青楼酒肆红灯区一条街生息兴隆。 杨国忠看到一个名叫裴柔的妓女，人长得美丽可爱，舞姿优美动人，他就动了真心，想娶她回家当老婆。 虽然裴柔姑娘已经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两片朱唇百客尝，是一辆涂刷新漆的旧马车，可杨国忠他依然喜欢。 唐朝风气很开放，不但女子离婚改嫁很正常，妓女貌美肯从良，就有人娶回当新娘。 一千多年前，妓女身上没有梅毒、淋病、艾滋病这些乱七八糟的病，杨国忠不嫌她身上脏。 杨国忠娶回旧人当新娘，一年后裴柔给他生下了个健康的小儿郎。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得知杨国忠已被兵士杀死，杨玉环已被赐死，杨家人大势已去，裴柔领着自己的儿子杨曦，她约同虢国夫人杨二姐一起出逃。 杨二姐是杨国忠的姘妇，也是李隆基的姘妇，裴柔和情敌杨二姐还能友好相处。 她们贵圈就是这么淫乱无耻，她们关系这么奇葩，这没办法。 杨二姐带上她的儿子裴徽，同意和裴柔一起出逃。她们一起逃奔到陈仓（今陕西宝鸡陈仓区）。 公道自在人心，天下百姓都知道杨家兄妹无才无德，不配享有李隆基为了讨好他们杨家，送给她们的顶级富贵。 虽然没有皇上诏令，无论是谁，只要抓得住杨家人，把他们弄死，就是为民除害，就是替天行道。杀杨成了共识，杨家人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陈仓县令薛景仙，得到知情群众举报，说是亲眼看见杨国忠老婆裴柔和头号大破鞋虢国夫人杨二姐逃到了陈仓地界，投宿在陈仓县城旅馆里。 杨二姐作风不正，喊她虢国夫人是李隆基的事，普通百姓瞧不起她，喊她杨破鞋。立场不同，观点不同。 薛景仙得知这消息，兴奋地摩拳擦掌。他想：捉拿处死杨家叛贼，为天下百姓除害的机会来了。 薛景仙亲自领县衙捕吏去旅馆捉拿她们。一路上薛景仙催促属下快往那边赶，怕去晚了她们又逃跑了。 裴柔和她的儿子被捕吏抓获，捕吏请示关押她们入狱。 薛景仙说： “杨国忠私通吐蕃叛国，已被正义之士诛杀。 她们是叛贼杨国忠的老婆孩子，料想也不是好货！ 留着她们夜长梦多，直接乱刀砍死她们省事儿！得为民除害！” 杨国忠作恶多，祸延妻子儿子，她俩被捕吏乱刀砍死。 陈仓县捕吏去旅店抓人时，杨二姐和她的儿子正在街上买饭。 得知陈仓县令领捕吏来抓她们，又知道裴柔母子在旅馆被抓个正着，杨二姐急忙领着儿子逃进旅馆外面浓密小竹林。 小竹林外围被大队捕吏围住，部分捕吏已进入竹林搜索，准备搜捕捉拿她们。 杨二姐知道逃不出去了，心一狠，用随身携带的宝剑砍死了自己的儿子裴徽。 然后杨二姐心一横，挥剑割脖自尽。割得太浅，割得位置不准，没割到大动脉，没死成。割脖自杀是个技术活。 特别说明，唐朝人外出带上宝剑防身很正常，不像我们当今，坐高铁过安检查得严，不准携带危险刀具上车，怕威胁公众安全。 杨二姐被抓获后，带着脖子上的伤被关进监狱。 这时杨二姐并不害怕，从容地问狱吏： “抓我的人叫什么名字？你们县令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没有朝廷命令，你们就敢抓我？” 她在狱中没几天，脖子上的自刎刀伤处从脖子外面化脓感染，喉咙里面也凝结成恶疮，卡住喉咙里喘不动气，憋着哇哇叫。 杨二姐被内疮卡住喉咙没法呼吸，痛苦地喊叫了一晚上，第二狱吏一看，她已活活憋死了。 德不配位，才不配贵。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太多，享乐太多的人，往往死得很惨。 华夏人的追求是一辈子不作恶，不求富贵，只求修成福报，得到好死。 好死就是人老了能在家里寿终正寝，鸡也不叫，狗也不咬，安安稳稳死去。杨玉环、杨大姐、杨二姐都没有得到好死。 为什么离开了李隆基的保护，全天下的人都想杀死这群曾经富贵无比的杨家人？ 因为他们挥霍的财富，享受的荣华富贵，都是天下百姓的血汗。 李隆基一行人，从马嵬驿启程西行，李隆基想快快离开这个伤心地，可是刚刚出门走了一小段，先头人马又停住不走了。 李隆基又大吃一惊，派御史中丞韦谔查问原因。 众将士齐声说： “杨国忠的部下和死党就在蜀中。 我们继续往那里走，不是傻傻地赶着去送死么？” 韦谬说： “你们不愿意去西蜀，那想到哪里去？” 将士们议论不一，有的说去河陇，有的说去灵武，有的说去太原，有的说回长安。 韦谔回报李隆基，李隆基听了不发一言。 韦谔对李隆基说： “如果要回京城，应该有抵御叛军的兵马，目前我们兵马太少，不够叛军塞牙缝。怎么回长安？ 不如暂且去扶风郡安身，再看看下一步去哪里。” 李隆基听了点点头。 韦谔把和皇帝商量的结果告诉了禁卫军将士，得到大多数人赞成，于是大家护卫皇帝朝扶风郡方向前进。 没想到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沿途百姓，东凑西来，都站在前面的路上，请求皇帝留下来。 他们举着写着“宫殿宗庙”四个字的木牌，指责李隆基只顾出逃，没有一点给百姓当好抗敌主心骨的担当。 李隆基一边劝他们让开路，一边命令队伍继续往前走。 这时老百姓越聚集越多，一群人围住了李隆基，一群人围住了太子李亨。 形象狼狈、落荒逃难时和高高坐在朝堂龙椅上装威严时不大一样，李隆基没了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百姓都不怕他。 百姓们声音喧哗地吵嚷着： “皇上既然不肯停留，我们这些小民愿意领着自家的孩子参军，跟随太子殿下东行破贼！ 如果太子和皇上，一同往西走，请问你们扔下这么大的中原，谁来作主？” 一介草民敢领着自家的儿子从军杀贼，李隆基不敢留下来，他连百姓的胆魄都不如。 李隆基传召太子李享到跟前，对他说： “你暂且留在这里，劝慰说服百姓。” 关键时刻，李隆基只顾能自己逃命不耽误，留下儿子处理麻烦事。 他自己骑着马，在卫兵护卫下，继续往远处逃去。 众多老百姓见留住了太子，让开路允许李隆基离去。 太子李亨还想跟随他父皇一起走，对老百姓们说： “皇上远行，前面有不可预料的艰难和危险，我怎么忍心离开他的身边？ 并且我还没当面向他告别，我要留下也得去和我父皇上说明情况。” 老百姓仍然拦住马头，不肯放行。 太子李亨打算放马去追赶皇上，已经冲出老百姓的包围圈。 忽然后面有两个人追了上来，伸手一把将李亨坐骑的缰绳挽住，齐声劝说李亨： “造反的胡杂种进犯朝廷，国家各地分崩离析。 您不顺从天下民心，如何恢复国家安定？ 今您也跟随皇上西逃，如果叛军追赶过来，烧毁进入西蜀悬崖绝壁上的栈道，你们进入西蜀，想回也回不来，中原大地必然拱手送给叛贼了。 一旦天下民心离散，没法再复合，人心慢慢归顺叛贼，叛贼的新朝廷建立，今后你们想回来，还能收复这里么？ 不如召集西北边防军队，召入郭子仪、李光弼各军，合力剿灭贼寇。 说不定还能收复长安、洛阳，剿灭各地叛军，国家从危亡边缘恢复安定。” 劝说李亨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李亨的三儿李倓，一个是东宫侍卫李辅国。 李亨正要回答，又有一个人骑马赶上来劝说： “李倓说得对。请父亲不要违背良策，不要违背百姓心愿。” 说这话的，是李亨的大儿子李俶。 国家危难之际，老年李隆基是胆魄全丧的废物。太子李亨是胆魄不足。李俶、李倓有血性气魄，是唐朝救亡的希望。 面对同一件事，爷爷、父亲、儿子他们老李家这三辈人胆识不一样。 李亨对儿子李俶说： “你们打算让我留下来，必须得向皇上说明情况，你现在就去说知。” 李俶应声前行，拍马奔跑追上去，把李亨打算留下来的想法告诉了李隆基。 李隆基长叹一声，说： “民心这样，这就是天意。” 当即吩咐后军一千人，划归太子李亨指挥。 李隆基对李俶说： “你父亲仁德孝顺，可以匡扶江山社稷，你们好好帮他就是。” 李隆基想了想，又对李俶说： “你返回去告诉你父亲，国家为重，不必担心我。 我以前对待西北各处胡夷，恩情多，仇怨少，将来必定用得上他们。 我应当传位给你父亲呢。” 李俶叩谢返回，把这些话告诉了李亨。 太子李亨这才对百姓说： “我决定留下来，和大家一起恢复江山安定。” 老百姓听了高兴地散去。 李隆基老年犯浑，做了一大堆祸国害民糊涂事，老百姓仍然不希望胡杂种安禄山取代唐朝。 能不能剿灭安禄山，决定因素是天下人心。有了民心支持，李亨大概率不会失败。 李亨一行人马，走到一个村庄，看看天色黄昏，李俶说： “太阳快落山了，这儿怎么能长久停留？咱们应当确定去向，作为根据地。” 李倓对李俶说： “如今河陇一带的老百姓和兵士，一大半投降了叛贼，现在不能轻易去那边了。 朔方那边路程较近，兵士战马强壮。咱父亲曾担任朔方节度使，至今还记着将领们的名字。 河西行军司马裴冕，他是名门望族，懂得廉耻是非，必定没有依附叛贼的心思。 如果前去投奔他，慢慢图谋做大事，才是上策。” 大家都认为李倓说得对。 第二天李亨领着人马继续向北行进，路上遇着潼关败逃回来的唐军兵士，认为是安禄山叛军，和他们打了起来。 等到败回的唐军说明情况，两方已经死伤了不少。 李亨收集败回的唐军兵士，担心有叛军尾随败兵追来，大家骑马渡过渭河，连夜快跑三百里。 一路窜奔到彭原，太守李遵出迎，分给李亨率领的军队厚衣服和军粮，送给李亨兵士六百人。 太子李亨不打算入城，想继续向北到平凉。一路上查看原野里的牧马，选购了了五百匹当战马，又招募兵士五百人。 第196章 李亨称帝 李隆基一行人已经到达扶风郡。 兵士们又累又饿，肚子里没有饭，只有一肚子怨气。 有的说： “出了这么个荒淫好色、不干人事的皇帝，我们也跟着遭殃受罪。” 有的说： “他宠信奸臣，朝廷里奸党成群。不只是我们遭难，天下百姓都被昏君李三郎害得叫苦连天。” 有的说： “他还收胡杂种安禄山当干儿子呢，胖干儿还睡了他的小迷妹杨淫妃。 你说这杨三郎他得有多昏？” 兵士们私下议论，人人出言不逊。要在平时这可都是该杀头的谋反言论，现在龙武将军陈玄礼也管不住，只好装作没听见。 现在不只是法不责众，更在意的是众怒难犯。 这时，从成都进贡来“春彩”贡赋绸缎十三万匹，浩荡马车队到达扶风郡。 李隆基吩咐把这些绸缎摆放在庭院中，传召禁卫军将领们进扶风官署大院。 李隆基对他们说： “朕这些年衰老，任命的宰相都不是好人，导致了逆胡作乱，贼势猖狂。 不得已朕才退出长安，远远躲避叛贼锋芒。 你们和兵士们仓促跟着我走，出发前都没来得及和爹娘妻子儿女道别，长途跋涉到这里，一路劳累辛苦。 这都是被朕拖累造成的，朕也觉得没有脸面对你们。 如今要西行入蜀，路途艰难又遥远，往前走更困难。 朕行为失德，应该遭罪得到报应，如今我愿意和亲属、宦官，我们自己往西走。 再往前走是祸是福，是生是死，全凭天意安排。 你们不必跟随我，都可以往东回家转。 现在有西蜀送来的贡彩绸缎，朕送给你们当路费。你们回去记着见了爹娘和长安百姓，为朕转达问候。 一路上你们自爱自保就行，不用担心我再往西去怎么样。” 说到这里，李隆基眼里的混浊泪珠，一滴滴掉落下来。 将领们被这些话感动地哭了起来，齐声说道： “我们发誓，我们愿意继续跟随护卫陛下，不敢怀有二心！” 李隆基哽咽了许久，才说： “是去是留，你们自己拿主意！” 他吩咐陈玄礼： “你把这些绸缎，公平地分给每位将领和兵士。” 说完就转身回了室内。 拥有天量财富的人，分享财富给缺少财富的人，会让他们感恩戴德。 兵士们没有料到皇帝分给他们财物，他们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也没有人背后非议皇帝这样不对那样不好，都暗暗发誓效忠皇上，毫无怨言地继续跟随。 李隆基次日动身，离开扶风郡，向四川进发，走到散关，吩咐儿子李璬走在最前面，儿子李瑁随后跟进。 辗转到了河池，剑南节度副使崔圆，奉迎皇帝车驾。 崔圆说： “陛下，西蜀庄稼丰收，不缺粮食，官军兵强马壮。有信心有能力打退强敌入侵。” 李隆基听了大喜，当面封崔圆为宰相。 随后崔圆和李隆基一起进入四川内地。 到了普安，遇到太子李亨派来的平凉使者前来进见。 问明太子李亨在平凉的情况，李隆基对使者说： “朕早想传位于太子，一切平叛举措，让他依据实际情况做决定。朕不做遥远地指挥干预。 朕在蜀地平安，你可以回去报知太子，不用他挂念。” 来使领旨而去。 这时侍郎房琯，骑快马赶来拜见。他见了李隆基就趴在地上哭着说： “京城已经被叛贼占领。” 李隆基长叹几声，又问长安沦陷后的情况。房琯说： “自从陛下出了长安，京城里没了有权威的官府，秩序特别混乱，到处发生哄抢事件。 我和崔光远、边令诚等，派留守部队，不分白天黑夜地抓人，逮捕暴力抢劫和偷盗分子。监狱里关满了罪犯，秩序稍微安定。 过了十天，叛贼大军攻入首都。我们守城只有少量兵马，没有力量对付敌人。 我本来打算跳进河里把自己淹死，用死来报答皇上恩情。 但是我牵挂陛下进入西蜀，不知道您是不是安全，所以日夜兼程赶过来，来见陛下一面。 如今知道皇帝您平安，我现在从蜀地这边的悬崖峭壁跳下去，把自己摔扁，我也心安释然。” 李隆基说： “你活下去，为救国添一分力，别再光想着怎么去阴间。 为什么只有你自己赶来？” 房琯说： “崔光远想投降叛贼。 边令诚也想投降叛贼。 其余的人犹豫不决，动摇观望，投降成了京城官员主流思想。 他们不想跑这么远的路，来追随陛下。 李隆基意识到，在这自身难保的逃难路上，他的感召力、凝聚力大大下降，皇帝也遇见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李隆基又问： “张均兄弟，他俩为什么不来？” 房琯说： “臣曾约他们一起来，他们心存观望，不愿意来这里。” 高力士在李隆基边上，李隆基看了他一眼说： “高将军，你说的话应验了么？” 高力士羞愧得脸红，低着头不说话。 李隆基出了长安，往西逃难时，朝廷百官大多事先不知道。 逃到咸阳时，李隆基和高力士分析预测：哪些人得到消息会跟着来，哪些人不会来。高力士说： “张均张洎，世代蒙受厚恩，又是皇亲国戚，料定他们必定追随而来。 （张洎娶了李隆基女儿宁亲公主，是李隆基女婿。） 房琯是安禄山推荐的人，他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思很重，陛下你不让他当宰相，他心里难免不高兴，估计他一定不愿意来。” 李隆基听了摇摇头不说话。现在房琯骑马前来，李隆基才这样问。 房琯请求李隆基下诏令讨伐叛贼，李隆基于是令太子李亨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朔方、河北、河东、平卢节度使，收复长安和洛阳。 又任命： 永王李璘任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使。 盛王李琦为江南、淮南、河南节度都使。 丰王李珙为河西、陇右、安西、北庭节度都使。 李隆基儿子多，这些人都是他多年以前，分别跟多位高颜值女子生下的儿子。 太子李亨还没等诏令送达，已经自己先当起皇帝来了。 李亨到达平凉驻扎。 朔州留守杜鸿渐、水陆运使魏少游、判官崔漪、卢简金、李涵，凑到一起商议： “平凉那地儿不大行。它人烟稀少荒凉，兵士危急时容易逃散，不大适合驻扎军队。 只有灵武(今宁夏灵武)，兵源广，粮食多，可以成事。 如果我们迎请太子到灵武，向北收聚各城兵马，征调河陇骑兵，向南收复中原，这才是万无一失的谋略。” 商议已定，派李涵拿着书信去迎奉太子。 河西司马裴冕，骑马到达平凉，正遇上李涵前来，于是一起去见太子李亨，劝他去朔方。 李亨大喜，任裴冕为御史中丞，让李涵转告杜鸿渐，让他们领兵来迎。 杜鸿渐得到回报，吩咐魏少游赶紧领人搞装修，为李亨准备临时往处。 杜鸿渐、崔漪领一千骑兵，骑马奔驰到达平凉，见到太子李亨，当面请求他即日启程。 李亨和裴冕、杜鸿渐，领其它官员、随从兵马到达灵武。 李亨见准备给他居住的临时宫室帷帐，都模仿成长安皇官模样，又发现给他准备的服装、日常生活用品，都极为豪华富丽。 李亨感慨地说： “如今祖宗寝陵，前辈宗庙，都遭到叛军铁蹄蹂躏。 皇上又奔波西蜀山峡中，我怎么忍心在这里享受奢华？” 李亨命令左右侍从，撤除华丽帷帐，要求他自己每顿吃的饭，一律简单普通，和士兵吃的一样。 李亨有节俭戒奢的心念，唐朝复兴有望。将士们盛赞李亨俭朴美德，对他心悦诚服。 裴冕、杜鸿渐等，联名递上书信，请太子李亨遵从马嵬驿李隆基口诏，即皇帝位。 李隆基在马嵬驿，虽然说过传位给太子的话，并没有正式下诏。 太子李亨不接受裴冕劝他称帝的建议。裴冕一再写信请求，李亨还是不同意。 裴冕对太子说： “将士们大都是关中人，谁不是日夜盼望回到故乡。 如今将士们不怕路途艰难，跟随殿下您远涉边塞,无非是想攀龙附凤,跟对了前途无量的主人，图个建功得到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如果殿下只知守住原则，不肯称帝，追随你的人会觉得前途未卜。 他们一旦失望，很难重树期望。追随者不坚定，您的前途就没有希望。 你当上皇帝，追随您的人才能看到他们立下战功后的富贵前景，愿意尽全力和您结成命运共同体。 您是为了凝聚人心，拯救天下苍生，复兴大唐社稷，勇于担当而称帝，又不是为和父亲争权夺利称帝。您有什么顾忌的？ 至于闲人怎么议论您同父亲争权，这都无所谓。 您想茶壶都有嘴，它的嘴都能随便吐水。何况人的嘴可以胡乱评议对错是非？ 请您别再拘泥小节，误了复国大计。” 太子李亨表示认同，于七月甲子日，在灵武城南楼，举行登基仪式，自称皇帝。 群臣高兴地在楼前舞蹈，齐呼万岁。历史上称李亨为唐肃宗。 从此大家都觉得跟对了一个新大老板，干事创业求富贵，日子有了奔头，前景有了盼头。 李亨遥尊李隆基为上皇天帝。宣布大赦天下，改本年为至德元年。然后诏命： 裴冕为宰相。 杜鸿渐为中书舍人。 吕崇贲为安化节度使。 薛景仙为扶风太守。 郭英文为天水太守。 编织草鞋本来无鞋样，越织它就越像。小朝廷领导班子初创，一切从小从简，朝臣不满三十人。 朝廷太小，也有成长中的苦恼。 武将们对李亨异常傲慢，大将管崇嗣入朝，见了李亨不跪不拜，傲骄随意地和李亨平坐在一起，谈笑自若说事情，嘻嘻哈哈作汇报。 监察行御史李勉，看了这情形很不顺眼，下令侍卫把管崇嗣抓起来问罪。 管崇嗣刚刚被问罪，随后肃宗李亨就下旨免他的无罪。 李亨和李冕一唱一和，一个演白脸，一个演红脸，两人合作演出，唱一出双簧戏，只为武将们今后见李亨立下规矩。 李亨对左右侍从说： “有李勉助力，朝廷众官就能慢慢学会尊重我。” 第197章 长安沦陷 过了几天，李亨才接到李隆基诏令，令他担任天下兵马元帅。 肃宗李亨自己是新皇帝了，没法执行老皇帝李隆基的诏令。皇帝命令皇帝，李亨不方便听从。 出现这种情况，李隆基和李亨父子都没错，是那个年代信息传递手段特别落后造成的。那时没电话没手机，只靠人骑马送信。 李亨派使者拿着他的奏表去四川，去和李隆基说明他已称帝的情况。 灵武距离四川一千多里，往返需要很多天。 李享既然已称帝，也不管李隆基同意不同意，照样自己决定灵武小朝廷里的大事情。 他又特召老朋友李泌，入朝给他出主意。李泌算是智囊也对，算是师爷也行，反正主要任务是出主意。 李泌是长安人氏，年轻时才思敏捷出了名。 他长成青年时年少气盛，给皇帝上书提建议，能洞察当时政事失误。 李隆基见他见识过人，想封他官职，李泌坚决推辞不接受。 李隆基让他和太子李亨一起交友研学，他和李亨很快成了铁杆知己。 李亨常称李泌为先生，不喊他本名。 杨国忠独揽朝政，恨李泌看事透彻，更恨他给朝政指明失误时言词激切。 杨国忠奏请皇帝，让李泌搬家去了蕲春。这次肃宗李亨北行，派使者去请李泌。 国难当头，太子用人之际，李泌觉得义不容辞，欣然应征上路，他赶到灵武时，李亨已经称帝。 李泌见李亨时只好君臣相称。 肃宗李亨欢天喜地迎接他，让他坐在身边，彼此有问有答，兴致勃勃谈了好长时间，还舍不得停下谈论去吃饭。 李亨想任命李泌当右丞相，李泌坚决推辞说： “现在陛下愿意您自降身份对待我，把我当知心朋友，我这样比当宰相显贵多了。 臣所能想到的事，没有不告知皇上您的，何必一定要封我个官职呢？” 李亨于是继续把李泌当知心朋友，仍像他当太子时那样他俩特别亲密。 李亨和李泌外出必并马而行，睡觉时两人床榻紧挨在一起，方便两人畅聊到半夜。 李亨每遇事必问计于李泌，李泌的话他必定听从。 如果说李亨是刘备，李泌就是他请来的智多星诸葛亮。 李泌替李亨起草圣旨，传诏各地，写的言辞痛彻感人。 接了诏旨，河西节度使副使李嗣业，派兵五千。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派兵七千，陆续到达灵武助力李亨讨贼。 郭子仪、李光弼、颜真卿，本打算各率兵马，前往攻打范阳，去端掉安禄山的老窝。 听说潼关失守，长安危急，他们只好引兵退还。 平卢节度王元臣打不过安禄山叛军,战败身亡。常山、赵郡两座城，又被叛军夺了回去。 叛军将领令狐潮再攻打雍丘，张巡防御有方，叛军被打退。 颜真卿听说李亨刚刚即位称帝，用蜡封藏奏表，派人走小道送到灵武。 肃宗李亨封授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兼任河北巡察使。 李亨也命人用蜡密封诏令，让使者带回。 颜真卿按李亨吩咐，抄发皇帝诏书到各郡。诏书送达江南、江淮，各地才知道肃宗李亨已即位。 朝廷有了新皇帝，各地看见了收复河山、消灭叛军的新希望，开始对未来充满信心。 地方官员都知道李隆基确实不行，天下大乱就是他犯浑酿成的灾祸。新皇帝李亨肯定比他爹强。 郭子仪率领五万人来灵武保卫肃宗李亨，李光弼驻守井陉。 见了郭子仪，李亨喜出望外，立即授任郭子仪为灵武长史，官同宰相。 又任命李光弼留守灵武，也官同宰相。 灵武这种小地方，一下子有了新皇帝，又来了朝廷名将和八万重兵，威名震动四方。 到了九月上旬，韦见素、房馆、崔浼等，从蜀中携带传国御印及李隆基的传位诏书，来到灵武。 肃宗李亨出城迎接他父皇派来的人。 李隆基自从颁旨讨贼后，即从普安到巴州西，巴州崔涣太守迎接拜见他，崔涣奏言问答符合李隆基心意,李隆基立即命令他为宰相。 读者发现没？特殊时期，李隆基和李亨这两套领导班子都在随意给人封官儿。 就像他俩手里有很多顶不同的帽子，见了看好的人，随便掏出一顶帽子给人扣在头上，人家就成了这样的官那样的官。 李隆基由巴州西去成都。这时候正好李亨从灵武派出的使者赶到了。 问明李亨那边的情况，李隆基得知李亨已称帝，他欣喜万分地说： “我儿子顺应天时民心，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我今儿高兴！” 当下决定改诏令为诰令，李隆基吩咐臣子： “别喊我皇上了，改口喊我太上皇。” 从此两个小朝廷，避免政令冲突，完成权力交接过渡。 随后军国大事由新皇帝李亨作出决定，再报知太上皇李隆基就行。 等到收复洛阳、长安，李隆基打算完全退休，不再过问政事。 于是命令韦见素、房琯、崔涣三位宰相，担任禅位奉诏使去灵武。 三位宰相见了李亨，宣诏令传帝位，奉上传国御印。 肃宗李亨辞谢说： “中原大地还没平定，我岂敢在国家患难之时，就想继承帝位？” 都已称帝多日，李亨还在做面子上的客套谦让。谦让归谦让，还是接了传国玉印。 李亨留下韦见素、房琯等辅助处理政事。 房琯这个人言辞激昂，谈吐不凡，好像有大谋略雄才，李亨觉得他是奇才，打算把收复长安洛阳的重任，托付给房琯。 擅长高谈阔论、喜欢夸下海口我要怎样怎样的人，往往眼高手低，铁嘴豆腐脚，实际能力很不行。 叛军将领孙孝哲，奉安禄山命令，从潼关一路进攻攻占长安。 崔光远、边令诚等人开城门迎接叛军。 孙孝哲领军入驻长安，逮捕嫔妃、皇孙几十人，群臣百官、太监宫女几百人，把他们全部关进监狱，派人向住在洛阳的安禄山报功。 安禄山得报大喜，派张通儒为长安留守，仍让崔光远担任京兆尹。 吩咐安忠顺率一支叛军从洛阳去长安，驻扎长安皇苑中，归属孙孝哲指挥。 安禄山托安忠顺给孙孝哲一封信。信上说： 唐朝廷大臣，愿意归降的，可以酌情封授官职。 查明杨玉环兄妹下落，如果能够抓捕住他们，立刻押送洛阳。 隔了几天，安禄山得到回报： 唐丞相陈希烈、张均、张洎，都愿意投降。 杨国忠在马嵬坡被诛杀，杨大姐、杨二姐被捉杀，杨玉环被赐死自缢身亡。 安禄山听了悲愤交集地说： “杨国忠确实该死。但是杨三郎为什么害死我的情人杨玉环妹妹？ (这时他干娘杨玉环又变成他的情妹妹了，辈分真乱）。 我这次一路杀进长安，冲着杨家姐妹来的。 满心打算把她们姐妹几个人，全部充当我的嫔妃，供我随意享乐。 没想到李三郎的人把她们屠杀了，这个仇恨怎么报？ 可怜我的玉环妹妹！我的小心肝啊！” 安禄山想起他的大儿子安庆宗，被李隆基赐死，旧恨新仇涌上心头，于是传令给孙孝哲： 陈希烈、张均、张洎他们已经投降，让他们来洛阳封授官职。 所有在长安没有外逃的皇亲国戚，不管是皇子皇孙，郡主县主，驸马公主，全部处斩，用他们祭祀安庆宗亡灵。 孙孝哲本是一个杀人恶魔，接到安禄山命令，下令把抓住的嫔妃皇孙，及驸马郡马等很多人，全部押到崇仁坊。 摆设起安庆宗亡灵牌位，命令兵士把用刀挖出这些被押去人们的心肝，摆在供桌上当祭品，现场惨叫凄厉，惨不忍睹，不可描述。 孙孝哲再令叛军兵士，捉拿杨国忠、高力士余党，捉住一个杀死一个。 还有王公将相，护驾随同李隆基西行的人，他们的家人亲属还留在长安的，全部抓捕屠杀。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坚决杀死。 这场劫难，全是李隆基长期犯浑造成的。 叛军打开国库，抢了大量的金钱粮食丝绸，转成眼间变得特别富有。 叛军将士日夜纵酒作乐，不愿西进去追李隆基了。 安禄山任命陈希烈、张均、张洎，担任他的大夏国宰相，让他们代理朝事。 安禄山自己也无心西进，乐得住在洛阳，花天酒地，纵情声色，穷奢极欲，图个眼前快活。 他完全是个没有长远经略，只图眼前享乐的人渣莽夫。 李隆基、李亨父子，一个在西蜀，一个在灵武，安然度日，没有什么叛军追击围剿他们。 第198章 安禄山举办文艺联欢会 在洛阳享乐的安禄山忽然想起：长安城里还有一个李隆基亲手创建的梨园子弟戏曲杂耍歌舞剧团。 歌舞团里有戏剧演员、着名男女通俗唱法歌手、民族乐器演奏家、马象驯兽师、动物马戏演员、搞怪逗笑小品演员，阵容庞大。 以前这个艺术团是专供李隆基享乐的御用专班。 可是李隆基知道，在离京逃难特殊时期，他的精神文化生活远远不如保住生命重要，他西逃时理所当然把他们都撇下不管了。 安禄山想，这样的顶级艺术团体，闲着也是白白闲着，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来洛阳演出呢。 古代戏子们是统治者取乐的工具，他们应该来洛阳哄新贵人安禄山开心了。 安禄山派使者来长安 ，传令孙孝哲： “不能伤害这些文艺工作者，派人把他们一个不少的送到洛阳来进行文艺演出。” 安禄山在洛阳凝碧池旁的宫殿里，大摆宴席，赏赐百官大吃大喝。 凝碧池在洛阳皇苑，是景色迷人的风景胜地。 这是中秋时节，金色秋风吹拂大地，一汪池水在无风天气时波平如镜，有风时碧漪如画。 长安的叛军给他及时送来了歌舞团，可以安排文艺演出了，安禄山兴高采烈。 他身穿礼服，头戴礼帽，由文武官员簇拥拱卫，在酒席场所的最显贵位置落座。 安禄山的两个儿子安庆绪、安庆思，一左一右侍坐两边，各官员分坐左右两侧。 正式演出前，先传命乐器演奏师大吹大擂、敲鼓吹号，演奏一阵铿锵军乐。 大家聆听军乐时，奴仆们往长桌上端来了菜盘子、酒盅子、酒壶子、筷子。 菜盘子里有炖鸡、蒸鱼、烤羊肉、炖猪肘子、焖牛肉、唐式烤全鸭。 大家开始欢笑着喝酒吃肉。痛快吃喝时人的心情欢悦，这是女娲造人的原始设置。 安禄山连续喝了几大杯酒，对着乐器演奏家们喊： “各位乐工齐献技！” 于是他们各司其器，吹凤箫、吹龙笛、吹象管、吹鸾笙， 吹箜篌。 敲金钟，敲玉磬、敲羯鼓，弹琵琶，吹拉弹敲一起交响，形成悦耳动听的旋律。 安禄山愉悦得手舞足蹈，用筷子敲打着桌子说说： “演得好！奏得妙！” 实际他听不懂，不懂装懂，只觉得好听，不知道为什么好听。 各位官员都奉承讨好他： “臣等想那天宝皇帝李老三（指李隆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教成这霓裳羽衣曲。 今日他如丧家狗一般，夹着尾巴往西逃窜，留下这等神仙乐曲给了大王您来享用上了。 大王您真是洪福齐天啊！” 安禄山撅着大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哈哈笑着说： “我当年入宫给他李老三（李隆基）侍宴，也曾好几次听到这样的高雅音乐。 只是那时我一举一动受到约束，他是君王高高在上，我是臣子得毕恭毕敬。 不如今天这么惬意放松。 可惜那李老三那时有绝世美人儿杨妹妹陪着，我如今都不如他当年享艳福哩！” 官员们又说： “皇上您要选美人儿，很是容易，想要多少，随时能从这天底下挑来多少哩。 况且皇上您的段娘娘要德有德，要美貌有美貌，是您事业的贤内助，那杨妹妹她可比不上。 如今段娘娘比您那只有美貌的杨妹妹，可是好多了。” 安禄山摇摇头说： “谬赞谬赞。 这不一定，不一定。 我正想念杨妹妹，可不能这样说。” 安禄山的小老婆段氏，颇有姿色，深受安禄山宠爱。 小儿子安庆思，就是段美女给他生的，各位官员才这样奉承他。 安禄山虽然口头上说段妹妹不如杨妹妹，心里还是被夸得美滋滋甜丝丝。 安禄山对剧团头目说： “马戏该上场了，乐器演奏下场！驯马驯象表演上场！” 刚说完，突然听到演奏舞台上传来哭泣声，安禄山听了特别愤怒： “我正高兴，哪里发出来的嘤嘤哭泣声？” 他这样一问，乐队中竟有一人放声大哭起来。 安禄山越发愤怒，急令卫兵当场查清是谁在哭。 卫兵去演奏乐队中查看，演奏师们一大半脸上都有泪痕。 有一人手里抱着琵琶，正低着头大哭。 卫兵上前一抓把他逮住，押送到安禄山面前，说道： “这货哭得老厉害，请皇上处置发落他。” 安禄山瞪眼看那个琵琶演奏员： “朕在这里开设太平盛宴，你这个乐工，竟敢无缘无故地嚎哭，破坏了我的好心情，真是可恶可憎！” 那乐工大声驳斥说： “安禄山！你本是胡虏粟特杂种！ 皇帝不把你当外人看，对你格外恩宠！ 你在边关犯了军法，应该处斩，皇帝宽大待你，封你为大将。 你不想报效朝廷，反而兴兵作乱，叛贼屠城长安洛阳，逼迫皇上离京逃难！ 眼见你恶贯满盈，作恶到头，苍天要收走你了！ 你哪有什么太平盛宴？今天是你的断头宴！” 乐工说完，把手中的琵琶，朝安禄山头上猛地扔去。 他猛一扔，那只琵琶开启空中飞行模式，划过一条弧形抛物线，朝安禄山的大胖头上飞去。 安禄山的卫兵眼疾手快，急忙伸手去抵挡。 琵琶飞行中，被卫士用手挡了一下，没能按预定目标击中安禄山的胖脸胖头。琵琶砰的一声跌落在地，摔断了琴弦。 那乐工又想扑上前，用双手掐死安禄山。 手还没接触到安禄山，他已被几名卫兵按住扑倒。 趁他倒地一时起不来，卫兵用刀朝他身上乱砍乱劈，霎时间他被砍得血肉模糊、肢体解散，叛军的屠刀，把一个大唐忠魂送入地府去了。 这人是谁？他是李隆基梨园歌舞团琵琶演奏家雷海青。 雷海青被杀死，安禄山一肚子怒气还没有消散，他愤怒地离座，在侍卫陪同下，大踏步走回皇宫去了。 安禄山伪朝廷各位伪官员们也都扫兴地散去。 第199章 张良娣受宠 唐朝时写诗写文章特别好的人，能直接当官。所以从官员到民间，诗人辈出。 李隆基时期，有着名诗人李白。比李白稍晚，有杜甫、王维。 杜甫是襄阳人，曾献赋《郊天》等美文三篇，李隆基看了赞叹是奇才，任命杜甫为参军。 到安禄山造反，朝廷官员也有不少人携家带口，各自逃往四川避难。 杜甫穿着破旧的衣服，刚出长安，就被叛军捉住,同时被叛军捉住的，还有着名诗人王维。 他俩都被叛军控制，监视杜甫的人上厕所去了，杜甫瞅个机会先逃了出来，跑往扶风郡。 王维没能逃走，他只好故意服用中药番泻叶，导致天天腹泻，装作长期有病，不接受叛贼让他当官的任命。 安禄山觉得王维有才，逼迫王维担任给事中。 王维仍借住在古庙里，托词养病，听说琵琶演奏家雷海青为国尽忠，他很是悲痛，写了一首诗感怀。王维写道： 万古伤心生野烟， 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叶落空宫里， 凝碧池头奏管弦。 后来贼乱平定，因为王维被安禄山任命过给事中，不管他去当没去当，他仍被朝廷被划分成叛贼那边的人，几乎不能免死。 后来王维写的这一首诗，让肃宗李亨知道了。 李亨说王维不忘旧主，情有可原，又加上王维的弟弟王缙，已任职侍郎，情愿放弃官职，赎哥哥王维无罪。 李亨把王维免罪封授官职，多次给他升官到尚书右丞，是这首诗救了他一命。 肃宗李亨制定计划讨伐叛贼，打算封授他三儿子建宁王李倓为元帅。 李泌劝说道： “建宁王英勇刚毅会领兵打仗，不愧是将帅之才，但广平王大哥，建宁王是三弟。 如果建宁王功成，难道让广平王当吴太伯了？” 李亨说： “广平王李俶是朕的大儿子，名位在那儿，难道让他当上元帅才是重视？” 李泌说： “广平王没有立太子正位，如今天下艰难，大众人心都归附有兵权率领军队的元帅。 如果建宁王大功得成，陛下虽然不打算立他为太子，那时帮助建宁王的功臣，也想办法要把他推上皇位，那时又是一场宫廷血雨腥风。 太宗时的玄武门之变已有明证，大家都觉得哪个皇子立战功多，哪个就该当皇帝，长子次子争储的悲剧就发生了，请陛下三思。” 肃宗李亨点头说： “先生说得时，朕当改变想法。” 李泌退出，建宁王李倓对他说： “先生所奏，正符合我心意，我不想当领兵统帅，影响我哥的储君位。” 李泌说： “李泌只知为国家盘算，不存私心谋求私利。 请建宁王不必怀疑李泌，也不必感谢李泌，您能兄弟友爱，便是国家的幸运。” 李泌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有诏令传出，令身为长子的广平王李俶为天下兵马元帅，统率诸将东征。 李俶即接受任命，上表请求选个谋臣，肃宗李亨倾向选用李泌，又担心李泌不肯接受。 犹豫了好长时间，李亨才召入李泌说道： “先生以平民身份侍奉我，心志境界高远，朕深为敬佩。 只是前些天和先生同去视察军队时，朕曾听到兵士悄悄议论： 穿黄色衣服的是圣人，穿白衣服为山中隐士。 你穿白衣，仙气飘飘，大家都认为你是不介入世间事务的山中隐士。 现在朕需要先生决谋定策，怎么能让军士对你的身份心生疑虑？ 还请先生暂时穿紫色官袍，避免众人疑惑。” 李泌没法推辞，答应了下来。 肃宗李亨即亲赐李泌镶金线紫色官服，李沁接受下来走出。 肃宗李亨又拿来纸笔，写了几句话，盖上皇帝印章，藏在袖子里待着。 李泌更换上紫色官服，返回来道谢，李亨微笑着对他说： “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怎么能没有名份？” 李亨从衣袖中取出手诏，递给李泌。 李泌打开一看，是任命他担任元帅府行军长史，当即拜辞说： “臣不敢任职，请陛下另选别人！” 肃宗李亨说： “朕本来不敢违背先生的意志，但时局艰难紧急，全靠有雄才大略的人匡扶救助。 待天下乱事年定，任你独行高远，归隐田园、进入深山。” 李泌这才拜谢接受下来。 从那以后，肃宗李亨喊李泌为卿，有时仍喊为先生，以表示优宠，随后在皇宫中设置元帅府。 元帅李俶入皇宫服侍李亨时，李泌在元帅府中值班。军务再繁杂，李泌处置得有条不紊，从不积压耽误。 李泌入宫请示李亨说： “各位将领害怕皇上天威，在陛下面前汇报军事，他们心慌紧张，有时不能流畅地表达竟见。 请求从现在起，各位将领有事奏请，让他们先和臣及广平王商议，然后我们再告诉陛下，这样避免发生失误。” 肃宗准奏，遇到奏文涉及军事，都命人先送到大元帅府。 李泌随到随阅，看到不能自己决定的急报，虽然夜间宫门已关闭，他必定敲门让人打开，去告知李亨做决定。 李亨命把宫门钥匙全部交给李俶和李泌保管,皇宫和元帅府联络畅通。 肃宗任命李承束为敦煌王，让他和蕃将仆固怀恩，出使回纥部落，去求借回纥军队平乱。 李亨出台规定，出重金招募北方少数民族青壮年,让他们加入官军讨伐叛军。 李泌劝李亨预先到达彭原，等待从西北借来的增援部队。 肃宗李亨到达彭原后，发现那里能用做办公场所的的房屋，又低矮又窄小。 一个不大的院子，后面的房子作为行宫，前面的房子作为元帅府。 肃宗李亨有一个侍妾，娘家姓张，是睿宗皇后胞妹的孙女。 肃宗李亨当太子时，纳她为良娣（太子的小老婆）。 因为那时发生了韦坚案，李亨怕被牵连，和王妃韦氏离了婚，张良娣得到李亨专宠。 跟随李隆基西逃，李亨领张良娣一起出行，辗转到了灵武。 张良娣天天陪侍在李亨身边，晚上睡觉必住在院落前边的房子里。 肃宗李亨对她说： “晚上有人身安全的担忧，你应该睡在后边的房子里，不适合睡在前面。” 张良娣说： “近来天下不安宁，意外之事时有发生，我愿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坏人，陛下你可以住在后屋避免发生不测。 宁可让我面临危险灾祸，不可让你住在外面临危险。” 没有多久，张良娣生下一个男孩儿，才过了三天，她就不再躺在床上调养，起床在家里劳作，飞针走线缝制官军兵士穿的衣服。 唐朝没有缝纫机，衣服都是人工一针一线缝制成的，费时费工。 官军后勤保障任务重，需要更多的人参与，包括皇帝的妻子张良娣也参与缝制军衣。 李亨对张良娣说： “你刚生了小孩，不能急着干活。坐月子期间过于劳累，一旦落下了病根，可是一辈子都调治不好。” 张良娣说： “现在不是我自顾调养的时候啊。 陛下应为国家大事操劳盘算，不用过于担心我。” 张良娣聪慧机敏、言语灵巧，让李亨格外爱怜。 她容颜美丽，算得上万里挑一，又加上她和李亨患难相依，凡事先为李亨着想，李亨对她格外钟情，两人卿卿我我，像是人到中年还在谈恋爱。 李隆基派使者传让帝位时，还赏赐给儿媳张良娣一个镶着珠宝的马鞍，叫七宝鞍。 张良娣得了七宝鞍大喜。实际珠宝本无用，奈何人人都追捧。 李沁见李亨，奏事完毕，趁机会进谏说： “如今天下分崩离折，得向世人展示皇帝勤恳工作，生活节俭。艰苦朴素人心暖，克勤克俭作垂范。 张良娣不应该乘坐这样豪华马鞍。 请求皇上命人取下马鞍上的珠宝玉石，交给管理官库的官吏收藏入库，留着赏赐立功将士时使用。” 肃宗李亨正倚重李泌，没奈何听从了李泌的话。 李亨突然听见廊下面有哭泣声，当即吃惊他问： “谁在哭泣？” 只见哭泣的人是建宁王李倓。 李倓走到他父亲李亨御座前，叩头回答说： “天下祸乱没有结束，儿臣正在深为忧虑，今见父皇听从劝谏，这样的好作风保持下去，朝政清明，不会有大失误。 眼着着快要实现天下太平了，父皇您可以迎回太上皇，我们可以同回长安了。 儿臣想到这里，欢喜得得忍不住哭了起来。” 肃宗李亨听了不说话。三儿子李倓这是在有心巩固李泌的劝谏效果呢。 李俊和李泌先后退出，只有张良娣特别不高兴，朝着肃宗李亨，摆着一副怏怏不乐的脸，她的德行境界也不过如此。 李亨看透张良娣的心思，再三劝慰。并且他和张良娣玩饮酒赌博游戏，转移她的注意力，帮她消除气恨。 此后李亨和张良娣饮酒赌博，固化下来养成了习惯。 李亨和张良娣往往白天黑夜的赌博，声音传到屋外。 各地的奏报，多因为李亨和张良娣在忙着赌博耽搁。 李泌听到过李亨和张良娣的喝酒赌博喊叫声，噼里啪啦骰子声，知道李亨在干什么。 李泌忍不住入宫劝说李亨。 李亨表面上同意不再玩饮酒博戏了，但恐怕张良娣不高兴，偷偷吩咐人用干蘑菇当骰子，干蘑菇扔着发不出声音来。 外面听不到声，不碰个正着，就是他没做，当皇帝的作弊欺瞒臣子。 随后肃宗李亨对李泌说： “张良娣的奶奶，就朕的奶奶昭成太后的妹妹，太上皇也疼爱张良娣。 朕打算让她当正宫皇后，你觉得可以么？” 李泌说： “陛下您在灵武时，因为群臣共同劝说您才称帝。 您不忍违背众人心情，才登上皇位，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盘算。 如果是称帝后再立的皇后，应等太上皇返回，征求太上皇的意见，方才合乎礼仪。” 李亨于是作罢。 张良娣尽心竭力侍奉李亨，满心指望李亨册封她为皇后。 偏偏李泌常来进言，破坏她的盘算，她恨不得让李亨把李泌立即赶走。 她于是平时常对着李亨嘲笑讽李泌，说李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第200章 损兵折将 除了李泌，要算房琯最受李亨信任。 这时北海太守贺兰进明，派参军第五琦（人名）进四川汇报工作。 见了太上皇李隆基，第五锜建议实行战时特殊财税政策，收剑钱财支持军费开支。 没有钱粮没法打仗，第五锜建议提得好，李隆基特别赞赏，特旨提拔他。 任命他为江淮租庸使，吩咐第五锜主持制定食盐专卖法。 朝廷在全国各产盐地设置盐官，所产食盐由官府统一收购，统一经销。 不准私人经营，国有盐业公司挣了钱，上交国库充作军费。 第五锜到达彭原，当面和肃宗李亨说明，食盐由官府统购统销可以一本万利。 同时第五锜请求把江淮一带的充当租赋的丝绸一类沉重物资，换成金银铜钱这些好运输的东西，沿着长江、汉水逆流而上，用船运送北方，供给军需费用。 肃宗李亨对第五锜的主张很是赞赏。 房琯对肃宗李亨说： “第五琦这样的人不能重用。他光想着与民争利，搜刮百姓钱财。 他炮制一个官府食盐专卖，断了多少平民百姓的财路？” 肃宗李亨听了很不高兴地说： “房琯，你知道朝廷养二十万军队一天的军粮军饷开支是多少？ 打仗损耗的不仅是老百姓的命，还有堆积如山的真金白银。 军需需求急切，没有钱财支撑，官府军队就逃散了，叛贼安禄山就得逞了。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要朕罢免第五锜，支撑军费的钱财从哪里来？” 一席话说得房琯低头沉默，无话可说。 贺兰进明从北海赶来进见，肃宗李亨任命他为岭南节度使，兼御史大夫。 贺兰进明得知第五琦受到房琯弹劾，特别气恨。 他见李亨时指责房琯： “房琯这个人，志大才疏，夸夸其谈。 他书生意气用事，不是宰相之才，一旦误用，必定导致败亡祸患。” 李亨认为他说得对，渐渐与房琯疏远。 房琯是意气自豪的脾性，怎肯受人指责？当即写了奏章给李亨,言辞慷慨激昂，他愿意尽心尽力，建立军功报效国家，主动请求率兵前往收复长安洛阳。 李亨看了房琯奏疏，心情也被感染得慷慨激越,高兴得眉飞色舞，早已把房琯志大才疏忘在脑后，当天就批准房琯领兵收复长安。 李亨让房琯兼任潼关、蒲关节度使，一切属下将领谋士，允许他自己选。 房琯选用户部侍郎李楫为司马、给事中刘秩为参谋，第二天就出发。 李楫，刘秩都是白面书生，不懂得领军治军，不懂用兵作战常识。 高谈阔论的书生喜欢空谈误国的书生，房琯把他俩当做奇才，房琯曾对人说： “叛贼军队中，虽然有许多以一当百的曳落河(勇士)，在我看来，都是酒囊饭袋，何足惧哉？ 我有一个刘秩,已经足够御敌，况且我还有一个李楫呢！ 打仗比拼的是谋略智慧，不是光靠比拼蛮力。” 房琯把部下分为三支部队，派副将杨希文领南军，从宜寿出发。 刘贵哲领中军，从武功出发。 李光进领北军，从奉天出发。 房琯自己在中军，日夜兼程，到了便桥，歇息了一晚上。 北军速度加倍前行，北军、中军同进，和叛军将领安守忠的叛军对峙。 敌我两军布阵完成，房琯派出牛拉战车二千辆，作为前锋突击军团，牛车两旁用步兵骑兵夹着，向敌阵发起突击。 房琯本来认为牛车阵无坚不破，无锐不摧，哪知叛军中跑出来许多体格健壮的兵士，每人手里拿着火把，趁着顺风，把燃烧的火把扔了过来，霎时间焰烟遮天，看不清眼前景象。 黄牛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心理素质不够过硬，忽然看到这样，不理解这是发生了啥。 黄牛们想：为啥对方那边的人，把一根根木棒扔在地上，木棒一端有红色的花朵在开放？那花儿在跳跃，还都冒出滚滚的浓烟？ 这红色的花在牛祖宗的记忆里，预示着不可测的危险。每头牛都十分惊慌，大家用眼神一商量，纷纷掉头往回跑。 黄牛们一边跑一边哞哞叫，意思大概是说：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得赶快跑，前面有不可理解的危险。 任凭唐军的步兵、骑兵怎么喊叫，怎么也阻挡不住返回扑向自己兵阵的黄牛战车军团。 牛蹄子踩死踩伤唐军兵士，车轮子轧死轧伤唐军兵士，牛战车撞倒撞伤唐军兵士。眼见人在喊牛在叫，场面混乱一团，唐军兵士看事不好，只好未战先逃。 原来房琯、刘秩、李楫精心谋划的牛车战法，考虑不周全，没有做好牛群受惊，往回跑伤害自己人的应对预案。 叛军趁势杀了过来，唐军死的死，伤的伤，损失四万人。 唐军收集败兵，剩下不到一万人。房琯又后悔又气愤。 这时南路军到来，房琯大体跟他们说了中军、北军战败的情况，命令南路军再次参战。 南军将领杨希文，见中军、北军已惨败，顿时丧失了克敌制胜的信心勇气，部下兵士也内心惶恐不已。 房琯没觉察，也不懂得士气不振时，绝对不能作战。他反而重申军令： 只许进不许退，违令者斩。 前边战败是因为愚蠢，后边这次作战是出于激愤。盛怒之下不可作决定。 官大一级压死人，杨希文和刘贵哲面面相觑，暗生异心。 你房琯不讲理，宁可全部战死，也不让我们后退，我们干脆在作战阵地全部归降叛军，你大概看了只能干着急吧？ 等到唐军和叛军对阵,不到几个回合，唐军相继回逃。 叛军一拥而进，顿时把房琯这个三军总指挥重重包围起来。 房琯领军突围几次，都被叛军挡了回来。 李楫、刘秩两位谋士，平时是拿毛笔杆子的，现在也拿不动兵器，这时他们手无寸铁。 他俩这时候不仅无谋而且也无勇，坐在马背上浑身哆嗦。 房琯也是文人充当武将，他的胳膊挥不动刀斧，只是有劲儿挥动小令旗。 他令南路军交战的错误决定，造成四面楚歌，他只好在军阵中拼死挥旗和喊叫。 他一边挥旗，一边心里紧急盘算：怎么去见阎王爷，见了阎王爷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此时他去见阎王爷的概率大于兵败回去见皇帝认罪的概率。 正在危急万分，突然有一名将军策马杀入，带着若干残军兵士，前来营救房琯。 房琯转忧为喜，招呼部下将士，随着来将杀出重围。 杀进重围救他的是北军将领李光进。李光进保护住房琯，且战且退跑了四十多里，才得以脱离危险境地，回头看看已不见叛兵追上来。 房琯命人清点残兵人数，只剩北军三千人。 南军、中军，都已经不知去向。房琯吃惊地问李光进： “杨希文、刘贵哲两位将军，他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俩回来？” 李光进冷笑着说： “他两人回不来了。 他俩已经率领部下兵众归降了叛军，现在说不定他俩正和叛命将领坐边一起喝酒碰杯、谈笑风生呢！ 您还牵挂他俩干什么？” 房琯听了懊丧异常，没见阎王就得去见皇上了。 房琯没奈何领着李光进等，回到彭原，此时也顾不得肃宗李亨如何问责问罪，房琯脱去上衣，裸露着臂膀，狼狈不堪地去见李亨请罪。 不等房琯本人汇报，肃宗李亨刚刚已得到房琯打了大败仗的军情报告，心里十分气愤。 还是李泌替房琯求情，李亨才算对他格外包容，特加宽待。 李亨问了房琯几句话，嘱咐他召集逃散的兵士，再图进取。 房琯意外没被治罪，谢恩而去，他为自己大言不惭，眼高手低，深感羞愧。 肃宗李亨正要退朝，忽然有吴郡太守李希言，派使者送入军情报告，说是永王李璘在江淮一带起兵造反了。 肃宗李亨感叹说： “李璘是我的弟弟，自小没了娘，他母亲郭顺仪，早早的人就没了。 是朕关怀照顾他，关心他的安危冷暖，把他扶养成人。 他为什么背叛父皇、背叛朕造反呢？ 安禄山这个大患未除，他身为自家兄弟，又火中取栗，趁机造反添乱！” 李亨一面上表给太上皇李隆基，一面发诏令让李璘回西蜀，让他去进见太上皇。 李璘已起兵造反，怎么可能更弦改张，收兵去四川找他爹认错？去了大概率是送死。 李隆基任命儿子李璘领兵出守江陵时，谏议大夫高适曾劝阻李隆基说： “李璘头脑简单，心里没数，一贯妄言妄行，没有是非对错观念，让他外出领兵不行。” 李隆基不听从高适的话。 不出高适所料，李璘到江陵，见江陵府库里粮食、丝绸、黄金、白银、铜钱堆积如山，顿时私心膨胀，心气稳不住，飘飘然起来，有了建立独立王国的打算。 李璘头脑简单，凡事想当然，他的儿子李偒，性格也率直，是李璘头脑简单的放大版。他想事情也是一根筋，不拐弯想想。 他对父亲李璘说： “父亲占据江南，请自建独立小国，像三国时吴国那样。” 李璘也是这样想的。他让私党薛镠当谋士、季广琛当将军。暗中招募兵士三万人，分别袭击吴郡和广陵。 安禄山谋反够乱了，他也在江南闹起来了。 吴郡太守李希言，察知这一消息，立即派使者报告彭原的肃宗李亨。 李希言自己领军队驻守丹阳，防备李璘领兵袭击。 李璘收到李亨让他回西蜀见父皇李隆基主动请罪的诏令，把诏令扔在地上，生气地说： “我哥李亨还没接到父皇的传位诏旨，私自在黄河以北称帝。 我也一样是父皇的儿子，难道我就不能称帝江东么？ 称帝这事，凭什么他能做得？我就做不得？” 原来肃宗李亨即位，他这个当弟弟的不服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能一劝就终止反叛，李璘领兵攻打丹阳。 李希言得知李璘领兵来袭，忙派副将元景曜，领官军前往拦截。 元景曜作战失利，投降了李璘，江淮一带大受震动。 李希言手下兵马，大都被副将领去投降了，手里没兵御敌，再向彭原李亨告急。 李亨即召高适商议，任命他为淮南节度使，调任来瑱为淮南西道节度使，让他和江东节度使韦陟，合力讨伐李璘。 李亨往江南调兵遣将，河北各郡，又被安禄山叛军攻占。 叛贼将领康没野坡，领兵进攻平原，颜真卿兵马太少，抵抗不住，放弃平原郡南逃。 饶阳太守李系、副将张兴，死守饶阳孤城，史思明召集各郡兵士，合力进攻。 唐军副将张兴力大无穷，能举起一千斤大鼎。他站在城墙上往下扔大石头，砸死砸扁叛军兵士几百人。 气得史思明指挥叛军猛烈攻城，接连几昼夜不停歇，唐军仍能坚守城池。 直到饶阳城内军粮吃完，困在城中的居民，多是老人妇女儿童，找不到青壮男儿补充兵员了。 太守李系命人弄来一堆木柴，点燃木柴，火光熊熊，他毅然跳进火堆中把自己烧死了也不肯投降。 他站在火堆中，烧得身上有多疼，只有他自己知道。 城中没了抗敌总指挥，发生指挥混乱，被叛军趁乱攻入。 大力士张兴，没有饭吃，力气用完了，扔不动石头了。他被叛军生擒活捉。 史思明觉得他是人才，劝他投降。 张兴大义凛然地说： “我是大唐忠臣，万万没有归降你们叛贼的道理！ 我为你着想，你应该停止叛逆，归顺大唐。 你想想皇上对待安禄山，恩情深厚象父亲对待儿子。什么人比得上他受的恩宠？ 安禄山不知报效皇上恩情，反而兴兵攻打首都，祸害黎民百姓！ 你史思明但凡有三分人心眼，也不会追随安禄山这头猪狗！ 大丈夫不铲除凶逆，充当反贼叛臣，是自选死路！ 你们这帮人像是燕子犯了傻，衔泥在帷幕里筑巢垒窝，帷幕遇到风，巢窝能不能不跌落摔烂么？ 如果现在猛然觉醒，反水归正灭叛贼，你还能转祸为福，长享富贵！ 难道这不是明智选择么？” 史思明不听他的，反而训斥张兴看不清局势。 张兴开始破口大骂史思明，史思明大怒，命人把张兴用铁锯子锯死。 第201章 李猪儿行刺安禄山 叛军将领尹子奇领五千马贼，渡河侵犯北海，打算入侵江淮地区，切断唐朝钱粮命脉。他懂得把钱粮输送切断，唐朝没钱养兵就完完。 这时敦煌王李承寀，到达回纥部落，受到回纥可汗优厚接待。 回纥可汗把自己妻子的妹妹说给李承寀当妻子，让他和仆固怀恩，先回去报知肃宗李亨，回纥愿意对唐朝廷提供帮助。 回纥随即派遣将领葛逻支，领两千骑兵，进逼安禄山老巢范阳城下。 尹子奇看到他们叛军的老窝要被端，急忙领兵北返，去援救范阳。 这时候安禄山也派兵攻入颖水城，活捉了颖水太守薛愿、长史庞坚，押送他们到洛阳，安禄山劝他俩投降被拒绝，他俩被残忍杀害。 肃宗李亨连续得到不利消息，又忧虑又恐惧，召见李泌问道： “贼兵势力如此凶狂，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平定？” 李泌从容地说： “我看叛贼势力眼下很强大，但他们没有长远战略盘算。 依我判断，不过两年，我军便可削平他们。” 肃宗李亨惊喜地说： “真有这般容易么？” 李泌说： “叛贼中骁勇将领，不过是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张忠志、阿史那承庆几个人。 陛下如果命令李光弼出击井径，郭子仪进军河东，我估计史思明、张忠志两个叛贼头领，不敢离开范阳、常山。 安守忠、田乾真两个叛贼首领，不敢离开长安。 我们用两位将领，牵制住四个贼将不敢挪窝。 安禄山占据洛阳，随身只有阿史那承庆一个将领。 如果陛下亲自领兵出击扶风，和郭子仪、李光弼，三路军队相互配合，轮番打击叛军。 我军打他的头，叛军去救他的头。我们打他尾巴，叛军去救他的尾巴，我们又去打他的头。 这样让叛贼头尾难顾，疲于奔命。 我们以逸待劳，贼兵来了，我们暂时躲避，贼兵离去，我们又出来追击。我军不用攻城，不用堵路，只是驰骋纵横，打运动战歼敌。 待到来年春暖，命建宁王李倓为范阳节度使，和李光弼成南北犄角，直取范阳，颠覆叛军大本营。 叛贼老窝没了，他们想退，退不回去，留在老巢之外又不得安宁，然后我们大军四面围困叛贼。 安禄山虽然狡猾，难免到时候被我们捉拿住了。” 李泌这样的妙算，比房琯的夸夸其谈强了太多。 李亨听了大喜，即命建宁王李倓统率禁军，为北征做准备。令郭子仪，李光弼兵分两路行动。 李亨自己留在彭原过年，打算年后开春前往扶风。 李亨觉得扶风这个名字不行，扶风扶风一场空，多么不好听？他下令改扶风郡为凤翔郡。凤翔就是凤凰飞翔，寓意吉祥。 时光易过，冬去春回，至德二年正月初一，肃宗李亨在行宫中，朝西遥拜千里之外的太上皇李隆基，隔着一千多里空气，给他爹拜了年。 然后李亨回到在皇宫中，再接受群臣给他拜年。 过了几天，正打算启驾南行。忽然得到一个特大喜讯：安禄山被一个叫李猪儿的人刺死了。 安禄山占据洛阳，沉醉酒色，穷奢极欲。他让人搜罗了九位美女，蓄养在他的伪皇宫。 他纵欲无度，全身的阳元精气被抽空，必定出大病，他累得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安禄山不仅好色，他还贪吃，恨不得把天下好吃的，都填到自己肚子里。贪吃导致身体肥胖，身上长满块状毒疮。 因为眼睛渐渐全瞎了，啥也看不见，身上又有疮，又痒又疼，他心情暴躁烦乱异常。 他动不动就下令侍卫用鞭子抽打、或者用木棍殴打下属。 服侍他起居的奴仆，叫李猪儿，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十几岁就伺候安禄山，甘心当奴仆，只为有口饭吃别饿死。 安禄山先命令几个人按住李猪儿，把他的生殖器用快刀割掉，当时血流满地，李猪儿疼得昏死过去。 伤口被人覆上石灰粉没有感染，李猪儿疼昏后又苏醒过来，慢慢地伤口愈合，他活了下来。 安禄山想的是：我身边美女环绕，得把贴身奴仆阉割了，让他绝对没有能力给我戴绿帽。 阉割净身是治根本，这样安禄山才放心，他的匪霸思维就这样。 安禄山因为眼瞎和长疮心情烦躁，贴身奴仆李猪儿成了挨打最多的人。 安禄山太肥胖，胖得裤子提不上，每次给他穿裤，都是身材瘦小的李猪儿跪在地上，用头顶起安禄山下垂的大肚子，双手用力给他提裤。 李猪儿提心吊胆，还是时常不可避免碰到安禄山身上的疮，安禄山感到了疼，就命令身边侍卫，把李猪儿拖下去毒打一顿。 哪里有压迫欺凌，哪里就有反抗。李猪儿表面装乖顺，内心里恨不得杀了安禄山才解恨。 谋臣严庄说话不小心，一句话惹恼了安禄山。安禄山命人把严庄毒打一顿。 严庄因此心恨痛恨，暗下决心找机会弄死安禄山。 安禄山的小老婆段娘娘，看到安禄山眼睛瞎了，身上有疮了，恐怕他哪一天就死翘翘了。 段氏打算趁他还活着，说服立自己的亲生儿子安庆思为太子，将来她可以安享富贵，避免以后受安禄山嫡子安庆绪欺负压制。 女子挥泪煽情最容易打动人心，安禄山被段氏迷惑，有了废长立幼的意思。 嫡子安庆绪得知后，心里很害怕，去找严庄秘密商量，求他帮着想一个救死脱危的办法。 严庄知道他的心意，故意说话激他情绪，安庆绪怕什么他就故意说什么： “国君让臣子死，臣子不得不死。父亲要儿子死，儿子不得不死，你叫我怎么救你？” 安庆绪听了越发着忙，说： “我是嫡子，应该继位。难道庶子安庆思夺我储君位，我应该束手等死么？” 严庄装作无奈的样子说： “自古以来，废掉一个儿子，另立一个儿子。 被废掉的儿子，有谁能保住性命？这是没奈何的事情。” 安庆绪听了，急得掉下眼泪： “如果按照哥哥您的说法，这是没有办法解救了么？” 严庄说： “死里求生，也不是一定没有办法。” 安庆绪说： “哥哥你快教我！” 严庄趴在安庆绪耳朵上说： “你想想你爹和唐朝皇帝，他俩名义上是君臣，实际上好像父亲和儿子。 他俩父子之间，为什么兴动刀兵？为什么臣子赶走了国君，儿子在攻打父亲？ 可见天下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形，总得去干那万不得已的事儿。 时机不可丢失，不能不动手等死了。” 安庆绪听了，低头一想，说： “哥哥为我打算，我就下决心弄死我爹！” 严庄又说： “不干则已，干则从速。机会一失，便是找死。” 安庆绪迟疑地说： “可惜一时找不到武功高手。” 严庄说： “哪里用得着武功高手？想要做这事，为什么不找李猪儿？” 安庆绪大喜，瞅个机会秘密召李猪儿入内室。 安庆绪和严庄同时问李猪儿： “你被鞭子、木棍抽打了大约有多少次？” 李猪儿一听就哭了起来，他哭着说： “我前前后后挨得打，早就数不过来了啊。” 严庄又问： “照你这样说，没被打死还是幸运的？” 李猪儿说： “难道不是么？本来就是啊！” 接下来，严庄和李猪儿秘密说了些什么，李猪儿嗯嗯答应下来。 密嘱密商完毕，李猪儿同严庄、安庆绪道了别，一溜烟儿跑回安禄山住处。这次商量了什么，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李猪儿商量完毕必须快跑着返回，时间久了他怕被盘问。 三人商量就在这天晚上行动。安禄山也是该死，他吃了晚饭，心中烦燥不安，赶走身边侍卫，让他们守护在门外远处，他怕他们发出动静，他就睡不着。 屋内安静无声，他兀自一个人睡着了。 李猪儿怀揣锋利短刀，直入室内。这时安禄山卧室门外不远处，还有两个侍卫守护，他俩正懒洋洋地坐着打盹。 他们知道李猪儿是安禄山的贴身奴仆，从来进出自由。一看是他，也不盘问。 李猪儿轻轻推开了门，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走到安禄山床榻附近。 这时远处传来咚咚更鼓声，李猪儿趁着更鼓声掩护，揭开安禄山睡床帷帐，先把安禄山枕边宝刀，轻轻抽了出来。 安禄山睡得不深沉，小的异动都能被惊醒。 安禄山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口中喊道： “什么人在这里？又把我吵醒？赶紧滚出去！” 李猪儿吓得一哆嗦，心里扑腾腾跳得急，一时愣住，傻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他转念一想：安禄山已经双眼失明，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立刻动手？ 想到这里，李猪儿从怀里拿出短刀，扯去包布，露出明晃晃的刀身，右手紧握刀柄，用刀尖猛力直刺安禄山的大肚子。 安禄山肚子上挨了刀，忍着剧烈疼痛，急忙伸手去摸枕边的宝刀，枕边只剩空的刀鞘，宝刀已经摸不着了。 安禄山急了，摇动床边帐杆喊叫： “快来人！这是家贼要谋害朕！” 安禄山喊完，他的肠子已经流出，血流满床。 他疼得在床上翻滚，翻滚了几下，疼得大叫一声，彻底断了气不动弹了。 李猪儿已经得手，他报了被长期虐待的仇。他想要赶快走出，迅速远离随时可能被抓住的危险之地。 这时门外的两个侍卫，已经闻声进屋。李猪儿双手敌不过四拳，正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完了，我逃不出去了！ 这时，忽然严庄、安庆绪及时带兵赶来，前来营救李猪儿，李猪儿转忧为喜。 严庄身披铠甲，一手拿兵器，一手指了指一同前来的安庆绪，对安禄山的侍卫们说： “新储君在此！各位如果想安享富贵，快快迎接新储君！不能轻举妄动！” 安禄山的侍卫们马上扔掉手里的兵器，垂手站立，表示服从指挥，不做无用地反抗。 严庄命兵士们抬挪安禄山的卧室床榻，就在床下这个位置，挖地成一个深土坑。 再命兵士用羊毛毯，包裹了安禄山尸体，暂时埋在土坑中。 收拾完毕，严庄吩咐在场的人都守口如瓶，不能声张在这里发生的事。 为一己私念，祸害天下百姓陷入战乱的安禄山就这么可耻地死了。 这个乱国贼被奴仆李猪儿所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严庄和安庆绪对外声称安禄山是暴病身亡。 古代人把脑溢血、心肌梗塞这类发作后一小会就死了的病，称作暴病。 伪皇宫传出安禄山遗诏，立安庆绪为太子。诏令真假容不得质疑。 安庆绪发太子令：择吉日登基即皇位。 为了扫除隐患障碍，安庆绪、严庄传安禄山假遗旨，迫使段氏和她儿子安庆思悬梁自尽。 第二天，太子安庆绪举行即位典礼，自称大夏国皇帝。 第202章 李亨不听劝 肃宗李亨宠爱张良娣，张良娣在灵武时生下个小皇子，取名叫李佋。 李俶、李倓、李佋，李亨给儿子们起名都带人字偏旁。 李亨封男婴李佋为兴王，对战乱中来到人间的小儿子特别喜爱。 张良娣恃宠生骄，想把这个只有一两岁的婴儿，立为将来的太子。 张良娣盘算第一招是陷害死李亨大儿子李俶。第二招是陷害死李亨三儿子李倓。 李俶、李倓真要死了，如何影响唐朝国运，她真的不在乎。她只盘算自己的儿子李佋成为太子，能保住她富贵一辈子。 头脑简单、目光短浅到了这种程度，想得逞真的很难。 就像一个小偷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伸手去偷一块金子，他只看见他想偷的那块金子在闪闪发光，却看不见金子四周全是人，众目睽睽都盯着他这个小偷的一举一动。 李辅国本是给皇帝喂御马的小太监，因为他巧言令色、玲珑圆滑，受到肃宗李亨宠信。 他见张良娣受李亨专宠，也百般奉承讨好她。 张良娣正好需要一个帮手，共同陷害李俶、李倓。 李倓性情豪放仗义，看不上张良娣、李辅国。 李倓曾经秘密对李泌说： “先生以气节正义领兵，尽显臣子的热诚，我很是感激。 但国君身边有一个大祸害，不可不除掉。” 李泌问：“你说的是谁？” 李倓说：“张良娣。” 李泌摇摇头说： “这不是给皇帝当儿子的人该说的话，愿大王忍耐才是。” 李倓不以为然，有时去见肃宗李亨，必定劝李亨不要听信张良娣的话，并且劝李亨赶紧立李俶当太子。 他想的是，让李俶当上了太子，张良娣立自己儿子李佋的算计就基本落空。 肃宗李亨听过了好几次，趁李泌进见他的时候，便问： “广平王李俶当兵马元帅一年多了，我今天打算让建宁王李倓领兵出征，又担心他俩功劳相等，两人发生矛盾纷争。 朕打算立李俶为太子，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李泌回答说： “军中事务纷繁急迫，都需要立即处理，如果是陛下家事，总得报知太上皇。 否则陛下即位只是为救天下的良苦用心，从哪里解释？” 肃宗李亨说： “你说得对，让我仔细想想再说。” 李泌退回元帅府，把这事告诉了李俶。 李俶见李亨，奏完军中事务后，奏陈李亨说： “陛下您没有能够迎太上皇回西京，早晚侍奉太上皇，儿臣哪里敢急着当太子？” 肃宗李亨安慰他，把立太子的事暂时搁置。 这时安禄山已死，肃宗李亨觉得反叛头子已经死了，大乱可能平定，索性把派李倓远征范阳的的事搁置不提了。 智勇双全的李倓有志气平乱，一再请求，有说直说： “陛下如果听信您身边那个妇人和那个阉奴的主张，任凭两个奸人围着您转，恐怕东京、西京无法（洛阳、长安）无法收复，太上皇也无法迎还了！” 性格豪放的人往往说话太直，话太直就容易伤人，给自己惹来大祸。 李倓狂言犯上的话，肃家李亨如何忍受得住？ 张良娣、李辅国就是李倓说的那两个奸人，两人得知李倓这样说，心里愤恨到极点。 当下张良娣和李辅国商议如何陷害李倓。 张良娣对李亨说： “李倓急着出兵北征范阳，不过是想拥兵自重，想立战功当太子。” 李辅国对李亨诬告李倓： “臣不只一次发现，李倓大晚上拿着刀，在他哥李俶的家门口转来转去，要找机会下手杀李俶。” 李亨愤怒地把李倓骂退，余怒未息，怎禁得住张良娣、李辅国火上浇油？ 李亨凭着一腔怒气，立下手诏，赐死自己的三儿子李倓。 李倓是一身傲骨、注重气节的人，自己被奸人诬告陷害，也不肯向父亲李亨说明冤屈，不肯去求父皇宽恕。 李倓想：父皇你信谗言要我死，我死就是了！他拔出佩剑往自己脖子前奋力一划，自尽身亡。 李泌得知这事，紧急地想入朝劝谏李亨，可是已经晚了，人死不能复生。 广平王李俶，得知三弟李倓已被张良娣、李辅国陷害致死，心里悲愤交加，秘密与李泌商量，打算除掉李辅国、张良娣。 李泌劝阻说： “大王你这不是要重蹈李倓覆辙么？能隐忍尽孝道，就足以谋求永福。 张良娣是一个见识很短的妇人，不值得忧虑。 您暂时曲意迁就忍耐，包管前途无碍。” 李俶听他这样说，便不再去找李亨劝他除奸。 只是李亨听信谗言，还蒙在鼓里。 忽然驻守太原的李光弼派人送来敌情通报： 史思明从博陵出兵。 蔡希德从太行出兵。 高秀岩从大同出兵。 牛廷玠从范阳出兵。 四路叛军齐出，共有贼兵十万，前来进犯太原。 肃宗李惊讶地说： “我觉得安禄已死，可以没有后患了，哪知贼势越发猖獗了。” 原来，李亨的见识很有限，连安禄山死了只是单个生命体消失，叛军的军事力量远远没有削弱，他都没有意识到。 李亨紧急召李泌商议。 李泌启奏说： “太原有李光弼，他的军事才能足够抵御叛贼，请陛下不要担心！ 请陛下迅速到达凤翔，果敢挺进一步，作出进取姿态，才能鼓舞振作官军士气。” 肃宗李亨点点头说： “朕应当选择吉日起程了。” 话刚说完，又接到睢阳告急。 叛贼任命的伪河南节度使尹子奇，接受安庆绪命令，领叛军十三万人，进逼睢阳。 心里没有主张、缺少定力的李亨又莫名惊慌起来，李泌跟李亨说： “睢阳太守许远，忠义过人，应当能警死坚守。 并且张巡刚刚移守宁陵，许远、张巡他俩亲如兄弟，宁陵、睢阳相隔不远，能相互增缓，估计能相互支持。 等郭子仪收复河东，再回来支援他俩不晚。” 李亨说： “两处没有顾虑，朕应当到达凤翔。 劳你整备军队，做好启程前一切准备，待朕下令开始行动。” 李泌于是退出。 过了几天，李泌向李亨报告说： “军队已准备好，请求启程。” 李亨又一天天拖延，专等两路唐军胜败消息，才决定是否启程。前程不明朗，他不敢往前挺进，他的胆略气魄就是这样。 这时太原派人骑快马送来得胜捷报： 李光弼先是假装要投降叛军，正在说服全军将士一齐归降，叛军信以为真，延缓停止了进攻，等待李光弼的归降消息。 李光弼这时暗中安排兵士轮换着劳作，日夜不停地挖地道，把地道挖通到叛军军营内部。 叛军夜晚正在熟睡，从地道里杀出一支唐军部队，分别冲进叛军睡觉的一顶顶帐篷里面。 每顶帐篷里面发生的事情几乎一个样：唐军兵士抡起大刀像砍瓜切菜，挥舞长矛乱戳乱刺，叛军没来得及起床，有的躺着没起，有的慌忙坐起，他们都被砍中刺中，疼得吱哇乱叫，或死或伤。 一时没死的叛军兵士怎么也找想不明白，唐军兵士从哪里来的？神兵天降么？ 兵士们正在睡觉呢，为什么站岗放哨的兵士没有发出预警喊大家起床御敌，大批唐军就满了军营？ 叛军兵士没来得及起床就被砍死刺死，这不算是坐以待毙，他们实际是躺以待毙。 军营内部的唐军得手了，掌控了获胜节奏。李光弼命令骑兵部队冲出太原城，从叛军军营外面，杀进叛军军营，突击歼灭敌兵。 遭到来自军营内部唐军部队和外部的唐军部队的内外夹击，叛军兵士抵抗意志彻底崩溃，叛军将领没法组织有效抵抗，叛军兵士只想四处乱逃，各自保命。 唐军越战越勇，斩杀叛军兵士斩杀一万多人，俘虏叛军一千多人。 史思明领败兵仓惶逃走，其它叛军不值得忧虑了。 这时肃宗李亨才决定去凤翔，启程命令下达，李亨又接到睢阳许远送来的捷报说： 张巡从宁陵增援睢阳，和许远合兵一处，共有6800人。 许远领三千多兵士守城，张巡领三千多兵士机动作战。 许远、张巡连续打胜仗，捉拿住叛军将领60多人，杀死叛军两万多人。 叛军将领尹子奇趁着黑夜逃走了，睢阳已经解围。 肃宗李亨闻报大喜，放心地启驾到达凤翔。 陇西，河西、西城、安西各支唐军部队，依次到达凤翔会师。 江淮地区的粮食、丝绸、铜钱陆续运到凤翔临时国库。 永王李璘叛乱后，广陵太守李成式，招降了李璘手下叛将季广琛，叛军只好作鸟兽散。 李璘众叛亲离，走投无路，败逃去了鄱阳，被江西巡察使皇甫璘派兵捉拿住，李璘被行刑处死。 李璘叛乱平定，江淮一带安定下来，通往北方的漕运船只畅通无阻。 江淮无忧，李泌向李亨请求派兵攻打范阳。 肃宗李亨说： “大军已经集结在这边，正要捣毁贼兵占据的心腹地带。 你反而提出要走远路，去西北进攻范阳，难道这不是舍近攻远么？” 李泌回答说： “现在我军所收集的各路人马，大都是西北一带的兵士，及各处胡夷部落的人，他们都不怕冷，害怕南方天气炎热。 如果用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攻克长安、洛阳，原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现在叛贼头目都领着残余兵众，逃回他们老窝范阳去了。 关东一带已经回暖，北方大地，春意盎然。各路叛军已经困倦疲惫，一心想回北方，那是他们梦牵魂绕的故乡。 叛军在范阳得以休养兵马，静等我军各城守军离开后，他们再行南来，难道不是最值得忧虑么？ 所以臣请求先进行北伐，在塞地用兵作战，扫除叛军大本营，永绝祸根后患。 叛贼失去退路老窝，可以一战把他们全部歼灭，不但长安洛阳可以光复，天下也从此太平了。” 这个有远见卓识睿智建议，李亨不肯采纳，人为的留下了后患，平定安禄山死后的史思明叛乱，唐朝廷才又费力打了很久。 这时肃宗李亨说： “朕不是不听从你的计策，只是内心伤感，着急想先光复长安，迎还太上皇，实现做儿子的心愿,不能再等到北伐以后。 希望你能谅解！” 原来李亨感性思维大于理性判断。感性作决定，是领兵作战的最大忌讳。 李泌看到劝也没用，于是不再劝。 这时郭子仪派使者入朝报捷，报知他领部队赶走了崔乾佑叛军，平定了河东地区。 肃字李亨很欣慰，进升郭子仪为司空，兼天下兵马副元帅，命他下一步行动是要收复长安。 郭子仪派他儿子郭旰，兵马使李韶光，将军王祚领兵过河，攻破潼关叛军，斩夺杀敌兵五百人，打算乘胜入潼关。 忽然安庆绪派叛军援兵三万人，截击郭旰率领的唐军部队。 郭旰唐军部队和叛军交战，唐军遭遇大败，死亡一万多人，唐将军李韶光、王祚壮烈牺牲。 蕃族将领仆固怀恩，一路保护着郭旰，领着败兵渡过渭河，退守河东。 不如意的事接连而来。唐将王思礼调守关内，叛军将领安守忠领叛兵入侵。 王思礼派将领出战，被叛军打败，只得领败军退到凤翔。 安守忠领叛军不肯罢休，跟踪追击到太和关，离凤翔只有五十里。 凤翔军民大为惊慌，李亨吓得晚上失眠，派快马传召郭子仪赶来救援。 郭子仪领唐军大部队，头上顶着星星月亮，一路让上匆匆跑着赶来救援，半路上遭遇叛军李归仁部队。唐军心急火燎要救凤翔，奋力杀退了他们。 到达西渭桥，郭子仪大部队和王思礼部队会师，在潏西一带驻扎布防。 叛军安守忠、李归仁部队，也会师驻扎在清渠，他们和唐军彼此相距一里路，相持了七天。 郭子仪为了稳妥，不和叛军交战。贼将安守忠想出个诱敌计策，假装退兵。 郭子仪中了计，领兵追击，追出了几里路，才见叛兵倚山傍水，摆成一字长蛇阵等待唐军。 郭子仪令唐军攻击安守忠叛军主力,没想到叛军先头部队和后尾部队，分成左右两翼部队，兜回头来夹击唐军。 唐军不能兼顾两边，战况不妙，兵士四散奔逃。 郭子仪领仆固怀恩等，领兵断后截住叛军，让战败的唐军先逃离战场。 郭子仪自己率断后部队也打边退,回到武功自保。 郭子仪随后去见李亨，为自己作战失利请罪，请求降职守罚。 肃宗李亨把他降为左仆射。 第203章 收复长安 睢阳城多次被叛军围困，叛贼将领尹子奇发誓一定要攻打下来。 城中唐军兵力少，粮食吃完，危在旦夕。 肃宗李亨多次接到睢阳守城唐军求救急报，十分焦虑。 大批叛军就在李亨居住的凤翔附近，他们虎视眈眈盯着凤翔呢，李亨不敢抽调兵力去救援睢阳。 李亨委任郭子仪统领军队，下决心攻打长安。 当下犒赏将士，给大家分发铜钱、绸缎，这是战前物质鼓励。 李亨对郭子仪说： “平叛大业，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盼你尽忠尽智，不辜负朕的期望。夺回首都长安，可以极大鼓舞全国兵民，打败叛军的勇气信心！” 郭子仪说： “这一仗打不赢，臣就不活着来见你了。 但有两件重要的事，请陛下实行。” 肃宗李亨问： “你说的是哪两件事？” 郭子仪说： “我只是天下兵马副帅，这次请天下兵马大元帅李俶亲自督军，以鼓舞我军士气。 二是速向回纥借兵，协力击破叛贼”。 肃宗李亨答应了郭子仪请求。 李亨令李俶调集北方、西域各军集结，举行誓师大会，大举出征。 朝廷派使者去回纥部落，请他们发兵增援。 回纥怀仁可汗，有意愿和唐朝友好，立刻派太子叶护领精兵四千人，一路骑马奔驰，到达凤翔。 李亨接见了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也给回纥将士发了军饷。 李亨让大儿子李俶和太子叶护相见，提议他俩结拜为兄弟。 在古代，结拜兄弟是先天没有亲情，后天建立亲情的常用手段。 后天的亲情靠相互维护，能不能保持住，先结拜了再说。 太子叶护大喜，唐朝是临时有难处，可比回纥部落家大业大，他算是有些高攀。 叶护高兴地喊李俶为哥哥。 这次唐朝军队集结的兵力达到十五万人，为了提高声威，对内对外，一律号称雄兵二十万。 三声号炮响过，大军列队出发，直指西京长安。 到了长安城西香积寺旁，十五万兵马连营结阵，夜间军营灯火万盏，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嗣业领前锋部队，王思礼领后军部队，郭子仪领中军部队。 占据长安城的叛军也倾寨出战，叛军共约十万人，和唐军南北对垒，唐军在数量上占据优势。 叛贼将领李归仁骑白色战马，挥动长柄大刀，出阵向唐军挑战。 唐军前军奋力迎战，交战一小会，叛将李归仁故技重演，假装打不过，拍马跑回叛军阵中。 唐军前锋神勇敢死队乘胜追上去，直接靠近叛军营垒。 没想到李归仁拨马返回，把刀一挥，示意一下，叛军阵中冲出几十名强壮凶悍的兵士，有的手持长柄大刀，有的手持宽大的板斧，恶狠狠地截杀唐军。 唐军神勇敢死队突然被叛军袭击，自相惊乱。 李嗣业在后面督战，见部下逐渐溃退，忍不住大为愤怒： “今天我不舍下这条性命引诱叛贼，我军还有存活下来的希望么？” 说着，李嗣业把身上铠甲解下来，手拿一杆纯钢铸长刀，纵马向前，大声呼喊着奋力砍杀敌人。 刀光闪过的地方，贼兵的头颅纷纷落地，首级砸在地上时，发出咯咯咚咚地闷响。 李归仁挥刀来迎战，李嗣业刀柄特长，动手麻利，一刀猛劈下去，嘴上喊一声： “砍中喽！死去吧猪狗！” 李归仁躲闪，刀锋砍得有些偏，只把李归仁战盔一刀劈了下来。 头盔当啷一声滚落在地上。李归仁庆幸头盔护头挡了一刀，头还长在脖子上。他披散着头发逃回，叛军兵士也随着他后退。 得胜的愉悦感妙不可言，李嗣业再接再厉，身先士卒，挥舞长刀杀入敌阵中。 回纥太子叶护，觉得自己大概属于小型雇佣军团，打仗得卖力表现，对得起回纥善战的威名，也领回纥骑兵随后冲上前去，趁着胜势击杀叛军。 唐军威猛冲杀，叛军兵阵混乱起来。 郭子仪知道叛军奸诈，提前派仆固怀恩带领精锐军队，防护粮草辎重车马。 果然不出所料，这时有一支叛军后军部队已经悄悄绕过唐军后阵，前来袭击唐军粮草辎重部队。 辎重部队军粮卫士们和叛军打斗在一起，渐渐支撑不住。 这时，仆固怀恩领精锐部队加入战斗，战场上形成两路唐军夹击来袭叛军的场面。 仆固怀恩领唐军精锐战队一阵横扫，好像风卷残云，立刻把叛军杀败赶走。 唐军粮草完好，叛军什么也没能抢走，只丢下一大片阵亡叛军尸体逃去。 唐军和叛军展开决战的主战场上，郭子仪、王思礼各领属下大军，一齐打击叛军。 李嗣业带领前锋部队和和回纥精锐骑兵部队，已经把叛军营垒墙壁，拆开一个大豁口，大家嘶喊着从这个大豁口冲了进去。 唐军人人嘶喊，喊哑了喉咙，还在不停地呐喊。为了壮我方部队的气势和威风，手上忙着杀贼，嘴上也不能闲着。 唐军部队从敌营前部杀到后部，前军、中军、后军三路大军在敌人兵营中左中右分三路纵横驰骋斩杀敌顽，围歼叛军后，又会合到一起。 李嗣业的前军伤亡过大，杀敌势头有些减弱，兵马齐整的郭子仪中军，锐气正盛的王思礼后军杀进来充当杀敌主力。 从中午杀到天黑，唐军斩杀叛军六万多人。 叛军将领安守忠、李归仁，到这时已经知道无力再打下去，他们领败兵丢弃铠甲、倒拖着兵器，逃回长安城内。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长安城内人马喧嚣声还停不下来。那是他们败回去后还没顾上吃晚饭和睡觉，长时间没有安顿下来。 唐军大元帅李俶，见全军获得重大胜利，命令发令兵敲铜锣收兵。 仆固怀恩对李俶说： “我算定叛贼们今天晚上，必定趁着夜幕掩护，放弃长安城全部逃走，请元帅师下令我军猛追，彻底把这批叛军都送去见阎王。” （死了去见阎王爷的说法，从春秋战国时就有。） 李俶摇摇头说： “仗打了一天了，我军兵士已经极度疲累，不适合继续再战。” 仆固怀恩说： “我军疲累是实，但是打了大胜仗，身体累心气还盛。叛贼遭了惨败，身心都已崩溃。 作战崇尚神速，能前进就前进，大元帅如果忧虑各军疲劳辛苦，我愿意领三百名骑兵，追击叛军逃兵，捉拿捆绑安守忠、李归仁，押他们回来，进献到您面前。” 李俶说： “将军也苦战了一天了，战袍铠甲都溅满了敌兵的血，再战也未免劳累吃力，先回营休息，明天再说。” 仆固怀恩不便再坚持，失望地退下。 大战一天，唐军都回营地吃饭充饥、入睡歇息。 到了第二天，李俶升帐发令。 侦察兵前来报告： “昨天下半夜，叛贼将领安守忠、李归仁、张通儒、田乾真都各自率领部下残兵，离开长安逃走，长安城里已无贼兵。” 李俶命令全军整齐列队进城。 城内老百姓，有的扶着颤巍巍行走的老人，有的大手拉小手，领着容易迷路的小孩儿，纷纷走上街头，迎接唐朝大军入城。 人们跳呀喊呀，狂喜万分，奔走相告。眼里流着欢喜的泪，嘴角挂着抑不住的微笑。人们欢呼着，彼此不认识地都笑着打招呼： “贼兵逃了！” “官军打回来了！” “皇帝要回京城了！” 有的人爱激动，掩面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大元帅李俶入城安抚百姓。回纥叶护向李俶请求： “哥哥，该兑事先的约定了。” 原来肃宗李亨见太子叶护时，曾同他当面约定： 回纥骑兵帮忙收复长安，土地百姓归唐朗，金银丝绸归回纥。 李亨太草率承诺了，回纥骑兵只有四千，怎么可能对收复长安起到举足轻重的决定性作用？怎么能没有原则让允许他们抢劫唐朝百姓？ 借外兵平乱，也惹来后患，他们是为了利益来打仗。肃宗李亨随便许愿，惹下麻烦了。 叶护看见长安城富丽堂皇，已经眼红不已，认为有抢不完的财富，当然要求兑现承诺。 李俶没法推辞，只好向叶护拜了一拜说： “贤弟，如今刚刚收复长安，如果你现在纵兵抢劫百姓家里的财产，百姓就认为是走了凶狠狼群，来了凶猛虎群。 洛阳城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必然害怕官军收复洛阳，他们会众志成城帮助贼兵固守洛阳，我军就没法收复了。 希望收复东京洛阳后，我们再履行协约。” 太子叶护下马回拜李俶说： “我愿为 殿下直接去打洛阳。” 说完，叶护上马出城，留驻军营等待攻打洛阳军令。 收复长安的捷报传到凤翔，肃宗李亨大喜，百官入朝道贺。 李亨派宫中使者啖庭瑶去四川，奏请太上皇李隆基，请他东归长安。 又派左仆射裴冕回长安，去城郊祭祀李家皇族宗庙，抚慰百姓。 李亨指定将领留守长安，令大元帅李俶领军往东攻打洛阳。 同时告知行军长史李泌，返回凤翔，不必跟随大军东去。 李泌骑马跑回凤翔，入见李亨。李亨先用亲切话语抚慰李泌，随后又说： “朕已上表请太上皇东归，让太上皇回京继续主政，我应当退住东宫太子府，规规矩矩地继续当太子。” 李泌说： “太上皇自己很清楚，自从发生安禄山叛乱，他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威望，已经一落千丈。 你这样一邀请，他感到难堪，就不肯回长安了。” 肃宗李亨吃惊地问： “这是什么原因？” 李泌说： “陛下您正式继位，又改了年号。已经两年了，如今您忽然给太上皇送去这样的奏表，必定引起太上皇心怀疑惑，他怎么肯来呢？” 肃宗李亨爽快地认错： “朕知道已经做错了，接下来怎么挽回？” 李泌从容地说： “陛下您放心，臣另编写一封群臣贺表，请太上皇东归就好了。” 肃宗令左右侍从，拿来纸笔砚台，嘱咐李泌立即给李隆基写奏表。 李泌才智超群，不假思索，提笔走龙蛇、一气写成，拿给李亨过目。 李亨一看，哇，奏表上面，李泌替朝中群臣署好了名字，表示是群臣的共同请求。 奏表大略说： “自从马嵬驿百姓请求留下来指挥平叛，灵武群臣劝进太子称帝，指挥全国抗战。 至今天收复西京长安，皇上没有一天不想念父亲，请太上皇立即回归，以满足子女尽心孝敬侍奉父亲的心愿。” 结尾几句话，说得尤其情真意切。只谈儿子想尽孝道，不谈别的。 肃宗李亨念着奏表，触动真情，流下眼泪来， 立即吩咐宫中使者把这封奏表送去四川。 然后李亨挽留李泌在皇宫喝酒吃菜，他俩在一张床上并排枕头睡觉。 李泌趁机会请求说： “臣已经略微报答了皇上的知遇恩情，如今请求允许我辞去官职，去当悠闲的布衣平民。” 李亨说： “朕与先生共同经历忧患，应该同先生同享欢乐。 你为什么想从此离去？” 李泌回答： “臣有五个原因不可以留在这里，盼陛下允许我离去，让我安闲度过余生。” 肃宗李亨问： “哪五个原因，让你不能留下来？” 李泌回答说： “我相识陛下太早，陛下给我的权力太重，宠信我太深，我立的功太高，行迹太出奇，有这个五种担忧，所以不能再留在这里。” 肃宗李亨笑着说： “夜已经深了，先生快睡，过几天再说。” 李泌又说： “陛下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如此亲密距离，我的请求尚且得不到许可，何况以后在朝堂上请求？ 陛下如果不允许臣离去，这就是要杀死我了。” 肃宗李亨说： “先生为什么疑忌朕到了这种程度，朕不是脑子有病的疯人狂徒，怎么至于胡为杀死先生？” 李泌凄切地说： “陛下不想杀臣我，臣我还能得以离去。 否则我哪敢再说话？且我恐怕遭到杀身，并不是疑忌陛下，就是这五个不可的原因。” 我想陛下待我甚厚，我且没有得到尽言，今后天下安定，我未必常受陛下宠信，那时还能尽言么？” 李亨说： “朕知道了。先生上次想北伐，朕不肯听你的，所以介意。” 李泌回答说： “不是因为这，乃是建宁王李倓一事。” 肃宗李亨说： “建宁王李倓夜间带着刀去偷摸他哥李俶的家门，要杀害他哥，争夺太子位，朕不得已才赐死他。 先生您都还没有听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么？” 李泌又说： “建宁王李倓如果有争太子位的心思，广平王李俶必定怨恨他。 如今李俶每次同臣说起来，他都心情沉痛地表示，他弟弟李倓被冤杀，一说起来就哭。 且陛下前些日子，曾想让李倓为元帅，臣请您改任命李俶。 这种情况，如果李倓真有心想夺太子位、元帅位，李倓应该恨臣恨得咬牙切齿。 李倓知道了我不让他当元帅，为什么还把我看做耿耿忠臣？对臣越加亲善呢？” 肃宋李亨听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说： “先生说得是。朕也知道懊悔了。 但朕已经错杀了李倓，他也没法再活过来了呀！ 这事已经成为过往，朕内心痛苦，不愿意再听到了啊！ 李倓是个智勇双全的好孩子，就是脾气直！我悔啊！我不该让他死！” 李泌又说： “臣不是抓往陛下以前的过失不放下，只是要让陛下警戒起来。 从前则天皇后错杀太子李弘，二儿子李贤心怀忧虑和恐惧，写了《黄台瓜词》，有二句是说：“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陛下已经摘去一个瓜了，千万再摘了！” 肃宗李亨惊谔地说： “朕不至于再干这样的事！ 先生良言，朕当把这些当牢记的话，写在条幅上。挂在墙上天天看见！” 李泌又说： “陛下能时常留意，何必把它写在显眼的地方。 此事已蒙允可，臣的心愿已完成，只请陛下准许臣回到山里去。 李亨说： “等东京洛阳给收复，朕回长安再商议。” 李泌无话可说。 这番交谈，既是李泌明哲保己身，更是为了保护广平王李俶。 李泌担心张良娣、李辅国再次陷害除掉李俶，所以殷切交谈，悉心开导李亨别再上奸人的当。 李泌用心良苦、忠肝义胆。 第204章 李密归隐山野 转眼间从秋天到冬天，睢阳报急奏章，像雪片一样飞来。 肃宗李亨督促睢阳邻近各郡派兵救援，且派宰相张镐，出任河南节度使，组织兵力驰援睢阳。 奔赴洛阳唐朝平叛大军，沿途进展顺利，一路捷报频传。 华阴弘农，接连收复。唐军将领派人押送叛军俘虏一百多人到达凤翔，肃宗李亨命令把俘虏一律斩首。 监察御史李勉劝谏说： “叛贼首恶们还没清除，各地强悍不驯的人被险中求富贵诱惑，和叛军同流合污。 如今他们听说陛下您神威如神龙在天，才要想着洗心革面归降朝廷，改过自新重做好人。 如果一概杀死来归降的人，恐怕引发今后叛军兵士不敢归降了，铁了心跟随反贼，死拼到底。 到时候杀也杀不完了，请陛下三思！” 肃宗李亨于是下令不再处死他们，赦免他们无罪。 远近叛军听说投降可以被宽大处理，纷纷归顺。 叛贼将领张通儒，逃到陕州。安庆绪命令洛阳叛军全部出动，任命严庄为统帅，前往救援张通儒。 叛军步兵、骑兵共十五万人，共同抵抗唐军。 郭子仪等人领唐军长驱直进，到了新店，先头部队遭遇大队叛军，叛军依山列阵，气势威武雄壮。 唐军对阵打作战打不赢叛军，郭子仪十分忧虑，即同回纥叶护商议，令叶护领回纥兵绕到山后面，从叛军后背出其不意袭击，叶护依计而行。 郭子仪指挥军队从正面攻击叛军，叛军仗着锐气逼人，从高处猛冲下来，猛扑官军。 唐军前锋部队，伤亡很大，相持不住开始逐步倒退。 唐军情势危急时，叛军忽然听到身后山上有鼓角声响起，有几百支长杆硬箭，射入叛军阵中，被突然袭击不少人中箭毙命。 叛军兵士们回头一看，吃惊地喊道： “啊呀！不好！回纥骑兵到了！” 叛军兵士随后惊骇地朝着前无唐军、后无回纥骑兵的荒野逃走。 郭子仪和回纥叶护各率属下军队，一前一后夹攻叛军，杀得叛军兵士东倒西歪，尸横遍野。 严庄、张通儒等人也随着败兵往没有人烟的荒野里逃奔，他们不敢逃回他们占据陕州城了，放弃陕州不要了。 郭子仪请求广平王李俶，乘胜进驻陕州城，又命仆固怀思等，兵分多路追击叛军。 叛军慌得只顾逃命，害怕逃不脱， 被唐军追上了也不愿停住奔跑和唐军打斗。 严庄率败兵逃入洛阳城，一个个身心崩溃，狼狈不堪。 安庆绪嗜酒如命，每天藏在深宫，每天核心工作就是喝酒。 一切军中事务，全推给严庄处理。 严庄领兵败还，安庆绪当然惊惶，紧急和严庄商议怎么御敌。 严庄已经败得垂头丧气，想不出什么妙计，过了好久，想出了三十六计最后一计，逃为上。说白了就是无计可施，除了逃走保命已经别无选择。 安庆绪执行商定的逃跑计，集结群臣及各支军队，连夜从洛阳外逃。 己归降叛军的唐将哥舒翰、程千里，当初被善待重用，现在安庆绪看来，留他们在军中也没有挽回叛军败局的作用了，在逃走前安庆绪下令把哥舒翰、程千里杀死。 做了叛徒，自己人憎恨他们，敌人这边也不受待见，里外不是人，下场可悲又可恨。 安庆绪等人匆匆出洛阳后苑门，逃往河北去了。 侦察骑兵把叛军已从洛阳逃走的情报传递到陕州，广平王李俶，率唐军大军奔驰进入洛阳。 回纥骑兵抢先进城，肆意抢掠洗劫平民百姓。可怜洛阳城百姓，前番被安禄山叛军进城洗劫一次，这次又被回纥兵抢掠，老百姓家儿女哭喊，妻子被回纥兵抢走，家财被抢光，抢劫持续了两天两夜。 回纥兵当劫匪，两天两夜还不满足，继续纵兵抢掠。 郭子仪看不下去，想领兵阻止他们的禽兽恶行，李俶对郭子仪说： “皇上和回纥兵有协约在先，允许他们合法抢劫。” 郭子仪请求李俶批准，召集洛阳父老乡亲开募捐大会。 动员捐献到丝绸一万匹，用来答谢回纥出兵助唐平定叛军之恩，以此终止抢劫，回纥兵才算罢休。 这就是李亨随便承诺回纥，给老百姓惹来的灾祸。 肃宗李亨得到前方节节胜利的消息，打算启程回长安。 李泌又多次请求辞官回山，李享还是不准许。 这时李亨派去西蜀见李隆基的使者啖庭瑶回来了，啖庭瑶见到李亨，呈上李隆基写的手诰。 手诰上说，李隆基打算老死在西蜀剑南，不愿意回到长安。 肃宗李亨看完手诰，心中忧虑不安。 难道李隆基真不想重返长安么？ 回归长安是李隆基在蜀中一年多来,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事。 只是因为李亨写的奏表里，请求李隆基回归长安继续当皇帝，李亨还政于他,愿意重回东宫安心当太子这些话，大大刺伤了李隆基的自尊心。 他觉得这是儿子李亨有意为难他，在家国生死存亡之时，他李隆基丢弃长安仓惶出逃，顾个人性命，不顾家国百姓。 太子李亨危难之时继了皇位，担当独撑危局，领导全国军民抗击叛军，收复了长安洛阳。 李亨当皇帝已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这时候李隆基名望早已跌落一千丈，天下百姓、军队将士、朝廷内外官员心里都从安禄山叛乱时，就瞧不起这个前皇帝了。李隆基是国家大难的直接导致者。 李隆基懂得这些，怎么可能恬不知耻回长安再当皇帝，并且把肃宗李亨赶回太子府继续当太子？ 从看了李亨的奏表，李隆基就郁郁寡欢，没有心情睡觉和吃饭。 又过了几天，送李泌写的那份群臣贺表的使臣，也到达成都。 李隆基看了群臣的贺表，特别欢喜欣慰。贺表只谈请他回去安度晚年，他当然满意。他高兴地对仆人说：做点好吃的吧，我饿了。 李隆基又高兴地对身边人说： “我当天子五十年，没觉得尊贵。如今我当天子父亲，才觉得尊贵哩。” 随后，李隆基确定了回归长安的日期，让使者回报李亨。 李亨对李泌说： “使我父子重见，全靠先生大智大力，不胜感慰！” 李泌下拜说： “两京收复，太上皇即将归来，臣报恩报德已经完成了。 只盼陛下加恩，放臣回山里，给臣留下这把骨头！” 肃宗李亨还想挽留，李泌趴在地上苦苦恳求，不肯起身。 李亨悲伤地说： “先生请起！朕暂且允许先生回归山野。” 李泌于是起身走出，草草整理行装，和李亨辞别。 肃宗李亨亲送出城，洒泪相送。 李泌用一根扁担挑一担被褥行李，两袖清风，清清白白地来，清清白白地回，因为只有被褥衣裳，没有贪污受贿金银铜钱，肩上担子轻轻的，飘然南行去了。 李泌一路露宿风餐，步行好多天，到达衡山。 地方官已经奉李亨诏令，为李泌在山中盖好草顶土坯垒墙的九间房子，垒好了坚固土坯墙小院。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背风朝阳，冬暖夏凉。正房分为书房、起居室和睡房。 东侧厨房可以烧干树枝木柴炒菜做饭，西屋用来当储粮储物仓库。 南屋可以喂猪喂羊，喂鸡、鸭、鹅。一间狗屋盖在院门边上，可以让看家狗夏避酷暑烈日，冬躲风雪寒霜。 朝廷通过当地官府发给李泌三品官工资，按时节发放，作为日常生活费用。 李泌买点酒，买点肉，买点油和盐，可以去赶乡村集市。集市上有官盐小店，可以买到盐。 李泌从此在山里自娱自乐，孤高静想心中事，躬耕垄亩度余年。 李泌离开后，李亨派韦见素去西蜀，奉迎太上皇启程回归长安。 第205章 悲壮鬼神惊 河南节度使张镐，奉诏令增援睢阳。他调集各地军队集结，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当今信息传递秒达对方，是拿起手机打个电话就行。 那时最快方法送书信骑快马，要想信息提速送达，靠马蹄子快速克服两地之间的距离。 张镐派人骑快马传递檄文给谯郡太守闾邱晓，命他领兵星夜赶去增援睢阳。 没想到闾邱晓拒绝执行命令，他坐看睢阳被叛军占领不为所动。 张镐率领一部分救援军队到达睢阳城下时，睢阳城已被叛军攻陷三天，睢阳守将张巡等守将已经遇难。 张镐派人把闾邱晓叫来军中，严厉训斥他： “闾邱晓！你抗命不从，拥兵自保，见死不救，死罪难逃！ 左右卫士！拿棍子来！拿棍子捶他，直到捶死他为止！” 闾邱晓不知挨了多少棍子捶，直到彻底被捶死。 唐朝守将张巡、许远，在几乎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打了一场平定安史叛乱史上，最惨烈悲壮的睢阳保卫战。 张巡是南阳人，素来精通兵法，熟悉军事，他起初考中进士，担任县令。 安禄山叛乱，叛军攻进河南。 谯郡太守杨万石投降了叛军，胁迫这时已担任谯郡长史的张巡，让他领兵出城欢迎叛军到来。 张巡到达真源，和众人一起去玄元皇帝（老子）庙哭拜，率领已归降叛军的唐军在庙前再起兵讨伐叛军，又从附近新招募壮士一千人。 张巡随后领兵到达雍邱。雍邱没有唐军把守，这时雍邱县令令狐潮领守城唐兵去迎接叛军去了。 张巡于是领兵进城，立即部署全面布防守卫。兵士登上城墙，四面城门关闭，城门后设兵士守护。 令狐潮领叛军四万人到来，他发现领兵出来时好好的，回来就进不去了。雍邱已被张巡占领，他们分兵防守，严守以待。 令狐潮领叛军前来争夺雍邱，张巡领守军迎战，杀退了贼兵围攻。 硬攻攻不下，就好言劝降。令狐潮和张巡是老相识，他多次在城墙下朝着站在城墙上的张巡喊话： “张巡兄弟，我们是老相识了。 你也归降大燕国（叛军国号大燕）吧，唐朝气数已尽，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别做没用的抵抗了！” 张巡说： “我是朝廷命官，效忠朝廷天经地义。令狐潮你不该委身叛贼，不忠不义！当叛徒都下场悲惨！” 令狐潮领叛军轮番进攻，张巡领守军从城墙上射箭射杀叛军，城中箭矢用完了。 张巡吩咐兵士们用干草束绑成一个个假人，给假人们穿上黑色衣服。 到了夜晚，吩咐兵士用一根根绳子拴好假人，把这些假人一个个从城墙上放到城墙根下面，共放下来干草假人一千多个。 令狐潮认为夜晚看不清敌情，不敢近战，只令叛军兵士朝从城墙上用绳子放下来的黑衣人一齐射箭。 张巡观察到城下草人身上都插满了箭，吩咐兵士把草人拽上城墙，把草人身上的箭收集起来，让兵士粗略数了一下，得到箭矢十万支。 箭矢够用一阵子了，守军又用这些敌人“赠送”的箭射杀攻城叛军。 第二天晚上，张巡又命令壮士们拽着绳子从城墙上滑下来突袭叛军，他们都穿着和昨天晚上草人一样的黑色衣服。 叛军将领看了笑着说： “唐兵故技重演！ 又用草人骗我们射箭，骗去了我们那么多箭，我们今晚不再上当了！” 叛军全然不理睬这些唐军壮士，没想到从城墙上放下来的都是真人。 壮士们一落到地面，解开身上拴绳，成群结队发起突击，挥舞兵器突袭叛军营寨。 叛军防不胜防，被打得大败。令狐潮领兵多次败退又多次重新组织进攻。叛军人多，占据数量优势。 张巡部将雷万春，领兵站在城墙上防守。叛军用弓箭射他，连续射中雷万春的身体和脸颊。 雷万春直直地站在城墙上不动，叛军在城下远远望见，认为他是个用箭射不倒木头做的假人。叛军兵士都喊： “都别射了！都别射了！那个人是木头做的假人！” 这时只听得城墙上雷万春大声喊道： “你们这群狡猾叛贼！认得我堂堂雷大将军么？” 雷万春声如洪钟，好像三国演义中的张飞厉声怒喝。叛军兵士听了大为惊骇。 张巡领兵趁势杀出，捉住叛贼将领十四人，斩杀叛军三百多人。 令狐潮见实在占不到便宜，失望地领兵退去。 河南节度使李巨，领兵驻扎彭城，他任命张巡为河南守军先锋使。 张巡听说宁陵被叛军围困，领兵前往增援，开始和睢阳太守许远相见。 许远天性忠厚，虽然两人刚认识，他见了张巡，感觉好像遇到了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他俩互报年龄，才知道两人同岁，许远大几个月，张巡喊许远为哥哥。 两人发誓从此相互支援。还有成父县令姚訚，也同他俩联合抗贼。 叛军将领杨朝宗率领骑兵步兵两万人，袭击宁陵。 张巡、许远合兵和叛军交战，杀贼兵一万多人。 唐军把战死叛军尸体扔下波涛汹涌的汴河，盘算把战死叛军顺水冲走，叛军尸体太多，一时阻挡河水流淌不动了。 肃宗李亨算赏罚分明，下诏旨提升为张巡为河南节度使副使。 至德二年，安禄山被李猪儿刺死，安庆绪派叛军将领尹子奇，带蕃胡各路骑兵，猛扑睢阳。 拿下睢阳，叛军可进入江淮地区，那是唐朝的粮仓钱仓。 张巡率军增援许远，血战二十多天，唐军锐气不衰。 许远自知军事才能不如张巡，自愿担当两军军需后勤工作。筹措军粮，制做铠甲，制作修理兵器这些事都是许远张罗。 一切攻守作战指挥，全由张巡决定。 张巡领唐军连续打败尹子奇，缴获的叛军马牛羊，全部分给兵士，丝毫不自己占有。 肃宗李亨封授张巡为御史中丞、许远为侍御史，姚訚为吏部郎中。当然，挂个官衔也就是个精神鼓励，他仨的具体任务还是守城。 尹子奇三战三败，不断增兵继续进攻。 张巡不按寻常战法，临危应变，奇招不断，他打算射死尹子奇。 唐军苦于都不认识哪个是贼将尹子奇，张巡于是命令兵士们削艾蒿杆当箭矢，让兵士们把艾蒿杆射入叛军阵中。 叛军兵士被蒿杆射中没有受伤，定神一看，唐朝守军居然用没有杀伤力的艾蒿秸秆当箭用？ 据此可以断定，睢阳城里的唐朝守军弓箭用完了，叛军兵士高兴地向尹子奇报告。 尹子奇于是骑马出现在叛军阵前，亲自督促加强攻势。反正他以为唐军没有羽箭可射了，放心大胆走到靠前位置。 城墙上张巡部将南霁云，看定了站在叛军阵前的尹子奇，抽一支竹杆铁头箭，搭上弓弦，一箭射去，正好射中尹子奇左眼。 尹子奇疼得忍不住，趴在马鞍上逃离战场。 张巡领兵从城中杀出，杀贼不计其数，没被杀死的叛军兵士保护着尹子奇逃走了。 张巡因为将士立下战功，派使者告知河南尹李巨，请求给予立功将士物质奖励。 李巨只给了三十张没填姓名的空白补官文凭，还都是军官中最低级别小官。 张巡写信指责他不体恤将士，李巨全不理睬，还命把睢阳城官府存粮调运出三万斛，转送给濮阳、济阴两地唐军守军。 歹毒内鬼的危害远大于叛军，李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唐朝内鬼。许远派使者去同李巨辨理说： “睢阳守城军民英勇抗击着超过我方兵力几十倍的叛军，我们需要长期艰苦抗战，更需要军粮储备！ 你不能把军粮调走！需要兵源和粮食援助的是我们睢阳守军！” 李巨不听，说： “许远镇守河南睢阳，不服从我这个河南节度使的指挥，我要上奏表给皇帝弹劾你们！” 许远争执不过，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李巨派了军队把存粮运走。 济阴（今山东菏泽）的唐朝守军分到粮食随后就投降了叛军。 李巨等于调出睢阳急需的军粮送给了叛军，资助了叛军尹子奇。 尹子奇眼伤慢慢好了，只是左眼彻底瞎了，只剩一只右眼还能用，成了独眼龙，看事情很不得劲。 他下令开始远近招兵，为了有口饭吃，不在战乱中饿死，哪管家国情怀，有不少人入伍，收得悍贼三万人。 尹子奇再次领兵叛军攻打睢阳。他此次发誓攻下睢阳，为他的那只失明的眼睛报仇雪恨。 叛军千方百计攻城，多次使用云梯、钩车、木驴等古代科技武器装备，都被张巡领兵毁坏，毫不见效。 决定战斗胜败的决定因素是人，不是尹子奇那几件登城武器。 尹子奇不敢再继续攻击，只是派兵穿越壕沟，树立栅栏，让城里军民一个也出不来，想困死睢阳城。 城中唐军守兵，本来有几千人，经过尹子奇率领超过唐军几十倍的叛军反复攻打，唐军不断有伤亡，减员达到十分之七。 睢阳城只有六百人还能防守，城中粮食被河南尹李巨派人运走了，渐渐守军没有粮食可吃。 开始守军每人每天分米一勺子，后来库存粮米完全吃完，只吃茶纸和树皮。 唐朝包茶叶的纸是用竹子做的竹纸，虽然吃茶纸没法给人提供蛋白质和能量消耗等营养价值，毕竟吞咽下去能充饥，避免胃膜相摩擦，肚子里舒服一些。 情势危急，万不得已了，张巡派部将南霁云等人，突围出去求援。 出城前，张巡吩咐南霁云： “如果你凭着神勇，能突围出去，要么出城飞报皇帝李亨，直接向皇上求救。 要么你去向邻郡求援。只盼你速去速归，睢阳城危在旦夕。” 这时唐朝官员许叔冀领官军守在谯郡，尚衡领官军守在彭城。南霁云都去求救过了，他们两处都不肯出兵出粮救援。 南霁云求救兵没有求着，满腔气愤地去了临淮。 御史大夫大夫贺兰进明，正代任河南节度使，领官军驻扎在临淮。 南霁云入见贺兰进明，仔细讲述了睢阳抗贼守军已经多天断粮，兵士们能守城的也只剩六百人的危急状况，请求他立即派兵救援。 贺兰进明说： “你一路奔波赶到我这里，现在睢阳城已不知还在不在我军手里，现在派兵去救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南霁云说： “大人派兵去救，援军赶到那里，如果发现睢阳已被攻陷，请您那时立即处斩我，我愿以死向您谢罪。 睢阳一旦被叛军攻占，叛军下一步就是来攻打临淮城。 一旦嘴唇没了，牙齿就暴露在寒风里冻得疼。（唇亡齿寒），怎么能眼看着睢阳被叛军攻陷不去援救？” 贺兰进明说： “事情慢慢商量决定，你大老远赶来，一定身心疲惫不堪，暂且坐下来吃顿饭再商量。” 南霁云还盼贺进明出兵救援，忍着气恨继续等待。 不大一会 ，只见奴仆们忙忙碌碌，厅堂里大桌子上摆上了一杯杯美酒，一盘盘鸡鸭鱼肉。 助酒兴的音乐演奏团队开始进入大厅奏乐，优美的琴筝笙笛声回荡在宽敞明亮的厅堂里，一片歌舞升平。 贺兰进明请南霁云入座，南霁云突然崩溃大哭： “睢阳兵士们，已经一个年月没有粮食吃，他们吃茶纸、树皮勉强活命，如果泥土能吃，他们早就吃泥土了！ 我怎么忍心在这里享用美酒好菜？吃到嘴里怎么忍心下咽？ 贺兰大夫您坐拥强大军队，不愿意分兵救睢阳急难，哪里还有忠义情怀？ 请大夫您手拍心窝想一想！” 说到这里，南霁云把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忍着剧烈疼痛咬下一截。 南霁云右手拿着这一节刚咬下的断指给贺兰进明看： “我南霁云奉命来求援，不能替主人申明苦衷，心有愧疚自责！ 我愿留下这一截食指，作为尽心求过人的证物。 我这样才能回去回报我的主人！” 围坐在酒桌四周的人，见南霁云忠勇激愤，都悄悄为他流泪。桌子四周，接连不断有人挥袖擦泪。 贺兰进明说： “我也知道你忠贞勇武，但是现在去救睢阳，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如留在我这里，慢慢盘算，你在这里一样杀敌立功，为他们报仇。” 南霁云说： “我如果辜负了张巡，就是不忠不义，我既然不忠不义，您留下我有什么用？” 说完，南霁云端起自己那杯酒，把酒慢慢倒在地上，向围坐酒桌各位拱手道别。 然后他快步走出厅堂，一跃身骑上马走了。 路过佛寺，见佛塔矗立，南霁云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一箭射中上层砖瓦，箭矢牢牢插进瓦缝里。 南霁云指着射中的瓦发誓说： “我如果能够击破叛贼，必来斩杀贺兰进明，这支箭就是要记着心里的恨。” 南霁云回到宁陵，和宁陵城使廉坦，共领宁陵步兵、骑兵三千人来增援睢阳，拼命突围进城。 叛军因为南霁云突围外出，日夜防备他会领援兵回来。 这时看见他和廉坦领援兵到来，急忙调集全部叛军全力堵截。 南霁云领兵拼死冲杀，杀开一条血路，骑马跑进睢阳城，命人清点跟他成功杀进城里的手下兵士，只剩一千人。带来宁陵城的三千援兵，已有两千人在向城内冲锋中被叛军杀死。 张巡见到南霁云，知道贺兰进明等人都不肯发兵援救雎阳，心中惶恐焦急。 得知别处唐军都不肯前来援救他们，城中将士们无一不是悲愤已极，放声大哭。 大家开始商议突围出城往东逃。张巡对许远说： “这睢阳城是江淮地区的屏障，如果放弃睢阳逃走，叛军势必长驱南下，江淮地区都被叛军占领。 江淮一旦失守，朝廷的经济命脉就被切断，平叛大业就半途而废。” 张巡他们的生命都朝夕难保了，心里顾念的还是国家存亡。张巡又说： “我军兵士已经长期挨饿，人人面黄肌瘦，浑身没力气，就算突围出去，走不了多远就走不动了，还是免不了被叛军追上全部杀死。 大家想想，守在城里是死，出城逃走也是死。 我们离皇上居住的地方虽然很远，但我们派出的使者估计能够到那里，见到皇帝说明我们的困境。 过些天总有回音，不如坚守下来再等等看。” 许远赞成张巡的意见。 杀进城的一千兵士和城中原有的六百兵士，都一样没有一粒粮食可吃。 兵士们喊着要吃饭，米吃完了吃茶纸和树皮来着，现在茶纸和树皮都吃完了，有人用井水淘洗捡到的马粪，淘洗干净了吃马粪充饥。 马粪吃完了，开始杀马吃马肉。为数不多的战马吃完了，大家捉麻雀和老鼠，烧熟了吃。 城中的麻雀和老鼠吃完了，只能把牛皮马皮制做铠甲底板和牛皮箭袋拆开，煮牛皮、马皮吃。 张巡的妻子霍氏，对张巡说： “如今留着我的命，不能上阵打仗，请求夫君你把我杀了，把我煮熟了给兵士们充饥。” 张巡流着泪说： “我宁可杀我自己给兵士们吃，也不忍心杀你。” 霍氏哭着说： “你不能死，你死了谁指挥守城？还是我死吧。” 霍氏说完，就拔刀自杀了，张巡想阻止已经晚了。 张巡含着眼泪，哆嗦着手，把妻子煮熟了，摆在官署外面的桌子上，对着兵士们说： “各位将士已经 一个多月没有粮食吃，忠义、气节、勇气没有消退。 我恨不得割下身上的肉给你们吃。 我的妻子为了能让大家吃上几口饭，我没能阻止住，她已经自杀了。 她的遗愿是让大家都吃一口她，给大家气充饥。” 张巡说完泣不成声。 将士们听到这里，也人人挥泪不止。 张巡命令每人必须吃一点。 许远也杀了自己的奴仆，煮了给士兵吃。 只是几个人不足以让大家吃饱，连日来不断有饿死的人躺在地上。 守军只剩下四百人，又饿又病站不起来了。 张巡朝着西边皇帝李亨的方向拜了一拜说： “陛下呀，臣不是不尽忠报国。 臣尽力了，活着不能报答陛下了，我死了变成厉鬼继续杀叛贼。” 这时，城墙下的叛军见站在城墙上守城唐军没多少了，便搭上云梯从四面城墙一齐登城。 城墙上的唐军守军人数太少，顾不过来了，没有能力抵挡了。 叛军攻入睢阳城内。 张巡、许远、姚訚、南霁云、雷万春等人都被叛军抓住，他们饿得没有力气反抗，有心杀贼，手上没有挥动武器的力气了。 他们一个个被推到叛军将领将尹子奇面前。 尹子奇问张巡： “听说你每战必定瞪眼睛瞪裂眼眶，咬碎牙齿，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巡愤慨地说： “我立志吞吃叛贼，怎能不瞪裂眼眶，咬碎牙齿？” 尹子奇愤怒地说： “你还剩多少牙齿！？” 尹子奇用短刀尖拨开张巡的嘴唇查看，出现张巡嘴中只剩三四颗牙齿。 尹子奇忍不住失声赞叹： “可敬！可敬！你如果能跟随我，我重用你！我俩同图荣华富贵！” 张巡大声怒骂： “我是为了守卫国家而死,死了有什么遗憾！ 你们甘心追随叛贼安禄山，品行不如猪狗！ 你们快完了！就要完了！ 你们还能在这个人世上苟且活几天？” 尹子奇还想逼降张巡，用刀架在张巡脖子后面，厉声喊： “我命你赶快投降！赶快投降！” 张巡始终坚贞不屈。 尹子奇又逼迫南霁云投降，南霁云沉默不理他。 张巡说： “南霁云是铁血男儿，一死罢了。难道会对叛贼屈服？” 南霁云笑着说： “我是想不要这么随便死了，想继续活下去杀贼！ 可是您是我的知心兄弟，我哪儿敢不跟您一起死去？” 张巡、南霁云、姚訚、雷万春等三十六名唐军将领，同时被叛军杀害，三十六名唐朝忠魂一起奔赴黄泉路。 许远被叛军押送往洛阳，到了洛阳附近才知道，洛阳已被唐军占领，叛军已经逃走。 叛军又把许远押送偃师，他也不接受劝降，誓死不降被杀害。 唐军以后从叛军手里夺取睢阳城，为纪念张巡、许远两位顶天立地英雄，朝廷把睢阳改名为“双忠”，官府拨款建双忠庙祠纪念英灵。 安氏之乱时的睢阳保卫战惨烈悲壮罕见，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一千多年的英雄泪，从古流到今。 崇尚英雄的民族，才有希望延续不绝。崇尚英雄，古今一样。 第206章 接回太上皇 t 第207章 如何处置叛徒 御史中丞崔器， 礼部尚书李岘， 兵部侍郎吕嵝， 奉李亨诏令提审长安、洛阳被叛军占领时投降了的官员。 简单说来就是：皇帝让他仨审叛徒。 崔器、吕嵝对肃宗李亨说： “降了叛贼的朝臣，他们享用国家俸禄，不忠于国家，贪生怕死，全无气节，应该全部处死。” 他俩这样说，更显得思想端正，嫉恶如仇，关键是审案也省事儿，反正全部处死，哪用逐个审问罪行轻重？逐个审案定罪确实怪麻烦。 还是礼部尚书李岘辩证思想强，政治品味高，他对李亨说： “应该逐个审讯定罪。依据罪行大小轻重，分等级治罪。 大罪大治，中罪中治，小罪小治。” 李亨认为李岘说得对，商议决叛国罪为四级。 一等罪：斩首，人头落地，身首异处，死得很惨。 二等罪：赐死。可以自己选择死法，比如悬梁自尽，比如跳河淹死，只要犯人自己想办法，让自己从人世间消失就行。 一般人不傻，都选择尸身完好的死法，用了半辈子的肉身，在魂魄离开它飞升前，得善待它。 三等罪：打一百棍杖，有近一半的人没等打完就疼死了，有一半可能疼得昏死过去还能醒来，捡回一条命，再存活下来。 四等罪：流放到荒凉偏远的地方去受苦。 流放地衣食住行条件恶劣，住的漏风破草棚，吃的野菜粗粮，要么酷暑热死人，要么严寒冻死人，各种熬煎折磨不用说。 犯人还得在刑吏监督下，接受超强体力劳动。 身体不好的，抗逆能力差的，有不少人累病累死在流放地，把肉身扔在那里，魂魄带着无边哀怨，一路游荡，魂归故乡。 张均、张洎身为朝廷高官，又跑到安禄山伪朝廷去去当高官，罪大应该处死。 肃宗李亨不想让他俩死，去求太上皇李隆基，请他下特赦令。这几个人原是李隆基的臣。 李隆基说： “张均、张洎蒙受国家厚恩，仍然投降叛贼，他们为叛贼工作尽心尽力，干尽了多少毁我朝廷的坏事！ 他二人影响及其恶劣，民愤及其重大，怎能不杀？” 肃宗李亨说： “当初如果不是他俩的亲爹张说尽力保我性命，我都没法出生来到这个人世间。 如今我如果不能保全张说的儿子张均、张洎，以后我老死了去阴间，有什么脸面去见张说？” 说到这里，李亨趴在地上哭，不肯起来。 李隆基命侍从扶起肃宗李亨，对他说： “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张洎死罪，把他流放岭南。 张均这个叛逆奴才，他眼里既没有国君，也没有他父亲，是张说养的逆子贼子，绝不能赦免他死罪。 你不必再为他求情了。” 李亨哭着接受下来。 肃宗李亨为什么感恩张说，要免张说俩儿子张均、张洎死罪呢？因为张说是李亨的保命恩人。 李亨是李隆基嫔妃张良媛生的。 张良媛怀上李亨时，正遇上太平公主专横朝廷，她和当时还是太子的李隆基有仇怨。 当时，张说正担任太子李隆基的侍读，时常出入太子东宫。 李隆基当时担心地对张说说： “张良媛已有身孕，恐怕这事让太平公主知道了会拿这事大做文章。 她会对我父皇（睿宗李旦）说我沉迷女色，宠爱妃妾，不适合当太子。 为这事她又要对我父皇搬弄是非，不如用草药堕胎，免得又被她当做进谗言的借口。” 张说说： “龙种龙胎怎么给轻易打掉？” 李隆基说： “为了保全一个胎儿，转而损害自身名誉、前程，实在不值得，我的主意已拿定。 请你为我寻找一种效果可靠的打胎药，不要泄露这事，也不要忘了这事，快去张罗。” 李隆基生性好色，还不想担当自己的行为带来的后续影响。 张说走出太子东宫，自己寻思这事让人左右两难： 堕胎损害母亲和胎儿的生命健康，一个新生灵想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能出生就把他打掉了是有罪的。 如果不堕胎，影响到李隆基太子储位能不能当下去。 张说去中药铺买了两种药，一个是保胎药，一个是堕胎药。他决定把两种药都送去东宫，任凭天命安排。 张说见到李隆基说：“ 堕胎药我已经买来了。” 李隆基接了药，趁夜夜深人静时，在密室用砂锅亲自煎熬草药。 他知道熬药再费时费力也不能让奴仆去做，自己熬药，知情的人少，自己不说就能保密。 嘴巴这东西，长在别人身上，有时任凭怎么嘱咐，都管不住它乱咧咧。 李隆基熬夜熬了一服药汁，让张良媛喝了下去，张良媛肚子里毫无动静。 张良媛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仍然不见什么动静。 原来喝的第一服，是安胎药。李隆基哪里知道，只认为第一服药不管用，需要再给张良媛熬喝一服就行。 李隆基按照昨天晚上的熬药方法，仍在深夜秘密熬煎。 李隆基因为连续辛苦熬夜，眼皮睁不开，盹得厉害。他就趴在桌子上打打盹，暗暗嘱咐自己不能睡着了。 朦胧中快要睡着了，忽珍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披金甲的神人，走到熬药火炉前，绕着转了一圈，突然用手里拿的一柄金戈一下子把火炉拨倒了。 李隆基不由得突然惊醒，急忙起身查看。 熬药的火炉已经翻倒在地，熬药的砂锅侧翻倾扣，药汁已经把木柴炭火浇灭。锅里的药汁没了。 自从李隆基定神细看，金甲神人就不见了。李隆基觉得不胜惊异，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张良媛没有草药可喝，李隆基把昨天下半夜发生的事，偷偷跟张说说了。 谁知那张说并不感到意外，反而向李隆基拜贺说： “这便是天神在呵护殿下！臣原说龙种不能轻易堕胎打掉，又害怕不去拿药，违背你的命令。 所以我去拿药时同时拿了两种，拿回来取决天命安排。一种是保胎药，一种是打胎药。 我想前天张良媛喝得显然是保胎药了。 昨天晚上您煎得是堕胎药，可是天意不让堕胎，还派神仙把熬第二服药的熬药锅一下子打翻。 殿下应该顺天而行，应该能避免灾锅，获得后福。” 李隆基听了，不再考虑给张良媛打胎的事了。 果然李亨出生给李隆基带来了福，李亨出生后不久，接连发生了李隆基接受父皇李旦禅让皇位，李隆基成了皇帝，太平公主谋反失败，被抓住问罪处死的事。 李亨母亲张良媛升为贵嫔，又生了一个女儿，即宁亲公主。 宁亲公主长大成人，李亨母亲张良媛把自己这个女儿嫁给了张说的二儿子张洎，两家人结成了儿女亲家，算是报答了张说恩德。 李亨平生最恨奸诈狠毒的宰相李林甫，最亲的是张说、张均、张洎他们父子仨。 李亨还是太子时，多次被李林甫陷害，李亨那时无权势，没有力量斗倒李林甫，他只能隐忍不发。 李亨当上皇帝后，李林甫已病死。李亨想挖开李林甫坟墓，让人劈烂他棺材，焚毁他骸骨，把他的骨灰扔进厕所粪尿坑。 还是李泌极力劝谏阻止，他才没有这样做。 李亨感念张均、张洎兄弟，还想赦免他们投敌罪， 让他俩继续当高官。 这时李亨的母亲张良媛已经去世，只留下李亨和妹妹宁亲公主，两人血脉里最亲近。 宁亲公主和张洎是恩爱夫妻，李亨想设法保全，让她们夫妻团圆，白头偕老。 但是李隆基不允许，只赦免张洎死刑，仍然判张洎长期流放，从此宁亲公主和张洎天各一方，难得一见。 法和情取舍两难，顾法顾不了情。李亨爱莫能助，徒然一声长叹。 识文解字的张洎在流放地，不仅没有书籍可看，他生了病得干熬着，没有任何医疗条件，天天面对残酷的大自然，张洎不久在流放地一命归天。 其它投降叛贼的唐朝廷官员，有达奚珣等十八个人被定罪斩杀。 这些被斩杀的叛徒们，没有想到唐朝还能收复河山，还能对叛徒们秋后算账拉清单。 李亨赐陈希烈、张均等七名叛徒自尽。 其它的有的被行刑棍杖打死，有的是差点打死。 有的被流放边疆劳改。 一帮没有气节廉耻的唐朝官员，这时候才知道为自己叛变行为懊悔，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随后有人从叛贼那边赶来长安，归降了唐朝，说是叛贼头子安庆绪兵败后狼狈逃往邺郡去了，还有不少唐朝旧官吏跟随着他。 这些依附安庆绪的唐朝官吏，他们一开始听说唐朝廷要免除陈希烈的叛国罪,都后悔自己当初心里没数身投身叛军，也想再次回来投降唐朝。 他们后来听说陈希烈被处死，又只好死心塌地跟着安庆绪继续混，怀着吃香喝辣，活一天算一天的赌徒心。 得知他们怕回来被问罪，都不敢归降唐朝了，李亨性格优柔，又悔叹不该严惩叛徒。 当时老百姓都认为： 背叛朝廷投降叛贼的人就是该杀，这些人就像枭和獍两种凶兽。 枭这种恶鸟有个恶习，它自己被父母养大了，就恶狠狠地吃了它的父母。 獍这种凶兽也恶毒，它小时候，它的爹娘出去辛苦找来食物，自己舍不得吃，先给它吃。 它长大了，比他爹娘强壮了，也斗杀了它的爹娘，把爹娘当成食物嚼碎咽下去，充当了一顿顿饱饭。 心肠歹毒、无情无义的叛徒，他们就是人形的枭和獍，有什么后悔不该杀的？ 当时有人说： 狗都知道忠心报答主人恩情。 穷人家的狗，主人拿不出吃的给它充饥，它快饿死了也不变心，它饿死前不会背叛主人，跑到富人家里去当狗。 马也知道报答主人，主人骑乘着它，它还有一口力气也驮着主人继续跑，直到累死倒在地上，也不怨恨主人。 叛变投敌的人就是长了人脸没有人味的畜牲，说叛徒是猪狗，猪基本没有意见，狗听了很不高兴，因为侮辱了狗品。 狗是有气节的忠臣。我说的只是华夏人几千年培养选育的中华田园犬。 第208章 史思明叛乱 史思明领叛军围攻太原，被李光弼领官军打退，败逃回守范阳，安庆绪封他为范阳节度使。 范阳是安禄山叛军老窝，叛军在占领长安、洛阳时所抢的金银珠宝，多半运往范阳，范阳叛军府库里金银堆积如山。 既然范阳有金山银山，史思明驻守范阳恃富而骄狂，心里想把范阳占为己有，自称一国，不再归属安庆绪。 安庆绪丢了洛阳，逃往邺郡，叛军将领李归仁领叛军三万，返回范阳，走一路抢掠一路，沿途百姓财产被抢光。 史思明乘势招抚李归仁，把他的军队抢掠的财物，一一收缴归库，史思明越发富强。 安庆绪在邺郡四面征兵，叛军将领蔡希德、田承嗣、武令珣各领所部，先后奔赴邺郡，安庆绪又收到了六万人。 只有史思明不发一个兵士，不派一个使者，他要筹划建立脱离安庆绪的独立燕国。 安庆绪知道他怀有二心，特派阿史那承庆、安守忠、李立节三个人，领五千骑兵去范阳，以去征兵为名义，嘱咐他三人查清史思明谋求独立的情况，创造时机除掉他。 史思明得知三人前来，料定他仨不怀好意，即和部下密商对策。 判官狄仁智说： “大帅您本是他们安家的臣子，以前无非怕安禄山凶恶威风。 如今安禄山已死，他儿子安庆绪没啥本事，安家人失势，唐朝将要中兴。 大帅为什么不率众归唐，自求多福呢？” 偏将乌承玼也说： “安庆绪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没多久就要死翘翘了。 大帅为什么还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不如归顺唐朝保住长久富贵。” 史思明认为他们说得对，于是在营帐预先设下伏兵，自领两万兵士出城门迎接安庆绪派来的人。 史思明见到阿史那承庆、安守忠、李立节，立即下马行礼，握手言欢，畅叙旧情，表现得特别热情。 史思明随身带出这么多兵护卫着他，阿史那承庆想：自己带来的这五千骑兵和史思明众多部下拼杀起来没有胜算。 阿史那承庆没敢在城外尝试动手除掉史思明，只好跟随史思明进入范阳城。 史思明领阿史那承庆等步入宴会厅，命人吹笙弹琴助酒兴，摆设丰盛酒席款待他们。 大家表面一团和气、暗自各怀心思，相互戒备，喝酒喝到半醉，史思明突然把青铜酒杯哐啷一扔，这是发出了令伏兵开始动手的信号。 埋伏的兵士得到掷杯信号，呼啦一下子闯了进来。 阿史那承庆、安守忠、李立节来不及做出逃跑反应，都被史思明的兵士捉拿住。 史思明又命部将乌承玼领两万兵士把他仨带来的五千骑兵包围控制住。 乌承玼对五千骑兵喊话说： “全体骑兵听着！ 这次领你们来的阿史那承庆、安守忠、李立节，因为谋杀我们史将军，已被我军捉拿扣押！ 范阳城里，你们就这五千人，我们是十三万人，你们想反抗，也是白白送命！ 我们史将军已决定：把你们解散回家，路途遥远，各骑各马，各回各家！ 我们发给你们每个人路费，你们一路上吃住，手里得有钱花！ 也别想着回安庆绪那里，安庆绪没能耐！成不了事！他早晚要被唐朝消灭！ 我命令：你们骑兵军队就此解散！不要乱了秩序！排队领路费回家！ 各见自己的老婆和男娃女娃！各找各人的妈！” 阿史那承庆领着用来消灭史思明的五千骑兵，就这么被史思明兵不血刃地解决了。 随后，史思明派部将窦子昂揣着他亲笔写的奏表，领着十几名随从，去长安进见肃宗李亨。 史思明在写给李亨的奏表里说：愿意领自己占有的十三个郡，兵士十三万人，归顺唐朝。 史思明又令伪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也写奏表 ，向唐朝投降。 不管史思明是三心二意，还是真心实意，他肯来投降，总比叛军和唐军血拼血战，相互损失兵士，最终从肉体上消灭叛军好得多。 不交战流血而屈人之兵，是战争的最好形式。 肃宗李亨大喜，召见窦子昂，好言好语抚慰。 李亨封史思明为归义王。让他仍兼任范阳节度使。这就只是名义上归附了，设法调任史思明入朝做高官，把他和他的属下军队分离开最好，但是李亨不敢这样做。他胆小，受降步子迈得大，容易扯蛋。 李亨封史思明的七个儿子都当大官。他这么急着给他儿子封官，史思明是否真心归顺还两说呢。 封高秀岩为云中太守，他的儿子也给封官。皇帝手里官帽多，想封哪个封哪个。 李亨派内侍李思敬，和前信都太守乌承恩， 去范阳宣慰，命令史思明领兵讨伐安庆绪，让史思明去打安庆绪，是李亨对史思明是否真心归降的测试。 史思明受了册封，立即斩杀了安守忠、李立节两人。他知道光靠嘴说不行，这是用实际行动向朝廷表示诚意。 史思明和阿史那承庆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史思明不问罪于他。 乌承恩完成李亨令他宣慰史思明的任务，回来时一路上也没闲着。 乌承恩率领随从，一路上风餐露宿，走遍黄河以北各郡县，宣布李亨诏旨。 他走访宣谕过的沧州、瀛州、安州、深州、德州、棣州都归降，只剩相州还被安庆绪的叛军占领着。乌承庆不能去相州，去了要被叛军捉杀的。 河北大势，基本平复。 过了没多久，到至德三年，太上皇李隆基忽然心血来潮，给肃宗李亨加封尊号，他封李亨为“光天文武大圣孝感皇帝”。 肃宗李亨想：我爹都礼敬我，我也得有礼敬父亲的表示，他也加封太上皇李隆基尊号。他封他爹为“圣天天帝。” 当然，尊号再好听，就是他爷俩自娱自乐。 老百姓都知道，李隆基年轻时励精图治，后半生是个贪图享乐的老糊涂虫。 李亨是半糊涂半聪明。皇帝英明不英明，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爷俩天性相关，都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李亨还真把自己当成天文武大圣明君，又一次颁圣旨大赦天下，作恶的罪犯们托他的福了，一次次减罪。 他又把至德三年， 改为乾元元年。立张淑妃为皇后，命奸诈的李辅国为太仆卿。 张皇后和李辅国内外勾结，势倾朝野。 张皇后常说“子以母贵”暗示李亨。 意思是说：我都贵为皇后了，我儿子李佋该当太子了。 李亨觉得李佋虽是张皇后（张良娣)生的，但是他太年幼。 李佋在李亨的儿子们里面年龄排序中太靠后，不适合立太子。 李亨曾对考功郎中李揆说： “朕打算立李俶为太子，你觉得怎么样？” 李揆再拜一拜称贺说： “这是国家和百姓的福气，臣不胜欢庆呢。” 李亨于是封李俶为太子，嫌李俶这名不大气，给李俶改名叫李豫。 同平章事张镐，生性淡泊，不去讨好权势熏天的宫中宦官李辅国。 张皇后和李辅国，都不喜欢张镐。他俩见了李亨，经常说张镐的坏话。 张镐对李亨说： “史思明这人不靠谱，他只是首鼠两端，趋利辟害。 仅仅因为看到安禄的儿子没啥本事，安家势力不行了，他才投靠唐朝。 他长了一张人脸，也长了禽兽的心肠，万万不可相信他。 再就是新任滑州刺史许叔冀，他也是朝秦暮楚，狡猾奸诈，遇到危险情况，他还会再次叛变。” 肃宗正沉浸在叛军归降的洋洋得意里，听不进去提醒他做好防范戒备的话。 他认为张镐多虑，提得不符合时机，罢免了张镐的宰相职务，贬任他为荆州防御使。 张镐兼任的河南节度使也被罢免，改由崔光远担任。 崔光远是曾经打开长安城门迎接叛军，把长安城献给叛军的唐朝廷大叛徒。 不知为什么，李亨处置叛徒时，没有处决崔光远，还又让他当上了大官。 史思明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归唐不到半年，打算再次反叛的迹象越发明显，这时他想叛唐独立，自称大燕国王。 从张镐被罢相以后,接连是李光弼又奏请李亨，说： “史思明是凶恶奸诈、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必定再次叛乱。 应该让乌承恩部署军队就近防备他发动突然袭击。” 不大精明的李亨还是不信。李光弼又上第二次密奏，劝说李亨任命乌承恩为范阳副使，赏赐他铁券，让他找机会除掉史思明。 肃宗李亨这次依计而行。 乌承恩赴任范阳节度副后，心藏秘密不声张。 在范阳史思明军营中，他用钱财联络部下，好几次男扮女装，到达下属各将领营地，劝说各位将领效忠唐朝中央政府。 将领们又马上向史思明反映乌承恩的行为举止异常，这事儿史思明怀疑： “朝廷派乌承恩来我的部队，对我的将士们进行效忠朝廷的政治思想教育，这是什么意思呀？ 为什么乌承恩还偷偷摸摸地进行，做这种事还瞒着我？” 史思明特意邀请乌承恩参加酒宴，他陪酒陪到乌承恩喝得大醉。 乌承恩醉得走不了路了，史思明对乌承恩说： “乌将军吃酒吃得有些醉了，骑马走路不稳，我不放心，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府上吧。 内室有床铺被褥，你安歇一晚，明天早晨再回。” 乌承恩躺在床上不大一会就睡着了，史思明暗暗嘱咐两位心腹下属，悄然藏进乌承恩睡觉的床底下听动静。 史思明又派人去对乌承恩的小儿子说： “你父亲喝醉酒了，今晚睡在史将军府上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乌承恩的儿子听了，急忙去史思明府上看望他父亲。 乌承恩的儿子喊醒熟睡中的乌承恩，对他说： “爹爹，你不是说史思明是坏蛋么？他既然是坏蛋，你为什么还和他一起喝酒，还喝醉睡在他家里？” 乌承恩压低声音对儿子说： “我奉皇帝诏命，来除掉这个坏蛋，当然我要表现得和他亲密友好，他才不防备我呀。 待我除掉了他，我就是这儿的节度使了。” 话刚说完，他那床底下爬出两个人来，俩人从床下爬出来，匆忙站起身，喊叫一声： “哎呀呀，趴在床底下快要闷死了！” 就匆匆跑走了。 床底下有人，人长着耳朵。乌承恩吃惊不小，醉意也吓醒了一半。 坏了！坏了！自己说话不小心泄了密了！乌承恩慌得手忙脚乱，打算逃出史府。 这时房子外面已有七八个史思明的兵士，步履匆忙地冲了进来，一进来立即把乌承恩父子捉拿住，并搜查乌承恩随身携带的背囊。 胡兵从乌承恩背囊里搜出了皇帝赐给乌承恩的铁券、和李光弼的书信。 乌承恩也太大意了，这样绝密的东西，他居然敢带进史思明军营，并且还带进了史思明府上。 兵士们把搜到的御赐铁券和李光弼书信，一并交给史思明。 史思明一看就明白咋回事了，他愤怒地斥责乌承恩： “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居然想暗害死我？” 乌承恩无话可说，又不能把主谋推到皇帝身，只好说这事完全是李光弼指使的。 史思明吩咐身边侍卫： “立即通知所有人！集合！” 通知下达，各级将领、各级官吏，全部士兵，集结在范阳官署前广场，等候召开批判大会。 乌承恩和他小儿子，被史思明卫兵押上大讲台待命。 众人到齐，史思明脸上阴云密布，神色凝重地走上大讲台，万众瞩目下，他朝着唐朝廷方向，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史思明又转身面向大家。他声泪俱下地对大家控诉说： “我忠心为国啊！换来了些什么？ 我率领十三万人归降朝廷啊，我哪方面对不起皇帝了？ 皇帝居然派人来要杀我！” 说完，史思明喝令左右侍从： “你们还等什么？赶快抄起木棍子，挥起马鞭子，把皇帝派来杀我的乌承恩父子打死！” 七八个人一起围了上去，棍棒、皮鞭雨点般打在乌承恩父子身上。 他俩疼着大声惨叫，众目睽睽目下，不大一会儿，他俩就不再挣扎，发不出声音了，他俩被打死了。 史思明又派人抓捕在范阳城的乌承恩同党二百多人，下令全部处死。 乌承思的弟弟乌承玼，是史思明属下将领，他见事不好，骑马逃出军营，奔往太原。 史思明关押着皇宫使者李思敬，让军中判官狄仁智、张不矜起草奏表，请求肃宗李亨下诏旨处死李光弼。 奏表写好了，张不矜拿给史思明看了，然后张不矜想把奏章放进信封，打算交给皇宫使者李思敬，让他回去送给李亨。 狄仁智把奏章从信封里抽出来撕毁，换上了另写的史思明向皇帝表忠心的奏章。 不料这事被人举报了。史思明召入狄仁智、张不矜，审问他俩犯的阳奉阴违罪。 史思明对狄仁智说： “我任用你快三十年了，今天你犯的罪应该砍头。 今天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 狄仁智厉声说： “现在死了也罢，过些年再死也罢，哪个人都逃不过一死。 能够尽守忠义的死，叫死得值。 我跟随你造反，不过是瞎活白活，我是唐朝的一个叛贼，将来我死了名声奇臭！ 现在我死在你手中，还留个唐朝忠烈美名！” 原来狄仁智长期和叛贼在一起，心还没和他们一样脏黑。 史思明听了很愤怒，喝令兵士把狄仁智用木棍捶死。张不矜也被兵士捶死。 史思明另安排听话的人写好了奏章，让宫使李思敬送回唐朝廷。 肃宗李亨颁布诏令抚慰史思明，把杀史思明的主谋全部推在已死乌承恩身上。 李亨诏令里向史思明说，朝廷和李光弼都没有要杀史思明的意思。朝廷不接受史思明提出的处死李光弼的请求。 奸诈的史思明，看了皇帝诏令，根本不信这些谎言。 第209章 鱼朝恩当监军 肃军李亨命九大节度使联合出兵剿灭安庆绪。这九大节度使是： 朔方节度使郭子仪， 河东节度使李光弼， 泽潞节度使王思礼， 淮西节度使鲁炅， 兴平节度使李奂， 滑濮节度使许叔冀，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 郑蔡节度使季光琛， 河南节度使崔光远。 九路节度使属下兵马，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十万人。浩荡大军，如果指挥得当、作战有方，兵力优势本来可以把邺城叛军踩成肉饼。 可是肃宗李亨干了一件可笑的事： 没有指定有威望、懂军事郭子仪、李光弼为正副统帅，竟然派了一个宫中太监鱼朝恩，担任观军容使。 李亨本来打算让郭子仪为统帅，又觉得李光弼和郭子仪，他俩战功相等，难以相互统属，所以不设统军大元帅，九路大军，群龙无首。 李亨自己脑海里编出一个“观容军使”官名，叫鱼朝恩来当。 鱼朝恩不懂军事，不知如何行军作战，相比九大节度使，他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被阉割过。 他从此心理变态，嗜好钱财、权力。他醉心于逞官威的快感，逞官威时，他身上会分泌让他快乐的多巴胺。 九大节多度使，突然得知派个阉人来监督指挥他们，心气很是不顺，嘴上不说，心里都瞧不起鱼朝恩。 郭子仪先领兵到河东，攻占获嘉县城，打败了反贼将领安太清，安太清败兵从获嘉县逃往卫州，郭子仪部队又包围卫州，想彻底吃掉安太清这支叛军。 安庆绪全部征发邺郡军队，他亲自带领，前往救援安太清。 郭子仪用了埋伏计，引诱叛军接近卫州城墙下面，忽然唐军伏兵一起杀出，一齐射箭，一仗就把安庆绪军队打退，还乘胜占领了卫州。 安庆绪逃回了邺城。郭子仪有威望，不是元帅也有些号召力，他招呼九路节度使兵马，陆续把邺城包围。 安庆绪大为恐惧,紧急派人向史思明求援，情愿把燕国皇帝位置让给史思明。史思明也不客气，自称大燕国皇帝。 史思明领十三万人南下，先出兵攻陷唐军控制的魏郡，驻扎军队在那里，观望唐军和安庆绪谁输谁赢。 李光弼在唐军全体将领军事会议上倡议说： “史思明已经占领魏郡，他按兵不动，是在瞅个下手机会，发现我军懈怠松弛时，攻打我们不防备。 今天这种情况，应该由我的军队和郭子仪将军的朔方军，一起进兵魏城，围困史思明，我料想他不敢出城交战。 围困邺城这边还有七路大军，足够打下邺城。 攻克邺城，安庆绪必死，腾出我军七路人马在再来合力歼灭史思明叛军。 这样安庆绪和史思明就会被我军全部消灭。 这时，不懂军事的监军鱼朝恩反对李光弼的意见。他说： “九路兵马打邺城容易攻下，回过头来再打史思明不晚。” 各路节度使的态度模棱两可，没有一个站出来作主，大家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想得罪皇帝特使鱼朝恩，谁也不肯出面赞同李光弼的正确主张。 九路大军没有主帅，像一盘没有凝聚力的散沙。唐军从乾元元年十月围住邺城，直到第二年正月还没攻下。 他们就像九只猫，围住了一只大老鼠，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是平级，谁也指挥不了谁。 谁也不愿意冒着被老鼠咬伤的危险，奋不顾身猛扑上去，捉杀那只凶恶暴躁的大老鼠。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是个豪爽急性子，别人憋得住，他憋不住，他不忍心继续看旷日持久拿不下邺城，亲自领属下军队展开攻城行动。 见李嗣业的军队搭上云梯爬梯猛冲，站在城墙上的叛军兵士一齐往城下射箭。 李嗣业在城墙下挥舞兵器呼喊指挥兵士猛攻猛扑。 城墙上的叛军将领看的真切，他命令身边的弓箭手： “大家一齐射！射杀指挥攻城的那个当官的！” 城墙上箭如雨下,几十支箭一齐朝李嗣业呼啸而来。李嗣业挥舞长柄大刀抵挡，飞来的羽箭被他纷纷打落在地上。 匆忙中百密一疏，有一支箭突破他挥刀挡箭动态防护圈，李嗣业的胳膊上中了一箭。 李嗣业神勇过人，满不在乎，他把胳膊上那支箭拔下来扔掉，继续呼喊着指挥攻城。 没想到箭头有毒，侵入肌肉中，霎时间一只胳膊暴肿起来，疼得忍不住，李嗣业于是命令暂且收兵回营。 李嗣业躺在行军营帐里的简易地铺上，当天晚上发起高烧，昏睡中嘴里唠叨着“捉住安庆绪了么，继续搜寻……” 箭毒发作，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李嗣业一命归西。 一大早赶来看望他的郭子仪、李光弼无不痛惜李嗣业离世，他俩眼里含着泪光。 镇西兵马使荔非元礼，代替李嗣业指挥属下军队，仍然驻留包围邺城。 郭子仪命令兵士掘开漳水河堤，引来滔滔漳河水，灌淹邺城，想用河水淹死城中叛军。 被河水浸灌，邺城地下水位暴涨，城里所有水井口都往外冒水，变一条条湍急河流。 可是城里叛军都长着脚会挪动，他们没人坐等被水淹死，纷纷搬到高处继续防守。 邺城里的粮食吃光了了。叛军没有粮食吃，就吃老鼠。 物以稀缺为贵，花四千钱，才能从别人手里买回一只老鼠烤着吃。 叛军又杀战马吃，去除马粪、马毛、马骨，马身上别的一切都能吃。 安庆绪在邺城中急得不知所措，天天盼史思明快来救他。 史思明诡计多端，得知邺城危急万分了，才领兵来救。 一开始，他的兵马并不到邺城下同唐军激战。他只派来得快、逃得快的小股骑兵，前来向围城的唐军挑战。 唐军追击时，他们就分头散开逃跑，然后再跑回他们营地。 唐军追不上他们，气呼呼地回营刚要歇息，叛军的轻骑兵又返回来挑战袭扰，闹得唐军日夜不得安宁。 史思明挑选叛军中的精壮兵士，组成几个特别行动大队。 他们都打扮成唐军模样，四处拦截唐军运粮车队。 每见漳水河上有唐军运粮船，他们就放火烧船。见大路上有唐军运粮马车队，就抢劫运粮车。 唐军对叛军抢粮队防不胜防，叛军袭扰时间久了，唐军部队开始断粮断炊。 唐军各部队见久攻不下邺城，又被袭扰得手忙脚乱，将士们都不想再打了，一直没有大军统帅协调统一行动，大家对作战得胜没了信心勇气。 史思明看唐军士气低落低落，丧失斗志了，认为时机已到，领叛军到邺城下，同唐军展开生死决战。 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鲁炅等四路兵马，首先和叛军交锋。 激战了两三个时辰。唐军死伤和叛军伤亡一样大，敌我双方打成了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消耗战。 鲁炅被流箭射中负了重伤，从战场上退了下来，郭子仪这时才领属下军队加入战斗。 郭子仪刚刚排兵布阵，忽然天空中刮起了强劲大风，树枝被刮断，粗大的树木被连根拔起。 尘土飞扬中，人不太敢睁眼，一霎时间，变得天昏地暗，一尺之外啥也看不清。 唐军和叛军将士都为眼前景象感到震惊。 敌我双方都吓得溃散。叛军往北逃奔，唐军往南溃退。铠甲兵器，车马辎重，丢弃了不知多少。 郭子仪领兵逃回河阳，兵士过桥后，忙命兵士把桥梁拆断，退守东京洛阳。 这时洛阳留守崔圆，河南尹苏震，已经逃离官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洛阳居民惊骇地逃往洛阳附近树林茂密的山谷中避难。 洛阳通往附近山谷的路上，逃难的人象热闹集市上赶集的人一样密集。 败兵如匪，各节度使属下的败兵离队逃散的，倚仗他们手上有让民众看了害怕的各种杀人兵器，抢劫逃难人群携带的金银细软，绸缎铜钱，鸡兔鹅鸭。 官吏们大声喊叫着阻止败兵抢劫： “军纪国法不容，军士不能祸害百姓！” 败兵们不听，继续抢劫，直到抢到拿不动。 只有李光弼、王恩礼的军队没有打散，他们纪律还算严明，队伍基本整齐，没有人敢擅自离队抢东西。 老百姓经受战乱颠沛流离的情景，惨不忍睹。 郭子仪领兵进入洛阳， 城中百姓已经逃光，只剩一座空城。 各位将领率兵陆续赶到，城中集结达到几万兵士。 大家都认为洛阳城中空虚，必然守不住。不如退守蒲州、陕州。 这时都虞侯张用济说： “蒲州、陕州、经历连年年灾荒，士兵去了吃啥？在那里白白饿死么？ 不如驻守河阳，守得住河阳，洛阳就保住了。保住洛阳，就拥有库仓里的军粮。” 郭子仪于是派部将韩游环，领五百骑兵当先遣队，紧急赶往抢占河阳。随后派张用济领五千步兵跟进，协同防守河阳。 幸亏唐军捷足先登，先把河阳城占领，随后史思明派行军司马周挚领兵去抢占河阳，已经晚了一步，河阳城已被唐军占领，正在严密布防。 周挚只好领叛军攻打河阳，被张用济率领唐军打退。 趁贼兵退走，张用济领兵加固河阳南北城墙，加强长期戍守准备。叛军暂时放弃了进攻。 九大节度使上表请罪，太监鱼朝恩把作战不利的过错都推到郭子仪身上。 李亨一律赦免他们无罪。只是免除了畏敌脱逃的崔圆、苏震两人官职。 李亨令郭子仪为河东各道元帅,驻守洛阳城，主持守城作战。 第210章 安庆绪大意丢命 郭子仪新吃了败仗，不敢急于同叛军作战。 史思明得以整备军队，驻扎在邺城以南。 邺城里的安庆绪看到唐军退走，派出军队搜索唐军逃走后遗留的营地，得到唐军败逃时丢弃的小米七万石。 捡了大批军粮，心里有了底气，安庆绪于是和孙孝哲、崔乾佑等叛军将领商议，开始武力抗击史思明。 张通儒表示不同意，他说： “史思明大老远赶来援救我们，我们刚刚脱离被唐军围歼的险境，才缓过神来就反击救我们的人，这样太不讲义气了！ 就算不谈我们不能背信弃义，就眼下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实力和史思明对抗。” 张通儒和史思明秘密有联系沟通，安庆绪的心思，史思明很快就知道了。 史思明派使者谴责安庆绪，安庆绪感到窘迫得无地自容，只好和史思明求和，甚至上表称臣。 史思明派人封还安庆绪表文，表示愿意两人之间免去君臣礼节，改称兄弟。 安庆绪大为喜悦，请求两个人同喝马血盟誓，结拜为异姓兄弟。 史思明狡猾奸诈，表面上赞同，邀请安庆绪到他史思明的兵营来，举行结拜兄弟仪式。 安庆绪缺心眼，没有预料他跑到史思明的军营里有多危险，他冒冒失失地带着他的四个弟弟及三百名骑兵，出邺城到达城南史思明兵营。 史思明命令全体将士都身穿铠甲戴好战盔，握着武器等待安庆绪到来。 安庆绪到了军营门口，史思明本人不出军营迎接，高高坐在胡床上，传安庆绪入见。 安庆绪这才察觉事情不妙，无奈何没法退回，只好低着头走进去。他见了史思明拜了两拜，磕头称臣说： “臣不能担当重任，丢失的了长安、洛阳，长时间陷入重重包围，多亏燕王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领着军队远道来援救。 使我本应这次必死的人，又得以存活下来。” 安庆绪刚说完，史思明猛然把桌子拍了一下，发出巨大“啪”的声响，声音严厉地呵叱安庆绪： “丢失长安、洛阳，打了败仗，都是没啥大不了的小事！ 你做为安禄山的儿子，敢杀死父亲夺取王位，神仙和世人都愤恨！ 苍天和大地不能容你，我替你父亲惩罚你这个奸贼！ 难道我现在还能接受你的讨好奉承么？” 老天借助儿子安庆绪除了安禄山，现在老天又要借臣子史思明除掉安庆绪了。天理昭昭，古今一样。 安庆绪生性懦弱，这时已吓得魂飞魄散。心惊胆战中他又听到史思明一声呵斥，既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壮士，走到安庆绪身边，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抓到厅堂外面准备行刑的地方。 不一会安庆绪又看见他领着来本想给自己壮胆的四个弟弟，也被史思明的兵士用绳子调绑着，陆续牵了过来。 还有孙孝哲、崔乾佑、高尚等人，他们都被捆绑着，也被史思明的兵士押了过来。 至于他们是怎么被史思明抓住的，安庆绪就不知道了。 安庆绪后悔地想： 我不该把我的四个兄弟都带来，让安家人一次死绝啊！现在懊悔已经晚了。 四兄弟这次来就是送命的，他们自身难保，没能力救安庆绪。 忽然有人传史思明号令： “安庆绪及四个弟弟赐死！ 孙孝哲、崔乾佑、高尚处斩！” 史思明属下如狼似虎的兵士，应声动手，兵士们用绳子勒紧安庆绪等人的脖子，让他们无法呼吸，一口气也喘不动，活活憋死。 兵士们看他们已被勒死，又用锋利大刀砍下了他们的首级。 不到半个时辰，安庆绪以下，他们几个人的逆魂凶魄，仍做了同帮同伴，黄泉路上不孤单，都去森罗殿阎王爷那里去接受审问，定罪受罚去了。 前前后后全算上，从安禄山起兵谋反，到安禄山和他的儿子全死完，不过三年多时光。 您说安禄山作恶多端，为了一己私念，害苦了天下百姓，是不是遭了报应？他安家都死绝，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史思明进入邺城，他不杀张通儒，还给张通儒升官，原来他俩是一心一伙的。 史思明收编了安庆绪属下部队，换上了自己信任的人当将领，在军队中实行彻底去安庆绪化。 然后，史思明留下自己的大儿子史朝义领兵据守邺城，他自己领兵回到他们叛军老窝范阳。 史思明在范阳自称大燕国皇帝。年号“顺天”。 不管正与邪，善与恶，他们都以“顺天应人”自居，号称自己代表了天意，从名义上增加他们割据政权的合法性。 没有人尝试着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给自己起个年号叫“逆天害民”。过去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史思明立他的老婆辛氏为大燕国皇后。我从史书上没有查到他拥有众多妻妾的记载，单说感情专一方面，他倒是做得不坏。 史思明又封： 史朝义（他大儿子）为怀王， 周挚为宰相。 李归仁为大将。 改称范阳为燕京。范阳是叛军的“发祥地”，他们对范阳这块地方情有独钟。 天公不作美，史思明举行登基大典那一天，遇到暴风大作，刮得天昏地暗，人都被狂风刮得睁不开眼，在风里站不住脚，没法举行登基典礼，仪式被迫取消。 史思明命他的燕国铸钱“公司”，铸“顺天通宝“铜钱，成功铸成了一文面值铜钱。 别的面值怎么也铸不成，反复试验，铸出来的铜钱总是残破不全，根本没法流通使用。 在扩大“国土面积”方面，史思明也不肯罢休，再次派兵四处出击，渡过黄河南下。 这时的唐肃宗李亨，正在宠信变成已悍妇的张皇后，信任奸贼李辅国。 奸贼李辅国负责管理皇帝御印、兵符，统领皇宫御林军。 所有皇帝诏旨，必须经过李辅国盖上皇帝印章，才能施行。 宰相府等各个朝廷机关，有事向李亨启奏，必须先告诉李辅国，后转达给李亨。 李辅国恣意骄横，没有人敢违抗他。 正直的苗晋卿、王屿、李麟等大臣，都不受李辅国喜欢，相继被李亨罢免。 李亨改任京兆尹李岘、中书舍人李揆、户部侍郎第五琦为宰相。 李揆见了李辅国，行儿子见父亲的礼节，喊李辅国“五爹爹”。 李辅国在家族中排行第五，所以喊他五爹爹。李揆觉得直接喊爹不大合适，干爹得和亲爹有点区别，喊成五爹爹就可以理解了。 李岘告诉肃宗李亨： “皇帝诏令应该由中书省颁发，不应经过李辅国。 李辅国专权乱政，用手中权力迫使任给他送礼送钱，再不裁减他权力实在不行了！” 李亨听了半信半疑，此后诏旨改由中书省颁发。这样一来，给李辅国送礼的少了，这已经得罪李辅国。 李岘当宰相刚满一个月，就被李辅国诬蔑陷害。李亨贬李岘为蜀州刺史。 鱼朝恩和李辅国两个大太监，他俩是一伙的。 鱼朝思在邺城瞎指挥，外行指挥内行，造成唐军讨伐叛军失败，他没有受到李亨惩处，有恃无恐继续做坏事。 鱼朝恩见李亨，把这次战败的罪错，都推到郭子仪头上。李辅国也在边上添油加醋，给郭子仪进谗言。 李亨信奸臣的话，他宠信奸臣这一点，挺像他爹李隆基。 李亨下诏把郭子仪召还回京，改任李光弼为朔方节度使、河东兵马元帅。 郭子仪、李光弼治军风格不一样，他俩各有所长。 郭子仪对待部下，宽容有恩情，将士们都感恩他，他以情怀治军。 李光弼治军从严，他是侧重以法治军。他一上任就整肃军纪，军营风气焕然一新。 李光弼领随从巡视各部军营，还没完成巡视一圈，接到河北叛军进犯的军情报告。 史思明留二儿子史朝清守范阳，自己领兵从濮阳入侵。 史思明大儿子史朝义从白皋出兵。 伪宰相周挚从胡良出兵。 叛军将领令狐彰从黎阳出兵。 四路大军，渡过黄河，打算打下汴州会师。 李光弼领随从骑快马一路疾驰到汴州。 他对汴州节度使许叔冀说： “你在这儿守住汴州，坚守十五天为期限。 我回去组织调兵前来援救。你要忠于职守，不要把汴州弄丢了，误了军国大事。” 许叔冀答应下来，李光弼离开汴州集结援兵去了。 史思明组织叛军围攻汴州。许叔冀和叛军交战失利，竟在汴州城头竖起白色降旗，投降了史思明。 史思明叛军占领汴州，又乘胜西进，直接抵进郑州。 李光弼正在洛阳调集军队，突然接到汴州失守报告，又接到史思明西进逼近郑州的报告。 李光弼便同洛阳留守韦陟商议应对策略。 韦陟说： “李将军，建议我军暂时放弃洛阳，退守潼关。” 李光弼说： “叛贼乘胜前进，势头威猛，洛阳确实不好守。 但是我军无缘无故丢弃五百里，不是让贼军威势越发嚣张么？ 不如移兵守驻守河阳，北连泽州、潞州，可进可退，内外呼应，使叛贼不敢西侵，这便是收放自如长臂猿猴式战术。 你擅长礼仪规范的学问，我喜好谈论战术兵法。 今天为了抵挡贼寇，你在用兵打仗方面学识略差一点。我有话直说，你别怪罪我。” 韦陟听了无话可说。 李光弼吩咐韦陟领洛阳官员，入潼关避险，传信给河南尹李若幽，让他率领洛阳居民离开洛阳城，到陕州躲避贼寇。 李光弼自领兵士，搬运粮草、油、铁等战备物资到河阳。 第211章 李光弼抗贼 李光弼领唐军经过石桥镇，天色已经黄昏，天上的星星已经闪着微光，唐军兵士们模糊望见前面有叛军的骑兵在原野上闲逛。 李光弼的命唐军步步为营、严防叛军突然袭击。唐军兵士举着火把照着路缓缓前行。 叛军骑兵摸不清唐军人数，不敢前来冲击唐军，他们闲溜达了一会，就远远地退走了。 唐军半夜进入河阳城，共有兵马两万人，从洛阳运来的军粮和马饲料够吃十天的。 李光弼巡视唐军入城后的布防情况，安排各军守卫任务。 到天亮时分，各部队都已各就各位，完成了全城防守部署。 史思明攻占郑州，又越过滑州，直达洛阳城。 他到洛阳城察看，城里人去房空，不见一人。 史思明吩咐叛军侦察兵： “快查明唐军去哪儿了。” 侦察兵经过侦察回报说： “大量唐军部队据守在河阳城。” 史思明于是领大军向河阳扑来。 史思明命令骁将刘龙仙，到河阳城下向唐军挑战。 李光弼登上城绩墙往下看，只见刘龙仙坐在战马上，嚣张地抽出一只脚离开马蹬子，傲慢地把腿脚放在马脖子后面的马鬃毛上，嘴里随口乱骂： “河阳城里一群废物，有敢出来交战的么？” “李光弼是个的母老鼠！不敢出来见人，躲在老鼠窝里生老鼠小崽子么？” 站在城墙上观察情况的李光弼，看了一眼身边各位随从将领，问： “谁敢去拿下这个叛贼？” 大将仆固怀恩挺身而出，请求出战。 李光弼说： “你是大将，近来又新加封了大宁郡王，区区一个草寇，何必辛劳你去？” 他刚说完，偏将白孝德对李光弼说： “末将愿意去拿他！” 李光弼问： “你需要带多少兵同去？” 白孝德说： “何必带兵，我白孝德一人一马，就能前去把叛贼首级拿来。” 李光弼说： “来的这个贼将虽然狂躁，却很是勇猛强悍，总得用兵士帮帮你。” 白孝德说： “兵士多了，反而担心他们去了打不过人家，还得护着他们。 我一分心，不好拿贼将的头了。 等我先去，大帅精选五十名强壮骑兵作为后应，且让其它兵士们在城墙上给我呐喊助威，我保管能拿敌将的头来进献！” 李光弼听了非常高兴，轻轻抚摸着白孝德后背说： “好壮士！好壮士！” 白孝德快步从城墙上跑下去，骑上马直接出战。 让人打开城门，他骑在在马上，两手各拿一支长矛，越过了护城河，直到刘龙仙近前。 刘龙仙见他一人一马，毫不在意，打算等白孝德离自己很近了再动手杀他。 白孝德朝刘龙仙摇摇手，刘龙仙怀疑他不是前来和自己交战的。 刘龙仙想：你这货胆小害怕，不是跟我交战的，出城来干什么？于是手持长柄大刀不动，只是继续叫骂。 白孝德拍马又跑远几步，和刘龙仙相距十几步左右，便勒马收住马蹄，瞪着眼问刘龙仙： “你认识我么？” 刘龙仙问：“你是哪一个？” 白孝德说：“我乃是大唐将官白孝德。” 刘龙仙说： “你是哪个地方的猪狗品种？” 话音刚落，白孝德突然拍马前来，口中大喊： “杀贼了！” 他手中两杆长矛齐出，往刘龙仙劈脸刺来。 刘龙仙急忙闪避，白孝德双矛尖忽然转向，朝刘龙仙胸肋刺去。 一双锋利矛尖突如其来，刘龙仙躲闪不及，胸肋下已经挨了矛尖插刺，他只好忍着疼，回马快逃。 城墙上骤然战鼓声响起，那是唐军为白孝德助威的鼓声。 城下唐军五十名健壮骑兵，也急匆匆渡过护城河前来。 刘龙仙越发心慌，骑马围着护城河堤，转圈地跑。 白孝德拍马追上，用长矛猛刺，长矛插进刘龙仙胸膛，刘龙仙疼得“啊呀”大叫一声，坠落马下。他受重伤垂死，在地上挣扎翻滚。 白孝德下马削下刘龙仙首级，再次腾身上马。 他一边骑着马奔跑，一边高举刘龙仙首级给叛军看，嘴里高喊着： “叛贼们！你们哪个活够了？愿意再来送死？” 叛贼兵士听了一齐后退躲避。 白孝德从容地挽着马缰绳，和五十名骑兵返回河阳城。 他向李光弼献上贼将首级，李光弼赞赏慰劳他，给他在功劳簿上记了头功。 史思明损失了大将刘龙仙，一时不敢攻城，只是每天放出战马一千多匹，让这些战马每天在河里洗澡，一天天循环。 叛军胡人为主，胡地不缺良马，他们的战马都是只用公马当战马。 唐军素来缺少良马，公马母马都当战马使用。李光弼命令从全军中挑选母马，共选出母马五百匹，命兵士赶着这些母马，到唐军这边河里洗澡。 叛军的公马被唐军母马吸引，纷纷成群结队渡河而来，叛军阻止不住它们，公马们执着地前来，它们要追求爱情自由。 在马的认知里，自己属于哪一方，都是被人骑着奔跑打仗，归属哪一方并不重要。 马生苦短且一生劳累，追求爱情最重要，它们太需要为灰暗的生命添一丝美好念想。 叛军公马们跑到唐军母马群里，争相展示健美身姿和英俊的马脸，希望得到母马们的好感和青睐。 结果呢，这些叛军公马都被唐军连同自己的母马赶回了河阳城。 叛军隔河远望干着急，他们拼命吆喝，企图喊止公马集体叛变投敌，可是怎么喊都不管用。 史思明损失了一千多匹战马，懊恼叫苦不迭。他又心生诡计，转移部分叛军部队到河清县，截断李光弼唐军运粮道。 李光弼也派出一支部队到野水渡，反制史思明。 两军相持了一天，天黑了李光弼要回河阳城，仍留一支唐军部队在野水渡驻扎。 李光弼安排部下将领雍希颢领兵夜守野水渡营寨，并且嘱咐雍希颢： “叛贼将领高庭晖、李日越，都是武艺高强、骁勇剽悍万人难敌的猛将。 今天晚上，他们必定来偷袭我军营寨，你只是领兵在营地寨栅内守着，不必出营同他们交战。 他们是来归降我们，你就领着降将来见我，你要准许他们归降我军。” 说完，李光弼就回河阳城了。 雍希颢听糊涂了，想来想去莫名其妙，敌人来偷袭，肯定是想消灭我军，怎么可能用偷袭的方式来归降我军呢？ 长官命令，即使想不明白也要执行，雍希颢只好遵令固守。 野水渡唐军一晚上不敢大意，保持战前戒备状态。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果然有个叛军将领骑马前来，他领着几百名骑兵跑到唐军营寨栅栏前面。 雍希颢对身边的唐军将士说： “叛军来将如果不是高庭晖，那就是李日越。 我们执行元帅命令，从容镇定地等待着，看看他们要来干什么。” 唐军兵士于是披好铠甲、放倒兵器在各自身边预备着，然后一起朝着来袭叛军微笑。 为什么唐军兵士这次见了叛军都是一脸友好甜蜜的微笑？这是两军交战从未有过的情形。 叛军来将不由得感到奇异不可理解，便大声喝问唐军： “李司空（指李光弼）在不在军营？“ 雍希颢自信地微笑着说： “李将军昨天晚上回城了。” 来将又问： “你们军营是留下了多少兵士守卫？领军将领是哪一位？” 雍希颢说： “我军留守兵士一千人。领军将领是我雍希颢。” 来将沉吟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雍希颢发问： “你是姓李，还是姓高？” 来将说：“我姓李。” 雍希颢微笑着说： “想必你是李日越将军了。李司空嘱咐过我，知道将军一直想忠心报国，你不过是暂时被叛贼胁迫了。 李司空今天特令我在这里等待，迎接将军到来。” 来将踌躇半晌，对身边的叛军将士说： “今天跑了李光弼，最多只能抓住这个雍希颢。 我如果回去复命，必被史思明处死无疑。不如归降唐朝罢。” 跟他一起来的叛军兵士表示同意。 来将对雍希颢说：“我要归降。” 雍希颢打开营寨门，放他们进来，问了叛军来将姓名，果然是李日越。 雍希颢当天领他入城见李光弼。李光弼大为喜悦，对李日越特别优待，把他当成心腹爱将，任命他官职。 李日越被信任重用，感激万分地说： “李司空，我愿意写书信招降高庭晖。” 李光弼说： “不用不用，过几天他自会来投诚的。” 唐军众将见李光弼这样说，越发觉得怀疑，云里雾里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李日越也暗暗奇怪，不知道李光弼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哪知过了三天，高庭晖果然率领一千名部下来归降。 李光弼热情礼待高庭晖，对他和李日越一样待遇优厚。当即写了奏章，请求皇帝封授他俩官职。 唐军将领见连续收降两个叛军将领，都和李光弼事先预料的一样，都认为李光弼元帅事先肯定和两位叛军将领早有协商。 众将心里纳闷，进帅帐问李光弼这是咋回事。 他们不只是怀着好奇心，是一件事想不明白憋在心里特别闷得慌。 李光弼说： “我和高庭晖、李日越此前相互不相识，怎么可能事先和他们商定来投诚的密约？ 我不过是揣度人情事理，判断出他俩容易招降。 我听说史思明曾嘱咐他的部将，说我只会领兵藏在某个城池里，依靠城墙坚守。 他说我不擅长在原野上摆开兵阵作战，更不擅长调动军队大开大合，捕捉作战时机，展开灵活机动的运动战。 我出兵野水渡， 史思明认为我显露短处，行动上犯了错误，我就算定他必派李日越前来偷袭我。” 李日越偷袭是为了抓住我，他偷袭时见不着我，他必定不敢回去，自然请求归降。 他也知道，跟着叛贼混是玩命，叛贼是兔子尾巴不长。为长久盘算，他还是降唐。 高庭晖的才智勇气，比李日越还优秀。 他听说李日越归降后，得到我宠信重用，知道降唐前途一片光明。 他必效仿前来投诚，他也想得到封官重用。 今天发生的事，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也算是我侥幸成功。” 将领们又去问高庭晖、李日越，他们的想法和李光弼推断的一模一样。 从那以后，众将领都佩服李光弼才智过人，越发服气李光弼，对他言听计从。 上级让下级乖乖服从，他得比下级智高一筹才算最有力量。 优秀领导的魅力，实际是人格魅力、格局魅力、智慧魅力组合。 第212章 河阳大捷 接连两员猛将归降了唐军，史思明气得牙根疼。 他满肚子怒火，再领全部叛军攻打河阳。 李光弼令李抱玉守河阳南城，他自己守中城。他郑重地问李抱玉： “你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南城两天么？” 李抱玉面带难色： “坚守两天没问题，超过两天够呛。” 李光弼宽慰他说：“能守两天就行，两天后我派兵增援你。” 叛军向南城发动猛烈进攻，双方你来我往，杀声震天。 敌我力量悬殊，到了南城就要被攻陷的危急关头，李抱玉对叛军喊话： “我军粮食吃光了，你们先别打了，给我留出时间，我和将士们商量，不几天我们就投降。” 史思明的伪宰相周挚领兵攻南城,听说李抱玉要投降，他喜出望外，令叛军敲锣守收兵等待受降。 见敌人被糊弄住了，李抱玉领兵士趁机会修补城墙，备足守城器械，趁着黑夜派出一支部队绕到叛军背后埋伏，同时令正面守城将士严阵以待。 做好这些，李抱玉派人去给叛军下战书。 叛军这才知道被愚弄了，又对南城发起猛攻。 李抱玉命叛军背后的唐军伏兵杀出，他们和守城唐军一起，前后两面夹击，打退了进攻南城的叛军。 李光弼率唐军驻扎在河阳城水中沙洲。他指挥将士在城外设置木栅栏，栅栏外挖了深一丈宽一丈的壕沟。 周挚进攻南城受到挫败，转移军队来攻水中沙洲。 李光弼派荔非元礼，率领精锐兵士迎战叛军。 李光弼自己在河阳城东北角竖起一面小红旗，站在在那里的城楼上，观察整个战场态势。 叛军将领仗着人多力量大，命令兵士背土填壕沟。 荔非元礼领兵守在寨栅中，坐看叛军兵士背土填沟，令唐军按兵不动。 李光弼远远地看见了，骑上马快跑到荔非元礼跟前，问： “贼兵要填平壕沟，准备冲杀过来，你为什么领着兵士都坐在那里看？” 荔非元礼立即反问： “李司空打算交战呢，还是只守不战？” 李光弼说： “这还用问？当然是交战消灭他们！” 荔非元礼说： “如果要交战，贼兵现在正替我们填平壕沟，他们在为我军修路，方便我军发起冲锋，何必阻止他们这样呢？ 我军静待养足精神，坐看叛军们填沟快累扁了，正好我军冲过去打他们，这有什么不好么？” 李光弼听了这才恍然大悟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一时没有想到这一层，愿你努力杀敌！” 说完就走了。 叛军把壕沟填平，还没来得及组织进攻。荔非元礼即令打开寨栅门，带领唐军冲杀过去。 唐军呐喊着冲锋，杀死叛军不计其数。周挚一看在这边打不过唐军，又令改攻北城。 北城告急，李光弼登上城墙远望，见叛军如一道道人墙向河阳城扑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将领说： “叛贼军队人数众多，但是阵容不严整，不值得忧虑，待到中午时分，我们就会击败贼寇呢。” 于是命令各位将领一齐出战，两方胶着厮杀多时，看看太阳已经将近中午，仍然胜负不分。 李光弼见状急忙把将领们从阵前召回来，重新布署军队军力配置，问他们说： “贼阵哪一部分最坚强难攻？” 各将领说： “西北角老厉害了！” 李光弼即令骁将郝廷玉领兵前往增援。 李光弼又问： “贼兵阵坚强次之在哪个部分？” 诸将又回答说： “在北城西南角”。 李光弼又令蕃将论廷贞领兵前往增援。 两位将军奉命前往。 李光弼亲自督战，下令军中说： “大家都要看我令旗进军。我把令旗摇动得慢时，任你们选择有利时机，灵活变通。 我如果急速猛烈挥动旗子，则大家奋力向前，只准前进，不许后退。谁敢违令立即斩首处决！” 李光弼又把一把短刀放入自己靴子中，对将领们说： “作战是个危险活，今天我军到了向死求生的紧急关头，我是国家最高级别官员，我不能死在叛军手上给国家丢脸。 万一作战情况不利，你们为国家牺牲于阵前，我也拔刀割脖子自杀于阵后。 不能只让各位将军战死，我自己不去死。 要死咱们这一仗都死在一起！” 说完，李光弼朝西跪下，朝长安城皇帝所在的方向磕头，表示报效国家，视死如归。 于是他挥动令旗，令各军将士出阵搏斗，将领们翻身上马，带领兵士呐喊着冲向叛军。 激战中，李光弼在城楼上看见郝廷玉跑回来了，李光弼吩咐左右侍卫说： “郝廷玉都败下阵来，这场战斗就危险了！ 你们去郝廷玉的头割下来，挂在城头上，用来警示众将士，防备其他人跟他学着败退。” 郝廷玉派人来解释： “我退下来是我战马中了一箭，受伤不能骑了，不是我怕战退缩。” 李光弼派他回去告诉郝廷玉： “换上一匹好马，再上阵杀敌去！” 过了一会，又望见仆固怀恩和他儿子仆固玚，结伴倒退下来了。李光弼又吩付左右侍卫： “你们去把仆固怀恩他爷俩的头都割下来，提着来见我。” 仆固怀恩看见李光弼派来的人手提长刀骑马赶来，知道是要来杀他父子了。 他又和儿子仆固玚硬着头皮，骑上马大声喊叫着冲进了敌阵。 李光弼手中令旗不停他快速挥动，各将领拼命向前冲杀。 唐军气势勇猛无敌、前仆后继。叛军气势上落了下风。 唐军斩得叛军首级四千余级，俘虏五百人。叛军掉进河里淹死的，还有一千多人。 唐军活捉叛军将领徐璜玉、李秦授，缴获战马两千匹，缴获兵器铠甲太多，当时不好数，史书记载只说不计其数。 叛军败逃阻止不住，周挚也只好随败兵退去。史思明正领叛军攻打南城，听说北城惨败，也无心再战，领兵退去。 这一仗下来，叛军被唐军彻底打怕了。 李光弼再领兵进攻怀州，史思明领叛军退守洛阳。 史思明这人狡猾,当初他领叛军归降时,肃宗李亨应该引诱他离开范阳老巢，让他来长安封他官职，不准他在再和他的军队接触。 九大节度使中，郭子仪、李光弼忠智两全，当时李亨如果令郭子仪挂帅攻邺城，李光弼挂帅攻范阳。其它七大节度使兵马分属两人指挥。两人职责分明，结局大概率是安庆绪、史思明都已被消灭。 但是李亨没有那样的见识气魄，造成叛军久拖难灭。 河阳一战，李光弼只有两万人，粮食只够吃十天，他能打败史思明十五万人，获得河阳保卫战大捷。 不知肃宗李亨这时能不能想明白，九路大军打邺城失败的原因是：职责不明，各军出工不出力，大呼隆的方式行不通。 第213章 日夜思念老情人 怀州守将是安庆绪部将安太清，安庆绪被史思明杀死，安太清归降了史思明，史思明任命他当伪河南节度使。 李光弼领兵来打怀州，半路上接到肃宗李亨诏令，诏令说：进升李光弼为太尉，兼中节令。 李光弼接受诏命，领兵进逼怀州城下。 安太清领兵出城同唐军作战失败，退归城中。派人告急，史思明领兵来救援。 李光弼留下一部分人马围城，自领一部分军队截击史思明军队，在沁水河岸边，同叛军遭遇。 李光弼领军奋勇作战,杀贼兵三千多人。 史思明没捞到便宜，又去袭击河阳城。 他们走到一小半路程，远还没赶到河阳，唐军侦察骑兵及时向李光弼报告了叛军袭击河阳的企图。 李光弼领唐军截击，斩杀叛军一千五百人。 史思明又遭受这次挫败，只好退回洛阳。 唐军围城打援战法，把史思明援兵打得退回去不敢来了，李光弼得以专心攻打怀州。 怀州守将安太清，是身经百战存活下来的，颇有些能耐。 安太清固守怀州三个月，唐军还是打不下来。 李光弼令唐军掘开丹水河堤，用河水灌淹怀州城，仍然不能攻克。 水攻无效就挖地道，李光弼命郝廷玉领兵士白天黑夜轮班挖地道，从城外往城里挖，地道从城墙下面穿过去，通入城中。 挖通的地道口碰巧是片竹林，又是明月当空的深夜，守城叛军没有及时发现。 当下有大量唐军兵士手拿兵器从地道中进入怀州城内，他们突然出现在叛军眼前，杀散惊慌失措的守城门叛军，打开了城门。 大批唐军从城门进城，唐军活捉安太清，献俘虏到长安城。 肃宗李亨为唐军接连获胜感到欣慰，又祭祀太庙，改乾元三年为上元元年，大赦天下。 李亨增李光弼实封一千五户，前线将官根据功劳大小，赏赐多少各不相同。 李隆基生日这天，李亨迎奉太上皇李隆基到大明宫，摆设酒宴给李隆基祝寿。 李亨邀请住在玉真道观的李隆基妹妹玉真公主也来参加酒宴，玉真公主是李亨他姑。 安排李隆基旧嫔妃如仙媛给他侍宴。并召集原梨园艺术团团员，前来吹拉弹唱，制造欢乐气氛。 没有想到李隆基触景生悲，偷偷抹泪。 李隆基勉强吃了几杯酒，便托辞龙体欠安，回到兴庆宫睡觉去了，龙体欠安是假的，他是想杨玉环了。 李隆基逃往西蜀时，从马嵬坡一路西行，他就时常怀念杨玉环。 梨园艺术团的乐器演奏家张野狐随他西行，常进言劝解他不要太伤心难过。 李隆基泪眼朦胧地看着张野狐说： “剑门关一带，鸟儿悲切啼鸣，花儿落英缤纷，湖水碧绿，高山青青，眼前一切让朕都触景伤怀，叫朕如何排解忧伤惆怅？” 李隆基一行人马，走到斜谷口，遇上细雨菲菲，凄连阴雨凄凄沥沥，一下就是十多天不停。李隆基乘坐车驾的铃铛声，在山谷中回响。 李隆基留神细听，仿佛是有人在喊：啷当，啷当，我想三郎。郎当，啷当，念着三郎。 李隆基是业余作曲家，他模仿哀怨的铃声，创作了一首《雨霖铃曲》，寄托思念杨玉环的悲情哀思。 后来，李隆基从西蜀往东返回，路过马嵬坡，到了掩埋杨玉环的地方，他亲自祭奠，站在坟墓边流泪不止。 李隆基回到长安兴庆宫，即吩咐肃宗李亨颁诏令重新按礼仪改葬杨玉环。 已经不是皇帝了，没人敬畏，说话不好使了。 首先是李辅国站出来阻止，他对李亨说： “杨妃是亡国夫人，没有用乱刀剁尸，就够宽待她了，怎么值得重新厚葬？ 李辅国又派李揆劝说太上皇，只托词说：禁卫将士痛恨杨家人，如今要改葬旧妃杨氏，恐怕引起禁卫军士们忧虑不安，怕翻案问罪他们。 李隆基想想也是，放弃了大张旗鼓改葬的打算。 他只是偷偷吩咐高力士，秘密领上一些人赶往马嵬坡，准备了一具新棺材改葬杨玉环。 高力士命人掘开原来的土坑，查找杨玉环尸体。 杨玉环的皮肤肌肉早已腐烂消失已尽，只剩一副骷髅。 只有杨玉环胸前佩戴的锦香囊还算完好，这个东西不腐烂。 于是把锦香囊拿出来保留。命人捡拾杨玉环的一块块遗骨，放在棺材中，另选择好地，掩埋到别的地方。 高力士又查到当时马嵬驿一名驿卒，曾捡到杨玉环遗落的袜子一只，据说驿卒把袜子拿回家，交给了他的老母亲。 他老母亲又拿着杨玉环这只遗落的袜子给别人看，别人都好奇地想一看究竟。 老太太要求谁要想看一眼，得交三枚铜钱。 靠展示杨玉环的袜子，到现在老太太已经赚了好几千枚铜钱了。 高力士打听到这事，拿了好多钱从老太太手里赎回那只袜子。 高力士回来后，把那只袜子和锦香囊，一起交到李隆基手上。 李隆基得到这两个物件，睹物思人，越发感慨叹息。 他吩咐当时有名的画家，画了杨玉环的画像。 然后，李隆基命人把杨玉环画像挂到自己的卧室，早晚面对，整天长吁短叹。 接下来，李隆基又回忆起梅妃江采苹，安排人在宫庭内外一起访查，并下令悬赏知情人。 悬赏令说：如果有人查到梅妃下落，可当官三年，赏赐铜钱百万枚。 结果还是没有查到梅妃下落。 有个宦官进献梅妃画像，李隆基就在梅妃画像上题诗说： 忆昔娇妃在紫宸， 铅华不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 争奈娇波不顾人。 题完诗，又命石匠把梅妃画像刻进了石头碑，他想千年留传，今天的人都能观看他的梅妃长啥样。 接下来的夏天，李隆基午睡时，看见梅妃身姿优美地翩翩走来，她眼里含着泪对李隆基说： “陛下颠沛流离西行途中，妾已死于乱军之中。 有人同情妾的悲惨可怜，把我的尸骨埋在了水池东边的一棵梅花旁边。” 梅妃刚说完，突然外面刮起一阵呼呼作响的狂风，李隆基如同睡梦中惊醒。 李隆基再无睡意，起床赶往太液池边，令高力士领一群太监在池边刨挖土地，拉网式寻找梅妃尸骨，挖了一通什么也没找到。 李院基又想：莫非梅妃说的不是太液池，是梅亭外面那个汤池？是不是梅亭尸骨埋在汤池边上？ 于是李隆基命人用步辇抬着他去查看。 那里还在十几棵梅花，李隆基吩咐太监们挖开梅花附近的泥土查看，果然挖出了梅妃的尸骨。 尸骨用锦被包着，用酒糟围载着在周围，又盖上了三尺（一米)厚的黄土。 梅妃尸骸的肋骨处，还能看得出当时被叛军乱刀砍的痕迹。 李隆基忍不住大声痛哭。李隆基的侍从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老泪纵横的模样。 李隆基当下命令以嫔妃礼仪改葬梅妃。 李隆基写了祭文悼词，深情祭奠里一番，方才回宫歇息。 如果说是红颜薄命，杨玉环、江采苹她俩都是。 她俩幸运一时，是因为遇见了李隆基。她们死得悲惨不幸，也是因为遇见了李隆基。 第214章 欺负太上皇 从这以后 ，李隆基闲住在宫中，不是追忆梅妃，就是思念杨玉环，肃宗李亨体谅父亲，经常过来看望他。 李亨令以前侍奉李隆基的人，仍然随侍在他身边。 就算是梨园歌舞团成员，散落在民间自谋生路的，也一律召还，按时发给工资，能回来侍奉李隆基晚年高兴就行。 做了这些，怎奈李隆基还是郁闷不乐。在大明宫举办的李隆基生日宴会，本来是一场喜庆事，因为李隆基情绪低落，大家也高兴不起来。 悍妇张皇后和奸贼李辅国，李隆基平常不喜欢他俩。 既然这样，他俩就向李亨给李隆基进谗言。 他俩都说： 李隆基心里不高兴，是另有隐情，他后悔自己不是皇帝了，他还有野心，不可不防他乱作为。李亨耳根子软，被说得将信将疑。 这时候张皇后的儿子李佋得病医治无效死了，张皇后因为悲伤心生冤恨，说李隆基老而不死是个老贼。 她对李亨说： “老家伙整天无缘无故地抹泪哭泣，哭坏了皇室家族的运气。 老东西哭哭哭，给我儿子李佋哭来了躲不过去的一场生死大祸。” 从那以后，张皇后白天黑夜地同大太监李辅国商议，要想办法发泄仇恨。 在一天，李隆基登上皇宫边上的长庆楼 ，长安百姓从楼下路过。 皇宫围墙不高，李隆基站在靠近围墙内的高楼上，老百姓一抬头能真切地望得见他。 百姓们隔着皇宫围墙，都纷纷跪地下拜，齐声喊： “太上皇万岁！” “太上皇万万岁！” 李隆基平时藏在深宫闷得慌，看见了百姓也兴高采烈。 他命令太监们打开的小宫门，拿出些美酒、美食，分赏给百姓们，让他们拿回家享用。 李隆基召护卫皇宫小宫门的禁卫军将军郭英义，让他上楼侍宴陪吃酒席。 李辅国想：这件事可以小题大做，大肆发挥，他入宫对肃宗李亨说： “太上皇住在兴庆楼，他不安守本分，天天和兴庆宫以外的人沟通交流，和他们关系处得火热。 他和阵玄礼、郭英义、高力士等人，秘密协商对陛下您不利的行动。 如今六军将士，多是跟随陛下您保卫国家的功臣，大家都心生疑虑，都担心太上皇拥旧将旧兵要东山再起。 他们一伙人东山再起了，将把我们这些为了复国苦战立功的将士们至于何地？ 我千方百计给他们解释，他们还不能消除疑虑。 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我不能不向皇上您如实说明。” 肃宗李亨听了沉吟不说话，过了很好时间才说： “太上皇仁慈善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李辅国又说： “太上皇本人或许没有重掌天下的心思，恐怕一群小人整天围着他转，蒙蔽太上皇，这样下去有可能导致发生不测事变。 陛下您才是天下的主宰，他已经退休了。 您应当为国家前途未来着想，防患于未然，处理变乱在萌芽状态。 难道堂堂天子能像布衣平民那样对长辈听之任之的只管愚孝么？ 并且兴庆宫和老百姓住宅区只隔着一道矮墙，不适宜太上皇安宁养老，不如让他搬到远离宫墙的大内深宫幽静安宁。 建议让太上皇搬家住进内宫深院，这样既可远避纷乱世态，还能让他隔绝那些怀有异心的小人。 避免小人同他联系频繁紧密，迷惑太上皇的心智。” 李辅国自己是个奸邪小人，还张口闭口说人家是小人。 肃宗李亨听了不禁流下眼泪来，语气舒缓地说： “太上皇喜爱住在兴庆宫，为什么动不动就逼迫他搬家挪地方？” 话刚说完，李亨看见张皇后走过来，她在一旁接着李辅国的意思说： “妾为陛下盘算，觉得也是应该告诉太上皇，让他从兴庆宫搬走，这样可避免发生变乱隐患。 原陛下采纳李辅国的忠臣良言。” 两个奸人进谄言时，李亨还有父子情，但是李亨太懦弱，不敢正言厉色震慑他俩进谄言。 张皇后见李亨沉默不发，忿忿地说道： “今天不听良言，以后发生了事情，不要光知道后悔！” 言辞强悍泼辣地说完，张皇后一扭头一转身，气昂昂地去了后宫。 肃宗李亨仍然左右两难，做不出任何决定。 李辅国退出朝堂，挨个指使皇宫禁卫军将领，让他们都去向李亨下跪奏请，请求奉迎太上皇搬到西北角内宫。 肃宗李亨听了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懦弱,皇帝没有皇帝该有的威严气场,只会怨妇式哭泣流泪。 李亨他爹李隆基远比唐太宗李世民缺乏胆识气魄、缺少英雄气概，李亨也好不到哪里去。 众将领跪求李亨，李亨不知所措的时候，奸臣贼李辅国假惺惺地来给李亨打圆场。 李辅国口气严肃地对禁卫军众将领说： “圣上英明，自然会听从大家的请求，你们都退下，听候消息。 别再跪在这里不肯起来了！” 他一发话，众将士才纷纷起身散去。 肃宗李亨有多优柔懦弱？让父亲李隆基搬家他不忍心，不让父亲搬家，众人又不依不饶。 为这事，他忧郁愁闷得生了病，躺在床上好几天不能上朝了。 李辅国见李亨优柔没有主张，还愁得生病不上朝理政了，竟然大胆替他做了决定。 李辅国对禁卫军将士、宫中太监们，假传李亨圣旨，先把兴庆宫马厩养的好马三百匹，牵走了二百九十匹，只给李隆基留下十匹。 然后令皇宫禁卫军铁甲骑兵五百人，各持刀剑待命在睿武门外。 李辅国自己走进兴庆宫见李隆基，对李隆基说： “皇上有诏令，命令宫人今天行动，迎奉太上皇搬家到西北内宫。” 李隆基不搭理他，骑上马出了兴庆宫，高力士也骑马在后面跟随。 李隆基想要去问问李亨这是怎么回事。 李隆基到达睿武门，一眼看见睿武门外，皇宫禁卫铁甲骑兵都身披铠甲骑在战马上，几百兵马密密地站在门外，都举着寒光闪闪的刀枪剑戟，杀气腾腾地往这边看着，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李隆基的去路。 李隆基吃惊地问： “你们要干什么？” 铁甲骑兵们声音洪亮地回答： “皇上担心兴庆宫低湿狭小不安全，我们奉命执行任务，迎请太上皇搬家去西北内宫。” 李隆基有些愣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李辅国直接走到李隆基身边，一伸手夺去了他手里的马缰绳。 猝不及防被夺去了牵马缰绳，李隆基吃了一惊，差一点从马上摔下来。 高力士急忙走到近前，朝李辅国摇摇手说： “今天既有事需要变动，也得顾全礼节礼仪，为什么惊吓太上皇？” 李辅国呵斥高力士： “你这位老大爷太不懂事！” 高力士听了勃然大怒说： “李辅国你别这么蛮横不讲理！ 这是五十年太平天子，你今天目中无人惊吓他，你想干什么？” 李辅国见高力士话语不相让他，才觉得自己言行有些唐突，慢慢地走开。 高力士又代替李隆基宣诰旨说： “太上皇让我问问将士们，你们没有事赶紧退下，不必簇拥在这里护驾！刀剑林立你们想干什么？！” 禁卫军骑兵们见李辅国已经气馁后退，也不敢倔犟逞强，便一齐下马，放下兵器，倒身朝李隆基跪拜，三呼万岁才骑上马退走。 高力士呵斥李辅国： “李辅国！你过来为太上皇牵马！” 李辅国只好乖乖地上前，牵起马缰绳，和高力士一左一右陪护李隆基，引导他骑马走进西北内宫，到达甘露殿中。 第215章 萧瑟甘露殿 甘露殿萧瑟破旧，只剩几个老太监在这里看门。 破败的宫殿里桌椅板凳、杯盘碗筷等生活用品都不很齐全。 一扇扇宫门，长久没人打开过，门上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殿前庭院空地上荒草丛生，草丛中还夹杂着各种杂树。 有些在宫院铺地石、铺地方砖缝隙中乱长的杂树已经一人多高，树干比大拇指还粗。有些高大的灌木丛长得也像小树一样。 高低不同的草丛中有老鼠出没，老鼠见了人，眼神恐慌万分地逃窜远去。 李隆基看了眼前这满目荒凉破败的景象，忍不住无奈地唏嘘慨叹，他拉着高力士的手说： “今天要不是你，我快要变成被兵士乱刀砍死的刀下鬼了。” 高力士劝慰他别太伤心难过。 李隆基又说： “我儿子被李辅国蛊惑，恐怕不能始终如一尽他的孝道了。 只是因为兴庆宫是我的发祥地，我才喜欢住在那里。 我本想把兴庆宫让给皇帝，皇帝李亨不接受，我才暂时住一阵子。 这下好了，今天搬出来了，这还是我一开始的想法呢。” 可怜李隆基无奈之下，才说这样的话聊以自慰，在老下属高力士面前，解释一下自己的尴尬处境。 到午饭时分，皇宫里负责送饭的太监来了，端来的饭菜，已经不冒热乎气了。 饭菜看上去是别人吃剩的残饭剩菜，看一眼就够了，没法下筷子吃。 太上皇生气地说： “把有肉的菜撤下去！ 从今天开始，不用给我送来肉菜了，我吃素吃到老死前！” 这是愤懑已极才说的气话。 李隆基草草吃了几口，命人撤去饭菜。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开始有五六个从体形和脸上看，完全是老奶奶模样的老年宫女，被安排来侍奉候李隆基。 她们把兴庆宫那边李隆基那几件时常更换的衣服，都搬了过来。 她们见了李隆基，忍不住和李隆基一起，泪眼相对，呜呜咽咽地哭。 李隆基一边哭一边说： “我听说皇帝有病卧床不能上朝，料想这事不是他主使的哩。” 随后，李隆基和高力士在甘露殿庭廊中走来走去散步，看老年宫女扫除墙壁上的蜘蛛网和地上的尘土。 老年宫女们又举着蜡烛照着，用镰刀、锄头、斧子砍除庭院里的杂草、灌木丛、小杂树。 她们粗粗整理到夜深，从房间内到院落，看上去才像有人住的样子了。 李辅国假传圣旨，让李隆基从兴庆宫搬走，他也害怕李亨责怪他，先托付张皇后告知了李亨太上皇已搬往甘露殿。 李辅国领禁卫军将领走进内殿跪在地上向李亨请罪。 肃宗李亨见禁卫军武将跪倒了一大片，也不好发怒发作。 李亨被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挟迫，生性懦弱的他反而用好言抚慰说： “你们都是为国家社稷着想，也不必为这次做错了事，感到心慌害怕。” 李辅国等人听了欢跃而出，额手称庆地相互传告： “哈哈，没事儿喽！” 这时颜真卿已升任刑部尚书，他实在忍不住坐看李辅国羞辱太上皇。 于是他率领朝廷百官给李亨上奏表,请李亨过问太上皇生活起居情况。 李辅国上奏李亨，诬告颜真卿和群臣结成朋党，要拥立太上皇复位，图谋不轨。李亨信以为真，颜真卿被贬为蓬州长史。 李辅国又弹劾高力士去、陈玄礼 ，说他们暗谋叛逆，要拥立太上皇再主政天下，私下联系暴徒发动宫廷政变。 张皇后也联合李辅国诬告陈玄礼、高力士图谋反叛。 李亨颁诏令： 陈玄礼免去官职，回家养老。 高力士流放巫州。 把李隆基喜欢的宫女如仙媛安置外地嫁人。 令李隆基的妹妹玉真公主从玉真观搬走，去远离长安的道观居住。 把李隆基身边的熟人全部支走，又另选了老年宫女、太监一百多人，到甘露殿侍奉李隆基。 又令李隆基的两个女儿万安公主、咸宜公主住进甘露殿，服侍李隆基吃饭起居。 李隆基到了任人处置的处境，内心悲凉不安。 肃宗李亨被张皇后、李辅国看管辖制，竟然不敢去甘露殿探望父亲李隆基。 他只得另派太监去伺候李隆基起居为名义，通过这个太监了解他老爹的生活状况。 李亨让这个太监给李隆基传话说： “皇帝的疾病还没好，没法前来探望您。” 李亨对平乱行动也优柔寡断，他本来下令郭子仪统领各路兵马，往北攻打范阳。 李亨的想法被太监鱼朝恩阻止，鱼朝恩说： “郭子仪不仅能力不行，还怀有二心。” 北征计划搁置。 第216章 刘展作乱 皇帝黯弱，臣子反天。 淮西节度副使竟然起兵造反，扰乱江淮地区。 江淮一带曾经受永王李璘变乱，他作乱很快被平定，没有造成大的危害。 乾元二年，襄州将领康楚元、张嘉廷、张维瑾、曹玠先后起兵作乱，影响到江淮一带。 他们起兵快、灭亡快，对大局无碍。到刘展叛乱，竟然横行江淮广阔天地之间。 叛兵所过之处，屋破墙塌，烧光抢光。他们蹂躏几个州，祸害得百姓没法存活。 刘展一开始是宋州刺史，他和御史中丞王铣，都担任淮西节度副使。 王铣贪暴不法，刘展刚愎自用，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淮西节度使先奏明李亨，说他属下节度副使王铣贪腐残暴、违法乱纪，然后派兵士们抓捕并处死了他。 又派监军邢延恩去长安向李亨奏报刘展罪状，也请皇帝批准处死他。 邢延恩觉得刘展威名赫赫，害怕他不肯遵从皇命乖乖接受抓捕，特地给李亨出了个歪点子，请求先诏命刘展为江淮都统，等他脱离淮西属下军队去赴任，半路上抓捕他。 肃宗李亨于是命邢延恩拿着委任诏旨，在送给刘展时趁机会抓他。 刘展看穿了这次调任官职暗藏玄机，他接了任命诏旨，然后说： “你得先给我官印，我才去上任。” 邢延恩没有办法，骑马跑到江淮都统李峘那里，说明了朝廷对刘展是假意任命，实际是想糊弄住他，找机会实施抓捕，让李峘暂时取出官印，由邢延恩拿去转交给刘展。 刘展拿到官印时，他手里任命诏旨是真的，官印也是真的，假事成了真，他上奏表李亨谢了恩，即率领宋州兵马七千人，赶赴广陵去上任。 有七千兵马护着他呢，刘展的赴任路上，邢延恩没有机会下手，抓捕计划弄巧成拙全部失败，假任命成了真任命。 邢延恩急忙骑快马奔回广陵，联络李峘，并约同淮东节度使邓景山，调动军队队抵御刘展。 刘展想：我是朝廷任命官员赴任，你怎么敢领兵抵挡我呢？刘展于是说李峘造反了，李峘说刘展才是造反了。 他俩都传檄文到各州县，都说对方造反了，都说自己才是维护朝廷的。 弄得大家都懵了，不知道该信谁。 就像我们今天的人看的《西游记》里面，同时出现两个孙悟空，都说自己才是真的。 口说无凭，江淮都统的官印，已经在刘展手上，看起来刘展是奉诏令赴任，他是真的。 军队和老百姓都认为李峘拿不出官印,他是假的。还没有和刘展军队交战，李峘的部下将士已经逃跑光了。 李峘逃往宣城，邢延恩逃往寿州。刘展长驱直入广陵。 刘展派部将领兵攻击邓景山军队。邓景山战败，部下兵士溃败逃散。 刘展领兵连续攻陷升州、润州、苏州、湖州、濠州、楚州，江淮地区几天内全部被他占领。 邓景山和邢延恩，又惊惶又急切，他俩一边写奏章请求皇帝调平卢兵马增援淮南，一边派使者催促平卢节度使田神功，表示愿意用淮南金玉丝绸作为答谢，请他出兵帮助消灭刘展叛军。 田神功正屯兵任城，立即挑选精锐骑兵南下。 田神功领军队到达彭城，接到皇帝诏令，令他讨伐刘展。 田神功想：诏旨来得正好，有了诏旨，打刘展名正言顺了，正式与刘展开战。 刘展军队碰上田神功军队，才是碰上硬茬了。刘展连战连败，丢弃城池逃走。 田神功进入广陵和楚州，到了富裕的地方眼红手痒，他放任兵士抢掠百姓，官军成了悍匪。 田神功又派兵分多路去追击刘展军队,约同邓景山、邢廷恩，三支军队三面夹攻刘展残余部队。 刘展这时走投无路，造反当初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凄惶。 刘展逃到金山，被田神功部将贾隐林追上，贾隐林一箭射中刘展的眼睛。 趁刘展捂着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贾隐林赶上前去，一刀把刘展砍成两段。 亡命徒思维的人，凶狂时得势快，失势时死得也快。 三支军队搜剿刘展余党，依次荡平。 田神功的平卢军队返回原驻地时，走一路抢一路，抢掠沿途百姓，抢了十几天，抢的财物马车上装不下，兵士肩上扛不动，慢慢行进回到原驻地。 当时唐朝战乱北方破烂贫穷，南方本来富足安宁。 经过刘展军队烧杀抢掠，随后又来了田神功的官军野蛮抢劫，十家已有九家被抢掠一空。 朝廷里阴险太监鱼朝恩，和歹毒太监李辅国狼狈为奸，整天蛊惑肃宗李亨。 该进攻范阳，他俩都不让攻。 洛阳暂时还不能攻打，鱼朝恩偏偏催李亨下诏旨，命令李光弼即刻进兵攻打洛阳。 李光弼上奏章说： “叛军锐气还盛，不可轻易进攻。” 鱼朝恩对李亨指责李光弼逗留拖延，李亨天天派宫中使者催促李光弼出兵。 李光弼迫不得已，会同鱼朝恩领兵攻打洛阳，择险地列营。 仆固怀恩自恃立战功多，他认为李光弼多次压制他，心怀不满。 他独自领所属部队在开阔平原地带列阵，李光弼派人告诉仆固怀恩： “依据险要地形摆列兵阵，进可攻退可守。 你在平原列阵，如果被敌人打败了，我军立刻全军覆灭。 史思明这个人不好对付，不能轻视他的狡猾奸诈。” 仆固怀恩不听他的。 这时史思明军队突然万马奔腾杀出城来，仆固怀恩属下部队被冲击得没法站住脚跟，只好回头逃跑。 史思明骑兵部队乘势追杀，杀死唐军四千多人。 唐军的物资军械也被叛军抢了去。 李光弼见唐军败势难以挽回，只好领兵渡河，逃走驻扎闻喜县。河阳、怀州、又被叛军占领。 唐朝廷得知官军战败，上下震惊。 第217章 史思明玩完 唐朝神策节度使卫伯玉，攻打洛阳败回，退到了陕州，急忙收拢溃散的唐兵和唐朝派来的守陕州部队协力固守。 不到几天，既有叛军前来进攻陕州，叛军将领是史朝义。 卫伯义领唐军奋勇出击，打得叛军大败。 史朝义败走了又返回来再次进攻，卫伯玉三战三胜。 史思明得知他大儿子史朝义连遭败仗，忍不住气愤地说： “这个熊孩子怎么能够成大事？还不如让他快死了呢！” 史思明命令史朝义领兵修筑三角城，用来贮存军粮，限期一天之内完成。 到了 傍晚，史思明亲自去查看，见墙壁已经完成，还没用白石灰膏抹平外层。 史思明越发生气，痛骂史朝义是个废物，呵斥他做事拖拉，并命令建筑工匠们立即抹白石灰泥，一小会就完事了。 史思明这才离开工地，他还是怒气冲冲，一边走一边说： “等到打下陕州，我一定要把这个混蛋东西杀死！” 史思明苛待史朝义，原来和他的经历有关。 史思明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出生，安禄山是大年初一出生，两人生日相差一天，又同种同乡，同时当了兵。 安禄山当了将领富贵了，史思明在军中混得还很平常。 范阳城一户土豪家有个女儿辛氏，还没许配人家。她偶然遇见史思明，见他高大魁梧，心中暗生爱慕。 她回家请求爹娘说：我有了心上人，愿意嫁给史思明。 辛氏爹娘认为史思明地位卑贱，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组合家庭，辛氏女就寻死觅活地闹个不休，她非要嫁给史思明不可。 爹娘怕女儿殉情自尽，就同意了婚事。 结婚后，史思明和辛氏男欢女爱。只是结婚前，辛氏已经和史思明有婚前性关系，结婚时辛氏已经怀有身孕。 婚后没几个月，辛氏生了一个儿子，史思明给儿子起名叫史朝义。 后来，史思明得到安禄山举荐，他也连续立战功，当上了将军。 这时，辛氏又生了史朝清。史思明自负地说： “自从我娶了辛氏为妻，不断地升官，又添了一个儿子。料想我妻子命里多福，托她的福，我才一路幸运。” 从那以后，史思明越发宠爱辛氏，并喜爱他的二儿子史朝清。 史思明渐渐地看史朝义不顺眼，只是史朝义为人谨小慎微，对待士兵有恩情，史朝清喜欢酗酒还残暴嗜杀，叛军兵士大多愿意归附史朝义，怨恨史朝清。 史思明自称燕国皇帝，立辛氏为皇后，只有立太子一事，始终决定不下来。 到了史朝义攻陕州屡战屡败，史思明决意淘汰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 三角城完成后，史思明于第二天下令，再命令史朝义领兵攻打陕州。 他规定过了一天期限没有攻下来，就把史朝义斩首，史思明对自己的大儿子就是这么狠毒。 史思明在鹿桥驿站等待史朝义叛军攻克陕州的消息。 这样的军令一下达，史朝义感到紧张自危，史朝义的部下将领，也内心恐惧万分。 史朝义部将骆悦、蔡文景，秘密告诉史朝义说： “陕州城怎么可能是一天就攻下来的？唐军有兵力优势，他们固守几十天，我军始终没法攻克，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我骆悦等人明天要和大王您一起被砍头了。” 史朝义说：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你们快想想办法呀！” 骆悦说： “咱们的燕国国王（指史思明）想废去大王您这个长子，立幼子史朝清为太子。 所以他故意借这件事杀害大王您。 今天只好逼迫您父王收回成命，我们这些人或许才可以向死求生。” 史朝义知道骆悦的意思是想发动兵变，控制他父亲史思明，于是低着头不说话。 骆悦、蔡文景齐声说： “大王您如果不忍心我们对您父王进行兵谏，我们只好都去归降唐朝，求得存活下来了。” 史朝义急得没有办法，迫不得已对他俩说： “你们好好请求我爹，不要言行粗暴吓坏了他！” 骆悦于是领部下兵士三百人，等到天黑时分到达鹿桥驿站。 骆悦对门口卫兵说： “我有要事禀报大元帅。” 卫兵也不加阻拦，骆悦命三百骑兵在驿站门外待命，领十几个勇猛兵士进入驿站院落。 他们直接进入史思明卧室，四处张望，不见史思明。 骆悦语气严厉地问史思明的卧室卫兵们： “史大元帅哪里去了？快说！” 守卫史思明卧室的几名卫兵见来者杀气腾腾，吓得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嘴唇和下巴一齐打哆嗦，就是不敢说出史思明去哪儿了。 骆悦和蔡文景领兵士挥长刀砍杀了四名卫兵，剩下的两名守卧室卫兵吓得混身哆嗦着说： “史大帅去了厕所还没回来。求你们别杀我们，我们给你们引路。” 骆悦、蔡文景等跟在他俩身后跑进厕所查找，仍然找不到史思明下落。 骆悦忽然听见厕所墙后面有嘚嘚马蹄声响，他警觉地翻身站在墙头上观察四周。 骆悦看见明亮的月光下面，有一个人牵着马走出马棚，正在纵身跨上马鞍。 骆悦的部下周子俊这时也跃身上了墙头，他拿出箭弓，放一只箭在弓弦上，迅速拉满弓，嗖的一声，发出一支箭，正好射中那个人的左臂膀。 那人疼得啊呀一声惨叫，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周子俊赶忙出去看射中了谁，骆悦、蔡文景也翻墙跃出，他们到了离倒在地上的人很近再察看，发现被叛军射中的，正是叛军头子史思明。 这时，跟随骆悦他们进入院内的十几个骁勇兵士，也已翻墙冲到史思明面前。 当下有人上前，把史思明两根胳膊朝背后一拧，两手朝向身后，用绳子把他双手结实捆绑在一起。 史思明受了箭伤没死，他暴躁地问： “到底是谁在犯上作乱？” 骆悦大声说： “我们执行怀王史朝义的命令！” 史思明口气软了下来说： “我今天早晨说话不妥当，才导致了他这样反我。 但是作为儿子哪有杀爹的？当臣子的怎么能杀国王？” 骆悦说： “安禄山的儿子安庆绪，是我们大燕国皇帝，他不就是被你杀害的么？ 况且你杀人极多，难道你作恶苍天都不管你，你始终得不到报应？” 史思明长叹一声说： “怀王史朝义！我儿子史朝义！他敢杀我么？ 可惜他现在杀我太早了点，我还没攻下长安城！” 骆悦不想跟他啰嗦，命兵士用绳子牵着史思明，到了柳泉驿站，命令兵士好好看管他，别让他跑了。 骆悦自己去回报史朝义： “大王，大事成了。” 史朝义说：“你们吓着我爹了么？” 骆悦说： “你父亲好着呢，我们没有吓着他。 但是，我们要想活下去，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大义灭亲，自古到今都是这样。” 史朝义想：大义灭亲就是杀我亲爹么？ 史朝义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该不该这次得大义灭亲。 骆悦很清楚，如果不弄死史思明，让他逃脱了，重新掌控军队，他骆悦本人、史朝义、蔡文景等人都得人头落地。 留着史思明不杀死，对他们来说，是给自己留下杀身之祸。 骆悦顾不得史朝义愿意不愿意了，他返回柳泉驿站，命令四名兵士，另找来一根绳子，先把绳子中间一段在史思明脖子上缠了一圈，展开两头，每一头各令两个兵士使劲拽拉，史思明的脖子被越勒越紧，一口气也喘不动,喊也喊不出声，不大一会就被勒死了。 骆悦吩咐属下从驿站借了羊毛毯，把史思明尸体包裹起来，捆成一个毛毡捆子，用绳子绑牢在骆驼后背上，用骆驼驮着尸体，回到洛阳。 当下众将迎奉史朝义到达洛阳。 史朝义当天在洛阳称帝。改年号为显圣，下令部将向贡、阿史那玉，领六百骑兵去范阳，去捕杀史期清。 在范阳的史朝清不知道他爹史思明已经死了，见到了向贡、阿史那玉，史朝清问： “我爹可好么？” 向贡撒谎说： “皇上身体好着呢。 皇上要立大王您为太子，特令我俩前来迎接大王您去洛阳受封，请大王今天就启程前行。” 史朝清大喜，即吩咐奴仆打点行装。 向贡和阿史那玉退出后，秘密命令骑兵进入牙城,专等史朝清走出来，准备一刀结果了他。 史朝清猴精猴精的，察觉了异常，他身披铠甲，手持兵器，想传召向贡责问怎么回事，向贡也不走近他，躲藏在隐蔽角落里。 史朝清问： “你们是谁派来的？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向贡回答说： “有人告发你谋反，大燕国皇帝派我们来，是来抓你去洛阳问罪的！” 向贡隐藏在角落里喊话，令阿史那玉排列骑兵阵在楼下，做好捉拿史朝清准备。 脾气暴躁的史朝清大怒，拿弓箭在手，连射几箭，射死了阿史那玉率领的几名骑兵战士，没能射中阿史那玉。 阿史那玉装作惊慌害怕了，回马快速逃离。 史朝清暴怒下不能觉察阿史那玉是引诱他上当，他跑下城墙骑上马追杀阿史那玉。 史朝清才追出一百多步，一直的躲在隐蔽处的向贡，这时站了出来，从史朝清背后，连射三箭，史朝清被射中掉落马下。 阿史那玉拔马返回再战，杀退史朝清的左右侍卫，把史朝清抓住。 阿史那玉重新和向贡杀进城中，把史朝义的诏令贴在城墙上，向大家展示。 向贡派兵士捕获了史朝清他娘辛氏，（史思明的老婆）。 兵士们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史朝清，又乱刀砍死了史朝清他娘。 范阳军民早就憎恨史朝清狠毒残暴,见了史朝义的榜示文告,又见了向贡、阿史那玉领来的六百骑兵部队，他们或者低头迎接投降，或者扔掉兵器躲开了。 只有张通儒得知发生了事变，召集部下前来同向贡、阿史那玉领来的骑兵作战。 终因兵士离心离德，都不想打仗，他们很快败下阵来。 张通儒本人也被乱军剁死，范阳平定下来。 第218章 杨玉环是神仙 史朝义派部将李怀仙担任幽州节度使，留守燕京。 史朝义部将，多是安禄山旧将，史思明后来称王，将领们很不服气，多是阳奉阴违。 史朝义继位，将领们更不愿接受他指挥，眼看史朝义影响力微弱，不久就要灭亡了。 肃宋李亨令各道节度使进攻史朝义叛军。 李亨加封本李辅国为兵部尚书，执掌全国家军务。国家军政大事，交给一个阉割的奴才控制。 这时，张皇后生了一个女婴，李亨非常疼爱这个孩子，一有时间就抱在怀里哄着。 山人李唐入见李亨，李亨正抱着他的年幼女儿逗她开心。 李亨对李唐说： “朕非常喜爱这个小女儿，希望你不要见怪。” 李唐回答说： “太上皇思念陛下，他想见到陛下您的急切心情，和陛下您垂爱自己的小女儿心情一样一样的。” 李亨听了掉下眼泪来。但是他害怕张皇后知道了不愿意，还是不敢去看望父亲李隆基。 直到腊月底快过年了，李亨才去看望了父亲一次。 到了开春第二年，河东唐军发生兵乱，乱军杀死节度使邓景山，将士们自己推荐辛云京为节度使。 没多久，绛州行营又乱，前锋将王元振杀死都统李国贞。 镇西北庭行营也乱，兵士们杀死节度使荔非元礼，推荐白孝德为统帅。 各地军营反上做乱，兵士们自己推举头领，有点像军队自己推选首领模式，可见李亨领导力不咋地。 各地告急络绎不绝，按倒葫芦瓢又起。 肃宗李亨意识到军队缺少有威望的统帅不行，这才想起来封授赋闲了几年的郭子仪为定国副元帅，统领各地节度行营。 郭子仪奉命到绛州，召来王元振，历数他的罪过，把他斩首处决。 杀王元振震慑作用大，河东各镇变得规规矩矩，遵纪守法。 肃宗李亨得到郭子仪奏报说军队恢复稳定，稍微有些安心。 但他懦弱成了常态，被张皇后、李辅国欺负下去了，他俩看管得严，李亨一切举动都没有自由，被压制得抑郁寡欢。 太上皇李隆基孤独的住在西北内宫，快乐少忧伤多，心境凄凉、已经生无可恋。 他写诗抒发感怀说： 刻木牵丝作老翁， 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舞罢寂无事， 还似人生一世中。 这时李隆基七十八岁，年迈体弱，禁不住忧愁和各种老年疾病一齐袭来。 孔子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李隆基不修身修德，霸占儿媳当爱妃、生出了祸乱，现在又受制于儿媳张皇后。 他不能修身齐家，也就无能治国平天下。 李亨害怕张皇后，任用太监奸臣。他当儿子不孝，当丈夫没有威严，当国君没有智慧，不能修身齐家，也不能治国平天下。 老百姓议论说：唐朝国君是黄鼠狼家生了一窝老鼠，一代不如一代。 李隆基忽然得知一个有名气的术士，从西蜀来到长安，自称能找到杨太真（杨玉环）。 这个人应召入见李隆基，自称名叫杨通幽，法号鸿都道士。 他说他有汉朝神人李少君那样的法术，能使已经去世的灵魂和健在的亲人来相会。 李隆基大喜，即命在甘露殿前设置神坛。 杨通幽走上神坛运作法术，焚烧咒文，升发檄文，在神坛上走九宫格、八卦步，唱念咒语，忙活了好几天，根本没能召来杨玉环的魂灵。 杨通幽对李隆基说： “想必杨贵妃的元神是神仙，她死了不用去阴曹地府去报到，作法术找不来魂魄，可以确定她不在阴曹地府里。 待我驾气神游神仙界，找遍仙界各种角落，一定要寻到她的踪迹，我再回来告诉您。” 李隆基说： “行。行。你去好好找找，一定要找到她。” 杨通幽命神坛下的护他作法的侍从奴仆，不能乱动，不能乱说话。 杨通幽自己趴在神坛前，运出自己的元神，魂魄脱离肉体飞升进入神仙界，去寻找杨玉环芳魂。 大约过了一天，张通幽还趴在神场坛上昏睡，说明他的魂魄还没返回。 又过了一天，他的肉身依然昏睡不醒，杨通幽的魂魄还没回来。 直到第三天多，杨通幽趴在神坛上昏睡的肉身突然醒来，慢吞吞地爬起来了。 他的魂魄已从神仙世界回归到肉身上了。 但是张通幽的灵魂因为逛了神仙界三天，自我感觉精神疲惫不堪。 他又盘腿坐在神坛上闭目养神，歇了半个时辰，才慢慢睁开眼睛，像平常人一样活动。 只见杨同幽往袖子里摸了摸，然后走下神坛，去见李隆基。 李隆基着急地问： “找到杨贵妃了么？” 这才是李隆基最关心的事。至于杨通幽逛天地三界有多累，他并不太在意。 张通幽说： “我在神仙界见到杨贵妃了，且向她讨要拿回了两件信物，可以作证。” 说到这里，杨通幽从衣袖中取出两件物品，一件是半个金钗、一件是半个钿盒。杨通幽把这两件物品小心翼翼地交到李隆基手上。 李隆基接过来，仔细识别察看，原来是他当时召杨玉环入宫时，亲手送给杨玉环的定情信物。 只不过金钗和钿盒都缺少了一半，这是咋回事呢？ 李隆基问杨通幽，你这两件物品是从哪里来的？ 杨通幽说： “说来话长，待臣详细向您说明。” 第219章 李隆基升天 李隆基赐他在身边坐下，杨通幽感谢赐坐，他讲述了去神仙界寻找杨玉环的过程。 杨通幽说： “臣运出元神，让我的魂魄脱离肉体，飞行在天空极高处,我逛遍了上界神仙府，都没有找到杨贵妃的身影踪迹。 我又转入地府中实际查找，到处寻找都没有找着她。 我再去天界寻找东西南北各个角落，东到大海，飞过澎湖群岛，继续往东,才看见海上仙山缥缈，神仙住的楼阁模糊迷离，楼阁院落有一个朝东的门，院门紧闭，门上有块字匾，上面写着“玉妃太真院”五个金色大字。 因为我知道杨贵妃活在人世时，曾有法号叫“太真道人”。 我觉得这里可能是杨贵妃在神仙界的住处，就上前敲门，希望能进太真院察看究竟。 我敲了门不大一会，就有两个丫环开门出来查看，我说我是从人世间唐朝来的，为太上皇寻找杨贵妃的仙术道人。 丫环说： “先生稍等，待我入宫报告主人，再回来答复你。” 很快走出一个身穿碧绿罗衣的侍女，引导我往里走。她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来到这里要干什么。” 我说：“我是能来神仙界的世间凡人，前来为太上皇传递信息。” 碧衣侍女说： “玉妃正在入睡，你稍等一会儿！” 说完她就离开了。 这时云海茫茫，云彩无声地流动，洞天仙府仿佛到了傍晚时分，一层层房门关闭，整个院落悄然无声。 我静静地等了好长时间，碧衣侍女才出来传宣，让我进入内宫进见太真院主人。 我走进内厅，只见七八个侍女，簇拥着一个美丽端庄的女神仙坐在厅堂上。 只见她金莲仙冠，身穿紫色绸缎衣服，身侧佩戴红色宝石，脚穿凤头绣鞋，云髻半垂，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我判断她就是杨贵妃，便上前说明来意。 我朝杨贵妃施礼，贵妃也朝我作揖答礼。她问我： “如今太上皇可安好？ 然后她又问了天宝十四年以后发生的事，我一一做了回答。 杨贵妃听了连着叹息了几声，她令碧衣侍女取出金钗钿盒，把金钗和钿盒各折下一半来交给我。 杨贵妃对我说： “感谢太上皇关心我，让你来看望我。请你捎去这两件物品，聊寄旧爱旧情。” 我接受了金钗钿盒，又问贵妃在人间时，和太上皇有没有密誓，杨贵妃慢慢地说： “天宝十年，我侍驾在华清避暑行宫，七月七日七夕节夜间，在长生殿乞巧，我与太上皇对天秘密发过誓，太上皇说了“八辈子永做夫妻”这句话。 这句说话只有太上皇和我知道，你回去把这话跟太上皇说，可以作为你见过我的证据。” 李隆基听了流着眼泪说： “确有这样的事。此外杨贵妃还说别的话了么？” 杨通幽说杨贵妃还说： “为了前面这个约定，我害怕再次堕入下界人世，重结以后的情缘。 幸亏太上皇是孔升真人转世的肉身凡胎，不久我们就能在神仙界相聚，我俩能和好如初。 拜托你把这些话转达让太上皇知道，别让他活在人间剩余的日子里，总是内心凄苦地思念我。” 李隆基听了，流着眼泪说： “我愿意赶快死，像她说的那样，我的灵魂飞升到了神仙界，能够和她团聚。真是早死一天好一天了。” 杨通幽起身拜了拜李隆基说： “臣恐怕重蹈汉朝新垣平覆辙，不敢回来撒谎。所以不避违反天规，如实告诉您她说一切。” 李隆基回答说：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不过让你为了我劳累辛苦了！” 于是吩咐左右侍从拿来黄金和绸缎，赠送给杨通幽。 杨通幽感谢赏赐，回到西蜀去了。 这事我也不知真假，反正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 李隆基自从搬到甘露殿，好长时间不吃肉食了。 后来他经过杨通幽这样一说，他就不吃饭了。他是辟谷靠吞咽空气活着，连续多天只喝水不吃饭。 他是一个肉身凡胎，怎么能时常不吃饭，谢绝米粒粥饭下肚呢？ 他说辟谷只是名义，他只求快死才是目的。 这时他除了各种老年疾病缠身，还心情悲怆无处诉说。 他脸上苍老黑瘦，身体瘦得皮包骨头，像一个会动的烂木头桩子，胳膊腿脚像枯树枯枝。 他早已心如死灰，眼见要与世长辞，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临死的前一天，还能吹响几声紫玉笛，声声呕哑悲咽。 这时宫中仆人看见，从高空云端有两只仙鹤翩翩飞来，降落在李隆基居住的宫殿前面庭院里，它们徘徊走动，一声声鸣叫，过了好久才又飞走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神仙派仙鹤来催促李隆基的灵魂该回仙界了。 第二天，李隆基已经气息奄奄。他召侍女宫爱到床前，对她说： “我本是孔升真人投胎转世到了人间，我当皇帝当得不合格，让天下百姓受了战乱之苦。 如今我要重回仙界了，快要和贵妃相见了，心里没有怨恨和遗憾。” 李隆基又指了指那只紫玉笛说： “这支玉笛，可以转交给李豫了。 你为我准备一大盆温水沐浴，等我洗完躺在床上，头枕在枕头上的时候，千万别再打扰我。” 宫爱和其他宫人抬来一大盆温水，搀扶帮助李隆基沐浴，沐浴完成，帮他穿上衣服，扶着他安稳地躺能床上，才轻手轻脚地退出，给他关好了寝室的门。 这天晚上，宫爱在李隆基卧室门窗外，听见李隆基在寝室里不知和什么人欢笑着说话，笑语朗朗不像是垂死之人有气力发出的。 宫爱感到惊异不解，但是不敢进去查看怎么回事。 第二天天不大亮，宫爱打开门查看 ，只见李隆基双眼紧闭，胳膊腿已经僵硬得不能打弯，全身退去血色，身体早已落凉。他已经呜呼哀哉，灵魂回到那个世界去了。 李隆基共在位四十三年，在西蜀住了两年，回长安又活了五年，七十八岁驾崩。 肃宗李亨已经好几个月不去看望父亲李隆基了。 突然得知李隆基已经逝世升天，忍不住又悲痛又懊悔，号啕大哭，汤水不进，他就病得更厉害了。 他身体有病，只在内殿举哀，令群臣奉迎装殓李隆基的棺材，放置在太极殿治丧。 李隆基当皇帝几十年，他有个特点，能特别善待少数民族官员和百姓。（当然，安禄山是他善待纵容过分了） 少数民族官员和百姓，都感恩李隆基的大恩大德，他们听说李隆基去世，他们用短刀划破自己的脸，割破自己的耳朵，表示悲痛无限。 长安城里参加他葬礼的少数民族官员和百姓，多达四百多人。 第二天，李享命大臣苗晋卿代替代理国政，且诏令太子李豫监国。 这时楚州进献宝玉十三枚，楚州官员奏请说： “太子李豫曾封楚王，如今楚州天降异宝。 应该顺应上天提示改年号。” 于是改上元三年为宝应元年。下诏令大赦，赦还流放的人。 高力士在巫州流放，遇到大赦，回到朗州。 他听说太上皇驾崩，痛不欲生，食水废绝，悲痛得吐血几升，不久就死了。 后人有骂他的，有夸他的。对于追随李隆基，高力士足够忠心耿耿。 第220章 李亨驾崩 肃宗李亨病情越来越重，张皇后和李辅国一直相互勾结，互为应援。 后来李辅国专权骄横，连张皇后也受他挟制。 时间久了，张皇后也不能容忍他，两人有了矛盾。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一个短视女子，一个奸邪小人，彼此不能相容了。 精致利己主义者古代就有，张皇后（张良娣）就是其中之一。 张皇后见肃宗李亨病情越来越重，担心哪一天李亨闭了眼蹬了腿，朝廷权力重组，奸人趁机当政，祸及她张皇后本人无法生存，现在她开始选边站队了。 她召入太子李豫对他说： “李辅国长期掌控皇宫禁卫军，皇帝诏令都是他颁发，他擅自主张逼迫太上皇搬家，神仙和世间凡人都恨他，他犯下的罪最大。 李辅国心中所忌惮的人，只有我和太子你。 如今皇帝不久于人世了，李辅国勾结程元振等，要阴谋作乱，不可不速杀！” 张皇后长期和李辅国是一伙的，现在居然这样说了，她一下子站在了反邪恶的正义一边。 太子李豫听了流着眼泪说： “我父皇病情特别严重，不方便告诉他。 如果骤然杀死李辅国，必然导致皇上受到惊吓，此事今后再说。” 张皇后说： “这样的话，太子你暂且回去！咱等今后再商量。” 太子李豫走出，张皇后又召李亨的二儿子李系商量。 张皇后对李系说： “太子仁慈软弱，不敢谋划斩杀李辅国这个奸贼，你可以去做这件事么？” 李系本来痛恨李辅国专权祸害朝廷，这时听张皇后提出要杀这个奸贼，满口答应下来。 李系首先考虑用禁卫军除奸，但是禁卫军都听李辅国的，没法调动。他转而想用一群太监除掉李辅国。 他命令太监头目段恒俊，让他从太监中挑选体格健壮的人二百名，分发给他们刀剑铠甲，埋伏在宫殿。 用一群小太监对付李辅国这个大太监，已经是失算，因为他们本来是一伙的。 早有小太监跑去告知了程元振，程元振又告知了李辅国。 程元振也是在皇宫里养马的马倌出身，和李辅国勾结在一起，当下吩咐同伙，去凌霄门探听消息。 正在吩咐的时候，正好遇见太子李豫到来，他打算进入凌霄门。 李辅国、程元振上前拦阻他说： “宫中发生事变，殿下万万不可轻易进入！” 太子李豫说： “能有什么变乱？ 现在宫中使者传召我进宫，说是皇上病危。 难道宫中有变乱，我就怕死不敢进去么？” 程元振说： “国家社稷为重，殿下还应慎重。” 说完，程元振即指挥党羽，簇拥着太子李豫进入飞龙殿，派兵守卫着。 控制了太子李豫，程元振、李辅国就假传太子令。 号令禁卫军将士六百任，全副武装，闯入禁宫，搜捕李系和段恒俊，很快把他们逮住关进了监狱。 张皇后得知李系捕杀李辅国行动失败，李系本人反而被李辅国的人关押起来。 张皇后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急忙跑到李亨寝室里寻求保护。 李辅国胆大妄为，根本不把皇帝李亨和张皇后放在眼里，竟带着禁卫军二十人，冲进李亨寝室，逼迫张皇后从寝室出来接受抓捕。 张皇后吓得浑身发抖，哪里敢出来，哀求皇帝李亨发话救她性命。 肃宗李亨这时已是呼气多，进气少，猛然受到惊吓刺激，顿时呼吸堵塞， 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他心里明白自己宠信了一辈子的李辅国是个邪恶奸贼，这时才明白已经太晚了。 李辅国眼里没有皇上皇后，他突然把张皇后的两手抓住，拖出寝室门，张皇后声嘶力竭地喊叫挣扎也没有用。 李辅国命令兵士抓捕张皇后的左右侍从，一共抓了几十人。 兵士用绳子捆绑牵拽着她们到冷宫中，分别拘禁关押。 张皇后的其它内侍宫女，相继吓得四处逃散。 肃宗李亨的第六个儿子李间，听说宫内变乱，急忙入宫查看，碰巧遇见李辅国。 李间问李辅国： “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变？” 李辅国： “张皇后、李系谋反，我正在领禁卫军平息叛乱。” 李间驳斥说： “张皇后，越王李系怎么可能谋反？是你在犯上作乱，企图加害他们！” 李辅国听了大怒，对身边兵士说： “抓住他，先关押起来！过会儿一块处死！” 李亨宠信了一辈子的李辅国忙着指挥兵士抓捕李亨的妻子、儿子的时候，弥留之际的肃宗李亨独自躺在寝室的床上，没有一个亲人守护在他身边照看他，为他提供临终关怀。 这也许是他自己懦弱无能，又宠信倚重恶毒奸臣的报应。 他的大儿子李豫被李辅国控制在飞龙殿赶不过来，他的二儿子李系、六儿子李间被李辅国抓住，只等开刀问斩，当然也赶不过来守护他。 肃宗李亨孤独地躺在床上，又惊慌又害怕，又悲伤又气恨，他呼吸急促而短浅，气喘了一会，突然憋得翻了白眼蹬了腿，呼吸就彻底停止了。 肃宗李亨在位七年，改年号四次。 唐朝懦弱无能的皇帝，都喜欢频繁改年号。 雄才大略的李世民在位几十年，只用了一个年号贞观，他儿子高宗李治柔弱无能，在位时竟然改了十四次年号。 肃宗李亨也懦弱无能，也是靠改年号耍存在感。李亨死的时候只有五十二岁。 凡事都有因果，李亨一生懦弱和他早年严苛的成长环境的有关。 在李隆基一天杀三个儿子的淫威下，李亨是太子时，说不定哪天都可能被废被杀，每天活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李亨胆小怕事、软弱求生的性格就这样形成了。 李辅国亲自去李亨寝室查看，确认这个傻傻地赋予他李辅国逆天权势的李亨已经死去多时，李辅国接下来的行动无所顾忌。 他从李亨寝室走出来，嘱咐同党们分头行动。 李辅国命令兵士们用绳子勒死张皇后。 张皇后哭喊着哀求李辅国饶她一命，李辅国一脸冷漠，不予理睬。 李辅国又令兵士用刀砍死了张皇后的左右侍从几十人。 李辅国又命令： 把肃宗李亨的二儿子李系，六儿子李间，宦官段恒俊，以及跟随段恒俊企图杀死李辅国的太监们，从关押的地方牵出他们来，全部开刀问斩，一个不留。 张皇后和李辅国狼狈为奸，结成命运共同体，勾结了好多年，最后被李辅国杀死。与豺狼当朋友，就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狼狈为奸之后，狼又吃了狈。 张皇后还有一个儿子，只有几个月大，李亨生前给他取名叫李侗。 李辅国觉得斩草要除根，避免他长大了为母亲报仇，亲自去搜捕处置这个男婴。 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许遭了量子纠缠的心灵感应，知道他母亲已经遭了难，在无人照管的情况下，他已经吓死了。 婴儿李侗的灵魂和母亲张皇后魂魄同赴黄泉路，不用李辅国动手去掐死他了。 李辅国和程元振一同走进飞龙殿，告诉太子李豫： “太子殿下，皇上已驾崩升天。 张皇后、越王李系、兖王李间，阴谋叛乱篡权，已被问罪处死，他们死有余辜。 请太子穿上白色孝服，准备为皇上举哀。” 惊闻父皇李亨去世，自己的弟弟李系、李间，以及罪有应得的张皇后，都被李辅国、程元振一伙人残忍杀害，李豫如五雷轰顶。 他强忍悲痛，违心地对李辅国说： “张皇后、李系、李间他们图谋不轨，确实该杀，他们死有余辜！” 太子李豫穿上白色孝服，走出九仙门，与宰相苗晋卿等相见。 摄政宰相苗晋卿，年过七十，向来胆小怕事，不敢主持正义。 新任同平章事元载，只会盘剥压榨百姓，讨如奉承权贵，当然也不敢得罪李辅国。 他们有职无权，唯唯诺诺诺，朝政任李辅国处置。 群臣到两仪殿，给肃宗李亨发丧，奉迎太子李豫在李亨灵柩前即位。 到第四天，李豫开始在内殿听政，历史上称他为唐代宗。 李辅国竟自命为定策功臣，越发专横骄狂，他对代宗李豫说： “皇上您只需住在皇宫中，天下事务自有老奴处置。” 代宗李豫听了，也觉得心中愤愤不平，只因为李辅国掌握兵权，不敢斥责他，只好表面上装作敬重他，喊他为“干爹。” 李豫即位后，事无大小，都请示李辅国。 群臣入皇宫见李豫，必定先到李辅国府上的拜访，算是提前告知报备。 李辅国侈然自大，任性呵斥群臣，发火训斥群臣成了习惯。 没多久，李豫升任李辅国为司空，兼中书令。 同时升任程元振左监门内卫将军。 李豫追尊他的生母吴氏为皇后，李豫母亲出身卑微，因为她父亲犯了罪，全家充入宫中当官奴，在宫中干杂活。 年幼的吴氏也随之充入后宫，充当女役工。 后来，吴氏得以服侍肃字李亨，偶然得到李亨临幸。 吴氏怀上代宗李豫时，曾梦见金甲神人用剑刺她的胁下，醒来察看自己肋下，还隐隐有剑戳痕迹。 以后吴氏生了代宗李豫，那时李隆基还健在。李隆基请听说儿子李亨的婢女给他生了个嫡皇孙，高兴地亲自去看接生婆给新生儿李豫洗澡。 宫中保姆觉得这个婴儿身体虚弱、不好养活，把他抱走送人了，另抱了一个别人家的健壮男婴冒充李豫。 李隆基仔细查看更换后的婴儿，一脸不高兴。他觉得这个婴儿相貌变了，变得令他不喜欢了。 宫中保姆吓坏了，跪在地上向李隆基磕头认罪，实话实说： “那个婴儿身体瘦弱，不好养话。 我偷偷地把他更换走送给别人家了，另从宫外一户人家找来一个长得壮实的婴儿来冒充他！” 李隆基说： “快去把原来那个给我抱来！” 没多久，保姆就把已送给人家的李隆基的亲孙子抱回来了。 李隆基见到自己亲孙子李豫，满脸喜悦地说： “你们以为他身体病弱，我看这孩子长大了比他爹有福哩！” 于是，李隆基抱着孙子李豫哄着他，召入肃宗李亨一同高兴地享用酒宴。 李隆基对服侍在身边的高力士说： “高力士，你一天见到父亲辈（指李隆基本人）、儿子辈（指肃宗李亨）和孙子辈（指婴儿李豫）三代皇帝，也算是人间乐事了。 只是李豫母亲吴氏有品德无寿命，十八岁那年生病死了。 第221章 回纥狂妄自大 代宗李豫追封自己的母亲吴氏为皇后。 立自己的大儿子李适为鲁王，二儿子李邈为郑王，三子李回为韩王。 李豫的大儿子李适，是李豫和婢女沈氏生的。 安禄山叛军攻陷长安时，沈氏来不及逃跑，被叛军掳掠押往洛阳。 后来唐军收复洛阳，沈氏得以和李豫相见，她仍留在洛阳行宫，没来得及回归长安。 后来史思明叛军再次攻陷洛阳，沈氏下落不明。 古代人不像我们今天的人，人人都有手机，无论人在哪里，只要手机正常，有电有通信信号，没有失去人身自由就能相互随时联系，能用电子地图发自己所在位置。 李豫派人四处寻访，查不到沈氏下落，于是将皇后位置空着，封韩王李回的母亲为独孤氏为贵妃。 所有肃宗李亨旧侍，如知内省事朱光辉、内常侍啖庭瑶，山人李唐等三十多人，都流放到遥远的贵州山区受苦。 李辅国向来憎恨礼部尚书萧华，于是李豫贬萧华为峡州司马，程元振忌恨左仆射崔冕，于是李豫贬崔冕为施州刺史。 唐朝廷只知权臣李辅国、程元振主政，忽略了没有存在感的代宗李豫。 一时间，皇帝李豫处理政事没有自己的主张，只是充当传达他俩意图的传话筒。 权力可以换来利益，李辅国和程元振两个奸臣之间，也互争权势。 程元振秘密告诉代宗李豫，请求裁制李辅国权利。 李豫自己没有力量，倚重程元振，他获得了打压李辅国的底气。 觉得有程元振罩着他、护着他，李豫胆子大。他下诏解除了李辅国行军司马、兵部尚书等兼职，并让他搬家长安城外居住。 程元振握有重兵，李辅国也不敢发作，开始心里害怕，上表请求辞官。 李豫罢免了李辅国的中书令职位，同时给他晋升爵位为博陆王以示安慰。 （太监被封为王侯，自古未有）。 李辅国入见李豫谢恩，激愤哽咽地说： “老奴我犯有死罪，侍奉不了你这个男青年了。我从此不侍奉你了还不行么？ 我愿意死了去阴间，继续侍奉去世的先帝！” 他竟然狂妄称呼代宗李豫是“男青年”，心中哪曾把他当做皇帝？ 代宗李豫听李辅国的称自己是“男青年”，已经怒从心起。 李豫表面上仍假装亲切，继续好言好语抚慰他。 李辅国带着怨恨和怒气走出皇宫。 后来，李豫和程元振商量一个妥善可行的办法，秘密派程元振副将杜济，带领一帮武功高强的兵士，夜间偷偷潜入李辅国住宅。 他们先杀死了给李辅国看护宅院的仆役。杜济领的兵士手脚麻利，李辅国府上的仆役们被杀死前，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喊叫声。 杜济等人轻轻推门进入李辅国卧室，李辅国仍然在熟睡。 杜济手起刀落，猛力砍去李辅国右胳膊，李辅国疼醒惨叫着在床上打滚，又被杜济挥刀砍下了头。 杜济左手提着李辅国的头颅，走到他家的厕所后面，弯下腰伸出右手，把厕所后粪尿池的木头盖子掀开，只听得扑通一声，杜济已把李辅国的头颅扔进粪尿池里，然后再盖好木板，领着这次暗杀行动的随从兵士们，离开了那里。 作恶极多的李辅国睡梦中被杀，是死于非命，没有得到好死，也算是报应。 杜济行刺成功后，回去向代宗李豫汇报了他杀死李辅国的详细过程。 代宗李豫对杜济说： “这事的发生，肯定会引起朝野震动，除掉朝廷头号奸贼，你立了大功。 但是你得严守秘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行。” 朝廷随后发布文告： 昨天夜晚，一伙盗贼翻墙进入司空李辅国宅府中偷窃财物，抢走金银珠宝丝绸无数，李辅国领家中仆役奋力反击贼寇，被凶恶盗贼斗杀。 现盗贼团伙挟财物逃走，去向不明。 命有关部门从速侦察破案，缉拿图财害命凶犯依法严惩，以维护稳定安宁。 李豫派宦官去李辅国家，对他们家突遭不幸表示关切，对他的家人亲属表示亲切慰问，承诺责成有关部门严查真凶，为国家重臣李辅国报仇雪恨。 负责查案的官员向代宗李豫汇报： “被害人李辅国只有尸身，首级查无下落。” 代宗李豫诏令： “李辅国是朝廷重臣，宜从速从优厚葬。” 朝廷命令木刻艺人，选一颗大小合适的树墩头，修理树墩成人头形状，雕刻上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用木头代替真实人头，和李辅国的尸身合在一起装入棺材下葬。 代宗李豫又下诏令： 追赠李辅国名誉官职为“太傅”。 古代死去都赠送一个谥号，总结他一生的功过得失。 李豫赠李辅国谥号为“丑人”。 大家都觉得这个谥号有些奇怪，但是没人敢问皇帝李豫，为什么给他起这么另类的谥号。 李豫长期憎恨李辅国专权乱政，早就想一旦有机会就坚决除掉他。 张皇后被杀死前，她常有秘密除掉太子李豫，让她亲生儿子替换李豫当太子的意图，李豫还没当上皇帝前，时常心怀恐惧害怕。 后来坏人之间内讧，张皇后和李辅国反目成仇，发生了李辅国杀死张皇后的事变。 李辅国无意间替李豫除掉了张皇后这个心腹大患，李豫反而感念李辅国。 所以李豫不想明面上宣布李辅国是大奸大恶，不想用公布罪状的方式杀掉他。 所以李豫继位后，表面上他和李辅国关系亲密，继续恭维着他，喊他为“干爹”。暗中已在盘算着怎么杀他。 李豫借力程元振，除掉了李辅国，程元振权势大振。 李豫不得不晋升程元振为骠骑大将军，程元振独揽朝政。 程元振示意李豫召郭子仪入朝，打算构陷杀害他。 郭子仪接到诏命立即前来，主动请求辞去天下兵马副元帅职务。 这是郭子仪看透程元振把持朝政，李豫只是个傀儡，他只得辞官保命。 李豫下诏令，免去郭子仪天下兵马副元帅官职，免去郭子仪节度使官职。 李豫封授自己大儿子李适为雍王，特授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令他统领军队讨伐史朝义叛军。 更换兵马元帅，不是李适比郭子仪能力强，只是让自己儿子领天下兵马，李豫更放心。 李豫又派宫中使者刘清潭，率领一群随从人员，去回纥借兵。 先前肃宗李亨还在人世时，回纥太子叶护回国去领取战马，打算添些战马，再来助力唐军讨伐范阳。 回纥葛勒可汗，心里只有利益，不同意再发兵马，反而写了奏表，请求和唐朝廷通婚。 他这么苍老，还心心念念盼着迎娶唐朝公主。 和唐朝攀亲，不只是提升蛮夷小国地位，不只是贪图唐朝公主年轻貌美，他心里明白，唐朝人的智商基因，普遍比他们回纥人高出一大截，和唐朝汉族通婚，是实实在在的回纥族基因改良。 性格懦弱的人没有自信，肃宗李亨还在迷信回纥兵的战斗力强，倚重人数极少的回纥骑兵平定史朝义叛军。 李亨没有底线，竟同意把自己只有十几岁的亲生女儿宁国公主，许诺嫁给苍老年迈的葛勒可汗。 李亨亲自送小女儿宁国公主去咸阳，劝慰勉励她嫁给蛮荒之地一个外族老爷爷不要委屈哀怨。 想想李亨一国之君，连用自己的朝廷军力剿灭叛军残余的自信都没有，也是可悲可叹，宁国公主流着眼泪对李亨说： “你是父亲，我是女儿。你命我嫁给一个野蛮没有教化的外族老人，我能不去么？ 既然你认为离开回纥外兵就不能剿灭叛贼，我去和亲就是了！我水土不服死在那里不恨父皇！！” 宁国公主到达回纥,尊为“可敦”(可汗的正妻)，葛勒可汗这才同意给唐朝良马五百匹、及貂裘白羊毛毡等，算是作为聘礼。 太子叶护因为和李亨有约定，愿意自领回纥骑兵助攻范阳。 葛勒可汗仍然不允许，他们父子为此争吵起来。 葛勒脾气暴躁动了怒，竟将叶护逼死，后来他也很自悔，另派王子骨啜特勒，宰相帝德，领骑兵三千人，和唐军九大节度使同攻邺城。 九大节度使败退，骨啜也率回纥骑兵逃回长安。 平叛兵败，李亨仍给回纥骑兵部队丰厚赏赐，安排他们回国。 葛勒可汗自己娶了唐朝公主不算，又为他的小儿子移地健向唐朝求婚，这是得寸进尺了。 肃宗李亨又把大将仆固怀恩的女儿许诺嫁给移地健。 年老的葛勒可汗娶了年轻美丽、魅力四射的宁国公主，他就舍命贪色，几个月就累得得了大病，得了大病就嗝屁死球了。 宁国公主没有生下小孩，老可汗已死，她就又回到了长安。 回纥移地健继位，自称牟羽可汗。 他娶了唐朝蕃将仆固怀恩女儿当妻子，派大臣莫贺达干等人来唐朝，问候他的小后妈宁国公主的生活起居。 代宗李豫继位，还没向远地颁诏令，通报唐朝廷近况，没有来得及和回纥及时沟通信息。 叛军首领史朝义，趁机派人去诱骗回纥人，假称唐朝廷接连死了两代皇帝，中原大地失去主宰，唐朝已经灭亡，请回纥领骑兵前来，和史朝义的大燕国军队一起，前来收缴唐朝国库的财产。说是回纥和燕国可以分得多到不计其数的唐朝财富。 牟羽可汗信以为真，率领回纥骑兵南下，半途中正好和唐朝派往回纥的刘清潭使者团队相遇。 牟羽可汗问刘清谭： “连着死了两代皇帝，唐朝廷已经灭亡了，怎么还会有使者团队派出来？” 刘清潭回答说： “先帝虽然弃天下而去，如令继位的是广平王（指代宗李豫）。 广平王曾和牟羽可汗你的哥哥叶护结拜为兄弟。 他俩领兵共同收复长安、洛阳，并且我唐朝每年都给贵国赠送丝绢十万匹，难道这事你不知道么？” 牟羽无话可说，于是和刘清潭一行人马，一起进入塞内。 牟羽可汗在草原上长大，受见识所限，不知道唐朝疆域广大是个什么概念。 他沿途经过唐军北方受安史之乱祸害的各州县，看到各城池破败不堪，人烟稀少，店铺萧条，烽火台上没有唐朝官兵守望，城墙上没有唐军兵士值守，又有了瞧不起唐朝的心思。 牟羽可汗嘲笑刘清潭说： “你们唐朝这不还是气数已尽，名存实亡了么？你看这一路破败景象！” 刘清潭说： “你所看见的，只是我们唐朝遭受战乱的北方一小块地方。 唐朝广大的富裕繁华地区多了去了，你们草原上长大的人想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出繁华富裕地区到底是个啥样！ 唐朝的江南，东南，西蜀的富裕，你看了会以为到了天宫天堂！” 刘清潭秘密吩咐人骑快马疾驰回报朝廷，向李豫密报回纥牟羽可汗轻视唐朝的情况。 代宗李豫接到报告，派仆固怀恩领军队前往抚慰牟羽可汗。 又命雍王李适领兵去陕州，欢迎慰劳远道而来的牟羽可汗。名义上是慰劳，实际上是展示唐朝大军的威武雄壮。 李豫大儿子李适领兵到达陕州，牟羽可汗领回纥骑兵也到达陕州，回纥兵在黄河以北列营扎寨。 李适和御史中丞药子昂、兵马使魏琚、元帅府判官韦少华、行军司马李进，一齐到回纥军营，和牟羽可汗相见。 牟羽可汗傲慢地盘腿坐在同胡床上，令李适给他行胡人拜舞礼。 药子昂走近一步说： “雍王是当今皇上的长子，两代皇帝都在丧服期间，按道理不应该向你行拜舞礼。” 站在一边的回纥将领车鼻责问药子昂： “唐朝当今天子，曾和我们可汗的哥哥结拜为兄弟。 唐朝皇帝长子雍王来见我国可汗，应当就是见到长辈叔叔,为什么不肯行我国拜舞礼？” 药子昂坚持拒绝说： “雍王为大唐太子，将来即是我国皇帝，他的身份在这儿，怎么能向外国可汗拜舞？” 车鼻不肯善罢甘休，竟然下令属下军士，簇拥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到牟羽可汗军帐后面，用皮鞭每人抽打一百下。 打完了他们，才允许他们四人随李适返回唐军兵营。 被回纥兵士毒打的四个人中，韦少华和魏琚伤情最重，他俩痛哭哀嚎，第二天都死了。 国力衰弱时，唐朝两位大臣被北方蛮夷小国兵士用皮鞭抽死，是唐朝的奇耻大辱。 第222章 秋风扫落叶 各道节度使军队，陆续集结，将士们得知雍王李适被回纥人羞辱，人人义愤满胸。 各节度使陆续来帅帐见李适，纷纷向他请求： “建议我十万大军先渡过黄河到达北岸，重重包围回纥几千骑兵，把这帮狂妄自大的回纥人全部歼灭，一个也不让他们活着逃回北方！ 请求雍王下令采取果断行动，打一场干净利落的歼灭战！我军要雪国耻、扬国威！ 我军剿灭史朝义叛贼，根本不需要这几千回纥兵帮忙！” 李适认为： 叛军还没有消灭，不应该再和回纥发生争端，决定隐忍不发。 牟羽可汗见唐军近十万人大量集结，暗想： 看来这唐朝国力军力还是挺强大的，我领来这几千人，如果同唐军干起来，还不够给唐军塞牙缝的。 唐朝借我回纥兵，无非是看好回纥骑兵擅长马背上作战，冲锋陷阵勇猛一些而已。 想到这些，牟羽可汗嚣张气焰降低了不少。 他表示愿意服从唐军调度指挥，共同讨平史朝义叛军。 于是仆固怀恩引领回纥骑兵为先锋部队，郭英义领唐军中军部队，鱼朝恩领后军，从陕州出发。 请注意，为什么雍王李适安排牟羽可汗的回纥骑兵部队接受唐朝大将仆固怀恩指挥？因为牟羽可汗是仆固怀恩的女婿，他俩是翁女婿关系。 雍王李适领留守部队继续驻守陕州，作为总预备队，声援出征各军，原来元帅李适并不到前线打仗。 各路大军向东进发，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河南道兵马副帅领兵前来会师，大军直到洛阳北郊，分兵攻打怀州，联合布阵在横水。 叛军四万人在横水一带建立寨栅固守。 仆固怀恩派骁勇骑兵及回纥骑兵，绕过南山山下，从叛军寨栅东北方向发起攻击，唐朝主力大军在南 边发起攻击，唐军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叛军。 唐军得以攻破叛军寨栅，杀死叛军兵士人数当时没法统计，史书上没有准确记载。 叛军头目史朝义亲自领精兵十万，出洛阳城救援城外叛军。 史朝义十万叛军精兵在昭觉寺旁边广阔原野上排兵布阵，唐朝官军连续发动进攻都难以撼动叛军兵阵。 唐军镇西节度使马磷大声喊道： “两军相持，胜负不分，谁坚持不住谁败绩，情形万分紧急！ 此时我军不抱定以死相搏的决心，怎么可能击破贼兵？” 马磷高声喊罢，一马当先，奋勇突袭叛军兵阵。 叛军前阵一排摆列整齐盾牌手各持盾牌防守，一长串盾牌组成的长墙挡住唐军进攻的通路。 骑着战马勇闯敌阵的马磷大喊一声： “叛贼们都去死吧！” 他挥动长槊拨开马前叛兵的两枚盾牌，持牌叛兵连同盾牌被拨倒在地。 马磷策马驰入叛军兵阵内，挥舞长槊左冲右突。唐军将士紧跟在他身后，蜂拥而进。 叛军贼兵急忙纷纷闪避散逃。大批唐军勇猛追杀，叛军兵败如山倒，一路狂逃。 叛军逃到石榴园老君庙一带，纷纷打算在草地上坐下来，或者干脆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叛军兵士刚躺下来，又听见喊杀声震天动地，唐军骑兵风驰电掣一般追上来了。 唐军兵士各挥兵器，连砍带刺，大杀一阵，杀得叛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他们有的还在地上挣扎扭动，大部分已经静止不动了。 贼兵无心再战，叛军骑兵骑马胡乱逃窜，战马马蹄踩死不少自己方的兵士。 被唐军杀死的叛军兵士尸体，躺满了山谷。 唐军斩杀叛军兵士首级六万多级，捕获俘虏二万人。 叛军头目史朝义领轻骑兵九百人，往东逃往郑州。 仆固怀思领唐军攻占洛阳，又乘胜夺回河阳城。 仆固怀恩令回纥牟羽可汗率本部骑兵留守河阳。 令担任兵马使的儿子仆固玚，朔方兵马使高辅成，率领步兵骑兵一万人，追击史朝义叛军残余部队，唐军到达郑州再战又获胜。 史朝义在郑州被唐军打败，被迫开启连续逃跑模式。 他领着为数不多的骑兵，决定下一站是继续往东，逃往汴州。 史朝义率残部到达汴州城下，已经人困马乏，多么渴望能进入汴州城，吃上一顿热乎饭，睡上一夜暖和被窝，好好歇歇。 可是叛军的伪节度使张献诚，见到他们叛军总头领败逃而来，急忙吩咐守城叛军关闭城门，不让史朝义他们进城。 史朝义又气又恨又没有办法，只得领数量不多的叛军骑兵，逃往下一站濮州。 史朝义叛军渡过黄河继续往北逃。 这时唐军各支部队都依次北上追击叛军，大家都明白，只有抓住了史朝义，才算剿灭了叛贼。 唐军没有让回纥骑兵一直当先锋部队追敌杀敌，把这支有兽性兽心的外族人马留在后方是错误的。 唐军主力部队都一路北上追击叛军去了，洛阳缺少唐军留守部队守护，回纥骑兵从河阳进入洛阳，他们形同虎狼，禽兽不如，肆意烧杀抢掠，在洛阳城放火二十多天。 洛阳居民曾被叛军进城洗劫，这次又被回纥骑兵抢劫第二次。 百姓遭受洗劫欺凌，年迈老人被杀，丈夫被杀，妻子、女儿被奸污后再杀害，财产被洗劫一空,千家万户房倒屋塌，家破人亡。 这就是唐朝皇帝肃宗李亨、代宗李豫，父子两代盲目迷信外鬼战斗力，靠外嫁公主讨好回纥国，靠赠送国库绸缎收买回纥人，花大价钱聘请来的回纥骑兵！ 回纥兵名为唐朝友军，对待唐朝百姓，他们比叛军还要恶毒凶狠。因为不是同族同种，他们不把唐朝百姓当人看。 仆固怀恩也顾不上救护被回纥兽兵欺凌的洛阳百姓，不肯出面阻止他女婿牟羽可汗领回纥兵胡作非为。 他听说追击史朝义的唐军先头部队连连得胜，也亲自领兵前往追击叛军。 唐军将领们都清楚，这是夺城夺地，争立战功的关键时刻。 史朝义一边打一边逃。 滑州、卫州，都被仆固怀恩收复。 伪睢阳节使田承嗣，领守城叛兵杀出睢阳城，增援史朝义叛军。 田承嗣领兵和仆固怀恩的儿子仆固玚领的唐军激战半天，双方杀得天昏地暗。 天色傍晚，田承嗣军队渐渐不支，狼狈败下阵来。 田承嗣败军和史朝义叛军合兵一处，一起逃往莫州。 各路唐军争相发布文告，传送檄文到黄河两岸各州各县，令各地叛贼主动来投降。 叛军伪邺州节度使薛嵩，向唐将李抱玉部队投降。薛嵩领相州、卫州、洛州、邢州五个州归唐。 叛军伪恒阳节度使张忠志，向唐将辛云京部队投降。张忠志领恒州、赵州、深州、易州四个州归唐。 田承嗣和史朝义领叛军部队，占据莫州城，勉强支撑熬过了寒冬腊月，到了第二年开春。 第二年，唐代宗李豫改年号为广德元年，发布诏令，令各路唐军积极进讨叛军，争取全面胜利。 代宗李豫加封仆固怀恩为河北道副元帅。 什固怀恩令兵马使薛兼训、郝廷玉、田神功、辛云京各率本部人马，团团包围史朝义叛军龟缩的莫州城。 史朝义多次领叛军出城作战，结果是唐军光赢不输，叛军光输不赢。 唐朝越战越勇，淄川青州节度使候希逸，又领本部人马，千里迢迢赶来，加入围困莫州城唐朝大军中。 眼看见小小的莫州城，不几天就能攻克。 田承嗣知道守不住了，对史朝义说： “大帅，我们不能都在莫州城里等死。 要不你挑选精兵突围出城，亲自去幽州调集援兵，回来营救我们莫州守军吧。” 史朝义于是率领精锐骑兵五千人，趁着星光灿烂的夜晚，唐军戒备有所放松，从莫州城地北门突围逃走。 他前脚刚走，随后等到天色一亮，田承嗣就率领莫州城剩下的叛军，投降了唐军。 东方的太阳刚刚升起，莫州城门徐徐打开。守城叛军举着降旗，缓缓地走出来了。 在春寒料峭的北风里，田承嗣叛军押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奶奶，走在投降队列的最前面。 她是第一个被押着送给唐军的，她是叛军头子史朝义的白发老娘。 随后一个穿华丽棉衣的妇人，被投降叛军押着一边往唐军这边走，一边掩面哭哭啼啼，这个盛装妇人是史朝义的老婆。 史朝义老婆身后，是两人身材矮小的小男孩、小女孩，他们被投降叛军驱赶着，吓得惊慌万状地啼哭不休。他俩是史朝义儿子和女儿。 史朝义突围出城后，田承嗣首先决定派兵抓获史朝义的家人。 田承嗣认为： 把史朝义家人送到唐军部队，是他田承嗣投降时献给唐军的一份厚礼。 唐军一下子收了大量俘虏，也来不及进入莫州城，唐军将领再领兵前进， 跟踪追击剿灭史朝义叛军。 第223章 叛军覆灭 史朝义带领残兵败将仓惶北逃，一路上不敢停歇，一直跑到范阳城下。 史朝义远远望见范阳城模糊轮廓，感到好亲切，这儿是他们“大燕国”发祥地，是安禄山、史思明两家发动叛乱的老窝。 远眺是急切盼望，近看是完全失望。 史朝义走近细看，先看见范阳城门紧闭，又看见城墙上迎风飘舞的是大唐旗帜。 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史朝义惊得差点从马上摔落下来。他像挨了一闷棍，脑袋里嗡嗡作响。 接下来史朝义又看见城门楼上站着一位将领，看上去十分面熟。 史朝义仔细一想，这不是范阳兵马使李抱忠么？ 史朝义于是扯着嗓子喊道： “李抱忠！你们为什么背叛我？ 你们应该懂得，我发给你们俸禄(工资），你们应该为我尽忠！ 我军在莫州被唐军包围，我才率领轻骑到这里调兵援救他们。 你们如果知道恪守君臣大义，应该立即洗心悔过，和我共同支撑大局。” 史朝义话刚说完，李抱忠当即回应说： “苍天不佑助大燕，唐朝再次复兴了，如今我们已归顺唐朝。 既然归顺唐朝，我们怎么能再次反叛？如此属于反复无常！ 大丈夫以阴谋诡计谋害他人为耻，唐朝国运还在，他们安禄山家，还有你们史家，妄想取代唐朝，都注定不能成事！ 愿你早早选择出路，归降唐朝，还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史朝义听他说完，沉默了一大会才说： “我今天只顾奔跑，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我跟你说话都没力气了！你能不能让我吃上一顿饱饭？” 李抱忠答应下来，吩咐属下兵士送吃喝到城外。 城中兵士送饭来了，小米高粱粥热气腾腾。史朝义和叛军骑兵们不顾热粥还烫嘴，着急蹲下就开吃。 史朝义他们刚刚吃完，又隐隐地听到远处传来喊杀声，他们害怕这是唐军追兵追上来了，急忙扔下饭碗，纷纷跨上马，往广阳城逃去。 广阳城也关闭城门，不允许他们进入，他们落魄已极，成了哪个门口也让进的一群流浪狗。 自己人都不收留，史朝义又打算率骑兵去投奔奚契丹。 他们处境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根本看不到生路在何方，史朝义部下骑兵已经陆续逃散。 史朝义安排部将李怀仙派没有逃走的骑兵去把逃兵们追回来。 这些派出的追回逃兵的叛军骑兵，自己也骑马逃走了。 史朝义随从越来越少，只剩十几人还跟着他。他这个大燕国皇帝，如今快成光杆帝王了。 史朝义估计很难保命，对仅有的十几名随从说： “咱们的大燕国到这就完蛋了。 你们去给我找根上吊的绳子来，就算是你们为国尽忠了。 你们都从此散去，各自逃命吧。家里还有父母妻儿的，都回家种田度过这辈子。” 他的随从骑兵，在马背上朝他拜一拜，凄凄惶惶地各自散去。 史朝义下了马，拿着属下替他找来的绳子，寻觅可以上吊的地方。 他心情悲凉地走到离他不远的医巫闾祠，选中一处结实的粗木横梁。 他把绳子搭上横梁，把垂下的绳子两端系成闭环，双手拽绳让身体腾空，把绳子挂在脖子下面。 然后他双手松开绳子，全身重量压在脖子上，一会儿就把自己勒死了。 部下李怀仙没有走远，他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 见史朝义已经上吊身亡，李怀仙从绳子上放下他来，用快刀切下史朝义首级，提着首级，骑马去长安献功去了。 史思明、史朝清、史朝义父子，作乱四年就死光了。 安禄山、安庆宗、安庆绪他们父子，是作乱三年死光的。 史朝义死了，这算是安史之乱结束。 李怀仙、薛嵩、田承嗣、张忠志这些叛贼将领，陆续到达仆固怀恩军营，请求归降为唐军效力。 仆固怀恩担心彻底平定了叛贼，天下太平了，皇帝李豫就不恩宠他这个平叛第一功臣了。 他于是奏请李豫留用这四个人在唐军中担任将领。 四个叛军头领本该处死，去除后患才是。 但是代宗李豫比他爹李亨还懦弱，连诛杀贼首的果断气魄都没有。 他怕违逆仆固怀恩的意愿，竟然批准他们投降再重用。 李豫竟然任命叛贼将领薛嵩为： 相州、卫州、邢州、洛州、贝州、磁州六州节度使。 任命叛贼将领田承嗣为： 魏州、博州、德州、沧州，瀛州五州节度使。 任命叛贼将领李怀仙为： 卢州节度使使。 李豫给叛贼将领张忠志改名李宝臣，任命他为： 恒州、赵州、深州、定州、易州五州节度使。 李豫任命不守节义的胡人当握有重兵的节度使，这和当年李隆基重用胡人安禄山掌握重兵的做法一模一样。 李豫更荒唐的是下诏大赦： 洛阳及河北一带的投降叛军的唐朝官员，这次又归降唐朝，一律不追究过错。 唐朝叛徒官员许叔冀以下，都出乎意料的被免死免罪。 性格懦弱的人容易放过坏人，李豫连叛徒也不惩治，他在天下人心中，从此威严扫地，是非不分的老好人，不值得敬畏。 仆固怀恩的回纥女婿牟羽可汗，在唐朝国土上胡作非为，纵容回纥骑兵四出抢掠。 百姓吓得四处逃难，回纥兵所到之处，街市成了废墟。 唐朝军队竟然冷眼观望，任自己的父老乡亲被外族欺负。 泽潞节度使李抱玉，受李豫任命兼任管辖陈州、郑州，打算派官吏去阻止回纥兽兵抢掠百姓，但是没有官员敢去。 只有赵城县尉马燧自告奋勇请求前往。 马燧得知回纥兵入境，先派人给回纥兵头领送去钱财，和他约定不要残暴欺凌老百姓。 回纥兵首领赠送给马燧一面回纥军队的令旗，和马燧当面约定： “回纥军队中如有违反军令抢掠百姓者，请你领人抓捕斩杀，我决不反对。” 马燧于是挥舞回纥军队令旗，领唐军斩杀抢掠百姓的回纥兵士。回纥兵士吓得变了脸色，愿意遵守不抢掠百姓的命令。 李豫知道回纥兵烧杀抢掠、祸害唐朝百姓。 唐朝廷召开平叛庆功大会,论功行赏时，李豫居然还册封回纥牟羽可汗为英义可汗，给牟羽可汗封赏食邑二万户。回纥将士各有多少不同的封赏。 回纥抢掠害民之罪他不敢过问，他要无原则维护一团和气。 牟羽可汗领回纥兵满意满载而归。 代宗李豫又大赏群臣，正副元帅、各道节度使，都加增官阶。 只是山南道节度使来瑱，本已召入朝廷担任兵部尚书，兼任同平章事（宰相）。 因为影响到程元振的权势利益了，程元振就嫉恨来瑱，向李豫诬告来瑱和叛贼通谋。 代宗李豫没有自己的主张，什么都听程元振的。 李豫把来瑱判罪流放播州。来瑱刚到播州，李豫又传一道诏令，派人把他赐死杀害。 各地的节度使都为程元振陷害来瑱被冤杀鸣不平。 来瑱的部下更为他被冤杀愤恨，将士们自己推举兵马使梁崇义为统帅，不用朝廷另派新统帅。 地方将士自己推选军队统帅属于叛逆大罪，李豫的唐朝廷没有能力讨伐他们。 李豫做出让步妥协，任命将士们自己推举的梁崇义为“山南东道节度留后”，“留后”的叫法从这开始。 梁崇义为来瑱喊冤，请求以礼改葬来瑱，李豫准许。 代宗李豫因为叛乱平定，才封李隆基墓地为泰陵，李亨墓地为乔陵。 仆固怀恩因战功赫赫，李豫升任他为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令，但他不去朝廷上班，仍坐镇朔方节度官署。 李豫诏令他护送回纥可汗及回纥骑兵部队回国。 为什么要护送，因为没有护送监视，回纥骑兵又要一路烧杀抢掠唐朝百姓。 回纥骑兵狠毒残暴，祸害百姓，已经恶名远扬，朝野皆知。 仆固怀恩不制止他女婿牟羽可汗纵兵作恶也是朝野皆知。 仆固怀恩领兵护送回纥可汗归国启程。 河东节度使辛云京，担心仆固怀恩和回纥可汗是岳父和女婿关系，祸害百姓他俩也是同伙，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放任回纥骑兵抢掠。 于是辛云京决定： 在回纥和仆固怀恩他们两军路过自己属地时，不按惯例搞军民出城犒军迎军活动，而是军民保持戒备，关闭城门自守。 仆固怀恩怀恨他们路过时，辛云京不恭敬出城迎接，做得太不近人情。 他给李豫上表说了辛云京的过错，李豫看了他的奏章，不批复不理睬。 完成礼送回纥回国的任务，仆固怀恩领兵返回原驻地。 他开始调集朔方唐军几万人进逼辛云京管辖的河东地区。 仆固怀恩命令： 本部兵马驻屯汾州。 仆固玚（他儿子）屯兵榆次城。 副将李光逸屯兵祁县。 副将李怀光屯兵晋州。 副将张维岳屯兵沁州。 没有皇帝许可，私自调动军队是违法的。 辛云京见仆固怀恩调动几万大军压境，四面包围他所在的太原城，心里十分惶恐害怕。 这时宫中使者骆奉仙到达太原视察地方工作，辛云京给骆奉仙送厚礼，摆上大鱼大肉、美酒好菜，盛情款待他，和他结成了亲密朋友。 他嘱咐骆奉仙回长安向代宗李豫详细汇报，说了仆固怀恩纵容他女婿回纥可汗军队祸害唐朝百姓，又私自调动军队威逼太原。 凡此种种，都是仆固怀恩要谋反的迹象。 仆固怀恩很快知道这事，他也给代宗李豫上奏章，说是辛云京和骆奉仙合谋诬告陷害他， 请求李豫下诏旨，斩杀奸臣辛云京、骆奉仙。 代宗李豫谁也不问罪，只是下诏旨安抚调停双方矛盾。 皇帝李豫模糊是非，只充当和事佬，他的柔弱在当时已是天下奇闻。 第224章 忠贞报国? 仆固怀恩认为自己为朝廷立了大功，遭到坏人诬陷，心情特别激愤。 他气得整晚睡不着觉，干脆点上蜡烛，在烛光下奋笔疾书，给代宗李豫写表明心迹的信。 他在书信里说： 我世世代代是外族胡夷人，年轻时我服从太上皇(指李隆基)指挥。 安禄山叛乱时，我作为一名领军副将，抱定必死的决心，奋勇奔赴国难。 依仗上天神威，我领属下军队打败了如狼似虎的安禄山胡虏叛贼。 安禄山完蛋不久，史思明又随后作乱。 先帝（指肃宗李亨）安排我统领部分军队。 我发誓为国铲除乱贼，我身经百战铁甲磨烂，不灭乱贼心有不甘！ 有时我领军攻打坚固城池，有时同叛军激战在空旷的荒野。 我始终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我从不怕死，从不只藏在兵阵后面的帐篷里，只会舞文弄墨指挥。 我的兄弟战死在两军阵前，我的儿子侄子们也死在惨烈地战斗中。 我的亲属九族，报效朝廷牺牲的亲人们有四十六个人。我整个家族亲属十个人中有九个人死在战场 。 我的侥幸活下来的亲人，满身都是同敌人交战时被兵器刺伤、砍伤留下的伤疤。 陛下您是太子时，曾亲自上阵带兵，那时我是您的部下猛将。 您应该知晓我虽然愚钝但赤胆忠心。 我那时因为立下几次战功，就有奸贼李辅国进谗言，我那次差点被朝廷判罪毁了家丢了命。 陛下您即位后，知道我是被人嫉妒诬谄，您杜绝别人非议诽谤我，重用我让我担任朔方节度使。 我没被问罪反而被重用，如同没有着落的游离魂魄重回躯体，又如同腐朽的枯骨再长出生机勃勃的肌肉。 前一阵子，回纥骑兵进入我国，百姓们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京城居民听了感到震惊。 陛下您安排我领兵到达太原去慰问他们，允许我一切见执行事，自主处置。 所以我和回纥可汗能够协商达成一致，我们分两路进兵，成功收复洛阳，继而扫平河北、河南叛贼。 平叛作战，我立下的功绩谁也没法相比。 这时候，牟羽可汗在洛阳驻守，鱼朝恩猜忌阻挠他们的行动，怕他们出动是祸害百姓。 牟羽可汗为这事已经很不高兴，后来由我领兵护送回纥骑兵回他们的国。 我们路过时，辛云京指挥他的部下紧闭城门，不肯出来迎接欢送，还派兵士偷走了大量回纥军队携带的财物。 回纥人因此心中怨恨愤怒，又打算纵兵掳掠。是我从中斡旋，千方百计化解矛盾争端，他们没有闹事，规规矩矩回了国。 我返回时，辛云京又紧闭城门不理睬我们，我领兵回到汾州，分兵多地驻扎休养兵士。 辛云京就因此害怕我，写奏章诬告我谋反，骆奉仙也对陛下诬陷我，他俩是故意诽谤诬陷，企图达到让您问罪杀死我的目的。 请陛下您明辩细察我的委屈，不使忠心正直的臣子被谄言诬蔑陷害。 我捂着自己的胸膛，委屈懑闷流干了眼泪。我静下心想了一想， 我犯了六个方面的罪。 从前同罗叛乱，侵犯黄河河曲一带，我顾不上照料家里苍老生病的母亲，带兵出征为先帝(指李亨)扫清叛寇。这是我的第一桩罪。 我的儿子仆固玢作战中被同罗俘虏了去，他瞅着敌人一时看管疏忽逃了回来，我把他斩杀了给众将士看，想要大家表明，遇到敌人奋力死战，战死阵前也不能被敌人俘虏。这是我的第二桩罪。 我的女儿被先帝（指李亨）选定远嫁回纥牟羽可汗，她独自一人远离亲人几千里，奔赴异国他乡，思念爹娘时她总是以泪洗面。 她为国家和亲，用个人的苦争取国家的安宁。这是我的第三桩罪。 平定叛贼，我和我的儿子仆固玚亲临前阵杀敌，不怕为国家随时可能战死在阵前。 为国献命、为国舍命我俩无怨无悔。这是我的第四桩罪。 黄河以北新归附的各城各镇，他们手里都握有重兵。我做艰苦细致的工作，安抚感化他们，不让他们再有反心，这是我的第五桩罪。 我说服回纥，让他们派兵来增援，平定中原乱局。 国内叛贼平定，太上皇、先帝寝陵得以修成，使陛下勤政和孝敬先辈两方面都能保全，这里我的第六桩罪。 我既然犯了这六桩大罪，应该被斩杀一万次，应当含恨九泉之下，怀着千古奇冤徘徊在阴曹地府里。 那我为什么还要申诉啊？我受国恩皇恩深重，我白天黑夜都想得见到皇帝天颜，服侍在您的身边。 但是像来瑱那样忠心报国的忠臣良将，被奸人诬告，他被陛下您颁诏旨处死。 朝廷杀死了他，至今拿不他的任何罪证，全国各道节度使都为他愤愤不平。 他们看到这种现象，谁不忌惮害怕朝廷？近来听说陛下要召几个将领到首都，他们都不敢去。 他们不是不忠诚陛下您，他们只是害怕奸臣给他们进谗言，害怕到了朝廷遭到陛下的杀害。 像骆奉仙这样的奸贼，不顾事实，见到皇上满口谎言诬告我，陛下并没有把他处置问罪，还对他越发宠信。 这样下去奸邪之人都纷纷效仿他陷害忠良，争相蒙蔽皇上。 我听说陛下有事不是跟宰相大臣们商量，而是和陷害死来瑱的程元振商量。 冤杀一个来瑱还不够么？您这样亲近程元振，让臣子们怎么想？ 我的属下朔方军将士、立下战功最多，他们是先帝中兴大唐基业的骨干力量。 陛下您不对他们优待嘉奖，反而相信谄言，听信奸人污蔑他们。 我朝忠臣良将郭子仪，提起他的威名，胡夷叛贼魂飞胆丧。 他枉然忠勇两全，他被皇上您猜疑，您把他罢官赶回家中，难道不是朝堂里奸臣给他进谗言才这样么？ 如今我又遭到了诋毁诬陷。 天上的飞鸟射尽了，好的弓箭就被丢弃。兔子捉完了，优秀的猎狗都被主人杀了煮成狗肉端上了饭桌。 从古到今，这些说法一点不假。 如果您不认同我的看法，并且依然如故的话，我都不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和我个人的老死善终。 我都不能保全我的家，陛下难道能保全一国么？ 请陛下好好想想吧。 第225章 吐蕃兵进长安 代宗李豫看完仆固怀恩派人送来的表白长信，派宰相裴遵庆拿着诏旨去汾州，宣慰仆固怀恩。 裴遵庆宣读诏旨完毕，仆固怀恩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裴遵庆的双脚，号啕大哭，哭成一个泪人儿。 他一边哭，一边诉说心中的委屈。 看他哽哽咽咽哭得差不多了，裴遵庆扶起仆固怀恩，让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他极力地劝说道： “仆固将军啊，皇上一直关心你，信任你。请你不要过于多虑多想。” 裴遵庆劝说仆固怀恩这次跟他一起去京城长安，进见皇帝李豫。 仆固怀恩说： “我不是不忠于皇上，不是不服从皇上。 来瑱忠贞报国，他不是已被程元振诬陷，被皇帝颁布诏令赐死了么？ 我一到朝廷，就可能被问罪处死在那里，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来瑱！” 裴遵庆回到长安见到李豫，回报了仆固怀恩不肯来见皇帝的原因。 代宗李豫明白了冤杀来瑱造成的影响有多么恶劣，就不再在意仆固怀恩不肯来见他这事。 忽然从邠州传来紧急军情报告： 报说吐蕃（今西藏）兵马大举进犯，吐蕃军队带领吐谷浑族、党项族、羌族共计军队二十万人，擂击战鼓，吹响羊角号，一路高歌东进，前锋部队已到达邠州了。 代宗李豫大为惊骇地说： “胡虏军队进犯我国境内，为什么这么迅速？ 难道边境上的守边将士，胡虏进犯以前，他们早就都死了么？” 不是边境将士提前都死了，是李豫胆小懦弱，重用奸臣程元振，像个已经死了一半的皇帝了。 李豫当下召集群臣，商量怎么抵御吐蕃敌兵。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吱一声。大家心里在想：皇上您不是倚重程元振么？让程元振谋划退敌良策呀！ 邠州距离长安不过几百里，吐蕃如此深入，应该早有边境告急奏报，为什么快打到首都了，李豫才得到消息？ 原来是程元振故意截留边关报急奏章，不让李豫知道。 唐朝廷和吐蕃划定边界，是在高宗李治时期。 两方协商一致，在赤岭设立了界碑，双方相安无事了好几年。 金城公主嫁给吐蕃国王弃隶索赞，吐蕃和唐朝友好相处了一段日子。 后来金城公主生病去世，吐着和唐朝关系就不咋地了。 吐蕃军队多次窥探唐朝边境，那时河陇节度使是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都是唐朝戍边名将。 他们先后防守唐蕃边界，吐蕃军队有贼心没有贼胆，他们既眼馋唐朝土地，又干着急干瞪眼，根本不敢进犯。 到了安禄山、史思明叛乱，唐朝内地缺兵，朝廷调动河陇戍边军队入内地助力平叛，边关防守薄弱空虚。 肃宗李亨初年，吐蕃国王娑悉笼猎赞（弃隶索赞的孙子），趁唐朝内乱，多次派兵攻打唐朝守河源军队，占领了唐朝的廊州、霸州、岷州。 代宗李豫即位，吐蕃军队又攻陷临洮。 李豫胆小懦弱，不想积极应对，不敢派兵反击侵略。 吐蕃进犯在先，唐朝挨了欺负，李豫居然还派御史大夫李之芳去跟吐蕃议和修好，结果是自取其辱。 李之芳万里迢迢去拉萨和谈，被吐蕃国王蛮横扣押，他想回长安回不来了。 广德元年，郭子仪给代宗李豫上奏章说： “吐蕃人胆大妄为，扣留唐朝亲善大使，这时羞辱大唐，也是明明白白地宣战。 尊严和安宁是打出来的，不是低三下四求出来的。 必须做好狠狠痛击吐蕃侵略的准备。把它打疼了，它就消停了，老实了。” 代宗李豫怕战厌战，全然不听。 果然不出郭子仪所料，到了秋天，吐蕃军队入侵唐朝大震关，连续攻占兰州、廓州、洮州、岷州、秦州、成州、渭州。 黄河以西陇右地区全被吐蕃侵占。 边关将领接连告急奏报朝廷，都被掌控朝政的程元振隐瞒告急消息，不让李豫知道。 吐蕃军队长驱直入，泾州刺史高晖，甘愿当唐朝叛徒，打开城门投降吐蕃军队，引导吐蕃兵马进入邠州。 这时代宗李豫才知道吐蕃兵已近在眼前。 宰相以下群臣，都像一群木头人，谁也想不出破敌计策。 程元振诬告陷害忠臣够狠，但对付吐蕃外敌，他是个彻底的废物。像他这样的，叫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李豫只好请他曾下诏罢免的郭子仪再次出山，令他担任兵马副元帅，招募兵士出镇咸阳。 郭子仪只是副帅，兵马正元帅还是代宗李豫大儿子李适担任。 李适只不过是个皇子，身份名位显贵，但他不懂战求兵法，也没有拳脚武功，身上没有力气，挥舞不动刀枪兵器。 郭子仪被撤职闲废多年，自古树倒猢狲散，当年追随他的勇士良将早已离他而去。 郭子仪紧急招募百姓参军入伍，只召到勇士二十人。 郭子仪即率领属下二十名勇士，跨上战马出征。 郭子仪领二十勇士到达咸阳，吐蕃军队已越过武功县，渡过渭河，气势汹汹朝长安杀来。 郭子仪见军情紧急，派行营判官王延昌去见皇帝李豫，请求火速给添加军队。只有这二十人，郭子仪没法打仗。 这时程元振恨不得郭子仪没兵没将，盼他被吐蕃军队杀死正好，他就阻挡王延昌，不让他见李豫。 渭北行营兵马使吕月将，出兵击破吐蕃前锋部队。 但是吕月将只有守军两千人，打不过吐蕃军队二十万人。 李月将奋勇杀敌，一人砍杀吐蕃兵士上百人，累得实在挥舞不动他的长柄大刀了，他力气耗尽才被吐蕃兵士捉拿捆绑。 吐蕃兵马经过长安城西的便桥，进攻长安。 代宗李豫胆小懦弱，惊慌失措，他领着平时最喜爱的六个嫔妃，以及他儿子李适，凄凄惶惶逃出长安，逃往陕州避难。 李适虽是唐军兵马正元帅，既不会指挥抵抗吐蕃侵略，更不敢亲临战场指挥作战。 李适能做的事，就是跟在胆小的父皇李豫屁股后面，和他一起出逃。听说吐蕃军队离得近了，他爷俩都吓得心里扑腾扑腾跳得急。 兵士熊熊一个，元首熊熊一窝。 皇帝李豫只顾自己率先逃走了，他的属下朝廷百官，也都脱下紫色红色官服，换上老百姓的灰色黑色衣服，躲藏在老百姓中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首都禁卫军本该誓死守卫长安，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后退。 可是禁卫军从将领到兵士，也都逃离军营，朝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逃散。 禁卫军将士逃散时，他们的铠甲、兵器扔的到处都是。 都想保住自己的命，没有人想吐蕃军队进了长安，谁来保护百姓的命。 全国兵马副元帅郭子仪听说吐蕃军队绕过他防守的咸阳，直接去了长安。 他急忙率领属下军队骑兵二十人从咸阳火速赶往长安。 正规禁卫军丢了盔甲扔了兵器往长安城外跑，郭子仪领着仅有的二十新兵往长安城里跑。 一进长安城，郭子仪发现皇宫里只剩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太监宫女大呼小叫，乱做一团。 皇帝李豫跑没影了，群臣跑没影了，禁卫军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长安百姓纷纷逃难，一片似乎是末日即将来临的悲惨景象。 富人乘坐马车，载着家人和贵重物品外逃。 穷人身背肩扛或者用木轮手推车，携带家里值钱的东西外逃。 穷苦百姓亲人之间怕掉队，怕走散失踪，爹娘声声呼唤着儿女，儿女声声呼唤着爹娘。 他们要逃往长安附近的深山，谁也不知道逃难过程中会发生什么灾难，比如亲人离散，比如财物被抢。 郭子仪正在想不出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遇见将军王献忠，带着没有逃散的骑兵五百人，簇结拥着丰王李珙，李珙是李隆基将近二十个儿子中的一个。 他们不是打算逃走，更不是守城，他们要去打开长安城的西侧城门，迎接吐蕃贼兵进城。 郭子仪问王献忠： “你们要到哪里去？” 王献忠翻身下马，朝郭子仪施礼说： “如今皇帝只顾自己往东逃走，丢下长安百姓不管了，国家已经没有主宰。 郭公您是天下兵马元帅，为什么不跑了一个皇上，再另立一个皇上？ 请求郭公帮助立丰王（指丰王李珙）为新皇帝，同进城吐蕃军队讲和，不辜负天下百姓的期望。” 郭子仪还未回答，丰王李珙说： “郭将军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支持我当新皇帝么？” 郭子仪说： “皇帝前脚刚走，你就想留在京城称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判官王延昌正骑马站在郭子仪的左边，他拍马向前走一步说： “皇上虽然不顾百姓胆小逃走，但他没有犯下失德乱国大罪。 丰王您是扞卫国家的重臣，您怎么能有替他当皇帝的想法？如此不忠不义！” 郭子仪呵斥王献忠说： “国难当头，你不想守城护民！你竟然敢去开城门迎接吐蕃胡虏！ 我命你带上你的兵士，快护送丰王去陕州！ 待平定了胡虏贼寇，你免受国法严厉惩罚！” 王献忠非常害怕郭子仪，不敢违抗怠慢，乖乖地簇拥着丰王李珙往陕州方向逃去。 郭子仪明白仅靠他手下二十名兵士，抵抗不住吐蕃军队二十万人。 他领着这二十人走出城外，打算再招募些兵士，抗击吐蕃贼寇。 第226章 妙计退蕃兵 长安城没有唐军防守。归降了吐蕃的唐朝叛徒将领高晖先领属下叛变军队跑进长安。 随后吐蕃大将马重英领吐蕃军队大摇大摆进城。 高晖的叛唐投敌军队和吐蕃军队一起烧杀抢掠，长安城财物被抢劫一空。 吐蕃军队劫持胁迫广武王李承宏为傀儡皇帝，又命令翰林学士于可封为宰相，有了伪皇帝、伪宰相，吐蕃人控制的汉奸朝廷基本成形。 只是他俩忙不过来，吐蕃军队又派人抬着轿子去苗晋卿家，逼苗晋卿去汉奸朝廷当第二宰相。 吐蕃将领说明来意，头发胡子全白的苗晋卿听了吐蕃人的请求，坐在椅子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吐蕃将领拿他没办法，自讨没趣地离开了他家。 苗晋卿在国难时刻，有不当汉奸官的节操，算是品行高洁。 郭子仪经过征兵，二十名骑兵增加到三十名骑兵了，他率领他们赶往咸阳，到达御宿川。 郭子仪对判官王延昌说： “首都御林军在吐蕃兵还没到长安之前哄然逃散，据了解他们大多逃往商州，你赶快往商州去招抚收拢他们。 再调动武关防守军队，从蓝田往北出征，跑往长安，这个阵势形成，吐蕃兵必定吓得逃走了。” 王延昌奉命到达商州，传达天下兵马副元帅郭子仪命令(兵马元帅李适被敌人吓得不敢抛头露面)，招抚溃逃军队。 各将士都服气郭子仪威名，人人拱手听命。 大家集结起来，随同王延昌去咸阳。 招呼他们聚集在一起开会，郭子仪流着眼泪对将士们说： “我们是军人，军人就是扞卫国家的。 收复京城，为国家舍命，是我们军人的职责！” 众将士群情振奋，表示服从郭子仪指挥。 这时凤翔节度使高升、都虞侯臧希让，各领七百骑兵赶来，武关守兵也有一千人赶来，总共有四千人了，郭子仪属下军队声威大振。 郭子仪把他已拥有四千兵的情况报告了代宗李豫。 李豫害怕吐蕃兵东出潼关去活捉他，他只考虑自己的安全。 他派人给郭子仪传话，让他快领这四千人赶到陕州，加入保护他的守陕州军队中。 郭仪派人送奏表说： “臣不收复京城，没脸去见陛下，我如果出兵蓝田，胡虏必然不敢向陕州进攻，请陛下不要担心！” 李豫这才允许郭子仪见机行事。 这时廊坊节度判官段秀实，力劝节度使白孝德发兵救援长安。 白孝德当即集合兵士南赴长安，准备进击吐蕃军队。 郭子仪派左羽林大将军长孙全绪，率五百骑兵从蓝田出发，出发前交给他一个秘密计策。 令第五锜暂与长孙全绪同行，让他负责为军队筹措军粮和马饲料。 郭子仪又调任宝应军使张知节领兵一千人，作为长孙全绪的后援部队。 长孙全绪到达长安城东南韩公堆，他们白天擂动战鼓，鼓声震天，夜晚点燃一堆堆柴火，火光冲天。夜幕下火光映红了长安东南的天空。 他们这是故意虚张声势，营造几十万唐军已到达长安附近的假象。 郭子仪在长安附近几乎招不到兵，光禄卿殷仲卿在外地招募到一千新兵，也来保卫蓝田。 殷仲卿和长孙全绪建立了联络，他挑选精锐骑兵二百人，渡过浐水河，在长安附近骑战马来回游弋，他们是故意大摇大摆做给吐蕃军队看。 城中吐蕃军队抢掠的财物多到拿不动，人人有满载而归的打算。 这时，长孙全绪已按照郭子仪传授的秘密计策，令五百骑兵全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陆续步行进入长安城，混进了没有逃走的百姓中。 他们这群精壮小伙子进了城，长安城开始发生各种令吐蕃军队惊慌的变化。 吐蕃将领忽然得到报告，说是长安百姓都在互相传告： “郭令公从商州调集二十万大军，要来收复长安了。” 同时，吐蕃侦察骑兵陆续回城，向吐蕃将领报告： “长安东南韩公集一带，已集结了大批唐军，估计今天就能到达长安城下。” 吐蕃兵马元帅马重英得到报告，不由得惶恐起来。 这天晚上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又有战鼓声响起。 化妆成老百姓五百名唐军小伙子，是这天晚上在朱雀大街制造浩大声势的主导力量。 唐军小伙们成功串联发动了城中几万百姓夜晚上街集会。整个夜晚，城中都是几万百姓呼喊声，他们在喊： “郭令公！” “郭令公！” “郭令公！” ……… 郭令公就是郭子仪。他先前被封为代国公，后被封为汾阳王，因此人人喊他为郭令公。 连外族胡人也习惯喊他为郭令公。他的名字在胡人那边如雷贯耳。 百姓呼喊的声音形成混响听不太清，唐军叛徒高晖被喊声吵得晚上睡不着，从住处走出来偷听了一会，这才听清老百姓在喊郭令公。 高晖听说郭令公领二十万唐军正从韩公堆杀往长安，早已吓得睡意全无、魂飞胆丧，他下令集合属下叛变吐蕃的唐军军队，连夜逃出长安。 高晖逃了，马重英也不敢再待在长安城中。 第二天天刚亮，马重英率领吐蕃军队全部往北逃走。 其实这时郭子仪还在咸阳。郭子仪明白，这只是长孙全绪安排将领王甫，暗暗领五百名青年联络城中百姓，趁着黑夜上街呐喊“郭令公”，吐蕃军队二十万人，竟被“郭令公”三个字吓得自行逃走了。 长孙全绪派使者向郭子仪报告了吐蕃军队已从长安城逃走的消息。 郭子仪派人去陕州向代宗李豫报告长安已收复，请求代宗回归长安。 代宗李豫正巡察潼关唐军防守情况，丰王李珙进见他。李豫没有责备他妄想称帝的过错，李珙退出军帐。 李珙不知道收敛，在军营中散布：“皇帝李豫就是个胆小无能的废物。” 李珙的话属于惑乱军心，对皇帝大不敬，早有将领把李珙煽动军队的事告诉了李豫。 李豫想，我是胆小无能，治不了吐蕃兵马入侵，我还治不了你这个内贼么？ 李豫下令赐死了封王李珙。 投降了吐蕃的叛徒高晖，率领属下到达潼关，被守将李日越派兵抓住，奏请李豫把他处死。 李豫批准后，李日越让兵士把高晖捆绑在一棵树上，吩咐一百名弓箭射手站成一排，用乱箭射死他。 叛徒往往胆小，李日越还没下令让兵士开射，高晖已吓得吱吱哇哇乱叫不停。 李日越喊：“兵士听令，开始齐射！” 高晖被射中几十箭，身上插满箭矢，被射成了大刺猬形状。他头部下垂就不喊叫了，他已经疼死了，叛徒下场可耻，死了活该。 李豫看了郭子仪请他回长安的奏章，任命郭子仪为长安留守，第五锜为京兆尹，元载为元帅府行军司马。 郭子仪奉诏进入长安，令白孝德、高升各领属下军队分别驻扎长安周边县城。再次奏请代宗李豫回长安。 程元振嫉恨郭子仪军事才能和威望， 竟然劝李豫不要回长安，去往距离吐蕃更远，更安全无忧的东都洛阳去居住。 这次吐蕃兵马入侵，代宗李豫东逃，全是程元振隐瞒吐蕃兵入侵消息，贻误军情造成的。 代宗李豫逃往陕州时,多次发诏令各道节度使军队前来救援长安。 大家都痛恨奸贼程元振， 各大区节度使没有一个应召前来的。 连李光弼也按兵不动。 郭子仪和李光弼哪位更能宽忍李豫的软弱无能，仍然能忠诚尽责？还是郭子仪做得更好些。 第227章 功臣变成反贼 当时朝廷群臣，都知道程元振是大奸大恶，没有人敢弹劾他。都怕打虎不死，反而被虎咬死。 只有太常博士柳伉上疏说： “吐蕃胡夷进犯边关，轻松越过陇右，一路上遇不见我边关将士拼死抵抗。 他们刀剑不用沾染血迹就进入长安。 虎豹狼群进村庄，吃人吃猪又吃羊。 这帮吐蕃人兽，他们损坏宫殿，焚毁先皇寝陵，我朝武将兵士没有一个人出力抵挡，他们早已逃跑光。这是将士们背叛陛下您了。 陛下疏远贤臣，亲近奸邪小人，日久天长，已经酿成大祸了。 群臣站满庭堂，没有一个肯冒犯皇上尊严，勇于说实话提醒您的过错，这是群臣背叛陛下您了。 陛下一逃出首都，老百姓就挥舞锤子斧头，砸烂国库门锁，一窝蜂哄抢国库里的铜钱、粮食、丝绸，他们争抢财产时起了纷争，相互厮杀不休。这是老百姓已经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了。 从十月初一那一天，陛下发诏令传召各地军队救援长安，诏令一遍遍地发，四十多天里没有一支外地军队肯来救援首都，这是四方各地都已背叛陛下您了。 陛下想存续宗庙，保有江山社稷，只有斩杀大奸大恶程元振，命人把他碎尸剁成肉糜肉酱，然后昭告天下。 并且把宫内太监全部分到各州，把御林军交付大臣统领。 然后陛下您自削尊号，颁发诏书，引咎自责，您就说： 如果天下允许朕改过自新，就应当招募兵士来救援朝廷。 如果天下认为朕有过错不改，朕愿意退位让位，听顺从天下人心所向，访求圣贤，来代替我担任帝王。 如果陛下您这样做了，军队仍然不来救驾，人们仍然不感动，天下仍然不佩服您，我请求把我碎尸万段，把我家满门抄斩，向陛下谢罪。” 看完柳伉写的奏疏，李豫深受触动。 但是李豫本性优柔，做不出果断斩杀程元振、让天下人喜悦振奋、欢呼雀跃的痛快事来。 他还舍不得杀程元振，只是免去他的官职，让他回到家乡安享天年。 这个程元振也心里没数，不知道天下人都想吃他的肉，睡他的皮。 以后他又寻求出来当官，因为他觉得当官有权有势，比他在家当平民好。 李豫从陕州出发，启程返回长安。 左丞相颜真卿，请求李豫先去祭拜祖陵宗庙，然后再回皇宫。 元载不允许这样做，颜真卿声色严厉地说： “朝廷难道因为你的劝阻，继续变坏么？” 元载听了沉默了，但是心里从此记恨上颜真卿了。 郭子仪带领留在长安的官员，出长安城到浐水河以东迎接李豫圣驾，他们趴在地上向李豫请罪。 李豫当对郭子仪说： “我悔不该当初听信程元振的话，免了你的官职。 如果朕让你一直统领军队，军队就不是一盘散沙，哪会有今天这样的灾难？ 今天我得以重回京师，都因为你出了力。 你立的功劳等同再造江山，你哪有什么要请罪的？” 郭子仪拜谢。 李豫进长安，先祭祀宗庙，才回到皇宫。 李豫第二天封赏群臣、赏赐郭子仪功勋铁券。 又安排画师，给郭子仪画了和真人大小一样的画像，悬挂在凌烟阁功臣展示馆，让千秋后人记得郭子仪。 给吐蕃人当过短暂汉奸皇帝的广武王李承宏，自知犯了大罪，逃进长安城外的荒野树林里，不敢出来了。 代宗李豫下诏令特赦，宣布不杀他。 官兵进树林搜捕到李承宏，李豫把他判罪流放华州。 李承宏天天痛苦自责，忧郁成病。只过了十几天，他就病死了。 李豫罢免了苗晋卿、裴遵庆的宰相官职，再任李岘为同平章事（宰相）。 李豫进升鱼朝恩为天下军容处置使，让他统领皇宫御林军，又令骆奉仙统领鄠县驻军。 刚罢免了奸贼太监程元振，又重用了奸贼太监鱼朝思、奸贼太监骆奉仙，代宗李豫已经是愚蠢至极。 李豫在陕州时，颜真卿骑马赶去护驾，曾急切提议代宗李豫颁诏令让仆固怀恩率领朔方兵马前来护驾。 当时李豫不准许。 李豫回到长安后，第二年正月，又命颜真卿去宣慰朔方兵营，告诉仆固怀恩入朝进见皇上。 颜真卿劝谏李豫说： “陛下您在陕州时，如果令我前往抚慰他，我给他讲明，他应担当起保护朝廷的职责大义，以他贪功脾气，为了邀功贪功，还肯领兵前来。 也今陛下已回皇宫，现在想让他来，他一想现在来没有立功机会可图，难道还肯应召前来么？ 陛下不如现在任命郭子仪担任朔方节度使，代替仆固怀恩，把仆固怀恩另任别职。 郭子仪是仆固怀恩的老老上级，并且郭子仪向来受朔方将士拥戴，让他代替仆固怀恩领军，将士们都服气。” 李豫优柔寡断，迟疑不决。 节度使李抱玉的弟弟李抱真在仆固怀恩军中任汾州别驾，这时他从汾州逃离出来，跑回长安向李豫报告： “仆固怀恩已有举兵造反意图，请求陛下火速把仆固怀恩免职，调任郭子仪前往朔方。 将士们多是拥护朝廷的，火速把仆固怀恩免职的消息在他军中传开，他就指挥不动军队造反了。” 这时李豫果断撤换仆固怀恩，就不会有后来的朔方变乱。 可是李豫犹豫不决，既没有派颜真卿前往安抚，也没有任命郭子仪替代仆固怀恩担任朔方节度使。 李豫这时忙着立自己的大儿子李适为皇太子，在皇宫举行盛大封授典礼。 朝廷上下，沉浸在庆贺册立太子的欢庆气氛里。 这几天李豫没时间精力去考虑仆固怀恩怎样了。 拖延了六七天，李豫接到河东节度使辛云京急报： “仆固怀恩已经造反了，他命令他儿子仆固玚领兵攻打太原。 我领太原官军守兵把他打退，现在仆固玚领叛军去攻打榆次县城了。 请朝廷立即派兵剿灭叛贼。” 代宗李豫看了辛云京的告急奏章，这才急了。他召入郭子仪对他说： “仆固怀恩父子造反，他们这样做，实在太对不起我了。 我听说朔方将士们，多是郭将军你的老部下，他们盼望郭将军前去领军，如同久遇大旱，盼望下场大雨。 郭将军你去为我前往安抚河东、山西各军，就会分化瓦解叛军，不至于他们都追随仆固怀恩反叛。” 说完，李豫当面封授郭子仪为关内河东副元帅、河中节度使。 第228章 得过且过 郭子仪奉命出行,刚到河中官署，就听说两个消息： 一是仆固玚被部下杀死了，二是仆固怀恩领兵往北逃往灵州去了。 河东地区的危急情况已经解除。 原来仆固怀恩的儿子仆固玚性情刚猛暴烈，他爹命令他领兵攻打太原，他被辛云京领官军守军打败。 打太原惨遭挫败，仆固玚心里窝着火，他只得撤军转移攻打目标，去包围了榆次县城。 小小榆次县城，他的军队又是十几天攻不下来。 连遭挫折，他那火爆脾气，郁愤到随时可能爆发。 急切之下，他令偏将焦晖和白玉，去调集祁县军队前来助攻榆次。 焦晖和白玉调兵前来，一去一来花费了多天时间。 仆固玚斥责他俩行动拖延迟缓，怒火冲天地说： “我给你俩记着这次延误时间的账！再领兵攻城迟迟攻不下，我就处死你俩！” 脾气火爆会惹来大祸。他俩害怕接下来攻打榆次城不顺利，可能真要被仆固玚处死。 他俩想： 跟着仆固怀恩他们父子打官军，事实已经犯了反叛朝廷的大罪，这后往后的日子都是吉凶未卜，瞻前顾后，不寒而栗。 既然看不见活下去的出路在哪里，还不如跟仆固怀恩父子翻脸呢！ 趁着满天繁星的夜晚，他俩带领属下兵士袭击仆固玚的行军帐篷。 仆固玚的守卫兵士没来得及喊叫就被抹了脖子，睡梦中的仆固玚听到外面有动静，刚从地铺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抓兵器，就被冲进军帐中的焦晖和白玉用刀砍死。 仆固怀恩在汾州得知儿子仆固玚被部下杀死的消息，悲痛得用头撞墙，心里的绝望没法形容。 他想造反打下一片天地，让儿子过锦衣玉食好日子。可是儿子因此没了，这造反意义何在？ 仆固怀恩正在哭，忽然看见他的老母亲颤颤巍巍地走进他的公务官署，愤怒地斥骂他： “我怎么养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混球！你还我孙子！ 我跟你说不要造反，不要造反，国家待你不薄！ 你不听我的话，才发生了害的我孙子命都没了这天大的祸！ 我这么老了，我担心你造反把我这把老骨头也搭进去！ 我想躺在床上安安稳稳老死，不想死于乱军刀剑之下！ 我问你下一步怎么办？我叫你赶紧去朝廷，向皇帝认错请罪去！” 仆固怀恩无话可说，他见他老娘发火就像老鼠遇见了发怒的猫一样恐慌，他匆匆从屋内走出，躲避老母亲的责骂。 他老母亲怒气正盛，从卫兵手中夺过一把长刀，急急地出屋追杀仆固怀恩。 她一边走一边说： “我得为家族除了你这个忤逆子孙！ 杀了你这个逆种，也是为国家除叛贼！ 我挖出你的黑心黑肝给将士们看，算是向官军将士谢罪！” 仆固怀恩在官署院内快步跑了一会，他母亲年老腿慢追不上他。 逃离他母亲的视线后，他悄悄躲藏，没被他老母亲找到。 仆固怀恩随后听到部下将士在偷偷议论： “郭令公出长安担任河中节度使，我们如果跟随仆固怀恩造反，哪有脸面见郭令公？” 仆固怀恩暗自想： 这样下去众叛亲离，绝对长久不了了。 他想了一晚上，决定丢弃老母亲不管了，自己领甘愿跟随他的三百名亲信骑兵，渡河逃往灵州。 到灵州后，需要干鸠占鹊巢的缺德事，仆固怀恩指挥属下杀死朔方节度使留后浑释之，占据灵州城固守。 沁州守将张维岳，听说仆固怀恩往北逃走，即率随从通过一座座驿站，一路奔驰到达汾州，安抚仆固怀恩丢弃的唐军将士。 张维岳指挥兵士杀死了焦晖和白玉，假称仆固玚是他张维岳杀死的，他提着仆固玚的首级向郭子仪请功。 郭子仪命人传送仆固玚首级到长安，群臣进宫向李豫道贺。 代宗李豫神情惨然地说： “是朕的名望威信不行，没有能力让臣子们信任我。这才导致了像仆固怀恩这样的功臣造了反。 朕正在惭愧自己缺少人格魅力，没有树立威信，造成功臣背叛呢。 他们送来一个仆固玚的首级，值得你们都来道贺么？” 原来李豫知道自己缺少威望，领导力不行。 李豫吩咐人用华丽车辇接仆固怀恩的母亲到长安。 给她安排华美住处，由官府给她送好吃好喝的，派宫中女婢侍奉她养老。 待她越好，老人家越自责，只过了一个月，老人家就自责死了，李豫令以优厚礼仪厚葬她。 郭子仪领随从到达汾州官署，被仆固怀恩丢弃的唐军将士们，争相前来拜见他。 大家见到郭子仪后都欢欣鼓舞，高兴地在一起又是笑来又是哭。 将士们的老领导回来了，心里总算踏实了。他们都对郭子仪发誓说： “我们一度被仆固怀恩胁迫，我们今后对朝廷再也不会怀有二心。” 河东安定下来了。 代宗李豫下诏封授郭子仪为太尉，兼任朔方节度使。 郭子仪表示辞让，不接受太尉官职，入朝当面辞谢不受。 这时泾原地方官吏派人骑快马前来奏报李豫： “仆固怀恩引诱回纥和吐蕃两国蛮夷军队，一同来进犯唐朝边境。” 仆固怀恩曾是对朝廷忠诚能干的走狗，现在变成了引导外鬼祸害唐朝的一匹恶狼。 仆固怀恩的属下兵马，加上回纥、吐蕃兵马，三路大军加起来有十万人。 十万敌兵压境，代宗李豫又吓得惊慌失措，下诏令派人给仆固怀恩送去。 诏令上说： “仆固将军，你有功于朝廷,你的忠心不应受到怀疑猜忌。 你只需到朝廷说明情况，朝廷仍让你担任重要官职。” 这时候的仆固怀恩已经和朝廷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解下铠甲来朝廷认错谢罪？ 当下他领着自己的属下军队，甘心给回纥和吐蕃兵马充当先头部队，步步进犯。 各地沦陷的告急奏章接二连三地送到朝廷。 李豫召郭子仪到朝堂，询问怎么应对。 郭子仪说： “仆固怀恩作战勇猛，但是对待部下将士没有多少恩情，兵士们内心不愿意追随他。 他的部下都是我原来的属下将士，在战场上我的这些老部下，必然不忍心拿着刀剑和我相对相持，我估计很容易战胜仆固怀恩。” 代宗李豫于是命郭子仪出京驻守奉天府（今陕西乾县）。 郭子仪命令自己儿子殿中监郭曦和节度使白孝德防守合州。 郭子仪自率军队到奉天，将士们披挂铠甲，磨快兵器，等待敌人到来。 唐军兵士站在城墙上，望见远处尘雾飞扬，知道是敌人兵马浩荡杀来。 敌兵城下不到三里路了，唐军各将领向郭子仪踊跃请求出战。 郭子仪摇摇头说： “不急，不急。 蛮夷胡虏，远道而来，快速对决对他们有利。 我军应该固守城池，等敌人骑兵攻城，我自有计策打退敌人。 谁敢请求出城迎战，我就下令割下谁的头。” 于是命令奉天城唐兵放倒战旗，收起鼓槌，静静等待军令。 敌兵在离城不远的地方驻扎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仆固怀思和他的属下军队引领吐蕃兵马到奉天城下。 仆固怀恩抬头望见城墙上并没有守兵，不禁疑惑起来，犹豫了半晌，直等到天色黄昏也没敢发起进攻。 这天晚上，他令军队后退在离奉天城五里的地方安扎营寨。 到了第二天天亮，仆固怀恩他们按捺不住了，开始敲战鼓发动进攻。 远远地听得唐军一声号炮，响彻山谷。奇怪号炮不是从奉天城响起，似乎在城外。 号炮声来自哪里？仆固怀恩连忙登上高处了望，只见奉天城外的乾陵前面，已有许多唐军，摆成一字阵势，队伍整齐森严，让人望而生畏。 唐军阵中竖着一杆帅旗，随风飘舞。帅旗上绣着一个巨大的“郭”字。 仆固怀恩不觉惊愕地叹道： “啊呀！郭令公已到这里了么？” 自己的老领导老上级领兵来灭他了，仆固怀恩难免心惊胆战。 兵士们听到“郭令公”大名，也都大为惊骇，纷纷调头回逃。 仆固怀恩不敢和郭子仪交锋对阵，自己领着属下，转移去攻打邠州。 到了邠州，远远地望见邠州城头插着大旗，上面绣着巨大的“郭”字，那战旗和奉天城外见到的郭字大旗一模一样。 仆固怀恩又震惊地说： “难道郭令公又转移这边来了？难道他能从天空中飞行过来么？” 话刚说完，只见邠州城门呼啦啦打开，一员大将手持长杆枪矛，骑威武红马，领军走出城外。 那员大将声如炸雷般地大喊： “我奉郭大帅军令，只摘取反贼仆固怀恩脖子上那颗人头，其余大家都无罪不问！ 大家不必同我官军交战！待要保命火速退去！” 仆固怀恩看将过去，乃是唐军猛将白孝德。 仆固怀恩刚想上前和他交锋,他身后属下将士都已争先恐后地逃走。 只剩仆固怀恩一马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他想：我孤身一人，这怎么作战？ 他也只好拽一拽马缰绳，掉转马头往回跑。 白孝德领兵追去，郭曦也领兵接应，逼得仆固怀恩和属下兵士，还有那些吐蕃兵，像被一群神勇的黄大仙们追赶着的一群老鼠那样逃窜。 叛军和吐蕃兵渡过泾水河，仆固怀恩见部下将士已经逃散了一大半，他忍不住哭泣着说： “以前我的部下将士们为了我奋勇杀敌，士气锐不可挡，他们都愿意为我战死疆场。 今天我的部下将士们都离我而去，都盼着我快死，这怎不叫人痛心！” 人还是那些人，他一叛唐，他的随从兵士士气没了，战斗力没了。 仆固怀恩领剩余部下逃往灵州。 吐蕃兵马攻陷凉州，又往南攻陷维州、松州、保州。 剑南节度使严武领唐军在西山同吐蕃兵展开一场生死对决，斩杀俘虏吐蕃兵八万人。 吐蕃军队吃了大亏，马上就变得老实收敛了。 郭子仪用计谋打退了为敌兵，也不穷追，入朝告知代宗李豫：敌兵已退去。 李豫再三慰劳他，要加封他为尚书令，郭子仪当面推辞说： “以前太宗皇帝（指李世民），被高祖皇帝（指李渊）任命，当过中书令这种官职。 所以以后各朝不再封投授这个官职。 近来皇太子（指李适）为雍王时，平定关东,才兼任过中书令。 我怎该敢接受这么崇高的职位，破坏国家的规矩？ 我领兵以来，受的各种封赏够多了。 如今叛贼外寇稍微平定，正应该严核赏罚，依法审核官吏称不称职。 不随意封赏，请求从我开始。” 李豫收回任他中书令的成命，另赏他金银和丝绸。 又命郭子仪统领河南道各行营，仍然值守在河中官署。 这年李光弼病死在徐州，终年五十七岁，李豫追赠他谥号为武穆公。 李光弼是契丹族，营州柳城人(今辽宁朝阳市)。 他爹叫李楷洛，本是契丹酋长，武则天时归顺唐朝，在首都长安做官。 李光弼他娘是女中豪杰，下巴上长了几十根胡子，长约五寸（约17厘米）。 她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李光弼。 李光弼长期担任大将，战功赫赫。 安史之乱平定，李豫升任李光弼为太尉和侍中。 李光弼担任河南、淮南、淮西、山南、荆南五道节度使，手下有重兵，办公官署在泗州。 奸臣程元振、鱼朝恩自己没有才能，立不了战功，嫉妒有才能有战功的人，连续在李豫面前说李光弼如何如何坏，愚蠢皇帝李豫半疑半信。 李光弼因此恨李豫亲近奸臣小人，拥有重兵拒绝入朝见皇帝。 李豫逃往陕州时，传召李光弼领兵来援救，李光弼故意拖延不肯来。 代宗李豫回长安后，又命李光弼为改任洛阳留守，李光弼拒绝任命。 他给李豫回复说： “我正忙着为国家收田赋地租呢，没空去赴任。” 随后他就忙着去徐州收田赋去了。 名将田神功等众多将领，本来崇拜佩服李光弼。 见李光弼不服从皇帝诏令，都不再敬重他了。 李光弼在将领群臣和百姓心中的威望名声大为变坏。 李光弼后来也后悔自己不服从朝廷命令，悔恨得生了病，心里郁郁寡欢就死了。 李光弼的母亲住在河中县，李豫令儿子用车辇接她到生活条件好的长安居住，派宫女服侍她。李光弼母亲去世后葬在长安南原。 木头烂了才生虫子，奸臣横行才有内乱。李豫的朝廷，幸亏还有个郭子仪。 代宗李豫的软弱和愚蠢，更彰显郭子仪是名传千古的良将忠臣。 第229章 独孤及斗胆进言 李光弼病死后，李豫任命黄门侍郎王缙接替他的官职。 每个人的才能威望不一样，王缙比李光弼差得远，将士们都不服气这个新来的上级领导。 这个状态平时还能维持运行，真要打起仗来，手下将士不服从上级领导指挥，麻烦就大了。 王缙继任后，幸亏江淮一带平静无事，没出乱子。 南方暂时无事，北方也暂时无事。仆固怀恩蜷缩在一个叫灵州的偏僻小城里，安分了一段日子，没有出来搞事情。 代宗李豫改广德三年为永泰元年。 他命令左仆射裴冕、郭英义等十三人在集贤殿待命，李豫想模仿千古一帝李世民贞观之风，也想虚心纳谏，提升国家治理水平。 但是愚蠢懦弱的李豫看不清他自己的才能、胆识、气魄、威望和他的老祖宗李世民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皇位世袭制的最大不合理是，既使皇帝后代子孙天生懦弱愚蠢，智商情商不如平民，也能坐在关键位置上不作为、乱作为、胡作非为，祸害天下苍生。 就像一个命运共同体团队，团队头目愚蠢无能，大家都跟着遭难受罪。 职位比他低、智慧比他高，能一眼看透李豫愚蠢无能的人，心里自然天天痛苦和焦虑。 左拾遗洛阳才子独孤及看不下去，给李豫上疏说： “陛下您召集张冕等人待命，您随时向他们询问朝政得失，这是像远古三皇五帝时期的罕见大德啊。 然而近来陛下您虽然容忍他们直谏，却从不采纳他们的意见。 他们上报的奏章被您扔在一边，要么不看，要么看了不回复、不处置。 陛下您有容忍下属直谏的虚名，却没有听取谏言的实际行动，直谏再多也没用。 您成功地让那些直言敢谏的人渐渐心灰意冷，渐渐他们懂得了闭嘴不再说话。 他们懂得了只管每天吃饱喝足，打着饱嗝，悠哉悠哉，淡看秋月春风。 他们相互勾结，不吵不闹，活着只为了享受官位带来富贵荣耀。 像我这样忠心耿直的人私下感叹，我为您务虚不务实的做法感到羞耻。 如今国家不停地兴兵征战已经十年，人民的生活越来越难。 国库里存钱存粮因为打仗都用光，百姓家遭饥荒，国库里空荡荡。 将领军官成为权贵阶层，他们只住在吃得好住得舒服的宾馆驿站。 他们不肯去生活条件艰苦的军营居住，不去和兵士同甘共苦。 军官们骑高头大马，挥舞马鞭抽行人的脸，在街头横冲直撞。 官员阶层的宅府，都是深宅大院，装修富丽奢华像皇宫，家里存满钱财。 官员家的婢女和奴仆都喝厌了美酒，吃够了猪牛羊肉，又吃腻了鱼肉、鸡肉、鸭肉。 吃不完的肉放置馊了，这就是杜甫说的朱门酒肉臭。 官员家的狗顿顿都吃肉，比老百姓家吃糠的猪都肥胖。 官员家的吃肉狗胖得像肥猪，农民家的吃糠猪瘦得像山羊。 穷人们常年累月吃野菜和粗劣的谷糠充饥，他们饿得皮包骨头，还得服兵役。 他们这么瘦弱无力，走路都打晃，上了战场他们就是一群病羊，喂给了贼寇那帮虎狼。 穷苦百姓冻得饿得倒在地上死了，就是杜甫说的路有冻死骨。 普通百姓们被盘剥压榨到了敲骨吸髓的程度，哪一级朝廷官员肯心疼同情他们？ 长安城中，恶霸歹人大白天杀人抢劫，官吏不敢查问，不抓人不查案装作没看见。 官员制度糜烂废乱，将领官员懈怠懒散，心里只有吃喝玩乐，只想睡尽天下美女，捞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兵士残暴凶狠，在街上动不动就对行人拳打脚踢，打得行人破了头、破了脸。 官员之间争名夺利，互相诬蔑攻击，整个官场如同一大锅滚沸的热粥，又像牵扯在一起理不出头绪的一团乱麻。 老百姓被欺负了，不敢向官署告状，官员和官员相互庇护，官员和富人相互勾结，官员和恶霸结成一伙。穷人告状只是被毒打一顿，不小心还连命搭上。 社会问题成堆，地方官署不向皇帝报告，都在假装和谐美好。 就像生了毒瘤用衣服遮住不吱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百姓们就像明知日子过得像天天喝毒药，天天不得不喝，饱受疼痛不敢喊疼，他们走投无路，求告无门。 陛下您得过且过，不想想怎么把他们救出火坑苦海，我感到特别害怕。 百姓急切盼望自己种的麦子丰收，如果麦子不丰收，他们只能吃草糠咽野菜。 草糠野菜不够吃，老百姓就流着眼泪吃孩子。 老百姓把自家孩子送给别人家吃，眼不见自家孩子被杀被煮着吃，心里就不悲伤，然后换来了别人家的孩子煮熟了自己吃。 社会病了，病得这么严重，陛下为什么不下决心改进国家治理，思考解救苦难中的百姓？ 让老百姓别活在苦难里，不就是皇帝您该尽的职责么？ 如今天下只有北方战乱，陇西有吐蕃、回纥、仆固怀恩的忧患，邠州、泾洲州、凤翔的官军足够打败他们了。 从长安往东到大海边，向南到广东，向西到巴蜀，没有一点反贼匪乱。 但是这些地方养的官军却不裁减或者解散。 用尽天下百姓流汗创造的财富，吃光天下的粮食、供养着不打仗的军队，做无用的花费，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假如为了居安思危、防备不测，完全可以让部分军队把守要害的地方，其余全部遣散回家种地，自己种粮养活自己。 节省下来大量的粮食和物资，减轻老百姓的赋税负担。 解散部分军队，压在百姓他身上的负担可以减轻一半。 陛下难道对这样利国利民的改革犹豫不决，使国家灾难一天比一天严重？” 生性软弱的皇帝倒是脾气好，不容易动怒，这样尖锐的劝谏，皇帝没有生气，但是根本不听从他的意见。 后来李豫让独孤及当了礼部员外郎，后又调任独孤及为舒州刺史。 独孤及在舒州做刺史，遇上旱灾饥荒年景，邻州的贫农雇农有一半以上逃离家乡去外地要饭，唯独舒州百姓生活安定，熬过了灾荒。 因为政绩突出，李豫封他为户部郎中，赏给独孤及一身紫袍穿，还赠他腰间佩戴一只黄金吊环。 独孤及为了一方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没日没夜地勤奋工作，死在常州刺史任上。 他死时才五十三岁，满心里忧国忧民造福百姓，早早累死了他自己。 给他送葬时，上万老百姓哭着礼送他十里路。 独孤及心里想着老百姓的安危冷暖，老百姓感念他恩德万千。 独孤及权力有限，只能造福某一方平民大众。 当时的朝臣元载、第五琦，专门琢磨怎么压榨搜刮老百姓。 农民种一亩地，税钱十五。不等秋收，就开始收赋税，称为“青苗钱”。 首都长安为附近的麦子成熟，种十亩地，用一亩的收成交税。 真是这样负担不重， 此外还有额外加征，借口是充作军粮。 朝臣刘晏主导征收盐铁专卖税，主导疏通运河，从南方用航船运粮北上，接济北方粮食不能自给的地区，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利。 独孤及请求裁军减租，减轻百姓负担，李豫优柔寡断，就算心里赞成，也不敢实行。 朝政败坏就像往衰败路上狂奔的一架巨大的破机器。 李豫智力不足，能力不够，他都常常操控不动这架破机器，他实在没有维修这架破机器的能力。 第230章 念佛退敌行不行? 代宗李豫信仰佛教。 他命令朝廷百官去光顺门，奉迎神佛塑像。 但是迎奉的佛像是宫中太监假装的，就像化妆戏剧中的神鬼，扮演者把脸上涂上各色油彩，或者戴上假面具装作神佛。 李豫命用宫廷乐队吹吹打打伴奏制造庄严气氛，用宫廷仪仗队护卫着神佛，后面跟着两辆豪华马车，车上放着仁王佛经几十卷。 佛经是皇宫安排有关部门印制，这次要搬运到资圣西明寺。 朝廷安排胡僧不空长老，高高坐在讲坛上，宣讲佛法，朝廷百官身穿官服恭敬聆听。 原来鱼朝恩、元载、王缙等人都信佛，还有兵部尚书杜鸿渐、新任同平章事，也认为佛法无边，虔诚皈依佛学，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朝廷安排在资圣西明寺添加佛法讲坛，讲坛达一百多个。当时老百姓称这百座讲坛为“百高神座”。 代宗李豫也入寺听佛经，他快成为南北朝时迷信佛教的梁武帝了。 正在讲得热闹精彩，听得会心入神。 忽然有奉天、周至、同州的守城官员，都派使者送人急报，说是仆固怀恩再次引诱胡虏杂种进犯，目前已经侵入边境了。 代宗李豫这时不像以前那么慌张，信神佛让他有了精神定力，他镇定自信、慢腾腾地说道： “朕想仆固怀思不至于再次造反，也许是边境的谣传呢。” 他觉得有万能的佛法可依仗，所以不慌不忙。 他话音未落，又见河中节度行署派来的行军司马赵复前来，他手里拿着郭子仪写的奏章。 奏章上说： “叛贼什固怀恩，唆使回纥、吐蕃、吐谷浑、党项、奴刺（吐谷浑别种）等胡虏蛮夷外族，从不同的方向入侵大唐国境。 吐蕃兵马从北路赶往奉天。 党项从东道赶往同州。 吐谷浑、奴刺从西路赶往周至。 回纥军队充当吐蕃兵马的后援。 仆固怀恩领他的军队，又充当胡虏杂种的后援。 杂胡铁骑在原野上奔驰如飞，他们共有十万人，我朝不应该不在乎他们。 请求朝廷下令让凤翔、滑州、濮州、邠州、宁州、镇西、河南、淮西各节度使，各出兵占据军事要塞，阻截贼寇入侵前锋部队。” 郭子仪的奏报可从不虚妄，代宗李豫这才顾不上听经了，回朝颁令给各处节度使御敌。 诏令刚发出，李豫就接到一个大喜报： 说是仆固怀恩在引领胡夷进犯途中，他突然得了急病，眼白一翻，浑身抽搐发抖，在马背上坐不住，从马上掉下来挣扎了几下，就蹬了腿不动弹了，死了。 这样防不胜防的猝死，老百姓称之为“嘎嘣死”。 按今天现代医学说法，可能是心肌梗塞，也可能是脑溢血。 死了个大祸害，鱼朝恩和元载，相继走进皇宫，向李豫贺喜。 他俩都说是佛法有灵，神仙用法术杀死了反贼头目。 仆固怀恩死得好，死得妙，代宗李豫莫名欣慰。 偏偏只隔了一两天，风声又紧了。 叛军就像九头虫，一个头没了，又冒出一个新头。 仆固怀恩的部下，推举叛将范志诚继任头领，仍领兵前来进攻泾阳，吐蕃兵马已逼近奉天。 信佛归信佛，包括皇帝李豫在内的世间凡胎们还得主动作为。 李豫开始调兵遣将 ，诏命： 郭子仪领兵屯驻泾阳。 白云光领兵屯驻奉天。 李抱玉领兵镇守风翔。 李光进领兵移守云阳。 郝廷玉领兵驻守便桥。 李忠臣领兵守车渭桥。 周智光领兵屯驻同州。 杜冕领官兵屯驻坊州。 李日越领兵驻守周至。 全局防御布置已定。 李豫亲领京城御林军，驻扎皇苑，并且下诏表示要亲征。 鱼朝恩趁势搜刮百姓，派官兵入宅进院，抢夺老百姓家里私人马匹，充当官军战马。 他命令长安城的成年男子，除了以下三种情况不用充军，其它的都得入伍当兵，这三种特殊情况是： 一、老得实在走不动路的。 二、深度弓腰驼背，确实直不起腰来的。 三、有肺病气管不大行，天天不停地咳嗽气喘的。 其余的都算健康男丁，都得身穿黑色衣服，充做御林后备军，发给他们枪矛刀剑，开展作战训练。 看似全民皆兵，实则是流于形式瞎折腾。 更脑残的是，鱼朝恩下令，把长安城门用石头砖头垒成高墙堵上。 垒墙封堵了三个城门，只留一个城门进出。 如此无脑骚操作， 给老百姓生活带来不便和困扰。 一个城门进出，造成城门拥堵，人们想出出不去，想进进不来。 老百姓是一群羊，遇事不明就恐慌。 即将封城阻绝进出的谣传，让大家信以为真，全长安百姓惊慌万分。 百姓们用绳子和梯子，夜晚偷爬城墙往外逃。 或者晚上在城墙底下凿个小洞，跑到城外树林里藏了起来。 一天，朝廷百官上朝，站在朝堂等了半天了，也不见皇帝李豫出来上朝问政。 后宫和皇宫之间的两扇阁门，半天不见打开。 突然门上兽环叮当作响，出来的不是大家伸长脖子盼着的代宗李豫，是既蠢又坏的奸贼鱼朝恩。 鱼朝恩不是自己出来，他领着一大群御林军兵士呼啦啦一齐进入朝堂，每个人都手拿长刀，好像贼兵已经到了眼皮底下一般高度紧张。 鱼朝思对群臣们说： “吐蕃人进犯首都长安，我想皇帝要去河中节度官署避难。 请问各位，你们觉得行不行？” 群臣们突然听了这不着天不着地的话，都神情错愕，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有刘给事从群臣队列里走出来，反驳他说： “你是想要造反么？ 如今我朝大军都调动集结起来，准备抵御敌人了。 这种情况下，从皇上到士兵，还不同心合力抵抗外贼入侵？ 你仍然胁迫皇上逃离他的作战指挥位置，丢下国家朝廷不管不顾，让皇上自顾外逃，你不是造反是什么？” 鱼朝恩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垂头丧地领兵退出朝堂。 代宗李豫这才开始上朝，和群臣商议破敌退敌事宜。 这时奉天派出使者送来捷报： 朔方兵马使浑瑊 领兵支援奉天，他们夜晚袭击敌营，活捉了一个胡虏将领，斩杀胡虏一千名。 李豫闻报大喜，立即传令某个宦官带上诏旨，前往军营嘉奖他们。 这时，唐朝北方大地遇上了十几天大雨，道路泥泞，贼寇没法长途奔袭。 吐蕃人出兵为了利益，说得俗一点，叫做“出兵就是为了抢人抢东西。” 雨过天晴，吐蕃军队将领尚结悉、赞摩、马重英等，领兵抢劫军营附近二百里的州、县、镇、村，唐朝官府的财物，老百姓家里的静态财物、有腿会走的财物如牛羊杂畜，甚至农田的谷穗子、高粱穗，都被他们抢劫一空。 老百姓的房子，被他们放火烧光。 他们还抢唐朝年轻男子，押回青藏高原当奴隶，让他们一辈子做苦工，持续创造剩余价值。 他们还抢年轻女子，关押在军营，不管她们是否尖叫哭闹，能供他们吐蕃将士发泄兽欲就行。 抢的静态财物，用千辆马车都运不下，他们才退回军营开启享用模式。 李豫听说吐蕃兵马退回各自军营，越发相信是佛法显灵，让吐蕃退了兵。 李豫不知道吐蕃兵是抢足了，抢得拿不动了，暂时不抢了。 既然佛法退敌显神功，李豫命令西明佛寺佛经讲坛再次开讲 。 刚待要开讲，又听说吐蕃兵刚退到曦州，他们遇到回纥兵到来，吐蕃兵和回纥兵又勾结成邪恶无敌小伙伴，返回杀奔泾阳城来了。 第231章 干戈化玉帛 郭子仪在泾阳城，命手下各位将领严加防守，只相持不交战。 吐蕃、回纥两种胡虏，见唐军军备森严，防守无懈可击，后退驻扎在泾阳北边辽阔的原野上。 过了一晚上，吐蕃回纥联军又到城下。 郭子仪派副将李光瓒骑马进入回纥兵营，斥责他们背弃盟约，不讲信用。 李光瓒对回纥将领药葛罗说道： “如今仆固怀恩已遭天杀，郭令公在此城驻军。 你们如果打算同唐朝和好，就请你们和唐军联合打击吐蕃。 如果你们还要同唐军交战，就约定个交战时间！” 回纥都督药葛罗听了，吃惊地问李光瓒： “郭令公要是真在这里，我能看他一眼么？ 你说他在这里，恐怕是你在欺骗我吧？” 李光瓒说： “我来你们兵营谈判，就是郭令公派我来的，你怎么还说他不在这边泾阳城里？” 药葛罗说： “郭令公如果在这里，请他来当面商谈。” 李光瓒把这事返报郭子仪。 郭子仪说： “敌人兵马众多，我们又兵力太少，我军难以靠硬拼取胜。 我们唐朝对待回纥不薄，不如我挺身前去回纥兵营，跟他们讲清道义，免得刀兵相搏。” 说完，郭子仪就打算前往。 各位部下将领都请求郭子仪： “郭大帅，我们请求为您选拔铁骑五百名，随行保护您去谈判。” 郭子仪说： “我军五百勇猛骑兵，怎么能抵挡十万敌兵？ 诸位请想，带他们去不但没用，反而有害呢。” 说完，郭子仪跃身上马，一甩马鞭，策马往城门走去。 郭子仪三儿子郭曦，跟随父亲在泾阳军中担任守城将领。 他急忙骑马追上去劝说： “父亲大人，您是国家的兵马元帅，为什么把自己的身体送给胡虏杂种，充当他们的战利品？” 郭子仪说： “今天如果和胡虏交战，他们兵力是我军十倍。 我们父子领军奋力拼杀，把我们的气力用完，敌兵还是杀不完。 我俩力竭累死在阵前，或者被敌人杀翻，我俩死了没有遗憾，可是那样我们的国家就有危险。 这次我只身前去，和他们回纥以诚相待，如果谈得拢，两军得以修和，不但于国有利，而且对我们家也有利。 就算胡虏不听我的话，我为国家搭上这条老命，我也心甘情愿！” 说完，再甩马鞭，说了一声：“去！” 当下吩咐守门兵士打开城门，拔马跑出。 背后只有几名骑兵跟随他同去。 快到回纥营前，郭子仪令随从先行呼喊传话： “郭令公到了！” 回纥兵没又想到唐朝第一名将会亲自到回纥兵营，人人大为震惊。 药葛罗正拉满了弓，放上了一支箭在弓弦，骑马站在回纥军营前，瞄准骑马前来的郭子仪，随时准备放箭。 药葛罗看见郭子仪走来，难免胆怯紧张。 郭子仪为了打消他的恐惧疑惑，竟然扔掉自己手中长杆铁矛，迅速解下自己的铠甲扔在地上，骑马向回纥兵营走去。 药葛罗放弃用弓箭瞄着郭子仪，回头看了一眼回纥酋长，对他说： “果真是郭令公来了。” 说完，药葛罗翻身下马，扔掉手里的弓箭，朝郭子仪抱拳下拜。 回纥将士也纷纷朝郭子仪跪拜， 郭子仪也下马答礼。 他拉起药葛罗的手，眼睛盯着他，一脸严肃地说： “你们回纥为唐朝立过战功，唐朝也回报你们不薄。 为什么你们背弃以前的盟约，深入我国境内？ 你们为什么丢了前功，结了后怨，助力我国叛贼？ 况且仆固怀恩背叛国家，丢弃母亲，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让你们感动？甘心受他操纵？ 今天我特意来劝勉你们。听我的话，你们立即退兵。 不听我的话，我听任你们把我杀死。 我一旦被你们杀害，我手下将士必定报仇杀光你们。 那时候，恐怕你们这些人一个也没法活着回去。” 药葛罗说： “仆固怀恩对我国可汗说，唐朝天可汗（指唐朝皇帝李亨）驾崩了，还说郭令公你也已经死了。 整个华夏大地已经没有主人了，我们才打算前来占领。 今天我们亲眼看见了，郭令公您活得好好的，已经明白是仆固怀恩在欺骗我们。 仆固怀恩已被苍天杀死，我们怎么可能跟郭令公您的军队厮杀呢？” 郭子仪进一步说： “吐蕃人不讲道义，趁着我国有内乱，他们不顾和我国是女婿和岳父家的情谊，（指金城公主远嫁吐蕃）。 他们进犯我国首都，抢走我国金银丝绸，用千辆马车都装不下。 他们抢走我国马牛羊牲畜，赶着往他们吐蕃走，牛羊群排列有一百多里路那么长。 他们这次抢的财物也是千辆马车装不下，还有数不清的牛羊杂畜。 他们这些财物，可都是上天赐给你们回纥的财富，你们去拿还是不去拿，就看你们自己决定了。 如果你们袭击打跑他们，就能全部拿走这批财富。 今天你们和我国修好，可以避免和我国交战，避免造成你们死伤无数。 你们现在去袭击吐蕃这帮贼寇，马上就能发横财致富。 为你国利益盘算,没有比你们立即修好唐朝，联合唐军去袭夺吐蕃军队财物更好的妙招了。” 药葛罗受到郭子仪提醒启发，欢喜万分地说： “我被仆固怀恩欺骗，做了对不起唐朝、对不起郭令公的事太多了。 如今我请求为唐朝、为郭令公您全力去打击吐蕃，为前面我国犯下的错赎罪。 只是仆固怀恩还有个健在的儿子在唐朝，他是我国皇后（仆固怀恩女儿嫁给了回纥可汗）的亲弟弟，请贵国宽待他，不要杀死他。” 郭子仪满口答应下来。 郭曦放心不下父亲郭子仪的人身安全，领城内兵马出城观察情况。 唐军大队人马出城，回纥兵马也分成左右两排，往唐军这边推进。 排阵态势上，回纥兵马也不想落在下风，他们也担心厮打起来吃亏。 郭曦也领兵继续向前推进。 郭子仪望见两军互不相让，渐渐形成两军对峙的情况，挥手示意让郭曦领兵退回。 郭子仪同时又吩咐随从速去城中搬酒。 随从们麻利地从城中搬来一坛米酒和酒碗两只，放在空地上备用。 郭子仪约同和药葛罗洒酒宣誓结盟。 药葛罗请郭子仪优先发表宣言，郭子仪端了一碗酒，慢慢倒洒在地上说： “大唐天子万岁！ 回纥可汗也万岁！ 两国将领宰相也千岁！ 我发誓从此大唐和回纥友好共处，不再刀兵相戮！ 如有负约，我郭子仪死在阵地上，我的整个家族都死绝！满门全都不存活！” 郭子仪发誓完毕，命随从再倒上一碗酒，递给药葛罗。 药葛罗接了酒，缓缓倒在地上，对天地发誓说： “从此回纥和大唐不开战，和睦相处五十年！ 如果我国违背誓言来进犯，苍天让我死在战场上，我献上尸身喂了鹰和狼！ 我的誓言和郭令公一个样，违反了誓言，我不仅是自己战死身亡，我的家族也全都死光光！” 郭子仪又令部下将领和回纥酋长相见，双方握手言欢。 见此情景，回纥将领们欣喜地说道： “这次出兵前，我国曾有两位巫师预言，这次行军南下，一路稳稳安安。 我们会在阵前，遇见一位有威望的天朝大人，同我国友好和谈，我们都不用死于厮杀交战，如今果然应验！” 郭子仪和药葛罗等人挥手告别，率领唐军从容回城。 看后事如何，咱下回再说。 第232章 朝廷黯弱无权威 药葛罗和郭子仪宣誓修好以后,委派回纥部落酋长石野那率领一班随从，组成回纥友好访唐团，来长安拜见唐代宗李豫。 药葛罗领回纥兵马和唐军奉天守将白元光的唐军部队，组成唐朝回纥联合野战兵团，准备联手打击吐蕃军队。 吐蕃军队将领也不是傻得一点不分析战场形势。 他们侦察得知，唐军和回纥军队已经言和修好，形势对万里远来、没有固定盘踞地的吐蕃军队极为不利。 他们抢东西抢得达到了搬运能力极限，不能再抢掠。 整个吐蕃入侵部队，就像一头贪吃了过量食物大野猪。 它被吞下的大量食物撑得大肚子拖在地上，几乎丧失快速挪步能力。 吐蕃兵马意识到了自己移动缓慢，处境危险，连夜拔去营寨逃走。 既然吐蕃军队携带众多财物辎重，马车载满货，慢吞吞行进，一天走不了几十里，就一定能追上他们。 唐军和回纥军队日夜兼程追赶吐蕃兵马。 追到灵台西原，唐朝回纥联军部队遇见西原城外有吐蕃骑兵巡逻放哨。 唐军和回纥将领判断，这是追上吐蕃军队了，西原城里肯定有吐蕃军队驻扎休整。 唐军和回纥部队呐喊着杀进西原城，喊杀声震天响，令吐蕃兵士胆寒又心慌。 吐蕃兵士抢了足够的财物，人人都想平安活着回家。 分得财物的前提是能活着回西藏，谁要是战死在异国他乡，只是魂魄能回故乡。 魂魄们只是一团团电离子，飘荡在空中，人的肉眼看不着，他就不算个人，当然什么也分不着。 吐蕃兵一旦战死，肉身凡胎回不去，他们虽然也曾参与罪恶抢掠，等于只是为那些能活着回去分财的人白忙活。 所以军队有了财富拖累，战斗力立刻归零。 吐蕃兵士遇见突然杀过来的唐军和回纥兵，他们连挥舞兵器比划抵抗两下的激情都没有，人人争相逃命。 唐军和回纥兵相互策应，人人奋勇作战。 只逃命不反抗，吐蕃兵被大量杀死，唐军和回纥兵斩杀他们时，感觉是在砍瓜切菜，又像是在杀猪宰羊。 要保命得快跑，贪财护着笨重的一车车财物跑不动。 人都逃避不及，千辆马车财物只能全部丢弃。 唐将白元光把缴获的千车金银丝绸，送给回纥人。 回纥人也不辞让，欢天喜地的庆幸发了横财。 唐军只是把从吐蕃兵马手中解救出来的四千名男女人口，护送回奉天，安排他们各回故乡。 药葛罗也领回纥骑兵赶着千辆财富马车，喜气洋洋，收兵回家乡。 领头的吐蕃军队逃没影了，吐谷浑、党顶、奴刺等杂胡兵众，也都纷纷逃回他们的老家。 从哪里来的，都逃回哪里去，他们都认识回逃的路。 仆固怀恩的侄子仆固名臣，献出他们叛军盘锯的灵州城，投降唐军。 郭子仪因为灵州刚刚收复，百姓生活困难，特地向代宗李豫推荐朔方军粮使路嗣恭为仆朔方节度使留后。 路嗣恭奉诏令上任，带领兵士开荒种田，建立军管政府，灵州一带政通人和，威令大行。 郭子仪回师还镇守河中节度官署。 郭子仪亲自耕种一百亩土地。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承包一百亩荒地耕种，可能农忙季节，也请部分兵士帮忙耕种和收割庄稼。 大领导种田当表率，属下各级军官，都以他为榜样，认领承包荒地耕种。 从那以后，河中节度使属下各州县，原野上没有荒芜废弃的土地，军队吃粮不伸手向朝廷要，收获粮食太多，自己军队吃不了，年年还有余粮上交国库。 河中一带被郭子仪建设成了兵精粮足的华夏腹地钢铁长城。 唐朝这时候有个郭子仪，是朝廷、百姓都有福。 胡虏外敌退去，首都长安戒严令解除，北方宣告和平，君臣欢庆太平。 唐朝廷内部，李豫纵任鱼朝恩、元载独揽朝政。 河北各节度使中，从史思明部下归顺过来的李宝臣、田承雨、薛嵩、李怀仙在外擅自作为。 他们把属下各州县，当做独立小国来运作，骑在当地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危机四伏，代宗李豫自以为天下太平，安心无虑。 皇帝性格决定国运兴衰。李豫性情软弱，到了不敢惩恶扬善、压邪扶正的程度。 就像一座本该老虎掌控的山上，老虎生了病走不动了，猴子们就嚣张猖狂，这群猴子甚至起哄围攻病虎。 一个朝廷皇帝黯弱，臣子就会纷纷作乱，为所欲为。 平卢节度使李怀玉，驱赶节度使李希逸，朝廷不敢主持正义，居然认为： 李希逸被强势的李怀玉赶了就赶了吧，李豫召还李希逸回京，打算另给他找个工作，抚慰他那颗受了伤害的心。 李豫任命恃强欺弱的李怀玉为节度使留后，使他霸凌李希逸的恶行，成了名正言顺的合法事实。 如果一只猴子作乱，没遭到迎头痛击，其它的猴子也跟着效仿闹腾，欺君罔上的风气就形成了。 又有汉州节度使崔旰，因剑南节度使严武病死，他请求朝廷让大将王崇俊接任。 李豫不听从他的请求，另选郭英义为西川节度使。 朝廷正儿八经任命的郭英义,刚去上任，竟被崔旰领着一伙人打跑了。 崔旰公然违抗中央的人事任命决定，这得有多猖狂？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他才敢这样。 钦命大臣郭英义势单力薄，干不过崔旰，只得灰溜溜逃往简州，简州地界也不容他，他竞被普州刺史韩澄像杀死一只鸡鸭那样随意杀死。 朝廷作为中央政府，软弱无能，威风扫地，地方官犯上作乱，如同大国中又有小国半独立，李豫的皇帝威严丧失将尽。 地方官屠杀朝廷直派官员，代宗李豫不敢发声指责，不敢降旨问罪，只是另派杜鸿渐为剑南东西川副元帅。 杜鸿渐刚到任，崔旰这次不是驱逐他，也不是杀死他，是送钱收买。 崔旰送给杜鸿渐一箱黄金，杜鸿渐得了好处，立马站在了和崔旰一伙的立场上。 杜鸿渐给李豫写奏章，把公然对抗中央的崔旰夸成是罕见人才，说他堪当大任。 杜鸿渐向李豫提出请求，要求任命崔旰为西川节度使。 李豫也是太傻太老实，下诏给崔旰正式任命，还给崔旰赐名崔宁。 崔宁崔宁，催他安宁。李豫期望他安宁下来，不再对抗中央。崔旰这样搞，弄得皇帝李豫在朝臣面前很丢面子。 杜鸿渐收了黄金，发了横财，仍旧回朝当宰相。 奸臣得志，坏人春风得意，活得潇洒滋润，多半是因为最高领导人昏聩愚蠢。 杜鸿渐受贿贪了钱，老天不佑杜鸿渐。 他当了宰相，没干利朝廷、利百姓的正经好事，很快就嘎嘣死了，嘎嘣死就是死于急病，一忽儿就死了。 仆射裴冕继任杜鸿渐当了宰相，一时间这个位置谁当谁死，裴冕当上没有几天也死了，他也是嘎嘣死。 元载担任宰相多年，他拉帮结伙，织密了从朝廷到地方官的利益关系网。 多年宰相经营，元载整得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权势越来越显赫。 他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饭吃，他没有裤穿。 冬天他娘拿着打狗棍，走村串户去要饭，要来粗粮窝头给他吃。 他勤奋苦学，立志改变命运，跨越阶层。 他成功考上举人，一步步当了大官，变了质黑了心，贪污受贿他全占，心里想着不停地捞钱。 当官当得不干净，元载特别害怕群臣向李豫揭发他干的丑事，他贪色贪财，种种下流隐私说不完。 他特别要求百官奏事，先把奏事内容告诉他这个宰相。 经过他审查奏章，把对他不利的内容过滤掉，启奏内容经过他无害化处理，然后再传给皇帝看。 刑部尚书颜真卿看不上元载这个货，他给李豫上书斥责元载专权胡为。 元载反唇相讥，说颜真卿别有用心，恶毒诽谤朝廷，嘲讽皇帝昏庸。 悲哀的是，颜真卿并没有嘲讽李豫昏庸，李豫他不昏庸，他只是愚蠢透顶。 李豫信了元载的话，把颜真卿贬为峡州别驾。 这等于把颜真卿从朝廷司法机关最高长官，一下子贬成到某个山高皇帝远的偏僻角落里，当个地方辅助小官。 李豫又任命鱼朝恩为国子监事。李豫忠奸不分，他就喜欢鱼朝恩。 鱼朝思在皇宫开设讲坛，宣讲《易经》。 如果他真是弘扬中华智慧文化，总比他迷信外国传来佛经强得多。 可他鱼朝恩不是真想学习伟大的易经，提升治国能力。这个坏人他盗用易经目的不纯。 鱼朝恩傲慢地坐在讲坛上，手里拿着一卷集千年民族智慧于大成的《周易》，开始宣讲。 他断章取义，咬文嚼字，只把“鼎足折，覆公觫”这六个字，反复讲解，用来嘲笑当时的宰相们才不配位。 “鼎折足，覆公觫”这两句，意思是煮饭鼎的腿不中用不结实，负担不了该承担的重量，煮美食时它就突然折断了，煮着的美味佳肴全都洒了一地，根本没法吃了。 这个意象的意思是：一个人没有本事才能，没法胜任他承担的任务，必然导致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这时，王缙已经回朝廷继续担任黄门侍郎、同平章事，他也是宰相之一。 鱼朝恩手舞足蹈演讲时，王缙和宰相元载并排坐着听讲。 王缙听了鱼朝恩的演讲，知道他是嘲笑宰相无能，才不配位。 王缙听得一腔怒火，满脸怒气，气得握紧拳头要发作。 和他并排坐的元载，却是表情平和，一脸开心愉悦。 元载自幼苦学，学识渊博，不可能听不懂鱼朝恩是在嘲讽他们无能。 鱼朝恩讲完，出宫对身边的人说： “被我的话羞辱刺激，像王缙那样发怒，才是人之常情。 我观察到元载这个人，听我嘲弄他们时，他反而一脸笑容。 他这人城府深，心思难测。 不可不防着元载的隐忍狡猾，一不小心就会栽在他的手上。” 后来发生的事和鱼朝恩的担心一样，鱼朝恩不久还真的死在了元载手里。 第233章 天狂有雨，人狂有灾 永泰二年十一月，代宗李豫生日，各道节度使都给他送礼祝寿，进献奇珍异宝。 这些珍宝件件光彩夺目，总价值二十四万缗铜钱。 中书舍人常衮对李豫说： “全国各地节度使，竞相搜刮民间钱财，用来讨好皇帝，剥削百姓血汗，用来奉迎皇帝。 他们搜罗天下财宝给您送礼，不能证明他们忠诚，只能说明他们心黑手狠，额外加赋祸害了各地百姓。 应该把这些财物退还他们，逼令他们把珍宝变卖成铜钱，再归还到各地老百姓手上。 春秋时屈原大夫曾说：我长叹一声忍不住眼泪啊，哀叹天下黎民活得艰难！ 什么时候也别忘了体恤百姓！” 代宗李豫根本不听他的话。 李豫觉得他生日来临之际，常衮提起抱着大石头、忧愤跳进汨罗江淹死自己的屈原，实在大不吉利。 皇帝越无能，年号改不停。 这永泰年号刚用了一年多，又要改。李豫改永泰二年为大历元年。 宫廷内外，又因为改年号这个虚头巴脑的事庆贺一番。 生活不会因为年号改得勤，它就太平祥瑞。 李豫忽然接到郭子仪奏报，报称同华节度使周智光，擅杀无辜，全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请求派将领讨伐他。 代宗李豫胆小怕事，不敢批准郭子仪派兵讨伐的请求。 他命令宫中使者余元仙，拿上他写的诏令去封授周智光为尚书左仆射。 周智光是本应处决的反臣，李豫反而封赏他当高官，这不是鼓励邪恶么？ 周智光自从出京驻守同州，率兵攻打党项、奴刺杂种贼寇，节节胜利，这些杂胡贼寇的战斗力不如吐蕃贼寇强。 周智光属下部队缴获骆驼、战马上万匹，兵器、马车上万件。 周智光领兵打杂胡，越打他越有，越打他越富。这仗打得，他算是赚大了。 他领兵追击杂胡到鄜州。 远望贼寇已逃得望不见人影，他们携带的财物已经被缴获的差不多了，不值得继续追杀了。 周智光得志猖狂，借领兵追寇，顺道去报个人私仇，他领兵杀进鄜州城。他们进城捉杀了和他关系不和的刺史张麟。 擅杀朝廷命官，这已经是谋反谋逆大罪。 周智光还不肯罢休，又派兵围住鄜坊节度杜冕的家，把他家男女老少都捉住，全部屠杀干净，灭了杜家满门。 杀了张麟、杜冕，他还不解恨。周智光还迁怒鄜州无辜百姓，命兵士放火焚烧民房三千多间，这样才返回驻地同州。 他这样的禽兽恶魔，应该被立即斩首处死。 周智光还和陕州刺史皇甫温有矛盾。 皇甫温派监军张志斌入朝汇报地方上的工作情况，从同华路过，被周智光邀请入住官驿。 张志赋说话不小心，和他三言两语发生言语冲突，周智光就暴怒，拔出腰间佩刀，一口气把张志斌剁成了肉泥。 剁成肉泥不算，周智光还吩咐兵士，把张志斌肌肉部分煮熟了端给他，供他美美地吃了一顿。 周智光狠毒成这样，如同他上辈子是虎狼，这辈子刚转世变成人，兽性大于人性。 他能认识汉字，会说人话，应该是托生成人形的这一辈子刚刚学会的。 郭子仪连续得到周智光犯上作乱、违法乱纪的消息，如实奏报给代宗李豫。 都这样了，代宗李豫还派使者给周智光封授官职。 柔弱的人做事不硬气，往往另有些小心机。 李豫想拜授周智光为朝廷高官，让他当比宰相略小的高层文官，是想让他和他的属下军队分开，削夺他的兵权。 不是一步到位除掉他，是迂回缓图。 没想到的是，宫中使者送去封授诏旨，周智光并不感激。 周智光接了诏旨，傲慢地坐在上座上，蛮横无理地对朝廷使者说： “我周智光为国家立了大功，居然没有封我当宰相，只让我当个左仆射。 皇帝让我统领同华州，这里面积狭小，我施展不开手脚，简直大材小用！ 皇帝最少当应该让我管辖陕州、虢州、商州、鄜州、坊州这五个州！ 我儿子周元耀、周元干，他兄弟俩能拉开二百斤臂力级别的超强巨型箭弓，他俩号称“万人莫敌神力将军”。 我今天要挟持天子，号令天下诸侯。 全国节度使，除了我周智光之外，还有谁有如此实力？ 皇帝如果不重用我这个功臣，总是任用那些没有能力本事的人当高官，就别怪我周智光不给他留情面。” 说完，周智光撅着胡子，放肆地哈哈大笑一阵。 发现他的张狂已经天下无二，宫廷使者余元仙吓得浑身哆嗦，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周智光看见余元仙吓得双手都在哆嗦不停，脸上继续挂着得意的笑。 周智光吩咐左右侍从，拿来一百匹精美细绢作为贿赂，赠送给余元仙，打发他回朝廷。 余元仙回来，把周智光说的话原原本本报给了代宗李豫。 李豫这才于大历二年，传达秘密诏令给郭子仪，让他讨伐周智光。 郭子仪派部将浑瑊、李怀光等，领兵占领渭上。 周智光的部下将士， 闻风恐惧惊慌。 周智光部下同州守将李汉惠，献出同州城，归降了朝廷。 郭子仪把这些进展，奏报朝廷。 代宗李豫见郭子仪派兵布局，已对周智光获得绝对胜势，这才有胆量下诏令，贬周智光为澧州刺史。 随后华州副将姚怀、李延俊，看明白了周智光是朝廷要剿杀的反臣。 他俩秘密组织人马，夜晚袭击周智光住处，成功刺杀了周智光和他的两个儿子周元耀、周元干。 周智光狂得没边，但他不是刀剑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身。 姚怀用剑杀他时，他也疼得惨叫。 姚怀杀他前，他也跪地求饶。 原来他的强横，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在不怕他的人面前，他就是个狗熊废物。 天要灭亡谁，必令谁狂。狂傲的周智光，死在部下手上，死得可耻窝囊。 姚怀、李延俊削下他父子三人首级，盛在一个柳条编织的筐子里，放在一辆马车上，骑着马一路护送马车，入朝廷去献功。 代宗李豫下诏令，令把周智光爷仨首级，悬挂在长安皇城南街城墙高处示众。 又命刑部发布文告，张贴在城墙上。 文告上公布了周智光种种罪状，要让老百姓知道，周智光死得活该。 那一晚，李豫传命司厨太监，给他晚饭加了两碟菜，他还高兴地吃了两盏米酒。 他再不聪明，也知道死了周智光这个大祸害，他心里应该喜气洋洋、欢乐淘淘。 第234章 金枝玉叶碰不得 周智光之乱平定，郭子仪入朝汇报功绩。 这时郭子仪的儿媳升平公主和他儿子郭暧，吵架闹翻了。 升平公主一怒之下，竟乘坐马车回了长安的娘家，向她父亲李豫和母亲崔贵妃哭诉告状。 她见娘家父母就为这三件事：求关爱、求庇护、求撑腰。 这事儿郭子仪知道了，心想： 我家儿子敢动手打了公主，那可不是一般的儿媳，那是皇家金枝玉叶。说不定这下闯下大祸了。 他命人把郭暧捆绑了关押在木笼囚车上，自己骑马和随从们押送着郭暧，直接去见皇帝李豫请罪。 郭暧是才貌出众的优秀青年，是郭子仪的第六个儿子，曾担任太常主簿。 代宗李豫见他英俊帅气，文武双全，出众美男一枚，他还贤良多才，特别喜欢他。 李豫正有心物色女婿，郭暧就成了李豫最中意的贤婿人选。 他把第四个女儿嫁给郭暧，封女儿为升平公主，封为郭暧为驸马都尉。 唐朝规定是公主下嫁大臣的儿子，应当由公公婆婆，主动拜见皇帝。 两亲家相见，皇帝只需拱拱手，表示一下回礼，不能开口说话。 升平公主和郭暧定亲时，也按照这样的惯例。 郭暧觉得郭家的人格受到羞辱，娶个公主做媳妇，当公公婆婆的，要如此显示身份卑微，特别礼敬岳父岳母他们？ 他心里很是看不下去，只因旧制这样，不得不勉强忍耐着不说啥。 后来正式结了婚，升平公主和郭暧同住一室，成了朝夕相处的夫妻。 公主觉得自己身份尊贵，自尊自傲，习惯盛气凌人，郭暧忍无可忍，多次和她发生争吵。 郭子仪七十岁生日那一天，升平公主觉得自己是公主，身份尊贵，不肯去给公公郭子仪祝寿。 郭暧认为升平公主不守一个儿媳的本分，他为拥有这样傲慢的妻子感到羞耻，他在父母面前，很丢失的当当儿子的脸面，忍不住再次发生了争吵。 郭暧斥责升平公主说： “你不就是倚仗你爹是个皇帝么？ 我爹哪一样也不比你爹差！ 我爹是不稀罕、不屑去当皇帝，所以他才不是皇帝！” 他这样的快人快语，倒是不失尊严，心里长时间憋着气，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第一次挥手去搧了升平公主的脸。 幸亏婢女在一边拉架劝阻，升平公主脸上只是挨了轻轻一巴掌。 但这轻轻一巴掌，升平公主也忍不得。郭暧你翻了天了，敢动手打公主！ 升平公主当即暴怒变了脸色，眼里的泪雨流下来了。她的眼泪像一粒粒珍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我们现在的着名戏剧《打金枝》，就是根据这个真实事件改编成的。 升平公主带着满腔怒火，令家里奴仆备好马车，她气冲冲地坐上马车，吩咐马车车夫快些赶路，她要急急赶往长安城告状。 升平公主进入皇宫去找父皇李豫和母亲崔贵妃哭诉，讲述了郭暧涉嫌谋反的话，气头上恨不得他们郭家遭到她父皇严惩。 代宗李豫处置政务糊涂，处理家事不糊涂，这方面情商还行，他对女儿升平公主说： “我当着皇帝，皇帝是你亲爹。 如果他们郭家当了皇帝，皇帝是你亲公公，他不还是你的家人么？ 你是郭家的儿媳，就算郭家公公当了皇帝，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是公主，可你还是儿媳。儿媳应该孝敬公公婆婆，礼让你的丈夫，你们成为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才正常。 千万别自恃出身娇贵，经常同驸马发生争吵了。” 升平公主还是哭闹不休。 代宗李豫打算再想些言辞劝导女儿，这时有殿中监入宫报告： “汾阳王郭子仪，捆绑了儿子郭暧，押着儿子入朝请罪，正前来求见陛下。” 代宗李豫一听是郭子仪来了，急忙赶往皇宫内殿，召见郭子仪父子。 郭子仪叩头陈述说： “老臣管教儿子不够严厉，他言行狂妄，冒犯了公主，所以我领儿子特来请罪。” 这时郭暧老老实实跪在郭子仪身边，一脸知道自己闯了祸，前来认错的样子。 李豫令左右侍从扶起郭子仪，赐他坐在自己身边座位上，笑着对他说： “俗话说，不知装傻装聋，当不了公公婆婆。 儿子、儿媳年轻气盛，话语交锋上争强斗胜，彼此互不相让，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气头上的闺房碎语，何必计较当真呢？” 郭子仪起坐致谢，要求李豫从重惩罚郭暧。 李豫说： “你儿子没错，是我的女儿娇生惯养太骄横了。 我选的女婿我心中有数，他品行我信得过。 我女婿他没犯错，朕没有理由责罚他。” 李豫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郭暧说： “快快起来，还跪在那里干啥？ 快起来去见升平公主和她母亲崔贵妃去。 我和你爹在这里，还有军政大事要商量哩。 快去！快去！” 李豫和郭子仪议事完毕，郭子仪退朝。 李豫又回到崔贵妃西宫中，劝慰郭暧他们这对小夫妻别再闹别扭了。 崔贵妃已调停安慰好了他俩，他俩答应了不再闹别扭。 经李豫再劝解，郭暧和升平公主更是不敢不听从。 李豫令他俩和好后一起回家。升平公主坐马车返回，郭暧骑马随行伴随。 从此后，升平公主懂得了和郭暧平等相处，两人互敬互爱，直到白头偕老。 郭子仪退朝后，仍然还镇守河中官署。 过了两年，郭子仪入朝，鱼朝思邀请郭子仪游览章敬寺。 这章敬寺本是一处庄园，皇帝把它赐给了鱼朝恩。 鱼朝思改庄园为寺庙，只说是替李豫已故母亲吴太后祷祝冥福，把寺庙装修得极致华丽。 鱼朝恩又觉得房屋间数太少不够用，请求皇帝批准，把曲江宫、华清宫两处行宫，划归章敬寺，统一管理，统一升级改造。 卫州进士高郢给李豫上书劝阻，说不应该如此花费钱财和人力，搞这个虚头巴脑的工程。 李豫被他说动了心，有了不想大兴土木的心思，即召元载等人入朝堂问道： “神佛说的因果报应，都是真的么？” 元载说： “宇宙分天界、人界、地界，就是天、地、人三界。 我们凡人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们生活的人界。 天界、地界，我们骨肉凡胎的人看不见他们，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国家命运长久不长久，全靠冥冥之中的福报厚薄多少。 大的福报已定，虽有小灾难，不足为害国运大势。 试想安禄山、史思明都是被亲儿子杀死，他俩两家已经子孙绝种，没有留下后代。 能说冥冥之中没有报应？ 仆固怀恩在出征路上嘎嘣死，吐蕃、回纥两处贼寇不战而退，这都不是凡人的力量所能实现的。 您怎么说没有因果报应呢？” 代宗李豫于是不再听从高郢的劝谏，应允鱼朝思的用财政拨款升级建造章敬寺的请求。 李豫不懂得，福报是定数，不会因为他投资建庙而增加福报，也不会因为不建庙，就减损福报。 真正的神界不需要靠行贿讨好他们，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就是这个道理。 人活在世上，注重为善修德，一辈子不作恶，就是最大的敬畏神佛。 作了恶的人就算天天拜神，给神修寺庙塑金身，也不会被减罪。 到章敬寺落成，代宗李豫亲自去敬香上香，批准剃度和尚尼姑上千人。 李豫赐胡夷僧人不空法号，叫做“大辩正广智三藏和尚”，给他发公卿大夫级别的高工资。 不空法师依附谄媚鱼朝思，他有时见到李豫，说鱼朝恩是佛徒化身。 鱼朝思因此越发骄横，气焰嚣张，气势官威凌驾在公卿宰相之上。 元载本来和鱼朝恩勾连，很快因为鱼朝恩经常嘲笑奚落他，渐渐心里有了怨恨。 鱼朝恩邀请郭子仪逛玩章敬寺，元载秘密派人告诉郭子仪说： “鱼朝思要杀害你，请多加提防。” 郭子仪不信。 游览章敬寺前，郭子仪的随从骑兵打算身披铠甲战盔，手握兵器，全程伴随护卫。 郭子仪说： “我是国家重臣，他鱼朝恩没有皇帝诏旨，怎么敢杀害我？” 郭子仪让侍卫随从退下，只带上一个家中仆童前往。 鱼朝恩见郭子仪不带随行骑兵侍卫，只带一个侍童前来和他一起游览章敬寺，吃惊地问什么原因。 郭子仪说： “鱼将军诚心邀我来游赏，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特意不带侍卫前来。” 鱼朝恩手抚前胸，流着眼泪说： “要不是郭令公这样大气豁达的君子长者，怎会不生疑忌？ 不少人都说我是奸邪坏人，说我心里只有阴险邪恶。” 从那以后，鱼朝恩和郭子仪相处欢洽。 恶人也有向善的一面。 鱼朝恩从此洗心革面，把从前嫉妒郭子仪才大功高的那些鬼心思，从此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元载因为郭子仪不肯堕入离间计，又想出了一个办法：调离郭子仪，让他远离朝廷，远离鱼朝恩。 元载对李豫说： “吐蕃连年入侵，邠宁节方度使马璘缺少胆魄才能，他没有能力抵挡贼寇。 不如调任郭子仪去镇守邠州，调离马璘为泾原节度使。” 代宗李豫当天批准了他的奏请。 郭子仪毫无异言，拜别李豫出行。 郭子仪心里坦荡无私，他绝对说不出诸如： “我这么老了，我还是陛下您的亲家。 别让我去遥远边关受苦。”这一类的话。 郭子仪被元载用计策调离朝庭，元载下一步要盘算除掉鱼朝恩了，鱼朝恩在劫难逃。 第235章 鱼朝恩完蛋了 太监鱼朝恩，统领皇宫御林军，权倾朝野。 朝廷政事，没有他不预先参与商议的。 偶然一件事已做了决定，他事先不知情，他就愤愤不平地说： “天下的事情不让我做决定能行么？” 朝廷所有狂妄权臣，都是李豫懦弱，没有皇帝该有的威严，他充当老好人对待臣下给惯出来的，包括鱼朝恩。 鱼朝恩净了身，没法生儿育女。他的内宫工作性质，也不允许他具备同女子一起生小孩的能力。 可他年纪不小了，想有个孩子，他就收养了个小太监当干儿子，他名叫令徽。 令徽当上了内给使，小年轻没资历当个小官儿正好，按级别这是个七品小官，只能穿浅绿色官服。 在一群太监宦官中，官小的自然受欺负。 令徽曾与宫内穿红衣的宦官发生冲突，他官小受到欺压侮辱，可他觉得自己有个厉害干爹，心里不服气。 到了需要干爹给撑腰的时候了，他去向干爹鱼朝恩告状，诉说委屈。 鱼朝恩领着令徽，入宫去见代宗李豫说： “我儿子令徽，官职太卑微，官小得像个芝麻粒。 他在宫中总受人欺负羞辱，请求陛下赐给他一身紫袍。” 代宗李豫想： 紫袍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你这也太没数了。 你是想我赐他三品官，还是只讨要一身三品的紫色官袍？ 要封官得先看领导能力，令徽这个小年轻，他当不了三品官呀。 你要是给他讨要一身紫色官袍，这又乱了规矩，本朝从来没有发生乱穿官袍现象呀。 李豫正在想措辞怎么委婉拒绝他，一时回答不上来。 皇帝边上已有太监听见鱼朝恩向皇帝这样请求，心想：不就是讨要一身衣裳么？我先去抱来待着就是了，这可是我讨好鱼大人这个内宫头号大总管的好机会。 这个太监早已去仓库抱来一身紫色官袍，站在一旁等待着，只等皇帝发话批准了。 鱼朝思看见紫衣就急了，不等李豫发话，即从捧衣太监手中，抢过紫色官袍，递给干儿子令徽，嘱他当众套穿在绿色官服外面，看看大小肥瘦合不合身。 令徽穿好紫衣，鱼朝恩一看大小合适，立刻嘱咐儿子给代宗李豫跪下，和他一起向皇帝跪拜谢恩。 他这样狂妄自大的行为，无论什么上司，都忍耐不下去。 代宗是柔弱性格，心里有怒火，表面上不发作。 李豫见令徽已穿好紫色官袍，不好让他再当场剥下来，只好假装出一副笑脸说： “鱼将军，你儿子穿上了紫色官袍，想必是心满意足了。” 鱼朝恩父子谢完恩，昂头挺胸、趾高气扬地走出朝堂。 就像一堆火药堆积好长时间了，发生这事就是火药堆的引信。 从那以后，代宗李豫心里暗恨鱼朝恩娇横无状，想除掉他了。 李豫想：看见鱼朝恩心里堵得慌，不能再让他继续在眼前晃。 元载听说了这事，猜透了李豫憎恨鱼朝恩，趁机会对李豫说： “鱼朝恩把持朝政多年，欺下瞒上，骄横张狂，到了非除掉他不可的时候了。” 李豫嘱咐元载： “除掉鱼朝恩，行动你来实施。表面上要不动声色，暗中想方法除掉他。 事成之前不能泄露机密，是防备鱼朝恩狗急跳墙，领皇宫御林军造反，发动宫廷政变。” 除掉一个太监鱼朝恩很省事，李豫先召见他，喊左右侍卫直接捆绑处死他就是，可是李豫不敢。 还得是嘱咐宰相元载暗中设谋，李豫就这么胆小怕事。 元载贿赂给卫士周皓一小箱金砖银锭，又给陕州节度使皇甫温送去一箱金砖银锭，嘱咐他们密谋如何弄死鱼朝恩。 这两个人本是鱼期恩的心腹同党，见了闪闪发光的黄金白银，当即贪财变心,很快和元载秘密结成一伙。 元载又请李豫 改任皇甫温为凤翔节度使。 皇甫温入朝陈述前职，准备赴任新职。 元载嘱咐他留在京城住几天。 晚上，皇甫温去了元载家，他俩密谋商定弄死鱼朝恩的行动计划。 盘算妥当，元载第二天入宫告诉了李豫。 李豫听完汇报，说： “朕觉得这个办法行！ 你们需小心行事，千万别发生打蛇没打死、反而被蛇咬死的事，避免除奸失手惹下大祸。” 李豫怕鱼朝恩，怕到这种程度，元载连忙答应小心行事。 冬去春来又一年，三月春风拂人面。 清明寒食节到来，代宗李豫在内宫摆设酒宴，宴请群臣，鱼朝恩也参加了酒席，坐在仅次于皇帝座位的上座。 当一桌桌丰盛酒席，被吃得只有剩酒剩菜时，大家酒足饭饱，谢过皇帝赐宴，陆续散去。 鱼朝恩对李豫说：“谢陛下赐宴。” 说完就打算往外走。 这时候，元载领着周皓、皇甫温以及十几名兵士，急匆匆地跑进宴会大厅。 他们迅速把鱼朝恩围了起来，也不解释，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鱼朝恩按到地上。 几个人动手把鱼朝恩胳膊往身后折，随后他的双手和两根胳膊都被结实地捆绑在一起。 鱼朝恩急了，声嘶力竭地高喊： “混蛋！滚开！我要传令御林军将士杀死你们！ 你们翻了天？敢对我无礼！赶紧放开我！ 陛下救我！他们谋反了！” 代宗李豫被眼前的场面吓得心里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他看见鱼朝恩已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实，胆气壮了一些，心里镇定了一些。 李豫对鱼朝恩说： “谋反的是你！捉拿的就是你！ 你一贯欺君罔上，浑然不觉。 他把持朝政，坏乱法纪，理应治罪！” 鱼朝恩激烈争辩，毫不认错。 李豫说： “朕赐你自行了断，留你全尸。” 李豫即吩咐周皓等人用绳子牵出鱼朝思，到宫殿外广场上，用绳子把他勒死。 得知鱼朝恩死了以后，李豫才下令免去他的所有官职。 鱼朝恩是被人强行勒死，朝廷假称他是畏罪自缢身亡，令有关部门用棺材装殓他的尸体，派人派马车运送棺材到他的家乡。 又赐给铜钱六十万缗，给他家人当丧葬费。 皂皇宫御林军都虞侯刘希暹、兵马使王驾鹤，是鱼朝恩的铁杆朋友。 李豫加封他俩为御史中丞，想让他们安下心来不闹腾。 后来刘希暹为鱼朝恩的死鸣不平，背后辱骂皇帝。 刘希暹骂皇帝被王驾鹤检举揭发，李豫令刘希暹上吊自杀。 鱼朝恩的同伙党们，从那不敢怀有二心。 元载替李豫除了鱼朝恩，越发受宠信。 元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骄纵蛮横。 元载想：我有文才武略，古今没有人超过我。 于是他专权狂傲，收受官员贿赂，大肆贪污公款。 吏部侍郎杨绾有才能见识，做事公平公正，性情耿直，不肯依附元载。 岭南节度使徐浩，搜刮南方奇珍异宝，秘密派人运送到元载家里。 元载想：杨绾这人公正正直，太刻板死相，不肯依附我，跟我不是一路人。 他当吏部侍郎，阻碍了我结党营私，我得让他挪挪窝。 元载擅自改任杨绾为没有实权的国子监祭酒。 贪官横行，形成贪腐生态圈的时候，清白就成了一种罪过。 洁身自好、不肯同贪官同流合污的清官被边缘化。贪官们会排挤、赶走清官。 徐浩肯主动给元载送礼，这是徐浩愿意投靠元载送的投名状。 朝里有人好做官，有位高权重的大官罩着，自己的官位才能当得安稳无忧。 拉帮结伙，利益瓜分，是朝政腐败时的官场生态。 元载把徐浩当自己人了，召徐浩来京为吏部侍郎。 代宋李豫素来敬重他父皇李亨时的智囊李泌。 特派宫中使者去衡山深处的田园农舍，请李泌出山为官。 李泌不知是自己隐居够了咋的，应召前来长安进见李豫。 李豫赐他三品以上着紫色官袍，腰挂黄金挂件，一下子把他拖入世俗世界。 李豫命李泌担任宰相，李泌的操守还没有丢净，坚决推辞不接受。 李豫没办法，只好安排有关部门，在皇宫蓬莱殿一侧，新建一处书院，让李泌居住。 遇到军国大事，李豫就吩咐太监传召李泌来给他出谋划策。 李泌不吃肉，李豫强迫他开始吃肉。 李泌一直没有妻子，李豫为他张罗迎娶了前朔方节度留后李玮的外甥女。 李泌有了家庭，就不能常年住在书院里了，李豫又送他一套宅院，让李泌住在长安城安福里一带。 李泌和他妻子生了个儿子叫李繁，老婆孩子热炕头，原本清心寡欲的李泌，堕入滚滚红尘了。 不入红尘啥事没有，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困。 入了尘世就有了贫富贵贱之分，就有了功名利禄之争。 树想安静，风不愿意，皇帝宠信李泌，元载权势富贵受到削弱，他就嫉恨上李泌了。 元载多次向李豫请求把李泌调往外地。 这时江西观察使魏少游，向朝廷索要一名能辅助他开展工作的得力助手。 元载请求李豫说： “李泌有当官的才能，请求让他去江西赴任。” 李豫懦弱胆小，鱼朝恩专权时，他害怕鱼朝恩。现在是元载专权，他又害怕元载。 李豫再笨也能觉察出来，元载一门心思要调离李泌出京。 李豫秘密对李泌说： “元载嫉贤妒能，肚量窄小，不能容你。 朕今天让你去江西，只是暂时安置在那里。 等朕除掉元载后，一定传信给你，那时你就打点行装回京城。” 李泌听话地答应下来。 原来李豫请李泌出山，想重用李泌，请来了却自己说了不算，他还得受制于元载同意不同意。 李泌为什么不回衡山继续隐居？ 如今他有了老婆孩子，没法洒脱地看淡功名利禄了，他得挣钱养家。 李豫令李泌担任了江西判官，传密诏嘱咐魏少游，让他好好善待李泌。 第236章 官场秘密生态 李泌奉诏南下江西赴任，朝廷又成了元载专权的天下。 同平章事王缙，和他狼狈勾结。 官场贪污成风，贿赂盛行。 元载的老岳父从宣州来到京城元载家里，请求女婿元载给他弄个官当当。 这老家伙不识字，没啥能力，也要体验一把当官的滋味。 他女婿元载当官在外呼风唤雨，在家锦衣玉食，活得富贵显赫，令他好生羡慕。 女婿天天入朝上班，女儿在家安排好酒好菜伺候他，吩咐婢女服侍他的饮食起居。 老岳父过了几天饭有人递到嘴边，衣服有人帮着穿好，奴仆婢女们都对他毕恭毕敬的神仙日子。 老头儿想：这儿虽好，不能老住在女婿家里，得自己当官挣来荣华富贵，自己享用得心里舒坦。 过了这几天花天酒地的日子，元载派老丈人去河北寻觅官职，临行派仆人马车护送，带足了路上吃住费用，临行又交给他一封信。 老丈人很不高兴，走到幽州官署门前，自己偷偷拆开书信，查看上面写了什么。 打开信纸一看，上面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在信的末尾写了“元载”两个字的署名。 老丈人越发生气，推荐他当官的介绍信上，竟然没有内容，只有签名。他想：我是进官署还是不进官署啊？ 正在进退两难，又一想，我都千里奔波到这儿了，就拿着介绍信进官署，给幽州官员看看再说吧。 幽州判官接了书信观看，一看署名是元载，立即对来人肃然起敬，他对幽州节度使说： “今天咱这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我们应当好生接待。” 元载的老丈人被派上几个官府奴仆服侍饮食起居，顿顿大摆酒肉宴席侍候着。 幽州官员盛情款待了元载的老丈人好几天，又赠送给他精美丝绢一千匹。 幽州判官派官府差役用马车载上丝绢，派兵士一路护卫，护送他平安回到宣州家乡。 这样元载的老丈人虽然官没当成，发了这么一笔横财。出了一趟远门，总算满载而归，心里还算十分满意。 这是因为元载知道他老丈人不识字，没文化，不会处理官府公务，当个小官都当不了，才这样安排。 但凡他有学问，有工作能力，一经元载引荐，他老丈人早就当上了工资报酬高的官员了。 宰相王缙也作威作福，用权力谋私利，和元载差不多。 元载在朝里当宰相，是他老婆在家接收各级官员的贿赂。她迎来送往，收钱收礼忙得很。 王缙家是他的弟弟妹妹替他在家忙着收钱收礼。 元载有个秘书叫卓英倩，善写作好文笔，他既贪婪又狡诈，很受元载的喜爱和信任。 想混体制内领工资、求功名显贵的读书人,往往得先送钱送收买卓英倩。 陌生人直接去求见元载，元载不肯见。不知底细的陌生人突然送钱，元载也不肯收。得经过卓英倩引荐，有个从陌生到熟悉的关系递进才行。 卓英倩靠收礼收钱，成了拥有巨额财产的隐形富豪。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成都司录李少良，给代宗李豫写奏章，揭发元载贪污受贿。 奏章还没到李豫到手上，就被元载安排预审奏章的同党们截获下来。 元载即令朝廷御史台官员给李豫上奏章，弹劾李少良违法乱纪，御史台派人去抓捕李少良来审讯。 御史台刑吏如虎似狼，用木杖一顿就把李少良打死在审讯堂。 清官阻碍贪官贪污，清官就成了罪犯，被贪官诬告整死。 元载一伙人打死了李少良，又派人抓了李少良的好朋友韦颂、殿中侍御史陆珽，把他们按上谋反罪名处死，他俩死得更冤。 代宗李豫明白自己已经权力旁落，已被元载胁迫得无权无威，心里特别懊悔气恨。 为了抑制元载，李豫颁布手诏，召浙西观察使李栖筠入朝，封他为御史大夫，让他查办贪官污吏，清除元载的同伙同党。 李栖筠刚正不阿，他任职后，很快查出要吏部侍郎徐浩（给元载送南方珍宝的那个人）、薛邕、京兆尹杜济虚等人贪财枉法，公然收钱卖官。 优柔多疑的李豫又命礼部侍郎于劭复审案情。 于劭故意袒护罪犯，他对李豫汇报复查结果时，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模糊是非给他仨遮罪。 李栖筠又弹劾于劭同他们三人是同伙、他们和元载是利益共同体。 李豫于是贬徐浩为明州别驾，薛扈为为歙州刺史，济虚为杭州刺史，于劭为桂州刺史。 这四人都是元载的党羽同伙。把他们赶往外地，贬是剪除元载羽翼，裁抑元载专权。 元载不知改悔，特别痛恨李栖筠，打算罗织罪名罪证，陷害死李栖筠。 李栖筠嬷恶如仇，见代宗李豫优柔寡断，处理坏人手软，对查出的贪官不判刑入狱，又让他们到外地当官继续贪。 如果像李豫这样重查轻罚，纵容罪犯，李栖筠冒着被打击报复的凶险查出贪官来，又有什么用？ 元载又凶狠狡猾，想撕烂元载多年经营的巨大贪腐黑幕，他李栖筠感到孤单乏力。 他为李豫是个优柔软弱扶不起的阿斗感到忧郁，为贪官不判刑感到激愤，他心力交瘁，一病不起。担任御史大夫没多久就死了。 李栖筠是赵州人，有辅佐帝王的大才大德、崇尚惩恶扬善，喜欢别人提出他的过失，他马上改正。 他历任东南守吏，政绩卓着，李豫多次想召他来京当宰相，又害怕元载不愿意，一直没敢召他。 这次让他担任御史，没多久就死了。 李栖筠的儿子李吉甫后来给唐宪宗当了宰相。算是他自己短寿，儿子有出息，得到了好报。 李栖筠病死，代宗李豫像失去臂膀一样难过。他放眼望去，满朝廷都是元载一伙的，还有几个胆小怕事的老好人，找不出一个能为他李豫分忧除奸的能臣，李豫只好再隐忍不发。 这时独孤贵妃，得病身亡。独孤贵妃她因为长得颜值逆天，异常美丽动人，得到李豫的持续喜欢。 独孤贵妃香销玉殒，李豫心里悲痛万分。 好在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情感。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两年，李豫的怀念和悲痛渐渐减弱，开始专心处理国事。 这时，元载和王缙已经骄横猖狂得没有样子了。 皇帝当得窝囊憋屈，李豫实在忍不住了，四下看看右右周围，没有一个可以和他密谋除奸的人。 他思来想去，只有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是李豫母亲章敬皇后的亲弟弟，这算是血缘相亲的知己亲戚，还能和他放心密商。 吴凑拥有皇宫御林军的指挥权，表示愿意出力除奸，他和李豫密商妥当，准备行动。 大历十二年三月，有人向李豫密告元载和王缙夜晚请道士祭祀天地神仙，谋求神仙助力，杀死当今皇帝，改朝换代。 代宗李豫在延英殿召见吴凑，命令吴凑率领皇宫御林军，前往抓捕元载和王缙。 元载、王缙被成功逮捕，押回来关押在政事堂。 吴凑又派兵士去抓捕元载他们的亲属和同他们关系亲近的官吏。 李豫令吏部尚书刘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骑常侍萧昕、礼部侍郎常衮共同审案。 元载和王缙无可抵赖，全部招供认罪。 元载供出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已经接受黄金贿赂，元载王缙谋反时，董秀作为内应，负责动手斩杀皇帝李豫。 李豫即令行刑吏把董秀直接用棍子打死。 李豫很后怕，这董秀按照我们今天的叫法，他是元载安在皇帝身边的一棵定时炸弹，他一旦接到元载命令，就直接斩杀李豫。 李豫赐元载自尽，命行刑官监视元载的自杀过程。 实际赐元载自杀是假的，还是强迫行刑。 元载看了一眼行刑官，说： “我只求快死，我不想活不了死不了活受罪。” 刑官冷笑一声说： “元宰相，你掌握国家大权，差不多有二十年，作威作福，花天酒地，也算享受的够多了吧？ 今天天网恢恢，你受点报应，受点儿污辱，也没有关系吧？” 行刑官脱下自己的脚上有臭味的脏袜子，塞进元载嘴里，让他没法喊叫。 刑官对元载说： “你个狗日的元载，慢慢享用美味吧，不要试图喊叫。我让你慢慢享受死的过程。 刚才我还叫你元宰相，是太抬举你了。我应该喊你老狗日的！ 你这些年贪污成几十万百姓的血汗钱，八辈子花不完。 你祸害了天下百姓，天下人恨不得炒着吃你的肉，睡你的皮当被褥！ 我给你行刑，是为天下人除害，我多折磨你一会，不是我作孽，我这是在积德行善！” 行刑官喊来两个行刑兵士，让他俩先把一根结实绳子在元载脖子上缠了一圈，喊着号令让两个兵士在元载两侧拉绳子。 行刑官喊：“拉绳子！” 两个拽绳兵士一左一右一起用力。绳子拉得紧，元载喘不动气，憋得脸上青紫。 刑官又喊：“松绳子！” 绳子松劲，元载又缓过劲来急喘。 这时，刑官又命拉紧绳子，元载又喘不动，憋得眼球暴凸。 绳子一松一紧，反复折磨了元载好多次。 行刑官觉得差不多了，才命令行刑兵士： “差不多可以了，这次勒紧绳子别拉松开，彻底勒死他！” 元载就被绳子彻底勒死了。 元载的老婆王氏，是前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的女儿。 她骄横凶悍、残暴戾气重。她奢侈挥霍钱财。她贪吃贪睡，胖得像头大肥猪。 元载的三个儿子，分别叫元伯和、元仲武、元季能。 他仨在钱财花不完、挥金如土的家庭里长大，又没有好的家教家风，没有一个是有德有才的好孩子，全都是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当官有权有势有钱，还能仗势欺人，他仨觉得是最好的职业。他爹当官，他仨都当官。 元伯和担任军中参谋，元仲武担任员外郎，元季能担任校书郎。 他仨都依仗他爹元载的权势，无恶不作。 他们横行枉法，肆意放纵荒淫。 他们是腐败官二代，他仨都分别在长安城北，长安城各有多处豪华宅院。 每家院子里蓄养着从民间挑选众多小老婆和职业妓女。 歌舞宴乐，贪色纵欲，吃喝玩乐的事儿他仨都喜欢。 元载被处死后,李豫听说元载的老婆是个只知享乐的人渣，元载的三个儿子欺男霸女，祸害百姓，行为不如畜牲。 李豫又诏令把元载的老婆处死，把元载的三个畜牲儿子全部砍头处死。 因此，元载一家人得以很快一起去阴间团聚。 李豫又令没收元载的家产，收归国库。 元载家私库里黄金白银不计其数，精美丝绸不计其数。忙坏了前去搜剿、清点、记账的国库管理员。 他家贪污的金银丝绸铜钱以千万计。仅从元载家里查抄没收的胡椒这一种物品，就有八百石，唐代一石等于一百斤，就是他家存有胡椒八万斤。 胡椒在唐朝是稀缺贵重物品，不像我们当代这么便宜。 不知道他们家是做贩卖胡椒生意咋的。这些胡椒，他们家人如果天天喝羊肉汤，上万年都用不了这么多。 有关部门把这些胡椒分赐给中书门下省官员一些，留着各家各户炖羊肉汤时添加着喝。 官府又变卖一些胡椒，卖给长安城各羊肉馆。 吃客们喝羊肉汤，需要添加胡椒粉时，店小二就说： “客官，这是查抄充公的元载家胡椒粉，质量上乘着呢。” 第237章 藩镇割据愁煞人 王缙一个贪官，又参与谋反，本应赐死了他，多省事儿。 刘晏对代宗李豫说谋反罪分为首恶和协从。 首恶元载已死，王缙是个协从罪犯，应减罪处罚。 光是贪污罪就该判刑，李豫只是把王缙贬为括州刺史，贪污不查不问。 吏部侍郎杨炎、谏议大夫韩洄、包佶、起居舍人韩会，都被查出是元载同党，一律贬官外放。他们肯定也犯着行贿受贿，也不问罪判刑。 元载的秘书卓英倩受贿成了隐形富豪，他贪的钱被没收归公。 卓英倩被判用刑杖一顿打死，行刑官要求行刑吏： 要慢慢地打他，不能几十棍就打死了。 要求打够一百棍以上，让他皮破肉烂，让他内脏震坏，慢慢地死，多受一会罪。 谁让他贪那么多钱？总该受点活罪是吧？ 这个家伙就这么被打死了，他是有命捞钱没命花钱。 卓英倩的弟弟卓英璘，家住金州，仗着他哥是元载养的一条狗，他也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听说他哥卓英倩被朝廷判罪打死，卓英璘心里不服气，纠集一伙人造了反，他们就一百二十三个人，也要打进首都长安杀掉皇帝李豫。 卓英璘敢领百十人进京杀皇帝，说他是过度自信吧，其实是心里太没数。 金州刺史孙道平，可不能听任卓英璘京闹事，给金州地方官员惹麻烦。 孙道平调集官兵上千人去围剿，卓英璘一伙人被团灭。 卓英璘被官军追杀，急切之下跳崖自尽，他的魂魄飞升而去，去阴间地府找他哥卓英倩，哥俩团聚去了。 代宗李豫对元载余恨未平，派宫中使者领人去刨元载家的祖坟。 元载家祖坟肯给定冒过青烟，这辈上出了元载这么个宰相，还是个被皇帝赐死的贪腐宰相。 宫中使者吩咐随从们：元载他老爷爷以上的祖坟，就放过不刨挖了。 元载他爷爷奶奶，元载他爹他娘的坟都被掘开，全部被用利斧劈烂了棺材，把尸骨全都扔出来，胡乱扔在杂草丛里。 宫中使者又令拆毁元载的元氏祠堂，焚烧了写着他们祖宗名字的木牌牌位。 那些木牌冒过一阵红蓝火焰，冒过一阵青烟，化作一堆或黑或白的灰烬。 人家当官是光宗耀祖，这贪官元载当官当的，最终是毁辱祖宗。唉，造孽呀。 李豫又令国子监祭酒杨绾、及礼部侍郎常衮为宰相。 杨绾担任宰相不到十个月，他就得了治不好的疾病，上奏疏请求辞官。 李豫命他去中书省治疗，让人扶着他上朝商议政事。 杨绾有见识，看事通透，当时社会问题、时政弊端，都能精准地指出来。 可惜他这样有才干的能臣，有忠心报国的志向，没能实现报国理想就病死了。 杨绾死去，李豫很是悲痛，对群臣们说： “苍天这是不让朕治理好国家呀，这么快就夺去了我的贤臣杨绾的性命么？” 李豫既然知道杨绾贤良，怎么迟迟不重用他？任凭元载胡折腾二十年？ 杨绾死后，李豫追赠他为司徒，赐给他的家人丝绸一千匹，赐谥号“文简公”。 杨绾是华阴人，在家孝敬父母，为人谨慎，当官清廉，不贪国家一点钱。 他被李豫任命为宰相时，朝廷百官和民间百姓都欢呼庆祝。 杨绾任宰相的十个月期间，下令狠刹奢靡之风。 御史中丞崔宽，刚刚动工兴建豪华大厦，杨绾颁宰相令，勒令他立即停工，限期拆除。 京兆尹黎干出行时，吓得主动减少车马随从。 郭子仪在家招待宾客，主动减去乐队助兴。 奢靡风气得到遏制，社会风尚整体好转。 常衮虽然和杨绾同时担任了宰相，才能见识不如杨绾。 代宗李豫这时召还李泌回了京城，打算让他当宰相治国。 常衮肚量不行，嫉贤妒能，倾轧排挤李泌。 李豫请李泌出了山，怎么重用他又自己说了不算，他只好又打发李泌再去外地，当澧州刺史。 他这皇帝当的，对属下迁就忍让，委曲求全，当得好窝囊。 幸亏杨绾病重时，极力向李豫推荐贤能的颜真卿。 李豫把颜真卿从外地调回来，让他当了刑部尚书，符合朝野人心期盼。 代宗李豫执政的后半场，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地方势力猖獗犯上，君弱臣强，中央软弱无力。 河北四镇都是安禄山、史思明的归唐旧将统领。 这些旧将匪气太重，不改本性。当时应该全部处死，代宗李豫毫无原则底线，全部留任重用，留下了重大后患。 唐朝亡于藩镇割据，战乱不断，几乎就是从软弱的李豫开始造成的。 藩将拥有属下旧部将士，形成稳固利益集团，渐渐嚣张跋扈。 卢龙节度使李怀仙，性情暴躁、残忍凶狠，被他的部下朱希彩杀死。朱希彩替代他官职，自称节度留后。 代宗李豫不敢惩治犯上作乱的凶犯，只会对强横势力让步低头，居然派人去抚慰，正式任命朱希彩为正式节度使，人为助长了犯上作乱的恶劣风气。 朱希彩的部下又不服朱希彩，又把刚当上节度使、屁股都没坐热的朱希彩杀死，推举朱泚为元帅。 代宗李豫如同一个听命下属作乱的废物皇帝，又把节度使重任，封授给朱泚。 谁杀的朱希彩？这明明杀死朝廷命官的是故意杀人罪，代宗李豫不敢过问。 相（州）卫（州）节度使薛嵩病死，他儿子叫薛平，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 当地将士推举薛平接任他爹薛嵩的官职。 地方武官死了，儿子接任，而不是朝廷另行委派将领继任，这已经和地方独立小国一样了。 薛平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当不了，把官位让给自己的叔叔薛萼。 薛萼自称节度留后。 代宗李豫连地方节度使应由朝廷委派将领接任的尝试都不敢，听任他们自己决定，他们选了谁就他任命谁。 叛贼安禄山、史思明遗臭万年，是全民共识。 魏州博州节度使田承嗣，是安史之乱归唐旧将，他嚣张得翻了天，公然为伪皇帝安禄山父子、伪皇帝史思明父子立纪念祠庙，祠庙修得高大上，号称“四圣庙”。 他在意识形态上作乱还不算，还上表请求代宗李豫任命他为宰相。 田承嗣这样的叛臣，李豫不敢下旨撤换查办，还派遣宫中使者前往抚慰他。 只令他毁去为安史叛贼修建的宗庙，并且同意任命他为宰相。 对蛮横的恶霸，皇帝李豫不仅是忍让迁就，他是逆来顺受，讨好逢迎。 割下自己腿上的肉喂恶狼，只为换它一时不凶狂。 李豫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主动派人把自己疼爱的女儿永乐公主送去，嫁给给田承嗣的儿子田华当儿媳。 田承嗣的儿子凶恶残暴，是个戴着帽子、穿着衣服的人形老虎，永乐公主嫁给他，命运可想而知。 永乐公主出身尊贵又命运悲哀，她实际只是她爹李豫讨好恶霸、换得暂时苟且安宁的一件物品。 割下自己腿肉喂狼，狼更凶狂。田承嗣和皇帝成了亲家，越发骄狂无状。 他秘密和利诱相州卫州兵马使裴志清，让他领将士们起哄赶走了薛萼，相州卫州节度使全部兵马，被裴志清率领着，投奔归属了田承嗣。 田承嗣吞并了的相州地区。 代宗李豫这时才紧急发声，下诏令禁止各节度使相互吞并。 田承嗣抗拒李豫的圣旨不听从。李豫白送女儿和了亲，讨好这样的恶霸，靠和亲一点都不管用。 田承嗣又进一步吞并了洺州、卫州。 这明明是山大王作派，已经公开谋反叛乱了。 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平卢节度使李正己，向来被田承嗣瞧不起。 他俩于是上奏章请求讨伐田承嗣这个恶棍。 这时卢龙节使朱泚入朝，留弟弟朱滔留守。 朱泚对李豫说： “请皇上任命我弟朱滔为节度留后，让他领兵也参加助讨田承嗣，人多力量大。” 李豫想：管他李宝臣、李正己是不是借讨伐报私仇呢，愿意讨伐田承嗣就行。于是一一批准。 李豫下诏贬田承嗣为永州刺史，命各路兵马一起进讨。 李宝臣、朱滔、河东节度使薛兼训领兵从北面攻打田承嗣。 李正已和淮西节度使李忠臣领兵从南面攻打田承嗣。 田承嗣虽然强悍，但寡不敌众，他的部下们心怀恐惧，他们想：跟着田承嗣和朝廷对抗，肯定没有出路。 田承嗣的将领们，渐生异心。副将霍荣国、裴志清投降唐朝。将领卢子期被李宝臣活捉，押往长安砍了头。他的侄子田悦大败逃回。 田承嗣走投无路，才又上奏表悔罪。 这样反复无常的地方恶霸，本应令官军乘胜进剿，捉拿住田承嗣处死示众，以起到震慑作用，巩固中央集权，逐步结束各地割据局面。 柔弱无刚的李豫竟然命令停止进攻，赦免田承嗣无罪，给他官复原职。 对祸乱天下的人不惩治，不捉拿问罪，完全纵容放任，天下不乱才怪。 李忠臣、李宝臣、李正己等人，见田承嗣这样该被处死的叛臣竟能被李豫免罪，他们也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开始明目张胆相互抢占地盘，李正己抢地最多。 李正己派兵占抢多州地土地，自己搬迁官署到郓城，留儿子李纳守住青州老窝。 代宗李豫如同一个和事佬，事事顺从部下。他马上听从李正己请求，封授李纳为青州刺史。 坏人不被李豫问罪处死，全靠他自己慢慢地老死。 到了代宗末年，（叫代宗末年，是代宗也快死了）即大历十四年正月，已经八十多岁的田承嗣浑身器官老化，失去正常运行功能，衰老和疾病交织，他就隔屁了。 田承嗣的老婆有好几个，众多老婆一共给她生了十一个儿子。 他这些儿子都不咋地，一个个智力平平，都不如他侄子田悦会领兵。 田承嗣病危时，决定安排田悦统领军队，他的十一个儿子只是担任副将。 军队是国家统领才不乱，领军的都是他侄子和儿子，他属下这部分唐朝官军，成了他的私人部队了。 李豫不敢由朝廷任命将领替代快死了的田承嗣，竟然同意任命田悦为节度留后。 田承嗣的后代领地，事实上成了拥兵把持一方的诸侯国。 权力不受限制，必然滋生烂腐。李忠臣可不是忠臣，他贪污凶暴，为所欲为。 他发现手下将领的妻子和女儿，长得漂亮的，姿色诱人的，都别想逃脱他的魔爪。 他诱骗她们到官署内室，逼迫她们顺从，李忠臣肆意奸污她们。 李忠臣任命他妹夫张惠光当了节度副使。 张惠光比李忠臣更加野蛮残暴。 张惠光的儿子也是副将。他爷俩都虐待兵士，兵士恨不得他俩都死。 李忠臣的侄子李希烈，跟随李忠臣征战河北,立有战功，平时他对部下有恩，兵士们愿意跟随他。 李希烈的偏将丁暠、贾子华发动兵变，率领兵士杀死了田惠光父子，又想杀死李忠臣。 李希烈本来和丁暠、贾子华是兵变同伙，因顾惜李忠臣是他本家族叔叔，不忍心杀他。 李忠臣骑马逃命，单人单骑，逃进长安。 丁暠和贾子华拥戴李希烈继任，上奏表请求正式任命。 和事佬代宗李豫劝李忠臣留住长安，一面授任他为检校司空，官同宰相。一面顺从请求，任命李希烈为节度留后。 一国之中，有许多事实半独立小国，藩镇割据一天比一天厉害。内战祸乱从代宗李豫开始。 平卢节度使候希逸，由兵变后兵士们推举。 当时肃宗李亨不敢讨伐，反而听从他们的请求，第一次开了中央丧失对地方军政长官自主任命权的恶劣先例。 代宗李豫胆小懦弱，不敢把他爹的过错纠正，奉为惯例。 所以错上加错、酿成持久内战战乱。 大历十四年五月,代宗李豫觉得自己快要一命呜呼上西天了，急忙诏令太子李适监国。 这天晚上李豫果然就死了，死时五十三岁。他当了十七年窝囊皇帝。 李豫临死前传遗诏，急令郭子仪回长安担任宰相，辅助李适处理国事。 太子李适即在太极殿即位，历史上称他为唐德宗。 代宗李豫留下的烂摊子，不好整治。军阀割据已经难以挽回。 第238章 钱财管家难善终 唐德宗李适即位，朝政焕然一新。 李适拜郭子仪为尚父，类似拜为干爹。郭子仪是朝廷栋梁支柱，李适有倚仗他守护江山的意思。 李适给郭子仪加职为太尉，兼中书令，封官到顶也就这样。又封朱泚遂宁王，兼任宰相。 两人位兼将相，实际不怎么参与朝政。 只有常衮天天到政事堂按时上下班，他才是常务宰相。 常衮每遇事奏请李适，往往他先签上自己的名字，再代签上郭子仪、朱泚两人的名字。 这样递上的奏章内容，好像是经过三人商量过达成的共识。 其实常衮奏了什么内容，郭子仪、朱泚压根不知道。 中书舍人崔佑甫，和常衮相互不欣赏，还多次发生争吵。 从前朱泚献来一只母猫，这只母猫带着四只小老鼠。 母猫把小老鼠当成自己的孩子，乐意给四只小老鼠喂奶。 喂奶时，母猫眼神里充满爱意，看着吃奶的小老鼠们。 朱泚称这是祥瑞之兆，用木箱子端着这窝母猫小鼠，给代宗李豫看。 母猫给四只小老鼠喂奶，本来是让人哭笑不得怪事儿。 常衮心里实在没正事，他居然率领朝廷百官，为这事向李豫祝贺，说是发生了罕见的祥瑞。 (发生这事时，代宗李豫还没死） 满堂群臣都欢呼，只有崔佑甫站出来驳斥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猫本来是捉拿老鼠的，今天发生了母猫给小老鼠喂奶的怪事， 确实反常。 应该认定为妖邪之事，怎么值得庆贺呢？” 常衮从此气恨崔佑甫，有了在朝中排挤崔佑甫的意图。 到德宗李适继位，君臣们商议为代宗李豫的服丧时间。 崔佑甫说： “应该遵从先帝遗诏，大臣和百姓服丧三天就行。” 常衮说： “老百姓可以服丧三天，群臣应穿白色孝服二十七天才能解除丧期。” 两人为此争论不休。 常衮于是写奏章弹劾崔佑甫，说崔佑甫随意改变礼制法度，应该贬斥惩罚他。 弹劾崔佑甫的奏章末尾，常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签上了郭子仪、朱泚的名字。 当然，郭子仪和朱泚是他冒充代签。 他觉得这样做，表示奏章内容是三个人的同识，这样奏章更有份量。 德宗李适打开一看，嚯，这三个人一致要求把崔佑甫贬官呢。 李适于是罢免崔佑甫的中书舍人官职，贬他去当河南少尹。 郭子仪和朱泚见人品正直的崔佑甫无罪被贬，各自都给李适写奏章，说： “崔佑甫无罪无过错，不应被贬官，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德宗李适很纳闷，这郭郭子仪、朱泚两人怎么都这样反复无常？ 他俩的奏章都和前些天他们三人奏章自相矛盾，李适感到奇怪，召问他俩这是怎么回事。 郭子仪、朱泚都说： “前面的奏章我俩都没有签名认可，是常衮私自代签。” 德宗李适想：你个常衮，携私心报复崔佑甫不算，还欺君罔上，敢用假签名，欺骗我，糊弄我！ 常衮常衮，倒是不用常衮，滚一次就行了。 李适下诏令撤了常衮的宰相官职，贬他为潮州刺史。 这是常衮有小聪明，没大胸襟，抱起石头砸别人，砸烂了他自己的脚。 本来是算计挤走崔佑甫来着，倒把自己挤走了。 德宗李适下诏令召回崔佑甫，升任他为宰相，格外信任他，对他言听计从，把他当做最佳理政助手。 李适又下诏令，禁止全国各地进献奇珍异宝。 令朝廷梨园歌舞艺术团所有团员，一律划归太常寺管理，不再单独发工资供养。 又诏令全国各级官员，不允许奏报这样祥瑞了、那样祥瑞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事儿。 在他看来： 他爹李豫当皇帝时，母猫给小老鼠喂奶这样的事，也当做祥瑞，满朝官员煞有介事地庆贺一番，朝政已经到了十分荒唐可笑的程度。 李适又命令： 释放中央梨园艺术团马戏分团的驯养的六头大象，派宦官专程护送大象回到南方原始森林。 让它们回归大自然，回归它们的故乡，自己找草找树叶子吃，心情舒畅地过它们自己的日子。 从这一点看，德宗李适是我国动物保护主义者的早期前辈。 李适又下令，释放他爹李豫养在宫中的千名宫女。 多少平民男青年，到了结婚年龄娶不上妻子，宫里养那么宫女干什么用？ 朝廷派宦官用马车护送宫女们各回各家，让她们和爹娘兄弟姐妹团圆。 鼓励释放回家宫女嫁人，让她们和民间优秀男士们组建家庭，生儿育女。 李适又命令：在全国各级官署衙门，一律设置擂鼓台。 老百姓有冤屈，可以击鼓告状，各级官员不得不理睬、不受理。 老百姓认为判案不公正，有冤案冤情的，可以申请三司复审复查。 新皇帝，新气象。朝廷上下，大为欢悦。民间百姓，欢呼雀跃。 乡村的老人们凑到一起悄悄议论： “看样子这个新皇帝算是贤德英明，比他那个老实傻爹强太多！” 大家久经战乱之苦，朝野上下，都盼望天下大治的那一天到来。 皇帝诏令传到淄州、青州，诏旨贴到城门一侧的城墙上，大家都踊跃观看。 唐军兵士们看了诏旨，都把手里的兵器往地上当啷一扔说： “如今圣明天子继位了，我们怎么还敢在街上狂妄横行，欺负老百姓？我们得从此遵守国法军纪了！” 李正己兼任管辖淄州青州，代宗李豫时，他见李豫憨傻懦弱，毫无威严气魄，他李正己就没少蔑视朝廷，肆意横行，做了不少抢占地盘、欺负百姓的坏事。 得知新任皇帝很英明，不太好对付，他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李正己为了表示臣服恭顺德宗李适，上奏表表示，愿意进献铜钱三十万缗，资助朝廷财政开支。 这是赋税之外的额外进献，德宗李适觉得直接推辞不收不太好。 李正己这家伙手握重兵，李适如果拒绝接受进献，有悖这货的人情。 接受了他的进献也不好，这不符合朝廷财税法规，这可是额外乱收。 李正己也是给李适出了一道执政能力测试题，他要借这事儿看看新皇帝怎么处理。 想试试新皇帝李适是能力真的厉害，还是智力平平、不足为惧。 德宗李适犹豫良久，拿不定主意怎么办，于是找崔佑甫商议妥善处置办法。 崔佑甫说： “这个好办。 先收下他孝敬朝廷的三十万缗铜钱，不悖他的心意，表示对他维护朝廷的做法认可。 然后朝廷派使者宣慰淄州青州的将士们，就把这三十万缗铜钱再还回去， 公平公正地分发给将士们。 这样合情、合理、合法，朝廷的做法让谁看了都无懈可击。” 这个计策还算棒，但是聪明的崔佑甫能想到，德宗李适自己想不出来，可见他能力都不如臣子。 德宗李适听了崔佑甫的说： “妙啊！妙啊！取之于彼，用之于彼！” 果然，李正己见他的进献拐个弯又返还回来，既对自己违反赋税法规，送钱讨好新皇帝的做法感到惭愧，又对李适把他的进献返还回来的做法感到敬佩。 他对身边的连声说： “那个憨傻老实的废物皇帝死了，换上了个新皇帝，这回朝堂上真有能人了。” 德宗李适生日那天，全国各地官府，为了敬奉讨好他，给他送来各种奇珍异宝，当做生日献礼。 李适命令把这些生日献礼全部退还。 他爹代宗李豫生日时，是全部接受下来，臣子劝谏也不听。就这一点，李适做得比他爹强太多。 他这一律拒收退还，影响很大。全国各地官员，一下子都知道他跟他爹李豫大不一样。 为祝贺李适生日，李正己又献来细绢三万匹，田悦也献来细绢三万匹。 德宗命令把这些丝绢全部转交国库，记账充抵他们属地的租赋，他抵减税赋的的做法令李正己、田悦佩服。 国库收入支出账目，钱财的调度支配，德宗李适命吏部尚书刘晏兼管，授任刘晏为左仆射。 刘晏本来和户部侍郎韩滉，分管全国财政赋税收支。韩滉负责征收，刘晏负责开支。 韩滉对百姓压榨太苛刻，天下百姓都声讨咒骂韩滉，这事传到皇帝李适耳朵里，李适想，韩滉这人名声已经臭了，实在不能再用了。 德宗李适改任韩滉为晋州刺史，让刘晏主管全国的收入开支，他就成了大权在握的“财政总长”。 刘晏理财有智慧才能、变通调济有无，调控精巧微妙。 他曾历任朝廷税赋转运使，盐铁租庸使，是当时管经济的一把好手。 他的财税做法是，上不妨碍国家财政收支，下不压榨百姓太重。 他说： “国家理财得以养百姓为先，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有盼头，他们才敢生儿育女。 人口是财税来源，人口增多，国家财政收的赋税自然增多。 赋税负担过重，生活压力太大，老百姓不敢生小孩了。人口越来越少，人都没了，谁创造财富？ 没了人口，官府跟谁要赋税去？” 刘晏命令在全国各道官署，设置知院官。 知院官工作量很大。每月每旬，刘晏必令各地详细报告各地下雨下雪情况。 各地风调雨顺的丰收年要如实报告，发生旱灾涝灾、粮食歉收更要如实报告。 丰年时，朝廷高价买入地租赋税之外的粮食。 灾荒年月，除了免费发放救灾粮，国库还低价放粮，让老百姓买得起粮食救命。 刘晏有时用国库存粮，换购其他物资供给官府使用。 地方上遇到大灾之年，不用州县官府向朝廷申请，刘晏早就了解各地情况，他向皇帝奏请批准，对灾区免除租赋，开展救灾赈灾，发放救济粮。 这样调济得法，战乱中人口还有缓慢增长，老百姓没有呼天抢地哭喊日子过不下去的。 刘晏又尝试平盐法，撤除地区阶限，裁撤光拿工资不干事的盐官。 只在产盐区没置官吏收盐，让商人往各地调运。 个别地方，地处偏僻，运输困难，由官府负责运盐。 有的地方食盐短缺，盐商卖高价，也由官府调运平抑盐价。 官府贩盐挣了钱，老百姓不缺盐吃。 自安史之乱起，朝廷连年用兵征战，军粮给养花费甚多，老百姓不堪重负。 幸亏朝廷重用了刘晏，得以微妙调济、以盈补虚。 刘晏每年经手的钱财，不计其数，他廉洁节俭，毫厘不贪。 他家里不花闲钱养奴仆婢女，守住清贫过日子。 他工作勤恳，大事小情，立即解决，绝不拖延。 后世人们推崇他是理财能臣高人。 如果说战乱的唐朝廷是一个衣服破烂的巨人，刘晏就是手法高明的缝补匠。 他缝缝补补，朝廷的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刘晏在管钱财的位置上任职太久，他在各种利益纷争的风头浪尖上，得罪不少人，挡了许多人贪腐财路。 他的位置让人眼红，他大公无私，引起了想贪腐的人仇恨他。 管理钱财的重要官员，多是他教出来的弟子，别人安插不上。这也免不得连累刘晏受到嫉妒怨恨，诬蔑诽谤。 这时崔佑甫推荐杨炎为 宰相。 杨炎本来和刘晏关系不好，元载被处死后，杨炎受到牵连被贬官。 杨炎受到元载牵连，就是刘晏在审案组给他定的罪。 杨炎当上了宰相，心里不忘怀恨，天天想报复刘晏。 他见刘晏善于理财受到李适信任，于是请求实行财政改革，出台两大计划，报请德宗李适试行。 第一措施是请求把天下钱财，全部贮存在国库。 肃宗李亨时期，第五锜担任度支使，因为长安将领，领取钱财随意无度，第五锜供应不上。 第五锜奏请肃宗李亨把天下税赋租庸钱粮丝绸，统一存储国库，免得自己没得开支。 那时皇帝没有精力过问钱财收支，当然要委托宫廷宦官理财。 但是宦官都不清廉，都当了国库蛀虫，他们监守自盗，中饱私囊。户部没法详细查他们。 这次杨炎请求，不再在外库存钱存粮存物，避免中央地方两本收支账，两套仓库，地方私设钱财库府支用无度。 第二措施是实行两税法。唐初是分为租庸调三项。按地收租，按人收庸，按户收调。 两税法收商税是三十税一。国民照章纳税，一年分两次收。夏天收一次，秋天收一次。 租庸调合并，按田亩收税。 第一措施，发号施令就能推行。大历十四年冬季，地方外库资产移交国库。 第二措施比较费事，核查各家各户田亩数,不得虚报多报农民田亩。地方官多报田亩，多收一钱，便是违法犯罪。 民间百姓都情愿实行，杨炎的财税改革成功实施。 为了进一步削弱刘晏管理财政的权力，杨炎对李适说： “尚书省是国政根本，职能应该更专业，不能兼职太多。” 于是把刘晏兼任度支使等职权，全部撤销。 杨炎步步进逼得手，干脆向刘晏本人发起攻击。 德宗李适做太子时，代宗李豫曾宠爱独孤妃，独狐妃生了个儿子叫李回，曾封为韩王。 宦官刘清潭等人，秘密向代宗李豫请求，请求立独孤妃道为皇后。 刘清潭多次对代宗李豫说李回是天选之人，应该立李回为太子，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动摇李适太子地位。 事情还没做成，独孤妃就已生病死去。这另立太子的事因此搁置，太子李适受了一场虚惊。 杨炎实行财税改革让刘晏失宠后，入内宫见德宗李适，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 “陛下您幸亏有祖宗英灵及天神保护，才没有被奸贼排挤祸害。 当时宫内宦官早有奸谋，要废去您的太子地位。 刘晏那时候是这事的主谋主使。 如今陛下已经当上皇帝，刘晏这个奸贼还没有受到惩罚。 他刘晏至今还傲骄自大、趾高气扬地进出朝堂。 我不指出他这个当时密谋废黜您太子地位的幕后元凶不行，如今我请求严厉惩办他。” 太子地位受到威胁这事，本来李适已经忘怀。 突然被杨炎又提起来，李适不禁愤怒满胸，要传诏立即逮捕刘晏入狱。 宰相崔佑甫在一旁劝解： “这事来龙去脉模糊不清，不应轻易相信，且朝廷已实行大赦，不应追究过往。” 朱泚也上奏表化解此事。 德宗李适始终怀恨刘晏，把刘晏贬为忠州刺史。 杨炎还不肯罢休，定要置刘晏于死地，他才心里痛快。 杨炎提升他的同党庚准为荆南节度使，嘱咐他想办法除掉刘晏。 庾准就给李适写奏章说： “刘晏被贬官后内心不服，对皇帝心怀怨恨。 官员对皇上的处置心怀怨恨，按刑律应该处死。” 庚准还伪造了刘晏写给朱泚流露对皇帝怀有怨恨的书信，作为证据。把这封信连同奏章一起，派人送给德宗李适看。 杨炎这时又催促德宗李适从速处死刘晏。 这时崔佑甫已经病死，没有人营救刘晏。 德宗李适不查真假，派宫中使者，骑马到忠州，向刘晏也传达圣旨，令刘晏上吊把自己勒死。 刘晏被赐死后，刘晏的妻子儿女都发配岭南，包括他的亲戚，受到牵连的达几十人。 官员和百姓都为刘晏喊冤。 刘晏死了，只有杨炎心满意足。 他在家中哼着小曲，在饭桌上摆上几碟菜，自鸣得意地喝着小酒。 第239章 杀官猪给百姓吃肉 刘晏没被处死前，发生了泾州别驾刘文喜占据泾州造反的事，也是杨炎一人造成的。 杨炎敬奉元裁为治国祖师爷，元载死前想扩建原州城，防御吐蕃入侵，事情还没实行，元载已被赐死。 杨炎打算实行元载的遗策,他先写信给泾原节度使段秀实，让他开展改扩建筹备工作。 段秀实给杨炎回信说： “安定边疆、防御敌兵的工程、不是三天两天能完成的，应该稍缓一缓。 眼下这边是农忙季节，百姓忙着抢收粮食，尤其不能在这时候大兴土木。” 杨长看了回信，大为恼怒，心想：你既然不积极对待扩建加固城墙防御工作，就别在那边任职了。 你这么重视农事，我成全你好了，就让你负责全国种地的事。 杨炎召段秀实回京城，让他担任司务卿（农业部长）。另派河中尹李怀光，前往督造原州新城。 李怀光对待部下凶狠严苛出了名。 泾原官军将士们，听到李怀光的名字就感到害怕，人人表态不接受这个新领导来上任。 泾原别驾刘文喜，趁着群情激愤，率众反抗朝廷任命，先上了道奏表跟德宗李适说： “请求朝廷，让段秀实再回来给我们当领导。我们都拥护他，需要他。 如果朝廷非得要段秀实管理全国农业，可以再派朱泚来给我们当兵马元帅也行。” 德宗李适于是用朱泚代替了李怀光前往任职，刘文喜又变了卦，还是不同意。 他又想要效仿河北各镇旧例，他刘文喜自己来当泾州节度使。 德宗李适于是下令朱泚、李怀光，领兵讨伐刘文喜。 刘文喜身为唐臣，勾引外鬼，向吐蕃人求援。 吐蕃人怕无利可图，不肯发兵援助刘文喜这个唐朝叛臣。 小小一个泾原城，经不起朱泚、李怀光各领一支军队围攻，围困了几十天，城中就发生了内乱。 泾州副将刘海宾，杀死了刘文喜，献上刘文喜首级，请求投降朝廷，泾原之乱平定。 原州城新城扩建从此停工。 德宗李适收到叛臣刘文喜的首级，命令悬挂在长安城墙示众。 示众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就是外地领军官员背叛朝廷的下场。 这时李正己派副将入朝汇报工作。 汇报完工作，德宗李适吩咐李正己副将去看看挂在城墙上的刘文喜人头。 这样做有警示在外领兵各节度使引为以戒的意思。 副将回去把李适吩咐他参观看刘文喜首级的事，跟李正己说了，李正己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李正己后来听说刘晏被 德宗李适冤杀，派人送奏章问李适：刘晏犯了什么罪，您把他杀了？ 李正己话里话外讽刺嘲笑李适冤杀忠臣。 德宗李适看完奏章，故意不回复他。 杨炎为他害死刘晏这事心虚，秘密派人奔赴各地节度使官署，为自己辩白，只说杀刘晏是皇上的独立决定，自己没有参与陷害刘晏。 杨炎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弄巧成拙了。 李正己再次便派人传送奏表，竟然斥责德宗李适昏聩不明，说他诛杀刘晏的做法太残暴，也不商议宰相辅臣，就私自决定杀忠良。 德宗李适看完奏表很怀疑，心想本来就是宰相杨炎极力主张杀刘晏的，我何曾私自决定，不问宰辅？ 李适派宫中使者去李正己的官署，查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李正己对使者说： “这是杨炎告诉我的，皇上私自决定杀刘晏，和杨炎毫无关系。” 宫中使者回报李适，李适很讨厌杨炎的两面三刀耍阴谋的做法。恨杨炎谋害了刘晏，他又装无辜、装好人。 为了制约杨炎，李适另选了一个着名奸臣，和杨炎一起当宰相，这个人是卢弈的儿子卢杞。 卢弈被安禄山杀害，是有气节操守的忠烈之臣。 卢弈的儿子卢杞，长得特丑陋，看脸像个大猩猩。 他日常起居，穿又脏又烂的衣服，吃粗劣的饭食。 好像有他爷爷卢怀慎的俭朴遗风，其实他这是枯名钓誉，表演给人看。 官员的儿子不用考上举人就能托关系当官。 卢杞托他爹当官的福，他也当上了官，一次次升官到虢州刺史。 想出人头地，就不能当老实馍馍，不能无声无息，需要显山露水的表现自己，才会引起上司注意。 卢杞曾给德宗李适上奏书请示： “我们虢州官府，响应国家号召，饲养了三千头战略储备官猪，好心办了坏事。 我州司猪官员在田野放猪时，猪们因为不学诗书，不懂礼义规矩，它们不听约束，不讲道德，总是啃吃老百姓的庄稼。 官猪祸害百姓，不能再继续，怎么处置这批猪，还没有法律依据，请问怎么处置才合理合法？” 德宗李适一看，卢杞写得奏章真有意思，就兴致勃勃地回复他说： “你们可让放猪官员驱赶这些猪，到沙苑去养啊。” 沙苑属于同州（今陕西渭南）和虢州官猪场相邻。 卢杞又上奏章说： “沙苑属于同州地界，同州也是陛下您的百姓。 我觉得这些猪们去不得，危害我们虢州和危害同州，都是危害陛下您的百姓。” 德宗李适看了卢怀的奉章，由衷地赞叹说： “卢杞负责虢州，心中还装着别的州百姓疾苦。 这真是个胸有全局的宰相之才啊。” 于是李适告知卢杞把这些官猪全部宰杀，免费分给虢州贫苦百姓。 贫苦百姓平常吃不起肉，听说虢州官府免费给老百姓分肉，都欢天喜地、扶老携幼地来领猪肉。 这次家家户户分了肉，大家都笑逐颜开。 每家用小麻绳提着一小块猪肉，回家急不可耐地切肉下锅。 有炒着吃的，有煮着吃的，又蒸着吃的，怎么吃都喷喷香。 老百姓赞叹新皇帝造福黎民，都感激朝廷和官府仁政爱民。 德宗李适召卢杞来京城长安，先让他担任御史中丞。 李适知道卢杞和杨炎有矛盾，又故意提拔卢杞为门下省侍郎，官同平章事。 同章事就是宰相，他卢杞也是宰相了，和杨炎平级。 杨炎对德宗李适说： “卢杞这人不肯苦学，没有学问。 我和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人同在议事堂当宰相，我感到羞耻。” 卢杞很聪明，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德宗李适痛恨杨炎，他就乐得在官位平级状态，对杨炎落井下石，充当杨炎的克星。 从此杨炎处境危险，要小命不保了。 天道好还，杨炎害死刘晏，卢杞是杨炎克星，报应来得不慢。 第240章 皇帝的假母亲 忽然在东都洛阳，有一个老太太自称她是皇太后。 由宫中使者奉迎她入住洛阳上阳宫，恭敬奉养起来。 老妇人实际是高力士收养的干女儿，她随干爹高力士改姓为高，并不是德宗李适的真正母亲。 我在史书上查不到她的名字，我们就叫她高氏女。 高氏女年轻时，曾在后宫当宫女，和德宗李适的亲生母亲沈氏，时常在一起劳动。 她俩年龄和相貌长得很相似，两个人坐在一起，旁边的人一看，嚯，像极了一对孪生姐妹。 她俩先天的年龄、外貌、体形彼此都像，后来她俩人为造成的特征标识也像。 德宗李适亲生母亲沈氏，她当时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宫女，在宫中就是个干杂活的。 并没有因她为太子李豫生了个小龙子，就升为太子妃啥的。 当时沈氏一边给婴儿李适喂奶，一边在厨房切肉给宫中做饭，做饭是她的本职工作。她着急慌忙中不小心切伤了左手手指。 高氏女在给宫中切甜瓜时也切伤了左手手指。 两个人左手上留下的伤疤，位置形状几乎一个样。 洛阳被史思明叛军攻陷时，叛兵进入洛阳皇宫杀人抢掠，德宗李适母亲沈氏从那以后，就查不到下落了。 代宗李豫曾派人查找，没有找到她，李豫伤心又无奈。 德宗李适即位以后，尊封生他养他的母亲沈氏为皇太后。 李适一边望空册封母亲，一边流着泪喊： “我的亲娘啊，你如今在哪里？ 孩儿想把您奉养，可是寻不见您身在何方。” 中书舍人高彦对李适说： “皇上您的母亲至今下落去向不明。 如今既然册封她为皇太后，应该再四处查访寻找她老人家。” 德宗李适于是安排三弟李述为奉迎使，工部尚书乔琳为奉迎副使,诸沈等四人为辩识判官。 让他们分头去全国四面八方，探访寻找皇太后沈氏下落。 高力士养女高氏女，正独居洛阳，能详细讲述皇宫后宫里发生的事。 当时认识她的人，猜测她就是沈太后，急忙报知了朝廷派出的访查使者。 那个年代没有照相机，没有身份证，更没有检查血型、dna遗传基因识别这些现代查人手段，确认一个人的身份特别难。 访查使者不认识真正的皇太后沈氏长啥样，特地请求朝廷派认识沈太后的宦官宫女，一起前往识别查看。 后宫女官李真一，住在后宫多年，曾跟随沈太后身边。 李真一这次被派到洛阳去辨认，见了高氏女，见她容貌酷似沈太后，也禁不住以假为真。 李真一故意询问当年宫中发生的每一件事的来龙去脉，高氏女讲得件件详细准确。 李真一问她是否是沈太后本人，高氏女支支吾吾，根本不敢承认。 访查使者特别想在李适寻找母亲这件事上立功，因为立功后能得到李适恩宠。 访查使者强行把高氏女接到洛阳上阳宫，让她从此住在宫里，好吃好喝地侍奉。 使者打算指鹿为马，用高氏女冒充沈太后，于是向李适报告，说是找到了皇太后。 德宗李适从小就和母亲失散，由宫人抚养，他也记不清母亲长啥样。 虽然不能确定，李适得到母亲已找到的消息，很是激动。 李适派太监去洛阳上阳宫，用马车运去皇宫生活物品。 派宫女们前去，毕恭毕敬地侍奉这位待定母亲的饮食起居。 高氏女无儿无女，老了很凄凉。她这辈子都是侍奉别人，吃尽人间苦辣酸甜。 她第一次体验到了，被人恭敬赡养的感觉这么幸福。 这时候的高氏女，也有些心动起来，竟然承认自己就是德宗皇帝的亲娘沈太后。 如此消息一出，朝廷群臣轰动了，长安百姓也轰动了，都在为皇帝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感到庆幸。 德宗李适欣喜万分，百官接连不断地入宫道贺。 只有高力士的养子承悦，非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承悦想： 德宗李适虽然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但是假的真不了。 承悦害怕将来李适觉察这个母亲是高氏女冒充的，会祸及高力士养子养女所有知情人。他承悦当然也跟着遭殃。 承悦于是紧急求见德宗李适，他说： “这个老妇人实际是高力士养女高氏，我是高力士养子，我和她是姐弟关系，我当然认识她是谁。 请陛下再复核她的身份。” 德宗李适令高力士的养孙樊景超，再往洛阳验视确认。 樊景超和高氏女相见，当然认识她不是沈太后。 樊景超对高氏女说： “沈太后怎么有人敢冒充？姑姑您胆敢这样做，我实在不理解。 一个人要不是自己疯了，自求快死，谁敢自己躺在切肉的案板上，等着别人用刀切？ 姑姑，又没有人逼迫你，这次是你自己甘愿冒充皇太后，冒充可是死罪。” 高氏女听了，还是犹豫不定，她沉默不说话。 樊景超突然大声喊道： “有皇帝诏旨下来啦！ 高氏女冒充沈太后，罪在不赦！令押解长安，问罪入狱！” 高氏女听到他这样喊，才吓得双腿开始哆嗦，随后她手也哆嗦，嘴唇也哆嗦。 高氏女声音颤抖地说： “我是被人强迫，硬把我送进上阳宫。 冒充沈太后，不是我的本心本意，是有人希望我就是沈太后啊。” 樊景超骑马返回长安，跟李适实情相告： “陛下，那个皇太后，其实是高氏女。是个假冒的。 请求把高氏女问罪处置。” 德宗李适说： “朕宁愿受一百次欺骗，只盼有一次是真的就行。 我只为求得一个真的生身母亲。 倘若高氏女被问罪，就再也没有人敢提供查访线索了。 难道这不是违背了查询我母亲的初心么？ 高氏女是个无儿无女的可怜老人，只不过她渴求关爱，渴求有人给她养老而已。 不仅不要问罪她，还应放回老人，官府给她送去些粮食和钱，让她日子能过得下去。” 李适于是命令把高氏女放回家，派官府的人送去一些粮食和铜钱，此后不再问罪她。 随后的日子里，沈太后的下落，再也没有查到，她可能已经被史思明叛军杀害了。 任何战乱都是给天下人制造灾难的，战乱来了，连皇帝亲生母亲的命都保不住，可以想知平民的悲惨遭遇。 李适于是追谥沈太后为睿真皇后，安排宫女太监们找到了一两件沈太后以前穿过的破烂衣服。 就用这点破衣服给她举行招魂仪式，让她的魂魄回来和已经去世的代宗李豫魂魄团聚，让她有个安定去处，不再当漂泊不定的孤魂野鬼。 把她的破衣服陪葬在元陵，元陵是代宗李豫的坟茔。 德宗李适想：对前辈有所交代了，对后来国运也得有所安排。 德宗李适立他的大儿子子李诵为太子，册立李诵的母亲为淑妃。 第241章 神算桑道茂 德宗李适不信阴阳鬼神。 只有术士桑道茂，多次预测灵验精准，彻底征服了李适的心。 李适让桑道茂平时住在翰苑，便于随时接受问询召见。 有一天，德宗李适召他进宫，和他谈起今后的祸福吉凶。 桑道茂说： “今后三年中，首都长安将发生重大事变，陛下难免受到惊吓。 我观察奉天有帝王之气，请陛下紧急安排百姓修缮城池，增高加固城墙。 这样提前准备，紧急情况发生时，能用得上奉天城的坚固城防。” 德宗李适于是命令京兆尹严郢，调集几千劳动力开始施工。 李适又调集御林神策军兵士一千人，也来参与加固奉天城墙。 时值盛夏季节，烈日当头，太阳底下干累活的人，晒得几乎要中暑。 酷暑季节里启动大规程模建设工程，群臣都感到困惑不解。 神策军将领李晟，是洮州名将,身长八尺。（唐朝八尺约等于今天的190厘米） 号称他是一人之力能打一万人，号称而已，没有人太较真，真正找来一万人，和他打打试试输赢。 反正说他勇猛超群就是了。 李晟曾给王忠嗣、李抱玉、马璘当过部下，抵御外寇多次立下战功，神勇出了名，朝廷把他调入守京城的御林神策军。 德宗李适刚继位，吐蕃南诏进犯剑南，这时西川节度使入朝汇报工作，逗留长安还没能及时返回驻地。 德宗李适命李晟前往征讨，李晟领兵斩杀敌虏一万多人，敌虏败退而逃，李晟高奏凯歌还朝。 李晟回朝复命后，李适调他去率领那一千神策兵，修筑加固奉天城墙。 大热天太阳底下能把人晒晕，急三火四地修啥城墙？ 李晟也觉得这事儿蹊跷怪异，不敢直问李适为什么。他是听从皇帝话的将领，不理解的命令也得执行。 这时桑道茂来见他，李晟邀请桑道茂有事儿坐下来谈。 桑道茂说起加固奉天城墙的事，说： “大祸事就要来了，为皇上打算，不得不这时做准备啊。 让修城百姓和士兵，在大热天里受苦啦。” 李晟听了似信非信。心想：你一个算卦的，能指挥皇帝做决定，我也是无语了。 桑道茂忽然离开座位，向李晟作揖跪拜，李晟一看，不解地说： “桑术士，你这是要干啥？” 李晟慌忙回礼，要去扶起他来。 桑道茂不肯起身，还涕泪横流，对李晟说： “你将来建功立业，腾达富贵、无人能比，。 那时我的小命捏在你手里，请求你开恩，预先赦免我。” 李晟为他这样说感到震惊，怀疑桑道茂有什么异常企图，说道： “你哪有什么罪过，就算您犯了罪，我职微官小，也帮不上你。” 桑道茂说： “当下我没犯罪，我犯罪是在今后。” 说到这里，桑道茂就从怀里取出一张纸，自己在纸上写了“桑道茂被敌寇逼迫”八个字，求李晟判决。 李晟看完，心里茫然没有头绪，就笑着问桑道茂： “你怎么还投敌？想要我怎么判决法？” 桑道茂说： “请你在这张纸上写上“赦罪免死”一句话，你就是我的再生爹妈。” 李晟见桑道茂跪求，又想桑道茂没有犯罪前科，好像写上“赦罪免死”没啥不妥，就写上了。 桑道茂又拿出一丈多细绢，说是愿用细绢和李晟穿在身上夏季薄衣衫交换。 李晟感到奇怪，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桑道茂说： “你虽然写了判决，但这事没旁证。 我再请求用细绢换下你的上衣，并请你在自己上衣写上“他日为证“四个字。 这样到时候能救我小命。” 李晟这时候心里犹豫不安起来。 桑道茂说： “这事绝对对你没有任何伤害。 我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才这样一再求你，请你不要多虑。” 李晟这才脱下上衣，在衣襟上写了“他日为证”，交给桑道茂。 桑道茂拜谢告别。 建中二年，成德节唐使李宝臣病重。李宝臣的儿子李惟岳，性格懦弱。 李宝臣一心想他哪天要是死了，得让儿子当上节度使。 他又怕手下性情刚烈的部将们不服从他儿子管束，就一口气杀死了骁将辛忠义等二十多人。 李宝臣这块货，也把他手下官军当成他私人军队了。 李宝臣治好了病，又访求长生不老术，他听信江湖术士的话，吃了含有铅、水银有毒成份的长生不老丹。 仙丹毒坏了他的五脏六腑，这类重金属中毒，人体器官没法修复。 他的生命火苗一天比一天微弱，到第三天就熄灭了，他一命呜呼。 李宝臣的家奴王他奴，孔目官胡震给李惟岳出主意说： “少大王，请你先秘不发丧，掩盖你父亲已死的真相。 你给皇帝上奏章，请求子承父位，让皇帝批准，成德节度使由你来当。” 德宗李适看了奏章，没有批准他们的痴心妄想。 李惟岳自称成德节度留后，为父亲举办丧礼，又指使副将联名给李适上奏章，要求任他为节度使。 德宗李适还是不允许。 李适想改变节度使们父亲传位儿子被视为理所当然，各地藩镇割据，中央失去权威的被动局面。 魏博节度使田悦，和李宝臣是好朋友。田悦就是继承他叔田承嗣，当上节度使的。 田悦想当节度使时，李忠臣为他向代宗李豫申请来着。 这时候田悦念着前恩，也为李惟岳代为申请，德宗李适仍然不允许。 田悦这就不愿意了。田悦想约同李正己，为声援李惟岳，共同兴兵对抗朝廷。 地方节度使稍有不满就造反，已经被柔弱无能的代宗李豫惯坏了。 魏博节度使田庭玠，和田悦是同宗同族，他劝说田悦忠于朝廷，保田氏家族不被朝廷灭种，田悦不听。 手里有兵就想反叛朝廷，你说这事咋整？田庭玠为这事愁死了，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 成德判官邵真，哭着劝说田悦不要造反。 李惟岳的舅舅谷从政，曾担任定州刺史，颇有胆识。 听说李惟岳要造反，谷从政前来规劝。外甥李惟岳不听劝。 谷从政见劝说不动，很失望地回到家里。 忽然李惟岳派来家奴王他奴，住在了谷从政家里 ，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谷从政想这个外甥没救了，不听劝，还派人监视我。他忧愤交加，喝下毒药自尽了。 临死前，谷从政对王他奴说：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担心，我这个傻外甥李惟岳坚持造反，整个家族从此要朝廷灭光。 我死了魂魄站在云端之上，我要看着你们这帮蠢货怎么走向灭亡。” 李惟岳敦促魏青二镇即日发兵造反。 李正己出动一万人驻屯曹州。 田悦说派兵马使康愔率八千人月包围邢州。 田悦自领兵两万人包围临洛。 这帮家伙都造反了。 李正己又联络梁崇义造反。 梁崇义是山南东道节度留后，平时最听朝廷的话。 如果说朝廷是个大家长，梁崇义一直就是那个最乖顺的小儿子。 李豫晚年，梁崇义已升任节度使。德宗李适又加封他同平章事，赐他铁券，封妻荫子，皇恩浩荡。 没想到梁崇义为了所谓和田悦友情，忘记了忠于朝廷高于一切。 他跟朝廷毫无矛盾，竟然听从田悦的，跟着一同造反。 这就是该死了没人拦得住，愿意自己被灭亡。 节度使为了一己私利，一不高兴就造反，他们不算正义之师，无能力替代朝廷治理天下，一个个只是造反在先，被剿灭在后。 他们这样做，确是千古罪人。 战争是个形状巨大的绞肉机，首先绞进去的是老百姓的儿子和丈夫。 兵士们是强壮劳动力，他们的力气用来种地生产粮食，不仅够自己吃，还能养活不种地的官府，养活种不了的老弱妇孺。 这批青壮年人的命进了战争绞肉机，国运、百姓的命运它能好么？ 德宗李适任李希烈为淮宁节度使。 李适听说梁崇义反叛，就命令李希烈就近讨伐。 又命永平节度使李勉，统领名道行营，防御田悦、李正己叛军。 宰相杨炎进谏说： “李希烈是恶霸李忠臣的侄子，他凶暴狠毒，没立下战功时，他都桀骜不驯。 他如果平定了梁崇义，立下战功，恃功自傲，朝廷就控制不了他了。” 这种情况，德宗李适临时也没有办法。 从李适他爹李豫时，就是节度使老了死了父辈传位给儿子侄子，各地军阀作派已经形成气候。 眼下只能是用临时还听话的军阀去打已造反了的军阀，让他们相互厮杀。 朝廷期望听话的军阀，灭了造反的军阀，朝廷的命还能延续。 德宗李适加封李希烈为南平郡王，兼汉北汉南兵马招讨使。 李希烈慷慨激昂，召开警师大会，集结官军三万。 他派荆南副将为先锋，从淮西出兵，半途上又突然停滞不前了。 李适知道他踊跃进兵，又得知他突然中途停滞，不再前行。 卢杞趁机会对李适说： “李希烈军队不往前走了，恐怕是杨炎引起的。 杨炎曾阻止陛下用李希烈，估计李希烈知道了这事,就不愿意为朝廷效力了。 陛下何必爱惜这个杨炎，导致灭逆大事受挫。 我的想法是，不如先罢免杨炎，待李希烈把叛乱平定，再给杨炎官复原职。” 李适于是把杨炎降职为左仆射。 其实李希烈部队停留不进，无非是因为连续多天下大雨， 道路泥泞不堪，兵士们踩在道路上面拔不出脚，鞋子都拔掉了。 他们只得暂时驻扎休整，等待天晴进兵。 唐朝的道路，没有我们今天的水泥、沥青硬化路面，下雨天满路烂泥。 雨过天晴，李希烈领军继续前进。 经过大大小小的战斗，李希烈消灭了梁崇义叛军。 德宗李适想不出别的合适封赏，抚慰李希烈那颗邀功膨胀的心，他只得封李希烈为宰相。 第242章 千古郭子仪 杨炎被罢免，德宗李适任张镒为宰相。 张镒做事犹豫迟缓，喜欢摆花架子，做表面功夫，表演给头号大领导看，他是那个年代的官僚形式主义者。 张镒执政不顶事儿，还是宰相卢杞独揽政权，他决定除掉杨炎。 卢杞对德宗李适说： “杨炎安排了他的爪牙替他张罗，正在他的家乡大兴土木，修造他的家族庙祠。 他们杨家庙祠就建在曲江边上。 开元时，萧嵩想在那儿兴建萧氏庙祠，玄宗（指李隆基）不允许，因为那里有帝王之气。 如今杨炎有谋反当皇帝的鬼心思，他才敢违背祖帝先训，故意选在那里建杨氏庙祠。” 卢杞把这些话说给李适听，使李适压不住怒火，立刻罢免杨炎的左仆射官职，外贬他让他去当崖州司马。 崖州就是今天的海南省海口市，唐朝时那里是原始热带雨林，巨蚊毒虫遍地，荒凉落后，生活艰苦，不适合人类生存。 李适外贬他，也不是真心外贬，李适心里已经决定，不让杨炎继续存活。 李适派宫中使者押送杨炎上路，这上路不是让他真去海南，是想送他上西天。 宫中使者半路上就拿出一根出发前准备好的绳子，几个人一起动手，把绳子套在杨炎的脖子上使劲勒。 不管杨炎如何挣扎求饶，不大一会把他勒死了。 杨炎的死法和被他陷害死的忠臣刘晏的死法一个样，这报应来够快的。 李适又下诏杀死杨炎的同伙，这个同伙是河南尹赵惠伯。 行刑时赵惠伯喊冤叫屈，行刑官说： “你呼冤叫屈做什么？谁让你和奸贼杨炎是一伙？” 德宗李适令把被冤杀的刘晏重新厚葬在他的家乡。 李适知道自己错杀了刘晏，人死了不能再活。 御史台查明，刘晏管全国钱财二十年，没有私贪国家一点钱。 这样有才干又清廉的好官被自己下令冤杀，李适心里也难过自责。 卢杞刚当上宰相时，朝廷大官都说皇上选了个精明能干的大人才，皇上这下算是选对人了。 只有郭子仪偷偷地感叹说： “他这样的人得志得势，我的子孙后代恐怕要死在他手里，存活不下来了。” 建中二年六月，郭子仪病情很急迫，朝廷大臣都纷纷去看望他。 卢杞也去探望郭子仪的病情。 郭子仪每接见来宾来客，他的妻子和多个小老婆，都形影不离陪侍在他身边。 只有听到门吏报告说，卢杞前来拜访，郭子仪才对老婆和小老婆们说： “卢杞来了，你们赶快的躲到别的屋里去！不要看见他！” 事后有家人这是什么原因？郭子仪说： “卢杞相貌古怪丑陋，内心阴险狠毒，如果让妇人们看见他长那样，必定引起她们偷笑和窃窃私议。 卢杞事后听说有人嘲笑他是个丑八怪，只会增加他的记恨。 我正担心我死后，子孙们被他祸害，为什么还让妇人们看见他，多增加一层凶险呢？” 德宗李适听说他干爹郭子仪病重，派侄子李漠去慰问探望。 郭子仪已经病得下不了床，只躺在床上略微点一下头，表示感谢皇帝派他探望。 李漠看望了他，郭子仪没几天就死了，享年八十五岁。 德宗李适惊愕悲痛，后悔没去亲自探望，他停止上朝三天，以示悼念。 李适诏令朝廷群臣去郭子仪家进行追悼，郭子仪丧葬费全部由朝廷支付。 李适追赠郭子仪为“太师”，授与谥号“忠武公”。 命人在代宗李豫庙祠，添加了郭子仪的牌位，让他和先帝一起，享受香火祭祀供奉。 郭子仪身为国家元帅级上将，多次手握几万重兵。 他在世时，程元振、鱼朝恩嫉妒他的威望和军事才能，上百次地对皇帝诬陷诽谤他。 但是只要皇帝发一纸诏令，让郭子仪领兵出征，他当即应诺，从来没有找任何理由，托辞不肯前往。 所以各种诽谤谗言，就是树大招风，人能招妒，皇帝一般不听从。 鱼朝恩嫉恨他有军事才能，想通过掘他祖坟，使郭子仪变得呆傻，或者倒霉死在敌阵中。 鱼朝恩曾派一帮人，利用夜晚不容易被人发现，偷偷掘了郭子仪爹娘的坟墓。 这事发生后，郭子仪入朝奏事，朝廷上下都很担心。 都怕郭子仪为这事发怒报仇，代宗李豫也再三安慰他。 没想到郭子仪哭着对李豫说： “我爹娘的坟墓被掘，我怎能不伤心难过？我也想查出掘坟的人报仇雪恨。 可我转念一想，我统领军队时间这么长，我手下的兵士，前前后后不下十万人。 我怎能保证没有发生过哪个兵士，故意毁坏过人家的坟墓？ 如今我父母的坟墓被人掘毁，可能是天意所为，是上天安排别人这么做的。 所以我不能查问是谁参与了掘我家祖坟，追查问罪到哪个具体的人头上啊。” 于是大家都打消了他要闹事杀人的疑虑，并且敬佩郭子仪的超人胸襟肚量。 郭子仪曾派人出使恶霸田承嗣称雄一方的魏州。 田承嗣见过了使者，朝西跪拜致谢，他对属下将士们说： “我从不弯曲膝盖向人下跪，已经好多年了。 如今应该向汾阳王（指郭子仪）下拜。 人家都说我是称霸一方，我佩服的人不多，郭大帅他算一个。” 后来李灵曜占据汴州，他命令下属，不管过境马车上的财物是官府的、还是私人财产，一律抢劫扣留。 只有属于郭子仪军队运送物资的马车队路过，李灵曜的人一律不敢上前去抢，还每次都派上兵士，一路护送到属地边界。 所以郭子仪一人，关系当时天下安危，前后有二十年。 郭子仪担任中书令时间很长，他在任上主持官吏政绩考核，前后达二十四次。 他的家人多达三千人。他有八个儿子、七个女婿，他们都当了朝廷重要官员。 他孙子有几十个，孙子们一早一晚，都来给他问安。 孙子太多，郭子仪认识不全。 他无法逐个分辨出来，这些孙子分别是属于他哪个儿子家的孩子。 他们来问安，他只能是微笑着，朝这些可爱的孩子点点头，假装他都认识。 郭子仪年轻时从华州故乡，戍守边关塞外。 那时他是个小将，被大将领委派，去长安为戍边部队催要军饷，他骑马走到银州（今陕西榆林米脂）。 这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本来风和日丽，突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大风刮得天地昏暗，大白天能见度低得像黑夜一样。 郭子仪没法继续前行，就翻身下马，拴好了马，走到离他较近的黄土崖下，走进一处无人居住的旧窑洞里避风，他躺在地上等待风停天晴。 正在朦胧要睡，忽然看见左右周围都呈现绚丽的红光。 郭子仪吃惊地站起身来，向发出红光的方向抬头仰望。 这时狂风已停，天空中飘有一团祥云，祥云慢慢地降落。 祥云之上，端坐一位美丽女子，肤若凝脂，仪容秀丽端庄，眉眼楚楚动人，气质摄人心魄，和世间美女远远不同。 青年郭子仪机灵聪颖，他心怀崇敬，不慌不忙地朝着空中仙女跪拜说： “今天是七月七日，我猜是神仙织女降临人间。 我既然今日有幸得见神仙天颜，愿仙女赐我长寿富贵。” 仙女开心地看着青年郭子仪，满脸笑着说： “你既有权势富贵，又有长寿的命。” 仙女说完，又是呈现红色霞光万道，祥云慢慢升起。 仙女坐在云上还在俯视着英俊帅气的青年郭子仪，仙女满脸呈现着亲切友好地微笑。 祥云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渐渐远得郭子仪子看不清仙女的模样了。 这时才又烟雾迷离，重云阻隔，望不见她了。 后来果然应验，郭子仪的经历和仙女说得一样。 修史官员们说： 那个年代，郭子仪权倾天下，朝廷里不用防备他会造反。 郭子仪功劳盖世，皇帝不用猜忌他会图谋不轨。 郭子仪富贵无边，多数朝臣都不非议他，真是福德双全。 郭子仪的老部下多为朝廷名臣，他的儿子孙子也多数官位显贵。 郭子仪千古名臣，千古名臣郭子仪。 第243章 反贼李希烈 李希烈是辽西人，性情凶狠奸诈，本来没什么战功，自从他平定了梁崇义，恃功骄狂。 德宗李适不能察觉，反而夸他忠勇双全，又是封王又是拜相，让李希烈身兼几个地区的节度使，恨不得把他捧上天。 李希烈现在是官位高、领兵多、受宠幸，个人欲望急剧膨胀，和当年被李隆基宠坏的安禄山，十分相似。 李适吩咐李希烈去讨伐李纳。 李纳是叛贼李正己的儿子，李正己造反没成功，自己先病死，忙着见阎王爷去了。 阎王爷说有事找他，派使者来叫他，说是： 李正己啊，你不去不行，那边需要你。 人间这一大摊子事儿，李正己就撇下了。 他儿子李纳接管他属下军队，继续当叛贼。 当叛贼属于自谋生路，不用服从皇帝管辖，就是名声不好听。 李希烈率领属下官军赶往许州驻守，屯驻这在那里，不再往前走。 李希烈派遣心腹喽啰李苴，暗暗和叛贼头目李纳，结为盟友同伙。 派一只猫去捉老鼠，猫偷偷和老鼠交了朋友，搞大合作、大联欢，组建命运共同体。 李希烈居然和李纳商定，要唇齿相依，共同占领汴州。 这又像派警察去抓贼，警察和贼商量一起去偷东西，偷来财物他俩平分。 李希烈派人假装去友好协商，向河南都统李勉请求：李希烈属下军队要从河南汴州借道路过 ，希望李勉允许。 忠于朝廷的李勉，智商可不低。他知道李希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勉表面上同意给李希烈路过部队准备吃喝，暗中安排属下部队做好了痛击李希烈军队的准备。 李勉答应得脆快，李希烈也多疑，派出侦探，装扮成平民百姓，混进汴州城，察知了李勉表面上欢迎他借道通过，暗中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希烈怕此去捞不到便宜，还挨顿揍，又决定不去汴州了，净吃亏的事儿他可不干。 李纳这边倒是积极，多次派出小股部队，渡过汴河去迎接李希烈军队。 咦，李希烈的兵呢？ 咱这边一趟趟出来迎接，怎么连个人影儿也没见不着？ 唉，人家压根就没来。 李纳派兵切断李勉汴州防守部队的运粮行船河道。 汴河粮道被阻，李勉安排兵士挖通蔡渠，从蔡渠用船运粮，接济汴州军需供应。 李希烈又秘密和叛军朱滔联络。 朱滔和前来围剿他的其它官军相持一个月，没决出胜负。 官军耗得起，他可耗不起。他没有后勤保障，一切军粮马料，全靠叛军田悦给他输血式供给。 田悦自己军队也要吃饭，他拿不出那么多军需物资，他也惶急得嗷嗷叫。 田悦知道李希烈对朝廷不忠，又听说他兵强马壮，钱多粮多，请求李希烈援助他一些粮草物资。 田悦向李希烈表示： “你给我送军粮，我就也是你的一支军事力量。 我就拥护你来当皇帝，帮你推翻长安那帮李家子孙。 朝廷那帮李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全是些弱智呆傻的色鬼饭袋，不值得天下人拥戴！” 李烈希开始自称“建兴王”、“天下大元帅”。 从他称王那一天开始算数，李希烈这支朝廷派出平叛官军部队，自己也公开造反了。 李希烈、田悦、朱滔、王武俊、李纳五路叛军，一起造反，抱团作乱，气焰嚣张直冲霄汉。 豢养大了恶虎，它要吃主人了，德宗李适不识好歹，亲手养壮了李希烈这个特大叛贼。 李希烈派出将领李克诚，奔袭攻占汝州，拿住了汝州别驾李元平。 朝廷命官李元平，眼睛小得和乌龟们、甲鱼们头上的一对小眼一个样，下巴上光秃秃的，一根胡子也不长。 据说长这样的男子，没卵子、没血性。 李元平喜欢吹牛，口出狂言，自吹自擂他的才能本领天下无双。 中书侍郎关播，对德宗李适说： “别看李元平眼睛小得像绿豆粒那么大，但他有大将宰相之才。” 关播推荐他当了汝州别驾，兼汝州知事。 没想到这次李元平领官军防卫汝州，叛军攻城时，汝州守军一击即溃，全体投降。 李元平履职能力几乎为零，汝州城被叛军迅速占领。 他本人也被捉住，叛军兵士押着李元平，去徐州见李希烈。 看见李希烈，李元平吓得浑身哆嗦，大小便失禁，尿了屙了一裤裆。 李希烈看见李元平这么没出息，就是废物一个。李希烈笑得直不起腰来，一边笑一边骂： “朝廷的宰相瞎了眼，皇帝昏了头，用你这么个废物来汝州领兵抵挡我，也太瞧不起我李希烈了！ 像你也样的饭桶废物，我砍了你，弄脏了我的刀，我还是绕了你这块货罢！” 李元平连忙磕头道谢，他磕头的速度，如同捣蒜一般的频率。 他那狼狈样，旁边的人看了都掩口而笑。 李希烈连看都懒得看他，一拂袖子一转腚，返入内室，不再理睬他。 李元平见他走远，才敢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兵士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释放他走出军帐外。 李元平刚才吓得连拉带尿，现在裤裆里又脏又湿，不敢迈步走动。 越是无能的人，越是吹牛自己能力无敌，这是因为，他们确实需要说大话，掩盖自己的无能。 李元平这样只会吹牛的废物，偏偏有人信他。 人们缺少什么就会刻意炫耀什么。就像我们今天有些人，发微信朋友圈炫富、秀恩爱一个样。 刻意发朋友圈炫富的，他长期穷怕了才这样。 刻意发朋友圈秀恩爱的，她是被爱得不大牢靠，甚至长期缺爱才这样。 真正配得上长期富贵的人，他往往有涵养，低调不炫。 李希烈又派部将董待名，四处抢掠百姓，占领居尉氏，围困郑州，东都洛阳大为震动。 德宗李适着急心慌，召入卢杞商量。 卢杞说： “天下各镇节度使不服从朝廷，朝廷派出李希烈平定叛乱，他李希烈自己变成了头号叛贼。 如今叛贼四起，到了几乎讨不胜讨的程度了。 不如让有威望的儒雅重臣，去宣慰皇上恩德。 让他去对叛臣讲明顺逆祸福、是非对错，或许可以不战而胜哩。” 德宗李适问： “派谁去合适？” 卢杞说： “派谁都不如派颜真卿去。” 李适于是派颜真卿去宣慰李希烈。 不知李适是真傻，还是急糊涂了。这是派厚道文化人去劝虎狼别吃人。 皇帝傻，群臣不傻。 这个昏了头的诏令一下，朝廷群臣大惊失色。这是拿国家元勋不当人看，让他去白白送命啊。 自从卢杞担任宰相，最喜好排挤朝中大臣。 杨炎被卢杞挤兑死，那算恶人自有恶人磨，死了活该。 继任宰相张镒，为人随和，不得罪谁，老好人一个。 张镒还是被卢杞排挤外贬，出京当了凤翔节度使。 老宰相李揆，老成持重，也被卢杞忌恨。 卢杞派李揆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爷爷， 万里奔波，出使吐蕃。 一路气候恶劣，李揆病死在风雪交加的半路上。 他老人家不得不离开青藏高原那片雪山草地，去见了阎王爷。 卢杞是坏，可是德宗李适也是蠢么？那么他俩一个宰相、一个皇帝，是又蠢又坏的组合。 李适如果不蠢，怎么不肯发话，阻止卢杞接二连三地祸害好人？ 李适刚上任时的那股子英明劲，不知怎的说没就没了。 颜真卿掌管刑部，刚正不阿，敢主持正义，卢杞又恨上他了。 卢杞奏请李适，改任颜真卿当太子老师。 颜真卿当太师，只是名声好听，惩恶扬善的实权没了。 卢杞还不放过他，又想调任八十岁的颜真卿担任外职。 颜真卿对卢杞说： “先前你爹卢中丞(卢奕)忠烈守节，他被叛贼安禄山杀害。 安禄山命令传送他的首级给我们看，企图吓唬逼迫我们各城太守，都归降叛贼。 叛军传送卢中丞首级到平原城，我敬他是英雄，我用舌头舔舐他脸上的血迹。 我那样对你的父辈，如今相公你仍然不能容我么？” 卢杞听了颜真卿的话，好像很感动，赶紧起身磕头拜谢。 可实际上，卢杞心中没有一丝感激，他记恨颜真卿越深。卢杞的心，比禽兽还狠毒。 这次卢杞假借公事报私恨，想借李希烈的手，弄死颜真卿。 颜真卿受命出行，几个随从跟着他，他们骑马先到达洛阳。 洛阳留守郑叔则说： “颜太师你去贼窝子，必定有生命危险。 贼寇不听你给他讲道理，不如你别去了。 你就对皇帝解释说，你走到洛阳突然病倒，卧床不起去不了就行了。” 颜真卿慨然说道： “皇命难违，我怎么能避祸躲死，不敢前往呢？” 晚上歇脚在洛阳，颜真卿写了一封家信，寄给儿子颜頵、颜硕。 信里只是嘱吒两个儿子，对上要敬奉家族庙祠，对下要抚养家族中的孤儿。 这算是托付了身后事，从此无牵无挂了，此外也不说别的。 信已寄出，颜真卿既向许州进发。 李勉得知颜真卿奔赴许州，紧急给李适上奏表说： “送忠良老臣去劝虎狼禽兽改恶从善，等于让忠良白白去送命。 听任这样的事发生，真是国家的耻辱！ 请求皇上收回诏命，急召颜太师还朝。” 李勉一面紧急送出奏章，一面派人在半路上截住颜真卿，不让他奔赴虎狼窝。 这时颜真卿已经骑马走过了李勉派人设置的堵截点，想追还他，已经来不及了。 李勉只好一声长叹： “唉，世道如此，造孽啊。” 第244章 虎狼窝里凶险多 颜真卿到达许州，刚和李希烈相见。 忽然有一群嘴上无毛的愣头小伙子，每人手拿一把长刀，直接闯进李希烈官署厅堂，围成一圈人墙。 他们把颜真卿围在中间，嘴里说着各种下流恶毒的脏话，肆意污辱颜真卿。 “你是傻皇帝派来的一只旺旺叫的老狗么？ 是不是傻皇帝不肯喂你食吃，你饿得要死才来的？ 你这老狗，大老远跑到我们大王这儿来，是为了讨些狗粮吃么？” 这群二愣子小伙，一边辱骂，一边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刀，作挥刀劈杀动作，威吓颜真卿。 他们完全是地痞无赖作派，看那架势，几乎要把颜真卿剁成肉酱，当了下酒菜咽下去才肯罢休。 颜真卿从容镇定，面不改色，看着李希烈说： “你们这群人想干什么？” 李希烈朝那群坏男孩子们喊： “你们都退下去！ 别在这儿胡闹！” 然后李希烈朝颜真卿道歉说： “孩子们不懂事，狂妄无礼，请你别介意！” 颜真卿问： “这群孩子是你什么人？你就和这样的人为伍么？” 李希烈说： “他们是我收的干儿子。” 见那群坏孩子走远，颜真卿才取出圣旨，高声宣读给李希烈听。 李希烈听完圣旨，说： “不是我想造反，只因朝造不理解、不体谅我！ 我有什么办法？” 李希烈引导颜真卿住在宾馆中，逼迫颜真卿写奏章，向德宗李适奏明他李希烈的冤枉和委屈。 颜真卿知道他是狼披羊皮装善良，狐狸流泪装慈悲，根本不听他瞎摆布。 李希烈又派李元平去宾馆劝说颜真卿。 颜真卿呵叱李元平： “你受国家委任，戍守汝州，你守住了吗？ 你不战而降，枉为朝廷命官！ 你不能守土有责，尽忠尽职，还有脸来朝我胡咧咧？ 我恨我自己老得没有力气，不能亲手杀死你这个朝官败类加废物！ 你这样的无赖，哪有资格来诱劝我？ 你赶紧滚得远一些！我不想看见你！” 李元平被骂地满脸羞愧，垂头丧气走出宾馆 ，回报李希烈。 李希烈见劝降不可能，想打发颜真卿回朝廷。 李元平内心卑劣，他急切地说： “不能放了他，要扣押拘留住他。” 越是无德无才的小人，内心越是卑鄙没有下限。这种人一旦得势，比李希烈还邪恶。 这时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四处叛贼，名派使者到达许州。 他们递上奏表，对李希烈称臣，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地劝说李希烈当新皇帝。 李希烈让颜真卿来见这四个使者，他对颜真卿说： “颜太师，你看见了吧，如今四处蕃王都派使者来，推举拥戴我当皇帝。 他们不约而同，这可是天下大势，人心向背，难道只是我违背朝廷么？” 颜真卿激愤地说： “这明明是臭味相投的四处叛贼凶逆，你怎么称他们是四处藩王？ 他们能代表天下百姓？ 相公你不自保功德， 做唐朝忠臣，反而把这些乱臣贼子当做你的同伙同党？ 难道你甘心此后时间不长，你就同他们一起灭亡?” 李希烈听了颜真卿的话很不高兴，因为他也不知道造了反的人，到底能存活多久，他害怕被人说破。 他吩咐左右侍从，扶着颜真卿，把他送回宾馆。 第二天，李希烈举办酒宴，美酒好菜摆了一大桌子，他热情款待四处使者，忘不了又召来颜真卿陪从同使者吃酒。 四位使者众星捧月般，围坐在颜真卿周围，对颜真卿说： “颜太师德高望重，国内海外都钦佩您的人品才能。 如今李都统（指李希烈）称皇帝，颜太师正好到来。 李都统想寻求一位贤能宰相，苦于没处寻找。 除了太师您是众望所盼，哪里还有什么合适人选？ 这就是李都统称皇帝，天赐良相及时到来，一切都是天意安排。” 颜真卿愤怒地瞪着他们说： “你们这些人不学无术，孤陋寡闻，你们大概连颜杲卿都不知道吧？ 颜杲卿是我的哥哥，他曾怒骂安禄山叛贼，他守得住报国名节，慷慨赴死。 我今年已经八十岁了，也知道守名节、死忠义！ 你们别再胡说八道！” 惹怒了颜真卿，四个使者再也不敢乱说话，都成了默不作声的闭嘴乌鸦。 颜真卿起身离开酒席，满怀怒气回到宾馆。 李希烈派了十个身披铠甲、手拿刀剑的兵士，包围监视着颜真卿居住的宾馆房间。 有兵士日夜监视着，一个年迈体弱的老人，根本没法走脱。 这十个人也不消停，他们大呼小叫地在宾馆院子边上挖了个深坑，喊叫着要活埋颜真卿。 颜真卿轻松悠然地去见李希烈说： “人的生死本来自有天定，你赶紧给我一把剑，我割断脖子自尽，正好了却你的心事。 何必派人多方威胁恫吓我？ 我如果怕死，也不会到你这儿来。” 李希烈赶忙对颜真卿说： “颜太师别生气，那是我的部下自作主张，他们挖土坑扬言活埋你，只是在吓唬你，逼你归顺我。 我可没有这样安排他们。” 这时候，李适任命左龙武将军哥舒曜为洛阳汝州节度使。 哥舒曜领兵打败李希烈前锋将陈利贞，夺回了汝州，活捉李希烈的汝州守将周晃。 李皋调任江西节度使，斩杀李希烈将领韩霜露，收复黄州。 李希烈接连受挫，气焰消退，于是留部分军队戍守许州，他自己领兵退回蔡州。 李希烈继续挟持着颜真卿，让他住在蔡州龙兴寺，派上兵士看守。 荆南节度使张伯仪，和李希烈叛军交战在安州。 张伯仪大败，连官符、兵印也被叛军抢走了。 李希烈把张伯义的官符、兵印拿给颜真卿看。 颜真卿以为张伯义已经以身殉国，立刻老泪纵横。 他放声大哭，哭得昏厥过去，又慢慢苏醒过来。 颜真卿醒来后，就不和任何人说话了。 李抱真领官军在魏县驻扎，他派参谋贾林，假装去归降叛贼王武俊。 贾林走到王武俊兵营，王武俊不确定他是不是来投降的，问明他来意。 贾林神情严肃地说： “我奉皇帝诏命，今天来到你这里，并不是来投降你。” 王武俊一听不禁变了脸色。 贾林又接着说： “皇帝要我秘密嘱咐各位反叛将领： “朕前面执政有失误，我也十分后悔，但这不是你们造反的理由。 朋友之间闹翻了脸，只要认个错，尚且可以重归于好。 朕是全国的君主，难道朕和反叛将领们的君臣情谊，还不如朋友之间么？” 我特来转达这些话，至于你是继续造反还是归顺，你自己拿主意。” 王武俊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我是个胡人，入朝担任官职，还知道爱惜百姓，关心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苦。 难道皇帝可以不问百姓死活，是非善恶不分，重用奸臣，乱杀刘晏那样的好人么？ 我不怕归顺朝廷，但是我已和各镇节度使结了盟约，不便违背。 如果皇帝颁布诏令，赦免各镇节度使的谋反罪，我就首先倡仪大家归顺。 如果这样，各镇反叛了节度使还有不归顺的，我愿奉旨讨伐他们。 这样我对上能报答皇上，对下能对得起朋友。 不出五十天，河朔一带就可以平定了。” 贾林说： “你说得在理，我回去报知李公（指李抱真），然后按你说的，请求皇上颁旨。” 王武俊听了特别高兴。 随后李抱真和王武俊保持着联系。魏博方面，官军和叛军不交战，双方形成默契。战祸得以避免。 李希烈又出兵进犯襄城，哥舒曜领官军守城，被叛军围困，情势危急。 河南都统李勉，派康汉臣领兵驰援哥舒曜。 德宗李适令刘德信，招募兵士三千人，去增援哥舒曜。 李适又命神策将军白志贞，招募新兵。 白志贞勒令住在京城长安的各节度使子弟，自己出钱准备兵器、战马、铠甲，自带武器装备从军入伍。 然后只给你们一个没有工资的空头五品官衔。 他这些不得人心的荒唐做法，激起强烈民愤民怨，人们开始咒骂朝廷里是一群昏蛋。 德宗李适一心想荡平叛贼，再命为李谟担任荆襄行营元帅，调入泾原将士，归属李谟指挥，令他率军东征平叛。 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奉命率领五千人到达长安城外待命。 这时是这阴历十月底，泾原将士一路上经受着冰冷彻骨的寒风，脚下道路泥泞，一路叫苦连天。 将士们又没有斗笠、蓑衣等雨具，雨夹雪落在他们身上，冰水浸透了衣服，大家又冻又饿，情绪达到崩溃边缘。 顶风冒雪到达长安城边上，没有朝廷官员及时前来抚慰他们。 将士们都满心盼望得到一些物质奖赏，交寄给家人。 没想到京兆尹（长安市长）王翃，奉皇帝诏令领人慰劳远道而来的泾原军队，他们只分给将士们粗劣的高粱窝头和飘着几片菜叶的白菜汤。 高粱窝头冰凉，白菜汤也已冰凉。此外没有任何封赏。 兵士们多么奢望，每人喝上一碗温热的羊肉汤，暖暖身子也暖暖心房。 京城官老爷们一大群，没有一个人，设身处地为将士们想一想，他们在雨夹雪天气，淋了一路冷不冷。 将土们忍不住群情激愤，他们愤怒地把冰凉的高粱窝头啃几口扔在地上，冰凉的白菜汤泼在地上。 兵士们愤怒地说： “我们这些人就要不顾生死奔赴战场，很多人去了就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了家乡！ 朝廷那么多官员，他们心里在忙乎什么？ 一顿热乎好饭都不让我们吃，谁愿意丢弃小命，去千里东征，和叛兵生死搏斗？” “如今长安城琼林、大盛两座国库，黄金、白银、铜钱和绫罗绸缎，满得都装不下！ 朝廷一点都不舍得分给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拿？” 于是他们身披铠甲、高举旗帜，直奔长安城。 姚令言正在朝堂上和德宗李适辞行，准备带兵东征。 忽然得知部下将士发生了兵变，他急忙出宫，追上哗变的将士们，高声喊道： “各位军士，你们马上去东征立功，怎么还用担心得不到荣华富贵呢？ 你们无缘无故就发动变乱，莫非要盼着被朝廷杀灭你们三族么？” 有个兵士喊道： “姚大帅！别替朝廷画大饼给我们吃！ 信你画得大饼，我们小兵只会饿死！ 只见战场白骨成堆，没见哪家当兵得了富贵！ 朝廷待我们百姓怎么样，想想交不完的苛捐杂税，我们就心里有数了！” 兵士们都不听他的，反而把姚令言团团围住，簇拥裹挟着他，一起往前走。 姚令言被他们挤得脚不沾地，不由自主被推着走。兵士们一路喧哗吵闹着，到达通化门。 这时宫中使者奉德宗李适诏令，走出皇宫安抚将士。 使者高喊： “皇上有令，每人分给绸缎一匹。” 将士们听了越发愤怒，纷纷喊道： “我们东征是去为国送命！我们难道我们是为了区区一小捆绸缎么？” 哗变将士中，有人朝宫中使者射来一箭，使者中箭扑倒，趴在地上不动弹了，他已经死了。 将士们一哄入城，城内街道上的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 乱军兵士高声喊道： “你们不玩惊慌害怕，我们是前来搭救你们的！ 从此后，我们不像朝廷官府那样，抢夺你们得财物，逼迫你们交赋税！ 朝廷向你们征收房屋税，我们不干那种缺德事！” 朝廷的苛捐杂税祸害百姓，现在成了哗变兵士们安抚百姓的借口。 德字李适听说乱军进入长安城，即命令李谊 、姜公谕前往抚慰。 乱军列阵在丹凤门，手持弓箭等待皇宫来人。 这样剑拔弩张的，实在没法劝说安抚。 李谊姜公谕没办法，返身回报李适。 李适又号令皇宫御林军抵御乱军。 没想到白志贞招募的皇宫御林军部队五千人，只停留在笔记簿上，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白志贞全是编造姓名、年龄、户籍、登记造簿，他只是为了按人数骗取国库军粮、军饷，供自己贪污。 这支五千人的部队，只活在编造的花名册中，现实中一个兵也没有。 所以到了危急时刻，不管皇帝李适如何召唤，没有一个兵前来。 第245章 李适仓惶外逃 这时德宗李适惊慌失措，急忙领王贵妃、韦淑妃、皇子们、公主们，从长安皇宫后苑北门仓惶出逃。 忙乱中李适慌得连皇帝御玺都来不及拿。 多亏王贵妃忙乱中尚且还能心细，她拿了御印，用一件裙子包着，携带在身上。 要是忘了带上御印，李适逃往外地后，连发个圣旨都发不成了。 发圣旨得盖上皇帝御印才算数。 没有御印，随便谁都想模仿李适笔迹，手写一幅字，冒充是一道圣旨。 大太监窦文汤、霍仙鸣，率太监一百多名护驾随行。 李适的外逃纵队，普王李谊当开路前锋，太子李诵当后卫后腚。 司农卿郭曙、右龙武导军使令狐建护驾。他俩各领属下随从，共有四百人。 姜公辅骑马追上李适，对他说： “朱泚曾经当过泾原军队的头领，他是这支兵变军队的老领导。 因为他弟弟朱滔反叛，朝廷把朱泚免了官，让他闲住在长安，他心中愤愤不平，怨恨朝廷。 如今泾原乱军控制京城，这支乱军如果推举他当统帅，皇上就控制不了朱泚了。 不如下令让他跟随皇上同行，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没法作乱胡来。” 德宗李适这时只想快逃，顾不了想这么多了，便摇摇头说： “现在赶路要紧，已经来不及传召他了。” 于是李适为首的皇室逃跑纵队向咸阳逃去。 泾原乱军已占领长安城。 他们拥入皇宫含元殿，兵士们自发地排队，要轮流坐坐皇位过过瘾。 大家都有好奇心，皇帝的座位闲在那里，每个人都想坐上去耍一耍。 乱军兵士在皇宫里玩耍打闹，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他们像一窝蜂一样，跑去抢劫国库。国库金银铜钱，能拿多少拿多少。 图案精美的绸缎，他们嫌弃不要，因为绸缎太重，不好携带。 乱兵也想抢绫罗绸缎，给爹娘、老婆往家里寄，往家里送去惊喜，可那时没有当今发达的物流和快递。 跟随乱军涌进国库的长安居民，也争相参与哄抢。 他们不嫌弃绸缎太重不好拿，他们哄抢铜钱，也哄抢绸缎，他们的家就在跟前。 参与哄抢国库财物的大爷、大叔，大哥、小老弟，他们可都是本地的。 姚令言管束不了他的属下军队，没法制止抢掠，特同乱军将领们商议： “可不能这么一直乱下去！ 军队不受约束，奸淫妇女、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得出！ 你们不听我的话，让你们的老统帅朱泚来领导你们也行啊。” 朱泚讨平刘文喜后，曾奉诏令留镇泾原，被李适加封成了“太尉”。 后来朱泚弟弟朱滔造了反，秘密派人给朱泚送来一封用蜡密封的书信，在信中商议朱泚和他一起反叛朝廷。 送信使者被马燧的兵士盘查扣押，从他身上搜出了谋反密信。 马燧派上兵士，连同信使和谋反书信，一同押送长安，报知了德宗李适。 李适召朱泚到朝堂，拿出朱滔的密信给他看。 朱泚当时害怕极了，请求皇帝李适赐死他。 德宗李适说： “你们兄弟俩相距遥远，从信里可以看出，你俩事先不是造反同谋。 这种情况，我不问罪杀你，可你再继续当朝官不合适了。 我只是给你免职，我赏赐你一处宅院，你就暂时闲住在京城罢。” 从此，朱泚被罢官，闲住在长安。 这时姚令言提议乱军拥戴朱泚为首领，乱军将领都乐意。 于是乱军将领们相约同行，找到了朱泚的宅府，邀请朱泚担任他们泾原乱军的头领。 朱泚和泾原乱军将领，是老领导和老下属见面，彼此先客气寒暄一番。 国人自古喜欢客套，不像西方人脑子没回路，只会直来直去。 将领们说明来意，朱泚先是装模作样地假意推辞。 他的推辞可不能当真，当真就输了。 乱军将领一再恳请，朱泚这才“无奈”答应下来。 朱泚趁着半夜进入皇宫，乱军将士前呼后拥，全程护卫着他。 兵士们高举火把，照亮长安街道，他们一路前行，到达含元殿。 天亮以后，朱泚开始发布命令，强调国法军纪，宣布从此结束混乱局面。 朱泚发五条军令，令泾原全军将士： 一、不准伤人杀人。 二、不准纵火烧房。 三、不准欺男霸女。 四、不准哄抢公私财物。 五、不准占据皇宫。 朱泚第二天，搬住进皇宫北华殿。 他命人贴出榜文，再安抚泾原将士和宣谕官民。 榜文说： “泾原将士，奉皇帝诏命，冒风雪、涉泥泞，远道而来，解救国家危难，忠勇可嘉。 然而，将士们不懂朝廷法规，跑进皇宫禁地，惊扰圣驾内心不安，西出巡视民情。 现在由太尉朱泚暂且统领军队。统军官署令： 各神策军士及文武百官，凡是亨受国家俸禄的人，全部奔赴皇上所在的地方，去保护皇上安全。 因事不能前往的，即到本统军官署报知。 若三天之内仍不到官署说明原因者，一旦查出捕获，一律诛杀不赦。 为此榜示大众，使人人都知情。” 消息不灵通的京城官吏，见了这个榜文，才知道德宗李适已经西逃离京。 宰相卢杞、新任宰相关播，换成平民衣服，晚上偷逃出城，投奔皇帝去了。 神策军使白志贞， 京兆尹王翃， 御史大夫于颀， 中丞刘从一， 户部侍郎赵赞、 翰林学士陆贽、 也陆续骑马西行。 他们跑到咸阳，才和德宗李适聚到一起。 德宗李适西逃到咸阳，才想起桑道茂的预言，又下决心离开咸阳，转去奉天避难。 奉天守城将士，站在城墙上，远远看见皇帝车驾突然往奉天赶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守城将士都很害怕，他们打算去奉天附近的山沟里躲藏一下。 奉天主簿（会计)苏弁是有见识的人，他对大家说： “皇上从西边赶来，我们地方官员，应该迎接拜见，为什么反而吓得逃躲藏起来呢？” 于是奉天文武官员，相约迎接李适车驾进城。 京城百官，听说皇帝去了奉天，随后陆续奔赴奉天。 左金吾大将军浑瑊到来，他对德宗李适说： “朱泌被哗变的泾原乱兵拥立为兵马元帅，这种局面后患无穷。 我们不可不严加防备。” 德宗封授浑瑊为京畿渭北节度使，且诏令各道节度使前来救援护驾。 卢杞很不言兴地说： “朱泚对朝廷忠诚无限，他丹心一片可对苍天！ 他为什么要作乱？怎么可能作乱？ 我情愿身上长出一百张嘴，一百张嘴一齐说，我保证他永远不会反叛！” 德宗李适觉得他说得对，他心里热切期盼： 朱泚快快领兵前来，迎接他这个皇帝回京城。 哪知这时朱泚已经密谋反叛，打算自己当皇帝了。 如此相反的判断，卢杞和李适算是又坏又蠢的组合，卢杞是特坏，李适是愚蠢。 第246章 直性子段秀实 光禄卿源休，出使回纥，回朝后没有得到重赏，心里对朝廷怀有怨恨。 朝廷威信力不行了，臣子们也脾气见长，容易心怀不满，一个个变成了拆台朝廷的，源休就是一个。 源休见朱泚统领占据京城的泾原军队，就入宫和他秘密商谈。 源休根据他的卜卦预测，说唐朝气运已终结，朱氏大秦运马上到来，劝朱泚称皇帝顺应天时。 朱泚听完喜出望外，立即安排源休当了京兆尹（长安市长）。 检校司空李忠臣、 工部侍郎蒋镇、 太仆卿张光晟、 员外郎彭偃、 太常卿敬釭、 他们都被朱泚利诱，愿意给朱泚当臣子。 朱泚觉得段秀实这人有本事，他本是一方节度使，如今屈才当了司农卿。 朱泚想：如果重用他，肯定听从他朱泚的话。即吩咐骑兵卫士小官去他家，召他来见。 段秀实家门紧闭，根本不让到访的卫士小官进他家。 骑兵小官想：这样没见着人，我咋回去复命？ 心里一急，卫兵小官于是就爬上段秀实家的围墙墙头。 他翻墙进去见到段秀实，逼迫段秀实和他同去见朱泚。 段秀实于是和他的家人诀别，随他去见朱泚。 朱泚见段秀实到来，欢喜地说： “哈，司农聊来了，我的事成了。” 段秀实对朱泚说： “泾原将士即将舍命东征，朝廷连口热饭都不肯给他们吃上一顿。 大冬天的，将士们身上衣服被雪水浸透，衣服外层都结了冰。 他们冷得浑身打着哆嗦，渴望吃顿热乎饭。有官员心疼过他们的处境么？ 就算赏给他们一顿羊肉汤喝，朝廷也不会因此变穷！ 为什么官员成群，没有一个去这样想，去组织张罗实行？ 京兆尹（长安市长）发动组织人员，杀百十只山羊，大锅熬炖，给将士们喝顿羊肉汤，有那么难以操作实行么？ 还不是官员宁可自己多贪十万，也舍不得给每个士兵吃顿好饭？ 官员们内心冰冷，都不想在为国舍命的每个兵士身上，多花上这几十枚铜钱！ 对将士们待遇确实太差，官员不关心兵士疾苦，工作存在严重失误，造成的兵士哗变，皇帝才被迫逃出！ 士兵哗变的原因，皇上为什么不知情？皇上以为都是兵士的错！ 你以公义名传天下，为什么不开导哗变将士，告诉他们什么是祸，什么是福？ 为什么不吩咐他们清扫被他们弄得脏乱的皇宫院落，迎接皇上回宫？” 朱泚听了这些话，觉得不顺耳朵，选择默不作声，不做任何回应。 他也知道段秀实说得在理，但是朱泚想自己当皇帝，这些话就不想听了。 朱泚隐晦地说了自己要称帝，段秀实马上听明白了。 段秀实表面上表示愿意和他协作，暗中和将军刘海宾、何明礼、岐灵岳，谋划杀死叛贼朱泚。 这时金吾将军吴溆，奉李适诏命 ，来长安宣慰军民。 朱泚假装听从皇帝安排。 他一边安排吴溆住在宾馆。一边派泾原兵马使韩旻，率精锐骑兵三千人，前往袭击奉天，对外假装是迎接皇帝圣驾回京。 段秀实察知了朱泚的恶毒目的，对歧灵岳说： “朱泚要加害皇帝，情况紧急，只能以假应对假。” 段秀实想了想，只能让歧灵岳偷出姚令言调兵兵印，在伪造回调令上盖章作为凭证，召袭击奉天城的韩旻立刻回来。 歧灵岳去了小半天，空着手回来了。 他对段秀实说： “姚令言的调兵兵印不好偷，我实在没有机会下手。” 急切之间，段秀实只能用自己的司农卿官印作为凭证。 他写了几句让韩旻立即领兵返回的话，盖上印章，让歧灵岳拿上这份伪造的军令，骑马快跑追回韩旻。 韩旻本来心里不情愿冒死去攻打皇上，收到要求回兵的命令，心想管他是朝廷哪个部门的印章。 白纸黑字在眼前，有军令回兵避战，不肯回来是傻蛋。 韩旻决定，立刻领兵返回。 段秀实对歧灵岳说： “韩旻如果能领兵回来，皇上暂时安全了。 韩旻回来见到朱泚，假传回调军令的事，就立刻败露， 朱泚不会让我们再活在世上了。 事已至此，怎么也是个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我应当直接杀死朱泚这个逆贼。 如果我杀他不成功，我就死掉，免的连累你和刘海宾。 你们得存活下来，继续和这些叛贼斗争。” 歧灵岳说： “你是国家大才，应千方百计存活下来。 现在事情紧急，应是由我代行刺杀朱泚的任务。 如果我们最终能完全除掉这帮逆贼。 我就算先死了，也能欣慰地闭上眼，高兴地去阴间。” 他俩商议已定，歧灵岳先冒死行刺。 韩旻领三千骑兵返回长安城，朱泚见了大吃一惊。 他生气地问韩旻： “你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回来的？” 韩旻刚要回答，歧灵岳猛地闯了进来，指着朱泚说： “皇帝蒙受奔波风尘，应该赶快迎接他回京。 为什么你还派精锐骑兵前去袭击杀害皇上？ 我享受国家俸禄，当然要化解国家危难，是我送去回调令，追还了他们！” 歧灵岳说完，急忙拔腰间佩剑，想一剑刺死朱泚这个坏蛋。 朱泚听完，已经怒不可遏，他一边躲闪歧灵岳刺来的剑锋，一边喝令左右侍卫： “速将歧灵岳拿下，斩首问罪！” 歧灵岳在行刑前痛骂： “朱泚奸贼，你不得好死！ 你很快就完蛋，你比我多活不了多少天！” 歧灵岳慷慨赴死，毫不牵连别人。 段秀实又嘱咐刘海宾、何明礼，让他俩暗中联络可靠部下，为刺杀朱泚做准备。 朱泚心情急切地想当皇帝，召见源休、李忠臣、姚令言商议，段秀实也被邀请参加。 源休煞有介事，手持上朝言事用的笏板，人模狗样进入皇宫，他来见朱泚，已和臣子拜见皇帝一个架势。 小不忍则乱大谋，刺杀朱泚需要计划周密，寻找最佳动手时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才能成功。 可是这时段秀实直性子的毛病犯了，忘了隐忍待机，开始傻傻地去硬碰硬。 段秀实看不惯众贼臣朝拜朱泚这个假皇帝的场景，他压不住怒火，恨不得才把这帮贼臣，立即、迅速、马上、全部杀光，才解心头之恨。 朱泚开口说了他准备登基称皇帝的打算，段秀实突然奋力跃起，劈手夺去了源休手上的笏板，向朱泚头上猛力砸去。 段秀实一边砸，一边厉声怒喝： “朱泚，你这头短命猪狗！ 我应该把你剁成一万块碎肉！ 我怎么可能跟你这猪狗一起反叛朝廷？” 笏板飞来，朱泚慌忙抬胳膊阻挡。 笏板打到他的额头上，硬硬的边磕破了朱泚额头，他立刻血流满脸。 朱泚返身急逃，段秀实想再冲上前去打朱泚，他渴望立刻摁住朱泚，骑到他身上，用双手把他掐死完事。 李忠臣等人急忙拦阻，急喊： “卫兵呢？养着你们是白吃饭的？ 为什么还不快动手？” 被突发场面惊呆愣住的朱泚卫兵，立刻回过神来，他们几个人一起往上扑，拿住了段秀实。 段秀实被抓住动弹不得，此时他才猛醒，知道自己太冲动，亲手杀朱泚的打算，已经失败了。 段秀实对大家说： “人可杀不可辱，我不随随你们谋反，我被你们抓住，要杀便杀！ 我还得告诉你们，谋反没有好下场！你们不久都死光！” 几个卫兵拿着刀，朝段秀实身上乱砍，当场就把他砍倒了。 朱泚左手捂着流血的额头，右手朝众人摆动着高喊： “别杀！别杀！他是忠义之士，不能杀！” 卫兵们急忙停了手。 这是住手已经晚了，段秀实身中多刀，当即毙命。一道忠魂，奔赴另一个世界去了。 段秀实已死，刘海宾觉得危险逼近，连夜出城逃走。 朱泚吩咐按三品官礼仪厚葬段秀实。 刘海宾突然失踪，引起他怀疑，他急忙派兵追捕刘海宾。 刘海宾骑马跑出长安一百多里，仍被追兵捕获，押回长安后被杀害。 他死前守口如瓶，没有供出何明礼。 以后何明礼跟随朱泚攻打奉天，何明礼骑马站在朱泚身后。 趁朱泚不注意，他突然挥刀偷袭，想一刀把朱泚砍死。 朱泚身边卫兵眼疾手快，挡住了何明礼的长刀。 何明礼杀贼不成，被抓住杀害。 听说歧灵岳、段秀实、刘海宾为国尽忠而死，德宗李适流泪不止。 李适后悔像段秀实这么忠诚的人，自己没有重用他当大将，反而让李希烈那样的奸贼，手上拥有重兵。 李适自责自己善恶不分，就是个无能昏君。 李适追赠段秀实为“太尉”，赠他谥号“忠烈公”。 李适后来回到长安后，派了使者给段秀实扫墓祭奠，他亲自写了纪念碑文。 李适得知朱泚造反，又开始担心奉天这个城市太小，不能长期固守，打算转移去凤翔。 户部尚书萧复说： “凤翔那边去不得！ 守凤翔的将领兵士，大部分是朱泚的老部下。 我正在担心您派了张镒去镇守，他不能长期驾驭朱泚那些老部下，迟早要出事。 陛下您怎么还想亲自过去，导致生命危险呢？” 德宗李适说： “我已决定转往凤翔，姑且为了你的提议，再在奉天停留一天。” 第二天天刚亮，忽然有两位将领紧急跑来进见李适。 他俩翻身下马，踉跄跑到李适面前，下拜报告说： “凤翔节度使张镒，已经被将领李楚琳杀死。 李楚琳任命他自己为节度使，已经率领凤翔守城部队投降朱泚。” 前来报信的两位将领是凤翔行军司马齐映、齐抗。 李适细问他俩凤翔兵变情况。 两人回答说： “我俩早就担心李楚琳作乱，我俩提前就向他请求外调 ，领兵驻屯在了陇州。 我们没想到李楚琳这么快就反叛，杀死了守军统帅。 我们因此方赶来报知陛下，自请处分。” 德宗李适叹息一声说： “果然不出萧复所料。我也没料到发生这样的事变。 你俩哪有什么罪？留在这里护驾就是了。” 当即封齐映为御史中丞，封齐抗为侍脚史。 李适没有别的办法，就靠封官笼络人心，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官名多得很。 对于最高领导，善于识察人、善于用人很重要。 李适对形势的判断力，对人的识察能力，确实很低劣。 他眼前的很多灾难，就是他在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第247章 朱泚当皇帝 李适很快接到长安传来的消息： 朱泚已自称皇帝，下令杀死了唐朝宗室的人。 德宗李适很是悲痛。 朱泚一伙，杀害了段秀实、刘海宾等反抗他的人，朱泚周围多是一帮吹捧他的围着他转。 这些人见了朱泚，都劝他称帝。 朱泚于是搬进了宣政殿，自称大秦国皇帝，定年号为“应天”。 “大秦国皇帝”朱泚任命： 姚令言为侍中。 李忠臣为司空。 源休为中书侍郎。 蒋镇为宰相。 蒋炼为御史中丞。 敬釭为御史大夫。 彭偃为中书舍人。 张光晟为节度使。 朱泚立他哥的儿子朱遂为太子。 朱泚他弟弟朱滔为尚书令，号称“皇太弟”。 叛贼组织的草台班子新朝廷，开始运行。 源休劝朱泚杀唐朝宗室亲属，杀死郡王、王子、王孙共七十七人。 朱泚又派兵搜捕不肯拥戴他这个叛贼头目、四处逃窜躲藏的朝廷官员，捉住一个杀死一个。 朱泚命人传檄文到奉天，召唤引诱那些跟随德宗李适的群臣，来长安他的新王朝当官。 朱泚檄文的末尾说： “等我忙完这阵，我就亲率大军，踏平奉天。 大军到时，即行屠城。 到时玉石俱焚，猫鼠同烹，鸡狗鹅鸭都杀净。 别到时后悔无及，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 朱泚称了帝，李适特别忧虑焦急，他又拿不出平叛妙计。 李适又听说襄城被李希烈攻陷，哥舒曜退守洛阳。这是坏消息。 这时，龙武将军李观，率兵士一千多人，骑马赶往奉天护驾，这是好事情。 李适命人紧急招兵，防御朱泚叛军来攻。 几天下来，奉天城收了五千多新兵。 新兵蛋子们在奉天城内大街上整齐列阵，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就练习拳打脚踢。 这也是练杀敌本领，人心稍稍安定。 泾原兵马使冯河清，泾州知事姚况，得知德宗李适逃出京城，入驻奉天小城，大声骂他们的原上司姚令言： “姚令言首先是个废物，管不住部下兵变。 后来姚令言又成了乌龟王八蛋，降了叛贼朱泚，该杀该杀！” 他俩召集没调去长安的泾原留守将士，召开誓师大会。 大家流着泪宣誓： “誓死保卫朝廷！誓死保卫皇帝！” 冯河清、姚况他们打开泾原兵器府库，命令兵士搬出铠甲和兵器，装满了一百辆马车，派兵护送运往奉天。 奉天收了五千新兵，没有配发武器，赤手空拳没法打仗，李适正在愁得慌。 忽到从泾原送来了这么多武器装备，新兵们欢天喜地，领到了刀枪剑戟，大家有了信心底气。 新兵们舞刀弄枪，开展大练兵，专等叛军来了，杀他个痛快。新兵们懂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德宗李适升任冯河清为泾原节度使，姚况为泾原司马。 这时左仆射崔宁逃出长安，赶到奉天，李适格外欢喜欣慰，对他慰劳有加。 崔宁退出李适的临时朝堂，对守奉天的将士们说： “皇上英明神武，大家都愿意追随拥护。 可惜他英明神武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奸臣卢杞拖累，造成了今天的倒霉？” 崔宁这人一根筋，脑子里面缺根弦。 他在公众场合，乱说话得罪人，给自己惹祸杀身。 人多嘴杂，不能乱说话。谁也没法查清，一堆人里，谁是好人，谁是坏蛋。 将领中早有人把崔宁的言论报告给了卢杞。 卢杞就和王翃秘密商议，如何构陷崔宁。 王翃模仿崔宁的笔迹，假造了一封崔宁写给朱泚的密信。 他拿着这封信去给李适看，说是从崔宁住处搜获的。 李适看完，气得变了脸色。 卢杞正在李适身边，趁机进谗言说： “陛下您离开长安时，我本想约同崔宁一起前来，可他当时不肯来，已经形迹可疑。 现在又查到崔宁和朱泚有书信联络。 显而易见，他和朱泚是同伙，他这次是来当内应。 请陛下事先预防，不要被他暗算谋害。” 德宗李适派宦官去传召崔宁来厅堂，托辞说让他前来领受密旨。 李适暗中安排两个体格健壮的兵士，埋伏在门口两边。 崔宁从门口走过时，两个兵士突然扑上去，从背后按倒了崔宁。 一个兵士控制崔宁的手脚，一个兵士猛力掐住崔宁的脖子。 崔宁被活活掐死，死前连声冤枉都没能喊出来。 公众场合说话不谨慎，导致了被卢杞陷害。 李适命韩游环、论惟明、翟文秀领兵三千人，去驻守便桥。 走到半路上，得到哨兵报告： 朱泚叛军先锋官姚令言，副将张光晟，正领兵向奉天杀来。 韩游环对翟文秀说： “敌兵众多，我们人少。列阵作战对我军不利。 不如立即返回奉天，保护皇上圣驾要紧。” 崔文秀是个傻子，不想根据敌情变通，仍然打算执行诏命，去便桥驻守。 韩游环不听他的，领兵返回了奉天。 朱泚叛军随后赶到奉天，韩游环和浑瑊已做好迎战准备，领兵出城作战。 奉天官军多是新兵，虽有杀敌万丈豪情，战斗本领确实不行。 守军挡不住叛军锐气，纷纷退回城内。 叛军要抢夺城门，想冲进城。 浑瑊急忙令都虞侯高固，领兵士拉一辆辆柴草车堵住城门，点燃烧柴草车抵挡叛军。 柴草车迅速燃烧，火势猛烈。 浓烟烈火随风扑向叛军兵阵，叛军被烟火呛得咳嗽流泪，状态狼狈纷纷后退。 守城官军又从别的的城门杀出，用长柄大刀向叛军头上砍去，用长杆铁矛向叛军身上刺去，杀死杀伤不少叛军兵士。 叛军败退而去，退到奉天城东安扎营寨，休整歇息。 朱泚又领一支军队赶来增援，晚上也在城东扎营。 奉天城东的那片广阔土地上，晚上星星点点的火把布满原野，夜色深沉里，低沉的打更梆子声，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韩游环登上城墙远望，观察叛军情况。 只见叛军深夜举着火把照明，在拆毁那边的西明寺。 叛军整晚不睡觉，人来人往，忙忙碌碌、大呼小叫。 韩游环对身边的人说： “贼兵深更半夜拆寺庙，无非是拆下寺庙木材，做成云梯攻城。 寺庙拆下来的木梁、立柱、檩杆子，都是干透的木材，这些材料一遇到火，就会猛烈燃烧。 我军只需多准备引火干柴，就能破解他们攻城攻势。” 第二天，朱泚领兵攻城。叛军往城上射箭，守军从城墙上往城下射箭。 守军居高临下，态势有利，叛军没有捞到便宜。 又过了一天，朱泚指挥叛军往城墙下搬刚刚做成的云梯。 守城官军早准备好了许多引火干柴团子，他们点燃这些干柴，一捆捆从城墙上往下扔。 叛军云梯脚下火势凶猛，叛军登城木梯被烧成焦黑折断，爬梯叛兵都从摔下梯子摔死摔扁。 叛军从断梯上往下掉，嘴里发出绝望喊叫。 朱泚见梯子都被烧毁，心疼一群木匠们没白没黑地做梯子，算是白忙活了，失望地收兵回营。 随后由朱泚又来攻城， 浑瑊和韩游环两位将领，想尽办法坚守。 他们或者用强弓在城墙上射杀贼兵，或者突然杀出，用长竹竿前头绑上利刃，戳杀贼兵。 第248章 李日月上当了 可不能困在奉天静静地等死，德宗李适多次派使者向外地各处官军将领求援。 古代信息传播，靠人见人用嘴巴说明，靠这边写信送信，那边看信。 这边发生大事，那边好久不知道。 魏是官军行营，接到诏令大受触动。 李怀光积极踊跃，召开将士集会 ，亮态度、发誓言、表决心，营救落难皇帝不含糊。 马燧和李芃官军，本来在外地平叛，得到消息决定领兵回返。 李抱真退守临洛，还得防着东路叛军扑往首都，一旦那样了，可了不得。 得把这一大坨叛军看住摁住，所以李抱真不是不想去救援，是他不敢挪步。 李晟在定州，接到皇帝发出的急救诏令，即决定领四千骑兵往西出征。 张孝忠正处在朱滔叛兵、王武俊叛兵两面夹击的威胁下，他手下兵少，正倚重李晟护着他，不让李晟领兵离开定州去救皇帝。 张孝忠说： “你走了，我这里随时可能被两路叛军吞吃下去，定州变成他们的一顿美食。” 李晟劝说了张孝忠，又去劝说兵众： “如今皇上落难外逃，流离失所。 我作为他的臣子，一旦得知了消息,应当立即前往救援。 我怎么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呢？ 不救皇帝出困境，我晚上睡不着觉，内心不得安宁。” 李晟吩咐儿子李凭，前往张孝忠军营，充当人质。 李晟又让儿子李凭娶了张孝忠的女儿。 李晟领兵出发前，还送给张孝忠一匹优良战马。 张孝忠同意了李晟西行，还挑选属下六百名精兵，派大将杨荣国带领，随李晟西进关中。 两军赶往关中需要时间，急切之间赶不到奉天。 朱泚收拢幽州逃散骑兵及普州、润州戍兵，合成四万人，攻奉天城特别急切。 官军龙武将军吕希倩领兵和叛军激烈交战，中了叛军射来的冷箭，他被射死阵前，命归西天。 将军高重捷，是吕希倩的知心朋友，得知吕希倩被叛军射死，又悲痛又愤怒，发誓为知心朋友报仇。 第二天，高重捷带着勇猛兵士六十人，骑马出城同叛军作战，奋勇杀进叛军阵中。 叛贼将领李日月，也不是善茬，素有骁勇威名。 李日月挺一杆长枪和高重捷搏斗在一起。 两人大战几十回合，不分胜负。 浑瑊见高重捷不能获胜，又派出一群骑兵接应。 搏斗中考验定力，不能分心走神。 李日月一看官军那边又派出些人马，未免有些心慌。 一走神手法一松，差点被高重捷用长枪刺落马下。 亏得他跨下那匹战马，机灵敏捷通人性，纵身一跃跳出圈外，才得驮着李日月脱逃。 高重捷心中有仇恨，不肯放过他，乘胜在后面追，追到梁山脚下。 这个梁山是地名重名，不是《水浒传》里的宋代水泊梁山。 李日月转身再战，对打了一二十个回合。 李日月又拖着长枪败逃，这才是诱敌之计了。 高重捷又拍马追赶，没防备山前埋伏着叛贼兵士，几个贼兵用挠钩铁索，把高重捷的战马绊倒。 高重捷随后扑倒在地上。 贼兵正要上前擒拿高重捷，高重捷手下几十名骑兵早已随着赶了上来。 他们冒死去抢高重捷。 好不容易抢回高重捷，这时的高重捷只有身体没有头了，忙乱中他的头已被李日月砍去。 李日月驱杀官军骑兵，后续又有官军骑兵赶到，才得以抢回高重捷尸身，大家接应回城。 德宗见官兵冒死抢回的高重捷尸身，只有尸身没头，抚摸着哀痛哭泣。 李适命兵士们用蒲草编了假头安上去，厚礼殓葬了他。 李日月手持高重捷首级，献给朱泚看。朱泚看了挥泪不已，说： “这是忠臣啊！” 朱泚令兵士用蒲草给他编了假身和头连在一起，用棺材厚葬了他。 英雄浩气长存，敌我两边都敬重他。 官军中有个和高重捷关系亲密的兵士跑着去对将军浑瑊说： “我愿再去和李日月拼命，为高将军报仇！ 我就算是送命，心甘情愿！” 浑瑊派出一群骑兵保护着这名勇士，出战前传授他一条密计，他们各自上马出城。 这个勇士和骑兵战友们，骑马跑到李日月军营前，一起开口辱骂李日月。 “李日月！你娘是一头老母猪！你是一头野猪！” “李日月，你娘是我上辈子的小老婆！ 我上辈子就是你亲爹！这辈子我是你爷爷！” 李日月气得暴跳如雷，手持长枪跃马杀出军营。 李日月确实勇猛，官军各位健壮骑兵为了保命，稍微和他交锋，就四散往回跑。 李日月追赶一段路，正想收住马蹄不再追赶，官军各位勇健兵士，又骑马凑合在一起。 他们仍然痛骂李日月： “来呀，傻儿子！你爹在这，快来追爹！” “李日月，你上辈子还是我的乖儿子！这辈子你咋变成了这么一头傻野猪！” 李日月又追赶上来，官军骑兵们又四处逃散。 一个追的，几十个逃的，一个也杀不着，李日月气得要发疯。 李日月怒火压不住，他嫌弃铠甲沉重，碍手碍脚，把铠甲解开卸下来，扔在草地上。 他一身麻利轻松，骑马拼命追来。 官军几十名骑兵又一齐杀来，把李日月团团围住。 李日月不慌不忙，手中一杆长枪左挑右拔，无人敢靠近他。 各位官军骑兵，论武艺谁也不是李日月的对手。 官军骑兵又四散逃去。 李日月恨不得把他们全杀死才解恨，又纵马怒追。 这时已追到奉天城墙下，忽然间，满天箭矢飞蝗一样密集，一齐飞来，躲不胜躲。 李日月用枪拨，也拨落不了全部。 贼军骑兵冲上来营救李日月，李日月身上的中的箭，和刺猬毛一样多。 他早已被射落马下，吐血身亡。 叛军兵士抬了李日月尸身回营，跑着去朱泚报告说： “李日月将军中了诱敌计，被守军万箭齐射，射死在奉天城墙下面。” 朱泚令兵士好好装殓他，准备一口好棺材，把他运回，安葬长安城外。 李日月母亲看见死了的儿子，竟然不痛哭。 她对着李日月的尸身骂道： “奚奴，国家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你跟随逆贼造反，死得太晚了。” 原来李日月是奚族人。所以他娘骂他是奚奴。 后来， 朱泚败死，他的叛党同伙，被朝廷下令杀光杀绝。 只有李日月老母亲懂是非、明大义，没有受到连坐惩处。 也算是天理昭昭、忠奸有报。 第249章 困守奉天日子难 猛将李日月战死，叛军士气受到打击挫败，失败的心理阴影，萦绕在他们心头。 得找一支援军来增援，鼓舞一下士气。 朱泚盘算着韦皋那里有三千兵可用，这得先让韦皋归顺了才行。 朱泚派苏玉去陇州谋求援兵，先派人授任陇右留后韦皋为伪中丞，让他发兵来相助。 韦皋收到任命后没有回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苏玉骑马出长安城，走到汧阳，遇上韦皋的部下将领牛云光。 牛云光正领五百人来打算投奔朱泚。 两人在野外会晤，开始进行亲切友好交谈。 牛云光说： “韦皋不识好歹，收到朱皇帝的任命诏令，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他既然不肯投降朱泚新皇上，我就打算杀死他。 我安排好了人，还没等动手，消息走漏，他已察觉到了我要杀他。 他有了防备，我杀他杀不成了。 怕他迟早安排人抓我杀我，我就不敢在陇州再待下去了。 所以我领了属下兵马，去投奔朱皇上。 碰巧在这半路上碰见了你。” 苏玉对牛云光说： “韦皋这家伙，有这么可怕么？ 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满脑海里都是些仁义道德、忠孝节义那一套。 论起领兵打仗的本领，他一点都不行。 你不如和我一起再回陇州，和我一起去劝降了他。 咱这回去逼他投降，韦皋要是听话乖顺，那自然行了，一顺百顺，大家都顺。 他要是不识时务，不听话，你就领兵捉杀他！ 咱俩一起你不用怕，捉拿这个傻瓜书生韦皋， 就像抓一只笨猪，他有什么好怕的？” 牛云光情绪被调动，他高兴地说： “这样也行哈。他就是再能，斗不过咱俩！” 牛云光、苏玉一起到达陇州城。 韦皋已令兵士关闭城门坚守，苏玉骑马到城门下，朝城楼上的守兵大喊： “开门！开门！ 开门接圣旨！” 守城兵士报告韦皋： “有人在城门外叫喊，说是开送圣旨。” 韦皋登上城楼问苏玉： “来的人是谁？从哪里来的？ 有什么事么？为谁送诏旨？” 苏玉说： “我是大秦国朱泚皇帝派来的，跟你协商归顺秦国大事。 朱皇帝宣渝诏旨在我手上，你速速开门接旨。” 韦皋不开城门，他说： “你现在念就是。我在这里能听见。 我犹豫了好久，现在想明白了，我愿意归顺朱皇帝哩。” 苏玉站在城墙下面念完了朱泚的“诏旨”。 韦皋听完伪诏旨，开始转向站在苏玉身边的牛云光问话： “你不辞而别离开了我，这次怎么自己又回来了？ 你这次又返回来，是什么意思呀？” 牛云光说： “我这次回来，是劝你归顺朱家大秦皇帝。 你如果归顺了他，咱俩还是知心朋友！ 如果你不听，咱俩刀兵相见。” 韦皋说： “我怎么会不听呢？你看朱皇帝的圣旨我都接了。 咱哥俩如果还是一条心,请你的属下军队交出铠甲兵器,一起进入城中，享受美酒大肉伺候。 你心中不要存有疑虑，兵士们进城吃过了饭，再分发归还他们的兵器。” 牛云光痛快答应下来。 韦皋领兵出城，收缴了牛云光属下军队的兵器。 只要韦皋愿意归顺朱皇帝，就彼此皆大欢喜。 韦皋、牛云光、苏玉三人手拉手，欢笑着进了城。 当下开设酒宴，桌凳摆设一大片。 美酒满酒盏，大肉满菜盘，好酒好菜招待进城的牛云光属下众兵。 平时这样被款待的机会不多，兵士们心情欢悦。 韦皋在官署厅堂，另设高端酒席，招待苏玉、牛云光和他的几位属下将领。 大家欢笑着入座，酒桌上气氛友好和谐。 韦皋、苏玉、牛云光他们谈笑风生、开怀畅饮，每人吃了六七盏酒，大家宛如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时突然听见门响，一群壮士往里闯，各拿长刀明晃晃。 他们走近酒桌旁，话不多说，目标明确。 七手八脚一起上，把苏玉、牛云光和他的几位属下将领，全部捆绑拖出厅堂，押到室外全部砍死。 陇州城里和朱泚一伙的人死光，牛云光手下兵士已被收缴了铠甲兵器，此时他们手无寸铁，只好乖乖归顺韦皋。 韦皋命人搭建高台，他登上高台发表激情演讲。演讲慷慨激昂，振奋人心。 他在台上激情四射，大众在台下感动万分。 大家表示愿意去讨伐给朱泚卖命的凤翔伪节度使李楚琳。 韦皋派哥哥韦平弇去奉天，把陇州的情况报告了李适。 李适任命韦皋为陇州节度使。 朱泚听说他派去的苏玉被杀，心里很郁闷，又领兵去攻打奉天城，他恨不得一脚把奉天踩烂踩平。 幸亏浑瑊、韩游环领兵昼夜血战，奉天城没有被攻陷。 只是城外的运粮道被朱泚叛军截断。 城中没有粮食可吃，害得城中百姓和将士们都饿肚子。 预留出一点，是给皇帝和皇族吃，也只是每天糙米两斛。 德宗李适召开群臣将领大会，对大家说： “我这个皇帝，确实昏头昏脑，无德无才，本来就应该灭亡死去。 你们都没有罪，如今跟着我受罪倒霉。 大家不如都出城投降，自保性命和家庭。” 群臣将领听了，都感动得不行，朝李适一边磕头一边流眼泪。 大家表示，和李适生生死死在一起，君臣永远不离弃。 浑瑊因为城中没有东西可吃，每瞅到贼军晚上休息，就趁着夜幕掩护，安排兵士从城墙上用绳子吊筐往下放人，把一部分兵士送下城去。 出城的兵士们，带着工具，去田野里刨挖蔓菁根带回城，每人分吃一点儿，聊以充饥。 浑瑊每天流着泪给将士们做思想激励工作，晓以气节大义。 众兵士又冷又饿，在困苦中煎熬，都没有人想叛变投敌。 第250章 登城木楼车 朱泚叛军发明制造出一座形体高大的云梯。称为“登城木楼车”。 这个庞然大物，高达几丈（一丈等于330厘米）宽达几丈，木楼下面有许多巨大的木头轮子，木楼上面能容纳登城兵士五百人，同时攀爬城墙。 几百人能推着巨无霸登城木楼缓缓行进，看上去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大楼。 这样高大的装备没法隐藏，它还在制造过程中，浑瑊站在城墙上了望敌营，就知道它是个啥，它要用来干什么了。 据浑瑊观察，奉天城墙外东北方向，地势平坦开阔，只有这一带能放置使用叛军登城木楼车。 浑瑊紧急命令守城兵士，在东北角方向城墙下面，偷偷挖地道，通往城外。 通往城外的地道口，是趁着夜幕掩护，挖通挖好的。 浑瑊急忙令兵士往地道口搬运柴草，掩盖住了黑洞洞的出口。 柴草堵住出口，既能把地道口伪装成不起眼的荒草地，又能在情况需要时点燃柴草，燃烧的柴草，就成为绝杀登城木楼的利器。 地道里也堆放足够的干柴备用，专等木楼巨梯到来。 城墙下准备妥当，城墙上方也在准备。 浑瑊部将韩澄，观察奉天城墙东西南北一圈儿，也认定只有东北方向城墙外面地面平坦宽广，是叛军唯一能够布置木楼攻城的地方。 他命令属下兵士，往城墙顶平台上搬运柴草，干芦苇 、油脂等引火物品，堆在城墙上备用。 朱泚派大量叛军兵士，攻打奉天南城城墙。 韩游环站在地墙上看了一眼说： “这是叛军声南击东的鬼花招，大家都别上当。 守住南面城墙，更加当心东北方向。” 韩澄领守军已在东北角方向城墙上严阵以待。 这时，韩游环又抽调一支部队，前来增援韩澄他们。 东北方向城墙守军兵力，已经足够应对叛军。 果然叛军几百人喊着号子，推着登城木楼缓缓行进，打算从东北方向登上城墙。 木楼慢慢靠近城墙，韩澄命守城兵士点燃引火物，一齐往下扔，城墙下面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叛军害怕燃烧的柴火，引燃登城木楼，急忙推着木楼远离城墙，退到扔火扔不的地方。 叛军失望地退去，守城官军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空中刮起了强劲的东北风，叛军推着那个形状古怪的巨无霸登城木楼又来了。 这次他们学乖了，有了应对守军火烧木楼的应对办法。 他们把用水浸湿的毛毯搭在登城木楼上。木楼上面，还悬挂着一些动物皮囊做成的灭火水袋。 浸了水的羊毛毯很厉害，它用箭射不透，用火烧不坏。 站在攻城木楼里叛军兵士，有湿毛毯掩护，人人有恃无恐，跃跃欲试，准备手持兵器攻城。 木楼紧贴城墙，叛军兵士站在木楼顶层，和站在城墙上的守军兵士激烈打斗在一起。 浑瑊、韩澄等率守城官军拼死抵抗，叛军兵士拼命进攻。 城墙下面的叛军兵士也攻势猛烈，他们往城墙上射的箭，密集得像下雨一样。 官军守兵多被射死射伤，浑瑊胳膊上也中了一箭。 他咬牙忍痛拔出箭头，抛扔在城墙下面，用块布包扎伤口止血，继续指挥作战。 城墙眼看就要叛军攻陷，他见情势危急，回身去报告德宗李适。 李适听了拿不出任何办法，他只有一个反应，就是呜呜咽咽地流泪。 千古一帝李世民的后代，变成了一个个智力、胆识、气魄都不行的废物。 侍从和群臣，也拿不出办法。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蓝蓝的天空，声音悲哀地祈求老天帮忙。 英雄有泪不轻弹，浑瑊本是铁血将帅，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浑瑊一想，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除了死战求存，别没有任何办法。 浑瑊对李适说： “万一奉天城被叛军攻陷，我就战死阵前，以死报答陛下了！ 陛下你得活下去，你的生命关系江山社稷。 您是留在城中，还是提前突围求生，您得赶快做出决断。 我决定战死在城墙上，没法亲身保护您弃城逃生了。” 德宗李适听了，心想浑瑊是要慷慨赴死了。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握住浑瑊的手，和他最后诀别。 这时突然听到奉天城墙东北方向，传来沉闷的一声异响，听着和城墙轰然坍塌的声音有些像。 李适和浑瑊都听到了这怪异的声响，都心中一愣。 浑瑊急忙向德宗李适说： “陛下，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得赶快去看看！” 浑瑊急急辞别李适，骑马飞奔赶往城东北。 他远远望见城墙上已有叛军兵士，正在和守城官兵激烈地打斗。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坏了，坏了！敌人已经攻上城墙了！ 他又望见城墙外面火光浓烟冲天，并且有一股类似烧焦了鸡鸭羽毛的焦糊气味。 这气味浓烈刺鼻难闻，一阵阵扑面袭来。 浑瑊不知道这是咋回事，急急忙忙下了马，从城墙内侧铺石阶梯登上城墙查看。 啊呀，这是老天开了眼，出手助我守城么？ 浑瑊往城墙下面看，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叛军的巨无霸登城木楼车，已经烧成一堆灰黑色灰烬。因为楼车巨大，燃烧后形成的灰堆也广阔一片。 几百名在楼车上企图登城的叛军兵士，已被烧成一大片横七竖八胡躺在地上的焦黑尸体。 他们身上的衣裳烧没了，铠甲片之间的维系小绳烧断，铠甲片散落，只剩一丝不挂、黑不溜秋的赤裸模样，看上去惨不忍睹。 浑瑊改忧愁为狂喜，指挥守城兵将士，把登上城墙的少数叛军兵士，全部杀死杀光。 眼前景象是守军突然就胜利了，这胜利来得不可思议。 这明明是大晴天，天上突然劈下巨雷，烧毁了叛军登城木楼，且把叛军烧成了焦炭么？肯定不可能。 那是咋回事呢，浑瑊问在场目击过程的兵士们。 原来城墙东北方向的地下，浑瑊本来已令守城官军凿通了通往城外的地道，洞口堆着柴草掩盖着。 上千名叛军在城墙下面推动巨大的登城木楼车南挪挪北挪挪，没有留意到规避隐蔽的地道口。 突然间木楼的一只巨大的轮子陷进地道口深坑中。 巨大木轮结结实实卡在洞口里，木楼车就这么被固定住，一点都动不了了。 一千人齐上一起推，也推移不动木楼车，它没法靠移动躲避火攻了。 啊哈，守城官军见机会来了！ “快去！快去！ 快跑去地道点火！ 烧死他们这帮家伙！ 这回他们要倒霉了！” 军使韩澄急忙派兵士从城墙内侧冲进地道去点火放火。 大火从地道口冒出，先从陷进洞口的大木轮子那里开始燃烧。 碰巧遇上大风，登城木楼被迅速引燃，开始剧烈燃烧，火势猛烈骇人，没法人力扑灭。 木楼车上携带的少量灭火备用水囊，这时根本不顶事了。 木楼车里，空气已经灼热得可怕，浓烟呛得人不敢睁眼，没法喘气。 楼车里面的叛军兵士，已没有能力冒着被烟火烤死熏死的危险，过去拿那点水灭火。 大火从木楼车底部烧起来的，浓烟呛死人、烈火烤死人，底部楼梯已被烧断。 木楼上的几百名叛军兵士，已经没法往下逃。 城墙上守军又从城墙上往下扔点燃的柴捆。柴捆落在木楼车上部，开始引燃楼车上层起火燃烧。 整个登城木楼，从下到上部一起剧烈燃烧，烈火浓烟遮天蔽日。 木楼车变成一个十层楼高巨大的烟火球，楼车上登城叛军兵士被活活烧死，他们先从衣服开始燃烧，一个惨叫着掉落下去，掉进火堆里。 城墙下楼车边上的叛军被灼热的气浪烤得要死，哭爹喊娘地远逃远离，叛军狼狈退去。 浑瑊回去报告李适： “叛军登城木楼车已被烧烂，叛军已败逃，请求乘势出城作战！” 德宗李适吩咐太子李诵督军，把守城官军分成三支部队，从奉天三个城门杀出。 叛军没有防备，突然遭到官军袭击，他们正在吃饭，来不及去拿兵器，被杀死四千多人，被迫逃进营垒固守。 官军打了胜仗，李诵令敲锣收兵，返回奉天城。 这天晚上，朱泚心急了，顾不上刚吃了败仗，士气正低落，又领叛军来攻城。 德宗李适亲自登上城墙巡视，鼓舞官军士气。 叛军在城下望见御盖，知道御盖下面站着的必定是皇帝。 李适也是弱智，大晚上的，带什么御盖显示身份啊，目标显眼，招惹危险。 城下叛军，特意采用强弓，搭上箭矢射来。 箭矢嗖得一下，飞到李适面前，相距不过一尺（33厘米)左右。 幸亏卫士李升眼疾手快，用长枪拨打箭矢，箭矢掉落在城墙上，李适才没被射中。 李适吃了一惊，正打算走下城墙躲避，忽然听见城墙外面地面上有人大喊： “我是朔方节度使者，快快帮我上城墙！” 城上守兵急往城墙下面扔粗绳子，把使者用绳子拽上来。 使者是朔方兵马使张韶，身上已中了箭，鲜血流满衣襟。 他见了李适，匆匆行礼，忍疼解开衣服，拿出奏表，递给李适看。 德宗李适看完，心中大喜。 德宗李适也是够狠，也不想想使者张韶身上受了箭伤，这阵儿他身上该有多疼，首先得给这位使者治伤呀。 可李适竟然吩咐几名兵士，抬着受伤的张韶，在东西南北四面城墙上游行了一圈。 李适为什么这样做，就是为了鼓舞士气。 抬着他游行这一圈，就是为了对守城将士说：朔方兵马，来增援奉天了！ 城墙上气氛顿时沸腾了！将士们的欢呼声，像雷声一样响亮。 “援兵来了！奉天城得救了！皇帝万岁！” 原来朔方节度使李怀光，听说皇帝落难，领兵前来救援，大军已到达醴泉。 李怀光先派兵马使张韶，带着他写的奏表，先告知皇帝李适，兵马还没到，信先送到了。 原来张韶穿平民衣服到达奉天城下，正好碰上叛军攻城。 他随叛军到达城墙下，因此急喊城墙上守军，用绳子拉他上去。 朱泚得知李怀光领兵前来，急忙分兵拦截李怀光军队。 派出执行的拦截任务的叛军，才出去了两天，就有一个个败报传来。 他们送回来的，全是让朱泚心惊胆战的坏消息： 一，神策军使尚可孤，从襄阳赶来增援奉天守军，军队已到赶到蓝田。 二，镇国军使骆元光，从潼关领兵来支援接奉天，已到达华州。 三、河东节度使马燧，派王权、马汇(他儿子）领兵五千，从太原赶来增援奉天，已到达渭桥。 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救驾援军，陆续汇集 ，朱泚始料未及。 这顾不上打奉天了，得保住自己。叛军多么凶悍,也难以一当十。 朱泚吓得魂飞胆丧，连夜撤军，逃回长安去了。 第251章 皇帝认错 朱泚退走，奉天解围,文武群臣都向德宗李适表达祝贺。 奸贼卢杞、贪官白志贞、贪官赵赞，自以为护驾有功，洋洋得意，他们在将士们群臣面前走个路，都有些发飘了。 他们也不想想： 守住了奉天城，是守城将士流血苦战换来的，跟他仨有什么关系？ 仅仅因为他仨官位高，和皇帝关系亲密，就退敌有功了？ 坏人就这样，他们向来拿无耻当正常。 这里有谣言传来，说是李怀光领兵来救皇帝是假的，他本心是想来清除皇帝李适身边的奸臣。 卢杞难免心慌心虚，急忙去对李适说： “朱泚叛军回到长安，必定无心坚守。 北方兵素来骁勇剽悍，李怀光领兵千里来增援，将士们锐气正盛。 陛下为什么不令他急攻长安，剿灭乱贼呢？” 卢杞曾信誓旦旦说朱泚不会造反，现在已被事实打脸。 他这种人脸皮厚，跟没事儿一样。 好人容易为自己的错话错事自责，坏透的人心是黑的，从不自责羞愧。 卢杞食言在先，现在又恬不知耻，劝皇上让李怀光快攻朱泚了。 卢杞确实够坏，但智商比德宗李适高出一大截，所以李适对他言听计从，有倚重依赖心。 德宗李适又相信他的话，派朝廷使者去见李怀光。 使者告诉李怀光不必来进见皇帝，火速领兵收复长安就是。 李怀光心情懊丧地说： “我千里远来，我就是想见见皇帝，当面劝说他亲贤臣，远小人，铲除朝廷里面的奸臣。 如今我到了皇帝身边，离皇帝只有一尺远，他硬是不让我去见他。 可见奸贼卢杞，必定从中对我施了坏。 我看卢杞这狗日的，他是头顶生疮，脚底下流脓，彻底坏透了。 这个奸贼，必须除了他才行。他不死，我心里难不宁。” 李怀光想： 皇帝李适 ，你都不让我去见你，你身边还一群狗日的奸臣，你也不去除。 你还想让我去打长安，和朱泚硬碰硬，那我不得折将又损兵？可我不听你的，我偏先不去！ 李怀光打发走了朝廷使者，躲着不去攻长安城，领兵去驻扎在了长安西边的咸阳。 李晟领兵到达渭桥，派人告知李适：我已领兵前来护驾。 德宗李适也不允许李晟进见他，令他和李怀光一起攻打长安。 李适本来想见李晟，怕李怀光知道了心里不平衡，所以一律不见。 李怀光领朔方将士到达咸阳，安扎营寨，不再有发兵出战的打算。 李怀光对部下将士们说： “皇帝让我收复长安，我得先清君侧。一帮奸贼围着皇帝转，祸国殃民哩。 朝廷里坏人洋洋得意、作威作福。 戍外将士生活艰苦，风里吃饭，霜雪地上睡觉，流汗流血又流泪，这哪像个公平世道啊？ 世道不公正，全是皇帝自己犯糊涂，亲近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重用一帮奸贼造成！ 皇帝肯下手除了卢杞那帮奸贼，我们朔方将士才愿意为他打仗。” 李怀光给李适写奏章说： “卢杞奸诈阴险，作的恶三天都说不完。 他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专门琢磨祸害老百姓。 白志贞欺下瞒上，虚造兵士假名单，冒领军粮军饷，损公肥私，家产百万。 赵赞贪污受贿，收钱卖官。 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毒虫，朝廷的祸害。 请陛下果断处死他们，平息民愤，抚顺人心！” 德宗李适看了奏章，还是继续宠信卢杞、白志贞、赵赞，连斥责他们一顿都不忍心。 李怀光递了一次奏章，德宗李适不听从。 李怀光忍着怒气和愤懑，又写了两次，德宗仍然不听。 别说处死奸臣，他连处罚他们都不肯。 李适的呆傻愚蠢，已经无法形容。 李晟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给李适写奏章说： “李怀光逗留咸阳，故意驻足不前，这是请求陛下除奸，他才肯出力平叛。 为了李怀光出兵平叛，为了天下大计，我也请求陛下速速除掉朝廷奸臣。 盼陛下展雷霆之威，杀绝奸贼奸臣，赢得天下人心！” 朝臣都怕卢杞、白志贞、赵赞几位奸臣。 手握重兵、钱粮来源独立的节度使不怕这些贼臣。 眼看三个奸臣已成众矢之的，群臣胆气也上来了，纷纷上奏说： “皇上这次落难，就是奸臣当道，朝政失德，激起大众民怨，丧失天下人心造成的。” 都这样了，李适还是犹豫含糊，三个奸贼一个他也舍不得杀。他只是下诏令： 外贬卢杞贼新州司马。 外贬白志贞思州司马。 外贬赵赞为播州司马。 李适派使者去慰谕李怀光，意思是我都处理奸臣了，你该出兵平叛了。 李怀光还是气恨李适是非不分，放纵奸臣不杀，他还是不肯出兵。 李怀光又写奏章给李适说： “宦官翟文秀，恃宠枉法，应该处死。” 李适迫不得已，命人杀了翟文秀，催促李怀光进兵攻长安。 李怀光又说等待时机再攻打，仍然驻守咸阳不出兵。 李适无可奈何。 河南都统李勉奏报称： 河南汴州、滑州，被叛贼李希烈占领。 请皇上惩罚我剿贼不力。” 李适看完长叹一声说： “朕把长安都丢了，祖宗庙祠都被叛军占了，谁来问责我呀！ 我哪里有资格底气指责属下丢城失地？” 他回复李勉： “你且自安，力图收复就是了。” 他派使者去抚慰李勉，待他和先前一样好。 一转身又到了寒冬腊月，李适在奉天度过了年前的日子，回不了长安，他心里很不安。 他登上城墙南望长安，心里满是无奈和心酸。 李适升任陆贽为考功郎中。 陆贽指责朝政存在的弊病，写了两万句话，指出朝政过失，请求李适下诏，主动向全国官员、将士、百姓们认错认罪。 李适为表示改过自新，把建中五年大年初一，改为兴元元年的第一天。 这一天，李适颁诏向天下人认错认罪，这就是着名的《德宗罪己书》。 诏旨大意说： “朝政代代传承，我当上了皇帝。 我确实昏头昏脑，无德无能，人为把朝政弄得糟糕透顶。 烈祖烈宗的宗庙，如今到了叛贼控制之下，任他们侮辱践踏。 我自己也狼狈外逃，躲藏在荒草土坡之间。 我灰头土脸，疲惫不堪，这全是我自己失误造成。 我反思我犯下的罪，希望天下给我改正机会。 我也害怕品德能力不行，远远不如前辈，但我本心不敢懈怠荒唐。 我在深宫中，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慢慢长大，还没学会管理国家，我就管理了国家。 我容易沉醉享乐安逸，得过且过。久处平安，我忘了战乱风险就在眼前。 我养尊处优，不懂得老百姓耕田种地、生产粮食有多么辛苦，不知道老百姓放猪赶羊，上山坡下沟壑有多么劳累。 我还不懂得士兵征战有多苦。 兵士们吃粗劣难咽的食物，渴了就喝浑浊的河水。 夏天里，他们在烈日下暴晒，晒破了后背上的皮。 冬天里，他们在风雪中吃饭，在冰凉的地上睡觉，盖着柴草捆子、庄稼秸秆当被子。 朝廷的恩惠到不了百姓那里，就被贪官们贪污了。 老百姓交不起赋税，愁得痛哭哀嚎，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喜欢奸臣奉承讨好，不肯自己醒悟，天下人心里积攒了怨恨和气愤，导致了如今战乱纷纷。 朝廷调动兵马，征战从不停息，兵荒马乱的景象遍及全国各地。 马儿鸣叫，马车轮子隆隆作响，军队转运粮草，吓得村里鸡飞狗跳。 当兵在外的人，冬天来了还穿着夏天的薄衣。 他们在刺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家中的亲人想方设法给他千里送棉衣。 祭祀祖先，该去给过世长辈上坟的人，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他们躺在草丛里，已经变成皑皑白骨。 他们死了都没人掩埋，谁来给他们上坟？ 征兵选走了村里的壮年男丁，村里只剩妇女和儿童，他们种地力气不足，田地大片荒芜。 残暴的官吏疯狂剥削压榨，收税收粮没有满足，老百姓觉得没有活路，就一扔梭子，不再纺线织布。 在自己村子里活不下去，人们就去外地逃荒。又累又饿，逃荒人相继死在路边的沟里。 村庄变成废墟，房漏墙倒，全村望不见炊烟一缕。 这一切都让我脸上羞愧，心中痛彻。民将不民，国将不国。 我想从此好好治国，让天下摆脱苦难，过上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的安定生活！” 德宗李适 这个悔罪认错诏书一颁发到全国各地，官员、将士、百姓都心情欢悦。 那个年代，皇帝决定国运。他是关系民生的最关键的少数人物。 皇帝昏了头，百姓都受苦。皇帝明事理，百姓都有福。 李适都悔过认错了，又看到天下变好的希望了。 大家都不傻，都猜到这个情真意切的诏书，肯定的朝廷第一才子陆贽帮着皇帝写的。 但是看到皇帝罪己书，人们还是很感动。 王武俊、田悦、李纳看了皇帝罪己书，都感动得取消了独立，不再称王称霸。 他们都给德宗李适上奏表谢罪，从此归顺朝廷。 李希烈是个软硬不吃的货。他依仗自己属下兵马多，打算独立称皇帝。 李希烈派人去找被他软禁的颜真卿帮着给拿拿主意。 颜真卿说： “老夫曾经管过朝廷礼部，只知道有天下诸侯礼敬服从天子这样的礼仪秩序。 我从没听说过臣子犯上作乱，谋叛逆搞独立是人间正理！” 李希烈不听颜真卿的，自称大楚国皇帝，起了年号叫“武成元年”。 他设置文武百官，组建他的小朝廷。任用死党郑贲、孙广、李缓为宰相。 以汴州作为首都，境内划分为四大节度。 李希烈派部将辛景臻对颜真卿说： “你说你不能不守名节，为什么还苟且活在世上？为什么不肯烧死自己？” 辛景臻安排兵士在庭院中堆上一堆木柴，泼上油，威吓颜真卿。 颜真卿说： “点火就是！快点上！我死了了事！” 木柴火烧起来，颜真卿想纵身跳进去。 辛景臻慌忙把他拦往，回报李希烈： “他一点都不怕，直往火堆里跳。” 李希烈感叹不已： “啊！我知道了。 一个快老死的人，如此坚定不移，他是想守名誉节义善终。” 李希烈派将领杨峰，抱着他的“诏旨”，传送给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寿州刺史张建封。 陈少游已经和李希烈事先商量好了，当即叛唐归降李希烈。 寿州刺史张建封不吃这一套，他下令兵士捆绑了杨峰，下令处死杨峰。 兵士手起刀落，把杨峰从腰间砍成两段。 张建封给德宗李适写了奏章说：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叛唐投敌，投降了李希烈。” 田悦、王武俊、李纳，三路叛军，取消独立后上奏表谢罪。 他们反叛再归顺，李适求之不得，哪里敢追究过往罪错，都给他们官复原职。 李适盲目迷信外鬼，觉得朝廷兵力不足，派秘书监崔汉衡，去吐蕃借兵。 他这个举动，和他爹代宗李豫借回纥骑兵一样愚蠢。 吐蕃兵一次次在华夏土地上烧杀抢掠，祸害唐朝百姓的一幕幕人间惨剧，李适已经遗忘。 智力缺陷是个先天硬伤，李适智力就那样。 他没办法做到作决定时不犯浑犯傻。 吐蕃宰相尚结赞，表示愿意派大将论莽多，率二万吐蕃兵来相助。 但是条件是事成之后，唐朝得割让一部分国土送给吐蕃。 饥不择食、病急乱医，昏了头的李适居然答应事成之后割让安西、北庭都护一带国土。 尚结赞还有要求： 唐朝廷得让拥有兵权的朝臣，签字同意并加盖兵印，吐蕃才肯发兵。 崔汉衡问尚结赞： “我朝领兵将领很多，你们要谁签名盖印章？” 尚结赞说： “必须是朔方节度使李怀光签名盖印。” 崔汉衡从吐蕃回来报告了李适。 李适吩咐陆贽去见李怀光，让他签字盖章。 李怀光已经瞧不起德宗李适这个人，对朝廷怀有二心。 李怀光拒绝签字，不肯盖兵印。 第252章 和皇帝叫板 李怀光对陆贽说： “我坚决我反对从吐蕃借兵，我才拒绝在朝廷向吐蕃借兵协议上签字！ 朝廷向吐蕃借兵有三大危害： 第一，吐蕃是胡虏蛮夷，他们以前进入华夏境内，眼红手痒、心里脏黑，奸淫妇女、掳掠财物、杀人放火。 他们再入华夏境，还是难改本性，无恶不作！ 朝廷这都毫不掩饰无力又无能，承认沦落到平叛无兵可用，才向吐蕃胡虏借兵对吧？ 朝廷都这样了，吐蕃兵也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他们怎么可能会对朝廷、对唐朝百姓心怀敬畏？不加祸害？ 吐蕃兵来我国，就像为了除掉家里的疯狗，傻主人引来一群狼进了家门。 狼群能帮助主人咬死这家里的疯狗，也能顺便咬死这家里的人！ 第二，吐蕃兵一旦平叛立功，必定狮子大开口，拼命向朝廷索要金银丝帛封赏。 现在京城国库被泾原叛军哄抢一空，皇上拿什么给他们？ 只有愧对列祖列宗的皇廷败家子，才敢同吐蕃秘密商定，平叛以后割让国土！ 谁敢割国土给胡虏，那他是华夏千古罪人。 国土不是李家朝廷的，是华夏百姓千年生生不息，征战千百次，拿鲜血拿生命换来的。 土地是留给后世子孙、千秋万代的祖产，谁都没有权利把国土送给吐蕃外鬼！ 皇帝是不是已经暗自允诺送国土给吐蕃了？若不是如此大利相送，他们怎么听话肯来？ 第三，吐蕃兵来打仗不是为了延续唐室运命，它是为了来捞取钱财好处。 为钱财利益的而来军队，会肯出死力拼光自己军队，去为别人家打仗么？ 他们进入唐朝国土，必先消极观望。 看官军快要胜了，他们就拼命抢战功。 抢了功才能向朝廷要金银、要土地！ 如果看到朝廷打不过叛军，朝廷败局已定，他们要占领首都长安。 他们扶植傀儡代理人，建立为吐蕃利益、压榨华夏百姓的新朝廷。 前不久吐蕃兽兵打进长安，不是已经这么做过一回么？皇帝他这么不长记性么？ 皇帝借吐蕃兵，是愿意再次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真的引虎狼入室了，朝廷有能力驱赶这群虎狼滚出华夏么？ 我本是一个胡人，头脑简单，我都能看到这些后果，皇帝没有这样眼力界么？ 我戍守过和吐蕃边界相邻的边境，知道吐蕃杂种奸诈没有人性！” 三大祸害都说得在理，陆贽听了无可辩驳。 陆贽只好说： “我是奉皇帝诏命前来，你不签字盖章，我如何回去复命？” 李怀光发怒地一瞪眼，说： “皇帝为什么不让卢杞那样的奸贼签字盖章，却让你来逼迫我签名？ 陆贽，就算你有大学问，你天天待在皇帝身边，你为什么不能除掉卢杞、白志贞那样的奸臣？ 你在朝廷领着俸禄，起不到维护朝廷作用，朝廷养你大学问人有个屁用？” 陆贽碰了一鼻子灰，无可奈何地告别李怀光，回了奉天城。 李怀光拥兵自重，为了挟制皇帝，竟然同叛贼朱泚建立了联络，和朱泚建立了互不侵犯协定。 朱泚是李怀光的敌人，还是战友、同盟军？ 这扯扯不清了，就是在扯蛋中。 然后，李怀光又请求皇帝李适批准，要求和李晟属下军队合并。 李晟担心一旦同李怀光属下军队合并，他自己就失去军队指挥权。 李晟军队不到一万人，人数只是李怀光几万军队的零头。 李晟还是情愿独挡一面，他还能有力量，制约已经不听皇帝指挥的军队，忠诚保护朝廷。 李适下诏令支持李晟保持独立的请求。 李晟率领军队到达东渭桥，他秘密奏报李适： “李怀光的军队不听从朝廷调度，多次抗旨拒绝攻打长安只是一方面。 李怀光军队整体谋反的迹象已经很明显，很可能李怀光和朱泚已经勾结抱团，打算唇齿相依、联手对抗朝廷。 必须紧急部署，严加防备。” 德宗李适还抱有幻想，打算亲自率领守奉天的军队赶往咸阳，劝说李怀光改弦更张。 他想面对面交谈，催促李怀光进讨朱泚叛军。 有人报知李怀光：皇帝要来了。 李怀光心里有鬼，很是恐慌，谋反的心思越发生明显。 他对李适又不服气又害怕，总之他的情绪很复杂。 随后，李怀光写给李适上奏章，言辞过激，嚣张跋扈。 德宗李适怀疑： 有人故意在他和李怀光之间，挑拨离间，制造矛盾。 李适认为，李怀光肯定受了挑拨，才这样对皇帝放肆和不满。 下属已经不高兴了，得赶紧给下属升官加恩，李适他爹李豫就是这样讨好取悦下属的，这一套，李适也会。 李适加封李怀光为太尉，这是朝廷里级别最高的官。 李适又特意赏赐给李怀光功勋铁券。 立过大功、有免死特权的国家功臣元勋级别，才配得上赏赐铁券。 没想到李怀光见到使者送来御赐铁券，没有对皇帝产生恭顺和感激之心，反而暴怒异常。 他守着朝廷使者，把德宗李适赏赐他的功勋铁券，“哐啷”一声扔在地上。 李怀光对使者说： “我本不想造反，今天皇帝赐给我铁券，这是逼着我造反啊！ 皇帝不信任谁，认为谁有罪该死，才送这免死铁券！” 不知他是理解偏了，太多心了才真这样想，还是没理解偏，故意找茬发火，威胁皇帝。 当年李世民立战功多，他爹李渊没得封赏，也赏给李世民这样的免死铁券。 难道李渊会认为他最有出息的儿子李世民有罪该死了，才赏给他铁券么？这讲不通啊。 李怀光发无名怒火，朝廷使者吓得心里扑腾扑腾跳得激烈，使者双手哆嗦不停，双腿也在哆嗦，根本控制不住。 使者害怕李怀光暴怒之下，把他这个朝廷使者也杀了，一路心惊肉跳地逃跑回来了。 朔方兵马使张名振，站在帅府门口大喊： “李太尉（李怀光刚当上太尉），朱泚叛贼就在我军眼皮子底下，您守着朱泌叛贼，怎么就是不去打他？ 您对皇帝使者一点都不尊重，把他吓成那样，您这是要造反了么？” 李怀光召张名振进入厅堂，对他说： “张名振，你是个不懂事的傻缺，还是故意做的？ 有话你不会进屋说？ 你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干什么？ 你让兵士门们都听见了，叫大家怎么看我？ 我并不想造反，不过是贼兵势力太强，我军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你为什么随意喊叫，造出我要谋反的谣言？ 皇上居住的地方，应该有坚固城防，得赶紧加固咸阳城墙。 等城墙修好，我想迎接皇上圣驾到咸阳。” 李怀光随后命令张名振领着六千兵士加固城墙。 咸阳城墙加固完成，李怀光只是率领他的属下军队拔去城外的营寨，搬到咸阳城内居住下来。 张名振赶到不理解，赶到帅府，质问李怀光： “李太尉你说是不谋反，为什么你给皇上准备的坚固城防，你领兵搬了进来，自己住上了？ 如今你为什么不攻打长安，杀死叛贼朱泚，为朝廷建立大功？ 你自己搬进咸阳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怀光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反而恼羞成怒，对左右侍卫喊： “左右！赶快动手！ 张名振被街上的疯狗咬了，他也得了疯狗病！ 快快把他拖出去，用棍子打死他！ 他已经疯了，别让他咬着，他咬了谁，谁也得疯狗病！” 华夏人聪明，从春秋战国时，就认识了狂犬病现象，春秋时史书上就有记载。 所以李怀光一恼怒，就诬陷张名振得了疯狗病。 忠于朝廷的张名振，被活活打死，他挨了几十棍。 他被打昏了还继续挨打，就灵魂出窍，死过去了。 李怀光老祖宗是柔然（也叫楼兰）人，那里下雨太少，楼兰城周围荒漠化，风沙太厉害，他们家东迁到东北。 异族之间通婚，到了李怀光这一代，就成了杂种胡人。 李怀光的兵马使石演芬，是西域胡人。 李怀光喜欢石演芬聪明勇敢，收他为干儿子。 石演芬忠诚朝廷，他把李怀光要谋反的事，派门客郜成义去皇帝居住的地方告密，这么做只是为了救皇帝。 李怀光有个儿子叫李璀，李怀光派他跟随在皇帝身边，培养他的工作才干。 李适喜欢李璀聪明好学，让他当上了监察御史。 郜成义到了奉天，不是首先去见皇帝，反映李怀光谋反的事，他是先去见李璀。 郜成义对李璀说： “是石演芬派我来的，来向皇帝告密，告你爹李怀光要谋反了。” 李璀一听就急了，急忙写信给他爹： “父亲大人： 自古君臣有序，国君有臣子们维护着，才能天下安定太平。 臣子谋反，亡家灭种！ 您也不用不承认，这事千真万确，是我的石演芬干哥哥派他门客郜成义来告诉我的，他们不会骗我！ 劝您放弃谋反打算，国家平安，咱家也平安！” 李怀光收到儿子的信，立即召见石演芬叱斥： “我收你当干儿子，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派人去告密？ 你为什么用这事，离间我和我儿子父子关系，拆我们的家？” 石演芬说： “皇帝把大帅你当国家栋梁支柱。 大帅你把我石演芬当爱子心腹。 这里面的道理一个样！ 大帅您现在辜负皇帝对你的信任背叛他。 我这个干儿子，怎么就不能辜负你这个干爹，为国为百姓背叛你？ 我是胡人，性格简单直接，说话行事不拐弯。 你即然享受皇帝发给你的俸禄报酬，应该为皇帝尽忠！ 如果你背叛皇帝变成反贼，我宁可死，也不愿给你当干儿！ 我不想接受叛贼儿子的骂名！” 李怀光大怒，命左右侍卫： “把石演芬拉出去洗洗！ 把他剁成碎块！ 煮熟了你们晚上吃肉！” 左右侍卫认为石演芬是忠义之士，不忍心动手杀他。 石演芬从卫兵手里夺过一把刀，挥刀向自己脖子割去。 他猝然倒地，慷慨赴死。 李璀得知干哥哥石演芬被杀，懊悔不迭。 李璀去见德宗李适说： “我爹必定背叛陛下，愿您早做防备。 我认为国君和臣子，父亲和儿子，恩情亲情，情义一个样。 我爹今天已经对不起皇上了，皇上您还没来得及杀死我爹，我爹造反已经威胁到皇上您的安全。 我不忍心不告诉您。” 李适吃惊地说： “你是我的大臣的爱子，你为什么委屈自己，保全我这个国君？” 李璀说： “从小我爹没少疼爱我，我也孝敬我爹。 但我没有能力劝止我爹谋反的心思，我只好忠诚皇上，舍弃我爹。” 李适说： “你的父亲有罪，这事要连坐，你怎么避免？” 李璀说： “谋反这事，肯定我爹要失败。 如果我爹败了，我应当和我爹一起死去。 此外还有什么办法？ 假如我出卖我爹，是为了我自己能活下去，陛下留任我这个连亲爹都出卖的人，还有什么用处？” 李璀说到这里就哭了，呜呜咽咽地哭，伤心到了极处。 德宗李适也流着泪安抚他。 李璀走出，李适吩咐奉天城严加防范，暗嘱群臣打点好行装时刻准备着，奉天守不住就逃往梁州。 没几天，韩游环来见李适，送上李怀光写的一封密信，是李怀光写信商量韩游环一起谋反。 德宗李适说： “朕知道象你这样忠义的人，是不会被李怀光左右的。 如果要除掉李怀光，应该怎么做？” 韩游环说： “让李怀光失去统领几万重兵的权力就行。 现在李怀光是统领各道兵马，兵权太重，他倚仗人多势众才敢作乱。 陛下您发诏令，分解他手下的兵，别让各地军队，都归属他指挥。如今： 邠宁有张昕， 渭北有窦觎， 灵武有宁景璇， 河中有吕鸣岳， 振武有杜从政， 潼关有唐朝臣。 您发诏命，让他们归属陛下直接指挥，不再隶属于李怀光。 这样削去他的指挥权，李怀光手里没有兵，就不足为虑了。” 李适又说： “那……这样，我罢免了李怀光的兵权，将来委托谁剿灭朱泚？” 这句话问得很弱智。 韩游环大吃一惊，皇帝的智力，怎么和彻底痴呆的傻子一个水平了？ 李怀光自己都谋反了，傻李适还不死心，该盼望李怀光去平叛。 并且李适对李怀光有心理依赖，好像平叛这事儿，离了李怀光不行，这就是傻透了。 韩游环说： “李晟、浑瑊都能平叛啊。 他们只是缺兵，您得分拨给他们足够的兵，让他们有力量啊。 邠府兵马上万人，您如果让我率领，我也能除掉朱泚。 天下人心，还没普遍对朝廷失望，各道将士必有仗义前来的。 一个朱泚逆贼，不值得惧怕啊，他灭亡只是需要点时间。 领兵不是非得李怀光，当年太宗（指李世民）皇帝打天下，名将如云，李怀光还没出世呢。 名将千人，和他们相比，这个李怀光啥也不是！ 杀猪的屠户都死光，天下人也不用吃带毛的猪肉。 是个人他都长着手，谁不会拿着菜刀刮猪毛啊？” 李适点点头，心下还是有怀疑，韩游环无奈地退出。 到了傍晚，浑瑊进来报告李适： “李怀光已在调兵遣将，做攻打奉天的准备。 奉天城已经多次受到朱泚攻打，无力再承受李怀光的践踏。 陛下既然决心逃去梁州，不如现在就走。” 德宗李适被他一说，不觉慌忙起来，即命浑瑊： “你速去集合军队，做好出发准备。” 浑瑊去整备军队，还没完成集合。 李适令刺史戴休颜居守奉天，他自己已领着嫔妃，直接从奉天西门出了城。 朝臣和将士们，急三火四地集结，跟在李适一行身后。 浑瑊率军当后腚护卫，向梁州进发。 到了骆驼谷，忽处听说李怀光派将领追过来了，大家惊惶万分，胆小的文官，吓得快要尿湿裤裆了。 浑瑊领兵紧急列阵备战。 李适车驾及随从各臣，走过了山谷，没见叛兵追上来，才放开胆子继续前进。 原来李怀光得知德宗李适逃往梁州，派骁将孟保惠、静寿、孙福达，领兵去拦截皇帝车驾。 叛军走到周至,遇见张增率领的运送粮草车马队伍。 张增是官军粮料使，负责筹措军粮、马饲料等军需物资。 孟保惠问张增： “皇上现在哪里？” 张增反问他们： “你们是来给皇上护驾的么？属于哪支军队？” 三位叛军将领惭愧醒悟说： “李怀光派我们杀害皇帝，我们不想那样干。 我们想现在就回去报告李怀光，我们没能追上皇帝。 完不成任务，我们最多不过是被撤职，宁愿被撤了职，也不能去杀皇帝。 只是我们领的兵士，饿得前胸贴后背。 到现在还没有吃上饭，你看我们怎么办？” 张增反映真快，他伸手向东一指，撒谎说： “从这里往东三里半，那里有个佛僧寺院。 我们在那里储存了军粮军饷，你们自己去拿着用就是！” 李怀光的三位将领，立即领兵前去，打算吃上一顿饱饭，然后再抢上一阵。 他们到了佛寺查看，那里并没有粮食储备，才知道受骗了。 三位叛军将领很焦虑，空着手回去不好交差啊。 他们领叛军进村入户，把附近的村庄抢掠一空，才回去向李怀光复命。 李怀光听了回报，大发雷霆： “我让你们去截杀皇帝昏君，你们都是应付，不肯用心！ 你们连昏君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给我跑了回来！ 你仨全部撤职，各回各队当士兵！” 他仨出去一趟没立功，全被罢免。 人心隔着肚，下属靠不住。李怀光打算亲自领叛军，追击捉拿皇帝李适。 他想：要是我亲自去，他李适昏君肯定逃不掉。 李怀光转念一想： 这事不行。 李晟兵力虽少，但他领的是全国作战最勇猛的神策军铁甲精锐骑兵。 李晟这个家伙很精明，就在不远处，他正虎视眈眈盯着我李怀光呢。 我一领兵外出追皇帝，他必然趁我驻地兵力空虚，偷袭我的老窝咸阳城。 必须得先发制人，先集中全军打败李晟，才能放心去追杀李适。 于是李怀光下令全军： 利用我军兵力优势，先袭击消灭李晟的神策军。 将士们听了相互看看，什么话也不说。 李怀光再三吩咐，大家都不作声。 李怀光的朔方军，原本是郭子仪属下英雄部队。 这支军队剿灭过叛贼安禄山、史思明，有忠于朝廷、平叛护国的优良传统。 现在新统帅李怀光，让大家都当叛军，去追杀皇帝，去打李晟的御林神策军，他们当然情绪抵触，根本想不通。 兵士们相互窃窃窃私语： “让我们去打叛贼朱泚，我们都愿意尽全力，因为那是护国保朝廷！ 你当初让我们千里远来打朱泚，真的来了，你守着朱泚不打了，行为不可思议！ 现在你又让我们去造反，去追杀皇帝，去杀李晟御林军，我们死也不去！” 李怀光发现将士们都对他心惊怀不满，心里不免忧虑。 他向幕僚王景略问： “我令全军去打李晟，大家都不执行命令。 接下来怎么办？” 王景略说： “我军兵力超朱泚好几倍。 为您打算，不如领兵去占领长安，杀死朱泚。 打下长安，再令各支军队各回各道。 然后您单骑去皇上那里，表示您没有违背臣子的节操，你的功劳名誉还能保得住。” 李怀光听了也有些动心，又一想，李适是个昏君，不值得为他卖命。 王景略再次恳请，甚至说着泪恳请。 偏偏都虞候阎晏等人，都来劝李怀光： “朱泚叛军藏在长安城，易守难攻。 不是他的兵打仗多厉害，是他的兵有坚固的长安城墙保护。 他就成了不好啃的硬骨头，啃不动就硬啃，硬啃也不行，会把牙齿崩断，嘴巴扎烂。 我军到时候损兵折将，徒劳无功。 依我看，犯不着我们朔方军，为皇帝打仗硬拼，把自己的力量都拼光。 朱泚藏在硬壳里，不好打，打不得。 李晟的神策军，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打不得。 他也是硬骨头，啃他啃不动，也会崩坏牙，扎烂嘴。 不如退保河中，回到我们的老窝去。 那里有粮有柴，有酒有肉，回去养军，再盘算下一步。” 李怀光对王景略说： “我本想听从你的意见，没想到大家都不听从。 你应该赶快离开军营，不能被他们祸害了你！” 王景略知道再劝说也没有用了，走出军营大门，回头看一看兵士们说： “没想到这支以救国护国为己任的英雄军队，自从没了郭子仪，就没了军魂。 这么快就堕落成一支见利忘义、没有担当、没有灵魂的垃圾军队！ 说完，王景略难过得流下了眼泪。 王景略痛哭了好长时间，没有人理睬他。 他孤独地哭，哭够了才骑上马，回归家乡去了。 第253章 到河中去 李怀光召集众将士开会，他这个胡人是半个文化人，有人性，也有匪性。 他昂然说道： “今天我和你们约定，你们先去邠州接来各自家属，咱们一起去驻扎河中地区。 我炎黄大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现在雪地寒风，天寒地冻，冻得手脚耳朵都生疼，干啥都没得心情。 等到过了年，春气萌动，天气转暖，吹面不寒杨柳风。 我们换上春天的衣裳，心情振奋飞扬，咱们再回来攻打长安，也不算晚。 东部各州各县，都算富裕，那时我不禁止你们抢掠老百姓，你们愿意去么？” 大家齐声喊： “愿意！愿意！” 只要抢得不是自己的爹娘亲戚，抢劫害人利己，他们居然都愿意。 抢掠百姓一旦合法化，官军就变成了一帮恶鬼。 李怀光派使者前往邠州，令朔方留后张昕，调集邠州兵士一万人，联络军营将士们家属，共同奔赴泾阳城，家属们集结，需要足够时间。 李怀光本来兼管邠宁，张昕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对李怀光唯命是从，安排兵士整理行装，准备出行，又告知将士家属，准备启程。 韩游环领着八百骑兵，从奉天跑来，来防守邠州。他是皇帝李适派来的。 韩游环对张昕说： “李（怀光）太尉甘心抛弃以前为国立的功勋，自己反叛自找祸端。 你可以不随他反叛，忠于朝廷，自取富贵。 如果你拒绝和李怀光一伙，我有部下八百骑兵，愿意听从你指挥。” 张昕不等他说完，便接着话茬说： “我本来出身贫贱，多亏李太尉提拔我，我才当上了大官。 我不忍心背叛他。 你也是朔方旧将，为什么背弃李太尉呢？” 韩游环暗想： “我是劝他，他反而劝我背叛朝廷，我和他争执没有意义，不如用计除掉他。” 于是韩游环移住别位处，自称生了病，多天不再露面。 他暗中和手下将领杨怀宾联络，打算调兵杀死张昕。 张昕也谋划杀死韩游环，双方都还没动手。 这时崔汉衡领着借来的一支吐蕃军队到来，驻扎在邠州城南。 一开始吐蕃人说是没有李怀光的签字不借兵，不知道李适怎么借到的，我从史书上没查到记载。 韩游环秘密联络崔汉衡，请他率领吐蕃兵逼近邠州城。 张昕得知吐蕃兵临城下，很是害怕，不敢有任何军事调动。 张昕不敢动弹了，可是韩游环能随意调动他的属下军队。 韩游环领兵突然闯入邠州官署，把张昕杀死。 然后韩游环派杨怀宾告知了李适，崔汉衡传诏旨，命韩游环为军府知事，邠州将士大为欢悦。 李怀光的儿子李玫也在邠州当官，由韩游环派去的。 有人问韩游环： “李怀光是叛贼，你为什么还让他儿子当官，为什么不杀掉这个李玫？” 韩游环说： “我杀死李玫，必然激怒李怀光。 还不如留着他儿子的命，让他充当李怀光的报信人。 让李怀光知道他们将领老婆孩子都在邠州这边我手上，她们都活得好好的。 这样李怀光下一步怎么对待朝廷，他得好好掂量掂量。” 果然李玫不久逃往泾阳，和他爹说了将领亲属都在韩游环监管之下。 李怀光怕军心变动，不敢有祸害朝廷的大动作。 叛贼朱泚原来如此国号，往前穿越了千年，国号叫大秦国。 他又觉得这个国号不吉祥，历史上大秦很短命。 他又改国号叫大汉国，历史上汉朝国运三百年，它比叫大秦，听上去吉祥得多。 国名都能胡改，反正是一帮叛贼组合的草台班子胡折腾。 朱泚给李怀光写信，召他来京当大臣。 朱泚在信里自称为“朕”，称李怀光为“爱卿”。完全是皇帝对待臣子的姿态。 李怀光看了信，又后悔又愤怒，气得把信扔在地上。骂道： “朱泚算什么皇帝，一个贪吃的猪狗而已。” 原来朱泚和李怀光勾结，愿意结拜为兄弟，约定把唐朝国土平分，各自称帝，两人当友好邻国。 没想到朱泚突然变卦，李怀光当然很生气。 于是李怀光毁去泾阳营寨逃走,纵兵大肆抢掠泾阳一带十二个县。 百姓四处逃散，村里的鸡、狗、猪、羊都被叛军抢走，煮熟了吃进肚子里了。 河中守将吕鸣岳，因兵少不敢阻止李怀光前来。 德宗任命李晟为河中节度使，浑瑊为节度副使，官同宰相， 力求他们收复长安。 李晟哭着接受任命，召 开大会号召将士，指日出行。 李晟身边的人说： “李晟将军的家族亲属，老老少少一百多口子人，及我们神策军家属都在长安。 我们一进攻长安，朱泚拿我们神策军家属泄愤，我们家人亲属都遭朱泚杀害怎么办？” 李晟说： “皇上都忍辱蒙尘，颠沛流离呢！ 我们能因为怕朱泚杀害我们的亲人家属，就不敢打长安了么？” 得知李晟神策军要攻打长安，朱泚果然派人送信给李晟说： “如今，你的家属亲人在我的手底下的长安城里活得好好的。 你敢攻打长安，我就不能保证他们还继续活着了。” 李晟愤怒地说： “我为朝廷尽忠，个人生死都在所不惜！ 我顾惜家人生命，就投鼠忌器，畏手畏脚，不敢剿灭朱泚么？ 叛贼敢用我家属的命来要挟我么？” 说完，喝令侍卫把朱泚派来的使者推出去砍了头。 春夏季节了，李晟神策军将士们还没发给春天的薄衣裳。 春天基本结束，初夏已经到来，将士们还穿着棉衣裘皮厚衣，一动弹就出汗，棉衣出汗湿透，穿在身上十分难受。 李晟激励大家： “大家再忍忍，打下长安，咱就发夏天的军装。” 没有人因为活得艰苦叛变投敌。 李晟的巡逻骑兵，抓住了朱泚叛军那边派出的侦探，一问才知道是姚令言派来的。 李晟让人给他好饭吃，好言安慰他。 李晟嘱咐他说： “你回去告诉姚令言，他还有三分人心，就该帮我们看着那帮叛贼，不要再作恶，少祸害百姓！ 谁个罪大，谁个罪小，我们会拉清单的。 清算的这一天，已近在眼前。” 李晟故意派兵直接去敲长安城门，戏弄叛贼。 叛军听说是李晟的神策军来了，吓得要死，紧闭城门不敢出来。 李晟军队在东渭桥，筹备攻城器械，准备正式攻打长安城。 第254章 李晟收复长安 浑瑊率军造出斜谷，进兵到邠州，崔汉衡领着吐蕃兵去和他会师。 韩游环也派部将曹子达领一批兵马，和浑瑊合兵。浑瑊属下官军，迅速壮大起来。 凤翔节度使李楚琳，是棵墙头草，一直随着风向倒。 李楚琳当初看见皇帝兵少势弱，狼狈出逃奉天，眼看就要完蛋。 又看见朱泚兵多势强，眼看把李适的唐朝廷彻底推翻，李楚琳毅然叛唐投敌，投降了朱泚叛贼。 现在又看见官军兵强马壮，势力强盛，朱泚代替朝廷已经不大可能，李楚琳又归降了皇帝李适。 他派人去梁州进贡，给德宗李适送粮送钱表忠诚，还分拨一支军队，加入浑瑊官军平叛部队。 浑瑊领兵驻扎奉天，和李晟东西呼应，进逼长安。 浑瑊、李晟两路官军主力，东西并进。 其它官军也不闲着，浑瑊给韩游环、戴休颜传送檄文说： “我们领军去打长安，你俩领兵去拿下咸阳。” 李晟召集诸将开会，商议进攻长安的战术问题。 各位将领建议说： “咱们先从长安南边占领外城，从城南商业街往里打，先占领街市，后占领皇宫。 李晟说： “街市上道路狭窄，店铺一家挨一家，彼此紧密相连，附近居民区住宅排列也很拥挤。 我军从南边往里打，叛贼如果有伏兵和我们展开巷战，不仅危及市民安全，又导致我军进展缓慢。 不如从北苑进兵，直捣朱泚叛军主力，叛军主力一旦溃败，叛军必然全军大逃亡。 那时，他们来不及毁坏皇宫，街市商户还不用受到战争打扰，这才是上计。” 众将听了齐声称好。 李晟领兵到光泰门外，安排兵士垒筑临时墙当防御工事。 墙才垒到一半，突然见叛军将领张庭芝、李希倩率兵前来。 遇到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一般将领早就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但李晟心理素质过硬，临危不乱。 他看了一眼众将士，随机应变地说： “我最怕叛贼像缩头乌龟，藏在长安城不敢露出乌龟头。 他们躲在里面坚守，白白消耗我军的耐心。 今天他们自己出来送死，真是天助我也！” 他这样说，只是为了紧急情况下安定军心。 李晟紧急命令部将吴诜，领属下骑兵纵马和叛军厮杀在一起。 敌我双方互不相让,拼杀得你死我活。 李晟见胜负难分，急忙跃身上马，亲领一队精锐骑兵冲杀过去，立刻把叛军骑兵冲散。 官军追着叛军，追入光泰门。 叛军也派出一支人马接应这支回逃的叛军。 双方打了一会，两支叛军又一起退走，从白化门跑进城，关闭城门拒守。 李晟看天色已是黄昏，担心天黑摸不清情况，万一有伏兵，官军会吃亏，不宜再摸黑进攻。 李晟令官军收兵回营，吃饭休息睡大觉。 第二天，李晟又下令出兵，各位将领请求说： “敌我双方势均力敌，仗打得太惨烈。 请求等尚可孤，骆元光两支增援部队到来，我军占据兵力优势时，再进攻敌人不迟。” 李晟严肃地说： “贼兵已经呈现败势，咱们为何不乘胜剿灭他们？ 我军等待援军时，等于给城里叛军留出足够时间，让他们喘息恢复战力和琢磨着怎么才能打败我们。 这难道不是一大失策么？” 于是李晟领兵到达光泰门。朱泚叛军出城同官军厮杀一阵，叛军仍被打败退回。 这天下午，尚可孤、骆元光两支官军部队，跑着赶来增援。 李晟吩咐他们两支军队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和李晟神策军一起去攻城。 到了第二天天亮，李晟升帐，调遣各军协力出战。 他嘱咐各军将领： “今天一定要攻破城内叛军，任何人不准害怕作战艰苦。 如果发现有遇到困难，胆敢私自后退的将士，我立即把他斩首示众！” 众将齐声答应： “得大帅令！ 一条命还在，苦战不认败！” 李晟令副将李演、王佖带领骑兵部队，副将史万顷带领步兵，作为尖刀冲锋队。 李晟自领主力大军，紧随跟进。 官军杀入光泰门，直到长安北苑神鹿村，一举捣毁北苑一段城墙，毁墙有二百多步那么长。 城墙这样突然被捣毁一段，叛军很心慌。他们急忙竖起木栅栏当围墙，堵住城墙缺口。 围好了栅栏，叛军从栅栏缝隙中往外射箭。 李晟官军的冲锋前队，被射死射伤不少，兵士稍稍后退。 李成见有人后退，厉声呵斥： “谁敢违反军令私自后退？ 谁后退我下令斩杀谁！” 官军将士于是断了后退的念想，重新振作精神，拼命往前冲杀。 史万顷左手拿盾牌，右手拿长刀，奋力向前， 劈断了一处木栅栏。 官军步兵一看栅栏墙有缺口了，冒死冲上来，毁坏更多栅栏。 大家好不容易把木栅栏都拆掉了。 没了栅栏阻碍，王佖、李演领骑兵冲了上来。 他们骑兵跑得快，纵横驰骋，不光用刀砍叛兵，马蹄子也很硬，踩扁踩死不少叛兵。 叛贼将领段诚谏，想领兵拦截官军。 说时迟，那时快，王佖 纵马已到段诚谏跟前，只见他手起刀落，砍伤了段诚谏右胳膊。 段诚谏疼得倒在地上哆嗦，被官军摁住活捉。 官军分多路推进。 姚令言、张庭芝、李希倩等叛军将领，还在领叛军拼命苦战。 李晟命各军边打边进，骑兵和步兵相互策应配合，在长安街道上冲荡好几十回合。 叛军实在顶不住了，才全体溃败。 官军突入白华门，如同决堤的潮水涌入，叛军根本挡不住。 李晟也随着大军，不断前进。 有叛军骑兵几千人，埋伏着在白华门附近。 待官军杀进白华门，他们又从背后袭击官军。 李晟亲率一百多骑兵返身杀回，他令兵士一齐喊： “李晟来了！” “李晟来了！” 李晟威名震天下，叛军知道他不光有智谋，更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样一喊，叛军骑兵都吓得急忙逃散。 朱泚得知全长安城，都被李晟官军攻破，吓得魂不附体。 张光晟对朱泚说： “陛下呀，赶快逃出长安吧，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朱泚于是和姚令言 ，率领叛军败兵，出长安城往西逃。 他们还有残余部队上万人。 贼将张光晟，送朱泚他们出了城，他自己没跟着朱泚走，稍稍返回城，回来他就投降了李晟。 张光晟这样想的： 当反贼落败拼命逃跑， 一路吓得鸡飞又狗跳。 被追得不敢吃饭撒尿， 被追得夜里不敢睡觉， 还不如干脆投降了好。 第255章 朱泚下场 李晟令兵马使田子奇 ，领骑兵前往追击朱泚。 李晟自领兵在全长安搜捕朱泚叛军余党，拿住了李希倩、敬釭、彭偃等几十个朱泚的忠实走狗。 李晟在含元殿前，号令将士说： “我李晟靠将士们用心用力，得以扫清占据首都的叛贼。 考虑长安百姓久被叛贼欺凌,我军如果再去骚扰，背离灭贼救民的本心。 我和各位将士心情一样，都盼着和自己的家属亲人见面。 如今叛贼已被我军赶走，和亲人们见面，再过几天也不晚。 我军先尽心工作，恢复百姓生活秩序和社会安定。 我命令：全军将士，五天内不准私自联系家人！ 违令者有刑罚！” 李晟严申军纪，安抚百姓。 胜利者容易私欲膨胀。宁可犯法，也要满足的欲望是财和色。 李晟的副将高明曜，私藏了一个叛贼仓惶逃当走时、没顾上带走的漂亮军营妓女。 他私下里金屋藏娇娘，夜夜忙得像新郎，心里暗自喜洋洋。 好景不长，他被知情兵士举报，这属于违反军令谋色。 尚可孤副将司马伷，私自占有了叛贼逃走时丢下的一匹英俊战马，也被知情兵士举报。这属于违反军令贪财。 此风不可长，得杀一儆百。 李晟下令逮捕了高明曜、司马伷，把他俩押到一起，一同斩首处决。 犯这点罪也要砍头么？ 全军将士知道了李晟处理违令者如此严厉，吓得腿都哆嗦，随后对长安百姓秋毫无犯。 李晟命令： 东西兵马使孟涉领兵驻守白华门。 尚可孤领兵驻守望仙门。 骆元光领兵驻守章敬寺。 又派兵三千人，驻守安国寺。 分兵进驻镇守首都各军事要地。 李晟令把叛军将领李希倩等人，五花大绑着押到军旗下面,验明正身（就是确认是他们本人无误），然后斩首正法。 忽然一个死刑犯托监狱官吏送来一件衣衫、一张判文，交给李晟验看，李晟感到惊异。 李晟认得出来，这是当年术士桑道茂向他恳求的判词和他李晟穿过的签字衣衫。 李晟当年在纸上和衣服上写的“赦免无罪”判词，如今依然清晰可见。 李晟即召这个死刑犯进来，他看看到底是谁。 死刑犯被押送过来，李晟一看，果真是当年那个桑道茂。 李晟问桑道茂： “你既然能知未来的事情，为什么还同朱泚这帮叛贼同流合污？” 桑道茂说： “命数里注定的事，没法改变。 强行改变，会带来更大祸患。 我自知劫数难逃，所以我当年恳请相公你，预先立字赦免”。 李晟停顿了好大一会儿才说： “李晟为国根除奸逆，不方便顾徇私情。 但考虑你给朱泚当伪朝廷官员，终究是被胁迫，情有可原。 待我奏知皇上，请示从轻发落你就是了。” 于是令把桑道茂暂且押回监狱，其余罪犯，押往刑场，砍头正法。 李晟写了奏章，派人快马报告李适。 附带捎去表达忠于皇帝，已诛杀叛逆首恶分子，请求为胁从罪犯减罪的详细奏表。 李晟在表文中写道： “臣已肃清长安城宫禁逆贼，拜谒圣祖陵园，庙祠没有受到叛贼毁坏。” 李适看完，激动地流下泪来，他感叹地说： “上天派李晟降生人间，是让他来拯救国家社稷的。 像我这般昏愚无能的皇帝，都不配拥有这样的忠义之臣啊！” 李晟还送来请求表彰忠烈英魂的奏表一份。 名单上排列第一的就是吴溆。 吴溆奉命去长安宣慰朱泚时，朱泚命人扣押他，不让他再回来见李适。 吴溆坚贞不屈，被叛贼杀害。 李适得知吴溆被杀害，一边哭一边说道： “金吾将军吴溆，是章敬皇后的弟弟。 他和吴凑都是我的舅姥爷，有功于皇室。 朕在奉天时，想派人去宣慰叛贼朱泚。 我身边都没人敢去，吴溆甘愿以身涉险，请求出行。 不料到他一去不回，直到被朱泚叛贼杀害。 他这样死去，叫我心里何等难过！” 李适只悲痛吴溆的死，不反思他自己的傻。 朱泚都已反叛了，他还犯傻派人去抚慰，不就是派人去送死的么？ 李晟请求表彰纪念第二位忠烈是刘乃。 刘乃是兵部侍郎，京城沦陷，他来不及逃走去伴驾，落到朱泚手里，被人看住，失去行动自由。 朱泚多次威胁利诱刘乃，让他在伪朝廷当官。 刘乃先装病，又装聋作哑不说话，朱泚拿他没办法。 刘乃听说德宗李适，先逃往咸阳，又逃往奉天，再逃往梁州，颠沛流离，身为皇帝，像一只丧家狗东躲西逃。 刘乃被朱泚软禁着，逃不出去帮皇上，他就悲愤。 一悲愤，他就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恨不得捶死自己。捶不死自己，他就绝食。 绝死到第七天，刘乃就死了。 李晟写了他守忠义气节死去的详细过程，李适看了也流泪。 李适对这些忠烈之士各有封赏抚恤。 李晟还说了桑道茂的情况，李适给予桑道茂免罪。 长安捷报刚看完，李适还沉浸在喜悦里。 咸阳捷报又传来。 浑瑊、戴休颜、韩游环领三路官军，又打败李怀光留守咸阳的部将，收复咸阳。 浑瑊写来奏章，说明情况，李适论功行赏。 隔了几天，又有两处喜讯传来： 一个是田希鉴奏报，报说朱泚已被杀死。 一个是李楚琳奏报，报说已杀死朱泚死党源休、李子平。 源休就是用算卦卦象劝朱泚称帝的那个货。 德宗李适得到这些消息，更加欢喜欣慰。 朱泚那天领败兵从长安西门逃出，逃往泾州。 跟着朱泚反叛的兵将，就是为了利益，图个有饭吃，有钱花。 现在，朱泚这家伙伪皇帝当不成了，失魂落魄地在荒野里逃命。 这时候死心塌地跟着他，已看不到富贵在何方，甚至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和外逃的朱泚在一起，将士们可能性最大的结局就是受累挨饿、被官军追上杀死在荒野上。 朱泚在逃跑途中，他身后的叛军将士不断地逃走。 成功脱离朱泚逃走，不仅能逃脱被官军追杀，也许还能一走了之，逃脱被朝廷追查惩罚。 朱泚败军出长安时有近一万人，陆续逃得只剩骑兵几百人。 朱泚又累又饿，到达泾州城下，发现城门全部关闭着。 朱泚没有力气叫喊了，令骑兵们大喊开门，兵士喊得也是有气无力。 听见城外有人喊叫，一个将领站在城墙上对朱泚喊道： “我已经在为唐朝天子守城，不愿意再见到你这个假皇帝。” 朱泚抬头一看，城墙上站得是泾州节度使田希鉴。 朱泚说： “你不能忘恩负义！你这个官就是我封授给你的！ 为什么见我遇了危难，你就坏了良心背叛？” 田希鉴说： “唐朝天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背叛唐朝天子？“ 这话回击得巧妙。朱泚哑口无言。 朱泚被他这样怼，怒火压不住，他看到不远处田边地头有干透的庄稼秸秆，便下令众骑兵： “大家都下马，去地边田头抱柴禾，抱来堆在城门口，放火烧烂城门，咱们进了城才能吃上饭。” 不一会，堆在城门外的庄稼秸秆，燃烧起来。 田希鉴把朱泚封授他的官符、委任状，从城墙上抛下来，扔进城门外火堆中。这两件东西很快烧成黑灰。 田希鉴在城墙上喊道： “朱泚反贼听着！ 我现在已把你给的官符扔进火堆，算是归还了你！ 你如果再不退走，别怪我无情！ 我如果打开城门，领兵出城作战，就你带来的这点人，我一会儿就能把他们全杀干净！” 朱泚手下的骑兵，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又累又饿又口渴。 泾州城里有吃有喝，如今又进不去，大家都坐在马背上，难过得抹眼泪。 人类不是野生禽兽，不适合在荒野里生存。 人类得住进城市或者村庄，有饭吃，有水喝，有房子住，才能活下去。 田希鉴又对朱泚属下骑兵们喊道： “你们大多是泾原将士，当初为什么跟着废物姚令言，进了长安就哗变？ 你们为什么作死哄抢国库？活路不留自寻死路？ 现在唐天子，不追究你们以前的过错，允许你们改过自新。 你们如果能改叛逆为效顺，能改死路为活路！” 泾原兵士七嘴八舌地说： “我们不想跟着叛贼瞎胡混，我们愿意归降。” 姚令言骑马站在朱泚身边，他急忙喝止兵士： “别听他的！效忠大汉国朱皇帝！” 都这样了，你还让我们效忠大汉国朱皇帝？ 朱泚都成了丧家野狗了！他朱泚能存活几天都不一定！ 泾原骑兵们火气上来，发泄在姚令言身上。 骑兵们朝姚令言挥刀乱砍。 姚令言被砍中好多刀，从马上掉落下来，死了，他流的血，在他身边汇成一个小血泊。 朱泚怕被发怒骑兵兵士杀死，急忙和心腹亲卒，及本家族亲戚朋友，骑马向北跑去。 泾原骑兵也不追赶他们，留下来投降了田希鉴。 朱泚仅领几十人，骑马跑到驿马关。 驿马关城门紧闭，朱泚一行人闯不过去，被宁州刺史夏侯英拦住去路。 朱泚转身逃往彭原。 朱泚将领梁庭芬起了反心，他和将领韩旻偷偷商量杀死朱泚。 梁庭芬说： “咱继续跟着这个丧家狗，往前走就是一条死路。 咱把他弄死，献他首级给朝廷，还能立功受奖。” 说干就干，梁庭芬在朱泚背后，离朱泚只有几步，偷偷射出一支箭，正向射中朱泚后脑勺。 朱泚疼得大叫一声： “啊哟！疼死了，我的娘！” 朱泚从马上摔下来，滚进路边的深沟中。 韩旻下马上前又砍了他几刀。看到朱泚已经断了气，韩旻削下朱泚首级，提在手里，和梁庭芬结伴而行，投降了田希鉴。 叛贼源休和李子平，骑马转奔凤翔，被李楚琳派兵捉拿住，先是狠狠把他们地揍成半死，又砍下了他俩的头。 李楚琳为了报功，先奏报德宗李适，又派人传送源休、李子平首级去梁州，给李适验看。 第256章 项城杨大嫂 德宗李适正式任命李楚琳为凤翔节度使、田希鉴为泾原节度使。 李适把他俩此前曾和朱泚结成一伙的罪恶，一概弃置不问。 他俩朝秦暮楚，趋利忘义，反复无常，本不应封他们官。 但是朝廷势弱，自身难保，李适柔弱无能，顾不上做事硬气、讲求是非原则了。 李适想：不用费力去讨伐，他们能先反叛再归顺，这就很不错了，哪还顾不上查究前罪? 李适封授李晟为司徒、中书令，封浑瑊为侍中。 骆元光、尚可孤、韩游环、戴休颜，也都升了官。 李适下诏启程回长安。从梁州出发，路过凤翔，正巧遇上官军拿住了朱泚将领李忠臣。 李忠臣空有个好名字，一点都不忠于朝廷。 官军押着李忠臣到李适面前，李适说： “把他处斩正法。” 一会儿功夫，李忠臣被砍了头。 李晟又派兵抓获乔琳、蒋镇、张光晟等朱泚手下将领。 李晟对李适奏报说： “张光晟虽是贼臣，但在灭叛贼时他为官军出力不少。 这次又是他主动返回投降，应该免他一死。” 德宗李适不允许，下诏把他仨都斩杀。 张光晟投降免死的想法落了空。 李适在凤翔稍作休整，直往长安而去，久违了舒服的皇宫生活，他已归心似箭。 浑瑊、韩游环、戴休颜，从咸阳城赶来迎接拜见李适，然后跟随李适去长安。 李晟、骆元光，尚可孤领兵出城十里路，恭迎皇上圣驾。 参加迎接李适的，还有官军步兵、骑兵十二万人。 李适这有点像举行威武庄严的阅兵入城仪式了。 此刻，李适心里明白，今天他威严和自信，都是忠于他的李晟等忠臣给他创造的。 旌旗猎猎，排列几十里路那么长。军容严整，队伍整齐划一。 李晟见到李适，先向李适祝贺说： “托皇上洪福，平定了叛贼。 臣收复京城太晚，请求皇上治罪。” 李适说： “你在危难中拯救国家，收复京城， 立下了旷世奇功，哪有什么罪，爱卿快快请起。” 说着，李适缓步走下车辇，弯腰伸手扶起李晟。 李晟缓缓起身，两人相互扶着，百感交集，哭作一团。 两人哭了一会，收住感慨万千的喜泪。 李适吩咐左右侍从扶李晟上马。 皇帝先行，大家伴随。 入城的入城，还宫的还宫。 第二天，李适设酒宴，犒赏救国功臣。 德宗李适以下，李晟坐在上座，当之无愧。 浑瑊次之，其它将领依次列座。 这顿盛宴，大家品尝的不仅是美酒好菜，也是护国成功的万千喜悦。 这时国内还有两个叛贼未除。一个是李怀光，一个是李希烈。 李希烈占据汴州，自称大楚国皇帝。 他派兵侵略陈州，想顺道抢掠占领项城县。 县令这个官不大，也是朝廷命官。 项城县令李侃，面对叛军大敌压境，不知道该怎么办，打算丢弃县城逃命。 李侃的妻子杨氏说： “你是县令，项城百姓的当家人，大众的主心骨。 贼寇来了，你应当领兵坚守，守不住就应当以死报国。 为什么光想着逃走保命？” 古代女子经常有姓没名，这么重男轻女很不公平。 我从史书上没查到李侃妻子杨氏女的名字，我们就称呼她杨大嫂吧。 李侃听了妻子杨大嫂话，皱皱眉头说： “一个小县城兵马少，存钱存粮又不多，怎么守得住？” 杨大嫂说： “项城如果你连守都不守，这方土地就被贼寇占有。 贼寇占城，项城仓库存粮变成贼寇用粮。 库存铜钱变成贼寇们的钱。 老百姓变成供养贼寇的贼民。 国家丢失这个县，你这个县令，不就是国家的罪人么？ 如今赶快放粮发钱，招募不怕死的勇士，大家齐心同守项城，或许有保全的希望。” 于是李侃召本县守兵和百姓在项城官署衙门小广场集会，叫做全民抗贼总动员。 李侃懦弱内向，负责主持大会，基本闭着嘴巴不发声。 杨大嫂豁达开朗，负责发表激情演讲。 杨大嫂站在讲台上，气宇昂然地对大家说： “今天我项城县兵民，在此隆重集会，誓师抵御叛国反贼。 我丈夫李侃是一县之主，但他是一只飞来飞去的候鸟！ 为什么这么说呢？ 朝廷命官调来调去，这个家伙任期满了就调走了！ 他和我们不一样！ 我和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我们的农田和房屋在这里，我们祖宗的坟墓在这里。 我们深沉地爱着这片土地，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如今贼寇要来占有这片土地，难道我们愿意忍气吞声受尽屈辱地活下去，给贼寇当奴隶么？ 大家凄哀又愤怒地表示： “我们不同意做奴隶！ 死也不愿意！ 我们和贼寇拼到底！” 杨大嫂说： “我丈夫李侃大县令，老实内向，不善言辞。 我俩昨夜枕在一个枕头上商量，商量好了，今天我来替他发令： 我项城百姓，勇于弯腰捡起石头、瓦片、石头蛋，向贼寇头上砸去，打得贼寇头破血流的，赏铜钱一千！ 拿起刀枪弓箭杀死叛贼的，赏铜钱一万！” 大家知道，平民身份扔石头，即便打破了叛贼的头，赏钱少。当了兵真刀真枪杀死叛贼，赏钱多。 于是，青壮年踊跃报名参军。 县城守军侦察兵报告李侃：叛军正向这边赶来。 李侃令关闭四面城门，领众兵士上了城墙，进入备战状态。 杨大嫂亲力亲为，组织妇女生火做饭，烙饼炒菜，她想让兵士们吃饱吃好，有力气有精神，杀死叛贼一大群。 很快李希烈手下一名贼将，领着一群兵士，呐喊着跑来攻城。 杨大嫂爬上城墙，对前来攻城的贼兵贼将喊话： “贼兵贼将们听着！ 我们项城的父老乡亲，和别处的百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们是组织起来的，不好对付的。 我们懂得气节大义，为国家、为家庭、为自己！ 你们即便攻下项城这个小县城，也不会显得你们又多么威风！ 你们如果识好歹，知进退，不如去别的地方，免得你们在这里费心费力，白白丢了性命！” 贼兵贼将看她是个妇道人家，又听她说话不着调，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贼兵贼将看见杨大嫂风风火火走下城墙，组织妇女们做饭去了，便开始攻城。 李侃领守军抵御贼兵，仓促间中了一箭，忍不住疼，回身走下城墙。 正好被不放心守城情况，又上来查看的杨大嫂碰上。 杨大嫂说： “夫君为什么走下城墙？ 你想想守城兵士和百姓，如果看见你这个主心骨离去，哪个愿意继续苦守？ 就算战死在城墙上，也得以留下千古英名，比躺着死在家里床上，荣耀得多了！” 李侃于是用布包扎伤口，又登上城墙，带领守军一齐往贼兵人群里射箭。城墙下的贼兵被射伤射死不少。 继续相持下去，城下贼兵死伤更多。叛贼部队的将领命令兵士架上云梯攻城。 贼将身先士卒，首先登上梯子往城上爬来。 他没有防护好，突然被被城上守兵一箭射中脸颊，顿时鲜血直流。 他疼得扶不住梯子，从高高地云梯上摔下去跌死了。 贼寇将领死了，贼兵没了士气。 城墙上射下的箭像下雨一样密集，每时每刻都有贼兵死伤。 贼兵知道碰上罕见的硬茬了，大家相约逃散退走，项城得以保全下来。 州刺史给德宗李适写了奏章，给项城县令李侃上报战功，说他守城有功，还夸李侃夫人智勇双全。 李适下诏令，升李侃为太平令，封杨大嫂为“神勇夫人”。 第257章 天下粮仓是浙江 麻雀儿身体小，它肚子里的五脏也小。 李希烈觉得项城是个小县城，城中存钱存粮也多不到哪儿去。 打项城折将又损兵，项城这块骨头太坚硬，啃不动还扎得腮帮子疼、咯得牙疼。 李希烈决定：项城不值得再去攻打了。 他派副将翟崇晖领叛兵去打陈州，也还是攻不下来。 随后不几天，他听说李希倩被皇帝下令斩杀，气得几乎发了疯。 为何气得发疯？因为李希倩是李希烈亲弟弟。 李希烈想：你这皇帝太不仗义，你敢杀我弟弟，我杀了你的老忠臣。 于是他派使者去蔡州，去执行杀死颜真卿，发泄他心中愤恨。 颜真卿见了李希烈派来的使者问：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使者说： “我这次来，任务是负责把你弄死。 皇帝有诏旨，安排我来赐死你。” 颜真卿说： “陛下啊，臣确实有罪该死。 臣没能实现劝降李希烈的使命，我不死对不住皇上。 使者你赶到这里，路途遥远，你是哪一天从长安出发的？” 使者说： “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不是从长安来的，我是从汴梁城出发，很快就能赶到这里了。” 颜真卿说： “照你这么说，你是叛贼使者，不是朝廷使者？ 你怎么能说是奉皇帝诏旨前来呢？ 李希烈只是个叛贼，他不是皇帝！” 使者年轻力壮，他不想请人当帮手。勒死朝廷名臣这事，让大众知道了很不光彩。 颜真卿苍老无力，他也活够了，不想苟且再活着。 颜真卿神色坦然地看着使者动手杀他的过程。 使者哆嗦着手，把绳子套在颜真卿的脖子上，杀害忠良让使者很是心慌，他手法有些笨拙紧张。 颜真卿心情苍凉地想： “是时候了，我是该走了，去那遥远的地方。 要永别了，大唐万里江山和善良隐忍的百姓”。 下辈子我再选择转世投胎，已不知道是哪朝哪代。 不管多少年后投胎转世，我还来这片土地，做个护国忠良。 维护朝廷，心疼百姓，还是我下辈子来到人世的使命！” 使者狠毒地勒紧了颜真卿脖子上的绳子，绳子慢慢勒进颜真卿脖子一圈皮肉里。 颜真卿完全呼吸不动，心脏渐渐缺氧，意识渐渐模糊，灵魂脱离肉体，飘忽飞升到空中去了。 使者看不见这些，他松开了缠在颜真卿脖子上的绳子。 使者哆嗦着手，放在颜真卿鼻孔上试，确认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颜真卿就这么死了。 他死的时候时候，是七十九岁。他只是号称八十岁。 曹王李皋驻守江淮，派将领攻占安州，抓住了李希烈外甥刘戒虚。 李皋对刘戒虚说： “你舅李希烈是个鼠目寸光短命反贼。 你舅那双小小的老鼠眼，看事儿只能看一寸远。 他蠢得只知道得意忘形，不知道死在眼前，他已经活不了几年！ 你随着你舅当反贼，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我暂时逮不住你舅那个老家伙，今天先杀了你这个小反贼解解气！壮壮军威！” 行刑兵士挥刀力劈，刘戒虚一命归西。 李皋又进军厉乡，打败李希烈将领康叔夜。 李皋听说颜真卿被李希烈派人勒死了，内心特别悲痛。 他给李适写奏章，请求表彰颜真卿忠义气节。 李适追赠颜真卿为司徒，谥号“文忠公”。 年近八十、苍老年迈的颜真卿，应该是在家安享晚年的老人。 老人家应该在他生命的终点，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他本应该在儿女的守望下，安详地闭上眼睛，以寿终正寝的方式，释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该被傻皇帝李适派去单身闯敌营。 他死在了皇帝李适一个愚蠢弱智的决定里。 李希烈领兵攻打宁陵，被守军打败，逃回汴梁城。 李希烈自己打仗不行，盼着部下能行。 他盼着翟崇晖能攻下陈州，派人催促道： “快打！快打！ 赶快拿下陈州！ 城里有肉有酒！” 河南官军刘洽派都虞侯刘昌和陇右节度使曲环，率兵三万，去救援陈州。 曲环用了埋伏计，和刘昌夹击崔崇晖，斩杀李希烈叛军三万五千首级，连崔崇晖都被擒拿回来。 这一仗打得太棒了，官军因此声威大振。 官军的巨大胜利，叛军、官军都感到震惊。 叛军是震惊到魂飞胆丧，丧失了再打胜官军的信心。 官军是惊喜和欢庆，看到了决胜叛军的绚丽曙光。 看到李希烈好日子不长了，他的部将李澄烧毁了李希烈颁发给他旌旗和官符，率郑州、滑州降唐。 他领叛军加入官军行列，一起去攻汴州。 李希烈怕守不住汴州时他逃跑来不及，他决定自己率先从汴州逃离。 他留部将田怀珍守汴州，他自己先逃去了蔡州。 田怀珍才不舍命替他傻守呢，李希烈刚走，他就打开汴州城门，迎接唐军进城。 李适颁诏旨，任命田怀珍为边汴(州)滑（州)节度使。 召河南节度使李勉入朝述职。 李勉到达长安，身穿白色衣服，等待被皇帝治罪。 这时，李适已再次派使者召还智囊李泌，让他担任左散骑常侍。 李泌天天在官署值班，专备李适有事儿请教咨询。 德宗李适觉得李勉身为河南行署长官，曾被李希烈占领汴梁，打算罢免他。 李泌说： “李勉对朝廷忠诚正直，这样的忠臣，您上哪找去？ 只不过叛贼李希烈手下兵马多，他攻打哪里，哪里就守不住。 李勉对领兵打仗又不太擅长。 他们没守住汴梁，李勉官军将士们的老婆孩子也都陷在汴梁城里面。 他们的老婆孩子在里面，他们自己能不担心着急么？ 李勉手下三万人打不过李希烈十二万人，李勉一时夺不回汴梁很正常。 他的部下三万人，没有人投降叛军，可见他平时深得军心民心。 刘洽是李勉的部下，他如今攻克汴梁，也是李勉的功劳啊。 请陛下善待为了朝廷付出了忠诚和辛劳，看似做得不好的忠臣，这样才能赢得天下人心。” 李适只是罢免了李勉河南都统官职，仍让他任同平章事（宰相)。 浙江节度使韩滉，忠于朝廷，做事尽心。 跟着昏君工作，忠臣容易倒霉，因为昏君都脑残，容易听信谗言。 有人诬告韩滉领兵加固城墙，暗暗打算背叛朝廷独立。 傻李适自己没有分析判断能力，别人说啥他信啥。 李适又开始怀疑韩滉，秘密询问李泌怎么处置。 李泌说： “我愿意用一百张嘴，保韩滉忠贞朝廷。 韩滉这个人，忠诚正直，不依附权贵，他不贪污钱，没有私钱收买高官在朝廷给他说好话。 所以有人忌恨他，诬告诋毁他。 希望皇上详察，保护住忠臣不被陷害。” 好坏不分的李适还是不信，李泌费尽口舌、再三劝解。 实在不行，李泌最后给李适提建议说： “韩滉的儿子韩皋，现在是考功员外郎。 如今因为他爹被诽谤，他都不敢回浙江看望他爹了。 现在关中(长安一带)发生了饥荒，缺粮缺得一斗米值一千钱，这个粮价高得离谱荒唐。 全国只有浙江东部水稻丰收，粮食多得他们自己当地人吃不完。 建议陛下派韩皋，让他回浙江，去看望他老爹。 同时让他告诉他爹韩滉，赶紧派运粮船走运河，往这边运送稻米， 接济关中。 这可是稳定天下的国家大计，盼皇上俯下身子，听我这个臣子的话。 你听我的，绝不会给您误事！” 德宗李适于是赏赐韩皋一身红色官服（五品官以上穿红衣），派韩皋南归浙江。 临行前，李适对韩皋说： “你爹近来遭到朝臣猜忌诽谤，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 朕全然不信这些鬼话。 如今关中缺粮，还得你父亲从浙江赶紧收粮运粮，盼他千万别耽误了调粮这件大事。” 小青年性情率真，不会隐藏真实情绪，喜怒哀乐全直白地写在脸上。 韩皋一听皇帝不怀疑他爹谋反了，顿时欣喜若狂，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 他欢呼雀跃别德宗，蹦蹦跳跳出皇宫。 打点行装心飞扬，满目春光回苏杭。 韩皋见到他爹韩滉，先心情急切地告诉他爹： “爹！大臣们诬告您没有用，皇帝一点也不信他们胡咧咧！ 皇帝对您信任着呢！” 韩滉感激地流下眼泪来，窝在心里无处诉说的憋屈、恐惧顿时一扫而光。 韩滉当天安排大批兵士帮助背粮装船，装运大米一百万斛。 南北大运河上，浩浩荡荡的官船船队，运粮驶往关中。 韩皋和老爹亲密相处五天，他怎么看老爹那张脸，都是那么亲切顺眼。 他和老爹还没亲热过来，他爹韩滉就赶他回京： “我儿，你快回朝廷，去忙正事国事，不能老待在家里。” 陈少游听说韩滉给朝廷献粮，也随后向朝廷献来二十万斛稻米。 偏偏这时，河南官军刘洽攻克汴梁，查到了陈少游脚踩朝廷和叛贼两支船，两家谁也不得罪，私下和叛贼李希烈保持联络的证据。 私通叛贼的证据是陈少游写给李希烈的密信。 陈少游给李希烈密信上写着： “某月某日，我陈少游上表归顺大楚国皇帝（指李希烈）。”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陈少游归降过叛贼李希烈。 刘洽也把这事奏报了皇帝李适。 陈少游得知他的密信，被天下人知晓，惭愧羞耻得没法形容。 陈少游恨不得把自己脸上蒙上一张狗皮出去见人。 不蒙上狗皮去见人，有个大点的老鼠洞，他钻进去不再出来也行。 陈少游郁郁不欢，就没了胃气，没了胃气就不想吃饭，不想吃饭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起不来了就病病恹恹地死了。 老百姓说他还有羞耻心，天良没丧尽，不是个坏透的人。 要不然他怎么光是自责折磨，他就能自责死了？ 淮南大将王韶，想自封为节度留后，韩滉听说了这事，派了使者对他说： “王韶，你别太张狂！ 你给我好好地听着，你胆敢作乱犯上，和朝廷硬抗，我韩滉当天领所有军队渡过长江，把你和你的军队全部杀光！” 王韶非常害怕，不敢胡作非为了。韩滉属下兵马多，得罪不得。 德宗李适听说这事，欢天喜地对李泌说： “韩滉不但忠城朝廷，镇定江东，他还能镇住淮南，真不愧为朝廷栋梁大臣。 如果不是你善于察人识人，我几次要冤杀韩滉了。” 李适在察人识人的方面是个傻子，如果没有李泌出手相救，韩滉说不定早被李适错杀了。 李适这会儿发现韩滉忠诚了，加封韩滉为同平章事（宰相），兼江淮钱粮转运使。 第258章 李晟仗义清算 韩滉安排调运江南粮食丝绸，源源不断运往关中。 每个月都有满载江南财富的官船，沿运河从南方驶来。 有钱有粮，心里不慌。 手里有钱粮可支配，皇帝李适心里有底气，朝廷安定运行。 第二年，李适决定改年号，称为“贞元元年”。当然又少不了颁诏大赦天下。 新州司马（原奸诈宰相）卢杞，遇到大赦，得以免罪回归。 李适改任他吉州长史。 卢杞高兴地对身边的人说： “我跟你们打赌，我必定还会得到皇帝重用。” 果然过了不久，德宗李适又开始犯浑犯傻。 李适吩咐给事袁高起草，打算任命卢杞为绕州刺史，这又是开始提拔他了。 袁高不肯动笔，对李适说： “卢杞是原奸诈宰相，他把持朝政，天下人心不服，才导致变乱，皇上您才出逃外地避难。 全国各地也因痛恨朝廷养奸臣发生大叛乱。 奸贼作恶至今没被清算，卢杞不死人人恨。 陛下为什么还起用这个奸贼？” 李适是非善恶不分，生气地说： “你不肯起草委任令，我另安排别人写！” 陈京、赵需、裴佶、宇文炫、卢景亮等人联名上疏说： 奸相卢杞犯下的罪，已经够斩杀他八十回。 袁尚又写了奏章，弹劾奸贼卢杞，德宗李适这才没了主意，跟李勉商量说： “朝廷群臣都不喜欢卢杞这个人， 我想让他去领导一个小州，你觉得怎么样？” 李勉说： “整个天下就是陛下您的，你想重用奸贼卢杞，就是给他个大州，也没人管得着您！ 只可惜，你一旦这样做，天下人会认为您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 你的名声很不中听。 您的威望一落千丈。” 于是李适只封授卢杞为澧州别驾。 李适还是心有惆怅，他召见李泌，皱着眉头说： “河中一带还没平定，朕派孔巢去宣慰，他一到那里，就被李怀光砍了脑壳。 他这是狂妄羞辱朝廷，你看这如何是好？ 李怀光是朕的心头大患哩。” 李泌说： “当今成为大患的事，可不只这一件。 李怀光占据河中，虐待杀害朝廷使臣，他如此失德失义，必被天下人唾弃。 他注定活不长，不久就会被朝廷大军一扫光。 我认为他不足忧虑。” 德宗李适又说： “我从吐蕃借兵讨伐朱泚，我答应事成之后，给他安西、北庭一带的国土。 如今吐蕃派使臣要求履行约定，向我索要国土了。 朕不能说话不算话，看来要割让土地给他们了。” 当儿孙的出卖祖宗土地不心疼，德宗李适确实是个愚蠢无能的败家子皇帝。 李泌一听就急了： “国土是祖宗们拼死征战，用鲜血换来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祖宗寸土丢不得！ 安西、北庭一带的我国居民，多是世世代代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他们骁勇强悍。 那里的兵士和百姓足能占住那片土地，扞卫边疆国土完整。 为什么您要把千里国土拱手让人？ 况且吐蕃狗种，曾接受朱泚叛贼金银贿赂，驻兵观望不战，您借这些吐蕃兵来有什么用？ 吐蕃兵随时随地祸害我国百姓，他们所到之处，洗劫掳掠一空。 他们对我国犯下的罪，我国还没有跟他们清算，他们哪来半寸功劳？ 若要罚罪清算，朝廷不派大军灭他们的国，也算是宽待他们了。 陛下千万不能割让土地给他们！一寸也不能给，何况几千里河山！” 李适这才没傻透，拒绝了吐蕃使者的要求。 李适派李晟为凤翔陇右节度使，进升他为“西平王”。 令他领兵屯田，兵士们自己种粮，存粮储粮，兵精粮足，防御吐蕃。 李适又命令浑瑊、骆元光去讨伐叛贼李怀光。 李晟奉命出行，碰巧遇见李楚琳入朝述职。 李晟向李适秘密请求说： “请求陛下批准，您安排李楚琳和我一起去凤翔。 等李楚琳跟着我到了凤翔，我吩咐人处死他这个先反叛又回来归顺的势力小人！ 以此警戒那些依附过叛贼，反复无常的叛逆之徒！” 德宗李适对李晟说： “长安刚刚收复，先反叛又归降的人应该安抚。 不应该刺激他们，让他们心怀不安。 叛贼们得知归降了朝廷还是被杀，从此谁还敢归顺？” 李适没有允许李晟带走李楚琳，知道他一旦被带走他，李楚琳就死定了。 李适留任李楚琳在长安，让他担任金吾将军。 李晟不好违抗诏令，心中很不以为然。 李晟领兵赶到凤翔，开始对当初反叛朝廷、曾经归顺叛贼朱泚的一伙人进行清查清算。 查出当初谋杀节度使张镒的凤翔将士，共有十七人。 首恶分子叫王斌，李晟吩咐挖出王斌心肝，祭奠张镒在天之灵。 其他反叛过的十六人，一律被砍了头。 凤翔守兵吓得双腿哆嗦，从此对新帅李晟唯唯诺诺。 这时，吐蕃以索要土地为借口，派军队侵入泾州境内。 吐蕃大军压境，泾州节度使田希鉴吓得不轻。他赶紧写信给李晟，请求派来援兵。 李晟看了求援信，心想：嘿嘿，除奸的机会来了。 李晟对心腹将领史万岁说： “李楚琳那狗日的，叛变来、叛变去，反复无常小人一个。 现在皇帝护着他，我想杀也杀不了他，算是让他侥幸逃过一命。 田希鉴这个叛变来叛变去的坏家伙，还在泾原活得好好的。 这次我决不让他漏网逃命了！” 于是李晟命令史万岁领精兵三千人，作为奔赴泾州先锋军。 李晟亲领五千骑兵随后跟进。 李晟在国内国外，早有万人莫敌的威名，吐蕃将士素来害怕李晟。 听说李晟亲自领兵赶来，吐蕃军队吓得仓惶逃走。 等到李晟赶到泾州，告警的烽火烽烟已经熄灭，塞外大漠一片宁静，吐蕃兵已逃得不见踪影。 当朝第一大将李晟来了，田希鉴出城恭敬迎接。 李晟和他热情寒暄，并列骑马进城。 他俩下马拴马，相约登堂入室。 田希鉴命人摆设小酒小菜，他俩吃着喝着，热情地聊天叙旧。 两人谈笑风生，谈得投机，李晟没有流露一丝要杀田希鉴的迹象。 田希鉴说起： 他老婆也姓李，和李晟论起来，虽然不是近股近族，毕竟都姓李，都是老李家的传人。 田希鉴喊妻子： “李小花，出来见过李大帅。” 李小花笑吟吟地走出来，和李晟寒暄一番。 两人讲起李家辈分，李小花应喊李晟为叔叔。 李晟应喊李小花为侄女。 那么田希鉴就是李晟的侄女婿，李晟于是改口喊田希鉴为“田郎”。 从那以后，一早一晚的，田希鉴和李晟相处亲密， 常坐在一起喝酒吃饭。 在泾州度过了好几天这样的时光，李晟才对田希鉴说： “还没开战，吐蕃狗种已经吓得跑没了影。 我得领兵回去了。 我留在这里这么多天，天天受到你好酒好莱热情款待，我心里未免过意不去。 今天我要回守凤翔，也该我作东请客，回请你一次。 我也准备一桌酒菜，算是回报田郎。 再说田郎部下将领，不少是我原来的老部下。 你邀请他们都来我军营，咱们举杯吃酒话别。” 田希鉴嗯嗯答应下来。 李晟的兵营在泾州城外，李晟回营后暗暗嘱咐心腹将领史万岁，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专等明天行动。 第二天上午，李晟军营中已准备好丰盛酒席，等待田希鉴和他的部将们到来。 田希鉴领手下将领们兴致勃勃地出了泾州城，走进李晟军营。 李晟热情迎接田希鉴他们到酒桌前落坐，他对泾原将领们喊道： “各位将领到此，请各人自报姓名官职，以便按顺序入坐。” 田希鉴的部下将领，一一自报姓名，按着李晟排定的酒席坐次，先向李晟鞠躬称谢，再客客气气地入座。 忽然有个将领，报完自己姓名官职，朝李晟鞠了躬，还没开始落座，就听见李晟勃然大怒说： “你确定有罪，你没有资格入坐。” 李晟突然高喊： “史万岁何在？把他拉出正法！” 史万岁领着一群兵士，应声进入军帅大帐，他指挥兵士捉住了那个将领，拖着出去砍了头。 兵士执行完砍头任务，提着被斩将领的首级，回报李晟。 田希鉴看着这突发事件，不免心惊胆颤，胸口心跳得激烈。 他勉强坐在李晟身边，前额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李晟满脸微笑对田希鉴说： “田郎啊！你也不是没有罪！” 田希鉴听着李晟的声音字字句句像打雷一般，他忍着胆颤和腿软，想站起来辩解一番。 史万岁跨步上前，一把抓住田希鉴衣领，把他拖离座位。 田希鉴瘫坐在地，史万岁命兵士把他捆绑起来。 李晟神色严肃地说： “田希鉴！ 皇帝落难蒙尘之时，你擅自杀害朝廷任命的节度使！ 你叛变朝廷，接受朱泚反贼任命你官职！ 如今你做何解释？你有什么脸面见我？” 李晟的厉声喝问，田希鉴听得心惊肉跳，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史万岁用绳子牵着田希鉴到帅帐外面，把他勒死。 围坐在酒桌前田希鉴的部将们，都吓得脸色蜡黄，前额冷汗冒个不停，两腿哆嗦得没法控制。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使他们面对美酒好菜，全无一点食欲。 唉，吓都快吓死了，哪有心思喝酒吃肉啊。 李晟看了他们一眼说： “我奉皇帝诏旨，来这里诛杀叛逆。 你们都无罪，为什么不开心开怀，吃上美酒几杯？” 各位将领定定心神，相互对视，嘴里说着相互鼓励的话： “吃啊。吃啊。” “动筷。动筷。” 相互鼓励壮胆，大家动作笨滞地端酒摸筷子，勉强吃了几碗酒，夹了几口菜胡乱嚼几下咽下去。 他们吃酒吃菜，看上去都是在应付，都没有心情继续吃。 他们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告别。 李晟入城，安排下属张贴安民告示，公布田希鉴投敌叛国罪行，并布告上说： 除了田希鉴，不再问罪他人。 将士们这才心安。 李晟又令龙武将军李欢，代任泾州节度使。 李晟又去安抚田希鉴的老婆李小花，对她说： “侄女啊，对不住你了。 你没有过错，田希鉴是国家叛贼，我不能不除他。” 他吩咐李氏用一口好棺材，好好装殓田希鉴。 李晟派人用马车运送田希鉴，由李小花坐在马车上扶棺，回归故乡安葬田希鉴。 然后，李晟领兵回到凤翔，写了奏章向李适说明情况。 李晟杀死叛贼田希鉴这件事，大快人心。 可惜李晟这样一心为国的忠臣，没有遇上明事理、讲是非的英明皇帝。 皇帝低能，国难重重。 皇帝的弱智，可以使国运不济，他是国家结构中的最关键人物。 第259章 不战而胜 浑瑊领兵去讨伐李怀光，浑瑊屡战屡败。 文官大多胆小怕战，心里都在想：打不过咱得主动求和啊。 朝中软弱派占了上风，他们跟德宗李适商议着：赦免李怀光的反叛罪。 李适派主张讲和的尹元贞去河中抚慰李怀光。 如果叛贼首恶被朝廷纵容宽待，得不到严惩，各地会纷纷效仿反叛，后患无穷。 朝廷这样不分是非、一心只想和稀泥的荒唐做法，气得李晟怒火满胸。 李晟给李适写奏章说： “尹元贞这样软蛋废物，让他去给叛贼李怀光下跪，他也愿意去！ 请陛下颁诏令，逮捕尹元贞问罪。 我李晟愿意领兵去消灭李怀光。 不出一个月，我提着叛贼李怀光的头扔到您脚边，请您验看这颗头是不是他！” 既然不让跟叛贼议和，那就继续打呗。 德宗李适认为，吐蕃军队时刻想来进犯，他们不怕别人，就怕李晟领兵守着唐朝西部边境。 李适不敢挪动李晟这个对吐蕃有威慑力的将帅。 唉，有个所向无敌的猛将李晟，还得让他得看住吐蕃，不敢调用。 李适命令马燧去支援浑瑊。 马燧懂战略，他认为晋州、慈州、湿州是李怀光盘踞的河中地区咽喉，先收复这三个州，李怀光接下来就无力回天了。 马燧先安排能言善辩的人去劝说李怀光控制的这三个州的守将归顺朝廷。 有朝廷胜势作底气，舌头和嘴巴就能胜似几万兵。 经过劝说，李怀光的部下：晋州守将要延珍、慈州守将郑抗、湿州守将毛朝扬，都率各自的州归降朝廷。 马燧领官军和李怀光部将徐伯文展开一场大战。 马燧真猛，亲手射死徐伯文，杀死叛军一万人。 马燧安排部分军队和浑瑊属下军队会合，进逼长春宫。 马燧这一来，浑瑊屡战不胜的战局彻底改变。 马燧和浑瑊联军，连续打败叛军，包围长春宫。 李怀光部下将领，陆续出城投降。 马燧对部下众将说： “攻不下长春宫，我们就抓不住叛贼头子李怀光。 但长春官防备森严，短时间攻破很难。 我应该亲身入敌营，去劝他们归降朝廷。” 马燧到达城墙下，对着城楼上喊话： “你们的守将叫啥，快出来和我对话。” 长春宫守将是徐庭光，和马燧原来就认识。 徐庭光上了城墙，望见马燧，心里一惊，啊呀，这是老领导来劝降我了么？ 徐庭光就带领将士向马燧叩拜。 马燧知道徐庭光是刻意表示恭顺，就仰头朝徐庭光说： “我是奉皇帝诏令，从朝廷赶到你们这里。 你们不用叩拜我，应该向西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叩拜。” 徐庭光又顺从地朝西叩拜。 马燧对徐庭光和他的部将们说： “你们都是朔方将士，是郭子仪大帅的老部下、老班底。 你们有光荣历史，忠心护国、剿灭安禄山，你们有为国立功的优良传承，至今已经四十年。 今天你们怎么忍心跟随李怀光那个傻蛋谋反，导致你们家族被朝廷满门问斩？” 如果你们肯听从我的话，不只从此免遭杀身灭族之祸，并且可以立刻得到富贵。” 徐庭光在思考他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回答。 马燧又说： “你们以为我在说谎欺骗你们么？ 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完全可以用箭射死我！” 说完，马燧脱下上衣，披在后背上，裸露出胸膛，等着徐庭光往他身上射箭。 看见马燧这样，徐庭光感动得热泪盈眶。 城上兵士也感动得眼里闪着泪光。 马燧又说： “李怀光又蠢又坏，对不起国家，他要叛国和你们没有关系。 我们大军要去剿灭李怀光时，你们只管自守，不要出来增援他那边。” 徐庭光赶忙答应说： “行。行。 他被官军拿住揍扁，我们也老实藏在这里不去管。” 嘱咐好了，马燧回到自己军营。 第二天，马燧和浑瑊、韩游环三支大军，向李怀光老窝河中发起总攻，准备打一场活捉李怀光的歼灭战。 大军出发前，浑瑊留骆元光屯驻长春宫，看住徐庭光，别让他们出来救援李怀光。 这里出现三个名字有光字的人 ： 一、大叛贼叫李怀光。 二、李怀光手下有个部将就要归顺朝廷，这人叫徐庭光。 三、现在领兵看住长春宫徐庭光的，是官军将领骆元光。 马燧领兵走到焦篱堡，李怀光部将尉珪，领七百人来投降马燧。 其余叛军将士，听说马燧官军来了，都吓跑了。 马燧正打算领兵渡河，参加围歼李怀光大决战。 忽然骆元光派人送来急报： “我们围住长春宫，可是镇不住他们。 徐庭光和他的部下们，都不服气，一次次地辱骂我们。” 马燧顾不上亲自领兵援助浑瑊、韩游环他们了，他吩咐部将领兵去参战。 马燧自己只带几名骑兵，返回长春宫查看咋回事。 原来徐庭光只佩服马燧，不服气骆元光。 马燧带着几名骑兵，在城下喊徐庭光打开城门。 徐庭光见是马燧回来了，打开城门迎接马燧进城。 马燧令徐庭光召集守城全体将士开会。 徐庭光下令： “全体集合！都到长春宫前广场上开会！” 守城叛军全体大会上，马燧发表重要演讲。 他演讲的大意是： “欢迎全体叛贼将士，脱离叛贼阵营，抛弃叛贼身份，回归唐朝合法公民行列！” 叛军将士们开完大会，欢呼着说： “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是叛贼了！ 我们是唐朝皇帝统领下堂堂正正的百姓！ 我们也是好人，昂首挺胸做好人！” 易守难攻的长春官，马燧兵不血刃，不流血厮杀，就这样收复。 兵法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马燧给李适写了奏表，推荐徐庭光当官。 李适任命徐庭光为殿中监、御史大夫。 浑瑊知道了这事，对身边的部下们说： “我一开始对你们讲过，马燧领兵打仗的才能和我相等。 如今他能不战而胜，拿下长春宫，比我厉害多了。” 马燧降服了徐庭光，腾出手来，立即归队，率领属下所有军队和浑瑊、韩游环一起去活捉李怀光。 李怀光得知大批官军集结，这次是要来彻底消灭他了。 他紧急命令下属上烽火台，点燃烽火发出求救信号。 烽火狼烟飘向高空，是号召分守各地的部将都领兵来救他。 李怀光等来等去，一个愿意赶来救他的兵士也没来。 他李怀光能呼风唤雨，不把傻傻的李适看在眼里那一阵子，他可是手底下拥有十二万大军的。 李怀光一公开反叛朝廷，他的号召力、凝聚力说没就没了。 大家军心离散，都不想为他这个叛贼头子打仗。 李适朝廷的治国能力是很不行，但是天下人心包容，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继续维护朝廷续命。 李怀光意识到自己短视了，他没想到他一反叛就没人追随，手下千军万马陆陆续续都没了。 打仗打得是人心向背。 他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众叛亲离、孤独凄凉。 就是他眼皮子底下这点将士，也在自相惊忧，无心对抗官军了。 李怀光得到西城守军报告： “西城兵士都穿好铠甲了！正准备迎战呢！” 他忽然又听到东城守军报告： “东城兵士完成集合了！正准备迎战呢！” 又过了一会儿，东城将士，西城将士，所有叛军将士，都举起绸布白旗，向官军投降了。 李怀光太感到意外了。 原来他的将士们早就想投降了，那些抗敌报告都是应付糊弄他李怀光。 李怀光恐惧地想： 这么快就穷途末路了么？一切都结束了。 我李怀光风光了半辈子，不能被小兵杀死，那样死得太可耻，我得给自己留个全尸。 李怀光想到这里，找来了绳子，找来了竹凳子，站到了凳子上。 他把绳子搭到梁上，系成闭环，伸进头和脖子，牢实套住。 他脚底下一用劲，蹬歪了凳子，他身体悬空，呼吸被卡住，他就死了。 李怀光死前想留个全尸的想法也落了空，他的头有价值，有人惦记着。 朔方将领牛石俊，割下李怀光的首级，提着出城献功投降。 马燧、浑瑊、韩游环等领官军兵进入河中城。 他们只是捉拿斩杀了李怀光的心腹死党阎安等七个人，其余的的人都不问罪。 归降官军的河中李怀光军队有一万六千人，全部划归浑瑊管辖，因为浑瑊曾是他们的老领导。 第260章 致命小情人 李怀光的儿子李璀在朝廷当监察御使 ，德宗李适很喜欢他。 李璀向李适举报过他爹李怀光谋反的事。 李璀觉得不能对不起朝廷，也不能对不起父亲。 李璀说过： “哪一天我爹李怀光死了，我也不活了。” 李适很怜惜他，总是担心李璀哪天就死了。 李适又派李璀去河中，让李璀劝说他父亲李怀光归顺朝廷。 李璀奉命去劝爹，费尽了口舌，他爹根本不听。 李璀觉得任务没完成，他处境尴尬，没法回朝复命了。 这时陕州兵马使奚抱晖，用毒药把节度使张劝毒死，自己接管了军务。 他杀死朝廷命官，不觉得有罪，贼胆够大向朝廷提要求，要求正式任命他担任节度使。 军队里下属犯上作乱，杀死长官的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这股歪风从肃宗李亨时期兴起，坏风气放纵容易刹住难。 德宗李适召见李泌，商议怎么处置。 李泌说： “我愿意去陕州，去查看具体情况，见机行事。” 李适任命李泌水陆转运使，经营创建陕州水陆货运码头事务。 李泌辞行时，德宗李适对李泌说： “朕托付给你一件事哈。 你到陕州，试着为朕联络安抚李璀，我心疼他是个好青年，别让他死了啊。” 李泌说： “李璀如果贤良，他要求自己既对得起朝廷，又不愧对他爹，那必定是他爹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如果他怕死，苟且活下来，我也不会责备他，我劝他好好活下来。” 李泌赶到陕州，河中已被官军彻底平定，李怀光已经上吊自杀。 李璀见他爹已死，一边哭泣得泪眼朦胧，一边狠心用刀砍死了自己的两个弟弟。 然后他挥刀割向自己的脖子，他踉跄倒地，血流五步，心情悲怆地离开人世。 他们这家人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都是他爹李怀光一念之间一个谋反决定，给闹成这样的结局。 李适知道李璀自杀了，特别悲伤。 河中平定，论功封赏。 李适封马燧为侍中，封浑瑊为司空，这都是朝廷高级别官员。 这时李泌已邀请马燧，和他同去陕州。 陕州将士们不等奚抱晖发命令，自发地出城迎接李泌和马燧。 奚抱晖不敢违逆大势，他自己不得不提心吊胆出城，也来迎接这俩朝廷高官。 这时奚抱晖吓得要死，他最怕李泌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宣布把他奚抱晖处死，这叫做贼心虚。 可是奇了怪了，一连几天，竟然平安无事。 李泌和马燧进城后，也不查问奚抱晖擅杀上司的罪过。 李泌只要求奚抱晖找出全部财务账本，李泌要查账管理钱粮。 李泌看上去此来就是管理经济钱财。 有人来向李泌告密，揭发奚抱晖罪状，李泌一律不接见、不受理。 军队中平静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可是奚抱晖心里不踏实，总是一阵阵发毛。 就像厨师煮烂了一锅水饺闯了祸，总得揭开锅盖给人看。 有事不说开，当事人心里更发虚。 李沁突然召见奚抱晖说： “你擅自杀害朝廷命官张劝，按律应该处死你！ 只是皇帝以德待人，我也不愿意看着你人头落地！ 你先去虔诚祭祀被你杀害的前节度使张劝，让他在天空中的亡魂得到抚慰！ 你如果没钱，可以从我这里拿些钱财，给李劝的家属亲人送去，他的家人需要好好抚恤！ 你自己找个地方安家，滚得离这个地方远远的，你老死以前别出现在这里！ 你先找好一个藏身的窝，然后把你的亲人家属偷偷接过去！ 从此你从熟人的视线里彻底消失，隐姓埋名活完这辈子！” 李泌给奚抱晖指明一条可以活下去的路，奚抱晖感动得哭了。他说： “谢恩人不杀之恩！ 谢恩人救命之德！” 他给李泌下跪磕了头，好好是是地答应着就离开了。 陕州从此平定下来。 李泌带领陕州百姓凿山挖渠，调水灌满了新挖成的水渠，形成新人工运河。 从此南北大运河里的运粮船，可以转到这个新水渠里。 这时关中一带粮仓空了，御林军将士们没有饭吃，吵吵闹闹围困皇宫，喧闹着索要粮饷。 危急时刻，幸亏韩滉从江南 调集航船，运来稻米三万斛，一路护送到陕州。 李泌又令用新水道运到关中地区。 解了燃眉之急，德宗李适大喜，对身边的太子李诵说： “粮食运到，军心安定了。 没粮没钱，我们爷俩急得两手抓天，变不出粮食和钱。 现在得救了，不用愁得到处找绳子上吊了！” 李适随即安排朝廷使者给神策六军发粮发钱。 兵士们吃了饱饭，领了铜钱，都喊： “拥戴国君！” “皇帝万岁！” 这时关中一带，主汛期都不怎么下雨，天天一轮毒太阳挂在天上，大路上都黄尘漫漫，尘沙飞扬。 连年旱灾，平民和兵士都饿得面黄肌瘦,人人是脖子上的三根筋挑着一颗头，头和脖子都是皮包骨头。 看上去像极了晋朝人物画里的饿死鬼模样。 江南的粮食运来,朝廷发放救灾粮，日子才又好过了些。 这时街市上又能碰见醉汉。他们心里高兴得一不小心多吃了几杯，喝醉酒走路摇摇晃晃。 大家相互见面都说： “日子好过了哈。” “嗯哪，敢吃个半饱了。” 河中李怀光彻底平定，陕州奚抱晖妄杀节度使恶劣事件也已平定。 剿灭朱滔叛军，摆上朝廷的议事日程。 朱滔他哥朱泚心里没数，反叛称帝以事败身死而全剧终。 朱滔感到孤单和害怕。他像是大街上人群里的奔逃的老鼠那样，内心惶恐不安。 朱滔给德宗李适写奏章说： “我后悔了，再也不敢谋反了。请求朝廷给我治罪。 我诚惶诚恐，愿意接受惩罚。” 朝廷还没决定怎么处置他，朱滔天天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朱滔忧虑惶恐抑郁了，不吃食不喝水，昏昏沉沉地睡，睡着睡着就睡死了。 朱滔他的手下叛贼们推举刘怦当头领。 刘怦给李适写了奏章，词句恭敬又谦逊，表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认错认罪态度老实可信。 李适看他还行，正式任命刘怦为幽州节度使。 刘怦很快又死了，李适又任命刘怦儿子刘济接任幽州节度使。 李适又调任 ： 李皋为荆南节度使。 韦皋为西川节度使。 曲环为陈许节度使。 招抚叛乱平定地区逃亡百姓，让他们回家安心种地。 只有叛贼李希烈还顽固不化，他仍然自称“大楚国皇帝”。 贞元二年正月，李希烈派将领杜文潮进犯襄州，被山南节度使樊泽活捉 。 三月里李希烈又出兵侵犯郑州，又被义成节度使李澄打败。 李希烈军队越来越衰弱。 李希烈看不到他心目中那个美好明天，甚至看不到维持现状的希望。 他抱定亡命徒心态，得过且过瞎胡混。 李希烈有一个他宠爱的小老婆，叫窦桂娘。 窦桂娘是汴梁户曹参军窦良的女儿，容貌惊艳，文才超人。 李希烈占领汴梁时，听说窦良有个才色双全的女儿，就派一群兵士去窦良家里，要强行抢走窦桂娘。 窦桂娘被迫离开家的时候，也不哭也不闹，悄悄对父亲窦良说： “爹爹不要伤心难过，女儿这次前去，必能除掉这个国家叛贼。” 窦桂娘见了李希烈，也不抗拒，任凭李希烈把她抱到床上，积极配合老色狼李希烈，完成一场男欢女爱。 老色狼李希烈和她白天黑夜形影不离，迷恋窦桂娘迷恋得神魂颠倒，喜爱她超过喜爱任何珍宝。 窦桂娘用美貌媚惑他，用才华横溢折服他，全方位哄得李希烈对她言听计从、唯唯诺诺。 两人亲密非同寻常，李希烈无论大小机密，都不瞒着窦桂娘。 后来李希烈担心汴州守不住，留下将领镇守，他自己和窦桂娘迁往蔡州，继续过着他心目中甜蜜不可说的日子。 窦桂娘对李希烈说： “我看各位将领中无论忠诚还是勇猛，谁都不如陈光奇。 我听说陈光奇妻子窦氏，特别受陈光奇钟情喜爱。 我如果和她联络，将来有个缓事急事，相互照应，可保万全哩。” 李希烈当然赞同。 他吩咐窦桂娘结好窦氏，相互亲密往来。 窦桂娘和窦氏本是同姓同辈，窦桂娘比窦氏小三岁，喊窦氏为姐姐。 天长日久，两姐妹感情深厚，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窦桂娘看见时机成熟，对窦氏说： “咱们大楚国就占据蔡州这么一块小地方，怎么抵挡全国的力量？ 我们大楚早晚不免败亡。 姐姐应早作打算，不能坐等朝廷大军来了，我们家族也被灭族灭种。” 窦氏认为她说得对，把这些跟陈光奇说了。 陈光奇于是谋划除掉李希烈这个叛贼头子，常盘算着找机会下手。 李希烈是个老流氓，他老得床上那方面已经力不从心，还是贪恋窦桂娘的美色和身体，那事儿他没有自我约束节制。 他每晚恨不得整个人融化在风情万种的窦桂娘身上，累死他这把老骨头，他也心甘情愿。 李希烈长期纵欲过度，掏空了身体肾气元阳，精神萎靡，头晕目眩。 他暂时不敢再无耻荒淫，不得不静心躺在床上，喝草药治疗调养。 动手的机会来了，陈光奇秘密嘱咐医生陈山甫，在李希烈熬喝的草药里，掺入毒药。 李希烈没有防备，喝下一碗草药汤，毒性发作，挣扎喊叫了一小会，就断气死亡。 一个作恶十年的叛贼，朝廷迟迟治不了他，一个奇女子窦桂娘，就这么把他结果了。 李希烈死得突然，李希烈的儿子决定秘不发丧，打算杀光他爹的部下老将。 杀光老将，全部重新任命新将领，他没有拿定主意采取行动。 这时有人献入一盘鲜桃，窦桂娘对李希烈的儿子说： “我请求给陈光奇妻子送过一份去。” 李希烈的儿子表示同意。 窦桂娘就派侍女，提着布兜送桃子给窦氏尝鲜。 侍女把桃子倒在窦氏家的一只柳编果盘里，提着空布兜子离去。 窦氏看了一眼果盘子里桃子。咦？她发现有一枚桃子是假的。 假桃形状颜色和真桃有些像，实际是一枚外层涂了浅红色的蜡丸。 窦氏知道有事，吩咐闲杂人等回避，她和陈光奇切开蜡丸查看，中间藏着一张小纸。 纸上有细密的小楷字体，上面写得是： “那个叛贼头子，前天已被成功毒死，他儿子让人把他掩埋在后室地下。 要除掉其余叛贼，宜从速行动。” 窦氏认得那字体，是窦桂娘写的。 陈光奇对他的副将薛育说起这事。 薛育说： “怪不得这两天，李希烈官署衙门前，天天演奏音乐。 笙箫琴筝，日夜响个不停。 我想李希烈病重，哪有这份闲心逸致？ 原来他儿子为了掩盖他爹李希烈已死，故意掩人耳目，装模作样。 他要杀害我们，还没有拿定主意， 在故意掩盖祸心哩。 我们如果不先行动，必然遭他毒手了。” 陈光奇和薛育各领属下军队,闯入李希烈官署，请求见李希烈。 李希烈的儿子吓得惊慌失措，见已经掩盖不住他父亲的死，他只好实话实说： “各位将领，你们见不到我父亲了。 他已经得了急病去世了！ 我怕走漏消息，官军趁机剿灭我们，所以没公开。 如今形势，我们大楚国撑不下去了！ 如今想奏报朝廷，我愿意给我父亲去除大楚国皇帝称号，归顺朝廷。 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陈光奇厉声呵斥说： “你爹叛逆国家，罪大恶极，死了都有余罪！ 今皇帝有令，令我杀光叛贼！除恶务尽！” 陈光奇、薛育等，领兵捉拿住李希烈的儿子、女儿、妻子，捆绑着他们，在李希烈官署前小广场上，把他们全部杀死。 陈光奇命兵士掘土坑，挖出李希烈尸体，削下李希烈首级，连同李希烈儿子、女儿、妻子的首级，共有七颗，派兵士火速押送首级到长安。 和李希烈亲近的人，只留下窦桂娘不杀。 李希烈死了，朝野一片欢庆。 德宗李适认为，陈奇光杀死叛贼头子李希烈立了大功， 任命他为淮西节度使。 为表彰窦桂娘杀死李希烈立下的功劳，李适封她为“智勇娘子。” 第261章 争夺妓女结怨仇 吐蕃索要唐朝国土，唐朝不肯给，吐蕃很恼怒，多次举兵进犯。 德宗李适命令浑瑊、骆元光领兵驻扎咸阳，增援李晟军队，消灭吐蕃兵马。 李晟派部将王佖，率领骁勇兵士三千人，去汧城大路北边那片树林里预先埋伏着。 临出发前，李晟对王佖说： “吐蕃胡虏军队走到汧城城下，你先别随便出击。 等到你看见举着五方旗帜、身穿虎豹花纹衣服的那一部分吐蕃兵经过时,你才突然发动猛烈攻击。 你领兵拼尽全力掩杀他们，我军必获大胜。” 王佖领计而去。 果然吐蕃统帅尚结赞，领兵气昂昂地前来。 他直属部队打着五方旗，兵士都穿着虎豹花纹的衣服，和李晟说的一模一样。 王佖大喊一声： “击杀胡虏！ 虏无逃处！” 兵士们应声呐喊： “杀贼！” “杀贼！” “杀光吐蕃！” “护我家国！” 王佖领唐军精锐军队呐喊着杀将过去，吐蕃军队阵势大乱，尚结赞吓得赶紧逃走。 尚结赞直属部队被唐军杀死一千多人，逃跑时收不住脚，后退了好几十里。 确认后边没有唐军追来，才手忙脚乱地安扎营寨。 尚结赞对部下将领说： “唐军优秀将领，只有李晟、马燧、浑瑊三个人。 我应该用反间计除掉他仨，就没有人能阻挡我们了。” 尚结赞领兵赶到凤翔城下，令兵士大声呼喊： “李晟召唤我们来的，快快出城迎接我们！ 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站在城墙上的凤翔守将不理他们，吐蕃兵过了一夜就退走了。 惹得凤翔守兵满腹狐疑、议论纷纷： 李晟叫他们来的？难道李晟大帅和吐蕃真有勾结？太不可思议，颠覆认知了。 李晟又派野诗良辅带领军队，和王佖合力打击吐蕃军队。 两支唐军迅猛攻入推沙堡，把吐蕃储备在那里的粮草抢光，然后胜利回军，缴获这么多军粮马料，唐军一日之间，变得十分富有。 邠宁节度使韩游环，又出兵攻打吐蕃军队，夺回他们抢掠的财物，唐军实现了快速致富。 尚结赞领兵逃窜，回了吐蕃。 等到天气严寒，尚结赞又领兵返回来攻陷唐朝夏州、银州、盐州、麟州。 尚结赞命令兵士放出风来： “李晟让我们来的。 他给我们提供了唐军守城兵力部署情报。” 李晟有两个女婿： 一个是工部侍郎张彧(yu)。 一个是李晟手下幕僚崔枢。 大女婿张彧自恃官运显达，瞧不起二女婿崔枢。 偏偏李晟对崔枢格外优待，张彧心里很不高兴。 在朝廷担任给事中的郑云逵，曾经担任李晟的行军司马，因为郑云逵做事能力低劣，被李晟责骂,他也对李晟怀有仇恨。 最和李晟有仇的，是左仆射张延赏。 张延赏是已故宰相张嘉贞的儿子，因托他爹当大官的福，张延赏考不上科举，也能当官担任参军。 后来张延赏不断升官，当上了西川节度使。 德宗初年，吐蕃入侵西川剑南，李晟带领神策军去反击侵略，打退了吐蕃军队，收兵返回长安。 朝廷派张延赏再去镇守西川。 李晟英勇豪迈，大略雄才，但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美女。 西川军营有个妓女叫高洪妹，面容清秀水灵，身材曼妙妖娆，性情柔顺温存，说话柔声细语，是风情界的极品丽人。 久居西川的张延赏对高洪妹早就相识。 高洪妹曾多次和张延赏快乐地睡在一起，她每次侍奉得张延赏欲仙欲死。 一段时间不见高洪妹，张延赏就想她，就想得百爪挠心，心神不宁。 来到西川的李晟，初次见到军营妓女高洪妹，见她惊艳如天仙下凡。 李晟和她几度缠绵，高洪妹施展手段，给予李晟温情万千地极致体验，李晟对她也十分迷恋。 英雄爱怜丽人，丽人依恋英雄。李晟离开西川之时，高洪妹依依不舍，愿意跟随李晟回长安。 出发前李晟特意为高洪妹租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装饰豪华，马车底盘上面有个木制小房子。 小房子两侧有精致的木格子侧窗，有垂挂着布帘的小门，里面有舒服的座椅。 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唐朝，这可是妥妥的豪华轿车。 这车用相貌俊美的马儿拉着走路，是纯环保型交通工具，一百里能耗就是一捆草，或者用手捧几捧马饲料。 李晟心爱的人儿高洪妹，就坐上了这样的豪车。 张延赏钟情高洪妹，听说她被李晟带走，顿时气得妒火满了胸膛。 张延赏想：你李晟做得这叫啥事？她是我张延赏的至爱，我得把她抢回来！ 李晟带上高洪妹、领兵回长安刚刚启程，张延赏命部将领兵追出三里路，把高洪妹强行抢回。 两支官军部队，可不能为了抢一个名妓厮杀起来。 李晟忍着怒火，没有令手下兵士阻止张延赏的军队把高洪妹抢回。 从此后，张延赏和李晟之间结下了冤仇。 德宗李适外逃奉天时，张延赏派军队护送马车运输大队，从西川接连不断地往奉天送钱送粮，支撑了朝廷养兵急需。 李适后来改逃梁州，张延赏仍然派马车队进赋进贡，接连不断地供应军需。 张延赏送钱又送粮，维护朝廷立大功，李适召张延赏到朝廷，让他担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宰相)。 李晟知道了这事，心里愤恨不平，写奏章弹劾张延赏： “张延赏一是生活作风不正，蓄养妓女，没有当官应有的德行。 二是他没有掌控全局的才能。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允许他当宰相？” 德宗李适为照顾救国功臣李晟情绪，把张延赏降为左仆射。 张延赏越发憎恨李晟。 张延赏偶然得知： 吐蕃正用离间计，四处造谣李晟和他们吐蕃私下勾连。 张延赏想：整治李晟的机会来了。 张延赏去见李适，诬告李晟私通吐蕃。 李晟的大女婿张彧，正怨恨岳父李晟，他就胳膊肘子往外拐，投靠了张延赏。 郑云逵为了发泄对李晟怨恨，也投靠了张延赏。 他们组建了陷害李晟“三人帮”。 张延赏对李适诬告李晟，张彧、郑云逵也去给李晟告状，他俩为张延赏陷害李晟当旁证。 他仨众口一词地说： “李晟身为“西平王”，从来不把剿平吐蕃放在心上。 李晟只想发财，收了吐蕃人给的钱财，据说是收了黄金一筐又一袋。 李晟想叛唐搞独立，他和李希烈、李怀光一样坏。” 德宗李适这样弱智的人，不会用自己脑袋想事情，容易别人说什么， 他就信什么。 李适开始怀疑李晟私通吐蕃。 忠臣跟随昏君过日子，注定有受不完的委屈和冤枉，不防备还要把命搭上。 李晟得知德宗李适昏头昏到这种程度，连他这个倾力收复长安、对朝廷赤胆忠心的人都怀疑。 他委屈冤愤，气得说不出话。 李晟气得彻夜不眠地哭，眼泪流淌在枕头上。 他两只眼睛哭肿了，流着泪给李适写奏章，一边写一边流泪，泪水一滴一滴掉信纸上。 李晟递上奏章，要求啥官也不当了，只想出家当和尚。 德宗李适不允许。 李晟于是上朝对李适说： “我气得生了治不好的病，请求辞官回家养病去。” 李适还是不允许。 韩滉是李晟的好朋友，他询问知情大臣，问明了李晟被诬告陷害的原因。 韩滉跟德宗李适说： “李晟是被诬告陷害的。吐蕃用离间计不难识破，张延赏和李晟有仇，也想陷害死他。 我实话实说，张延赏是个傻缺。 如果没了吐蕃最怕的李晟护着国，他张延赏也没法存活！ 李晟一旦没了，吐蕃入国逞凶恶，也能抢走张延赏的孩子和老婆。 如今吐蕃虎视眈眈盯着我国，我国将相不和，必然国运困厄。 李晟和张延赏和好才行。 我愿意当李晟和张延赏的矛盾调解人。” 李适听了，当然十分赞成。 韩滉开始充当调解人。韩滉和刘玄佐，一会儿跑到李晟那里说上一通。一会儿跑到张延赏那里劝说一通。两人磨破了嘴、跑瘦了腿。 韩滉终于促成李晟和张延赏坐在一个酒桌前吃酒，他俩结拜为兄弟。 李晟为了表示诚意和好，写奏章推荐张延赏当宰相。 德字李适封张延赏为宰相，在宫中摆设了一桌子酒菜，同时宴请了张延赏和李晟坐在一起吃酒。 李适各赏赐他俩彩色绸缎百匹，以表示再促和解。 李晟的小儿子还没结婚，李晟提出愿意迎娶张延赏的女儿当儿媳。 没想到张延赏连商量都没得商量 ，严词拒绝。 李晟懊恼惆怅地说： “我们尚武的人喜欢直去直去，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既然同桌吃了酒，就尽释前嫌，不把以前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的文人文臣惹不起，表面上看上去和解了，他们内心还存着怨恨，这样的文人能不让人害怕么？” 第262章 和谈是个陷阱 韩滉奉命去外地赴任，没多久就死在外地。 他临行前，向李适推荐兵部侍郎柳浑担任宰相。 德宗即令柳浑为平章事（宰相）。 柳浑秉性刚正，素有美好名声，当时人们都说这次皇帝用对人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张延赏和柳浑两人不对付。 德宗李适是非好坏不分，要起用大贪官白志贞为浙西观察使。 柳浑说： “白志贞是个大奸、大恶、大贪，不能再重新起用。” 张延赏明知白志贞是大贪，为了迎合李适，主张封任白志贞高官。 张延赏又密奏李适，说李晟权力太重，不应该让他手下有重兵。 李适就只让李晟在朝廷当太尉，不让他去外地领兵。 张延赏又推荐郑云逵出镇凤翔。 李适还算没忘记李晟为国家立下的大功，让李晟自主选人接替他的兵权。 李适又命马燧领河东官军打击吐蕃军队，去收复河曲胡族六州。 吐蕃宰相尚结赞，退驻鸣沙山一带，得知马燧领兵大举出击，心里惊惶不安。 这时云南王异牟（阎罗凤孙），已为西川节度使韦皋招抚归唐。 尚结赞少了一个经常和他一起出兵袭扰唐朝的作恶小伙伴。 尚结赞觉得形势对他不利，派使者和唐朝廷求和。 吐蕃犯下罪恶多多，你们想和谈就和谈么？李适没有允许。 尚结赞又态度谦卑结交马燧，贿赂给马燧一箱黄金。 给钱能使鬼推磨，马燧领兵驻扎在石州，不仅不打击吐蕃军队了，还上奏表给李适，请求和吐蕃议和。 马燧收了钱财，就不关心国家利益了。唉，一个人变坏，他就这么容易。 李晟对李适说： “吐蕃是野兽，不长人心，不知廉耻，从来不讲信用。 虎狼在困境，是赶紧猛揍它，不是放过它，让它缓过劲来再咬人。 我认为不应允许同他们讲和，应趁他的弱时，狠狠打击他们。 打得他们长时间没法恢复元气，能换来我国边境几十年安宁。” 张延赏故意和李晟唱反调，主张议和。 国家祸福，在皇帝或昏呆或睿智一念之间。 李适没有胆识远见，倾向苟且安宁，派左庶子崔浣，出使吐蕃。 崔浣同尚结赞相见，首先指责尚结赞违反先前两国不交战盟约。 尚结赞说： “我国派兵助力唐朝平叛朱泚，唐朝皇帝说话不算数，说好的事成之后，割让国土给我国。 事后他又反悔不给我们了，所以我领兵来质问这事。 一路上唐朝各州守军，不能包容理解我们， 我们抢劫时，唐军居然打我们，导致了两国军队交战。 如今你来同我国谈判修好，也是我的期盼。 你国侍中浑瑊，远近闻名，应该请他主持缔结盟约。 他来谈，更能说话算数，相互信任哩。” 崔浣派人万里迢迢，回报德宗李适。 李适召浑瑊入朝，任他为会盟正使（和谈代表团团长），兵部尚书崔汉衡为副使。 唐朝和吐蕃约定平凉为会盟地点。 浑瑊即将从长安出发，李晟不放心，赶去嘱咐浑瑊： “吐蕃狗种奸诈阴险，你这次出行十分危险，要严密设置应对预案，应对各种突事变。” 张延赏听说了这事，对德宗李适说： “李晟不愿意看见两国友好结盟，才嘱咐浑瑊严加防备，要知道我国不信任人家，人家也不信任我们。 抱着这种心态，和好结盟的事怎么会成功呢？” 德宗李适真傻，张延赏前不久诬告李晟和吐蕃是一伙的，他信。 张延赏现在又诬陷李晟仇视吐蕃，这么前后矛盾的诬告，他居然又信了。 李适再召浑瑊入宫，特意嘱咐他： “应该诚心诚意对待吐蕃，不要这样那样防备人家，寒了吐蕃人的心。” 浑瑊答应下来。 崔浣派使者报知： 两方已订好会盟日期，时间定在五月十六日。 张延赏召集百官聚到一起，他高举着崔浣的奏表，展示给大家看。 一边展示，他一边得意地喊叫： “李晟太尉说人家吐蕃不讲信用、不肯议和。 如今崔浣有奏表送来，说是会盟时间已经商定！ 我说吐蕃不会搞欺骗吧？” 李晟也在张延赏身边，他急得忍不住流着眼泪说： “我生长在西部边陲，知道吐蕃为人做事，像禽兽一样狠毒。 他们定下个会盟日期，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谁能保证他们不会临时变卦，暗藏欺诈？ 我认为朝廷粗心大意，不做好预案防备他们使诈，难免被吐蕃狗种羞辱戏耍。” 傻人都没有主见，李适耳根子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李适又觉得李晟说得有道理，命令骆光领兵驻扎在潘原，韩游环领兵驻扎在洛口。 两支军队作为浑瑊的谈判后援，以备处置突发事变。 骆元光着急地去见浑瑊说： “我觉得这样还不行啊！ 潘原离你们谈判地七十多里，你如果遇到有生命危险的紧急情况，等我得到消息，赶去救援也来不及啊。” 浑瑊说： “皇上嘱咐我推心至诚，如果派兵离我很近，便是违反诏令了。” 骆元光说： “做事得有应对各种不测的万全准备，一旦遇到不测，危及人身安全，后悔无及。 我派兵就近保护你，如果事后皇上问罪，我来担罪。” 骆元光派一千骑兵到浑瑊的唐朝和谈代表团驻地，在驻地两边暗暗埋伏。 骆元光又约韩游环派骑兵五百人，两军并列在一起埋伏。 骆元光嘱咐韩游环： “一旦发生事变，你领兵向西，往柏泉快跑，作为吸引敌人的疑兵。 我守在这边，可以分散敌虏的攻势。” 韩游环依计而行。 尚结赞派兵到平凉，派去全副武装吐蕃兵士三千人，分列会盟坛附近。 派四百人身穿平常衣服，跟随尚结赞到达会盟坛下。 浑瑊一一许可。 十六日清晨，尚结赞又向浑瑊请求互派巡逻骑兵，互相侦察。 浑瑊又答应下来。 浑瑊是名将，为什么这时傻了一般全不戒备？ 他大约是被傻皇帝立规矩约束傻了。 浑瑊不知吐蕃已在唐朝代表团营地附近，又埋伏兵马近万人。 唐军巡逻骑兵去吐蕃营地巡视，全被包围扣押，一个也没能回来。 吐蕃兵来回穿梭在唐朝代表团营地巡视，一点都不受限制。 浑瑊和崔汉衡，全然不知吐蕃设下了诡计，他们步履从容地到达会盟坛，走入幕后更换会谈签约礼服，准备相互行礼。 突然听到一阵鼓响，随后万马嘶鸣，仿佛怒潮轰鸣，震动盟坛。 唐朝代表团成员宋奉朝刚要查看，没想到吐蕃骑兵飞马扑来，先把他一刀砍杀。 啊呀，他们杀人了！崔汉衡慌忙失措，惶急之中找路逃跑，被吐蕃骑兵追上，把他拽倒在地上。 几名吐蕃骑兵纵身跳下马背，掏出事先准备的绳子，像捆猪一般把崔汉衡捆绑结实，急匆匆地把他抬了出去。 浑瑊见情况不妙，不敢走营门，回逃进营帐，掀开营帐幕布，从营帐后面逃出。 浑瑊紧急张望，发现附近有一匹马，立即纵身上马，抓住马鬃，催马向前飞速奔驰，疾速冲出营门。 背后吐着兵骑马追赶，他们边追边射箭，羽箭从浑瑊身边嗖嗖飞过。 浑瑊伏身趴在马背上，才没被射中。 跑到自己代表团营地前一眼看去，只剩一座空营。 身后吐蕃仍然紧追不舍。 马背的浑瑊心里着急起来，喊到： “哎呀，天要让我死了！ 估计我是逃不脱了！” 说话未完，代表团营地西侧，有一员唐朝大将喊道： “浑侍中快来！”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 侧身西看，见有一队官员骑兵，整齐列阵，才觉得绝境中有了生还的希望。 第263章 救国贤相来了 浑瑊骑马跑回代表团营地，发现唐军和吐蕃军队发生过激烈战斗。 不少唐军战死将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不动的，也就那样了，其它营中腿脚还会动弹的将士，都早已逃得不见人影了。 幸亏营地西边还有官军整齐列阵，迎接浑瑊，统兵将领是骆元光。 见着浑瑊，急喊“浑侍中快来，我在这里等你”的就是骆元光。 骆元光迎接浑瑊进入阵营，即令兵士张弓搭箭，做好战斗准备。 骆元光还派人催促韩游环军队向西行进赶来救援。 吐蕃大队骑兵赶到，一眼望见唐军整齐列阵，手持弓箭待射。 这场面已是让人震惊恐惧，又看见唐军韩游环部队神秘地向西跑去。 吐蕃将领马上意识到，往西跑去的那一支唐军是去截断他们吐蕃军队退路的。 蕃将想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喊： “快撤！快撤！ 撤晚了就死定了！” 吐蕃军队急忙逃走。 浑瑊和骆元光召集唐军逃散的将士，清点受伤的、阵亡的，已经死伤一千多人。 他俩只好一声叹息，心情沉重地回兵。 这一天，长安城里一片平静。 德宗李适上朝，对群臣们说： “今天我国和吐蕃停战谈判，签订友好协议。 此协议将创造持久和平，为国家和百姓的带来幸福安宁！” 柳浑接着话茬说： “吐蕃戎狄是一群豺狼毒虫，恐怕盟誓也不管用，今日签约现场啥状况令人忧心忡忡。 还不知发生什么异常事变呢。” 李晟也说道： “事实应该是柳浑说得对。” 德宗李适本来兴致勃勃，带着美好幻想，他的话没有得到奉承吹捧，反而遭到他俩回怼，气得立即变了脸色： “柳浑是一介书生，不懂军政大计，李太尉你是国家肱股大臣，你怎么这样说呀？愚蠢糊涂！不可理喻！” 李适自己愚蠢，反而斥责别人愚蠢。李晟、柳浑见李适发了怒，急忙磕头谢罪。 德宗李适，还是余怒未息，他大胖脸上写满愤怒，一扭超级大胖腚，风风火火退出朝廷。 时过境迁，要不是李晟当初戮力平叛，救国家出危难，软弱愚笨的李适永远也不会有重回皇宫的那一天。 现在是李适的智商丝毫不见增长，只是脾气大见增长。 他居然发脾气、摔脸子给李晟看了。 到了傍晚，朝廷收到韩游环派人送来报急奏章： “吐蕃人奸诈狡猾，血洗会盟场地，杀死杀伤官军一千多人，进犯了附近城镇，抢走了妇女儿童。” 德宗李适大吃一惊，即召入柳浑说： “你是一个书生，怎么做到料事如神？朕今天说错话，错怪爱卿你了。 吐蕃已入侵我国边境， 都城长安是否还能保全？你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错看了吐蕃，李适意识不到是自己太愚蠢，反而佩服柳浑料事如神。 柳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李晟往前一步说： “我愿意领兵驻守奉天，看住吐蕃这帮混蛋，不让他们靠近长安。” 张延赏给李晟进的谄言太多，李适已不信任李晟，他害怕李晟拥兵自重，支吾沉吟不决。 这时浑瑊也写来了奏报，详细说了吐蕃假和谈、真突袭的一切情况。 李适命令浑瑊领兵驻扎奉天，就不派李晟前去了。 尚结赞的狡诈奸计，第一招是离间李适和李晟的关系，削弱李适对李晟的信任，他真的做到了。 第二招表面上和马燧结交，同时算计抓获浑瑊。 打算把他俩都控制住，他才再领吐蕃兵直接占领长安，灭掉唐朝。 第二计策推进了一半，抓获浑瑊的行动计划已经流产。 尚结赞心里怀着失望，领吐蕃兵退回原州。 尚结赞查看捉拿住的唐朝官员，级别最高的是崔汉衡，再就是马燧的侄子马弇，以及唐朝翻译俱文诊。 尚结赞头脑不简单，他长着一双乌溜溜的贼眼睛，那对贼亮的眼球儿轱辘一转，就生出一个鬼心眼。 他又想出一个反间计，命人给他们三人松了绑，礼让他们入座，说道： “我本想捉拿浑瑊，没想到让他逃跑掉了，没能拿得住这个家伙。 不小心错抓了你们，我对你们表达歉意哈。” 尚结赞又指了指马弇说： “你是马燧将军的侄子，前些日子马燧军将领到石州，他如果领兵渡河掩杀我们，我军必定全军覆灭。 幸亏马燧允许讲和，我军才得以完好返回。 马燧将军为我军造福呢，我怎么拘押他的亲侄子？ 现在我释放你，委派你回国，请你向马燧将军转达我的感谢之意。” 说完，只是释放马弇和俱文珍回归唐朝，仍把崔汉衡拘留关押。 马弇回来见到了马燧，向他讲述了尚结赞盛赞马燧的那些话。 马燧还没觉察，尚结赞这是在施行离间马燧和李适之间的信任。 俱文珍回朝见到德宗李适，把尚结赞盛赞马燧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说给了李适听。 弱智的李适被尚结赞玩得团团转,果然中计而不能觉察。 李适认定了马燧和吐蕃私下勾结，一怒之下撤了马燧的兵权。 他只是还让马燧在朝廷担任司徒和侍中。 张延赏是主张无底限和吐蕃和好的，这被事实啪啪打脸打得生疼。 张延赏的坏，还没到彻底无耻的境界。 他心里感到惭愧和害怕，称自己有病，暂时不上朝了。 德宗李适于是召回在外地当官的李泌，让他回来担任宰相。 李泌回京接受了任命，和李晟马燧一道，一起进见李适。 德宗李适对李泌说： “你这次回来当上宰相了，我和你有个约定，你一定谨慎记着，不要排挤欺压过你的人，进行报仇雪恨。 对你有恩的人，也不要试图报答，你告诉我是谁和谁，我替你厚待他们。” 李泌回答说： “我向来信奉道家学说。崇尚心境豁达，看开恩怨得失，不愿意和他人结成仇恨。 从前李辅国和元载，都想陷害死我，如今他们都已奔赴黄泉路，死了好多年了。 就是我原来的老朋友，有的已经成了达官显贵，不用我帮助。 有的已经死了，投胎转世去了。 他们现在投胎在谁家，是个多大的小孩儿，需要查阅阎王爷他老人家的账本子才能知道，他们分别去哪儿了。 阎王爷不准许我翻看他的账本，这事儿就不好查了。 你看这种情况，我也无法报答他们了。 只是您让我当宰相，我也是有条件的。 我今天倒是愿意和陛下您立个约定，不知陛下您愿意不愿意屈身听我的？” 李泌乘机递进，这智商果然厉害。 德宗李适说：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泌说道： “盼陛下从今开始千万不要加害为国尽忠的功臣，比如李晟、马燧他们。 他们为国家立功多，遭到少数人的嫉妒就多。 如果陛下轻信诋毁诬陷他们的谣言，您一旦加害功臣，群臣和百姓，无不愤恨您，天下变乱就再次产生了。 陛下和功臣们坦诚相待，保证不会产生祸乱。 外边有战事，让擅长军事的人去平定，天下太平时，让他们在朝廷侍奉您。 难道这样不是君臣同乐、各得其所么？ 李晟和马燧也不能仗着自己救国大功，狂傲不驯，失了分寸。 应恪守臣子之道，天下才可长保太平安宁。 我们这些手劲儿摁不住一只鸡的文臣，也托受和平福荫呢。” 德宗李适说： “朕乍听你说的这些话，觉得很惊异，听到你的判断分析，又觉得是真理无敌。 这实在是有利国家根本大计，朕应当时刻牢记。 就像写在绅带上挂在墙上随时看见那样，牢记在心里。 朕将和李晟、马燧两位功臣，共保国家安全。” 李晟和马燧，等李适有这样的认知等了很久了，这时他俩都感动得跪在地上拜谢。 德宗李适又对李泌说： “从今天开始，军队储备调拔粮草军需军饷，全交给你安排。 吏部礼部的事安排张延赏。 刑律司法交给柳浑。” 李泌想：光让我分管军粮军饷发放，算个什么宰相？ 于是李泌说： “陛下不嫌弃我才疏学浅，让我当宰相。 宰相应该兼管朝政的方方面面，把全天下的事都管好才对。 他们可以分管具体专业的事，但不能条块分割，各行其是，搞独立小王国。 如果那样，我就不是宰相了，宰相是个全局总管才是啊。” 德李适笑着说： “朕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爱卿说得对。” 李适从那以后，特别厚待李泌，加封李泌为邺侯。 李泌请求考核各级官吏，淘汰那些要能力没能力，要品行没品行，领着工资不干正事的官员。 李泌又决定： 停止给外国驻唐使者发钱。我国凭什么给外国人发钱？这样很不合理。 长安御林军，调往戍守边境。 国内太平时，长安城养那么兵，他们白吃好多粮食，百姓承担不起。 留在长安附近的官军也得屯田，军队自己种粮自己吃。 朝廷批准和外夷胡人建立边境国际贸易市场，用丝绸陶瓷换来马、牛、羊，以及唐朝气候产不出的特色杂粮。 李泌用自己的才能，克服当时种种弊政，天下百姓又有了吃得上饱饭、穿得起衣裳、住得起房的喜人景象。 第264章 皇姑聚众淫乱 德宗李适向来喜欢文人雅士，憎恨性情耿直的臣子。 李泌说话文采飞扬，出口成章，特别受李适喜爱。 柳浑生性直率，说话不知道拐弯，不会旁敲侧击说事儿。 柳浑还常说些土得掉渣犄角旮旯里的山村土话，李适一听他飙土话，就很是不高兴。 因为李适常听不懂，还不想流露没听懂。 柳浑还和张延赏多次发生相互顶撞冲突。 张延赏也想和他避免冲突，派人和柳浑沟通说： “你如果能少说废话，你的宰相官位就给能长久地保住。” 柳浑听了，一脸严肃地说： “你回去替我向张延赏说声谢谢哈。 我柳浑的头可以从脖子上割下来你们踢着玩，但我的舌头怎么动弹，我自己说了算。” 这确实是个硬茬子。 随后不久，柳浑被李适下令免去宰相官职，降职为左散骑常侍，是张延赏多次对李适说柳浑的坏话造成的。 张延赏和禁卫将军李叔明有矛盾，想设法陷害他并牵连到太子东宫。 李叔明本是鲜于仲通的弟弟，被赐姓为李。 他儿子叫李升，和郭子仪儿子郭曙、令孤彰儿子令孤建，都是皇宫大内卫士。 德宗李适西逃时，三人都护驾有功，到李适回到长安，他仨都升职为将军，很受李适宠信。 李叔明的儿子李升，曾经去郜国长公主的宅府上胡窜悠，导致流言蜚语满天飞，那时候人言也可畏。 郜国公主是肃宗李亨的小女儿，李适的小姑姑。 她长得容貌美丽，颜值算得上万里挑一。 郜国公主先嫁给裴微，裴微死了，她又改嫁给萧升。 郜国公主和萧升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萧升也生病死了。 郜国公主耐不住孤独寂寞，又和彭州司马李万通奸，和蜀州别驾萧鼎、澧阳县令韦辉，也有通奸关系。 郜国公主就像谁都能乘坐上去的一辆出租马车，她自己暗自得意，外界上名声已经烂透。 年轻的李升不知自爱，那天晚上也往郜国公主家里跑。 他大着胆子初次闯进守寡妇女的家门，心里有些忐忑尴尬，见着公主本人，他表情很是不自然。 李升有些害臊地对郜国公主说： “久慕长公主美名，日思夜想，今晚冒昧来访，欲一亲芳泽，得淋漓欢娱，解渴望之苦，不知公主可否允许？” 这话说的，够直来直去。 郜国公主是半老徐狼，烛光里尽显成熟女子风韵，令年轻的李升心驰神往，他忍不住眼神迷恋地盯着她看。 郜国公主生性放荡，平民不够品位，只要来者是个官员，又不是特别丑陋粗俗，她就来者不拒。 她觉得和她有私情的男子越多，她能证明自己魅力四射。 郜国公主已两次嫁人，又有多位淫乱情人，风月场上她驾轻就熟地老练。 她假装出几分清纯羞涩，笑吟吟地说道： “李公子风流倜傥，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今有一池春水荡漾，愿公子纵情欢游！” 当晚他俩颠鸾倒凤，极尽缠绵。 那云端巅峰时刻的瞬间记忆，让青年李升日后无数次地惦记。 郜国公主的女儿是太子妃，嫁给了李适的儿子李诵。 郜国公主和德宗李适是姑侄关系，又是儿女亲家，他俩之间辈分已经错乱。 张延赏想构陷成一桩大冤案，把李升和郜国公主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告诉了德宗李适。 张延赏说： “郜国公主聚众淫乱只是表面现象，她以淫乱为手段，为她女婿太子李诵结交联络官员，聚众谋反篡位才是真实目的。” 唐朝多次发生宫廷政变，以至于当皇帝的过于敏感多疑，神经紧绷到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越是无能，疑心越重。德宗李适本来多疑，他一听就急了，一是郜国公主是自己儿子的岳母，也是自己的姑姑，她聚众淫乱，名声方面影响太坏。 二是借淫乱联络官员，聚众谋反篡位，是最不能容忍的。 他最怕的他还健在，他儿子谋逆篡位，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 李适命李泌去调查情况，对李泌说： “李升英俊年少，郜国已经年近五十，她哪有那么大魅力，迷恋得青年李升神魂颠倒？ 若有聚众谋反隐情，你得去查个水落石出！” 李泌听了慢慢地回答说： “我想这事儿无风不起浪，必定有人想搞臭太子名声，动摇太子地位，故意张扬这事。 别人没有这样的本事，大约只有张延赏干得出来。” 德宗李适问： “你是怎么猜出来是张延延赏告得状？” 李泌说： “张延赏和李升父亲有矛盾，李升现在受到陛下宠信，一时没有办法谄害中伤他。 郜国长公主，是太子李诵的岳母。 从她作风不检点、男女关系混乱这事入手，把事情闹大，就能造出岳母用淫乱作为手段，出面联络官员，协助太子篡权的一桩谋反大案。” 德宗听了忍不住点点头说： “你分析得透彻明了。一说就说到了根本。” 李泌又说： “李升担任禁宫侍卫，已被人忌恨，应该罢免他调离他，免得张延赏再搞事情。” 德宗李适罢免了李升，渐渐疏远了张延赏。 张延赏阴谋诡计被李泌轻松识破，他受到李适冷落，他弄巧成拙很郁闷。 他今天郁闷，明天还郁闷，就郁闷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起不来了就没有食欲，连续多天仆人把饭递到嘴边他也不想吃一口，不吃饭他就活到头了。 张延赏呜呼哀哉，死了。 张延赏一死，立刻引起朝野轰动。 这轰动不是悲痛，是表面上的大家都装作苦着脸，内心里波浪翻腾、无限狂欢。 被改任太子詹事的李升，因为张延赏死了，生活里少了冤家对头，他心情放松，乐意和郜国公主早晚寻欢，眷恋缠绵，没有节制收敛。 李适本来因为李升生活作风问题，把他调离禁卫军，改授太子詹事，是表示惩戒，让他诚心改正过错。 没想到李升摆脱了控制，反而去郜国公主的家去得最勤。 他成了头号淫夫奸夫，没日没夜地在郜国公主家里，忙忙活活地不肯出来。 年轻力壮的小伙，精力旺盛，整天整晚的高频次折腾。 有人告发郜国公主淫乱比以前还厉害，并且告她做了人偶，上面写上皇帝李适名字，用针刺人偶的心，扎人偶的眼，捆住人偶的手脚，念咒符、祈祷鬼神，咒害皇帝李适早死。 她这样不配当太子李诵的岳母，不配当皇帝的儿女亲家了。 德宗李适终于大怒，下令把郜国公主关押幽禁在宫中偏僻小院，派了太监看守住她。 郜国公主被关押，生活质量一落千丈，她被囚禁了十几天就死了。 李适把她的第一奸夫李升贬任流放到岭南荒无人烟的地方受苦。 把郜国公主第二奸夫李万用棍棒打死。 把郜国公主第三奸夫、蜀州别驾萧鼎撤职戍守边关。 把郜国公主第四奸夫澧阳县令韦晖撤职查办，发配戍守边关。 德宇李适又把太子的李诵召入皇宫训斥一番： “你岳母如此生活作风靡烂，你们能没有发现？为什么知情不举报？ 当娘的名声烂到顶，当闺女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 你岳母联络多位朝官，图谋造阵势为你谋反篡位，用巫祝邪术咒我早死，你都不知道？” 太子李诵跪地认错： “我岳母名声不好我也知道，她是我的长辈，她为老不尊，臣儿管不了。 她联络官员，为我夺权篡位这事，儿臣闻所未闻。 太子妃名声受到影响，我愿意同太子妃离婚，和她们划清界限。” 不久，李适下令处死了太子妃，那是他的儿媳，也是他的表妹。 第265章 李泌舍命直劝 德宗李适他姑是个老女流氓，这事确实丢人。 李适觉得他姑这烂事，就像让他李适头上顶个屎尿盆。 又加上查实他姑用巫祝邪术咒害他，看来说她借淫乱聚众谋反篡权，也不全是虚妄。 李适余怒未息，召入李泌商议说： “舒王李谊已长大成人，他孝顺友爱、温良仁义，能够担当治国重任。” 李泌回答说： “陛下已经立儿子李诵为太子。 如今又要废去自己唯一的儿子，立侄子当太子，我实在不理解。” 德宗李适说： “舒王李谊年幼时，朕已 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这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李泌说： “侄子怎么亲也变不成儿子。 陛下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李诵，你反而不看好他，难道一个侄子就那么可信么？” 舒王李谊只是以前对您孝顺，一旦知道了您更换他当太子，他心志改变，就不怎么孝顺了！” 德宗李适勃然大怒说： “你强行违背朕的心意打算，难道不怕我发了怒，把你的家族杀绝么？” 李泌听了丝毫不感到惊慌恐惧，反而更逼进一步说： “我正是为了保全家族，所以今天有话直说，说个透透彻彻。 如果我害怕触怒冒犯您，就会只管顺从奉迎您。 恐怕一旦发生太子被废黜，以后陛下想明白了，心中生出懊悔，必定您又会这样埋怨我： “我任命李泌当宰相，他不尽力劝谏我的过失，害得我废了亲生儿子，我也得杀了李泌的儿子，发泄我心中愤恨。” 我只有一个儿子，我这个儿子一旦被皇帝杀死，我就绝了后代。 我儿子没了，我虽然有几个侄子，我死了之后，那些侄子谁也不会给我上坟奉献祭品。 侄子永远代替不了儿子啊。” 李泌说到这里，开始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 一边说一边哭个不停，李泌是故意这样做的，他知道李适多疑，但是心肠软。 德宗李适被他感动，忍不住对李泌产生同情可怜心。 李泌又说： “从古到今，父亲不信任儿子，发生好多惨祸。 远的不说，建宁王李倓被人诬告，被父亲肃宗下令杀死，这事发生了没多久啊！这事多么令人心痛！” 德宗李适说： “朕的叔叔建宁王确实被冤死。 朕也至今回忆，我祖父肃宗皇帝也太性急，遇事不查不问事实。” 李泌说： “我当年为了肃宗冤杀儿子那件事，所以辞官回乡，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服待在皇帝身边了。 很不幸我今天不守自己的誓言，又当了宰相，又遇见了这样的事。 当年代宗皇帝见自己的弟弟被父皇杀死，心里也充满了畏惧。 我向肃宗辞行时，曾背诵李贤《黄台瓜辞》： 种瓜黄台下， 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 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 摘绝抱蔓归。 您祖父听了也悔悟得哭了起来，痛悔自己冤杀了儿子。 还盼陛下您不去重犯前人的过错。” 德宗李适又说： “贞观年间、开元年间，都发生了更换太子的事，为什么没有发生变乱？” 李泌回答说： “太宗时，太子李承乾谋反，事先被察觉，由他亲舅长孙无忌及大臣几十人，审讯坐实，太宗才废斥了他。 今太子李诵没有过错，怎么能和真想谋反的李承乾相比？ 万一当今太子有过错，您废太子李诵，也得同时废去舒王李谊，另立皇孙。 只有这样，百代之后，后代皇帝仍然是陛下直系子孙。 开元时，当年武惠妃诬告太子李瑛兄弟，玄宗一天杀死三个儿子，全国百姓都怨恨痛心。 那可是沉痛教训，怎么值得效仿呢？ 盼陛下别信谗言！ 之前陛下令我和太子李诵见面，我观察太子相貌仪表，没有凶恶之相，我反而担忧他过于柔顺仁慈。 况且太子从贞元以来，住在少阳小院，怕惹祸上身，不敢接触外人，从不干预外事，他从哪里产生谋逆之心？ 当今太子没有过错，是他岳母当淫妇破鞋，且用巫祝邪术咒害皇上犯了法。 太子只是她的晚辈女婿，女婿能有什么过错？ 我敢用一百张嘴一齐说，力保太子无罪。 假如我是杨素、许敬宗、李林甫那样的奸贼，我才不在这里舍命劝您呢。 我知道了你执意要立侄儿李谊为太子，早去讨好巴结李谊，密谋帮他登上皇帝位了。” 德宗李适又说： “立谁当太子，是朕的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舍命力争？” 李适实在愚蠢透顶，才说出这样一句呆傻的话。 李泌说： “整个天下是皇帝的家，下一代谁来主宰天下，对天下兴衰关系重大。 怎么能说是陛下家里的私事？ 我既然是负责全国的宰相，天下之内，每一处失误，我都有责任消除。 如果坐看太子被冤枉废黜，我不努力去拯救，我的罪就大了！” 德宗李适说： “让我仔细想想，明天再商量！” 李泌又叩头哭着劝谏说： “陛下如果相信我说的话，你们父子必定还能父慈子孝，亲和如初。 陛下回到后宫，应当自己沉思默想 ，真实想法不可对身边的人说。 一旦走漏消息，就有众多势力小人改换门庭，投靠舒王李谊。 他们迅速行动，谋杀太子李诵。 太子李诵就处境危险了。” 德宗李适点点头说： “你说得意思我都懂。” 太子李诵得知李泌和父皇激烈争辩的事，派人去对李泌说： “先生不必太劳心了。 如果局面实在无法挽救，我已准备好了毒药，我先喝下毒药自杀。 我死了算了，让李谊去当太子就是。” 李沁对太子使者说： “你回去替我向太子好好说说，劝他不用这样顾虑。 只盼太子继续孝敬父亲，不要流露不满情绪。 就算我李泌死了，这事都不一定怎么发展。” 使者应诺而去。 隔了一天，德宗李适在延英殿单独召见李泌。 李适流着眼泪对李泌说： “如果不是你一心为国，痛彻地劝说，朕今天后悔都来不及了。 太子仁慈孝顺，确实没有异心。 郜国公主用巫祝邪术咒我快死，盼她女婿即位，只是她的个人行为，太子毫不知情。 从今天以后，所有国家军政大事，及朕家里的事，都应当和你反复商量妥当，才能付诸实行。” 李泌见李适想明白了，感激地向他道贺。 然后李泌正式向李适提出辞职请求： “我报效国家的使命已经完成，我现在惊魂未定，我的三魂六魄被吓丢了不少了。 您不能再让我效命朝廷了。 我请求您允许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归故乡。 让我心情宁静度过余下的时光。” 德家李适一听就慌了，极力劝说安慰他，不允许李泌辞官回老家养老。 他说： “你别走，有你帮着，我才不是昏君糊涂虫。” 第266章 咸安公主远嫁 吐蕃宰相尚结赞，派使者送还了崔汉衡，同时还送还了被俘虏的孟日华、刘延邕。 他们一行人到了泾原,吐蕃使者和节度使李欢相见，再次请求讲和。 李欢怕吐蕃再次施诈，只接受了他送还的人，拒绝了同他们议和。 尚结赞于是再次集结羌族、吐谷浑等部落兵士，和他直属的纯种吐蕃兵一起，大举进犯唐朝国土。 吐蕃兵进军到陇州 、汧阳之间，安营扎寨几十里相连，关中一带震动，京城长安受到波及。 所有边陲守将，大多闭城自守，不敢出兵列阵作战。 陇右一带的居民都被抢掠洗劫，壮年男子被抢去作奴隶，妇女被掳去当泄欲工具。 吐蕃兵遇见老年人，动不动就把他们砍断手脚，挖去眼睛，丢弃在路边，任老人们在哀嚎中死去。 邠宁节度使韩游环，陇州刺史韩清沔，神策副将苏太平，先后派出军队突袭，多次打败吐蕃兵马。 尚结赞领着吐蕃兵，携带劫持的唐朝百姓和和抢来的财产逃去，抢人抢东西似乎就是目的。 老被吐蕃欺负也不是个事，李泌打算让唐朝廷联合回纥、大食（阿拉伯）、天竺（古印度），共同对付吐蕃。 德宗李适忘不了代宗李豫时，向回纥借兵引狼入室的惨痛教训，怀恨回纥野蛮没有人味，不敢再联络回纥。 回纥骨咄禄可汗，派使者向唐朝贡献他们草原物产，并请求再次和亲，德宗李适不允许。 李适召见李泌，同他商量说： “和亲这件事，回纥可以和我的子孙后代商量。 朕还在皇位上，这事儿没得商量。” 李泌说： “陛下不愿意同他们和亲，莫非因为先帝借回纥兵引狼入室的事？” 德宗李适说： “朕因为天下多战乱灾难，前面的耻辱还没有洗雪呢，怎么会同他们和亲？” 李泌又说： “陕州之耻，当时药子昂、韦少华等人被回纥牟羽可汗羞辱，以后牟羽又进犯唐境。 可他已经被现在这个回纥可汗杀死，如今这个可汗有功于陛下，为什么您还怨恨他呢？” 德宗李适摇摇头不说话，李泌见劝说不动，只好退出。 这时有多地边关将领，给李适写奏章说： “我军缺少战马，骑兵难以成军。 对胡虏蛮夷作战，没有足够骑兵，很难战胜他们。” 德宗李适又召入李泌商议，李沁回答说： “我有一个想法，使战马贱十倍。” 德宗李适高兴地说： “你有什么妙策，为什么不赶紧说？” 李泌说： “请陛下为国家利益，顺从大局，委屈自己，我才敢说。” 德宗李适说： “你真有什么好办法，朕不惜委屈自己，你只管说来！” 李泌说： “愿陛下准许，北边同回纥和好，向南联络云南,向西联合大食(阿拉伯)和天竺(印度）。 这个局面一旦形成，不但战马很容易得到，就算吐蕃也被我国困住困牢，他们就老老实实不敢动弹了。 这就是我盘算的反吐蕃大联盟战略。” 德宗李适说： “除了回纥，别的都可以按你说的去实施。” 李泌回答说： “我知道陛下怀恨回纥，所以不敢早说出来。 但今日之计，回纥最重要。 同外夷作战，得靠调动迅速，攻防迅猛的骑兵制胜。 我中原大地，农耕为业。百姓养猪、牛、羊为了有肉吃，马只是用来拉车、骑乘，我国内地，没有大规模养马的传统。 我国传统优良战马繁育地河西地区，已经被吐蕃侵占去，今后我国缺马越来越严重。 军队缺少优良战马，骑兵缺少马背上的征战厮杀训练，是我军长期的弱项。 回纥是大草原上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有大量养马的传统，最不缺大批擅长征战的优质战马。 联合回纥，引进战马，是我国军队战力倍增的关键。 所以今天这种情况，联合回纥最重要。 应先和好回纥，其他三国建立密切联系，还可以稍缓一些。 德宗李适说： “按你的说法，应该先联合回纥。 但朕同意和回纥联合，便是对不起陕州事件时，被牟羽可汗下令用皮鞭活活抽死的魏琚、韦少华。” 李泌情商、智商都高，找到了李适的心结所在，就知道该怎么劝说他了。 过往事件的是非对错，可以根据大局需要，向不同的方向重新解释。 李泌对李适说： “在我看来，陛下当时没有对不起韦少华，是韦少华他们对不起陛下。” 这和平常完全相反的结论，让德宗李适吃了一惊。 李适急切地问： “你为什么这样说？” 李泌回答： “从前回纥叶护，率骑兵部队千里迢迢赶来，帮助我国平定安禄山叛乱。 我当时是官军行军司马，被回纥邀请赴宴我没去，我不敢轻易进入回纥兵营。 那次是我朝平叛大军和回纥骑兵一起将要出发时，先帝（指李豫）才肯和牟羽相见。 这正是因为戎狄是豺狼，不得不防着他们。 回纥骑兵刚到陕州时，当时先帝命您代他奔赴陕州，慰问千里远来的回纥军队。 当时您还是一个少年郎，考虑事还做不到周密防备才是正常。 那次您轻易渡河走进回纥兵营，亲身进入了会发生任何一种危险的境地。 现在看来，那是巨大的冒险行为。 你那时是清纯少年，考虑不到凶险。 韦少华他们是我朝慰问团主要成员，他们都是成年人，当然应该处事老练、盘算周全。 不让你处境凶险，是他们该负起的责任！ 他们这些慰问团主要成员，应当和回纥牟羽可汗，事先商定会见礼仪。 待协商妥当，然后才让您前去和野蛮的牟羽可汗相见才对。 为什么如何执行见面礼仪，连商量都没商量，他们就领尚且年幼的您，贸然和一帮豺狼相见？ 陛下您再回忆一下，当年的危险情形，是不是韦少华他们虑事不周，使您身处险境？是他们对不起陛下！ 绝不是当时还年幼的您，没能救下韦少华，没能阻止回纥兵不用鞭子抽死他们，您就对不起他们！ 从前回纥叶护领骑兵进入长安，打算纵兵洗劫长安百姓。 是先帝（李豫)主动到已和他结拜为兄弟的叶护马前礼拜，劝说他不要抢劫长安，保全了满城百姓。 先帝说几句话，就阻止了回纥骑兵抢劫，当时在路边围观的百姓群众上万人，都欢呼先帝是华夏和胡夷的共同主人。 先帝（李豫）忍耐求成，使中外称赞。 那时牟羽身为可汗，亲自领兵来援。 当时还是少年的您，坚持没有给他下拜，已经维护了我华夏威严，没有给我华夏丢脸。 那一天，如果牟羽可汗扣留住您，不让您走出他的军营，影响就恶劣了。 就算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只是扣住您，不欺负您，只是和您把酒言欢，逼着您和他共同喝酒十天。 你十天走不出他的军营，那样也影响极坏，天下人会因此对您彻底寒心失望啊。 幸亏当时天助神威，那帮豺狼被您的气质威严驯服，没有敢作下大恶扣押您。 他们仍然能礼送年幼的您，毫发无伤地回到我军军营。 陛下您至今还在感激韦少华他们据理力争，拒绝答应回纥蛮横要求，避免了让您给胡夷跪拜。 还在怨恨牟羽可汗当年的狂妄蛮横。 我却私下认为不用这样。” 德宗李适听了，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李晟、马燧。 李适询问李晟、马燧： “朕向来怨恨回纥，如今听李泌这样说，我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你们看怎么办？” 李晟和马燧同声说： “李泌说得很有道理，请陛下采纳！” 李泌又说： “我认为回纥不值得怨恨。 如果我这个当宰相的，没有大局观念，不能从国家命运的全局看事情，不处理好同邻国关系，我就是该受国人怨恨的罪人！ 回纥曾经帮着收复长安，有功于华夏。 现在的回纥可汗，是发动政变、杀了当年粗鲁蛮横的牟羽，才当上新可汗的。 这个可汗有什么罪啊？过去那些对不起唐朝的事，都和这个可汗无关。 吐蕃如今攻占我河陇几千里国土，我国繁育战马的那片广阔土地，被他们强占没了。 吐蕃兵曾打进京城长安,使先帝被迫外逃到陕州避难。 这才是一百年也要报的深仇大恨。 陛下为什么该怨恨的不怨恨，不该怨恨的回纥，您反而怀着怨恨放不下呢？” 德宗李适又说： “朕与回纥结怨已久，如今可以派人前往修和。 但是朕担心，我国主动求和，恐怕反而被夷狄人所耻笑，他们有可能拒绝和好。 一旦那样了，我国岂不是自找尴尬，这样的情况如何处置？” 李泌说： “我愿写信派人送去，让他们沿用开元年间和亲旧例。 约定回纥可汗必须上奏表对大唐称臣。 约定他们派来使者团不得超过二百人。 规定他们派回纥兵来送战马时，每次不得超过一千匹。 这样他们每次来送马，随同战马来的回纥兵少，他们深入我国境内，对我国构不成潜在的安全威胁。 规定他们返回时，不准携带我国百姓走出边塞。 这几件事他们都得遵守，陛下您才准许同他们和亲。 我们买来他们的马，我国有了足够战马，训练骑兵到兵强马壮。 我国军威声震北方大地，又捎带震慑吐蕃狗种，必能实现富国强兵的心愿。” 德宗李适说： “好啊！ 真是那样太好了。” 李泌于是写了信，派人给回纥送去。 回纥派使者送来愿意向唐朝称臣的奏章，表示完全愿意遵守和亲约定。 德宗李适大喜，于是决定把第八个女儿咸安公主，外嫁给回纥骨咄禄可汗。 唐朝廷先派朝廷使者抱着咸安公主画像前往回纥，让骨咄禄可汗先从宣纸画面，看见她的婀娜身姿和美丽容颜。 骨咄禄可汗先有了个第一印象，开始心心念念地日思夜盼，盼着早天见到公主天颜。 收下公主画像，骨咄禄可汗派使者来长安表达了感谢，约定第二年春天前来迎亲。 第267章 咸安公主连嫁五代可汗 德宗李适又召见李泌入宫，商议联合云南、大食国（阿拉伯）、天竺国（古印度）的计策。 李泌回答说： “自从回纥向我国称臣，吐蕃已经不敢进犯我国了。 云南被吐蕃沉重赋税奴役压迫苦了，前不久韦皋已经派人招抚他们，他们有意归附朝廷。 大食国在西域最强盛，它和天竺国都仰慕中华文明。 加上他们和吐蕃世代有仇怨，如果朝廷派遣使者去抚慰他们，他们应当很愿意。” 德宗挑选通外国语的使臣，前往这三个国家。 使者返回报告朝廷，三个国都表示愿意和唐朝结为友好盟国，和李泌的判断一样。 过时候 ，有个妖僧叫李软奴，说是先觉醒的人应该顺从改朝换代天意，他私下勾连殿前侍卫韩钦绪，密谋刺杀皇帝。 他们还没行动，就被人发觉举报了，他俩都被逮捕入狱。 德宗李适命内侍省查案审案。 李晟听说这事，大为震惊，吓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 李晟爬起来后就在地上坐着，他身上沾满了地上黄土，他眼里还在不停地流泪，嘴里自言自语地说着： “大难临头了啊。 这次要被诛灭三族了。” 李晟吩咐家人： “快去请李泌来，让他想办法救救咱家。 快去啊，快去啊。” 李泌刚到李晟家中，李晟顾不上跟他寒暄客气，神情仓惶地对他说： “我李晟新遭毁谤，我的家族长安城内城外有上千人。 这次妖僧谋反，我的家人有被蒙骗参与其中，必然导致我们全家族受连累，这可是要被满门抄斩。 我的家族活不了了，你看怎么办？” 李泌劝慰他说： “别担心！别担心！ 有我李泌在朝廷主事，断然不至于让你遭受灭族灾祸啊！” 李晟慌忙叩头谢恩，额头碰在地上，咯噔作响。头碰地有多疼，李晟已经顾不上。 李泌回家，秘密派人送给德宗李适送去一封奏疏说： “大狱一起，牵连必多。 国家刚刚安定，不应辗转牵连，丧失人心。 请把李软奴一案，转交御史台审理。” 德字李适当然许可，命内侍省把全案移交御史台。 御史台审讯定案，被判刑问罪的只有李软奴、韩钦绪两个人。 韩钦绪是名将韩游环的儿子，朝廷派兵在长安城满城搜捕他，他在长安城里待不下去，逃到邠州他爹韩游环住处躲藏。 韩游环大义灭亲，大骂韩钦绪： “你这贼臣逆子！怎么被妖僧忽悠了洗脑了，敢图谋刺杀皇帝？” 韩游环喝令像左右侍卫，把韩钦绪抓捕起来。 再吩咐人给韩庆绪带上刑枷，押进木栅囚车，押送长安接受审判。 韩钦绪和李软奴被押往行刑场，一起被执行了腰斩。 韩游环入朝请求李适给他治罪： “罪臣家教缺失，家门不幸，养出一个企图弑君的逆子，请求皇上给我治罪。” 李适安慰他不要过于自责，仍给他保留官职，让他回镇邠州。 一场谋反大案，只处死两个首恶分子，朝臣没有一个被牵连免职问罪的。 这次多亏李泌暗中阻止牵连，审案清明果断，迅速结案。 吐蕃得知唐朝和回纥亲如一家，感到十分害怕。他们收敛军队，暂时不再入侵，唐朝边境安宁无事。 李适诏令浑瑊回兵驻守河中，骆元光领兵回驻华州。 回纥骨咄禄可汗，因为婚期临近，派妹妹骨咄禄毗伽公主，及大臣妻子五十人，组成回纥娘子迎亲团，另派骑兵一千人一路护卫，来唐朝迎娶咸安公主。 德宗李适到达延喜门，接见回纥迎亲团。 应亲领队递上回纥可汗写给李适的奏章。 奏章里说： “回纥过去是大唐的兄弟，如今大唐的女婿。 如果吐蕃胆敢在侵犯陛下您的国家，女婿我愿意领兵去消灭他们。 请求陛下批准我国改国名“回纥”为“回鹘”。 回鹘是说我国国民，敏捷勇敢如鹘鸟的意思。” 德宗李适表示许可。 接下来，李适设宴招待骨咄禄公主。 先由三位长公主（皇帝姑姑)引导骨咄禄公主进入银台门。 再由皇妃迎接，进入宴会厅，酒席间由皇妃陪同吃酒吃菜。 先吃炖鸡肉，后吃炖大鱼，回纥人平时多是吃牛羊肉，吃到美味鸡鱼，他们大开眼界，啧啧赞叹。 李适命李湛然为送亲正使，关播为护送大使。 接风酒宴结束，他们送亲队和骨咄禄公主迎亲团队，一同西行。 咸安公主到了回纥，骨咄禄可汗，安排组织盛大欢迎仪式。 苍老的可汗娶了年轻美貌的咸安公主为妻，自然欢天喜地。 回纥酋长们有幸亲眼看见唐朝天子的女儿，特外欢欣鼓舞。 老而好色命不长。 老家伙娶了青春靓丽的妻，往往贪色贪欢全然不顾身体。 结了婚一年多点，骨咄禄可汗就病死了。 他儿子多逻斯继位。 按胡人风俗，多逻斯又娶了咸安公主。 公主年轻美丽，多逻斯健壮，两人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咸安公主在回纥，先后改嫁了四次。 先嫁给骨咄禄可汗，又嫁给多逻斯可汗。 多逻斯可汗死了，咸安公主又嫁给多逻斯的儿子奉诚可汗。 奉诚可汗死了，咸安公主又嫁给了由宰相篡位当上可汗的怀信可汗。 怀信可汗死了，她又嫁给了怀信可汗的儿子滕里可汗。 咸安公主从远嫁那天起，从来没有回过故乡，她死后葬在了异国他乡那片土地上，她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岁。 咸安公主为了家国安宁，千里远嫁回鹘。 她甘苦自知，克服了水土不服，思念家乡，语言不通，不习惯住帐篷，汉语彻底闲置、回鹘语从头学起，克服汉族女子从一而终、寡妇守节思想等一切困难。 她委曲求全，深明大义，以一己之力同回鹘化敌为友，扭转了唐朝和吐蕃交战不利的局面。 后代的人们永远崇敬她。 第268章 李泌辞职 李泌上奏章跟李适说： “我已经老得耳朵聋了，眼睛花了，走不动路了。 我请求辞职回家养老去。” 德宗李适不允许。 李泌又入朝当面请求。他对李适说： “我实在干不动了，请陛下另觅宰相人选。” 德宗李适说： “朕也知道你当宰相，每天理事千头万绪特别劳苦。 朕只是发愁没有遇见有贤德才能的人代替你。” 李泌说： “天下不缺人才，只需陛下善于发现，应该能找得到。” 德宗李适说： “朕认为卢杞有智慧、头脑清晰，能够当宰相，可群臣都说他奸邪。 我到现在还没有没觉悟，到底他哪里奸了，哪里邪了？” 胖头胖腚的李适，身为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不是一般地愚蠢。 李泌回答说： “卢杞如果能力低下到掩盖不住自己的奸邪，让您察觉他的奸邪，您肯定当即除掉他，他就没法成为朝堂奸贼了。 陛下如果觉察他奸邪，何至于发生您逃往奉天时的那场祸乱？ 卢杞因为个人私仇，陷害死了杨炎，陷害死了颜真卿，刺激得李怀光反叛。 幸亏陛下后来把他赶出京城，天下人心才得到抚慰。 上天也应后悔发生那样的祸乱，会吸取教训，否则祸乱层出不穷。” 德宗李适说： “那年祸乱，不全是人为 因素。 你没听说过桑道茂的当年的预言么？” 李泌说： “陛下以为那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么？ 凡事命中注定，平常人能说这话。 一国之君不能把命中注定挂在嘴边，掩盖自己过失啊。 国君和宰相，被上天赋予使命，具备能改变国运、左右天下人命运的特殊作用，他们和平常人不一样。 如果国君和宰相，这些能掌控天下人命运的人都相信命中注定，还要国家制定趋利避害的礼法、政令、刑律做什么？ 信命中注定，朝廷啥都不用作为，顺其自然让命运安排就是了。” 德宗李适点点头，接下来又说： “卢杞这个人，辅助国君治国能力不大行。 但他小心谨慎，他和我在一起好几年，每遇见我发表意见，他从不反驳，都是恭恭敬敬顺从着我。 所以我惦记他。” 原来李适不喜欢别人提醒过失、及时改进，愚蠢到了只喜欢阿谀奉承的程度。 李泌回答说： “您喜欢他一切都顺着您？ 孔子说：一个国君不听劝，错误的决定得不到提醒改正，就会亡国亡政。 就这一件事，便可发现卢杞何等奸邪了。” 德宗李适说： “你和卢杞那个家伙不一样。 朕说得话对的，你每一听就满脸喜悦。 我的想法不合理，你就一脸忧虑。 虽然你说的话有时不顺我的耳朵，但你仍然气色和顺，并没有傲慢态度。 能使朕受到你的影响，使朕自然顺从你，不能不听你的，朕所以对你深为喜爱。” 李泌推荐户部侍郎窦参，说他聪敏智慧，可以兼任度支盐铁使，尚书左丞董晋，人品方正，可为门下侍郎。 德宗李适虽然表面上答应，心中不以为然。 既而任命李泌兼任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编篡国史。 李泌坐在崇文馆，望着窗外的天空，暗自感叹说：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我得回归天界去了。何时离去，我想大约是明年春季。” 果然到了第二年三月里，李泌一病不起。 他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眼里流着他活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次眼泪，好像放心不下唐朝多灾多难的百姓。 屈原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李泌此时只有大脑还能活动，四肢已经不会动了，没法抬起胳膊擦泪掩涕了。 在他弥留之际，人们看见天空西南方向，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从傍晚的深蓝夜空划落，消失在夜空中不见了。这时候，李泌就走了，死了。 李泌才智见识，七岁时就被李隆基发现。 李隆基出考题，小李泌对答如流，李隆基夸他是小神童，让他和太子李亨在一起结伴读书。 宰相张九龄同小李泌结成忘年交好朋友，纵谈诗词歌赋，喊他“小友”。 后来李泌侍奉肃宗李亨、代宗李豫、德宗李适三代皇帝，多次立下救国奇功。 只是李泌谈起神仙之事滔滔不绝，不信神灵的人听起来只觉得诡异怪诞，根本无法听懂，只好报以质疑和嘻笑。 李泌去世那年六十八岁。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遗嘱是推荐窦参、董晋，他推荐的这俩人都不咋的。 德宗李适让他俩当了宰相。 窦参为人尖酸刻薄，没啥学问，喜好玩弄权术。 他每入宫言事，其它几位宰相奏完事都出来了，他对他们说： “你们都走吧，我还有事，我还得向皇上奏报核对收支账目哩。” 皇宫里只剩他和皇帝李适，他就曲意逢迎，希望得到皇帝持久恩宠。 窦参把他的亲密死党，安置插在重要位置上，让他们充当自己的耳朵眼睛，探听消息。 董晋只是名义上是宰相，自己没有主张，随声附和，谨慎自保，是个嗯嗯啊啊的点头虫。 他俩都不是宰相之才、不知道足智多谋的李泌，为什么推荐他俩。 当时朝廷中最有能力的，除了李泌，非陆贽莫属。 来趟人间不容易，世间凡人大多愿意多活些岁月，可是时候到了，每个人都必须死。 这时，节度使陆续老死，他们是： 邠宁节度使韩游环， 横海节度使程日华， 义武节度使张孝忠， 宣武节度使刘玄佐， 平卢节度使李纳。 韩游环是由张献甫接任。其它各镇都有他们的儿子继承。 节度使都父亲传儿子搞世袭，德宗李适得过且过，无不批准。 吐蕃终于按耐不住，派兵侵略唐朝北庭都护府一带的国土。 岳父家里进了贼，女婿出兵帮岳父家杀贼天经地义。 回鹘派骑兵增援北庭唐朝守军，唐军和回鹘军队都被吐蕃兵马打败。 回鹘宰相颉伽斯领兵逃回，北庭一带被吐蕃占领。 安西都护一带也和唐朝廷音讯断绝，不知那里的唐军是报定为国必死的决心，还活着人世，孤立无援地苦守着安西，还是已经被吐蕃消灭地干干净净。 他们是死是活，都是苍凉悲壮，昏君李适的朝廷已经把他们遗忘。 他们的生死甘苦，昏君已经不放在心上。 德宗李适没有闲心过问，安西都护有还是没有，他确实不知道。 烈祖烈宗打下的国土，昏君弄丢了不心疼。 李适当皇帝，国土面积大幅度萎缩，他胖头胖脑，不知道是先天弱智，还是后天贪吃贪睡，胖得昏了头。 第269章 宰相撒谎骗皇帝 光阴似箭，冬去春来，转眼已是贞元七年，窦参当着宰相，已近三年。 他营结私党，权势猖獗。翰林学士陆贽，多次弹劾他。 窦参恨陆贽，把陆贽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德宗李适很傻，没有察觉窦参阴险奸诈。 后来，窦参想在福建安插自己的死党，把持福建事务，为自己谋利。 窦参向李适启奏说： “福建观察使吴凑，得了中风偏瘫，口眼歪斜。 他说话时嘴里舌头不听话，哇啦哇啦的。 下属听不清楚他说啥，他不能胜任工作了。 应该把他免职，我另推荐人前去接替他。” 窦参这次是奸诈中透着疏忽，以为德宗把吴凑免职赶他回家就是了，不会特别过问他病成啥样。 他疏忽的是，人家吴凑不是一般的社会人，他是李适的舅姥爷。 李适一听就急了，首先关心的是吴凑病情。 李适立即传召吴凑进京进宫，他要查看他舅姥爷病情到底有多重。 吴凑应召赴京进宫，李适仔细一看，只见吴凑眼睛明亮，口眼也不歪斜，精神、身体都很健康、根本没有得过中风偏瘫。 李适这才知道窦参心术不正，撒谎欺骗皇帝，有意排挤吴凑。 既然把人从福建调回来了，李适改任吴凑为陕虢观察使，把原任李翼撤职。 这次窦参是搬石头想砸人失了手，砸到自己脚掌上。 李翼是窦参私党，给窦参输送利益。他一被撤职，官民欢呼不已。 窦参仍然作恶不改，推荐侄子窦申为给事中。 窦申买卖官职、收受贿赂，时人送他外号叫花喜鹊。 为什么人们把窦申比作花喜鹊？花喜鹊在百姓心目中不是好鸟。 农民刚在地里播上种子，花喜鹊们贼头贼脑，在不远处盯着农民一举一动。 农民刚走，它们就撅着长尾巴、扑棱着翅膀纷纷飞来，下地把农民辛苦种下的种子抠着吃了，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喳喳叫。 德宗李适多次听说窦申不干人事，召见窦参进行训诫谈话： “你侄子窦申，卖官收钱，行为犯法，这样下去难免连累到你头上，不如把他撤职为好。” 窦参请求说： “我家族里侄子没几个。 窦申做事粗枝大叶，他那小腚底下不够干净利索，被人拿捏住了一截秃了毛的尾巴。 请陛下原谅他、放过他！” 德宗李适说： “朕不是不想保全你爱侄，很多人都向我反映他贪赃枉法，得防备他作恶越作越大”。 窦参仍苦苦恳求，请求放过他侄子。 窦参害怕陆贽被李适升官提拔，暗中和谏议大夫吴通元，编造陆贽假罪证，诬告陆贽。 偏偏傻李适糊涂一辈子，偶然聪明了一回。 李适查觉他们给陆贽编造的罪状都是假的。 李适特别发怒，下令把吴通元赐死，就是让人用绳子勒脖子把他憋死。 李适贬斥窦参侄子为道州司马，外贬窦参为郴州别驾。 德宗李适这次不仅聪明，而且果断硬气。 李适进升陆贽为中书侍郎，让陆贽和尚书左丞赵憬共同担任宰相。 陆贽建议召用湖南观察使李巽，来朝廷当度支使，负责钱财开支。 德宗本来已经答应这事，忽然他又变了卦，打算任用司农少卿裴延龄。 陆贽对李适说： “度支司经手发放的钱财千千万万，需要公平公正、合理适度。 过于吝惜国库钱财，舍不得发放，国家这个巨大轮子就像轮轴缺了油，吱吱扭扭转悠不动。 发放钱财过于宽松，地方官员就在钱财山上舞蹈睡觉，个个像官仓粮山上的大老鼠，贪腐放浪没了样。 裴延龄是个苟且小人，一旦重用，他必定胡作非为，败坏朝廷形象，国家、百姓一齐遭殃。” 李适不听陆贽的话，竟任裴延龄为户部侍郎，让他负责开支钱粮，又一个奸臣进来入朝政核心。 贞元九年，湖南观察使李巽奏报说： “窦参担任宰相时，宣武节度留后刘士宁，私自给窦参送去精美细绢五千匹，不知他们有什么企图。” 德宗李适看完奏章大怒，打算处死窦参。 陆贽劝阻说： “当年刘晏被陛下冤杀，死得不明不白，致使各地纷纷反叛。 陛下冤杀忠臣，成为他们反叛的理由。 窦参这个人贪污受贿，天下人都知道这事儿，我朝贪污不判死刑。 但是您为了处死他，给加上了他身为宰相、私自结交地方节度使,阴谋发动叛乱，这罪名加得太过分了。 如果突然处死他，必然导致天下惊骇。” 窦参在朝廷没少陷害陆贽，但陆贽不记恨他，更不落井下石，仍然站出来为窦参说公道话。 李适于是把窦参的官儿贬得更小了，让他去当驩州司马，没收他的家产充入国库。 他贪污的钱财入国库，国库因此一阵小富。 窦参贪污多年，白忙活了，活该。 墙倒众人推，宫内宦官们仍然不放过窦参，弹劾列举他的累累罪行。 李适于是赐窦参自尽，窦参最终没有逃得了被治罪而死。 大树倒了，树上的小猴子也倒霉，李适判把他窦参侄子窦申用棍子一顿打死。 窦申卖官受贿时惬意轻松，他被打死的过程很疼很疼。 看见同一道岭上的兔子死了，狐狸会哀伤恐惧。 董晋因为和窦参是多年同事，见窦参被治罪，心中惶恐不安，主动请求李适给把他免职。 李适罢完免了董晋礼部尚书官职，召义成节度使贾耽，为尚书右仆射。 贾耽和尚书右丞卢迈，同平章事(宰相)。 陆贽是大学士，肚子有学问。他先后向李适建议，改进国家治理，写了治国报告不下几十万字。 曾谈到边防六大失误，尤其切中时弊。 陆贽奏疏大意说： 边防六大失误： 一、措施不当。 二、赏罚无常。 三、养兵太多，军费不够用。 四、将领太多，兵力分散。 五、待遇不均，兵士心里有怨恨。 六，朝廷批准才能开战，报急耽误时间，前方错失作战时机。 来自关东的戍边兵士，不熟悉边疆风俗，心中害怕胡虏，见到胡虏吓得要死。 朝廷对待他们，像对待娇生惯养的儿子，白拿钱财供养他们。 他们每天掰着指头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回家，像鸟窝里的小鸟那样，伸长脖子、张着嘴巴等着喂食。 奇葩的是，不少官军兵士不希望我军打胜仗，总是渴望着我军战败。 因为官军失败了，纪律不能有效约束，他们趁着混乱逃回家去。 让这种心态的人抵御外敌，实在没啥用。 兵士中还有刑满释放人员，本来就不是好人，他们更想逃回家去，更盼望同外敌作战我军惨败，他们趁乱逃回家乡。 朝廷没有权威，将领不听朝廷的指挥。 朝廷软弱无威到这个程度： 赏赐立功的，又怕没有立功的心生怨恨。 惩罚有罪的，又怕其他也犯了罪的人内心恐惧。 有罪的将士，朝廷不敢惩罚。有功的将士，朝廷不敢奖赏。 奋勇冲锋的人的被人嘲笑，丢失城池的人不知羞耻。 忠义之士心灰意冷，骁勇英雄失望透顶。 敌人入侵，将领们相互推脱，没有人肯领兵主动抵抗。 他们奏报时夸大敌情，说自己兵少、不能挡住敌兵。 朝廷不知前方真相，一味增派军队，又供不起军粮军饷。 朝廷缺钱缺粮，没钱向将士们发放，就加码向百姓索取。 老百姓负担越来越重，交不完赋税，家财家产被搜刮一空。 百姓没有活路，要么离开村庄逃往深山，要么跳河跳井。 吐蕃贼兵一来，官军不敢抵抗，他们不来的时候，官军又苟且偷安，谁也不愿主动消灭他们。” 陆贽的奏章，全是切中要害，李适十分重视，但是无法听从。 朝廷病了，病得不轻。不治病不行，动大手术根治也不可能。 李适再傻也懂，朝廷是带病活着的病人，动急了连朝廷也没命了。 这时，回鹘兵马在灵州打败了吐蕃军队，押送一群被俘虏的吐蕃人来长安向唐朝进献。 云南王异牟，也出兵袭击吐蕃，夺取城镇十六座，提拿吐蕃将领五个，派使者来长安报捷。 异牟还让使者进献南诏地图和地方土特产，献出吐蕃曾经封授给他的黄金大印，请求李适批准，再次允许他们恢复南诏名号。 德宗李适派郎中袁滋前往云南，册封异牟为南诏王，赐给他装在银盒里的黄金官印。 异牟到大和城接受册封，对唐朝很是恭顺，他摆上大鱼大肉，热诚地招待唐使。 袁滋尽欢而归，回来兴致勃勃地详报德宗李适。 德宗李适很是欣慰，打算修建神龙寺，报答神灵护佑恩情。 李适不懂得：辅助国运的正神，不需要凡人贿赂。 户部侍郎裴延龄说： “同州一带的山谷中，有罕见的粗大树木几十棵，每棵有八十丈高，可以作为寺庙用木材。” 德宗李适惊喜地说： “开元天宝年间，在长安附近搜寻上好木材，寻找一百次也没有发现，如今怎么突然发现了？” 裴延龄就趁机讨好奉承 李适： “天生珍贵木材，必须圣明皇帝主政时才会被发现。 开元年间，国家治理不如当今新时代，怎么能发现这么珍贵的木材呢？” 李适把祖宗大好河山都丢给吐蕃，唐朝国土缩小三成，他的愚蠢非同一般。 这样的昏傻皇帝，裴延龄还夸他治国理政能力好，分明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可是傻李适听不出来，真以为自己优秀得很。 李适察觉不到裴延龄胡扯，只觉得心中欢喜不胜。 后来，裴延龄又上奏疏说： “地方上在一堆巨大的粪土中，挖到一百三十两白银，绸缎铜线一大堆，价值一百万钱。 这都是国库之外的横财，应该转入别库，另外开支使用。” 太府少卿韦少华（和陕州韦少华重名)上奏章弹劾： “裴延龄撒谎欺骗皇上，请求皇帝下令核查清点国库财物。 看看裴延龄说从粪土中掘出的财物，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裴延龄把国库中财产转移出来，硬说是从粪土中发现的。” 德宗李适看了奏疏，既不问罪裴延龄，也不问罪韦少华。 裴延龄说从粪土挖出财物这么多，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李适昏头昏脑，老年痴呆到连这都信了。 内行见内行，造假没处藏。 盐铁使张谤、司农卿李铦，京兆尹李充，都因为接触钱财，熟悉业务，指责裴延龄处处哄骗皇上。 陆贽嫉恶如仇，决心除掉奸贼，写奏疏向李适极力说明裴延龄罪恶。 奏疏大意说： “裴延龄以搜刮压榨百姓为长期制度，为撒谎造假、欺下瞒上为当官最好方法。 他掩盖有，说成没有。他把没有的事，说成有。他比秦朝指鹿为马的赵高还恶毒无耻。 望陛下紧急除掉奸佞，别再受他欺骗，如此天下大幸！” 李适看完陆贽奏疏，一点也不怪罪裴延龄，对待裴延龄更好。 陆贽又约同宰相赵憬去见李适，当面痛陈裴延龄奸邪卑劣。 恨陆贽说话太多，德宗李适那张蠢笨的大胖脸上，充满了愤怒。 赵憬见李适发怒，他一句话也不说，退朝后又把陆贽弹劾的事，密告了裴延龄。 裴延龄对陆贽的仇恨越来越深。 有人劝陆贽： “别太嫉恶如仇了，得罪了裴延龄，他会不择手段陷害你。” 陆贽慨然说道： “我对上不辜负皇帝，对下不辜负我的学问人品。 我不怕报复，我得做我该做的事。” 第二年是贞元十一年，初夏天气持续干旱。 裴延龄趁机对李适诬告陆贽： “陆贽是迂腐书生，他对皇帝心怀怨恨。 他和李充、张谤、李铦，趁着旱情造谣，说皇帝昏庸失德，上天惩罚，才天旱不下雨。 他们一伙人制造舆论，动摇人心。” 德宗李适听了发怒，贬陆贽为忠州别驾。 皇帝昏庸愚蠢，奸臣得意又得志，好人遭难又受气。 朝廷之所以有奸贼，是因为有个昏君护着。 英明的皇帝治下，奸臣一般没有存活空间。 第270章 宣武军兵变 有个定州人叫阳城，隐居在中条山，以学道出了名，李泌推荐他当了谏议大夫。 皇帝昏庸，迫切需要有个明白人来劝醒。 阳城接受任命，他还没有赶到长安城，长安百姓已经万头攒动，大家翘起脚后跟，昂着头盼望，期待一睹李泌好朋友阳城的半仙风采。 大家期望李泌推荐的人才，必定能舍命劝谏德宗李适改进过失。 阳城到达长安后，只是在他租住的院落房屋里，和弟弟及宾朋好友，不分白天黑夜地喝酒，从来不写奏章。 长安居民好失望，原来他只是个酒半仙。 河南籍进士、大文学家韩愈，写了一篇《争臣论》，嘲笑阳城先生徒有虚名。 阳城满不在乎，只是以酒为友，如象不知道人们非议他。 到陆贽被贬官，李适的怒火还没消退，宫内宫外的群臣都心怀恐惧，没人敢上疏劝阻皇帝，没人行动起来营救陆贽。 只有阳城奋然说： “不能眼看着皇帝宠信奸贼，废黜没有罪的人！” 阳城这算醒酒了。 一天，阳城和拾遗王仲舒、补缺熊执易、补缺崔邠，一齐进宫见李适。 他们四个人趴在宫殿里，给李适上疏劝谏，极力陈述裴延龄奸邪，陆贽忠直无罪。 德宗李适大怒，想把阳城撤职问罪。 幸亏太子李诵在一边劝解，李适才只是呵斥阳城： “阳城！你立即从宫殿里滚出去！快滚！滚！” 金吾将军张万福，见此情景，大声称贺道： “恭喜皇上，朝廷有这样正直敢劝谏的大臣，天下从此太平了！” 退朝后，张万福又去阳城家里拜访，对他正直敢谏大加赞赏。 张万福有名望，自从他去阳城家里拜访致敬后，阳城名声鹤起。 听说昏了头的李适，要再升裴延龄当宰相，阳城急哭了。 他哭着对朝臣们说： “皇上如果真让裴延龄当宰相，任命他的白麻纸诏书一旦颁出来，我就冲上前去，把诏书撕个稀巴烂！ 免得裴延龄这个奸贼，继续贻害国家！” 随后，阳城又起草了奏章，列举裴延龄种种罪恶。 然后，阳城吩咐李泌的儿子李繁： “李繁，你来工整抄写一遍，我拿去递给皇上。” 李泌一代名相，生养了不争气的狗儿子。 李繁品行不正，他替阳城抄写好奏章，私下把阳城写奏章弹劾的事去告诉了裴延龄。 裴延龄事先知道了弹劾内容，急忙入见德宗李适，逐条反驳辩解。 等到阳城把奏章递上来，李适心里已经先入为主，认定阳城诬告裴延龄，把奏章扔在一边，看都懒得看。 李适改任阳城为国子司业，升任裴延龄给为户部尚书。 奸臣不自知，裴延龄没有得到惩治，他不是偷着乐，他是还嫌官职不够高，心里怀着不满。 裴延龄已经衰老，天天忧愤自己没当上宰相。 欲望熏心不自解，经常郁愤满胸膛，他一生气，就谩骂身边的大臣。 裴延龄生了病躺在家里的床上，还舍不得辞职，让人擅自把国库的财物，用马车拉到自己家里往外开支，没有人敢举报他。 他躺在床上他起不来了，身体越来越干瘦如柴。 第二年这个老东西就油尽灯枯，病死了。他死的时候六十九岁。 听说裴延龄死了，宫廷内外的人们，都各自在家里悄悄摆酒庆贺。 这叫奸臣家里有丧，我们的快乐不宜张扬，我们只能偷着乐，不言说。 皇帝昏庸，不杀奸贼，全靠苍天来杀他，这本身很无奈。 普天同庆死了奸贼裴延龄，只有德宗李适悲痛得像是死了他的干爹。 裴延龄死前曾推荐谏议大夫崔损，说他有大才。 宰相赵憬也死了，卢迈年老有病，窝在家里不上班。 中书省没有主官十多天，德宗令崔损当了宰相。 崔损卑劣无能，当上宰相后不干人事。 崔损他老娘死了，办丧事不举行葬礼。 崔损他姐姐出家当了尼姑，她娘死了，她都不到场哭亲娘，不来出席葬礼。 崔损对李适唯唯诺诺，是个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的废物，李适喜欢他，让这个废物当宰相当了好几年。 再强的羽箭，飞行到最后，没有劲儿了，连最薄的丝绢都不能射穿，人苍老了和它一样，没有力量了。 一代名将、官至太尉的李晟，和一代名将、官至司徒的马燧都很老了，朝廷再黑暗，他俩也躲在家里，不闻不问了。 不久，李晟死了。 不久，马燧死了。 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也死了。 山南节度使李皋也死了。 宣武节度使刘士宁还没死，他壮实着呢。 何以见得他壮实？他是个老色魔、老淫棍。 他的最大兴趣是，不停地奸淫年龄、相貌、体形不同的妇女。 他这个人，见到有姿色的女人挪不动步，对女子他是好色荒淫，对和他同性别的将士们，他残暴又凶狠。 将士们早就受够了，兵马使李万荣带领将士发动兵变，把刘士宁赶走。 刘士宁没处去，骑着马逃往长安。 李万荣被任命为节度留后。不到一年，宣武军又发生了兵变。 都虞侯邓惟恭，看到李万荣病得躺在床上起不起来了，命令兵士揪起躺在病床上的李万荣，用马车押送他去长安，让朝廷处置这个“兵变首恶分子”。 军队里弱肉强食，兵变不断，哪里还有正义？ 这次李适硬气，不惯着军队作乱下属，没让邓惟恭如愿当上节度使。 李适任命董晋为宣武节度使，即日赴任。 李适又怕董晋为人宽容随和，去了镇不住局面，又任命性格刚硬的陆长源为行军司马。 两人一刚一柔，形成刚柔相济组合，一起向宣武出发。 两人到达宣武军驻地时，邓惟恭已自封军队头目。 突然间朝廷派的官员来了，邓惟恭仓促间来不及对抗诏令，只好出城迎接。 董晋身边不带卫兵，亲切接见邓惟恭。 两人进行了热情友好地会谈，董晋安排邓惟恭继续在军营当高官，暗中布置小心戒备。 等到邓惟恭组织兵士谋乱要杀董晋，董晋早已布置严密。 董晋命人先下手了，先把邓惟恭同伙逮住处死，又把邓惟恭抓捕住，命兵士用囚车押送他去长安治罪。 经过董晋做细致的思想工作，抚慰了军中不满情绪，宣武军心安定下来。 过了两年，董晋就病死在工作岗位上。 董晋以柔克刚的运作，是成功的。董晋死了，刚强严苛的陆长源继任节度使。 陆长源一上任，就扬言说： “我们宣武将士，作风散漫，纪律松弛。 我要重振法纪、扫除不良习气。” 将士们听他这样说，都心慌畏惧。 有人劝说陆长源： “兵士们训练辛苦，请将军爱惜将士，给大家分发点钱财，慰劳一下兵士，以安定军心。” 陆长源说： “我怎么能效仿河北叛贼，靠发钱收买将士人心？ 眼下要做的事，是整肃军纪！” 整肃军纪，将士们被整得身体苦、心里苦，背后骂陆长源： 陆长源是毒太阳， 每天被它烤得慌， 毒太阳啊快死去， 太阳死了见清凉！ 兵士们齐了心，都盼着陆长源快死。 陆长源晚上睡熟的时候，兵士们发生集体哗变，寝室门口几个卫兵，根本挡不住一群兵士冲击。 兵士们呐喊着冲进陆长源卧室，把陆长源砍了头。 陆长源去阴间报到去了，他的整肃军纪工作从此全剧终。 监军俱文诊，紧急召宋州刺史刘逸准平定叛乱。 刘逸准原来是宣武军将领，深受众人拥戴。 接到俱文诊急召，刘逸准领兵前来，安抚宣武军。 刘逸准向朝廷说明宣武军兵变情况并请求任命。 李适授任刘逸准为宣武节度使。 不到几十天，刘逸准又死了，睡梦中死的，死因不明。 兵士们又推举韩弘为节度留后。 韩弘曾为兵马使，因为宣武军多次作乱，他查出作乱头目及同伙三百人。 他召开宣判大会，把参与作乱的人都就地正法。正法就是把他们砍了头。 韩弘平定兵乱，恭请朝廷再正式任命，受任为节度使。 韩弘给将士们发了钱，宣武军安定下来。 第271章 不敢回去见皇帝 昏君李适重用奸臣，天下人心不顺。 天下百姓只能藏在家里偷着骂皇帝，发泄心中愤懑。 手下有兵的将领，总有人虑事简单，他们表达不满是起兵造反。 尽管他们也知道造反成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密谋造反，派人暗中联络韩弘一起推翻昏君朝廷。 韩弘对朝廷忠诚，坚决反对谋反，干脆把吴少诚派来的联络员给杀了。 吴少诚想： “坏啦，坏啦。 本来估摸着韩弘同意和自己一起起事的可能性很大。 没想到这小子油盐不进，是个昏君的死忠粉。 我居然派人联络他，是我唐突啦。 最要命的不是联络员被杀，是兴兵起义这事泄密啦。 既然举兵就要趁早，动手晚了就被朝廷派兵控制了。” 主意拿定，吴少诚干脆举兵反叛。 造了反不是领着一群叛兵千里远征，直奔长安城去斩皇帝。 那样一路上被沿途官兵围追堵截 ，进不了长安城就被杀光了。 得先抢占地盘，养兵壮大力量，一步步地来。 军队缺钱财，没法存活和发展壮大，吴少诚领叛兵先抢掠寿州，分钱分财物，笼络人心跟着他混。 吴少诚接下来袭击唐州，随后又攻打陈州。 陈州刺史上官涚，派手下副将领官军阻击，结果派出的一支官兵队伍，全部被叛军杀死。 吴少诚叛军进逼陈州城下。 上官涚刚接到诏旨，升任他任陈许节度使，突然听说叛军已兵临城下，他忍不住心情仓惶，想弃城逃走。 副将刘昌裔说： “朝廷给你升官，刚任命你为节度使，这是盼你为朝廷效命。 你为什么还想放弃陈州，往别的地方逃走？ 况且陈州城里不缺兵将，兵力足够固守。 我虽然无能，愿意尽全力守城。” 上官涚让刘昌裔主管军事，领官军兵士登上城墙防守。 陈许兵马使安国宁，被叛军用钱收买叛变投敌，想给叛军当内应。 安国宁被人举报，刘昌裔诱捕处死了他，然后官军召开誓师大会，发誓抗敌。 吴少诚领叛军围攻陈州，连续多天都攻不下来。 刘昌裔等叛军士气懈怠，突然从城里冲杀出来，叛兵猝不及防，被打得大败。 韩弘派官军三千人，快速来增援陈州。 官军援军和守城官军内外夹击，叛军就处境危险了。 吴少诚无计可施，只好领叛兵逃走。 吴少诚骑在马上，垂头丧气地想： “想推翻昏君，理想很丰满， 盼获得成功，现实很骨感。 看来造反这事儿，也不大好干。 唉。世事太多无奈。” 德宗李适，听说吴少诚叛乱，心中特别生气。 他想：小小淮西，你个吴少诚，太自不量力。 他首先想起能做的事，就是下诏令撤了吴少诚官职，先解解心中的气恨。 然后诏令各道会师进讨。 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 安黄节度使伊慎， 寿州知事王宗， 和上官涚、韩弘，联合讨伐淮西吴少诚叛军。 各路官军起初进展顺利，于頔领兵前驱进行，陆续攻克吴房、朗山。 接下来就不行了。 没有调度协调、统一指挥各军的统帅，各路官军各自为政，号令不一，没法相互配合。 各军到小溵水，不明敌情，误把友军错当成叛军，官军自己之间，发生火并误伤，自相惊骇，纷纷溃散。 逃跑过程中，官军兵士嫌弃穿着铠甲太沉重，压在身上跑不动，就脱掉铠甲往地上一扔，再扔了兵器，一身轻松地快逃。 官军丢弃的器械军粮，都被吴少诚军队捡走。 叛军弯腰捡地上的东西，快速致了富，气势越发强盛。 西川节度使韦皋，听说官军失利，心里很着急。 韦皋有个毛病，心里有事着急，他就睡不着，躺在床上像烙饼，身体翻来覆去。 韦皋从床上坐起来，披上衣服，点上羊脂蜡烛，挥笔给德宗李适写奏章。 奏章说： “各路官军得有统一指挥。 有了统一指挥，他们是一群龙，没有统一指挥，他们是一堆一碰就四处逃散的虫。 建议任命有威望的浑瑊、贾耽为平叛总指挥。 如果陛下您不愿意劳烦这俩军中老帅，臣愿选蜀地精锐一万兵，下巴峡，出荆楚，剪除凶逆。 为朝廷效命，臣不敢怕劳累。 如果硬剿不行，还有下策可行： 朝廷招安吴少诚，让他懂得悔罪，给他加恩免罪，然后解散他的淮西军队。 如果不解散他的军队，就算吴少诚恶贯满盈，他们发生内讧，他被部下杀死，朝廷仍然封他的部下当上新淮西节度使。 那样就是死了一个吴少诚，又生出一个吴少诚，祸患无穷。” 德宗李适接到韦皋奏报，正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想：我有难处可问谁？要是李泌在世就好了。 忽然有宦官报告： “我朝功勋名将、中书令浑瑊得了急病，躺在家里床上死了。” 李适不禁感叹说： “朕心里悲痛又感伤，国家又失去一员大将。” 名将浑瑊已经升天，平叛将领只能另选。 这时宦官窦文瑊、霍仙鸣，正受李适宠信。 俩太监权倾朝野，内外官吏都依附他们。 夏绥节度使韩全义，给他俩送钱又送礼，送礼送得最勤，赢得俩太监欢心。 他尤其被窦文瑊喜爱，窦文瑊特地向皇上推荐韩全义领军平叛。 李适不知道韩全义无德无能，他只是对窦文瑊言听计从。 李适任命韩全义为平叛总指挥，统率十七道兵马，前往剿平吴少诚。 韩全义是靠送礼拉关系，得到超级提拔，当上高官的。 他来指挥打仗，一没勇气，二没谋略。 自己心里没主张，突然成了大元帅，叫他如何是好？ 韩全义挑选太监几十人，担任监军，负责给他出主意、当参谋。 每次议论军事，一大群太监们，高坐军帐内，谁也不服气谁。 军事会议成了吵架场。太监们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甚至相互推搡、扭打在一起，没法形成统一决议。 这次出征围剿吴少诚，正值闷热潮湿的酷暑桑拿天，兵士密集群居，瘟疫热病传播快，病死不少人。 兵士们经常从军营里往外抬死人，抬到沟里去掩埋。 傻人做事，事事弱智，韩全义也不知道抚慰兵士。将士们情绪低落，离心离德。 官军走到溵南，吴少诚的副将吴秀、吴少阳，领叛军前来抵挡。 叛军和官军刚一交锋，各道官军已经掉头逃命。 吴秀领叛军乘势掩杀，韩全义领官军急忙回逃。 接下来官军三战三败，节节败退，直退到陈州，才收住脚步。 各道官军兵马，多半退守状态，只有陈许官军将领孟元阳，神策将领苏光荣，还留军溵水一带。 韩全义无勇无能，在官军中凝聚力、号召力几乎为零。 韩全义想： 杀不了吴少诚叛军，我还杀不了不听话的你们？ 韩全义为了掩盖自己领兵打仗不中用，开始怪罪下属。 他撒谎说要召开军事会议，在他的元帅军帐四周埋伏下一百名勇猛兵士。 然后，韩全义派人通知下列将领参加会议： 昭义将领夏侯仲宣、 义成将领时昂、 河阳将领权文变、 河中将领郭湘， 把他们欺骗到军帐中。 韩全义一声喝令，伏兵齐出，实施抓捕，把他们全部杀死。 韩全义靠杀无罪将领，显示他的威风，把作战失败罪过，硬按到被处死的这些部将们头上，军心越发不服。 这边官军自相杀害时，那边吴少诚突然想明白了，造反推翻朝廷这事没法成功，他想投降朝廷了。 吴少诚派使者送信送钱来了，求官军中那群太监监军代他向皇帝求情。 官军这边也懂，官军同吴少诚叛军再打下去，也没法打赢，官军统帅韩全义是个废物。 太监监军们表示愿意向皇上请求，给吴少诚免罪。 吴少诚一旦投降了，可以掩盖官军的一切失败。 韩全义觉得自己指挥官军连吃败仗，没有脸面去见皇帝。 他杀害下属将领，给自己掩盖过失，心里也负罪有愧，怕被皇帝质问。 韩全义想出一个办法，向皇帝撒谎说自己的脚突然坏了，一步也走不成路，没法去见皇帝了。 韩全义派行军司马崔放去见皇帝，带去韩全义的奏章。 韩全义的奏章说： “陛下，臣无才无能，指挥不行，犯下错误和过失，没有完成使命。 臣的脚也坏了，没法去向您当面谢罪。” 德宗李适说： “韩全义挂帅出征，能让吴少诚投降，也是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啊。 何必一定要杀光了叛军，才算是立功呀？” 李适认知能力就这样，他发现不了自己选人失误，也不懂得韩全义是个废物。 皇帝不怪罪，韩全义很感激，写了致谢奏章，回了夏州。 靠行贿当上大官的韩全义，能力就这样，可惜了那些被他杀害的官军将领，他们都成了替罪羊。 第272章 糊涂皇帝 成德节度使王武俊去世，他儿子王士贞接任。 徐泗节度使张建封死了，兵士们推举他儿子张惜继任。 德宗李适任命淮南节度使杜佑兼任，徐泗将士们一齐反对，上奏折说： “皇上，这样不行！我们都坚决不答应！ 我们不拥护的人，就算您让他来了，他也当不下去！” 李适只好收回自己决定，顺从兵士意见，任命张惜为徐泗节度使。 自古到今，军人服从命令天经地义。到了德宗李适这里，成了上级服从下级。 荒唐又无奈，李适默认了中央对地方军政长官的自主任命权丧失。 德宗李适，专做姑息苟且之事。过一天，算一天，只要眼前安宁，就以为天下太平。 愚蠢上司喜欢笨蛋下属。 朝中群臣，多是平庸无能之人，崔损当了九年宰相，没干一点人事。 李适反而始终倚重这蠢猪一样的人。 直到崔损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李适才升任： 高郢为中节侍郎， 郑珣谕为门下侍郎。 他俩官同宰相。 这两个人好些么？唉，也是一对蠢货。 就贾耽能力强，出为将、入为相，很有名望，但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遇事模棱两可，不主持正义。 他做事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是管他是非对错，保住自己的官位、工资才是存活下去的第一要务。 宰相都这样，其它官员可想而知，大家你胡弄我，我胡弄你，稀里糊涂度春秋。 大学士薛约，不肯老实瞎胡混，上奏书言事，指责朝政过失。 惹得李适不高兴，把他贬往连州，让他去当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 国子司业阳城，和薛约有师生情，深情送别薛约。 送君送到城郊外， 慨叹人生好无奈。 相视无语叹朝政， 心存正义待不成。 枯草萧瑟舞秋风， 万千深情眼神中。 阳城深情送别这事儿，很快被人告举报了。 李适知道了很不高兴，斥责阳城包庇罪人，是非不分。李适说： “阳城，你这脾性，待在京城不合适，你去道州当刺史！” 一次正常的师生送别，阳城丢了京官。 京兆尹（长安市长）李实，为政残暴，遇到了严重旱灾，不准给百姓减免租赋。 监察御史韩愈，心疼百姓日子过得苦，请求征收从缓。 李适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韩愈被贬为山阴县令。 朝廷的监察部长当了县官，大文豪韩愈贬官贬得很厉害。 朝政昏愦，已经这样。 父皇朝政一塌糊涂，太子李诵忧心焦虑。 李诵已经当了二十多年太子，给老爹当备份，全唐朝他当得时间最久。 他看开了世事繁杂，性格宽容练达。 平常有两个侍臣都姓王，算是他的莫逆之交。 一个是杭州人王伾，一个是山阴人王叔文，他俩官任翰林待召。 王叔文诡智多谋，自称读万卷书，通晓天下事，懂得治国之道。 一天，李诵和他们各位侍读举行非正式座谈，谈论宫中朝政得失，大家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这时，只有王叔文静静他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像哑巴了一般。 到众人散去，太子李诵留住王叔文，问他： “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王叔文说： “殿下身为太子，只应当侍奉皇帝吃饭和早晚问安，不适宜谈论朝政的事。 况且皇上主持国政已经多年，为人特别多疑。 他如果怀疑殿下收揽人心，图谋夺皇位，请问你如何辩白解释？” 太子李诵恍然大悟，感动地哭着说： “要不是先生提醒，我实在没想到这一层危险。 感谢先生提醒我！” 从此，李诵对王叔文更加信任。 王伾擅长书法，王叔文善于下棋，两人侍奉太子，早晚形影不离。 审时度势的人总是盘算下一步，不肯闭着眼睛瞎胡混。当时有： 翰林学士韦执谊， 左司郎中陆淳， 左拾遗吕温， 新中进士李景俭， 侍御史陈谏， 监察御史柳宗元（大文豪)， 监察御史刘禹锡（大文豪）， 监察御史程异， 司封郎中韩晔， 户部部中韩泰， 翰林学士凌准等， 他们都懂得德宗李适离老死病死的那一天越来越近，得早作打算。是时候该改换依附门庭，投靠下家了。 他们这些人心里明白：投靠了二王，就是靠近了太子，都同王叔文、王伾结交成铁杆好朋友。 他们结伙结帮共同出游，吃喝聚会，行踪诡秘。 他们对小圈子外严格保密、外人不知道他们都 做了什么。 他们都期待着德宗李适早死，迎接新未来、新希望。 左补阙张正一给德宗李适上奏书反映事情，得到李适召见。 王叔文害怕极了。 他害怕张正一胡咧咧，向李适揭露他们二王拉帮结伙，组建小集团。 王叔文吩付韦执谊，对李适诬告张正一和吏部侍郎王仲舒、员外郎刘伯刍，私结朋党小团伙，吃喝玩乐不干人事。 这是真做贼的诬告人家是贼，没有加入王伾、王叔文团伙的倒了霉。 李适又昏头昏脑，人说啥他信啥，贬张正一、王仲舒、刘伯刍到遥远偏僻的外地去当小官。 眼见不跟二王一伙的都被清除，其他朝臣都心怀恐惧。 连朝廷外各地官员也纷纷投靠王伾、王叔文，或者偷偷送钱结交，或者暂时没送钱，已派人联络投靠。 王伾、王叔文，没料想太子李诵突然得了中风。 李诵脑血管淤堵了语言中枢，几乎丧失语言表达能力，发出声音不准，别人几乎听不懂。 贞元二十一年大年初一，本应是欢庆的日子。 德宗李适上朝，王公大臣按惯例给他拜年，祝他身体健康、万寿无疆。 只有太子李诵躺在东宫太子府的床上，服用化解头脑淤堵的中草药，不能上朝拜贺。 德宗李适心疼儿子得了中风，难过得挥一把鼻涕，再擦一把眼泪。 守着朝臣，李适又是叹息又是哭泣。他忧伤地说： “苍天不护佑我的儿子，让他得了中风失语，朝政如何托付？ 朕也快死了，这往后的日子，全然看不见了希望！” 李适退朝后也病了，病得卧床不起。吃药不管用，病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过了二十多天，没有德宗李适康复上朝理政的消息，也没听说太子李诵的病情好转的消息。 宫中宫外官员和百姓们心头阴云笼罩，又害怕又疑虑。 国君和太子都一病不起，国家的前途在何方？ 苍天要让唐朝怎样？国运到了前路未卜的十字路口。 一天傍晚，宫中宦官宣召传召翰林学士郑綑、卫次公。 宦官说： “陛下吩咐你俩起草遗诏。” 两位学士才知道德宗李适快要死了。 他们握笔匆匆书写遗诏套话，基本定稿。 忽然有一个内侍宦官从德宗李适的寝室里走出来，对他俩说道： “皇上才说到立新皇帝的事，还没确定下来。” 卫次公说： “太子虽然生了病，还没治好，但他是正宗传人。 宫廷内外，天下百姓，人心归属太子。 就算是万不得已，也应该立太子的儿子广陵王李纯。 否则必然导致天下大乱。一旦天下乱了，谁来承担罪责？” 郑綑说： “你说得对，是这么个理。” 宦官把他俩的意见回报德宗李适。 宦官李忠言等人，不敢惹翻无下众怒，才对外传话说： “皇帝刚才已经驾崩升天，他去世前说了立太子李诵为下一位皇帝。” 确定了继位人，郑细絪、卫次公写好李适遗诏，立即颁发。 太子李诵知道人心慌乱，强撑病体出现在九仙门，召见各军将领，安抚百姓，长安城人心稍稍安定。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李诵第二天在太极殿即皇位。 皇宫大内卫士们，心中存着怀疑，担心不是真实太子即位，怕皇位是被朝廷奸臣找他人冒充代替。 将士们大着胆子，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偷偷往皇宫里面瞧。 等到瞧见了新皇帝李诵，禁卫军将士们说： “我们看见了，确认了。 坐在皇位上的，真是太子本人！” 众位将士欢喜若狂，他们跳啊，笑啊，笑出欢喜的眼泪。 笑着笑着，大家就抱在一起哭了。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国家好好的，不要出大乱子。 地位再卑贱，也不忘忧心国家命运，是几千年来，刻在咱们国人骨子里的基因。 李诵登基大典完成，死了个老昏君李适，天下又迎来新主人李诵。 历史上称李诵为唐顺宗。 德字李适在位二十六年，干过一些好事，也干过无数蠢事，他死的时候六十四岁。 顺宗李诵的母亲王氏，在贞元三年，被册封为皇后。 她一向多病，刚册封完皇后，她一心情激动，就嘎嘣一下，欢喜死了。 她死得早，李适死得晚。李适死后，和王氏合葬一处。 顺宗李诵脑中风，大脑还能想事情，就是没法说话表达，不能亲自处理政务。 朝廷在宫殿内设置帷帐，每当朝廷百官奏事，李诵在帷帐内听取奏报、审阅奏章。 李诵决定某件事行或者不行，点点头或者揺揺头，再由宦官传送信息出来。 宦官从帷帐进进出出，需要掀动帷幕。 朝廷百官心中好奇，站在帐外往里偷看，顺宗李诵身边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李诵的亲信宦官，叫李忠言。 一个是李诵宠爱的妃子，叫牛昭容。 外面翰林院，负责起草诏旨的，是王叔文。 传达皇帝诏旨的，是王伾。 王叔文有事奏白，先让王伾转告李忠言，李忠言转告牛昭容。 牛昭容再转达给顺宗李诵。 李诵对翰林院的意见，言听计从。 翰林院成了决策部门，权力高出中书省、门下省。 第273章 贪官夫妻睡钱柜 王叔文推荐韦执谊当宰相， 顺宗李诵于是升任韦执谊为尚书右丞，官同宰相。 王伾和王叔文，同时进升为翰林院学士。 韩泰、柳宗元、刘禹锡，争相吹捧王伾、王叔文，说他俩是春秋时期管仲、三国时期诸葛亮投胎再转世。 顺宗李诵还是太子时，就熟知父皇朝政种种弊端，他一上任就实行革新，在二王的支持下，李诵实行改革的具体做法有： 任命杜佑为宰相，兼管全国财政开支。 重用二王推荐的这群人，他们三十岁左右，年轻有活力，有改变现状的愿望。 朝廷推行永贞革新中央五条： 一、撤掉宫市，裁撤五坊小儿。 宫市是太监借口为皇宫采购，在街上随意抢老百姓的东西。 除了抢东西，太监还成群结队在街上强抢漂亮民女。 不知他们没被阉割干净咋的，居然还有这心思。 老百姓对太监抢人抢物恨之入骨，宫市现象必须禁止。 撤掉鹰坊、狗坊、雕坊、鹘坊、鹞坊等五坊。 在皇宫里负责养狗、养鹰、养雕、养鹘、养鹞这些五坊少年，他们行径和土匪一样，他们捕捉这五种动物，供皇室子弟玩耍。 这帮五坊小无赖，经常外出欺负老百姓，必须赶走他们。 三，把民愤极大的大贪官李实免职，他就是眼看老百姓遭灾，还不准减税的那个坏官。 四，把300名宫女释放出后宫，让她们回家和爹娘亲人团聚，然后各自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解散皇宫女子乐坊，让600名女乐手回家和亲人团聚，成家立业，过有丈夫有儿女的正常人日子。 五，老百姓欠官府的债全部免除，把官府记欠账本烧掉。全国共免除百姓债务贯铜钱。 老昏君李适的黑暗朝政太久了，这些改革像暗夜里照进一束明亮的光，黎民百姓感到眼前一亮。 改革推行到地方，老百姓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盛赞新皇帝英明。正直的官员也拍手叫好。 顺宗李诵又颁下一道诏旨，召回贤臣陆贽和阳城回京，予以重用。 可叹陆贽和阳城，被昏君李适贬斥到外地当小官，空怀壮志豪情，报国无门心情郁愤。 他俩都是漫漫长夜盼天明，没等盼来新皇帝送来的曙光，已经死在了被贬岗位上。 宫内和民间都为他俩惋惜。 两忠臣死在外地，王叔文、王伾同党暗暗高兴，他们有的当上御史，有人当上中丞。 侍御史窦群，一向刚勇正直，他对王叔文说： “天下的事，怎么演化发展，是不可预料的，你也应该注意收敛避嫌了。” 王叔文吃惊地问： “我需要收敛么？你为什么这样说？” 窦群说： “你看见了么？贪官李实如今倒了霉。 他曾坐享荣华富贵，藐视一切。 那时你在路上徘徊无助，只是江南一个小官儿。 如今李实被外贬，你成了后起的新权贵。 你怎么保证，那些现在还在路上徘徊无助的人，正在等待机会替代你？” 你这都说了些啥呀，王叔文全然不听。 窦群回家写了弹劾奏章，弹劾刘禹锡徇私乱政，说他不适宜再留在朝廷。 窦群奏章没有明斥王叔文，只是弹劾他的死党，暂时给王叔文留着情面。 窦群第二天就把奏章递给了顺宗李诵。 刘禹锡知道了这事，急忙找王叔文商议，他说： “窦群和咱不是一路人，得想办法赶走他。” 王叔文把驱逐窦群的想法告诉韦执谊。 韦执谊说： “窦群为人正直无私，美名天下共知。 如果突然排挤走他，我们这些人必然身背骂名。 还请暂且容忍，以后再说！” 王叔文听了一脸愤怒。 韦执谊坚持主张不罢免窦群。 武元衡是御史中丞，王叔文认为，武元衡是督察官吏，官职太重要了。 他秘密派人去劝说，让武元衡依附他。 武元衡不听。 王叔文就对顺宗李诵说武元衡的坏话，武元衡被降职为左庶子。 一帮势利小人，见王叔文最受李诵信任，纷纷上门投靠。 王叔文和王伾，以及他们死党有十几人，他们的宅府，都是门庭若市。 去他们家里送礼送钱的，白天黑夜接连不断。 行贿送礼的人太多，往往等一天两天排不上号。 给权贵送礼都这么难，送礼的人暗暗慨叹。 等了一天排队排不上，天黑了他们就在临近住宿，继续等待送礼机会。 二王团队官员的宅府，附近的大酒店宾馆，小饭馆客栈，到处住满从外地前来送礼的官员。 这些旅店生意火爆，外地投宿官员，得花一千铜钱，才能在一张窄床上住上一晚歇歇脚。 那些一心当官的人，需要先送出很多贿赂，他们当上官再加倍捞回来。 他们东挪西凑，给王伾、王叔文一伙人送钱上门。 王伾最为贪财，按卖出的官职大小收钱，毫无忌惮，他收的黄金白银，用一个巨大的钱柜收藏。 王伾和他老婆每天晚上，在大钱柜顶盖上铺上被褥睡觉，防范黄金、白银被人偷走。 他家院里子里养着很多家丁，日夜护院巡逻，防备盗贼进院进屋。 他俩每晚睡在钱柜大木盖子上，顶盖太硬，躺在上面铺着褥子都硌得慌。 这叫躺在钱山上睡觉，身上不舒服，心里舒服。 顺宗李诵中风没能治愈，他处理朝政，总是藏在帷幕后面，群臣几乎见不到他的脸。 大家纷纷上奏章，请求李诵册立太子，以防万一。 只有王伾、王叔文，需要维持李诵这种状态，他们才能继续专权胡为，想方设法阻挠册立太子。 宦官俱文珍、刘光锜、薛盈诊等人，也害怕王伾、王叔文团伙继续胡为，朝廷不能久保，国家不能久存。 宦官们秘密向顺宗李涌建议，请求火速册立太子。 顺宗派人召入翰林郑絪，商议立太子事宜。 郑絪并不多说话，挥笔写下“宜立长子”四个字，送给李诵看。 顺宗李诵点点头，表示赞同。 郑絪于是起草诏旨，立李纯为太子。 顺宗李诵有二十七个儿子，大儿子李纯，是王良娣生的，今年已经二十八岁，素有英明睿智美名。 李纯立为太子，全由郑絪一人主持，只是俱文诊几个人预先知晓，就连牛昭容也事先不知道。 诏旨一经公布天下，宫内宫外，惊叹李诵做法英明。 只有王叔文这货听了满脸愁容，他吟唱杜甫的诗说： “出师未捷身先死， 常使英雄泪满襟。” 王叔文唱完诗，他身边的人都捂着嘴偷笑。 王叔文见人笑他，越发犹疑恐惧，每天召同党商议对策。 他最不希望一旦明君出世，断了他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第274章 王翰林请人吃酒 一天，已到中午时分。王叔文乘坐马车，去见韦执谊。 官署守门小吏出来阻挡说： “韦相公正在吃午饭，不方便接待访客。” 王叔文一听就火了，愤怒地大声斥骂： “混蛋！你不就是一只看门黑皮狗么？ 你哪来的威风，敢不让我进去？” 门吏语气委婉地说： “午饭不见客，向来是老规矩，不是针对您。” 王叔文不等他说完： “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敢限制我么？” 门吏吓慌了，进屋告诉了韦执谊。 韦执谊听说来了尊贵人物，只好出来迎接，和王叔文走进饭厅旁边的会客厅。 这天中午，杜佑、高郢、郑絪瑜三人，本是和韦执谊在一块儿吃饭。 见韦执谊起身去迎接尊贵访客，就不敢再吃，放下筷子等待着。 过了好久，才有人进来报知： “韦相公已经和王学士在会客厅一起吃饭，各位不用再等他俩了。” 杜佑、高郢、郑綑瑜这才敢摸起筷子继续吃。 郑絪谕心里有气，草草吃了几口饭，把啃不下多少肉来的鸡肋骨放在桌子上，就不再吃了。 他走出门口，对身边的人说： “我这个官不能再当了，我长期就当个陪人吃饭的中书郎么？” 郑絪瑜跨上马背，一拍马后腚，他的马就迅速跑起来。 他直接骑马跑回家，说自己生病了，不出来上班了。 还有资格最老的贾耽，已有好几十天不到中节省官署上班，且一再写奏表请求辞职。 贾耽请求皇帝开恩，把他这把老骨头放归山野，只是没有得到皇帝的批准诏书。 韦执谊他岳父杜黄裳，曾担任侍御史，被斐延龄疑忌，停留在御史台阁，十年不升职。 他女婿韦执谊当上宰相，想提携一下老丈人，他才升职当上太常卿。 杜黄裳对韦执谊说： “你这个宰相应该牵头，率领满朝群臣，向皇帝提出请求，让太子李纯入朝监国。” 韦执谊听了一脸惊讶地说： “岳父大人刚升了这么个官儿，为什么马上就开口议论朝廷里的大事？” 杜黄裳听了勃然大怒地说： “我 蒙受三朝皇恩，怎么能因为得到一个高官，就当老好人，出卖我的本来面目？” 说罢，他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韦执谊受王叔文嘱托，特意推荐陆质为侍读使。 王叔文这是暗暗派自己人去侍奉太子李纯，并趁机会进言，拉近关系。 陆质去太子府，给太子李纯讲中华祖师爷老子的《道德经》。 《道德经》是部神书，包罗天地宇宙万象，藏有治国安邦之术。 陆质在讲解过程中，难免举列说明，联系当今朝政，谈论对错得失。 太子李纯一听就变了脸色： “皇上吩咐先生你到我这里，无非是让你给我讲经论道。 你为什么还谈及朝政？我不想听你议论朝堂之事！” 陆质被怼得无地自容，一脸害臊地退出。 王叔文顾虑 皇宫宦官们碍手碍脚，阻挠他胡作非为。 他向顺宗李诵推荐范希朝为神策军西行营节度使，任用韩泰为行军司马。 韩泰这人心眼多，善于谋划，眼睛一眨就是一个条心计，王叔文愿意倚重他。 王叔文推荐范希朝，只是借他名声。 王叔文暗中靠韩泰出力，让韩泰号召西北各军，抑制宦官势力。 宦官俱文诊，看透了王叔文的计谋，紧急派人密告各地节度使，切勿听从权臣王叔文一伙人摆布。 范希朝、韩泰到了奉天，传檄文到各地将领，号召前来参加会议。 各地将领早已接到俱文珍嘱咐，都各找借口，没有一个应召前来的。 任你韩泰足智多谋，到这时也束手无策，他只好灰溜溜地回了长安城。 王叔文得到韩泰回报，正在懊恼惆怅，没想到顺宗李诵又给王叔文颁下一道诏旨，调他为户部侍郎。 王叔文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想：皇帝这是有了新主意，不用我主持翰林院，领导我国革新事业了么？ 他对翰林院各位学士说： “我天天来这翰林院中，和大家集思广益，商量革新大计。 如今皇上把我在翰林官职撤销，我今后没法来了啊。” 说到这里，王叔文急得流下了眼泪。 王伾代他向顺宗李诵恳请，李诵才准许王叔文每隔五天来一趟翰林院上班。 王叔文这才消解了一半愁肠。 宣化巡察官羊士谔，因事出差进京，在公交场合谈论王叔文借改革谋私利。 这是羊士谔心里没数，不懂得祸从口出。 王叔文耳目甚多，这事很快传进他的耳朵。 王叔文大怒，去商量韦执谊，要向皇帝李诵请旨，处死羊士谔。 韦执谊听了不答话。 王叔文着急地说： “就算免他处斩，用刑棍揍他一顿，把他打成半死不活也行啊！” 韦执谊听了，仍然摇摇头不说话。 王叔文一脸怒气地走了。 韦执谊于是贬羊士谔为宁化县尉。 这时剑南度支副使刘辟进京，请求统领剑南三川。 他找到王叔文说： “您如果帮助我实现统领三川的心愿，我就死心塌地依附你。 要不然，我就怨恨你。” 王叔文发怒说： “你算从哪里窜出来的一路歪鬼邪神？ 你也敢来胁迫我？ 节度使是皇上任命，哪有自己请求的？ 你以为我是谁？皇上肯永远对我言听计从么？ 此一时，彼一时，在皇帝面前，我的话如今也不好使了。你懂不懂？ 赶紧给我滚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就把刘辟赶了出去。 王叔文是那个年代的文科生思维，做事全凭情绪。 王叔文按捺不住一肚子怒气，又去和韦执谊商议，要求斩杀刘辟，给他消解怒气。 韦执谊仍然不允许。 王叔文忍无可忍，当面叱骂指责韦执谊： “你的宰相官职，就是我向皇帝推荐，你才当上的！ 你对我神气傲慢个屁？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是一只喂饱了就翻脸撕咬主人的狗！” 韦执谊被骂得一时无话反驳。 等王叔文骂够了走了，韦执谊派人向王叔文解释说： “我不敢辜负哥哥的栽培。 实际上我打算用曲线迂回的办法，帮助哥哥你成就革新大事,我才不得不这样做。” 王叔文仍说韦执谊忘恩负义，从此和他结下了怨仇。 没多久，王叔文他娘得了重病，卧床不起，看样子不久就要去另一个世界。 王叔文却预约宾客，摆设了丰盛的酒肉宴席请客。 他邀请了翰林院各位学士，宦官李忠言、俱文珍、刘光锜等，大家一同入席大吃大喝。 大家伙喝了几轮酒，王叔文从座位上站起来，先对大家拱手施礼，开腔说道： “我王叔文的老母亲病了，病得很严重。 自古忠孝难两全，千古留下万千遗憾。 我因担任国家公职，呕心沥血为国效力，顾不上孝敬母亲。 我一直没有亲自在我娘身边，服待他老人家，给她端端饭、递递药。 当儿子当得不合格，我内心有愧，心如刀割。 她养我小，我得管她老。 我今天打算请假长假回家侍奉我娘。 回想在朝廷当官这些年，我任劳任怨，尽心报国，不规避得罪了谁。 我锐意推行革新，难免损了谁的私利。 我一旦离职回家，就啥官也不是了。 我无官在家，到皇帝那里，诬告诽谤我的人，必定随后而至。 皇上的耳朵里，必定灌满我的罪、我的错、我的过失。 今天宴请各位吃酒，是想请求大家，原谅我的对国家愚笨的一味忠诚。 请你们代为洗刷 别人对我的污蔑，我王叔文不胜感激大家的恩德！” 如此胆怯怕事的一个人，何必结党营私啊？ 满席客人都没来得及回答，只有宦官俱文珍冷笑一声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日常不失忠孝节义，从来不做缺德事，就不怕别人背后议论。 您也未免太多心了。” 大家都应声附和说： “王相公太多虑了。” 这异口同声，说得王叔文无话可说。 王叔文不好不再说什么，只是殷勤地倒酒劝酒，每人又吃了几盏酒，散席而去。 第275章 福泽大西南 王叔文请假回家侍候他娘的第二天，他娘就死了。 王叔文呼天抢地，捶胸大哭： “亲娘呀，你咋走得这么急啊？ 你突然间与世长辞，儿子心里疼如刀绞！ 儿想尽尽孝，您都不给我机会啊！” 按唐朝制度，官员的父母死了，官员得辞去官职，在家穿白衣丧服，腰缠麻绳（表示心乱如麻），守孝一段日子。 王叔文就成了没有任何官职的人。 韦执谊本来迫于公理道义，经常和王叔文意见不同。 王叔文不是官员了，无力牵制韦执谊。 王叔文在家守丧尽孝期间，不便外出拜访。 他派人给韦执谊送密信，托付关照办理事情，韦执谊一律不予理睬。 王叔文因此越发愤恨韦执谊，坐在家里骂他，骂他八辈祖宗。 如果那时有离子纠缠感应的话，韦执谊应该被他骂得两个眼皮哆嗦不停。 王叔文盘算着丧服尽孝期满，他一旦官复原职，先诬陷杀死韦执谊，然后再把反对过他的人，一律杀绝杀尽。 王叔文托付王伾替他帮忙，常去各位有实权的宦官那里，为他送礼疏通关节。 王伾还和杜佑商议，请求他一起出力，推荐起用王叔文当宰相。 盼望脱离了现实，盼望就化作失望。王叔文美好盘算，没有获得赞同。 王伾只好退一步，再请人帮助推荐王叔文当威远军使，也没有得到人们支持回应。 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不加掩饰、赤膊上阵。 王伾自己跳将出来、冲上前台，接连给顺宗李诵递上了三篇奏疏。 奏疏里，王伾这样夸王叔文： 王氏叔文者，管仲再世也。吾观其人 ： 文才可通达四海， 有经天纬地之才。 武略可定国安邦， 有慑平天下之威。 王伾满纸写得天花乱坠，始终不见顺宗李诵一个字的回应。 李诵已经不看好王叔文这个人，王伾无论怎么努力推荐，都没有一点用。 王伾想：礼也送了，话也说了，我没能完成托付，接下来，我怎么向王叔文交待？ 一天夜晚，王伾在翰林院的寝室里躺到半夜，快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提携王叔文的办法。 他就忽然惊叫一声，喊叫起来： “啊呀！ 不得了！ 不得了！ 快来人啊！ 我王伾中风了呀！” 听到呼救声，人们纷纷跑到他的寝室，扶着他坐上一辆马车。 护送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安顿下来，吩咐家中奴仆去叫医生，快来救治王伾。 王伾从此在家装病，再也不出来上班了。 西川节度使韦皋，上奏表请求太子监国。 奏表大意说： “陛下因为哀痛先帝去世，致使自己至今没法康复。 请求陛下暂且令太子亲自处理国政，等陛下身体康复，太子再回东宫。” 韦皋又给太子李纯写了一封信说： “皇上龙体未安，没法开口说话，朝政事务都托付臣子们代理。 王叔文、王伾、李忠言，这些人无德无才，被错负国家重任。 他们结成利益共同体，违法乱纪，这样下去祸国殃民。 请殿下以国家安危为重，立即告知皇上，赶走这帮势利小人。 朝政交付英明国君，才能安定天下苍生。” 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也写了信，派人送给太子李纯。 他们信中的意思，和韦皋相同。 再经宦官俱文珍等从中劝说，顺宗李诵答应顺从大家的心意，准许太子监国，当即颁布诏旨。 太子李纯即走出东宫太子府，开始掌控朝政大权。 李纯任命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部，袁滋为中书侍郎，他俩官同宰相。 又任命高郢为刑部尚书。 太子李纯到达东朝堂，召见百官，百官群臣入朝，向他表达祝贺。 没想到太子李纯，不接受群臣道贺他亲政。 李纯迟疑徘徊，躲避群臣祝贺，他悄悄抬起袖子，扭过头去，偷偷擦拭眼泪。 群臣知道李纯高兴不起来，是他忧心父亲李诵的病情，大家交口称赞太子仁德孝顺。 过了半个月，顺宗李诵颁布禅让诏书，自称太上皇，改年号为永贞，大赦天下。 又过了五天，太子李纯在太极殿即位。 他就是英明神武、中兴大唐的唐宪宗。 老百姓看到了唐朝复兴的希望，都说雄才大略的唐太宗李世民，放心不下唐朝国运多灾多难，又投胎转世，拯救天下黎民来了。 老百姓们都说： 李世民这次转世，投胎到了顺宗李诵家里，从肉体凡胎的婴儿慢慢成长，只是换了名字和身份。 他这次来人间生命轮回里，名字叫了李纯，灵魂就是那个李世民的灵魂。 宪宗李纯敬奉太上皇李诵搬到兴庆宫居住，尊称母亲王氏为太上皇后。 李纯一上任，大刀阔斧地开始拨乱反正。 李纯外贬王伾为开州司马，外贬王叔文为渝州司户。 王伾、王叔文的把持朝政的高官梦彻底破灭，他们躲在偏僻的角落里，回忆顺宗李诵时，他们呼风唤雨的“辉煌二百天”去了。 一天，郭子仪儿子郭暧的妻子、宪宗李纯的老姑升平公主，白发苍苍又精神矍铄地来到太极殿，祝贺她的重侄儿宪宗李纯称帝。 她谈笑风生、机智幽默地和李纯谈天说地，还顺便给李纯进献了六位有才艺的美貌女子。 宪宗李纯笑着说： “感谢老姑的一番美好心意。 这心意，晚辈我领了哈。 但是老姑您看，我父皇尚且禁止进献美女，我哪里敢违反规定啊？ 这六位女子，还是留在老姑身边，服侍在您日常起居为好。” 李纯吩咐司升平公主，把那六个美女又领回她自己家去了。 这时，荆南一带官员，进献来了一只罕见的绿毛神龟，说是朝廷收养此神龟，兆示国运祥瑞五百年。 李纯一眼看去，那神龟身宽体阔，一对小眼贼亮，一看就是有千年阅历。 李纯想： 这老神龟淡看无数秋月春风，世间沧桑万千，尽数藏在它那一对贼亮的小眼中。 它绝对是乌龟界老前辈、长寿老爷爷。 李纯对献龟人和身边群臣说： “我所日夜渴望的是，有贤德才能的治国人才。 奇珍异宝，珍禽异兽，这些供人赏玩的东西，都没有实用价值，实在不是什么宝贝。 从今天开始，地方官不要再报什么祥瑞，所有珍禽奇兽，也不要再进献。” 从此天下官吏知道了，新皇帝心思在干正事上。 他和以前的皇帝完全不一样。 地方官员不必再劳费心神，琢磨着逢迎讨好皇帝。 大家也学着新皇帝，心里想正事，考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专心提升治理能力，崇尚吏治清明。 剑南节度使韦皋，镇守西川已二十一年，他征服南诏，挫败吐蕃，活捉吐蕃宰相，对百姓恩抚有加，人民安居乐业。 韦皋造福一方的功德，全朝官员无与伦比。 朝廷多次给韦皋升官，官位升到级别最高的太尉。 宪宗李纯即位，因为韦皋曾上奏表请求太子监国，有安邦定国决策大功，当然再加皇恩，厚加宠待。 遗憾的是，宪宗李纯颁发了加恩诏令，使者骑马西行，还没送到西川，太尉韦皋突然一命归天。 生前荣耀，死后哀痛，西川的官员和百姓都哀悼韦皋突然辞世。 贤德太尉忽仙逝， 直教疼煞蜀人心！ 西川百姓和各级官府都请画师给他画了肖像，悬挂瞻仰，修建纪念庙祠。 韦皋庙祠香火鼎盛，前去祭祀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老百姓都说他是造福西蜀的蜀国宰相诸葛亮再世。 韦皋是长安人氏，气宇轩昂，性情豁达。 他是在繁忙的工作间隙，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休息一会。 仆人看他头突然一歪，急忙过去查看，他已经去世了。 修福积德，才配拥有这样没有痛苦的死，他只是灵魂脱离肉身，飞升去了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韦皋是已故宰相张延赏的女婿，他是怎么成为张延赏女婿的呢？ 当年张延赏为爱女挑选夫婿，苦于找不到合乎心意的。 张延赏的妻子苗氏，是已故宰相苗晋卿的女儿，她是知书达礼大家闺秀。 苗氏善于相面，只是她家里不缺钱，不需要靠给人相面收钱养家。 苗氏对人有敏锐观察判断力，她第一眼看见韦皋，就对张延赏说： “这个人气质不凡，气场让人震撼，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可以选做我家女婿。” 张延赏起初不允许，经过苗氏再三劝说，才允许把韦皋招为上门女婿。 韦皋那时候还地位卑贱，无职无官，只能跟着岳父大人混。 韦皋跟随张延赏出西京，镇守西川（今四川）剑南。 韦皋洒脱豪迈，不受约束，轻视一切。 张延赏失望地想： 我家怎么娶了这么个玩意当女婿？整天大大咧咧，啥都不在乎？ 张延赏渐渐瞧不上他，连张府上的婢女、奴仆也瞧不起韦皋。 韦皋毫不在意，唯有他岳母苗氏依然尊重他，热情善待他。 张延赏女儿忍不住了，她对丈夫韦皋说： “韦郎！韦郎啊！ 你只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有啥用？ 七尺好男儿，得建功立业！ 应精通文蹈武略、大智大勇！ 如今你停滞在厮混状态，不求上进！ 你活在世上，就是被别人瞧不起，活成一个笑话么？” 韦皋听了一甩袖子，从坐位上猛地站起来，向岳父张延赏弯腰施礼告别。 张氏女整理嫁妆匣子的值钱金银首饰，给韦皋当出行路费。 张延赏想： “这么个没出息的烂女婿，能远走他乡最好。 我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出行前，张延赏也赠给了用七匹马驮着的财物，给他当出行费用。 首都长安在西川的东边，此去路途遥远。 韦皋骑马上门向东走，每经过一个驿站，即打发一匹马驮着没动过的财物，回还岳父张延赏住处。 走过七个驿站，七匹马连带它们驮着的财物，全部回还了韦皋的老丈人张延赏。 张延赏一看，马背上的财物完好如初，韦皋连一个铜钱也没动过。 韦皋只携带他妻子赠送他的首饰金银物品及书袋书本，直接去了长安，投奔到神策军元帅府当幕僚。 后来经过优异的工作能力表现，辗转推荐，韦皋升官到了监察御史，后来奉命出京担任陇州行营留事。 德宗李适奔逃奉天，韦皋斩杀叛贼牛云光，杀死叛贼李泌使者，派使者告诉了德宗李适。 李适超级提拔韦皋当上了奉义节度使，镇守西南边疆。 贞元初年，李适又加封他为金吾大将军，持符节官印西行。 张延赏调回朝廷当宰相，朝廷安排韦皋接任张延赏官职，担任西川节度使。 韦皋改名换姓为韩翔，骑马疾驰到天回驿站，离西川城还有三十里。 张延赏听说韩翔到来，觉得自己从不认识韩翔这个人，心中生出疑虑： “镇守西川这么重要的地方，朝廷怎么派了个我从没听说过的无名小辈过来？ 皇上做决定太草率了！” 正在疑惑，忽然有下属官吏跑来报告张延赏： “来接替相公您的，是朝廷的韦皋将军。他的真实名字并不是叫韩翱。” 苗夫人听了，在一边说道： “如果是叫韦皋，必是我的女婿韦郎。” 张延赏不以为然地笑着说： “天底下同姓同名的官吏多了去了。 咱那女婿韦皋，一去毫无音讯。 到如今有好几年了。 我估计他早已贫穷潦倒，死在哪个路边沟里了。 怎么可能是他来代替我的官职呢？ 可笑你个妇道人家，太没眼力见识，选了个废物女婿，耽误了我闺女的前程。” 苗夫人说： “韦郎当年虽然穷得一无所有，我看他气质不凡，气魄直冲云天。 他那么穷，倒插门来咱家，但他每次同你来交谈，从没说过一句献媚奉承你的话。 因此我知道他人品优秀。 今天他为国立功，担当国家重任，全在情理之中。 全国上下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到如此优秀？ 相公你不要笑我没眼力见识。 倒是你太没见识哩。” 张延赏仍然不信。 到了第二天，新节度使韦皋骑马走进西川节度官署大院院门。 张延赏坐在屋内，往窗外院落里一望，啊呀，这咋办？来人果然是自己的女婿韦皋。 张延赏曾瞧不起他这个女婿，如今哪有脸面走出官署屋门，迎接自己的女婿？ 张延赏自我长叹一声说： “我这双浊眼，都不能识别自己家里的大才啊！” 张延赏不好意思让韦皋看见他，自己悄悄从房间后门走出，又从西侧小院门走出官署大院，扬长而去。 当天下班后，韦皋到张延赏宅府上，拜见岳父张延赏和岳母苗夫人，下拜特别恭敬有礼。 张延赏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满心惭愧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韦皋又和妻子张氏相见，夫妻分离几年，彼此万千思念。 如今久别重逢，他俩是眼神热辣地对视。 张女士想：老夫妻团聚，我今天这是咋了，怎么还又害羞又紧张？ 美丽聪惠的张女士，心情激动，胸口扑腾扑腾跳得急，像是怀里揣了一头调皮小鹿。 久别欢聚如新婚，旱久了下一场透地大雨。当夜韦皋和张氏尽情缠绵，无限欢爱。 第二天，韦皋吩咐人摆设酒宴，为张延赏及苗夫人饯行，然后又派兵士护送他们出西川。 韦皋从那以后，在西川励精图治，改善民生，抚慰将士，整顿边防。 他领唐军多次打败吐蕃军队，活捉吐蕃宰相，威震大西南。 南诏因此向唐朝称臣，少数民族归附。 韦皋造福西川，功德无边，六十一岁他突然暴病身亡。 那天天气清朗，天空里飘着一朵洁白的云。 韦皋的灵魂化作清风一缕，飞升云端，那朵洁白的云，缓缓地飘走了。 宪宗李纯心怀尊敬，特追赠韦皋为“太师爷”光荣称号。 第276章 刘书生造反 韦皋死后，他的属下支度副使刘辟,自称西川剑南留后，上奏章请求朝廷给他颁发委任书和官印。 宪宗李纯派袁滋为安抚大使，前往考察四川地形地貌、民情物产。 随后老宰相耽病死了，李纯升任中书舍人郑絪为宰相。 李纯追查处置王叔文余党，连续外贬韩泰、韩晔、柳宗元、刘禹锡等为边远各州刺史。 人没有前后眼，有时有才能也没用，站错队就要遭殃了。 接下来朝臣们又纷纷议论对他们处罚太轻，李纯再次贬任他们： 韩泰降为虔州司马、 韩晔降为饶州司马、 柳宗元为永州司马、 刘禹锡为朗州司马、 陈谏降为台州司马、 凌准降为连州司马、 程异降为乡州司马。 这时王叔文余党成员：陆质已经死了，李景俭处在母亲去世带孝守丧期间，没有受责罚。 李纯又传一个诏令，把宰相韦执谊，连降好几级，贬为崖州司马，去了海南岛当小官。 第二年，宪宗李纯又赐王叔文自尽。 王伾、韦执谊、凌准、因为是王叔文帮派主要成员，不用朝廷再加惩罚，一个接一个忧愁死了。 王叔文余党，已被李纯贬黜无遗。 王叔文还不是真正的奸邪无赖，他的罪过是拉帮结派搞利益集团小圈子。 这时已值腊月年底，朝廷又要改年号了。 顺宗李诵改元永贞，后来顺宗让位，应再改元，李纯把永贞二年改为元和元年。 元和元年正月初一，宪宗李纯带领百官 ，到兴庆宫给太上皇李诵恭贺新年，李纯给父亲奉上尊号为“应乾圣寿太上皇”。 给父亲拜贺新年的礼仪完成，李纯回到太极殿，接受群臣向他祝贺新年。 过了几天，太上皇李诵病情加重，喝药无效，驾崩升天，寿年四十六岁。 顺宗李诵总共在位不到一年。 宪宗李纯料理太上皇后事，连续多天没法上朝理政，就在这时，西川刘辟开始反叛。 刘辟想继韦皋之后，担任西川节度使，宪宗李纯不允许，刘辟便拥兵自守。 李纯任命袁滋为西川节度使，召刘辟来长安担任给事中。 刘辟抗旨不接受。 袁滋害怕刘辟兵多，不敢有所作为，被宪宗李纯知道了。 李纯贬袁滋为吉州刺史，本打算发兵讨伐刘辟，又考虑自己刚刚继位，暂时没有能力进讨。 只好暂且再进行安抚笼络，任命刘辟为西川节度副使，暂管节度使的事。 右谏议大夫韦丹递上奏疏说： “放纵叛贼刘辟不杀不除，就像是会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子，父母就赏给他水果吃。 外地不听话的官吏会纷纷效仿他不服从朝廷。 到时候，恐怕朝廷的命令，传不出长安城，因为长安城外没人听。” 李纯认为他提醒得对，任命韦丹为东川节度使，前往压制西川刘辟。 没想到这时刘辟得寸进尺，气焰越发骄狂，又给李纯上奏表，要求统领三川。 宪宗李纯不允许。 刘辟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竟发兵攻打梓州。 刘辟的下属林蕴极力劝阻刘辟： “刘相公，你不能为了私欲祸乱西川，你谋反是一条死路！ 谋反的人存活时间都很短！” 刘辟大怒，命人把林蕴用枷锁押起来，多次吩咐看守兵士持刀威吓，多次把刀放在林蕴脖子上，想吓服他。 林蕴愤怒地斥骂道： “目光短浅的浑小子，只知道眼前狂横，不知道狂不了几天就丢命！ 我的脖子你们想砍就砍！你们还磨蹭什么？ 难道我的脖子是你们的磨刀石么？\" 刘辟得知这事，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说： “此人是忠心报国忠烈英勇之士，不如饶恕了他罢。” 公道自在以心，叛贼刘辟居然还知道忠义最可敬佩。 刘辟把林蕴降职为唐昌县尉，他自己领兵东进，把梓州城包围住。 东川节度使韦丹，还没赴任，东川原节度使李康，领兵防守梓州城，同时派人飞马急报，向朝廷求救。 宪宗李纯召集群臣，商议讨伐刘辟事宜。 群臣们说： “西蜀山势险峻陡峭，道路行进艰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年诗人李白，即有此感叹，不适合派官军进剿西川。” 只有杜黄裳慷慨激昂地说： “刘辟是个狂妄书生，忠孝节义圣贤书，他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朝廷选一个优秀将领前去剿灭他，好像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柴草，有什么困难的？” 原来刘辟曾考中进士，当了军营参谋，后经韦皋信任，放心让他管钱粮。 刘辟长期储备军饷军粮，瞒着韦皋暗图不轨，导致今天的叛乱。 杜黄裳知道刘辟没有军事才能，主张讨伐剿灭他。 杜黄裳向李纯推荐神策军使高崇文，说他勇武和谋略都能行。 并请求宪宗李纯不要委派监军，让高崇文自主领军作战。 翰林学士李吉甫，也请求李纯采纳杜黄裳建议。 宪宗李纯于是命高崇文率领步兵、骑兵五千人，作为先锋部队。 令神策行营兵使李元奕，率步兵、骑兵两千人，作为后续部队。 让他们会同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属下军队，共同讨伐刘辟。 当时朝臣中有作战经验的老将还有不少，各自认为会被李纯指定为征蜀统帅。 没想到皇帝诏命一下，偏偏任用了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高崇文，他们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高崇文正领兵屯驻长武城，训练兵士五千人，他让兵士假想惨烈的战斗明天就会到来，天天苦练杀敌本领。 这是一支全时待战，随时能战的军队。 高崇文接到诏命，他打赢叛贼刘辟的信心十足。 兵士们也闻令而动，渴望上战场一试身手。 他们当天就把铠甲、兵器、军粮、马料准备齐全，整装出发。 在行进途中，高崇文严格强调军纪，对沿途百姓秋毫无犯。 有一个兵士口袋有叮当作响的铜钱，在路边小旅店吃饭。 他嫌弃店主招待不周，一不高兴就把旅店的一双筷子故意折断，威吓店主得对他毕恭毕敬才行。 他的狂妄举动，被高崇文发现，立即命令兵士捆绑了这名违纪兵士，把他斩首示众。 高崇文军纪严明，不准威胁百姓，不准破坏百姓财物，哪怕故意损坏一双筷子！ 将士们看见悬挂在临时营寨门口的违纪兵士首级，吓得两条腿哆嗦，执行军纪更加小心谨慎。 高崇文领兵从斜谷进军，李元奕从骆谷进军，从不同的方向出击，一起赶往梓州。 高崇文半途接到侦察兵报告，报说梓州已经失守，东川节度使李康，已被反贼刘辟的兵士捉住。 高崇文领兵急进，从阆中进入剑门关，正好遇到刘辟部将邢泚，领叛军前来堵截官军。 高崇文远远望见贼将邢泚，也不同他搭话，喊声： “司鼓兵擂鼓！ 全军进击！” 顿时鼓声震天，高崇文领兵猛烈冲击叛军。 邢泚害怕地想： 啊呀，高崇文的军队如此生猛么？这等杀气所向无敌了。 邢泚慌忙列阵交战，打了没有几个回合，叛军已被官军杀得旗子倒了，车辙乱了。 叛军无力抵挡官军锐猛攻势，邢泚无可奈何，领兵掉头往梓州逃跑。 高崇文领官军追至梓州城下，喊到： “先登上城墙者赏百金！” 他自己 冲锋在前 ，手持盾牌，冒着飞来的羽箭和石块，呼喊兵士在限定时间内登上城墙。 叛军邢泚已经领教过高崇文这支铁军的厉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不如趁早逃走保命。 叛军趁着晚上，从梓州城另一侧城门逃走，一溜烟跑光光。 高崇文领官军进驻梓州，只休息了一天，打算继续进兵。 这时叛贼刘辟派人送还了被他抓获的李康，让李康前来请求高崇文，给他刘辟免除反叛罪。 高崇文叱骂李康说： “你兵败失守梓州城，已经犯下死罪，你还敢来为刘辟请求免除他的反叛罪？” 李康还想继续为刘辟请求，没想到高崇文铁面无私，立即命令左右把李康推出斩首。 随后高崇文接到严砺的军情报告： 他已攻克剑州，斩杀叛贼将领文德昭。 高崇文当下回复严砺，联名向宪宗李纯报告打了胜仗。 德宗李纯得到报告心中大喜，这是他李纯登上皇位后，出兵平叛第一仗，打赢了意义重大。 李纯又接到韦丹从汉中派人送来的奏章,请求皇上任命高崇文统领西蜀事务。 李纯当即任命高崇文为东川节度使。 西川 这边还没平定，夏州绥州又发生起兵反叛。 几乎是西边铜山崩塌，东边铜钟被震得发生共鸣的状态。 河东节度使严绶，上奏表给李纯，请求讨伐夏绥叛贼。 不等朝廷发兵，严绶已派副将阿跌光进，及弟弟阿跌光颜，率官军平叛。 两位将领是河东第一名猛将，他俩联手进攻，足以让叛军丧胆。 平叛战斗中，夏州兵马使张承金一马当先，挥刀斩杀了叛贼首领，传送叛贼头目首级到长安城悬挂示众，夏绥一带安定下来。 这个叛贼头目是韩全义外甥杨惠琳。 当年韩全义平叛吴少诚时，从溵水败回，不敢回见皇帝，逃回夏州。 当时李纯在太子府，听说韩全义平叛吃了败仗，不敢入朝复命，既斥责他这个人不守臣子本分。 到宪宗李纯即位，韩全义心怀疑惧，怕李纯收拾他，给朝廷上奏章为自己开释。 杜黄裳勒令他辞官退休，韩全义只好退休回家。 韩全义的外甥杨惠琳趁韩全义入朝，他暂且担任节度留后。 宪宗李纯任命李谊为夏绥节度使，杨惠琳想自己当夏绥节度使，领兵阻挡朝廷命官赴任，杨惠琳这是公然谋反。 因此严绶派将领讨伐杨惠琳，不到一个月就剿平了。 第277章 落水的狗 高崇文听说阿跌光颜打仗勇猛，向李纯请求把他调往西蜀，给自己当部将。 高崇文亲自领兵攻打鹿头关。 鹿头关距离成都一百五十里，关口建立在两个山口之间。 关口一侧是险峻高山，一侧是一条水流奔腾大河。 刘辟叛军安排兵士，连续设置八道木栅栏，在这里驻兵屯守，严密阻挡官军。 刘辟部将仇良辅，刘辟儿子刘方叔，刘辟女婿苏强，统领鹿头关叛军守兵。 高崇文领官军逼近鹿头关，守关叛军出关和高崇文官军交战，大败退回关内。 高崇义领兵攻打叛军寨栅，没法攻下。 随后多天，又阴雨连绵，不方便猛扑夺关。 硬攻鹿头关不成，高崇文想了一计，令骁将高霞寓，领部分军队，专攻万胜顶。 万胜顶在鹿头关一侧的鹿头山上，高出鹿头关四丈多。 原来叛军派有一队叛兵，守着万胜顶这个制高点。 为了夺取万胜顶，高霞寓组建了敢死队。 敢死队员抓着藤罗和其他灌木丛，扳着岩石棱子往上爬。 他们不顾叛军从万胜顶上射下的箭、扔下的石头像下雨一样密集，只管冒死往上冲。 前边的人摔下来了，后边的人接着往上爬。 敢死队又趁着连续晴天，放火焚烧叛军在万胜顶设置的栅栏。 烈火浓烟，弥漫天空。 万胜顶的叛军，不少是被浓烟呛个半死，大火过后，他们又被冲上去的官军敢死队员杀死。 官军占领万胜顶，低头俯看鹿头关，叛军人数、兵力分配，尽收眼底。 叛军守军，先后出战，官军提前就知道了。 官军八战八胜，叛军光输不赢，开始军心动摇。 高崇文分拨兵力，在德阳打败叛军，又在汉州打败叛军。 严砺也派将领严泰，进军绵州石牌谷。 这时河东将领阿跌光颜，和高崇文约定了日期会师，途中因为天下大雨阻挡行军，比约定晚了一天。 阿跌光颜听说高崇文军队纪律特别严厉。 自己害怕耽误了会师日期，要面临惩罚，阿跌光颜想：我得先立战功再去会师。 他领河东军队，深入鹿头关西边，截断了守关叛军粮道。 鹿头关叛军粮道被截断，随后面临断炊挨饿，将士心里大为恐慌。 鹿头关守将仇良辅，和绵江叛军守将李文悦，依次请求投降官军。 高崇文领军占领鹿头关，捉拿住刘辟的儿子刘方叔、刘辟的女婿苏强。 高崇文领军长驱直指成都，沿途叛军遇到官军就失败。 刘辟本来倚仗鹿头关为屏障，突然听说鹿头关失守，儿子女婿被捉去，吓得魂飞胆丧。 刘辟和亲将卢文若，领几十名骑兵往西逃，打算叛国投敌，逃奔吐蕃。 此去吐蕃，是被接纳善待，还是抓住杀死？他也心里没数。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唉，走投无路时才后悔，什么都晚了。 高崇文令高霞寓领兵去追捕刘辟，官军追到羊灌田，看见前面有一群人骑马徘徊往西走，一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狼狈模样。 除了刘辟，还能有谁平白无故往吐蕃狼窝里逃，已经不顾前路生死？ 高霞寓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刘辟、卢文若他们一伙么？ 高霞寓急忙朝兵士喊： “前面就是刘辟老狗！捉住他炖了狗肉！” “嗷——，抓住刘老狗，吃狗肉喽！” 官军骑兵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刘辟惊恐地回头一看，啊呀，坏了。逃不脱了！ 刘辟慌了神，弃了马，快跑二十多步，纵身逃入江中。 他在靠岸边江流中浮沉，在冰凉的水里随波逐流，露着头游泳，一时还没淹死。 高霞寓偏将郦定进，急忙从马上跳下来，纵身跳入水中。 郦定进水性好，在水中游得快。他在水里追出几丈远，追上刘辟，一把拿住了他，抓着他拽上河岸。 在岸边的卢文若，先用刀砍杀了自己妻子，他扔了刀，匆忙抱着一块石头，一下子跳入江心。 他抱着石头不松手，身体浮力不够，他就沉进江底浮不上来了。 卢文若被湍急的江流冲走，不知是不是被大鱼吃了，反正是沉没在江流中再也不见了。 他这哪里是跳水逃生，分明是投江自杀。 高霞寓押着刘辟等人回报。 高崇文吩咐把刘辟等人关押进几辆木槛囚车，派一队兵士押着他们去长安。 高崇文自己领兵进入成都，张贴榜文安抚百姓。 他的军队纪律严明，街市店铺不受打扰，居民鸡犬不惊。 成都市民都说： 官军平叛救百姓，连看门狗们都挺懂事，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不朝着进城官军旺旺吠叫。 高崇文对所有投降的叛军将领，一律优待。 只是刘辟将领邢泚、沈衍，已经投降又反叛，高崇文吩咐兵士，把他俩斩首示众。 军府事务无论大小，高崇文命令全按韦皋生前的做法，从容指挥调度，西川全境平定。 刘辟有两个小老婆，都是美若天仙，天姿国色。 有个部将对高崇文说： “这么美貌的女子，天下罕见，将军您派马车派兵士护送，把她俩献给朝廷吧。” 高崇文说： “皇上命我前来剿平叛贼，安抚西川百姓。 并没有嘱咐我给他物色美女，我怎么能贡献美女讨好他呢？” 于是命人查询军队中没娶上妻子、还是光棍汉的将领，送给他们当妻子。 被有幸选中那两个将领，迎娶了她俩。 邛州知事崔从，曾写信劝谏刘辟不要谋乱，刘辟发兵攻打他，崔从领军固守，保全了邛州。 唐昌县尉林蕴，当初也是力劝刘辟别谋反的。 还有忠城朝廷的韦皋老部下，他们是： 房式、韦乾度、独孤密、符载、郗士美、段文昌、都身穿白布衣服，脚穿麻鞋，嘴中含着一块泥巴，向官军请罪。 高崇文一律释放他们，都给他们免罪。 高崇文把他们都写进了给宪宗李纯的推荐任用名单中。 高崇文只是对段文昌说： “你将来必是大将宰相，我不敢举荐你。” 特赐给他丰厚路费，安排他去长安。 刘辟等人被俘虏后，被押往首都，还盼着自己不至于被问罪处死。 刘辟在路途中大大咧咧，吃饭吃得津津有味。 高崇文官军兵士一路押送着的刘辟、刘辟儿子刘方叔、刘辟女婿苏强等到靠近长安城门。 一队首都神策兵士，奉命出城，在长安城外同高崇文派来押解犯人兵士，完成对犯人刘辟等人的递押交接。 神策兵士怕刘辟逃走，在刘辟脖子上系上一根绳子，牵着他往城里走。 刘辟这才害怕地问： “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刘辟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书呆子一个。 宪宗李纯登上兴安楼，查验俘虏，他俯视着站在地面上的刘辟，问道： “朝廷何曾亏待于你？ 你为什么反叛？” 刘辟抬头仰望着宪宗李纯，狡辩说： “臣不敢造反啊。 西川有些官员子弟作乱，我没法制服他们，因此被他们逼迫，我才作了错事。” 宪宗李纯又问他： “朕派使者送诏旨，任命你到朝中任职， 你为什么抗旨不接受？” 刘辟回答不上来。 李纯命令把刘辟等人献到祖庙宗祠，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告诉他们捉住了作恶叛贼。 又令神策军士，牵着这些叛贼头领，在长安繁华街上游行。 然后，行刑兵士在长安西南角一棵大柳树下， 砍了刘辟的头。 同时被游街砍头的还有，刘辟的儿子刘方叔、刘辟的女婿苏强。 刘辟不谋反，可是当官当到退休，也不会连累家人被杀，真是又傻又呆。 卢文若的家族也被诛灭。 平定刘辟之乱，论功行赏。 宰相以下，都入朝向宪宗李纯道贺平叛成功。 李纯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杜黄裳说： “这都是当初你定策的功劳啊。” 第278章 又一个心里没数的 宪宗李纯任命： 高崇文为西川节度使。 严砺为东川节度使。 柳晟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柳晟到汉中，遇到一支官军部队，完成了平叛任务，行军回守原驻地。 这时传来皇帝诏令，让这批官军不回原驻地，改为前往戍守梓州。 军士们得知这事，心里顿时充满怒气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发泄怒火： “这是蜀地西川，远离我的家乡！” “我的爹娘、老婆孩子都在远方！ 遥望东方，我心愤懑又惆怅！” 大家伙儿一商量，要反叛作乱。 柳晟骑马跑进梓州城，好言好语抚慰大家。 柳晟提高嗓门，大声问将士们： “你们为什么都立下了战功？” 兵士们回答： “我们因为平定反贼刘辟，人人立下战功。” 柳晟接着说道： “刘辟不接受皇帝诏命，给你们创造了平定他的立功机会。 现在你们是不是也想反叛？ 你们要反叛可以，接下来你们得微笑着接受现实： 朝廷将要另派军队，前来杀光你们了！ 你们那么甘心让他人再来平定你们的叛乱，为别人创造立功机会么？”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纷纷向柳晟弯腰拜谢，表示愿意执行诏旨，戍守梓州城。 这支部队从此军心安定下来。 朝廷这边，杜佑因为年老，先推举李巽为度支盐铁转运使，让人分担他的兼职，然后写奏表： “陛下，我老得走不动了，请求辞职。” 宪宗李纯因为杜佑年龄高、声望好，封授他为司徒。 令他每月入朝一次，隔三差五入中书省上班，商议国政大事。 杜佑不得已从命，后来又上表坚决推辞。 李纯批准他退休，仍吩咐他每月初一、十五各上朝一次。 李纯多次派宫中使者慰问他，给他丰厚赏赐。 杜佑是长安人氏，平生好学。他出生在富贵人家，家里不缺钱花。 他没有吃喝玩乐玩躺平，珍惜时光，读书不停。 当了官他白天忙公务，晚上读书，和他交谈的人，都被他知识渊博震撼到了。 他为人谦逊和顺，不和人发生冲突，人们都愿意亲近他。 到元和七年，他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安详地闭上眼睛死了，死的时候七十八岁。 他去世那天，天气平和，纹风不动。人们都说他为人和善，离世也选个和善的好天气。 杜佑是晚唐大诗人杜牧的亲爷爷。 杜黄裳和杜佑是老乡，腹中有经略，平定西蜀夏州叛乱，杜黄裳有定策之功。 但杜黄裳不修小节，没有在宰相位上干长久。 元和二年，杜黄裳出任为河中节度使，第二年就病死在工作场所，终年七十岁。 宪宗李纯擢升武元衡为门下侍郎、李吉甫为中书侍郎，两人同为宰相。 李吉甫是李栖筠的儿子，是个官二代。 李吉甫曾为太常博士，原宰相陆贽，怀疑他结私党，搞利益小集团，把他外贬为明州长史。 后来陆贽被贬为忠州别驾，裴延龄和陆贽有仇，特意起用李吉甫为忠州刺史，让他当了陆贽的顶头上司。 裴延龄吩咐李吉甫： “我安排你去那里，你狠狠地报复陆贽就是！ 整治他，让他不死也扒下一层皮来！” 李吉甫一去忠州，就和耿直的陆贽结成了亲密朋友。 李吉甫跟陆贽丝毫不提以前的事，时人都佩服李吉甫的有雅量、为人厚道。 宪宗李纯即位，召李吉甫回京城任翰林学士。 李吉甫参与商议平定西蜀叛乱，李纯发现他有才华，见识不凡，升任他当了宰相。 浙西观察使李锜，贿赂朝廷权贵，当上了盐铁转运使。 盐铁转运使过手钱财无数，只要心术不正，这是个捞钱的肥差使。 李吉甫入朝堂对宪宗李纯说： “西川韦皋就是因为蜀地天府之国、物产富足，积攒到手底下钱财太多。 韦皋自己不贪污，但他手下管钱财的刘辟，私自积蓄财产，守着堆积如山的钱粮，他私心膨胀，蔑视朝廷穷，才作乱和朝廷对抗。 李锜手中钱财太多，也有反叛迹象。 如果再让他管理盐铁运作，他又拥有长江作为天险屏障，这不是促使他迅速造反么？” 宪宗李纯于是颁旨，调任李锜为镇海节度使，免去他盐铁转运使官职。 盐铁事务改由李巽统一管辖。 李锜失去捞钱肥差，还有兵权在手，暂时没有狗急跳墙，谋反没有付诸行动。 随后西蜀刘辟叛乱和夏绥杨惠琳叛乱平定，各藩镇大多开始畏惧朝廷威势，纷纷向朝廷表忠心、求召见。 李锜也内心不安，上奏表请求见宪宗李纯一面。 李纯授任他为左仆射，派使者到京口抚慰李锜，询问他什么时候来京。 李锜又后悔起来，担心朝廷已经抓到他什么把柄，害怕一到京城，他就会被抓起来。 他心里渴望被朝廷信任，又担心一旦真去京城，被朝廷问罪拿下，心里有鬼的人就这样凄凄惶惶。 李锜只好假装安排军中判官王澹代理军务，对使者表示： “我已在做出行准备了。” 李锜只是一天天往后拖延，今天不动身，明天不动身，拖延了十几天，就是不动身。 判官王澹和前来京口传递封官诏令的朝廷使者，再三催促李锜启程去长安。 李锜被催得反而发起怒来： “我现在身体有病了，去不了了！我打算到今年年底再去！ 你俩别再唠唠叨叨，扰烦我！” 宰相武元衡对宪宗李纯说： “李锜求见皇上，皇上批准召见他了。他自己又请求不来了，皇上您又批准了。 一会儿想来，一会儿不想来，李锜一会儿一个心眼。 他心里有鬼，不敢来见皇上，只好又在装病，说不来就不来了。 象他这个样子，个人意志挟制朝廷，朝廷如何号令天下？” 宪宗李纯再颁诏令，令李锜入朝接受召见。 李锜无话可说，就打算起兵造反。 他见部下王澹和朝廷派来的使者协同一致，管制军中事务，心中愤愤不平。 李锜荒唐地以为：我属下的军队不是国家的，是我个人的。 李锜安排跟他一条心的心腹将领五个人，分管镇守属下五个州军务： 姚志安分管苏州军务。 李深分管常州军务。 赵惟忠分管湖州军务。 邱自昌分管杭州军务。 高肃分管睦州军务。 吩咐他们密切注意各州刺史有什么动静，为谋反作准备。 李锜命令各军，组织训练兵士，招募健壮新兵。 挑选胳膊有劲、善于射箭的兵士，组建“挽强猛士”特战部队。 挑选少数民族兵士，组建“藩人部落”特战部队。 这年底冬季，江浙天气寒冷，寒冷年份按例得给兵士分发棉衣御寒。 李锜号令召开军事会议，商量军务。 他坐在军帐主帅位置上，带甲兵士各执兵器，排列两旁。 王澹和朝廷使者入帐进见，李锜假装出高兴地迎接他俩到来的样子。 等到商议完发放冬季棉衣的事，王澹和朝廷使者往帐外走去。 忽然有李锜事先安排好的一群兵士，截住他俩去路。 他们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围住王澹和使者，大声叱骂： “王澹！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人物，你也敢主持军务？ 冬天都快过去了，我们都快冻死了，你为什么迟迟不安排发棉衣？ 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王澹还没来得及回答，已被扑上来的兵士把他掀翻在地，兵士们从他身上割下肌肉碎片，顿时血溅满地。 兵士又把刀架在朝廷使者的脖子后面，对使者谩骂不休： “你是个什么狗东西？大老远跑这里来控制我们？ 你既然代表朝廷，如今天寒风冷，怎么迟迟不肯给我们发棉衣？ 你赖在这里不走，什么意思？ 我们好酒好肉敬奉着，你住上瘾了么？ 快快滚回长安去！” 李锜假装遇见突发事件，装出一脸惊慌的样子，跑出来解救朝廷使者。 李锜命人把朝廷使者软禁在一个小屋里，名为保护，实际是派兵士把他看管住。 李锜命令李钧统领“换强猛士”特战部队。 薛颉统领“藩人部落”特战部队。 又派公孙玠、韩远分别统领各普通部队。 他们指挥兵士占据各点军事要地。 李锜命令分管五个州的各军将领： “各位，是时候了，各自杀死你们的州刺史大人吧，他们可都是朝廷忠实的狗。” 李锜已全面反叛朝廷。但他性格古怪，都这样了，还想掩盖反叛真相，他给宪宗李纯写奏章说： “很是不幸，我处发生兵变，下属犯上作乱，他们已经杀死了留后大将王澹。 我正在组织平叛，暂时没法前往长安。” 常州刺史颜防，早已看破李锜诡计，他采用门客李云计策，假称朝廷已任命他颜防为平叛副使，号令部下平叛，抢先动手了。 他吩咐人把常州兵头李深诱骗到常州官署，把他斩杀了。 颜防又传递檄文到苏州、杭州、湖州、睦州，约同他们一起进讨叛贼李锜。 湖州刺史辛泌，秘密招募民兵六百人，夜袭赵惟忠兵营。 民兵们把赵惟忠从军营像拖一头猪一样拖出来，拖到外面，就把他杀死了。 只是苏州刺史李素，动手晚了。他被李锜叛军的兵头姚志安派人拿住，押送到李锜那里去了。 李锜命人把李素捆绑悬挂在一艘木船的船舷旁，沿河游行给当地百姓看，显示威风。 李锜还派兵马使张子良、李奉仙、田少卿，领精兵三千人，袭击宣州。 第279章 小心机败给大势 宪宗李纯颁布平叛诏令。 李锜这货是唐朝宗室子孙，李纯传诏把李锜从皇室家族名谱上清除。 李纯派淮南节度使王锷为平叛总指挥，统率各道行营兵马。 征调宣武、义宁、武昌、淮南、宣歙、浙东、浙西各路军队，从四面八方围剿李锜。 宣州一带富得流油，李锜想抢先占领，派部将张子良攻打宣州。 张子良知道李锜反叛最终结局必定是失败，出发前偷偷和将领裴行立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张子良对裴行立说： “天下人心，愿意拥护朝廷，盼望朝廷续命的是主流，盼着改朝换代的人是极少数。 李锜造反，只是他的个人的意志，他这心思是违背天下人心大势，这是逆天而为，我认为他不可能成事。” 裴行立说： “李锜是我的舅舅，按理我不能背叛他。 我也心里明白，追随他造反，最终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我们这些人被朝廷大军杀死，且被朝廷问罪满门抄斩。 现在官军从四面杀来，我舅舅反叛，估计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灭亡。 为了免祸，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我舅李锜，把他交给朝廷，用他一个人的命，换来这一方百姓的安宁。” 裴行立和张子良秘密商 约定，到时候里应外合，抓住叛贼头目李锜，为国立功。 张子良领兵出发，行军到离宣州还有四十里，即传令部下将领： “暂停行军，召开全体将士大会。” 集会上张子良对将士们说： “仆射李锜造反，皇帝已下令平叛，十万官军已经从东西南北四面杀来，围歼我军。 追随李锜造反的将领，常州李深、湖州赵惟忠两个人的脑袋，已经被高高挂在大街边的墙头上展示。 这就是反叛朝廷的下场。 朝廷大军压境，李锜反叛败亡的大势已经来临。 如今李锜让我们这些人，去攻打宣城，我们听从他的命令去攻打，我们就犯下了反叛朝廷大罪。 你们都愿意为了这个李锜犯下反叛罪，被朝廷满门抄斩么？ 我盘算着，我们不如抓捕叛贼李锜，报效朝廷，这样还可以转祸为福呢！ 你们认为行不行？ 你们愿意效忠李锜去送死，还是愿意效忠朝廷保生命？” 大家应声说道： “将军您尽管吩咐，我们愿意听从将军您的号令！” 张子良领着属下军队，趁着夜色返回李锜盘据的京口城下。 裴行立已在城墙上多次悄悄探望，见张子良领兵回来，即令他手下兵士点上火把，作为接应信号。 裴行立指挥属下军队兵士打开城门，迎接张子良军队进城。 两支军队一起呼喊着，向李锜住处杀去。 张子良军队负责去控制李锜嫡系军队军营。 裴行立领兵攻打李锜居住的大院。 李锜从睡梦中惊醒，惶恐地坐起来，着急地问身边的人： “外面喊杀声震天，发生什么事了？” 李锜身边的人说： “是我们自己的军队反叛了您，要冲杀进来了！” 李锜又问： “城外杀进来的兵马，是谁领着？” 身边的人回答说： “是张子良将军。” 李绮又问： “院门外往里冲杀的兵马，是谁领着？” 身边的人回答： “是裴行立。” 李锜一听，震惊地从床上跌落到地上，内心崩溃得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亲外甥都要背叛我，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指望？” 外甥背叛了李锜，李锜痛心万分，李锜背叛了国君，不知道国君是不是也痛心。 李锜慌乱地穿上衣服，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到木楼下的一个隐蔽的旮旯里躲藏起来。 李锜的亲将李钧，领着“挽强猛士”特战部队三百人，保卫李锜居住的庭院，和裴行立军队展开激烈战斗。 “挽强猛士”多箭齐射，裴行立往院内冲锋的兵士纷纷中箭，瞬间被射倒一大片。 裴行立急忙喊： “快趴下！趴下躲箭！” 大家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院外裴行立的前排兵士，各持盾牌组成盾牌长墙，任“挽强猛士”射箭如飞蝗。 箭飞如蝗，过了半个时辰，挽强猛士特战部队箭矢用光。 裴行立从地上爬起来大喊： “敌人的箭用光了！全体听令！大家都爬起来，开始冲锋！” 裴行立领兵向大院冲来，把李钧手下的三百人挽强猛士，冲得七零八落。 裴行立奋勇当先，冲到李钧跟前。 李钧来不及用盾牌挡护，被裴行立用长槊一槊刺倒。 裴行立健步上前，削下李钧首级，吩咐兵士把首级悬挂在城墙上。 张子良军队，控制招降了李锜的嫡系部队。 然后在京口城安抚百姓，张贴榜文，公布李锜反叛朝廷罪行。 这时，李锜和老婆孩子和小老婆们，都逃到了一个屋里，全家人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语，坐在一起痛哭。 张子良到李锜的藏身的屋子门口外，向屋里喊话： “李锜，你逃不去了！ 快出来投降吧！ 我们不杀你，把你交给朝廷，你的所作所为，自己去向朝廷解释！” 李锜哆嗦着腿，第一个从屋里慢吞吞地走出来。 兵士们一拥而上，上前按倒李锜，把他捆绑起来。 然后用布把李锜包成一个肉捆子，用长绳子吊着他，把他从城墙上放下来，装进木槛囚车。 张子良命令一队兵士，押着李锜，连同李锜儿子李师回，一起送往长安。 宪宗李纯得知捉住了李锜，吩咐一小队神策军，出长安城到达长乐驿站，接收俘虏。 神策军兵士，把李锜父子押送到皇宫宫门。 宪宗李纯到达兴安门楼，审问被押送过来的李锜。 宪宗李纯问： “你为什么不肯前来接受召见？ 为什么又反叛朝廷？” 李锜回答说： “陛下万岁！ 臣心里有委屈！ 臣不是叛贼！ 我不敢来接受召见，是担心奸人进了谗言，我一来就被抓捕问罪。 我当初并没有造反的企图，全是属下张子良心怀不轨，劝我造反的。 真正的反叛朝廷的是张子良！” 宪宗李纯又问： “你是你们那里的元帅，张子良企图谋反，你为什么当时不命人把他抓起来？ 为什么你不先把他斩首？然后入朝见朕说明情况？” 李锜被问得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李纯下令：把李锜和他儿子李师回，一起腰斩正法。 平定了李锜叛乱，群臣接连入朝向宪宗李纯道贺。 李纯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沉重，他对群臣们说： “朕名望威德不足，不能感服、慑服天下，才导致天下多事，叛乱纷起。 我扪心自问，不免心中惭愧，哪里值得你们向我道贺？” 宰相武元衡，向李纯提议，诛杀和李锜关系较远的亲属。 兵部侍郎蒋义说： “李锜的远系亲属，都是淮安王后代（李神通），淮安王有建国佐命大功，陪享祖陵宗庙。 怎么能八十杆子打不着的子孙作了恶，就连累同宗同族？” 武元衡又提出杀李锜的同族兄弟。 宪宗李纯不同意。 李纯诏令：李纯的亲族一律免死。 只是把李锜叔伯弟弟安州刺史李铦，贬官降职。 朝廷有关部门，查抄李锜家产，用马车运输大队，运送财产来长安。 马车运输队在大路上行进，向前望不见头，向后望不见尾。 沿途老百惊叹：李锜这是贪了多少钱？他的家产快抵上国库了！ 翰林学士裴泊对宪宗李纯说： “李锜贪污腐败，挥金如土，生活奢侈糜烂。 他残酷盘剥京州、苏州、常州、湖州、杭州、睦州六州黎民，搜刮民脂民膏无数。 陛下您心疼那里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里。 所以才兴师问罪李锜，解救受苦百姓。 如今用马车大队，满载李锜搜刮的江南黄金丝帛，长途运输送来京城。 这样做恐怕导致天下百姓议论纷纷、远近失望。 建议把反贼李锜家产，先变卖成铜钱，铜钱堆积如山。 然后再把这些铜钱，公平分给浙西六州百姓，让他们充当今年的租赋。 皇上恩德惠及百姓，万民心悦诚服。” 宪宗李纯听他说完，连声赞叹： “好啊！好啊！ 吩咐下去，把这些财产变卖为铜钱，公平分给当地百姓。” 李纯擢升张子良为金吾将军，任命裴行立为泌州刺史。 官军解救出了被李锜叛军关押的李素，让他官复原职。 第280章 白居易来了 高崇文镇守西蜀有些年头了，他多次给宪宗李纯写奏章。 高崇文没啥文化，奏章都是他口述、秘书代笔的。 每次他的请求只有一个：求皇上给我换职转岗。 他的奏章大意说： “对于国家，西川是我朝宰相巡回管理之地，是砺练培养宰相的地方。 臣不敢长期待这里，贪图安逸，我在这里占着位置，备份宰相们没有机会来这里锻炼治国能力。 我在这么富裕的地方，想来想去，也没有可以用力苦干的事情可做。 我本是一介武夫，没有文化学识，不擅长管理民生经济。 对于我个人感受来说，现在没有外敌入侵，我的老本行、领兵打仗能力一直闲着。 我担当这个文职为主的西川节度使，很不开心。 我每天早上起来，繁杂的民生事务扑面而来。 各种事务千头万绪，让我脑袋瓜子嗡嗡地响，我感觉头都大。 作为一名武将，我情愿皇上安排我去生活艰苦、环境恶劣的地方。 金戈铁马，大漠冰河，大风呼啸，流云飞扬，沙场点兵，威武雄壮，那才是让我心情舒畅的地方。 军营的事比较单一，就是军粮军饷，练兵固防，士气血性，甘愿舍身报国这些事儿。 我愿意在那样的环境里,领兵戍守边塞，报答国家对我的恩情。” 奏章递了多次，宪宗李纯终于理解了他，他就是好武厌文的护国忠臣。 李纯外调宰相武元衡为西川节度使，接替了高崇文。 调任高崇文担任邠宁节度使。 高崇文在邠宁三年，广修战备工事，积极练兵备战，病死在工作岗位上。 宪宗李纯赐他谥号“威武公”。 宪宗有意面向全国选拔优秀治国人才，关心科举考试。 经过层层筛选,选拔出元稹、独孤郁、白居易、萧俛、沈传师等人，各授任他们拾遗校书郎等官职。 白居易，字乐天，特有文才，曾写乐府诗一百多篇，规劝讽喻时政失误，诗文在宫中广为流传。 宪宗李纯特升白居易为翰林学士。 白居易当官前，有人对他开玩笑说： “白居易，字面意思就是白白居住很容易。 可是，白居易先生啊，长安城可是我国首都哩。 长安这里吃饭贵，租房贵，想白白居住下去不大容易。 你家里不够富，兜里钱不够多的话，别想在长安待下去。” 白居易凭着才华学识，当上了翰林学士，没有多少家底，居然在花钱如同扔树叶子的地方，安顿下来了。 李纯又主持选拔品行贤良正直之士，选用真言敢谏的人。 牛僧儒、皇甫湜、李宗闵直说朝政得失 ，毫无避讳。 宪宗李纯外调李吉甫为淮南节度使，再次起用裴垍为宰相。 裴垍是绛州人，有大格局、大气魄。他一心为公，不存私心。 曾经裴垍有个好朋友，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和裴垍相叙。 裴垍摆上好酒好菜，盛情款待他。 这个老朋友请求裴垍托关系打招呼，在长安给他弄个判官当当。 裴垍听了一脸严肃地说： “你的才华学识，配不上 判官这个位置，我不敢为了私下友情害了你。 如果有瞎了眼、不能识察人的人当了宰相，他肯同情你，你或许能当上判官。 如今我在宰相位置上，请你别提这样的非分要求！” 老朋友听了，倏地一下羞红了脸，满脸惭愧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宫内宫外官吏，都向裴垍学习，谨慎自守做官的规矩。 宪宗李纯问裴垍治国要领。 裴垍说： “治国先治官吏。 选任官吏，品行端正是第一，能力还是其次。 官吏腐败，百姓对朝廷失望不信任，国家就没有了希望。 吏治清明，民心舒畅，社会就走向民富国强。” 给事中李藩，为人刚正不阿。裴垍对宪宗李纯说： “李藩有宰相气度。” 宰相郑絪因循守旧，当太平官、当老好人，当官当久了，变成了个圆滑的琉璃蛋蛋。他圆滑到什么程度？可以算是： 曲率半径处处相等， 摩擦系数点点为零。 宪宗李纯早就想换掉郑絪这个老滑头，听了裴垍的话，当即罢免了郑絪，改任李藩为宰相。 元和四年，春季大旱。土地干透，干硬的土地，一镢头劈下去，只能掀起大块土坷垃。 到了晚春播种季节，农民没法播种。 李绛、白居易上奏宪宗李纯，请求实行四件事： 第一，减轻租税。 二、放回宫女，让她们各回家乡。 三、禁止各地官府盘剥百姓， 租赋之外不再乱征收。 四、南方各地不准拐买平民女子当奴婢。 白居易等人的提议，宰相裴垍、李藩表示极力赞成。 宪宗李纯批准推行。 推行诏令刚刚颁下，当天就下了一场透地大雨。 不知道碰巧了，还是感动了上天。 这时候，成德节度使王士贞病死，他儿子王承宗请示朝廷，想自为节度留后。 宪宗李纯认为： 老节度使死后，他们儿子继任的坏风气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王承宇的叔叔王士则和门客李栖楚，担心惹祸牵连在到自己身上，都赶到长安向朝廷反映情况。 宪宗李纯令王士则留任京城，担任神策大将军。 朝廷打算另派将领，前往担任成德节度使。 李纯想：如果王承宗不腾出位置，胆敢对抗诏旨，就兴兵讨伐他。 宪宗李纯决心把河北各镇节度使父传子、子传孙，代代世袭的坏风气刹住，恢复中央权威。 可是宰相裴垍、翰林学士李绛，先后站出来反对。 右军中尉吐突承璀，请求领兵前往讨伐王承宗。 两方各执一词，发生激烈争吵。 第281章 嚣张的藩王 王承宗自为节度留后，无非是前有车、后有辙，效仿人家别处父子传承。 平卢节度就是这样：节度使李纳死了，他大儿子李师古接任，李师古很快又死了，他弟弟李师道又接任。 当时宪宗李纯因为西川刘辟、夏州杨惠琳两处叛乱刚刚平定,觉得不适宜再激起新的变乱,任命李师道为新任平卢节度使。 现在王承宗擅自自任，宪宗李纯反而要进讨了。 裴垍对宪宗李纯说： “李师道他爹李纳，嚣张不尊重朝廷，您都让李师道当上了节度使了对吧？ 王承宗的祖宗王武俊，有功于国家。 陛下你前面准许了李师道，如今又不允许王承宗自称留后，怎么能让王承宗心服口服啊？” 宪宗李纯又问李绛。李绛回答说： “河北一带节度使，不服管教，他们就是一帮把持一方的军阀。 天下人提起他们来，没有咬牙切齿、愤恨感叹的。 如今要消除这种现象，恐怕暂时还不行。 成德军队从王武俊都是父传子，已经四十多年了。 如今王承宗他爹死了，王承宗承揽代理军务。 兵士们把这看成理所当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如果朝廷另派官员去代替王承宗，恐怕他们不一定听从朝廷诏令。 况且范阳、魏博、易定、淄青各镇，和成德情况相同。 成德的节度使父死子承被改变，其他各镇也会心寒失望。 他们都是唇亡齿寒、抱团取暖心态，势必联合起来对抗朝廷。 他们抗命朝廷，又不能坐视不管。 到时朝廷必须调兵遣将、前往讨伐。 前往讨伐的将领，朝廷得给他官位爵位待遇，用大把的钱养着他们对吧？ 兵士们地位卑下，朝廷在他们身上，单兵花钱是很少，但每个人都得发给衣服、食物、军饷吧？ 朝廷兴兵平叛，国家因此耗尽人力物力走向衰败了。 况且关中地区旱灾荒年还没结束，江淮地区又暴发洪水。 国情、民情困扰在一起，打仗的事不能轻易尝试，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宪宗李纯听了，觉得也是。 左军中尉吐突承璀，由宦官进侍黄门，曾在宪宗李纯家里侍奉，以机警受到信任。 这时他想立战功，夺取宰相官位，力请领兵去讨伐王承宗。 李纯想：这个家伙如此急切，难免动机可疑。 还有昭义节度使卢从史，因为死了爹，辞职带孝守丧在军营，到期没有恢复原职。 他也附合吐突承璀，表示愿领属下军队去讨伐王承宗。 李纯一想：哦，朕还没给你恢复军职呢。 李纯颁旨给卢从史官复原职，恢复正常领兵。 王承宗听说朝廷要兴兵讨伐他，震惊恐惧，多次上奏表诉说苦衷，对皇帝李纯格外恭顺。 李纯派京兆尹（长安市长）裴武，去真定城宣慰王承宗。 王承宗在官署庭前下拜跪接诏命，他站起身来对裴武说： “我王承宗哪里敢擅自自任节度留后啊？ 只是属下将士逼着我来当，我才先干着，天天有事务要处理，我没法敬等朝廷任命。 如今我愿意献出德州、棣州，让朝廷派官员管理。” 说罢，王承宗吩咐摆下丰盛筵席，殷勤招待裴武，请他好好把自己的苦衷，转达给李纯。 裴武满口应承，他被恭敬伺候着，好吃好喝的，因此愉快得飘飘然。 裴武欢快地在那里吃喝了好几天，才想起辞别王承宗，回朝廷复命。 宪宗李纯于是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 薛昌朝是原节度使薛嵩的儿子，又和王承宗是亲戚，李纯又任命薛昌朝为保信节度使。 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有心挑拨是非，派人对王承宗说： “薛昌朝暗中勾结朝廷，所以他才也被任命为节度使，你为什么不觉察这种情况？” 薛昌宗并没有平时联系朝廷，他和朝廷是地方和中央的关系，即使有沟通，也很正常。 王承宗被田季安的挑拨激怒，立刻派几百骑兵飞奔德州，把薛昌朝抓到真定，把他关进了监狱。 王承宗如此幼稚荒唐，擅自关押囚禁都廷命官，一个不通事理的愣头青，真被讨伐也是活该。 宪宗李纯召见裴武，责问他说： “朕派你去抚慰王承宗，也是让你考察他行事是否稳妥可行。 他这么不明事理，做事不靠谱，像个淘气赖皮的熊孩子，你回来一个劲地夸他，你这不是蒙骗朕么？” 李纯派宫廷使者 ，前去告诉王承宗： “立即释放薛昌朝，让他回到工作岗位上。” 王承宗二愣子脾气上来了，不服从皇帝诏命。 李纯于是下诏撤了王承宗官职，任命 吐突承璀为讨逆统帅，领军前往讨伐。 吐突承璀才出长安城门，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就知道了，他召集属下众将开会说： “朝廷直属军队从不往北越过黄河，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如今一旦发生越过魏国讨伐赵国那样的事情，赵国被灭，魏国也快完蛋了。 你们说该怎么办？” 小恶霸田季安真把自己当独立小国了。 有个将领挺身而出说： “愿大帅给我骑兵五千，我领兵挡住朝廷军队，为 您消除忧患！” 田季安大喊一声说： “雄壮威武！好个勇猛之士！可以按你说的去做！” 忽然田季安身旁又闪出一个人说： “不行不行。 这样不行。” 田季安正想斥责他，一看他是幽州来使谭忠，只好忍耐着火气问： “你有什么不同看法？” 谭忠说： “王师伐赵，你出兵阻拦，你这是魏国为赵国挡祸。 恐怕赵国还没被揍，你这魏国已经被王师踩扁砸烂了。 我有一计，让他们成为互不相让的水禽和河蚌。 你是那坐亨其成的老渔翁。” 田季安问： “具体怎么操作？ 你快说说啊。” 谭忠说： “今日之计，朝廷军队进入我们魏博境内，我们只能尊敬迎接，大鱼大肉犒劳军士。 我们当然自己也整备军队，装出尊奉朝命的样子，假称随朝廷军队一起讨伐王承宗。 同时我们偷偷给王承宗送去书信，跟他们说： 我们魏博方面 ，跟随朝廷讨伐你们呢，是出卖朋友。 不随同朝廷军队队讨伐你们呢，是背叛国君。 可是这两种罪，我们都不想背。 你们成德如果能送给我们魏博一座城，我们就能对朝廷奏报，说我们出兵攻下叛军的一座城，平叛立下了战功。 我们都打下一座城了，就不必随朝廷军队，进入你的领地。 这样，我们对朝廷我们有所交待，我们对你们，没有真攻打，也对得起朋友。 如此这般，王承宗肯定不会拒绝。 我们不和王承宗结怨，和他唇齿相依，下一步图谋霸业，双方还可以互助互帮呢。” 这是各藩镇打小算盘，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一起糊弄朝廷。 田季安听了，不禁大喜说道： “好算计！好算计！ 先生来这一趟，必是上天派你来的，助我魏博解困呢！” 接下来，田季安一面迎接吐突承璀的朝廷军队，一面偷偷给王承宗送信。 王承宗看完信，允许把当阳县城私下送给魏博。 各路讨伐大军会集在定州，吐突承璀到达行营帅帐，行施统领各军的指挥职权。 吐突承璀没有威望，各军不怎么听从号令。 卢从史表面上派兵参与朝廷联军讨伐行动，暗中和王承宗保持联络，提供军事情报，是朝廷军队中的通敌内鬼。 各军各怀异心，军令不振。 神策将军郦定进，率部冒进，中了王承宗埋伏，战败身亡。 朝廷联军士气低落，大家都观望不前。 葫芦还没按倒，又起了瓢，淮西那边又发生变故。 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宠信大将吴少阳，喊他为义弟，他俩相处得好比亲兄弟。 吴少诚生了病，吴少阳就现了凶恶原形。 吴少阳杀死了吴少诚的儿子吴元庆，并且把吴少诚软禁起来。急着争权夺利时，吴少阳彻底凶相毕露。 吴少诚 悲伤儿子死了，又气恨吴少阳心比豺狼毒蛇还狠，气得病情加重，含恨死去，死了也没能闭上眼睛。 吴少阳恶行得逞，自命为淮西节度留后。 宪宗李纯正在用兵河北方向，无暇顾及淮西变乱，无可奈何先任命吴少阳为淮西节度使。 李纯想：等河北平定，我再跟淮西吴少阳这个毒虫算账。 没想到朝廷平叛联军在河北败过胜少，日久无功。 这时卢从史派副将王翊元入朝奏事，宰相裴垍同他讲君臣大义，亲切谈心，把王翊元感动了。 王翊元把卢从史表 面上顺从朝廷，暗中勾连王承宗，在朝廷联军中充当内鬼，给王承宗提供情报，一一告诉了裴垍。 裴垍嘱咐王翊元： “你回去联络将士，待安排妥当，再来趟京城。” 王诩元去了以后又回来，报称： “昭义兵马使乌重胤等都愿意归附朝廷，只要朝廷下定决心，就可动手抓人。” 裴垍向宪宗李纯汇报： “卢从史必定作乱，他在朝廷平叛联军中充当内鬼，和王承宗秘密勾连，给王承宗提供情报。 王承宗对朝廷联军了如指掌，朝廷军队总是吃败仗。 卢从史还把平叛总指挥吐突承璀当成不懂事的婴儿，根本不听招呼。 幸亏卢从史的昭义军中，还有乌重胤、王翊元，愿意归依朝廷。 如果错过当今可抓捕他的机会，今后就算兴师动兵，恐怕耗费时间也不好剿平。” 抓捕卢从义这件事，宪宗李纯想了好几天，才决定行动。 他紧急派使者把抓捕决定秘密告知吐突承璀。 吐突承璀和兵马使李听，秘密商议妥当，先送信邀请卢从史前来帅帐参加宴会。 酒宴时，吐突承璀安排人故意在酒席帝边的桌子上摆列奇珍异宝，卢从史见了艳羡不已。 吐突承璀对他说： “卢将军 你喜欢哪个？可以拿去归你。” 卢从史得宝大喜。 从此卢从史和吐突承诺璀关系友好亲密，常来常往。 一天，吐突承璀又邀请卢从史前来吃酒席，卢从史欣然而至。 等卢从史进入军帐，门口即被带刀兵士封住。 吐突承璀扔了一个杯子，哐啷一声响，二十名壮士突然冲进军帅大帐，把卢从史擒拿住，用绳子牵着他到军帐后，关进囚车里。 吐突承璀派一队兵士把卢从史押送长安问罪。 昭义军营兵士得知卢从史被抓捕，立刻闹将起来，纷纷要和吐突承璀拼命。 乌重胤挡住军营门口，高举着长刀，在空中挥舞，高声喊叫道： “如今皇帝有诏旨，命令吐突承璀抓捕卢从史！ 我已早知皇帝密诏，顺从皇帝者有赏，不顺从皇帝要问罪处死！” 兵士们一听，这才都像泄了水的猪尿泡，萎了下来。 他们纷纷收起兵器回营，不敢违抗皇命。 卢从史被押解到长安，入见李纯，他吓得惶恐谢罪： “我有罪，我该死！ 我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该阳奉阴违，充当内鬼！ 求陛下饶我这一回。” 宪宗李纯从轻发落他，贬他为欢州司马。 这次行动，乌重胤有功，李纯打算让他当昭义节度使。 吐突承璀派人快马奏报李纯，说他已告知乌重胤，让他暂任昭义节度留后。 第282章 打还是不打? 翰林学士李绛上疏说： “昭义五个州，是崤山以东的要害地区。 一向被不顺从朝廷的卢从史占据着，使朝廷寝食难安。 陛下昨天撤职卢从史，收回了昭义，朝廷威严再次树立，朝野共为庆幸。 今天又把昭义封授给卢从史的小将乌重胤，大家又都心情沮丧，哀叹纲纪失常。 乌重胤只是卢从史手下一个小官，让他代替卢从史很不合适。 我担心各地节度使知道了这件事，没有不愤怒的，他们都以从此和乌重胤为伍感到可耻。 这些节度使们手下都有乌重胤这样的小将小校，从此岂不人人自危么？ 我的想法是，乌重胤平叛有功，可以让他镇守河阳。让河阳节度使孟元阳，调任昭义方面任职。 如此操作，足以展示各地节度使任命权，还在朝廷手里。 乌重胤得镇河阳，对他来说，这也是期望之外的福报了。” 宪宗李纯看完，连声称好。 颁诏调任孟元阳为昭义节度使，乌重胤为河阳节度使。 卢从史被朝廷处置，王承宗失去了这个给他通风报信的官军内鬼，一下子断了情报来源，心中焦虑不安。 急得他抓腮又挠耳，像一只毛躁好动的猴子。 他在屋子里快步走来走去，又惶急如热锅里烫得慌了脚的蚂蚁。 接下来范希朝、张茂昭两路官军，进逼木刀沟，王承宗连战连败，不得不上表向皇帝谢罪。 王承宗把从前他的过错，全推到卢从史头上，只说自己被卢从史挑拨离间，如今已觉醒，请求改过自新。 宪宗李纯因为久师无功，也决计罢兵。 李纯仍令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令各道平叛兵马各回驻地，犒师分赐布帛二十八万匹。 吐突承璀从行营回到朝廷，李纯仍让他担任左卫将军。 裴垍劝谏李纯说： “吐突承璀首先提倡用兵，拖累天下，征战无功。 我知道陛下顾念旧情，舍不得杀他。 那至少也得贬黜了他，以谢天下才行。” 给事中段平仲、吕元膺，请求李纯降旨把吐突承承璀杀头。 李绛也对李纯说： “奖功罚罪，天经地义。 不问罪吐突承璀，形成恶劣先例，今后将帅征战失误，怎么惩罚处置？” 宪宗李纯这才撤去吐突承璀左卫将军官职，让他去当军械使。 易定节度使张茂昭奉诏班师，请求李纯另行任命朝廷官员，接替自己的节度使官职。 李纯诏令左庶子任迪简为行军司马，前往接替张茂昭。 张茂昭把官印、全部账簿、库房钥匙，都交给任迪简，领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军营。 他对妻子、儿女们说： “人人贪恋权力，试看节度使的子孙，有几家能善终的？ 我主动辞去节度使官职，和家人离开军营，正是不想让子孙沾染争权夺利坏风气，导致同归灭亡的悲惨结局。 希望你们不要说我太另类哈。” 张茂昭离职后，军营中都虞侯杨伯玉、张左元相继争官作乱，被将士们斩杀，大家共同维护新到任的任迪简主持军务。 任迪简到任后，和兵士同甘同苦，将士们被感动，军营安定下来。 张茂昭入见，李纯夸赞他节操人品，升任他为中书令。 宰相裴垍患有关节疼痛的风湿病，请假在家养病，三个月没治好。 李纯免去了他的宰相职务，改任他为兵部尚书。再召李吉甫为宰相。 一天，李绛当面奏知宪宗李纯： “吐突承璀当了兵械使，仍然作风专横，徇私舞弊。” 他说得恳切，可是李纯不大相信。 后来朝廷查出弓箭库使刘希光，接受羽林将军孙铸贿赂二万缗铜钱。 孙铸想当地方节度使，认为能捞钱无数，用送礼来请求刘希光等和皇帝关系亲密的人，帮助推荐他。 事情被检举揭发，刘希光被赐死。他死前懊悔地想：我不该为这两万铜钱送命。 这事吐突承璀也牵连其中，被贬为淮南监军。 李纯进升李绛为宰相。 元义方是吐突承璀心腹，李吉甫想结交吐突承璀，把元义方升为京兆尹（长安市长）。 李绛一担任宰相，就发现元义方又蠢又坏不称职，奏请李纯外贬元义方。 李纯外调了元义方，李吉甫很不高兴。 李绛又和李吉甫在宫殿上多次发生争论，李吉甫越发忌恨李绛。 幸亏宪宗李纯英明，看事清澈通透，他对身边的人说： “李吉甫奸诈，专门喜好阿谀取悦国君，不如李绛忠心正直。 象李绛这样，才算得上合格宰相呢。” 魏博田季安那边发生事情，李吉甫主张兴兵讨伐，李绛反对用兵，两人又发生激烈争执。 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是他爹死了他继任的，他继任已经二十年。 田季安娶了洛州刺史元谊的女儿，生了个儿子叫田怀谏。 田季安让年幼儿子名义上当节度副使，用族人田兴为兵马使。 田兴为人谨慎，不和人闹矛盾。 田季安对将士们肆虐残暴，引起大家怨恨。 田兴多次规劝，田季安非但不听，反而怀疑田兴在笼络人心。 田季安把田兴赶往临清镇守，打算等田兴一旦有了错，就问罪处死他。 田兴假装自己有风湿病。田季安派人去查看，只见田兴让人点燃干艾蒿，熏治他的风湿关节疼。 田兴胳膊肘、膝盖上，都用冒着烟的艾草熏着，天天躺在家里治病不出门。 田季安想： 田兴这人废了，构不成威胁了，就放过他，不打算处死他了。 没多久，田季安病死，他儿子田怀谏只有十一岁。 田怀谏他娘元氏，见魏博军务没人打理，她知道田兴素来受将士拥戴，召唤田兴回来代理军务。 朝廷得知地方恶霸田季安死了，打算趁势收回魏博的控制权。 李吉甫请求李纯颁诏，兴兵讨伐魏博。 李绛对李纯说： “不必用兵，魏博自能归顺朝廷。” 过了几天，李吉甫又极力劝说李纯用兵： “陛下，战马饲料、兵士军粮军饷，都已准备好了，可以发兵征讨了。” 李纯又征求李绛的意见。 李绛说： “不可轻易兴兵。 别的事不必说，就说上年，朝廷讨伐王承宗。 朝廷四面发兵进讨，出动兵力近二十万人。 还调动首都神策军，从长安出发，声势浩大，天下震动。 朝廷为此花费七百万缗铜钱。 到头来劳而无功，只落得被天下百姓嘲笑。 如今创伤还没复原，人人畏惧战争。 试想魏博那边，田怀谏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儿，他怎么会统军打仗、威胁朝廷？ 朝廷可以静观待变，那边将来必有别的将领崛起，代替那个毛孩子当魏博主帅。 那时朝廷再妥为处置，自可不战而胜。 如今要用诏令逼迫他们，不但徒劳无功，反而催生别的变乱。 请陛下不要疑虑魏博这事了。” 宪宗李纯顿悟，起身一拍桌案说： “朕决计不用兵了。” 李绛说： “陛下虽然说了这样的话，恐怕退朝后，还有人混淆视听去忽悠您。 陛下怎么才能不受他们煽动？” 宪宗李纯严肃地说： “朕的意志已经坚定不移，谁敢煽动朕？” 李绛这才弯腰拜贺说： “皇上有这样的决心，是国家社稷有福了！” 于是按兵不动，静观待变。 过了一个多月，即有魏博监军奏报： “魏博的将士们，推举对朝廷忠心耿耿的田兴为节度留后。 他们把田怀谏母子俩，搬迁出了军营大门。 田兴在坐等朝廷正式任命。” 李纯接到奏报，立刻想：李绛这人有才，果然一切不出他所预料。 第283章 田兴他是个好人 宪宗李纯得到魏博方面的消息，马上召入宰相李吉甫、李绛，商议如何应对。 李纯对李绛说： “魏博状态，符合你的预判，可见你有先见之明。 但这事该如何处置？” 说到这里，李纯便把魏博监军送来的奏章，交给俩宰相过目。 李吉甫、李绛看完，才了解了从田季安死后 ，魏博方面发生的具体情况。 原来田季安嗝屁了，他唯一的儿子田怀谏，只有十一岁，年幼懦弱主持不了军政。 田怀谏他娘元氏，先是把魏博军政大事都委托给家奴蒋士则打理。 蒋士则是个素质低劣的烂货，他心里没有是非对错，处理事务只凭个人爱憎好恶。 刻意讨好他的，他看着顺眼的，他都给提升官职。 不肯奉承他的，他看着不顺眼的，他就撤换人家。 他胡乱任免调换将领，全军立刻乱了套，各位将士都愤怒了。 大家盼着朝廷任命新统帅，迟迟没有音讯，人人越发内心不安。 田怀谏他娘元氏，见家奴蒋士则镇不住局面，急忙召唤田兴回来管理军务。 田兴从临清骑着白马一匹，匆匆赶到魏州军帅府。 田兴大清早赶到军帅前一看，哇呀，军帅府前广场上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呢，一眼望去有几千人。 见田兴到来，大家拱围成一大圈，弯腰给田兴下拜，请求他继任魏博节度留后。 大家都给他下拜，田兴始料未及，心里诚惶诚恐。 他下马有些急，哽噔一声从马上跌下来，实实摔倒在地。 唉，冷不防摔了了个狗啃泥，姿势很不够庄严雅观。 大伙儿见了这突发情况，只好都憋着善意的笑。 田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对大伙儿说道： “你们不能如此冒犯逼迫我这个副军使，让我来当什么留后。 非让我当不可，得同意我的要求： 我们魏博，得谨慎遵守朝廷法令，向朝廷如实申报户口和土地，列出真实的军官、兵士清单，做到这些，我才敢暂时承揽军务。” 大伙儿都说： “好。好。我们都愿意听你的。” 田兴这才率领兵士跑进军营，捉拿了蒋士则等十几个对田季安死忠的人 。 这些人都是平时帮田季安作恶的帮凶。 在将士们的呐喊声中，行刑兵士用手中的刀，把他们的六魂三魄，送进了阴间地府。 老上司田季安生前凶狠恶毒，将士们仍能胸怀大度，善待老上司的家属。 大家帮助搬迁田怀谏母子俩，去军营外的华美宅院安居。 干完这些事，田兴才托付监军上奏表告知皇帝，静等朝廷诏命。 李吉甫对李纯说： “请朝造派出使者去魏博宣慰，再静观其变。” 李绛说： “不行。不行。 田兴报上了土地、兵士数目清单，坐等朝廷诏命。 他这是对朝廷忠诚老实、尽心负责的做法。 这时候朝廷还不坦诚招抚他，显示大恩德，实在说不过去。 如果等到魏博将士们奏请授任他为节度使，然后再任命他的话，那就是大恩来自他的部下，不是首先出自皇上这里。 他心目中，今后当然要以将士为重，朝廷为轻。 这样的情况下，他就未必能诚心对朝廷感恩戴德了。” 宪宗李纯还没拿定主意，又问枢密使梁守谦。 梁守谦是李吉甫的一只听话的狗，当然顺着李吉甫说，他对李纯说： “先派朝廷使者去宣慰，封授节度使留待以后观察。 这都是朝廷老规矩，不能轻易改变啊。” 宪宗李纯于是派宫中使者张忠顺去魏博宣慰。 李忠顺已经出发，李绛急忙入宫对李纯说： “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 为什么朝廷自己失掉立威机会啊？ 我计算李忠顺行程，今天刚过了陕州，请求陛下派人快马追上他。 明天早晨交给他新诏旨，直接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赶紧派人去，或许时间还来得及。” 宪宗李纯想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留后，任节度使下一步再说。 李绛说： “田兴对朝廷恭顺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加恩超过寻常,无法表示朝适对他的信任！ 请陛下不要再迟疑！” 宪宗李纯于是另派使者拿着任命诏书，直接授任田兴为魏博节度使。 张忠顺在魏州完成了抚慰工作，刚刚踏上归途。 直接任命田兴为魏博节度使的使者随即到达魏州。 见到朝廷如此信任厚待他，田兴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感动得泪眼朦胧，挥泪湿了衣袖。 众将士也无不欢欣鼓舞，蹦跳着朝天呼喊： “皇帝圣明！” “皇帝万岁！” 朝廷使者回来向李纯汇报了在魏州的所见所闻。 李绛又对李纯说： “魏博五十年不受皇帝约束，今天把属下六个州的户籍、田亩、人口明细一一奏报朝廷，乖顺服从朝廷管理。 没有重赏怎么抚慰人心？怎么让邻镇羡慕、效仿恭顺？ 请朝廷发放国库存钱一百五十万缗，赏赐给魏博将士。” 宪宗李纯打算听从李绛建议，宫中宦官有了异议： “不可不可，赏钱太多，形成重赏先例，以后怎么支付啊？” 李纯打算酌情减少一些。 李绛对李纯说： “田兴不隐瞒土地人口数量，不谋求他们小集团利益。 不顾忌其他各镇怀恨他对朝廷一五一十的做法，毅然决然忠顺朝廷。 陛下为什么还顾惜小钱，失去治国安邦大计？ 您想想，钱财用完还会再收上来。 收拢人心的机会，错过了再也追不回来。 假如国家征发军队十五万，去拿下这六个州，仗打一年才能收复，花钱何止一百五十万缗？” 宪宗李纯听了点点头说： “说得是，说得是啊。 朕平时舍不得穿新衣服，吃省钱的饭，以身作则积累钱财，正是为了平定四方才这样。 否则辛苦攒的钱，白白放在国库，有什么用啊。” 李纯派司封郎中裴度，用马车运输大队，运送铜钱一百五十万缗，去宣慰魏博，公平分发给将士们。 朝廷同时宣布，这六个州的平民百姓，免交赋税一年。 兵士们分得赏赐，欢呼声像打雷一样响亮。 这时有成德、兖郓各地使者在魏州走访，看见魏博将士们都得到朝廷丰厚赏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叹地说： “啊呀，看来各镇对朝廷桀骜不驯、固执倔犟没啥用，还不如对朝廷恭顺，不耍心眼的好哩。” 裴度给田兴宣讲君臣大义，田兴久听不倦。 田兴请求裴度在魏博各地巡回宣讲，宣讲中央的大政方针。 田兴奏请本地还缺少官员九十名，请中央有关部门任命派驻。 随后，魏博一带遵行朝廷法令，按律如实向朝廷交纳赋税。 魏博成了唐朝大家庭里，最听话乖顺的好儿子。 有逆子倾向的李师道坐不住了，怀着羡慕嫉妒恨，开始搧阴风、点鬼火，阴阳怪气，扩散负能量。 李师道给宣武节度使韩弘传话说： “我们这边，原来和魏博田氏，有个勾结对抗朝廷的约定来着，如今也没法执行了。 田兴这个混球，一味讨好朝廷。 他不算是田悦直系传人，不是合格的田家的种！ 田兴这个混球，是一头表现欲极强的野叫驴！ 他的行为，破坏了各镇一起欺瞒朝廷的潜规则。 我应该和成德联合起来攻打他，不知你肯助我们一臂之力么？” 李师道的逻辑是： 我是学渣 我成绩差 ，我差得有理，差得光荣，我不允许你当优秀生！ 这是典型的无赖霸凌作风。 韩弘答复说： “我不知道什么是有利，什么是有害。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只知道尊奉皇帝诏命行事他就没错！ 你们的军队敢袭击田兴，我马上发兵夺取你们的属地。不信咱就试试！” 李师道一看韩弘这种态度，吓得不敢动弹了。 田兴带领大家礼葬了田季安，派人派车护送田怀谏和他娘，去首都长安居住，毕竟帝都经济发达繁荣，人们生活质量最优良。 宪宗李纯任命田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青少年田怀谏在长安有了正式工作，按时发着工资，能养活自己和亲娘。 李纯进升田兴为工部尚书，兼任魏博节度使，赐名田弘正。 弘正的意思，就是弘扬正气。现在的说法，叫弘扬正能量，田弘正是唐宪宗时代楷模。 第284章 皇帝女儿也贤淑 转眼间已是元和八年。 宰相权德舆，总是沉默不语，当太平官、老好人。 他上朝时，杵在朝堂上，身体像一截木桩子，脑袋像一个闷葫芦。 李纯心想：这人是行尸走肉，占着位置不干事，不配当宰相。 实在忍不了他了，李纯就把他撤了职，调他出长安，去当洛阳留守。 然后召回西川节度使武元衡，继续当宰相。 宰相李绛因为生病辞职，改任礼部尚书，那活儿比宰相轻松。 李纯又任用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宰相。 张弘靖是已故宰相张延赏的儿子，年轻有才。 他这次当上宰相，算是他们老张家祖坟冒青烟冒得时间长，三代出人才。 张嘉贞、张延赏，张弘靖，是父亲辈、儿子辈、孙子辈三代都当宰相。 翰林学士独孤郁，是闷葫芦宰相权德舆的女婿，这个男青年有才有貌，是罕见的师哥美男。 宪宗李纯心里艳羡，长叹一声说： “闷葫芦权德舆能选出万里挑一的女婿，难道朕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么？” 宪宗李纯儿女一大群。大儿子叫李宁，是纪美人生的。 元和四年，李绛奏请立他为太子，过了两年李宁就生病死了。 随后李纯又立三儿子李恒为太子，李恒是郭贵妃生的。 郭贵妃是郭子仪的孙女，她爹是郭暧，她娘是升平公主。 郭氏女美丽聪慧，李纯是太子时，纳入太子府为妾。 升平公主是李纯的老姑，李纯娶了郭贵妃不仅是近亲结婚，还是错辈份娶了自己的姑姑。 唐朝人不知道近亲结婚容易生出有生理缺陷的孩子，皇室纳妃发生差辈现象也不是头一回。 宪宗李纯即位，封郭氏为贵妃。 群臣请求立她为皇后，李纯看了不予回复。 当时后宫李纯宠爱的美人儿多，多得李纯数不过来，记混了她们的名字。 李纯怕被皇后管制，故意不设皇后。 李纯纯属多虑，郭子仪家风好，郭贵妃有大家风范，言行遵循礼法，不谋求当皇后，也不争风吃醋。 她先是生养了太子李恒，又生了歧阳公主。 歧阳公主从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性情贤良柔美、文静端庄。 宪宗夺纯把她当掌上明珠，嘱咐历任宰相： “你们工作之余，另派给非正式任务。 帮朕物色公卿子弟，发现有才华，相貌英俊清秀的，作为朕的女婿备选。” 宰相们唯唯诺诺答应，实际操作不是那么回事。 选了几家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不合适。 偶然选了几个公卿子弟，他们都害怕皇帝的女儿刁蛮任性，不好侍奉，都自称自己身体有病，辞了。 只有太子司议杜悰应选。 杜悰他爷爷是杜佑，杜悰托他家族世代为官的福，也在朝廷当了官。 宪宗李纯在麟德殿召见杜悰。 杜悰一表人才，言行举止大方得体。 李纯允许他迎娶岐阳公主，择良辰吉日成婚。 结婚那天，宪宗到达太极殿，目送公主从皇宫发嫁。 公主身穿婚礼礼服，从西朝堂走出，宪宗从宫殿到达延喜门，目送歧阳公主登上婚礼彩车，令赏赐送亲队伍喜钱。 宦官当空抛洒喜钱，空中下了一阵钱雨。 杜家是豪门贵族，又遇迎娶公主的大喜事，自然礼仪隆重，婚礼风光体面排场。 婚礼后的寻常岁月，歧阳公主不以出身尊贵自居，毫无傲骄架子，孝顺公公婆婆，孝敬爷爷奶奶。 杜家男女老少，不下几百人，歧阳公主都以礼相待，庄重和顺，众人背后没有不夸她的。 成婚不久，歧阳公主对杜悰说： “皇上赏赐咱家的奴婢，恐怕不愿听从吩咐。 咱家的日子一旦困顿窘迫，他们就不听从驾驭了。 不如奏请父皇，把他们全部送还。另选一些出身贫寒人家的奴婢，选进家里乐受驱使。” 杜悰满口答应。 婚后的日子，他俩互敬互爱，闺房安宁，听不到吵架声。 杜悰被派出外任澧州刺史，歧阳公主跟随丈夫杜悰去澧州到任。 一路鞍马劳顿，只带仆役奴婢十几人，女婢们都不骑马，每人骑灰驴一头，为的是降低费用。 到了澧州 ，歧阳公主带领全家只吃米和蔬菜，不准吃肉。 当地州县官府特意为他们提供的生活用具、美味食物，一律不接受。 杜悰在澧州为官清廉，不敢奢侈放纵。 后来杜悰的母亲生病，卧床不起，歧阳公主夜以继日的侍奉。 为了能随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侍奉老人，她晚上穿着衣服睡觉。 给婆婆熬制草药，她亲手熬药、尝试凉热，待正好喝再端给婆婆。 后来，公公婆婆相继去世，歧阳公主哭得特别哀伤。 歧阳公主在杜家生活二十多年，事事遵循礼数法度，提起歧阳公主，众口一词称赞。 唐朝宫室，养育出这个温淑贤德的女儿，令皇室添彩生辉。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驻扎在蔡州。 他曾偷偷招集一帮地痞无赖，养马养骡子。 他们再骑着这些马和骡子，当响马飞贼。 他们抢劫寿州茶山百姓、抢劫过往商人，补济军需军饷。 吴少阳的儿子吴元济，任蔡州刺史。 元和九年，吴少阳病死，吴元济秘不发丧，自领淮西军务。 吴元济姐夫董重质，生性凶悍，懂得领兵打仗。 董重质劝吴元济起兵对抗朝廷，联合军阀李师道，攻取中原。 吴元济手下将领苏兆、杨元卿、侯惟清，主张效忠朝廷。 这三人成了吴元济的眼中钉、绊脚石。 吴元济命人捉杀苏兆，关押侯惟清。 幸亏杨元卿来长安奏事没回去，躲过一劫。 在京城长安的杨元卿听说吴元济反叛朝廷，就把淮西人口、土地、兵力等情况，详细说给了宰相李吉甫。 宁州刺史曹华进见宪宗李纯说： “淮西嚣张多年，长久没有臣子的样子，国家常在淮西四周屯驻十万大军，防备们作乱，花费的钱财没法统计了。 如今有剿灭他们的机会，应该一举荡平。” 宰相张弘靖对李纯说： “借着已知吴少阳病死，朝廷不如先派使者去祭吊抚慰，乘机去考察情况，查实谋反罪证，再用兵征讨。” 宪字李纯派工部员外部李君何前往吊祭吴少阳，追赠吴少阳“左仆射”光荣称号。 吴元济不迎接朝廷使者，反而派兵四处袭击。 吴元济匪兵在舞阳屠杀百姓，在叶县焚烧民房，在鲁山、襄城抢钱抢东西。 匪兵作乱，函谷关以东大为震骇。 李君何一行人进不了蔡州，只得骑马返回长安。 宰相李吉甫有个特长，会画作战地图，连续多天忙着绘制淮西作战地图，供征讨吴元济的朝廷将领使用。 由于熬夜劳累，李吉甫突然倒地暴病身亡，按现代医学分析，李吉甫不是脑溢血，就是心肌梗塞。 他突然离世，宪宗李纯很悲痛，追赠他为“司空”。 进授任韦贯之为宰相，几年前，韦贯之先当了中书舍人，又升为礼部侍郎、又升尚书右丞，又升宰相。 他做事务实，不搞形式，不摆花架子。 这次韦贯之也主张讨伐淮西。 李纯任命李光颜为忠武军节度使，严绶为招抚使，汇集各道的兵马，讨伐淮西吴元济。 第285章 积德得福报 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田兴）派儿子田布，率兵三千，隶属严绶所部。 宣武军使韩弘,也派儿子领兵三千，肃属李光颜所部。 严绶令官军进军到蔡州西郊，打了个小胜仗，晚上宿营不设防备，被淮西叛兵偷袭，一路溃败到磁邱，又后退五十里，退守唐州。 李光颜就是猛将阿跌光颜，因为屡立战功，被李纯赐姓为李，他的部下，都是精挑细选威猛之士，个个如狼似虎。 李光颜领官军到达临颖，交手第一战就打败淮西叛军，再战南颖又一次打败叛军。 连战连败，吴元济害怕李光颜，派使者向恒州、鄂州告急求援。 恒州王承宗，鄂州李师道，见了吴元济使者，表示愿意出手营救，各自给宪宗李纯写奏章，要求赦免吴元济反叛罪。 李纯知道他俩为叛贼开脱，督促各道兵马继续合攻蔡州。 李师道发兵二千人，屯驻寿春，口头上喊着协助官军，暗中应援叛贼吴元济。 李师道派出一批奸细，先去官军军需供应中心侦察虚实，然后派出属下军队冒充山匪贼盗，攻占官军河阴军需转运场，抢走钱帛三十多万，谷米二万多斛。 河阴转运场是官军军需物资中转中心，骤然遭到毁灭性破坏，官兵人心惶惶，莫名恐惧。 官军军需中心被毁，朝廷文臣慌了，请求宪宗李纯罢兵休战。 遭遇挫折就退缩认输？宪宗不听文臣聒噪，派御史中丞裴度，宣慰淮西官军行营，考察战场形势。 裴度往返奔波在长安和作战前线之间，回来时对李纯说： “困难再多，淮西吴元济一定可以被消灭。 李光颜有勇气、有忠义之心，在官军各将中他表现最出色，必能为国立功哩。” 果然不到几天，李光颜给李纯送来捷报，再次大败吴元济叛军。 李光颜领官军进军溵水，在时曲列营扎寨。 淮西叛军天不亮就杀了过来。 李光颜对部将说： “咦，贼兵不知死的滋味，居然敢来袭击我军营寨么？ 我命令：全军反击，冲出营寨，杀败他们！” 李光颜领官兵骑兵将士，拍马杀出营寨，他们冲入叛军阵中，在敌阵中砍杀刺打，往返几个来回。 叛军兵阵被冲乱，就一起向官军射箭。 叛军射来的箭，如同横飞的雨，射向李光颜的箭雨最密集迅猛。 李光颜身上铠甲缝隙中插满了敌军羽箭，一眼看去，浑身插满了箭的李光颜，像一只身材高大的刺猬。 李光颜儿子也骑马追随在他身边，一边随父亲冲杀一边保护父亲。 儿子心疼他，上前拽住李光颜的马缰绳，不让他再冒死拼杀了。 李光颜举起明晃晃的刀，大声叱斥儿子： “快快闪开！你再不快闪开，我一刀劈死你！” 儿子被骂退，李光颜又在敌群中冲杀。 他的部下见主帅为国效死，人人奋勇争先。 官军杀死叛军六千人，其他叛军都吓得逃走了。 李光颜派使者向朝廷报捷。 宪宗李纯看完奏表想：裴度善于察人识人，该重用他了。有时，能力和不堪的长相无关。 裴度是山西闻喜人，身材矮小，生了一张贫贱苦寒的嘴脸。因为其貌不畅，少年时被人瞧不起。 洛中一个相面师，看他容貌精神怪异，预言裴度的人生结局是：在风雪交加的夜，饿死冻死在讨饭路上。 裴度听了心情坦然，不跟他计较。 有一天，裴度出游香山寺，遇见一个身穿白色绸衣的女子，面对神佛塑像，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神态特别虔诚恳切。 女子拜完佛匆匆离开，遗落一件包裹在神佛大脚边上。 裴度没怎么留意她何时离去，到捡到包裹，他知道是那位拜佛女子丢失的 。 那女子提着这个包裹进佛堂时，他看见过，脑海中有印象。 裴度提着包裹往庙门外奔跑，想追上女子还她包裹，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那女子已走出庙门多时，这时不知道她走到哪里去了。 裴度哪里也不敢逛了，守护着包裹，在女子拜过佛的地方守候，坐等那女子来取。 等到天黑，也不见她回来寻找，裴度担心把包裹放在庙里原处会被别人捡去，彻底丢失。 思来想去，他只好把包裹背回了家里。 第二天早晨，裴度又早早赶回香山寺，回到女子遗失包裹的神佛旁边，继续等待失主前来。 寺门打开不到半个时辰，即有一个女子步履踉跄地跑来，眼神急切在她拜过佛的地方搜寻。 因为没有寻见包裹，她一边继续寻找一边绝望地哭泣。 裴度上前问她： “大姐，为什么急得哭？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位女子说： “我老爹没有犯罪，就被官府抓去关押起来。 我昨天向贵人处借得玉带两条，犀牛皮腰带一条，价值一千多缗钱。 我要拿着去贿赂负责关押我爹的官员，请求他释放我爹回家。 很不幸我在这儿祷告求佛，竟然把盛着宝物的包裹遗忘在这里。 可怜我父亲，因此没法被官员免罪了啊！ 这回救不了我爹，我真的是不想活了啊！” 女子一边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粒粒往下掉落。 裴度急忙安慰她，迅速拿过包裹，打开验看，果然里面是两条玉带、一条犀牛皮腰带。 裴度对那位女子说： “这确定是你丢失的了。” 说着，把包裹交到了那位女子。 那位女子破涕为笑，朝裴度作揖拜谢。 她一边称谢，一边从包裹中一条玉带要赠送给裴度。 裴度对女子说： “我如果贪恋你这包裹里的财物，怎么会昨天等到天黑没等到你来取，今天一大早又赶来守候这里等你呢？” 裴度坚决推辞不接受，那位女子千恩万谢地离去。 后来那位相面的术士又遇见裴度，大惊失色地说： “你必定是积了阴德，你的神色气质和以前遇见你时不一样了。 你从此鹏程万里，前程不可限量了。” 裴度就把前些天捡到包裹又物归原主的事，大略告知了相面术士。 相面术士听了感叹一声说： “修心积德可以修补面相不足，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面相，这句话果然不假啊！” 裴度这一年考中进士，多次升官，成为皇帝熟识的官员。 如今淮西吴元济作乱，李纯打算任用裴度为宰相。 第286章 破获暗杀宰相奇案 宰相武元衡，极力主张平叛。 宪宗李纯让他掌握调兵权，实施剿灭淮西吴元济。 平卢节度使李师道的门客给李师道献计说： “宰相武元衡极力主张讨伐蔡州(吴元济)。 如果我们派人暗杀了吴元衡，别的宰相就吓破了胆，不敢再主战，都会力劝皇帝罢战。 这是解救吴元济被官军围剿的最关键一招。” 李师道拿出大量金钱，派门客实施入京城行刺。 这时李师道的部将尹少卿，受王承宗的指使，正在京城为解救吴元济找群臣游说。 这几处地方节度使们，已经暗中结成统一战线，抱团对付朝廷。 尹少卿去拜访武元衡。他说话狂妄不逊，威胁武元衡说： “武元衡！你得改弦更张、悬崖勒马，否则你的身体和头不在一处！” 武元衡不惧威胁，把尹少卿骂出了家门。 尹少卿回报王承宗： “武元衡这个老东西，软硬不吃。 他不肯劝说皇帝，给吴元济免罪，他顽固不化，一门心思要剿灭吴元济哩。” 王承宗又写奏章污蔑诋毁武元衡。 李纯看了满纸是诬告之词的奏章，根本不予理睬。 这时是炎热的盛夏季节，早些赶路上朝，趁着那一轮毒辣的太阳还没升上天空，感觉稍微凉快一些。 武元衡上朝格外早，他走出他所居住的靖安坊住宅小区，天还有没大亮，视野昏暗模糊，看不清远方的情况，两个仆人举着火把，照亮前行的路。 这种情况，他仨处在火把照亮的明处，看不清四周情况，远处的人看他们很清楚。 忽然，听到嗖得一声，有一支利箭射来，正好射中武元衡的脸颊。 武元衡忍不住疼，本能的发出惊叫： “来人！有贼人谋害！” 这时附近市民都在睡梦中还没起床，呼救声没有喊来救援群众。 倒是刚才射箭的几个歹徒，从暗处扑了上来。 歹徒们害怕亮光，他们冲到近前，先夺下武元衡仆人手里的火把，三脚两脚把火把踩灭。 有还没消退的夜色掩护，歹徒持刀向武元衡身上乱砍乱劈。 情况紧急、生死攸关的时刻，武元衡两个家仆不敢舍命保护主人，吓得惊叫着逃散。 武元衡被几名歹徒围住，无法逃出，白白被歹徒乱刀砍死。不知道武元衡被砍了多少刀，暗黑里依稀可见血流满地。 歹徒见他已死，残忍地削下他的首级，提着远逃而去。 裴度家住长安通化坊一带，也是这个时候入朝。 上朝途中，裴度被等在必经之路上暴徒扑上来，劈头盖脸打了一闷棍。 “啊呀！疼煞我了！” 裴度被击中头部，疼得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在打滚，不小心滚到路边，滚落路边沟底。 裴度的仆人王仪，怕歹徒行凶逃走，他先一把抓住了歹徒衣襟不放手，然后抱住歹徒大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人抓凶犯啊！” 歹徒的同伙见状急了，挥刀砍断了王仪的胳膊，王仪顿时疼得倒在地上惨叫哀号。 两个暴徒摆脱了王仪，冲到沟里去砍杀裴度，一个歹徒抡起刀，向裴度头上砍去。 刀刃接近头皮的一刹那，忽然裴度全身闪出一圈奇异的金光，弹开了劈向裴度的刀。 这种场面不可思议，真有超自然力？ 好像有个金甲神在护着裴度，两个暴徒瞬间惊呆。 “我的娘啊！吓死我了！咱快跑吧！” 两个暴徒这时恨他们的娘给他长得腿太少，吓得连滚打爬地逃走了。 裴度虽然受了伤，幸亏没有损伤大脑，没有丧失思考能力。 歹徒暗杀当朝宰相的事，先是京城长安官府和平民都大为惊骇。 消息随后传播扩散，震惊了全国。 邪恶势力如此胆大逆天，都暗杀到国家宰相了！ 宪宗李纯震怒，命金吾将军及京兆尹（长安市长）以下，发动力量，全力侦破缉拿凶犯。 李纯又下诏命令： 宰相和朝廷高官居住的宅院及外出途中，增加禁军卫士守护。 他们上下朝时，禁卫兵士一路随行，拉开弓箭，露出刀刃，保持高度戒备，全程护送。 加强安全检查，所过坊门行人， 逐个进行严格盘问，禁止平民上街携带刀剑。 朝中群臣不待天色大亮，都不敢出家门上班了。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恶力量公然向执法力量宣战了。 金吾官署中及府县各处官府，都被刺客送来了警告信，信上就两句话： “你们不要听皇帝的话，急着搜捕我，你们如果不识好歹，我也杀了你们！” 执法部门从此消极应付朝廷，不敢用心侦破搜捕凶犯了。 兵部侍郎许孟客当面对宪宗李纯说： “从古以今，没有发生一起宰相被人暗杀，尸身躺卧路边，朝廷无能为力，迟迟拿不住一个凶手的现象！ 凶犯这是公然和朝廷叫板，和朝廷宣战，这是朝廷的奇耻大辱！ 应该严查真凶，处死凶犯！” 宪宗李纯点头认可。 李纯再次颁布诏命，令各级官府再动员、再部署，悬赏通辑凶犯。 宣布敢窝藏凶犯的任何人，一律牵连家族，诛杀满门。 李纯想：正义和邪恶较量，正义输不得，也输不起。 刑案主管部门这次不敢应付圣旨，声势浩大地行动起来。 全长安城紧急大排查歹徒可能的藏身之地，有夹层墙的地方，没人居住的闲宅院，都派去人搜索。 就是官宦人家，也得一户不落，派官兵进去仔细搜索了一遍。 神策将军王士则，搜捕住恒州张晏等十几个无赖之徒，算是抓捕狐狸，顺便拿住了野兔。 由京兆尹（长安市长）、监等御史陈中师，对张就他们严刑拷问。 张晏委屈地喊叫着： “我们虽然吃喝嫖赌、偷鸡摸狗，爬墙进户，奸淫妇女，坏事做尽，但是暗杀宰相这事，真不是我们干的！ 就算把我们打死，这事也与我们无关啊！” 宪宗李纯拿出王承宗写来的奏表给百官看，奏章里言辞狂妄傲慢，胁迫朝廷的意味浓厚。 李纯以此推断张晏进长安作案，是由王承宗指使。 于是裴武、陈中师，接受皇帝暗示，奉称： “张晏他们已经招认，应依法处死。” 宰相张弘靖怀疑他们不是真正凶手，劝说宪宗李纯谨慎判罪。 李纯不以为然，主张从重从快定罪结案。 这样就是狐狸作了恶，狐狸还没被抓住，抓了野兔来抵罪，把张晏他们十几个人全部处死。 真正的刺客已逃出长安走，逍遥法外。 裴度养伤卧床二十多天起不来，李纯派大量卫兵去他家日夜站岗守护。 李纯常派宫中使者去慰问裴度，使者对裴度说： “皇上派我来，问你伤情好些了么？” 有人向李纯提议把裴度免除官职。 宪宗李纯听了，愤怒地说： “如果我罢免了裴度的官，正好让暗杀他们宰相的坏人高兴。 我重用裴度，足以消灭这帮叛贼！” 李纯正式任命裴度为宰相。 裴度强撑还没康复的身体入朝，当面对宪宗李纯说： “淮西吴元济是国家心腹大患，不得不除掉。 朝廷已下令讨伐，不获全胜没法中止。 黄河北、黄河南各镇节度使，都瞪着眼睛看着呢。 如果叛贼吴元济得不到应有惩罚，他们也会有恃无恐，效仿作乱。 一旦演变成各地纷纷反叛的局面，朝廷没法控制，那可是国家衰亡的前奏了。” 宪宗李纯说： “你说确实在理，此后军事军需，朕委托你来调度。 朕发誓平定叛贼吴元济，才准许班师回军。” 李师道得知武元衡虽然死了，朝廷讨伐淮西吴元济叛贼更加急迫。 于是李师道改变计策，去袭去东都洛阳。 李师道在洛阳拥有一个大院，是他的平卢节度使驻洛阳办事处。 办事处门口，武装兵士进进出出，不知干什么，当地官府也不敢过问。 淮西吴元济叛军进犯洛阳东部一带，洛阳守军都调去驻去守伊阙关，洛阳城区守备越发空虚。 李师道派出贼兵六百人，让兵士打扮成老百姓，兵器铠甲包裹伪装成民用物资用马车运输，混进了洛阳城。 叛兵们进入他的驻洛阳办事处大院，盘算着放火和抢劫，杀死官府官员，全面占领洛阳城。 洛阳留守吕元膺，这时候了还没察觉。 幸亏有一个小士兵跑来报告吕元膺： “平卢节度使驻洛阳力事处有一群人要反动兵变，图谋占领洛阳城。” 吕元膺听了，非常震惊。他急忙令驻守伊阙关的官军回守洛阳，围攻平卢驻洛办事处大院。 大院内众贼兵见事不妙，急忙夺门突围，从洛阳长夏门逃走。 发生了这事，洛阳居民大为惊骇惶恐。 吕元膺镇洛阳皇城门，从容淡定指挥平乱，民心才安定下来。 洛阳城西南方向，都是高山深林，乌压压一片森林，没有能种庄稼的耕地掺杂在森林里。 这一带山民不种地，以射箭打猎维持生计，吃穿花销靠出售猎物换钱维持。 猎户们的聚居场所，叫做山庄。 吕元膺发布悬赏令，用金钱里买着猎户山民们，帮助捕获已逃出洛阳城、逃进了山林的叛贼。 山民猎户们也恨这帮无恶不作的叛贼匪寇。 猎户在集市上出卖野鹿、野兔、野鸡、野猪时，经常被叛贼袭击抢劫，他们愿意出力帮官府抓捕叛贼。 猎户们充当向导，领官军进山，找到叛贼藏身的贼窝，捕获叛贼首领七名。 叛贼头目是一个老和尚，曾在中狱寺当住持，法号圆净法师。 这圆净六根不净，专好为非作歹。 圆净这老家伙已经八十岁，从前是叛贼史思明的部将。 史思明败灭，他隐性埋名，逃常到庙里当了和尚，是个漏网匪徒。 那个年代没有身份证，坏人很容易浑水摸鱼，逃之夭夭。 这时候园净被李师道用金钱收买，表面他仍然主持佛光寺，人模狗样地对信徒们宣讲佛经，假装神圣高僧。 暗地里他给李师道当走狗，潜入后洛阳城策划怎样烧杀抢掠、占领全城。 由官兵和山民组成反叛贼铜墙铁壁已经形成，大家开始合力搜捕。 圆净老贼会武功，官军和贼寇们打斗多时，死伤多人，好不容易才拿住这个老家伙。 官兵将士怕他武功超人，半路一旦再脱逃，再捉拿他就极为困难了。 官兵将士一商量，决定用兵器铁锤敲断他的小腿。 兵士用铁锤砸圆净的一根小腿，居然怎么用力都砸不断，兵士们感到惊异：这家伙是钢筋铁骨么？ 老杂种圆净，这时有些不耐烦，瞪着铃铛一样贼眼，骂官兵将士说： “你们这帮废物饭桶，想用锤砸断我的小腿，砸了半天都砸不断，你们算什么狗屁官兵将士？” 只见老恶棍圆净，坦然的把自己的一根腿搁在路边一块大石头喊道： “来！我小腿底下用石头垫着了，用力朝这儿猛砸！” 他教着官军士兵，成功地把自己的小腿砸断了一根。 然后着个老恶棍就成了瘸子。 圆净喝令兵士拿来一根木棍，他拄着木棍，单腿跳着继续往前走。 吕元膺审问圆净，经过审问查明：这个圆净就是当年畏罪潜逃、下落不明的史思明叛贼部将。 如今是他接受李师道的金钱，接受了暗杀任务，组织指挥他的多位部下实施了暗杀宰相的行动。 吕元膺当即下令，把老恶棍圆净砍头处死。 圆净在死前自我感叹地说： “你们官府官兵这帮狗东面，耽误了我的大事！ 再晚几天，我就率领兵士发动变乱，让洛阳城血流成河！ 这可是我这辈子，干得最惊天动地的一桩大事业！ 如今大事没做成，我就一命归西，真是可惜我一身武艺！”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家伙对洛阳百姓有这么大的仇恨。 吕元膺领兵继续搜捕李师道叛贼余党，共抓捕四千人。 吕元膺回想起来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他的部下两个将领及八名兵士，也被阴险的李师道用金钱收买叛变，被封授了李师道的伪官职，成为李师道的情报人员。 吕元膺命人一批批地抓叛贼，才查出暗杀行刺宰相武元衡的多位凶手。 他们属于李师道手下暗杀特别行动大队成员，他们只接受李师道和圆净指挥，和王承宗并没有上下属关系。 吕元膺命人对暗杀宰相的多名凶手执行了死刑。 吕元膺又派兵士小队，把他的两名叛变投靠李师道的部将，关押进木槛囚车，押送长安。 同时，吕元膺给宪宗李纯写了奏章，说知了李师道是表面上假装服从朝廷，暗中和吴元济一伙的隐形叛贼。 他请求朝廷发兵讨伐恶霸李师道。 吕元膺把捕捉到的四千叛贼，全部就地斩杀，没有一个漏网的。 洛阳安定下来。 第287章 李光颜退还妓女 淮西各路讨逆官军久战不决，宰相裴度多次上奏章说： “严绶这人领兵打仗能力不行。” 宪宗李纯改任韩弘为讨伐淮西各路官军总指挥。 没料到韩弘改变了初心，也打算留着吴元济不消灭，拥寇自重，自己才受到朝廷重用。 李光颜勇猛当时天下无敌，威名震慑淮西。 韩弘想结交李光颜，特意花重金从大梁城中挑选一个容貌惊艳的妓女，派使者领着，用豪华轿车（其实装饰华丽的马车）拉着她，赠送给李光颜。 李光颜设酒宴招待韩弘使者，同时犒赏全军将领。 大家举杯推盏，夹菜嚼肉，欢快地吃酒。 忽然众人眼前一亮，顿时感觉满堂生辉。 原来大家看见，那位美丽妓女，迈动轻盈莲花步，袅袅婷婷，身姿婀娜，正姗姗走来。 她杏眼含春、自信从容，走到李光颜面前屈膝叩见，再向各座弯腰施礼，道了一声“万福。” 各座将领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大家恍惚觉得她是春秋美女西施转世，洛河神女重生。 女子衣服上珠翠环绕，玉环金钗装扮，不光是美女身价倾城，仅是她满身装饰，也价值百万缗。 座中韩弘使者对美丽妓女说： “请丽人一展歌舞技艺。” 宴会厅边上的丝竹管弦乐队应声开始演奏。 美妓的甜美歌声和身姿优美的舞蹈动作,无不合音合拍。 她表情专注投入，看上去越发楚楚动人。 酒宴大厅里的各酒桌将士，都看得心醉神迷，慨然称叹。 李光颜对韩弘派来的使者说： “韩相公可怜我身在军营，满眼都是阳刚壮汉，见不到女子身影。 今天得见柔美倩影，像久旱突降甘霖，滋润了干裂的心田。 韩相公有心，赠送给我这么一位颜值逆天的美女，我确实感激不尽。 但是我属下几万将士，他们都是离家远来，他们不得不以血肉之躯，置于战场刀光剑锋之下。 他们没法亲近美女，碰触美女玉肌雪肤，慰安身心。 我身为将士统帅，能忍心沉迷床第之欢，在美女温情怀抱里独自陶醉么？” 李光颜说完，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流淌在两腮边。 满座将士听了，叹服主帅李光颜的品格，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光颜吩咐身边的人去拿来金银绸缎，赠送给韩弘使者，令使者把美丽妓女带回去。 韩弘使者向李光颜道别，李光颜又嘱咐他说： “请你为我向韩相公致谢，我以身许国 ，发誓和叛贼不共戴天。 我既使战死在战场上，也无怨无悔。” 韩弘接到使者回报，对李光颜肃然起敬。 韩弘上奏表请求朝适增派兵力，他要和李光颜合攻吴元济。 宪宗李纯再命李逊、高霞寓前往增援。 高霞寓负责领兵作战，李逊负责运输粮草。 高霞寓到了铁城，被吴元济抓到一个机会，叛军成功设下埋伏，包围了官军。 高霞寓全军覆没，就他自己活着逃回来了。 高霞寓一时没法掩盖罪责，只好把过错推到李逊身上，他给李纯写奏章说： “李逊运输粮草不及时，兵士没得饭吃，饿得头昏眼花，拿兵器都拿不住，才导致了惨败。” 李纯想：没有时间精力调查真相，都贬了吧。 李纯贬高霞寓为归州刺史，李逊也被贬任。 李纯另调袁滋前往平定吴元济。 袁滋比高霞寓还懦弱无能，一到任就禁止官军惹事，明令禁止官军进入淮西吴元济地界。 袁滋派人派马车，去蔡州友好访问，给吴元济送去钱财，请求和吴元济互不进犯。 朝廷期望袁滋去剿灭叛贼的，他却资助叛贼，和叛贼友好共处，就差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了。 宪宗李纯知道了袁滋是个废物，贬他为抚州刺史。 前方平叛各路官军部队，有几路在安乐吃睡休闲，有几路在浴血苦战。 李光颜和乌重胤部队是真心灭贼，多次打败吴元济军队，攻克溵水西南陵云寨栅。 陵云寨栅处在陈州、蔡州要道上，吴元济把这儿看作是军事要地，派驻重兵把守。 李光颜和乌重胤两次夹攻，好不容易攻打下来。 各路官军进讨淮西吴元济的部队，总兵力接近九万人。 已是旷日持久，就是不见全胜。 李纯改任散骑常侍李愬为唐（州）随（州）邓（州）节度使。 李愬是已故名将李晟的儿子，年轻时孝顺他爹出了名。 他爹李晟死后，李愬在李晟坟墓旁修建了小草屋，他住在小草屋里，日夜守望父亲坟墓。 李愬守孝期满，才离开家乡去当官。 他先后担任晋州刺史、坊州刺史。他任期内政绩卓着，升为光禄大夫。 淮西平叛迟迟不见成功，李愬自告奋勇，上奏疏请求前往平叛。 宪宗李纯不知道李愬有军事才能,不敢任用他。 宰相李逢吉懂得李愬是智勇双全的帅才，极力举荐。 李愬到任唐州，听说官军兵士们都害怕打仗，于是对将士们说： “皇上知道我柔弱无能，所以让我来依靠你们。 官军打仗打赢了，不是我的本事。 你们只管守住这里，不被叛贼占领，我就算是完成朝廷使命了。” 原来要求只守不攻，将士们信以为真，安心服从命令。 李愬巡视军营，给大家分钱分东西，温暖将士心灵。 李愬不刻意树立将帅威严，有人说： “你治军怎么不知道树立威严？” 李愬笑着说： “袁滋曾给叛贼送钱送礼（袁滋此时已被贬），我这一来代替他，吴元济必然对我心怀戒备。 我得守着袁滋软弱无能的做派，让吴元济仍然对我们官军不加戒备，我军就可以出奇制胜了。” 吴元济在官军这边有细作侦探，他听说李愬继任后，官军依然松松垮垮，就仍然不介意官军。 李愬对将士坦诚相待，号召勤苦练兵备战，并且派出侦察兵，打扮成老百姓，深入淮西地区，侦探敌情。 通过侦察，官军掌握了吴元济叛军内部情况，连吴元济晚上在哪间房子里睡觉都查清楚了。 这时，叛军吴元济那边，时而有人逃出来，归降官军。 李愬问他们家中有父母妻子儿女的，往往吩咐送给他们粮米布帛，让他们回家探望亲人。李愬说： “你们归降了，就是皇帝的子民，不用自己认为低人一等！” 投降的人听了这话，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李愬在唐州镇守了半年，发动兵士们大练兵，生成了全新战斗力。 李愬高兴地想：可以用兵作战了。 李愬于元和十二年春天，谋划袭击蔡州，上奏表请求增加兵力。 李纯下诏令增派鄜坊骑兵两千人，归属李愬指挥。 李愬下令修缮铠甲，打磨兵器，出兵进攻淮西，步步进逼吴元济。 吴元济叛贼将领丁士良，领少数骑兵前来，侦察官军虚实，被李愬部将马少良预设埋伏，用绊马索绊到他骑的战马。 丁士良冷不防一个倒裁葱，摔落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泥土里有细沙，嘴一动，泥土在嘴里咔嗤作响。 丁士良被官军兵士捉拿住，押到将帅营帐。 官军将领们大喜说： “丁士良这个狗日的，是吴元济名将。 他多次领兵进犯我军，好今被我军活捉，可以挖出他的心来喂狗，发泄我们心中愤恨了！ 我们请求李军帅顺从众将士心意，处死丁士良！” 李愬点头答应。 李愬见到丁士良，先是训斥他说： “你背叛朝廷，甘心为叛贼卖命，被处死前，你有什么话说？” 丁士良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李愬忍不住感叹地说： “好一个大丈夫，死到临头一点都不害怕。 可惜你是非善恶不分，不明白忠顺和叛逆的不同。 你现在死了，也背着个千古骂名。 你如果肯诚心归降，为国家立功，不但可以抵销前罪，并且可以千古流芳！” 丁士良听了，噗通跪在地上，请求归顺朝廷。 丁士良说： “贞元年间，我是安州属将，被吴氏叛兵活捉。 吴元济他爹吴少阳不杀我，反而重用我，从那时我才为吴家父子效力。 如今我又被官军擒拿住，有了获得新生、做个忠顺朝廷好人的机会。 我愿意用死报答国家恩德。” 李愬命人给丁士良松绑，赐给他官军将领衣服和兵器，任命他为帐前亲将。 李愬要进攻文城寨栅，丁士良立功心切，入军帐向李愬献计说： “文城寨栅是叛贼左胳膊，叛贼将领吴秀琳拥兵三千，占据寨栅固守。 吴秀琳本人才没啥才能，全依仗陈光洽给他当智囊。 除光洽为人轻佻好战，我丁士良应该为您先活捉了这个家伙。 吴秀琳一旦失去他，不投降才怪呢。” 李愬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喜，便分拨精锐骑兵一千，让丁士良率领，进攻文城寨栅。 李愬自己静坐军帐，等待消息。 不到半天，丁士良果然把陈光洽捉拿往，进献到李愬帐下。 李愬也不杀陈光洽，只劝他投降。 陈光洽对李愬说： “我本人愿意归降，我愿送信给吴秀琳，劝说他也投降官军。” 陈光洽送信过去，吴秀琳回信说： “可以按约定归降。” 李愬即令唐州刺史李进诚，率领带甲兵士六千人，到文城寨栅下面喊话： “吴秀琳，你已经穷途末路了！快出来投降吧！” 没想到驻守寨栅的吴秀琳叛军，不停地往外射箭、抛掷大小不一的石头蛋。 叛军一阵攻击，把李进诚的官军前排兵士射伤射死、砸伤砸死了好几十人。 李进诚连忙退回，向李愬回报说： “吴秀琳狗日的耍花招骗人哩，杀死我手下几十人，他是假投降、真抵抗！” 李愬听了没有发怒，心情轻松地说： “我只是心疼我们的死伤兵士，他吴秀琳倒是不用担心。 这个家伙等着我前去招抚呢，我到了那里，他就会真心投降。” 说完，李愬跃身上马，盛气浩然前行。 李愬骑马到寨栅前，还没等张口喊话，吴秀琳一看李愬来了，果然率领全体叛军兵士出寨栅迎接。 叛军将士们都双手双脚触地，弓身在地上缓慢地往前爬，表示对李愬臣服恭顺。 李愬见状，跃下马背，上前弯腰扶起还在地上爬的吴秀琳，帮助拍弹他身上蹭的尘土，和他亲切交谈，就像老朋友见面。 吴秀琳恭敬引导李愬进城。 叛军集体归降，列队接受李愬检阅。 李愬在队列前走了一圈，令归降叛军挨个喊数报数。三千降兵，一个不少。 李愬仍令吴秀琳率领属下兵士，留守文城寨栅，只是他们换了身份，是官军不是叛贼了。 李愬命令把归降将士的妻子儿女，迁移到唐州居住，防备他们归降后再变心。 李愬官军不用惨烈血战，连连克敌制胜，兵士士气高涨、斗志昂扬。 第288章 捉拿叛将 见李愬连连得胜，其他各路官军胆量也慢慢大了起来，他们陆续渡过溵水，进逼郾城。 李光颜率领属下兵马行进在最前面。 叛贼吴元济的郾城县令董昌龄，是蔡州本地人。 吴元济安排董昌龄领兵去守郾城，扣留董昌龄他娘杨氏在蔡州当人质。 董昌龄离开蔡州去郾城赴任前，他娘杨氏嘱咐他说： “儿啊，你顺从叛贼吴之济得以存活下去，你忠顺朝廷，咱娘俩都会被吴元济杀死。 可是咱们现在是拿脸当腚活着，没脸面活在天地人间！ 如果你肯脱离叛贼，忠顺朝廷，我就是被吴元济杀了也没有怨恨。 你现在被叛贼驱使，咱们娘俩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呀！ 苟活于世，还不如有气节的死了呢！” 董昌龄答应下来，告别娘亲。 这时候，李光颜领兵围攻郾城，李愬领兵攻打青陵，截断了郾域的退路。 即便董昌龄想放弃郾城，领叛兵逃回蔡州也不可能了。 部将邓怀金问董昌龄：“退路都没了，我们怎么办？” 董昌龄说： “看来我们归顺朝廷，是唯一的出路了。” 邓怀金派使者对李光颜说： “郾城守军将士，都愿意归顺朝廷。 但是我们这些人的爹娘老婆孩子，都在蔡州吴元济那边。 眼下之计，只有我们共同演一出戏给吴元济看。 请你领官兵做出攻城阵势，我们就在城墙上点燃烽火狼烟，发信号向蔡州吴元济求救。 吴元济举兵来援，由你们官军兜头痛击派来的援兵，让他们大败而逃。 然后我们全城归降官军，让叛贼吴元济知道我们抵抗过。 这样这边将士们的爹娘老婆孩子，他们就不会下狠心杀死了。” 李光颜答应下来。 事情发展和预料的一样： 待蔡州吴元济援兵来救，李光颜官军早已设下埋伏圈，杀得蔡州援兵屁滚尿流、大败逃走。 这时候董昌龄、张怀金领叛军出城投降李光颜。 李光颜仍让董昌龄担任郾城县令。董昌龄母亲没有被吴元济杀害，后来宪宗李纯表彰她忠诚朝廷，封授她为“北平郡太君”。 李愬属下官军也一路势如破竹，攻占青陵城，占领西平，袭击朗山，占领青喜城，下一步就要攻占吴元济盘踞的老窝蔡州了。 吴秀琳对李愬说： “你想拿下蔡州，少不了得先拿下李佑才行。” 李愬说： “李佑领叛军守在兴桥寨栅，我也听说他勇猛强悍，不能凭蛮力和他对打，只能智取，用巧计捉拿住他。” 这时有官军侦察骑兵报告： “在张柴村一带，发现大批贼兵，他们在田野里收割小麦。” 李愬问侦察兵： “领贼兵割麦的头目是哪位？” 侦察兵说： “是李佑。” 李愬说： “我正想捉拿他，他自己却先来了。” 李愬召虞侯史用诚入军帐，嘱咐他“如此如此”。 史用诚领计出发，先在张柴村旁丛林中，埋伏精锐兵士三百名。 然后史用诚另领一队人马，摇晃着旗帜，大喊大叫着，一路故意招摇张扬，他们进村后分头进入麦田，袭击割麦贼兵。 贼兵们已把麦子割完，田野里没有站在地里的麦棵了。 割好的麦子一堆一堆放在地里，贼兵们开始打捆，准备用马车装运，运往麦场脱粒。 贼兵们看见官军突然杀来，心里很慌乱。 他们今天是割麦，没穿铠甲，只带了兵器，人人又累又渴，根本不在战斗状态。 李佑率先放下手中农活，高喊： “大家不要慌，赶快放下农活，到路上集合，各拿兵器迎战！” 李佑本人也从麦田里跑到路上，骑上战马，提刀迎击官军。 史用诚和李佑打了几个回合，史用诚假装力气弱小，根本打不过李佑，领兵回逃。 李佑骑马紧追，边追边想： 你这个能惹不能招的货，打了几个回合就想逃呀？我今天得干死你！ 我得让这帮没用的官军懂得，我们可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 史用诚在前面逃命，李佑在后面紧追不放，渐渐地跑进树林中间小道入口。 李佑望见前面树林林荫浓密，马上起了疑心，勒住马不追了。 史用诚担心李佑看破了计谋，故意回马喊叫挑衅： “李佑！你这个不中用的叛贼！ 我有精兵四千，埋伏在树林中，你小子不敢前来了吧？” 李佑一向瞧不起官军，心想： 真有埋伏你就不这样喊了，你打不过我，就靠虚张声势吓唬我么？我难道怕你？ 李佑索性拍马再追，才跑进林间小道一小段，李佑的坐骑已被绊马绳绊倒。 李佑的部下一看不好，急忙冲上来上救他。 这时已经来不及了，李佑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已被一群官军兵士拖进树林深处。 几个官军兵士死死压住李佑的身体，李佑在地上怎么爬不起来，他想尝试挣脱没能成功，一小会就被官军兵士结结实实捆绑起来。 贼兵失去主帅士气受挫，史用诚领官兵回杀一阵。 贼兵四散逃跑，胡乱跑回他们割麦子的那片广阔田野里去了。 史用诚全胜收兵，让兵士推着五花大绑的李佑，推到官兵帅帐去见李愬。 李愬看见李佑被捆得结实，假装生气地呵斥史用诚： “你这家伙，太不会做事！ 我让你去请李佑将军，你怎么敢自作主张，用绊马索那样的下作手段把他绊倒，这么捆绑着就押来了？ 快替他解开身上的绳子，这么大热的天，捆这么紧干什么？” 史用诚听了李愬的话，心想，这不都是你亲口吩咐的我去这么做的么？ 史用诚知道他是说给李佑听的，立刻装作心悦诚服的样子，上前给李佑松了绑。 李愬请李佑坐在上座，给他递上绿豆解暑茶水，以贵客相待，和他亲切交谈。 李佑被李愬心意感动，表示愿意归顺官军，竭诚报答。 李愬重用李佑为核心谋僚，时常召入李佑密商军务。 人们发现，有时他俩商量到半夜才肯入睡。他俩在商量什么，只有他俩知道。 外人不知详情，担心李裕再次叛变，都说李愬太大意，不该如此任用李佑。 李愬害怕诽谤他的话传到皇上李纯那里，自己受到朝廷怪罪。 他握住李佑的手，哭着说： “苍天难道不想让我平定蔡州吴元济么？ 为什么我俩情同知己，就是不能堵住众人非议我们的嘴呢！” 于是李愬趴在李佑耳朵上说了几句话，李佑听了直点头。 然后李愬走出军帐，对大家说： “你们既然都怀疑李佑，我请求朝廷处死他就是了。” 李愬令兵士逮捕了李佑，把他关进囚车，押送长安问斩。 囚车未到，李愬先派使者骑快马去京城密奏宪宗李纯： “我只是演给大家看，陛下可别真杀李佑，真杀了李佑，我就没法平定吴元济了。” 宪宗李纯信任李愬，诏令释放李佑，让他回归李愬帐下。 李愬安排李佑为兵马使，允许他身带佩刀进出帐中。 有时李佑和李愬在一张床上睡觉，整晚密谈到天亮。 帐外有人偷听，听不清他俩说了啥，只听见李佑被感动得哭泣。 李愬手下将领，渐渐不再怀疑李佑，听从号令和当初一个样。 李愬和李佑密商了这么久，他俩的谋划已经深思熟虑，接下来就要发生大事了。 第289章 暴风雪之夜 李愬再派将领攻打朗山，吴元济派四万叛军援助朗山守军，官军退走。 战败的将领跑回来向李愬说： “我吃了败仗，将军您惩罚我吧。” 没想到李愬一脸高兴地说： “我也知道朗山很难攻打下来哩。 胜败是兵家常事，何必介意啊？” 奇怪，好像李愬早就知道会战败，期望这次官军需要战败。 将士们得知这次官军战败，人人心里惆怅愤恨。 只有李愬谈笑自若，满不在乎，又不知他心里憋着什么克敌大招。 李愬招募敢死队员三千人，亲自教练，称为“神勇突击队”。 一时训练还不成熟，又加上阴雨连绵，地面上到处是水洼，官军暂且按兵不动。 吴元济看到自己军队实力越来越衰弱，心中焦虑，给皇帝上奏表请罪，请愿自己绑了自己入朝请罪。 宪宗李纯命宫中使者送去诏命，说可以免于处死他。 吴元济想去长安见皇帝，没想到他的部下们一齐劝阻。 大将董重质表示愿意出守洄曲，守住洄曲、拱卫蔡州，确保蔡州不被官军攻占。 吴元济调拨精锐部队，让董重质带去。 董重质一向有万夫莫敌威名，官军将士都怕他，他来守洄曲，各军都不敢近前。 从元和九年冬,朝廷命令各路兵马进讨淮西，到了元和十二年秋，快三年了，还没剿灭吴元济。 官军运粮草的喊累，前线兵士也喊累。 宪宗李纯日夜操劳，也讨厌继续作战，于是召见宰相询问。 宰相李逢吉说： “军队疲惫，不如罢兵。” 只有裴度一句话也不说。 宪宗问裴度： “你是什么态度？怎么不说一句话？” 裴度回答说： “臣只知前进，不知后退。 如果朝廷忧虑各军没有战功，臣愿去前线督战。” 宪宗李纯说： “你肯为朕去前线，足见忠诚，但淮西究竟能不能平定？” 裴度说： “我最近看见吴元济写来的奏表，他是已经陷入困境，走投无路了，他才开始求饶的。 只是各路官军各怀心思，不肯合力进攻，所以至今平叛效果不理想。 如果我赶往前方行营，各位将领担心我去抢功，必然争相破贼了。” 宪宗夺纯听了大为喜悦。 于是任命裴度为宰相兼各镇统领节度使。 裴度奏请调任刑部侍郎马总为副使，韩愈为行军司马，指日启程。 裴度临行时，和宪宗李纯道别，他慨然说道： “臣如果能剿灭叛贼，不久就回来见陛下。 灭不了叛贼，我就不活着回来见您了。 臣发誓不和叛贼同时活在这个世界上。” 宪家李纯忍不住哭了起来，亲到通化门送行。 裴度即出发，李纯进升户部侍郎崔群为宰相，外调李逢吉为节度使。 裴度到达郾城，正好李愬进攻吴房。 进攻吴房那天，阴阳家说： “本日是死日，大凶。官军不可出兵。” 各位将领也劝李愬别发兵出战。 李愬笑着说： “正因为今天是“出去就死日”，叛贼认为我们不敢外出，不防备我们。 我偏偏出战打击他们，是他们死，我们又不死，何必多虑？” 官军出兵攻占吴房外城，当天得胜而归。 贼将孙献忠率骁勇将士五百人追来，李愬回马力战，割下了孙献忠的头，胜利回营。 诸将又请求乘胜攻取吴房城，李愬说： “今天吴房城攻不得。” 没有听从众将请求。 从深秋到了冬季，李愬决计攻打蔡州。 李愬派秘书郑澥到郾城，秘密把计划告知裴度。 裴度对郑澥说： “作战靠出奇制胜，李将导有良谋，请将军见机行事。” 郑澥回报李愬，李愬又和李佑、李忠义密谈了好几次。 有一天，天气特别阴冷，铅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 李愬升帐调度兵马，命李佑、李忠义率“神勇突击骑兵队三千人为前锋，李愬和监领三千人为中军，唐州刺史李进诚领三千人断后。 三军既出城门，李愬下令向东，急行军等六十里，到达张柴村。 村中有吴元济少数叛军据守。因为北风呼啸、冷风削脸如刀，岗哨也躲进军帐内，毫不防备。 神勇突击骑兵队员杀进叛军营帐，挥舞刀剑力砍力劈，直如砍瓜削菜一般。 只听得贼兵惨叫声声，只见得血溅帐篷。 有几个贼兵想逃出帐篷一看，外面又是官军的天罗地网，他们把叛军帐篷口围得水泄不通。 贼兵发现逃不出去，只好绝望地拔刀自尽。 连守住烽火台的贼兵也被杀得干干净净，没留一个活口。 李愬命将士暂住张柴村，大家稍事休整，吃干粮充饥，烧温水喝，整好马鞍、脚蹬子。 李愬留下五百人驻守在这里，截住朗山方向可能扑过来的叛军援兵。 又派兵士堵塞洄曲及各道路桥梁。 布置完毕，这时天色已晚，北风呜呜作响，雪花纷纷扬扬从高空飘落，天地之间寒气笼罩。 官军将士冻得浑身哆嗦，缩头缩手，不停地躲脚御寒。 偏偏这时军帐中传出李愬号令： “趁着风雪交加夜晚进兵。” 各位将领着急地问： “我们要去哪里？” 李愬一脸严肃地说： “去蔡州捉拿吴元济。” 将士们一听吃了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特别害怕，又不敢违抗军令，只好硬着头皮，各自手持兵器开始出发。 监军哭着喊道： “我的娘哎！李将军被忽悠着了魔！ 他天天和李佑商议来商议去，果然中了李佑奸计。 事已至此,怎么办呀，怎么办？” 李愬又令将士及马匹嘴里各含一根草快走，不准发出声音。 谁张口发声，口中衔草掉落地上，要问罪问斩。 各路军队在凛冽寒风中，冒着漫天大雪前行。 道路两边的景色被积雪覆盖，夜色里发着幽暗的光。 将士们脚下没法分辨路面高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马匹时而打滑失蹄。 兵士手中火把，也被冷风吹灭，十把已有九把熄灭。 只剩少量火把勉强照着路。军中旗帜，冻得翻卷不动，多被北风刮烂。 兵士和战马偶然失足滑倒在地，倒在他上挣扎几下站不起来，就不动弹了，他们和它们都慢慢冻僵死去了。 到了半夜，风越大，雪花越是密集，雪花扑簌簌落在人脸上，灌进脖子后面的衣领里。 将士们脸冻得生生作疼，耳朵冻得剧疼。 大家吃了无数的苦楚，才走出六七十里，远远地望见夜幕下的岩城。 李愬又下令说： “蔡州城就在前面，必须格外寂静，不能发出军队的声音，大声说话的，立即杀头！” 将士们相继闭住嘴巴，只是肚子怀着怨苦。 又走了一里多地，只见路边一个方形水池，池中有一群鹅，有一群鸭。 池中的表层水，已经开始结冰，估计鹅鸭在水里，冻得脚疼。 李愬远远望见，令身边个几名兵士： “你们几个，用手中长槊搅扰它们，让它们喊叫！” 几个兵士站在岸边，用长槊搅击鹅鸭群附近水面。 “嘎！嘎！嘎！”鹅叫声响了起来。 “呀！呀！呀！”鸭叫声响起来。 将士们听了十分惊惶。李愬说： “各位别担心，这是用鹅鸭叫声，掩盖我军兵马行进的声音。” 蔡州城叛军守卒，在风雪交加的寒夜，统统躲进帐篷，捂着棉被熟睡。 叛军值勤放哨的更夫，略微听到远处的鹅群鸭群喊叫声，心里感慨地想： 这贼冷的天，鹅鸭都怕寒冷，冻得痛苦喊叫哩！ 更夫们没有一个肯巡城了望发生了什么的。 到了四更天，李愬军队全部到达蔡州城下。 李佑、李忠义， 命令神勇突击队员，用镐头从下往上在城墙上砍凿出可以放脚的踩脚窝。 砍好了脚窝，突击勇士们艰难地踩着一个个城墙脚窝，像猿猴那样身体贴着墙往上攀爬，直到上了城墙，进入城楼内。 叛军守兵还在被窝里熟睡，被冲上城墙的官军勇士一一杀死。 官军故意不杀更夫，吩咐他们照常打更，报平安无事。 城墙上的官军从城墙内侧石梯跪下城墙，打开城门，放官军大队人马进城。 官军占了外城，又用同样方法，占了内城。 李愬领兵进入吴元济外宅，吴元济还在睡梦，睡得又美又香。 吴元济的近侍走进卧室报告说： “吴大帅，官军进城了！” 吴元济睁开朦朦胧睡眼，不以为然地噗嗤一笑说： “什么事至于这么慌张？这样的风雪夜，官军怎么可能从天而降？ 大概是前一阵子，被我们俘虏的官军越狱闹事，等到天亮把这些俘虏杀光就是了。” 不大一会，又有人入报说： “吴大帅，官军已经进入内城了。” 吴元济披上棉衣要起床，呵叱报信人： “官军从来不敢靠近蔡州城，已经三十年了！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从天空中飞来一批官军？ 想必是洄曲那边的我军将士，冻得坚持不住了，连夜前来向我请求分发棉衣呢！” 吴元济穿好衣服，慢吞吞走出屋门，听到外面传来官军号令声，一个将领发令，几百人齐声答应。 吴元济震惊地问身边的人： “是什么人在发号施令？ 身边的人说： “是官军统领李愬。” 吴元济这才惊慌万状： “他们是什么官军，是神兵天将，能神速破城？” 城墙上的官兵不多，吴元济急忙命令叛军兵士起床集结，抢登城墙，抗拒官军。 这时无已放亮，吴元济低头的往城墙下面看去，蔡州城外面已被官军包围。 城墙外是官军，城墙内的街上也是官军。 吴元济的人只占据一段城墙，叛军和官军在城里是交错分布状态。 这样子驱逐官军出蔡州已经不可能了，想到这里，吴元济吓得大腿哆嗦起来，只盼望董重质快带兵来援救他。 城墙上，吴元济领叛军拼命抵抗。 城墙上叛军往城下官军人群里射的箭、扔的石头蛋，象下雨一样密集。 李愬问众将： “董重质的家属在哪里？快去查明、好好抚慰。” 将士们分头去查，查获了董重质的家属们。 李佑把董重质的儿子董传道，带到李愬面前。 董传道见到李愬，屈身下拜。 李愬对他说： “你爹也是一个好汉，你快去快报，叫他不要一误再误，赶快投降，我决不亏待他。 否则你爹只剩后悔和倒霉了。” 说完，李愬写了亲笔信，让董传道快去交给董重质。 董传道去了不久，就和他爹董重质一起回来，见李愬请求归降。 李愬满脸微笑欢迎他们父子俩。 他俩归降，李愬又令董重质去招降吴元济。 吴元济见他姐夫董重质已经投降官军，半晌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愬下令官军猛攻吴元济叛军所占据的牙城,放火焚烧南城门。 城中百姓自发的帮着官军背柴禾。 顿时火光熊熊，南城门烧烂。 第290章 韩愈恨佛法 吴元济见南城门被官军放火烧烂，吓破了胆，慌忙跪在地上，向官军叩头请罪。 李进诚令官军兵士搭上梯子，让吴元济从城墙上下来。 此时吴元济早已威风全无，乖乖从梯子上下来，被李进诚押着见李愬。 李愬令兵士把吴元济关进木槛囚车，派一队兵士押送他去长安，然后派使者骑马快报裴度。 李愬率大军正式入城，叛军守军都匍匐在雪地上请求投降。 李愬决定一个归降叛兵也不杀戮，且让吴元济的蔡州官吏们仍各任旧职。 就是在厨房里做饭的厨师伙夫，马厩里喂马的马倌，原先干啥，现在还干啥。 官兵大部队在广场上列队，静待裴度到来。 这天申州、光州等吴元济属下各镇叛军二万多人，都请求投降。 李光颜领官军进入洄曲城，所有董重质部下，全部归顺。 裴度接到李愬捷报，骑马跑进蔡州。 李愬恭敬出迎，在路旁下拜。 裴度见他行如此大礼，想拽住马缰绳躲避。 李愬急忙说道： “蔡州人忤逆犯上惯了，不知道尊卑上下秩序，已有好几十年。 我们今天讲究礼节，让他们知道朝廷威严。 您是宰相，代表着朝廷，所以我要恭行大礼。” 裴度于是坦然接受跪拜。 李愬引导裴度进城，移交蔡州事务，自己仍回兵文城驻守。 李愬手下各位将领向李愬请教： “李将军，我们都想不明白，前些天我军朗山战败，您一点也不忧虑。 吴房之战明明是我军胜了，您仍令退兵，不让我们乘胜攻城。 这次遇上暴风雪恶劣天气，您偏命令进兵，孤军进入，毫不畏惧，居然大获成功。 事后我们一遍遍回想，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请求李将军说明原因，别让我们心里总是纳闷。” 李愬微笑着说： “我们朗山之战失败，贼兵获胜而骄傲，从此就不怎么防备我军了，需要的就是这效果啊。 我知道吴房很容易被我军攻占，但是我军如果真的攻占了吴房，贼兵必然逃往蔡州。 吴房逃兵和蔡州守军合力坚守，蔡州就不好打了，所以我军故意先不占吴房。 暴风雪之夜，贼将贼兵必定内心松懈，丝毫不加防备。 我军孤军深入，处境危险，必然人人死战求存，我可不是想让我军来白白送命的。 我又判断风雪天，远处的叛贼不来救援蔡州城。 考虑主要方面，不顾虑次要方面，所以最终获得成功。 如果小胜就狂喜、小败就忧愁，将帅心理素质不行，自己都不能镇定，怎么建立战功呢？” 各位将领听了，相继叹服了李愬。 李愬在自己身上特别节俭，对将士们待遇丰厚，任用贤能从不怀疑，最终荡平蔡州，立下平叛第一大功。 裴度在蔡州城，也诚心对待下属，他居然使用投降的蔡州降兵，充当给自己的警卫战士。 有人劝说裴度： “不应轻易相信他们这些人。” 裴度笑着说： “叛贼头子已被抓住问罪，他们再反叛了依附谁？ 以前胁从吴元济的人不再问罪。 平定了叛贼，蔡州兵士和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还怀疑他们做什么？” 蔡州归降兵士平民听了，都感动得哭了。 灭亡之前，吴少阳、吴元济父子俩，曾在蔡州实行精神高压政策。 他们推行强权，不允许蔡州百姓凑堆说话，晚上不准点燃蜡烛，发现聚众吃酒席谈论天下是非的，以军法论处。 限制言论自由，是因为害怕民众自由谈论是非，舆论对不仁不义的吴元济叛贼很不利。 裴度下令废除吴元济制定的禁令，只保留打死盗贼无罪这一条，蔡州百姓看见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吴元济被官军押到长安，宪宗李纯到兴安门查验俘虏，命令把吴元济在西安街市上斩首。 吴元济的老婆沈氏被充为官奴。 吴元济的两个弟弟、三个儿子，先是流放江陵，随后追加新诏令，在流放地处死了他们。 李纯又赐给监军梁守谦两把尚方宝剑，让他去蔡州把吴元济部将全杀光。 裴度最恨宫中宦官充当监军，干扰将领决断。 经过裴度上奏表说明危害，宦官监军才暂停实行，各路将军独立指挥，才得以平定叛贼。 宦官梁守谦奉诏令到达蔡州，打算执行圣旨，杀光已降叛军将领。 裴度坚决反对，只允许诛杀呈元济亲信将领刘协庶、赵晔、王仁清等十几个人。 其余降将，裴度上奏书请求给他们免除了死罪。叛将们都庆幸裴度又让他们得以存活。 裴度奏请李纯批准留下节度副使马总为节度留后，自己返回朝廷。 李纯封授裴度为金紫光禄大夫，恢复宰相本职工作。 任命李愬山南东道节度使，赐封凉国公。 加封韩弘为侍中，李光颜、乌重胤回守本辖区，各有封赏。 授任李佑为神武将军。 只是董重质虽然归降，但他是当初怂恿吴天济反叛的主要定策人，李纯打算处死他。 李愬已答应董重质免死，力劝李纯赦免他死罪，李纯贬任他为春州司户。 裴度还在蔡州时，有个平民叫柏耆，他来拜见兵马使韩愈说： “吴元济被抓住，王承宗一定魂飞胆丧，希望裴丞相写一封信，劝他悔过投降。 韩愈把柏耆的请求转告裴度，裴度写了书信，派人送给王承宗。 王承宗十分害怕，请求田弘正（田兴)可怜可怜他，表示愿意送他的两个儿子到朝廷当人质，愿意贡献德州、棣州两个州归朝廷直属。 田弘正代他求情，宪宗李纯没有批准，调集六路兵马，讨伐王承宗，行动很不成功，这才听从了田弘正建议。 王承宗送儿子到朝廷当人质，送上德州、棣州地图及官印，还送上感谢信。 李纯这才恢复王承宗官职，乃令他镇守成德。 李师道得知吴元济被消灭，也吓得心惊肉跳。 暗杀宰相，破坏粮草转运中心，王承宗、李师道和吴元济结成一伙时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凄惶。 李师道部将李公度、李英昙，劝李师道送儿子去朝廷当人质，献出沂州、密州、海州归朝廷直属，算作赎罪。 你们要我献地？这不是从我身上的割肉么？李师道很不情愿地答应下来，上奏表请求皇帝批准。 李纯派左散骑常侍李逊去郓州宣慰，没想到李师道安排军队举刀列阵，向李逊示威，说话狂妄傲慢。 李逊义正辞严驳斥他，说： “李师道！你有什么话要让我转达皇帝？” 李师道支支吾吾，嘴上说遵守约定，实际上是想敷衍眼下、毫无诚意。 李逊如实回报宪宗李纯。 李纯调李光颜、李愿、韩弘、田弘正、郑权讨伐李师道。 宪宗李纯自平定淮西吴元济后，渐渐放松了励精图治，奢侈懈怠起来。 朝廷征发徭役、大兴土木。整修麟德殿，疏浚龙首池，新建承晖殿。 判度支皇甫锡，盐铁使程异，迎合讨好皇帝，大唱赞美歌。 李纯宠信他俩，让他俩当了宰相。 正直的裴度、崔群，接连上奏疏劝止，李纯不理睬。 皇甫锡推荐了江湖术士柳泌、僧人大通，这俩人自称能造出长生不老药。 宪宗李纯召见柳泌。 柳泌说： “我国天台山上有灵草，可以采来服用，吃了灵草，能长寿不老。” 宪宗李纯命柳秘任台州刺史，管理台州事务，同时负责组织百姓去台州境内的天台山上采仙草。 朝廷谏官纷纷进谏说： “历代皇帝有重用江湖术士的，江湖术士只想着从皇帝那里骗取富贵，从不劝皇帝关心百姓疾苦。” 宪宗听了很不高兴，对劝他的人说： “朕只是麻烦台州这一个州的百姓生上山采仙草，就能让朕长生不老。 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群臣知道劝也不听，干脆闭嘴不劝，都乐得当太平官，光领工资不干事。 元和十四正月，凤翔城法门寺，谣传有佛祖手指骨节留存，供奉在寺塔里。 佛骨是不是真的？外人都不知道，只有谣言原创作者、那几个法门寺和尚心里最清楚。 宪宗李纯命宫中使者带领宫女三十人，手持香料、梅花 ，去迎接佛骨。 把佛骨从光顺门迎进皇宫，留在供奉宫中三天，然后送往长安和各寺巡回展出。 王侯公卿大臣及平民百姓，人人奔走迎送。 人们慷慨施舍钱财，给佛骨运营团队，唯恐落在他人之后，影响了佛祖给自己赐福。 百姓中有人不惜耗尽家产，用冒着青烟、燃烧着的香头，灼烧头顶和胳膊，以求优先获得供奉佛骨的资格。 大文豪韩愈，这时已升任刑部侍郎，他感慨痛彻地给李纯上奏章说： “我认为佛法这东西，不过是外国人一种宗教。 它从我东汉传到我国，上古时代压根就没有这一说。 华夏祖先黄帝活了一百一十岁。 尧帝活了一百一十八岁。 舜帝、禹帝都活过一百岁。 那时我国并没有佛，天下太平，国君百姓安乐长寿。 汉明帝开始信佛法，他遭遇战乱，国运没有因此变好。 齐、梁、陈、魏国皇帝都信佛，这些朝廷很快就完了蛋。 梁武帝舍身当佛徒，一天只吃一顿饭，只吃蔬菜和水果，他结果是被人围攻，活活饿死在台城。 你看他信佛求福反而招来灾祸。 离头三尺有正神，真神不需要人们献财产供养，只要求人积德行善不作恶。 图人钱财的，靠人供养的，都不是天地正神。 高祖（括李渊)灭隋,主张禁佛。 陛下您刚即位，也禁止止平常人剃去头发当和尚尼姑，由创造财富的劳动者变成游手好闲、靠别人供养的废物。 现在陛下让人从凤翔弄来佛祖的指头骨节，抬进皇宫供奉。 我知道陛下不过是顺应人心，设置这个奇特观赏物品。 哪有圣明皇帝相信如此荒诞事情的？ 老百姓渺小卑贱，头脑简单，点火烧自己的头顶、烧自己的指头，老老少少围着传说的佛祖手指骨头，哭哭又笑笑，虔诚得要命。 他们把正常的干活生计都丢下不管了，只求佛祖赐福，陛下应该立即下令禁止这股歪风。 这个佛祖指头传送各寺庙，必定有信徒砍断自己的胳膊、割烂自己的身体，愿意倾家荡产请求供养佛骨的。 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必定被周围邻国当作一个笑话传播。 佛祖是我国西南方向的外国人，和我国语言不同，说得是叽里呱啦的鸟语。 他和我国穿不同的服装，穿得是露着胸膛、露着奶头的衣裳。 他口中的话不合乎华夏礼法，他 身上衣裳也不合乎华夏规矩。 他不懂得华夏群臣道义，不懂得华夏父子情分。 他如果还活着，可以来长安朝拜皇帝您。 陛下友好接待他，请他吃一顿的好饭，护送他回他的国，这样他不会去迷惑我国百姓。 可是他死了好久了，我们如今供奉的，不过是一块枯朽的骨头。 这个污秽不堪的残物，怎么能让它进入皇宫呢？ 孔子说，没有私欲的正神是存在天地之间，凡人敬畏神明，但要远离神。凡人只需积德，就是最好的敬畏正神。 平白无故迎奉这么个枯朽污秽之物入宫，陛下您还亲临观赏。 为什么不先让神汉、巫婆，使用桃树枝子做的驱邪扫帚扫除佛骨上的邪秽再观赏？ 群臣不肯指明陛下过错，我却为这样的事发生感到了羞耻。 请求陛下命人把这块骨头扔进水里或者投进火堆中 ，以断绝它继续迷惑天下人。 扔了它，难道不是一件英明的壮举么？ 佛如有灵，直接给我降祸，就加罪在我韩愈身上吧。” 宪宗李纯看了奏疏非常恼怒。 隔了一天，李纯把韩愈奏疏拿给宰相们看，打算处死韩愈。 裴度、崔群说： “韩愈冒犯陛下，确实该问罪。 但他若不是心怀忠诚，不怕罢官问罪，怎么敢说到这种程度？ 求陛下宽容他，今后别人才敢于直谏。” 李纯说： “韩愈说我信佛过分，我能容忍。 他说皇帝信佛会招来灾祸，谁信佛谁早死，我就很不高兴！ 话怎么说得这么刺耳呢？这不是讽刺嘲笑我么？ 韩愈身为臣子，胆敢如此狂妄，一定得惩罚。” 韩愈被贬为潮州刺史。 第291章 韩愈赶走鳄鱼群 大文豪韩愈贬官到任潮州，走村串户，查问民间疾苦。 老百姓们说： “韩大人，您是朝廷派来的大官，快救救我们小民吧。 我们潮州恶水河有一群鳄鱼出没。 这群坏种胃口大，吃得多。 它们吃了恶水河里的大鱼小鱼，还袭击庄户人家养在水面上的鹅鸭。 它们还偷吃岸上的小猪小羊，就算临时没有偷吃小孩，已经祸害得百姓日子没法过了。” 韩愈实地考察恶水河情况，命令属下官吏秦济，用一头羊、一头猪当祭品，祭祀河神。 韩愈文才好，写文章滔滔不绝。 他写了祭恶水河神长篇大论，洋洋洒洒上万言。 韩愈站在河边祭河神土台子上，点上了三根香，缕缕青烟飘向恶水河上空。 韩愈朗声宣读祭文，像是请求河神，又像是命令河神： “河神灵光，法力无疆！ 驱逐鳄鱼，离汝河床！ …………” 韩愈千语万言，目的就是一个： 限期督促河神大仙驱逐鳄鱼从这条河里集体挪走。 潮州百姓们受够了，不想再见到河里那帮贼头贼脑的坏家伙。 韩愈祭完河神这天晚上，突然刮起了大风，电闪雷鸣。 住在河边人家，不敢走出屋子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只是趴在窗户上，偷偷往外面看。 猛然间一道闪电，强光瞬间照亮天地之间。 随光而至的是咔嚓一声霹雳巨响，震得人们耳朵发麻。 闪亮的霹雳从九天高空而下，如同巨大的刀光剑影，一次次频繁地劈到恶水河中。 不知道老天是发威警告，还是干脆劈死了恶河水里那群鳄鱼。 雨过天晴，日丽风和。老百姓天亮后都涌到恶水河岸边查看，呀！恶水河里一条鳄鱼也没有了！ 有人说鳄鱼们被天神收走了。 有人说鳄鱼们搬家去别处了。 有人说鳄鱼都被霹雳劈死，沉到河底了。 潮州从此再无鳄鱼祸患。 韩愈写了奏表，对皇帝表示忠诚，字字句句触动李纯灵魂深处。 宪宗李纯也懊悔远贬了他，打算召韩愈回朝廷当官。 皇甫锡害怕韩愈正直，对李纯说： “韩愈这个人大大咧咧，做事粗枝大叶，言行狂妄无忌，说话顶撞皇帝。 他不适合留在朝廷，只能酌情往回移任，让他离长安近一些。” 李纯又改任韩愈为袁州刺史。 袁州百姓欠了官府的债，多是质押自家的儿子、女儿，到期不拿钱赎回，儿女便充为官奴。 韩愈下令恢复这些质押子女的人身自由，释放了七百多人回家和爹娘团聚。 韩愈和被质押子女的家长签立协定，以后不允许卖良为奴，自己的儿女也不能随便用来抵债。 袁州人都歌颂韩愈的恩德。 平卢节度使李师道，见吴元济完了蛋，他也想归顺朝廷,打算让儿子入朝廷当差当人质，愿意献出三个州直属朝廷。 李师道他老婆魏氏，对此持坚决反对态度。 魏氏联合李师道的小老婆蒲大姐、袁七娘，以及家奴胡惟堪、家奴杨自温、孔目官王再升，一起去劝李师道： “李司徒您本来拥有十二个州，为什么无缘无故拿出三个州献给朝廷？ 现在我们平卢，有十万雄兵。 您不献那三个州，不过是朝廷派兵来打我们。 到时候我们打不过朝廷官军，再献地给朝廷也不晚啊！” 魏氏她们不懂：李师道力战朝廷不胜，就不是献地可以摆平的事了。 那时候，朝廷首先得要李师道的人头。 到时候跟着李师道倒大霉的，还是魏氏这些叛贼家属。 李师道听了她们的话，决计对抗朝廷。 宪宗李纯降旨调兵讨伐李师道。 此时平了吴元济，朝廷腾出手来，得给被李师道派人暗杀的宰相武元衡报仇雪恨了。 到这时候了，李师道还在往属下将士们身上推卸罪责。 李师道写奏章对皇帝李纯说： “不是我不想归顺朝廷，是我的属下们都不愿意我把儿子交给朝廷当人质。 他们不同意我贡献土地给朝廷为我赎罪，您看他们都这样，我也不好擅自专断啊。” 宪宗李纯看了奏章更加气愤，下诏旨公布李师道叛逆罪状。 包括李师道出钱养刺客、暗杀宰相武元衡的卑鄙行径，都公布得天下皆知。 李纯调任： 李愬为武宁节度使。 乌重胤为横海节度使。 他俩和魏海节度使田弘正，一起领兵进攻平卢李师道。 官军连战连捷，抓获平卢军使李澄等李师道手下贼将四十七名，押送长安治罪。 宪宗李纯下令免杀他们，降职他们为普通士兵，派往各军，参加平叛他们老上司李师道，立功赎罪。 李纯给各道行营将领发命令说： “安插各军服兵役的这些赎罪之人，他们家里有老爹老娘的，他们想回家探望，都要发给他们路费，让他们回家一趟。 我只是想杀李师道这个丧尽天良的狗杂种，别人我不恨！” 皇帝只杀李师道的诏令一公布，平卢将士纷纷逃出领地，投奔官军。 平卢内部也有权力争斗，李师道最宠信他的手下判官李文会、孔目官林英。 李师道手下官员韩沐、郭旷、李存，都被奸诈的李文会诬陷。 高沐被李师道冤杀，李旷、李存被李师道下令关押。 李师道幕僚贾直言，冒死劝谏李师道归顺朝廷，劝了两次都不管用。 平时劝他归顺朝廷的李公度，也被李师道下令关进监狱。 李师道的副将李英昙，被李师道下令用绳子勒脖子勒死。 平卢领导层内斗得乌烟瘴气，平卢将士心气不顺。 听说朝廷派官军从四面包围平卢，平卢叛军形势窘迫，将士们意见很大，军营一片哗然。 李师道不得不释放被关押的部将，让他们官复原职。 迫于压力，他不得不把奸诈的李文会赶出郓州，贬任为登州刺史。 平卢高层内讧，已折腾得人心不顺，平卢叛军士气低落、屡战屡败。 朝廷平叛联军节节胜利，李愬所部攻占金乡县，韩弘攻克考城。 田弘正进攻东阿县、阳谷县 ，连续打败李师道守兵。 李光颜攻占濮阳。 官军四面进逼，吓得李师道手忙脚乱。 哎呀，我这是四面楚歌了么？李师道忧愁成病，深度抑郁了。 李愬攻破鱼台县，进入丞县，郓州越发危急。 李师道吓得要死，多少年的狂傲骄横劲儿不见了。 李师道招募民夫加固城墙。男子们不够用，逼着妇女们也参与搬石头、搬砖头，惹地郓城民愤四起，怨声载道。 兵马使刘悟，被李师道派遣戍守阳谷县，阻击田弘正官军。 刘悟对将士们仁德宽厚，将士们 拥戴他，都喊他为“刘大爹”。 刘悟领叛军和官军田弘正作战，刘悟光输不赢。 有人对李师道说： “刘悟这个人不研究兵法战术，打仗忒不中用。 他只会收买人心，将士们敬他不敬您，这人以后必为祸患，应立即处死他。” 李师道偷偷派两个使者，拿着密信送给行营副使张暹，令他找机会杀掉刘悟。 张暹和刘悟是好朋友，他把书信藏在怀里，拿给刘悟看。 刘悟一看怒火冲天，派兵士捉住李师道那两个使者，把他俩当即杀死。 不能坐等被杀死，刘悟召集手下各位将领开会。 会上刘悟对他们说： “我刘悟和你们不畏惧随时会死亡，奋勇作战抵抗官军，想来对得起我们的上司李师道 ！ 但是李师道相信谗言，派人来割我的头。 我一个人死了没啥，李师道还认为你们是我的铁杆朋友。 我死了以后，你们的头 他也不允许继续留在你们的脖子上了！ 今天各路官军奉皇帝诏命，只杀李师道一个人。 我们为什么给他卖命得罪朝廷，甘心被朝廷户灭三族？ 我们不如一起杀回郓城，执行皇帝诏命，铲除叛贼头子。 这样不但我们的的命能保住，我们为朝廷立下大功，还可以得到富贵呢！” 大家听了都不作声。 兵马副使赵垂棘，当先从座位上站起来，质问刘悟： “你觉得这事，能做成么？” 刘悟呵叱他说： “你和李师道一个鼻孔出气，一起合谋反叛朝廷么？” 说完，刘悟拔出佩刀，一刀就把赵垂棘剁死。 然后，刘悟对部下们发布命令： “现在我们开赴郓城，违令者立即砍头！” 将士们不敢随便答应，又被刘悟砍杀三十多人。 其他的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十多具尸首，吓得大腿开始哆嗦。 大家都哆嗦着嘴唇说： “我们……都服从……您的命令！” 刘悟又下令： “我军进入郓城，每人赏铜钱一百串！ 绝不允许私自拿军库里的存钱！ 李师道和他的反朝廷死党家里的钱，允许你们随便拿！” 此行有钱拿，冒险也值啦，将士们欢快地答应下来。 将士们吃了一顿饱饭，各拿兵器，半夜里出发。 一路上夜行军，人人嘴里含着一棵草，不准张嘴说话。 马嘴都用绳子绑起来，不准它们胡乱发声嘶鸣。 马们不懂得偷袭时不能胡乱鸣叫，行军被绑起嘴来，是它们自找的待遇。 大家都不出声，悄悄地接近郓域。 到了城门下，天还没亮，刘悟先派十个人敲击城门。 听见敲门，城门后面的守门兵士趴在门缝上朝门外喊： “什么人敲门？从哪里来的？ 来干什么？报上姓名来！” 刘悟的兵士回答说： “平卢兵马使刘悟，接到李司空（指李师道)密信，奉命连夜赶到郓城有急事！” 守门兵吏不知道刘悟所部所部发生了兵变，开城门迎入。 门吏说： “你们暂且等在这里、等我入报李司空（李师道），你们再进入内城。” 十个人举着刀对着门吏几个人，门吏几个人一看，吓着得喊叫起来： “我的娘哎，你们要杀人么？吓死俺们了！” 门吏都四处逃窜了。 刘悟领大队人马进入外城。 内城守兵也开门放刘悟进入，只有牙城门后用门栓关着，守兵不肯随便打开。 刘悟令兵士放火烧门，木门被烧得焦黑不结实了，刘悟令兵士劈开城门。 牙城李师道守兵不到五百人，开始他们还射箭阻挡刘悟军队，后来看见刘悟军队人多势众，象潮水一般涌来。 守兵知道区区五百人挡不住，都相继把弓箭一扔，一哄而散，不一会跑得都不见人影了。 刘悟领将士们进入官署大厅，搜索叛贼头子李师道。 李师道才起床，他震惊发生了兵变，急忙走进他哥李师古妻子裴氏的卧室。 李师道对裴氏说： “嫂嫂！刘悟造反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裴氏能想出什么办法？她只是泪珠儿成串地往下掉。 嫂子拿不出主意，李师道越发惶急，他从嫂子屋里走出来，听见外面大呼小叫搜捕他。 李师道仓惶找到他的二儿子李弘方，拉着他走进厕所里，在里面哆嗦着身体。 在厕所里，李师道吓得屁滚尿流，倒也方便就近随时排泄。 他没有想到厕所里有个透气小窗，从厕所外面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刘悟的兵士眼尖，看见厕所里有人影晃动，招呼几个兵士，一起快步走了进来。 几个兵士齐上，七手八脚把李师道和他儿子李弘方都逮住，押着他俩走到官署厅前。 刘悟怕见了老上司场面挺尴尬，不想看见李师道，只派人对李师道传话说： “我刘悟奉皇帝密诏,负责送李司空(李师道)去朝廷。 但是李司空，你现在有脸面去见皇帝么？” 李师道听了流着眼泪求情： “求求刘将军，别送我去见皇帝！ 见了皇帝，他只会杀我的头！ 啊！求求你了！别送啊！” 李弘方对李师道慨然说道： “老爹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早死是幸运！ 您还求他干啥呀？” 刘悟传军令，又捉住了李师道大儿子。 他让兵士押着李师道父子三人，到官署门外空地上，一起把他们砍了头。 多年拥兵自重，对朝廷狂妄骄横的李师道，就这么可耻地死了。 刘悟令都虞侯巡视郓城，严禁兵士抢掠百姓。 自早晨到中午，全城安定下来。 刘悟召集将士和市民开大会，他发表重要讲话，抚慰大众。 刘悟下令抓了李师道铁杆逆党二十多人，把他们判罪斩杀。 其余官员，各干各事。一概不问罪。 文武官员又害怕又高兴，接连向刘悟祝贺，祝贺他除贼获得巨大成功。 刘悟见到李公度、贾直言两人，和他们对坐交谈，握手概叹： 恶霸李师道狗命升天，平卢百姓换了人间。 刘悟令把李师道父子三人首级，派使者送入田弘正军营。 这时搜捕到了李师道的老婆魏氏、小老婆蒲大姐、袁七娘，刘悟对她们逐个审讯。 第292章 刘悟群奸荒淫 刘悟审讯李师道的妻子魏氏、小老婆蒲大姐、袁七娘。 魏氏本有七分姿色，容貌端庄秀丽，说话又伶牙俐齿， 声音优美婉转。 蒲大姐、袁七娘也是郓城有名的美人儿。她们如果不是颜值出众，也不会被李师道选中。 她们被押到公案前，匍匐乞怜，一个个泪眼婆娑，看上去楚楚可怜。 美人垂泪惹人疼，造反逞志的刘悟，本来是个杀狗英雄，遇上审问这几个美貌女子，不由得化威严为疼爱，化刚硬为温情。 刘悟见魏氏楚楚动人，不敢和她目光对视，更舍不得加罪于她，一时连她怂恿李师道反叛这些罪名，似乎都不重要了。 刘悟回到内室，派自己的妻子李氏去安慰魏氏。 刘悟是前平卢节度使刘正臣的孙子。 刘正臣为国殉难，刘悟叔叔刘全谅为宣武节度使，让刘悟担任部将。 刘悟得罪了叔叔，又辗转投奔了平卢。 当时平卢节度使是李师道他哥李师古。 李师古见刘悟相貌英武豪迈，对身边的说： “这个人将来必定大富贵，但担心他将来毁了我们家族。” 李师古让刘悟统领后军。 为了让刘悟诚心归附他们李氏家族，李师古把自己的叔伯妹妹李氏说给刘悟当妻子。 如今刘悟反戈一击，果然毁了李师古家族。 刘悟派妻子李氏抚慰魏氏，是派小姑子抚慰娘家嫂嫂，她们自然交谈欢洽。 到了晚上，刘悟回家休息，魏氏和蒲大姐、袁七娘一起，前来道谢刘悟这次宽待她们。 刘悟喜爱魏氏，是看一眼就满心喜欢的那种心态。 魏氏登门到访，刘悟有些心情激动。见魏氏和刘悟谈笑热络，刘悟的妻子李氏主动去别室回避。 刘悟竟吩咐仆人摆上一桌酒菜，他和魏氏她们边吃边聊。 蒲大姐和袁七娘，她们平时和魏氏相处亲密，形影不离。 蒲大姐、袁七娘原是李师道家里的女婢。 李师道见她俩长得美艳动人，算得上是郓城罕见的美女，先后和她俩发生了男女关系，随后成了公开的小老婆。 蒲大姐、袁七娘，一起侍奉魏氏和刘悟边吃边谈。 她俩泼辣大胆，话语撩拨挑逗，极力撮合刘悟和魏氏亲近，想充当他俩的牵线媒人。 她俩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劝说，让魏氏和刘悟酒后一定要睡到一张床上，算是用实际行动报恩。 魏氏也不因为死了丈夫悲伤，也没有羞耻心，乐得依附刘悟这个新贵人，半推半就和刘悟发生了男女那事。 蒲大姐和袁七娘也不甘落后，也沾染余润，轮流上阵，也和刘悟进行多人模式床上运动。 刘悟荒淫无耻，累并快乐着，几乎欲仙欲死。 窗外星光灿烂，窗内床上玉体横陈，满目春光，龙来凤往，忙得热火朝天。 刘悟认为是自己除掉李师道得来的顶级艳遇，他得表现自己是无敌猛男。 他们四人群奸群宿，刘悟妻子知道了会多么生气，他这时也不管不顾了，他想先放纵了再说。 朝廷曾有悬赏诏令： 能杀死叛贼李师道,率兵归降朝廷的人，朝廷即授与李师道同样的官爵。 刘悟被朝廷任命为平卢节度使，补齐了文武将佐，更换了州县官吏。 刘悟对下属们说： “军府政务，一切照旧。 我和各位将官，今后养儿子的养儿子，哄孙子的哄孙子，活着还有什么忧虑？” 刘悟拥有了李氏、魏氏，蒲大姐、袁七娘四个位女子当床伴，整天考虑着得辛勤播种，他要养一大堆儿子。 一人耕种这四块地，刘悟累死也愿意。 过了三天，魏博行营田弘正，派使者来平卢刘悟这边进行友好访问。 刘悟开设酒宴，招待使者。 酒席间刘悟令军中壮士表演徒手搏斗，娱乐心灵和眼睛。 刘悟强壮威猛，见人格斗手脚痒痒，忍不住晃肩膀抡胳膊，也离座下场参与对打。 刘悟一边同武士格斗，一边对使者说： “你看我是不是勇猛无敌？” 使者奉承他说： “刘将军威猛神勇，是当今盖世英雄！” 刘悟听得心花怒放，回座连续吃了几大杯酒。 宴会结束，使者辞行，刘悟赐给他丰厚钱财， 打发他回去。 田弘正派来的使者，单纯是友好访问么？不是的。 使者此来是受了田弘正秘密嘱托，田弘正是受了宪宗李纯秘密嘱托。 朝廷需要秘密考察刘悟的人品能力行不行，能不能胜任平卢节度使。 前几天，田弘正得到了刘悟派人送来的李师道父子三人首级，当即向李纯报捷。 田弘正又担心李师道的首级不一定真的，特召夏俟澄前来帮助辨认。 夏俟澄是李师道部下，被田弘正平叛部队活捉过来的。 他见到李师道首级，顿时放声大哭，当场哭晕过去，很久才苏醒过来。 田弘正知道了李师道首级是真的，立即派人送往长安。 宪宗李纯验视，确认李师道已死，高兴得心花怒放，命户部侍郎杨于凌去平卢宣慰。 平卢这边，从李正已传到李纳、李师古、李师道，四代节度使，已历经五十四年。 五十四年里，平卢名为唐朝属地，实际独霸一方。地方官吏他们自己任命，还拒绝向朝廷缴纳赋税。 还有淮西、成德各地，也是这种情况，经宪宗李纯依次平定。 黄河南北三十多个州，才陆续都遵从朝廷管辖，不再嚣张跋扈。 宪宗李纯吸取过去各镇失控教训，小心防备今后出现同样失误，要调任刘悟去别的地方任职。 防备他时间久了，利益圈子固化，形成新的军阀割据。 李纯又担心刘悟不接受调动，不同意别人接替他任职平卢，又要用兵讨伐。 李纯这才秘密吩咐田弘正，派使者用友好访问名义，去侦察刘悟虚实。 田弘正得到使者回报，不禁冷笑一声说： “刘悟匹夫小勇，有什么能力作为？ 他如果得知皇帝令他调任别处，必定听从无疑。” 田弘正当即把这一情况密报宪宗李纯。 李纯下诏令调任刘悟为义成节度使，令田弘正领兵进入郓城， 逼迫刘悟移交平卢事务。 刘悟正在沉迷女色，晚上比白天还忙还累，行乐放纵忘记了忧患。 忽然接到皇帝调任他为义成节度使的诏令，顿时大吃一惊。 又听说田弘正带着军队来接替他，更急得满脸沮丧，手忙脚乱。 诏令已接，刘悟只好夜间打点行装，也顾不上和魏氏她们彻夜寻欢了。 好不容易待到天明，有人入报说： “田弘正大军浩荡前来，离这里只有几里了！” 刘悟仓惶出门迎接。李公度、贾直言、郭旷、李存陪着他一起前往。 他们骑马出城，再离郓城二里地的地方，和田弘正相遇。 两人相见，寒暄客套了几句，田弘正就要领兵进城。 刘悟还想跟着田弘正一起回城，他心里牵挂着新收的三个美妇人。 田弘正一脸严肃地说： “你不能再跟随我回郓城。 皇帝诏命不可违抗，你赶紧去义成赴任！ 郓城军务皇上已吩咐由我田弘正料理。 你的老婆孩子家属,这次没来得及一起跟着你走,我自当派兵护送到你那边，请你不要顾虑！” 刘悟感到特别挫败，懊恼怅恨地往滑州出发了。 郭旷、李存，想处死李师道的死党李文会,已派使者去了登州。 使者假传刘悟命令，召李文会来郓城开会。 刘文会应召出发，被郭旷、李存派的刺客杀死在半路上。 使者提着刘文会的首级回报，郭旷、李存已跟随刘悟去滑州上任去了。 使者没法向安排他去行刺的人复命，只好报知新到任的田弘正。 田弘正说： “李文会助李师道反叛朝廷，理当处死。他死了正好。” 田弘正到达郓城后，废除种种严苛禁令，让百姓安居乐业。 所有跟随刘悟去滑州任职将士家属，田弘正一律派官吏和兵士护送到滑州。 只是李师道的老婆魏氏、小老婆蒲大姐、袁七娘应当连坐问罪处死。 田弘正上奏表请求李纯下诏令处死她们。 很快有李纯诏旨传来： 李师道的妻子魏氏，小妾蒲大姐、袁七娘，免去死罪，充为官奴。 原来刘悟对魏氏她们有男女感情，特意写了奏章奏请李纯，撒谎说魏氏是名相魏征的后代，应该免她死罪。 宪宗李纯从轻处置她们。这样魏氏、蒲大姐、袁七娘保住了命，但是沦为官奴做苦役，她们不可能再和刘悟在一起鬼混了。 李纯加授田弘正为宰相，具体工作仍是节度使。 第293章 穆宗继位 宰相裴度，极力劝说宪宗李纯： “朝廷宦官（太监）专权，比藩镇割据危害还严重。” 李纯不听。 裴度和皇甫镈、程异发生矛盾。 皇甫镈、程异安排宦官，千方百计诬陷裴度。 李纯开始疏远裴度，外调他任河东节度使。 李纯常让京城朝臣和外地节度使角色互换： 调河阳节度使令狐楚回朝当宰相。 调宣武节度使韩弘回朝任中书令。 外调张弘靖为宣武节度使。 宪宗李纯因为各地叛乱平定，各藩镇服服帖帖，觉得天下太平，自己功成名就，开始飘飘然。 皇甫镈等阿谀奉承，奉宪宗李纯尊号为： “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 打仗打得国库缺钱了，谁能收敛钱财谁有功国家，朝廷开展官员献钱运动。 一帮度支盐铁使，随时向朝延进奉钱财，越多越好。 赋税之外加收上来的钱财，平叛期间叫“助军”。（资助军队粮饷） 叛乱平定，官员进奉的钱财叫助赏。（赏赐立功将士） 后来进奉的钱财，叫贺礼。（祝贺平乱成功） 就是左右军中尉，也向朝廷献钱一万缗。 官员没有人舍得把自己家变卖了，帮助国家纾解困难。 给朝廷进献钱财的官吏，都是压榨民膏民血，作为讨好朝廷的进献。 库部员外郎李渤，出使陈许，回来跟李纯说： “渭南各县，老百姓活不下去，纷纷逃进深山，村庄变成了无人村，望不见飘起炊烟。 地方官疯狂压榨百姓，聚敛钱财讨好朝廷，才导致这样。” 谁让你说实话的？皇甫镈恨他多嘴，要陷害李渤。 李渤发现这种情况，就称病辞职，骑着一头驴，回到生他养他的山沟沟。 台州刺史柳泌，奉旨到上任，天天动员官吏和老百姓，上天台山采集仙草。 天台山上哪有仙草啊？柳泌本是对宪宗撒谎的。 官府组织几万百姓上山寻找，找了一年，一棵仙草也没找到。 柳泌害怕被皇帝问罪，他自己躲藏进深山中。 这个混球要畏罪藏匿么？逝东观察使派兵搜山，抓捕柳泌押到长安。 宰相皇甫镈为他庇护开脱 ，李纯免了柳泌的欺诈罪，还封他为翰林院待诏。 李纯令柳泌研究长生不老药方。 李纯喝了柳泌配制的不老神药，确实明显有效，那效果是一天比一天口干舌燥，焦渴难熬，口舌生疮，嗓子冒烟。 起居舍人裴璘对李纯说： “药只是治疗疾病的东西，人没有病的时候，不应经常喝药。 况且硫磺、铅、水银这些东西有毒，吃了中毒上火，肝胆肠胃都毒烂。 谁配制药方，谁得先试喝。 您喝的这些药汁，先让柳泌试喝上一年，皇上再喝也不晚。 柳泌自己喝一年他就死了，皇上您就知道这药喝不得了。” 裴璘的话句句在理，宪宗李纯不听。英明皇帝也有犯傻时，黄泉路上赴死的鬼，谁也劝不回。 李纯不但不听，还嫌弃他多嘴，贬裴璘为江陵县令，让他滚得远远的，见不着心不烦。 宰相崔群，被宰相皇甫镈排挤，被外调为湖南观察使。 负责拟写圣旨武儒衡是已故宰相武元衡的弟弟。他耿直敢言，被宰相令狐楚忌恨。 令狐楚想出一个办法，推荐狄兼谟当左拾遗。 狄兼谟是狄仁杰的重孙，他考中进士，先担任襄阳府吏，为人刚正、脾气像他曾祖狄仁杰，被举荐为言官。 令狐楚在推荐信里说道： “当年武则天皇后篡权，武氏一族专横朝廷，他们武家人一起坏。 幸亏狄仁杰辅佐中宗，恢复大唐正统。 狄兼谟是狄仁杰后代，德才兼优，应该重用。” 他想表面上推荐狄兼谟，暗中斥责武儒衡他们姓武的这帮人，从祖辈里就是骨子里坏。 官僚文人小心思都用在排挤异己上了。 武儒衡知道他言外的意图是指斥姓武的，赶忙跑去哭着向宪宗李纯说： “我的老祖宗是武平一，则天皇后当皇帝时，他不争权夺利，固执不肯当官，隐居在嵩山深处……” 宪宗李纯不等他说完，就点点头说： “朕知道这事儿，你不要担心。” 没几天，李纯升任武儒衡为中书舍人、左军中尉。 令狐楚本想排挤武儒衡，反倒促使李纯给武儒衡升了官。 令狐楚气急败坏，气得坐在家里骂，骂天骂地骂空气，也骂他自己。 吐突承璀从淮南调回长安，仍然受李纯宠信。 宦官王守澄、陈弘志太监团伙人数众多，和吐突承璀明争暗斗。 宪宗李纯只想吃仙丹长寿，恰恰导致了早死。 他固执地服用含有硫磺、铅、水银等重金属的长生不老丹，慢性中毒，脾气火暴焦躁。 他身边的宦官，他看谁稍有不顺眼，就下令处死。 宦官人人自危，时防不测。 宫廷内是一帮宦官的天下，压迫急眼了，他们就不计后果地反抗。 宦官没有后代，和家人断了联系，没啥顾虑、做事贼大胆。 宦官们恨透了李纯，想趁他病、要他命，暗中盘算着李纯一旦病倒卧床，就几个太监一拥而上，摁住他掐死他，然后说他暴病身亡，再立他儿子当新皇。 吐突承璀和宪宗李纯的二儿子李恽关系亲密。 原太子李宁病死，吐突承璀劝李纯立李恽为太子。 李恽有贤德才能，可她母亲是个地位卑贱的普通宫女。 她娘俩在宫中没有后台，没有支持她娘俩的的官宦势力。 投胎错投在没有背景弱势家里，再优秀也难有机遇，大概率无声无息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和李恽处境截然不同的是李纯的三儿子李恒。 李恒的母亲是名将郭子仪的孙女，背后依托的是强大的郭子仪后代官僚家族。 李恒母亲神通广大，联络一帮朝臣、御林军将领、宫廷宦官集团三派势力，都支持立李恒为太子。 宪宗李纯看好二儿子李恽，但是拗不过朝廷文臣、御林军将领、宫廷宦官三派势力，只好立背景强大的三儿子李恒为太子。 这时宪宗李纯病了。（吃仙丹中毒了) 吐突承璀紧锣密鼓行动起来，想立李恽为太子。 太子李恒得知消息急了，秘密派人去征求司农卿郭钊意见： “有人要和我争夺太子位，我该怎么办？” 郭钊是李恒的舅舅，郭钊嘱咐来人给李恒回话说： “殿下只需谨慎孝顺，静待天命，不要有别的打算。” 这时支持李恒的那帮势力，早做好了除掉吐突承璀和李恽的计划，只等李纯驾崩这个动手时机。 事关成败，不能泄密，当然得提醒太子李恒，别事急别乱作为。 李恒只需耐心等待，自有人给他当清道夫，清除他当皇帝道路上的障碍。 元和十五年大年初一，宪宗李纯因病没起床。 半天不见李纯不上朝，群臣心里惶恐起来。 这天下午义成节度使刘悟来长安述职，和李纯在麟德殿交谈。 刘悟奏完事出皇宫，对群臣们说： “皇上已起床理政，龙体平安，大家不要担心。” 群臣们听了刘悟的话，都以为皇帝身体由病情危重转为康复，心情愉快地放心回家去。 没想到过了一晚上，皇宫中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说是宪宗李纯已经圣驾归天。 群臣像当头挨了一闷棍，都懵了。 宰相以下群臣，仓猝进宫，刚到中和殿宪宗李纯寝室那里，就被拦住不准近前。 中和殿门外，已由中尉梁守谦，带领兵士守卫。 里面的李纯寝室，由王守澄、陈弘志、马进谭、刘承韦、韦元素一群太监把守。 太监们不准许群臣走近李纯寝室、更不准靠近龙床观看已去世的李纯。 李纯是吃仙丹毒性发作死的，还是被太监合伙掐死的，只有这帮太监最清楚。 陈弘志走出李纯寝室，对群臣们扬言说： “皇上误服金石长生不老仙丹，毒性发作，突然驾崩，真是出人意料。 幸亏皇上留有遗诏，令太子继承皇位。 皇上授意中书令韩弘，暂行代理政务。 太子现在皇上寝室，应即日即位登基，然后朝廷给皇上治丧。” 群臣听了，一脸疑惑。 宰相皇甫镈、令狐楚本来没有气节。 他俩见皇上寝室内外，已被一帮太监完全控制，知道不便发声质疑皇上暴死真相，只好唯唯从命。 不知道受谁指使，大太监陈弘志，秘密安排十名心腹兵士，持刀等候在路边，等吐突承璀、李纯二儿子李恽前来奔丧时，兵士们出其不意一哄而上，将他俩乱刀剁成肉泥。 他俩突然人间消失，没有引起轰动，宫廷权力争斗中，他俩处在弱势，成了悄然消失的牺牲品。 外人不知道是谁安排人杀死了他俩。宫廷中也不在意他们被杀的事，都在忙太子李恒即位的礼仪，都在忙着料理宪宗李纯的后事。 太子李恒在太极殿即皇位，历史上称他为唐穆宗。 他即位第一道诏令是： 赏赐左右御林神策军铜钱，每人发给铜钱五十串(缗)。 宰相皇甫镈，完成李恒新皇登基朝贺仪式，回家到家里，第二天打算再去上朝。 他正要走出家门，忽然传递皇帝诏令的太监骑马来到家门口。 太监让皇甫镈接听诏旨。 诏旨指责皇甫镈犯下的多条罪状，贬他去天涯海角海南岛，当崖州司户参军。 皇甫镈一听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接了旨不赴任是抗旨，等太监传完圣旨离开，皇甫镈和家人话别。 亲人们泪脸相对，心情凄惶。 皇甫镈长叹一声说： “王守澄、陈弘志，一帮太监奸贼谋逆，活活掐死了患病的皇帝。 我枉为宰相，没有能力除灭这帮逆贼。 我犯下的不作为之罪、确实死了都活该。 新皇帝圣旨上说我向先皇引荐江湖术士，配制仙丹给先皇吃，毒死了先皇。 这事怪罪我身上，我太冤枉！ 长生不老丹有毒，药方又不是我配的。 我本心是盼先皇长生不老啊！” 说完，皇甫镈带上几个仆从，租了辆马车，拉着行李和他自己，出了长安往南走。 皇甫镈刚到海南崖州，就嘎嘣暴死在那里。 皇宫内外，官府民间，听说皇甫镈死了，纷纷庆贺，庆贺死了一个大奸臣。 穆宗李恒又下令把给先帝李纯练丹药服用的柳泌、和尚大通都捉拿了来，用木棍打死。 熬制慢性毒药、用炼丹邪术祸害皇帝李纯，这俩狗日的死了，众人拍手称快。 穆宗李恒升任： 御史中丞萧俛、翰林学士段文昌为宰相。 尊奉母亲郭贵妃为太后。 舅舅郭钊为刑部尚书。 舅舅郭纵为金吾大将军。 郭太后移居兴庆宫，李恒常去问安。 穆宗李恒喜爱奢侈，特别喜欢嬉闹游玩。 他即位没多久，驾临丹凤门，宣诏大赦天下。 然后召入宫廷歌舞团演员多位着名演员，让她们上演情景戏曲， 放肆地作乐。 过了几天，穆宗李恒又到光临神策军营，观看军中壮士表演散打格斗。 监察御使杨虞卿上奏疏说： “先帝刚去世没几天，皇上不应歌舞升平、游乐纵情。” 李恒说： “你提醒得对，朕今后注意就是了。”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穆宗李恒周围一帮奸邪小人，怂恿他吃喝玩乐。 单靠几个直臣，劝说不动。 这年六月，葬宪宗李纯于景陵。 宪宗李纯在位十四年，雄才大略、平定藩镇，享年四十二岁。可算是一代中兴大唐英明国君。 可惜晚节不保，吃了丹药脾气火爆，乱杀太监，激起众怒，被把持皇宫的太监王守澄，陈弘志等人晚上按在床上活活掐死。 穆宗李恒自从安葬了宪宗李纯，越发肆无忌惮、醉心玩乐。 秋凉天气，李恒带了后宫佳丽，游玩划船。 李恒还重开重阳大宴，拾遗李钰上奏疏说： “年号没改，先帝陵墓还是新土。 三年丧期，礼法不可乱，在皇宫大宴，应从缓好一些。” 穆宗李恒不听。 到了九月九日，穆宗设大宴招待百官，菜品格外丰盛。大家放开拘谨，吃喝了一整天。 既而群臣入宫，谏议大夫郑覃、雀郾等五人进谏说： “陛下宴乐过多，游玩无度。 从早到晚接近歌舞艺人，过于亲昵随便，这都不是忙正事。 就是一切赏赐，也不能太没数。 金银丝绸都是百姓血汗，没有功劳的人不能随便赏赐。” 穆宗李恒即位后，长久不问朝政，这次忽然听到议论政事，便问宰相： “这些提建议的，都是什么人？” 宰相说： “他们都是谏官，专门负责发现朝政过失，帮助国家改进治理。” 穆宗李恒让宰相答复谏官们： “你们提的都对，照此执行就是了。” 大家听了，心情愉悦。 哪知穆宗李恒只是表面敷衍，并不真心改正过失。 李恒对给事中丁公着说： “听说皇宫外的人，也都喜欢吃喝玩乐。 想比是年景丰收，百姓富足，所以有此景象，朕感到欣慰。” 丁公着说： “这不是什么好事，恐怕逐渐让陛下忧虑。” 李恒吃惊地问：“这是什么原因？” 丁公着说： “自天宝年间，奢靡之风盛行。 公卿大臣竞相游玩宴乐，养小老婆。 官员以喝醉为荣，喝醉了就睡，睡醒再喝。 富人男女胡乱通奸，穷人在野外树林里胡乱交配。 照此下去，各行各业都荒废。 陛下能不忧虑劳心么？请陛下禁止奢靡风气，为朝廷续命延福。” 穆宗李恒听了半信半疑，拖延不管。 没多久，已是仲冬季节，穆宗李恒又打算出游华清宫。 宰相崔植、萧俛、段文昌到延英门三次上奏表，劝李恒不要去。 李恒看了不回复。 谏官们等在皇宫，准备劝阻，从中午等到天黑，不见李恒上朝理政，不得不陆续散去。 商定第二天再劝谏，没想到从太监口中探知消息，穆宗李恒车驾已经从别的出宫道路出了长安城。 随从皇帝李恒出行的，有公主、驸马，中尉神策军使，御林军兵士一千人，车马队伍浩荡，往华清宫而去。 群臣知道了只能摇头叹息。 第294章 幽州乱了 成德节度使王承宗，自从把儿子送到朝廷当人质，还算老实本分，到元和十五年十月他就死了。 王承宗儿子王知感、王知信，还留在京城当差，捂着家中消息，不告诉朝廷他们的爹已经死了。 成德军中推举王承宗弟弟王承元继任。 王承元才二十岁，他对将士们说： “各位将士没有忘记我们王家先辈恩德，我年轻没能力，还让我暂领军务。 我王承元愿意效忠皇帝，实现忠烈王（指王武俊）遗愿，各位愿意支持我么？” “嗯哪！” “嗯哪！” 大家纷纷答应。 王承元在成德官署侧厅处理军务， 不敢端坐正厅自称留后。 他秘密上奏表请求朝廷委派新统帅。 朝廷接到奏章，才知道王承宗已经死了，他俩儿子怎么捂着不说呢。 李恒调任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为成德节度使，调走王承文去当义成节度使。 朝廷异地调任节度使，是为了避免各级官员相互勾结，形成地方利益固化的小集团。 穆宗李恒派谏议大夫郑覃去宣慰成德军，运去铜钱一百万缗，分赏成德将士。 为什么发钱？为了安抚将士情绪。 将士们得知王承元调任义成，都哭着挽留他。 王承元也哭着对成德将士们说： “我承蒙各位厚爱，不让我王承元离去，你们的盛情让我感动。 但我真想留下来，就是违抗皇帝诏令，增添我的抗旨罪恶。 从前李师道还没被部下杀死时，朝廷曾下诏令赦免他的反叛罪，召他入朝当官。 李师道刚要出发，他的属下将领刘悟等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去朝廷任职。 后来还是他的将领刘悟反了他，杀死了李师道。 盼各位别让我变成第二个李师道，便是我王承元的幸运了！” 说完，他一个一个地礼拜将士，将士们都无话可说。 只有大将李寂等十几个人，仍强行阻拦，不让王承元去义成赴任。 王承元忍不住变了脸色： “我王承元都不敢违抗诏旨，你比我胆子大，居然敢对抗皇帝命令？” 王承元喊右右侍卫绑了李寂，把他推出斩首。 成德军心这才安定下来，王承元奔赴滑州上任去了。 （义成节度官署在滑州） 穆宗李恒即位第二年改为长庆之年。 卢龙（幽州）节度使刘总奏请李恒，请求辞官去当和尚,请朝廷另派官员接替他。 刘总杀了他爹他哥，才夺取了卢龙节度使官位，为什么又不愿做官，愿意放下功名利禄去当和尚呢？ 原来刘总当上了节度使，整天活在了恐惧之中。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一睁眼，就看见他死去的父亲和哥哥的魂魄，愤怒地朝他瞪着眼睛。 刘总吓得不敢睡觉，请来和尚作法驱邪。 他清晨背诵佛经、晚上礼拜神佛，几乎每天都虔诚地做。 可是佛法不灵，怨魂照样来吓唬他。 后来甚至大白天，刘总也看到他爹他哥哥跟随着他，他吓得哭喊哭叫，他俩也不走。 刘总懊悔以前犯下的过错，为了避免大祸临头，他觉得不如趁早弃官去当僧人,省得天天这样下去，他都快被折磨疯了。 刘总派人送奏章去京城，过了好些天，也不见朝廷批复。 实在等不到诏书，他把官印兵符交待给留后张玘，他自己悄悄地离开官署出走了。 穆宗李恒接到刘总奏表，没怎么在意，在他看来，什么都不如吃喝玩乐重要。 过了好几天，他才让群臣聚集商议。 经过商议，穆宗李恒给刘总两个选择：一是批准他出家当和尚，朝廷赠送给他一套僧人衣裳。 二是升任他为侍中，任职在京城。 诏令传到幽州，刘总早已自己溜走了。 朝廷命卢龙留后张玘派兵四处寻找，兵士们寻找到定州境内，找到了刘总。 不过找到的不是活人，是暴死荒野的刘总尸身。 尸身在一座荒山下面，不知道他出走后经历了什么。 朝廷调任张弘靖任卢龙（幽州）节度使。 张弘靖曾任宰相，到了幽州偏远之地，为了炫耀他身份高贵，他坐着八个人抬的豪华大轿出行，幽州居民争相围观。 他的显摆富贵做派和当地人格格不入，他走到哪里都遭到围观。他就藏在家里很少外出，军务委托下属管理。 他的属下判官韦雍，轻狂浮躁，喜欢奢华放纵，出入前呼后拥，搞大阵仗大排场。 韦雍早晨出游，晚上回来，仆从们举着火把、蜡烛照路，当地人惊为罕见，大家侧目而视，表达内心的反感和鄙视。 朝廷赏给卢龙将士铜钱一百万缗，张弘靖私自截留二十万，说是充当官署运转费用。 韦雍又克扣军衣军粮，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怨气冲天。 韦雍多次辱骂将士说： “如今天下太平，养你们这群蠢货有啥用？ 你们练得胳膊比牛腿都粗，能拉开强弓射箭。 你们有那功夫，还不如看看书，多认识俩字呢。” 将士们听说韦雍嘲笑他们没文化，心里越发怨恨。 卢龙将领朱克融被刘总生前打发去长安当京官，朝廷把朱克融劝回，让他仍回卢龙节度官署任职。 朱克融想当京官没当成，来回路上吃住行花了很多路费。 他回来见张弘靖，张弘靖瞧不起他，对他冷淡轻慢。 朱克融心里怨愤，暗暗生了异心，他想：等着吧，我早晚杀了你们这帮狗日的、驴日的。 一天韦雍又外出闲游，遇到一个小将官纵马前来。 小将官的马跑得急，一时收不住马蹄，不小心冲撞了韦雍的马头。 韦雍马没吓惊，人没受伤，意外轻微冲撞，本来是忍一忍，相互一笑就过去了的小事一桩。 韦雍蛮横骄狂惯了，命兵士把小将官从马上拖下来，在街上用棍子揍了一顿。 小将官不该挨打挨了打，心里很不服气。 韦雍把这个小将官带回官署，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张弘靖。 张弘靖不主持正义，袒护韦雍，命令把小将官关押起来治罪。 卢龙将士们怒了，他们想： 你们张弘靖这帮人都是外来的，一来就骄横狂傲！不拿我们卢龙将士当人待，克扣军粮，克扣军饷！ 一帮外来鬼，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欺负我们？ 怒火憋久了总要爆发，这天晚上，卢龙兵营发生兵变。 小将官的部下兵士呼喊着冲入卢龙官署衙门,扭住张弘靖捆绑起来。 不猖狂不会死，愤怒的兵士，杀死了卢龙判官韦雍，还杀死了张弘靖属下官员张宗元、崔仲卿、郑埙、刘操、张抱元。 怒火冲天的哗变兵士，成群结队闯进张弘靖的宅院，抢走了他家的金银铜钱，抢走了她家的十几名侍女。 抢走侍女干什么，只有哗变士兵们自己清楚。 只有卢龙节度官署判官张彻，生性沉稳厚道，哗变兵士们一开始不忍心杀他，还和他商议： “我们发动兵变后怎么办？如何善后？如何免罪？” 众怒难犯，哗变兵士已经群体情绪失控，同他们说话得小心谨慎，注意别触怒他们，才能避祸为福。 张彻不懂这些，不知道迂回着说事，他直冲冲地骂道： “你们这帮顾今天不顾明天的蠢货傻蛋！ 你们为什么造反？造反的人要被朝廷灭三族！ 你们就是活腻歪了！” 去你娘的！留你一条狗命，你还不识抬举！还敢教训我们！ 张彻话刚说完，已被情绪暴躁的哗变兵士们剁成肉泥。 哗变兵士们推搡着张弘靖到蓟门馆，把他关押起来，派兵士看住他。 大家商议另推选卢龙节度留后，商量了一晚上，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第二天天亮了，明媚的阳光照在大地上。 哗变兵士们有些后悔，都跑到蓟门馆向张弘靖请罪。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张相公啊，我们一时冲动，做下错事了！请求诚心改过！” “张大帅原谅我们，我们今后愿服从您调遣。” ……… 众人请示了半天，张弘靖像一头惊吓呆了的傻猪一般，始终不说一句话。 众人又相互说道： “张相公像个哑巴，什么话也不说，他这是不肯宽恕放过我们了！ 我们不应等死，只能另立军帅了。” 大家再商量，决定迎奉病退旧将朱洄为留后。 朱洄是朱克融他爹，这时仍患病在家调养。 他表示愿意推举儿子代替自己，大家于是推举朱克融为留后。 穆宗李恒听说卢龙发生了事变，心想： 张弘靖这个家伙老而无用，去幽州摆宰相官架子，不懂得安抚将士。 他接不住刘总丢下的这个幽州摊子，不如让他别干了。 李恒贬任张弘靖为吉州刺史，调任昭义节度使刘悟为卢龙节度使。 刘悟不算聪明，但也不傻，他想： 幽州是个巨大的马蜂窝，卢龙兵士像一群惹怒的黄蜂。 谁靠近了它们，它们就集群围攻，冲上去蛰死谁，谁去上任，谁就是去送死啊。 刘悟不愿接受调任，上奏表说： “朱克融势力正强，惹怒他不如哄顺着他。 不如智暂且任命他，今后再说。” 李恒令刘悟仍镇守昭义，另商议办法对付朱克融，但是不想随便授他官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成德兵马使王庭凑竟勾结成德部分将士，杀害了节度使田弘正，他取而代之，自称留后。 唉，葫芦还没按下去呢，又浮起了瓢。 穆宗李恒应接不暇，心里有些惊惶。 原来魏博节度使田弘正，接到诏令让他调任成德。 田弘正一听就犯了难。 田弘正想： 我从前曾和成德军队交战，积有前怨，我此次前去任职，成德兵士不服从管制，记仇报复我，我能怎么办？ 出发时，田弘正特意带上魏博兵马二千人，跟他一起去，算作他的嫡系自卫队。 同时，田弘正上奏表请朝廷度支使给这两千人另拔给军粮军饷。 户部侍郎判度支使崔俊，是个遇事不知道变通的直性子货，不同意拨付。 田弘正奏请四次，朝廷都不批准。 没有办法，田弘正只好让这两千兵马别跟他去成德了，返回原驻地魏博。 田弘正调任到成德不到半年，成德兵马使王庭凑，纠集成德将士作乱，攻进成德节度官署，杀死田弘正，又杀死田弘正家属二百人。 王庭凑取代田弘正，自称成德节度留后。 田弘正忠心报国，穆宗李恒不查隐情，一拍脑袋作决定，胡乱调动他。 直接导致田弘正这一条空降的强龙，没能镇住成德当地这群地头蛇，白白送了性命。忠臣殉国，可悲可叹。 田弘正被调离魏博去成德后，朝廷调任李愬任魏博节度使。 李愬得知田弘正被成德将士杀害，身穿白色孝服，给魏博将士们召开大会。 李愬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 “魏博百姓得到朝廷教化，今天生活富乐安宁，美好的日子，是谁给大家带来的？” 魏博将士们齐声回答： “幸亏魏博有田弘正，领我们归顺朝廷。” 李愬又说： “各位既然享受田弘正带来的恩惠，如今田弘正被成德军队杀害，你们愿意不愿意为他报仇啊？” 大家又答： “我们愿意！我们都听从您的号令。” 李愬给皇帝李恒写了奏章，请求讨伐成德叛军。 李愬拿出自己珍藏的宝剑和玉带，派使者去赠送给深州刺史牛元翼。 他让使者捎话给牛元翼说： “从前我李愬的祖辈用这把宝剑立下战功，我携带这把宝剑，平定了蔡州叛贼吴元济。 如今我特地赠送给你，请你努力翦除混球王庭凑。” 牛元翼是成德名将，深州属成德管辖。 他感激李愬知遇之恩，接受了宝剑、玉带，命人举着这两件宝贝，在军队中巡回展示。 牛元翼令使者回报李愬，发誓 全力效命。 李说上奏表说牛元翼忠诚可用，李恒封授牛元翼为深莫节度使。 牛元翼接受任命，写信向李愬谢恩，和李愬约定，即日发兵讨伐叛贼王庭凑。 李愬集结军队刚要出发，忽然情绪波动犯了病，他腿一软，身子已歪，倒在地上爬起不来了。 李愬紧急请简贤替代自己前往。 简贤商量魏博将士，为悼念田弘正，都穿白色孝服出征。 李愬病得不能履职，简贤请求朝廷起用田弘正的儿子田布，继任魏博节度使。 穆宗李恒批准，封授田布为魏博节度使。 田布本来担任河阳节度使，又转任泾原节度使。因父亲田弘正死去，田布辞职回家服丧尽孝。 这次李恒诏命他恢复官职，他反复推辞没有获得准许，才哭着接受任命。 田布临行前对妻子儿女说： “我这次去大概不能活着回来了。” 他收好官印，用包袱包扎衣服、被褥出行。 距魏州三十里，田布就披散开头发、光着脚，大声哭嚎号着进城。 李愬见田布到来接替他，当即交待事务卸任，他去洛阳治病。 李愬到达洛阳，不久就死了。 田布到任，住在用白色石灰泥粉刷的房子里，每月工资一千铜钱，他也不去领。 田布变卖父亲遗留在魏州这边的旧家产，得铜钱十万缗，都分给了魏博将士。 给大家分钱，是情理之中，田布想： 我得依靠大家征战，为公是灭除叛贼，为私是报杀父之仇，我不能白使唤人啊。 第295章 时局人为造成 卢龙留后朱克融越来越猖狂，不断搞兼并扩张。 他诱降莫州都虞侯张良佐，赶走莫州刺史吴晖，又煽动将士，捉拿瀛州观察使卢士玫，把他押到幽州，囚禁在宾馆里。 用一句话说就是：他扩张地盘，不择手段占了莫州、瀛州。 朱克融又联络成德王庭凑，两路叛军合攻深州。 穆宗李恒诏令史温造为宣慰使，宣慰了历州、泽州、潞州、河东、魏博、横海、深翼、易定各道。 朝廷集结这八路大军讨伐卢龙朱克融。 新皇帝李恒贪图享乐，比先帝李纯能力差得远。 官府、百姓一起失望，朝廷威望一落千丈，领导力急剧下降。 各道兵马将领阳奉阴违、观望不前，谁也不愿意出头，因为谁出头谁就会挨叛军暴揍。 裴度有名望，李恒诏令他为各路行营招讨使。 裴度接到诏命就出发。 翰林学士曹元稹 、枢密使魏弘简，狼狈为奸，都想当宰相。 他俩害怕裴度一旦立功，必被李恒起用为宰相，阻挡了他俩的升官前程。 他俩因私害公,凡是裴度请求朝廷解决的作战前线困难,他俩故意刁难阻挠，让裴度干着急。 裴度给李恒上奏疏说： “陛下想平定卢龙朱克融，得先要肃清朝廷奸党。 卢陇逆贼朱克融，只作乱一方土地。 朝臣奸贼，祸害全天下。 卢龙祸患小，宫廷奸贼祸患大。 说卢龙祸患小，是我和各位将领必能平定叛贼。 说朝廷奸贼祸害大，是陛下必须觉悟，才能除掉他们。 我这次领兵，所请求朝廷解决的事，都是火烧眉毛般紧迫急切，这些事已被奸臣阻挠破坏了不少。 我和朝廷奸贼，向来无仇无怨。 他们不过是怕我成功，故意作梗施坏,使我领兵缺粮缺饷，进退两难。 我的意见传送朝廷，被他们蒙蔽遮掩住，他们只想让我什么也做不成。 天下纷乱，叛乱无法平定，他们毫不在乎。 他们只想争权当官。 朝廷奸臣被撤职查办，外地兵乱不讨自平。 如果朝廷奸贼横行，平定了叛贼，还会生发另一批叛贼，朝廷永无宁日。 凡是对朝廷尽忠的人，见奸臣作所恶，无不愤怒嗟叹！ 只是陛下信任这些奸臣，善良的人才不敢公开指责他们。 正直好人是害怕奸臣没能翦除，反而祸及自身。 陛下如果不相信我的话，请把我的这个奏章，贴到皇宫门口的墙上，让大家都看看。 我的奏章一公示，如果奸臣还受不到百官谴责，我甘愿受到任何惩罚！” 穆宗李恒看了不回复。 裴度又接连写了两次奏疏，明明白白、点名道姓斥责魏弘简、曹元稹。 李恒这才贬魏弘简为弓箭库使，贬曹元稹为工部侍郎。 李恒暗中仍对魏弘简、曹元稹宠信。昏君就那样，无法改变他。 横海节度使乌重胤，率属下军队救援被叛贼朱克融、王庭凑围困的深州。 他独自抵挡幽州东南方向的叛军，其它各军畏缩不前。 乌重胤老练稳重，见叛军势力强盛，一时不好消灭，率领部队挖深沟筑高墙坚守，按兵对峙，等待时机。 神策将军杜叔良，善于送礼讨好朝廷权臣。 权臣们对李恒夸耀杜叔良军事才能，杜叔良得到信任。 奸臣们对李恒说： “乌重胤畏敌如虎、逗留不前，耽误平叛进展，不如让我国神将杜叔良去替代他指挥。 李恒信以为真，调乌重胤离开作战指挥前沿，让他千里远赴大西南，任山南西道节度使。 令杜叔良代替乌重胤，统领横海军队。 杜叔良意气风发，骑马跑到深州前线，指挥横海部队和朱克融叛军展开交战。 银样蜡枪头，总归中看不中用，杜叔良智勇双全是吹出来的，实战一试，他就被打回原形完了蛋。 他屡战屡败，只败不胜，在博野一战，横海官军部队遭遇惨败，一次伤亡八千人。 杜叔良狼狈逃回，他的军帐被叛军占领，他的兵符、官印都被叛军抢走。 穆宗李恒这才明白，杜叔良是个只会送礼讨好权臣，打仗能力为零的纯种混蛋。 杜叔良被撤换，李恒调任名将李光颜，担任深州行营节度使。 宪宗李纯征讨四方，国库存粮存钱已经用光。 穆宗李恒即位，奢侈浪费，国库更成为外形高阔，内部无钱无粮的空壳仓。 幽州用兵八支兵马，每天的军粮军饷开支数额巨大。朝廷应付了这，应付不了那。 宰相们为了节省花费，一齐去劝李恒说： “王庭凑杀死田弘正，朱克融关押了张弘靖。他俩犯下的罪不一样，不应同时讨伐。 （潜台词是：您两处同时讨伐，朝廷钱财不够开支啊） 请求朝廷免除朱克融反叛罪，先集中全力讨伐王庭凑。” 穆宗李恒于是正式任命朱克融为卢龙节度使。 又是免罪、又是任命，朱克融并不领情。 他仍然和朝廷死磕较劲，令叛军攻陷弓高，包围下博。 前翰林学士白居易，生性正直，多次遭到权臣排挤，一次次被贬官，官最小的时候，他只是小小江州同马。 宦海浮沉不定，随后他又被升为忠州刺史。长庆初年，他又被调回京城，担任中书舍人。 白居易看到时局艰难，忍无可忍，上书言事说： “幽州朱克融反叛，朝廷调集各路平叛官军达到十八万人，四面围攻叛贼，已超过半年。 官军没立寸功，叛贼依然猖狂，朝廷打得是呆傻仗。 弓高被叛军攻陷，官军粮道被截断，下博和深州也被叛贼围困，深州守军断粮无援，熬过这一天，难熬下一天。 官军各路兵马，人心不齐，相互观望，出工不出力，都在装模作样。 朝廷赏罚不明，没立功的人升了官，吃了败仗的不治罪。 不奖功不罚罪，谁出力谁寒心，继续这样下去，官军毫无取胜希望。 李光颜各路精锐部队有四万人，请朝廷令他们从速东进。被叛军截断军粮运输线，应重新打通。 命令各路官军一齐上，才能解救深州之围。 让裴度领全体官军，四面围攻叛军，主动寻找作战时机。 前线只留下能打仗的精兵，让滥手充数的官军，各自回去。 兵多而不精，再多也没用。 和尚一大堆，都不肯下山挑水，厨娘一大群，都不愿洗菜做饭。 军队众多都相互观望畏缩不前，不是白白浪费军粮军饷么？ 请撤回各路官军的监军，他们别在军中胡乱号令。 各军军令统一，才能成功。 朝廷本来用田布，为死去父亲报仇，现在调集多路大军出战，白白花费军粮军饷，谁也不肯冲锋在前。 魏博这支军队，朝廷多次优厚奖赏他们，兵士骄奢、将领富裕，喂肥的猫都不愿捉老鼠，他们已没有人愿意献命战场。 这支军队一个月的军费里，就是二十八万缗铜钱。继续拖延不战，朝廷哪里有钱发给他们？他们应该退守原驻地！ 如果只留六万兵，军费不多，朝廷能够足额拨付。 再不减少前方作战军队,连军粮都供应不上。 将士们饿着肚子，军心怎么安定？军队情绪波动动，什么事不会发生？ 不狠收敛钱财，国库没法开支，朝廷被军费逼得不择手段搜刮百姓，造成民愤沸腾。 自古天下安定与危亡，都取决于朝廷决策是否适当！ 伏地请求皇上明察！” 穆宗看完，毫不在意。也不回复。 确实也不好回复，白居易看事通透，显得皇帝李恒愚蠢透顶。 宰相崔植、杜元颖也天天拖延不作为。皇帝都不用心，他们也得过且过。 西川节度使王播，送钱结交宦官，请宦官在皇帝面前美言，当上了宰相。 王播成了宰相，主要心思是奉迎讨好皇帝李恒。 至于国家安危，王播不放在心上。 第296章 坏人得意好人哭 穆宗李恒长庆二年，魏博行营又发生叛乱。 魏博节度使田布和部将史宪诚关系亲密。 出师复仇时，田布令史宪诚为先锋，魏博行营精锐部队，都交给史宪诚指挥。 史宪诚带领先锋部队出发，田布领中军随后跟进。 部队行进到南宫一带，天公不作美，遭遇大雪天气，军队无法行进，就地撑开帐篷扎营。 大雪阻隔，朝廷粮草运输大队滞留在几百里之外，急切之间指望不上。 田布想：将士、战马不能在暴风雪里冻死饿死，得先想个权宜之计。 田布命令先就近调用魏博六州租赋，供给军需。 唐朝规定：各地节度使属下官兵，在驻地镇守时，属地负责提供军需。 奉诏命调动外出征战时，由朝廷提供军粮军饷。 田布的临时决定，让魏博将士们很不高兴，他们都是魏博子弟兵，魏博百姓就是他们的爹娘兄弟姐妹。 他们入军帐对田布说： “我军在魏博驻地，是应当由魏博当地供给军需。 我军现在出境作战，按规定全部改由朝廷供给粮草。 我军征战在外，如今田尚书（田布是工部尚书）还想搜刮魏博六个州百姓膏血供养军队，你这样做是穷困了我们魏博自己的百姓，白白助肥了朝廷没人知情。 我们魏博六个州的百姓，他们犯了什么罪，您这样对待他们？” 田布听了，沉默回答不上来。他老实木讷，不会向理直气壮地将士解释： 这只是大雪封路后的权宜之计，特殊情况下认死理，军队会因此饿死。 将士们气冲冲地从田布军帐走出，把这事告诉了史宪诚。 史宪诚内心恶毒，他早已怀有二心，想争夺田布节度使位置。 他非但不劝慰安抚兵士情绪，还在故意煽动兵士对田布仇视。 魏博军心越乱，兵士普遍对田布怀有敌意。 这时朝廷有诏令，命令把魏博军队分拨一半，划归李光颜指挥，由他带领去援救深州。 魏博军队一听就不可控制地开始溃散，大部分人都投奔了史宪诚。 大家心里明白，跟田布、跟李光颜都得去打仗冒死。跟着史宪诚，大概率不用去打仗。 田布只领剩下的八千人回到魏博，他召开将领会议，商议等朝廷军粮来了再次出兵平叛王庭凑。（除掉王庭凑，田布同时也是报杀父之仇） 将领会议上秩序乱糟糟，各位将领朝田布起哄喊叫说： “田尚书如果能像田承嗣那样对抗朝廷，我们愿意和你同生共死，一心一意。 如果让我们再去讨伐叛军，我们都不愿去送命！” 田布想要再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各位将领已经一拂袖子，气冲冲的离开会场。 田布一看这情况，难过地流下眼泪，他绝望地对自己说： “田布啊，田布！ 为父报仇的事做不成了！” 田布身心崩溃地颓然坐下来，提笔蘸墨汁，一边滴着眼泪，一边给穆宗李恒写最后一份奏表。 李恒在奏表里写道： “陛下啊，我要和您永别了。 我观察了将士们的心思，他们要辜负国家的厚恩了，他们不愿意去讨伐叛贼。 我既然不能为国立功，愿意忠心为国而死。 我跪求陛下赶快派兵援助李光颜他们。 不要让义士忠臣，流血又流泪。 这样我死了，也能释然闭上眼睛了。” 奏章写完，田布一边嚎哭，一边朝着京城长安的方向给皇帝李恒下拜。 田布把奏表交给幕僚李石，走入内室对着父亲田弘正的亡灵牌位说： “父亲啊，孩儿无能，没能给您报仇。 今天我对上以死向皇上和父亲谢罪，对下以死唤醒三军将士良知。” 说完，田布拔出佩刀，握刀用力刺向自己的胸前心脏部位。 他疼得啊的大叫一声，流血倒地身亡，终年三十八岁。 史宪诚听说田布自杀身亡，心里暗暗高兴。死了田布，他就能当节度使了，他假装沉痛，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属下将士。 将士们可不掩真实情绪，他们听了都欢喜地蹦跳欢跃，拥戴史宪诚为魏博节度留后。 这群为田布死去欢呼的将士，都接受过田布为了报父仇，变卖了家产，分赐给他们的铜钱。 有时付出不一定有回报，在利害生死和道义面前，道义分文不值。 大家收了田布的钱可以，可为田布去报仇，得冒着战场上生死风险，他们都不愿意去。 心肠歹毒的史宪诚，把田布自杀的情形，写了奏表告诉穆宗李恒。 史宪诚奏表说： “田布觉得替父报仇和平定叛贼，都难以成功，忧心抑郁。 他性格懦弱，自己想不开，寻短见自杀了。 魏博将士没有对不起他。 如今将士们都愿意推举我史宪诚担任节度留后。 我发誓效忠朝廷，盼皇上批准。” 穆宗李恒不细查田布和史宪诚之间的是非曲直，不知道内心恶毒的史宪诚，就是争权夺利、逼死田布的元凶。 这样，李恒稀里糊涂地封授史宪诚为魏博节度使。 史宪诚恶毒卑鄙，盘算的全是如何利益最大化。 他表面上敬奉朝廷，想两边利益均沾。暗中和幽州叛贼朱克融、成德叛贼王庭凑联络勾结在一起。 他们都需要拥兵自重，抱团取暖，联手对抗朝廷。 有了史宪诚加入，叛贼王庭凑感到不孤单，他对抗朝廷底气更足，气焰更加嚣张。 朱克融、王庭凑两路叛军围攻深州，官军三面增援深州守军。 叛军抢了朝廷给官军运送棉衣和粮食的运输大队，人人吃得饱穿得暖，个个精神饱满。 官军缺少棉衣和食物，又冷又饿。 罗罗罗，罗罗罗，寒风冻死我！ 饿啊饿，饿啊饿，快要饿死了！ 兵士们不停地喊叫叹息，哪有心思对阵作战？ 连最精锐的李光颜军队，也失去进攻能力，只能关闭营寨自守。 朝廷无能不给力，招讨使裴度干着急。 武的不行来文的，裴度给朱克融写了招降信，以国家大义斥责他，朱克融感到羞愧，撤了深州之围退走。 王庭凑也稍稍后退，仍留叛军在深州城周围。 朝廷奸臣曹元稹，总是害怕裴度平叛成功，多次对穆宗李恒说： “陛下，咱别打了。 请朝廷赦免王庭凑反叛罪，罢兵安民吧。” 穆宗李恒生性愚蠢、没有眼光，看不到如今纵容了叛贼，全国各地纷纷效仿反叛，朝廷将步步走向灭亡。 李恒默认了朝廷无能认输，命裴度认输回朝。 李恒令裴度担任洛阳留守，灭不了叛贼，他就无耻地想着消极防御，别让叛贼把东都洛阳抢去就行。 李恒又封授朱克融、王庭凑为工部尚书，他俩仍各自兼任卢龙、成德节度使。 朝廷无能，只能让叛贼合法化存在下去。 朱克融和朝廷对抗，步步胜利，心中得意。 和朝廷较劲中，为了表现出一点善意，朱克融下令释放了一直被关押的张弘靖、卢士玫（原瀛州观察使）。 王庭凑看透朝廷无能，仍然和朝廷较劲。 他是无赖作风，既接受朝廷任命，又令手下叛军仍然留在深州城下。 我就是不撤兵，看你能咋的？他相信，无能的朝廷拿他没办法。 穆宗李恒想：朝廷武力平叛不成，就派人用文的，和叛贼谈判交涉。 李恒诏令兵部侍郎韩愈，去宣慰王庭凑。 满朝大臣，都为韩愈捏了一把汗。 李恒的诏令里也说： 能去就去，能不去就不去。 韩愈叹息一声说： “此行凶险，允许我可以不去，这是国君仁慈。 敢于为国赴死，是臣子的节操大义。 我是做臣子的，怎么能不去？” 韩愈携带皇帝诏命，带上几名随从，直接启程前行。 得知韩愈前来，王庭凑吩咐刀斧手们列队举着刀，弓箭手列队拉弓搭箭，以耀武扬威的威吓方式，“夹道欢迎”韩愈入住宾馆。 韩愈见刀林箭阵排列道路两旁，杀气腾腾瞄准着他，他一脸坦然，毫不畏惧。 王庭凑见吓不倒韩愈，见到韩愈，对他热情客气了一些。 王庭凑说： “我这些年不接触领兵打仗的事，发生的一些不愉快，都是我属下将们自作主张干的。 出现今天这种状况，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愿意闹成这样。” 韩愈听了语气严肃地说： “王尚书（王庭凑是工部尚书了），皇上认为你有将帅之才，所以才给你领兵权，让你担任节度使。 难道你没有领导力，手下将士们一点都不听从你的话么？ 看来你徒有虚名，不具备当节度使的能力。” 王庭凑被怼得得无话可说。 王庭凑身边将一位将领急了，向前一步说： “先太师（王武俊），为国家打败了叛贼朱滔，血染战袍。 染血战袍至今还保存着，我军什么时候对不起朝廷了？ 为什么朝廷像对待反贼一样对付我们？” 韩愈回答说： “亏你们还记得先太师（王武俊），太好了，太好了！ 你们想想这前前后后的叛贼，从安禄山、史思明，到今天的吴元济、李师道，他们这些人子孙，如今还有在朝廷当官的吗？ 他们的子孙都去了地府！下地狱，是他们唯一的去处！ 田弦正领魏博归顺朝廷，他的兄弟子孙，人人都在朝廷，担任世人羡慕的官职。 王承元以魏博军归顺朝廷，他还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就当上了节度使。 刘悟这些忠顺朝廷的人，今天都担任节度使。 一顺一逆，一反一正，完全两种前途，两种结局！ 你们该不会是没有听说么？” 王庭凑的部将，像一下子被韩愈的话噎死了，没有一个能回答上来的。 王庭凑怕韩愈继续说下去，将领们的心都归顺了朝廷。 他急忙喝令众将领退出，不让他们继续聆听韩愈的教诲。 他慢慢对韩愈说： “韩侍郎到我这里，打算让我做什么？” 韩愈说道： “神策六军各位将领，有牛元翼这样军事才能的，还有不少。 之所以没有派来讨伐你，是因为朝廷顾全大局，不忍心丢弃你们。 朝廷没有下狠手，是不忍心部署彻底从肉体上消灭你们。 请问王尚书，你既然接受了朝廷任命，身为朝廷官员，为什么不执行朝廷命令，仍然围攻深州城，不肯退兵？” 王庭凑说： “你这么问，我无话可说，我现在应该给他解围了。” 随后，王庭凑摆设酒宴招待韩愈，临别送了丰厚礼品，礼送 韩愈返回京城。 王庭凑命叛军撤走，深州之围解除。牛元翼领十名骑兵出了深州城，前往长安。 官军深州守将臧平，率官军守兵归降了王庭凑。 王庭凑斥责臧平： “你为昏君朝廷卖命，朝廷不在乎你的生死！ 昏君只想着吃喝玩乐，荒淫纵欲、玩弄千名宫女！ 你不该顽强坚守，致使我军迟迟攻不下深州城！ 昏君奸臣满朝廷时，你的忠诚毫无意义！” 王庭凑杀死了已归降的深州官军守城将领一百多人，发泄心中愤恨。 韩愈临危不惧，舌战王庭凑，只是救出了牛元翼。深州城还是被叛贼占领了。 谈判是以实力做后盾，战场上没有力量拿到的，谈判桌上唇枪舌剑，依然拿不到。 从那以后，成德节度使拥有恒州、宝州、易州、赵州、深州、冀州共六个州。 卢龙节度使拥有幽州、蓟州、营州、平州、涿州、莫州、檀州、妫州、瀛州九个州。 魏博节度使拥有贝州、博州、魏州、相州、卫州、洛州共六个州。 三大节度使嚣张不驯，不服从朝廷命令。 宪宗李纯艰苦艰苦卓绝，实现了消除藩镇割据，维护中央集权，短暂中兴大唐的良好局面。 到了他儿子李恒这里，由于李恒既贪图享乐，又愚蠢无能，好局面很快丧失。 是穆宗李恒脑残弱智，造成了自陷困境： 田弘正和成德有怨仇，不应胡乱调动。一调动，田弘正没了命。 张弘靖能文不能武，不会治军，去幽州他只知骄横摆官架子，不知道安抚将士。 将军管理军队，就是坐在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上。 要坐得稳、压得住身下的火山，得善于军心安抚。身下火山一旦爆发，将军武功在高，也只能粉身碎骨。 裴度是名相，李光颜是名将，被朝廷奸臣牵制，水牛掉进深井里，有劲使不出。 朝堂一个昏君，庭中一群奸臣，就算韩愈义正辞严，铁齿铜牙，舌战群贼，只救了一个牛元翼，无力改变大局。 宪宗李纯英年早逝，换上一个昏君李恒，朝廷急剧走下坡路。 正是： 宪宗削藩功才成， 李恒无能又丢弃！ 皇帝愚蠢臣瞎混， 豺狼毒虫遍地是！ 第297章 宣武事件 昭义节度使刘悟，仍任职原地。 昭义行营监军刘承偕在皇宫时，穆宗他娘郭太后喜爱他，收为干儿子。 朝里有人好当官，刘承偕下派到地方，底气足、胆子壮，趾高气扬，谁都瞧不上。 刘承偕轻视节度使刘悟，心想： 你刘悟算个屁呀，我有皇帝太后护着我，你有么？皇帝、太后都理不着你！ 他曾在众将面前羞辱刘悟，斥责刘悟玩破鞋。 他嘲笑刘悟曾和李师道的妻子魏氏、小老婆蒲大姐、袁七娘，一男三女在一张大床上群奸群宿，无耻淫乱。 这事儿刘悟偷着做时也没觉得羞耻，大庭广众一公开，简直丢死人。 窘迫得刘悟和属下将士眼神不敢对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承偕和磁州刺史张汶，悄悄商议把刘悟捆绑来，押送到皇帝面前治罪。 有兵士告密，刘悟知道了他俩的阴谋，吩咐兵士传话给刺史张汶： “从今老老实实，可以饶你狗命。 敢轻举妄动，节度使直接下令杀了你！” 刘悟安排兵士捉拿住了刘承偕。 两个兵士摁着刘承偕，他怎么大呼小叫着挣扎，也无法挣脱。 刘悟名兵士用绳子结实捆绑了刘承偕，他才不得不老实了。 刘悟令兵士把刀架在刘承偕脖子上威吓： “昭义军不是你这阉奴撒野的地方！ 你再不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直接一刀结果了你！” 幕僚贾直言责备刘悟说： “你这不是朝廷命官的肚量，简直就是鲁莽的山寨霸王！ 你想当对抗朝廷的李司空么？” 刘悟不敢杀刘承偕，只是把他拘押起来。 昭义军发生的事传到朝廷，这时裴度也奉诏入宫。 穆宗李恒问裴度： “昭义发生的事，该怎么处置？” 裴度回答说： “臣如今在外地任职，朝内的事，我不想参与议论。” 李恒说： “你兼职宫内宫外，什么看法，直说无妨。” 裴度说： “我向来听说刘承偕倚仗皇上和太后恩宠他，为人狂妄骄横。 在您和太后面前，他是摇头摆尾乖乖狗，在外地，他完全是另一副面孔，是脾气凶暴的恶狗，逮谁咬谁，就是纯粹的恶霸无赖。 刘悟当然受不了他，曾给我写信，向我倾诉刘承偕长期仗势欺压他。 他说曾托付赵弘亮，请他把总被刘承偕欺负的情况，告知陛下您。 陛下您提前不知道么？” 穆宗李恒说： “我先前不知道这样，刘承偕作恶，刘悟为什么不早直接跟我说？” 裴度说： “朝臣和皇帝，同住长安城，彼此相距很近，他们有事奏请，陛下您还常不肯召见，也不看他们写的奏章。 刘悟和您相隔千里，能随便请求您倾听他的苦衷么？” 穆宗李恒说： “刘悟和刘承偕以前发生的事，咱不再议论。 你只说刘悟这事怎么处理。” 裴度回答说： “必须使手中拥有重兵的各地节度使对陛下忠心耿耿，甘心为陛下效力。 别让他们长期忍受对上讨好、对下骄横的奸恶之人欺压逼迫。 您应该颁布诏旨，诏令把刘承偕的头砍下来，挂在昭义军营门口示众。” 穆宗李恒说： “我也喜爱刘承偕，太后曾把他当自己的干儿子。 砍他头不太行，你再想想别的处置方法。” 裴度说： “退而求其次，把刘承偕发配到荒凉偏远的地方。” 穆宗李恒下诏令把刘承偕流放到远州大山深处。 刘悟见皇帝处事公正，顺从地把刘承偕交给有关部门执行流放，还写了奏表对皇帝表示感谢。 这时，崔植、杜元颖已被免去宰相官职，奸贼曹元稹如愿当上了宰相。 他一上任，就劝穆宗李恒把裴度调得离长安远远的。 李恒让裴度任淮南节度使，诏令一下，舆论哗然。 群臣上奏章，请求留裴度在朝廷。 穆宗李恒于是留任裴度为宰相。 裴度和奸臣曹元稹一起当宰相，冤家路窄，水火不容。 曹元稹想陷害裴度，急切之间找不到把柄。 宦官们大多和裴度关系不和，纷纷劝说李恒召用李逢吉。 李逢吉曾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他阴险、奸诈、狡猾。 他秘密结交和皇帝李恒关系密切的近臣。 这时他已调回京城，担任兵部尚书。宦官们提议让他当宰相，是想排挤裴度。 李逢吉比曹元稹心肠狠毒，他一担任宰相，就想把裴度、曹元稹一起赶下台去，朝政大权完全他自己说了算。 有个特别善于制造谣言的人叫李赏，被李逢吉所赏识。 李逢吉吩咐李赏去左神策军营，说曹元稹和裴度有矛盾，正秘密联络私党，招募刺客暗杀裴度。 神策中尉入宫把这事告诉了李恒。 李恒即命左仆射韩皋、给事中郑覃，宰相李逢吉一起查案。 这事是李逢吉安排李赏编造的，当然查无实据。 韩郑李三人专案组向李恒汇报说： “查无实据，事出有因。裴度、元稹两位宰相，职务一样，但他俩明争暗斗，不同心同德辅佐朝政，所以众人生疑，生出这样的谣言。 事就这么个事，请圣明陛下作决定。” 他们这样的审案汇报妙不可言，既能把两位宰相说成都有毛病，又能把李赏造谣掩盖了过去。 只有李逢吉这样狡猾的家伙，才想出这样的辞令。 果然李恒看完，就掉进了话术圈套，即罢免裴度宰相官职、降他为左仆射，又撤了曹元稹，外调为同州刺史。 朝廷谏官为裴度鸣不平，纷纷上奏疏说： “裴度尽心为国工作，他有什么错？ 曹元稹心术不正，应从重惩罚。” 穆宗李恒万不得已，再贬曹元稹为长春宫使。 李纯不再用裴度，任命李逢吉为宰相。 李愿担任宣武节度使，宠信重用他老婆的弟弟窦瑷。 窦瑷在宣武军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将士们都怨恨他。 兵士手中有刀枪剑戟，有就近联络的一大帮战友，心里愤恨就想反抗。 李愿部将李臣则领兵士们发动兵变，杀死了窦瑷，赶走了李愿，另推举李?为节度留后。 宣武监军把这些事写成奏章，如实奏报穆宗李恒。 李恒组织召开宰相及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官员会议，商议对策。 有人提议说： “这种情况，还能怎样？不如来省事的，按照幽州朱克融、成德王庭凑旧例，授任李?当节度使就行了呗。” 李逢吉听了，愤怒地驳斥他说： “幽州朱克融，成德王庭凑两条豺狼逞凶狂，朝廷迁就了他们，实出于无奈。 如今朝廷再听之任之，姑息迁就，把宣武之地也丢弃不管了？ 这样下去，恐怕江淮以南富裕地区，也都纷纷脱离朝廷管辖，这不是要加速国家灭亡么？” 这时宋州、亳州、颖州刺史，都给宰相李逢吉写信，说李?的这个人品行不行，请求朝廷另行任命宣武军帅。 李恒诏令韩充出任宣武节度使。 同时派出朝廷使者，召李?入朝当官，李岕?违抗诏旨不肯来。 李恒想：你敢公然抗命，这不欠揍么？ 诏令忠武节度使李光颜，兖海节度使曹华，联合讨伐李?。 两路官军多次打败李岕?属下军队。 李?和宣武兵马使李质关系亲密。 李质多次劝李?别再对抗朝廷，李?不听。 李?绝望地想： 我想当宣武节度使，朝廷不批准，我郁闷。 我和朝廷对官军对抗，总吃败仗，我郁闷！ 李?心里憋闷郁愤，气得满身长恶疮。 满身恶疮，又疼有痒，李?躺在在家里，哼哼唧唧地养病，恨天恨地恨空气。 李质抓住机会，领一群兵士，突然闯进李?的家。 李质把躺在床上的李?一刀劈死，削下他的首级，挂在军营里展示，宣武兵士都吓到惊服。 李质厉声问宣武将士： “你们谁还敢对抗朝廷？ 谁对抗谁就是李?一样的下场！” 宣武兵士们回答： “不敢了！不敢了！ 我们都愿归顺朝廷！“ 李质说： “归顺得有实际行动！朝廷派的新节度使来了，你们迎接还是不迎接？” 将士们回答说： “迎接！迎接！ 当然迎接了！” 大家出城列队，迎接新节度使韩充到来。 韩充进入宣武军官署处理军务，军心基本安定。 韩充秘密派人查清了铁心拥护李?反叛的同伙，共一千多人。 韩充令这些人在广场上站队，派人宣武官署记账先生，一一把他们名字，记入黑名单专薄。 韩充下令说： “我命令你们，干脆麻利打点行囊，然后全部滚蛋！ 我准许你们滚，是让你们活命！ 谁敢滞留在宣武境内不走的，今后又潜入宣武境内的，捉住了直接砍头！” 从此宣武军队安定下来。 李质平叛立了大功，李恒加封他为金吾大将军。 第298章 荒淫好色皇帝 穆宗李恒想： 趁着全国北方、南方基本安定,朝廷内外没有闹心大事，嗷哟，赶紧嗨皮起来，抓住机会享乐人生。 他管不住嘴，他喜欢吃鸡肉、鸭肉、鱼肉、牛肉、羊肉、猪肉，变换着花样，往大胖肚子里塞不够。 他管不住下半身，放纵情欲，身心陶醉地和后宫美女们花样翻新地进行床上运动。黑夜玩，大白天也玩。 变换不同的人脸，变换不同的姿态，做着大致相同的动作，他重复万遍也兴致不减，就是为了无法抗拒的快感。 他贪吃、贪色、贪玩，三毒俱全。他把上朝理政治国安民正事，当做身心负担。 他也有优点，就是发自本内心地尊敬母亲郭太后。 要不是她母亲身后强大的背景，他李恒在皇子中排老三，无德无才，没有机会当上皇帝。 他敬奉郭太后去游玩华清宫。 郭太后在一群宫女的服侍下，坐在杨玉环当年曾用过的温泉池里沐浴。 穆宗李恒也不闲着，他骑一匹枣红色御马率领一支御林神策军骑兵部队，去华清宫附近的骊山游玩打猎，山上有野鹿、野猪。 一路上车辚辚、马萧萧，人欢马儿叫，旌旗仪仗塞满道。 李恒玩疯了停不下来，返回长安皇宫继续玩。 他多次和一群太监玩马球，参赛双方角逐奔跑中，太监骑的一匹马忽然受惊疯跑，骑马的太监从马背上吧唧摔了下来。 惊了的马狂奔到李恒面前，差得把李恒撞下马来。 幸亏李恒身边几位侍从眼疾手快，迅步上前，一把拽住马缰绳，硬把惊马拖住了。 但是李恒一惊慌一紧张，血压骤升，得了中风瘫痪。 他本来贪吃、贪酒、贪色，早已是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他是唐朝时的三高人士。 李恒惊吓发病以后，大腿哆嗦，两脚抽搐，腿脚没法触地站立。 李恒躺在内殿寝室里，请了多位御医给他医治，好几天不见上朝。 宰相李逢吉多次求见，始终得不到批准。 李恒有病了，万一哪天噶了，众皇子争帝位，岂不宫廷大乱、天下大乱？ 裴度忧国忧民，三次上奏疏，请求册立太子，多次请求来皇宫内殿看望李恒。 李恒万不得已，让多位太监用简易担架抬着他，到紫宸殿召见群臣。 裴度请求李恒： “请陛下速下诏旨立太子，回应天下官员和百姓的焦虑期盼。” 李逢吉建议立李湛为太子。 穆宗李恒当上皇帝才两年，就得了脑血栓、全身不遂，这是贪吃贪色的报应。 李恒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叫李湛，是后宫嫔妃王美人生的。 李逢吉请示立他为太子，是遵循优先立长子的正理。 穆宗李恒还拿不定主意，又经中书省、门下省、翰林院学士联名请求，李恒才正式下诏，立李湛为太子，立李湛母亲王美人为皇妃。 御医用活血化瘀草药组方，给李恒调治全身瘫痪脑血栓后遗症，几个月就调治好了，李恒能下床走路了。 第二年二月，李恒升任户部侍郎牛僧儒为宰相。 韩愈任吏部侍郎，又转任京北兆尹（长安市长）。 神策各军将士不敢犯法，他们彼此私下议论说： “韩愈这个人胆子大，天下没有他怕的事儿。 你想：如来佛祖的佛骨舍利，他都敢劝皇上烧毁丢弃，谁敢犯法犯在他手上啊？” 穆宗李恒脑血栓治好以后，又要贪吃好色，食欲没有衰退，贪吃能够继续。 男女那事，他的能力恢复得不好，明显大不如前。 他就请江湖术士，配制壮阳丹药服用，果然威猛如虎。 过度贪吃好色，李恒脑血栓好了不到三年，再次发病，又不会站立、不会走路了。 到了年底，他躺在床上，一群太监围着他转，端汤喂饭，吃喝拉撒全靠人服侍。 大年初一，李恒当然不能上朝接受群臣拜贺新年。 李恒刚到壮年，为什么再次发病？好色损元阳，他吃壮阳仙丹，导致燥烈不降、耗损元阴。 处士张皋，曾劝说李恒别服用仙丹，避免重蹈先帝服丹药中毒覆辙。李恒说： “你提醒得对，朕注意就是了。” 李恒嘴上答应，照样服用壮阳仙丹，停服几天他都舍不得。 他想：朕不壮阳哪行？后宫一大群嫔妃丽人，等着我施泽播雨、抚慰身心呢。 纵欲使李恒元阴耗尽、肾气亏光，再次犯病比第一次严重，彻底卧床不起。 李恒没法上朝，命太子李湛监国临政，李湛只有十几岁，不懂政事。 宦官们请求郭太后临朝垂幕听政。郭太后愤怒地叱斥说： “你们这帮混蛋东西，想让我效仿当年武氏则天么？ 则天称帝，几乎让国家灭亡。 我们郭家世代忠贞报国，屑于和姓武的那些人一样迷恋权力么？ 就算太子年轻，处理不了政务，也可选贤良宰相辅佐他。 你们这帮太监，也不要干预朝政，国家自然太平安定。 试想从古到今，女子主宰天下，有几个真能治国安邦的？” 说到这里，郭太后把宦官请求她临朝听政的奏书随手撒烂，扔在废纸篓子里。 郭太后教子无方，生养了没有才智、只迷恋吃喝奸淫、不配当皇帝的穆宗李恒。 但她自己不糊涂， 是非分明。 郭太后的哥哥郭钊担任太常卿，得知宫中宦官请郭太后临朝听政， 就给郭太后递上一封信说： “如果太后您顺从宦官们请求，临朝听政，我愿先和我的儿子们辞去朝官，都回家乡种地去。” 郭太后看完流着眼泪说： “我们郭氏家族，祖辈流传好的德行家风，也传承到我哥郭钊身上了。 我虽然身为郭家女辈，岂能违背祖辈遗训？” 这天晚上，穆宗李恒突然呼吸急促，朝天翻了白眼，“呜嗷”叫唤了一声，就断气噶了。（噶了就是死了） 贪图享乐折损阳寿，人死得格外早，这是早享乐够了早去死。 李恒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岁，他当皇帝只当了四年。 太子李湛即位太极殿东殿，历史上称他为唐敬宗。 什么爹生养个什么儿子，李湛比他爹还荒淫好色。他爹是色狼的话，他儿李湛是好色老虎。 敬宗李湛丧期间不能上朝理政，宰相临时代理朝政。 敬宗李湛尊奉郭太后为皇太太后，李湛母亲王贵妃为皇太后。 后宫女官（尚宫）宋若昭，有才学名望，为先帝李恒所敬爱，宫中称她为“宋先生”，现在她给敬宗李湛当老师。 第299章 美女陪睡不上朝 宋若昭是贝州人，他爹叫宋廷芬，是个大文人。 不知啥原因，他爹养的儿子个个都愚蠢，二十岁了连自己有几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烂木头没法雕刻成器，蠢货没法教育成才。 宋廷芬有五个女儿。大闺女叫宋若莘，二闺女叫宋若昭。三闺女宋若伦、四闺女宋若宪、五闺女宋若荀。 宋若昭才华横溢，品行高洁、思想境界超脱凡尘。 她讨厌女子精心化妆，装美扮艳，只为讨人喜欢。 她也不愿嫁人，围着厨房锅台转一辈子，她只想做学问。 贞元年间，昭义节度使李抱真，对皇帝盛赞五姐妹才能逆天，德宗李适对她们大加赞美，把她们都留在宫中，称为“女大学士”。 李适把国家珍贵图书典籍，都交给宋若莘管理。 宪宗李纯时，也敬爱她们五姐妹。 元和末年，宋若莘病逝，了却人间事，魂归天国去。 穆宗李恒继任，任宋若荀为尚宫女官，继任国家图书馆馆长。 敬宗李湛年间，宋若昭也死了。 宋若伦，宋若荀，年纪轻轻死了，唉，天妒英才。 敬宗李湛，童心未泯，才当了几天皇帝，即率领一群太监，在中和殿玩球。 第二天，李湛又和太监们到飞龙院广场踢蹴鞠（唐朝足球)。 又过了一天，李湛召集乐器演奏乐队，在足球广场举行丝竹管弦音乐会。 李湛比他爹李恒还贪玩，还贪恋女色。有其父必有其子。 娱乐至死，享乐人世，什么国家前途命运，天下大百姓生计，爱咋咋的。李湛是享乐派废柴青年。 皇家子弟不知人间疾苦，好像财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李湛一高兴，赏赐玩球宦官和乐器演奏师的钱财不计其数。 今天赏赐绿色绸缎，明天赏赐红色绫罗。 李湛白天和太监们游玩，夜晚和后宫美女们上床作乐。 最受李湛宠爱的嫔妃是威卫将军的女儿郭氏。 敬宗李湛还是太子时，因为郭氏女长得贼漂亮，选入太子东宫。 李湛即位时，郭美女生了一个男孩，起名叫李普。 敬宗李湛对郭美女越加宠爱。 当了皇帝，李湛觉得，总是面对一张美人脸，脸再美也审美疲劳，提不起兴趣了。 李湛又从后宫宫女挑选了八九个美女，轮流当床伴，供他享乐纵欲。 牲口交配有季节、分时段，冲动不随便。 李湛不到二十岁壮小伙，他一年四季全天候、全时段，都能欲火如炽，随时冲刺一番。 春天夜短，李湛晚上折腾贪欢，太阳好高了，兴致还没满足。 百官每天上朝，往往都在紫宸门，他们探着身体，伸长脖子 ，眼神心里都是期盼。 群臣每天花费一两个时辰，甚至三四个时辰，苦等皇帝到来。 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朝臣，脚底下没劲，站久了站不住，腿脚僵硬往往栽倒在地。 一天，李湛上朝更晚，群臣望眼欲穿。 下午好不容易盼到李湛上朝升殿，才接连走进朝堂。 上朝结束，要退朝了，左拾遗刘栖楚对敬宗李湛说： “陛下血气方刚，国家命运、百姓祸福都寄托在你年轻的肩膀上。 既然天下兴亡的担当在你肩上，你应该夜以继日地为国工作，造福天下百姓。 你为什么贪恋女色，日头西斜才起床？ 雪肌红颜洞无底，暗叫男儿销神魂。 先帝灵柩还在皇宫正殿，还在殡丧期间没有下葬。 陛下您天天笙歌阵阵、丝竹琴筝嗨翻天。 陛下的贤德名声还没形成，恶劣名声已经传扬出去。 我担心这样下去，福报未必久长！ 我碰烂自己的头在这宫殿石阶上，聊以报答陛下任用我当谏官的知遇恩情。” 刘栖楚用前额碰撞坚硬的玉石台阶，磕破出血了还在继续碰。 敬宗李湛注视李逢吉，意思让他快阻止刘栖楚，别再碰头自残了。 李逢吉大声喊道： ”刘栖楚！不必碰烂自己的头，你静静地站着等候！” 刘栖楚抱着自己破了的头站起来，又谈论宦官不能左右朝政的事。 才说了几句话，敬宗李湛双手不耐烦地在半空中乱摇摆，他对着刘栖慧喊叫： “你快出去！快出去！” 刘栖楚说： “陛下不听从我说的话，我就继续碰头，直到碰死！” 牛僧儒害怕他惹得李湛暴怒，赶紧上前说： “栖楚啊，你奏请的事皇帝已经都知道了，你可以到朝堂门外静等消息了。” 刘栖楚走出朝堂。 李逢吉、牛僧儒对李湛说： “请陛下理解，刘栖楚忠贞耿直，才敢这样说话。” 李湛命宦官走出朝堂门，对刘栖楚说： “刘大夫，你可以回家了。” 李湛退朝如释重负，一溜烟小跑，去找嫔妃寻欢作乐去了。 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旦迷了女色，一天云雨几回，都不感到体乏无力。 第二天，李湛下诏令，升任刘栖楚为起居舍人。 刘栖楚说： “感谢陛下错爱。我身体有病，我干不了。” 朝臣认为，刘栖楚是忠肝义胆，耿直敢谏。 其实他是李逢吉心腹死党，有李逢吉护着，他不怕犯颜直谏。 李逢吉在宫内结交宦官，宫外联络地方官员，他的死党有八哥们十六儿子。 八个哥们是：张又新、李续、张权舆、李虞、李仲言、姜洽、程西范、刘栖楚。 八哥们又发展联络的下线，叫十六儿子。 宫中朝官、外地官员，有问题要解决，必先贿赂八哥们十六儿子，然后再传到李逢吉这里，才能如愿解决问题。 李逢吉一向痛恨李绅，密嘱李虞、李仲言： “盯住李绅，查到他犯的过失，弹劾死他。” 李虞、李仲言怎么也找不到李绅的短处。 敬宗李湛即位，他俩就贿赂太监王守澄，让他诬陷李绅。 王守澄对敬宗李湛说： “李绅想立浑王李悰当皇帝（李湛弟弟），幸亏李逢吉极力阻止，陛下才能登上皇位。” 敬宗李湛虽然像儿童一样幼稚单纯，听到这样离谱的谎言，也不怎么相信。 李逢吉亲自再进谗言，请求罢免李绅朝廷官职。 李湛贬李绅为端州司马。 张又新为讨好李逢吉，对敬宗李湛说： “对李绅处罚太轻，只有割下李绅的头，才能使天下人心情舒畅。” 一天，敬宗李湛翻阅他爹李恒时群臣们递的奏章、发现了裴度、杜元颖、李绅劝立他李湛为太子的奏章，立刻明白了李绅是忠臣。 李湛把诬告李绅的奏章全部撕烂扔进垃圾筐，继续重用李绅。 李逢吉也忌恨韩愈。 到李湛继位，韩愈已不上朝了，在家养病，几个月就死了，人一死一了百了，要不李逢吉又要陷害他了。 韩愈是南阳昌黎人。 他爹韩仲卿曾担任武昌县令，因为政绩卓着，升官到秘书郎。 韩愈童年苦命，三岁时就死了爹。 童年韩愈，跟随他哥哥韩会贬官到荒凉的岭南，他哥不久生病死在贬官地。 韩愈他嫂子心疼韩愈，千万辛苦把他抚养成人。 韩愈童年就聪明灵悟,一天能背诵几百个句子，长大了贯通百家学说，下笔惊鬼神，人人叹奇才。 韩愈以优异成绩考中进士，当上朝廷大官。 朝廷发给他工资，他往往拿出钱来，接济家族长辈、亲戚朋友。 老嫂恩德似亲娘，嫂子郑氏去世，韩愈为她穿孝服尽孝，报答养育恩情。 韩愈在朝廷当官， 耿直敢发声、拜他为师的弟子特别多，如李翱、皇甫、贾岛、刘义。 贾岛就是发明“推敲”这个词的大诗人。 他吟诗入迷，反复斟酌“僧推月下门”和“僧敲月下门”那句更生动，推敲出了名。 和大文豪韩愈齐名的，是柳宗元。 柳宗元有文才，投错了靠山、拜错了庙门,被朝廷划定为王叔文余党，成了他背一辈子黑锅的原罪。 柳宗元先是被贬往永州，又升官到柳州刺史。 他直到老死在柳州，也没盼到皇帝调他回京。 柳宗元一辈子颠沛流离，心情抑郁，靠写诗作文抒发胸怀，达到了极高文学境界。 作者我上中学时 ，从语文课本上学过柳宗元写的《捕蛇者说》。 第300章 染布工当皇帝 敬宗李湛贪玩好色 、游戏人生，很少过问朝廷正事。 皇宫内务由大太监王守澄、梁守谦揽权，朝政由李逢吉、牛僧儒专断。 李湛乐得清闲，和嫔妃美女醉心于拍拖床战。 朝堂和民间沟通隔绝，造成祸起萧墙。 这次当反贼的主犯，身份玄幻荒诞。 一个反贼是给人算卦的江湖先生苏玄明，一个是染坊染布工人张韶。 两个不懂朝政，不懂官场生态，也想当皇帝了。 苏玄明和张韶，已熟识多年。 一天，张韶问算卦先生苏玄明： “苏大师，你给算算，我这一辈子命运祸福。” 苏玄明替他占卜，向半空抛掷一枚了方孔铜钱，铜钱当啷一声落地，他弯腰捡起，查看反正，又问了张韶的生辰八字。 苏玄明闭着眼睛，谁也不看，只是伸出一只右手，让大拇指在四个手指上掐来掐去，口中念念有词。 他嘴里咕哝些什么，只有他自己懂。 自言自语了半晌，苏玄明忽然睁开眼睛，“啊呀”惊叫一声，从座位上猛然站起来对张韶说： “可喜可贺，今天你就能升坐皇宫御殿，坐北朝南，自称孤家寡人！ 我也正好也攀上个富贵人儿，当下半辈子的依靠。 没想到这一推算，真是算出了意外洪福呢！” 张韶一听，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哈！你是个穷算卦的，我是染布工人。 咱们怎么可能进得去皇宫大门，坐得上龙庭朝堂？ 真正是大白天说梦话，可以引得一笑罢了。” 苏玄明听了严肃地说： “我的卜卦，很是灵验。 你没听说姜子牙直钩钓鱼，当上周朝宰相？ 刘邦斩白蛇起义，当上了汉朝皇帝？ 难道我俩就注定不如古人么？” 张韶还是大笑不止。 苏玄明又说： “眼下正是发迹的好日子，你想皇帝昼夜外出游玩打猎，时常不在宫中，不趁此机会谋划大事，还待什么时侯？” 张韶被他调动情绪，也有些心热起来，便说： “皇宫守卫森严，难道我们能从天上飞进去么？” 苏玄明说： “我自有妙计，保管能让你坐上皇帝座位，你要是不信，也随便你，你爱咋咋地。 只不过错过好机会，实在是太可惜。” 张韶问有什么妙计，苏玄明就趴在他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张韶听了，顿时眉飞色舞，欢喜得像疯了一样。 张韶对苏玄明说： “我当上皇帝后，先封你当宰相，哪怕咱们当一小会，也是好的。” 于是他俩联合行动，秘密联络染坊工人一百多人。 染坊工人长期劳累、待遇极差，对自身生活现状不满。 活着没有希望，不如闹它个天翻地覆。对攻打皇宫这事，大都积极响应。 工人们各自持刀，藏进几十辆往皇城运送柴草的马车内，成功混进了银台宫门。 张韶和苏玄明都装扮成赶马车夫，和其他车夫一起，混进宫门内。 咦？这些柴草车拉着一车柴草，马儿行走怎么这般吃力？一车柴草，怎么会看上去这么重？ 城门守兵发现有些异常，喊道： “停车，接受检查！ 柴草车怎么会这么重？” 情况危急，得赶紧下手，张韶一刀把门吏杀死。 张韶一声命令： “各位工友下车，我们要干惊天动地大事了！” 工人们都从马车柴草垛子里钻出来，抖落身上的柴草屑，持刀大呼着： “神明助力，改天换地！” 大家举着刀奔跑，直奔皇宫宫殿。 敬宗李湛正在清思殿打球，一群宦官陪侍在他身边。 突然听见殿外有人大声喧哗，宦官们急忙跑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正好遇上染坊工人们，每人手持一把大刀往这边跑来。 太监们一看就吓慌了，慌忙返回殿内，关闭清思殿门，跑着去告诉敬宗李湛： “陛下！不好了！ 有一大群造反的人，呐喊着杀进皇宫了！” 敬宗李湛一听，吓得两腿哆嗦，他可完全没有临危不惧的镇定。 大概心里没正事，醉心吃喝玩乐的人都这副废物德性。 敬宗李湛对太监们说： “快！……快逃往右神策军营避难！” 太监说： “右神策军营离这里太远，不如先逃往左神策营，较为近便。” 敬宗李湛首先想到往右营逃，是因为他宠信右神策军营中尉梁守谦。 听了太监建议，他也不得已向左侧殿门逃出，直往左军营。 左神策中尉马存亮，突然听见敬宗李湛到来，急忙出营恭迎圣驾。 李湛心慌到步履踉跄，站立不稳，狼狈扑倒在地上。 马存亮上前扶起，跪倒在李湛脚下，抱着李湛的脚哭泣。 李湛吓得走不成路，大腿哆嗦不可控制，马存亮赶忙蹲在他面前的地上，让李湛爬上他的后背，双手抱紧他的脖子。马存亮背着李湛跑进左神策军营。 马存亮放下敬宗李湛，找个座位让他坐好。 马存亮即派部将康艺全，带领骑兵部队，入皇宫剿杀反贼。 李湛对马存亮说： “前宫和后宫分割，不知道后宫是否安全，这如何是好？” 马存亮又命令兵马使尚国忠，领五百骑兵，前往迎接郭太太后、皇太后，把她们接进军营。 马存亮对尚国忠说： “你速再去援助康艺全。” 尚国忠应命前往。 这时张韶他们夺门直入，进入清思殿，直接坐上了皇帝座位。 他对苏玄明说： “果然和你说得一样啊！ 你的卜卦十分灵验。 我做过了皇帝，我也封你当过宰相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可以一起出去了！” 苏玄明吃惊地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要出去？” 张韶从皇位上站起来说： “这个皇位怎么能长期占据？ 如果御林军赶来，我们人这么少，怎么对付他们？” 话言刚落，唐艺全已经领神策军兵士杀进清思殿。 张韶、苏玄明忙领着染坊工人们持刀抵挡，想杀出重围，夺路逃命。 哪曾想神策军人数众多，杀散一层，又来一层。 张韶手下一百多人，已被神策军兵士杀死了一大半。 这时尚国忠也率领一支神策军前来阻截。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逃出去最好，以后还做不做皇帝再做思考。 眼见当下死亡概率大，逃生可能性已经很小。 张韶和苏玄明，同时被御林军兵士用乱刀砍死。 还有几个暂时成功脱逃的染坊工人，跑去躲进皇宫御花园中。 神策军包围御花园，搜查了一夜，把他们全部抓获斩杀，皇宫才安定下来。 这天晚上，皇宫宫门全部关闭，不准任何人进出。 敬宗李湛在左军军营睡了一晚。 皇宫内外，群臣不知皇帝去哪儿了，不知他是否还活在人间，人人心情惊惶。 第二天，李湛回宫。宰相李逢吉入宫祝贺李湛还平安活着。 李湛召见群臣和宫中领头宦官，当下查问守门宦官，查明见到反贼吓得逃跑、放反贼进宫的，共有三十五位太监。 这些太监按律论罪都该处死。 李湛下令说： “用木棍把他们都打一顿，打成半死就行，让他们长长记性，别要了他们的命。” 打过之后，受了刑太监身上有伤，一边疼得哎哟哎哟不停地喊叫，一边各就各位，各守原职。 李湛赏赐神策军立功将士。 敬宗李湛惊魂已定，继续吃喝玩乐，去和后宫丽人同享床帷之欢： 黛丝红颜迷离眼， 雪肤软肌美人怀， 茂树带风翠浪翻， 红花逢雨芳心开。 李湛受了惊吓的心，也得到了后宫佳丽柔情似水的慰安。 皇帝李湛，他是十七岁的荒淫好色小青年。 第301章 李湛喜爱享乐 翰林学士韦处厚，公正正直，见敬宗李湛不知道戒色，在朝堂当面劝谏说： “先帝贪恋酒色，导致生病短命。 陛下继位后也贪色，臣当时没有极力劝谏。 如今陛下年龄已过十五岁，已经执政一年，臣再也不能因为怕触怒陛下，不敢进谏了。” 韦处厚提醒自己戒色，敬宗李湛十分赞许，赏赐他锦绣彩缎一百匹、纯银器具四只。 李湛诏令吏部侍郎李程、户部侍郎窦易直担任宰相。 两人任职后一个月，发生了一件事震动朝廷： 牛元翼病死在襄阴，成德节度使王庭凑随后派人把寓居在深州的牛元翼父母妻子儿女，全部杀害。 敬宗李湛听说后长叹一声说： “我选的这两个宰相无能啊，地方上瞧不起朝廷，才敢干出这样的暴行。” 敬宗李湛意识不到，正是因为他吃喝玩乐、纵欲好色，天下人心失望，朝廷声望才一落千丈，全国都不敬畏朝廷了。 韦处厚对李湛说： “裴度功盖华夏，名扬海外，不应该让出任外地，得不到重用。 李湛仍让裴度任职外地，只是名义上让他兼任了宰相。 随后宫中宦官李文德一帮人要暗杀李湛，动手前事情败露，他们全部被抓捕起来处死。 这事发生后，敬宗李湛还依然宠信宦官，并没有引起对宫廷宦官作乱的警惕。 第二年，改年号为宝历元年。 敬宗李湛亲到长安南郊祭坛祭祀天地，登上丹凤楼，颁诏大赦天下。 唐朝惯例，皇帝颁布大赦的日子，会在指定地点设立一个金鸡雕像。 把金鸡用长杆立在高空，让被赦囚犯们列队站立在金鸡雕像下面。 然后敲一通鼓，宣读诏旨，释放各位囚犯。 举行大赦这天，李湛坐在丹凤楼主持仪式。 正在击鼓，忽然有宫廷宦官几十人，每人提着一根木棍，闯进仪式现场。 他们一来就目标明确，一拥而上围住一个囚犯，挥动木棍，朝囚犯一通乱打。 这名囚犯被打成重伤，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过了半个时辰，他才苏醒过来。 这位囚犯是鄠县县令崔发。 崔发担任县令时，一天，忽然得到报告，说是有几名养鹰养狗五坊青年在县城逞凶，殴打侮辱百姓 。 崔发命县衙捕吏去抓捕这些五坊无赖青年。 捕吏抓捕拖拽他们入县衙大院，崔发审问 他们的姓名，才知道不是低级别的五坊无赖小儿，是皇宫派出的编制内宦官。 崔发知道宫廷宦官惹不起，既然已知惹了祸，把他们好言抚慰了一番，派人礼送他们回了长安。 第二天，即由御史台监察官奉皇帝诏令，令捕吏来县城捉拿崔发，关入京城监狱。 崔发已被关押几十天，遇到这次皇恩浩荡、大赦天下。 崔发也随着各位囚犯在金鸡雕重塑下面列队，仰感皇帝大恩。 没想到宫中宦官怕他被一起释放、太便宜了他，所以派出一队宦官，把他一顿乱打，想结果了他。 宦官们在皇帝面前，如此大胆狂妄。 敬宗李湛如有刚正威严，应该立即下令，严惩这帮无法无天的宦官。 偏偏敬宗李湛也许是畏惧朝廷宦官势力强大，也许呆昏已极，他竟顺从宦官意志，只赦罪释放其他罪犯，唯独不赦免崔发，下令把他押回监狱，服刑继续。 谏议大夫张仲方上奏书说： “请陛下颁诏释放崔发，严惩宦官。” 李湛不听从。 李逢吉淡定地对李湛说： “崔发一个小县令，敢抓捕宫廷使者，确实属于大不敬。 但是崔发的老母亲已经快八十岁，她儿子崔发被关押入狱，老人家忧愁成病。 陛下正打算以孝德教化天下，还望特别体恤他们这家人。” 敬宗李湛听了，怜悯地说： “谏官们对朕只说崔发被关押得冤，没有指出他确实犯有大不敬过失，也不提他老母亲可怜。 真像你说得他母亲都病了，朕怎么可能不赦免他？” 李湛诏令释放崔发，令宫中使者护送崔发回家，并代表朝廷慰问崔发老母亲病情。 崔发老母亲见儿子被朝廷释放回来，感恩皇上厚德。 她守着朝廷使者，把释放回家的崔发，用小木棍连续揍了四十下。 宫中使者见崔发他娘也揍崔发，一脸欢笑地离开了。 牛僧儒看不下去宫廷里宦官骄横无状， 又害怕被问罪，不敢进言劝李湛抑制宦官势力。 他不想当宰相了，多次请求外调。 李湛调任他去外地当节度使。 浙西观察使李德裕，听说李湛游荡玩乐，毫无节制，和一群卑鄙小人亲密厮混、每月上朝不超过三天。 他特意献给李湛六幅字画屏风： 第一幅提醒皇上别上朝晚。 第二幅提醒皇帝穿得离奇搞怪。 第三幅提醒别乱搜罗奇珍异宝。 第四幅提醒皇帝采纳正义之言。 第五幅提醒远离奸佞小人。 第六提醒皇帝别一头扎进女人堆里，寻欢作乐没有节制。 敬宗李湛很赞赏李徳裕提醒他，写了手诏回复他。 当然，李湛只是答应不改正，照常放纵淫欲、和嫔妃宫女们厮混。 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李湛前往鱼藻宫观看在皇宫人工湖举办的龙船竞渡比赛。 李湛嫌龙船太少不热闹，场面不够宏大壮观，命盐铁转运使王播，监制督造龙船二十艘。 王播一算账，需后要花费朝廷半年盐铁税。 张仲方极力劝阻： “不能为了好玩，如此劳民伤财。” 李湛接受建议，减为只打造龙船十艘。 裴度出任山南节度使已两年，他听说李湛不理朝政， 自求入见，想来当面劝说李湛勤政。 李逢吉百般劝说李湛别让裴度来。 昭义节度使刘悟病死，他儿子刘从谏先是捂着他爹已死了的消息，随后又假造他爹去世前写给皇帝的一封奏表。 奏表上刘悟生前遗愿是请朝廷让他儿子刘从谏继任昭义节度使。 朝廷这才知道刘悟已经死了。 行军司马贾直言的训责刘从谏： “你爹领十二个州回归朝廷，对国家立功不小。 后来因监军刘承偕煽动众将士，公开了他群奸群宿的丑事，坏了他名声，他从此没脸见人，活活羞耻死了。 你一个小孩儿怎么敢捂着不发丧？ 你爹死了，你为他哭丧，还算个人吗？” 刘从谏这才开始放声大哭，张罗着公开发丧。 他伪造的刘悟奏表，已经送达朝廷。 刘从谏被任命为节度使。 前尚书 李绛，奉召担任左仆射，李绛为人正直，遇事不圆滑沉默，李逢吉在朝廷多了一个对头，一时没法摆布。 十一月间，敬宗李湛想去骊山华清宫游玩。 李绛和张仲方伏地在地上劝阻，李湛不听。 左拾遗张权舆也正直敢谏，到紫宸殿前，磕了头对李湛陈述说： “过步周幽王游玩骊山，被犬戎外族杀死。 秦始皇游玩骊山，回来他就亡了国。 玄宗在骊山建宫殿，胡儿安禄山他就作了乱。 先帝也去过骊山，活得寿命很短，三十岁驾崩。 陛下不想短命早死，就不可去那种地方。” 敬宗李湛说： “骊山有这样凶险么？我却不信。 朕越要去试试，看看灵验不灵。” 第二天，李湛就去了骊山华清宫温泉池，在温泉池里洗了澡，撒了欢。 黑了天就回返长安宫殿。 李湛对身边的人说： “你们这些天，给我磕着头进言，不让我去。 我还是去了，也没见有什么灾祸临头啊。” 李绛听了摇头叹息，对李湛说： “陛下，我脚上有病，请求辞去宰相职务。” 李湛令李绛去镇守洛阳。 李逢吉见死对头走了，刚要高兴，裴度又要回来了，心里暗暗叫苦。 第302章 沉稳良相 第二年二月，李湛正式任用裴度为宰相。 李逢吉想： 裴度此人威望高、能力强，他当了宰相，我就没存在感了。 李逢吉急得意乱心慌，连续和他的同党八个哥们十六个干儿子，商量编造流言蜚语，诬陷裴度。 怎奈李湛心里看好裴度，听李逢吉们给裴度进谄言多了，反而渐渐冷淡疏远了李逢吉。 李逢吉无计可施，只是急得在家里来回踱步转圈圈，他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嘟囔：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李逢吉已经黔驴技穷！” 有一天，宰相裴度在中书省和同事们坐在一起吃酒。 左右侍从忽然惊慌地跑来向裴度报告： “裴丞相，坏事了，坏事了，咱中书省官印被人偷走了！” 和裴度在围坐一张桌子吃酒的中书省官员听了，都吓得脸色蜡黄。 裴度镇定从容，好像这时耳朵突然聋了，他依然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什么话也不说。 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人入报裴度： “裴丞相，中书省官印又找着了！” 裴度听了还是不作声。 有人实在按捺不住，问裴度： “裴丞相，你是怎么做到镇定从容的?” 裴度回答说： “一开始报说中书省官印丢失，我想必定是被某个官员偷走。 他要拿去官印，在某一个文件上盖个章，冒充中书省政令。 如果急着报案搜查，他害怕被查到治罪，他必然把中书省大印，要么扔到深水河里，永远打捞不着。 要么扔进炭火，把官印烧化，销毁官印销除罪证。 不如我们知道了这事，不惊慌不声张，也不急于寻找。 盗印贼怕事闹大，他用过了印，必定想方设法，以最短时间放回原处。” 当时人们都佩服裴度的气度胆识。 敬宗李湛想去洛阳游玩，群臣阻止他前往，他收到劝谏书一大堆。 李湛看了一律不回复。 裴度对此态度淡定，他对李湛说： “国家本来就设置西京长安、东京洛阳两处首都，就是预备着巡视的。 为什么不能去巡视？ 但是国家这些年多灾多难，东京洛阳宫殿，多半荒废破败。 陛下如果一定要去那儿看看，应该先命令有关部门，组织人力物力，对洛阳皇宫进行修缮。 待修缮完成去巡视也不晚。” 敬宗李湛说： “群臣只是阻止我，劝说我如何如何不应该去。 你赞同我去，还说了眼下不能去的原因，让我心服口服。 我不去了也行。” 李湛打消了去洛阳游玩的想法，只是安排人力去修缮宫殿。 朝廷派使者给各地节度使送春季官袍。 卢龙节度使朱克融又出幺蛾子、搞事情，他要故意刁难朝廷。 朱克融故意扣押了朝廷派去给他赠送春季官袍的使者杨文端。 朱克融认定：朝廷软弱无能，不欺负白不欺负。 他扣押朝廷使者，还编造谎言，写了奏章向敬宗李湛说： “朝廷派来给我送官袍的张文端，一个阉奴货色，居然敢对我狂妄无礼。 他带来赏赐给我的春季官袍做工粗糙，材质低劣，我因此怒火难耐。 一件春袍我不稀罕，不如请朝廷慷慨一点，赠送我卢龙军队精美织花绸缎三十万匹，我用来犒赏将士。 如果朝廷肯赏赐给我，我愿意派出建筑装修工人五千名，帮助朝廷修缮洛阳宫殿。” 这几乎是要讹诈朝廷钱财，朱克融就差骑在朝廷头上撒尿了。 这就像家长管不了的坏孩子，嚣张无状地向家长乱要钱。 李湛看完他的奏章，气愤满胸膛，恨朱克融 狂妄嚣张。 已经尝试过剿灭他，结果朝廷失败了，李湛知道朝廷没有能力剿灭朱克融，只好打算再派朝廷重臣去宣慰。 裴度对李湛说： “陛下真不必跟虎狼毒虫生气较真啊。 卢克融是把持一方的地痞恶霸，他不向朝廷缴纳赋税，还向朝廷索要钱财！ 他作恶极多，多行不义必自死自毙。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臣估计他的死期没几天就到了。 陛下何必另派重臣再去宽慰他？禽兽不可以用道义感化。 只要颁给他一纸诏书，就说： 既然朝廷派去使者对你骄狂无理，你把他打发回朝廷，由朝廷来治罪这个杨文端。 给你送去的春季官袍做工不够精美，朝廷已开始追查负责部门的过失。 责令他改进做工，选用上好的丝绸面料。 洛阳宫殿，修缮工作已接近完成，不用你大老远派工人来了。 朝廷没有心疼丝绸布帛，不是舍不得赠送。 单独赠厚待你们，不赠送其它各地，会形成不公平，所以不能这样做。 这样回绝他，就能阻止他的邪恶图谋。” 敬宗李湛按照裴度的说法写了诏令，派人给朱克融送去，果然朱克融派人把杨文端安全送回朝廷。 又果然不出裴度所料，恶人自有恶人磨。 朱克融对朝廷狂傲不驯，整得朝廷对他没脾气，他狂傲惯了，他对自己的下属也狂傲凶暴。 可他的下属不是善茬，他们是有脾气的。 朱克融部下将领率领兵士发动兵变，捉拿捆绑了朱克融。 朱克融这货被捉拿住以前，脾气像吼叫的虎狼，被部下抓住了，脾气变成了哀嚎的猪羊。 他哭着哀求部下不要杀他。 部下将领对他说： “你对朝廷叛逆不驯，对部下残暴狠毒，留着你是个祸害！ 我杀了你，是为天下除害！” 部将喝令兵士行刑，手起刀落，大恶霸朱克融的头和他大儿子朱延龄的头，一起滚过在地上。 部将们拥立朱克融的小儿子朱延嗣为卢龙节度留后。 没想到朱延嗣当了官，脾气也见长，随了他爹的残暴凶狠，这就不能留他性命了，他也被卢龙兵马使李载义领兵士杀死。 李载义自称李承乾后代，给敬宗李湛写了奏章， 讲述了朱克融父子叛逆朝廷种种罪行。 敬宗李湛恨不得朱克融父子死光光，当然不去查究他父子三人罪该死还是不该死，心情欢悦舒畅，封李载义为卢龙节度使。 从那以后，李湛佩服裴度胆识才能，越发厚待裴度。 第303章 皇帝被掐死 从年龄上说，裴度是个德高望重的老爷爷，敬宗李湛是贪图吃喝玩乐的荒淫少年。 裴度多次劝敬宗李湛每天早些上朝，不要贪玩太劳累，少出宫游玩。 敬宗李湛听了话，上朝较早， 贪玩还和以前一样。 李湛向来喜欢打球和徒手格斗游戏。 宦官们没有多大力气，往往在激烈地对打格斗中断了胳膊、破了头。 朝廷拨款一万缗铜钱，招募威猛壮士。 御林军和各道军队，都挑选大力士献到朝廷。 敬宗李湛都令他们侍奉在自己在身边，领着他们外出游玩打猎。 李湛爱上了夜晚去荒野上捕捉狐狸，叫做“夜打猎”。 侍从李湛的威猛壮士，如果有人侍奉皇帝不够谨慎恭敬，常常遭到李湛严惩，被发配流放，销除户籍。 宦官们稍有过失，李湛动不动就下令卫兵用木棍揍他们，直到打得皮开肉破，身上流血才罢休。 服侍敬宗李湛的人，整天活得战战兢兢，他们对李湛又害怕又怨恨，都盼着李湛早死快死。 十二月辛丑日，敬宗李湛夜晚打猎回宫，和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打球将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宽、王惟直等共二十八人，分坐成四桌喝酒。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敬宗李湛由两个侍卫陪同，起身走出客厅去上厕所。 李湛解完小便，和两个侍卫回来时，忽然发现宴会厅里的所有蜡烛是已经被人拿走了，还是被吹灭了。 奇怪是一屋子的人，大家都毫不因为灯灭了感到惊诧，都静静地各自坐在座位上不发声。 敬宗李湛问： “蜡烛怎么都灭了？赶快点上！” 居然没有人回应他，都哑巴了一般。 李湛借着微弱的夜光，摸索着朝自己的大概位置那边走去。 黑暗中忽然听见敬宗李湛惊慌得喊叫： “来人！快点亮蜡烛！ 有人要加害朕！都快来救朕！” 随后是一阵桌椅碰撞和扭打搏斗的异常响动声。 又过了一会，李湛不喊了，没啥动静了。 宦官刘克明命令身边的人： “可以去把蜡烛都端回来了！” 宴会厅又有了蜡烛照明， 苏佐明对刘克明说： “大事已完成，赶紧盘算如何善后。” 刘克明说： “我觉得，应该迎立绛王李悟当新皇帝。” 刘克明、苏佐明等，商量着假造李湛遗诏，宣召翰林学士路隋入殿。 刘克明对路隋说： “皇上突然驾崩，留下了遗口诏，吩咐绛王李悟权且管理国家军事、政务。 路隋知道事出蹊跷反常，他也不敢追问，只好按照刘克明转述的李湛生前口诏，拟写正式的传位诏令。 田务澄、苏佐明，手持李湛遗诏去宣召绛王刘悟入宫主政。 荒淫少年皇帝李湛从十六岁即位，十八岁被宦官们掐死在宫殿中。 宦官势力猖獗，李湛自己步步作死，促成了这次事变。 绛王李悟是宪宗李纯的儿子，李湛的叔叔。 宦官们突然来到李悟家里，宣读李湛“遗诏”，请他入宫当皇帝。 李悟感到喜从天降，也不思量此去祸福难料，冒冒失失地跟着他们进入皇宫。 这时天色已经黎明，宰相以下群臣纷纷入朝。 只见一群宦官已严密管控着朝堂。 刘克明先向群臣宣读敬宗李湛遗诏。 随后宦官们拥绛王李悟走出紫宸殿，到宫外走廊召见群臣。 群臣一看，这是玩的那一出？十八岁的年轻皇帝会突然暴毙？皇帝“遗诏”是真是假？ 大家狐疑满腹，面面相觑，谁也不说一句话。 只有裴度开心愉悦地说： “我裴度只知道遵行皇帝诏旨。 皇上猝然驾崩，我很悲痛。 幸好皇上有遗诏相传，说得明明白白，我们只管遵行便是。” 裴度没有当面给这群胡作非为杀皇帝的宦官们出难题，刘克明对裴度心怀感激，他马上心领神会，接着裴度的话茬说： “裴宰相是三朝元老，威德人人敬服。 接下来朝廷一切政策，应当由裴宰相主持裁定。” 裴度说： “我裴度已经年迈老朽，朝政之事只凭你们裁决就是。” 宰相窦易直本来是老好人，当然随声附和。 裴度在朝堂上态度，是为了稳住宦官们。 要想不刺激他们狗急跳墙，需要故意假装顺从。 裴度回到家里，态度就不一样了，他决定翦除这帮朝廷逆贼。 匆忙之中，他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这时守门仆人报称：中尉梁守谦前来拜访。 听说梁守谦来了，裴度赶忙到门口迎接，领他步入客厅。 裴度对梁守谦说： “如果你现在还不来，我也会派人去邀请你。 今天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梁守谦说： “还能怎么办？杀害皇帝的一群逆贼，不杀了他们，哪里还有天理？” 裴度说： “我是朝臣住在宫外，你是内侍日夜守在宫内。 你本来就是护卫皇帝的御林军将领，究竟是不是他们杀死皇帝，他们该不该被问罪处死，你可以去查明。” 梁守谦说： “这还用查么？ 我一查就是打草惊蛇，他们就会抢先下手除掉我们，一旦他们抢先行动，我们这些人会白白把命搭上。 我已经得知，逆贼刘克明，已经决定要把我这个忠诚皇帝的人赶出皇宫了。 所以我来见你，是紧急商量共同拯救国家危难。” 裴度说： “既然这样，中尉手握御林兵，一呼百应，不如先赶快直接入宫除贼。 稍一迟疑，占据主动的机会就会丧失。” 梁守谦说： “我如果能除掉叛贼，我认为绛王李悟，也没有资格即位称帝。” 裴度回答说： “这个自然，他名不正言不顺。 除了逆贼之后，由谁来当皇帝，还不是忠臣们做决定么？” 梁守谦说： “是否立王子李普？” 裴度想了想说： “王子李普太年幼，是个三岁的小孩儿。 不如另立江王李涵（李湛弟弟）。” 商议妥当，梁守谦离开裴度府宅，立即付诸行动。 他和枢密使王守澄、杨从和、右神策中尉魏从简，率领左右营神策军兵士，进皇宫大内，抓捕宦官刘克明、苏佐明等几十人，把他们全部诛杀了。 绛王李悟也被神策军士随手一刀，结果了性命。他进宫还没等到当上皇帝，命就没了。 裴度都得靠梁守谦这样有领兵权的宦官权臣除掉宦官逆贼。 这是利用一批宦官，除掉另一批宦官。 第304章 唐文宗即位 枢密使王守澄想号令宫内宫外，苦于没有先例，跟翰林学士韦处厚商议怎么办。 韦处厚说： “除宫廷逆贼名正言顺，何必理直气不壮？” 王守澄又问： “拥立江王李涵如何操作？” 韦处厚说： “先张贴布告，告示宫内宫外，说是宫内叛乱已平定。 然后由群臣上奏表给郭太太后、王太后，奏请拥立李涵即位。 再由郭太太后、王太后颁令，册令李涵即位。 如此走操作程序，谁也指不出毛病。 保证没有人敢胡咧咧、说短道长。” 王守澄听了内心欢畅，凡礼仪形式制定，都让韦处厚拿主意。 当下由朝廷最有名望的老臣裴度临时全权代理国政，并率百官进见江王李涵。 江王李涵身穿白色孝服和大家见面，他一边为哥哥李湛死去伤心哭泣，一边推辞不当新皇帝。 裴度和百官手捧劝进信，劝他接受大家请求。 随后郭太太后，王太后发布命令，令李涵继皇位。 李涵改名李昂，在宣政殿举行登基仪式，历史上称李昂升为唐文宗。 随后朝廷给敬宗李湛发丧出殡，安葬李湛在庄陵。 敬宗李湛十六岁即位当皇帝，十八岁离开人世，在位仅两年。 只因他荒淫过度，乐极生悲，命丧太监奴才之手。 色不迷人人自迷，贪玩无度丢性命。 文宗李昂才十六岁，对长辈恭敬孝顺。 他尊母亲萧氏为皇太后，让她居住内宫。 郭太太后住在兴庆宫，王太后（李湛他娘）住在皇宫义安殿。 当时人们称她们为三宫皇太后。 天天去问安不太可能，文宗李昂每隔五天，去给分居三个宫殿的皇太后们问安一次。 凡是各地进献时鲜果品、特色名吃，地方官员派人骑快马送到长安，李昂必令人先送去祖宗庙祠，让列祖列宗们先象征性享用一番，再进奉到三位皇太后，让她们实际食用。 敬宗李湛的妻子郭贵妃，李湛的儿子李普，文宗李昂一律礼敬优待她们。 李昂去除宫内奸邪小人，释放宫女，释放宫内猎鹰、猎狗，裁撤闲着游玩、不干正事的官员。 李昂下令解散皇宫歌舞艺术团，明令禁止各地进献奇珍异宝。 反对奢侈，倡导节俭，励精图治，升任韦处厚为宰相治国理政。 宫内宫外相望太平，众人一致称赞文宗。 但是文宗李昂性格柔弱，军国大事他拿不定主意。 和宰相定议的事，他睡一觉醒来，思来想去又犹豫着要做出改变。 即位第二年，文宗李昂改年号为太和元年。 文宗李昂柔弱无刚，韦处厚实在忍受不了他做个决定都变来变去，请求辞职去外地任职，文宗不允许。 淮南节度使兼盐铁转运使王播，一再请求回来当宰相，他给朝廷进献金银器皿上千件，绫罗绸缎十万匹。 权臣再三夸奖王播有能，李昂召他回朝廷当上宰相，朝廷又有了奸邪小人。 过了一年，到太和二年三月，李昂下诏举荐品德贤良人才，亲自主持考试选拔。 李昂出题问考生： “如何改良社会风气？” “如何明德崇礼？” “如何监察官吏，查处贪官污吏？” 一天，韦处厚上朝起床太早受了寒，入宫殿议事，正和文宗李昂说着话，他突然晕倒在朝堂。 文宗急令宦官用马车护送韦处厚回家调养医治，在家过了一晚上，韦处厚就死了。 朝廷调李徳裕镇守西川。（西川是当今四川、云南、贵州各一部分） 维州在西川边境，在岷山西北，一面倚山、三面临江，本是唐朝国土，被吐蕃抢去，改名为“无忧城”。 领兵据守维州的吐蕃将领叫悉怛谋。 听说唐朝派有人品威望的李德裕担任了西川节度使，悉怛谋有意愿投奔唐朝。 经过派人联络商谈，悉怛谋领吐蕃军队投奔成都。 李德裕高兴地迎接他，继而派唐军占据维州城。 李徳裕给文宗李昂写奏章说： “维州是西川屏障，从维州被吐蕃侵占，西川随时处在吐蕃军队威胁下。 如今原国土收回，我国拥有维州城这个军事要地，足以抵御吐蕃。 就算吐蕃再来争抢，维州进可战退可守，对我国军事意义重大。” 文宗李昂看完奏章，召集群臣商议。 群臣都赞成李德裕的观点。 牛僧儒对李德裕心里有怨恨，不希望他为朝廷立功，对文宗李昂说： “吐蕃国土广大，东西南北四边各一万里， 丢失这么个维州，对他们也没有多大损害。 吐蕃近来和我国修好，双方正在协商互撤边防军队。 我国对待外夷，总以守信用为上。 如果我国接纳他们的叛国者，吐蕃必定自责我国不讲诚信。 他们一旦发怒开战，越过蔚茹川，直上平凉高原，千军万马奔来，杀气腾腾 ，万里直达，不到三天就达到长安城西咸阳桥。 我国到时候连长安守卫都没法顾全。 就算我朝今天得到一百个维州，也远在我国大西南几千里之外，对我国有什么用处呢？” 文宗李昂本来胆小懦弱，听牛僧儒说收回维州这么危险，忍不住害怕起来，便应声说道： “按你说的，不如别惹怒了吐蕃，令李徳裕送还维州，送还吐蕃将领悉怛谋就是了。” 牛僧儒说： “陛下圣明，臣很是敬佩。” 牛僧儒为了倾乱李德裕，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居心恶毒，李昂也十分幼稚糊涂。 文宗李昂传诏旨，让李德裕归还维州给吐蕃，押解悉怛谋送还吐蕃。 李德裕看到愚蠢透顶的诏令，气得捶胸大哭： “我们自己的国土不流血回归，国家都不敢要，这样愚蠢的昏君，这样软弱无能的朝廷，我的国还有什么希望啊？ 我怎么忍心把诚心投奔大唐的吐蕃将领，再交给吐蕃，这不眼睁睁地看着吐蕃朝廷杀害他么？” 哭过了骂过了，李德裕思前想后，还是不敢违抗诏令。 他害怕一旦抗旨，牛僧儒还会在朝廷再进一步陷害他。 李徳裕无可奈何地执行诏旨。 吐蕃朝廷得到被唐兵押回的悉怛谋，立刻把他千刀万剐处死了。 可怜悉怛谋想简单了，只是李徳裕人品好有啥用？他李徳裕不敢得罪昏君奸臣把持的昏弱朝廷。 悉怛谋满腔赤诚归大唐，只落得白白送了命。 西川监军李践言，感慨朝廷失计失策，气得挥舞着胳膊大喊大叫。 随后李践言奉召入京，担任枢密使，他和文宗交谈起来说： “吐蕃前后侵占了我国大片国土，大唐版图已被他们侵吞了三分之一！ 维州属于战略要地，它的回归，等于给西川一个可攻可守的屏障。 我们自己维州回归了，吐蕃它能有什么脾气？ 我们怎么又把维州拱手送给吐蕃？ 天下哪有自家的国土回来都不敢要，还又主动送出去的？ 这不正让吐蕃看透我们软弱胆小，越发瞧不起我们么？ 悉怛谋投奔大唐，本是可以提振国人自信，打击吐蕃气焰的好事。 人家来归顺，我们居然不敢接受，还把他又送给吐蕃，让吐蕃杀害了他。 我们这么软弱，外夷胡虏还有谁敢投奔我国？ 这样做只能使吐蕃人高兴，助长他们气焰张狂。 这事朝廷做得荒唐窝囊， 只能让天下百姓人哀叹朝廷软弱无能、感到痛心失望！” 文宗李昂听了分析感到后悔了，痛恨牛僧儒误导了他。 牛僧儒还没彻底坏透，他也羞耻自责，多次请求辞去宰相职务。 李昂外贬他为淮南节度使，召回李德裕回朝当宰相。 第305章 晚唐诗人群星灿烂 李德裕回朝廷当了宰相，宰相李宗闵和他有矛盾，李德裕一来，他觉得和鱼刺卡喉一样心神不宁。 给事中杨虞卿是由牛僧儒、李宗闵推荐上来的。 李德裕上任后，外贬杨虞卿去外地当刺史。 一天，文宗李昂、李德裕、李宗闵谈论起权臣拉帮结伙、结成朋党的危害。 李宗闵表白自己说： “我从来不搞朋党。 我的好朋友杨虞卿有才华，我当着宰相，我都不让他当位置优越的官。” 李德裕听了笑着说： “你可真会洗白，你都让他当给事中了，还不算位置优越的好官么？” 李宗闵被反驳得变了脸色，他无地自容，请求辞职。 李昂贬李宗闵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调任李载义镇守河东。 任盐铁转运使王涯为宰相。 卢龙节度使杨志诚，骄横放肆，多次派使者去朝廷跑官要官，要求朝廷让他兼任左仆射，朝廷只让他当了吏部尚书。 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杨志诚很愤怒，竟扣留朝廷使者魏宝义。 朝廷沦落到连地方一霸都不敢得罪了，文宗李昂万不得已，乖乖任命杨志诚为左仆射。 侍御史杜牧，是晚唐大诗人，见朝廷得过且过、事事姑息迁就，激愤地写给李昂长篇大论，纵论天下形势如何转危为安。 李德裕看了杜牧写的奏疏，拍着桌子赞叹： “人才啊！旷世奇才！” 李德裕升任杜牧为左补阙。 杜牧喜欢旅游，也喜欢寻芳猎艳、寻花问柳，找各种各样的妓女玩耍。 牛僧儒镇守淮南时，杜牧在淮南给他当秘书。 李牧工作时间以外，醉心吃喝和游玩。 扬州是脂粉丽人烟花地，十里歌楼妓院，才貌双全的名妓女，和河里的扎堆群游的鲫鱼一样，多得数不过来。 杜牧下了班晚上没事干，出入各个情调各异的妓院青楼之间，几乎每天晚上都不闲着。 妓女们再美，也是一双玉臂百人枕，半点朱唇千客尝，杜牧居然不嫌脏，不怕得病，沉醉温柔乡，夜夜当“新郎”。 他和不同脸蛋、身材的妓女调笑亲昵，应邀挥笔给妓女衣裙带上留下墨宝诗词，是他经常做的事。 杜牧并不隐瞒他这段晚上出去狂浪，鬼混风月场的日子，他在《遣怀》诗里写道：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他喜欢风情万种的江南细腰女子。唉，没想到才华诗人竟然这样，真是毁三观。 杜牧以后入朝当官，和官员们谈笑风生，文才口才惊服四座。他陈述点评时弊，见解独到。 杜牧后来又出任外地，先后担任黄州、池州、睦州、湖州各州刺史，阅历丰富。 他一边出游，一边写诗作词，意气风发、不减少年时。 后来杜牧当官当到中书舍人，感怀英才迟暮、垂垂老矣。 杜牧觉得自己还算是没被重用，越想越愁，朝政昏暗看不到希望，他就忧郁得死了。 晚唐诗人除了元稹、白居易，还有孟浩然、李尚隐等，个个都名声赫赫。 皇室宗族李贺，七岁能写诗。 有记载说大文人韩愈、皇甫湜听说李贺才华过人，相约赶到他家里，给他举行出题面试。 李贺写诗笔不待停，一挥而就，才华一鸣惊人。 韩愈、皇甫湜叹他是奇才。 白居易给穆宗李恒写奏疏，洋洋洒洒、才华尽显，李恒还是没有重用他。 白居易自己请求去外任杭州刺史。 在杭州工作之余，白居易常去西湖游览，观看一湖碧水，水波荡漾。 白居易组织当地老百姓，用扁担土筐挑土、用小推车推土，硬是筑出一道湖中堤坝，蓄高水位灌溉农田，可浇灌田地一千顷。 后人为纪念他造福百姓，称这段湖堤为“白堤”。 白居易又组织人力，重新疏浚李泌任职杭州时，领当地百姓挖得六眼水井，老百姓喝上干净清洁的井泉水。 朝廷任白居易为左庶子，让他管理洛阳，后来又调任他为苏州刺史。 文宗李昂即位后，召回他当吏部侍郎。 白居易年轻时颠沛流离、活得贫寒辛酸，晚年当到了三品高官，衣食无忧，不缺钱花，人又有名气，先后蓄养了八位小老婆。 她们是樊素、小蛮、菱角、谷儿、红绡、紫绡、春草、重莲。 妻妾成群不是福，人老不能纵欲，白居易六十八岁得了中风，他想自己黄土埋了一大截了，不能再耽误这群妙龄女子，就变卖资产当嫁妆，张罗着帮她们另嫁人家，把她们陆续打发走了。 在长安当官，见到李德裕、李宗闵两人争斗，狗撕猫咬地不消停，白居易心里很不愉快。 白居易不愿意继续留在长安,称自己有病，辞职去了洛阳，退休后只领一半工资。 白居易想： 我活了大半辈子了，随着世俗沉浮不定，忽然落魄忽然高升，才华得不到施展，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看淡名利，淡泊余生，和弟弟白行简、白敏中，沉醉吃酒作诗，畅谈天理人伦。 他在洛阳自己的家附近，雇人筑坝成小人工湖，湖岸上种上各种树，在香山旁盖一幢石楼 ，有空他就游览留连。 白居易对人说： “我是醉吟先生。” 白居易又对人说： “我是香山居士。” 他醉情山水园林，和一帮文友吃喝聚会，他们都七十岁左右，被世人称为“香山九老”。 白居易出生不久，才七个月的婴儿，他就认识”之”和“无”两个笔划简单的字。 他九岁时能写音律诗。 他写得诗通俗易懂，写了草稿，先念给没文化的老太太听，连老太太都能听懂，他才定稿。 唐武宗初年，白居易老死了，死得时候七十五岁。 说完了白居易，咱再说卢龙节度使杨志诚。 既然得到右仆射兼职，他踌躇满志，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 杨志诚秘密安排人秘密制造皇帝龙袍、皇冠龙帽。 他的床、他的被褥，他乘坐豪华马车，都模仿成皇帝专用的形状、颜色、样式。 他觉得自己就是把持一方的皇帝，渐渐地骄横奢侈、荒淫凶暴，导致卢龙将士们一起痛恨他，恨不得他赶紧死。 终于有一天，卢龙将士一齐反了，驱赶杨志诚滚出了幽州卢龙节度官署。 众将士推举卢龙部将史元忠主持军务。 史元忠把杨志诚私下仿造的龙袍、龙帽、龙椅、龙辇车，派人全部送去朝廷。 朝廷派使者前往幽州查办此案，封授史元忠为卢龙节度使。 朝廷传旨驱逐杨志诚，令他去戍守岭南。 杨志诚带领家属，及亲兵几十人，像一群丧家狗一样，垂头丧气地南行。 他们一行人马走到太原,当年被杨志诚赶走的李载义，正镇守河东，他觉得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李载义派兵把杨志诚的大老婆、小老婆、孩子、随行亲兵等随行人员全部杀死。 李载义又打算杀杨志诚。 李载义下属劝阻说： “杨志诚是朝廷命官，没有朝廷诏旨，杀他是违法的。” 接受下属劝说，李载义释放了他。 杨志诚得以逃走。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失魂落魄地逃到商州地界。 朝廷又传来处死杨志诚的诏令，令商州刺史负责执行。 商州刺史派兵抓捕了他杨志诚，把他斩首处死。 他的首级被送到朝廷，他的魂魄被送到了阴间。 第306章 故友托梦 成德节度使王庭凑，也是一方恶霸，凶狠残暴。 这么个烂货，居然没有遭天杀死于非命，还能够躺在自己家里床上，安安稳稳地老死。 老恶棍王庭凑已死，成德将士拥立他的二儿子王元逵为节度留后。 王元逵和他爹不一样，他效忠朝廷，遵守礼法，按时向朝廷贡献租赋。 文宗李昂嘉奖他恭顺，特意把绛王李悟的女儿寿安公主嫁给王元逵。 王元逵派使者送来丰厚聘礼，迎娶了寿安公主。 从那以后，他更加谦逊谨慎地恭顺朝廷。 外部祸患得到缓解，朝廷内部祸乱又起。 宦官王守澄和郑注狼狈为奸，侍御史李款连续上奏章弹劾他们。 文宗李昂颁布诏旨查案，王守澄把郑注藏在右神策军营中。 左神策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也痛恨郑注。 左将军李弘楚秘密对韦元素说： “郑注奸邪狡猾无敌，是穿着衣服的狐狸。 得趁着这个家伙没做高官、没成气候时，把他弄死。 郑注是小有名气的医生，请韦中尉假称有病，召唤他来给你医治。 到时候，我李弘楚陪侍您身边，等着你给我递一个眼色。 看到你传递眼色，我立即上前抓起他来，用棍子把他一顿打死。 打死了他，您向皇上请罪。 我料定到时候，杨承和、王践言，必然劝皇上别怪罪您。” 韦元素说： “好。好。 就这么办。” 当下韦元素召见郑注。 郑注医术不错，见韦元素气色良好，什么病也没有。 没病还喊我来看病？郑这人狡猾，自知要发生什么事了。 他从容地给韦元素下跪磕头，说了一大堆讨好奉承的话。 韦元素被吹捧得心里美滋滋的，把要杀郑注的心思，融化没了。 韦元素当下扶起郑注，请他入座，热情地和他交谈，听他说话忘了疲倦。 站在边上的李弘楚心里着急，一次次看韦元素，希望韦元素给自己递眼色，他好立即动手擒拿郑注 。 韦元素正说得兴致勃勃，目不转晴地看着郑注，一心一意交谈，完全无视李弘楚。 畅聊结束，郑注起身告辞，韦元素又赠送他钱财，打发他回神策军营。 李弘楚没法下手，心里郁怒异常，便负气辞职离去。 李弘楚回到家里，气得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郁懑得后背上长了大毒疮。 背疮毒发，高烧不退，李弘楚就病死了。没办法，他嫉恶如仇，没法超脱。 王守澄入宫告诉文宗李昂： “陛下，我觉得郑注这人吧，他没有犯罪，告他的人都是捕风捉影哩。 郑注这人聪明，请陛下让他担任侍御史，兼任神策营判官。” 文宗李昂暗暗害怕王守澄这样在皇宫有权势、有兵权的宦官。 宦官猖獗，皇帝得罪宫中宦官，宦官们会凑在一起商议，干脆地把皇帝弄死。 这事在唐朝已发生过两回了，一是宪宗李纯服用仙丹后脾气火暴，粗暴对待宦官，把服侍他的那群宦官得罪了。 宦官们一商议，利用宪宗李纯卧病在床，把他按在床上掐死。 二是敬宗李湛对宦官脾气粗暴恶劣 ，惹了宦官众怒，晚上打猎回来，宦官们齐了心，多人一起上，把敬宗李湛按在酒桌前的座位上掐死了。 前车之鉴，由不得文宗李昂不害怕。 文宗李昂不得不答应王守澄的请求。 李昂让郑注当侍御史的诏令一下，朝野一片惊叹。 随后文宗李昂得了中风，说不出话来。 王守澄召来出懂医术的郑注，给李昂治疗。 文宗李昂服用郑注配制的草药方，喝了一阵子果然灵验，渐渐地又会说话了。 李昂一脸欢笑地感谢郑注给他治好了病，逐渐宠信郑注。 李逢吉侄子李仲言遇到大赦回家，他先去见叔叔李逢吉。 李逢吉调守洛阳，心里想着再回朝当宰相。 他派侄子李仲言贿赂郑注，郑注收了礼，领李仲言去见王守澄。 李仲言口才不亚于郑注，说得王守澄心情欢悦，高兴地领李仲言去见文宗李昂。 文宗李昂见李仲言仪表清秀、身材伟岸、应答敏捷，认为他是罕见人才，当面许诺任用他。 第二天上朝，李德裕劝谏李昂： “李仲言以前犯的罪，我想陛下应该也听说了，为什么让他陪待在您身边？” 文宗李昂说： “人哪有没有过错的？只需让他改过自新就好了。” 李德裕说： “李仲言心术已坏，怎么可能改过？他会改么？” 文宗李昂说： “就算李仲言不适合当近侍，也应当让他当别的官。” 李德裕说： “不可，不可。 这样坏透的人，千万用不得。” 文宗李昂想获得支持，回看了一眼身边的宰相王涯，他问王涯： “你认为应该怎样？” 王涯正要张口回答，忽然李德裕朝他摆手，他急忙改口，回答得支支吾吾。 李昂发现李德裕对王涯有异常暗示，心里很不高兴地退朝了。 随后任命李仲言为四门助教。 李仲言和郑注都恨李德裕，提议让李宗闵再回来当宰相。 李昂怀疑李德裕左右朝政，让他出镇浙西。 李仲言改名为李训，意思是他要吸取教训，改悔前错，重新做人。 御史贾餗，和李宗闵、郑注友善，也当上了宰相。 嘿嘿，我也是宰相了！贾餗正洋洋自得，忽然夜晚上睡着了梦见已去世的朋友沈传师。 梦境里，沈传师生气地瞪着眼睛跟他说： “你可以停下了！为什么还贪恋宰相官位？ 只知道腾云驾雾飘飘然，不知道死在眼前！” 说着，沈传师忽然伸出胳膊，对着贾餗的后背就是一拳。 恶梦吓得贾餗浑出了一身冷汗，他再也没有睡意，披上衣服坐起来等待天明。 天亮以后，贾餗命仆人杀鸡宰鱼，准备一桌好菜好酒，祭祀好友沈传师的灵魂。 贾餗也不想想，亡友托梦给他，可不是为了他赏赐一顿好饭啊。 过了几天，贾餗又梦见沈传师对他说： “你还不醒悟，灾祸临头了别后悔。” 沈传师说完，无奈地摇摇头就要离开。 贾餗还想追问，被沈传师推了一把就醒了。 贾餗默想亡友善意提醒，自己再不做改变，接下事肯定凶多吉少，就打算辞职回家。 贾餗早晨起来和妻妾说起梦里的事。 可是这些女子哪里有长远见识？ 她们都选择贪恋目前的富贵，都争着说： “做梦胡诌八扯，怎么值得深信啊？” 贾餗反复地寻思，也自以为不至于马上灾祸临头，决定安心任职。 他也乐得当高官，领丰厚报酬，拥着娇妻美妾，坐享安乐时光。 没想到祸福无常,一念因循，不久后贾餗被抄斩满门。 这时，京城长安谣言大起，说是郑注制作给皇上服用的金丹妙药，是用儿童的心肝制作而成。 吓得长安城的官员和平民百姓，都把自己家的儿童，藏在家里不让出家门。 郑注觉得这事太玄乎，天风不起浪，肯定有初始造谣人。 郑注打算他这事构陷在仇人杨虞卿头上。 他对文宗李昂说： “谣言是杨虞卿的家人捏造出来的。” 杨虞卿正担任京兆尹（长安市长),凭空受到诬陷，被逮捕关进监狱候审。 郑注和、李训又一起诬陷李宗闵，李宗闵被贬为明州刺史。 郑注和李训轮流进言文宗李昂，为文宗规划长治久安大计： 一、先解除掉宫廷宦官专权。 二、收复河湟之地。 三、平定河北藩镇。 文宗李昂早就痛恨宦官专权，只是一直嘴上不敢明说出来。 只因自己势孤力单，无力克服宦官势力，不得已一直隐忍不发。 到现在有了李训、郑注两个想除宦官势力的人，李昂大加宠信，倚为心腹。 李昂用李训、郑注除掉宦官势力，顶多算黑吃黑，以恶治恶，因为李训、郑注也不是啥好东西。 借着李昂信任，李训、郑注没有不报复的私仇。 他俩和谁有小仇小恨，不是诬陷他们贿赂私通宦官，就是说他们是李德裕李宗闵同党，让文宗李昂驱逐罢免他们。 他俩害怕大太监王守澄权势熏天，一时动摇不动，想出一个以毒攻毒的办法，劝文字宗李昂重用五坊使仇士良为神策军中尉，削弱王守澄权势，以宦官对付宦官。 仇士良和王守澄有仇，他和李训、郑注一起商量，想出一个行动计划，削除宦官凶孽。 仇士良是在场目击证人，他对文宗李昂讲述了王守澄陈弘志杀害宪宗李纯的详细过程，现在要打算追究凶犯了。 第307章 甘露事变 陈弘志正担任兴元监军，李训嘱咐仇士良： “你派心腹去见陈弘志，就说朝廷要给他升官，引诱他回京城。 然后在半路上把陈弘志弄死就行。” 使者领人去了好几天，回来报告说： “任务已完成。 我们诱骗陈弘志走到青泥驿站，在那个驿站里，同去的几个人用槐木棒子，一起砸陈弘志的头，把他揍扁打死了。” 得知宦官陈弘志已死，李训大喜。 李训再和郑注商议文宗李昂，授任王守澄为神策军军观容军使，让他到宫外居住。 这明面上给他王守澄升职，暗中撤除了他领兵控制皇宫的军权。 李训又对文宗李昂说： “韦元素、王践言接受了李德裕、李宗闵贿赂。 李德裕、李宗闵想再回朝执政，忙着给宦官送礼呢。” 李昂得到奏报，贬李德裕为袁州长史、李宗闵处州长史。 诏令把太监韦元素、王践言流放岭南。 文宗李昂又派人赏赐王守澄一杯毒酒，让他自尽。 杀害宪宗李纯的王守澄就这么死了。 朝廷表面上不公布是因为王守澄叛逆才处死了他，只是发布消息说暴病身亡，还追赠他光荣谥号。 朝廷又把太监杨承和、梁守谦处死。 宦官已处死一半，李训除宦官有功，文宗李昂升任他为宰相。 这时候，郑注也想当宰相。 李训害怕郑注也当宰相，就对郑注说： “阉党宦官还没除尽，我看住朝廷这边，你去宫外掌控军队。 我俩一内一外，内外协力才能成功。” 郑注这才愿意外调。 文宗李昂即授任郑注为凤翔节度使。 李训有自己的盘算，他已经是宰相了，他想既除净宦官，又完全踢开郑注。 李训向文宗李昂推荐御史中丞舒元舆为宰相。 为了应和正义呼声,李训请求加封裴度为中书令。 封令狐楚、郑覃为左、右仆射。 李训秘密联络河东节度使李载义、昭义节度使刘从谏，打算杀尽宫廷宦官，由他李训独揽朝政。 文宗李昂想除尽阉党是为救国，李训想除尽阉党宦官，只是为了接下来他自己专权。 朝廷官员都顺着李训，御林军将领也看李训脸色行事。 李训本是流放罪臣，遇到大赦回归，幸亏郑注、王守澄向皇帝李昂推荐了他，他才官运亨通。 公理上他除宦官利国，他用手段帮助皇帝除了王守澄，现在他又嫉恨郑注，对于王守澄、郑注，李训是恩将仇报的一头白眼狼。 为除尽宦官，李训本与郑注商定，等郑注到凤翔后，从军队中挑选五百壮士为亲兵，奏请文宗批准派来加入保护王守澄葬礼，等宦官们参与送葬，趁机带五百壮士们杀死宦官，一个活着的也不留。 彼此订下了密约，郑注才前往凤翔。 郑注一去，李训立刻改了主意。 李训担心事成后李注立下大功，自己反而落在郑注后边。 李训决定故意闲置郑注不用，和舒元舆等秘密商议： 派大理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户部尚书王璠为河东节度使，让他俩招募壮士，前来参与清除宦官行动。 按李训安排，李昂又任命： 兵部郎中李孝本为御史中丞。 京兆尹李石为户部郎中。 太府卿韩约左金吾将军。 这些人除李石外，都是李训私党，分守要地，指定日期起事除宦官。 李训想等到大事告成，不仅杀尽宦官，把郑注也一起除去。 （郑注这个和他合谋一起除宦官的人，现在也成了李训的铲除目标） 太和九年十一月，文宗李昂在紫宸殿召见群臣，百官鱼贯而入，按职位高低分列左右两排。 文宗李昂和宰相李训策划的除宦官行动开始了，甘露事变爆发。 韩约匆匆入奏说： “左金吾厅后石榴树上夜晚凝结甘美的露珠，这是上天降祥瑞。 不是圣明天子，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罢，韩约手舞足蹈再下拜一次，口中喊道： “英明皇帝万岁！” 李训、舒元舆，也率百官拜贺。 并且请求文宗李昂前去验看，敬承上天庇佑。 文宗答应下来，乘坐御辇（皇帝专用马车），到达含元殿。 李昂先命李训等人前往查看，李训过了很久才回来，报称： “甘露不是真的，不可随便确认宣布此事。” 文宗李昂说： “竟有这样的事么？” 文宗李昂看了看身边的神策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让他俩领宦官们都去验看。 按照李训事先的安排，让他们去验看，这是要趁机除掉这帮宦官们了。 那里已安排了兵士潜伏，各持刀斧等待着他们前往。 仇士良等人应令前去。 李训即召入郭行余、王璠，入含元殿接受李昂命令，准备配合伏兵开始斩杀宦官。 要动手杀宦官了，王璠吓得腿哆嗦不敢前去，只有郭行余一人去拜见皇帝。 这时郭行余、王璠的部下，已有几百人，都持刀站在丹凤门外，李训号令他们进来接受命令。 王璠的河东兵陆续进来，郭行余的邠宁兵却观望不前。 仇士良等到金吾厅，遇见韩约，见韩约神色仓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仇士良不觉惊讶地问： “韩将军为什么这个样子？” 话音未落，忽然风吹幕布掀动，能看见幕布后面埋伏着带刀甲兵。 仇士良、鱼弘志发现了金吾厅布置的伏兵，知道了有人事先准备好了对他们宦官的屠杀行动。 他俩慌忙领众宦官往回跑。 仇士良跑回含元殿，对文宗李昂说： “有人要谋反，金吾厅埋伏着伏兵！” 文宗李昂当然事先知道金吾厅设了伏兵，这是他和李训商量布置好的。 李昂听了什么话也不说。 李训盘算在金吾厅杀死仇士良鱼弘志他们，见仇士良逃回含元殿，怕他挟持皇上，心里急了，朝金吾兵士呼喊： “快上殿保护皇上，每人赏铜钱一百！” 金吾兵士快要进殿，仇士良眼明手快，先已指挥文宗李昂上了车辇，从后殿毁坏栅栏逃出。 李训追上去，想往文宗李昂的马车上爬，一边跑着一边喊： “臣有事还没说完，陛下不可回宫。” 仇士良在李昂身边，瞪着眼睛朝李训喊： “李训你反了！” 坐在马车上的文宗李昂急忙替李训掩盖： “李训忠心护国，他没有谋反！” 仇士良不听李昂解释，冲上来殴打李训，反而被李训一拳打倒在地。 李训从靴中拔出短刀，打算杀死仇士良，沿想到一群宦官抢步上前，救起仇士良就跑。 罗立言率京兆巡逻兵三百多名，从东边赶来。 李孝本率御史台捕吏二百多名，从西边跑来。 他们协同金吾军军士，追击击杀宦官，杀死杀伤宦官几十人。 仇士良令一群宦官挡在后面，他亲自督导皇帝车驾往北走，陆续走到宣政门。 李训还在马车后面跟着跑，他急切地呼喊着，想攀附上马车的心思也越来越急切。 李训也不想想，皇帝李昂已被仇士良成功劫持了，他一路追着跑有什么用啊？ 宦官郗志荣颇为勇猛，挥舞拳头殴打李训，李训被他几拳打倒在地。 皇帝的马车被仇士良等宦官劫持着跑进宣政门。 文宗李昂知道自己和李训谋划的清除宦官行动已经失败了，他被宦官们控制着人身自由，心里暗暗叫苦，什么也做不了。 李训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宣政门已是两门紧闭，门后已上了门关，只听到门后宦官们一片呼喊声： “万岁！万岁！我们赢了！” 李训自想铲除宦官行动已失败了，得想办法一个脱身逃走保命了。 他急忙扒下一个随从小官的绿色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骑马跑出宫，一边骑马快跑，一边口中喊着： “我有什么罪，还被驱赶出宫了？” 这样一边喊着，一边逃跑。 路边上的人不认识他，以为他是犯了错，被皇帝赶出宫的某个小官吏。 他趁着混乱，成功地能逃出宫去。 郭行余、王璠两个人，目睹行动失败，也早已逃去。 罗立言、李孝本也知道皇帝和李训的除宦官行动败局已定，也逃窜而去。 含元殿中已寂静无人，朝廷的一切，皇帝李昂的生死，都被宦官仇士良、鱼弘志他们这帮宦官控制了起来了。 第308章 甘露事变后续 宰相王涯、贾餗，始终没有参与宰相李训的清除宦官行动。 皇宫内忽然发生了变乱，王涯、贾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俩仓促跑去中书省官署值班，静等准确消息。 宰相舒元舆也赶到中书省，他也装作啥事不知，对王涯、贾餗说： “到底是谁在发动变乱，我想皇上总要命令人打开延英门，召我们进宫商议如何处置，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中书省、门下省官员都来向三个宰相询问： “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三位宰相说： “我们也还没有查明，请各位自便就是！” 过了一会，已到午饭时间，朝臣们将要去餐厅一起吃饭。 忽然有个官吏跑进中书省报告说： “仇士良、鱼弘志命令左神策军副使刘泰伦、右神策军副使魏仲卿，带禁卫军一千多人，出营门杀往皇宫这边来了！” 舒元舆是李训发动清除宦官行动的知情人，他心虚心慌，听到消息吓得逃了。 王涯、贾餗见舒元舆逃跑，也跟着狼狈逃走。 禁卫军向宫门杀过来，宫门内正往外跑出几百人。 禁卫兵士已经杀到，他们如同砍瓜削菜一般，砍死了六百多人。 仇士良命令兵士关闭宫门，展开无差别大屠杀。 所有朝廷各司官吏，甚至贩卖物品的平民百姓，都冤枉地忍受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悲惨结局。 皇宫地面血流成河，满地通红一片。 仇士良又派骑兵一千多人，追捕逃跑的人。 这时，舒元舆换了一身平民衣裳，骑一匹白马，出了安化门。 他没能成功逃脱，还是被禁卫军骑兵追上，擒捉了去。 宰相王涯下步走到长安永昌里茶叶商店，也被禁卫军兵士捉住，押入左军营。 禁卫军将领在左军营审讯王涯，他脖子上套着木板刑枷，刑吏又用鞭子抽他，用棍子揍他。 王涯已经七十岁， 受不了刑，只好屈打成招，审问者让他承认什么，他就承认什么。 王涯无奈地胡乱招认： “我承认和李训共同谋反，图谋杀害皇上，想拥立郑注当皇帝。” 压根没有的事儿，就这样胡乱招认了。 尚书王璠回到长兴坊自己家里，关上院门，用私家雇佣卫兵守卫宅院。 神策军将士包围了他的家，将领在他家门口敲门并且喊道： “王尚书！王尚书！开门呐！” 宅院内没有人答应。 神策军将领于是装模作样地喊： “王尚书！是这么回事儿！ 王涯等人谋反被撤职，皇上打算召王尚书您担任宰相！ 我们奉鱼中尉（鱼弘志）军令，请王尚书立即入宫。 请您快快顺应皇帝召唤，不要耽误了大事。” 王璠听了信以为真，急忙开门出见。 神策军将领还向他道贺，请他上马赶紧去皇宫。 兵士们前呼后拥，“护送”着王璠到达左军营附近，几名兵士突然上前，把王璠一把从马上抓下来，在他身上加上铁链，牵着进入左军营受审。 王璠这才知道受骗，哭着走进左军营，见王涯也被押在那里，便对他说： “王宰相你自己造反，为什么硬牵连上我？” 王涯说： “老弟你以前是京兆尹，当初别向王守澄泄露消息，怎么会有今天的厄运临头？” 王璠听了，低着头不说话了。 仇士良、鱼弘志控制的禁卫军，又搜捕了罗立言、郭行余，抓捕王涯的亲属、婢女仆人，都关押在左右两军军营。 户部员外郎李元皋，是李训叔伯弟弟。 李训和李元皋关系不好，两人分明没有往来，也被牵连逮捕杀死。 王涯还有个远房弟弟叫王沐，又年老又贫穷。 他听说王涯当了宰相，从农村骑着一头驴来京城。 他在长安城要饭度日，晚上住在柴草垛子里。 要着饭 住着柴草垛子，在长安住了一年多，才得见到王涯一面。 王涯瞧不起他王沐，不肯理睬他。 王沐只好嘱托王涯的婢女、家奴，求他们代为劝说王涯给予帮助。 王涯这才口头答应， 帮王沐找个小官当当。 从那以后，王沐经常到王涯家门口，探听王涯给他找到官职了没。 王沐的小官还没有到手，没托上王涯一点福，先连累上了王涯家的祸，王沐被无辜株连，也被作为王涯的余党给诛杀了。唉，阉党们造孽啊。 仇士良、鱼弘志这帮握有兵权的宦官，仿佛杀红了眼，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漏网一个。 他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肆意株连无罪的人，杀戮一切可能对他们这帮宦官不够友好的人。 长安城里血雨腥风，处在他们刻意制造的白色恐怖之中。 前岭南节度使胡证在长安有豪宅大院，他们家特别富有，远近闻名。 富怕出名猪怕胖，宦官仇士良、鱼弘志领导的神策军将士，因为听说他家家财万贯，对他家起了坏心思。 借口说是搜捕涉嫌谋反的宰相贾餗，一大群禁卫军兵士闯进胡证家，肆意抢掠他家财产，搜出的金银财宝，很多辆马车都拉不完。 胡证的儿子胡溵忍耐不住，愤愤地对哄抢他家的禁卫军兵士说： “你们心里还有国法么？ 我们家又没有犯罪！” 你们哪里还是御林军？你们进户抢劫，完全是一群是匪贼流寇！” 禁卫军人多势众，杀器在手，哪里容得下他说半个不字？ 兵士用明晃晃的刀说话，顺手就挥刀向胡溵劈去。 胡溵当场倒地死亡，白搭上一条命。 这时皇权已不管用，朝廷已是宦官治下的禁卫军专政，根本无处申冤。 禁卫军将士又以搜捕贾餗为名义，先后闯入： 左常侍罗让家， 詹事浑锣家， 翰林学士黎植家。 他们把这几家财产，洗劫到家徒四壁。 长安城中地痞无赖青年团伙，乘势到处抢劫，他们冒充禁卫军兵士，强奸杀人抢财产。 然后无赖流氓青年，不同帮派团伙之间，又相互厮杀抢劫，搞“黑吃黑”。 无政府状态的长安城昏天黑地。局面乱了一天一夜，百姓哭喊连天，根本没人管。 第二天，百官上朝。 太阳升到一竿子高了，皇宫才缓缓打开建福门。 禁卫军如临大敌，戒备森严，他们手中举着亮晃晃的刀，列队分成两排，站在建福门两侧。 禁卫军要求： 各位上朝官员，每人只准带一名仆从入宫。 各位官员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蹑手蹑脚地往里走，生怕触犯了谁，招来不测横祸。 到达宣政门，宣政门还没打开，大家四下看看，宰相御史一个也不见。 往日维持秩序的押班官吏也不见了。 大家无序地胡乱站立，好不容易等到开了门，才陆续走进宫殿内。 仇士良、鱼弘志知道文宗李昂和李训一起商量了杀绝宦官的计划，他俩想干脆杀死文宗李昂，又怕把文宗李昂杀了，会引起天下大乱。 没有这个现成的皇帝当傀儡，宦官控制天下就没了抓手，他们商量决定不杀李昂。 文宗李昂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到达紫宸殿，问在场的群臣： “宰相王涯贾餗、尚书王璠他们呢？ 怎么一个也不见？” 站在他身边的仇士良抢着答道： “王涯等人谋反，阴谋杀害皇上，已被关押进监狱。” 说到这里，仇士良把王涯的招供认罪书，递给了文宗李昂。 李昂粗略看了一遍，即下令说： “召左仆射令狐楚、右仆射郑覃近前说话。” 两人应召走到文宗李昂近前。 李昂把王涯的认罪书交给他俩看，泪水满眼地给对他俩说： “王涯怎么可能谋反？ 你俩好好看看，这怎么可能是王涯的笔迹？” 令孤楚、郑覃看了一眼认罪书，异口同声地说： “这笔迹确实是王涯的。 王涯敢谋反，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时候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敢明说仇士良他们滥杀无辜。 谁也不敢得罪已掌控朝廷的仇士良、鱼弘志宦官集团。 文宗李昂很无奈，对他俩说： “你俩今晚就留在中书省值班吧，备着参与商议重要事务，朕的宰相们说没就没了。” 说着，李昂眼泪溢出眼眶。他停顿了一下，又对令狐楚说： “你负责拟写告示，把这次事变，宣布宫内宫外。” 令狐楚在布告中讲述李训、王涯“谋反”的事，言辞模糊不清，没有明写他们是谋反。 仇士良看了令狐楚写的布告很不满意，他认为令狐楚不肯乖顺他们宦官，决定不让令狐楚当宰相，只命令郑覃当宰相。 谁来当宰相都是仇士良说了算了，他决定添加户部侍郎李石。 仇士良给李昂下达指示，让李昂封授郑覃、李石为宰相。 宦官势力彻底控制朝廷，想清除宦官势力的人或者杀死，或者被关押。 长安城的无赖少年，还在抢劫百姓。 神策锣将领杨镇、靳遂良各领五百人，在长安城大街小巷捉拿正在实施抢劫的邪恶少年二十多人，其他邪恶少年这才惊慌地逃散。 劫后余生，官吏和百姓稍稍安定。 第309章 谣言满城飞 宰相贾餗换上了老百姓的服装，到处躲藏，逃到平民百姓家里，提心吊胆住宿一个晚上。 天亮了，他偷偷出去察看，各个路口都有禁卫军兵士把守，盘查过往行人。 贾餗想：完犊子了，我逃不出去了。 没办法了，干脆自投罗网吧。 贾餗改穿一身白色衣服，骑一头瘦弱老驴，直去兴安门。 路上遇到禁卫军兵士，贾餗骑驴上前，自我介绍说： “我是宰相贾餗，也不幸被奸人诬陷成了谋反。 他们可以抓捕我，把我送进左右神策军中。” 禁卫军兵士把他关进右神策军营。 李孝本改穿绿色衣服，把帽子压低遮挡人脸，骑马逃往凤翔，到成阳西边，被禁卫骑兵追上，他也被押回京城。 李训从宫殿中逃出，直径长安城南终南山，投奔老熟识宗密的寺庙。 宗密一向和李训关系友好，打算把李训剃光头发，让他当和尚，这样便于从此隐姓埋名。 宗密的徒弟们不同意了，他们对宗密说： “给他剃度为僧，这是故意窝藏罪犯，会给寺庙带来灭顶灾祸，万万行不通。” 众怒难犯，宗密无奈地对李训说： “我没法留你了，你到别处去吧。” 李训没处去，骑马逃往凤翔，被周至镇遏使派兵逮住，兵士给他戴上刑枷，押送长安。 走到昆明池，李训想： 如今事败难逃一死，此去长安必受酷刑审问，挨拷打侮辱，还不如现在死个痛快呢。 想到这里，李训对押送他的兵士说： “我是重要罪犯，用我可以换取富贵。 但是你们就这几个押送我的人，一进长安城，长安城禁卫军兵士肯定杀死你们抢功。 不如你们把我杀了，只提着我的头去领功。” 押解李训的兵士一商量，一刀杀了李训，提着李训的头颅进长安。 仇士良命左神策军三百人，提着李训首级在长安大街上游行。 又令左神策兵押着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四个人，用绳子把他们连成一串，押着他们游街。 鱼弘志令右神策军三百人，也绑住贾餗、舒元舆、李孝本他们，依次把他们押入历代皇帝庙祠，说是进献“反贼”给大唐列祖列宗看。 完成进献“反贼”仪式，又押着他们上街游行。 为震慑百官不敢再反对宦官专权，仇士良吩咐百官都来观看这些反对宦官的罪人可悲下场。 游行结束，仇士良令把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贾餗、舒元舆、李孝本等押到独柳树下行刑处，把他们——斩首，然后把他们首级悬挂在兴安门外。 各位罪犯的亲属，不论关系远近，全部处死。他们家的小孩儿也不放过。 个别人的妻子儿女免死，也全部充为官家奴婢。 这些本来盘算为国除尽宦官的人，并没有犯罪，被按上反叛罪名杀害，行刑的场面惨不忍睹。 只有宰相王涯因征收茶税苛刻，引发众怒。百姓见他被处以死刑，无不拍手称快。 他死了还有人朝他身上瓦片石块，一边扔一边痛骂，发泄心中愤恨。 在宦官控制下，文宗李昂没有了自己的主张。 朝廷秘密派人持密旨去凤翔，诏令监军张仲清，从速处斩郑注。 郑注本来已率领亲兵五百人，出发到达扶风，准备去长安，参与清除宦官。 半路上听说李训清除宦官行动已经失败，只好返回了凤翔。 张仲清采纳下属李叔的计策，邀请郑注到府上吃酒。 郑注自恃有卫兵保护，贸然前往。 张仲清见郑注到来，起身热情迎接他进入宴会厅。表现得格外热情殷勤。 李叔引导郑注的一群卫兵到相邻别的餐厅赴宴。 李叔身带锋利长刀进入招待郑注的宴会厅。 李叔见郑注和张仲清正一边品茶一边交谈，便急步向前接近郑注。 李叔抽出身上佩刀，朝郑注猛地一挥，先听到飕的一声，又见到郑注人头咯噔一下落在地上。 另一个餐厅预先埋伏的兵士，也挥着长刀，跑近郑注带来的一群卫兵身边，奋力砍杀他们。 门吏把餐厅门关住，郑注的卫兵逃不出去，很快被杀得一个不剩。 张仲清又派兵抓捕了： 凤翔兵马副使钱可复、 节度判官卢简能、 观察判官萧志、 郑注秘书卢弘藏， 把他们全部处斩。 钱可复有个女儿，只有十四岁，抱着父亲钱可复，对张仲清哭喊： “求求你！别杀我爹！” 张仲清不允许，他只是对行刑兵士说： “别杀钱可复的女儿了，她只是十四岁的孩子，怪可怜的。” 钱可复女儿凄然地说道： “我爹被杀，我救不了我爹，我哪里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不用你们可怜！我只求去速死，我和我爹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于是她也被杀。 郑注、钱可复家属，被屠杀干净。 只有卢弘藏的妻子萧氏，临刑前一边哭一边说： “我是萧太后的亲妹妹，你们这帮奴才敢来杀我，来杀就是！” 这话一说，兵士都收了手，萧氏得以存活。 朝廷这时还没收到郑注已被处死的消息，送来诏旨说： 撤去郑注官职，改任神策大将军陈君奕为凤翔节度使。 陈君奕还没离开京城，张仲清已派李叔领兵传送郑注首级来长安,悬挂兴安门城头示众。 还有一个韩约，逃藏了好几天，半夜里偷偷溜出崇义坊，被神策军戒严岗哨发现，兵士上前一把抓住他，当即扭送左军营，把他处死。 仇士良心目中的甘露事变人犯，几乎被一网打尽。 宦官仇士良、鱼弘志把持朝廷，他们以下的宦官同伙，各自升官受赏。 从甘露除宦官行动失败后，生杀大权、任用谁、撤免谁，全由仇士良、鱼弘志两个宦官说了算。 文宗李昂成了他俩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皇帝对他俩的命令，只能唯唯诺诺地执行。 文宗李昂心里明白，自己是清除宦官的第一主谋，没被两个宦官下令杀死，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他哪里还敢跟这帮阉党宦官们继续斗争？ 仇士良、鱼弘志气焰越发狂盛，对上胁迫皇上,对下欺凌宰相。 群臣每到延英殿议事，仇士良、鱼弘志傲然自若站在朝堂。 宰相郑覃、李石有事情向皇帝李昂奏请，实际是向仇士良、鱼弘志奏请。 俩宰相往往被仇士良训斥得狗血喷头。 两位宰相稍有不从，仇士良就威助他俩说： “你们不听话，不识抬举，难道想当第二个李训、郑注么？” 宦官们怨恨李训、郑注等人，牵藤扯秧，诛杀牵连无休无止，朝廷官吏人人自危。 一天，文宗李昂上朝，问宰相郑覃、李石： “街面上已经安宁下来了么？” 李石说： “街面上逐渐安定，但是这些天天气特别冷，几乎要冻掉耳朵，恐怕是因为行刑杀人太多，肃杀之气太重，造成的极端严寒。” 郑覃说： “罪犯的亲属，已经被屠杀光了，其他的人，别再牵连不休地问罪了。” 文宗李昂点头退朝。 接连几天，并不见有文宗李昂颁布别再牵连问罪的诏令。 忽然长安城中谣言四起，都说： “不好了！不好了！ 大批强盗杀过来了！他们要屠杀全城。” 街上的兵士和平民，都吓得逃走。 大伙儿一起胡乱逃跑，闹得街上尘埃飞扬。 中书省、门下省各个官署衙门的官员和守兵，也都没命地逃跑。 有人听说强盗来了，来不及穿戴整齐，来不及束腰，骑上马就逃跑。 郑覃、李石正在中书省官署上班，回头一看，中书省官吏、卫兵们已经逃走了一大半。 郑覃也忍不住惊慌，对李石说： “ 耳听眼见，气氛异常，不如离开官署，出去避避风头才是。” 李石神态安然地说： “宰相官位高、名望重，是大家的主心骨，不宜自乱阵脚慌了神。 况且都喊强盗来了，也没查清真假。 满城官民，全靠我们镇定。如果宰相也逃跑，必然宫内宫外大乱。 如果真有强盗奔来，发生全城大乱，逃到哪里都不安全。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避难？” 郑覃听了他的话，心神不宁勉强地坐着。 李石阅读案卷，心安神定和平时一样。 接下来，有传令兵跑来传递消息： “令关闭皇城门，关闭各个国家机关部门的大门！” 左金吾大将军陈君赏，领兵站在望仙门下，对传令使者说： “门外没有看见有贼寇。 就是看见贼寇往这边杀来，再关闭城门也不晚。 请稍安勿躁，待机而动。不应对贼寇示弱。” 传令使者听了就退走了。 这时候，市井邪恶无赖少年团伙，都穿上了黑色衣服，手执弓箭和长刀，眼巴巴地望着皇城门。 一旦皇城门关闭， 国家机关停止运行，他们就放手开始全城大抢劫。 幸亏中央官署有李石照常值班，城中守卫有陈君赏，他们从容坐镇，像抵抗风浪的两根定海神针，才保持大局安定，没有出大乱子。 到了天黑，毫无异常变动，人心方才安定。 官民百姓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人们吃了晚饭，头枕着枕头安心睡觉，发出了呼吸均匀的鼾声。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天下人一群羊，唉。 谣言不足为信，未必没有起因。 原来大太监王守澄还没死时，曾和太监田全操关系不和。 郑注趁机向田全操献计， 派他们分别到盐州、灵州等外他当监军。 郑注同时又秘密嘱咐外地节度使，捕杀这些外派的宦官监军。 外派六个太监出宫，分别奔赴六个地方。 后来大太监王守澄被皇帝赐毒酒毒死，郑注本人也被杀死，六处节度使，都不敢动手杀这些宦官了。 宦官仇士良得胜控制了朝廷，便把六个太监召回。 田全操对郑注等朝廷文官们余恨不平，在半途中扬言说： “我们回到首都，凡是儒冠儒服的文人官员，不论贵贱，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杀光光！ 只留下我们宦官控制朝廷！” 这些狠话传到京城长安，导致人人惊恐。 谣言越传越越玄乎，传成了有大批绿林大盗，来攻打长安城，要杀光长安市民。 田全操等骑马回城，究竟人少势孤，说了狠活没法实行，不敢杀人惹祸。 更加上仇士良已经杀人太多，也怕激成众怒，乐得息事宁人，没有再掀起大乱子。 宦官太监集团控制朝廷，都想着安享荣华富贵哩。 第310章 文宗儿子没了 过了几天，文宗李昂颁下诏令： “凡是谋反罪人的亲属党羽，此前已处死的，以及当初列入追捕名单的之外，其它人一律不再追究。” 漫长恐怖的夜，终于盼来天明。各个部门官员，害怕获罪四处躲藏的，不用再担心被抓捕，各回各部门上班。 从这个诏令一下，可以说是暗夜盼来天明，也可以说是久阴盼来天晴。 只是禁卫（神策）军仍然我行我素、霸道横行。 京兆尹（长安市长）张仲方，素来懦弱，不敢过问禁卫军霸凌行径。 宰相李石对文宗李昂说： “张仲方这个人是个呆熊，他当京兆尹，京城乱象丛生，他实在屁事不顶。” 李昂外调张仲方为华州刺史，改任司农卿薛元赏为京兆尹。 薛元赏刚正不阿，为人处事有气节。 薛元赏有事偶然去宰相李石家中，听见李石正坐在客厅处理事情，和一位神策军将领发生激烈争辩。 薛元赏这人遇见不平就要吼叫，他大踏步走入客厅中，神情严肃地对李石说： “相公您辅佐皇上，纲纪四海，您是为天下人立规矩的人儿！ 如今连一个比您级别低的将领都管不住！ 在您自家客厅里，商议公事也没啥，您竟允许他对您如此骄横无礼么？ 泱泱大国宰相没有威严，哪里能震慑四周小国！” 说完，薛元赏就喊他的随行侍从： “侍从们听令！给我拿住这个混蛋将领！押他去下马桥审问！ 我是京兆尹，在长安城我的地盘里犯了法，得是我拿他治罪！” 几位侍从上前摁住那位将领先走，薛元赏骑上马随后跟到，到达下马桥审讯室。 薛元赏到达时，那将领已被剥下军衣，长跪在地上。 薛元赏下令给他上刑。 忽边一个宦官前来,对薛元赏说： “我奉仇中尉（仇士良）命令， 请薛大尹（薛元赏）前去有事儿商谈。 您捉拿的神策军将领，请立即先行释放。” 薛元赏说： “我这儿公务在身正忙，干完了这事儿我就去。 我请你这就先回去！” 打发走了宦官，薛元赏令人把神策将领用木棒一顿打死。 犯法将领已死，薛元赏才换上一身表示谢罪的白色衣服，去见仇士良。 仇士良见薛元赏到来，冷笑一声说： “傻书生如此大胆，不怕我杀人不眨眼！ 你敢用棍子打死禁卫军将领么？” 薛元赏说： “中尉您是国家大臣，宰相也是国家大臣，宰相手下的官员，如果跑去您家了对你胡闹失礼，你将如何处置？ 您是不是也得下令把他打死？ 如今中尉您手下将领对宰相失礼，难道可以轻易饶恕么？” 中尉您和国家是一体的，应当为国遵法。 我薛元赏已穿囚服而来，任凭中尉处置！ 我生死任听君命！” 仇士良见他理直气壮，反而一脸温和地道谢，叫人张罗一桌酒菜，他要和薛元赏坐在一起吃酒交谈。 两人把酒欢饮，吃酒吃得晕乎乎的，才依依道别。 第二年大年初一，文宗李昂在宣政殿，接受百官朝贺，改年号为开成，大赦天下。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上奏表质问文宗李昂： “宰相王涯等人都是国家忠臣，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不过是想清除操控朝政的宦官集团！ 他们不过是正义的除贼行动失败了而已！ 现在是皇宫中大太监仇士良、鱼弘志擅领神策左右军，大肆屠杀没有罪的人！ 宦官发动的大屠杀，搞得京城长安暗无天日！ 造成千家门口流血，万具尸体躺在地上。 臣如今开展全军大练兵、大备战，磨刀亮剑杀太监！ 我们要攻入京城，清除这帮阉党逆贼！清除皇帝身边的奸邪！” 仇士良等人得知这个奏章，滥杀无辜的疯狂劲头立刻吓没了，对恶棍只有以暴制暴的威吓，他才会收敛。 仇士良劝说文宗李昂： “请陛下给刘从谏升官，给他升官升到官位最高的司徒。” 朝廷使者携带封授诏令到昭义，刘从谏看完，写了奏章让使者带回，表示不接受任命。 刘从谏在奏章里说： “无罪被宦官杀死的人，没有得到申冤，我活在世上，没法接受封爵升官。 仇士良、鱼弘志等宦官祸国乱政、罪恶滔天，请皇上颁布诏令，对他们处以死刑！” 皇上的命，还在仇士良他们手里捏着呢。 让文宗李昂下诏令处死控制禁卫军的大宦官，不仅李昂没这胆，现实中也几乎无法实现。 仇士良对文宗李昂说： “陛下！刘以谏想清除我，只是他的一个借口，他真实目的，是想借这事谋反啊！” 仇士良表面上嘴硬，心里特别惊惶，从此称霸朝廷的狂妄行为大为收敛。 仇士良老实了许多，郑覃、李石两个宰相，才略有实权。 文宗李昂也得以活命，苟且延续岁月。 看到宦官不敢嚣张，令狐楚才对文宗李昂说： “宰相王涯他们被杀、被灭族，尸骨暴露野外，请有关部门组织人力物力掩埋。 上顺天气转暖，露天腐坏搁放不住，下顺民心向背，好人应被善待。” 文宗李昂听了，神情惨然地哭了。 他诏命京兆尹薛元赏拨款购买棺材、组织人力收葬王涯等十一人。 恶魔仇士良心里还怀着余恨。 薛元赏他们白天刚刚完成收葬，仇士良偷偷吩咐一群人晚上挖开坟墓。 他们像一群盗墓贼，把这十一人的尸骨挖出来，扔进了河床冰面已经融化开的渭河。 文宗李昂升任李固言为宰相，升任魏谟为左拾遗。魏谟是贞观名相魏征的五世孙。 当初文宗李昂想清除宦官没有错，可是他用的人太不给力。 李训、郑注都是只考虑自己利益的小人，他俩组成的反宦官同盟之间，都各怀心思、明争暗斗，这样的小人怎么可能成事？ 御史中丞李孝本，本是唐朝宗族疏远的宗亲。 李孝本被杀，家属充为官奴。 他的女儿被发配右神策军营，正是豆蔻年华，她的面容，像鲜嫩的浅粉色牡丹花瓣一样楚楚动人。 文宗李昂听说她容颜美丽，召令她入宫。 群臣因此议论纷纷，文宗李昂没被仇士良等作乱宦官杀死就万幸了，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思怀抱美人、纵欲好色么？ 拾遗魏谟上奏章劝阻说： “陛下您即位之初，是果断解散皇宫歌舞艺术团的。 如今几个月来，教坊(皇宫艺术学院)挑选美女,都不下一百人了。 如今又召入李孝本的女儿，您喜欢了她，怎么也不规避同姓同宗？ 臣私下为陛下的行为感到痛心。” 文宗听了，打发走了李孝本的女儿 ，升任魏谟为补阙。 升了官职，魏谟入宫表示感谢，文宗李昂见没有外人在场，当面对他说： “朕采选美丽女子，无非是教好她们才艺，分赏各位王子。 朕因为可怜李孝本女儿孤苦无依,所以收入皇宫中，抚养她长大成人。 你只是以为朕看上她了，想和她睡觉么？你把朕想歪了。 虽然和我的内心真实想法存在隔膜，但我欣赏你遇事敢说话。 究竟你是为了爱朕，才这样大胆敢劝。” 李昂提升魏谟为起居舍人。 一天，文宗李昂吩咐魏谟： “你明天来上朝，记着把你们家珍藏的魏征当年上朝用的笏板，拿来给朕欣赏一番。” 宰相郑覃说： “学习先贤，在于学人，不在于一个笏板。” 文宗李昂说： “笏板虽然无用，但是看看笏板，是对贤德之臣的爱戴和怀念。” 随后在侧殿召见群臣，文宗李昂举起衣衫袖子给大家展示说： “我这身衣服已经洗了好多次，破旧褪色了，我还穿在身上，舍不得更换新衣。” 群臣看见文宗李昂衣服破旧，都称赞他的节俭美德。 中书舍人柳公权说： “陛下贵为天子，拥有整个天下，应该选贤任能、赶走奸邪，赏罚严明，方可天下祥和。 只是穿旧衣服，舍不得花钱换新衣，做得再好，只是很小的事儿。” 文宗李昂对柳公权一脸亲切地说： “你是个忠直之人，就当个中书舍人，似乎大材小用，不知改任御史大夫吧。” 柳公权欣然接受任命。 文宗李昂看似虚心纳谏，但不能刚强果断，平庸柔弱的性格难以改变。 朝廷还是内讧不已，朋党势力再次兴起，李固言担任宰相没几天，又被排挤出任西川节度使。 李昂改任工部侍郎陈夷行为宰相。 开成三年正月，宰相李石一大早上朝，走在街上忽外听见有“嗖”的一声，似有箭簇声传来。 李石急忙躲闪，已经受了轻伤，脸上被飞来的箭划去一层皮，鲜血直流。 李石的两个侍从吓得急喊： “我的娘啊！吓死人了！” 他俩朝着不同方向仓惶逃散。 李石骑的马倒是聪明，遇着危险急忙转身，惊慌地往家跑。 这时有一个人蒙面人骑马冲着李石跑来。 幸亏李石趴在马上不敢起身，那匹马从李石身边飞驰而过。 两匹马交会时，一道亮闪闪的刀光掠过李石的马背上空，李石的座下马匹已被削断马尾，疼得嘶叫。 李石在马背上趴得够矮，才没被快刀削死。 李石骑马跑回家，惊魂稍定，写了奏表给文宗李昂说了自己被暗杀谋害的事。 文宗李昂急派一队禁卫军兵士，日夜防卫李石家的宅院。 李昂命搜捕企图暗杀李石的暴徒，最终一无所获。 李石暗自寻思： “我为国家忘我工作，反有遭到暗算。 这一定是阉党宦官策划的刺杀行动，我如果留恋官位，必定被他们杀害。 不如趁早辞职，免遭杀身之祸。 他想明白了，不留恋了宰相官位了。 李石多次上奏说自己身上有病，上不了班了，坚决请求辞去宰相职务。 文宗李昂也知道他忠诚，实在不便强留，只好令他去当荆南节度使。 李昂另选户部尚书杨嗣复、户部侍郎李珏为宰相。 杨嗣复、李珏和宰相郑覃、陈夷行不协调，多次发生意见冲突。 文宗李昂当面对他们四位宰相说： “我读千卷圣贤书，也不想当个平庸无能的昏君。 怎奈天下形势这个样，我也无可奈何。 愿你们齐心协力，朕只能喝酒求醉，挥笔写文章抒发心中万千忧愁。” 原来李昂要求宰相替他治国安邦，他自己不用作为。 四个宰相当面答应，但还是遇事各抒己见，没法调和。 第二年，郑覃、陈夷行被杨嗣复、李珏排挤，辞职退位。 太和末年，李逢吉因病退休，退休后马上就死了。 四朝元老裴度，移守东都洛阳，目击艰难时局，自我哀叹： “我老得快要进棺材了，对昏暗朝政，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不愿意再费心劳神，过问朝廷中事。 朝廷传来诏令，让他入朝当中书令，裴度上表辞谢，没有接受任命。 后来发生甘露事变，凶恶宦官掌控朝政，他也干瞪眼管不了，继续在家写书喝酒，自娱自乐。 写书写累了，他就身穿和平民百姓一样的服装，安闲自在地四处游逛。 没想到开成二年，文宗李昂又调任他去镇守河东。 李昂派吏部侍郎给他传达诏旨，裴度不得已出发前往。 裴度在河东镇守一年，因为疾病缠身写了奏章，请求调回洛阳,回到洛阳第二年就老死了，死的时候七十六岁。 文宗李昂悲痛得停朝三天。 从唐宪宗李纯以来，历经穆宗李恒、敬宗李湛、文宗李昂，都不立皇后。 文宗李昂不怎么花心好色，他宠幸的嫔妃数量少，生得儿子自然就少。 他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李永，王德妃生的。二儿子李宗俭，十岁就死了。 只有一个儿子了，想选也没得选，群臣请求立李永为太子。 文宗李昂不自私，想立他的侄子敬宗李湛的儿子李普当太子。 文宗优柔寡断，拖延着没有定下来。 叔欲立而侄不待，太和二年，李普就病死了。 文宗李昂很悲痛，又把立太子的事搁置了好几年。 太和六年，始立李永为太子。 李永母亲王德妃，相貌平平，缺少一张打动人心的脸，王德妃生了儿子后一直失宠，文宗李昂不愿意和她亲热。 后来后宫有了杨贤妃，生得花容月貌，眉清目秀，说话伶牙俐齿，才思敏捷。 文宗李昂爱杨贤妃如托在手掌上的珍珠，对她用情专一，总是和她亲昵厮混不够。 杨贤妃说什么，文宗李昂就信什么。 可是杨贤妃品行恶劣，心术不正，和“贤”字一点不沾边。 杨贤妃无论怎么和李昂亲热，也生不出儿子来，王德妃有儿子，杨贤妃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王德妃竟被杨贤妃诬陷害死。 死了亲娘不仅心里苦，李永在人生观形成的关键阶段，缺失了亲娘管教。 文宗李昂有功夫和王贤妃厮混亲热，也挤不出时间，关怀教育唯一的儿子。 李永自暴自弃，成了喜欢吃和玩的废柴少年。 李永沉迷吃喝玩乐，亲近宦官小人，杨贤妃时常给他进谗言。她对李昂说： “李永这孩子不成器，腐烂透的木头做不成器具。” 文宗李昂渐渐入耳入心，免不得怒气满胸。 唯一的儿子不上进，李昂心里多么痛苦绝望，心里有苦没处诉。 开成三年九月，文宗李昂召见群臣说： “太子言行太多过失，心里除了吃和玩没啥正事，如此品行低劣，不配继承皇位，应该废了他才是。” 朝臣们听了都慌忙跪下给李昂磕头劝谏： “太子太年轻，近来虽然有过失，将来自能知错改过。 谁来当太子，关系国家根本，望陛下三思。” 中丞狄兼谟趴在地上坚持劝谏，甚至急得流了两串儿眼泪。 给事中韦温说： “陛下只有一个儿子，不好好教导他立德成才，以致于他陷入贪图玩乐，这难道只是太子的过失么？” 他的意思是，儿子不成器，一是父亲对儿子教育缺失，二是没给他找好老师。 文宗李昂一看众人反对，不便形成决议，很不高兴地退了朝，为了换个好心情，他又和杨贤妃亲热去了。 群臣又连续上奏，李昂才令太子回到少阳书院，继续接受教育。 李昂令太子老师窦宗直、周敬复两个人，进书院给李永讲华夏贤师老子写的道德经,讲如何为人处世，如何治国理政。 太子最终没有能痛改前非，老师很失望。 杨贤妃又秘密嘱咐教坊工人刘楚材向李昂告状说： “太子不肯用心学经书，只喜欢来拨弄乐器。” 杨贤妃又秘密嘱咐后宫十名女艺人，对李昂告状说： “太子不肯学知识立品德，只是喜欢跑到教坊，色迷迷地调戏撩拨我们，他就是个心里没正事的小色狼。” 李昂每次李昂听说太子过错，往往召他到身边，当面训责一通，骂他骂得狗血喷头，只是废太子的事始终没做决定。 又过了一个多月，太子夜晚住宿在少阳院中，他没有得什么病，不料晚上突然就死了。 文宗李昂亲自去看，见李永躺在自己寝室床上，鼻孔、眼睛、耳朵，嘴巴，七窍流血，胳膊腿四肢发青发绿，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文宗李昂见他死的样子特别惨，也忍不住悲从心起。李昂暗想： 儿子李永突然死亡，好象是有人给他吃的饭里投了毒。 儿子再不好，罪不至死，是谁这么狠毒？ 但是儿子已死，无从侦察破案，只好殓莽了事。 第311章 文宗郁愤死了 又过了一年，群臣多次上奏章给文宗李昂，请求速立太子。 杨贤妃趁机向李昂进言，请求立穆宗李恒的儿子李溶为皇太弟。 不知道杨贤妃怎么想的，她谋划杀死李昂的儿子李永，又想立李昂弟弟李溶，这有什么区别么？ 是担心今后李永称了帝，不能善待她，李昂弟弟称了帝，就能善待她？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文宗李昂同宰相李珏商议，李珏说： “立皇太弟不如立侄子较为合适。” 于是李昂立敬宗李湛的小儿子李成美为皇太子。 第二天，文宗李昂去会宁殿看演出，召入歌舞团演员，观看歌舞杂技，娱乐一下苦闷的心。 演到杂技节目，舞台上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抱牢一根又粗又长的竹竿，有个身手敏捷的小男孩儿顺着竹竿，从竹竿下端往顶端爬，就像猴子爬树一个样。 这时舞台上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竖立的长竹竿下面来来回回地走。 中年男子昂着头，眼神一霎不离地盯着已爬到竹竿顶端的小男孩儿。 他一副惊惶万分的模样，极度害怕小男孩会摔下来。 文宗李昂看到这个场面，感到很奇怪，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台上那个眼睛望着空中、来回走动的男人是干什么的？ 小男孩爬个竹竿，他为什么那样揪心？” 文宗左右的人回答说： “冒着生命危险，爬到竹竿高处的玩杂技的是他儿子。 他担心他儿子安全，随时在竹竿下面准备着。 万一他儿子从高空摔下来，他会冒着自己被砸伤砸死的危险，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去接他。 有他的肢体承接缓冲，他儿子不至于直接落在坚硬的舞台上摔扁摔死。 这是父亲心疼儿子，从古父子连心，人之常情啊。” 文宗李昂听了，马上联想到了他和他的儿子李永。 他深有感触地流着眼泪说： “朕是天底下最狠心无能的爹！ 朕贵为一国皇帝，竟不能保全自己儿子，眼看着自己儿子被人家毒死！ 这难道不可悲可叹么？” 想到这里，李昂看演出看不下去了，喊侍从们服侍他起驾回宫。 李昂令宦官召唤曾给李永告状的教坊乐工刘楚材等四人，及十名才艺宫女到殿堂，当面训斥他们说： “你们这帮人是从哪里来的鬼心思，构陷害死了太子？ 如今太子已经死了，你们这帮狗东西得偿命！” 刘楚材吓得跪地请求免罪，这可都是杨贤妃吩咐我们做的，可他不敢说。 李昂不允许饶恕他，命左右侍卫拿住他们，交给京兆尹治罪。 按皇帝意图，打死几个人还不简单？ 京兆尹官署刑吏当天就把刘楚材等四个人用木棍砸扁打死了。 文宗李昂也知道毒死李永的主谋是杨贤妃。 情人眼里出个爱恋不够的美西施，李昂疼爱杨贤妃，觉不出她狠毒邪恶，舍不得真去把她治罪。 李昂只是把受杨贤妃指使诬告李永的太监们处死，解解心头之恨。 文宗李昂感伤成了疾病，吃饭无心、睡觉不安，卧床养了几天病，起床去勤政殿，他召见学士周墀问： “你觉得朕能和古代哪些国君相比？” 周墀回答说： “陛下是当代明君，可比古代贤明的尧帝、舜帝。” 文宗李昂说： “我哪里敢跟上古尧帝、舜帝相比？ 但是我比周赧王、汉献帝，究竟我比他们强，还是比他们还差？” 周墀吃惊地回答： “他们都是亡了国的皇帝，他们算什么东西？ 他们怎么能比得上您的圣明贤德？” 文宗李昂说： “周赧王、汉献帝，他们亡国不过是因为他们镇不住地方豪强。 我如今是被太监家奴所控制，恐怕我连周赧王、汉献帝都不如啊！” 周墀听了心想： 皇帝又不傻，面对一帮太监阉党控制了朝廷的悲惨处境，他肯定天天痛心疾首啊。 周墀无话可说，只是趴在地上哭。 文宗李昂也在哭，他流起眼泪来没法收住，等周墀告退，李昂就一边低声抽泣，一边慢慢地走，心情抑郁地回寝室睡下了。 从那以后，李昂吃饭一天比一天减少，身体瘦弱地站立不住，瘦成一个皮包骨头的骷髅人。 到了开元五年，大年初一，他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李昂病恹恹地躺着，声音弱小地吩咐宦官： “你去告诉等待见朕的群臣，今天大年初一拜年朝贺仪式取消了。” 大年初二，李昂命枢密使刘弘逸、薛季棱，召宰相杨嗣复、李珏入宫，嘱咐他们迎奉太子李成美监国，这是在安排后事了。 神策中尉仇士良、鱼弘志得知消息，急步闯进李昂寝室，对李昂说： “太子年幼，并且还在生病中，必须另立储君。” 李珏反驳说： “储位已定，怎么能半途再去改变？” 仇士良、鱼弘志听了很不高兴，气呼呼地走出了皇帝寝室。 杨嗣复、李珏也知道仇士良这帮专权宦官惹不起，只好跟病危的李昂敷衍了几句安慰他的话： “陛下身体一定能康复，太监的黑爪子再大也捂不住天。他们快完蛋了。” 他俩说完，退出了李昂寝室。 没想到到了夜间，宦官仇士良、鱼弘志假造圣旨，立穆宗李恒第五个儿子李瀍为皇太弟，让他权且处理国事军事。 仇士良对群臣说： “太子李成美尚且年幼，不懂天下事，不适合继承皇位。” 第二天早晨，百官进入思政殿，李瀍伫立在宫殿走廊上和百官见面。 杨嗣复、李珏知道仇士良们假造了圣旨，但是不敢发表不同意见，随和应付一番，随后散去。 又过了两天，文宗李昂驾崩升天，年龄只有三十二岁。在位共十四年，改年号两次，他是被阉党宦官气死的。 李瀍在李昂灵柩边上即皇位，他就是武宗皇帝。 仇士良命宰相杨嗣复临时代理朝政。 仇士良劝唐武宗说： “先帝的杨贤妃阴险歹毒，她派人毒死了前太子李永，这人不死没有天理。 安王李溶和杨贤妃狼狈勾结，妄图得到皇位。 杨贤妃曾极力劝先帝立李溶为太子，这个李溶继续活着，是个不安定因素，也不能不除。 李成美是先帝册立的太子，只要他活在世上，就一定有朝臣依附他，想拥立他当皇帝，取代陛下您的皇位。 没有雷霆手段，难为福泽天下苍生的善行善举。 为了朝廷安宁，天下稳定，必须把太子李成美也得处死。 李成美死了，才能断了想依附他群臣的政变念想。” 唐武宗答应下来，颁下一道诏命，赐三人自尽。 赐自尽比斩首强，自尽能留下全尸，上吊也行，喝毒药也行。 可怜安王李溶、太子李成美，也没作大恶，成了朝廷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白白地死于非命。 杨贤妃容貌倾国倾城，犹如天上仙女下界凡尘。 但是她心肠狠毒，如同咬人的毒蛇、蛰死人蝎子，狠心毒死了太子李永。 她也没想到，一直保护着她的李昂一旦死了，她也该活到头了。 她想求生，没有人同情宽恕她，让她死是满朝共识。 她兀自泪水满脸，在宦官的监视下，她哆嗦着手，无可奈何地端起一杯毒药，一饮而尽。 她的肉身倒在地上，也是七窍流血，场面恐怖。 她的恶魂脱离肉体，飘飘忽忽地飞，飞去阴间世界，去陪伴文宗李昂去了。 仇士良还在怨恨文宗李昂，李昂生前宠信的大臣，几乎都被仇士良驱逐杀死。 谁都不敢多嘴阻止，只有谏议大夫裴夷直，上奏章劝阻，递上的奏章也像石沉大海，从来不见回复。 武宗改名李炎，追尊生母韦氏为皇太后。 李炎安排萧太后（李昂母亲）搬家去积庆殿，改称庆太后。 郭太太后、宝历王太后仍住原处。 过了几个月，罢免杨嗣复宰相职务，任崔珙为宰相。 又过几个月，罢免宰相李珏，召回任职外地的李德裕，令他再次担任宰相。 葬文宗李昂于章陵，入土为安，阴间里没有宦官欺负霸凌他了。 魏博节度使何进滔病死，他儿子何重顺自称节度留后，上奏表请求正式任命。 武宗李炎认为自己刚当上皇帝，屁股还没坐稳，讨伐叛逆底气不足，就同意他为魏博节度使。 第二年改年号为会昌元年。 枢密使张弘逸、薛季棱谋划杀死宦官仇士良，事情泄露被逮捕处死，白白送了命，唉。 仇士良又出坏主意，对武宗李炎说： “前宰相杨嗣复、李珏，他俩不愿意陛下您当皇帝。 如今虽已调任外地，手上都有兵，恐怕他们有意谋反，应提前除掉他俩，绝除隐患。” 武宗李炎挺残忍，听了仇士良的话，即派宫中宦官带诏旨去杀杨嗣复、李珏。 户部尚书杜悰听说这事，急忙骑马跑去见李德裕。 他进入李德裕家门，来不及寒暄客套，见了李德裕就喊叫着说： “皇上新即位，就杀两个前宰相，求你快去劝止！” 李德裕和新宰相崔珙、陈夷行联名劝谏，引起武宗李炎重视，在延英殿召见他仨。 李德裕一边哭一边陈述： “人死不能复生，割下来的头再按上去，人也不活了。 愿陛下免他二人死罪。” 武宗李炎慢慢地说： “你们这样请求，朕决定免杀他俩了。” 李德裕起身走下台阶，摆弄老胳膊老腿，舞蹈了一番，还歌唱了几句，歌颂武宗恩德。 武宗李炎对李德裕说：“来来来，你安稳坐下，朕跟你好好谈谈。” 李德裕于是入座。 李炎慨然长叹一声说： “你可知道，朕即皇位时，这两位前宰相心里不服？ 宰相李珏伙同薛季棱，想立太子李成美。 宰相杨嗣复结伙刘弘逸，想立安王李溶。 立太子李成美，还算是先帝的遗愿。 安王李溶依附杨贤妃，渴望本不属于自己的皇位。 杨嗣复和杨贤妃是同姓同宗，杨嗣复还给杨贤妃写信，为什么姑姑您等李溶称了帝，还不同意到时候模仿武则天临朝听政呢？ 如果让安王李溶得逞，朕哪里有今天啊！” 李炎说了半天，原来全是出于私心杀他们。 李德裕想： 杨嗣复给杨贤妃写信这事太离谱，是不是仇士良等宦官凭空捏造？ 李德裕说： “陛下，这些事不明朗，真假没法查清。” 武宗李炎说： “杨贤妃曾经生了病，先帝让杨贤妃的弟弟杨玄思服侍她一个月，因此知道她的心思。 朕细问知情人，确实是实情。 但是朕已答应，给杨嗣复、李珏免死。 朕不食言，你们可以退下了。” 武宗即下令追还两位传旨赐死杨嗣复、李珏的使者。 贬杨嗣复为潮州刺史，李珏为昭州刺史。 第312章 回鹘之乱 回鹘可汗的弟弟嗢为没斯，和回鹘宰相赤心那颉啜，各领一支回鹘军队，到达唐朝天德城外 。 他们请求从唐朝购买粮食，并且请求归附唐朝。 这是回鹘遭了天灾人祸，日子过不下去了么？ 唐朝天德城守军将帅田牟，想出兵打击他们。 边境上没有战争，主动制造一场战争，一旦打赢了，就可以向朝廷报立战功。 何况回鹘兵临城下，确实给戍守边关将士制造了严重的安全威胁。 田牟写奏表对武宗李炎说： “回鹘将领嗢为没斯，领兵逼近天德城下。 我请求领兵驱逐打击他们，维护边境安宁。” 这种情况，打还是不打？ 武宗李炎看完奏表犹豫不决，急忙召开群臣会议，商议怎么应对。 群臣态度大多和田牟一样，主张驱逐逼近天德城的回鹘军队。 宰相李德裕和大家主张不一样，他对李炎说： “这种情况就像发生了暴风雪灾害，鸟儿又挨冻又没处找吃的。 又冻又饿的鸟儿没有办法了，才扑棱一下飞到人怀里。 它就是想找个温暖避风的胸膛，想让人给它一点吃的。 穷鸟入怀，人们还知道同情救护它呢。 况且回鹘为我国多次建立大功，如今他被邻国攻破，想归依我国。 为什么还趁它在困境窘途，发兵打击他们呢？ 臣的意思是，应派使者抚慰他们，送给他们粮食吃。 让他们知恩图报，愿意意为我国所用。” 武宗李炎说： “朕担心的是，我国太和公主远嫁回鹘，如今音讯全无。 目前不知道她的生死下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国一旦和回鹘打起来，首先危及她的人身安全。” 李德裕说： “这样正好派使者前往，问问回鹘将领嗢为没斯，就知道公主下落了。” 李炎派使者前去天德城，让使者去告戒田牟： “不能鲁莽生事开战，得先查明太和公主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朝廷使者刚刚出发，朝廷这边忽然有了太和公主消息。 太和公主派的使者到达唐朝廷，对武宗李炎说： “回鹘已分裂为两个国，回鹘别部十三姓，已经拥立乌介特勒为可汗，乌介可汗请唐朝给予他正式册封。” 原来回鹘国被它的邻国坚昆国首领黠戛斯领兵攻破，唐朝太和公主也被黠戛斯俘虏。 黠戛斯是汉朝李陵后代，声称自己是唐朝人同族同宗，他派出使者达干，护送太和公主归唐。 黠戛斯想以此友好行为，结好唐朝，并表示愿意归附唐朝。 回鹘别部乌介可汗，领兵截杀黠戛斯派出的护送公主赴唐使者团，杀死了使者团团长达干。 乌介可汗的军队劫持着太和公主，也到达唐朝天德城下。 唐朝振武节度使刘沔，怕乌介入侵，领唐兵固守云伽关，严阵以待。 乌介可汗一看唐朝边境暂时进犯不动，就逼迫太和公主写奏表，请求唐朝廷册封他封号，承认他这个回鹘别种的合法存在。 乌介可汗派的使者，来长安进见武宗李炎。 他们这次挟持太和公主当人质，就是为了不停地向唐朝索要各种利益。 乌介使者向武宗李炎提出求借唐朝振武城，说是为了让太和公主和乌介可汗居住。 原来乌介可汗的部落是被正宗回鹘国军队赶得到处跑，没有自己的固定国土。 武宗李炎问乌介可汗的使者： “你们连自己的领地都没有，为什么还推举乌介当可汗？” 乌介可汗的使者说： “我国乌介可汗，是回鹘国昭礼可汗的亲弟弟，回鹘民众爱戴乌介。” 武宗李炎说： “振武城不能借给你们。 朕可以发给你们粮食吃，让你们别饿死。 你们是从回鹘分裂出的回鹘别国，你们得向回鹘夺取属于你们自己的国土！ 有了自己国土，你们就有地方住了。” 武宗李炎派金吾将军王会，拿着宣慰诏旨，和乌介使者一起往北走。 诏旨里说： “乌介应该率领部众，逐步夺取属于你们的国土。 想借唐朝城池给你们居住，这个想法太过分了，从古到今没有这回事！ 唐朝不缺国土，但是没有一寸是可以随便送人的。 如果你们实在没有地方住，也只能允许你们暂且迁往沙漠以南那片地区。 朕要等太和公主安全回到大唐娘家，我亲自问问怎么回事。 谁胆敢伤害大唐公主哪怕一根头发丝，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李炎又令王会给乌介部落送边关粮仓存粮两万斛，供乌介可汗军队和百姓食用。 没有想到的是，唐朝的善举，实际就是割下自己腿肉喂了豺狼。 乌介可汗表面上好好是是，等王会完成抚慰南归，乌介仍然屯兵唐朝边境，反复纵兵抢掠唐朝村庄。 武宗李炎想： 这乌介可汗，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啊。 还有回鹘宰相赤心那颉啜，也总是领回鹘兵侵犯唐朝边境。 唐朝将领田牟，假称是要发给他们粮食，引诱赤心那颉啜进城商定资助数量。 赤心那颉啜欣然前来，田牟在议事厅堂设下伏兵，伏兵呐喊着一齐冲出，用铁锤捶扁了赤心那颉啜的脑壳。 赤心那颉啜的弟弟叫黑心那颉啜，收拢哥哥遗留部众，往东逃往大同，勾结室韦黑沙胡夷军队攻打唐朝幽州。 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得知回鹘入侵，领唐兵痛击，打得黑心那颉啜只剩一人逃离。 黑心那颉啜投奔了乌介可汗。乌介不喜欢他，把他杀死了事。 乌介可汗领回鹘兵又入侵云朔、横水，屠杀唐朝百姓上万人，疯狂抢掠财物。 乌介军队发展到十万人，驻守大同，他都这样罪恶累累，还写奏表向唐朝索要粮食和牛羊。 嗢为没斯被唐军打败，投降了唐朝。 武宗李炎封授嗢为没斯为金吾将军，赐名李思忠。 武宗李炎派人给乌介送达命令说： “命你和你的部众立即北迁，从哪来的，回到哪儿去！ 不得无理索要财物，不得抢掠，不准伤害我国百姓！” 乌介不肯听从。李炎想：让这货服软，唯一的办法是能他揍死，实在揍不死，也得把他揍疼。 武宗李炎调任： 刘沔为河东节度使， 兼任讨回鹘总指挥。 张仲武为招抚回鹘使。 李思忠为回鹘招讨使。 三路大军在太原会师，共同讨伐乌介贼兵。 刘沔用兵有谋略，领本部人马出兵雁门关，和乌介军队对峙。 一开始和乌介交战，刘沔唐军没有赚到便宜。刘沔于是按兵不动，故意示弱。 刘沔令李思忠、张仲武两支军队，攻击乌介军队两侧。 乌介见刘沔军队闭营不出，以为刘沔胆小无能，不再拿他当回事。 乌介放胆领军逼进振武城下，回鹘军队驻扎的营帐，像一片广阔的帐篷林。 刘沔派石雄、王逢带领唐军和归降的回鹘兵，袭击乌介军队营帐，刘沔亲自领大军接应他们。 石雄到了振武，登上城墙远望回鹘营帐，见一望无际的帐篷群中，有一小部分和其他帐篷不一样。 这一小部分帐篷，实际毡蓬马车几十辆，人员多为女子，身穿红绿衣服，像是中原汉人。 石雄急忙派侦探化妆成回鹘人前往侦察，侦探回来报告： “报告石将军，回鹘兵营中毡篷马车群，是太和公主的专属营帐。” 石雄再命令化妆成回鹘人的侦探： “你再回去一趟敌营，秘密告诉太和公主，做好被营救准备！” 化妆侦探再次成功混进回鹘营地，见到太和公主本人，对她说： “我奉石雄将军嘱托，前来秘密告诉您： 公主您在这里，应该是迫切想回归大唐。 如今我们唐朝官军，马上就要消灭乌介可汗的军队了。 请公主暗暗和侍从们自保生命安全。 仗打起来请你们在毯篷马车上不要乱动，静候唐军消灭了敌人，马上来迎接你们回归大唐。” 太和公主见到唐军侦探，如同见到朝廷派来的娘家亲人，激动地流着眼泪答应下来。 侦探逃离回鹘营地，把成功见到公主的情况，回报给了石雄。 石雄命令兵士在城墙上挖了十几个洞，趁着晚上领兵杀出来，直攻乌介可汗的帐篷营地。 乌介可汗万万没有料到，唐军会发起主动进攻。 他没有防备，突然发现大批唐军杀来，吓着手足无措，急忙掀开帐篷，从帐篷后面逃出。 乌介仓惶上马，领部分骑兵先行逃走。 回鹘军营里只听得唐军喊杀声震天，回鹘兵只想着上马快逃。 马车辎重、粮草帐篷，回鹘军队全部抛弃不要了。 石雄领兵追杀到杀虎山，大败乌介的回鹘军队。 乌介可汗身上多处受伤，领百名骑兵继续往北逃。 石雄领唐军杀回鹘兵一万多人，俘虏回鹘兵两万多人。 获得全胜的唐军成功营救了太和公主，派一支军队护送她回京城。 第313章 太和公主归大唐 太和公主到达长安,武宗李炎令宰相带领群臣到章敬寺前迎接。 又令神策军四百名，组成仪仗队，列阵大街两侧，举行隆重欢迎仪式。 太和公主拜谒宪宗李纯、穆宗李恒庙祠。李纯是她爹，李恒是她哥。 她远离故土，历尽辛酸，从几千里之外，如今活着回来了。 世事沧桑，她爹、他哥已经去世，她心里悲痛，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了好久才收住。 哭罢去世亲人，她退到光顺门，脱去华丽盛装，摘去发簪、耳环，自言自语地说： “大唐列祖列宗啊，我这次受朝廷委派，肩负和亲使命，做得很不成功。 我想想这些年我干了些啥呀！我辜负国家厚恩，自责自恨啊！” 武宗李炎派宫廷使者前往安慰她说： “公主远赴异国他乡，历经千辛万苦，为国奉献青春岁月，已经是尽心尽责了啊。 回鹘的衰落和内乱，这都与你无关，请公主别再责备自己了。” 使者仍请她穿戴整齐，穿好平时华丽盛装，去拜见她母亲郭太太后。 这些年女儿远在几千里之外，母女不能相见，母亲牵挂思念女儿，心里有多苦，流了多少回眼泪，郭太太后自己都记不清了。 忽然母女重逢，悲喜交集，相拥在一起哭泣，久久舍不得分开。 郭太太眼神充满无限爱恋，望着太和公主问： “闺女啊，这真的是你来了么？ 我这是做梦，还是真的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闺女？ 我以为我老死前见不到你一面了啊。” 说罢，白发苍苍的郭太太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二天，武宗李炎封太和公主为安定长公主，让她居住在兴庆宫左侧。 特意这样安排，是让太和公主和母亲郭太太住房紧挨着，便于母女团聚，尽享母女团聚天伦之乐。 武宗李炎派使者赵藩去抚慰坚昆国王黠戛斯。 古坚昆国在西突厥西边，贞观年间，开始向唐朝进贡，往来不断。 后来回鹘强盛，回鹘强行隔绝了坚昆国和唐朝的往来。 坚昆国阿热可汗，发奋图强，和回鹘战斗了二十年，终于打败了回鹘。 现任坚昆国王黠戛斯派使者带上他写的奏书，请求唐朝皇帝册封。 武宗才命赵藩前往坚昆国抚慰。 武宗李炎最信任宰相李德裕，凡是唐朝和回鹘、坚昆黠戛斯有交涉，必和李德裕商量对策。 赵藩到了坚昆国，黠戛斯可汗愿意给唐朝当藩属国。 唐朝军队联合黠戛斯军队围剿回鹘乌介兵马。 武宗李炎命刘蒙为巡边使，打算收复河湟四镇十八州。 河湟地区，被吐蕃侵占多年。如今回鹘衰落，吐蕃内乱，唐朝收复国土的窗口期来了。 武宗令刘蒙全面备战，准备人马、兵器、粮草，待兵精粮足，先灭掉回鹘，再打败吐蕃。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病死，他儿子刘稹秘不发丧，逼迫监军崔士康向朝廷撒谎。 明明刘从谏自己死了，崔士康还给武宗李炎写奏章说： “刘从谏病情加重，处理不了军务，请朝廷任命刘稹为节度留后。” 刘从谏人已死了，当然处理不了军务。 武宗看了奏表，即召李德裕、崔珙、李绅、 李让夷商议。 李绅、李让夷说： “回鹘作乱的那团野火，还没有彻底扑灭，边疆局势依然紧张。 如果再讨伐刘稹，国力无法支撑。 不如暂且让刘稹领军事。” 李德裕献议说： “昭义这边情况，和河北三镇不一样。 河北三镇习惯作乱已久，人心难以教化。 所以各代皇帝都不再考虑征服平定他们。 昭义处在华夏心脏地带，军队向来信守忠义。 李抱真创建了昭义军队，德宗（李适）都不允许他儿子世袭。 敬宗（李湛)贪图玩乐，不关心国家事务，宰相群臣也没有一点眼光。 刘悟死后，他们把昭义封授给他儿子刘从谏。 如今刘从谏快要死了，又想把兵权传给他儿子刘稹。 刘稹是个奶腥气没消、不懂世事的无赖痞子。 如果这个小无赖都能世袭兵权，各地都会纷纷效仿。 到时候各地各自为政，皇帝的政令还有人听么？” 武宗李炎说： “你有远见，我昨天也是这样想的。” 李炎派供奉官薛士干命，去告诉昭义节度官署，传达两层意思： 刘从谏如果没死的话，由朝廷安排他去医疗资源最好的洛阳去治病，那里名医扎堆。 如果刘从谏已经死了，刘稹也不用想继任节度使，朝廷对他另有任用，让他来京城当官。 薛士干走到潞州，刘稹已给刘从谏发丧，把他爹死了这事公开了。 愣头青刘稹看了诏旨，抗命不接受，薛士干急忙返回朝廷反映情况。 武宗李炎听了怒从心起，召入刘德裕问道： “你前边说刘从谏嚣张，不能让他儿子世袭。 今天他的无赖儿子刘稹不知死，公然对抗诏命。 朕想把他消灭，你看用哪种措施？” 李德裕说： “小无赖刘稹心中所依仗的，不过是不听朝廷招呼的河北三镇。 只需使成魏两处不出兵援助他，刘稹就傻了眼。” 如今应速派朝廷重臣，前往王元逵、何弘敬两处说明情况，让他们帮助朝廷讨伐刘稹。 能让两地军队服从朝廷命令，不阻挡官军进讨，刘稹这个傻小子，还有什么难以捉拿的呢？” 武宗李炎大喜，立即命令李德裕草拟诏旨，派使者颁令给成德节度使王元逵、魏博节度使何弘敬。 同时传达诏令给卢龙节度使张仲武，让他看住回鹘。 李炎再调任王茂元为河阳节度使、王宰为忠武节度使。 没多久，朝廷得到成德、魏博两处回报： “我们坚决服从朝廷命令。” 于是武宗李炎下诏令先撤消了刘从谏、刘稹官职。 令王元逵，何弘敬、刘沔、陈夷行，王茂元、李彦佐、各领属下兵马，齐头并进讨伐刘稹。 王元逵出赵州，进临洺，逼近尧山。 刘沔守昂东关，进兵榆社。 何弘敬领兵进宏恩。 陈夷行驻冀城，进冀氏。 王茂元至天井关。 李彦佐领兵从徐州出发，一路上慢慢吞吞、磨磨蹭蹭，徘徊不前，又上奏表请求在绛州驻扎休整。 李德裕对武宗李炎说： “李彦佐这狐狸逗留观望、裹脚不前，没有用心讨贼的心思。 他的事儿贼多，又是请求休整，又是等待援兵，您都别听他的。 应该下诏令训斥他，令他立即进军冀城。” 武宗李炎颁诏斥责了李彦佐。 李炎又布置任务： 王元逵占领邢州， 何弘敬占领铭州、 王茂元占领潞州、 李彦佐、刘沔占领 潞州。 让他们责任明确，各人干各自份内的活，这是李德裕给李炎出的主意。 刘从谏还没死时，曾多次上奏表陈述仇士良的罪恶。 仇士良这时对武宗李炎说： “当时我说得没错吧？ 刘从谏父子反宦官专政是假，反抗朝廷才是真的！” 武宗李炎觉得，仇士良拥立他当皇帝，是立了大功的，但是宦官把控朝廷不行，必须采取措施消除。 他任命仇士良为神策军军容观察使，表面上给他提升了官职，实际是李炎内心疑忌他，不让他当左神策军中尉了。 外调后，仇士良没法住在宫中，不直接统领禁卫军，也就没法再发动宫廷政变了。 这次讨伐刘稹，武宗李炎也故意不调用被宦官势力渗透的神策军。 仇士良暗暗嫉恨李德裕有才能谋略，恨他受到李炎信任重用。 仇士良想方设法给李德裕进谗言。李炎倚重李德裕，一点都不信仇士良挑拨。 李炎在日常工作中，发现宰相崔珙平庸无能，拿不一点有价值意见和建议，这个崔珙只会到了吃饭时间，和李德裕陪坐在一起吃饭。 李炎罢免崔珙，升中书舍人崔玹当宰相。 仇士良自知丧失了朝政控制权，就请求告老退休，李炎当然批准。 仇士良离开朝廷时，一大群阉党宦官都礼送他出宫。 仇士良秘密嘱咐这群太监们： “我走了，你们切记，不可以让皇帝闲下来。 你们必须时常引诱他生活奢靡，沉迷吃喝玩乐，没有时间精力忙正事，然后我们宦官才可以专权得志。 如果让那些有见解学识的大臣伴随他，让他知道国运兴亡，他必心存忧患，疏远排斥我们这帮人。 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富贵日子可耍了。 这是我们宦官做事的根本要领，你们要时时挂在心上，千万不可忘记！” 阉党太监们都嗯嗯答应，感谢他苦心教导。 仇士良的太监走运妙诀，实际是愚蠢透顶的盘算。 宦官集团一起蛊惑皇帝沉迷吃喝玩乐，必然导致国家衰败，朝廷覆灭。 朝廷一旦覆灭了，他们宦官怎么安享荣华富贵？ 这个计策只对昏庸的皇帝有效，对英明皇帝不管用。 仇士良这个手上粘满众多朝臣鲜血的恶魔滚了蛋，李德裕少了一个牵绊，和武宗李炎专心策划平定叛贼。 第314章 李德裕精明善谋 王元逵攻占宣务寒，进击尧山，打败刘稹派去的救援军队，上奏书向武宗李炎报告： “我部平叛进展顺利，连续取得胜利。” 李德裕向李炎说： “请加封王元逵为宰相，激励他继续为国立功。” 王元逵的前锋部队，已经进入邢州境内了，魏博何弘敬军队还是按兵不动。 王元逵秘密上奏表告诉武宗李炎： “何弘敬脚踩两只船，既糊弄朝廷，又不得罪刘稹，他不是真心除贼。” 李德裕对李炎说： “ 忠武节度使王宰有胆魄谋略，请陛下命令王宰率忠武全军，故意从不干人事的何弘敬魏博属地上路过，直达磁州。 忠武军逼近磁州城下，可以分散刘稹叛贼的军力。 何弘敬见到这种调动，必定心慌害怕。 这是一着攻心伐谋的巧妙计策。” 武宗李炎依计而行，当即命令王宰率忠武军全部步兵、骑兵，路过魏博地界去磁州。 果然，何弘敬听说这事，害怕王宰的忠武军一入魏博境内，会激发魏博发生兵变，急忙领魏博军队渡过漳水河，他先领兵到达磁州。 何弘敬像一头不肯往前走的驴，有人在驴腚上踢它一脚，它就往前走得欢实。 河阳兵马使马继，领河阳部队驻扎在科斗寨。 刘稹部将薛茂卿，领叛军袭击科斗寨，科斗寨的河阳兵马全体溃散，马继被叛军活捉。 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心想： 我这大老远来剿灭叛贼，没剿成叛贼，反而被叛贼剿灭了我的主力部队。 王茂元又害怕又忧愁，愁得生了病，病情很严重。 他怀着烂透的心情，把他的河阳军队失败情况，写奏章告诉了武宗李炎。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纷纷上奏章。 群臣纷纷向李炎说： “想当年刘悟于国有功，他儿子刘从谏继任节度使属于正常，如今他孙子刘稹继任节度使也属于正常。 且那刘从谏拥雄兵十万，存军粮十年，兵多粮食足，特别不好攻打。 不如趁早班师回军，咱打不过他，还是别打了。” 武宗李炎听了大家的议论，也不觉心动起来，跟李德裕商量该怎么办。 李德裕说： “王茂元的河阳军队战败，只是我讨逆官军局部的失败,不是全局的战败。 某一场战斗忽胜忽负，是兵家常事，请陛下不要听信众人议论，平叛一定能成功。”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见解深远的人手中）。 武宗李炎于是对群臣说： “今后如有朝臣散布消极情绪，阻挠讨伐刘稹叛贼，朕必定把他送到刘稹的领地去。 当然不是送去活人，是送去被问罪处死后的尸体！” 从那以后，没有人敢瞎哔哔了，凡事决断才能做成。 李德裕请求调王宰忠武军增援惨败的河阳军队。 武宗李炎赞同。 这时魏博何弘敬奏报攻占了肥乡、平恩，消灭刘稹叛军人数众多。 武宗李炎召见李德裕说： “何弘敬已经攻占两座县城，他的军队已经杀死不少刘稹叛兵。 他再想在朝廷和刘稹两边都装老好人，谁也不得罪，不好办喽。” 朝廷封授何弘敬为左仆射。 这时，河阳节度使王茂元病死在军营，吃了败仗愁死了。 武宗李炎任命尹敬昕为河阳节度使，嘱咐他说： “你只管运送军粮军饷军粮，保证军队供应就行。” 领着河阳军队作战的事儿，朝廷都交给忠武节度使王宰。 王宰治军严明，统领忠武、河阳两支军队，刘稹叛军很害怕他。 刘稹部将薛茂卿，因为科斗寨一战，为刘稹叛军立下奇功。 立下大功，没有得到刘稹重赏，薛茂卿心里很是窝火。 薛茂卿听说王宰领兵驻扎万善，秘密派使者去和王宰联络，表示愿意给官军当内应，他薛茂卿成了刘稹叛军的内鬼。 王宰领兵逼近天井关,薛茂卿领叛兵交战，兵士们举着兵器略微比划一下，就回兵退走，把天井关让给了王宰官军。 王宰占据有利地形继续进兵，又捣毁了叛兵占据的大箕村、小箕村。 有兵士向刘稹举报，刘稹查知了薛茂卿暗通王宰官军，决计除掉这个内鬼。 刘稹假称召开军事会议，诱骗薛茂卿去潞州，抓捕并处死了他。 刘稹还不解恨，还屠杀了薛茂卿家族几十口人。 刘稹改任刘公直领叛军抵王宰官军。 王宰领军大败刘公直叛军，攻占陵川。 刘沔领兵攻克石会关。 朝廷调任刘沔为义成节度使，调任李石接替他任河东节度使。 刘沔出于私心，命人把河东军队仓库中军粮军饷，运往义成军队中。 就是说他调任义成，没忘记把在原工作单位的钱财也派兵搬运过去。 可怜李石到达河东上任时，河东军队兵少缺粮缺钱，开支十分困难。 河东兵马使王逢，请求李石向榆社增派兵力，帮助守备。 李石看到太原行营已经没有兵力可调，不得已调横水守兵一千五百人，让杨弁带领，赶往榆社。 向来将士出征，每人发给丝绢二匹作为酬劳。 李石因为军需缺乏，把本来应分给自己的那一份也贡献出来添补上，才能给一千五百兵士每人发丝绢一匹。 这时已经是会昌三年腊月二十，来太原领赏的横水兵士们暂住在太原城，纷纷请求安安稳稳在太原过完年，再出发移防。 偏偏河东监军吕义忠，要求一定年前出发，兵士们听了都怒火满胸膛。 将领杨弁趁势煽动兵士们的不满情绪，打算除夕那天晚上造反。 大家装作答应年三十白天出发，到了晚上又都回到太原城。 大年夜的半夜时分，太原城里忽然一片喧哗。 兵士们随处入户抢掠百姓财产，抢吃百姓的年夜饭，在太原城里横行霸道。 治安都头梁季叶领少量兵士上街，抓捕抢劫百姓的造反兵士，梁季业寡不敌众，被造反兵们乱刀砍死。 过了半夜，新的一年到了。 河东节度使李石起床穿好棉衣，仰望北斗星，庆贺新年到来。 没想到太原河东官署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人喊叫、马嘶鸣的嘈杂声音。 治安巡逻兵跑进官署报告： “不好了！李相公。发生兵变了！杨弁领兵造反了！” 李石紧急地想： 我现在身边没有可以指挥的将士，如何抵挡兵变？ 这种情况，还是先保命吧。 李石急呼老婆孩子，匆匆起床穿戴整齐，带上些许金银资财，从官署后门往外跑。 幸亏太原城门，没有被叛兵占领关闭。 李石紧紧找了几辆马车，拉着家人，在繁星满天的除夕下半夜，一溜烟逃往汾州。 杨弁占领太原河东军府官署，居然高坐正堂，自称河东节度留后。 杨弁派侄子去潞州见反贼刘稹，表示他王弁愿意和刘稹结为异姓兄弟。 反贼之间有共同语言，需要拉起手抱成团，合力对抗朝廷。 刘稹大喜，写了回信给使者，信上说： “这样好！这样好！ 我赞同结拜兄弟！ 打下天下来我们兄弟俩平分。” 河东监军吕义忠也成功逃出太原城外，派人把河东兵乱情况飞马报知朝廷。 朝臣再次议论哗然。 有人说应招抚杨弁，让他去讨伐刘稹。 有人说这两地叛乱都该招抚，不应兴兵讨伐。 李德裕对武宗李炎说： “河东将士人心，素来忠顺朝廷，只不过调兵外出时给他们奖赏太少，导致发生兵变。 他们没有别的意图，况且发生兵乱的，只有一千五百人，这点人能闹成什么大气候？ 应令李石、吕义忠回河东行营，指回军队平乱。 令王逢继续领河东兵戍守榆社城，另调集易定汴州兖州兵，前往讨伐杨弁。” 李炎听了表示赞同。 李炎又派朝廷使者马元实前往太原，去说服杨弁乱军停止反叛。 杨弁欢迎马元实到来，摆上大鱼大肉，盛宴招待马元实，让他大吃大喝了三天。马元实返回前，杨弁秘密送给他钱财作为贿赂。 马元实回长安对武宗李炎说： “叛军将士军心归附杨弁，与其兴兵剿灭，不如安抚议和。” 他觉得私下收了杨弁贿赂，当然要为杨弁争取利益最大化。 武宗李炎听完汇报，只是淡淡地对马元实说： “朕知道了，你去跟李宰相商议商议去。” 马元实去见李德裕，开口就说： “杨弁反兵打不得，必须封授杨弁为河东节度使安抚他。” 李德裕问： “你为什么这样说？什么原因打不得？” 马元实说： “啊呀呀，相公你是没见呀。 杨弁的兵阵，从营门到柳子营，排列有十五里那么长。 他们都身穿明晃晃的铠甲，举着明晃晃的兵器，朝廷很难派兵打败他呀！” 李德裕说： “李石因为太原没兵可调，才调动横水兵士去增援榆社。 你说的杨弁能排列十五里的大批军队，是从天上借来的天兵天将么？ 我知道河东仓库里的铠甲，早已发给了现有兵士，仓库里早就一件铠甲也没有了。 杨弁从哪里得到无数铠甲，发给排列十五里的兵士？ 这些铠甲是从天上借来的么？ 马元实说： “啊呀呀！太原百姓性情彪悍，杨弁从百姓中招募新兵不计其数啊。” 李德裕说： “招募兵士得花费大量钱财。 河东军队仓库没钱没丝绢发放，只发给一千五百人每人一匹丝绢，兵士不满才发生变乱。 杨弁突然得到从天上借来巨额钱财，可以用来招募兵士么？” 满口撒谎的马元实被李德裕问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 李德裕说： “就算杨弁他有排列十五里路，明亮耀眼的铠甲兵士无数，朝廷也必须杀死这个叛贼！ 撒谎都撒不圆，你收了杨弁多少贿赂？ 你赶快滚！快滚出去！” 李德裕见武宗李炎说： “杨弁是个小反贼，决不饶恕！ 如果担心国家力量不足，宁可先不灭刘稹，也得先除掉这个杨弁！” 过了二十天，武宗李炎突然收到河东监军吕义忠送来的胜利捷报： “杨弁已被平叛官军活捉，一千五百名乱兵已被杀得一个不剩，太原之乱彻底平定。” 是吕义忠有本事平定乱贼？不是的。 原来自从朝廷颁下调外地军队进太原平定反贼杨弁的诏令，驻扎在榆社的河东军队就心里慌乱起来。 驻扎榆社的河东军队，将士们的老婆、孩子、爹娘，都住在太原，榆社将士们一齐担心： 朝廷一旦调外地军队进入太原城，他们的家属难免遭到屠杀劫难。 大家都愿意杀回太原，赶紧杀死反贼杨弁，除掉这个祸乱根源。 碰巧河东监军吕义忠到达榆社军营，众将士群情激愤，拥戴着吕义忠，从榆社出发，攻入太原军府官署,捉拿住了杨弁。 榆社将领挥手狂搧杨弁的大嘴巴子，搧得杨弁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一边搧一边骂他： “杨弁你个狗日的，心里好没数！一千五百人想造反作乱？” “撒泡尿照照你狗日的这副猥琐模样，就凭你，还想当河阳节度使？” 所有跟随杨弁作乱兵士，一个不留，全数被杀。 杨弁被榆社兵士用拳打用脚踢，像拖拽一只癞皮狗一样，拖进木笼囚车关押，被一队兵士押送长安 。 武宗李炎下令： “这货不用审讯，直接拉到独柳树底下斩了了事！悬挂杨弁首级于城门示众！” 杨弁在朝廷平定回鹘吃紧时刻，他兴兵作乱，当然该杀。 杨弁他梦也没想到： 他作对抗朝廷，除掉他的不是朝廷派的兵，是河东军队榆社将士忍不了了，果断平叛除掉了他。 傻子做事都一根筋，做决定前，不知道综合分析研判各种成败因素，杨弁死了也是活该。 第315章 愣头青大结局 河东叛乱平定，朝廷召还河东节度使李石，给他降职处分。 武宗李炎调任崔元式为新任河东节度使。 调任石雄为河中节度使，让他领兵参与围剿刘稹。 在平叛前线指挥作战忠武节度使王宰，和石雄有旧仇旧怨。 王宰怕石雄立战功，两军联合围剿刘稹时，王宰故意让属下军队不配合石雄的军事行动，驻扎下来按兵不动。 这样一来，刘稹叛军腾出手来，专心抗击石雄属下军队。 在王宰心里，为了私人恩怨，可以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这格局确实小了。 宰相李德裕可不是一般人，他眼光敏锐,发现这种异常情况,急忙入宫对武宗李炎说： “行军打仗全靠各军齐心协力，步调一致。 全靠一股子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 这种气概不经激发，官军平叛难以成功。 当时陛下命王宰去磁州，激将得何弘敬先出兵打刘稹了。 陛下调外地军队去讨伐反贼杨弁，激发得榆社军队自发地去太原捉杨弁了。 如今王宰久不进军，也该激将他一下了。 请陛下调任刘沔，令他率军三千直抵万善，跟在王宰军队后面。 王宰害怕刘沔前往争抢战功，必定是毛了前爪子、慌了脚蹄子，不敢再逗留不前。” 武宗李炎听从李德裕计策，令刘沔为河阳节度使，让他出兵万善。 果然不出李德裕所料，王宰一看就急了，领属下兵马积极攻打泽州。 反贼刘稹和朝廷军队打了一年仗，军心开始懈怠，将士们都不想打了。 他的部下将领郭谊、王协、李士贵，都以权谋私，一心盘算贪污钱财。 这帮贪财的家伙，见叛军将士立了战功，也不进行奖赏。 这几个人心里盘算的是： 与其把有限的钱财发给叛军将士，还不如留着自己贪污了呢。 利欲熏心人都不懂得：皮不存在了，毛怎么依附？刘稹叛军一旦败死，他们也就活到头了。 叛军将士怨声载道，离心离德。 刘从谏的妻子裴氏，有个弟弟叫裴问，是愣头青刘稹他亲舅，分兵驻守在邢州。 裴氏向来劝刘从谏忠顺朝廷，刘从谏死后，她又担心儿子刘稹反叛朝廷，会招致家族灭亡。 裴氏对儿子刘稹说： “儿子啊，把你舅舅召回昭义官署总部来，让他执掌军政。 你这个傻小子不行，你的下属看你年轻，他们把你当小猴子耍，都在糊弄你啊。” 李士贵害怕一旦刘稹舅舅回来掌管了军务，他刘士贵权力被剥夺，就没法再继续贪污钱财。 刘士贵急忙伙同郭谊、王协，一齐假惺惺地去劝刘稹： “刘留后啊，山东三个州，全靠你舅在那边镇守着，才能做到平安无事呢。 你如果把你舅召回昭义总部，谁来给你牢牢守住山东三州？” 刘德是个年轻无知的傻小子，认为刘士贵们说这都是为他着想，从此不敢召回裴问。 裴问曾在邢州招募勇士五百人，号称“暗夜神龙大队”，这是砸钱训练出来的特种兵部队。 昭义节度官署总部王协派刘溪到裴问管辖的邢州，来征收赋税。 刘溪领一伙人到邢州后，大肆敲诈勒索，往往把邢州富裕商人用绳子绑在树上，派人用鞭子猛抽，抽得他们皮破肉伤，逼他们交出家中钱财。 “暗夜神龙大队”将士，都是招募的邢州富商子弟，得知他们父亲们、哥哥们被拘押、受勒索，人人怒火冲天，去找裴问提出强烈抗议。 暗夜神龙队员们质问裴问： “我们是冒着当国家叛贼的骂名，为作威作福的傻小子刘稹作战。 他们还派人来殴打我们的父亲和兄长，敲诈勒索我们家的钱财，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敢在我的领地上撒野？裴问也很气愤，责问坐在邢州官署的刘溪： “这些富商都是兵士的父老乡亲，你怎么能贪得无厌！ 你不能用靠拷打逼迫他们的恶劣手段，勒索他们的钱财！” 刘溪出言不逊： “兵士们用命打仗，护着他们富商。 这些富商都是奸商，不来硬的，他们都不肯拿钱支持打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么？ 我又没让富商们倾家荡产！” 刘溪的态度恶劣，激发了暗夜神龙大队众将士愤怒。 裴问和邢州刺史崔嘏也义愤填膺，领暗夜神龙大队围住邢州官署里刘溪一伙催税人，一阵刀砍斧劈，催税团伙一个也没能逃走，全都一命呜呼。 狗官刘溪，直接被神龙猛士挥刀劈成了两半儿。 杀了刘稹的人，裴问想想只能和刘稹决裂了，他率邢州叛军将士，投降了王元逵官军部队。 刘稹的洺州守将郭钊，磁州守将安玉，听说邢州裴问归顺了朝廷，他们也向何弘靖的官军部队投降了。 刘稹的山东三州，都已归顺朝廷。 王元逵、何弘敬向武宗李炎报喜。 李德裕向武宗李炎说： “请立即任命给事中卢弘止为新收三个州节度留后。” 武宗李炎犹豫不定，李德裕说： “皇上您一直犹豫，不肯另任这三个州新节度使。 拖延下去，如果王元逵、何弘敬要抢占这三个州，朝廷就傻眼了，没办法收拾了！” 武宗李炎这才恍然大悟，立即下诏任命。 李德裕又说： “刘稹的核心力量，都在山东三州。 他这三个州归顺过来，刘稹的潞州必定生变，刘稹的末日到喽。” 武宗李炎说： “朕估计刘稹的部下郭谊等人，必定杀死刘稹，提着刘稹的人头，来向朝廷赎罪。” 李德裕说： “真像陛下的预料那样，不几天就有好消息传来。” 果然在没几天，王宰派人送来军情报告： “刘稹被他的部下割下了头，郭谊等人请求归降朝廷。” 原来，郭谊本来是刘稹的心腹。 当初刘稹用军队威吓朝廷使者，对抗朝廷诏令，都是郭谊出的鬼主意。 这时昭义的山东三个州都丢了，郭谊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了脚。 奸邪之人的心思都卑鄙，当时反朝廷的主意是他给刘稹出的，现在又是他和王协密谋，打算杀死刘稹，再提着刘稹的头，向朝廷邀功赎罪。 郭谊派同伙董可武去对刘稹说道： “山东三个州都叛走，归降了朝廷，这事是你舅舅裴问造成的。 现在城中人心惶惶，都在考虑接下来还能不能自保。 请问刘留后，您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刘稹回答说： “如今潞州城，还有军队五万，应当关闭城门坚守，慢慢再想想，出路在何方。” 董可武说： “我们只有五万人，能长久对抗二十万官军么？ 为刘留后你的出路盘算，我想来想去，不如你自己绑了自己，去投降朝廷，争取朝廷对您宽大处理。 你出发前，任命郭谊为昭义节度留后。 你组织一个马车运输队，拉着太夫人（刘稹他娘）和您的老婆孩子，拉着家里存的金银财宝，赶往洛阳去安个新家。 这才是您保住长久富贵的好计策呢。” 刘稹说： “我把节度留后让给郭谊，郭谊能做到不对不起我么？” 董可武说： “我让郭谊和您签定个协议，发誓不相辜负。” 刘稹召郭谊前来，和他当面协商，签了让位约定。 刘稹又去母亲裴氏住处，把这事告诉了她。 裴氏（刘从谏妻子）对儿子刘稹说： “归顺朝廷是好事，可惜你反叛在先，已经晚了。 我有个归顺朝廷的弟弟裴问，我估计都不给保全我。 你怎么能指望奸诈郭谊保全我们全家？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再拿主意吧。” 刘稹沉吟思考了半天，一个官二代傻小子，也没有多少脑回路。 刘稹自想别无好办法，没奈何穿上白衣服出门，以刘从谏妻子的名义，向昭义众将士宣布，任命郭谊为兵马使，接替自己指挥军队。 郭谊向刘稹谢恩，会见全军将领。 （从这一刻起，刘稹就死定了） 刘稹去内室打点行装。 李士贵听说这事儿，知道刘稹被诡计多端的郭谊欺骗了，急忙领官署后院兵士几千人捉拿郭谊。 郭谊呵斥李士贵带领的将士说： “再不找活路，大家都死路一条了！ 为什么你们有光明大道不走，只想着和李士贵一起去死？” 兵士们于是不再攻打郭谊，一起挥刀杀了李士贵。 郭谊撤换不听话的将领，任用自己亲信为新将领，叛军部队领导层调整了一个下午，才渐渐安定下来。 第二天，郭谊派董可武邀请刘稹，说是请他前来有公事商议。 刘稹跟随董可武出营门，到北宅府，和郭谊等相见。 郭谊安排下属，摆设酒肉宴席，和刘稹等人吃喝作乐。 端酒杯吃酒，摸筷子吃菜，好酒好菜让人心情畅快。 大家吃酒吃到半醉，董可武突然上前抓到刘稹的双手，不让他动弹挣扎。 郭谊事先安排好的猛将崔玄度，就坐在刘稹身边，此时崔玄度立刻起身，拔出腰间佩刀，从刘稹的身后袭杀刘稹。 只见刀光一闪，刘稹的头颅“咕咚”一声掉在他座位前面的地上。 年轻心里没数的傻小子刘稹，高估了自己的能量，随随便便反朝廷，就是这样的下场。 刘稹不造反，不至于不死得这么早、这么快。 刘稹已死，郭谊指挥军队抓捕刘稹的家属、好友，刘稹老婆孩子，亲戚长辈，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杀光光。 郭谊只留下了的刘稹他娘裴氏不杀。 裴氏是郭谊的老领导刘从谏的老婆，郭谊还是有所顾忌，把裴氏关押在一个偏房里。 这就是傻小子刘稹最信赖的郭谊。 郭谊这么狠毒卑鄙，去了阴间的刘稹，对郭谊有什么感悟，都已经晚了。 当下郭谊派人把刘稹首级进献到王宰军营，并递上郭谊亲笔写的投降书。 王宰派人把刘稹首级及郭谊投降书送达朝廷。 刘稹死了，朝廷上下一片欢腾。 死了刘稹这只小疯狗，武宗李炎、宰相李德裕心里也高兴。 智谋过人的李德裕，果断英明的皇帝李炎，算是最佳君臣组合，他俩齐心协力，为唐朝续命。 有诗赞曰： 小楞头青要称雄， 三州丢失计谋穷。 须知头颅送朝廷， 早在君臣预料中。 第316章 恶有恶报 武宗李炎问李德裕： “郭谊献来反贼刘稹首级，又送来了归降书，你看应该如何处量？” 李德裕说： “刘稹是个心里没数的傻小子，他有贼胆对抗朝廷，当初全是郭谊给他出的主意。 到了后来，郭谊看到反叛不能成事，刘稹势孤力尽，他又杀死出卖刘稹，求得朝廷宽待奖赏他。 像郭谊这么邪恶卑鄙的恶棍不除掉，怎么惩戒天下恶人？” 武宗李炎点点头说： “你说得在理。 朕当命令石雄进入潞州，回应潞州城盛传一时的预言。” 原来潞州街头曾有一个疯汉，在大街上大喊大叫： “ 潞州要完蛋了！石雄领七千人到了！” 这时刘从谏还没死，他认为这个疯汉是在大街上胡喊乱叫，是妖言惑众。 命兵士捉住疯汉并把他处斩，死了的疯汉躺在地上，一声也不喊叫了。 以后刘从谏儿子刘稹造反，刘德裕就把这事告诉了武宗李炎。 李德裕说： “不如顺应天意，顺应疯汉预言，消灭刘稹反贼，朝廷调用石雄前去平叛。” 所以武宗李炎，特意派遣石雄前去围剿刘稹，并且让他人马别带多了，就领疯汉预言过的七千人随行。 郭谊进献了刘稹首级，坐在潞州昭义官署里等待好消息。 他满心指望朝廷给他封授官职。 好几天眼巴巴地盼，也不见封赏令颁布。 郭谊于是对部下们说： “我估计朝廷要把我移调别处当节度使，所以才迟迟不见颁布诏旨给我。” 郭谊令属下整备鞍马，收拾行装，专等朝廷使者前来颁布诏令。 忽然有巡逻的兵士入官署向郭谊报告： “河东节度使石雄，领着他的属下兵马进城来了。” 郭谊听了，脸上立刻浮现恐惧的表情。 他想： 我都投降朝廷了，再阻挡官军就属于反叛了，如今只能出去热情迎接。 郭谊领部下去迎接石雄。 石雄和朝廷颁令使者张仲清，骑马并列进城。 欢迎仪式结束，张仲清宣布： “郭军使的委任状，马上送到。 此外各将领委任状，本官都已带来，请晚上到官署领取。” 郭谊等嗯嗯答应退出。 石雄命属下兵士七千人，列队部署官署前广场上。 这天晚上，郭谊等接受任命，念到谁的名字，谁进来领取委任状。 郭谊先进去领。石雄见郭谊进来，喝令一声： “动手！” 兵士一拥而上，把他捉住，郭谊拼命挣扎喊叫，一切试图脱逃的尝试都无效。 后来念名字念到的，昭义刘稹部下将领王协、董可武、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武德，一个个全被兵士逮住，石雄命令兵士把他们关进一辆辆木笼囚车，派兵押送他们去长安。 唐朝廷得到刘稹首级，令悬挂在长安城门上方，展示给大家看。 李炎令石雄把刘从谏尸体从坟墓中挖出来进行惩罚。 石雄亲手劈开棺材查看，哇，虽然刘从谏已死了很多天，脸上和活着时一样，只是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着。 刘从谏这样的权贵人家，花得起钱，墓葬防腐技术做得特别好。 石雄用刀砍他三次，皮肤砍破处，有鲜红血液像小泉水流淌。 石雄下令把刘从谏暴尸街头三天。 跟刘从谏有仇的人们，都争着上前用刀剔去他的一段骨头带走，三天之后，只剩下一颗头颅。 刘从谏活着时，文人张谷、张沿、陈扬庭曾劝刘从谏别反对朝廷。 石雄敬佩这些有文人才华，派官吏挨家查访，才知道他们都已经被郭谊杀死了。 石雄感叹说： “恶魔郭谊，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张谷生前曾收纳才貌双全的邯郸女子为侍妾，名叫“新声”。 新声姑娘有见识，力劝张谷带领全家，赶紧脱离刘从谏，逃往长安谋生。 新声说： “皇帝让刘从谏当节度使，并不是刘从谏有本事才能。 不过是他爹刘悟带十二州归唐有大功，刘悟死了，才不忍心不让儿子世袭。 自从刘从谏成为昭义节度使，他从没有向朝廷进献税赋，哪怕半寸丝绸、一只马蹄子，他也没进献过。 刘从谏身边一群无赖小人为着他转。 试想宪宗时各地造反，造反的都是雄才豪杰，还都被朝廷消灭干净。 刘从谏只是继承父位，无能而狂横，他以不守王法始，必定以不守王法死。 像刘从谏这样没本事没头脑的无赖，他能长久么？ 他这样的烂货，不值得依附追随。凤凰择树而息，大丈夫择正人君子而投靠。 不能因为刘从谏赏给您一口饭吃，您就舍不得离开他。 为了苟且饭食，把自己的亲骨肉放在这群虎狼毒虫身边！” 说完，新月姑娘悲痛地呜咽哭泣，哭得控制不住。 张谷始终做不出毅然逃离刘从谏的决定，拖延到三个多月。 张谷开始害怕新月姑娘口风不严，说不定哪一天泄露了他张谷想逃离刘从谏的意图。 张谷心一狠，居然把好心劝他到逃离刘从谏新月姑娘，残忍地用绳子勒死。 后来，张谷被郭谊下令抓捕了全家老小，全部杀光光。不听好人劝，死了活该。 郭谊、王协、董可武等人被押到长安，先是被兵士押着游街示众。 游街结束，他们被押往刑场，全部斩首处死。 武宗李炎调任卢昀为昭义节度使。 卢昀骑马到达潞州，抚慰当地将士和百姓。 卢昀宽厚待人，他镇守合襄阳时，深受兵民爱戴。 这次卢昀一行人马，一进天井关，昭义军逃散的将士，望风归附。 卢昀进城后，将士欢悦，百姓安居乐业。 李德裕对武宗李炎说： “刘从谏占据昭义十年，太和年间他入朝述职。 那时牛僧儒、李宗闵执政，他们不负责任，不留住刘从谏在京任职。 他俩放虎归山，纵任刘从谏又回了昭义，才酿成当今刘稹叛乱大祸。 昭义的孔目官郑庆，曾说刘从谏每次收到牛僧儒、李宗闵派人送来的信，一看完赶紧烧掉。 似乎有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见牛、李二人暗中包庇刘从谏，助他作乱。 如今该问罪清算牛僧儒、李宗闵！” 李德裕有才能，但有大个毛病，放不下个人恩怨，总是想着报私仇。 武宗李炎知道他这样，慢慢地说： “这事以后再说。” 过了几天，李德裕又拿着河南少尹李述派人送来的书信，给宪宗李炎看： “李述来信反映，牛僧儒听说刘稹事败身死，满脸同情，深表惋惜地叹息了一声。” （这来信可能是李德裕自己伪造的） 武宗看了信就恼怒了，再贬牛僧信为循州长史，流放李宗闵去封州。 牛僧儒、李宗闵、李德裕三人曾是同朝宰相，彼此有矛盾。 李德裕现在得势，恨不得整死他俩才解恨。 李德裕认为武宗李炎英明，率同百官、请求李炎接受群臣敬奉尊号。 尊号称李炎是：“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 这是个多么啰嗦的称呼，念三遍都记不住。武宗说： “我配不上这荣誉称号，我不接受。” 李德裕领群臣请求了五遍，李炎无奈才接受下来。 于是李炎去长安南郊祭祀天地，颁诏大赦天下，赐文武百官爵位。 李大摆筵席，宴请群臣大吃大喝，大家吃酒吃得头重脚轻，走路摇摇晃晃。 君臣同乐，普天同庆。 第317章 壮志未酬他走了 宰相李绅，因为脚坏了（脚疼得不敢走路）辞了职。 他治好了脚，当了淮南节度使。 武宗李炎召原淮南节度使杜悰回京城当宰相。 杜悰是歧阳公主的丈夫。文宗三年，公主病死。杜悰调任淮南节度使。 武宗李炎听说扬州盛产美女。 他知道扬州歌舞妓女，不仅人长得精致好看、个个身轻如燕，且才貌出众，擅长创作诗词。 李炎就突发奇想，秘密吩咐淮南监军（外派太监），给他挑选几个特别好的扬州妓女，送来皇宫使唤。 淮南监军得了任务，转头就去商量节度使杜悰： “皇上安排我们给他挑选扬州歌舞妓女，请你安排专人负责，组织选美工作团队，去负责海选。” 杜悰听了直摇头： “这叫什么任务？拿不到台面上的事！ 我不接受这样的诏令，哪有随便给皇宫进献妓女的？ 妓女虽然长得千里挑一，但她们都是脏了身的女子，不能用来服侍皇帝。 她们有的携带疾病，把病传给皇帝，我俩都得被问罪斩首。 皇帝一旦传上病，我俩就是国家罪臣，这么危险的差遣，你也敢接！” 监军这才后悔起来，给李炎说写了奏章说： “杜悰为了陛下龙体健康无病，不同意给您挑选妓女。” 武宗看了奏章，明白了杜悰心意，叹息一声说： “杜悰是直臣，守臣子气节，朕知道羞愧了！” 李炎于是召回杜悰当宰相。 杜悰当了宰相，种种表现令李炎失望。 杜悰只是喜欢摆没宴席吃吃喝喝，不问朝事。 李炎一看，这可不行啊，宰相得干事。他把杜悰调任西川节度使，改任李回当宰相。 宰相有三个了，军国大事还是李德裕做决定。 宰相李回、李让夷，不过是等李德裕做了决定，他俩签个名表示同意，就算履了职。 李德裕认为平定回鹘的军事行动还没完成，对李炎说： “回鹘已经没落衰败，乌介可汗已经穷途末路，我国应趁此机会踩平回鹘，而后收复河湟大地。 请陛下派人送给张仲武诏书，让他平贼立功。” 武宗李炎颁诏旨，督促张仲武进兵，消灭乌介残余部队。 张仲武奉命率唐军向乌介发起几次战斗，收降回鹘败兵两万多人。 巡边使刘蒙也奏报说： “吐蕃国接连发生内乱，国力衰退，无暇外顾，我国可乘机收复河湟地区。” 天时来了，武宗李炎打算大举平西，收复被吐蕃侵占多年大唐国土。 武宗李炎壮志未酬，偏偏开始疾病缠身了。 一个英明果断的皇帝，渐渐精神萎靡、身体瘦弱、力不从心。 武宗李炎即位时二十七岁，改年号后才过了五年，还只有三十二岁。 这正是身强力壮、精力充沛、大有作为好时光，怎么疾病缠身了？ 原来从高祖李渊建立唐朝时，就修建老子庙，尊奉老子爷李耽为太上玄元皇帝。 李家后世子孙，敬奉祖师老子爷，成为世代惯例。对待道家人士，朝廷无不厚待，道教因此盛行不衰。 武宗李炎时，排斥外来宗教，专心致志崇尚道教。 李炎即位之初，就召入道士赵归真，封他为“道门教授大先生”。 在皇宫中为赵归真盖了一座“望仙观”，让他住在里面悟道修仙。 李炎虽忙于政务，一有空闲，常去道观中聆听赵归真讲道家经典，李炎信奉特别虔诚。 道家学说本来是居伟至尊，悟透天地万物、宇宙洪荒的人间真理，流传万世不衰。 可是后世道教子弟把它宗教化、功利化，把人间清醒的道家给传歪了，带上了邪路了。 后代道教子孙，欺骗世人的炼仙丹长生不老，就是一种图财害命的邪术。 赵归真带领一帮徒弟，给武宗李炎炼造仙丹，说是他们研究发明长生不老神药。 武宗李炎服用下去，自觉精神倍增，浑身有劲。 可是这丹药有个怪作用，一股邪火在体内乱冲乱撞，不释放一番憋得慌，服下起作用后，必定那方面的冲动大爆发。 李炎一晚上能和好几个嫔妃发生那种行为，欲火一遍遍释放，李炎自我感觉畅快无比。 没有想到情欲越来越旺盛，李炎感觉似乎身体内动能无限、威猛永恒。 元气天天损耗，各种壮阳药物，什么硫磺水银、人参鹿茸、驴鞭鹿鞭都是催命的毒药。 武宗李炎服药上瘾，天天服用壮阳药物，渐渐脸上憔悴如同老树皮，身体羸瘦似饿死鬼。 当时李炎宠幸的嫔妃，第一要算王才人。 王才人是邯郸人氏，选入后宫时才十三岁。她能歌善舞，才思敏捷，后来长得身材颀长苗条，亭亭玉立、容貌如花似玉。 武宗李炎也是身材颀长，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两人都是高挑身材，一个英俊帅气，一个美丽动人。 他俩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卿卿我我。 武宗李炎即位，封王氏为才人。 武宗游览御花苑，王才人必骑马伴随。 王才人气度雍容华贵，武宗李炎气质至尊高贵。 路边的人们，远远地偷看，心中艳羡：他俩真是英俊青年配绝世佳人。 王才人有时展示技艺，手握轻弓，连发几支羽箭，射倒御花苑中几只飞鸟，几只野兔。 武宗欣赏她才艺非凡，越发宠爱她，想立她为皇后。 李德裕赶忙劝阻说： “王才人不生育，家族出身又没有名气，立她当皇后，天下人会嘲笑皇帝心里没数。” 武宗李炎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宫佳丽几百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王才人，李炎就把正宫位置一直空着。 到武宗李炎生了病，王才人才劝他说： “陛下天天服用仙丹，无非希望长生不老。 妾见陛下近日皮肤黯沉、没有光泽，为陛下身体行深为担忧。 望陛下谨慎，别再服用丹药了。 看见你抱着妾身兴云播雨，累得大汗淋漓，妾也十分心疼。” 武宗李炎说： “没事的 。没事的。 赵归真说我变瘦是正常的。 说我这是脱胎换骨，进入更高境界，就应该变瘦哩。” 李炎越病越服丹药，越服丹药就病得越厉害。 他又召衡山道士刘玄静入宫，让他担任崇玄馆学士。 刘玄静看事儿明白，知道李炎被赵归真糊弄欺骗得至死不悟，中了丹药的毒已经活不长了。 刘玄静坚决推辞，不肯留在长安受职，逃回了云雾缭绕的衡山深处。 武宗李炎元阴、精气日日亏空消耗，他变得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李炎曾经问李德裕： “近来外边情况怎么样啊？” 李德裕说： “陛下您什么时候发怒发威，暴跳如雷，根本不可预测，现在群臣对您又惊又怕。 现在四方平定。盼陛下宽待官吏平民，让做善事的的人得到好报，做了恶的人得到惩罚，这样才天下安然。” 武宗李炎听了沉默无语，回到寝室去睡觉去了。 李德裕主持朝政有几年了，他有才学胆识，但是没有肚量。 所有和他有怨仇过节的人，他没有不报复的。 道士赵归真得宠，李德裕再三斥责他，说他是个谋害皇帝的大骗子。（这倒是实话） 平定反贼刘稹，李德裕只准许他自己和武宗李炎商议对策，不准许宦官参与商议。 宫内中尉、枢密使、各地监军，无法干扰决策，所以平叛获得成功。（这做得也对）。 但是内外阉党宦官，看李德裕就是个眼中钉，常想把他赶走，或者用下作手段把他弄死。 宦官们勾结道士赵归真，一早一晚地给李德裕进谗言。 听得多了，武家李炎也恨李德裕，只是表面上对他还算客气。 李德裕对李炎说： “陛下，我很老了，老得牙都掉了，走路也走不了了。 我想退休回老家，卧看秋月春风，醉心诗酒田园。” 李炎不允许。 给事中韦弘质，对李炎说： “宰相李德裕权力过重了！” 李德裕知道了，找到韦弘质劈头盖脸训斥了他一顿，把他贬为往外地去当小官。 李德裕说对李炎说： “国家养着吃闲饭的官员太多，他们作威作福，不干人事。 他们享用着百姓血汗，不造福百姓，只是压榨祸害百姓。” 李德裕主持改革，裁减郡县官吏两千多人。 李德裕想为国家消除弊政，不顾忌触及哪些人的利益，不害怕他已得罪了多少人。 宫廷里和各地被裁减的官员都比平民百姓有钱有势，触怒了他们，后果很严重。 从朝廷到地方，对李德裕的责骂抱怨，声势浩大。 只因维护李德裕的武宗李炎还在世，人们拿李德裕无可奈何。 会昌五年腊月底，武宗李炎病重，他下诏取消大年初一群臣给他拜年活动。 第二年正月里，群臣并不见武宗李炎上朝问政。 李德裕除了去李炎寝室病床前问安，就是专心处理朝廷政务，没有时间精力应付宫廷权力争斗。 没想到左神策中尉马元贽，已安排心腹喽啰控制了皇宫。 他们一群太监一商量，竟然假造一道圣旨，立光王李怡的为皇太叔， 代理军事政事。 这光王李怡身份来历是： 先前李锜被问罪处死，他的家属充为官奴。 李绮有个小老婆郑氏天生丽质，眉眼鼻子嘴长得巧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郑氏被宪宗李纯看上了，李纯也不嫌弃她曾是别人的老婆，不顾劝阻把她纳入后宫。 两人几次上床恩爱缠绵，郑氏有了身孕，生下个儿子，取名叫李怡。 宪宗李纯有二十个儿子， 李怡排行第十三。 李怡小时候，像个闷葫芦，不会朝着人笑，也不开口说话。 宫中都知道他是李纯的“傻儿子”。 李怡长到十几岁，被封为“光王”。 李怡仍然装傻充愣，虽然他也混在李纯的一大群儿子中，群居游玩共处，他还是不说话不吱声。 武宗李炎渐渐病重，十几天不发一道诏令。 宦官马元贽见武宗李炎快不行了，打算自作主张选皇位继承人。 马元贽想： 最好选个二傻子，二傻子没主张，肯听宦官的话，容易控制着他，宦官集团借此作威作福。 无论选谁当上皇帝，他马元贽都是那个助力新国君登上皇位的第一功臣，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武宗李炎有五个儿子： 大儿子李峻， 二儿子李岘， 三儿子李岐， 四儿子李峄， 五儿子李嵯。 他们的共同点一是名字里都在“山”字旁，二是他们都很年幼无知，还不懂得治国理政、为人处事。 皇宫内的一群太监，也知道一旦李炎死了，他儿子继位才是正统。 可是拥立任何一个小男孩，他们都还不懂事，不知道被太监拥立，得对拥立他的太监们心怀感恩。 小男孩甚至不愿坐在皇位上，坐上皇位就哭闹不停。 任小男孩不理国政，准许他跑下皇位，满地玩耍胡闹，才是他最高兴的事儿。 太监们想： 这帮不通人事的小家伙，就算拥立上来有什么用？ 所以太监们一商量，还是拥立李炎叔叔、年纪大的李怡。 他虽然是老了些，老的比小的更有性价比。 会昌六年六月甲子日，武宗李炎病情加重。 王才人侍立在床边，武宗李炎也不眨眼，瞪着眼睛看了王才人很久，拼尽气力才说出一句话： “我要和你永别了。” 王才人含着眼泪说： “陛下大福还美享完，怎么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 武宗李炎想再说话，喉中已是痰塞，没法发声。 他只好用尽所有力气，象征性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他说不出成句的话来了。 李炎两眼注视着王才人不眨眼，王才人已经揣摩出了他的心思，她深情地对李炎说道： “陛下万岁后，妾愿意以身殉葬。” 武宗李炎听了，脸上略微呈现欢快的表情，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个答字： “好。” 李炎随后就不说话了。 谁继承皇位，这么大的事，李炎也不去想，他心里只有割舍不下的王才人给他殉葬这事儿。 王才人拿出自己多年积攒金银珠宝，全部部分给了平时服侍她的宫女，以及李炎的其他嫔妃。 分完了财产，王才人到李炎床前哭拜说： “陛下英灵，领着我走吧。 妾要来兑现咱俩一起去死的约定了！” 王才人解下裙带，拴在李炎床头高处的木横梁上，系成闭环，再套在自己脖子上，让自己身体悬空，自尽身亡了。 几乎同时，躺在床上的李炎身体颤动一下，就不再动弹了，他也死了。 这对生死不离的伉俪，相约把肉体抛在人间，灵魂相依相偎，形影不离地奔往另一个世界去了。 在那个世界里，他俩依然相伴相随，喜忧与共。 第318章 良臣难善终 宦官马元贽尊奉光王李怡即皇位，李怡改名李忱，他就是唐宣宗。 宣宗李忱召见群臣，只见他带着一脸悲伤，开始着手处置军务政务。 他处事刚勇果断，宫廷内外群臣，才知道他以前愚蠢呆傻是假装的。 即位登基典礼完成，宣宗李忱对身边的人说： “刚才举行仪式时，递给我官吏俸禄名册的大臣，就是宰相李德裕么？ 他每看我一眼，都使我吓得汗毛直竖，浑身不由自主打着寒颤呢。” 看样子，接下来李德裕要倒霉了。 李忱尊奉生母郑氏为皇太后。 过了几个月，安葬武宗李炎于端陵，王才人和他合葬在了一起。 王才人生前得受武宗李炎宠爱，后宫嫔妃曾怀着羡慕嫉妒恨，到王才人大义演然殉葬，后宫佳丽们才深为感动 ，旧怨旧恨一扫空。 嫔妃宫女们心情悲伤一起给她送葬，异口同声嘤嘤嘤地为她痛哭了一场。 宣宗李忱暗暗忌恨李德裕，他即皇位没几天，就罢免李德裕宰相官职，外调他出任荆南节度使。 这做法太突然，出乎李德裕所料，官员平民也觉得是意料之外的奇闻。 李忱随后又罢免李让夷的宰相职务，改任翰林学士白敏中、兵部侍郎卢商为宰相。 又把任职外地的牛僧儒、李宗闵、崔珙、杨嗣复、李珏全部调回。 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的贬臣又成了好人。 只是李宗闵得到诏令，还没来得及启程，已经病死在封州城。 宣宗李忱颁诏： 把欺骗武宗李炎、让李炎吃有毒仙丹的道士赵归真抓捕起来。 李忱想： 赵归真算什么道教大师？欺世盗名的一名恶棍而已。把他押到刑场上斩首处死，是对他最好的处置。 于是赵归真被斩首处决。 宣宗李忱废止了武宗李炎的禁佛政策，允许剃度新和尚、新尼姑，壮大佛教徒队伍，在京城长安新建八座佛教寺庙，此前被李炎下令捣毁的寺庙一律修复。 兴佛、礼道不冲突，宣宗李忱听说刘玄静道术高深，前不久他隐居去了衡山云雾深处，不肯和俗人为伍。 宣宗李忱又派人访查深山道观，找到大师刘玄静，把他召回长安。 寒冬腊月过去，转眼是新的一年初春。 正月初三，李忱到长安南郊祭天，改称大中元年，接受百官朝贺，颁诏大赦天下。 春和日暖风不寒，继而天气变干旱。 正月二月不下雨，宣宗李忱躲进宫殿，沐浴吃素，减少饭量一半，他想用饿肚子自我折磨，来感动上天。 他又下令太常寺教坊(皇宫艺术学院)停止演奏乐器，停止唱歌跳舞。 又下令释放宫女五百人回家嫁人，让她们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释放后宫五坊养的猎鹰、猎狗，远离玩物丧志。 停止给御用马匹吃粮食，让它们只吃草料，让畜牲跟人们一起过段苦日子。 这些举措，果然感动了上天，唐朝北方大地，黄土山川千里，下了一场透地大雨。 春雨贵如油，今朝不吝啬，老天慷慨大方地给人间下了个足够。 雨过天晴，麻雀成群结队，在湿湿的泥地上高兴地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欢唱。 朝廷官员和百姓都称颂这是新皇帝恩泽浩荡。 现任宰相白敏中，本是原宰相李德裕推荐，才得以选进翰林院。 到李德裕下了台，白敏中当上宰相，他没有感恩情怀。 为了讨好宣宗李忱，白敏中让同伙们编造李德裕罪名。 罪行累累不可饶恕，宣宗李忱再贬李德裕为太子少保。 过了半年，朝廷群臣又纷纷构陷李德裕，这就是心里想着报旧仇，墙倒众人推。 李德裕为减轻百姓负担，推行官员精简，得罪了很多人。 宣宗李忱再贬李德裕为端州司马，过了年，又贬李德裕为崖州司户参军。 这是让他离开大陆，去唐朝时特别原始荒凉的海南岛上，去当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儿。 那时候那儿巨蚊盯咬，毒虫遍地，想活下去不容易。 李德裕在武宗李炎时，身为一国宰相，出谋划策、日理万机，为唐朝续命做出巨大贡献。 现在被屡次贬官，被呼来唤去，被迫搬来搬去，活得颠沛流离。 他晚年生活艰苦，心里更苦。 一国杰出宰相，被贬成和管小地方户口的小官，这是杀人诛心，心灵上的打击大于身体上的磨难。 他老病交困，心如死灰，死在了海南崖州的低矮草屋子小官署里。 他死了，从朝廷到地方，对他怀有仇恨的人，都高兴地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庆祝他的死去。 只有右补阙丁柔立，以前遭到李德裕贬斥，也不记恨他，写了奏疏给宣宗李忱，诉说李德裕冤情。 李忱看了奏疏很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贬丁柔立为南阳县尉。 官员群臣的仕途、生死都捏在他李忱手里。 宣宗曾问宰相白敏中： “朕以前跟随在送葬队伍中，给宪宗送葬，半路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百官群臣都被淋得四处逃散避雨。 只有那个山陵使长得高大、一脸大胡子，朕见他抓住灵柩马车，继续坚持冒雨前行，不肯躲雨避雨。 这个人给我印象深刻，你知道他叫啥名么？” 白敏中说： “那个人是令狐楚。可他现在已经死了。” 宣宗李忱问： “他死了，他有儿子么？” 白敏中说： “有个儿子叫令狐绹，颇有才能哩。” 宣宗李忱于是召见令狐绹，问起元和年间的事。 令狐绹脑袋瓜子好使，对答详尽又讲述流利。 李忱当场决定让他当负责拟写诏旨的宫廷官员，随后又升任他为翰林院学士。 令狐绹夜晚住在翰林院官员宿舍，梦见了已死去的李德裕。 在梦里，李德裕对令狐绹说： “请你同情我的悲惨遭遇，为我请示皇上，让我能够从崖州迁葬，安葬在我的家乡。” 令狐绹在梦里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令狐绹起床，他大儿子一大早向他爹问安： “爹爹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令狐绹说： “好啥呀，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怪梦。 死去的李德裕给我托梦，托我向皇帝提出请求。 请求皇帝准许组织人力，把李德裕尸骨安葬回故乡。” 他儿子听了，害怕地说： “现在满朝上下都恨李德裕，皇帝也恨李德裕。 你怎么敢对皇上提出这样的要求呀？” 令狐绹也犹豫不决。 没想到这天晚上，令狐绹又做了梦。 这次走进他梦里的是已故前太尉李文饶。 李文饶目光炯炯如电，瞪着令狐绹，仿佛看穿他的五脏六腑，他严厉地指责他说： “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答应了的事都不肯去做！” 令狐绹被逼问得回答不上话来。 突然听到雄鸡叫了一声，令狐绹从梦中醒来。 早上起来令狐绹对他儿子说： “梦里一再警示我，我再不去跟皇上说这事，灾祸就降到我头上了！” 令狐绹穿着戴整齐上朝，请求宣宗李忱批准，由官府组织人力把李德裕尸骨归葬故乡。 宣宗李忱正倚重令狐绹，不好强行拒绝他，勉强答应了下来。 第319章 吐蕃完蛋了 郭氏太皇太后，居住在兴庆宫，历经穆宗李恒、敬宗李湛、文宗李昂、武宗李炎四朝，都得到一代代皇帝礼敬，侍奉不衰。 宣帝李忱，按辈分称呼郭太皇太后为母亲。 本应格外亲近，他却一点都不孝敬。 宣宗李忱的生身母亲是郑氏。 郑氏是李锜的妻子，后来李锜被问罪处死，郑氏充为官奴，成为郭太皇太后的当年身边的侍奉奴婢。 那时候，郭太皇太后还是宪宗李纯的贵妃。 宪宗李纯出入往来郭贵妃的住处，他见奴婢郑氏秀色可餐，有着和郭贵妃不一样的风韵气质。 李纯一时冲动，约郑氏去了别的房间，他俩颠鸾倒凤，发生了男女性行为。 妇人家容易争宠嫉妒，郑氏是个死刑犯的妻子，居然得到了皇帝宠幸，更令旁观者感到气愤。 郭贵妃在丈夫宪宗李纯面前，不方便训斥郑氏，郁闷愤恨满胸，日后就把怒火发泄在郑氏身上。 郑氏多次受到郭贵妃的训斥责骂，郭贵妃还命人殴打了她。 当时打得轻，打重了打堕了胎，郑氏就不会生出今天的宣宗李忱了。 如今宣宗李忱做了皇帝，母亲因为儿子而地位尊贵，郑氏也成了皇太后。 郑氏是小肚鸡肠，当然报复旧恨旧怨。 这时宣宗李忱也想为母亲出气，所以对郭太皇太后，态度冷淡无礼。 郑太后又编造谎言，对宣宗李忱说： “宪宗当年突然暴死，郭太皇太后也参与了谋杀他。” 惹得宣宗李忱，恶狠狠地看郭太太后，如同对待仇人一般。 郑氏血口喷人，李忱信以为真，也是太糊涂。 郭太皇太后， 年老体衰，它忽然遭到冷遇苛待，没法心平气和忍受。 郭太皇太后悲愤交集，从此更加郁郁寡欢。 她这人教子无方，娇生富养，他儿子穆宗李恒在位时，出奇的荒淫好色，心里只有香腮美腿鸳鸯床，精力心思不在造福百姓上。 极度荒淫的李恒，在位时一直在败坏唐朝，这实在不是给郭太皇太后长脸的事。 儿子的荒淫顽劣，压在她心头，窝在她心里，像吃了苍蝇这么多年。 一天，老太太步履蹒跚登上勤政楼，眺望楼下，想探身窗外，跳楼自杀。 幸亏有个侍女看见，从身后把她抱住，她才免于跳楼直接摔扁跌烂。 宣宗李忱听说这事，越发不高兴，忍不住骂她： “这老东西居然还想自寻短见？丢人现眼！” 没想到到了晚上，郭太皇太后突然就死了。 宫中谣言四起，都说是郭太太后服毒自尽的。 郭太皇太后她人都死了，李忱还不解恨，不让她和宪宗李纯合葬。 有关部门请求把她葬在宪宗景陵外围。 太常寺官王皞请求把郭太太后和宪宗合葬一处。 宣宗李忱看完奏章大怒，命令宰相白敏中去训斥王皞。 王皞不服，高声抗议说： “郭太皇太后，是郭子仪的孙女，宪宗的妻子，历经五朝，母仪天下，怎么能因为女性之间拿不到桌面上感情争执，废了她的正宫待遇？” 白敏中听他这样说，满脸怒气，王皞义正辞严，进一步斥责白敏中： “你在逢迎皇帝作恶！” 白敏中正要入奏，这时一位新任宰相，举起手放在自己额头上说： “圣明皇帝出世，才有正直敢言的大臣。 古代就有这样的说法，如今有幸得见正直忠臣了。” 这人是周墀，曾为兵部侍郎，现在是宰相。 白敏中听周墀夸赞王皞，也不免顾忌三分，向李忱回奏时，他说话语气平和了许多。 宣宗李忱还是觉得不解恨，贬王皞为句容县令。 宣宗也不喜欢周墀了，贬他为东川节度使。 宣宗李忱召集群臣，召开收复河湟军事会议，要实现武宗李炎没能实现的心愿。 吐蕃从尚结赞之后没出能人，国王和宰相，个个都愚蠢。 吐蕃国王乞立赞死了，传位给儿子足之煎。 足之煎死了，传给儿子黎可足。 黎可足半死不活，久病不能上朝理事，委托臣子治国，纲纪渐渐废乱。 到弟达磨国王即位，他荒淫好色，吐蕃人不服气他，灾害变乱接连不断。 勉强拖延了三四年，到了武宗会昌二年，弟达磨也死去，没有儿子继承。 他这么好色，怎么还没有儿子？可能他属于男性不育。 皇妃琳氏，一向受弟达磨宠爱，她和一个奸相勾搭联络，拥立她哥尚延力的儿子綝氏乞离胡为国王。 綝氏乞离胡不到三岁，嘴角上的奶腥气还没干，他一不高兴，就哭着闹着喊他娘快来。 喊他娘来做啥？乞离胡要吃一口他娘的奶水，求得心理安慰，慰劳他坐在皇位上的无聊和劳累。 这样，实际是綝氏皇妃和奸相控制吐蕃朝政。 还有一个正直宰相叫结都那，不肯给不到三岁小孩儿綝氏乞离胡跪拜。他愤怒地说： “国王宗族后代多了去了！ 为什么立綝氏的儿子当国王啊？名不正言不顺！ 老夫我无权又无勇，没有能力拨乱反正，报答先帝恩德，我唯有以死报答先帝！” 结都那说完，拔出腰间短刀，划破自己的脸，心情痛苦地走出布达拉宫。 奸相吩咐同党，追杀了结都那，还把他的家族全都杀光光。 吐蕃民俗野蛮，心里也有是非对错，大家都咒骂綝氏和奸相勾搭成奸，他们是一群混蛋。 吐蕃洛门川守将叫论恐热，悍勇狡猾，他召集部下开会说： “皇廷奸贼舍弃了皇族，擅自拥立綝氏后代，屠杀忠臣结都那全家。 这帮狗种没有接受大唐正式册封，怎么还敢自称赞普（国王）？ 今天我和大家就起兵造讨贼了！入皇廷杀淫妃贼臣！ 天运助力忠顺，成功属于我们！” 于是论恐热和吐蕃青海使联合起兵。 论袭恐热自称吐蕃宰相，进兵渭州，又转战松州。 他的军队所过之处，死尸躺满原野。 这些死尸有论恐热他们的，也有效忠綝氏奸相的军队兵士。 吐蕃鄯州使尚婢婢，沉稳勇敢，颇有智谋。 论恐热假行正义，实际是想去占领拉萨皇廷，夺取吐蕃国领导权。 论恐热担心尚婢婢抄他后路，先去攻打尚婢婢。 尚婢婢假装愿意结交论恐热，派出使者慰问团，带上香喷喷的烤牛羊肉，犒劳论恐热军队。 还送去了钱财，又送去温暖贴心一席话，感动得论恐热心窝窝里热乎乎的。 论恐热认为尚婢婢怕他，退到大夏川扎营休整。 没想到有尚婢婢送礼在诏，用兵在后。 尚婢婢派出一支军队挑衅论恐热，论恐热派兵追击，中了尚婢婢设下的埋伏，尚恐热军队被杀得的屁滚尿流，大败而逃。 接下来两军又交战多次，都是论恐热战败。 尚婢婢给河湟各地传送檄文，列举论恐热种种罪状，檄文里还说： 你们本来都是唐朝人，如今吐蕃国没了正统国王，劝你们宁可自归大唐，也不要被论恐热攻取。 论恐热是一只狡猾的高原狐狸，你们不能充当被他吃掉的一群鼠兔。” 唐朝巡边使刘蒙，得知此事，立即派使者报告宣宗李忱： “吐蕃内部乱作一团，请朝廷趁势收复被吐蕃侵占多年河湟地区。” 这时回鹘乌介可汗被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坚昆国王黠戛斯率军两路夹攻，已经众叛亲离，穷途末路。 宣宗李忱即位后，乌介可汗被部下杀死，他弟弟遏捻为可汗。 遏捻缺兵又缺粮，靠胡夷奚部落供养。 张仲武想： “我都快消灭回鹘了，谁让你们帮他的？” 张仲武于是领唐军打击奚部落。 奚部落被打烂，遏捻站不住脚，又投奔胡夷室韦。 唐朝传令黠戛斯剿灭遏念，黠戛斯领兵打败室韦部落，收降回鹘残兵。 遏捻领着老婆孩子等共九个人逃往沙漠，后来不知下落。 他们大概在逃窜中，没得吃没得喝，累死饿死在荒漠，成为被风沙掩埋的一具具白骨。 这支回鹘覆灭，只剩回鹘别部，居住在甘州沙漠以西，对唐朝构不成威胁，可以忽略不管。 宣宗李忱看到回鹘已平定，可以专心对付吐蕃了。 唐朝派将领收复了： 原州、石门驿、藏石峡 木峡、六盘关、制胜关 萧关、秦州、安乐州。 邠宁节度使张君清，派出马车运输大队，运送百姓推选河陇人民代表一千多人，去长安拜见皇帝李忱。 宣宗李忱带着收复国土的喜悦心情，到延燕门楼上，向受阅民众挥手致意。 脱离吐蕃野蛮压榨，终于回归祖国的河陇百姓见到了唐朝皇帝，都热泪盈眶，欢呼舞蹈。 他们跳啊笑啊，欢喜疯了一般，他们不再是胡夷，又是堂堂正正的华夏百姓了！ 他们身穿两套服装，有备而来，此时他们守着皇帝，解开身上的胡服扔掉，露出身上汉族衣服，大呼： “我们是唐朝人民了！” “我们的皇帝万岁！” 宣宗李忱吩咐有关部门，当场发给他们每个人铜钱六串，让他们回家安居乐业。 地方官府分给全体回归人民土地开垦，五年不收赋税。 驻守新回归国土的唐朝军队，也分地开荒种田。朝廷分给军垦部队耕牛和粮食种子。 屯田将士们也不是白白受累，朝廷发给他们三倍的军饷。 宰相白敏中等人，因为朝廷收复了河湟大地，想给宣德李忱歌功颂德,奉上他们费尽心思编造出的荣誉称号，请李忱接受。 宣宗李忱说： “武宗雄才大略，立志收复河湟失地，壮志来酬身先丧，长使后人泪满裳。 如今实现了他的愿望，应加封先帝武宗封号。 朕何德何能，哪里敢冒如此大功？” 于是，荣誉称号给了武宗李炎。 第320章 懿宗即位 第二年四月，宰相马植，私下和神策军中尉勾结，宣宗李忱把他贬为常州刺史，另任崔铉、魏扶、令狐绹为宰相。 李忱外调白敏中挂帅去讨伐党项，蛮夷党项军队总是侵犯唐朝边境，得派宰相级高官前去，统筹调度兵力财力平贼。 白敏中指挥戍边将领出战，放火烧毁党项部落九千多顶帐篷，遭到如此灭顶打击，党项酋长害怕极了。 谁也不愿意下手这么狠，可是只有打疼了，他们才会变得老实。 党项酋长派使者去请求白敏中： “求求天朝大老爷，别打我们了，我们知错服软。 我们愿意和唐朝和好，不敢再进犯惹事了。” 白敏中上奏朝廷，宣宗允许党项归顺。 这时吐蕃论恐热和尚婢婢还交战不休。 尚婢婢虽然得胜，军粮吃完了，兵士们饿着肚子打不了仗，他就命令军队和论恐热军队脱离接触。 论恐热对部下们吹牛说： “你们只管等好消息，我如今要去联络投靠唐朝廷，从唐朝借兵六十万，踩扁踩烂尚婢婢这个坏蛋！” 说干就干，论恐热来长安求见唐宣宗。 宰相李景安排论恐热住进首都国宾馆，问论恐热有什么诉求。 论恐热言辞傲慢，对宰相李景说： “我想归顺唐朝，但是朝廷至少得让我当河渭节度使。” 李景把他诉求报给宣宗李忱。 李忱说： “这怎么行呢？ 收养一匹养不熟的狼，养在自己家庭院里，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会野性释放。 它胡乱撕咬人时，难以提前预防啊。” 李忱拒绝了论恐热的无理要求，只是同意召见他一回。 李忱皇宫正殿召见论恐热，彼此问答一阵。李忱也没怎么热情抚慰论恐热。 论恐热失望地辞别，朝廷只按对待一般胡人的礼节欢送他。 论恐热回到落门川，招集部下，又想抢掠唐朝边境百姓财物。 这时遇到连阴雨，兵士没有饭吃，纷纷离开军营四处逃散。 论恐热的兵士，逃跑得只剩三百人，他领着残兵逃往廓州，等待他的是，渐渐地覆灭消亡。 这时，沙州首领张义潮把瓜州、伊州、西州、甘州、肃州、兰州、鄯州、河州、岷州、廓州十个州地图，进献给宣宗李忱。 从此，河湟地区全部归顺，李忱命张义潮为归义各州总节度使。 唐朝连续几年无战事，宣宗李忱安享太平岁月。 宣宗对他亲娘郑太后十分孝敬。 郑太后他弟弟郑光，(宣宗他舅舅）镇守河中，来朝廷汇报工作，和李忱在朝堂一问一答。 郑光不识字，是个大老粗，缺少文化素养，他说话流露见识浅薄，言辞粗俗不堪。 宣宗见他这水平，失望地想： 我这舅舅要能力没能力，要素质没素质，他当不了节度使这样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 就让他在京城当事务简单的左御林统军。 郑太后知道了，就去劝李忱： “你舅舅家里 ，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日子过得穷巴巴，家里只有四面墙，你得给他高官厚禄，提携提携他！ 都知道在京城当官工资低，你还得让他去外地。” 李忱说： “我得出于公心量才录用，不能是亲人就高官厚禄，依我舅的能力，当不了节度使啊。 他家里真穷得徒四壁，我接济接济他就是。” 宣宗李忱命宫中宦官给舅舅郑光家送去一些金钱丝帛，只是不让他再当高官。 宣宗李忱的大女儿万寿分主，嫁给了起居郎郑颢，按惯例皇家得陪嫁她一辆豪华轿车（用马当动力的花轿型马车），这车往常要用银片、银钉做装饰。 宣宗李忱吩咐负责部门： “银饰太昂贵，改用铜片、铜钉做装饰，皇室要带头引领节俭风气。” 出嫁前，宣宗李忱把万寿公主叫到身边嘱咐： “闺女啊！你到了婆家，不要因为自己出身帝王家，你就觉得身份高人一等。 要谨守妇道礼节，孝敬公公婆婆，不要轻视你丈夫那边的家人和亲戚。” 万寿公主结婚后，有一天，郑颢他弟弟得了重病，宣宗派宫中使者前去探望。 使者回来报告情况，宣宗李忱问： “你去探望时，有见到公主么？” 宫中使者回答说： “我去探望郑颢弟弟病情，自始至终没有见到公主。 她家仆人说，公主到慈恩寺看滑稽戏去了。” 宣宗李忱听了发怒说： “我一直感到奇怪，怪不得群臣都不愿意娶我的女儿，总是躲避和我家通婚，现在朕知道原因了！” 李忱派宦官急召万寿公主入宫来见他。 见到万寿公主，李忱严厉训斥说： “你小叔子生了重病，你怎么毫不在乎？ 你还有心思去乐乐呵呵去看滑稽戏？不去探望服侍危重病人？” 万寿公主见父亲发怒，急忙认错： “孩儿无见识，这次做错了事。今后再也不敢了。” 从那以后，皇室贵戚都小心遵守礼法，不敢骄横放肆。 宣宗李忱的二女儿永福公主，已定亲准备嫁给朝廷官员于琮。 一天，永福公主和宣宗李忱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永福公主嫌弃饭菜做得不合口味，发着脾气吼叫： “这是什么破饭，根本不中吃，我没法下咽！” 她很不高兴，不仅把汤匙扔了，还把手里的竹筷子折断，以此表示对桌子上饭菜很有意见。 宣宗李忱生气地说： “你这个不识好歹东西！ 你这坏脾气，怎么配得上给士大夫当妻子！ 你知道每年天下有多少百姓，因为旱灾涝灾在挨饿？ 他们谷糠、野菜都没得吃！只能吞泥土，啃树皮！” 李忱决定改成把脾气温和、人品贤淑的四女儿广德公主嫁给于琮当妻子。 宣宗李忱倡导道德教化，算是一朝典范。 历史学家说他是： 明察沉断、执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爱惜百姓、珍惜物力。 他的治国媲美贞观之治，后人们称他为“小唐太宗”。 宣宗在位十三年,年龄已过五十岁，因为精力体力不行了,不得不借助药物提神提气。 他又误信术士李元伯，用了铅、水银等重金属燥烈毒药掺在药方里。 宣宗一开始服用很管用，到了大中十三年秋天，毒素沉积到了发病临界点，身上毒性突发，后背上长出一片毒疮。 李忱疼得得呻吟不绝，好几天没法上朝见群臣。 这种情况很奇怪，唐朝英明皇帝： 唐太宗李世民， 宪宗李纯， 武宗李炎， 宣宗李忱， 都是后期迷恋服用毒药提神，都是英年早逝，三十来岁到五十来岁之间就死了。 宣宗李忱有十一个儿子。大儿子叫李温，被封为郓王，他没有得到李忱欢心。 李忱只爱三儿子夔王李滋，打算立他为太子。 又怕一旦乱了立长子为太子的惯例，必然遭到群臣反对阻挠。 李忱一年年拖延，不册立太子。 从前裴休担任宰相时，曾请求李忱早立太子，早定储君，安定人心。 宣宗李忱一听就气得变了脸色： “朕离死去还早着呢，还没老得干不了事！ 如果急着立太子，你是想把朕变成靠墙根晒太阳的闲人么？” 裴休见他发怒，吓得不敢再提。 宣宗现在自知身体不行了，秘密召见枢密使杨归长等三人，打算立三儿子李滋为太子。 右军中尉王宗实，和王归长有矛盾。 王归长忌恨王宗实，担心他从中作梗，他就假造了诏旨，外调王宗实为淮南监军。 王宗实刚要出发，左军副使元实提醒他说： “皇帝身体不行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命都快没了，哪有闲心调动官员？ 如今外调你去淮南，还不能判断是否真是皇上本意。 你为什么不去见一见皇上，然后再出发呢？” 王宗实顿时醒悟，去寝殿拜见宣宗，算是调任前辞行。 哪曾想他走近寝殿，听见寝室里面传出哭声，李忱已经驾崩升天。 王归长、马公儒、王居方三人，正在寝殿中安排宣宗后事，商量要拥立夔王李滋即位。 王宗实冲上前去，呵斥他们说： “皇帝已经驾崩，为什么不先告知宫内宫外？ 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地背后谋划，打算要干什么？” 说到这里，王宗实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让他调往外地的假诏旨，忽的一下子，朝王归长三人兜头盖脸扔过去，同时怒斥他们说： “皇上都昏迷不行了，怎么可能会发出这样的诏令？ 明明是你们这帮人在捣鬼！ 你们想想，假传圣旨，该当什么罪？” 王归长只有宫廷内务权，没有领兵权，忽然看见王宗实进来，他做贼心虚，先有三分惧怕。 又被王宗实三言两语揭穿内情，王归长越发心虚，气势上已经输了。 他们三人吓得面如土色，接连下跪，伸手去捧王宗实的脚，请求他饶命。 王宗实理直气壮地说： “立长子为太子，古今都这样。 你们既然已经知罪，赶快去迎奉郓王李温。 这样做还可将功赎罪呢。” 三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去迎奉李温，不到一个时辰，郓王李温赶到。他先扑到李枕床前，嚎啕大哭了一场。 王宗实召进同伙元实，立刻假造李忱遗旨，立郓王李温为太子。 成了太子，郓王李温改名李漼。 第二天，宦官们装殓宣宗李忱入棺，停放灵柩于正殿中央。 太子李漼在灵柩前即皇位，召见百官，进封令狐绹为司空。 待百官退朝，李漼颁布一道诏旨，命侍卫捉拿王归长、马公儒、王居方，罪名是假造诏旨，枉法乱纪。 诏令当天把他仨押往刑场处斩。 李漼以假造圣旨处死三人，可他忘了，就连他即皇位的遗诏，也是王宗实他们假造的。 李漼尊奉他奶奶郑太后为太皇太后。 追封他李漼的母亲晁氏为皇太后。 晁氏是宣字李忱的侍女，宣宗当了皇帝，封她为昭容。 如今晁氏儿子李漼当了皇帝，她成了皇太后。 第二年，葬宣宗李忱于贞陵，他在位十三年，终年五十岁。 新任皇帝李漼，历史上称他为懿宗。 他召回白敏中为宰相。 这时，朝廷派出的使者从南诏回到长安，向李漼报告他出访南诏的情况： “南诏的老酋长丰佑病死了。 现在他儿子酋龙继位，他对我们大唐使者，态度傲慢冷淡。” 原来宣宗李忱驾崩，按唐朝惯例，都是给外夷各国发讣告。 从杜悰任西川节度使，南诏酋长丰佑，逐渐对唐朝冷淡。 他儿子酋龙继位，跟唐朝更加疏远。 唐朝使者到了南诏，让南诏臣子给酋龙传送宣宗去世的讣告。 酋龙看了讣告忍不住动怒，当即对左右属下说： “他们唐朝皇帝死了，忙着给我们送讣告！ 我们南诏国也有大丧，我父皇死了，没见唐朝派使者前来吊丧！ 他们皇帝死就死了，和我国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报丧使者，也不值得礼待！” 酋龙这是自以为南诏和唐朝平起平坐，不承认南诏是唐朝的附属国了。 唐朝使者被他们慢待，安排住在宫外一家破败寒酸的小旅馆里，得不到酋龙召见。 唐朝使者白等了好几天，愤怒无奈地离开南诏回了国。 南诏酋长酋龙竞自称皇帝，定国号大理国，发兵进犯唐朝播州。 懿宗李漼正忙着改年号，一时无从过问。 次年大年初一，李漼改国号咸通，赏赐群臣，赦免犯人。 正盘算剿抚南诏，忽然浙东观察使郑祗派使者飞马告急。 使者报告说： “浙东土贼裘甫造反，多次打败当地官府军队，占领象山县，又攻占郯城县。 急请朝廷派兵平叛。” 第321章 乱贼闹浙江 浙东反贼裘甫，本是一个土匪，纠集一帮无赖地痞，横行乡里。 因浙江安定日久，江浙一带官兵，久不训练，刀刃和枪尖尖都生了锈，兵士抻不开胳膊腿上的懒筋，防备意识松松垮垮。 裘甫趁机揭竿而起，率领贼兵贼将，攻入象山县城。 浙东观察使郑只德派兵讨伐，派去的官兵，都被裘甫反贼军队消灭得干干净净。 就像扔肉包子打狗，没能打疼狗，包子都被狗吞没了。 裘甫反贼攻占郯县，打开官府仓库，给贫民百姓分钱分粮，收买人心，招募壮士，一下子招到几千人。 郑祗德再派刘勍、范居植，率兵前往剿灭反贼。 激烈的战斗在桐柏观前面广场上展开，一场官兵和反贼的对决，杀得血肉横飞，日月无光。 不知是反贼战力非同寻常，还是官兵都是一群菜鸟水货，结果是： 刘勍逃跑藏村庄， 范居植重伤阵亡， 官军兵士死光光， 贼兵胜利喜洋洋。 郑祗德大为恐惧，再派部将范君纵、张公署、李珪，领刚刚招募的两千名新兵蛋子，跑步到郯西参战。 见前面反贼部队已列好兵阵，两千名官兵呐喊着杀将过去。 没办法，新兵蛋子们得靠呐喊着壮胆，才敢往前冲锋。 奇怪？贼兵今天咋就不扛打了呢？贼兵们略微交战即后退，渡过小溪往西逃跑。 三位官军将领心中暗喜：贼兵今天没战力，看来官军要胜利！新兵勇士们，都给我奋勇追击！ 三位官军将领，在岸边指挥官军兵士，渡过小溪追击反贼。 官军刚渡到溪水一半，没想到上游突然有汹涌大水扑来，官军兵士吓得倒吸凉气，嗷嗷直叫： “大水来了！逃不及了！小命要没了！” 大水潮头到达，慌乱站在溪流中的官军兵士，遭了灭顶之灾。 他们大部分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沉没在水里变成了不呼吸的鱼鳖。 三位将领急忙领没被淹死的官兵后退，没想到身后岸边也出现了一群贼兵。 不知岸上贼兵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贼兵们手持兵器，恶狠狠地拦在岸边。 这时候三位官军将领才知道中了算计，前进进不得（会淹死），后退退不得（会被杀死）。 官兵们紧急一想： 眼下反正是必死，如果挨了刀，身上肯定很疼很疼，如果被淹死身上不疼，还是淹死比较好些。 官兵没奈何跳入洪流，身体随水飘走，魂魄共归地府。 原来反贼中有个刘暀，是个小诸葛亮。 是他想出了这一计，在小溪南设下伏兵，在小溪上游筑坝截拦蓄大部分水流，故意交战败逃，引诱官军渡溪追击。 待官军一半在溪水里，立即掘塌上游水坝，洪水奔腾而下，官军被冲走了一半。 剩余官军想回岸退走，贼将刘暀再令埋伏在岸边的伏兵冲出来拦截，这次战斗，官军被杀得一个不剩。 裘甫反贼部队连战连捷，威名大震。 浙东一带的山匪和海盗,或者写信联系，或者送钱投靠,纷纷投奔裘甫。 各地犯法潜逃的罪犯们，也从全国各地慕名前来投奔。 裘甫兵众达到三万人，划分为三十二个战斗大队。 裘甫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立年号“罗平”元年，铸成国家大印，国号“天平国”。 裘甫任命刘暀为反朝廷作战总参谋长。 任命刘庆、刘从简为兵马副元帅。 组建小型兵工厂，招募一群铁匠，铁锤叮叮当当，打造兵械刀枪，储备铜钱军粮，大有星火燎原的气象。 浙东行政长官郑祗德，拿不住什么办法，多次上奏表告急，并向临近各道求援。 浙西官署派部将凌茂贞领四百人，宣歙官署派部将白琮领三百人，奔赴浙东平贼。 既然郑祗德借兵求救，临近官署就是不得不应付一下，派这点人，还不够给反贼大军塞牙缝的。 好比在屋子柴火在燃烧，急忙借水灭火，只借来了清水一小勺。 凌茂贞、白琮两支外地援军，看到反贼人多势众，根本不敢下场作战。 他们只是远远地躲在“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方驻扎，远远地看着贼兵部队。 朝廷知道郑只德愚蠢无能，只派援兵没用。 懿宗李漼接受了宰相夏侯孜推荐的人选，另派王式为浙东观察使，前往代替蠢货郑祗德。 王式从外地奉命入朝接受任务。 懿宗李漼召见王式，问他： “你有什么灭贼良策？不妨说说看。” 王式说： “只要朝廷给我兵多，我必能剿灭这帮反贼。” 懿宗听了还没说话，皇帝身边一个宦官说： “朝廷发兵如果人数众多，军费开支巨大。” 王式说： “官军兵多才能剿灭反贼。 看似派兵多花钱多，实际是省钱。 如果派官兵少，一次次派兵不多，一次次被贼兵吞掉，就打成了添油灯战术。 长年累月的官军和贼兵相持，就打成持久战、消耗战。 拖延歼灭反贼时间，贼兵不断招兵买马，江南淮河河一带的盗贼，辗转勾连，纷纷投奔，不断壮大反贼部队。 我国军粮军饷大都取自淮、江南。 这帮反贼不断发展壮大，一旦南北大运河也被他们切断，上至国家机构,下到首都御林十军（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左右神威军、左右神策军,共十军），都断了粮食钱财供应,国家就离覆灭不远了！” 懿宗李漼看了一眼宦官说： “还是王式说得对，应该一上来就多派军队，人数上占据优势，速战速决，剿灭反贼部队。” 李漼颁布诏令，调动忠武、义成、淮南各军奔赴浙东，开展联合作战，平定浙东贼乱。 诏令各路入浙军队，都归属王式统一调度指挥。 王式奉命出发了。 裘甫正分兵多路，攻打衢州、婺州、台州、明州。 裘甫本人亲自领一万多人，抢掠上虞，进入余姚，攻陷慈溪，占领奉化，进占宁海。 接连得手，步步顺利，裘甫在高会大摆酒筵，和反贼众将士，开怀畅饮,谈笑自若。 忽然有他们反贼部队侦察兵跑进宴会厅，向裘甫报告： “朝廷已派名将王式，统领各道兵马杀过来了！” 裘甫吓得脸上瞬间变成了黄灰色，他用手里的筷子敲打得桌子“嘚嘚嘚”直响，感叹地说： “朝廷大军来了，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贼军总参谋长刘暀，坐在裘甫边上吃喝，他把嘴里的一块鸡腿肉赶紧咽下去，腾空嘴巴才能说话。 他看了一眼吓傻了的裘甫，叹息一声说： “厨房着了火，就用水泼灭。 肚子里憋足了尿液，就去找个边角旯旮排泄。 天下只有没有办法的人，没有想不出解决办法的事儿。 我军几万人，不能不算人数众多。 难道我军还没和朝廷派来的大军正式开战，就先害怕，被他们吓破了胆么？ 如今王式领兵前来，听说他智勇无敌，不到四十天，朝廷大军必定能赶到这里。 裘大元帅，您应该急令军队占领越州，依托坚固城墙，占据官库钱仓粮仓。 派精锐部队五千人守住西陵，沿浙江一带，筑营垒固守。 再搜集船舰，进取浙西。 我军一旦占领浙西，乘胜过长江，抢夺扬州财富，作为军饷。 再占领石头城（南京）作为首都。 我判断宣州、歙州、江淮的人们必定闻风响应。 再令刘从简乘船沿海南下,攻占福建全境。 照此办法,唐朝廷的贡赋通道，都被我们占领切断。 他们断了军饷军粮供应，必定彻底完蛋。 这样我军挥师北上，拿下整个华夏江山，完成改朝换代。” 刘暀的谋略确实厉害，但是裘甫不是那块料，他只想霸占一方，有吃有喝，小富即安，没有胸怀天下的胆魄和盘算,压根没想拿下唐朝江山，玩一把大的。 裘甫沉吟着说： “呃，呃，这个，这个么，今天我喝醉了，脑子转不动了，明天再商量。” 刘暀见裘甫只有闹事作乱的胆，又没有成就霸业的谋划，心里怒火中烧，也敷衍着说： “唉，我醉得也不行了。” 刘暀很失望地离席而去，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自言自语，开骂裘甫： “傻小子不想成事，还想造什么反啊？ 白瞎了我的谋略学问了！我的小命早晚被这个傻货连累进去！ 我满肚子才学，跟了个扶不起的废物玩意，可悲可叹啊！唉，我就这命！” 裘甫想了一晚上，没理出个头绪，他的脑壳里没货，想不出什么宏伟霸业。 裘甫暗想： 王式虽有盛名，究竟他能力如何，还真假不知。 不如我先派人去请求投降，去看王式的动静虚实。 第二天，裘甫派了一个他的铁杆反贼同伙，捧着书信去见官军首领王式。 王式到达西陵，接到报知反贼使者要来，就对左右身边的人说： “裘甫这是派人来打探我军虚实，用假投降促使我懈怠大意呢。” 王式召见反贼使者，接过他拿来的书信看。 看完信，王式严肃地说； “裘甫如果真心投降，应该把自己捆绑起来，亲自前来谢罪，我可以承诺不杀他。 如果他想继续造作乱，尽可来战，别拿缓兵之计来欺骗糊弄我！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反贼使者听了这样的话，哑口无言告辞而去。 王式骑马奔驰进入越州，郑只德完成卸任权力交接，灰溜溜地离去。 郑祗德一走，王式开始整肃军队，强调军纪军令，消除松懈消沉风气。 才过了三天，官军军容军纪风貌，焕然一新。 第322章 王式智慧过人 裘甫贼兵总部派出间谍混进越州，越州官军守军有多人和他们秘密勾连，给他们提供了越州守军兵力部署情报。 守城官军内鬼得到的唯一好处是： 他们已和反贼们约定，贼兵攻破越州时，不要杀害这些官军内鬼们的老婆孩子。 有兵士举报，王式派人顺藤摸瓜，察知了这些内鬼，派兵士把他们一一抓捕关押起来。 王式在越州实行出入城门严格检查制度，必须有出入证件才允许进出。 夜间守城兵士分阶段值班巡逻，反贼见这样，气得干瞪眼。 这时有反贼将领洪师简、许会能，领属下反贼来归降。 王式对他们说： “你们如果真能改叛逆为忠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必须立下战功，才能升官受赏。” 王式心里想得是： “他们要是假投降，我怎么识别？ 得让他们多杀反贼，和反贼结成仇恨，证明自己是真归降。 杀足够多的反贼，就是他们加入正式官军行列的投名状。” 王式派他俩各领属下充当先锋部队，官军部队作为后应，派出去和贼兵交战，斩杀反贼几百人。 考察通过，王式给洪师简、许会能升了官。 王式命各县开仓分粮，救济贫苦人家。 有部将问王式： “军队都缺吃食，为什么还开仓散粮给百姓？” 王式说： “这事儿你们不懂，我自有主张。” 有人请示说： “请求在越州远郊设置烽火台，提前报知反贼来袭，我军有充足时间做反击准备。” 王式听了，只是笑笑不回答。 王式故意挑选官军中懦弱胆小的兵士，让他们骑上健壮战马，担任巡逻侦察兵。 将士们暗暗惊讶，这是啥意思？侦察巡逻兵可是特种部队，他怎么专选劣质士兵？ 都觉得王式行为奇怪，但是没人敢去质问。 王式巡视检阅各军军营，选出当地兵士四千人。 命他们担任前锋向导部队，引导各支军队，兵分多路讨伐反贼。 临出发前，王式下令说： “你们此去，不要争夺不险要的地方，不要焚烧百姓房屋，不准杀害平民百姓。 可以杀反贼头目，释放胁从反贼，抢的反贼财物，归你们自己。” 随后抓获的反贼人士，多数是越州本地人。 王式不但下令全部释放，还发给他们铜钱，让他们能拿着钱回家，养活父母老婆孩子。 被俘虏的贼兵战士，都感动得哭着给王式下拜。 大家齐声欢呼，情愿以死报答官军。 裘甫反贼部队的贼兵们听说了这事，纷纷前来投降。 王式把属下官军，分为东路兵团、南路兵团，两大兵团围住反贼军队节节进剿。 官军南路兵团打到唐兴，大败贼兵总参谋长刘暀、将领毛应天率领的反贼部队。毛应天战死，刘暀骑马落荒逃走。 东路兵团也攻势迅猛，连续攻克贼兵城池和营寨。 王式还认为官兵人数太少，剿贼进度太慢。 他奏请宣宗李漼调集忠武、义成、昭义各军，共到越州。 忠武军将领张茵率三百人驻扎唐兴，堵截贼兵南下。 义成军将领高罗锐率三百人，去宁海攻打反贼老窝。 反贼部队无处逃窜，逃往浙江沿海一带。 贼兵精锐集结在海游镇，和官军一决胜负，又被官军南路兵团打败，一路逃窜进入甬溪大溶洞中。 官军围住洞口，贼兵冲出洞口再战，又被杀退。 此外各处贼寨，多被官军攻破。 义成将领高罗锐，攻占宁海，俘虏逃散贼兵七千多人。 王式多次收到胜利捷报，说道： “反贼部队走投无路，饿着肚皮没得饭吃，必定乘船下海，逃到别处再上岸。 他们像一群被捣烂老窝的马蜂群，一旦逃到到处都是，就难以在短时间里消灭干净。 必须封锁浙江沿海海上逃路，控制航船码头，不能让他们逃窜掉。” 王式命令高罗锐领属下军队火速到达各个出海口，拦反贼海上逃路。 又令云思益、王克容率官军海军部队，驾驶战船，巡逻沿海，防反贼乘船下海四窜。 反贼将领刘从简,正领属下军队，从宁海往东逃,他领属下乘几十艘木航船下海。 他们逃窜船队刚刚离开码头航行，就遇到云思益、王克容官军海军海上巡逻舰艇编队。 刘从简见逃海不成，急忙领反贼部队船队返回海岸，他们逃离木船登陆,逃到离海边不远的山谷丛林中。 反贼的运兵船都被官军海军缴获了去，云思益派人给王式送去胜利捷报。 王式看完高兴地说： “反贼在陆地上站不住脚，已经没有办法，他们才往海上逃。 如今有你们盯着海面，他们的海上逃路也被截断了。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剿灭。 现在只有黄罕岭这一条路，他们可以进入剡州。 我军一时没有多余兵力戍守，只有等他们路过时，再去围剿。” 果然，裘甫带领剩余反贼部队，从黄罕岭逃窜。 王式急调各路官军四面包抄，剿灭了大批贼兵，没能抓住反贼头子裘甫。 义成将领张茵，抓住一名贼将，审讯让他说出裘甫藏在哪里。 贼将不肯说，张茵命人给他上酷刑，他才吐了实话： “求…别给我上刑…我疼啊，快疼死了！……我这就招供…裘甫已经进入郯州城… 如果能让我无罪，我愿意为张将军当向导，去捉住裘甫。” 张茵释放了他，让他给官军带路。 到了郯州城东南，得知反贼军队已经进城。 张茵当即派人骑快马回越州，请求王式立即调兵围剿郯州城。 越州军队兵士听说反贼到了郯州，脸上呈现出害怕的表情。 王式见了笑着说： “怕啥呀，反贼这是来等着被我们捉拿呢。” 王式传令东路兵团、南路兵团，日夜兼程前进，包围郯州，围歼反贼。 反贼部队兵士登上郯州城墙坚守，官军久攻不下。 冷兵器时代的唐朝，没有破坏力巨大的火炮、炸药，坚固城墙不好攻破。 官军将领商议阻断流过郯州城的溪水,让城内贼兵没有水喝，渴死他们。 贼兵也害怕官军腾出人手阻断溪水，不停地轮番交战，三天三夜之间，贼兵同官军交战了八十三次。 贼兵被官军打败了八十三次，官军这边也疲劳得打不动了。 裘甫命令兵士从城墙上用粗绳子放下一只大吊筐。 吊筐里坐着一位裘甫的使者，他下来送书信，请求向官军投降。 张茵派人报告王式。 王式微笑着说： “反贼这还不是真心投降。 他们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想停战休息。 各位将领都别上当，趁着敌人疲劳，我军要不怕疲劳，继续急迫进攻，捉拿反贼头目，在此一举。” 随后贼兵又派兵出战，出战了三次，贼兵又败了三次。 反贼头目裘甫、总参谋长刘暀、贼将刘庆，领着一百来人出城投降。 他们走出城门几十步，裘甫远远地喊叫着： “叫你们将领前来谈判，我有话要说！” 官军将领张茵一看，急忙派一支军队跑步绕道他们身后，迅猛截断他们回城后路。 前后各支官军队伍迅速合围，有兵士立刻上前把裘甫他们几个反贼首脑捉拿住，一个个捆绑结实，押往越州城。 王式命把刘暀、刘庆等二十多位反贼将领斩首。 被杀前，刘暀抬头望天，高声喊叫： “苍天大地！ 可惜我一肚子学问，错跟了一个胸无大志的废物！这么快连我的命都搭进去！ 这辈子的失误，我下辈子好好记取！” 王式只留下裘甫没有当场杀死，命人给他带上刑枷，派一小队兵士，用木槛囚车，押送他去长安。 反贼军队并没有全部投降，郯州城还有贼将刘从简领不少贼兵继续守着，官军依然攻不下来。 围城官军认为反贼头目袭甫已被擒拿，防备有所疏忽懈怠。 趁官军防备松懈，刘从简成功带领五百反贼骑兵突围逃走，他们一溜烟逃进了大兰山。 官军各将领急忙领兵跟踪追击，好不容易攻克反贼建立的营寨。 刘从简又领部分反贼逃走了，官军将领失望地感叹： “唉！这家伙滑得像条鱼，一次次从手里滑走，就是抓不住。” 台州刺史李师望，命人张贴布告，悬赏捉拿刘从简，谁拿住刘从简赏黄金百两。 随后即发生了几百名反贼向官军投降，令官军惊喜的是，这批投降反贼，还提着刘从简的首级。 李师望派人把喜讯报告王式。 王式因众反贼平定，召各位将领回越州，开庆功大会，摆没酒宴，犒赏将士。 各位将领趁着吃酒吃到半醉，争相问王式： “我们这些人，多年在军队中，久经战阵。 今年才有机会跟随您剿灭反贼。 有好几件事，我们不明白您为什么那样做。 请问您，本地军队、外来增援部队，都要吃军粮。 我军自己都缺粮，你为什么还开官仓分粮食给贫穷的人呢？” 王式说： “这个不难理解啊！ 反贼军队就是收集粮食，引诱饥饿的百姓去投奔他们。 我们先分给饥饿百姓粮食吃，百姓有了饭吃，安下心来，谁愿意再去为了反贼赏一口饭，去当早晚要朝廷杀头的反贼？ 且越州以下各县还没有官军守兵，反贼进了城，官仓里的稻米成为反贼用来招募兵士的资产。 不如趁没被贼兵占领前，我们抢先分给百姓，百姓必然心归官军官府。” 各位将领又问： “我们的第二疑问是，您当初为什么不批准在越州远处设置报警烽火台？” 王式说： “点燃烽火是告急催救兵的。 我们的官兵全都在这越州城中，周围并没有看见烽火燃起，立刻前来援助我们的其他官兵部队。 点燃烽火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徒然吓得越州百姓中惊慌外逃。 烽火一点燃，敌兵未到，我们自己已经开始溃乱了。” 各位将领又问： “您为什么用胆小懦弱的兵士充当侦察巡逻兵，而不挑选勇猛健壮兵士？” 王式说： “侦察兵如果选用威猛健壮的兵士，他们血性强，遇见反贼就压不住怒火，忍不住就冲上去和他们发生战斗。 他们主要任务不是作战杀敌，是侦察和发现敌情回来报告。 勇猛侦察兵在路上和贼兵的遭遇，都投入战斗死了，怎么能及时回来报告情况？这不耽误了大事么？ 胆小弱兵当侦察兵，他们见了反贼就吓得跑，能活着回来汇报情况啊！” 各位将领都朝王式下拜说： “像您这样的智谋，我们都远远不及。佩服佩服！” 当下全军将士吃酒吃醉走路摇晃，大家尽兴欢散。 不久宣宗李漼颁布诏旨，升任王式为散骑常侍，其他将领也各有封赏。 这次平贼成功，作战前线靠王式，宫内靠宰相夏侯孜。 夏侯孜推荐王式，宣宗用对了人。 夏侯孜是王式的坚实靠山，他曾给王式写信说： “你只管用心去捉拿反贼头目，所有军队开支，有我在朝廷给你支持，不会给你误事。” 王式出兵，所提要求，朝廷无不批准，没有人朝廷里刁难王式，因此不到几个月就灭了反贼。 裘甫被押到京城，宣宗李漼颁令把他斩首，把他的首级悬挂在长安城头示众。 这里说明一下，说裘甫是反贼头目，只是朝廷视角。 从老百姓反抗朝廷压迫的角度看，裘甫是唐朝末年农民起义领袖。 第323章 朝里无人当官难 浙江反贼剿灭，朝廷开始计划平定南诏。 安南都护李鄠，曾杀死当地蛮族酋长杜守澄。 安南蛮族部众都想给他们老领导报仇，偷偷引领南诏军队，乘虚攻占交趾。 (交趾城在今越南北部，唐时属我国，是唐朝安南都护官署驻地） 李鄠猝不及防，只好领兵逃往武州，并向朝廷求救。 懿宗李漼召集群臣会商，决定调集各路兵马，去营救安南（交趾）。 李漼认为李鄠没有御敌能力，下诏把他撤了职，贬任他为儋州司户（一个管户口的小官），另任王宽为安南都护。 唐朝时靠马儿撒开四只蹄子快跑传递信息，信息传播严重滞后。 李鄠还没有没接到诏令，他招募当地勇士，打败了南诏军队，夺回了交趾城。 李鄠正想将功赎罪呢，没想到朝廷派王宽前来代替他的官职了。 王宽捎来诏书宣读，对李鄠说： “你已被皇上撤职，请你配合做好交接，马上离开你现在的安南都护官位！ 这边的一摊子事，该我来接管了。” 李鄠满心委屈： 朝廷怎么不体谅我的处境啊，我一直在尽心保卫安南，交趾城我已收复了啊。 他含着眼泪，启程奔赴海南儋州。 王宽怕李鄠跟头栽得不够彻底，也为了下一步自己表现不给力事先撇清，又向懿宗李漼举报说： “李鄠私自杀害少数民族酋长杜守澄，激化了当地民族矛盾，这里南蛮民众把安南都护府视为眼中钉。 李鄠犯的错误，导致我今后在这里很难开展工作。 接下来我治理安南地区困难重重。” 宣宗李漼接到奏章，生气地想： “你这个李鄠，在那边压不住事还惹了事，你当个儋州司户也不配！” 李漼又传一道诏旨： 发配李鄠到海南岛崖州去受罪服刑，小官也没得当了，他成了被流放的罪犯。 咸通三年，南诏军队攻占邕州。 安南都护王宽，急忙上奏章向懿宗李漼告急： “南诏军队进犯安南地区，请朝廷派兵增援。” 懿宗李漼想： 那个李鄠不中用，我让你去替代他，可你王宽怎么也不中用？ 你也别想再干了，我再找个人代替你！ 李漼调任蔡袭去代替王宽，且调集许滑、徐汴、荆襄、潭鄂各道兵马前往剿灭南诏军队，指定由蔡袭统一指挥。 见唐军兵势浩大，南诏贼兵退走。 安南都护府隶属于岭南节度使管辖。 朝廷命韦宙为岭南东道节度使，蔡京为岭南西道节度使。 蔡京贪婪奸诈，他怕蔡袭立战功升高官，向懿宗李漼奏称： “南诏蛮子兵已经逃远了，他们也不敢再来了。 如今边境上没啥事，留外地军队驻扎在安南没啥用了。 这些军队不调回，巨额军费咱也开支不起，不如让他们各归本地。” 懿宗于是令各地援军回归。 外地援兵陆续被调回，蔡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紧急上奏章说： “南诏贼兵瞪着眼睛盯着我们这边呢，一旦戍守兵力太少，他们就卷土重来，再次入侵我国。 我们不可没有防备，请求留下外地军队五千人。” 懿宗李漼看了奏章不予理睬。 蔡袭判断南诏蛮寇必来进犯，交趾城缺兵又缺粮，处境危险。 他连续给朝廷写了十次申告书，强烈要求派兵防卫安南（交趾）。 懿宗李漼没有眼力界，朝廷几个宰相也如同行尸走肉。 宰相们觉得自己有高官当着，有高工资发着，老婆孩子不缺钱花，眼前的富贵小日子，能得过且过就行了。 安南离长安那么远，管他呢，今后有什么后患，与我们何干？ 蔡袭连上十次奏章，说得迫切激烈，宰相们看完，把奏章扔在一边，不再理睬。 临时安南那边无战事，徐州这边发生了兵变。 徐州守军曾号称“徐州银刀军”，从王智兴镇守后，在编兵士有三千人，这伙人一贯骄横狂躁。 徐州银刀兵的不良传统是： 兵士团结如一人， 驱赶将领出营门。 他们骄狂到什么程度？假如一个兵士突然呼喊一声： “我们气不顺！我们受不了了！我们要反了！” 马上就有三千名兵士一齐响应。 朝廷派去的徐州团练使，被他们起哄赶走都不奇怪。 徐州团练使田牟病死，懿宗李漼派将军温璋继任。 徐州将士们听说温璋治军严厉，他一到任，众人就看他不顺眼，暗暗忌恨他。 温璋坦诚抚慰将士，将士们仍不满意。 将士们想： 我们不喜欢你，无论你怎么做，我们也还是不满意，我们只想让你滚。 抵触情绪逐渐膨胀，某一天终于爆发。徐州银刀兵将士，一呼百应，开始起哄驱赶温璋。 徐州兵风风火火跑出军营，围住了徐州行营官署。 他们中有一群人冲进官署，对着温璋怒目而视，厉声喝斥他： “你赶紧滚蛋！我们都讨厌你！ 你敢赖在徐州不走，你只能被我们杀死！” 说完，十几个徐州兵一拥而上，把温璋拳打脚踢地痛揍了一顿，打得温璋鼻子青了、眼圈肿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在殴打过程中，温璋的官帽被打掉在地上，作乱兵士故意用脚踩踏，官帽被踩扁踩坏。 温璋的官袍也被他们撕烂，成了飘动的几块破布挂在身上。 温璋看看实在待不下去，只好狼狈逃离了徐州。 懿宗李漼得知温璋被徐州兵赶走，生气地想： “徐州骄兵又打走了一个朝廷命官，这样下去还了得？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得刹住。 我给你们派个厉害角色，前去整治你们，我看你们咋驱赶他？” 懿宗李漼派王式前去镇守徐州。 他担心王式这次孤身前去，也会被徐州兵起哄打跑，特意嘱咐王式带领许州忠武军、滑州义成军一同前往。 王式平定了浙江反贼，还没回朝廷，此时接到诏令，启程奔赴徐州。 王式就像那时的消防英雄，哪里有了紧急火情，他被调往哪里去扑救。 王式领大军到了徐州，徐州银刀军得知他带强势兵力前来，不敢不出城迎接。 王式不动声色，热情亲切地和前来迎接他的徐州将士交谈。 王式进城三天，摆设酒宴招待他带去的忠武军、义成军两军兵士，声称是为他们饯行。 徐州银刀军是地头蛇部队，当然也跟着沾光，他们也享用大鱼大肉，随着大吃大喝。 饯行的意思就是让忠武军、义成军吃好喝好，将要启程返回。 徐州银刀军将士们都暗暗高兴，他们凑在一起商量： “王式这老小子都给忠武军、义成军摆设酒席送行了！ 他们两军马上就要走了，咱们就可以下手收拾这个王式了！ 他王式要是听话，咱们就让他乖乖滚蛋，他不听话不肯走，咱们就弄死他。 他死了，朝廷如果派来人查，咱们就说王式得了急病，是他自己突然嘎嘣一下暴死的。” 徐州银刀军乐呵呵地随着两军吃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饱了喝足了，他们大大咧咧地离开饭摊儿，各回营帐呼呼大睡。 大家喝酒喝得晕乎乎的，睡觉格外踏实深沉。 这天晚上，银色月光照射在大地上，照射在徐州兵营的一大片灰白色帐篷上。 徐州银刀兵都在帐篷内睡得香甜，忽然有无数的兵士杀进了他们的营帐。 徐州兵们从被窝里伸出了头，头就被割去了。 有的徐州兵先伸出手脚，手脚即被剁断了。 被割了头的徐州兵都不吱声了，静静地躺在那里。 被剁了手脚的徐州兵，疼得鬼哭狼嚎，哇哇地喊叫不止。 徐州兵中有几个眼疾手快的麻利兵士，胡乱穿上衣服，从营帐里逃了出去。 他们逃出帐篷一看，更是满脸绝望。 帐篷外面,早已被无数兵士密密层层围住,根本没有逃生机会。 冲出帐篷的徐州兵，一个个也都被砍死。 杀到天明，三千徐州银刀兵，已被全部杀光光。 如同神兵天降，趁夜突袭营帐，杀光徐州银刀兵的，就是王式带来忠武军、义成军两支神勇部队。 他们暗中接受了王式的军令，前来完成歼灭徐州骄兵的光荣使命。 徐州兵一直骄横，不接受朝廷任命的将领，属于人狂必有祸，咎由自取。 但是王式事先毫不声张，突然晚上迅猛发力，把徐州兵杀光光，这手段也真够果断狠辣。 王式这次属于先斩后奏，朝廷没有责怪他杀人太多。 懿宗李漼调任武宁为徐州团练使。令忠武军、义成军各自回守本地。 又诏令王式回京城长安，担任左金吾大将军。 岭南节度使蔡京，执政苛刻狠毒，他设炮烙火烤酷刑，虐待当地兵士和百姓。 蔡京作恶太多，大家伙儿受不了他，众将士齐心协力驱赶了他。 蔡京这狗日的没处去，领着老婆孩子逃往藤州城。 这事被朝廷知道了，懿宗李漼贬任蔡京去海南岛崖州去当管户口的小官儿。 蔡京听说海南岛崖州是热带雨林，一片原始洪荒之地。 那里不分白天黑夜，巨型的蚊子成群结队，围着人的头脸嗡嗡地飞。 巨型蚊子们最喜欢喝人血，它们从不和人商量，直接扑上来，咬开人皮的某一部位，就开启喝人血模式。 蔡京又听说那里荒草有半人高，皮色不同、粗细不同的毒蛇满地乱窜。 在那里生活的人们，走个路还得小心脚下，毒蛇们随时会咬人，它们咬人时，也是从不事先跟人商量。 蔡京知道了这些，就吓得死活不敢去了。 蔡京雇了四辆马车出逃，贪污的金银铜钱拉了两马车，他和老婆孩子，分乘两辆马车，他们一家人逃去了宁陵，醉生梦死地继续混日子。 蔡京贪的钱太多花不动，他就领着老婆孩子，天天胡吃海喝。 这老狗日的有了空，他还瞒着妻子家人，去逛逛红灯青楼，偶然潇洒释放一回。 懿宗李漼知道了这事，心想： “我让你去海南崖州，你敢抗旨不去？那好吧，你干脆别活了。” 懿宗李漼颁下诏令，派宫中宦官送诏令并且执行，把蔡京赐死在宁陵。 蔡京死了，李漼调任郑愚为岭南西道节度使。 安南都护驻地交趾城，戍守唐军兵力不足，防守空虚。 南诏首领号召蛮族子弟，踊跃报名参军入伍打唐朝，五万蛮兵集结，入侵唐朝边境。 蔡袭再次上奏表告急，懿宗李漼颁发诏令，调动湖南兵三千，义征兵三千，让他们赶往邕州，接受郑愚指挥，驰援安南。 远水难救近火，兵士们没法生出翅膀，一下子飞到安南。 他们千里增援、征服距离，靠得是马的四个蹄子和人的两条腿，在茫茫大地上不停地往前挪动。 这时，大批南诏兵马已经围困交趾城，安南都护蔡袭领唐军登上城墙固守，又派人突出重围，骑快马再向朝廷告急。 懿宗李漼再下诏令，调山南东道弓箭手一千人前往救援，他们也是一时没法赶到。 援兵将士都懂得，早早赶去参战，等于早早去送死。 弓箭手们为了多活几天，晚些被南诏兵杀死，所以他们在路上的行进速度，像乌龟赶路一样缓慢。 交趾城危在旦夕，蔡袭领唐军守兵好不容易熬过了残冬。 到了咸通四年正月，交趾城内的粮食吃光了，守城的唐军兵士也快死光了。 南诏蛮兵已经攻进城内。 蔡袭领残余唐兵，同南诏蛮兵展开惨烈的巷战。 厮杀了半天，蔡袭身边的兵士都陆续战死了，只剩蔡袭一人还活着。 他徒步力战，身上已被射中十支箭，箭簇都在铠甲缝隙里嵌着。 蔡袭看到不可能战胜南诏蛮兵了，没奈何大吼一去声，挥舞长杆步槊杀开一条血路，夺过敌兵一匹战马，骑上马飞奔，往东逃往海边。 安南唐朝守军中，也有朝廷委派的太监监军，这家伙已事先逃出交趾城，登上了木船，准备下海逃命。 蔡袭骑马仓惶奔跑，越来越接近海边，监军见他前来，急忙令船夫驾船离开海岸。 蔡袭喊监军停船等他，监军指挥船夫摇橹更快，蔡袭赶到海边，监军乘坐的船已行驶到大海深处。 蔡袭站在岸边往身后看，大群南诏蛮兵已经嗷嗷叫着，往这边追过来了。 蔡袭仰望头顶的那片蓝天，流着眼泪高声喊叫： “我写奏章请求十遍，朝廷都不理睬我的呼喊！ 朝廷不理睬我，可我没有对不起国家！ 我蔡袭今天以死报国了！” 喊完，蔡袭纵身跳下马来，扔了手中长杆步槊，纵身跳入浪涛汹涌的大海里。 他在起伏的海浪中渐渐下沉，水面只露出一缕散乱飘动的头发，一会儿他就沉下去了，死了。 一个大唐忠魂，带着悲愤和不舍，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还有荆南将士四百人，本在交趾城的一段城墙上帮助蔡袭守军守卫。 因为此时交趾城被南诏兵马攻陷，守卫那段城墙已失去意义，他们没奈何也逃了出来。 他们跑到城东大海边，四下看看，没有找到可以渡海逃生的航船。 荆南将领元惟德对属下将士们说： “我们没有渡船，跳进海水中必定淹死，不如返身和南蛮搏斗，我们只要能以自己的一条命，杀死两个以上南蛮，就死得值了！” 众兵齐声应诺： “我们都听您的！” 于是他们又返回交趾城东罗门，一阵乱砍乱剁，杀死南蛮兵士两千多人。 南蛮将领杨思缙领众多南诏蛮兵前来交战，唐将元惟德力气用完，被南诏蛮兵杀死。 四百唐兵寡不敌众，全部牺牲。 第324章 平定南疆 报急文书传到长安，懿宗李漼诏令各道兵马，派兵开赴岭南。 南诏蛮兵又进犯东江、西江，进逼邕州。 岭南西道节度使郑愚十分恐慌，忙递送奏章，请求辞职。奏章里说： “陛下，臣只是个舞弄笔杆子的文官，没有领兵打仗的本事。 请求速派称职武将前来，保卫南疆大好河山。” 懿宗李漼调康成训出任岭南西道节度使，调发荆州、襄州、洪州、鄂州四州兵马，由他指挥。 各路兵马陆续奔赴，粮草供应等军队后勤保障成了最大困难。 朝廷征用民间大航船，从福建运军粮到广州，再用马车队运输到前线。 大船下海，有时遇到台风，满载粮草的大船，倾翻沉没，军粮沉入大海，唐朝时天气预报能力很不行。 有关部门怕自己被朝廷问责，嫁祸于平民，欺负无权无势航船营运商人。 运粮船沉了，官府往往关押航船主人（船东），逼迫他们赔偿沉入海底的军粮损失。 航船商人因此不敢再给给官运军粮，地方官府为完成朝廷任务，派兵抢夺商人运输其他货物的大船。 兵士强行上船，把商人船上的货物，强行卸载、丢弃在海岸上。 经营大船的商人，遭受欺凌投诉无门，多半跳海自杀。 哪朝哪代，无权无势有资产的平民商人，总是被欺压霸凌。 岭南西道节度使康承训，脑海里只有一团迷糊，没有一点智谋。 他到了邕州，正遇上南诏蛮兵声势浩大。 康成训毫无破敌办法，只是接连上奏，请求派兵增援。 懿宗李漼颁发诏令，命令调滑州、青州、汴州、兖州、郓州、宣州、润州、许州共八州兵马来增援。 各路军队陆续到达，他们自恃人多势众，毫不防备，远郊也不派人站岗放哨，如像没发生外敌入侵一般。 南诏将领带领南诏蛮兵，进入邕州境内。 康承训接到告急，派六路兵马一万人，前去阻击南诏蛮兵先锋部队。 六路军队都是外地人，道路不熟，雇用当地蛮人当向导。 当地蛮人和南诏军队私下有勾结，他们竟引导各路唐军进入绝地。 突然听得一声呼哨，南诏蛮兵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把唐军分割包围成好几段。 各路唐军没处逃脱，一万人被杀死八千。 只剩后尾部队二千名，因为远在后面，没在南诏蛮兵包围圈内，得以转身逃回。 康承训接到军情报告，吓得手足无措，瘫坐椅子上。 节度副使李行素，率兵修建防御工事，刚刚完工，南诏兵就杀过来了。 南诏兵包围邕州城，日夜不停地制造攻城长梯。 守城唐军将领，请求变被动防御为主动出击，趁着夜晚袭击南诏蛮兵营寨。 康承训胆小无能，害怕出兵失败，迟迟不允许。 有个小军官再三请求，康承训才批准他可以带很少的兵，出去试一试。 小军官只带领唐军勇士三百人，夜晚从城墙顶端往城外垂下绳子，勇士们拽着绳子从城墙上溜了下来。 三百勇士偷偷接近南沿诏蛮兵营寨，或者呐喊或者放火，他们迅猛杀进南诏营寨内部，各自挥舞兵器，一阵乱刺乱砍，杀死南诏蛮兵五百多人。 睡梦中醒来的南诏蛮兵大为惊慌，夜幕下蛮兵们弄不清唐军来了多少人，都争相逃命。 蛮兵一边跑一边嫌弃他们的娘给他生的两条腿，奔跑性能不够好，逃跑时跑得还不够快。 蛮兵拼命逃跑，南诏将领嗓子喊哑了也没法制止。 南诏蛮兵部队，只好决定撤除对邕州城的围困，领着全军逃走。 康承训的勇气和智慧，远远不如他属下这个下级小军官。 康承训看到南诏军队确实吓破了胆，才派出几千骑兵追击，他做出兵追击决定时，已经太晚了，唐军没能追上南诏大部队。 唐兵只是追上了掉队落在后面的南诏衰老病弱兵士二百人，并且把他们都杀死。 这次胜利退敌，完全是带头夜袭蛮兵营寨那位小将校的功劳。 唐承训对小将校的功劳只字不提，他夸大胜利，无耻地向朝廷报告，说他康承训指挥有方、大败蛮贼，仅这一次战斗，杀死南诏蛮兵一万人。 朝廷信以为真，朝堂里群臣欢喜若狂，彼此相互道贺。 懿宗李漼当然喜形于色，慷慨授予康承训宰相官职。 康承训把立功将士名单上报朝廷，领取朝廷奖赏，名单上全是他康承训的亲朋好友。 真正夜袭敌营，杀敌立功的三百将士，一个也没在名单上。 康承训害怕立功小将官向朝廷透露战场实情，心怀忌讳，他的名字当然也不会出现在立功将士名单上。 卑劣官员欺负下级哄瞒上级的暗黑操作，从古到今都一样。 从那以后，将士们对康承训很失望，军营里怨声冲天。 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知道康承训卑劣无耻的种种行为，他上奏表告诉了宰相，宰相转头告诉了懿宗李漼。 康承训这才感到心慌害怕，不知道朝廷会怎么惩罚他。 吓得他多次上奏表，对李漼说： “我身体有病，病得不轻，请求立即辞职。” 懿宗李漼罢免了康承训官职。 宰相夏侯孜推荐高骈为安南都护。 高骈是猛将高崇文的孙子。他饱读兵书，能文能武。 高骈曾望见蓝天之上，有两只老鹰一齐飞翔。 他从腰间箭袋里抽第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他瞄准了天上的老鹰，心中默念： “老天如果让我这辈子得到富贵，就让我能射中其中一只老鹰。” 默念完毕，他发箭射去，一支飞箭飞速朝天上的老鹰扑去，两只老鹰一起被射落下来。 高骈想：嘿，这肯定是好兆头，心中很是欣慰。 高骈后来被提升为神策军都虞侯。 这次高骈奉命南下，先去海门整顿训练军队，驻扎了一段时间。 监军李维周，和高骈关系不和，多次督促高骈进军岭南。 高骈领了领五千人先出发，出发前和监军李维周约定： 高骈领前锋部队先行，李维周领大军随后跟进。 李维周当面答应，等高骈领先锋部队出发了，李维周命令后续部队按兵不动。 高骈领兵南行到南定峰州，正好遇见南诏蛮兵在收割水稻。 高骈立即令兵士们掩杀过去。 南诏蛮兵猝不及防，顿时吓得扔了镰刀胡乱逃散。 蛮兵收割的水稻，都被高骈唐军部队缴获，唐军用马驮、用马车拉，把稻谷脱粒晾晒收储，充当了军粮。 高骈令人把胜利捷报送去海门，监军李维周故意隐瞒消息，不上报朝廷。 这样高骈军队这边几个月和朝廷不通音讯。 懿宗李漼起了疑心，派人去查问李维周，想了解高骈这边是怎么回事。 李维周奏报说： “高骈领兵驻扎在峰州，按兵不动，从来不敢打击敌人。” 这时宰相夏侯孜已外调，宰相像走马灯一样更换，一个贤能宰相也不见，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懿宗李漼召见群臣，拿出李维周写得奏章给大家看。并且说： “高骈这个人不干事啊，得撤换了他才行。” 李漼派王晏权去代替高骈戍守安南，召回高骈，打算问罪处罚他。 唐朝传递靠人骑马传递信息，消息要滞后好多天才能送达。 高骈不知道由于李维周诬告，朝廷要收拾他了，他继续领兵进攻南诏军队占据的交趾城，杀死蛮兵和缴获物品特别多，乘胜把交趾城包围了起来。 南诏守城将领段酋迁，领南诏兵突围多次，都被高骈唐军打败。 交趾城孤城危急，快要被唐军攻下来了。 高骈派小将王惠赞、曾兖两人，让他俩驾驶轻便小船，走海路北上，去向朝廷报告胜利。 他俩摇橹驾船在海上航行，远远望见前面驶来几艘大船。 大船上高挂旌旗，众多士兵一起摇橹前行，两人看了感到惊异。 这时海上另有游船航行，他俩便驾船靠近，向游船上的人询问： “这大船是从哪里来的？” 游船上的人回答说： “这是朝廷派的新安南都护到了。” 两人越发惊疑，互相商议说： “我们高骈将军多次打胜仗，为什么朝廷还派人前来代替他？ 莫非监军李维周嫉妒高骈将军，高骈将军立了战功，他都没给不上报？ 我俩如果被大船上的新安南都护瞧见，他必定夺走我们的奏表，把我俩扣留关押。 我俩不如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待大船航行过去，再继续北行。” 王惠赞、曾兖商量妥当，便摇船驶进海岛礁石群之间躲藏，等大船驶过去，他俩才驾船北上，到达北方上了岸，日夜兼程去西京长安。 懿宗得到他俩送来高骈的捷报大喜，封授高骈为工部尚书，让他仍镇守安南，吩咐这两个小将官火速回报高骈。 这时高骈已经见到前来代替他的王晏权，他知道了李维周在作弊欺瞒朝廷。 高骈只好把军事托付给副将韦仲宰，自己只领一百人北归朝廷。 高骈走到海门，碰见两个返回的小将校，得到他俩带来的新诏旨。 高骈于是返回继续担任安南都护，指挥唐军攻打交趾城。 新来的安南都护王晏权胆小无能，奸诈的监军李维周只会吃喝和贪污。 王晏权到了军队中，众将士都不服从他指挥，他感到又扫兴又无可奈何。 这时高骈奉诏旨回来担任原职后，众将士高兴得地跳跃欢呼。 朝廷召回了王晏全，罢免了李维周。 高骈领唐兵继续攻打交趾城,他身先士卒，手持盾牌、冒着城墙上飞落下来的石头蛋和羽箭登上云梯攻城。 他带领唐军成功地爬登上了交趾城墙。 南诏蛮兵将领段酋先，在城墙上光着膀子和唐军死战不退。 高骈副将韦仲宰抢前一步，朝着他拦腰就是一刀，段酋先被削成两段。 土蛮将领朱道古，是引诱南诏军队入侵唐朝的头目，他也被唐军剁了头。 高骈领唐军进城后满城搜杀，共杀死南诏蛮兵三万多人。 南诏蛮族从此不敢再对抗朝廷，率民众归附大唐。 胜利的捷报送达朝廷，懿宗李漼吸取驻守安南兵力太少导致失守的教训，决定在安南设置静海军，让高骈担任静海军节度使。 这时吐蕃将领招跋怀光，杀死了吐蕃将领论恐热，把论恐热首级送来长安。 唐朝廷认为南诏兵败，从此变得老实了，吐蕃自己衰落已接近灭亡，南疆、西南边境从此太平。 于是李漼摆设酒席庆贺，宴请文武群臣，连续庆贺了好几天。 第325章 他们想回家 懿宗李漼喜欢吃喝和音乐，他是超级吃货、超级音乐发烧友。 吃喝能慰安李漼的舌头和肚子，音乐能慰安李漼的耳膜和脑袋瓜。 他每月必举办盛大宴席十几次，就是每隔一天大吃一顿。 除了不能吃人肉，他喜欢把陆海空三大空间里的动物都吃个遍。 野禽能吃大雁和天鹅，家禽能吃鸡、鸭、鹅。 家畜能吃猪牛羊，野兽能吃野鹿、野兔、野羊。 淡水河湖和海水里鱼鳖虾蟹，李漼也都愿意吃。 他吩咐有关部门组织人力，千方百计搜集这些食材，施以蒸、煮、煎、炒、烹、炸、烤多种手段，形成各种肉类美食，端上餐桌供他尽情享用。 懿宗李漼也喜欢游玩，他出游一次，随从多达十几万人。 这十几万人其实是个混编合成集团军： 有护卫将士兵团，厨师工作团、官员吹捧奉承团、太监宫女侍奉团、音乐歌舞慰安团，各个专业功能团队都围着皇帝李漼一个人转。 每次出游一来一去，花费的钱财不计其数。 李漼喜欢音乐，朝廷花钱供养的乐器演奏员，高达四百九十八人。 演奏兼作曲家李可及，善于创作新乐曲，懿宗李漼竟然升任他为左威卫将军。 左拾遗刘蜕劝说李漼： “陛下您不能这样铺张浪费，一味贪图奢靡享乐。 奢靡风气会导致亡政亡国。” 这话太刺耳，伤到了皇帝尊严。李漼听了很不高兴，把刘蜕贬为华阴县令。 宰相曹确对李漼说： “李可及就是一个弹演奏乐器的，根本不懂兵法战术、领兵作战，不能封他为将军。 他能挥舞着乐器当兵器，去击杀入侵的敌兵么？ 一个戏子当上了将军，那些冒死守卫国家、上阵杀敌的真将军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为国牺牲的将士在天之灵，他们会怎么想？” 懿宗李漼听了很不高兴。 咸通九年，桂州戍守部队兵士作乱，杀死朝廷任命的将领王仲甫， 推举军中粮官庞勋为首领。 他们哄抢了部队钱粮库财产，离开桂州往北走，走一路抢一路，沿途各州县守兵都打不过他们。 各地的告急奏章，像雪片一般飞往朝廷。 唐朝君臣这才从国泰民安的幻梦中惊醒，召开紧急会议。 大伙儿想出一个妥协的方法，派遣宫廷使者高品、张敬思，前去传达朝廷决议： “赦免庞勋领兵抢劫的罪行，命令庞勋领属下军队去徐州驻扎。” 为什么让桂州这帮乱兵都去徐州？ 原来抵御南沿诏入侵时，朝廷曾派给徐州任务： “令新招募兵士，组建增援部队，派往岭南参与戍守。增援部队不得低于八百人。” 徐州官署好不容易招到了八百新兵。这支新兵部队中的都虞侯许佶、小将官赵可立、姚周、张行实，他们都是徐州当地大盗匪，他们为了当兵有吃有喝还您能发给钱，也参军入伍。 这支徐州援军被派往戍守桂州。 当初官府答应徐州守兵：你们暂在桂州戍守，三年后另派一支军队前来接替。 三年期满，徐州兵就可以返回家乡。 官府说话不算话，到了第六年了，还不让他们返回故乡。 徐州将士们人人心里怨愤。 许佶趁机煽动众人作乱，杀死了将领张仲甫，推举庞勋当新首领，领大家一齐北归。 宫廷使者到达徐州军中抚慰，使者说： “你们想回徐州，朝廷已经允许，但是你们不能走一路抢一路。 你们换位想一想，你们的爹娘老婆孩子，被匪兵欺凌，被偷走、抢光财产，你们是什么心情？” 徐州将士答应暂时不再一路偷盗、一路抢劫。 其实是随军马车运输大队已经满载超载，再偷再抢没法携带。 徐州籍军队到了湖南，湖南守军监军，设计策结招抚引诱，让他们交出全部铠甲兵器。 这就是商议老虎拔掉牙齿，徐州兵当然不肯接受。 一路走来，沿途都对他们不友好。 山南节度使崔铉，派军队扼守交通咽喉,阻截这支徐州籍部队入境。 徐州籍部队没法入境，只得乘船沿江河东行。 许佶跟庞勋商议说： “我们这些人都犯下的罪，比那群被杀光的徐州银刀兵还大。 朝廷说赦免我们罪行，不过是暂时哄骗我们。 等我们回到徐州，就像自愿走进朝廷设置好的笼子里，那时我们必然被朝廷杀光光。” 徐州变乱将士过浙西、去淮南。 淮南节度使令狐绹(曾任宰相），派人去慰劳路过的徐州籍部队，送给他们粮米。 下属李湘劝说令狐绹： “徐州籍军队擅自北归，势必回去作乱。 虽然朝廷没有明确诏令各地剿灭他们，各地也应该见机行事，想办法剿灭他们。 高邮一带河流两岸，地势陡峭险峻，河道狭窄，水深流急。 请您派出军队，点燃多艘装满柴草的航船，让水上熊熊大火封锁徐州军前行的河道。 同时用优势兵力截住徐州军水道后路。 这样做，很容易把这帮乱兵全部消灭。 如果允许他们逃走，随后必成国家大患。” 令狐绹没有诏令不敢自作主张，他对李湘说： “他们这帮家伙路过淮南，没有杀人抢劫做坏事，放他们过去算了。” 庞勋领徐州籍军队过了淮南，进入徐州地界。 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奉诏旨抚慰这支回归的徐州籍将士。 崔彦曾派使者去见庞勋，嘱讨他们： “请你们对朝廷不要有疑虑和戒心。” 庞勋说： “我们思念家乡，想回故乡，不是反朝廷。” 庞勋对部下们开会说： “我们擅自回来，无非是想看望爹娘，见见老婆孩子。 如今听说皇帝下了密诏到这里，等我们回到徐州，要把我们全部杀光光。 我们与其自投罗网，不如齐心协商，一起蹈火赴汤，不仅免于被屠杀，或许能争到富贵荣光，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听了，踊跃地喊道： “好啊！好啊！” 庞勋派人给崔彦曾送去申诉信说： “将士们擅自回归，自知有罪，心中存着疑虑和戒备。 如今我们已到达符离集，还没有卸下铠甲。 请求把我们这些回归将士，安置在两个独立的兵营。 如您批准，我们感恩戴德。” 崔彦曾看是申诉信，召现任徐泗戍守将领商议。 徐泗将领们都哭着说： “近来因为徐州银刀兵，凶悍又骄狂，被朝廷杀光光，我们徐州将士，从此背上了恶名。 如今徐州银刀兵恶劣影响还没消除，又来了他们这帮徐州籍桂州兵。 他们一路走一路抢，恶习难改、言行猖狂的人来到我们这里。 如果允许他们进入徐州城，他们必然图谋反叛，徐州刀兵再起。 徐州必定被他们祸害个稀巴烂，平民百姓再涂炭。 不如趁他们长途跋涉，身上没有力气打仗，我们发兵消灭他们在徐州城外。” 崔彦曾想：看来朝廷对这些回归徐州兵的包容没法实行，只有剿灭他们。 崔彦曾派部将侯元密领七千人出发，前往歼灭回归的八百徐州兵。 桂州回归徐州军队的宿命是： 就算朝廷放过他们，徐州当地戍守军队却不接纳他们。 底层人群为争夺安定生存权，不会相互同情。 第326章 庞勋连战连赢 徐泗将领侯元密领兵到达任山地界，驻扎下来，不敢往前走了。 他领四千徐泗官兵，被远道而来的八百回归徐州兵吓成这样。 侯元密派几名兵士当便衣侦探，让他们换上和当地农民一样的衣服，带上砍柴斧子、背柴绳子，装模作样上山砍柴，刺探庞勋徐州军军情。 侯元密打算先察清敌情，再预设埋伏圈，等庞勋徐州军前来，一举剿灭他们。 侯元密派去的便衣侦探，都被庞勋徐州军的人识破并抓获。 经过上刑审讯，便衣侦探供出了崔彦曾徐泗军队要消灭他们回归徐州军的实情。 庞勋徐州军于是从小道接近宿州。 宿州有守军五百人，他们奉命出城，在潍水河沿岸布防。 庞勋徐州军杀到，五百宿州戍兵远远地看见敌军人数众多，吓得四处逃散了。 守兵守河岸，一下子都逃得不见人影了，戍守宿州的徐泗观察副使焦潞，手下没兵可用，只好丢弃宿州逃命。 庞勋领徐州反兵进城，打开宿州官府粮仓，分发粮食给贫穷百姓。 反兵部队名义上是赈济贫民，实际是从来领粮的贫困百姓中招募新兵。 如果有人明确表示不愿意加入他们这帮已造反的队伍，就安排兵士一刀把他杀死。 一天之间，庞勋反兵部队新收了六千人。 侯元密得知庞勋反兵攻占了宿州城，心里才着急起来，领兵展开进攻。 侯元密的军队在宿州城西驻扎，准备夺回宿州。 庞勋反兵部队组织一支战术火箭小分队，他们在大量箭矢箭杆上绑上布团，把布团上蘸满燃油，点燃布团，搭箭上弓弦，一支接一支接连发射出去。 众多燃烧着的小火箭向前飞去，落在宿州城外小村庄那一片茅草屋顶上。 村庄房顶起火燃烧，大火迅速蔓延，延烧到了侯元密率领的徐泗军队营帐帐篷群。 火烧连营还了得？徐泗官军急忙用树枝子扑火，匆忙借百姓木水桶，担水灭火。 这时候，庞勋反兵部队将士突然从宿州城里冲出，嗷嗷叫着杀奔徐泗官军营寨。 徐泗官军慌忙抵抗，被庞勋反兵杀死了四百多人。 庞勋反兵部队获胜回到宿州城，全军悄然打点行装，准备转移。 反兵们夜晚吩咐城中妇女替他们敲梆子打更，制造一切正常戍守的假象。 夜幕掩护下，他们全军出城，抢去了护城河里停泊的许多船只。 他们用船装载军粮物资，顺着护城河进入主河道。 顺着河道漂流，打算进入大江大湖做江洋大盗军事集团。 到了天明，宿州城里的反兵部队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徐泗官军这才察觉情况不对，侯元密不让炊事兵生火做饭，组织全部人马，先跟踪追击。 追出去二三十里地，才望见河里的庞勋反兵船队。 徐泗官军还发现河岸上也有一些反兵部队。 岸上反兵部队在岸边树林里穿行，他们的身影忽隐忽现。 侯元密手搭凉棚，远远观看，认定庞勋反兵是临阵退缩，不敢交战。 侯元密再传令下属： “大家继续追击，彻底消灭这帮反贼！” 徐泗官军将士忙着跑步追击庞勋反兵，都没吃早饭，现在已饿得心慌气短、眼花头昏。 兵士们不敢违抗将令，忍着饥饿继续向前追赶。 徐泗兵士吭哧吭哧大喘着气，在岸上跑步追，庞勋反兵船队悠哉悠哉，在河水中畅快地行进。 徐泗官军累得就要跑不动了，才追上反兵航船大队，他们离船队只有几步远的样子。 官军似乎胜利在望，忽多听见反兵船队船舱中有一个将领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所有船只听令！停船靠岸，奋勇杀敌！” 河中船只纷纷靠岸停泊，每艘船舱里都突然站起来许多强悍兵士，他们呼喊着上岸，举着兵器奔跑，前来截杀徐泗官军。 徐泗官军将士奋力同他们搏杀一起。 忽然，岸边树林里也传出一阵呐喊声，一队队反兵接连不断从树林子里钻出来。 他们是从后方树林里绕出来的，冲到了徐泗官军的后面。 徐泗官军将士发现前后都有庞勋反兵截杀他们，人人心中慌乱，顿时阵脚大乱。 侯元密知道打不过庞勋反兵，一边打一也走，仓猝中没有观察好岸边湖泊纵横的逃脱路径，全军陷入一片路面狭窄的荷塘群落中。 庞勋反兵很快包围上来，他们四面一起放箭，射杀徐泗官军兵士。 侯元密部下被射死两千多人。暂时没被射死的官军兵士，早已被无解的阵势吓破了胆，一齐下跪投降。 徐泗兵士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到徐州的，侯元密自己也死了。 庞勋询问投降过来的兵士，得知徐州防守空虚，即领反兵渡河攻城。 崔彦曾还不知道侯元密全军覆灭，到庞勋反兵往这边杀来，才有人报知侯元密全军覆灭。 崔彦曾急忙招募城中壮丁，登上城墙防御反兵。 怎奈全城将士心怀恐惧，已经没了守城信心。 有人劝崔彦曾抛弃徐州城，火速逃往兖州。 崔彦曾发怒说： “我是徐泗兵马元帅，和徐州共存亡，是我的本职工作，我怎么能逃走呢？” 过了两天，庞勋七千反兵包围徐州，呐喊声震天动地。 庞勋好言抚慰城外居民，严明军纪，毫不侵扰百姓。 城外老百姓争相依附庞勋反兵部队，自愿相助攻城。 反军有的兵士放火烧城门，有的搭上云梯攀爬城墙。 城上徐泗守军无心守城，纷纷跑下城墙逃散，徐州城很快被攻陷。 崔彦曾不躲不藏，端坐官署厅堂，庞勋反兵们冲了进来，把他从座位上拽下来，关押进附近宾馆中。 庞勋走进徐州官署，故意安排卫兵举着兵器，杀气腾腾列队两旁。 他点名召见徐泗归降将士，将官们都诚惶诚怒，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庞勋吩咐归降判官温庭皓，让他拟写奏表，请求朝廷给予他庞勋正式任命。 温庭皓说： “这件事 事关重大，一小会儿写不出来，容我回家慢慢构思，才能避免写得不行，被朝廷驳斥。” 庞勋表示许可。 第二天早晨，庞勋派人去拿温庭皓写的奏表草稿，发现过了一夜，温庭皓啥也没写。 温庭皓主动进见庞勋，从容地对他说： “昨天我没拒绝你的命令，不过是想活着回家见见老婆孩子，同他们做生死诀别。 今天我来明确告诉你，我拒绝给你写奏表，你杀了我就是！” 庞勋生气地瞪着眼看温庭皓，面目狰狞地笑着说： “狂傲书生不怕死是吧？我庞勋徐州都能攻占，根本不用发愁没有文人愿意给我写奏表。 你不肯写，我暂且把你的脑瓜寄存在你脖子上，改天我和你算账时，再把它取下它来扔在地上！” 庞勋吩咐文人周重写了奏表，派人送往长安。 泗州刺史杜慆，听说庞勋反兵已占领徐州，命令泗州守军加固城墙、修缮铠甲、磨快磨亮刀刃枪尖，积极整训备战。 庞勋派下属李圆领两千人攻打泗州。 李圆太狂妄自信，先派一百名精锐兵士到达泗州城门外，朝守门兵士喊： “让你们头领杜慆出来，我们要见他，劝他归降义军。” 杜慆得知消息，先命兵士封闭钱粮仓库。 他走出城门，亲手把库房钥匙交给进城的一百勇士小头目，说道： “这是泗州城所有官仓库房钥匙，现在交给你们。我们诚心诚意愿意归顺。” 说完，杜慆对守门兵士喊： “打开城门，欢迎义军勇士们进城吃酒席。” 一百名反兵勇士信以为真，全部进入泗州城内。 杜慆又喊道： “速关闭城门，齐心杀反贼！” 进城反兵一百兵士还没回过神来，已被城中几百名守军兵士包围。 不大一会功夫，一百兵士被杀得一个不剩。 听说派去的一百勇士全部被泗州守军杀死，李圆怒火冲天地领属下全部反兵部队攻城。 杜慆官军守军早已严阵以待，从城墙上扔下的石块、射下的箭，像下雨一样密集。 李圆无奈暂时退兵，驻扎泗州城西，派人向庞勋请求派兵增援。 庞勋又派反兵部队一万人，前来助力李圆攻城。 广陵人辛谠，生性豪侠仗义，隐居偏僻村庄，不肯出来当官。 他曾和杜滔交往游乐，彼此结成了好朋友。 这时泗州城被庞勋反兵攻打，辛谠特意进城劝说杜慆： “泗州城危在旦夕，你领家人赶快逃走吧。” 杜慆回答说： “我平时坐享官位，领取工资，如今危难之时，我就抛弃泗州城，只顾逃走保全自己？ 那样我就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国家。 我不敢做无德无义的事，我发誓和将士们一起，为守城战死。” 辛谠听了慨然说道： “你能做到这样，我也愿意和你一起为守城而死。 我得回家一趟，和我的妻子儿女做最后诀别。” 辛谠告别杜慆，回家和亲人们诀别，再返回泗州城。 返城途中，辛谠遇见一大群从泗州城逃出来避难的百姓，大家扶老携幼，满眼凄惶。 逃难百姓生中有几个认识辛谠的，他们都劝说辛谠： “泗州城十分危险了，大家都往外逃命。 辛先生你别再进城了，泗州城已经被造反部队包围，轻率前往就是去送命。” 辛谠听了他们善意规劝，只是微笑不回答。 辛谠径直到泗州城下，看到庞勋反兵部队正在组织攻城，各个城门都被城内守兵关闭防守，没法从城门进去。 只有城西城墙下有个出水小门洞，还能驾驶小船勉强钻进去。 辛谠找到一只小船，摇船从出水门洞口进到城内。 杜慆见到辛谠大喜，立刻任命他为团练判官。 第327章 求人如吞三尺剑 懿宗李漼收到庞勋写的奏表，知道这支从桂州回徐州的军队已经公然造反。 李漼想： 你庞勋敢造反，犯下死罪了！居然还敢请求我封授你担任徐州节度使？ 我要是怂成那样，朝臣怎么看我？天下百姓怎么看我？ 李漼想做的，当然不是批准庞勋的无理请求，而是调兵遣将，尽快剿灭庞勋贼兵部队。 李漼调任： 康承训为徐州招讨使。 王宴权为徐州北面招讨使， 戴可师为徐州南面讨招使。 调发各地官军，分别隶属三大元帅指挥。 这时泗州被庞勋反贼部队围攻，情况危急。 三大元帅组织兵力剿贼，尚需时日，急切之间依靠不上。 懿宗李漼令淮南监军郭厚本，领兵去支援泗州杜慆守军。 郭厚本领淮南官军到达洪泽湖一带，听说庞勋部下吴迥，领反贼三万，再度包围泗州。 郭厚本想： “围困泗州城反贼多达三万人，我这几千人去了，还不就是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想到这里，他心里害怕起来，令军队驻扎洪泽湖岸边，不敢再前进。 杜慆苦守泗州，白天盼、 夜上盼，盼着朝廷大军来增援。 一天天，盼望变成失望，连官军人影儿都也望不见。 辛谠利用夜幕掩护，驾驶小木船，偷偷从西城墙根出水洞口溜出城外。 到达洪泽湖，他下了船，上了岸，直接去淮南官军兵营，去见郭厚本说： “求郭将军快去援救泗州，我们泗州兵少力单，快守不住了啊！” 郭厚本假装同意，和辛谠约定三天内援军到达泗州城下。 商议妥当，辛谠回了城，郭厚本仍然驻扎在原地没有发兵，辛谠知道被郭厚本糊弄了。 庞勋反贼部队攻城攻势越发猛烈，反贼兵士们开始用背驮、用肩扛，搬运木柴、干草，想把城墙外柴草堆积如山，点火攻城。 城中守军惶急万分。 辛谠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再向杜慆请求： “我再出去求援兵。” 杜慆说： “你上次冒着生命危险，白白跑了一趟，他们援军远远地观望，真实心思是见死不救。 你再去一趟有什么用？” 辛谠奋然说到： “这一次，如果求来了救兵，我还回来见你。 求不来救兵，我就一头扎在河里，死在外面，不回来见你了！” 辛谠又驾驶小木船，弯着腰趴在小船里摇橹行驶，好不容易又从城西墙根的水门洞里溜了出来。 辛谠再次见到郭厚本，极力劝说他发兵援救。 辛谠说完，就呜呜放声大哭，伤心得如同他刚死了亲爹亲娘。 郭厚本受到感动，打算发兵。 淮南部将袁公弁对郭厚本说： “反贼势力强大成这样，我们淮南也面临威胁。 如果贼兵杀来淮南，我们的力量都不能保全自己，哪有余力去救别人？” 辛谠听了，瞪着眼呵叱他说： “庞勋反贼军队像发了疯一样猛扑泗水城墙，泗水危在旦夕。 你们这次是先接受了皇帝诏旨，才有盘算前去救援。 如今你们逗留不前，难道不是辜负国家的期望么？ 如果泗州保不住，被反贼占领，反贼势力会更加壮大。 嘴唇没了，牙齿就暴露在寒风中，冻得牙疼。 泗州没了，接下来淮南也必被反贼踩扁踏平。 难道真像你以为的泗州没了，你们淮南还能独善其身么？ 我应当杀了你这个顶级蠢货，我才能对得起国家。 我杀了你，然后我再杀我自己，向死去的你谢罪！” 说到这里，辛谠突然拔出佩剑，想一剑捅死袁公弁。 郭厚本见状，急忙上前把辛谠抱住，袁公弁得以撒腿奔逃，疾速脱离危险。 辛谠向着泗州方向深情地回望，痛哭地流着眼泪，声声哀嚎发自肺腑。 淮南将士们见他这样，也都跟着流泪。 郭厚本终于同意分兵五百人，让五百兵士跟随辛谠一起去增援泗州。 辛谠马上朝这五百人磕头跪拜，和他们乘坐多艘航船，渡过淮河。 五百兵士远远望见攻打泗州城的庞勋反贼部队在泗州城下耀武扬威，阵容庞大。 五百兵士中有一位胆小兵士吓得失声喊叫： “反贼们好像已经进城，我们不如别去送死，赶紧返回。” 辛谠听了，忍不住勃然大怒，他一只手抓住这名兵士，一只手拔出佩剑，架在他的脖子后面。 淮南兵士们连忙上前劝阻。 辛谠叱骂这位兵士说： “临近敌人，你胡言乱语，扰乱军心！ 按法律应该砍下你的头来，我今天不杀你真不行！ 你个混蛋东西，你个熊胚！孬种！” 大家见没法劝止，上前动手解救那位兵士。 辛谠高大健壮，力气特别大，大家一起用力拉，都没法把那位兵士从辛谠手中夺出来。 众人无可奈何，纷纷请求辛谠饶了他。 辛谠说： “各位只管驾船前行。 我把这个废物放过了就是。” 大家急速摇橹前进，辛谠才松开手，把这位兵士放下。 这位兵士被刚才辛谠要杀他吓傻了，他被放开后，蜷缩在船舱里一言不发。 大家驾船到达淮河北岸，举着兵器上岸杀反贼，喊杀声震天动地。 围城反贼虽然人数众多，还是被守城官军之外，城外又来了官军援军部队的场面，给一下子吓懵了。 贼兵们内心惶恐，首先想到的是赶紧逃命。 杜慆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见辛谠带领援军来了，大喊一声： “嘿呀！救命佛爷！ 辛谠真的带着援兵来了！” 趁着城下反贼慌乱，杜慆领兵出城门，接应援兵到来。 官军守军和援军以一当十，内外夹攻， 庞勋贼兵气势上落了下风，当然要拼命逃跑。 杜慆、辛谠领兵追出十里路，几千勇猛必胜的人，追得吓慌了神两万人狼狈逃跑，这场面挺魔幻。 看来兵力数量重要，勇气气魄更重要。 官军跑得没力气了，饿得实在跑不动了，杜慆就下令停止了追击，大家返回泗州城吃午饭。 庞勋得知吴迥从泗州败退回来，另派部将许佶、王弘立领兵七千再来攻打泗州。 听说贼兵又来了，急忙向相邻各道再求援。 淮南节度使令狐绹，再派部将李湘领兵增援。 李湘部队到达洪泽湖，和郭厚本、袁公弁部队会合，进兵驻扎都梁城。 都梁城和泗州隔着淮河相对相望。 庞勋派反贼部队渡过淮河，包围了都梁城。 李湘领淮南官兵出城和反贼部队交战，被反贼部队打败。 淮南官军向都梁城内败退，反贼部队没有和淮南官军脱离接触，在后面紧紧跟随。 淮南守城官军还没来得及关上城门，被反贼军队紧跟着官军后面进了城。 这下子坏了大事，守城淮南官军都还没过淮河讨伐反贼，自己就遭了灭顶之灾。 反贼们活捉了李湘。 反贼们活捉了郭厚本。 反贼部队想活捉袁公弁，没能捉住。 袁公弁是个大长腿，跑得快，人机灵，想捉拿住他，难度挺大。 贼将许佶，命令反贼兵士给郭厚本、李湘脖子上戴上木板刑枷，脚脖子上戴上铁链子脚镣，派兵士押送他们到徐州。 庞勋得知捉了官军将领大喜过望，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审讯了他俩，下令把他俩关押。 庞勋指挥反贼部队，进占淮口，攻打舒庐，沂海，攻占沐阳、下蔡、乌江、巢县、滁州。 贼兵部队又进攻和州。 和州刺史崔雍，打开城门迎贼兵，引领反贼部队进城。 他和贼军将领端坐会客厅，一起喝酒吃肉，谈笑风生。 和州官军和进城贼兵开展大联欢，官兵和反贼，欢乐友好一家亲。 贼将乘着酒劲儿，暴露禽兽本性，他不顾崔雍阻拦哀求，领着贼兵在和州城内大肆抢掠，屠杀城内官军兵士和平民八百多人。 主张不抵抗，引狼入室的傻冒刺史崔雍，不知作何感想？ 徐州招讨使康承洲，在岭南抵御南诏蛮兵时，他就是个胆小无能、内心卑鄙的熊货，不知道李漼为什么还重这样的垃圾人。 康承训听说庞勋反贼势力强大，心想： “噫！这次反贼这么厉害，与其惹怒他们，不如远远躲着他们！ 躲得越远，我就越安全。” 康承训领兵向新兴远逃到宋州驻扎。 懿宗李漼派康承训去当剿贼主力，他成了拥兵自保，远远地躲着看。 泗州守军孤军无援，城中存粮快要吃完，每人每天仅能分到薄稀粥三碗。 义士辛谠，愿意再去江淮求援，夜晚领着敢死队员十人，每人手持长柄大斧子，乘小木船从西城水洞门偷偷溜出城外。 水洞门水道，和城外河湖反贼水兵营寨相连。 辛谠这伙人，一齐挥舞大斧子，砍烂了贼兵水寨木栅栏，进入水寨。 反贼水军兵士，没想到大晚上神兵天降，官军突然出现在水军寨里面，人人惊恐慌乱。 夜间光线昏暗，贼兵们搞不清官军这次来了多少人。 辛谠他们趁贼兵们没回过神来，急忙争夺水路杀出。 天快亮了，贼兵水军才搞清楚： 晚上袭击水军营寨的的，只有十个左右官军兵士。 反贼部队立即做出决定： 派军队兵分两路，分成水路、陆路两支追击部队，一齐追杀逃走的十名官军。 辛谠他们的船儿小，操控灵活自如。 他们十人一起划船，就像我们现在的龙舟赛，人人用力划船，船儿在水面奔驰如飞。 他们疾驰三十里，甩掉了贼兵追击部队。 辛谠去扬州见淮南节度使令狐绹，又去润州见了杜审权。 杜审权派副将赵翼领铁甲兵士两千人，令狐绹令派多艘大航船，装运大米五千斛，食盐五百斤，派兵士护送押运，去援助泗州。 辛谠觉得这些援兵、这些军粮还不够用，又率领十勇士，乘船转往浙西借兵借粮。 第328章 援兵、军粮都来了 徐州南面招讨使戴可师心想： 我属下有雄兵三万，能害怕这点反贼贼兵么？得快些干死他们。 戴可师率三万官军勇猛直进，将士们乘坐运兵船渡过淮河，攻破贼兵部队设置在淮河岸边的营垒，逼进贼兵占据的都梁城。 都梁城反贼部队人数比官军少，反贼将领登上城墙，对 城墙外面的官军将领高声喊叫： “我们正在商议是否投降，请官军稍微后退，待我们商议好了，就全体出城归降你们！” 戴可师可真够心眼实诚，果然令大军后退五里路，安营扎寨等待。 第二天，戴可师派出侦探去都梁城侦察敌情，看看他们是否协商一致，决定出城投降了没。 侦探骑马到都梁城下，望见城门大开。 侦探满心疑惑，骑马进城探看。咦，城中只剩没有逃走的百姓，反贼部队跑得不见一个人影，不知道他们都跑到哪儿去了。 侦探回来报告，戴可师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意识到： “唉，我好傻。我上了贼当了，被他们当猴耍了。 他们假称投降，我如果别全信，在都梁城附近派军队潜伏监视，也不至于他们不损一兵一卒，顺利出城全跑光。 唉，我这是有多傻啊。” 可是主帅承认自己傻，会被部下瞧不起，丧失了官威。 戴可师掩饰自己的失误，假装不在乎。他对部下将领说： “贼兵贼将这是害怕我们官军，一晚上就都吓得跑没影了。 允许他们多活几天又何妨？贼兵很快就会被我军剿灭哩。” 官军仗着人多势众，骄傲轻敌，没有派出巡逻骑兵队，日夜不停地在营地周围侦察巡逻，毫不防备反贼部队前来偷袭。 可是无论古今，战场态势瞬息万变，敌我双方胜负的转换，有时就在旦夕之间。 这一天忽然起了大雾。 灰蒙蒙的浓雾弥漫天地之间，人的眼睛看不见几步之外的行人和景物。 戴可师以为反贼部队害怕官军，都在胆小避战。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濠州城反贼将领王弘立，率领反贼部队三万人，迅速向官军营扑了过来，猛烈打击官军。 大雾天气助力了贼军行动，成就了贼军这次袭击的出奇制胜。 大批贼兵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官军人人心慌，手忙脚乱地仓猝应战，都来不及组织有序抵抗，被贼兵杀得大败。 戴可师官军，有些是被贼兵用兵器杀死的，有些是为避免挨刀，逃命跳进淮河，被水流冲走淹死的。 官军被杀死被淹死，大约有两万人。 官军部队的铠甲、兵器、粮草、车马，都被反贼部队缴获了去，贼军一战暴富。 混乱的战斗中，官军统帅戴可师，也被一名贼将一刀砍成两段。 贼将上前削下戴可师首级，派兵士传送首级到徐州，交给反贼头目庞勋验看。 庞勋得知部将王弘立打了大胜仗，心中大喜。 庞勋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开始纵情淫乐。 他派兵士从老百姓的女孩子中间，挑选抢来美丽少女四十人，又从老百姓的妻子中间，挑选漂亮少妇二十人，充当他的后宫六十名佳丽，供他晚上纵欲荒淫，（他常常大白天也纵欲荒淫）。 贼兵总参谋长周重劝谏庞勋： “自古到今，骄傲自满，奢侈淫乱的人，绝对成就不了霸业。 就创立了事业，也会因此丢失。一度获得了成功，也会转化成失败。 况且我们如今还没有取得成功，您怎么能迷恋女色呢？” 庞勋仍然不觉醒，继续 沉迷淫乐，他度过了一个春光满床的冬天，累得他双腿发软冬天。 第二年是咸通十年，懿宗李漼得知戴可师已死，心里想： “我选人不准，任用这个蠢货当统帅，白白搭进去三万精兵。 平个反贼，一仗死了三万官军，多少爹娘没了儿子，多少妻子没了丈夫！ 我错用了蠢才，实属造孽啊。 另派人接替他，我得谨慎选人了。” 李漼派将军马举，前往接替死了的戴可师，继任徐州南面招讨使。 李漼还发现，他任命的徐州北面招讨使王宴权，胆小到害怕贼兵，占着位置不干事，从来不敢指挥官军和贼兵交战。 李漼把他撤职，改任曹翔为徐州北面招讨使。 李漼又诏令河北各镇也派兵助力讨伐庞勋反贼。 康承训召集各道兵马，共七万多人，出兵驻守柳子镇，连营三十里。 庞勋派部将分兵戍守反贼根据地四边，剩下戍守徐州城的反贼部队不到几千人。 庞勋开始恐慌，白天和晚上都在招募百姓当兵。 老百姓不想当反朝廷的贼兵，多半在野外和家里偷偷挖个地洞藏在里面，逃避被贼兵捉去当兵。 庞勋特别焦虑，调回各地戍兵，重点保护徐州。 海州、寿州各路反贼部队，多半被官军打败。 辛谠从浙西借来了官军军队，已经到了楚州。 反贼部队在水路和陆路拦截浙西官军援军。 辛谠挑选精壮勇士八十人，组成尖刀突击队。 辛谠先派运载大米的粮船三艘，运盐航船一艘，扬帆乘风前进，冒死战斗。 管他反贼部队射来的箭如暴风骤雨，四条船也只进不退。 反贼部队在淮河河面上拉起了一道长铁链子阻挡官军船只前行。 辛谠命人分发给尖刀突击队队员每人一把大铁斧子。 突击队员换乘小船，调横船身紧贴铁链，他们抡起斧子砍断锁链。 铁链子一断，立刻沉落河底，淮河河面通畅无阻。 官军船队得以迅速渡过淮河，兵士们下了船上了岸，大家一起搬运大米、食盐，运送到泗州城下。 泗州城官军守城将士，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心理准备。 他们站在城墙上，忽然望见辛谠带救兵来了，带军粮来了，带食盐来了。 这是绝境逢生了。 守城官军将士站在城墙上一起欢呼： “我们得救了！ 我们真的得救了！” 欢呼声响彻云霄。 杜慆带领守城众将，欢呼着出城门迎接辛谠他们。 杜慆和辛谠见了面，百感交集，抱在一起哭。 哭够了，他俩又相互对视，眼角的眼泪未干，嘴角上甜甜地笑意一起呈现。 杜慆守城千辛万苦，辛谠求援路途千难万险，彼此都不用相互倾诉，两人一见，愁苦都已烟消云散。 他们进城后，登上城墙远望，望见淮河河面上，有一片船队挂着白帆驶来，旌旗上绣着浙西官军旗号。 哇，这是辛谠去浙西求借的大批官军援军也随后赶到了。 船队走到离泗州较近河面，忽然停止了前进，他们被反贼军队阻拦了。 辛谠对杜慆说： “不好，他们遇到困难了。 浙西援军被反贼阻拦在淮河河面上，一时过不来了。 我得领人前去接应一下。” 辛谠又率领尖刀突击队员出城，他们跑着快速登船，驾船驶进淮河主河道，摇橹迅猛前进，打算穿透河面反贼船阵。 反贼船队见他们勇不可挡，赶忙驾船躲避。 辛谠船队得以自由出入反贼控制河段。 辛谠船队护卫浙西官军船队顺利通过贼军控制河段。 浙西援军部队下船登岸，进入泗州城，加入守城官军行列。 浙西援军入城，杜慆官军守城信心大增。 城中守军人数大量增加，每天得大量消耗军粮、开支军饷。 随后辛谠又从全军中挑选勇猛兵士，组建由四百人组成的猛士敢死大队。 组建完成，辛谠领他们去润州借粮。 载着辛谠和猛士敢死队员的船队，在淮河上航行。 反贼部队在淮河两岸射箭攻击他们。 辛谠率敢死队员驾船同他们机智周旋，他们也往岸上射箭反击。 他们同两岸贼军奋勇作战了一百多里。 船队脱离反贼控制河段，到达广陵。 辛谠船队经过辛谠的家乡，他顾不上靠岸停船，去看望一下妻子儿女。 他率领猛士敢死大队，直达润州。 辛谠从润州借到食盐一千斤，大米二万石，铜钱一万三千缗，返程到达斗山一带河面。 反贼水兵部队在淮河里密密排布战船拦截，猛士敢死队员同贼兵从早晨打中午,仍然不分胜负。 辛谠急中生智，下令敢死队员改乘操控灵活的小船。 小船紧贴反贼战船两旁，辛谠令敢死队员朝反贼大船上扔点燃了的柴草捆子，一时浓烟四起。 贼兵战船被柴草捆引燃，贼兵们在船上吓得哇哇大叫，乱做一团。 辛谠趁机指挥运粮、运钱船队平安抵达泗州城。 第329章 庞勋他爹当官 泗州城里增加了官军守兵，有了粮食、食盐、铜钱，防守更加稳固。 庞勋知道泗州战略位置重要，占领泗州可以扼守江淮。 他多次下令增兵攻打，怎么也打不下来，急得他抓耳挠腮、气急败坏。 庞勋居住的徐州这边，康承训官兵也在步步进逼。 招讨使康承训本是无能之辈，只是他手下有朱邪赤心带领沙陀族三千铁骑厉害。 沙陀铁骑冲锋陷阵，无坚不摧，战力强大到没有敌人，反贼军队遇着他们，每次都是霉运。 贼将王弘立，因为打了歼灭官军戴可师那场大胜仗，大自信满了小心胸，他从淮口骑马跑回徐州，对庞勋说： “我愿意领属下兵马，揍扁康承训那只老狗！” 正愁得无计可施，突然来了个自告奋勇的，庞勋大为喜悦。 他命令王弘立领兵渡过濉水河，前去捣烂鹿头寨官军营地。 王弘立领兵日夜兼程，稍稍到达鹿头寨边上。 王弘立两声吆喝： “哇嗷——！ 围起来——！” 众贼兵应声一齐上来前，把鹿头寨围住。 这时天已黎明，王弘立指挥贼兵猛扑营寨围墙，盘算着剿灭鹿头官军，再回头吃早饭。 谁知官军主动打开了寨门，从门里冲出一群沙陀铁骑。 这群官军骑兵，一出来就冲进贼兵部队密集人群里。 官军铁骑纵横驰骋，马蹄子踩死贼兵，战刀削死贼兵，他们是一群所向无敌的暴风勇士，没有贼兵敢上前抵挡他们。 面对突然发生的绝对优势单方面碾压，反贼兵士只能溃败四逃。 这时寨中官军步兵也嗷嗷叫着杀出营寨门，他们如狼似虎扑向贼兵，杀得贼兵尸横遍地，地上流血汇成汩汩流淌的小河。 突如其来贼兵遭遇灭顶之灾，王弘立毫无办法，只能只身骑马逃走。 官军追杀贼兵到濉水河边，后有追兵，前有河流，贼兵们只得像饺子下锅一样，扑通扑通接连跳进濉水河，当场淹死的贼兵不计其数。 这一仗，贼兵部队死了两万人，没死的贼兵，胡乱跑得遍地都是。 庞勋认为是王弘立玩忽职守导致惨败，想把他的头砍下来才解恨。 贼兵总参谋长周重急忙上前劝解，庞勋才对王弘立说： “你又无能又轻敌，造成了这次全军覆没！ 我暂饶你命，准许你戴罪立功！” 王弘立收集逃散的部下，只收集到三百一十二人。 靠这点人没法打仗了。官军都是大兵团，就这三百人，怎么展开对抗？ 王弘立对庞勋说： “我愿夺取泗州城，给我自己赎罪。 请你再分给我一些兵马。” 庞勋拨给他四千兵士，让他领着去攻打泗州。 庞勋又下令扩兵，派兵下户抓壮丁，派兵去富有人家，抢掠富人家的钱财，充当军饷。 老百姓活不下去，开始怨恨庞勋反贼军队。 康承训见庞勋贼兵呈现颓败态势，胆子大了起来。 他派兵逼进贼兵盘踞的柳子寨。在柳子寨外，官军和贼兵姚周部队发生了大大小二十六场战斗。 姚周支撑不下去了，狼狈逃走。 庞勋听说姚周战败逃走，大为震惊。 他想亲自领兵和康承训官军交战。 贼兵总参谋长周重说： “柳子寨位置险要，兵士都是精锐，姚周也有勇有谋。 如今他那里全军覆没，我军形势危险了。 我军不如把全部兵力派出去，同官军决一死战。 徐州原节度使崔彦曾长时间被关押在城中，也不是个办法，不如直接弄死他算了。” 这是看到形势对己方不利，嫌俘虏碍手碍脚，要杀俘了。 垂死挣扎的势力集团，灭亡前都这样丧心病狂。 庞勋于是下令斩杀了崔彦曾、温庭皓，并且命令行刑兵士，用刀剁断了被俘淮南将领郭厚本的双手双脚。 命兵士把他断手断脚绑在木棍顶端，高举着展示，用来威吓官军将士。 庞勋又命令徐州城中男子，全部到徐州官署前大广场上集合。 贼军扬言：如果有谁躲藏起来不去广场，查出来抄斩满门。 老百姓被迫无奈，都到广场上集合，庞勋派兵士从站在广场百姓中挑选男子两万人当新兵。 庞勋命人制作大旗，自称天册大将军。 庞勋封授庞举直为大司马，庞举直是庞勋他亲爹。 庞勋认为是父亲对儿子不能实行上下级礼节。有人劝庞勋： “你是天册大将军，需要树立威严，不能因为他是你爹，就不给你行礼。” 庞勋于是命令他爹庞举直给他行跪拜礼。 庞举直接受了他儿子庞勋颁发官印兵符，领兵出了徐州城。 庞举直领贼兵当天晚上去丰县打败魏博官军，又往西攻打康承训官军，直奔柳子寨。 这时有个淮南官军败兵，从贼兵地盘上路过，去见康承训。 他向康承训报知了贼兵行踪。 康承训命兵士喂饱战马，列队集结。 官军到达指定位置，埋伏好等待贼兵到来。 庞举直领贼兵先锋部队到达柳子寨，中了官军埋伏。 官军四面杀出，把贼兵先锋部队打败。 庞勋领贼兵大部队赶来，正好遇见他爹领着贼兵前锋部队败下阵来。 这次是他亲爹打输了，庞勋不知道该怎么办。 康承训带各位将领，乘胜追击过来。官兵步兵骑兵都踊跃向前，从四面八方逼近贼兵。 官军兵士还有个平叛护国的念想，庞勋部下都是为了吃顿饱饭、领点军饷当兵，没有理想信念。 遇到了生命危险，贼兵更容易选择逃命。 贼兵逃跑时，都怨恨他们的爹娘遗传基因不好，给他生得腿脚太短，逃命时跑得不够快。 贼兵胡乱逃散时，自己人之间发生踩踏，谁跌倒了谁就被踩扁，贼兵一路败逃，地上的死尸横七竖八排列几十里。 庞勋脱去铠甲，只穿布衣，仓惶逃往徐州。 到了徐州城里，庞勋刚刚坐下，喘喘气，定定神，即遇到围攻泗州的贼将吴迥狼狈逃来徐州。 吴迥报告庞勋： “我军被马举官军打败，王弘立死在乱军交战中。 我实在支撑不住，才撤除对泗州城围困，退回徐州。” 庞勋听了叫苦不迭： “屋漏又逢连阴雨，雪后又下一层霜！ 唉！唉！唉！” 正在叹息，忽然又接到濠州派人前来报急： “官军马举从泗州转移军队包围了濠州，请庞大将军火速派兵增援。” 庞勋一声长叹，只好急令吴迥领兵去救援濠州。 康承训命各路官军，乘胜齐头并进。 官军包围了宿州，一时攻不下来了。 宿州贼军守将是张玄稔。 张玄稔和部将张儒、张实，领贼兵三万人守卫宿州。 张实给庞勋写信献计： “如今官军都在徐州城下，徐州往西，官军兵力空虚。 庞大将军您可以杀出徐州，出击宋州、亳州。 您领兵袭击宋州、亳州，康承训必定撤除围困徐州的官军，去那边营救。 这样调动敌人，我军获胜机会就来了。 请您领兵在地形险要的地方设下埋伏，给赶来救援的官军迎头痛击。 那时候，我也领宿州城这边的军队去接应你们。 我们前后夹击官军，必定能打败他们。” 庞勋正忧虑康承训领官军进逼，收到张实书信，庞勋安排他爹庞举直留守徐州。 他自己领贼兵出城向西进发。 张玄稔、张实、张儒领贼兵在宿州天天抵御官军攻城。 康承训催促官军加紧攻打，官军急了，贼兵也急，贼军守兵从城墙上射下的箭，像遮天蔽日的飞蝗一样密集，官军被射死的，多达几千人。 这损失太大了，康承训下令官军暂停攻城。 康承训派谈判高手到城墙下喊话，劝守城贼军兵将投降，张儒、张实不肯听。 只有张玄稔原是徐州官军旧将，庞勋贼军攻占徐州时，张玄稔陷在的城中。 当时没有办法，为了活下来，张玄稔暂时归降了反贼。 如今张玄稔心里常怀着忧愤，晚上召集亲信同伙几十人，秘密商量归顺国家。 眼见反贼大势已去，大家都表示赞同。 张玄稔派心腹张皋，秘密出城去见康承训，约定动手时间，张玄稔愿意充当内应。 唐承训大喜，让张皋回报张玄稔按约定行动。 张玄稔安排部将董厚，持刀埋伏在柳溪餐厅，然后，张玄稔邀请张儒、张实到柳溪亭餐厅喝酒吃饭。 张实、张儒听说张玄稔请客，有酒喝、有肉吃，当然高兴。 两人有说有笑地前来，三人落座入席开始吃喝。 喝酒喝了不到一半，张玄稔突然一挥手，哐啷一声扔了一只酒杯。 董厚听到动手信号，提着长刀跑进屋内。他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把张实、张儒削成四段。 张实、张儒已死，张玄稔下令搜捕和他俩一条心的人。 城中兵民得知发生事变，顿时大乱。张玄稔召集兵士百姓在宿州广场召开大会。 张玄稔对大家说： “现在反贼庞勋的运势，就像那快落山的日头！他已经穷途末路！ 我们归顺朝廷，大家都能活命。 继续对抗朝廷，大家都得死。 你们愿意死，还是愿意活？” 大家回答说： “我们都愿意活，谁愿意跟着庞勋一起死？那不傻透了么？” 众兵士、百姓人心安定下来。 第二天，宿州反贼部队打开城门投降官军。 张玄捻用膝盖跪地，慢慢挪动身体，挪到康承训面前哭着谢罪。 唐承训弯腰扶起张玄稔，当即宣布封授张玄稔为御史中丞。 又当众赏赐张玄稔十匹丝绸、一小盒黄金。 第330章 同昌公主 张玄稔向康承训献计说： “如今宿州归顺朝廷，远处各地反贼还不知道实情。 请往外传递假消息，就说官军攻占了宿州，宿州贼兵都已败逃而去。 我领官军冒充从宿州败逃出去的贼兵部队，去符离城、徐州城，贼兵贼将深信不疑，接纳我们进城，我就能捉拿住他们。” 康承训说： “这主意不错，需要立即施行，行动晚了就不灵了。” 张玄稔下令属下兵士晚上背来柴草几千捆，都堆积在宿州城墙下面，等到第二天天色大亮、视野深远时，命令兵士点燃堆柴，火光浓烟冲天而起，烟云烟柱直上九霄。 遥远地方人们，都能看天空中的柴烟云团是从宿州这边升起的。 张玄稔这是告诉其它地方的反贼军队：宿州这边出事情了。 张玄稔先领属下军队到达符离城，他对符离城反贼守将王大春说： “我是宿州守将张玄稔，官军占领了宿州城，我们战败逃出来，来投奔你们。” 贼将王大春，认为张玄稔及他的属下部队都是自己人，接纳他们可以加强符离反贼军队的防守力量，当然要欢迎接纳。 王大春命兵士打开城门，放张玄稔他们进城。 趁贼将王大春不留神，张玄稔猛地一刀把他砍死。 领头的贼将已死，符离反贼军队将士，全部归顺朝廷。 对于反贼，张玄稔这做法真够心黑手狠。 张玄稔又领属下军队赶到徐州城下。 他想再用这个办法，四两拨千斤、不费力气赚取反贼占据的徐州城。 张玄稔站在城墙下面，朝站在城墙上徐州贼兵守将庞举直喊： “我是宿州守将张玄稔。官军占领了宿州城，我们是从宿州败逃出来投奔你们徐州的！” 庞勋他爹庞举直站在城墙上朝张玄稔喊道： “狗屁鬼话！滚滚滚！ 我儿子庞勋有眼无珠，收降了你怎么个叛变来叛变去的小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又投降了官军么？想来骗我开城门？ 你狗日的，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滚远些！” 可是，张玄稔不听庞举直的话，不肯滚远些。 张玄稔领官军围住了徐州城的南门、西门、东门，他站在徐州城墙下，朝着徐州城墙上的反贼守兵喊话： “城上守兵听着！ 朝廷只杀反贼领头当官的！不问罪平民和兵士！ 你们为什么还为反贼守城？ 庞勋抢了六十名民女当他小老婆，他穷奢极欲，酒山肉林地享乐，你们有份么？ 你们不醒悟，就是拿命护着他作威作福！ 你们再犹豫不决，考虑要不要归顺朝廷，就要变成在案板上等着被刀切碎的一坨猪肉、羊肉了！” 反贼守兵听他说得句句在理，有的解下铠甲扔掉，有的扔掉手中兵器，从城墙内侧的石头台阶上跑下去逃走了。 徐州节度使崔彦曾的老部下路审中，徐州被庞勋占领时，他投降了反贼，现在又下决心归顺朝廷，他打开徐州城门，迎接官军进城。 徐州守城贼将庞举直、许佶看到大势已去，骑着马从没有官军围困的北门逃走了。 张玄稔急忙派官军骑兵前去追击，官军骑兵也给力， 抓住了庞举直和许佶。 他俩被押回徐州，张玄稔命在徐州官署广场行刑，把他俩砍了头。 官军已进城，贼兵总谋长周重心情慌乱，他想： “我跟随的庞勋根本不是能成大事的正神，他就是个不成事的邪魔。 如今庞勋已在囧途，我也没得再为他参谋什么了。 想求富贵，跟错了这么个老板，我也该自己了结这辈子了。 我自杀死了，总比被官军搜捕去砍头还体面些。” 周重想明白了，自己跳进河里淹死了。 官军占领徐州后，康承训立即转达朝廷命令： 所有以前曾在桂州戍守的徐州籍八百人，全是谋反大罪，一律按着名单抓捕杀死。 戍守桂州八百徐州籍将士他们的亲属，也一律抓捕杀死。 一道命令，一共杀死四千多人，徐州平定下来。 庞勋领贼兵两万人，从石山出发往西，沿途放火抢掠，把路过村庄百姓家产抢光光。 人是杂食动物，吃粮食久了，也想吃肉肉。 村里的狗、猪、羊，鸡、鹅、鸭，都被贼兵围堵、追赶、捉拿。 畜牲们、家禽们，大都腿脚麻利，它们比兵士跑得快。 贼兵奋力捕捉，奔跑累得吭哧吭哧喘气，就是捉拿不住，就放箭射杀它们。 杀死的畜禽，贼兵们一起动手，撕皮拔毛，收拾成白条鸡、鸭、鹅，白条猪、羊、狗，煮着吃、烤着吃，犒劳舌头和胃口。 贼兵所到之处，牲畜们都倒了霉，生命划上句号。 康承训领官军步兵骑兵八万人，往西追击反贼军队。 派朱邪赤心沙驼骑兵为追击庞勋先锋部队，一路追到亳州。 庞勋贼兵部队正在纵兵大肆抢掠宋州、亳州老百姓家里、官府官仓里的财物，忙得不亦乐乎。 贼兵抢掠时不在战斗状态，猝然遭遇官军沙驼铁骑兵杀来，立刻不战自溃，贼兵部队逃到蕲水。 官兵大量集结，多路官军一起追击反贼部队。 反贼走投无路，多数跳进蕲水河里淹死了。 在官军和贼军的混战中，反贼头子庞勋也被官军兵士一刀砍死。 第二天，官军打扫战场，寻不见反贼头目庞勋，康承训令众官军兵士，从阵亡贼兵中寻找他的下落。 才从死亡的贼兵尸体中，搜寻辨认出宠勋尸体。 官军兵士削下他的首级，用长杆步槊挑着，向远近反贼营寨展示。 反贼们一看，自己的头领已经死了，这仗还打个什么劲啊。 贼兵们于是集体反水，纷纷杀死自己的领头将领，接二连三地向官军投降。 只有反贼将领吴迥领贼兵固守濠州，不肯投降。 官军多次攻城，迟迟攻不下来。 官军围困濠州城贼众，从夏天围困到冬天，贼兵在濠州城的存粮吃完了，甚至杀老百姓吃。 吴迥晚上突围出城，被马举派官兵追杀，他的属下兵马几乎被消灭光了。 吴迥逃窜死在昭义城。 到这时，起因是戍守桂州的八百徐州籍军队的叛乱才算彻底平定。 懿宗李漼颁令封赏有功将士群臣。 有诏令说； 封授康承训为宰相。 张玄稔为骁卫将军。 辛谠为亳州刺史。 朱邪赤心封授为金吾大将军，赐于新名：李国昌。 有朝臣嫉妒康承训战功，写奏章向懿宗李漼举报说： “朝廷下令开始讨伐庞勋时，任命康承训为徐州招讨使。 那时康承训手下有八万官军，可他胆小如老鼠，把反贼当成老虎，他怕战躲得远远的，迟迟不敢入场参战，看到贼军不行了，官军胜利在望了，他才入场作战抢战功。此人是奸诈阴险，卑鄙恶毒的小人一个，不应重用。” 朝臣嫉妒他战功是事实，揭露他一开始胆小躲战也是实情。 懿宗李漼贬他为思州司马，从宰相贬成这么小的官，康承训就像从官运巅峰，一下子跌进了矮坑。 李漼已经当皇帝十年，也没立皇后。 他宠爱郭淑妃，郭淑妃生了一个女儿。 这女儿长到十几岁，还不会说话，宫人都知道她是个哑巴。 有一天，李漼的女儿突然会开口说话了。 她说： “啊呀，庆幸吧。 我如今能活下来了。” 她为什么突然会说话？为什么说出这样怪异的话？懿宗李漼大为惊异。 他女儿长成十六岁，相貌平平，颜值最多算个中等。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李漼特别喜爱他，封她为同昌公主。 右拾遗韦保衡，是俊美多帅哥一枚，还特有文才，郭淑妃替她女儿物色上了这个漂亮少年郎。 郭淑妃和李漼商量： “我看上一个千里挑一的优质青年叫韦保衡，他适合给咱女儿当夫君。” 懿宗李漼也赞同，同昌公主又害羞又高兴。 出嫁那天，郭淑妃命人拿出皇宫珍藏的奇珍异宝，作为是同昌公主的嫁妆。 李漼命在皇宫附近，赏赐给同昌公主夫妇一套豪华宅院。 那座豪宅不一般，房屋门窗都用了珠宝、玉石镶嵌 。 豪宅中锅碗盆勺，要么黄金做的，要么是白银做的。 甚至豪宅的水井护栏，捣蒜臼子，也是黄金白银制成。 他家这些器具，经有关部门私下估算，价值五百万缗铜钱。 结婚时的婚礼仪式，奢华排场达到了极致，文字苍白不能描述，您自己想想是啥样吧。 天上掉下个李家妹妹，她长得一点都不美，但是她出身最尊贵。 韦保衡当然把她当女神天仙追捧，时时不敢违逆她的意图，事事不敢不顺从。 除了入朝上班， 韦保衡就是时常和同昌公主在卧室里厮混。 他像个小奶狗，小心服侍女主人，尽心卖力地给同昌公主创造全方位的人生快乐。 郭淑妃也溺爱她这个女儿，随时探问来皇宫上班的女婿韦保衡： “同昌公主快乐么？” “同昌公主开心么？” “她在新家住得惯么？” “你们那没法描述的事儿和谐么？” 不知是她是处心积虑地有意挑逗，还是大咧咧地无意乱问。 郭淑妃跟女婿说话没分寸，没法问的她也问，整得韦保衡脸上乎乎地热，白嫩的俊脸腾一下子，红到了耳朵跟。 郭淑妃经常派太监去邀请女婿韦保衡到后宫参加她举办的酒席宴会。 韦保衡经常在后宫吃酒，有时吃到夜深还没回家。 后宫里面，太监、宫女人多嘴杂，没事时闲磨牙。 时间长了，免不得生出传言： 说是郭淑妃这个当岳母的，看上了她的帅女婿，爱女婿爱得着了魔。 她和女婿韦保衡有见不得人的男女欢情，韦保衡是郭淑妃母女俩的共有物件儿。 懿宗李崔宠爱郭淑妃，疼爱同昌公主，当然任女婿韦保衡自由出入后宫，毫不过问，这种传闻就一直有。 李漼升任韦保衡为翰林学士。 咸通十一年，宰相曹确被免职。 韦保衡、于悰、刘瞻，三人同时为新任宰相，掌控军政大事。 老宰相只有路岩，还没被撤职。路岩因为韦保衡是皇帝女婿，格外奉迎讨好他。 朝廷蝇营狗苟的群臣，也乐意依附奉他们，希望托点福、沾点光。 第331章 花开花又落 天下之事，祸福相生，人各有命。 韦保衡娶了同昌公主，他已富贵及顶。 他俩才结婚一年多，同昌公主就得了一种绝症，病到卧床不起。 懿宇李漼着了急，派去宫廷医官二十多人，组成《同昌公主治病委员会》，专门研究给她诊治，可是谁也想不出让她起死回生的办法。 医官们挖空心思给同昌公主研究多种药方，都熬喝试过了，喝下去全不管用。 同昌公主不睁眼，不说话，昏睡了几天，就香消玉殒了（死了）。 郭贵妃陡然失去至爱女儿，当然悲痛欲绝、呼天抢地。 懿宗李漼悲痛难抑，自己流着眼泪创作一首挽歌叫做：《呜呼哀哉！同昌公主》。 这首哀伤无限的挽歌，李漼自己哀哀地唱，悲痛欲绝地唱，生无可恋地唱。 李漼又令群臣学着唱，群臣唱时，众人只是脸上装着悲伤，不见眼泪流出眼眶。 李漼又令宰相以下官员，都去韦保衡家里，为公主致哀吊丧。 李漼下令，抓捕了皇宫医官《同昌公主治病委员会》成员二十多人。 他们罪名是研制的药方不良，害死了同昌公主。 医官们齐声喊冤，有口难辩。 李崔不听他们解释，下令把医官们全部处斩。 又下令把医官的妻子儿女、父母亲属三百多人，全部捉拿关进监狱。 身为皇帝情令智昏，如此胡作为、乱作为，还没人敢劝。 宰相刘瞻召集谏官，让他们都去劝阻，谏官们说： “如今皇帝情绪失控，天威难测，我们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不敢劝谏啊！” 刘瞻自己回家写好了奏章，拿给懿宗李漼看。 奏章里说： “每个人来到人世，寿命长短，各有定数。 前一阵子公主生病，不是医官不尽心。 是人的福祸定数，人为难以改变。 得了不可治的病，什么神医也治不了。 斩杀医官，已造成群议沸腾。 为什么明事达理的英明皇帝，遭到擅杀无辜的非议呢？感情不能了左右理智。” 懿宗看完奏章很不高兴。 刘瞻又和京兆尹温璋，入朝堂当面劝谏，他俩言语不慎，触怒了懿宗李漼。 他俩被李漼高声骂了出来： “朕心中悲伤时，你们怎么还敢喋喋不休？ 你怎么知道药方没有问题？ 都滚出去！快滚！” 李漼随后把宰相刘瞻撤了职，外贬为荆南节度使。 外贬温璋为振州司马。 温璋没打算去赴任，回到家里长叹一声说： “投胎投错了年代，遇着了昏君当世，天下烂成这个样子，我还不如死了呢！” 他越想越绝望，喝下毒药自杀了。 李漼女婿韦保衡和宰相路岩，一起去见李漼，诬陷刘瞻说： “陛下，刘瞻和医官私下有密商，在草药方里掺了毒药，毒死了同昌公主。” 李漼再贬刘瞻为康州刺史。 路岩还不罢休，察看中书省那张巨幅全国地图，见驩州离长安最远，劝李漼再贬刘瞻为驩州司户，那里离长安一万里，路岩的心够黑。 第二年正月，朝廷给同昌公主举行安葬礼。 懿宗李漼和郭淑妃，坐在延兴门门口，目送载着同昌公主的马车渐渐远去，恸哭得止不住。 送丧的仪仗大队排列长达几十里路。 用黄金给她做陪葬侍女人俑，陪葬奇珍异宝一千件。 陪葬的衣服玩具八百件，绣花美丽绸缎八百匹，装运多达一百二十辆马车。 无数天下百姓血汗创造的财富，视为皇帝家的私产，陪葬腐烂在公主墓葬中。 朝廷皇室如此不珍惜民膏民血，奢靡腐败到这种程度，大概是快要灭亡了。 宫廷首席作曲家李可及呕心沥血，倾情演绎，创作了《叹人生百年，伤感九万里》催泪神曲。 在此曲伴奏下，李可及率领四百名舞蹈艺术家表演了《呜呼哀哉！山河同悲舞》。 韦保衡的学问师爷是礼部官员王铎，他当年保荐韦保衡当上的进士。 韦保衡如今投桃报李，推荐他师爷王铎当了宰相。 始料不及，王铎却轻视韦保衡，议政时两人常发生争吵。 奸相路岩本来和韦保衡结成一伙，后来争夺政务话语权，两人有了怨恨，时常争吵，狗咬狗，两嘴毛。 女婿韦保衡到老丈人李漼面前给路岩进谗言，李漼外贬路岩为西川节度使。 奸臣路岩赴任，坐在马车上往长安城外出发。 众多长安市民，在大街两侧聚集，他们手里都拿着小碎瓦片和小石头，往路岩乘坐的马车上扔，表达仇恨心情。 坐在马车的路岩，一边摇头晃身，躲避从各个方向飞来的石头瓦片，一边气得哀声叹气。 石头瓦片都很碎小，击中了也不至砸死人，但是如果被砸中头，也会头破血流。 京兆尹（长安市长）薛能，礼节性赶来给路岩送行。 路岩心里有气，朝着薛能冷笑一声说： “你看看，你看看！ 你的长安百姓，被你治理得真好！ 今天我奉命问西行赴任，你的老百姓都朝我扔瓦片子、小石头，可见你的治理功绩不是一般的好！” 路岩这是说反话嘲讽薛能。 薛能回答说： “宰相外调的多了去了，各人情况不一样。 我们长安官府从来没有派兵护卫外调官员。 老百姓也从来没有往那些外调宰相身上扔石头、扔瓦片。 为什么独独你出行，出现了这样的场面？ 你应该拍拍心窝窝，问问你自己，是什么原因， 导致了百姓对你怨恨？” 路岩被薛能这么一反驳，满脸羞愧、狼狈无语地离开了长安城。 路岩到任成都，就任西川节度使。 他喜欢游山玩水，喜欢吃喝，喜欢玩弄容貌、身段不同的女性。 西川官署的一切政务，路岩委托给他的心腹下属边咸、郭筹两人办理。 路岩贪玩，政务大撒手不管，边咸、郭筹就狼狈为奸，处理事情先斩后奏。 一天，路岩到广场上检阅成都官军操演，边咸和郭筹站立两边。 他俩有什么建议或者请示， 都不张口说话。 他俩让仆从拿来纸笔,把事情写在纸上，递给路岩看完,然后收将回去，再令仆从点燃纸片销毁。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好事不避人，避人必有鬼。 成都官军将士相互递眼色，心中怀着惊疑，惴惴不安。 路岩在西川不理政事，同时和十几位女性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被西川将领举报。 懿宗李漼知道了这事，给路岩再次降了职。 咸通十四年正月，懿宗李炎派使者去法门寺,奉迎佛骨。 谏官多半劝阻，有个谏官胆子大，他对李漼说： “当年宪宗（李纯）迎佛骨入宫敬奉，随后他就死了。” 懿宗李漼说： “我就是想一见佛骨，因此死了我也愿意。” 从春天到夏天，佛骨才送到长安皇宫，懿宗李漼朝佛骨下跪叩拜，特别恭敬虔诚。 他见了佛骨心情特好，传令宰相以下，一律赏赐黄金丝绸，且颁诏大赦天下，释放罪犯。 又过了两个月，懿宗李漼就得了大病，喝药也放不管用。 几天之内，李漼病情快速加重。没几天懿宗李漼就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死了。 李漼享年四十一岁，在位一十四年。 第332章 王仙芝造反了 懿宗李漼生有八个儿子.从大到小分别是： 李佾、李侹、李佶、 李偘，李俨、李保， 李杰，李倚。 这八个儿子都是他和嫔妃宫女生的（他和郭淑妃只生了一个女儿）。 按优先立长子惯例，应该立李佾为太子。 神策中尉刘行深、右神策中尉韩文约，拥有守皇宫禁卫军指挥权，谁来当皇帝他俩说了算。 他俩商量立李漼的五儿子李俨为皇太子。 李俨是宫女王氏所生，母亲家族是草根人家。 李俨能上帝位，得全靠掌控禁卫军的这俩太监将领维护着着他。 懿宗当时已在昏睡不语的弥留之际，什么也管不了了。 刘行深、韩文约商量着假造了懿宗李漼遗诏，传位给李俨。 懿宗李漼断了气、入了棺，李俨即位灵柩前，历史上叫他唐僖宗。 僖宗李俨一即位，即进升宰相韦保衡为司徒。 过了不到两个月，韦保衡被谏官弹劾，李俨贬他为贺州刺史。 随后又有人告发韦保衡，说他生活作风不正，和他岳母郭淑妃通奸，乱搞男女私情。 晚上他住在郭淑妃寝室里，被宫女、太监们撞见过几回，他没法自证清白。 僖宗李俨再贬他为澄迈县令，随后李俨又想了想，这个流氓东西，净给皇室丢脸，他当县令也不配，又下诏把他赐死。 这个先帝李漼的宝贝女婿韦保衡，就这么可耻的死了。 奸臣路岩和韦保衡曾是勾结作奸同伙，李俨把路岩降为新州刺史。 路岩赴任途中，李俨想了想，觉得对他处罚太轻，又下令削去他一切官职，问罪流放他去海南儋州做苦工。 第二年，李俨又下诏令，把路岩赐死。 富贵极顶、德不配位的坏人死得快是大概率。 路岩在西川时的下属官员边咸、郭筹欺压百姓、作恶累累，被人举报，也被李俨下诏处死。 过了腊月，李俨改年号“乾符”元年，他一继位就灾害连连。 关东地区先发生水灾，随后又发生旱灾，老百姓活不下去。 翰林学士卢携，请求李俨下诏，对遭遇严重灾害地区的百姓，免除征收赋税，打开官府粮仓救济贫民。 僖宗李俨颁旨赈灾，有关部门和地方官府不肯执行。 地方官员想，费时费力把粮食分给贫苦百姓有啥用？还不如留着自己贪了呢。 在黑心官员眼里，穷苦人活着，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是些赔钱货。 僖宗李俨惩治腐坏官员的决定，是大臣们帮助做的。李俨实际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童心未泯。 他一得空就和一群他喜欢的一群半大孩子，在一起追逐嬉戏。 玩耍兴致正高时，大臣有事请示，他往往置之不理，朝大臣摆摆手说： “别打扰我，我在玩着呢！你去找枢密使田令孜全权处理！” 田令孜本是皇宫里一个喂马的马倌,他读书识字有学问 ，遇事有巧思。 李俨还是八个皇子之一的普通皇子时，已经和田令孜相处亲密，喊他为“田爹爹”。 李俨即位后，倚重他为肱股重臣。 田令孜特别懂得哄李俨开心，李俨喜欢吃水果和糕点美食，田令孜亲自上长安街市上挑选购买，提着买来的美食放在李俨的床边请他享用。 僖宗李俨对田令孜说： “国库空虚，缺钱缺粮，我很不开心，你得想想办法。” 田令孜下令把长安东市、西市的商品货物全部没收，派兵运送充入国库。 商人财产被官府明抢明夺，纷纷叫苦申诉。 田令孜命把闹事最厉害的商人抓捕起来，移交给长安官府用木棒打死。 僖宗李俨不知道百姓活得艰辛，只要求国库中财富满满，他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任情挥霍就行。 田令孜揽权收贿，谁给他钱多，他让谁当高官，地方官员他升任了谁、罢免了谁，都不用奏报皇帝。 宰相以下朝臣，都不敢对田令孜表示不满。 朝政昏暗，民怨沸腾，天灾频繁，东边闹灾荒、西北本来就贫穷，逃荒要饭走不动了饿死在路上的人，到处都能遇见。 朝廷也不放粮救灾，天下纷乱四起，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造反，人们想： 与其坐在家里饿死，不如于刀剑搏杀的万死之中，求得一线生存机会。 盗贼（农民起义军）作乱到处爆发，各地官军无力控制。 其中有两大贼盗头子（农民起义领袖）特别猖獗,一个是濮州贼盗王仙芝，一个是冤句贼盗黄巢。 贩销食盐赚钱，是朝廷的独一份大买卖。 王仙芝够强横，敢和官府争利，他当私盐贩子赚到第一桶金。 他以狂横威名，混江湖混社会，好人善茬做不成。 黄巢也是威猛之士，喜欢行侠仗义，他也曾苦读诗书求功名，多次考进士，一次也考不中。 黄巢屡屡受挫，对社会现实不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巢想出人头地，高考的路堵死，就想别的法儿。 黄巢听说王仙芝贩私盐挣着了钱成了气候。他也跟着王仙芝学贩私盐。 王仙芝在乾符元年，聚集贫民四千人，在长坦举旗造反。 远近贫苦人民纷纷慕名投奔，起义军人数一度达到三万人，他们攻占了濮州、曹州。 黄巢听说王仙芝顺利发展壮大，他也聚集贫苦百姓，举起造反旗帜呼应。 他俩领反贼抢劫各州县财产，一同搅乱山东。各地小股农民起义军，也和他俩遥相呼应。 僖宗李俨颁布诏令，命淮南、忠 武、宣武、义成，天平五大节度使，一起抵御反贼，要求剿灭和招安软硬两招一齐使用。 王仙芝势力越来越强大，造反大军进逼沂州。 平卢节度使宋威，上奏者请求率兵讨伐反贼。 僖宗李俨命宋威统领各地派遣去的讨贼官军部队。 各地官军兵马汇集，宋威指挥官军联军出兵打击王仙芝造反贼兵部队， 经过激烈战斗，王仙芝带领造反贼军队退走。 宋威听说王仙芝已经战死在乱军交战中，就给僖宗写奏章说： “反贼头目王仙芝已经死了，看来没有什么忧患了。” 宋威随后打发外地平贼官军各回各地。宋威自己也领本部兵马回守驻地青州。 没想到过了三天，王仙芝又领反贼部队有了新动作，他们洗劫了阳翟、郓城，地方官派人飞马向朝廷告急。 僖宗李俨命忠武节度使安潜，发兵前往围剿。 又令昭义、义成两地节度使，派兵戍守东都洛阳皇宫。 洛阳皇宫万一被反贼占领，王仙芝坐在里面，自称皇帝，同朝庭分庭抗礼，这后果很严重。 僖宗李俨又令李福调兵三千，守住汝州、邓州交通要道，李侃、令狐绹领兵守住潼关。 这是防止王仙芝反贼进占长安，端了唐朝的老窝，那样唐朝就没了。 王仙芝反贼部队，由山东进入河南，攻占汝州，活捉住汝州刺史王镣。 王铎已回朝廷当宰相。王镣是王铎的弟弟。 王铎听说王镣被反贼捉去，心里非常着急，对僖宗李俨说： “既然剿灭反贼很困难，请求陛下安抚盗贼，赦免王仙芝的罪，封赏王仙芝当官。” 王仙芝领反贼攻陷郢州、复州、领贼兵抢掠申州、光州、舒州、寿州、庐州、通州一带、又和黄巢联合攻打蕲州。 王镣还被反贼扣押着，他劝王仙芝： “你归顺朝廷，入朝当高官，可以富贵安定一辈子。 刀剑无眼，你何必当反贼，天天冒着生命危险，同官军作战？” 蕲州刺史裴渥给皇帝写信，奏请赐王仙芝无罪。 裴渥命兵士打开蕲州城门，邀请王仙芝、黄巢等三十多反贼将领进城。 裴渥命人摆设丰盛酒席，款待反贼将领，还赠送给他们黄金白银。 有好吃好喝，又能收钱，王仙芝和黄巢他们心里高兴。 反贼将领们感慨地想：不造反就是坐在家里等着穷死，哪有这请吃喝，还给钱财的超国民待遇？ 反将领们酒醉饭饱，心满意足地辞别出城，驻留军营等待皇命。 没多久，皇帝李俨派颁旨使者到来，封授王仙芝为左神策军仪仗侍卫官。 裴渥、王镣都向王仙芝道贺。 王仙芝觉得自己是从反贼变成官员，从妖怪变成正神，当然心花怒放。 王仙芝自己高兴，众反贼将领都愣了： 咦，朝廷怎么如此犯傻，只封赏了王仙芝自己？ 王仙芝以下，黄巢等三十多位反贼将领，都没有得到朝廷任何封赏任命。 黄巢勃然大怒，用食指指着王仙芝的额头说： “我和你一起发了誓，齐心协力打天下。 如今你单独得到朝廷官职，就敢扔下军兄弟们不管了？ 你王仙芝独自升官去京城，跟着我们混口饭吃的一万义士，他们去哪里安身立命？” 说到这里，黄巢挥起他碗口大的拳头，殴打王仙芝的脑袋。 王仙芝躲闪不及，前额左侧挨了一拳，打得立刻红肿起来。 贼兵将领也一起讨王仙芝： “王大帅！你这是用追随你起义将士的命，给自己换官当！ 你不仁不义！ 你这是用牺牲造反义士们的鲜血，染红你的一身红色官袍！” 朝廷也是极端弱智，既然想抚慰王仙芝造反军队，得让他们全部归顺。 从上到下都给予安抚，赏赐高低各有不同，都给予出路生计，他们才能全部归顺。 只封赏王仙芝一人，等于把王仙芝放在了反贼将士的对立面，王仙芝也没法接受。 王仙芝被反贼将士逼迫，只好拒绝接受朝廷任命 ，选择继续当反贼头子。 王仙芝率反贼大军进入蕲州，大肆抢劫百姓财物，毁坏百姓房屋，捕杀当地官员。 不逃命就丢命，裴渥看大事不好，逃命去了鄂州。 王仙芝反贼军队闹了分家，六千人追随了王仙芝，四千人追随了黄巢。 两路反贼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第333章 纷乱四起 乾符四年，王仙芝领反贼军队攻陷鄂州。 黄巢反贼军队攻陷郓州、沂州。 他俩又举行联合作战，攻打宋州。 平卢节度使宋威，领属下官军增援宋州守军，反被反贼大军包围。 幸亏威卫将军张自勉，率领忠武官军七千名，前去救援宋州，杀死反贼兵士两千多人。 反贼军队被揍得疼了，只好撤除对宋州围困。 宰相郑畋向李俨反映： “宋威欺瞒朝廷，他多次吃败仗，故意隐瞒不报。 留任这样的人，必然导致祸乱无穷，应早早把他撤职。” 僖宗李俨不听从。 宋威专门琢磨欺上冒功。 宋威派人去招降王仙芝，王仙芝派部下尚君长去商谈投降事宜。 宋威假装答应商谈，尚君长应约前来。 宋威命兵士捉拿住尚君长，关进木槛囚车，派人押送他去京城长安。 宋威托人捎信对李俨说： “我派人押送去京城的尚君长，是王仙芝的手下猛将，我同反贼激烈交战，亲手捉拿了他。” 尚君长被押到长安，李俨下令把他处死他了事。 王仙芝得知宋威用诱降卑鄙手段，捉拿杀死尚君长，越发痛恨朝廷。 王仙芝令黄巢领兵进攻黄州，他自己领兵进攻荆南。 黄巢反贼部队出师不利，被官军曾元裕打败，只好逃回濮州。 王仙芝领兵到荆南城下，正值乾符五年大年初一。 荆南节度使杨知温，擅长创作诗词，丝毫不懂军事。 大年初一下大雪，雪花飘飘漫天落。 杨知温正接受下属们纷纷走进官署，给他作揖施礼恭贺新年。 忽然听城外喊杀声震天动地，兵士惊慌跑来报告：王仙芝领反贼部队杀过来了。 杨知温急忙召集属下将士，布署防御兵力，阻截贼兵进城。 这时荆南外城已被反贼攻破，官军守军急忙组织兵力戍守内城。 将领们请示杨知温： “请杨将军亲自率领将士，上内城城墙，指挥我军抵御反贼围攻。 您亲自上阵领兵，能鼓舞士气。” 到这时候了，杨知温还没披挂铠甲、没戴战盔。 他仍然头戴乌纱官帽，身穿黑色裘皮大衣，从容观赏荆南城雪后美景。 他正诗兴大发，创作咏雪诗词，高声朗诵他的新作： 大年初一雪一场， 荆南满城裹银装， 雪停天晴心神爽， 红梅几枝盼春光。 大军压境，危在旦夕，还有心思写诗，他的行为迂腐可笑已极。 副将们知道他这德性，他这样即使上阵指挥打仗，也是个废物，根本依靠不上。 副将们不再管他，忙派人去向山南东道告急求援。 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调发全部属下军队，前来救援荆南。 这时有五百沙陀骑兵，留驻在李福所在的襄阳，他们也和援军一同奔赴荆南。 到了荆门，沙陀骑兵和王仙芝反贼部队相遇。 沙陀骑兵纵马奋力冲杀，冲进反贼人群里，挥刀杀贼兵如砍瓜切菜，官军越战越勇，大败反贼军队。 王仙芝听说官军沙陀骑兵所向无敌，今天他亲眼所见，心里害怕极了，慌忙领贼兵从荆南撤离。 王仙芝贼兵转移进攻方向，抢掠江陵，又转攻申州，被曾元裕官军拦住大杀一阵，杀死反贼一万人，招降了反贼一万人。 王仙芝从蕲州外出抢掠，沿途招收新兵，他的部下一度达到八万人。 这次丧失了两万人，王仙芝只得领败兵仓惶远逃。 曾元裕一再向朝廷传送胜利捷报，僖宗李俨改任曾元裕为平贼招讨使。 已被免去平贼招讨使职务的宋威，领本部兵马回守青州城。 李俨听说杨知温大敌当前时，只会写诗抒发情怀，贬杨知温为郴州司马。 杨知温被贬官去外地当小官，增添了丢官落魄人生阅历，又可以创作新诗了。 曾元裕有了调动各地军队剿平反贼的指挥权，和副将张自勉各领官军追杀王仙芝反贼部队。 官军追击反贼到黄梅，展开四面周剿，一场大战，杀死王仙芝反贼五万多人。 王仙芝无处窜逃，被官军追上，官兵兵士奋勇上前，把他乱刀砍死，削下他的首级，送往长安悬挂城门示众。 王仙芝部将尚让，招集败逃残兵，投奔了黄巢。 黄巢领反贼攻打亳州，久攻不下，见尚让领败兵前来。 他们前来投奔，会增添一份力量，黄巢当然欢迎。 尚让推举黄巢为冲天大将军，黄巢改年号为“王霸”元年。 黄巢反贼再次攻占沂州、濮州，又攻占朗州、岳州。 僖宗李俨诏令曾元裕领兵移驻荆州、襄州。 黄巢攻打中州，被官军阻遏，进展不动。他派人给官军送信，表示愿意归顺朝廷。 僖宗李俨颁布诏旨，封授黄巢为右卫将军，让他 带领属下反贼军队，到郓州解甲归降，接受官军改编。 一旦改编完成，贼兵贼将从此拥有合法身份，成为官军编制。 朝廷没有想到，黄巢投降只是麻痹官军的缓兵之计。 官军各路军队，得知黄巢归顺，都麻痹大意、防备松懈。 黄巢突然带领反贼部队，乘船渡过长江，连续攻陷虔州、吉州、饶州、信州，进入浙江境内。 朝廷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商议决定，调任名将高骈为镇海节度使，让他专门负责剿灭黄巢贼兵。 黄巢变乱未平，大同官军内部又发生了变乱。 朝廷君臣有些发懵，他们惶恐地想： 大唐天下，这是进入纷争模式，气数不长了么？ 大同官军行营本来无事，起因是王仙芝、黄巢造反，造成兵荒马乱，社会无法正常运转，致命恶果已经显现。 南北大运河航路受影响中断，唐朝财富中心在南方，南方向北方输血提供营养，朝廷才能正常运转。 航路中断，南方的赋税金钱、粮米迟迟运不过来，北方官军面临断供军饷、断供军粮的危急状况。 北方各地官军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大同官军行营情况最严重。 非常时期，军队容易发生兵变。 大同防御使段文楚，对兵士态度简单粗暴，不去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安抚工作。 为了能不断粮挨饿，段文楚决定减少军粮供应，兵士只能吃半饱。 段文楚平时对部下态度恶劣蛮横，这时将士们对他怨恨越重。 段文楚部下兵马使李尽忠对副将康君立、薛志勤、程怀信、李存璋说： “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号令只在长安有用，远处的人都不听从。 这正是英雄豪杰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段文楚严苛凶暴，不能再给我们当头领了。 我听说沙陀军李国昌功大官高，他儿子李克用勇冠三军。 如果请李克用来给我们当头领，我们可以每战必胜，共得富贵，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出路么？” “我们都受够了段文楚，我们都赞成拥戴李克用当首领！” 大家齐声表示赞同。 大家一商议，决定选派康君立去请李克用。 康君立见到李克用说： “我们大同将士，都想除掉段文楚，拥戴你去当首领。” 李克用说： “你们看好我，信任我，我很感动。 我父亲现在振武军中，等我去向他说明情况，再起事不晚。” 康君立说： “这事得马上干，拖延时间，走漏风声，必然干不成。 哪有时间，等你去千里之外请示你爹？” 李克用答应下来，他新招募兵士几千人，带领兵士赶往大同行营驻地。 李尽忠得知李克用领兵赶来，即组织兵士，晚上攻入行营官署段文楚住处，捉拿住段文楚，命兵士给他戴上刑枷锁链，关押狱中。 段文楚没想到下属敢反他敢抓他，他暴跳如雷，拼命挣扎，喊破喉咙，没有一点用。 李克用到达大同行营，将士们欢呼雀跃，拥戴他当上大同防御使留后。 李克用到达斗鸡台下，命令设置行军帐，安置他自己带来的军队。 李尽忠命人把段文楚从监狱中牵出，押解到李克用面前。 李克用命令几个兵士上前行刑，兵士们用锋利小刀凌迟活剐段文楚。 段文楚惨叫声声，被人用小刀剐了半天，他才断了气不叫了。 李克用又命兵士骑马踩踏，把段文楚尸骸踏扁踩烂。 行刑过程如此残忍粗暴，李克用心肠够狠毒。 做完这些，李克用开始接管大同军军务。 李克用想： 我自己上奏章，请求朝廷正式任命不太好。 他于是嘱咐大同军将士们上奏表，请求朝廷正式任命他担任大同军防御使。 僖宗李俨接到奏章，得知大同军发生兵变，深感震惊，当然没有批准大同军将士的请求。 李俨和群臣商议，打算派出朝廷使者，去责问李国昌，问他儿子李克用为啥谋反。 这时，李国昌已派人送来奏章，奏章里说： “陛下，我为我儿子的行为感到震惊和羞耻。 如果我儿子李克用敢继续对抗朝廷，我就率本部兵马前去讨伐杀死他。 我绝不会因为溺爱儿子，辜负了国家对我的厚恩大德。” 僖宗李俨另任命卢简方为大同军防御使。 卢简方领几个随从前去赴任，到达大同官军行营官署。 李克用率领大同将士，把新到任的卢简方围起来拳打脚踢，他们一边打，一边谩骂： “卢简方！皇帝让你来你就来啊？你赶紧滚！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敢赖着不走，今天就把你打死！” 僖宗李俨得知卢简方没法在大同军营停留，于是修改诏命，任命李克用他爹李国昌为大同防御使。 李俨想：你李克用再狂横，总不能阻拦你亲爹去大同军上任。 接到调任他去大同行营担任防御使的诏令，李国昌怒从心起，忽然变了心反抗朝廷。 李国昌当着朝廷使者的面，撕烂朝廷给他的任命诏书，粗暴地丢弃在地上。 李国昌命手下兵士，抓捕并杀死了他属下军队中的太监监军。 然后李国昌和儿子李克用一起商量造反，派兵攻打官军部队。 第334章 李国昌爷儿俩 幽州官军将领李茂勋，赶跑了幽州节度使张公素，自己充当节度留后，主持幽州军务。 李茂勋虽然没有得到朝廷承认，倒是不把自己当局外人。 他听说大同官军发生叛乱，立即给僖宗李俨写奏表说： “我虽然赶走朝廷命官，我自己抢着当幽州留后，但我依然忠诚朝廷。 我儿子李可举，智勇双全，比我有能耐。 他愿意领兵去剿平李国昌、李克用爷俩发动的叛乱。 朝廷如果允许他代替我统领幽州官兵，我现在就请求弃官退休。” 僖宗李俨知道李茂勋在幽州非法抢官当。 他本想正式任命李茂勋当幽州节度使，让他领兵剿平李国昌父子叛乱。 没想到李茂勋自己上奏表请求讨伐叛贼，他当然应允。 李俨诏令： “命李可举接替父亲李茂勋，统领幽州官军。” 又令李可举和昭义节度使李钧，联合围剿李国昌父子叛军。 李可举认为官军兵力不足，派人去联络： 吐谷浑酋长赫连铎， 沙陀酋长安庆， 萨葛酋长米海万， 他们组建联合野战兵团，多路围攻李国昌父子叛军。 赫连铎性情勇猛、日夜兼程，直达李国昌振武军驻地。 李国昌猝不及防，被赫连铎骑兵部队攻入，慌乱中他领骑兵逃往蔚州。 赫连铎部队获得李国昌逃跑时丢弃的振武粮草兵器，缴获物品堆积如山，士气越发高涨。 朝廷命崔季康为河东节度使，让他领兵和李可举、赫连铎军队，一起进讨李国昌父子。 李可举和赫连铎联合攻打蔚州李国昌。 李克用领叛军赶往遮虏城，抵御领兵前来平叛的昭义节度使李钧。 李钧和崔季康官军部队，一起到达洪谷，遇上一场罕见的大雪。 风雪天气温骤降，两路官军将士衣服普遍单薄。 兵士们冻得浑身哆嗦、嘴唇发紫。 有些忍耐不住的，陆续倒地冻死，变成一具具冻硬的雪地僵尸。 这时，李克用领叛军部骑兵杀到,冲入官军队伍中。 李克用部下沙陀铁骑，本来骁勇强悍，他们都是在北方严寒环境中长大的。 沙陀兵特别耐寒冷，任它漫天大雪，任它天寒地冻，他们越发精神健旺，毫不惧怕。 李钧和崔季康率领的河东、昭义官军将士，又冷又饿，作战能力丧失，根本招架不住沙陀铁骑冲击，只好拼命乱逃。 崔季康在官军后军中，得以侥幸逃命。 李钧在官军前锋部队，不幸战死在乱军中。 两路官军兵败，李克用沙陀叛军越发气势强盛，人人斗志昂扬。 他们向南攻打，长驱直入雁门关，进犯忻州、代州。 这时已是僖宗七年，李俨新改年号为广明元年。 忻州、代州刺史，领官军上城墙固守，两城没被李克用叛军攻陷。 李克用领叛军逼近晋阳，攻入太谷。 李俨任命李琢担任蔚州、朔州平叛统帅。 李琢奉命出发，率官军一万人到代州，和幽州节度使李可举，吐谷浑都督赫连铎，一起围剿李克用。 李克用安排部将高文集领兵守卫朔州，他自己领兵抵御李可举。 赫连铎派善辩人士去朔州城，此人铁齿铜牙，嘴唇舌头一活动，能顶一万兵。 善辩人士口吐莲花，劝说高文集归顺朝廷。 高文集被他感动，命兵士捉拿住李克用部将傅文达，又拿住沙陀酋长李友全，然后高文集带领全体守朔州叛军，归降了李琢官军。 高文集亲手打开朔州城门，迎接接官军进城。 李克用得知他的后方老窝朔州丢了，部将高文集归顺了朝廷，恨得咬牙切齿。 急性子报仇不过夜，李克用立即领兵去朔州打击官军。 李可举派部将韩玄绍，去药儿岭在叛军奔袭朔州的必经之路上设置埋伏。 药儿岭道路崎岖，韩玄绍领官军设置多层伏兵，专等李克用领兵路过。 李克用怒气冲冲领叛兵赶到药儿岭旁附近,天色快黑了。 叛军将士们请求说： “李将军，这儿地势险要，扎营安全，我们请求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再继续赶路。” 李克用愤怒地说： “我恨不得今天晚上踏平朔州，杀光占城官兵，解解心头之恨！ 我军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里休息？” 将士们不好违抗他的命令，强忍着不满继续赶路。 沿途道路高低起伏，光线昏暗没法分辨路况，战马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时有战马失足跌倒，再痛哭嘶鸣着爬起来。 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响，有一队官军人马突然杀出，冲击沙陀骑兵队伍。 李克用自恃勇猛无敌，手持一杆长槊，奋勇当先，在最前面开路。 他挥槊左挑右拨，把官军兵士赶到路边，继续领兵急进。 官军不紧不慢，尾随在叛军后面。 李克用没有闲心在乎后面有官军追兵，一门心思向前进。 天色越来越昏暗，山岭道路越来越狭窄，叛军战马举步维艰。 这时山岭上又响起了官军号炮声。 岭上岭下，多处都有埋伏待敌的官军部队杀出，他们都高声喊着； “活捉李克用！” “杀死李克用！” “李克用死期到了！” “送李克用去见阎王爷！” 李克用这时才意识到中了官军埋伏计，心里慌乱地想： “我现在处境危险，还是逃命要紧。 别闹得仇恨没能报，先把自己的命弄丢了。 我得赶紧逃命。” 想到这里，他从马上跳下来，改为徒步奔跑。 叛军骑兵也纷纷效仿他，改为下马步行。 叛军骑兵把所有战马，推到路两旁抵挡官兵，只剩中间一条血路，拼命狂逃而去。 官军将士挑开战马，来杀李克用，李克用已经跑得很远了。 官军将士便把李克用部将李尽忠、程怀信等一齐剁死。 这些人当初想拥戴李克用一起求富贵来着，如今富贵没得着，命丢在这里了。 官军这次伏击，杀死沙陀兵一万人。 收拾在平地上所向无敌的强悍沙陀骑兵，这崎岖狭窄的山岭路，是再好不过的地儿了。 山路崎岖不平，战马撒不开马蹄子跑，连挪步都困难，骑兵的优势，在这里完全丧失。 貌似不可战胜的敌手，都有致命死穴。 李克用逃了命，他的无敌铁骑兵丧失殆尽。 他狼狈跑到蔚州找他老爹。 正好遇见官军李琢、赫连铎部队，联合作战杀败了李国昌叛军。 官军胜利收兵吃饭去了，他爹领叛军败兵回守蔚州城。 李国昌、李克用相见，好似哑巴吃了黄连，有口难言，父子四目相望，眼眶泪汪汪。 唉，造反这活儿，看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干哩。 他爷俩自知蔚州也守不住了，干脆放弃蔚州城往北逃，逃往鞑靼少数民族部落去了。 李琢、李可举，接连给僖宗李俨送奏章报告胜利。 李俨诏令： 封授李可举为侍中。 封授李琢为河阳节度使。 任命赫连铎为云州刺史。 任命米海万为朔州刺史。 赫连铎听说李国昌、李克用父子，逃去了鞑靼部落。 赫连铎于是特派使者去鞑靼部落见他们酋长，承诺送给他们金银丝帛 ，让他们交出反叛罪犯李国昌、李克用。 鞑靼是靺鞨别部，一向居住在阴山山麓，以放牧打猎为生。 李克用进入鞑靼部落，曾经和他们酋长一起比赛打猎本领。 李克用让人在一棵树冠叶丛中挂上一根马鞭，又挂上一根渺小的缝衣针，充当射箭目标。 李克用搭弓上箭，嗖的一下射去，一箭射中马鞭，又一箭射中缝衣针。 鞑靼酋长惊叹他本领神奇。 酋长摆设酒肉宴席，他和李克用对坐吃酒。 吃酒吃到半醉，李克用拍拍自己大腿说： “唉！我不该自己任性，得罪了皇帝，如今没法效忠了！ 当今黄巢反贼扰乱华夏，不灭他必成亡国大患。 如果唐朝皇帝肯免我的罪，我能领你们一起南征，杀死黄巢，建立奇功。 难道建功立业不是人生第一大快事么？ 人生几十年，怎么能白白老死在这茫茫沙漠中？” 这小子本身就是反贼，他想杀反贼，他是真心反悔，良心没灭么？ 鞑靼酋长佩服李克用性情豪爽，知道他无意在此久留，婉言谢绝了赫连铎使者要他交出反叛罪犯的请求。 他仍允许李国昌、李克用父子留在鞑靼部落。 第335章 黄巢流窜江南 黄巢反贼部队，乘船渡过长江南下，流窜到浙江。 镇海节度使高骈，命令部将张磷、梁瓒，分领两支官军围歼黄巢贼兵，连续打败反贼。 黄巢部将曹师雄，领反贼抢掠浙江各州县。 杭州官军将领钱镠，出了名的勇敢，领官兵多次挫败反贼，浙江稍为安定。 黄巢喜欢到处流窜，他率领反贼开展大流窜，前前后后绕着国内兜了一大圈。 黄巢领反贼从浙江流窜去福建。 福建境内，群山连绵行路难，黄巢反贼前锋部队，人人手里都有斧子和镰刀，他们披荆斩棘，开辟山路七百多里，前往袭击福州。 福建观察使韦岫，得知黄巢反贼兵团奔福州而来，顿时吓破了胆，他神色仓惶地搓着手说： “反贼来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全国那么大，那都容得下。黄天啊黄天啊，您咋就奔着福州来？ 唉啊！战计三十六，上计是逃走。” 韦岫雇了七辆马车，拉着一家老小和金银财宝，凄凄惶惶地从福州出逃。 贪官胆小没担当，心里只有钱财和孩子老婆、老爹老娘。 一座好好的福州城，韦岫不抵抗不守卫，白白送给了黄巢反贼。 黄巢派人给出逃外地的福建观察使韦岫、广州节度使李迢书都送了信去。 黄巢想让他俩向皇帝请求，批准封授他黄巢为天平节度使。 僖宗李俨看了韦岫、李迢书请求给黄巢封官的信，愤怒地说对宰相王铎说： “黄巢一个反贼，一条暴走的疯狗，居然索要无度，乱提要求！ 简直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不除黄巢这只疯狗，朕心里很忧虑。” 王铎说： “臣担任宰相很久，不能为陛下分忧，心里惭愧难受。 我愿出京去监督各位将领，杀死这只不停流窜的黄疯狗。” 王铎有这表态，僖宗李俨特别高兴，命令王铎以宰相身份镇守荆南，担任南面平贼总指挥。 王铎又奏请调任李系为南面平贼副总指挥。 李系是李晟孙子，人称李大吹，他耍嘴皮子厉害。 除了会吹牛，勇气、谋略、才干，他一点都没有。 王铎令将李系率官军精兵五万，进驻潭州，切断黄巢贼兵往北流窜的重要通道。 黄巢想当天平军节度使，皇帝不允许。他又自己给皇帝李俨上奏 表，请求批准他担任广州节度使。 李俨召集群臣商议，左仆射于悰说： “广州是我国靠海大城市，是联通海外货物贸易集散地。（海上商船可以通过内河到达广州。）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交给一个疯狗反贼管理？ 我认为，绝对不能允许。” 群臣协商决定，允许黄巢担任东宫护卫官，这是一个小官。 李俨派朝廷使者，去给黄巢颁发委任诏书。 黄巢气愤地把委任诏书扔在地上，高声辱骂朝廷： “什么狗屁群臣庭议，一帮不识好歹的东西！ 朝廷不肯给我广州，难道我自己不能领兵去取么？ 朝廷里一帮蠢货！居然不知道实力决定一切！” 随后，黄巢率领反贼兵团奔赴广州。 贼兵靠人多势众，同时从广州城墙东西南北攻城，四面一起架设云梯。 贼兵爬上城墙进了城，然后打开城门，黄巢反贼大军潮水般涌入广州市区。 黄巢派兵捉拿住广州节度使李迢书，逼迫他说： “李迢书，你赶紧写奏章请求皇帝，你就说你愿意把广州节度使官职让给我来当！” 李迢书愤慨地说： “我世代蒙受皇恩，你把我的手剁了去可以，逼着我写奏章把广州节度使官职给你，你妄想！” 黄巢拔刀残忍地砍下了李迢书的两根胳膊，又削去了李迢书的头。 随后，黄巢又领贼兵部队抢掠岭南各州县财产。 唐朝岭南一带时常瘴疬（传染病）流行，黄巢贼兵四处乱窜，病因不明的亚热带传染病，在反贼部队中传播开来。 开头一天病死几个人，瘟疫迅速蔓延到一天病死几十人，从得病到死亡，患者症状都一样。 贼兵将士人心惶惶，部将们纷纷劝说黄巢： “黄天大将军，岭南一带疾病流行，得了病无药可救。 北方人在这里水土不服，更容易染病死去。 我们继续留在此地不走，瘟疫加速扩散，将士们会死掉一大半。 我军不如转战回北方，攻占长安，成就一番霸业。” 黄巢下令众贼兵： “大家一齐动手，砍伐毛竹，编造竹筏子，我们水上行军，逐渐离开河湖纵横水网地区。” 黄巢反贼军队，乘坐上万只竹筏子，在湘江上撑竹篙操控漂流，经过衡州、永州，直奔潭州城。 南面平贼副总指挥李系，领官军五万精兵驻守潭州。 平贼总指挥王铎当初够大方，把官军精锐力量都交给李系。 王铎高估了李系军事指挥能力。李系吹吹牛还行，实际指挥作战，他根本没胆。 侦察兵跑来报告： “黄巢反贼大军浩荡前来，离我们潭州城只有五里了！” 王系接到报告，吓得坐在潭州官署里瑟瑟发抖，两腿哆嗦，两根胳膊也哆嗦，哆嗦成了一团废肉。 他这名将后代，已经有名无实，退化成了血性全无的废物。 黄巢反贼大军兵临城下，当天攻陷潭州，对守城 官军大肆屠杀。 李系哆嗦着手，换衣服都费劲。 在仆人辅助下，李系换上老百姓衣服，混在潭州外逃百姓人群里，跑步出潭州、迅速逃走。 李系腿长跑得快，对于胆小鬼来说，逃跑是重要生存技能。 黄巢部将尚让，乘胜进逼江陵，号称大军五十万，江陵守城官军不到一万。 宰相王铎知道江陵难以守住，他对部下们放出托辞说： “我要去见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商谈联合抗击黄巢军事大计。” 王铎只留部将刘汉宏戍守江陵，自己率领大部分官军逃奔襄阳。 还没见一个反贼就逃跑了，原来他就是这样的平贼总指挥。 健壮兵士都被王铎挑选带走，留守江陵的刘汉宏，只剩三千兵士，还都是年老的、瘦弱的、个子矮小的。 你王铎逃走，我刘汉宏就不会逃走么？ 刘汉宏干脆放弃当官改当盗匪。 他领官军抢劫江陵百姓，放火烧毁百姓房屋，掩盖他们犯下的抢劫罪恶。 刘汉宏命令军队用马车运输大队，装载抢来的百姓财产，逃离江陵城。 江陵百姓听说贼兵要来，扶老携幼，大人牵着羊，半大孩子抱着鸡，逃进深山山谷里。 这时天降一场大雪，冻饿而死的百姓，布满山沟和荒野。 过了十多天，黄巢部将尚让反贼部队才占领江陵。 刘汉宏老家是山东兖州，他领众盗匪（官军）回归故乡，挥霍光了钱财，又出来抢掠中原。 各地官兵攻打围歼刘汉宏盗匪，刘汉宏处境艰难，又给皇帝写信，请求归顺朝廷，他想再继续当官。 黄巢听说部将尚让连连得胜，王铎已逃亡北方，于是亲领众贼兵赶往襄阳。 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江西招讨使曹全晸，各领属下官军，同到荆门抵御黄巢反贼兵团。 刘巨容命令官军埋伏在大片茂密竹林中，派小股官军挑衅袭击贼兵，引诱大批反贼部队进入埋伏圈。 反贼部队进了官军预没的大口袋阵，刘巨容举刀高过头顶，扯着嗓子吼叫： “将士听我号令！ 开始杀贼！ 把反贼杀光光！” 官兵嗷嗷叫着从草丛里爬将起来，端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奋勇奔跑冲锋。 吓慌了手脚的贼兵，丧失了战斗力，反贼军队上演一场战场大逃亡，他们每十个人中就有六七个被官军杀死杀伤。 贼兵一败不可收拾，黄巢只好领败兵渡江往东逃。 有部下副将劝说刘巨容： “刘将军，黄巢领贼众东逃，咱们赶紧乘胜追击，消灭他们，不能让他们跑掉。 刘巨容长叹一声说： “朝廷专做对不起忠良的事。 情况紧急、危难当头时，朝廷不封赏为国立功、解救危难忠臣良将。 稍一安宁，国君沉迷享乐，不再珍惜为国立功的人，丢弃他们像丢弃穿破的鞋，甚至还捉拿功臣问罪。 不如放任反贼逃往别处。” 辜负功臣是朝廷过错，刘巨容既然是官军将帅，怎么能说出放走反贼，任他们祸害别处的话呢？ 刘巨容按兵不追，曹全晸不肯放过反贼，领属下官军渡江追击。 追击途中，曹全晸接到宫廷使者送来的皇帝诏旨： “免去曹全晸江西招讨使官职，由随颁诏使者同去的段彦模接替。” 曹全晸满腔报国心，如同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透。 他失望地返回，心想： 奸臣昏君当政，善恶黑白不分的朝廷，还能支撑多久？它不灭亡才怪呢。 宰相王铎，虽然自告奋勇去了剿贼前线，但他愚蠢无能、剿贼无功，僖宗李俨把他降为无权无势的小官，升任卢携为宰相。 僖宗李俨游乐无度。 他一高兴，就胡乱赏赐哄他高兴的人，赏赐他们钱财无数，不知道天下财富，都是来之不易的民膏民血。 左拾遗侯昌业看不下去，递上奏疏劝谏李俨： “节俭度日，才能度过难关。 田全孜是当朝奸贼，诱导皇上您做错事，沉迷吃喝玩乐，将导致国家灭亡。” 一纸痛彻言论，惹怒了李俨。 李俨召侯昌业到内侍省，令宦官去拿一根白绫，赏赐给侯昌业使用，让他悬梁自尽。 从那以后，僖宗李俨越发贪玩放荡。 国家危机四伏，皇帝贪玩不误。 李俨爱好广泛，他潜心研究，务求精妙的有： 骑马、射箭、舞剑。 作曲、打猎、赌博。 他唯独不研究治国。 他喜欢玩蹴鞠（唐朝足球）、玩斗鸡、玩赌鹅。 他和各位王爷玩赌鹅，一只大鹅值五十缗铜钱。 他赚了一大群白鹅，让太监把它们圈养在皇宫角落。 李俨走近它们，那群白鹅就昂着头，张开一张张扁嘴，朝着天嘎嘎叫唤，热烈欢迎李俨光临。 李俨最擅长打球，他曾对身边滑稽戏演员石野猪说： “如果举行打球科举考试，朕必定得状元。（进士第一名）” 石野猪回答说： “如果古代贤明君王给您当礼部侍郎，陛下必定罢免他们，因为他们只会治国，不会玩球。” 石野猪这是拐着弯劝李俨不要把玩球当正事。 提升治国能力，别让国家灭亡，才是李俨的本职工作。 僖宗李俨听明白了，他只是笑笑作罢。 第336章 黄巢进洛阳 李俨时期，最可笑的是： 打了一场足球（蹴鞠）比赛，获胜者封授为封疆大吏。 太监中尉田令孜，他本来姓陈，阉割净身成了太监，他改姓为田。 他哥哥叫陈敬暄，本是街边摆摊卖烙饼的的饭食师傅。 自从田令孜得宠，陈敬暄先是进编制内当小官，再连续升官，当上了神策军将领。 田令孜看到黄巢等反贼渐渐成了气候，暗暗寻思准备后路： 如果朝廷不能继续存在，我就逃奔西蜀（四川），幸福安宁度过下半辈子。 主意拿定，田令孜向李俨推荐他哥陈敬暄及心腹同伙杨师立，王勖，罗元杲四人，去镇守西蜀。 僖宗李俨安排他四人举行踢球比赛。 陈敬暄得了第一名，李俨封授他为西川节度使。 第二名杨师立，被封授为东川节度使。 第三名王勖，李俨命他去镇守兴元。 罗元杲打球倒数第一，啥官也没有得到。 会踢球就会治理一方？按李俨这个逻辑，当今球星都应该当国家元首了。 四川一带百姓真够晦气，李俨派来几个只会踢球的当行政长官，不搞得乱七八糟才怪。 江南一带，被黄巢反贼铁蹄蹂躏，宰相张携内心焦虑，推荐高骈为各路官军总指挥。 高骈命令部将张璘，领官兵乘船渡江，打击黄巢反贼，多次打败贼兵。 黄巢贼兵从饶州撤走，退回信州。 张璘领官兵追到信州城下，展开猛烈进攻，贼兵伤亡巨大。 黄巢派人给张璘送去黄金绸缎，还捎去一封他写给高骈的书信。 信里说： “我黄巢一直和朝廷对着干，就是蚂蚁摇大树，不自量力。 如今我想明白我确实错了。 我愿意知错就改，痛心诲过。 我后悔得想低头弓腰、张口咬烂自己的肚脐眼，可是我怎么也咬不到它。 请高骈将军，替我说服朝廷，给我弄个象样的官儿当当。” 高骈想引诱黄巢前来谈判，一举抓获他，向朝廷报功。 高骈回信说： “我同意和你展开和谈，我们约定个合适时间，你本人来谈判。” 这时昭义、感化、义武各地军队，都陆续到达淮南。 高骈认为胜利就在眼前，害怕各军来抢他的战功。他想： 胜利果实已经熟透，不能被他们争着摘了去。 高骈急忙给皇李俨写奏章说： “黄巢已经日暮途穷，很快就能平定。 不用劳烦各地兵马，远道而来助剿。 请陛下您命令各路官军，各自返回原地。” 黄巢得知各路官兵已返回，立刻又变了卦。他派人送信给高骈说： “我已经想好了，双方不再举行和谈，我们进入你死我活、分出输赢的决战模式。” 高骈被黄巢戏耍得怒火满胸，再派部将张璘领官军围歼黄巢。 黄巢领反贼部队，在张璘官军进攻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兵。 官军进入伏击圈，一场大战展开。官军被分割包围，各个歼灭，官军名将张璘被杀死。 黄巢打了大胜仗，声势再振。乘胜攻占睦州、婺州、宣州。 黄巢亲自领主力反贼部队，乘船渡江北上，围攻天长、六合，贼军声势浩大。 淮南将领毕师铎劝说高骈： “朝廷把安定天下的重任 托付 在你身上，如今黄巢反贼几十万人，已乘胜挥师北上。 如果不能给他毁灭性打击，任他们渡过淮河往东，必为国家大患。” 高骈觉得手底下特能打的张璘已经战死,各路外地援兵已经被打发各回各地，自己属下兵力控制不住黄巢，紧急上奏表告急求援。 僖宗李俨颁诏责问高骈： “前些天你不是说黄巢反贼穷途末路，很快就被你歼灭了么？ 怎么一下子，黄巢又有了几十万反贼大军？ 这几十万贼兵，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你的贪功小心思，误了国家大事了！” 高骈给僖宗李俨回信说： “陛下，江南空气潮湿，我的风湿病又犯了，疼得整晚睡不着觉。 我没有能力领兵打仗了。” 高骈这是要找个理由扔掉肩上重担，他知道剿灭黄巢没那么容易了。 僖宗李俨颁诏令： 河南各路兵马，戍守溵水。 齐可让驻守汝州。 忠武节度使薛能按皇帝意图，派部将秦宗权助守蔡州。 薛能又派部将周芨，领兵助守溵水。 徐州也派官军三千，赶去溵水助守。 为什么派多支军队去守溵水？这是要截住黄巢反贼北上通路。 三千徐州兵应该由徐州发给军饷，他们路过许州，竟然向薛能索要军饷。 徐州兵蛮横出了名，薛能不敢得罪，亲切抚慰他们，给他们发钱，组织人力物力，摆设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徐州兵心满意足，没有闹事生乱。 薛能部将周芨领兵赶往溵水途中，听说过境许州的徐州兵，竟然向他的上司薛能索要钱财，愤怒地率领属下军队返回许州。 他们当晚到达许州城下，包围杀死吃得酒醉饭饱的徐州兵。 徐州兵没穿铠甲、没戴战盔，在饭后休闲状态，周芨军队处置他们，如同砍瓜切菜。 徐州兵因为蛮横，碰上硬茬周芨的许州兵，一会儿全都丢了性命。 周芨余怒未息，忿忿地对部下将士说： “薛能给我们许州忠武军自己的将士们舍不得发钱。 给毫无关系的路过徐州地兵发钱超级慷慨大方！ 他还请徐州兵喝酒吃肉，刻意讨好款待他们！ 薛能这人吃里扒外，对外人示好犯贱，我们不要这样的首领！” 周芨索性领兵进城，冲进许州忠武军官署，驱逐薛能。 薛能被怒气冲冲地兵士杀乱刀砍死，周芨自称忠武节度留后。 周芨给僖宗李俨上奏表说： “许州发生了事变。 三千徐州兵路过许州，向我们忠武节度使薛能勒索钱财。 薛能拒绝非分要求，徐州兵竟然把薛能杀害。 我得知许州发生事变，率兵回城救援，杀死了徐州乱兵。” 朝廷也不查真假，周芨说啥李俨信啥，正式封授周芨为忠武军新任节度使。 秦宗权到了蔡州，也领兵把蔡州节度使从蔡州官署里拖出来暴揍，把他一顿打个半死，赶出了蔡州，秦宗权自己当上了蔡州刺史。 周芨又上奏表，推荐秦宗权为蔡州刺史，李俨批准。 地方官场演变成强者吃掉弱者、守法让位给强权暴力的荒唐局面。 泰宁节度使也领兵去守溵水，害怕自己被周芨弱肉强食式袭击消灭，索性领兵返回了自己的原驻地。 各路官军兵马，到了溵水，得知许州成了强者吃掉弱者的野兽世道，不敢在溵水停留，也都领兵逃走，返回原驻地。 溵水无官军防守，黄巢反贼大军得以顺利通过。 经过颖州、宋州、徐州、亳州，贼军沿途没有抢掠百姓。 他们只是沿途挑选当地壮丁，充当新兵。 黄巢改称“补天大将军”。派人传送文牒到各地官府。嘱咐各地官员： “我乃是补天大将军黄巢。我告知你们： 你们各守城寨，不要试图阻挡我大军行进。 本将军将要进入东都洛阳，顺道去京城长安。 我去长安是要问罪昏君奸臣，他们为什么把朝政弄得暗无天日？ 为什么征收苛捐杂税，祸害得天下百姓挨饿受冻，活不下去！ 你们地方官府，各自维护当地治安，安心过日子就是。” 齐克让收到黄巢派人送来的文牒，派人骑马飞奔传送，交给僖宗李俨看。 僖宗李俨看完，大为震惊，紧急召见宰相商议对策。 宰相卢携不肯上朝，对催他上朝的宦官说： “我正生病躺在床上，我 上不了朝。” 豆卢琢、崔沅清向李俨提议： “调动关中军队和神策军戍守长安的门户潼关。” 田令孜提议： “请陛下早下决心，去西川避难。 当年安禄山叛乱，玄宗就是西逃蜀地避难的。 这事早有先例。” 别的事遵循先例，出逃这可耻之事，也要遵循先例么？ 僖宗李俨叫他们说完，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慢慢地对田令孜说： “你先为朕调兵守住潼关。” 田令孜说： “左骑将军张承范、右军步将王师会、左军兵马使赵珂，他们有勇有谋，可以重用。” 僖宗召见他仨，封授张承范为潼关处置使、兵马先锋使。 王师会为潼关粮料使。 赵珂为潼关勾当寨栅使。 三人拜谢走出朝堂。 李俨封授田令孜为左右神策争军总指挥、天下兵马总指挥。 杨复恭为副总指挥。 长安外派兵马还没出动，东都洛阳已被黄巢反贼兵团占领。 洛阳留守刘允章，不带领官军开展洛阳保卫战。 黄巢反贼大军到达洛阳郊外，刘允章即派人前往恭敬迎接。 守城官军打开城门，欢迎黄巢反贼部队入城。 黄巢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地进城慰问刘允章 。 黄巢命人张贴榜文告示，安抚洛阳居民，严禁部下反贼将士抢掠百姓,全城一片祥和安宁。 第337章 潼关挡不住黄巢 齐克让急忙上奏表告急说： “黄巢反贼已经进入东都洛阳，我收拢官军退守潼关。 请朝廷速安排发送钱粮和援兵。” 僖宗李俨紧急命令张承范，挑选左右神策军弓箭手两千八百人，奔赴潼关。 左右神策军兵士，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神策军守卫皇宫，住在繁华京城（长安是唐朝最大城市），还不用外出打仗。 需要拉关系、送礼走后门，才能当上神策兵士。 神策军士的老爹，先拿钱贿赂了宦官将领，获得参军名额，让儿子获得神策军编制。 一旦入伍，平时好吃好喝，酒肉伙食不缺，领取丰厚军饷。 平时他们穿新鲜军装，骑英俊战马，鲜衣怒马走在街上，威武神气极了，长安居民都向他们投来羡慕敬畏的目光。 这支军队摆摆样子还行，一听说出征守潼关，马上现出原形。 他们出征前，发生了父亲和儿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军士们妻子和小老婆一起牵住军士衣襟依恋不舍、不让他们出征的奇特景象。 没奈何不少兵士家人拿出自家的钱财，雇佣街坊城市贫民，冒充兵士本人，顶替出征，这就是唐朝版本的拿钱消灾。 保家卫国可不是他们纨绔子弟的事儿，富人儿子当兵，就是为了风光、体面、好玩。 冒名替征、花钱雇来充数的社会闲杂人员，不懂得作战常识，这些人去守潼关，战斗力可想而知。 张承范一声号令，神策军集合，请点人数。 军队里出现很多陌生面孔，这些人连整齐站队都不懂。 张承范心知肚明，他知道富人拿钱雇了贫民，顶替自己儿子出征，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发现。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亡国前的乱象丛生、世道昏暗，小人物没法改变。 张承范一身戎装，入朝堂辞行。 僖宗李俨登上章信门楼，深情检阅抚慰出征将士。他对将士们说： “你们奔赴潼关，以生命护卫国家，辛苦你们了！” 张承范临行前，对僖宗李俨说； “陛下，黄巢领几十万贼兵，从洛阳往长安进发，他的攻势锐不可挡。 齐克让只领饿得脸上发黄的兵士一万人，依托潼关勉强坚守。 如今我领两千八百人前去，也是用一杯水去浇灭一厨房的干柴烈火。 我们去守潼关，兵力严重不足，军粮军饷供应也没有一起跟上。 这次没有粮草运输车队跟随的出征，让我实在感到寒心！ 盼望陛下安排及时送去军粮，督促各地精兵强将,立即赶来增援。” 张承范论本事不配当将领，但他说的话都在理。 僖宗李俨说： “你们不要忧虑，暂且先去！ 朕当督促送军粮军饷，督促各地兵马，随后增援你们。” 张承范、王师会、赵珂领兵奔赴潼关，和齐克让率领的官军一起，驻守潼关几天。 从长安出发前，神策兵士用圆筒状小布袋随身携带的炒米粉已经吃完。 要全体饿肚子了，没见朝廷派马车队运送军粮军饷前来。 不见军粮，不见任何增援部队赶到，张承范、齐克他们焦急万分。 黄巢反贼部队，漫山遍野扑来。 贼兵们或者骑马、或者徒步奔跑，铺天盖地涌向潼关。 贼兵在空旷原野上吼叫呼喊，强大声浪能传几十里那么远。说喊杀声震天动地毫不夸张。 齐克让领兵出战，官军和反贼兵士拼命厮杀在一起。 从中午杀到傍晚，官军将士累饿交加，都直不起腰了。 饥饿难忍，如何杀贼？实在支撑不住了，官军兵士开始溃败。 齐克让、张承范只好领官军军队退守到潼关中。 潼关北面有个山沟沟，平时禁止行人进入，叫做禁沟。 这平时没人涉足的山野荒沟，虽然特别难走，但是可以绕开潼关大路，从这里也能去长安。 官兵疏忽大意，忘了在这里派兵把守。 溃败的官军兵士慌不择路，胡乱窜逃，有些人逃进了这个灌木丛生、乱石堆积的山沟沟。 黄巢贼兵一路追杀，也跟着进入山沟。 贼兵临时不知道，这条沟可以绕开潼关，直接进入长安。 贼兵追着追着，很快发现可以通过这个沟把潼关四面包围起来。 军队断粮，援军不来，张承范派人飞马传送奏表告急，催要援兵和军粮。 奏章的末尾，张承范对僖宗李俨说： “皇上，您不要西逃，您留在长安，鼓舞官军杀贼士气。” 不见朝廷派人送军粮来，黄巢贼兵猛扑潼关，官军勉强坚守了一天。 将士们带来的箭矢已经发射完毕，反贼攻势一点也没有减弱。 黄巢贼兵毫无人性，驱赶附近村庄的平民百姓，把成千上万的人，赶到潼关下面深一丈宽二丈的潼关护城巨大壕沟里。 贼兵用无数百姓的尸体，填平了壕沟。 贼兵们踩着尸体，越过壕沟，逼近潼关城墙城门下。 贼兵又从田野里抱来柴草，堆积在潼关城门口，放火焚烧，潼关门楼被大火烧毁。 张承范领来的两千神策兵，本有许多的冒名顶替的贫民混在里面，作战本领差劲，没有耐心持久作战。 遇到这样的危急场面，他们手里只有弓、没有箭，已经没法抵御凶恶反贼。 他们饿得头昏眼花，饿急眼了，只能张嘴喝一口西北风充饥。 朝廷让他们打仗，不肯给饭吃，不是官军不尽力。 他们想明白了，把兵器一扔，各自拖着饿得疲软无力的两条腿，胡乱奔跑、四处逃命。 王师会看到守关无望，拔剑自杀。他临死前想： 舍命打仗还不给饭吃，真是天下奇闻，这样的国，唉。 张承范匆忙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回逃长安。 齐克让早已逃得没了人影。 黄巢反贼部队，进入潼关，随后越过潼关，攻陷华州。 留部将乔铃留守华州，黄巢自率几十万大军，前往长安。 朝廷接连收到地方官报急，僖宗李俨惊慌失措，不知道还怎么办。 这时候他才没有心思玩球、玩赌鹅游戏了。 李俨不得已，颁布诏旨： “朕任命： 补天大将军黄巢，为天平军节度使。 令接旨后，立即前去赴任。” 这时候黄巢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当地方长官 ，是想当统领天下的人了。 黄巢收到诏旨，不肯接受任命，他把诏旨撕烂扔了。 僖宗李俨急得毫无办法，召宰相商议对策。 卢携接到传召，还是称病不上朝。李俨封授王徽、裴澈为宰相。 张承范逃回长安，入朝堂见李俨，汇报了潼关失守的状况。 僖宗李俨到长安南郊祭天神坛，先烧香后磕头，求助天神保佑。 拜完天神，李俨回朝堂议政。忽然田令孜跑着进朝堂报告： “啊…啊呀！ 贼众杀过来啦。 陛下不如出逃西川罢。” 僖宗李俨大惊说到： “真是这样么？黄巢疯狗这么快就到了么？” 田令孜说： “啊呀呀，贼兵排山倒海而来，他们已经离京城很近，走晚了就来不及啦！ 臣已召集神策兵五百人护驾，请陛下立即出发。” 僖宗李俨被他一吓,慌忙去后宫,只领上了三个嫔妃和四个儿子（福王、穆王、潭王、寿王）。 李俨他们踉跄跑着步，由田令孜指挥五百名神策军护驾，出金光门西逃。 第338章 黄巢进长安 黄巢贼兵接近长安城，为什么如此迅速？ 原来田令孜招募新兵，为了增加吸引力，一律发给新兵昂贵的裘皮军袍，那身军袍穿在身上，鲜明华贵，让人羡慕眼馋。 这时，有从凤翔、博野调来的官军援兵，到达渭桥，他们见新军兵士军袍如此鲜亮华丽，忍不住大怒说道： “你们这帮蠢货，为国家建立过什么功劳，分发的军袍如此光鲜华贵？ 朝廷怎么想的？为什么让我们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整天受冻挨饿？” 怒不可遏的凤翔、博野官军兵士们，拥上去把新兵兵士按倒在地。 他们强行剥下新兵们身上的华贵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这些凤翔官军兵士憎恨朝廷，出来给黄巢反贼军队当向导，引领他们攻打长安城。 长安城内，僖宗李俨已出逃，京兆尹（长安市长）也逃窜得不见人影。 长安城内完全是无政府、无治安管控状态。 官军兵士和长安市民，他们挥舞铁锤，砸烂国库铁锁，一窝蜂一样拥进国库。 他们哄抢国库里的黄金、白银、铜钱、丝绸。 朝臣百官这时才知道，僖宗李俨已乘坐豪华马车，往西逃去。 有几个大臣骑马出城，追赶皇帝去了。 皇帝只顾自己逃走，逃走前没有给群臣布置工作任务。 这种情况，留在长安的大臣，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到了下午，太阳偏西时辰，黄巢反贼前锋部队将领柴存，领贼兵进入长安城。 官军金吾将军张直方和朝廷群臣，怀着敬畏的心情，出长安到灞河河岸，迎接反贼部队到来。 黄巢乘坐用黄金制造的豪华马车，用四匹骏马拉着。 黄巢身穿华贵将帅服，外罩光泽鲜明铠甲，头戴铮亮战盔，从城门昂然而入。 这是黄巢的人生高光时刻，他昂然挺胸，眼神里充满自信，内心里充满自豪。 他的下属将领都身穿华丽锦绣战袍，乘坐纯铜制造的马车，跟随在黄巢那辆黄金马车后面。 反贼骑兵几十万人，他们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可能因为战斗任务繁忙，他们都来不及束扎。 贼兵们手执兵器，人人眼神贼亮，个个斗志昂扬，跟随在众贼将身后行进。 所有辎重车辆（都是马做动力）从洛阳到长安，绵延几百里，大约有上万辆。 长安城内外，附近居民从四面八方赶来，好奇地夹道围观。 贼兵兵士们看见平民百姓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神情卑微凄苦，立即从马车上取些铜钱丝绸，分送给他们。 一边送钱送物，贼兵一边感叹： “昏君治国，奸臣当道，堂堂皇城，天子脚下的平民，都穿得破破烂烂，忍饥挨饿，着实可怜。 这是什么狗屁昏暗世道！唐朝昏君皇帝，该当挨上一千刀，死上一万遍！” 黄巢手下大将尚让对围观民众喊道： “黄大将军起兵，本来为了天下百姓！ 不像李家唐朝那样不爱惜你们！李家皇帝该死，黄天当立！ 你们只需安分守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 百姓们相继喊口号欢呼，欢呼声此起彼伏。 黄巢进入春明门，登上太极殿。 有宫女四千人太极殿前广场上，列队迎接黄巢，给他施礼，嘴里齐声喊道： “黄王您千千岁！” “黄王永远健康不长病！” 黄巢见了说道： “这皇帝是猪狗畜牲啊！养这么多宫女干什么？ 这么多美女，我数都数不过来！怎么能睡得过来？我看一眼都眼晕哩！ 他掠夺了多少本来属下天下百姓的妻子！ 如今连这些宫女都拥护我，真是天意民心归我黄王啊！” 黄巢在皇宫召开众贼将会议，强调军队纪律，不准将士祸害百姓。 过了仅仅几天，反贼兵士渐渐恣意横行。 贼兵进入街市店铺，闯进民宅，四处骚扰。 随后发展到放火烧店铺，烧民宅，抢掠平民。 百姓稍有抵抗，贼兵们就挥刀杀人，被贼兵杀死的平民，满街都是。 贼兵贼将遇有豪门富户、豪宅大院，越发放纵抢掠。 贼兵任意奸污富人家的妻子、女儿，屠杀官员和富人。 黄巢下令禁止，下属根本不听。 下属将领劝黄巢称帝的信件，雪片似地递上来。 黄巢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大开杀戒。 仍留在长安的唐朝皇族宗室，不管男女老少，全部杀光光，一个也不留。 黄巢认为，李家皇族自己不劳动，不创造财富，还挥霍无度，他们是坐享民膏民血的特权阶层，该杀。 随后黄巢领着他的老婆孩子，入住在皇宫里。 黄巢自称大齐国皇帝，在含元殿举行登基大典。 黄巢身穿锈有黄色飞龙用黑色丝绸缝制的皇袍，底气十足地坐上皇帝座位。 他下令仪仗兵敲打战鼓三百三十三下，代替皇家鼓吹弹奏乐队。 又下令组建长剑队、大刀队为皇宫左右侍卫队。 颁布圣旨大赦天下，释放罪犯。 宣布改年号为“金统”元年。 凡是唐朝三品以上官员，全都撤职，四品以下唐朝官员全都继续担任原职。 黄巢认为，他姓黄，黄色是黄土、黄河、黄金、金黄色秋天孕育出来的，所以国号叫金统。 黄巢册立他的老婆曹氏为皇后，她是后宫新领袖。 封授尚让、赵璋、崔璆、杨希古为宰相。 郑汉璋为御史中丞。 李俦、黄谔、尚儒为尚书。 孟楷、盖洪为左右仆射。 王播为京兆尹（长安市长）。 许建、米实、刘塘、张全、彭攒 、季逵、朱温为将军。 各个方面的新伪官员，都是黄巢反贼集团的发展壮大过程中，历练成长起来的专业人才。 众将领中，朱温是礁山人氏，年幼时他爹他娘就死了，他成了没人疼爱的孤儿。 朱温历经磨难，家境贫寒，尝遍人间疾苦万万千千。 朱温跟着哥哥朱存昱，寄人篱下，依附在萧县大地主刘崇家里，干苦力农活，求人家赏饭充饥。 地主刘崇曾打骂侮辱朱温，嫌他吃饭不够少、干活不够多。 刘崇他娘见朱温被欺负，很是不高兴，训诫刘崇说： “尔等莫欺少年穷！ 你看朱温那贼亮眼神，就知道他不是平常人，将来他是前途无量大能人！ 你们应该善待他！” 后来，朱温加入黄巢反贼部队，成长为黄巢手下一员猛将。 黄巢命朱温领一支贼兵部队，驻扎东渭桥一带，防备唐朝的外地官军来收复长安。 黄巢很快发现他的部下，缺乏治国经验，需要唐朝旧臣前来任职、传授示范一阵子才行。 于是令张贴文告，征召唐朝旧臣，让他们先到伪宰相赵璋处报告备案，仍恢复原有官职。 唐朝大臣们不知今后的天下是谁的，不知道黄家天下能否长久，黄巢会不会反复无常，今天重用了他们，明天又驱逐了他们。 唐朝旧臣们心有疑虑，多数人不敢出来报名。 黄巢于是下令贼兵挨户搜索、捉拿唐朝旧臣。 唐朝宰相豆卢琢、崔沅，躲藏在张直方家里避难，他家里有双层墙可以藏身。 富人家盖双层墙，本是为了藏金藏银，现在可以用来藏人。 张直方已是黄巢新朝廷的大臣，他是带领群臣迎接反贼进长安的领头人。 因为张直方和豆卢琢、崔沅友情深厚，所以肯接纳他俩住在自己家。 豆卢琢、崔沅白天在张直方家室内活动，一有危险就藏进张直方家夹层墙中间的几尺宽的墙缝里。 不料有人举报，黄巢派兵搜查张直方宅府，搜出了豆卢琢、崔沅。 结果是豆卢琢，崔沅被行刑砍了头，连累了张直方犯了窝藏罪，也一起被砍了头。 唐朝将作郑綦，库部郎中郑系，守气节不归顺黄巢反贼，他们两家都是： 全家老小一商量，每人喝下一碗毒药，全家人一起自杀去了阴间。 左仆射于悰、右仆射刘邺、太子师爷裴淰、御史中丞赵蒙、刑部侍郎李汤，藏身在平民百姓家里。 他们都在黄巢贼兵挨家挨户搜查中被发现、被抓捕、被行刑斩了头。 于悰的妻子广德公主，见于悰被杀，上前一把抓住行刑贼兵的大砍刀，慨然说道： “我是唐朝皇帝的女儿，发誓和于仆射一起死！” 行刑贼兵也不查问，挥刀朝她脖子上砍去。 可怜一位贤德公主，也随驸马于悰同赴黄泉路，于悰黄泉路上不孤独。唉，造孽啊。 黄巢既然称帝长安，派部下尚让领反贼部队，攻打凤翔，企图捉拿住僖宗李俨。 第339章 西逃路上有忠良 田令孜领着五百神策兵，一路护卫着僖宗李俨往西逃。 白天赶路，晚上也赶路，怕被贼兵追上，不敢停下来睡觉。 实在打盹犯困极了，李俨就躺在颠簸马车上眯瞪一会。 兵士们骑在马上不敢打盹，一旦睡着了，从马背上一个倒栽葱掉下来，至少得摔个半死。 一行人马到达骆驼谷，凤翔节度使郑畋在道路旁恭迎并拜见李俨。 郑畋对李俨说： “请陛下驻留凤翔，指挥全国各路兵马剿灭反贼。” 僖宗李俨说： “凤翔这儿离长安太近，朕不想和这帮势力巨大的黄巢贼寇离这么近。 朕要去兴元那边，招募兵士，收复长安。 你可以联络各地官军，齐心协力剿贼，为国立大功。” 郑畋知道僖宗不肯在凤翔停留，对他说道： “前方道路有侦察兵报告不通畅，我派人连夜修复，明天您再继续西行。” 僖宗在凤翔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继续启程向兴元进发。 郑畋礼送皇帝一行人马，走出凤翔十里之外，他自己才骑马返回。 回城后，郑畋立即召集部下将领，召开军事会议。 会议核心议题是： 如何收复首都，如何消灭黄巢反贼。 部将们齐声说： “黄巢反贼势力正在强盛时，我们凤翔官军，如果前去单打独斗，确实兵力太少，不够黄贼大军一扫。 应该等各路官军集结长安附近，再和他们一起合力收复京城。” 郑畋听了勃然大怒说： “你们只考虑自己安危生死，不想想皇帝蒙尘外逃的屈辱，这是要我郑畋归降黄贼么？” 他说着说着，感到胸中一股血气，直往头上冲，血气冲到头顶，他就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讲演台上一动不动了。 郑畋突然晕倒，已经不省人事，众将领一看这情景，先是慌了心，随后慌了手和脚。 多位将领齐围上来，有抱着他的头的，有托举他的腚的，有拽着他的胳膊的，有抬着他腿脚的，小心翼翼的移动，把他抬到寝室里床上，轻手轻脚地让他仰面躺好。 有人跑去找来医生。 医生观察郑畋病状、评脉诊断研判，综合分析判断为： 患者郑畋乃是血气攻头，中风昏迷瘫痪。 医生开了药方，仆人熬制药汤，用汤匙给他灌服。 药汤灌下半天多，郑畋才苏醒过来。 他只是慢慢睁开了双眼，躯体不能动弹，嘴也没法说话，眼角不停地往外流泪，泪水浸湿了枕头。 部将们见他这样，不禁良心发现，心想不应再顾惜个人生死，愿意为国家奋勇杀贼。 郑畋嘴巴发不出声，勉强抬起会动的那只手，指指前额，示意部下暂时退出。 第二天，部将们又走进郑畋寝室看望他的病情，热切期盼他有所好转。 郑畋眼睛能一闭一睁，还是不能说话，部将们看了，叹息着走出他的寝室。 忽然凤翔监军袁敬柔，派传令兵挨个传递消息，通知凤翔各位将领，都去参加中午宴会。 袁敬柔命令凤翔官军后勤部门，组织人力和各种食材，张罗酒肉宴席，准备盛情款待黄巢派来的使者。 先是忙了炊事伙房，菜刀案板砰砰乓乓，锅碗勺盆叮叮当当。 冒着热气的一盘盘菜，被勤务兵士陆续端到宴会大厅饭桌上。 袁敬柔摆出一副谄媚逢迎的嘴脸，请黄巢派来的使者就坐上座。 然后袁敬柔自己才悬着一个屁股，只坐另一个屁股，小心翼翼地在挨着使者的那个座位上坐下。 众将士见袁敬柔居然宴请反贼使者，都一脸惊愕，一时不知该顺从安排入座，还是该陡然发作、愤怒离席而去。 袁敬柔一再礼让说： “各位将士，别都愣着发呆了。坐呀！坐呀！” 众将士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忐忑不安地暂且落坐。 袁敬柔往宴会厅角落处望了一眼，扯着如同鹅鸭叫一般的太监嗓子，放声喊道： “鼓吹乐队，奏将起来！”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鼓吹弹奏乐队，立刻动作起来。 宴会厅里顿时音乐大作，节奏抑扬铿锵，旋律奔腾豪放。 众人一听，乃是《万鸟朝凤曲》，袁敬柔安排奏此曲，是为了讨好黄巢反贼使者，表达寓意是天下人如万鸟朝凤，拥戴黄巢反贼。 曲罢，宴会厅恢复宁静。 袁敬柔从座位上站起来，清了清公鸭嗓子，对众将说： “坐在我身边的这位贵人，乃是当今黄天大帝（指黄巢），特派招抚我军之钦差使者。 黄天大帝派钦差来我处颁布诏书，劝我军归顺新朝，体现了黄天大帝对我凤翔将士的亲切关怀和无限厚爱！ 我们理应表示热烈响应和坚决拥护！ 因为我军节度使得了中风瘫痪，由我代为起草给皇天大帝的答谢奏表。” 他刚说完，众将领中，忽然有人发出嗷嗷哀嚎式哭声，霎时间，众将都一齐嗷嗷哀叫哭嚎。 他们的眼泪滴落在各自眼前的地面上，发出极其微弱的泪滴落地噼啪声。 反贼使者吃惊地问众将领： “你们为什么哭？ 难道你们是为李氏唐朝已经灭亡，无限感伤而哀嚎哭丧么？” 凤翔官军作战参谋孙储机智地掩饰说： “不是的。你误解我们了。唐朝灭亡是天命难违，就算哭死有么用啊？ 我们是因为，在关系我凤翔将士前途命运的关键时刻，节度使郑畋突发中风瘫痪。 他不能前来招待黄大帝派来的尊贵使者，病得太不是时候了，所以我们内心悲伤啊！” 反贼使者也觉得扫兴，他吃饱喝足，就离开凤翔回奔长安去了。 这时有人去报告郑畋说： “刚才监军设酒宴招待黄巢反贼使者，众将士为朝廷危难处境，难过得痛哭流涕。” 谁知郑畋听了，中风瘫痪病状一下子全消失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眉飞色舞地对报信人说： “众将士都为朝廷危难伤心难过，说明天下人心还在唐朝这边！ 天下人不希望唐朝灭亡，唐朝就还有希望！ 由此可以断言，反贼黄巢人头落地的日子，不会太遥远！” 郑畋中风瘫痪，现在突然完全康复，简直不可思议，这场景，惊呆了给他报信的那位心腹老铁。 这次中风，是不是郑畋假装出来测试人心，用来感化激励将士的一个花招呢？只有郑畋自己心里最清楚。 但他忠于朝廷的心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郑畋用刀尖划破食指前指肚，顿时血流如注。 他用流血的指头当毛笔，挥动指头写了一封奏表，派心腹将领送到僖宗李俨的西逃临时住处。 郑畋召集部将开会，宣讲效忠大唐，众将都表态： “郑统领，我们都愿意听你的话！ 您吩咐开干就是了！” 于是吩咐杀马一匹，喝马血酒立誓，表示众人齐心，永不背叛大唐。 然后郑畋带领将士们加固城墙，修缮刀枪器械，加强实战化训练。 郑畋派人联络各地官军部队将领，商定同心剿灭黄巢反贼。 各地官军倾向忠于朝廷，陆续同凤翔建立联系。 这时有一支戍守关中的禁卫军，有兵力几万人，也响应号召，派将领来凤翔商讨灭贼复国大计。 凤翔城俨然成为反黄贼前线作战指挥中心。 存钱千日，用在一时。郑畋把凤翔军库里存钱发给属下将士。 将士们每个人都分到了钱，精神面貌昂扬向上。 人手里有钱，心里有底气，才干劲儿足，对未来充满信心。 黄巢令伪宰相尚让，领贼兵前来攻打凤翔。 郑畋派部将宋文通，带领凤翔守军一鼓作气杀退贼兵。 尚让把贼兵战败情况汇报给黄巢。 黄巢想： “咦，小小凤翔，咋还像一块坚硬的骨头啃不动哩？ 既然武的不行，再来文的试试。” 黄巢再派贼将王晖为特使，拿着伪诏书前来招降郑畋。 郑畋看完，把黄巢的伪诏书撕个稀巴烂，杀死使者王晖。连送信使者都杀死，够果决的。 郑畋派儿子郑凝绩去向僖宗李俨报告：这次凤翔保卫战，官军打了胜仗。 僖宗李俨已到达“反攻复国临时指挥中心”兴元城。 他颁布诏令，派人送达各地官军，号召收复京城长安。 义成节度使王处存接到诏书，得知僖宗李俨蒙尘外逃，难过得用被子蒙头呕呕哭泣了一晚上。 王处存第二天就派一千人，让他们走山间小路，到达兴元城，加入了保护皇帝的官军阵营。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投降了反贼黄巢，属下官军加入了贼军序列。 黄巢派将领控制了王重荣属下官兵部队，总是调动这支军队东征西战，不得休息。 在黄巢看来，归顺过来的官军，反正他们像是过继过来的孩子，跟自己不贴心。 把他们消耗没了，也不值得不心疼。 王重荣对属下将士说： “我本是想先归降反贼，保存我军实力。 哪知他们总是摆布我军，想在征战中把我们折腾没了，消耗光了。 我想明白了，我河中军，不再跟着黄巢这个黑心驴日的混了。 黄巢这驴日的不死，天下不安！” 王重荣命令兵士，把黄巢派到军中那位贼将，捉住杀死，然后对大家宣布： “我军再次归顺朝廷，从此跟黄巢驴日的势不两立！” 黄巢得知王重荣部队又叛变一次，归顺了朝廷，恼怒地骂道： “捡来的儿子果然喂养不熟！看我立即弄死你！” 当即派贼将朱温，领贼兵前往剿灭王重荣官军。 王重荣在广场上召开誓师大会，情绪慷慨激昂。 将士们士气高昂迎战贼军，大败朱温贼兵部队，缴获贼兵运粮船四十三船，这些军粮好久吃不完。 王重荣派使者和王处存结成唇齿相依联盟军，同时派人向僖宗李俨报捷。 李俨在兴元度过腊月底，第二年大年初一，改广明二年为中和元年。 他想通过修改年号去去晦气，改当前霉运为好运开启。 各地官军打败反贼的好消息接连不断传来，追随在李俨身边的大臣，相继向李俨道贺“新春吉祥”。 李俨留驻在兴元，指挥全国抗贼，静等收复长安的那一天。 田令孜说： “陛下啊，这兴元钱粮储备不多，地势不够险要，容易被反贼攻陷。 咱去西蜀吧，那里是天府之国米粮川，人口稠密，物产富饶。 人口稠密，咱招兵不缺兵源。物产富饶，咱打仗不缺军粮。” 第340章 长安一度收复 西川节度使陈敬暄，派官兵三千到达兴元，迎接僖宗李俨继续西行。 李俨一行到达成都，陈敬暄把成都官署腾让出来，给李俨当行宫。 太子师爷王铎一路走一路打听，骑马到达成都，李俨委任他为宰相。 李俨在成都，离南诏很近，他害怕南诏如果这时入侵，会把他这个外逃皇帝，轻易地活捉了去。 于是他派出使者主动向南诏示好，同南诏缔结互不侵犯友好条约。 李俨任命： 高骈为东面平贼总指挥，让他领多路官军剿灭黄巢。 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为前敌行营讨招使。 郑畋为京城西面各军讨贼总指挥。 郑畋向各地官军发出动员檄文，号召各地征兵讨伐黄巢。 黄巢再派尚让率领反贼五万人，进攻凤翔。 郑畋安排唐弘夫领凤翔官军主力两万人，在贼兵来袭的必经之路上，预先设置伏兵。 郑畋自己只领四千人，作为诱敌部队，出凤翔城，在一处高岭上列阵。 郑畋吩咐故意树立大片色泽鲜艳的旗帜，高岭上旌旗随风招展，大老远就能看见。 这是故意显摆张扬，引诱贼兵来攻打他们。 尚让领贼兵部队前来，远远地望见高岭上一片旌旗，旌旗下面是列队布阵的凤翔官军。 尚让用手中马鞭指了指官军兵阵，对部下们说： “看来这郑畋是一个不会领兵打仗的书生啊！ 你们看，他占据高岭山梁列阵，违反了兵法常识。 这样的蠢货，不值得我军畏惧。 司鼓兵现在开始擂鼓助威，全军奋勇前进！” 贼兵们争先恐后往前跑，没有列阵稳步推进。 他们像散乱的羊群，抢着前去啃草一般，乌压压贼兵一片，迅速往前乱窜。 贼兵部队还没到郑畋领兵列阵的山梁，刚刚跑到龙尾坡一带。 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号炮响，接着是两万官兵的呐喊声震天。 唐弘夫领埋伏在那里凤翔官兵主力部队突然杀出，他们快速奔跑、结队穿插、分割贼兵集群。 贼兵被官军隔离包围成几大部分。 贼兵将领前后左右不能保持通畅联络，没法下令协调统一行动。 贼将指挥不畅心里慌乱，贼兵看不见将领在哪里，也心慌意乱。 官军勇猛冲杀，贼兵虽然人多，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只能被动招架。 官军、贼军激烈厮杀，一时分不出明显胜负。 这时，郑畋又领高坡上的四千官军部队冲杀过来。 他们是从高处往低处奔跑，借助势能，人人如下山老虎，个个奔跑如飞。 四千官军一边跑，一边高声吼叫： “杀贼啊！杀贼啊！” 贼兵内外受敌，搞不清郑畋官军到底有多少人。 贼兵气势上开始落下风，感觉不计其数的官军，铺天盖地向他们压过来。 贼兵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开始东逃西窜。 逃窜保命情绪传染扩散，迅速演变成更多贼兵逃窜。 急着逃走时，兵士不听将令，各自先顾逃命。 贼兵将领大喊： “别跑！别跑！都停下！ 官军人少！咱们人多！” 可是贼兵们都不听话。 贼兵人人在逃跑状态，都顾不上收住脚步，同官军兵士搏斗。 越是这样，贼兵被官军兵士刺死砍死的人越多。 两军相持变成了官军单方面碾压式追杀。过了半天，贼兵丢失头颅两万多颗。 尚让怎么喊叫，也止不住贼兵乱逃，他只好也一拍马腚，随着败兵仓惶逃走。 这次交战，凤翔官军获得大胜。 程宗楚，唐弘夫等领凤翔官军一路追击到长安城下。 胜利消息极大鼓舞了官军士气，郑畋命人传送檄文送达：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 义成节度使王处存。 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 各路官军，信心满怀，集结到长安城附近，兵力达到十几万人。 尚让领败兵入城，告知黄巢说： “他们凤翔军队战斗力确实很强，我被他们打败了。” 黄巢听说各地官军都向长安聚集，官军人数大概有几十万人，已和他们反贼部队人数相当。 黄巢心想： “官军是冲着夺回长安城来的。一下子来几十万人，我可真没有胜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如保存力量，暂避锋芒，领兵先离开长安。” 黄巢下令贼兵集合，全军出长安城，往城东转移。 长安城贼兵退走，程宗楚、唐弘夫领凤翔官军从延秋门进入长安城。 王处存也随后领义成官军进了城。 长安居民欢呼着，迎接官军到来。 到傍晚时分，长安城已被官军收复占领，城内贼兵撤得不见一个人影。 程宗楚害怕各地官军进城抢功，故意不通报长安城外王重荣的河中官军、拓跋思恭的夏绥官军。 河中官军、夏绥官军不知道黄巢反贼已从长安城逃走，他们两地官军，本来也可以当晚进城，加强城中官军戍守力量。 程宗楚怀有私心，故意没有告知他们可以进城，一己私心，导致程宗楚大祸临头。 天黑了，程宗楚下令进城的凤翔官军部队卸下铠甲，各自在营帐里里入睡。 兵士们长期住在凤翔小城 ，忽然进入繁华大都市长安，感到眼界大开，满眼好奇新鲜。 凤翔官军兵士都不肯窝在军帐里睡觉，成群结队上街，眼馋满街的灯红酒绿。 他们公然抢劫店街市店铺里金银铜钱和绫罗绸缎。 有些官军兵士成群结队去逛色情青楼花街，抢占妓女寻欢作乐。 义成官军头领王处存，领兵进城后，仍然保持头脑清醒，生怕发生不测，下令进城属下官军，每人头上缠上白色头巾，作为特种敌我识别标记。 严格禁止任何人晚上离开宿营帐外出乱逛，谁敢私自外出，就问罪处死谁。 长安街痞无赖少年，也已经成群结队上街，他们纷纷穿上了模仿官军模样的衣裳，冒充官军上街抢掠百姓。 逃出长安城的黄巢贼反贼部队，晚上在灞河岸边那片广阔田野上撑开帐篷宿营。 贼将派侦察兵换上老百姓衣服，混进城里侦察情况，查明敌情，立即回来向黄巢汇报。 侦察兵对黄巢说： “今天晚上长安城里有程宗楚、唐弘夫的凤翔官军。 还有王处存的义成官军。 程宗楚、唐弘夫的凤翔军宿营在一处。 王处存的义成官军独自在一处。 其它各路官军都在长安城外，没有进城。 凤翔官军军纪混乱，他们的大部分兵士不在营帐安睡，有些在街上、在居民区抢劫百姓财物，有些在青楼妓院和妓女们鬼混。 王处存军纪严明，宿营地没有兵士外出，营地外设了岗哨，保持着高度戒备。” 黄巢听完侦察报告，对身边贼将说： “凤翔军让我军吃过大亏，此仇不报，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进城的凤翔、义成两军兵力，人数不到我军八分之一。 今夜大军杀回城去，杀光他们，重新夺回长安城！ 先收拾凤翔军，再灭掉义成军！” 黄巢立即号令将士，集结大军回城袭击。 月光如水，普照大地。照得反贼部队的兵器，在夜色里寒光闪闪。黄巢领反贼大军，进入长安城内。 程宗楚、唐弘夫毫无防备，他们压根没有想到，白天弃城逃走的黄巢反贼，到了当天夜晚又会杀回来。 突然得知黄巢反贼回城，程宗楚、唐弘夫内心凌乱，惶恐万分地想： 贼兵来了多少人？是小股贼兵进城袭扰，还是贼兵几十万人全都回城了？ 凤翔官军集结出逃来不及了，全体集合组织抵抗也来不及了。 官军兵士如果都在营帐里睡觉，喊一嗓子就能集结，可是他们此时大都在外面。 他们有些在街上店铺里抢掠金银丝绸，有些兵士在各条色情街上，正在各个单间里搂抱着妓女欲仙欲死呢。 程宗楚、唐弘夫两位将领，这时身边只有不到一千人，都是在营帐内老老实实睡觉，被传令兵喊起来紧急集结的。 不到一千官军，不够给黄巢几十万贼兵塞牙缝的。 官军寡不敌众，相继战死。程宗楚、唐弘夫也很快被贼兵乱刀剁成肉泥。 义成节度使王处存，得到侦察哨兵报告： “黄巢反贼大军几十万，今晚全部杀回了长安城。” 情况危急，王处存下令义成官军，全体紧急集合，从没有贼兵把守的一侧城门，成功逃出了长安城。 黄巢反贼再次占据长安，他得知长安居民居然欢迎官军入城，下令贼兵屠杀城中百姓，长安城内血雨腥风、流血成河。 各路到达长安附近的官军，听说黄巢又占领长安，进城的凤翔官军已被贼兵杀得一个不剩，王处存的义成官军进城只待了半个晚上，就仓惶逃出了城。 各路官军看到形势不利，又都吓得退回去了，连驻扎在长安附近也都吓得撤走了。 反贼势力再次强盛，众贼将一齐送给黄巢一个荣誉称号，叫做“承天应运启圣睿文宣武皇帝”。 代北官军监军陈景思，领着沙陀酋长李友金，领属下官军前往助力凤翔官军收复长安。 他们走到绛州,正准备渡河。 绛州刺史瞿稹，出城迎接白景思官军。瞿稹对白景思说： “别去了！别去了！ 现在贼势还很强盛，去了等于送死。 你不如再回代北，再招上几万新兵，才可以盘算收复长安。” 白景思和瞿稹同回雁门城，用分钱分粮的办法招募新兵，十几天时间，新收了三万人。 这些新兵，都是北方杂种胡人，他们性情粗 犷、凶悍、暴烈。 白景思、瞿稹、李友金都管束不住这些新兵。 李友金是李克用本家族大爷（伯父），想趁机召还李克用父子。他劝白景思说： “我们约束不住这些杂胡新兵，有人管得住啊。 叫李克用来领兵，才能约束住他们！ 请你上奏表请求皇帝，赦免李克用父子罪过，让他俩统领代北官军兵士，立功赎罪。” 白景思的请求，得到李俨批准。 李友金领五百骑兵，到鞑靼部落宣读诏旨，召还李克用父子。 李克用大喜，即领代北官军三万人，进驻雁门关。 李克用派人送信给前敌行营招讨使郑从谠。 李克用在信中说： “我已领代北官军，奉旨讨伐黄巢，请招讨使准备军饷军粮。” 郑从谠担心李克用还有谋反异心，关闭城门防范他领兵来夺城，没有答应他要钱要粮的请求。 李克用领兵到城下大喊大叫： “郑统领！出来见我！ 我已真心归顺朝廷，想为剿灭黄巢反贼立战功啊！ 我有圣旨在手，你出来看看啊！” 郑从谠这才登上城墙，站在城墙上对李克用说道： “你且退去！我答应给你送去铜钱、粮米！” 李克用领兵士退去，郑从谠派人派马车队，给李克用送去了一千缗铜钱、一千斛米。 李克用见送来的军粮军饷太少，气愤地说： “我是三万兵士！这点钱不够分，这点粮不够吃！ 我也是剿贼官军，不是后娘养的外羔子！ 你不给我们饭吃是吧？那好，我自己来解决！” 李克用领兵攻占忻州、代州，向当地百姓征粮要钱，养活军队。 李克用领属下军队在代州驻留，从此按兵不进。 东面平贼总指挥高骈，给各地传送檄文，号召讨伐反贼，然后就没了下文。 高骈也是只做表面文章糊弄朝廷，口是心非地消极观望。 郑畋自从他的部将程宗楚、唐弘夫领凤翔官军进长安，被黄巢贼导军全部消灭，他的名声威望一落千丈。 李俨加封郑畋为司空、宰相、西面讨贼总指挥，官职一大堆，目的就一个： 郑畋呀，你给朕赶快收复长安。 郑畋有心无力，他的凤翔官军主力被黄巢贼兵消灭了，外地各军都不听他的，他只能无奈地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第341章 奸贼田令孜 忠武节度使周芨，已给黄巢写信，归降了黄巢。 忠武监军杨复光，对朝廷满腔忠诚，为这事和周芨发生争执。 一天，周芨举行晚宴，邀请监军杨复光也去参加。 身边的人对杨复光说： “杨监军，你不能去。 周芨归降了反贼黄巢，你今天晚上去参加酒宴，恐怕有生命危险，还是别去为好！” 杨复光摇摇头说：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尽忠朝廷，已经不再顾惜个人生死。” 杨复光毅然前往赴宴，落座酒桌前，和周芨面对面吃酒。 吃酒吃到半醉，周芨说起朝廷的事，感慨地对杨复光说： “朝廷快要灭亡了啊！” 杨复光听了止不住流眼泪，哭了好大一会，才对周芨说： “大丈夫感恩图报，见义勇为，你从普通士兵到封疆大吏，国家对你恩重如山。 你为什么还舍弃李家皇帝，甘心对黄巢反贼称臣呢？” 周芨被问得也忍不住眼泪，放声大哭起来。 杨复光问： “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有啥好哭的？” 周芨慢慢地回答说： “我们忠武军势单力薄，不能独力抗击贼寇，所以我表面上顺从反贼，暗中何曾不想剿灭反贼？ 我今天召你过来吃酒，正是为了商量这事。” 杨复光立即起座，他和周芨一起把酒徐徐倒洒在地上，这是敬酒给天地神仙喝。 让天地神仙见证，他俩今天结盟立誓，齐心报效朝廷。 接受了忠武官军归降，黄巢使者刚刚离开忠武军营，准备回去向黄巢汇报。 杨复光即派干儿子杨守亮追到驿馆，把黄巢使者杀死。 第二天，周芨吩咐张贴榜文，招募新兵。 周芨、杨复光亲自带领三千兵士，赶往蔡州。 蔡州刺史秦宗权，向来骄狂蛮横，不服从周芨命令。 杨复光进城，给他讲道理晓以大义，说得秦宗权心服口服，同意派部将王淑领兵三千，跟随杨复光前去，攻打已被黄巢反贼盘踞的邓州。 邓州被黄巢部将朱温占领多日，杨复光想领官军重新夺回。 秦宗权部将王淑，虽然跟随杨复光同行，路途中他领兵一再拖延停留，抗拒军令，不肯前行，像一头任你怎么拉拽，它也不肯往前走的驴。 杨复光命属下兵士逮捕了王淑，宣布他犯有违抗军令罪，把他当众处斩。 然后，杨复光统领了王淑带来的三千蔡州兵。 杨复光召忠武军部将鹿晏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等，领兵到达邓州城下，打败反贼朱温，攻克邓州。 僖宗李俨客居成都，已经半年，因各地官军讨伐黄巢时胜时败，没能收复长安，他心里焦虑不安。 他始终信任作恶极多、不干正事的奸贼田令孜。 由于李俨宠信，田令孜骄狂蛮横，不把宰相放在眼里，所有军国大事，由他处置决定。 田令孜把朝廷分成南司、北司。 北司是宦官集团。 南司是宰相群臣。 北司掌管一切，南司啥也说了不算。 左拾遗孟昭图认为天下大乱，就是李俨宠信宦官集团，朝堂上奸贼田令孜横行造成的。 他激愤地给李俨上奏疏说： “安定天下，远近应该协力同心。 多难之秋，内外应团结一致。 去年冬天，陛下您车驾离开长安往西转移，出发前一点也不同南司（宰相群臣)商议。 宰相群臣对您的外逃决定毫不知情，导致他们滞留城内，大部分被黄巢反贼捉拿屠杀。 独有田令孜领头的太监团伙，事先知情，全部脱逃出来，一个也没死。 陛下您有什么事情，都只和太监田令孜商量，不和宰相群臣商量。 唐朝天下，是高祖（指李渊)太宗（指李世民)创立的，不是因为被阉割净身，身体和心理都有病的太监团伙创立的！ 太监宦官，只能是一帮扫院劈柴、跑腿端饭的狗奴才！ 皇帝是为九州四海造福的皇帝，不是为太监们提供作威作福场所的皇帝。 这帮太监无能无德，不值得您信任。 宰相群臣并不是您认为的无才无用。 陛下您和宰相群臣，如今成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是极不正常的。 一帮太监宦官，只知道吃喝玩乐，他们除了无法好色搞女人，别的享乐欲望，他们一样也不缺！ 他们心理变态扭曲，内心恶毒卑鄙，作恶作奸从来没有下限！ 任由田令孜奸贼忽悠蒙蔽您，天下官兵百姓，人人失望寒心！” 这篇奏疏递上去，先转到了田令孜手里。 田令孜把奏疏撕碎，扔进了废纸篓里，他不想让僖宗李俨看见这份奏疏。 随后，田令孜伪造了一份假诏旨，贬孟昭图去当嘉州司户。 孟昭图去嘉州赴任，田令孜还不解恨，又派杀手尾随跟去。 趁孟昭图不防备，杀手从背后下狠手，把孟昭图一把推进蟆颐河里淹死了。 可叹一个大唐忠魂，竟然魂归水窟，没法投胎转世。 从那天怒人怨，人间动乱。 靖凌一带下雨，下的竟是红色的血水。 河东一带初夏时节，居然又一下了一场寒霜，地里的庄稼禾苗，全部冻烂冻僵。 夜空中，流星纷纷降落，有的像碗口么大，有的像酒杯口那么大，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 人们分明看见，惨白贼亮流星，落进了成都市区僖宗李俨居住的院落。 老百姓认为，这是老天发怒的征兆。 各地变乱四起，朝廷都应付不过来。 感化官军副将时溥，杀死节度使支祥。 时溥给田令孜送去一箱黄金，托他在皇帝面前美言脱罪。 李俨把田令孜当成他爹，对他言听计从，颁诏任命时溥为感化节度使。 时溥杀了朝廷命官不被问罪，还当上了大官，这世道已经没有天理，不分黑白对错。 寿州杀猪技术员王绪，和杀狗技术员王行全，召集五百贫民举旗造反，占领寿光，又攻占光州。 恶霸官吏秦宗权，收了王绪派人送来的黑钱，写奏章保举杀猪匠王绪当上光州刺史。 文盲杀猪匠王绪端坐官衙正堂，吩咐当地文化名人给他当跑腿喽啰。 当地文化名人为被文盲差遣，还乐得屁颠屁颠。 落架凤凰，不如一只老鸡，当年抗贼名将、凤翔节度使郑畋，也被下属犯上作乱，欺负得没了脾气。 一天，郑畋副将李昌言领凤翔兵士包围了凤翔官署，逼迫郑畋让位下岗。 郑畋喝问他们： “你们要干什么？ 为什么集体哗变犯上？” 李昌言领众将士一齐给郑畋下拜说： “郑统领，您没有对不起我们。 只是我们没有军粮可以填饱肚子，您又发不出军饷，给我们钱花买点乐子。 你不让我们抢掠百姓，可我们手里有大刀长矛，不能甘心白白饿死了事。 我们又冷又饿，不得不出此下策，请您立即下岗让位。” 郑畋叹息一声说： “你们既然愿意跟随李昌言，如果他能管束军队、爱惜百姓，领你们为国除贼， 我情愿把节度使职位让给他，只希望李昌言，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不要放纵军队祸害百姓。” 李昌言说： “郑司空放心，我记下了。” 忠心报国的郑畋，被凤翔官军将士起哄赶走，又无奈又伤心。 郑畋骑马赶往西蜀，到达成都僖宗李俨住处。 落败归来不受待见，李俨把郑畋降职为太子师爷，封授李昌言为凤翔节度使。 然后，李俨再发诏令，催促高骈领兵进剿黄巢反贼。李俨想： 剿贼剿贼，你高骈得有实际行动，不能老是糊弄朝廷。 第342章 收复京城长安 有了利益纷争，亲兄弟也会反目成仇。 高骈和镇海节度使周宝，都是京城神策军出身，本来亲如兄弟。 后来他俩管辖封地相邻，多次发生边界争夺，彼此结下怨恨。 高骈是僖宗任命的东面平贼总指挥，官大一级压死人。 高骈派人传送檄文对周宝说： “命令你军，抽调兵士六千人，加入东面平贼联军，奔赴京城，讨伐黄巢反贼。” 周宝知道高骈不怀好意，假借公心报私仇，不听他摆布。 高骈于是给僖宗李俨上奏表说： “镇海军将周宝，多次举兵进犯抢掠我管辖的地区。 这边的兵乱我还没有摆平，他伤害我属地平民，我绝不答应。 守土有责，护民周全，我现在不方便离开此地。 我临时没法组建平贼联合兵团，没法前往收复长安。” 不等李俨回复，高骈竟然领属下官军返回了本驻地。 宰相王铎，听说高骈坐拥几万官军自保，抗拒诏令，不肯出兵讨伐黄巢，气得怒火满胸。 王铎面见李俨，请求以自己宰相身份，统领全国各地官军，尽快剿灭黄巢。 王铎一面放声大哭，一面情真意切地恳求。 僖宗李俨被他感动，任命王铎为天下兵马总指挥。 李俨对王铎说： “此次平贼，你可以见机行事、临机处置，不用事事向朕请示。” 李俨想： 高骈你个油滑的东西，占着位置不干事，你就先别干了呗。 李俨颁下诏旨： 罢免高骈东面各路兵马平贼总指挥职务。 只让他继续担任盐铁转运使。 中和二年正月，王铎从成都出发前，奏请李俨批准： 任命崔安潜为天下兵马讨贼副总指挥。 王铎又奏请批准，下列官军将领，为全国平贼委员会核心委员，他们分别是： 忠武节度使周芨。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 河阳节度使诸葛爽。 宣武节度使唐实。 感化节度使时溥。 右神策军使西门思恭。 义成节度使王处存。 鄜延节度使李孝昌。 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 各路兵马总监杨复光。 全国平贼委员会，团队阵容强大，如能有效运作，各军团结一心，那怕来两个黄巢，也会被官军联合作战兵团的铁蹄，踩成碎末细粉。 王铎号令平贼委员会各位委员，各领属下兵马，共同奔赴长安，活捉贼王黄巢。 李俨又任命郑畋为宰相。 郑畋对李俨说： “应撤去高骈的盐田转运使职务，他这么老奸巨猾的货色，谁能保证他不贪污、截留国家钱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军饷供应不上，打不了胜仗。 不能让高骈掌控国家钱财命脉，只能让他担任侍中虚职。” 朝廷使者把撤销高骈盐铁转运使职务，改任他为侍中的诏令送达高骈官署。 先失去了领兵权，又失去了掌管钱财权，高骈特别恼怒，打发走传旨使者，他一拂衣袖，开始破口大骂： “一个无能昏君，把天下搞成一团糟，有什么脸面撤我的官职？ 朝政昏暗，太监掌权，弄得老百姓活不下去，黄巢反贼才一呼百应，轻易聚集几十万人！ 老百姓但凡有一丝活路，谁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舍命造反？ 造成天下大乱的最大元凶不是黄巢，而是昏君皇帝李俨！” 高骈心里愤恨不平，上奏表指责朝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僖宗李俨看完，气愤地拿着高骈的奏表给郑畋看。他对郑畋说： “你看看，你看看，高骈这头叫驴，满纸胡咧咧！ 你起草一份回复诏旨，逐条反驳，痛彻斥责，把这头叫驴彻底骂翻！” 回复诏令送到，骂得高骈驴血喷头。 高骈恼怒，和朝廷断绝联系，收上来没上交朝廷盐铁税款，他也不上缴了。 宰相王铎指挥各道兵马，进逼长安。 黄巢因为官军一起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军粮不够分发，兵力不够调遣。 朱温知道黄巢形势越来越窘迫，决定归顺唐朝。 朱温派人和河节度使王重荣联络，杀死黄巢派驻军中的监军严实，领属下兵马归降唐朝。 王重荣转告宰相王铎： “贼将朱温已归降官军。” 王铎写奏章报知僖宗李俨。 李俨诏令授任朱温为河中行营节度副使，赐名朱全忠。 这时，各路官军兵马，都到达长安附近，只有平卢节度使兵马没来。 平卢节度使安师儒，被部将王敬武赶跑了。 王敬武自称平卢节度使，派人给送去黄巢两马车铜钱和六马车大米，归附了黄巢。 贼将朱温归降朝廷，官军将领王敬武归降黄巢，敌我双方互有叛变。 王铎知道王敬武叛变，派张浚去劝说王敬武： “人这一辈子，应该懂得什么是叛逆，什么是忠顺。 人要气节大义在先，利益算计在后。 你想想，黄巢是一个没文化的私盐贩子,他能干成什么千秋功业？ 黄巢这人见识浅、心胸窄，他没有创造一个新朝代的眼力界。 请问你背叛了唐朝世世代代的帝王，觍着脸去逢迎一个目光短浅的反贼，究竟有什么出路？ 如今天下几十万官军兵马，都在长安附近集结。 截止目前，只有你们平卢官军，没有派兵参与剿灭黄巢。 一旦黄巢被灭，皇帝重回长安，恢复社会秩序。 你这归降反贼的人，去哪里存活呢？ 你躲藏进荒无人烟的深山，没吃没喝能存活几天？” 张浚的一席话，让王敬武突然想明白了。 他倏然起立，向张浚道谢，当即决定派兵三千人，跟随张浚前去参加剿贼。 只是各路官军都害怕贼寇气焰，谁也不敢和贼兵开战。 就像十几个想见义勇为的人，围住一个体形高大的恶霸，谁也不敢近前踢脚出拳。大家只是心惊胆战，围着恶霸转圈圈。 这样相持下去没有用，王重荣商议各路官军总监杨复光： “如今各路官军，谁都不敢下战场同贼军交战，只能去请李克用。 李克用现在故意滞留不前，因为他和前敌平贼招讨使郑从谠有矛盾。 他领三万鞑靼军前来剿贼，向郑从谠要钱要粮。 郑从谠怕他对朝廷怀有二心，不肯拨给他军粮军饷，李克用一赌气，就驻扎在代州不往前走了。 如果让王宰相代表朝廷出面，令郑从谠和李克用化解矛盾，李克用必定肯来。 一旦李克用来了，一定可以剿灭黄巢反贼。” 杨复光去和王铎商量，王铎受到启发，自然满心赞成。 随后王铎发出宰相手令，召唤李克用。 王铎同时也向郑从谠发出宰相令，令他立即主动向李克用发出和好信号。 郑从谠迫不得已，给李克用写了请求和好书信，劝李克用放下个人恩怨，同心报效国家。 李克用这才领鞑靼族为主，鞑靼族、沙陀族、汉族合成的骑兵四万，进赴河中。 李克用的属下兵士，都身穿黑色军衣，骑马奔跑飞行。 他们骑兵飞奔起来，如同无数体形巨大的黑蝙蝠贴地飞行，气势彪悍，那场面可怕极了。 黄巢反贼部队，看见李克用军队的影儿，就吓得拔腿快逃。 贼兵想快逃，还逃不快，因为都吓得腿发软，腿脚不大听使唤。 贼兵之间一边逃，一边相互传告： “啊呀呀，吓死人啦！ 鞑靼军到了，快逃命啊！ 跑慢了就死翘翘啦！” 宰相王铎奏请李俨，封授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 李克用欣然接受任命，格外踊跃作战。 中和三年正月，李克用进击沙苑，大破黄巢弟弟黄揆率领的精锐贼兵，又乘胜进击华州。 田令孜对李俨说： “王铎讨伐黄巢，这么久了没有战功。 幸亏杨复光出了计策，起用了李克用鞑靼兵，才开始击破反贼。 王铎不能胜任，应该让他只领义成军，罢免他的总指挥权。” 僖宗李俨认为田令孜是他干爹，这干爹不是亲爹，胜似亲爹。 他当然对田令孜的话百依百从，于是撤职王铎，任用头号奸贼田令孜为各军观察使。 魏博节度使韩简，和反贼黄巢相呼应，领官军部队抢掠郓州、河阳。 官军都当盗匪抢百姓，百姓怎么活下去？ 韩简部将乐行逢杀了韩简，下令官军停止抢劫，重回驻地魏博。 乐行逢上奏表说明情况，李俨任命他为魏博节度使，给他赐名叫乐彦桢。 成德节度使王景崇死了，他儿子王熔才十岁。十岁就继任了成德节度使。 李俨给他封官为工部尚书，让他调发本属地粮食和马料，接济讨贼官军部队。 李克用鞑靼军得到王熔那边派人派马车队送来的粮食和马料。 李克用兵士吃得饱，浑身是劲，兴奋得又蹦又跳。 李克用军队战马喂得饱，高兴地张着嘴朝天撒欢鸣叫。 李克用领兵围攻华州。 黄巢派尚让前往增援华州贼军。 李克用和尚让各率属下兵马在零口发生激战，贼军大败，尚让只得领败兵逃走。 李克用于是领兵再进兵渭桥。 忠武官军将领庞从，河中官军将领白志迁，也紧随李克用，领兵继进。 黄巢亲自率领几乎全部贼兵，到达渭桥拦截官军。 李克用跃骏马挺长槊，率领鞑靼骑兵打头阵。 鞑靼沙陀骑兵无坚不摧，任黄巢贼兵都是身经百战的悍贼，贼兵们见了李克用的鞑靼沙陀骑兵，都吓得四处乱躲。 庞从、白志迁两位官军将领，也不甘心落在后面，各领属下官军，奋勇击杀反贼。 黄巢贼兵败退了三次，又重新组织了三次进攻。 官军三次战斗，获得了三次胜利。 这时，义成军、义武军等各路官军，陆续杀到，黄巢反贼才知道败局已定，开始兵败如山倒，全体大逃跑。 李克用率兵进逼长安城下，猛攻了一天白天、一个黑夜。 第二天天亮，李克用官军，从长安光泰门进城。 黄巢贼兵和官军在长安市区展开巷战，贼兵巷战又没打赢。 黄巢下令放火焚烧宫殿，长安城上空，火光冲天，浓烟遮天蔽日，一时间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了京城。 黄巢领贼军败兵，趁乱集结，列队出长安城逃走。 大批官军进城，展开对逃藏贼寇大搜捕，捕获了黄巢伪宰相崔谬。 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贼军，一半被官军杀死，一半向官军投降。 黄巢贼兵逃出长安后，担心官军跟踪追击无法逃脱。 黄巢吩咐小部分兵士，坐在运输辎重物资的马车上。 让他们一路走，一路扔东西，丢弃铜钱、珍宝，引诱官兵停下来捡拾。 官军将士一路追来，发现一路上散落的铜钱和珍宝，稀稀拉拉，接连不断，大家都停下来争抢捡拾，不愿意继续追击贼兵。 这时黄巢贼兵已经逃远，一时也追不上了。 各路官军总都监杨复光，派使者向李俨报告： “黄巢贼兵已战败逃走，官军收复长安。” 群臣纷纷向李俨道贺。 李俨诏令：各路官军胜利班师，各回原驻地。 留忠武官军两万人，驻守长安。 吩咐把捕获的黄巢伪宰相崔璆，就地行刑处斩。 加授李克用、朱玫、夏侯逵为宰相。 各路官军将帅中，唯有李克用才三十八岁，属于少壮派战斗英雄。 打败黄巢，收复长安，李克用功居第一。 唐朝那片广阔大地上，李克用属下鞑靼沙陀骑兵，确实是地表战斗力最强的无敌之师。 李克用有一只眼几乎失明，靠一只眼睛看事儿，人们都叫他独眼龙。 各路官军进城又各回驻地前，竞相大肆抢掠京城百姓。 官军所作所为，和反贼盗匪没有两样，长安还活着的百姓人数大为减少。 长安城从汉朝建都，又经唐朝二百多年发展经营，形成庞大宫殿群和繁华街市，是当时闻名世界的大都市。 它是华夏劳动人民智慧血汗的结晶。 经过这么一场浩劫,除了四面外围城墙基本完好，城内几乎变成一片残墙断壁的瓦砾场。 满目疮痍，一片残破，场景让看了触目惊心，谁看了谁心里堵得慌。 各路官军抢了财物在手，都不愿意在城内久留。 他们有的各回属地，有的离开长安城，继续追击黄巢贼寇。 黄巢从蓝田，进入商山，派贼将孟楷领贼兵攻打蔡州。 蔡州节度使领官军出战失利，竟背叛唐朝投降了反贼黄巢。 陈州刺史赵犨，听说蔡州投降了反贼，料想陈州也必定遭到贼兵进攻。 赵犨急忙带领陈州官兵和百姓一起动手，修缮加固城墙，深挖护城壕沟，招募新兵、扩充军队，积攒战备粮米，做好持久抗贼准备。 赵犨命令弟弟赵昶翊、 儿子赵麓林各领一支官军部队，出城埋伏项城外交通要道上，专等贼兵到来。 果然贼将孟楷，领贼兵前来攻打陈州。 走到项成一带，贼兵自恃刚获得蔡州那场胜利，毫不防备。 赵昶翊、赵麓林领官军一起杀出，一开战就杀死了贼将孟楷。 众贼兵群龙无首，慌作一团，官军分割包围他们，把贼兵全部杀光光，打赢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第343章 黄巢丢命狼虎谷 接到战败报告，黄巢忍不住大怒，立即和秦宗权联合围攻陈州，命令贼兵兵士们背土、背沙子、背碎石，填平护城沟，千方百计攻城。 陈州刺史赵犨，发表激情演讲，鼓舞兵士百姓。他慨然说道： “我陈州军民，誓死守卫陈州。 只要我们这些人还活着，就不让陈州落入黄贼之手！” 赵犨站在城墙上了望贼兵，每观察到围城贼兵稍有松懈，即跑下城墙，带领陈州精锐兵士，打开城门出击，杀死一大片贼兵。 黄巢听说此种情况，越发怒火满胸膛。 黄巢打陈州，就像一个人饿了，想啃块骨头充饥，骨头硬得啃不动，还把牙齿崩掉了，能不生气窝火么？ 黄巢令贼兵在陈州北安扎营寨，打算打持久战。 黄巢心想： 我一时打不下陈州，也要困死你们。 黄巢贼兵没有人性，捕捉附近百姓，杀害了煮着吃，号称“改善军士伙食。” 赵犨一面组织守城抗贼，一面向邻近各地官军求援。 宣武军节度使朱温（朱全忠），邀约周芨、时溥两地官军协同，联合驰援陈州。 三地联军在鹿邑同贼军开战，打得贼军哭爹喊娘。 接下来，黄巢增兵和官军激战，官军支撑不住，派人急向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一时抽不出兵力外调。 到中和四年,三路官军的求援告急书信接连送到，李克用这才领鞑靼族、沙陀族、汉族官军五万人，赶来救援陈州。 此时陈州被黄巢贼兵围困，已接近三百天。 赵犨领官军守军，和贼兵交战几百次，艰苦卓绝、不改初心。 李克用援兵到达，打败反贼尚让兵团。 贼兵从陈州撤围，去了汴州（今河南开封）。 贼将尚让领贼兵五千，进逼汴州。 朱温（朱全忠）又派人送信给李克用，请他速派兵救援汴州。 李克用官兵正追击贼兵到中牟，趁贼兵渡河渡过一半，发起猛烈进攻，消灭贼兵一万多人。 贼将尚让走投无路，归降了李克用官军。 黄巢领贼兵越过汴州往北逃。 李克用领官军穷追不舍，追到封邱，杀死贼兵六千人，追到衮州，又杀死贼兵七千人。 追到冤句，黄巢领败兵已逃远了。 李克用官军俘虏了黄巢的儿子，缴获了黄巢的黄金马车，解救了被黄巢贼兵掳掠劫持的男女百姓一万多人。 李克用考虑到携带的军粮已经吃得不多了，他的军队确实拿不出多余粮食，供给一万多百姓吃饭。 李克用把这些百姓遣散，让他们自己走回汴州。 李克用命令已经归顺朝廷的尚让，再领兵追击黄巢。 黄巢这时手下兵士只剩一千人，逃进了泰山山沟中。 时溥部将陈景瑜，领官军和尚让军队一起追击黄巢到狼虎谷（今山东莱芜境内）。 黄巢屡战屡败，处境狼狈，到了穷途末路，自知难逃一死。 他看了一眼追随身边的外甥林言说： “我本心是想除掉昏君身边的奸臣，洗净朝廷的肮脏昏黑，昏君至今也没处死奸贼田令孜。 看来我的想法，是彻底失败了。 进了京我不知道主动退走，这是我犯下的过错。 如今我们败局已定，你可以拿下我的头来，提着去献给昏君皇帝， 换来你这辈子的富贵。” 林言不忍下手杀自己的舅舅，黄巢就拔刀自刎，他没能一次杀死自己，还剩一口气，微弱残喘着。 林言泪眼朦胧地看着黄巢说： “舅舅，您别再活不了、死不成、忍着疼痛受罪了，我送你去那个世界吧。” 林言心一横，把黄巢的头割了下来。 林言又含泪斩杀了黄巢的妻子、黄巢的弟弟。 林言领着贼军败兵，去向时溥官军进献黄巢首级。 半路上，林言他们一群人，遇到博野沙陀官军部队，黄巢等人首级被他们抢夺去，林言被他们杀死。 林言本人的首级，也被他们割下来，和其他首级放在一起，一并送到时溥官军军营中。 时溥安排官军兵士搜索狼虎谷，搜到正躲在草丛里哭泣的黄巢小老婆几十人，连同黄巢等人首级，派兵护送到僖宗李俨的住处。 黄巢从造反到败亡，前后经历十年，杀人不计其数。 从汉朝到唐朝，凝结无数劳动人民智慧汗水的古都长安，被他下令放火烧成了一片瓦砾焦土。 唐朝宗室，几乎被杀光，只剩李俨一脉存活下来。 黄巢等人首级，被官军护送小分队送达成都，李俨亲自验看。 李俨命令把黄巢首级悬挂城门示众。 一起被押送来的黄巢妃妾，共有二十七人。 僖宗李俨一眼望去，她们全是花容惨淡，玉貌凄惶，像被霜打萎的花儿让人同情。 美人薄命， 皇帝多情。 李俨动起怜香惜玉心思，当下开口问她们： “你们都是贵族富人的女儿，世代蒙受国恩，为什么还依附反贼？” 他这么一说， 总以为会换来她们磕头求饶命。 李俨也好借此开恩，免杀她们，仅把她们充为官奴。 没想到跪在前面的那位女子，抬头高声说道： “黄巢凶暴骄横，攻城掠地，所向无敌，您当时也不得不丢弃首都，仓惶出逃。 国家调动几十万官军，耗时十年，才勉强剿灭他。 陛下您拥有整个天下几十万兵士和财富资源，都不能抗贼，自己西逃保命。 在这偏僻的旮旯里，您躲藏了好多年。 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柔弱无力的身体，只有爹娘给的一条命，你让我们为了忠孝节义，随意丢弃？ 您自己治国无能，导致十年大乱。是您无能到了连京城都守不住，我们才跟着遭殃陷入贼手！ 您现在反而煞有介事、装腔作势，责问我们这些柔弱女子，指责我们不舍命抗拒黄巢贼寇？ 天下有您这样不讲道理的么？我们的悲惨境遇，就是你的无能造成的！ 我们这些弱女子，如果屈从了反贼，就有罪该死？ 那么满朝文臣武将，他们消极应付，抗贼不给力，熊样百出，丑态无奇不有，他们是不是应该被处死一千次，一万次？ 您治国无能，导致百姓蒙受十年灾难，谁来问罪处死您？” 僖宗李伊俨听了恼羞成怒，厉声喝令左右侍臣： “你们立即行动！把她们全部处斩、一个不留！” 李俨对付反贼无能，靠对付几十个弱女子，显示他的威风。 临刑时，行刑吏同情她们，争着送给她们药酒，喝下药酒，可以麻醉神经，刀砍脖子时不是很疼。 众女子一边流泪哭泣，一边喝药酒。 药酒喝下，她们在昏醉状态，被砍头行刑。 那位敢实话实说，反问僖宗李俨的女子，不喝药酒，也不流泪，毅然赴死，围观的百姓，都为她流泪。 她们只是受害者，不应该死。让她们都得死，只能证明李俨既愚蠢无能，又卑劣无耻。 第344章 李克用遇险 黄巢已被剿灭，李克用回师汴州，朱温（朱全忠）令守门兵士打开城门，自己率随从出城，热情迎接李克用。 李克用命令属下官军城外扎营，然后对出城迎接他的朱温说： “我领军在汴州外边休整几天，再启程返回晋阳驻地，不进城打扰你们了。” 朱温说： “这哪行啊？你剿灭反贼为国立功，大老远赶来为我们汴州解除贼兵围困，我得表示感谢之情。 你得让我款待你吃几天好饭，让我尽东道之谊。 你的军队在城里住不下，你和你的随从进城，接受我款待几天也好。 天快黑了，今晚咱俩一起吃酒。” 李克用推辞不过，带领几十名随从侍卫，随朱温进入汴州城。 李克用军队监军陈景思，也领三百兵士跟随进城。 李克用他们这些进城的人，一处宾馆住不下，朱温安排陈景思和三百兵士，住在另一处条件较差的宾馆里。 朱温把城内吃住条件最好的上源驿站，作为招待李克用的专用宾馆，吩咐驿站置备丰盛酒肉宴席。 酒桌上山珍海味，鸡、鱼、牛、羊肉齐备，朱温还安排了乐队，乐工演奏琴瑟鼓筝，以助酒兴。 李克用年轻，喜欢吃酒，见到美酒好菜，自然笑逐颜开。 李克用和朱温对坐吃酒，纵情谈论时势，两人兴致勃勃，谈论黄巢、谈论天下苍生。 李克用吃酒已经超量，酒醉后忘记说话要收敛，开始狂言狂语。 李克用说： “说起这剿灭黄贼这事儿，各路官军实在是战力平平。 我的鞑靼沙陀骑兵，才是所向无敌的存在，如果没有我打头阵，这黄巢至今也剿灭不了。” 朱温假装谦卑恭敬，随声附和地说： “那是！那是！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事！” 李克用接着说： “你是黄巢反贼那边叛变过来的，你手下那些兵，都是投降过来的一帮反贼，打仗更不中用。 据我所知，你的兵纪律也不行，他们都是反贼出身，贼性难改。” 朱温听他满嘴胡咧咧，心中大为恼怒，强忍着没有翻脸。 李克用全不察觉，说话继续狂傲不羁。 朱温心里起了怨恨，他暗想： “你狂什么狂！你李克用本来也是朝廷反贼！ 当年你自我任命节度使，抗拒朝廷诏令，被官军打得屁滚尿流。 你们爷儿俩逃往鞑靼部落，躲避朝廷追杀。 你难道没有狼狈过么？你不也是反贼出身么？ 如果不是鞑靼部落肯借你兵马，不靠鞑靼、沙陀胡人的凶悍，你能立下战功么？ 叫你狂得要死，看我怎么弄死你！” 这天晚上，朱温秘密吩咐 负责招待李克用随从人员的汴州陪酒将领： “你们今晚要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劝酒。 想办法把李克用带来的那帮随从，统统灌醉，到时我自有安排。” 朱温本人也使劲劝酒，李克用吃酒吃到酩酊大醉。 酒罢散席，李克用醉得让卫兵搀扶着回客房休息去了。 朱温回到官署，秘密安排部将杨彦洪开始行动。 杨彦洪吩咐属下兵士，在城外大路上，密排多辆马车，设置路障，像围栅栏一样，把路面堵住。 堵好了李克用等人的逃路，朱温派属下汴州兵包围攻打李克用和他的随从们晚上居住的上源驿站。汴州兵一边进攻，一边呼喊着： “冲啊，今晚杀鞑靼啦！” 李克用酒醉正在驿站客房里沉睡，酒醉睡得深沉，打雷都震不醒。 李克用的卧室外面，只有薛志勤、史思敬等十几人护卫，他们都已惊醒。 猛然听到朱温的汴州兵吼叫着杀进驿站了。 卫兵们料知这是发生了事变，急忙抓起兵器，冲出来同汴州兵战斗。 薛志勤嘱咐郭景铢进卧室，负责唤醒李克用。 郭景铢嘴巴凑近李克用的耳朵，连声喊道： “李统领！快醒醒！ 李统领！快醒醒！” 李克用还是不肯醒。 实在没法，郭景铢忙把李克用拖到床下，用冷水泼他的脸，才让他醒来。 见李克用睁开了眼，郭亮景铢急忙报告： “李统领，出事情了！ 朱温派人来杀我们了！” 李克用急忙取下挂在墙上的弓箭，拿着弓和箭袋，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外。 薛志勤见李克用出来，他也拉弓射箭，射死了六七个汴州兵，想护着李克用夺路突围。 没想到汴州兵放起火来，火光跳跃舞动，浓烟弥漫，遮挡了李克用他们观察周围情况的视线。 李克用他们着急地喊叫：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冲不出去，要死在这里了！” 正在焦急，天上忽然雷声隆隆，电闪雷鸣。 霎时间，冰冷硕大雨点，哔哩啪啦砸向地面。 雨点疾速变得密集，继而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把汴州兵燃起烈火浓烟浇灭。 天空黑沉沉的，只有天空中闪电劈下的瞬间，能看一眼周围的情况。 李克用的酒醉还没有消解，站立不定，走路摇晃。 薛志勤对大家说： “这儿处境危险，随时可能被朱温的人杀死，一刻也不能多待，咱得护住李统领，赶紧逃出去！” 大家齐声应诺。 薛志勤指挥侍卫们，一起护着李克用奔跑，翻越了驿站围墙。 李克用醉得身上没劲，是卫士们托着他的腚，扶着他的胳膊腿，好不容易才翻过墙顶去的。 他们趁着闪电亮起的瞬间光照，找路快跑。 汴州兵追了上来，薛克勤领卫兵同他们奋力搏斗时，有卫兵先扶着李克用快跑。 史思敬断后掩护他们逃跑，他一人对付多位汴州兵，体力耗尽，被汴州兵杀死。 众侍卫护住李克用，从城墙上放下绳子，让李克用坐在大筐子里往下降落。 其它人拽着绳子往下滑，逃到城外，他们暂时摆脱了汴州追兵。 李克用军队监军陈景思，及手下兵士三百多人，住在别的宾馆里，这时他们已被汴州兵杀光光。 朱温听说李克用侥幸逃脱，急忙和杨彦洪领骑兵小队追击。 杨彦洪对朱温说： “李克用他们都是胡族人，必定是骑着马逃跑。 您如果看见前面有骑马的胡人，便引弓急射，别让他们逃掉。” 朱温点头答应，他俩并排骑行出城。 杨彦洪发现前面隐约有人影跑动，立即拍马急追。 朱温的马跑得慢，渐渐落在后面。 因为光线昏暗，很难辨认前面出现的骑马人是敌是我。 朱温追着追着，发现前面骑马奔跑的人影，他认为是遇到了李克用的骑马卫士。 朱温拉弓搭箭，朝前面的骑马人影一箭射去。 只听那人疼得啊呀叫了一声，摔落马下，当场死亡。 朱温心里一阵高兴，心想： 被我射死的，如果是李克用本人，那该有多么解恨啊。 他急忙前去查看，被他射死的，原来是自己的部将杨彦洪。 这时李克用他们，早已远远地逃走了。 李可用的妻子刘氏，颇有智谋，她平时跟随李克用住在军营。 这天晚上，先是李克用一名逃出来求援的卫兵，神色仓惶地跑来，向她报告说： “汴州兵发动事变，李统领和随从卫兵被困在汴州城里，逃不出来了。 请你赶快发兵去救李统领！” 刘氏听了不动声色，竟然把逃回送信的卫兵杀死，封锁了李克用被困的消息。 刘氏随后召集李克用官军将领商议，让他们约束军队，第二天启程返回晋阳驻地。 到了天明，李克用他们活着逃回来了。 李克用要调集属下军队去攻打朱温，朱温太可恨，必须得报仇雪恨。 刘氏说： “你这次来，本是为国家灭反贼，救助汴州急难。 如今汴州人不仁义，暗中谋害你，你差点死在汴州城里。 这事你应该上诉朝廷，说明是非曲直。 如果轻易兴兵攻打朱温，反而导致是非对错不明，让他有了诬陷你的借口。” 李可用于是领兵返回了晋阳驻地，只是派人送信质问朱温： “你为什么用吃酒当幌子，设局加害我？ 我差点死在你手里！” 朱温回信说： “前几天发生的上源驿站事变，我事先一点都不知情。 这是朝廷派使者和杨彦洪密谋，他们想除掉你的一次秘密行动。 如今杨彦洪已被我问罪处死。 请你明察是非，不要冤枉好人！” 朱温既归罪杨彦洪，是因为死无对证，又嫁祸诬陷朝廷，制造李克用和朝廷之间的仇恨，用心极为阴险恶毒。 李克用不受忽悠，知道朱温说得是假话，他对朱温越发怀恨。 李克用到晋阳后，给李俨上奏表说： “朱温被黄巢围困，是我领兵大老远赶去，解救了他。 朱温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安排人谋害我，我差点死在他的汴州城。 我军监军陈景思，还有三百多兵士，白白冤死在朱温手上。 请皇上派使者调查此事，发兵讨伐朱温！” 僖宗李俨看了李克用奏表，大为震惊。 李俨想： 黄巢刚刚剿灭，天下稍得安宁。怎么能再发起战争？ 我不如息事宁人，充当和事佬。 李俨和宰相商议，颁诏旨让他俩和解。 李克用内心不服气，连上奏表八次，奏表里说： “朱温这个人包藏祸心，卑鄙恶毒。 留着这个家伙不除，日后必成朝廷大患。 我李克用愿意率本部兵马前去讨伐，为国家除掉这个祸根。” 李俨看了奏表，仍然不同意讨伐朱温。 李俨派杨复恭前来劝说李克用： “十年黄巢贼乱，国家都被打烂。 如今变乱初定，你应当顾全大局，暂时放下私下怨仇。” 李克用勉强遵旨，心中还是放不下愤恨，他安排下属大力增添兵器铠甲，暗暗准备报仇。 第345章 小色狼乐从训 李克用有个沙陀族干儿子叫李嗣源，原名叫必佶烈，只有十七岁。 上源驿站那次事变，李嗣源护着李克用逃出汴州城,身冒箭雨，皮毛无伤。 李克用越发宠爱他，让他掌管军务。 李克用干儿子还有： 韩嗣昭、张嗣本、 骆嗣恩、张存信、 孙存进、王存贤、 安存孝、刘存文。 他们都年轻勇猛，给李克用当干儿，都改成了姓李，分别统领李克用属下部队。 李克用打黄巢，为朝廷立下了头号大功，从此他做事越发胆气壮、行为狂。 他派弟弟李克修，从昭义节度使属地内，抢来了潞州，又抢来了邢州、洛州、磁州。 已经既成事实，李克用才奏请朝廷给他弟弟正式任命，朝廷不敢不批准。 李俨再派杨复恭去劝慰李克用，劝他不要兴兵向朱温报仇。 杨复恭他哥杨复光，收下长安来，他就病死了。 田令孜害怕杨复光威名，总是盼着他快死。 听说杨复光终于死了，田令孜偷着高兴，连喝了三天庆贺小酒。 杨复恭任枢密使，多次和田令孜发生冲突。 杨复光一死，田令孜马上把他弟弟杨复恭降为飞龙使。 幸亏僖宗李俨，宠信、倚重杨复恭，保护着他。 杨复光的老部下、龙武军将军鹿晏弘，借口领兵赶去护卫皇帝，沿途残酷抢劫百姓。 鹿晏弘领兵到了兴元城，赶走了兴元节度使王勖，自任节度使。 僖宗得知此事，无可奈何，只能默认。 东川节度使杨师立，本来和田令孜是同伙，他传递檄文到各地,历数田令孜他哥陈敬暄十大罪恶，用“清除皇帝身边奸贼”当口号，举兵造了反。 田令孜、陈敬暄平定了杨师立叛乱，权势更加膨胀。 他哥俩肆意横行，索性挟持皇帝，任性作为。 降贼叛唐的秦宗权，黄巢已经死了，他仍然继续作恶，经常纵兵四出，侵略各个州县。 僖宗李俨打算离开成都回长安，担心沿途不太平，影响他的行程安全，派使者招抚反贼秦宗权。 同时任命原宰相、现任中书令王铎，暂任义昌节度使，去管控那一带局势。 王铎接受任命，携带家属婢女男仆，确定日期启程。 王铎没少贪污受贿，有多少家财，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他本性自私，厚待自己，拥有小老婆、侍女、男仆不下一百人。 他出行雇了马车运输大队，不光运送男女老少，还很多箱子、包袱携带。 箱子、包袱里装的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全是惹人羡慕眼红的值钱物件。 王铎一行人马，路过魏州。 老宰相路过领地，魏博节度使乐彦桢，当然得表示先欢迎、后欢送。 乐彦桢派儿子乐从训，领一大群随从，前来迎接王铎一行，尽地主之礼。 乐从训年轻好色，瞧见王铎的一群小老婆，人人都是珠围翠绕，珠光宝气、玉貌花姿，不由得眼馋垂涎。 那群年轻貌美女子，统是呈现凹凸起伏的身材曲线，让他看了心猿意马，心醉神迷。 乐从训想入非非，想拥这些美人入怀，急得抓耳挠腮。 怎么才能把她们搞到手呢？ 这时他已安排王铎一行人马，入住驿馆吃喝安歇。 乐从训一双贼眼蛋子骨碌一转，想出了一个卑鄙计策： 他吩咐亲信兵士们，脱去军装，换上黑色盗贼衣裳，用黑布蒙脸，只露额头和一双眼。 乐从训自己也换上黑衣，用黑布蒙上脸，充当盗贼团伙头子。 待到夜晚，他们成群结队，手拿兵器和火把，从驿站大门，破门直接进入。 王铎刚入睡不久，恍恍惚惚地做梦着凌乱的梦，还没有睡深沉。 院子里有异常动静，王铎从睡梦中惊醒，他披上衣服，出房门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王铎一开房门，凑巧撞见乐从训持刀走近他的门口。 没等王铎发出喊叫，乐从训眼疾手快，朝着王铎脖颈，“唰”的就是一刀。 王铎头颅随着乐从训一个挥刀动作，咯噔一声滚落在地。 乐从训领属下众兵士，把王铎的几十名侍卫、十几名男仆全部杀死。 只留下花容玉貌、娉娉婷婷、娇娇滴滴、惊魂未定的一群美丽女子。 乐从训先是贼眼乱转，从一群美女中挑选。 他挑选并且搂住了一个容貌最美丽动人的女子，抱着她去找私密房间，寻欢作乐去了。 其余他的亲信兵士，一个分一个，或者抱着，或者拉着手走，各自寻找房间床铺，欲仙欲死去了。 王铎死得确实悲惨，但他又贪污又受贿，又老又荒淫好色，也算是遭了报应。 乐彦桢是老牛舔犊子，无原则底线，包容放纵儿子行凶作恶。 乐从训是行凶杀人在先，奸污妇女在后。 乐彦桢想把他儿子犯下的罪隐瞒下来，对外只说是： “中书令王铎，在上任节度使途中，晚上住在魏州驿站休息。 不幸遭遇流窜盗贼袭击，盗贼图财害命，把王铎残忍杀死。” 乐彦桢按这种说法，写了奏表，报告了僖宗李俨。 乐彦桢安排人手，置办上好棺材，把王铎装殓入棺，装上马车，运送王铎回归故乡安葬。 僖宗李俨正一门心思盘算回长安，没有心思派刑部官吏前往魏州，调查案情真假，乐得糊涂过去。 色狼淫棍乐从训，暂时得以逍遥法外。 第346章 刚回长安又外逃 僖宗李俨踏上了回归长安的旅程。 他乘坐马车一路东行，沿途景象，满目苍凉。 马车进入首都长安，眼前看到的一切，更让李俨震惊。 这还是当年繁华的首都么？ 长安城内，满目破败，到处碎瓦残墙。 市井萧条，街边荆棘丛生，荒草萋萋。 狐狸和野兔在荒草丛中乱窜。 李俨望着周围的一切，一时神志恍惚，感觉宛若隔世。 他走到皇宫大内，没被烧毁的偏殿里，走出几个老年太监，他们脸色黄瘦，眼神呆滞，走过来恭迎李俨。 李俨西逃时没能带走的嫔妃、宫女，如今全都不知去向。 唐懿宗在世时最受宠爱的郭淑妃，也已经无影无踪。她是否还活在人间？只有老天知道。 李俨忽然得到报知： 叛唐投降黄巢的秦宗权，至今没被剿灭，仍在继续作乱。 秦宗权在蔡州自称皇帝，领贼兵四处烧杀抢掠。 僖宗听了，不免一声长叹： “这天下混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唉，愁啊。” 李俨勉强颁诏大赦，改年号为“光启”。 反贼秦宗权不在赦罪之列。 秦宗权这样一条道走到黑的反贼头子，一旦抓住了，还得是立即处死。 李俨任命时溥为蔡州行营总指挥，领各路官军讨伐秦宗权。 时溥接了诏令，正在做出兵前准备。 秦宗权部将孙儒已领反贼部队攻占洛阳，赶走了洛阳留守李罕之，攻下洛阳附近二十多个州。 光州刺史王绪，和反贼秦宗权有秘密勾结，已经有两三年。 豺狼养不熟，秦宗权贼兵部队缺给养，向王绪要钱要粮，王绪拿不出来。 秦宗权索要不到钱粮，领贼兵攻打王绪。 王绪丢弃光州，渡过长江，领兵抢掠江州、洪州、虔州，王绪被秦宗权欺负，王绪他自己也在作恶。 因为路途艰险，缺少食物，王绪下令属下将士，不准携带家属随军同行。 军中只有王潮，奉养老母亲在军中。 王绪恨他违抗军令，命兵士捉了王潮母亲，要处斩她。 王潮入军帐请求王绪说： “天下没有谁不需要母亲十月胎，就能来到这个世界。 我王潮侍奉母亲，如同侍奉将军你一样恭敬。 如果王将军要杀我的母亲，不如你先把我杀死。” 王绪不杀王潮母子，令王潮不能再让母亲继续随军，王潮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这时有个江湖术士对王绪说： “你的军队中有王者之气，有人要振臂一呼取代你。” 王潮因此心中疑忌，发现部将中谁优秀，他就找个借口把谁杀死，众将士都惶恐害怕。 王绪军队赶往南安，王潮和先锋将商议，派壮士埋伏在竹林中。 王绪路过时，壮士突然从竹林跑出按住他，把他的两只胳膊，往后背一拧，用绳子捆绑结实。 将士们推举王潮为新首领，王潮领军队返回光州，返程中对百姓秋毫无犯。 王潮军队走到沙县，泉州人张延鲁领泉州有威望的老人们迎住王潮，跪地下拜说： “请王将军留在我们泉州吧，我们推举你当泉州官军头领。” 泉州刺史廖彦若贪腐凶暴，泉州百姓无法忍受，众人才截住王潮，请他留下来。 王潮领属下军队袭击泉州官署，捉拿杀死廖彦若。李俨任命王潮为泉州刺史。 王潮让泉州百姓公平分担赋税,泉州官吏、平民心情欢悦。 王绪被关押着，自知无法逃脱，在监狱里用头撞墙自尽。 田令孜以扩建禁卫军、供应军需为幌子，截留朝廷盐赋。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上奏章弹劾田令孜。 田令孜竞撤去王重荣官职，让王处存接任河中节度使。 王重荣知道惹祸了，向李克用求救。 李克用正怨恨朝廷不治罪朱温，对王重荣说： “等我灭掉朱温，再收拾朝廷奸贼田令孜。” 王重荣对李克用说： “等你灭了朱温回来，我早就被田令孜害死了。 不如先清除皇帝身边的奸贼，再捉拿朱温。” 李克用听说邠宁节度使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也暗中依附朱温。 李克用给李俨上有表说： “朱玫和李昌符，和朱温串通一气，想除掉我。 我不得不开展自救，已集结胡汉兵十五万，决定开春渡河，讨伐朱玫的邠宁、李昌符的凤翔。 我领军队不靠近京城，不惊扰皇上您，灭了他们，然后我再讨伐朱温，报仇雪恨。 请陛下不要指责我这次擅自行动。” 看完李可用的奏表，李俨大为震惊。 朱玫为了让朝廷痛恨李克用，多次派特务人员偷偷混进京城。 特务们选择晚上作案，放火烧毁国库物资，刺杀皇帝李俨的侍卫，长安城大为震动。 朱玫安排人造出声势说：纵火和暗杀，都是李克用安排人干的。 田令孜派朱玫，李昌符领三万人讨伐王重荣。王重荣再次向李克用求援。 李克用派兵把朱玫、李昌符军队击败，领属下军队进逼长安城。 田令孜得到消息大惊，急忙挟持僖宗李俨逃往凤翔。 李克用得知僖宗李俨逃走，领兵退回河中，上奏表说： “我没有惊吓皇上的意思，只是想除掉田令孜。 请皇上回归长安，请您颁诏令处死奸贼田令孜。” 李俨想返回长安，田令孜请求再逃去兴元，李俨不听。 到了晚上，田令孜领兵进入李俨住处，挟迫李俨逃往宝鸡。 孔纬那天晚上在皇帝身边值班，也跟随了去。 其它宰相大臣，第二天不知道皇上到哪儿了。 朝臣们打听到皇帝去向，陆续追随赶往宝鸡。 朝臣们出行路上遭到盗贼抢劫，随身物品被抢光，各位官员官服都被扒了去，他们只好放弃行程，返回凤翔。 李俨授任孔纬为御史大夫，让他去召唤百官。 孔纬到达凤翔召集群臣。宰相萧遘，裴澈，痛恨田令孜把控朝政，都对孔纬说： “我们身体有病，去不了了。” 百官群臣都对孔纬说： “我们不是没想跟去，刚出发，我们的官服、随身物品，被路上的一群盗匪抢走了。 没有衣服穿，我们去不了。” 孔纬流着眼泪，情绪激动地对他们说： “平民百姓，亲戚朋友之间，有个急难之事， 还出手相救呢。 如今皇上逃难蒙尘，臣子们能不听从他的召唤么？” 群臣们说： “他有田令孜，什么都听田令孜的，还要我们做什么？ 待要去，也得等我们请裁缝再做一身官服，穿在身上才能去。” 孔纬生气地一拂衣袖，怒气冲冲地说： “我的妻子生病快要死了，我尚且不顾，你们这么迟疑不绝，爱去不去！我现在告辞！”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派骑兵护送他返回宝鸡。 朱玫、李昌符两人，本来和田令孜一伙，他俩的军队都被李克用打败，僖宗李俨被田令孜挟持逃走，他俩不再和田令孜一条心。 宰相萧遘吩咐朱玫： “你得把皇帝追回来啊，他被田令孜挟持着一路往西，置国家于不顾，这不是个正常情况。” 朱玫领着五千兵马到凤翔，和李昌符的凤翔军队一起，出发追还僖宗李俨。 田令孜得知邠州、凤翔联军追来，又挟持李俨继续往西逃。 西逃路上，盗匪众多，他们像一群围着行路人纠缠不休的大黄蜂，不停袭扰。 田令孜令神策军使王建为“清道斩砍使”，领兵贴身护卫皇帝。 王建领长剑手五百人人，在前边打盗贼开路，皇帝车驾随后跟进。 李俨怕传国玉印被盗匪抢走，交给王建，让他背着行走。 到了险峻山路，李俨放弃车驾，和兵士们一样，徒步行走。 李俨和王建手拉手，爬上大散岭。 这时邠州凤翔追兵追了上来，放火焚烧架设在悬崖峭壁山岩上的木板栈道，有半丈多宽栈道，快要烧断了。 王建把李俨夹在腋下，奋力一跃，从浓烟烈火中跳了过去，摆脱了追兵。 晚上，李俨、王建，和跟随上来的禁卫军兵士，都睡在山崖下面。 僖宗李俨躺在王建的大腿上歇息一会，他饿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了。 王建解下腰间的炒米粉布袋，倒出仅有的米粉先给李俨食用充饥。 平时理都不理的粗劣米粉，李俨吃得特别香。 李俨今天的悲惨处境，都是长期宠信他干爹田令孜造成的。 李俨吃完饭，和王建他们随从兵士，走入大散关。 一入关内，王建命兵士，立即关闭城门，防备邠州、凤翔官兵追上来。 邠州、凤翔官兵攻打大散关，久攻不下。朱玫只得领兵回撤。 两地回撤官军，路过遵涂驿 站，遇见肃宗玄孙李煴，生病躺在驿站客房的床上。 朱玫想： “我追不回皇帝李俨，我可以立这个李煴当新皇帝。 有了新皇帝，原来那个皇帝就啥也不是了，看田令孜挟持着他有啥用？” 朱玫领兵挟持着李煴，返回凤翔去了。 第347章 俩皇帝分庭抗礼 邠宁节度使朱玫挟持肃宗李亨的玄孙李煴，回到凤翔。 朱玫和滞留在凤翔的宰相萧遘，联名写了奏章，派人送到僖宗李俨住处。 奏章里说： “奸贼田令孜，祸害国家和百姓，天下人恨不得吃了他的肉，睡觉用他的人皮当褥子，铺在身子底下解恨解气。 请陛下颁布诏旨杀了他！这等奸贼不死，没有天理！” 然后，朱玫对萧遘说： “皇帝西逃六年，躲在大西南角落里，他自己安安全全，没伤一根头发丝。 官军将士面对血雨腥风、箭雨刀光,或死或伤。 老百姓供应军粮军饷，自己吃草吃糠，要饭的要饭，逃荒的逃荒，男女老少，饿死在沟底、路旁。 兵士和平民，十个人中有七八个人死去，朝廷仅仅收复了被黄巢烧烂的首都。 皇帝只把救国的功劳，归给各地节度使，授受他们军政大权，导致纲纪国法废荒，藩镇割据各自称王。 我这次奉宰相您的命令，领兵前去迎奉圣驾回京，皇上不肯回来，反而认为我们是在胁迫他。 我们已经尽心尽力啦。 我们再也不能低头顺眉，耷拉着耳朵，甘心吸进奸贼田令孜呼出的那一缕缕、一阵阵肮脏的空气了。 李家皇族不止有李俨，李家后代还有李煴。 相公您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另立个皇帝呢？” 萧遘说： “皇上没有大恶，不过因为田令孜专权，把他忽悠得傻里傻气做傻事。 如今是田令孜派兵士站在皇帝的床前，逼迫他出走，不是他的主观自愿。 为你盘算，你只有领兵归还你的邠宁镇守，写奏表再次请求皇帝返回长安。 废立皇帝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我不敢听你的！” 朱玫听了，气得脸色大变，走出屋门，对群臣下令说： “我今天拥立李煴当皇帝，谁敢不同意，我立即下令，砍下他的头来！” 滞留在凤翔朝臣们，不愿意就这么被砍头，都权且随声附和他： “我们都赞同你，你想立新皇帝，行动就是！” 朱玫敬奉李煴主持政务军事。 朱煴仍派大臣西行，去把“老皇帝”李俨迎回来。 朱玫自己兼任神策军使，命令宰相萧遘冒充李俨口气，假造李俨自愿让位、册命李煴为新皇帝的诏旨。 萧遘说： “我好久不写文章，脑袋里面锈住，转悠不动了。 这让位诏旨，我实在写不了。” 朱玫改为吩咐兵部侍郎郑昌图： “你负责拟写皇上册封李煴的诏旨。” 假诏旨写好，朱玫召集群臣，当众宣读。 李煴跪拜接受假“让位诏书”，然后以新皇帝身份，召见百官。 李煴颁旨封授： 郑昌图为宰相，兼判度支盐铁使。 任命萧遘为太子师爷。 萧遘说： 老臣年迈如霜降， 腿脚不便难担当。 身老心灰离庙堂， 村舍南墙看斜阳。 萧遘没有真去家乡齐梁房，他弟弟是永乐县令，他去弟弟那里养老去了。 朱玫敬奉李煴去长安皇宫，朱玫自封为侍中。 李煴坐在长安皇宫里大封官爵，各藩镇官员，他封了一个遍。李煴诏令： 淮南节度使高骈，升任中书令，兼任江淮盐铁转运使。 淮南刺史吕用之，升任岭南东道节度使。 被升官这事儿，总是令人高兴。 高骈、吕用之特别高兴，上奏表达谢意，拥戴李煴当新皇帝。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本来是和朱玫一起策划让李煴当上皇帝的功臣。 李煴当上皇帝了，李昌符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心里很是伤心失望，一怒之下，给僖宗李俨写信说： “朱玫私自拥立李煴当上皇帝，他的行为不合法，应该被讨伐。” 李俨给李昌符回复诏令说： “朕封授你为检校司徒，命你见机行事，就近处死逆贼朱玫。” 田令孜知道天下人心愤怒，无论官员和平民百姓，人人恨他恨得咬牙不齿，恨不得他田令孜，立即嘎嘣死。 田令孜决定退出政坛漩涡中心，推荐杨复恭为神策军中尉。 田令孜自己解除神策军总指挥职务，退休赋闲下来，投奔他亲哥陈敬暄，当闲云野鹤去了。 杨复恭上任，贬斥田令孜的狐朋狗党。 先外调神策军事使王建为利州刺史。 王建就是曾用胳膊把李俨夹在腋窝下，一跃而起，跨过燃烧的悬崖栈桥的那个神策军将领。 杨复恭又外调： 晋晖为集州刺史。 张造为表州刺史。 李师泰为忠州刺史。 他们都和田令孜关系亲密。一直都是听从田令孜号令、乖乖听话的狗崽。 杨复恭接下来和李俨这边的新宰相孔纬、杜让能，商量护送僖宗李俨回归长安。 回归计划还没行动，侦察兵向李俨报告： “朱玫派将领王行瑜，领邠宁、河西官兵五万人，前来捉拿您。” 既然立了李煴当皇帝，朱玫当然认为，僖宗李俨是非法存在，必须清除掉。 朱玫、李煴他们已经占据长安，各地进献赋税钱粮，都被他们接收去了。 僖宗李俨又返回住在兴元，随从官员和神策军将士，总人数几万人，柴米油盐天天消耗巨大。 各地供奉赋税被人送去长安，送不到兴元这里，兴元这边，从皇帝到士兵，都人心惶惶。 因为断了钱粮供应，谁都活不成，这道理人人都懂。 宰相杜让能给李俨献计说： “杨复光和王重荣，他俩曾一同破黄巢，建立了兄弟般深厚战友情。 杨复恭是杨复光他亲哥。 如果现在让杨复恭给王重荣写封信去，让王重荣顺从您。 王重荣顺从了您，王重荣好朋友李克用，自然也会服从您。 这样的局面形成，剿灭朱玫逆贼就不是啥难事了。” 僖宗李俨颁旨劝说王重荣，并附上杨复恭书信一封，派使者送往河中。 王重荣果然听从李俨的话，让使者捎回奏表说： “我派人马上运送丝绢十万匹到兴元，当作朝廷日常开支费用。 我愿意发兵剿灭朱玫， 赎抵我以前不听皇帝话的过失。” 李俨又写诏旨抚慰李克用，派使者送去晋阳。 李克用也写了奏章，让使者捎给李俨。 李克用的奏表说： “请陛下放心，我愿意讨伐朱玫和假皇帝李煴。” 原来，李煴派人先送信到晋阳，告知李克用： “朕受各地拥戴，又受先帝让位册封，是新任皇帝，希望你忠于朝廷。” 李克用看了大发雷霆，当时就撕毁了李煴的这封亲笔信，关押了李煴派的送信使者。 李俨诏命身边神策军将领杨守亮，领神策兵两万，和李克用军队一起去剿灭逆贼朱玫。 朱玫将领王行瑜进发兴元，一路势如破竹。 僖宗李俨急命神策军将领李茂贞领军抵御。 李茂贞颇有能力，和王行瑜部队交战三次，每次都是李茂贞神策军获胜。 杨复恭向关中各地官军传送檄文说： “皇帝有旨：能割下逆贼朱玫的头颅者，立即赏给邠宁节度使官职。” 朱玫部将王行瑜被李茂贞打败，心里正在惶急，忽然得知檄文内容，不由得转忧为喜。 王行瑜秘密和部下将士商议说： “如今我们无功回去见朱玫，当然是被他问罪处死，到时候我们死了白死，没有啥鸟用！ 如果我和你们割下朱玫那颗人头，平定京城长安逆贼，迎接皇帝车驾回京，我们都为朝廷立下战功。 我们因此还能得到邠宁节度使各级官职，这不是取得富贵的绝好机会么？” 众将士听了欣然答应。 说干就干，王行瑜领属下军队启程返回长安。 长安这边，朱玫正拥立李煴正式称帝，改年号为建贞元年。 朱玫独揽朝廷政事，踌躇满志。他忽然接到下属报告： “您的部将王行瑜，没能把前皇帝捕捉回来，吃了败仗擅自回来了。” 朱玫听了，不由得怒从心起，立即传令左右侍从： “召王行瑜来见我，我要质问怎么回事！” 王行瑜领一大群将士，携带刀剑兵器，不顾朱玫的卫兵们阻拦，直接闯进朱玫所在官署。 朱玫怒视着朝他走来的王行瑜，厉声呵斥道： “王行瑜！没见我军令，你擅自回京，你要造反么？” 王行瑜回答说： “我不是造反，我这是特来捕杀你这个朝廷逆贼！” 说到这里，王行瑜朝身后的一大群随从将士一挥手。 众将士一起向前，七手八脚，把朱玫身边卫士砍死，把朱玫擒拿住。 王行瑜命令兵士，立即斩下朱玫首级。 王行瑜指挥众将士，搜捕斩杀了和朱玫一条心的人，共一百多人。 京城长安，顿时大乱。 郑昌图和裴澈，得知发生了事变，急忙领兵护着李煴逃往河中市。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正要发兵去长安，剿灭朱玫逆贼。 忽然有人报告： “王将军，假皇帝李煴到了！” 王重荣一听，立即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说道： “我正想去长安捉拿他，他倒自己来寻死，这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重荣喊道： “传令各位将士，立即列队集合，出城迎接来人！” 王重荣引诱李煴一行人马进入河中城（今山西永济蒲州）。 待李煴一行人全部入城，王重荣立刻下令道： “众将士听令，关闭城门，不要走脱一个叛逆！ 立即动手斩杀逆贼！” 李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河中官军将士，高喊杀贼，挥舞兵器，一齐向他们扑来。 几个兵士扑向李煴，直接把他砍死。 郑昌图和裴澈，环顾四周，无处逃跑，没奈何乖乖地蹲在地上，被擒拿活捉。 王重荣派兵士小分队，押送李煴首级，送到僖宗李俨居住的兴元。 刑部官员进见李俨请求说： “建议把逆贼李煴首级，悬挂兴元城门示众。” 在场群臣都表示赞同。 太常博士殷盈孙，对李俨说： “不可以这样。 李煴是被朱玫胁迫，他不是自愿为逆，他只是没能自杀，成全气节而已。 今李煴已被杀，应废为庶人，应将他首级归葬。” 僖宗听了他的话。 皇帝得说话算话，李俨封赏王行瑜为邠宁节度使。 李俨又下令把郑昌图、裴澈处死。 当时在凤翔、长安两地朝臣，接受了李煴封官的，刑部都想把他们处死。 宰相杜让能再三力争，十个罪犯中，他救下了七八个人，免杀或者免罪。 杜让能这是在积阴德，下辈子转世时，他有深厚福报。 第348章 三个神仙护高骈 僖宗李俨返程到了凤翔城。 李俨在凤翔多逗留时日，是节度使李昌符同他加深君臣感情的好机会。 李昌符对李俨说道： “陛下，被反贼毁坏的长安皇宫还没修好，急切之间没法入住。 恳请陛下在凤翔多住些日子。” 李俨也愿意得过且过，多逗留几天。 树欲静而风不止，各地报急奏章，接连送到凤翔。 奏报多得应接不暇，让 李俨感到头都大。 卢龙节度使李全忠嘎嘣一下就死了，他儿子李匡威自任新统领。 江西副将闵勖，赶走主帅，自己当了主帅。 闵勖的主帅座位还没坐热乎，又被下属黄皓杀死。 黄皓的统领座位也没热乎，又被下属周岳杀死。唉，江西官界，乱成这样。 镇海副将刘浩作乱，赶走节度使周宝。 中央已经管不了地方，李俨也无可奈何。 他除了摇头叹息，什么也做不了。 淮南军府驻地在广陵，广陵就是今天的江苏扬州。 淮南节度使高骈，宠信吕用之，吕用之是高骈的大总管。 吕用之用神怪邪术迷惑高骈。 高骈引来同伙张守一、诺葛殷，据说他俩都是能到神仙家里串门、能和神仙亲切交谈的神人。 张守一、诸葛殷天天和高骈围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 他俩轮番上演荒诞神剧，弄鬼又装神，搞得高骈情昏神迷。 那时，高骈和宰相郑畋有矛盾，吕用之对高骈说： “据我推算，宰相郑畋派刺客来杀你，今天晚上就能到达。” 高骈听了害怕极了。 他急切地问吕用之： “这…这如何是好？ 这灾祸如何破解？ 我今天晚上非死不可了么？” 吕用之说： “你去找张守一，他有办法给你脱灾。” 高骈急忙喊来张守一。 张守一淡定地说： “高将军，你听我的安排，保准没事儿。” 张守一说： “今天晚上，生死攸关。 你不能再在自己的卧室里入睡了。 我睡在你的卧室冒充你，替你挡灾。” 高骈问： “今天晚上，我在哪里安全？” 张守一说： “高将军，暂且委屈你一晚。你睡在隔壁婢女小房间。 晚饭后，你换上女人衣服，梳成女子发型，在隔壁婢女房间安然入睡。 睡不着，你就倾听这边我在你卧室里有啥动静。 过了今晚，这场血光之灾就算躲过了。” 夜晚来临，高骈吓得心惊胆战，他感到周围蜡烛光线照不到的所有暗影里，都隐藏了杀机。 高骈胡乱吃了几口晚饭，不敢进自己卧室，早早去了隔壁婢女小寝室。 他躺在窄小床上，心情高度紧张地等待夜深危险时刻降临。 人在高度恐惧时没有睡意，高骈躺在床上里，心神不宁，支愣着耳朵，静听自己卧室那边的动静。 高骈很为今晚睡在他卧室里、替他挡灾的张守一的人身安全担心，希望他别死在刺客手里。 高骈睡不着，管不住自己的脑海不胡思乱想。他想： 如果今天晚上，张守一被刺客杀死在他高骈的卧室里。 那个卧室，他今后也不敢在里面睡觉了…卧室成了凶宅…阴气森森…想想好可怕呀…唉…不去想了… 张守一事先做好了各种准备。 天黑前，张守一吩咐心腹兵士，捕杀街头一只流浪狗，收集了狗血一小盆备用。 他没忘记嘱咐兵士，在狗血中加入了些许药粉，不让狗血凝固。 狗血有啥用？在张守一自己充当编剧、导演、主演的恐怖今晚狗血剧中，真的有大用。 张守一悄悄准备好包括狗血在内的表演道具，就在高骈卧室睡下了，他当然需要保持警惕，等待郑畋派来的刺客进屋。 到了半夜时分，张守一故意把高骈卧室里一个脸盆架子碰倒，脸盆架子上的一只铜盆，摔落在卧室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巨大声响，吓着隔壁的高骈浑身哆嗦成一团。 王守一那边还传出一阵杂乱的格斗声。 王守一把事先准备的一小盆狗血，断断续续地洒在高骈卧室的地面、卧室外走廊地面上，一直洒到围墙下面。 布洒的血迹，好像有人在卧室发生激烈搏斗，有人受伤逃走，鲜血流得断断续续，地上多处都是。 做完这些，张守一把盛狗血的陶盆踩碎，扔到了人们难以发现的密草丛里。 一切做得毫无破绽，张守一回到高骈卧室，一觉睡到大天亮。 高骈整晚吓得要死，哪里敢睡？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高骈不敢走出婢女卧室。 李守一起了床，走到婢女卧室，对高骈说： “昨天晚上好惊险！ 如今危险解除，今晚你可以安心在自己卧室睡觉了。 昨天晚上我和刺客搏斗，差点死在他手上。 我好不容易打败了他，他逃走时负了伤。” 高骈吃惊地看见，卧室地面有斑斑点点，断断续续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屋外走廊，又延伸到围墙根下。 看来刺客是在打斗中负伤，翻墙逃走了。 高骈感动地想： “昨晚张守一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高骈一条命啊。” 高骈流着感激的眼泪，深情地对张守一说： “感谢你，救了我一条命啊！你是我的再生爹娘啊！” 为报答救命恩人，高骈送给他一盒黄金。 吕用之又安排人在一块外表光滑的青石头蛋上雕刻文字，上面刻字是： “玉皇大帝赠授白云先生高骈”。 吕用之秘密吩咐仆人把这块石头蛋，预先放在高骈常去的道士院供桌香案上。 高骈去道士院上香，得到这块石头蛋大喜。 吕用之向高骈道贺说： “玉皇大帝因为你修炼的功德卓着，将要把你补列仙班，不仅赐你刻字宝石，想必仙鹤也快要降临了。” 高骈越发欣喜，命木匠在道士院庭院中，制作一只体形高大的木头仙鹤。 高骈又命人收集百鸟羽毛，安排多位巧手缝纫女工，缝制成五彩羽衣。 高骈身穿百鸟羽衣，骑着木头仙鹤，在道士院里行走。一边走，高骈一边说道： “我高骈，乃是人间凡胎神仙。” 高骈是不会法术的假神仙，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当然是真神仙。 吕用之自称是“磻溪真人”。 张守一自称是“赤松仙子”。 诸葛殷自称是“诸葛将军”。 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暗中调动高骈的兵士小分队，晚上出来抢劫、偷窃百姓家的财产。 他们还白天踩点挑选，发现谁家有美貌妇女，在她家院墙外悄然做上标记符号。 晚上他仨带上“精壮兵士护淫小分队”，包围住做了标记符号的人家。 万一她们家男子们的拼命反抗，武力保护妻子、女儿，“护淫小分队”兵士靠人多势众，控制住这户人家男子们的人身自由。 “护淫小分队”兵士也不杀他们，就是摁住这些人家的男子，不让他们动弹。 兵士控制住了这家的男人，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三人放心大胆地进门入户，轮流奸污白天物色好的良家妇女。 他仨整晚纵欲无度。 他仨时常晚上作恶，吕用之担心被高骈识破，劝高骈远离凡尘俗世，专心修道。 高骈于是赶走情妇小妾，谢绝男女之事。 异性见不到高骈，身为同性男子的宾客、将领、官吏，也很难再见到高骈一面。 吕用之替高骈治军理政，代替高骈发号施令，他作威作福,毫无顾忌。 将领、官吏听从吕用之指挥，吕用之有事自己做决定，不商量高骈。 吕用之出入官署和街面，随从护卫多达几百人。 吕用之拥有年轻貌美的小老婆、小情人一百多个，她们都是吕用之派人搜罗，从百姓女儿中挑选抢夺来的。 吕用之部下、淮南将领毕师铎，有个美丽小妾。 吕用之听说了，就从此心神不宁，念念不忘。 吕用之跟毕师铎商量说： “听说你的小妾，容貌倾国倾城，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看她一眼。 我只是欣赏她仙女下凡般的容颜，娇美婀娜的身段，聊以安慰渴望的心田。 我没有想占有她的非分邪念。” 毕师铎听了一口拒绝： “不行！你有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邪念。” 一个色狼淫棍，见了天下罕见的美色，能不产生邪念？ 毕师铎看看吕用之眼里，闪着淫邪的光，都知道他有没有邪念了。 色狼都是一根筋地执着，吕用之不会因为被毕师铎拒绝，就肯善罢甘休。 毕师铎白天在军队里上班，只有晚上在家中守护小妾。 毕师铎带领大批卫士随从，大白天闯进毕师铎家，说是要看美女，叫喊着毕师铎小妾快出来，让他看上一眼。 看到吕用之人多势众，毕师铎小妾怕惹来杀身横祸，不敢强行违逆。 她满脸害羞地从内室走到客厅，声若银铃地对吕用之说： “看吧，看吧，本人颜值一般，让你一次看个够！” 吕用之挑逗说： “今天一见，果然惊为天人。 再一次见你，我能同你拉拉手、亲亲脸、抱抱腰、少活五年也心甘。 再下一次见，小仙女如果肯赏我搂抱一晚。 我度过那个珍贵的夜晚，就是累得蹬了腿、翻了白眼，从此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吕用之见着她，心头邪念这就来了。 毕师铎下班回家，听说了这事，生气地训斥他的小妾： “我这上司，是个流氓淫棍，他得寸进尺，淫邪无度！他抢了一百多个民女当小妾！ 你让他看你，他就调戏你！ 再让他看你，他就想睡了你！” 毕师铎一席话，说得小妾委屈得哭了。 毕师铎从此和吕用之有了怨仇。 以后，吕用之调任毕师铎出广陵，领兵去驻守高邮。 毕师铎心里总是对吕用之怀着猜疑和恐惧。 毕师铎一是担心，趁他被外调在外，吕用之对垂涎已久的美貌小妾下手。 二是担心吕用之手段卑鄙，干脆设圈套把他毕师铎陷害死，把他的小妾永久占有。 毕师铎心腹部将，都劝毕师铎： “干脆杀了吕用之，给你自己消除心腹大患。 也为广陵百姓，去除这个色魔，算是积德行善。” 毕师铎于是联络和淮宁军使郑汉璋、高邮军使张神剑。 他们三人各自割破手臂，把血滴在酒中，喝了同心酒。 他仨推举毕师铎当头领，传送檄文到淮南各地。 檄文说： “吕用之凶恶卑鄙，和张守一、诸葛殷，狼狈勾结，盘据淮南，抢劫财富，奸污妇女，为非作歹，横行无忌。 朝廷封授他为岭南节度使，他不去赴任，仍逗留淮南，作威作福。 此人比虎狼还狠毒，比猪狗还不如，应立即诛杀。 我们特举义师，为民除害。” 张神剑觉得毕师铎出兵胜负难料，愿意领部下留在高邮，负责筹备运输军粮。 郑汉璋和毕师铎领兵逼近广陵。 毕师铎领兵杀过来了，吕用之还隐瞒消息，不让高骈知道。 高骈登上阁楼，听见城墙外面有呐喊声，问身边的人： “外边咋了？” 身边的人说： “发生事变了。 部将毕师铎反了。” 高骈问： “毕师铎为什么造反？” 身边的人回答说： “听说吕将军看上了毕师铎的老婆，领着一大群人去了毕师铎家里，去欣赏人家老婆脸蛋和身段。 吕将军欣赏人家只是个幌子，他想睡人家老婆哩！” 高骈召吕用之开会，商议怎么应对毕师铎攻城的事。 吕用之慢条斯理地说： “事情是这样。 毕师铎属下兵士，老婆孩子都在广陵，被派去守高邮，兵士们闹情绪，吵闹着想调回来。 广陵守城门兵士挡住他们不让进，在城门外发生了争吵。 我现在正在安排抚慰处置。 就算发生事变，我请求天界神女，安排一大力神人前来，就能平息毕师铎作乱，请你不要担忧！” 高骈沉着脸说： “近来我已经知道你故弄玄虚，装神弄鬼，做事荒诞了，你别再糊弄我了！” 说到这里，高骈气得呜呜哭泣起来。 吕用之退出，颁布悬赏令： 守军如能奋力出战，杀退反贼，每人赏铜钱十串。 守军为了物质激励，人人卖力，暂时杀退了毕师铎军队。 守军有了时间和机会，才得以弄断护城河吊桥，用石头砖块垒成临时墙，封闭城门。 毕师铎初战不利，抬头仰望高大坚固的广陵城墙，心里颇有些畏难发愁。 毕师铎思来想去，决定派部将孙约，骑马快去宣州，向宣州观察使秦彦借兵求援。 韩约对秦彦说： “我们军帅毕师铎向您承诺，攻破广陵城，推举您当统帅。” 秦彦派部将秦稠，率三千兵马，前来援助毕师铎。 天黑他们开始攻城。 吕用之没有办法，派兵士搜索城中青壮年男士，不管他们是小官吏、还是书生，全部令兵士把亮晃晃的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驱使他们上城墙防守。 他们具体任务是负责向城下扔石头蛋，砸城墙外毕师铎的兵，砸死的越多越好。 他们从早晨到晚上，扔了一天石头蛋，没有得到休息。 于是他们有人叫苦抱怨： “唉，这么累，都不如叛变。” 吕用之领带甲兵士一百人，去见高骈。 高骈正惊惶不安藏在卧室里，过了很久，他才慢吞吞地走出来，对吕用之说： “我在这里安全无事，不需要你带兵来保护我。 你为什么领一群兵士前来？你是要造反不成？” 高骈又命令身边侍卫：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吕用之他们赶出去！” 吕用之生气地喊叫着说： “广陵城危在旦夕，事情紧急得火烧眉毛了！ 你是头领，守城大事好像和你无关！你还在这里当甩手大老爷！ 我今天同你恩断情绝！” 说完，吕用之怒气冲冲领一百兵士离开高骈家，再领兵上城墙坚守。 仅过了半天，广陵外城被攻破，吕用之慌忙领兵出北城门，向北逃去。 毕师铎带兵入城。 广陵城居民很富裕，毕师铎纵容兵士大肆抢掠，老百姓哭天喊地。 这时候了，高骈不得不派使者前去，和毕师铎联络和谈事宜。使者向毕师铎表示： 高骈将军愿意交出剩余守城军队，令兵士放下武器，停止一切抵抗。 约定时间，举行由高骈和毕师铎本人参加的、高级别会谈。 毕师铎、郑汉璋带领一帮随从，走进高骈家里，三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 他们如同主人和客人，相互之间，彬彬有礼。 高骈说： “毕将军，我任命你，从此淮南担任节度副使。 郑汉璋将军，我任命你，从此担任淮南都虞侯。” 会谈圆满结束，毕师铎离开高骈家。 高骈部将申及对高骈说： “据我观察，高骈这帮逆贼人数不多，他们也没安排人把守各个城门。 高将军，你可以趁黑夜逃出城去。 然后召集各路兵马，夺回广陵，还可以转祸为福。 如果再拖延一两天，这帮逆贼安顿下来，别说身边的人，你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高骈犹豫再三，不肯听从。 到了第二天，毕师铎即派兵把守各个城门,搜捕吕用之同伙。 抓捕住的吕用之同伙，被全部处死。 毕师铎派人前去宣州，请他速来广陵，担任淮南头领。 第三天，毕师铎派兵士逼迫高骈搬出广陵军府，派兵士“帮助”高骈搬进军府南边小宅院。 然后派驻兵士，日夜监视高骈一伙人的一举一动。 毕师铎派兵抓捕了高骈心腹亲党十七人，一概关押入狱。 高骈这些年，贪污积攒的金银钱财，被乱兵抢劫一空。 兵士们向毕师铎报告： “抓获了神汉淫棍诸葛殷。” 毕师铎下令： “用木棍打死他就是，留恶人活在世上没啥用。” 兵士们把诸葛殷打死，尸身扔在路边草丛中。 被诸葛殷领兵抢劫财产，家有女子被他祸害过的百姓人家，闻讯纷纷赶来，往诸葛殷尸身上扔瓦片和石头蛋，一会儿堆成一座小山。 吕用之、张守一从广陵逃出，他们手下还有一千人，投奔庐州刺史杨行密。 杨行密没有拒绝，让他们留在军营。 杨行密有军队达一万七千人，威震一方。他决定占领广陵城，领兵到达广陵城下。 这时，毕师铎已迎接秦彦已进入广陵，让他担任军队头领。 杨行密领兵来攻，秦彦令关闭城门，守卫城池。 毕师铎、郑汉璋领兵出城，和杨行密军队交战多次，每次都失败退回。 杨行密重兵围困，广陵城内，粮食越来越少。 秦彦、毕师铎、刘汉璋他们自不顾自，能够供给高骈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高骈身边随从没有食物可吃，解下道士院木雕神像身上的真皮腰带（唐时科技不发达，造不出人造革，腰带都是真皮），煮熟煮烂，和高骈每人分吃一段，暂且充饥。 秦彦和毕师铎，因为屡战屡败，怀疑高骈在家里施展邪术妖法，咒害他们。 有个妖邪尼姑叫王奉仙，她对秦彦说： “广陵应有灾祸，必死一个重要人物，才能解除。” 秦彦命部将刘匡时，领兵进入高骈居住的小宅院，杀死了高骈，又杀死高骈弟弟、儿子、侄儿。命兵士挖大土坑，把他们埋在同一个土坑里。 广陵城里没有粮食可吃，连草根，树叶、树皮，都被人搜寻吃光了。 秦彦没办法，甚至下令用细泥做成泥饼，分给兵士充饥。 有的兵士丧尽天良，不肯白白饿死，不得不捕捉百姓，煮了当饭吃。 杨行密领兵围攻广陵，吕用之也领属下兵士在杨行密军队中，一齐参与攻城。 吕用之部将张审威，晚上领部下爬上城墙，进入城内，杀死城内守门兵士，打开城门，放城外攻城部队进城。 守兵见大势已去，纷纷溃逃。 秦彦紧急召见妖邪尼姑王奉仙，求问她说： “如今有什么破敌良策？” 王奉仙回答说： “最上策乃是逃走。” 秦彦和毕师铎，领残兵从开化门逃出，逃奔东塘。 杨行密领军进城，发现广陵城活着的百姓，只剩几百户了，杨行密长久围城，造成城中百姓，已被饿死十分之九。 这些活着的，也都骨瘦如柴，一息尚存。 杨行密命令派马车队调运西寨大米，救济饥民。 杨行密自称淮南节度使，派兵追击秦彦、毕师铎。 秦彦、毕师铎一商量，投奔孙儒去了。 吕用之当初投奔杨行密，怕杨行密不肯收留他，曾对杨行密随口撒谎说： “在广陵城，我家院落地下，我埋藏了五万锭白银。 我决定这些白银送给您您了。 您领兵打进广陵城，命兵士挖出我家院落地下白银，足够给兵士们发军饷，足够富裕一大阵子了。” 这事杨行密记在心中，进了城一直事务繁忙，顾不上。 这时给兵士发军饷，杨行密想起来这事来了，问吕用之索要白银。 品行恶劣的人拿撒谎不当事，哪有什么白银藏在地下？ 吕用之瞪着眼睛，看着杨行密，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行密对吕用之说： “走吧，我现在派兵士到你家挖银子去，你得跟着一起去。” 一队兵士带上镢头、铁锨，在吕用之家院落里挖了一个遍，一点银两也不见。 兵士们又搜索他家正屋，挖遍他家屋内地面，还是一无所获。 一位兵士在吕用之家屋里，搜索到一个木雕人俑。 人俑胸膛上写着高骈姓名，木俑身上扎满铁针，木俑手脚用小锁链捆绑着。 兵士拿着木俑，报告了杨行密。 杨行密喊吕用之来见他，愤怒地斥责吕用之： “你这人心术不正！内心歹毒！必须处死你！” 杨行密喊左右侍从： “把吕用之绑了，押到台阶下，斩了！用腰斩！” 吕用之的家属，也被下令杀光光。 神汉淫棍张守一，没忘记老本行，私下为各位将领，制作出售仙丹，并且干预军务，也被杨行密下令斩首。 这时，魏博副将罗弘信，发动了兵变，杀死了包庇罪犯儿子的魏博节度使乐彦桢，又杀死了乐彦桢的儿子、色狼淫棍乐从训。 乐从训曾杀害了宰相王铎，奸污了王铎的美貌小妾。 第349章 昭宗李晔即位 僖宗李俨从凤翔回到长安，立刻龙体欠安。 可能他这些年，被黄巢闹得心情不好、颠沛流离、逃来逃去，把身体弄坏了。 他浑身没劲，强撑病体，勉强去拜谒太庙，颁诏大赦，改光启五年为文德元年。 干完这些事儿，他就躺在寝宫的床上不能下地，再也没力气去上朝了。 病情越来越危重，李俨的儿子太年幼，杨复恭对李俨提议说： “建议立寿王李杰为储君。” 李杰是李俨弟弟，懿宗的第七个儿子。 僖宗李俨一再外逃，李杰跟随左右，李俨信任他。 李俨听了略微点点头，下诏立李杰为皇太弟，委托他处理军政朝事。 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率神策兵士迎接李杰入住皇宫。 李杰召宰相孔纬、杜让能等群臣入见。 第二天，僖宗李伊俨驾崩。僖宗李俨在位十五年，终年二十七岁。 李杰改名为李敏，在李俨灵柩前即位，历史上称他为唐昭宗。第二年，唐昭宗又改名李晔。 昭宗李晔颁诏升任： 孔纬为司空。 韦昭度为中书令。 张浚为宰相。 没多久，外调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 西川节度使陈敬喧，包庇窝藏他弟弟奸贼田令孜，越来越骄横。 利州刺史王建，东川节度使顾彦明，互相联络，商定除掉陈敬暄。 他俩领兵联合攻打陈敬暄占据的成都，一时打不下来。 陈敬暄上奏表给朝廷，求派援兵讨伐王建、顾彦明。 昭宗李晔派使者前往调解，陈敬暄生气地骂道： “我向你借兵，你给我派个调解员来！什么破朝廷！ 我从此不向你个破朝廷贡献赋税了！” 王建得知陈敬暄断绝了向朝廷进献赋税，上奏表请求讨伐陈敬暄。 昭宗李敏晔憎恨藩镇割据，想用这事树立朝廷权威。李晔心想： “西川是朝廷主要财税来源地。 你陈敬暄拒绝上交赋税，西川节度使这个官职，你就不能再当了。” 李晔调任宰相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前往成都，替代陈敬暄。 陈静暄抗拒诏旨，领兵戍守成都，不让韦昭度进城接替他。 昭宗李晔命王建和韦昭度联合讨伐陈敬暄。 朱温奉命讨伐蔡州，多次打败反贼秦宗权。 秦宗权部将申丛打断了秦宗权两根腿，用马车拉着不会走路的秦宗权，出蔡州向朱温投降。 朱温命兵士把秦宗权关进囚车，派兵押送他去长安。 这时，昭宗李晔改年号龙纪，群臣庆贺。 朱温又派兵押送来了横行多年的强贼秦宗权。 李敏晔令把秦宗权押到独柳树刑场，立即处斩。 斩了反贼秦宗权，宫廷内外，喜气洋洋，长安官民，欢腾一片。 秦宗权同党孙儒，东奔西突，侵扰各地。 秦彦、毕师铎、郑汉璋从广陵逃出，去投奔孙儒，都被他杀死。 孙儒又领贼兵攻打广陵。占据广陵的杨行密戍守失败，丢弃广陵，逃回自己的老窝庐州。 杨行密聚集兵力，攻占了宣州，朝廷授任他为宣歙观察使。 孙儒领兵又从杨行密手里夺走了常州。 杨行密和孙儒交战不休，江淮一带饱经战乱，成为村村听不到鸡鸣狗叫、望不见炊烟飘起的无人区。 李克用和朱温，仇怨越来越深，都想扩展地盘， 相互盘算着吞并对方。 朱温攻占了洛州、孟州，李克用攻占邢州、磁州、洛州。 朱温又联络云中防御使赫连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上奏表请求讨伐李克用。 昭宗李晔改龙纪二年为大顺元年，他收到朱温、赫连铎、李匡威三人奏表，召宰相商议。 宰相杜让能说： “不可以讨伐李克用，朝廷临时不具备剿灭他的实力。” 张浚说： “先帝第二次逃去外地，都是李克用的沙陀军逼迫的。 我担心李克用和河朔军队联盟对抗朝廷。 如今有他们三地，共同请求讨伐他，这是剿灭李克用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陛下给我指挥权,我半月就能剿灭他。” 杨复恭反驳说： “如今国家刚刚安定，怎么能再发起战争？” 昭宗李晔沉吟良久说： “李克用剿灭黄巢立过大功，如今趁三地恨他，朝廷兴兵讨伐他，很不公平。” 孔纬说： “陛下的话，是考虑当下一时的大局。 为万代远利，还请陛下，下决心除掉拥兵自重的人。” 昭宗李晔对张浚、孔纬说： “这事成败事关重大，朕托付你俩，不要弄巧成拙，弄得不可收拾！” 随即颁布诏令： 授任张浚为招讨总指挥，孙揆为副总指挥。 朱温为南面招讨使。 王熔为东面招讨使。 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 又颁布诏令，公布李克用十大罪状，撤销李克用一切官职。 张浚出长安西行，派人传递檄文，召宣武军、镇国军、邠州军、凤翔军、保大军等各路官军，同奔李克用老窝晋阳。 孙揆领一支官军，行进到长子西山谷中，忽然有一支军队杀出，领头的是一个英武少年，手持续一杆长柄铁爪子，骑马直接冲到孙揆马前，高声大叫： “孙揆，你是来送死的么？” 孙揆急忙拔剑招架。 孙揆拔剑抵挡时已经晚了，已被这个人用铁爪子勾住后背衣服，先把他从马上抓下来，再被那人弯腰伸手一把捉拿了去。 孙揆部下们急忙上前抢救，都被敌人骑兵杀退，当场死伤极多。 抓住李揆的人是李克用干儿子李存孝。 李存孝得知孙揆领兵起来潞州，领三百骑兵埋伏在在长子谷树林里，打算伏击他们。 李存孝果然顺利把孙揆拿住，把他押送到李克用面前。 李克用对孙揆说： “你现在是我捕获的战俘，你归降了我，我让你当河东节度副使。” 孙揆奋然说道： “我是皇帝的大臣，战败身死，理所当然。 怎么可能归降你个叛逆之徒，和你一起当逆贼？“ 李克用一听就发怒了，吩咐身边人： “这货嘴硬，用铁锯子锯死他！ 从肩膀上往下锯，把他锯成两半！” 行刑的人开始用铁锯杀孙揆，人的皮肉弹性大，一锯一晃动，锯不进去。 孙揆高声骂李克用： “你这蠢猪! 锯人应当用两片木板把人夹结实，才能锯进去！ 这点事儿你不知道么？没想到你笨得跟猪一个样！” 李克用下令行刑兵士，找来两块木板，牢牢夹住孙揆，夹得皮肉紧绷，再开始下锯。 孙揆被锯得血肉模糊，身体剧烈疼痛。 他到被彻底锯死前，一直骂不绝口。 李克用又命令李存孝去救援泽州，攻击朱温的汴州兵寨。 朱温将领邓季筠自恃勇猛，自信满满地领兵出战。 李存孝领兵出击，他两人打了没几个回合，只听李存孝吼叫着说： “看我拿下你这个缺心眼的货！” 他已用铁爪子把邓季筠从马上勾下来，一弯腰一伸手捉拿了去。 邓季筠属下兵士，吓得惊惶逃窜。 李存孝军队斩杀、俘虏朱温汴州兵一万人。 幽州节度使李匡威领兵攻打蔚州，被李克用干儿子李嗣源打退。 张浚得知朱温汴州兵战败，还不肯班师撤回，率各军进兵阴地关。 李克用派李存孝领兵五千，驻守赵城。 张浚令镇国军节度使韩建，晚上领五百多壮士，偷袭李存孝赵城军营。 李存孝早有防备，摆下空营计，设置伏兵，引诱韩建领军杀入营寨。 韩建一看营帐内无人，知道上了当，赶忙喊： “上当了，上当了！ 有埋伏，快撤，快撤！” 指挥兵士撤退。 李存孝领伏兵奋起截杀。 韩建幸亏策马飞奔，他比属下兵士逃得都快，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唉，偷袭偷袭，偷袭了个寂寞。 邠宁官军、凤翔官军得知韩建失利，将士们对李克用军队心生畏惧，谁也不敢再出战。 李存孝领兵围攻张浚所在的晋州三天，快要攻克了，李存孝又喊停。 李存孝对将士们说： “张浚是个宰相 ，我们捉了他弄死他，造成天下舆论对我们不利。 捉了再放走他，也不太好，等于白忙活了。 看来进城捉拿他没啥用。 这晋州城里是皇帝的神策军，我们杀进城，把他们消灭光，造成的影响也不大好。 我想，这晋州城，咱们还是不进去为好。” 李存孝下令军队，撤除对晋州城围困，后退五十里下寨。 龟缩在晋州城里的宰相张浚和镇国军使韩建，见李存孝领兵退得很远了，才敢打开城门逃走。 李存孝领兵攻占绛州，纵兵抢掠慈州、湿州，百姓叫苦连天，兵荒马乱，平民遭难。 得知宰相张浚领多地联军打李克用，反而被李克用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昭宗李晔和群臣，又震惊又害怕。 只有当初反对讨伐李克用的杨复恭，心里暗暗得意。 李克用两次给昭宗李数晔写奏章，一再向皇帝说明： 我李克用是冤枉的，不该被讨伐。 第一封奏表，在张浚还没被他打败时，就送上来了。 奏表大意说： “我们父子两代，蒙受国恩。 我领兵一举剿灭黄巢， 才使陛下登上皇位。 朝廷危急之时，人们都夸赞我是救国第一功臣。 灭贼安定之后，人们都骂我是胡夷杂种。（李克用是少数民族人士） 领兵立功的臣子，立下战功后又遭到辱骂诽谤，天下还有比这更让人寒心失望的事儿么？ 如果我有大罪，皇帝直接派禁卫军来，抓我捆我，把我的头砍下来都行。 您趁各地节度使都仇视我时，纠集这伙人来打我。 您这趁人之危的做法，太不光明正大了。 您既然让宰相张浚领兵打我，我不能不还手。 如果我败了，您怎么处置我都行。 如果是他败了，我就去朝廷，给你下拜磕头，请你处决这帮忽悠皇上讨伐我的奸贼。” 李克用的第二封奏表是张浚被他打败后，于大顺二年正月，送到昭宗李敏手里的。 奏表说： “张浚置陛下千秋万代基业于不顾，领兵讨伐我，就是他妄想为自己立战功。 他知道我和朱温有深仇大恨，还私下和朱温勾结害我。 我如今被皇上您撤了一切官职，我啥也不是，我只是名义上的罪人。 我不敢去归附陛下，我想从河东去河中借地方住。 我是进是退，是行动还是停止？ 我给您下拜，请你给我指明方向！” 这是告诉皇帝，再不改弦更张，他李克用就要从他的河东出兵，去占领河中了。 这时昭宗已经惩罚张浚，撤了张浚的宰相官职。 跟张浚一个鼻孔眼出气、也主张讨伐李克用的孔纬，也被撤了职。 李克用第二次上奏表送到时，昭宗李晔再贬张浚为连州刺史。 随后，昭宗给李克用颁诏旨说： 李克用官复原职，继续担任河东节度使，镇守晋阳。 没多久，昭宗又加封李克用为中书令，再次贬斥张浚为绣州司户。 这时，天下人都看到了，皇帝李晔，看胜败强弱决定态度。 李晔这皇帝当的，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第350章 杨复恭干儿子多 张浚走到蓝田，他不想去绣州当个管户口的小官，一拐弯投奔了韩建，秘密向朱温求援。 朱温上奏表说： “张浚是冤枉的，陛下对他的处理不公正。” 昭宗李敏回复说： “如果张浚觉得朕冤枉他了，他爱去哪去哪。” 李克用实现了惩罚张浚心愿，气焰更盛。 这时他爹李国昌已经老死，沙陀兵马和代北官军都归李克用指挥。 李克用领兵攻打云州，赫连铎往吐谷浑地界逃走。 李克用又攻打王熔，李匡威出兵救援王熔。 李克用这才领兵返回，返回途中没闲着，他的兵走一路，抢劫一路。 朱温想攻打李克用，从魏博借道，魏博罗弘信不允许。 朱温于是派丁会、葛从周攻打魏博，自领大军随后跟进，朱温军队五战五捷。 罗弘信不得已求和，朱温令停止攻击，归还俘虏，回军河上。 魏博从此归附了朱温。 徐州节度使时溥，和朱温有矛盾，他们之间争战不休。 他们抢夺地盘时，忘记了天下是唐朝的了。 韦昭度、王建两路官军，奉命征讨陈敬暄。 韦昭度脑袋瓜子笨，毫无谋略，只知沿途袭扰。一场像样的仗，他都不会打。 一切攻守谋划，全由王建拿主意。 王建领兵攻占邛州、简州、资州、嘉州、定州，进逼成都。 韦昭度率各路兵马十三万，他不仅逗留不前，还上奏表请求皇帝赦免陈敬暄，撤回各路兵马。 韦昭度没气魄、没胆识、没能力。 昭宗李敏颁诏： “同意韦昭度的提议，令王建领兵返回原驻地。” 王建接到诏书，慨然长叹说： “无能昏君当朝，国家没啥希望！ 灭贼大功将成，为什么放弃？真是弱智！” 作战参谋周庠在边上，对王建说： “你为什么不请韦昭度这个老废物返回朝廷，你继续攻打成都，自己建立伟业？” 王建点点头说： “好！好！好主意！” 王建上奏表说： “陈敬暄、田令孜哥俩，大罪逆天，不可赦免！我愿用我的生命换来讨贼成功！” 王建劝说韦昭度： “函谷关以东各藩镇，相互之间狗撕猫咬，是朝廷心腹大患。 相公你应该回朝堂,和皇帝一起谋划平定函谷关以东。 陈敬暄不过是生在国家肌体上表层疮癣，只需我来负责，不久就可平定哩。” 韦昭度迟疑不决，不肯回朝。 笨驴不肯走，得给它后腚上抽上一鞭子。 王建派人捉拿韦昭度的亲信骆保，命人把他身上的肉割下来，煮熟了给士兵吃。 王建对韦昭度说： “骆保私偷军粮，偷卖军粮换钱嫖娼，被我捉拿处决啦。” 韦昭度大为恐惧，对王建说： “我身体有病，长安有好医生，我得回去治病。” 他把兵符官印交给王建，自己往东返回。 王建送别韦昭度后，领将士奋力攻打成都。 陈敬暄守军感到快守不住了，田令孜登上城墙，对站在城墙外面的王建喊话说： “老夫我以前待你特别优厚，为什么你还这么逼迫我？” 王建说： “我俩情同父亲和儿子，我王建不敢忘记。 但是朝廷命令我来这里，无非是因为陈敬暄违抗皇命，我不得不来讨伐。 如果他肯痛改前非，我王建没有别的事为难他。” 田令孜跟陈敬暄商量怎么办。 陈敬暄没有办法逃避，只好交出西川节度使兵符官印，托付田令孜亲手交给了王建。 王建感动得哭了，拜谢说： “田干爹，我愿意我们父子俩和好如初。” 田令孜回城，陈敬暄令守军打开城门欢迎王建进城，王建自称“西川节度留后。” 王建令陈敬暄搬出成都，去新津安家居住，给他一个县的赋税，供他开支使用。 王建上奏表给昭宗李敏说： “我已成功收复成都。 由于陈敬暄主动让出官职，我请求让他儿子陈陶当雅州刺史。” 昭宗李敏批准，并授任王建为西川节度使。 东川节度使顾彦朗生病死去，将士们推举他弟弟顾彦晖当节度留后。 朝廷派使者宋道弼，去给顾彦晖颁发任命诏书。 宋道弼出长安西行,半路上被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的派兵捉了去。 杨守亮发兵攻打东川，这是要兼并东川了。 杨守亮原来姓訾，拜大太监杨复恭当干爹，才开始姓杨。 一开始他是京城神策军将领,后来调任镇守山南。 他官运亨通，全是杨复恭一手提拔。 杨复恭总管皇宫大内护卫， 他的干儿子们都派往全国各地领军。 杨复恭又收养了宦官干儿子六百人，不少被派出担任各地监军。 外地宦官监军和京城宦官集团相互勾结，威赫无比。 昭宗李敏他舅舅王瑰，想当个节度使，皇帝准许，杨复恭不准许。 王魂怒骂杨复恭： “你这个两腿之间啥都没有的太监，嚣张跋扈，心里没数！ 这天下李家的，不是你杨家的！” 杨复恭见他发怒，假装认错赔罪： “息怒息怒！ 我错了。我错了！ 现在就认错改过。” 杨复恭向昭宗李敏奏请任命王瑰为黔南节度使。 王瑰奉诏命去上任，乘船走到桔柏河，被杨复恭派去的暗杀团乘船追了上来。 暗杀团成员在河水中操控船只，让他们的船和王瑰的船在水流中并排靠在一起。 暗杀团成员们不由分说，纷纷登上王瑰乘坐的船，一起喊着号子撑船篙，把王瑰的船呼啦一下子拔翻。 船身侧翻把王瑰倒扣进水里，王瑰不会游泳，很快被淹死，沦为水中鱼鳖虾蟹们的食物。 昭宗李敏惊闻他舅舅上任途中翻船淹死，开始怀疑是杨复恭指使人暗害的。 天威将军李顺节是知情人，他把杨复恭派人害死王瑰的事，告诉了昭宗李敏。 昭宗大为愤怒，外贬杨复恭为凤翔监军。 杨复恭对李敏说： “李顺节和臣有仇怨，诬告我呢。 我是被冤枉的。 王瑰是皇上的舅舅，我哪敢谋害他？ 我身体有病，没法去凤翔上任。 我愿意退休回家。” 昭宗李敏赐给杨复恭“上将军”荣誉称号，让他退休回家养老。 杨复恭的住宅离神策军玉山军营很近。 他干儿子王守信是神策玉山军军使。 干儿子孝敬干爹，王守信多次去王复恭家里看望干爹杨复恭，和他商议谋杀当今皇帝。 这事儿让昭宗李敏知道了，本来派人应该立刻派人抓捕他俩，斩首处决了事。 可李敏做事不果断，老是给自己留下后患。 昭宗李敏亲到安善门下令，命令王守信领神策兵攻打杨复恭住宅。 李敏这是生怕反贼不抱团反击他的愚蠢操作。 王守信不肯攻打杨复恭，他俩选择逃走，领兵逃往兴元，投靠了王守亮。 王守亮下决心造反，所以扣押路过的宋道弼,派兵攻打东川。 王守亮以兴兵讨伐告发杨复恭恶行的李顺节为名义，袭击长安，真实目的杀死皇帝。 杨守亮和金州防御使冯行商量： “我要去长安捉拿李顺节，请你行行方便，让我借道路过。” 冯行假装允许，杨守亮领兵路过时,冯行领属下军队突然发动袭击，大败杨守亮军队。 杨复恭收养几百个干儿子，培植个人势力，搞小利益集团，危害朝政，早应该严令制止。 可是先帝李俨不作为、不制止，形成了昭宗时杨复恭势力集团的作乱局面。 就连举报杨复恭暗杀王瑰的李顺节，原名杨守立，也是杨复恭的干儿子。 昭宗李敏担心他这人勇猛，容易闹事作乱，特召他侍奉在自己身边，赐名李顺节。 李敏令李顺节掌管禁卫军军需物资仓库钥匙，升他为天威都将。 李顺节是小人得志，他突然地位显贵，开始和杨复恭争权夺利。 杨复恭的密谋，多由李顺节秘密告知昭宗李敏。 杨复恭被赶走，李顺节恃宠骄横，出入必派卫士护随。 神策中尉刘景宜、西门君遂，多次被李顺节打骂污辱。 他俩入宫告诉李敏： “李顺节赶走了老恶魔杨复恭，他自己变成了新恶魔。 请求陛下早下决心，除掉李顺节。” 李敏答应下来。 刘景宜、西门君遂在银台门预设刀斧手，引诱李顺节进入银台门。 李顺节一到，刀斧手齐出，把李顺节乱刀砍死。 处死了李顺节，群臣都上奏表庆贺。 昭宗李敏欢欣喜悦，于大顺三年正月，改年号为“景福”。 大唐快灭亡了，哪来的福？一个心愿罢了。 第351章 皇帝被骂无能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 邠宁节度使王行瑜， 镇国节度使韩建， 同州节度使王行约， 秦州节度使李茂庄， 相继给昭宗李敏上奏表，大意说： “杨守亮容纳窝藏叛贼杨复恭，请求朝廷立即派兵讨伐。” 王行瑜请求加封李茂贞为山南西道招讨使，由他带领各路官军讨伐杨守亮。 昭宗李敏看完奏表，和群臣开会商议。 大家都说： “李茂贞拥有凤翔，如果再得到山南，他就不受朝廷约束控制了，还不如下诏抚慰杨守亮。” 昭宗是非不分，果然颁诏抚慰反贼杨守亮。 杨守亮要杀皇帝，皇帝还派人好言抚慰，讨好反贼没有底线。 五个节度使都没收到出兵讨伐杨守亮的诏命。 李茂贞想： 皇上不下令打杨守亮，我们就自己打。 李茂贞、王行谕，自主做决定，兴兵攻打杨守亮占据的兴元。 李茂贞给宰相杜让能写来书信，他指责朝廷说： “皇帝软弱无能，是非不分，善恶不辩，只会和稀泥，充当滥好人。 朝廷讨伐李克用失败，皇上马上态度大转变，升任李克用当中书令。 皇帝连起码的是非底线都没有，天下人都知道这事，谁还愿意维护皇帝威严？ 杨复恭养几百个干儿子，拉帮结伙，把持朝政，控制各地官军，权势凌驾在皇权之上，连皇帝他舅他都派人杀害。 连自己亲舅都保护不住，没见怂成这样的皇帝！ 杨复恭、杨守信应该被立即捉拿处死，消除后患。 皇帝不敢处死杨复恭，竟然任命杨复恭去镇守凤翔，还封他为上将军。 皇帝明知杨守信和杨复恭是一伙的，还让杨守信去攻打杨复恭。 这不是既不敢捉拿坏人，还激成坏人抱团造反么？ 杨复恭和王杨守信，逃到杨守亮那里，坏人结帮造反，凑在一起商量杀皇帝。 天下还有比他更傻更弱智的皇帝么？” 昭宗李敏知道了李茂贞写给杜让能的信，生着闷气忍耐不住，再召群臣商议。 会议上，宰相大臣都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给事中牛徽说： “李茂贞护国忠心可嘉，杨复恭和干儿子们作乱，本该严惩！ 李茂贞只是嫉恶如仇，实在看不下去，才去攻打。 只不过他出兵没有得到朝廷任命，属于私自行动。 近来听说他领兵进山南，杀人特别多。 陛下还不封授他为招讨使，恐怕山南百姓，要被他杀光了。” 昭宗李敏正式任命李茂贞为平定山南招讨使。 李茂贞领兵进攻兴元，杨复恭、杨守亮守不住，丢弃兴元，逃往阆州，李茂贞占领兴元。 昭宗李敏正式任命李茂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时把他凤翔节度使官职撤去。 李茂贞拒绝执行诏旨，他想两地节度使都要着。 昭宗李敏无计可施，只能听之任之。 这时成德节度使王熔，被李克用领兵攻打。 卢龙节度使李匡威领兵去援救王熔，打退了李克用。 李匡威领兵返回卢龙原驻地。 走到半路上，得知他弟弟弟李匡筹，趁他领部分兵马外出，领兵占据卢龙军府官署，自称节度留后，不让李匡威返回幽州驻地了。 李匡筹手拿调兵符发令，动员追回李匡威带领的卢龙军队。 李匡威属下兵众，轰的一下都逃散了。 李匡威老窝回不去，无可奈何逃奔镇州。 李匡威没有想到领兵去救别人，自己遭遇回不了老窝这么一出悲剧，他也算是自作自受。 原来李匡威他弟弟李匡筹有个妻子，生得特别美丽，她脸若桃花，让人心醉神迷。她眉眼流盼，足以摄人魂魄，脸蛋、身段都是人间极品。 李匡威看她一眼，得心跳急促地激动小半天。 李匡威特别艳羡弟媳，只因弟弟李匡筹在军营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急切之间没法下手占有弟媳。 每天头挨着枕头入睡，李匡威总是心心念念，梦梦绕魂牵地睡不着，他已不知流了多少馋涎在枕头上。 李匡威领兵去救成德王熔，出发前，家人摆设饯行晚宴，给他送行。 全家族男女老少聚在一起会餐。 不知道李匡威心有算计，李匡筹夫妇都开怀畅饮，每人都多吃了几杯酒，各自醉倒在床。 李匡威早有心理准备，趁他弟媳醉倒，独自醉躺在李匡威家内室一个房间的床上，他想实现期盼已久的内心渴望。 李匡威蹑手蹑脚进房，轻轻解开衣服，做了一次采花贼。 他兴了云，也播了雨，完成了男女那事，实现了他占有弟媳的心愿。 李匡筹妻子酒醉醒来，才知道自己已被李匡威奸污过了。 她后悔酒醉失身，当下哭着把这事儿告诉了李匡筹。 李匡筹从此仇恨他哥，拒绝他哥领兵再返回卢龙幽州官署驻地。 李匡威奔往镇州,王熔念他救援之恩，尊敬李匡威如同他亲爹。 可李匡威内心黑暗恶毒的，不该被善待。他打算弄死王熔，自己来当成德节度使。 王熔被李匡威杀死，王熔部下不服气这个外来的统领，又把李匡威杀死。 李匡筹听说他哥李匡威被王熔部下杀死，别提心里有多么高兴了，死了他哥这个心头大患，他李匡筹可以安心当卢龙节度使，据有幽州了。 只是被他哥戴上绿帽子，这辈子永远摘不下来了。 卢龙将领刘仁恭，此前由李匡威派去戍守蔚州，到了期李匡筹没有另派人前去轮换接替。 刘仁恭听说李匡筹擅自自立为节度使，领兵攻打幽州。 刘仁恭攻城失利败逃，投奔河东，依附了河东节度使李克用。 杨行密领兵攻杀孙儒，被封为淮南节度使。 朱温领兵攻占徐州。 占据徐州的时溥，领家人登上燕子木楼，命兵士在楼下放火，时溥全家在熊熊燃烧的燕子楼大火中，都被烧死。 王建领兵杀死了陈敬暄、田令孜两个人。 两位依附前皇帝李俨，作威作福大半辈子的奸贼恶棍，总算被王建杀死了。 王建上奏表说： “田令孜、陈敬暄兄弟俩，谋划叛乱，罪证确凿，被我诛杀。” 昭宗李敏无可奈何，弃置不过问真假。 群雄争霸，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烂泥，天下分崩离析。 到了景福二年秋季,李茂贞员再次写奏表，斥责昭宗李敏,说他不会治国，生性愚蠢。 李茂贞的奏表这样说的： “陛下贵为万乘之尊，不能保护自己舅舅一条人命，皇帝位尊超过九州，不敢杀死杨复恭一个被阉割过的太监。 凡事只看谁强谁弱,处理事不分谁对谁错，欺软怕硬，管束不住军队。 天下黎民百姓，因你无能而遭祸。 你如此愚蠢无能，有什么资格当皇帝？” 昭宗李敏者看完奏表，恼羞成怒，生气地把奏表扔在地上，打算兴兵讨伐李茂贞。 第352章 皇帝需要替罪臣 昭宇李晔,任命宰相杜让能为讨逆总指挥，负责领兵讨伐李茂贞。 杜让能进谏说： “陛下继位不久，国家动乱还没平定。 李茂贞占据凤翔，又离长安太近，不适合和他结成仇怨。 万一朝廷派兵灭他不成，如何收场罢兵？ 兴兵失败后悔时怎么办？” 昭宗李晔叹息一声说： “皇室威望越来越卑微弱小，诏旨号令出不了长安城，天下没有人听从朝命。 这正是天下仁人志士悲愤的现状，朕不能坐忍被外地官员欺负羞辱。 你只需为朕筹备供应军饷、军粮。 朕要委托皇室王侯领兵，出兵败了输了，丢我的脸，和你没有关系。” 杜让能说： “陛下您非要兴兵不可，也应当同群臣商议，集思广益，不应该专门委托我。” 昭宗李敏晔说： “你是宰相，朕的第一辅臣，和我的命运休戚相关。 你不应该害怕困难、躲避困难啊。” 杜让能流着眼泪说： “我哪里是怕事、躲避困难？ 只是现在兴剿灭李茂贞时机不对，实力不允许。 恐怕一个错误决定，造成满盘皆输。 不能平息兵祸，反而皇帝威望丧失，我所以犹豫不决。 如果陛下非要委托我，我哪儿敢不奉旨执行？ 我愿以死报效陛下。” 昭宗李晔见他乐意受命，心中欣喜。吩咐杜让能晚上住宿在中书省官署，负责计划调集全国军需物资。 杜让能忙了一个多月，顾不上回家看望老婆孩子。 偏偏中书省有个内鬼崔昭纬，是李茂贞安插的间谍，给李茂贞充当耳朵和眼睛。 杜让能早晨做一个决定，李茂贞晚上就知道了。 李茂贞秘密吩咐喽啰党羽，混进长安城，动员聚集市民几千人，专等观容军使西门君遂、崔昭纬从家里走出，要入朝上班时展开围攻。 这群人聚拢上前，堵住他俩的上班去路，齐声哭喊着： “茂贞忧国无罪！ 忧国应受嘉奖！ 放弃讨伐凤翔， 免使百姓遭殃！” 西门君遂对示威民众说： “这事儿和宰相有关，和我没有关系！ 你们让开路，我要上朝去！” 崔昭纬对示威民众说： “这事儿是皇上专门委托杜宰相张罗，我们都不知情。 请你们让开道，上朝不能迟到！” 示威民众各自把手伸进自己衣袋里探摸，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碎小瓦片、小石头，瞄着准儿，往崔昭纬、西门君遂头上扔去，想砸破他俩的脑袋外壳。 崔昭纬、西门君遂缩着脖子尽量躲闪，避免被嗖嗖飞行瓦片、石头击中。 他俩不约而同地趴在各自马背上，着急朝后伸手，急速拍打马腚，让马儿快跑，驮着他俩快些逃命。 奸诈的内鬼崔昭纬怎么也受到了围攻？他和李茂贞是一伙的。 崔昭纬这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继续蒙蔽昭宗，对他深信不疑。 昭宗李晔接到长安居民聚集闹事的报告，命令抓捕领头闹事的，但他仍不改主意，一心调兵遣将剿灭李茂贞。 昭宗命令： 覃王李嗣周为京西招讨使。 神策军大将李岁为招讨副使。 外调宰相徐彦若为凤翔节度使，前往代替李茂贞。 李嗣周、李岁率领神策军三万，送徐彦若去凤翔赴任。 李茂贞联合王行瑜军队，合兵六万，一起到达周至，阻挡神策军前来。 三万神策兵士多是新招募上来的青少年，没有经历过刀林箭雨的实战考验，哪里打得过两地雄师？ 一听说两地六万大军到了，神策军将士还没开战先兀自心惊胆颤起来。 李茂贞领兵进逼兴平，神策军兵士大部分已吓得四处逃散。 李嗣周、李岁变成手下兵士已基本逃光的两位光杆司令，只得骑马逃回长安城。 李茂贞趁势进攻三桥，长安大为震动，满朝官员人心慌乱。 崔昭纬跟杜让能有怨仇，秘密派人给李茂贞送信说： “朝廷这次出兵打你，完全不是皇上的主意，全是宰相杜让能一个人的主张。 这杜让能非杀不行。” 李茂贞陈兵临皋驿,上奏表列举杜让能种种罪状,请求皇帝下令斩杀杜让能。 杜让能入宫对昭宗李敏说： “我预料到一开战，就是打成这样的结果，可您当时不听我劝阻。 唉，如今已经这样了，我请求辞职。” 昭宗李敏这次固执出兵、结果自取其辱，知道如今他连杜让能也保不住了。 昭宗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朕今天和你成了永别了！” 于是颁布诏旨： 贬任杜让能为梧州刺史。 流放西门君遂去海南儋州。 流放枢密使李周潼去海南崖州。 流放段诩去驩州。 李晔这是惩罚大臣，让大臣们为他自己犯的错误承担代价。 李茂贞得知他们被贬、被流放，仍然很不满意，他不想退兵解除对朝廷的武力威胁。 昭宗李晔又亲临安福门颁诏旨，命令斩杀还没流放出发的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三个人。 下诏再贬杜让能为雷州司户。 然后，昭宗李晔派人去跟李茂贞说： “鼓惑朕发兵打你的，实际是西门君遂、李周潼、段诩三个人，他们已被朕下令处死。 这事真不是杜让能的过错。” 李茂贞早已看透皇帝李敏骨子里欺软怕硬，他让来人回去告诉李敏： “别跟我胡乱解释，你立即下诏杀死杜让能，我就开始退兵，事儿就这么简单。” 内鬼崔昭纬恨不得杜让能立即死，他趁势对昭宗李敏说： “陛下不能犹豫不决！ 不杀杜让能，怎么能让李茂贞解除对朝廷的重兵威胁？ 形势所迫，杜让能必须得杀！他弟弟杜弘徽也得杀！” 李敏晔不得不颁诏令： “赐死宰相杜让能。 赐死户部侍郎杜弘徽。” 既然怨杀良善，又讨好凶恶。 昭宗李晔授任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兼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同时升任他为中书令。 李晔是谁对他态度强硬，他就顺从谁、封官讨好谁。 地方节度使们都看得明白： 谁不听皇帝的话，向他显示强硬，谁就可以从皇帝那里争取更多的资源和利益。 为了安抚李茂贞同伙王行瑜，李晔又诏令： 晋升王行瑜为太师爷，授予“干爹”光荣称号，赏赐王行瑜免死铁券（他犯了什么罪也能免于处死）。 升官昭旨送达李茂贞、王行瑜。 李茂贞笑着对王行瑜说： “看见了吧？皇帝就这德性。 他有找回尊严的心思，但是他胆小怕事没主意。 你一强硬，他就软弱顺从，这就是骨子里是非不分，欺软怕硬 。” 李茂贞、王行瑜领兵撤回原驻地。 从那朝廷一举一动，都按李茂贞、王行瑜心意行事，皇帝不能自作主张。 内鬼崔昭纬在朝廷看着呢，皇帝任何一个决定，崔昭纬派人他们送信，他俩马上就知道了。 皇帝无能，只能靠频繁改年号显示存在感。 景福三年，李晔又改年号为“乾宁”，意思是“天下安宁。” 李茂贞入朝，带着他的精锐军队入城，在广场上举行大阅兵，向朝廷炫耀武力、显示军威。 这支凤翔官军，只听李茂贞的，不听皇帝的，李敏晔当然害怕。 几天之后，李茂贞抖够了威风，才得意洋洋返回凤翔。 昭宗李敏晔及群臣，没有一个人敢对李茂贞的出格行为流露不满，都对他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散骑常侍郑綮,说话幽默诙谐,喜欢创作打油诗,嘲讽朝廷是个对天下事说了不算的空架子。 昭宗李晔认为他看事通透，决定让他当宰相。 宫中宦官们争相把好消息报告郑綮： “皇上要任命你当宰相了！” 郑綮微笑着说： “各位弄错了吧？ 就算天底下找不着能人了，也轮不到只会耍贫嘴的我当宰相呀。” 宦官说： “这事出自皇帝本心，的确不是假的。” 郑綮说： “如果有这样的事儿发出，岂不成了往后传千年的笑话了？” 随后祝贺他荣生宰相人扎堆到来。 郑綮用手挠着自己前额头发说： “这个…嗯…这个…，像我这样，只会写打油诗的赖痞能当宰相，可见天下时局坏成啥样了 。” 这时，任命郑綮为宰相诏命送达。 郑綮赶紧上奏章推辞说： “陛下错爱了，我无德无才，就是一个玩嘴皮子的赖皮货色，不能胜任啊！” 李敏又颁诏说： “服从任命，不能推辞！” 郑綮勉强接受下来，随后他又一次次上奏表请辞，终于如愿辞职回家种地。 昭宗李晔又任命翰林学士李谿为宰相。 那天上朝时，负责拟写诏旨的官员刘崇鲁，走出群臣行列，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昭宗李晔惊讶地问： “我授任李谿当宰相，你为什么大哭不止？” 刘崇鲁说： “李谿是奸邪小人，陛下丝毫不能觉察么？ 不能让大奸大恶担任宰相，祸害朝廷和天下百姓。” 李谿对皇帝李敏说： “我品德高尚，工作能力强，能够胜任宰相。” 然后李谿又诬告刘崇鲁： “刘崇鲁是个会写字的无赖流氓，奸贼田令孜是他崇拜的偶像！ 这个文化流氓在皇宫正殿放声哭丧，对朝廷大不吉祥！” 昏头昏脑的皇帝李晔，分不清谁奸诈、谁正直，撤了刘崇鲁的官职。 昭宗的宫廷昏乱如此，外乱也更厉害。 杨行密领兵攻占庐州、歙州、舒州、泗州，他自己设置任命各州刺史，都不吱声向朝廷请示。 西川节度使王建，私自吞并彭州，杀死节度使杨晟，也懒得向朝廷吭一声。 卢龙节度使李匡筹心里没数，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敢从老虎嘴里夺肉吃，屡次举兵进犯李克用河东属地。 老虎发了怒，后果很严重。李克用挥师向北，攻占武州、新州，打得李匡筹军队落花流水。 李克用率大军直捣李匡筹卢龙官署幽州。 李匡筹逃往苍州，被追上杀死，他的天下第一美貌艳妻，也不知被谁抢了去。 幽州军民打开城门欢迎李克用，李克用走进幽州军府，任命已归顺他的刘仁恭为卢龙节度使。 昭宗李敏知道了这事，不敢不顺从李克用的决定，选择装聋作哑不吱声。 第353章 君不君，臣不臣 护国节度使王重盈病死，将士们愿意让他儿子王珂继任。 王珂实际是王重盈他哥的儿子，王重盈收养过来，当成自己亲生的。 王重盈有俩亲儿 ： 大儿叫王珙，曾任保义节度使。 二儿叫王瑶，现任晋州刺史。 王珙、王瑶兄弟俩和王珂争夺护国节度使官位继承权。他俩觉得自己才是亲生儿子，争得理直气壮。 王珂是李克用的女婿。有个厉害岳父是当强大靠山，王珂当然向岳父李克用告急求救。 李克用向昭宗请求： “请给予王珂正式任命。” 王珂已被朝廷正式任命。 王珙、王瑶仍不罢休,结交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位军帅，给他俩撑腰。 三位军帅给昭宗写奏章说： “这个王珂不是王重盈的亲生儿子，不应让他继承护国节度使官位。” 三位军帅为这事儿和李克用较上劲了。 昭宗已批准李克用奏请，不便食言反悔，更不想因此得罪李克用。 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人，不想就此认输罢休。 李茂贞领兵攻占阆州，反贼杨复恭、杨守亮兵败出逃。 李茂贞兵士搜到了杨复恭写给干儿杨守亮的一封信。 信中说： “你应该积存粮米，训练兵士，准备推翻昏君皇帝。 再也不要向昏君朝廷送钱送粮了。 我推立当今皇帝登上皇位，他如今废黜了我这个定策国老，天底下有这么无情无义的负心皇帝么？ 这个仇恨不报，我就不算个人！” 昭宗看完杨复恭写给杨守亮的信，特别愤怒。 这时韩建属下兵士抓住住了老贼杨复恭，以及他的多位死党干儿子，派兵士用木槛囚车，押着他们送到京城皇帝面前。 昭宗诏令把杨复恭一伙人押到长安大柳树刑场，全部砍头处死。 成功剿灭杨复恭叛乱，李茂贞、王行瑜、韩建为朝廷立了大功，他们越发得意胆壮。 王珂、王珙争位一事，他仨联名上奏，却碰了一鼻子灰。 不蒸馒头蒸（争）口气，他仨面子上不想输给李克用。 王珙又派使者对王行谕、李茂贞、韩建三位军帅说： “这个王珂，不除掉不行！ 他给李克用当女婿，和李克用是一伙的。 让王珂壮大起来，将来有利于李克用，不利于你们三位军帅，必须先加征讨！” 王行瑜首先出兵，让他弟弟王行约领兵攻打李克用军府所在地河中。 王行瑜本人和李茂贞、韩建，各领属下精锐骑兵三千人进入长安。 昭宗李敏到达安福门，整装接见他们。 三位军帅到了安福门下面，军队整队排列。 三位军帅见到昭宗，装模作样地作拜伏舞蹈。 昭宗在安福门楼上俯视着他们说： “你们不先奏请，等待许可答复，直接领兵闯进京城，到底想干什么？！ 你仨如果不服从我调度，今日你们可以让出官位别再当了，朕另任命有贤德的人接替你们！” 王行瑜、李茂贞突然听到昭宗李敏说硬气的话，什么话也回答不上来，愣在那里哑口无言。 韩建说： “我们进京来，只是拥戴皇上，处置奸党。” 昭宗李敏说： “你们既然来了，今天中午，我宴请你们仨。” 三位军帅吃到酒足饭饱，有话要面奏皇帝，他们说： “朝廷问题多多，急需实行改革。 宰相韦昭度执意讨伐西川，是个混蛋决策。 奸邪李谿虽然已被您免去宰相，但他仍然盘踞在朝堂。 不立即杀了他们，没法抚慰天下人心。” 昭宗李敏不愿意听他仨的，又不敢果断拒绝，只好暂且敷衍说： “这事儿缓缓再说。” 他们三位军帅走出宫殿大门，立即吩咐属下将士： “命令你们：立即捕杀韦昭度、李谿、唐尚弼等人。” 三位军帅眼里没有皇帝，他们要自主处置。 三地军队兵士，在京城里展开搜捕，韦昭度、李谿、唐尚弼等人被他们捕捉杀死。 三位军帅又请求昭宗说： “请陛下颁旨，任命王珙为河中节度使，调离王珂去同州。” 昭宗被他们威胁逼迫，不得已同意了他们的诉求。 三位军帅还不退兵离开长安，秘密商议废掉昭宗李敏，另立昭宗弟弟李保当皇帝。 正在筹划行动，他仨忽然得知李克用已经出兵向长安赶来。 三位军帅害怕李克用有反制他们的大动作，凑在一起一商议，各留三千骑兵在长安，本人各自回归属地去了。 后来，昭宗李敏查出来： 三位军帅进犯京城，专横跋扈，权力凌驾于皇权之上，是朝廷内鬼崔昭纬长期和他仨内外勾结造成的。 李敏决定撤除崔昭纬宰相官职，再任孔纬、张浚为宰相。 李克用听说昭宗又要任用张浚，上奏表劝阻说： “皇上如果您早晨让张浚当上宰相，我晚上就领兵到达皇宫。” 昭宗急忙派使者去抚慰李克用： “朕没有任用张浚为宰相呀，你多虑了。” 李克用上奏表说： “王行瑜、李茂贞、韩建，领兵进犯皇宫，在京城捉杀大臣，已经罪恶弥天！ 我愿意率胡汉兵马南下，为国讨贼！” 李克用派使者送檄文到李茂贞、韩建、王行瑜手上。 檄文里斥责他仨领兵进京城威胁皇帝，擅自杀害大臣，罪恶滔天。 三人都内心惶恐，担忧得好几天晚上睡不着。 李克用开始领兵攻打绛州，捉杀绛州刺史王瑶示威。 李克用又进兵河中，女婿王珂领兵在路边迎接他。 李克用顾不上进城，马上领兵奔赴同州，王行瑜他弟弟王行约弃城逃走。 悲哀的是： 王行瑜势力渗透到了皇宫禁卫军中。 李茂贞的势力也渗透到了皇宫禁卫军中。 王行瑜另一个弟弟王行实，是神策军左军指挥使。 李茂贞的干儿子李继鹏，是京城神策军右军军使。 这种情况，昭宗李敏受虐难逃。 王行实对昭宗李敏说： “啊呀呀，同州、华州已被李克用攻占。 李克用的沙陀兵要来东京城了，请皇上离开京城，去我哥王行瑜镇守的邠州避难吧。” 李继鹏对昭宗李敏说： “啊呀呀，李克用杀过来了！ 我们逃往我干爹李茂贞驻守的凤翔，去避避风头吧！” 昭宗李敏说： “李克用现在驻扎在河中，就算他来到朕的身边，也不会伤害逼迫朕。 你们各自安抚属下军队，别搞得人心惶惶、军心动摇。” 两人失望地退出。 王行瑜弟弟王行实，害怕李克用杀来，他本人小命难逃，想劫持皇上去邠州王行瑜那里。 宰相孔纬当面驳斥王行实： “不要出于私心，制造惶恐，皇上不能随便离开京城！” 到了傍晚，李继鹏又连续请求昭宗李敏逃往干爹李茂贞驻守的凤翔城。 昭宗李敏生气地说： “别故意小题大做！李克用来了京城，他也不会为难我！ 我哪儿也不去！” 王行实想劫持皇帝去邠州，李继鹏想劫持皇帝去凤翔。彼此僵持不下。 王行实竟然领神策左军，攻打李继鹏率领的神策右军。 两支皇宫禁卫军之间发生火拼，喊杀声震天动地。 昭宗得知左右两支神策军之间发生战斗，急忙登上奉天楼，传令禁止两军互斗。 昭宗命捧日都头李筠，率属下那点兵马，护卫奉天楼。 李茂贞干儿子李继鹏，下令神策右军攻打奉天楼。 李继鹏领的神策兵，朝奉天楼上射来的箭，有的射中昭宗的裤角，有的射中楼上椽条，左右侍卫急忙扶昭宗李敏下楼。 李继鹏发作起来，完全不顾皇帝死活。 李继鹏又下令命兵士纵火，焚烧皇宫宫门。 烈火浓烟遮天蔽日，皇宫男女老少，惊慌地奔跑，恐惧地尖叫。 这时盐州六都官军到达长安驻扎，让左右吧右神策军感到害怕。 昭宗下令盐州官军进皇宫驻扎戍守，替代左右神策军守卫皇宫。 左右神策军不敢跟盐州官军硬拼，收兵退出皇宫。 连左右神策军都不护卫皇帝，成了为王行瑜、李茂贞利益服务的军事力量。 昭宗绝望地想： “我身边的左右神策军都不听我的，都被王行瑜、李茂贞的人控制，我大概是最粗心大意、愚蠢弱智的皇帝了。” 皇宫不敢住了，昭宗到李筠军营吃住避乱，护驾都头李居实也领属下兵士赶到，昭宗这才稍稍心安。 没多久，又有消息传来，说是王行瑜、李茂贞，要领兵来长安护驾。 昭宗李敏怕被他们劫持胁迫，命令李筠、李居实组成贴身护卫队，他们直出西夏门，翻过南山，逃往远离长安的莎城镇居住。 长安兵士、百姓追随皇帝车驾，逃离长安城，他们大约有几十万人。 他们走到山谷口，干渴渴死了一些、没有食物可吃饿死了一些，共死了七万人。 他们夜间又遭遇盗匪抢劫，平民百姓哀凄无助的哭声，漫山遍野，随处可听。 私通李茂贞的朝廷内鬼崔昭纬到达莎城镇，昭宗李敏又吓得逃到石门镇。 不知道昭宗为什么不把崔昭纬这个身边的奸贼内鬼杀死。 宫廷使者到达李克用军营，对李克用说： “王行瑜、李茂贞将要劫持圣驾，请李将军立即发兵救援。” 昭宗李敏又派供奉官张承业到李克用军营。 李克用让张承业当监军，派史俨统领三千骑兵，到石门镇护卫皇帝。 再令李存信、李存审、李思存领兵去梨园寨， 攻打王行瑜。 李茂贞得知这事十分害怕，召还受他指使、领神策作乱的干儿李继鹏，把他斩首处死，传送首级到石门镇，给昭宗验视。 李茂贞一面写奏表认错谢罪，一面派使者向李克用求和。 昭宗告知李克用： “暂且饶过李茂贞，集中精力收拾王行瑜。” 李克用接受诏旨，派儿子李存勖回报皇帝。 李存勖这年十一岁，长得高大魁梧。 昭字李敏望着李存勖： “十一岁就这么高！ 李克用有个神奇的儿子！” 昭宗用手抚摸着李存勖的头发说： “李克用这儿子必能成长为国家栋梁，今后应该能效忠我们家。” 昭宗李敏任命： 李克用为邠宁四面招讨使。 李思存为北面招讨使， 李思谏为东面招讨使。 张镭为西南招讨使。 他们的目标任务是： 剿灭王行瑜属下兵力，让王行瑜彻底从人间消失。 第354章 野狼变不成看家狗 李克用派人给昭宗李晔送奏表说： “请求皇上回归长安。 我立即分拨三千骑兵，驻守长安附近的三桥，护卫京城安全。” 昭宗李晔返回首都。 他放眼看去，只见宫殿已再次被纵火烧毁。 一些维修工人站在脚手架上递瓦递泥，一些工人蹲在宫殿屋顶上铺瓦，他们正在紧张施工，估计维修完工还得过些日子。 没办法，昭宗李敏晔只得选择临时居住在没被纵火焚烧的尚书省官署。 群臣跟随皇帝出逃，一去一回，饱经颠沛流离。 他们多半身上官袍被盗匪扒下来抢走，上朝言事提词的笏板也被抢走，仆人失踪、马匹被盗匪抢去。 他们都满脸憔悴，形色苍凉。 宰相孔纬外逃途中，被几名盗匪拦住，仆人吓得哇哇叫着逃走，马匹被盗匪抢去，孔纬被按倒地上，官服外套被盗匪扒去抢走，身上只剩白色内衣。 不知道什么原因，盗匪总是喜欢抢走官袍。 天色黑下来，孔纬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鼻流清涕，当晚发起高烧。 荒郊野外寻不到医生医治，孔纬发高烧病死。 私通外臣的朝廷内鬼崔昭纬，已被昭宗罢免宰相，降为右仆射。 回到长安，昭宗再贬崔昭纬为梧州司马。 还有徐彦若、王博、崔胤、孙偓四位宰相一同辅佐朝政，可惜都不怎么称职。 昭宗李晔专门信任李克用，晋升他为行营总指挥。又加封他兼任昭义节度使。 昭宗还把后宫中的天姿国色的魏国夫人陈氏，赏赐 归李克用个人拥有。 陈氏才貌双全，提笔会写诗，眉眼能传情。 她帮助李克用沉浸在如梦如幻温情世界，床帷之内，陈氏极尽所能，演绎万种风情。 天上掉下个陈妹妹，贤淑温情非俗类。李克用对昭宗感恩图报，愿尽死力。 李克用领兵和王行瑜邠宁兵交战多次，每次都是大获全胜。 梨园寨是王行瑜军队往邠宁运输军粮必经之道，切断粮道，邠宁守军没有粮食可吃，自然玩完。 李克用令李罕之、李存信，领兵紧急攻打梨园寨，任务目标：切断粮道。 李罕之领兵攻击，杀死王行瑜军队四千人，俘虏六千人。 这一仗，李克用军队捉住了王行瑜的儿子王知进，还拿住王行瑜手下大将李元福。 李克用亲自前往督战，王行瑜他的两个弟弟王行实、王行约战败逃走。 王行瑜率精锐骑兵五千人，退守到龙泉寨，派人向凤翔李茂贞报急。 李茂贞发兵五千前往增援，遇上李克用地表最强沙陀骑兵黑旋风兵团。 沙陀兵单方面碾压式虐杀凤翔兵，凤翔兵惊叫着四散，逃之夭夭。 王行瑜期盼的援兵，一个影儿也没见着，半路上就没了。 守不住龙泉寨，王行瑜领兵退入邠州。 李克用领兵追到邠州城下。 王行瑜军队光输不赢，昔日的狂妄被打得无影无踪，他心情挫败，情绪抑郁，登上城墙放声嚎哭。 他哭得极度悲伤，不知道的，以为他刚刚死了亲娘。 他站在城墙上，望见骑马站在城墙外的李克用，收住了哭声，对李克用说道： “我王行谕没有犯罪！ 胁迫皇帝，都是李茂贞、李继鹏干的。 请你转移军队，打他们去，不要老是打我。 我愿意自己绑了自己，去朝廷认罪。” 李克用回答说： “王行瑜！ 今天你为什么谦恭成这样？你不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么？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承认了么？刚挨点揍，吃点苦头，就受不了了么？ 我受诏令讨伐三位贼臣，这次先打你，因为你是其中最坏的一个！ 你如果想自我捆绑入朝谢罪，我都不敢随便允许你！” 王行瑜知道无论他怎么说，李克用也不会放过他了。 他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下城墙。 第二天晚上，王行瑜放弃邠州，带领家属逃走。 李克用领兵进入邠州，封闭州府府库，安抚邠州居民，禁止兵士抢掠霸凌百姓，邠州居民大为欢悦。 王行瑜一伙人一路逃奔到庆州境内。他们在风里吃饭，在荒野里睡觉。 王行瑜的几位部下凑在一起商量说： “不被官军抓住，我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野狗。 被官军追上，我们是一群被屠宰的流浪野狗。 我们不如割下王行瑜的头，提着去向朝廷献功减罪。 那样，我们有可能不用死。” 接下来，王行瑜被部下杀死，他的首级被他的部下们送到长安。 邠宁反贼剿平，李克用回军渭北，昭宗李晔封李克用为晋王，封赏李罕之为侍中。 其他李克用将领，赏赐官位财产，高低、多少各不相同。 李克用派秘书李袭吉入朝谢恩。 李袭吉趁机代李克用向昭宗请求说： “近来长安附近不得安宁，李茂贞嚣张暴凶。 如果趁此胜利态势，剿灭李茂贞，是清除欺压朝廷外臣的一劳永逸之举。 我李克用屯兵渭北，听候您吩咐，随时可以出战。” 昭宇李晔迟疑不决，和亲信大臣反复商量。 有个内心猥琐的人说： “李茂贞如果被剿灭，李克用的沙陀军越发强盛不可约束。 朝廷今后事事得听李克用的。 不如留着李茂贞，和李克用相互抗衡制约。 剿灭李茂贞，不是个好计策。” 昭宗李敏晔写给李克用一封回复诏书。诏书说： “你忠勇为国，敢灭奸邪，朕深为感动。 狂妄不顺的臣子，只有一个王行瑜，他已经死了。 李茂贞、韩建近来都已表示了认错悔罪。 现在他俩老老实实地向朝廷贡献赋税。 朕以为，当前应该停战休整军队，休养百姓。 慢慢观察，他俩今后还搞不搞事情。” 李克用接受诏旨，暂时放弃攻打李茂贞。 李克用只是悄悄对前来送诏书的使者说： “朝廷的用心，是担心剿灭了李茂贞，我李克用就会一家独大，不受约束，骄横霸凌朝廷。 我李克用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李茂贞骨子里骄横凶狂，朝廷不要期望他会变好。 野狼变不成看家狗。这样人的不除，长安一带没有安宁啊！ 我私下认为，皇上没有独立见识，朝臣也没有远见卓识。 蝇营狗苟、小肚鸡肠的奸臣左右了皇上的决定，我深为叹息！” 李克用领兵北归后，李茂贞仍像从前一样骄横凶狂，河西各州县，都被他领兵吞并。 第355章 浙江狂人董昌 各地不向朝廷进献财物，有人做法正好相反，进献特别积极。 浙江威胜节度使董昌，对属地内百姓横征暴敛，残酷压榨民脂民膏，充作辉煌政绩。 正常税赋之外，董昌还向朝廷贡献珍宝。 他要求属下官员每十天向百姓征收一次珍宝。 每次派五百兵士，押送珍宝去进献给皇帝。 董昌规定： 路上如有差错，导致珍宝丢失，全体兵士都得问罪处死。 昭宗李敏见董昌搜刮有功，总是贡献赋税财宝特别多，特别欣赏他、信任他。 董昌趁机向昭宗提出请求： “请陛下封授我为越王。” 昭宗李敏回复： “董爱卿搜刮有功，但是王侯爵位不能滥封。” 董昌看完回复，很不高兴地说： “我捧出一颗滚烫的心对待朝廷，朝廷认为我脑子有病。 我贡献上去的财物数不清，朝廷封我个越王都不行！ 你不肯给我封个越王，我就自己做个真的皇上！” 属下为了讨好他，不少人劝他称帝。 妖僧应智、神婆韩媪，都鼓动董昌称帝。 一个白胡子山阴老人来见董昌，向他献上一首假民谣： 吴越生贤能， 新皇当朝生。 欲知天子姓， 千里草青青。 欲问天子名， 日从日上生。 董昌听罢高兴地说： “天意，这是天意。 千里草青青，就是“董”啊，是我的姓。 日从日上生，就是个“昌”啊，是我的名。 这是天意人心，让我当皇帝。” 董昌一高兴，赠送给山阴老人十匹绸缎。 乾宁二年二月，董昌把越州定为首都，自称越国皇帝。 立国号为“大越罗平”，起年号为“顺天”元年。 董昌给自己居住的城楼起名叫“天册楼”。 令下属喊他为“董圣帝君。” 当时吴越一带，传说有种神鸟，长着四只眼睛三只脚。 神鸟的叫声像人在说话，仿佛在喊叫； “罗平天册！” “罗平天册！” …… 董昌于以鸟叫声“罗平”为国号，“天册”为楼号，算是顺天应人。 节度副使黄碣，会稽县令吴镣，山阴县令张逊，劝说董昌别称帝，都被董昌下令杀死。 董昌派人去送信，告诉手下第一大将、镇海节度使钱镠： “我董昌创建一个新国家叫“罗平国”，年号叫“顺天”。 我封授你为我国两浙指挥使。” 钱镠回信说： “你这是要从今往后不敢面对朝廷，胆战心惊、关起城门来当皇帝么？ 你狂躁称帝，必定惹得天子震怒，你的亲属九族都被团灭，属地百姓都遭涂炭，你在人为制造一场人间悲剧。 与其制造悲剧，不如开心踏实、开着城门当朝廷的节度使，安心长享富贵！” 要奔死的人，牛都拉不回，董昌看了信没有觉醒。 钱镠于是给昭宇李敏上奏表说： “董昌公然造反称帝，犯下的是死罪，不可不诛灭。” 昭宗任命钱镠为浙东招讨使，让他领兵剿灭董昌叛乱。 钱镠派部将顾全武进兵浙东。 董昌发兵迎战，不知咋的，天不佑新皇，董昌每战都输得很惨。 董昌属地的余姚、石城都被钱镠官军攻占。 董昌慌忙向淮南杨行密求援。 杨行密派部将安仁义，攻打戍守杭州的官军，吸引钱镠分兵救援杭州，减轻董昌那边的压力。 杨行密亲自领兵攻打苏州 、占领常熟，俘虏了常州刺史。 钱镠一看情况危急，急忙传令顾全武回军戍守，防备杨行密继续进攻。 顾全武一路攻打，已打到越州城下，好不容易到了董昌的眼皮子底下了，他不愿意再回兵造成前功尽弃。 顾全武派人送信回报钱镠： “越州是反贼董昌的老窝，我愿意先拿下越州，灭掉董昌，再回头去收复被杨行密占领的苏州。” 钱镠表示同意。 顾全武领兵猛攻越州，攻入越州外城。 董昌领兵占据牙城守御。 顾全武安排从董昌那边归降过来的骆团，去给董昌送去一封信。 骆团对董昌说： “皇上念你这些年给朝廷送的钱财特别多，你这次造反，只算是一时的魔怔发疯。 皇上不治您的罪，只是让您放弃官职，退休去杭州安享晚年。” 董昌想： “我的兵马，这阵子被官军打得屁滚尿流，看来我这罗平国皇帝也当不下去了。 如果皇帝不治我死罪，我能回杭州安享晚年，必被皇帝问罪处死，已经好了很多。 当皇帝的感觉我也体验过了，也不多么轻松快乐。吃了败仗愁得晚上睡不着，天天担心被官军剿灭。 罢了。罢了。 我愿辞官保平安，去西湖边淡看春风秋月。” 董昌交出官印兵符，离开越州官署，暂住在清道坊。 顾全武派副将吴璋，领六百兵士，护送董昌去杭州西湖边豪华别墅区养老。 出发前，顾全武嘱咐了吴璋一些话语，吴璋嗯嗯答应下来。 吴璋决定用几十艘木船来完成运送任务。 本次运载的人员有： 随行护卫的六百兵士。 董昌及其家属亲族。 董昌的仆人、嫔妃。 “罗平国”群臣百官。 运送的物品有： 董昌积蓄的金银财宝四十箱。 绫罗绸缎若干匹。 谷米若干斛。 精美雕木家具若干件。 船队在河面上平稳航行，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微风习习，皎洁的月光洒在宽阔的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吴璋望了一眼天空中的月亮，对押送董昌一行人的六百兵士发布作战命令： “月照河水明晃晃， 押送到此该回航。 我们开始杀董昌， 杀光反贼回家乡！” 六百兵士听到将令，马上展开行动。 兵士们从船舱中拽出反贼董昌，拖到船舷旁，一刀把他杀死，削下首级。 两名兵士抬起董昌无头尸身，扑通一声扔进河里。 董昌亲属、“罗平国”群臣，共三百多人，也被兵士们挥刀杀光光。 船队出发前，顾全武秘密吩咐吴璋的处决反贼任务已经完成，也不用真去杭州了，船队各船只，全部掉头返航。 钱镠得到董昌首级，派兵士送去长安。 昭宗李敏加授铁镠为中书令，兼任镇海、浙东两路官军节度使。 钱镠又令顾全武收复被杨行密军队占领的苏州。 占据苏州的淮南兵战败逃走。 江浙一带，成为钱镠的地盘。 直到今天，江浙一带姓钱的人不少，他们可能是钱镠的子孙后代。 第356章 朱温扩张地盘 兖州、郓州是兖郓节度使朱瑄属地。 朱瑄曾帮助朱温剿灭秦宗权，两人同姓同宗。 朱温当年索性和朱瑄结拜为兄弟，彼此唇齿相依。 朱温这人虎狼脾性，自己强大到一定程度，看谁都是食物。 朱温攻占了徐州，再看身边的前盟友朱瑄，成了影响他扩张的障碍物。 他暗下决心，吞并朱瑄的兖州、郓州。 苦于没有借口，不便出兵。 朱温脑袋里忽然灵光一现，一个坏主意涌上心头： “我可以嫁祸诬陷朱瑄，制造开战借口。” 朱温给朱瑄写信说： “朱瑄你这人不讲兄弟情谊！ 你私底下搞小动作，拉拢、招诱我的部将投奔你！ 我查到了你写给我部将的书信，证据确凿！” 朱瑄当然不肯接受诬陷，回信抗辩。 朱温派部将葛从周，领兵攻占了朱瑄的属地曹州、濮州。 乾宁二年，朱温领兵大举进攻朱瑄属地兖州。 朱瑄派部将柳存、薛怀宝领兵一万人，前往袭击已被朱温抢去的曹州。 朱瑄这次行动，被朱温预先察知。 朱瑄军队还没赶到曹州,就遭到朱温军队半路伏击。 朱瑄军队战败回撤，朱温军队变伏击战为追击战，一路追杀朱瑄部队到巨野县南。 朱温军队活捉了朱瑄部将柳存、薛怀宝，俘虏了朱瑄军队兵士三千人。 朱温命令军队押着一群俘虏，到达兖州城下。 朱温抬头望见朱瑄弟弟朱瑾领兵在兖州城墙上巡逻。 他命令将俘获的朱瑄部队俘虏押到近前，展示给朱瑾看。 朱温用手指指那群俘虏，对朱瑾说： “朱瑾，你看看，仔细看看！ 你们的军队战败，这些人成了我的俘虏了！ 你哥朱瑄已经失败，你为什么不趁早投降了我？” 朱瑾想： “我哥朱瑄戍守郓州，我并没有接到郓州失陷消息。 这狼心狗肺的朱温，必定是在撒谎。 我不如将计就计。” 朱瑾回答说： “既然我哥已经失败，我愿意投降你们。 待我从兖州官署拿出兵爵官印，交给你们。” 朱温没想到诱降朱瑾这么容易，大为喜悦，派部将朱琼前往迎接朱谨前来归降。 朱瑾身披铠甲骑马出城，肩上斜挎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的，也不是兖州官符兵印，是冒充兵符官印的两块烂砖头。 他在护城桥上立住马，等待朱琼前来，他已事先安排部将董怀进，埋伏在边上等待。 朱温部将朱琼来到近前，对朱瑾说： “欢迎朱瑾将军归顺我军。” 朱瑾并不搭话，只是喊了一声： “董怀进！赶快动手！” 潜伏在附近的董怀进猛然冲出，像一头捕食的猎豹，迅猛扑向猎物。 董怀进上前一把把朱琼从马背上拽下来，控制着他跑进兖州城。 朱瑾紧随其后拔马回城，守城兵士立即关上城门。 等朱温军队反应过来，这一切已经完成。 不大一会，朱瑾、董怀进重新出现在城墙上。 只见董怀进提着一件疑似人头的物品，又见他一挥胳膊，把物品扔下城墙。 朱温派兵士过去查看，从城墙上扔下来的，是朱琼首级。 被朱瑾假投降耍弄，朱温恼羞成怒，下令斩杀捕获的朱瑄将领柳存、薛怀宝。 朱温领兵回还。 只令部将将葛从周领本部兵马，驻扎围困兖州城。 朱瑄得知兖州情况危急，多次派使者到河东，请李克用出手援救。 李克用先派史俨、李承嗣领三千人，借道魏州，前往援救朱瑄的兖州、郓州之围。 随后又派部将李存信，领骑兵一万随后跟进，再次向魏州借道路过。 魏博节度使罗弘信,一开始愿意和李克用保持友好共处，允许李克用的史俨部队路过。 李克用部将李存信领兵借道时，罗弘信接到朱温书信。信中说： “李克用想吞并河朔地区，你让他们借道路过，他是想先消灭我，然后再吞并你们。” 罗弘信信以为真，好像他不知道朱温有多么奸诈。 李存信领一万骑兵，走到天黑，在罗弘信的魏博境内宿营。 罗弘信发魏博兵三万 ，夜袭李存信骑兵宿营地。 李存信属下的沙陀骑兵，在奔腾搏杀的战斗状态时，战力勇猛、所向无敌。 他们在安心睡觉状态时突遭袭击，和普通军队一样，毫无战斗力。 李存信没有想到罗弘信的魏博军队会偷袭他们，事先毫无防备。 将士们正在帐篷内熟睡，三万魏博兵，呈排山倒海之势，突然向营寨冲杀过来。 李存信的属下将士从睡梦中惊醒，匆匆起身应战。 他们慌乱起身，不少人来不及披挂铠甲，来不及寻找战马，就已经被杀死。 活着的沙陀兵士，拼命逃跑。 物资粮草、兵器铠甲，都被魏博军队抢去。 李克用见李存信败逃回来，才知道是罗弘信依附了朱温。 李克用举兵先攻打魏博。 朱温得知李克用攻打罗弘信的魏博，急调葛从周援助魏博。 李克用领兵攻打葛从周。 葛从周令兵士挖成纵横交错的壕沟阵，引诱李克用骑兵追击。 冲锋中，李克用骑兵战马多跌进壕沟，兵士刚从壕沟里爬出，已被抓获成了俘虏。 李克用见状大怒，骑马领兵前往救援困在壕沟里的兵士。 没想到他的坐骑马蹄也前脚踩空，他和战马也跌进壕沟。他自己也险些被朱温的兵士捉去。 幸亏李克用眼疾手快，掂弓搭箭，射死朱温一名将领，围上来的朱温兵士吓得稍稍后退。 他争取了一点时间，从壕沟里爬出，才得以脱险逃回。 河东兵遭受挫败，暂时退去。 朱温部将葛从周回兵继续攻打兖州、郓州，连续打败朱瑄、朱瑾守军。 李克用再发兵援救朱瑄，每次就都被魏博军队阻挡拦截，没法前进。 朱温命庞师古、葛从周合力攻打郓城。 郓州城内兵力少，粮食吃光，朱瑄不再领兵出城作战，只是在城墙上坚守。 庞师古领大军猛烈攻城。朱瑄料定守不住，趁着黑夜弃城逃走。 葛从周领兵跟踪追击。 朱瑄被乡野农民抓住，扭送交给葛从周。 朱温进入郓城。 葛从周派兵押送朱瑄，送到朱温面前。 朱温再令葛从周攻打兖州。 朱瑾担心兖州城内缺少食物，没法坚守。 他让部将商怀贞守城，自己和部分军队到附近村庄搜寻粮食，准备筹集到粮食运回城中，长久坚守城池。 留守兖州的唐怀贞，突然听说朱温大军到来，惊慌万状，打开城门投降。 葛从周领兵进入兖州，抓获了朱瑾的妻子和孩子，派兵士押送去郓城，送她们到朱温面前。 朱瑾妻子容颜美丽，朱温见色起意，命令朱瑾妻子晚上陪他睡觉。 朱瑾妻子害怕朱温凶暴，坚决抵抗必定会被朱温杀死，无可奈何忍着耻辱，接受朱温奸污。 朱温不顾她内心痛苦，自顾快乐地和朱瑾妻子睡了几个夜晚，才开始领兵返回老窝汴州。 朱温领兵走到封邱，正好遇上爱妻张慧领一支军队前来迎接他。 张慧有智慧谋略，平常朱温敬畏她，无论军府大事小情，必定让张慧参谋。 朱温背后干了对不起妻子张慧的事，见了张慧，朱温表情很不自然，眼神不敢和张慧对视，目光躲闪游移，脸上带着负罪和惭愧。 朱温对外人凶暴，在张慧面前，他是乖顺的狗。 张慧觉察出朱温神态异样，盘问朱温： “你今天怎么了？ 不敢正眼看我，眼神游离躲闪，你是不瞒着我干了丑事、错事、坏事？” 朱温慌忙承认： “我确实有罪，我和朱瑾妻子睡过觉了。” 张慧听了，噗嗤一笑说： “做了错事坏事，你不敢瞒着我就对了！ 我虽然身为妇道人家，我不生气嫉妒。 你别再藏着她了，请她出来，让我看看。” 朱温吩咐侍从把朱瑾妻子叫来，和张慧见面。 朱瑾妻子前来，低头向张慧下拜。 张慧一见，立即向她回拜还礼。 张慧上前主动拉起朱瑾妻子的手，流着眼泪说： “唉，看这事儿闹得，我俩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彼此多么尴尬呀。 朱瑄、朱瑾和我家朱温，本是同姓同宗，互帮互助，都结拜成了好兄弟。 只因一件小事，兄弟闹成了仇敌，导致相互争战，使你蒙受欺负和羞辱，被迫来到这里。 如果事情反过来，不是兖州被攻陷，是我住的汴州被攻陷，我的处境难免和你现在一样啊。 战乱中女人命苦，女人之间，相互关怀同情才是。 战乱中，男人有时像一头没有人性的畜牲野兽！” 张慧说得朱瑾妻子无地自容，泪流满面。 朱温在边上听了，也为自己的禽兽行为，羞臊得汗流满脸。 张慧送朱瑾妻子到佛寺削发剃度为尼姑，让她有饭吃，有地方住，不再受朱温欺辱。 张慧特意给寺庙主持捐赠一些钱财，嘱咐寺庙善待朱瑾妻子。 她能帮到朱瑾妻子的，也就这些了。 朱温命人斩杀昔日的好兄弟朱瑄于汴州桥。这时： 郓州、齐州、曹州、 棣州、兖州、沂州、 密州、徐州、宿州、 陈州、许州、滑州、 濮州 都归属了朱温。 第357章 杨行密稳居江淮 朱瑾正领军队在外面筹集军粮，得知兖州、郓州已被朱温汴州兵占领。 朱瑾和属下军队筹集到了足够坚守两个月的军粮，但是他们已经无城可守、无处可归。 朱瑾想： 下一步逃到哪里求生存？ 逃往海州？不行。 去了海州又怎样？还是被朱温军队追击歼灭。 不如先投奔杨行密存活下来，再盘算报仇。 杨行密有实力和朱温抗衡。” 拿定主意，朱瑾领属下兵马，投奔杨行密。 听说朱瑾来投奔，杨行密大喜，领军亲到高邮迎接 ，上奏表请求任命朱瑾为武宁节度使。 杨行密淮南兵善于水战，不熟悉骑马射箭。 得到朱瑾带来的兖郓兵，淮南兵水战、陆战能力兼备，声威大振。 朱温听说杨行密接纳了朱瑾,领军队去攻打杨行密。 朱温命令庞师古领兵驻扎清口，葛从周领兵驻屯安丰。 朱温自领中军驻屯宿州，摆开了同杨行密发起一场生死大战的架势。 杨行密和朱谨领兵三万，出兵抵御朱温汴州军。 朱瑾听说庞师古已选择地势低洼的地方安扎营寨，打算掘开淮河上游河岸，引淮河水灌淹敌营。 主意拿定，朱瑾当下向杨行密献计。 杨行密想先去寿州，李承嗣进言说： “朱瑾的计策特别好，如果能除掉清口庞师古这一大坨子敌兵，等于朱温伸出的三根指头，被剁去了一根。 吃掉庞师古，朱温就丧失信心逃走，咱就不用再费心劳神打别的仗了。” 杨行密采纳朱瑾计策。朱瑾令属下将士选择最佳地势位置，去掘开淮河河岸。 朱瑾自领五十名骑兵，牵马上船，率先渡过淮河。 有人报知庞师古： “杨行密发现了你选择的宿营地地势低矮，适合发起水攻。 他们已经派兵去掘挖准河河岸，要引淮河水淹死你们。” 庞师古不以为然，说： “他们怎么可能不直接打我们，费事费力去引淮河水淹我们？ 就算他放水来淹，我们一忽儿就跑能出军营，他放水有什么用？ 你居心不良，凭空造谣，惑乱军心！” 庞师古下令把报信人斩杀。 朱瑾已领五十名骑兵到达庞师古营寨一侧避水高坡的树林里。 朱瑾要实地观察这次水攻效果，报告杨行密大军选择最佳进攻时机，对庞师古军队发起致命打击。 这时，淮河水从掘开的河岸窜出，水流自动选择地势低矮路径，发出令人恐怖的哗哗水声，向庞师古营地扑了过来。 极短的时间内，庞师古营地成为 一片汪 洋。 汴州兵士被眼前景象惊呆，发出绝望地喊叫，慌乱成一团，庞师古也傻了眼，呆呆站在水中，手足无措。 兵士们丢弃兵器铠甲，站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地挪动，他们成群结队，往营地外的一处高坡上逃命。 杨行密、朱瑾率领军队早已在那片高坡上，手持各式兵器，等待庞师古那群手无寸铁、衣服湿透，统是落水狗模样的兵士到来。 结果是庞师古汴州兵全军覆没，庞师古也死在乱军中。 葛从周听说庞师古属下军队已经覆灭，料定杨行密淮南兵会乘胜赶来收拾他们。 想到这里，葛从周急忙下令： “全军听令！拔去营寨，收起帐篷，原路撤兵！动作要快！” 葛从周属下军队北逃途中，被杨行密部队追上，杀得一万人只剩四百人。 朱温怀着伤心失望领中军逃回。 杨行密举行庆功宴会，对朱瑾待遇特别优厚。 杨行密送给朱瑾一套宅院，送给朱瑾一个美丽贤淑的江南女子当新妻子，一个机灵漂亮的姑娘当小妾。 经此惨败，朱温学乖了，懂得了不能和杨行密抢夺地盘。 杨行密安定占据江淮地区。 奸贼内鬼崔昭纬 ，沿途逗留，不肯前往梧州贬任地去当梧州司马。 前方他将经过武安地界。 武安节度使刘建铎，是个老流氓，利用职权和侍卫亲兵陈赡的妻子乱搞男女关系。 陈赡察知后没有声张，他愤怒地想： “刘建铎你个老色狼！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 我给你当贴身护卫，你还勾引我的妻子！我必须得杀了你！” 趁刘建铎不注意，陈瞻突然从背后发起袭击，把老流氓刘建铎一刀劈死。 武安军另选马殷为节度留后。 崔昭纬借口说前方路经地界出乱子了，停下来不往前走了。 崔昭纬先给朱温写信，请他说服皇帝，让他返回京城继续当京官。 朱温知道崔昭纬是李茂贞养的一条恶狗，根本不理睬他。 昭宗李晔得知崔昭纬在半路上逗留不前，嫌官小不肯去梧州赴任。 李晔派宫廷使者带上诏旨，带上一丈白绫，到荆南追上崔昭纬，赐他上吊自尽。 崔昭纬听使者念完赐死诏旨，吓得浑身没劲，又磨磨蹭蹭不肯上吊。 使者愤怒地说： “你磨蹭什么？还不快死！ 你身为宰相，蒙受皇帝信任，享受高官厚禄，你还吃里扒外，甘心当内鬼，充当李茂贞安插在皇帝身边的间谍！ 你的邪恶、卑鄙，天下罕见！你早该死了！ 你赶紧死，我得查验你确实断了气、死绝了，我才能回去复命。 你再不主动上吊，我直接动手掐死你，然后回去报告！” 崔昭纬哆嗦着腿走路，找到一棵歪脖子树，哆嗦着手，把白绫搭上树杈，系白绫成一个圈，把头和脖子伸进去勒住，一个恶毒的灵魂，就飘飘忽忽下地狱去了。 唐朝人讲道德廉耻，死了奸邪小人崔昭纬，普天同庆。 有钱人家喝小酒庆贺死了崔昭纬。 穷苦人家穿着破烂衣服走上街头，为死了奸贼崔昭纬，高兴地手舞足蹈。 穷苦人心里不缺正义，穷开心一回算一回。 李茂贞和韩建，长期和崔昭纬勾连作奸，不忍心白看着崔昭纬就这么死了，又想找机会给朝廷制造麻烦。 这时昭宗李晔扩编神策军，比之前增加员额几万人，由延王李戒丕统领。 李茂贞趁机会上奏章撒谎说： “我已查明，延王李戒丕要讨伐我。 我如今领兵进长安向您请罪去。” 昭宗李晔看完奏章、大为震惊，急忙向李克用告急求救。 李晔当初如果听从李克用的请求，李茂贞这条恶狼早被清除了，哪会继续为祸至今？ 很多危机灾难，都是昭宗李晔自己愚蠢导致的。 远水难救近火，李克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李茂贞凤翔兵已经逼近京城。 覃王李嗣周，带领禁卫军，出兵阻挡李茂贞。 李茂贞见了他也不说话，指挥属下将士，杀退李嗣周带领的禁卫军，直逼长安城下。 延王李戒丕入宫对昭宗李敏说： “关中各军镇，都不值得信任。 不如从鄜州渡过黄河，逃往晋阳李克用那里。” 不明白为什么李晔总是胆小如鼠，总是逃走。 他不逃走，李茂贞能拿他怎样？ 李茂贞真杀的死了皇帝，天下其它节度使能善罢甘休放过李茂贞么？ 昭宗李晔草草准备行装，领着嫔妃和王叔王子几十人，偷偷逃出长安城，逃往渭北。 韩建派儿子韩从允前去递奏表，请昭宗驾临华州。 韩建和李茂贞是一伙的，昭宗李晔这次没有犯傻犯浑，知道韩建没安好心。 李晔没有听从去华州的请求，启程到达富平县。 韩建又连递奏表，再二再三地恳求。 昭宗的随从官员也不愿去很远的地方。 此时，昭宗李晔犯傻犯二的弱智状态占了上风，他居然传召韩建来见他，商议去哪里。 还商议个啥？他不已经忽悠你去华州？这还商议？去哪里不是该自己拿主意么？ 好比天黑了，一只鸡没主意，主动跟黄鼠狼商议： 黄大仙，我今天晚上睡在哪里安全？ 这不是一只缺心眼的鸡么？李晔就是那只鸡。 韩建、李茂贞曾大闹长安，屠杀官员，胁迫李晔，李晔这么快就忘光光。 韩建抵达富平，拜见昭宗，这是黄鼠狼给鸡来拜年了。韩建向李晔磕头哭泣着说： “如今各地藩镇骄横猖狂，不只李茂贞一个人。（他韩建就是其中之一。） 陛下如果远去外地，宗庙陵园，谁来守护？ 我担心皇帝车驾渡过黄河，就没有回来的时候了。 （他实际担心李晔到了李克用那里，他韩建、李茂贞就活到头了） 如今我的华州兵力虽然不多，还能自守自固。 我励精图治已经十三年，华州离长安很近。 愿陛下光临我那里，慢慢图谋振兴社稷，我愿为陛下尽心尽力。” 韩建花言巧语没人信，但是昭宗李晔信。 李晔不懂得骨子里邪恶的人，永远不会变好。 李晔带领随从，傻傻地跟随韩建去了华州，把华州官署作为行宫。 对于昭宗的随从们来说，是李晔傻傻的带他们进了韩建的虎穴狼窝，他们的可怕厄运，就要来临。 第358章 误入虎狼窝 昭宗李晔没有意识到，听信有邪恶前科韩建的话，会掉进一个陷坑里。 一旦进入韩建的华州地盘，昭宗李晔立刻心不由己。 韩建向昭宗李晔请求： “请求陛下，罢免宰相崔胤、王搏，改任陆扆、朱朴。” 这是韩建开始左右朝政。 说是“请求”皇帝，实际就是命令皇帝。 在他的地盘上过日子，李晔哪敢不听从他的请求？ 崔胤被撤了职，很是忧愤，秘密派人送信给朱温。 信里说： “韩建逼迫皇帝免去我宰相官职，请你劝说皇帝给我官复原职。 请你组织人力物力，修缮洛阳宫殿，然后上奏表，请皇帝移驾去洛阳。” （这时，东都洛阳已被朱温霸占去） 朱温按照崔胤的说法送来奏表，表达两层意思： 一、崔胤是忠臣，请给他官复原职。 二、我朱全忠（朱温）派人修复好洛阳皇宫，愿意派兵去迎接皇上到洛阳来。 现在昭宗李晔在各地藩镇节度使眼里，已经不是皇帝，他只是还有点利用价值，被抢来抢去的一件物品。 韩建得知这种情况，心中惊慌。皇帝这个物品，还有人抢夺，暂时还不是一件谁见谁丢弃的垃圾。 崔胤被恢复宰相官职，开始排挤陆扆，诬陷陆扆和李茂贞是同伙。 李茂贞领兵进入长安，当然没有抓到昭宗李晔。 李茂贞瞧不起皇帝，也不拿皇宫当回事。他也是用放火烧皇宫显示威风，发泄心中怒火。 李茂贞命令兵士： 把刚刚重修完工的宫殿和街市店铺，全部放火烧毁。 从黄巢从长安败逃开始，每个强贼在长安，都放火焚烧皇宫，发泄对皇帝的不满。 昭宗李晔得到李茂贞纵火烧毁长安的报告 ，又心疼又愤怒。 他任命宰相孙偓为凤翔四面八方招讨使，讨伐李茂贞。 听说皇帝要派兵讨伐他了，李茂贞又上表请罪： “陛下啊，请原谅臣一时冲动过失。 我愿意捐献钱款再次修复宫殿。 我出钱出人，给你重新修好还不行么？” 在华州，任何事情得不到韩建赞同，根本干不成。 韩建为了保护同伙李茂贞，限制阻挠宰相孙偓出兵打击李茂贞，处处使绊子。 韩建想： 你想去打李茂贞？我不给你提供粮草军需，你就打不成！ 在华州地盘上，真心维护昭宗李晔的，只有李晔身边的王侯亲属，他们都是李晔的皇叔皇弟。 韩建想： 除掉这些皇叔皇弟，皇帝李晔只剩一根没有枝叶的光杆，就是我韩建手上一个乖乖听话的物件。 韩建对昭宗李晔上奏章说： “陛下，睦王、济王、韶王、通王、彭王、韩王、仪玉、陈王八位王侯，谋划逼迫陛下您去河中李克用那里。” 这时，傻傻的李晔还没想到，韩建这要搞事情，动手清除他的皇叔皇弟，翦除他李晔的手脚胳膊腿了。 昭宗李晔半信半疑，派仆从去召入韩建当面询问。 韩建端架子不听招呼，他对来人说： “我身体有病，不方便去临时朝堂。” 昭宗李晔命令八王侯自己去韩建家里去解释。这就是李晔敬奉韩建，如同敬奉干爹。 韩建的架子还端着，拒绝接见任何王侯，不听他们解释。 韩建又上有表说： “请八位王侯，各在各家，不要出来搞事情！ 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各读圣贤书，不准他们领兵、参政。” 昭宗李晔这才意识到： 他们李家皇室，已经陷入了韩建的虎穴狼窝，无法逃脱。 韩建又逼迫李晔下诏令，解散各王侯属下兵士，让他们的兵士退伍回家种田去。 韩建又要求： “请求陛下，颁旨解散禁卫军。 有我的军队保护皇上就够了，禁卫军几万人，天天吃粮食，我供不起。” 胆小懦弱的昭宗李晔又不敢不执行。 听从皇帝指挥的几万禁卫军全部解散。 捧日都头李筠，是石门镇护驾第一功臣，韩建诬陷陷李筠： “陛下，李筠谋反，请降旨处斩。” 李晔流着眼泪，颁下处斩李筠令。 韩建命属下兵士，行刑斩杀李钧于大云桥下。 李筠临刑前高喊： “韩建狼畜牲， 你且仔细听： 头发如韭菜， 剪去会再生！ 头颅如公鸡， 割了会打鸣， 我死化厉鬼， 自来取你命！” 韩建命行刑兵士： “快砍死他，别让他再发声！” 杀了李筠，韩建心里还不满足，想杀更多的人。 韩建派兵围堵各王侯住宅，派兵捉拿住了： 覃王李嗣周、 延王李戒丕、 通王李滋、 沂王李禋、 彭王李惕、 丹王李允、 以及韶王、陈王、韩王、济王、睦王等十一人。 韩建命令兵士把他们捆绑结实，牵押到石堤谷河滩行刑处。 韩建高声宣布： “十一王侯涉嫌谋反，全部处斩，以正国典！” 各位王侯被勒令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列成一排，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们形神狼狈地极力喊冤： “我们无罪！ 我们冤枉！ 我们要见皇上！” 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在意他们。 哭喊声传播开来，回荡在空旷山谷，形成悲怆的回声。 华州这片土地上的兵士，已经全是只听从韩建命令，不服从皇帝指挥的人。 监斩的韩建听喊冤听得不耐烦了，大吼一声说： “喊什么喊！别喊了！ 我知道你们死得冤！ 想见皇上，我不准许！ 有冤屈，待会儿跟阎王爷喊去！ 我想除掉你们！就算杀冤屈了也得杀！” 行刑号炮一响，刀光闪闪，十一位王侯的首级，齐刷刷地被砍落在地上。 韩建是先瞒着昭宗李晔，行刑斩杀了他们，才告诉李晔说： “陛下，我斩杀了十一个王侯。” 李晔一听眼泪流出下来了，问韩建： “你为什么杀他们？ 他们是我叔叔兄弟！ 他们有什么罪？” 韩建说： “他们谋反，凑在一起商量要杀死我。不杀行么？” 昭宗李晔背后偷偷大哭一场，当面连责问韩建滥杀无辜的胆气都没有。 韩建又逼迫李晔册立德王李裕为皇太子。 李茂贞的官职，昭宗李晔忽而颁旨给他撤去，忽而又给颁旨他官复原职。 昭宗李晔成了全无是非善恶对错，只是畏惧强权、全无主张的糊涂虫。 西川节度使王建吞并了东川，东川节度使顾彦晖自杀。 魏博节度使罗弘信病死，他儿子罗绍威自称节度使。 李克用得知李茂贞进犯首都，胁迫皇帝，皇帝被迫外逃，他打算发兵救援朝廷。 李茂贞害怕李克用，再次向昭宗李晔假称改过悔罪。不知道李晔会不会又当真。 李克用听说朱温派人修缮洛阳皇宫，有迎接李晔前往洛阳的意图。 李克用派人送奏表给李晔说： “我愿意帮助修复长安皇宫,迎接皇上回长安。” 韩建和李茂贞再次勾结，也劝李晔回长安。 韩建和李茂贞一同给李克用写信，表示愿意和李克用和好。 李克用正领兵攻打幽州刘仁恭，没有闲心收拾他俩，暂且答应下来。 韩建送李晔返回长安。 幽州节度使刘仁恭本是依附李克用，李克用怎么还派兵打他呢？ 原来，李克用推荐王仁恭担任幽州节度使，同时也派亲信部队一千人，驻扎在那里监视着刘仁恭。 李克用规定： 幽州一带所有田赋，除了供给幽州当地军队军需开支， 剩余部分要全部运送到李克用河东官署晋阳。 得知昭宗逃奔华州，李克用决定扩兵，同时也向刘仁恭下达招募新兵任务。 刘仁恭心气不顺，不肯听从。 李克用派人送信责备刘仁恭，刘仁恭不服，回信辱骂李克用，还关押了李克用的送信使者。 李克用大怒，亲自领兵攻打刘仁恭。 李克用在行军途中喝酒过量，智力大幅下降。 再厉害的人，智力不在正常状态，很容易被打败。 李克用率领骑兵部队，行军途中粗心大意，进入了刘仁恭部将单可及精心设置的埋伏圈。 一场出其不意的伏击战打下来，李克用骑兵遭到大败，他只得狼狈逃回了晋阳。 刘仁恭怕李克用报仇，急忙联络投靠了朱温。 朱温是个狠人，他总想趁人病、要人命，尤其对李克用毫不留情。 朱温趁机会联合幽州军队、魏博军队，攻占了李克用属地内的邢州、洛州、磁州。 昭宗李晔回京，少不了又是大赦、又是改年号那一套显示存在感的操作。 李晔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化”。 李晔颁布诏旨，用感人的辞令，责备自己愚蠢无能，害苦了天下百姓。 李晔任命张有孚为调解特派员。 张有孚去河东、汴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想促成李克用、朱温矛盾化解。 李克用听从劝解，朱温不听从劝解。 朱温今非昔比，地盘大，实力强，兵多将广，没有同李克用和解的欲望。 第359章 皇帝被囚少阳院 宰相崔胤，倚仗朱温做外部靠山，多次和昭宗商量清除宫廷太监集团。 枢密使宋道弼（太监）景务修（太监），勾结李茂贞、韩建，抵制宰相崔胤。 宰相王搏对昭宗李晔说： “国君应该谋大局，不应该袒护某派努力。 宦官专权已七十年，哪个人不知道他们的危害？ 实际情况难以一下子去除，等外地变乱平定，再惩处这帮宫内害虫。 操之过急，会闹出大乱子。” 昭宗把王搏的看法转告崔胤，崔胤说： “看见了吧，王搏依附宫中太监集团，他们已经结成了同伙。 不能让王搏再当宰相了！” 李晔怀疑崔胤怀有私愤，把崔胤撤了职。 崔胤写信向朱温求救，朱温强硬要求昭宗： “请陛下赶走王搏、宋道弼、景务修三个贼臣。 否则我领兵去长安，对您表示慰问。” 昭字吓得不敢不听从，颁诏令： 贬王搏为崖州司户。 流放宋道弼去驩州去砍树。 流放景务修去爱州开荒种地。 给崔胤官复原职。 崔胤又请示昭宗李晔： “三位奸贼不配活在世上啊，请降旨把奸贼王搏、宋道弼、景务修赐死。” 李晔又颁旨赐死三人。 随后，王搏死在蓝田驿站。 宋道弼、景务修死在灞桥驿站。 从那以后，崔胤专制朝政，宦官太监们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崔胤立即死。 神策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继任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凑在一起商量。 刘季述说： “皇上轻佻奸诈，没法侍奉了！ 我们说不定哪个时候，也会遭到飞来横祸。 不如奉立太子，换个皇帝。 我们可以联络李茂贞、韩建两地军队来增援我们。” 大家听了，都表示赞成。 昭宗李晔外出打猎，晚上回来摆设酒宴，和随从们一起大吃大喝。 李晔喝酒喝醉，回到寝宫。 他酒醉后视力模糊，把侍奉他的三位宫女，当成疑似刺客，拔出腰间佩剑，把她们杀死。 第二天，太阳升上三竿子高了，李晔还在寝宫酣睡。 刘季述到中书省官署，对宰相崔胤说： “日上三竿不见皇上，宫中必定发生了异常情况。 我是大内护卫官，不能坐视不管，我想领兵进宫看看。” 崔胤听了，什么话也不说。 刘季述领神策军一千人，破宫门而入，查问宫中，才知道是： 昨晚皇帝李晔，打猎回来吃晚宴，吃得酒醉回寝宫，砍死了三个宫女，睡到接近中午还没起床。 刘季述领兵撤出，赶去中书省，气冲冲地对崔胤说： “你看看皇上干了什么破事！ 国家烂成这样，他还有心思出去游玩打猎，打猎回来晚上喝酒，又喝成烂醉。 他还眼神不好，把给他侍寝的三名宫女误当成刺客杀死。 他这么不靠谱，哪有能力治理天下？ 不如废除昏君，另立明君，为国家前途命运，不得不这样做了！ 你是宰相，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给我个明确态度！” 刘季述拿着明晃晃的刀，站在崔胤身边。 崔胤怕他凶狠暴烈，居然支吾含糊地答应下来。 刘季述即召集群臣百官，布列军队在宫殿内外，命令群臣： “你们都听着！现在联名递奏折，请皇帝退休、太子监国！” 崔胤等群臣都害怕不依从刘季述，会被他发怒杀死。 大家无奈地在崔胤写好的联名奏折上，签上自己姓名。 刘季述、王仲先带领左右神策军兵士，高声吼叫着冲入思政殿。 有宫中宦官试图阻挡，都被神策兵士杀死。 还在寝室里睡觉的昭宗李晔，听到前殿有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惊惶地从床上掉到地上，手脚笨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刘季述已经领兵闯进皇帝寝室，正威风凛凛地站在李晔面前。 李晔吓得汗毛直竖，六神无主。 刘季述上前一把将昭宗李晔摁住，摁他坐在床沿上，且厉声喝到： “皇上！你老老实实坐好，我请你看群臣奏折，你看看他们怎么说的！ 群臣百官都请你退休！” 说着，刘季述拿出群臣签名的请示状给他看。 有宫女慌忙跑着去找何皇后： “报告皇后！不好了！不好了！ 武将领兵闯进皇帝寝室，吓唬皇上呢！” 何皇后走进寝室对刘季述说： “刘中尉不要惊吓皇上，有事儿不妨慢慢商量。” 刘季述说： “陛下当皇帝当得厌倦了，不想再继续当了。 群臣的意思是，请陛下入住东宫休闲！” 昭宗李晔支支吾吾地说： “昨天晚上，和你们这帮臣僚在一起快乐地吃酒。 没想到吃得过醉，今日朕已经悔悟了。” 刘季述瞪着眼睛对昭李晔说： “今天对你不客气，不是我个人所为。 全朝大臣都对你不满，众怒难犯，请陛下让出正宫，先搬到东宫居住。 待事情稍稍有了头绪，我们再把你迎回大内正殿。 今天你乖乖地搬，不要自找麻烦！” 何皇后见刘季述表情语气都极为严厉，心里很害怕，对昭宗李晔说： “陛下暂且听从刘中尉的话。” 何皇后随即从床内壁橱取出传国玉印，交给刘季述。 刘季述令宫内宦官： “你们！赶紧动手！扶皇上、皇后登上车辇！” 昭宗李晔、何皇后上了车辇，刘季述又匆匆指定嫔妃、侍从、宫女共十七人，一起去东宫少阳院。 在少阳院，刘季述用长杆银爪子兵器划地威吓昭宗，当面数落昭宗李晔的过错： “陛下，你给我好好听着！ 某月某日，你不听从我的话！你是个傻憨憨！ 某月某日，你又不听从我的话！你是个十足蠢货！ 这些年，你犯的罪有几十件，天下的灾难，都是你愚蠢导致的！ 如今你有什么话说？” 刘季述的态度、口气，如同蛮横的父亲，训斥弱智低能的傻儿子一般。 刘季述发泄完怒火，领随从走出少阳院院门，亲手锁好铁锁。 刘季述命令下属： “你去！找城西炼铁炉工匠来，熔化一盆铁汁，把铁锁用铁汁彻底锢死。 让傻憨憨永远别出来，老死在里面！” 刘季述又安排左神策军副使李师虔： “你领兵看守少阳院！别让傻憨憨逃走！” 看守人员在少阳院墙上凿了个小洞，从小洞里给昭宗李晔他们这群被关押在院内的人送水送饭。 看守们只允许昭宗李晔使用一床被子御寒。 李晔要求给他一些钱，他用来赏赐仆从，看守们不允许。 李晔又请求给他纸笔墨汁，他要没事练练字。 看守们想： 混吃等死的废皇帝，还练什么字？不予批准。 正是大寒时节，嫔妃、公主，都没有被子盖，没有暖和衣服穿。 她们晚上冻得嗷嗷号哭，哭声传到少阳院外。 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们冷得发出揪心凄惨的哭喊，声音传播得更远。 刘季述迎请太子入宫，假造昭宗李晔诏令，让太子即皇位。 太子李柷改名李缜，敬奉昭宗李晔为太上皇，何皇后为皇太后。 颁诏进升百官官阶，奖赏将士。 刘季述下令： 凡是以前被昭宗李晔宠信的宫人，一律用木棍捶死。 刘季述想杀司天监胡秀林，胡秀林不怕他，神色严肃地说： “刘中尉你囚禁了现任皇帝的父亲，还敢继续滥杀无辜？” 刘季述不敢作恶无度，朝着胡秀林挥挥手说： “我不杀你了！你走吧，你走吧。” 刘季述担心崔胤秘密联络朱温，跟他刘季述抢功。 刘季述立即派干儿子刘希度去汴州，对朱温许诺说： “我刘季述，想把唐朝江山，作为一件礼物送给你。” 第360章 昭宗再次出逃 刘季述派人到汴州，愿意把唐朝江山作为赠品送给朱温，这是主动送超级大礼包投靠他。 宰相崔胤，瞒着刘季述秘密派人到达汴州，令朱温领兵去长安，铲除刘季述，营救皇帝李晔。 朱温连续收到两封信，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节度副使李振对朱温说： “朝廷有难是你的机遇，天意在帮你成就霸业。 如今你的实力，国家前途命运走向，都在你的一个决定里。 刘季述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宦官小人，居然敢囚禁关押皇帝，他不是分明在作死么？ 你如果不去消灭恶棍刘季述，甚至和他同流合污，你今后想号令天下诸侯，怎么可能人心顺服？ 如今一个十几岁半大孩孩子继了皇位，他什么事儿也不懂。 朝廷大权，尽归刘季述为首的太监集团。 一群两腿之间空荡荡，不男也不女，说话扯着公鸭嗓门的宫中太监，对全国官员百姓发号施令，难道这不是个笑话么？” 朱温立刻大悟，命人把刘季述派来送信的干儿子刘希度扣留关押起来。 朱温派心腹下属张玄晖去长安，和宰相崔胤密商清除宦官刘季述，营救昭宗李晔。 张玄晖和崔胤还没商议妥当，这时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因为刘季述私自主宰废立皇帝，常有义愤不平的感慨。孙德昭酒后叹道： “刘季述何德何能，敢废立皇帝？” 崔胤略有所闻，即派判官石戬秘密到孙德昭的住处劝说： “从太上皇被关押幽禁，宫内宫外群臣，没有人不对刘季述切齿痛恨。 天下臣子，只有刘季述、王仲先这几个人，忤逆犯上。 你如果能率兵杀死他俩，迎奉太上皇重归皇位，难道不是功成名就，美名传千秋么？ 如果犹豫不决，恐怕这个功劳被别人抢了去呢！” 孙德昭听了，激动得流着眼泪说道： “我孙德昭不过是一个小将校，国家大事，我哪儿敢擅自作为？ 如果崔相公发布宰相令，我哪敢顾惜生命、不肯听从？” 石戬回来见崔胤，报告了他跟孙德昭的密谈情况。 崔胤割下自己的官袍衣带，在衣带上写信，再令石戬拿着去送给孙德昭。 孙德昭秘密联络右军都将董彦弼、周承海，打算大年三十晚上发起行动。 除夕那天，宫廷内外，官府民间，都是家人团聚。 家里富的，摆设丰盛韭酒，大吃大喝，整晚不睡。 家里穷的，也整晚不睡。他们熬点米粥，吃点盐腌咸菜，就是年夜团圆饭，也是过年吃喝守岁。 只有孙德昭他们顾不上这些。孙德昭正指挥兵士，分头潜伏。 等到除夕后半夜，天色开始放亮，公鸡开始报晓。 大年初一天蒙蒙亮，王仲先骑马入朝，刚到安福门外。 孙德昭突然冲出，指挥兵士，将他围住。 孙德昭一个健步上前，把王仲先一把从马上拖下来，挥手一刀，把他砍成两段。 周承海也领神策兵，捉拿住了刘季述、王彦范。 孙德昭领着大队兵士，提着王仲先首级到少阳院前。 孙德昭先指挥兵士，消灭了刘季述副将李师虔率领的看守少阳院军队。 李师虔被孙德昭兵士乱刀砍死。 孙德昭上前一边敲少阳院大门，一边大声喊叫： “皇上，皇后！新年好！ 我是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 逆贼已被杀被抓，请陛下出来犒赏将士！” 何皇后正和昭宗李晔对着脸流泪哭泣，先是听见外面发生兵士厮杀打斗，又听见有人呼喊，还在半信半疑。 何皇后应声说： “真杀掉了逆贼，得有首级为证。 他们的首级在哪里？” 孙德昭急忙把王仲先的首级，从墙洞中递进去。 何皇后接了首级，拿给昭宗验看。 昭宗辨认了一下说： “没错，这人是王仲先。” 孙德昭命兵士把门弄烂，释放昭宗他们走出少阳院。 宰相崔胤也已赶到，敬奉昭宗到达长乐门楼。 崔胤率百官庆贺说： “皇上、皇后您受苦了！祝您否极泰来、新年吉祥！” 周承海领兵士押着五花大绑的刘季述、王彦范，到达长乐门楼下。 昭宗李晔痛斥他俩说： “朕未曾亏待你们，你们为什么用少阳院关押朕和皇后？ 你们为什么百般虐待朕？ 你们刻薄凶狠，待朕如同对待罪犯！” 李晔刚说完，孙德昭率领的兵士早已忍耐不住，他们挥舞木棒，朝刘季述、王彦范身上一通乱打。 打得怦然有声，打得皮开肉绽，疼得刘季述、王彦范也哭了爹，也喊了娘。 孙德昭、周承海也不喊止兵士，兵士们就一直用力地打。 直到把刘季述、王彦范打得血肉模糊，五脏震烂。 他俩都已气绝，躺在那里再也不哭喊，再也不动弹。 刘季述同伙薛齐偓怕被抓住受大刑，主动投井自杀。 孙德昭命兵士把他打捞出来，削下首级示众。 孙德昭又下令搜捕刘季述、王仲先、王彦范、薛齐偓四名逆贼的家人亲属，一共抓捕二十九人，全部处死。 宦官领太子李缜藏进左神策军营，派人向昭宇李晔献还传国玉印。 昭宗李晔说： “李缜年幼无知，被凶恶小人胁迫当皇帝，不是他本心犯罪，可以让他回住东宫。” 孙德昭等人救皇上立下大功，昭宗李晔给他们赏赐改名： 孙德昭改名李继昭。 周承海改名李继海。 董彦弼改名李彦弼。 三人都兼任宰相，掌管皇宫守卫，和皇帝形影相随。 升任崔胤为司徒。 封授朱温为东平王。 李晔又改年号为“天复”元年。天复就是天意让他李晔又恢复了皇帝地位。 司空崔胤日夜盘算夺去宦官权利。 宦官韩全诲派人从各地挑选有学识的六位美女，进献给昭宗，侍奉陪伴昭宗李晔左右。 她们执行韩全诲的秘密任务，负责察知崔胤和李晔商量了什么、决定了什么。 崔胤决定减扣军队冬季棉衣，韩全诲马上知道了，挑动神策军将领，纷纷找皇帝闹事抗议。 昭宗不得已，撤了崔胤兼任的盐铁使。 崔胤觉得情况紧急，又写信给朱温，令他领兵前来，清除皇帝身边奸贼韩全诲。 朱温正领兵攻占河中晋州、绛州、捉拿斩杀了李克用女婿王珂。 朱温又攻占河东李克用的沁州、泽州，潞州。 朱温接到崔胤书信，从河中返回汴州，指日发兵来长安。 韩全诲得知消息，急忙跟李继昭、李继海、李彦弼商议。 经过协商，韩全诲决计劫持皇帝外逃。 昭宗李晔得知这种情况，召入韩偓对他说： “韩全诲、李继海、李彦弼，一天比一天骄横，朕担心被他们加害。” 为什么皇帝李晔属下都容易骄横？可能与他李晔特别愚蠢弱智有关。 韩偓说： “陛下，您这事当初处置失当了。 前时他们救陛下脱离幽禁立了大功，但是只应赏赐他们官爵、田宅金钱，不宜让他们三人伴随宫中。 再就是，李茂贞前些天来朝一次，崔胤当时留下李茂贞带来的三千凤翔兵，说是牵制神策军宦官将领。 如今宦官将领和凤翔将领也结成一伙，朱全忠汴州兵到来，两军必在皇帝宫边上发生战斗。” 李晔听了，忧愁地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全诲命令李继海、李彦弼领神策兵士进入宫殿内部，胁迫昭宗逃往凤翔。 昭宗李晔支支吾吾地说： “莫…莫急……莫慌，明天再商量。” 这时朱温派人送奏表到来： “请皇上速去洛阳。” 两方相持不下，皇宫内外，大为惊骇。 韩全诲领兵进入宫殿，声音严厉地奏请李晔： “朱全忠（朱温）要劫持皇帝去洛阳，然后逼你让出皇位。 我们愿奉送陛下去凤翔，保卫皇上安然无恙。” 昭宗李晔不同意，拔出腰间佩剑，提在手中，怒气冲冲登上乞巧楼。 韩全诲跟随到楼上，硬逼昭宗： “陛下，你跑到楼上干什么？ 再不下楼，我令兵士放火烧楼了！” 昭宗被迫下楼，他刚走到寿春殿，李彦弼已命兵士在皇宫放火。 火光浓烟冲天而起。 昭宗李晔迫不得已，和皇后皇妃及王子，仆从一百多人，走出宫殿骑上马，一边哭，一边往凤翔行进。 沿途官员供奉刻薄，伙食极差，送的食物是李晔难以下咽的粗米粗粮。 到了田家硙，李茂贞前来迎接。 进李茂贞的凤翔，是不是又像进韩建的华州，进入了虎穴狼窝？ 李晔心中忐忑彷徨。 第361章 李克用受挫胆怯 朱温领兵到达红水镇，听说昭宗已经西去，打算领兵返回。 张浚退休后，临时给朱温当幕僚，他对朱温说： “韩建是李茂贞的的同伙，如今我军到这里，离韩建的华州很近，不如顺手牵羊消灭了他。 不灭掉他，就是留着个祸患。” 朱温领兵赶往华州。 韩建料想无力抗拒朱温大军，势力小人最懂得趋利避害，遇弱则欺、遇强则怂是他们的共性。 韩建领军出城，举行隆重欢迎仪式，欢迎朱温率大军到华州，他这是投降了朱温。 韩建表示： 愿意向朱温奉献白银三万两，资助朱温充当军费。 朱温决定： 调任韩建去许州，担任忠武节度使。派兵士“护送”他立即去赴任。 朱温这是故意调韩建离开华州这个他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 朱温调任“自己人”李存权来华州，代替韩建担任镇国节度使。 这样，韩建归顺朱温，被调任得离长安很远，他再也不可能在领兵武力威胁长安。 朱温按照自己的意图，调任节度使，独行独断，已经就是皇帝行为。 这时候，宰相崔胤派人送来书信，请朱温速去迎接皇帝车驾。 朱温回信说： “我率兵前往，天下人就说我是前去威胁皇帝。 我后退不管，就是有负国家恩情。 我不敢不尽心尽力去做，当然要前去” 朱温领兵到达长安。 宰相崔胤，率群臣迎接到长乐坡，朝臣们分成两排，列队路边表示恭迎。 朱温领兵进入长安城。 他派判官李择，去凤翔见昭宗李晔，让他捎去的奏章里说： “臣朱全忠，接到您的密诏，接到宰相朱胤书信，已领兵到达长安。” 昭宗李晔，这时已形同一只提线木偶，木偶的背后提线操控人是韩全诲、李茂贞。 朝廷事务，全部由韩全诲、李茂贞说了算。 看了朱温奏章，韩全海诲、李负茂贞编造了假诏旨，假诏旨回复朱温说： “朕在凤翔避难是完全自愿，并不是受了宦官劫持。 朕没有给你发送过让你前来救驾的密诏，那是崔胤伪造的。 你别相信就是。 你应该收兵回守本属地，不用前来。” 假诏旨的核心意思就是：我在这里很好，你别来。 李茂贞派部将符道昭，领军进驻武功县，抵挡朱温部队。 朱温、崔胤接到李茂贞伪造的假诏旨，彼此对视一眼，朱温对崔胤说： “这不是皇帝本意，这份诏旨是李茂贞假造的。” 崔胤说： “皇帝被他们完全控制了，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朱温命令部将得康怀贞，领兵六千，作为先头部队，先向凤翔进发。 朱温自领大军，随后跟进。 得康怀贞打败符道昭，直达凤翔城下。 朱温也领大军随后赶到，在凤翔城东安营扎寨。 李茂贞登上凤翔城墙，对城墙外的朱温喊话： “朱军帅！ 皇帝来这里避灾，不是我对他无礼、强迫他来的。 你被说我坏话的小人欺骗了，才这样鞍马劳顿地奔波，大老远跑到我这里。 我想你被骗成这样，也怪可怜的。” 朱温说： “韩全诲劫持皇帝外逃，我才来兴师问罪。 我要迎奉皇帝回长安皇宫。 你如果和韩全诲不是同伙，你替他解释什么？ 替他掩盖什么？” 李茂贞无话可说，走下城墙，逼迫昭宗李晔登上城墙： “皇上，请你去说！ 你说服朱全忠，让他撤兵回去！” 李晔被逼迫无奈，登上城墙，违心地劝说朱温： “朱爱卿劳师远来，一路辛苦了！ 朕在这里好好的，没有受到胁迫。 你退兵回去就是。” 朱温本来也不是全心全意营救皇帝，只是经过宰相崔胤苦劝，才勉强前来。 现在昭宗李晔，受李茂贞胁迫，不敢流露想回长安的真实心情，站在城墙上，亲口劝朱温回兵，朱温只得拜命告辞。 强贼出行，从来不肯空手而归，朱温领兵奔赴别的地方去了。 邠宁节度使李继徽，是李茂贞的干儿子。 得知朱温领大军前来攻打邠宁，李继徽自知寡不敌众，只好决定归降，打开城门迎接朱温。 朱温领兵入城。 李继徽吩咐下属准备丰盛酒席，招待朱温和众将。 李继徽忘记了朱温原来黄巢反贼集团骨干成员，身上带着盗匪本性，也不知道朱温是个好色淫棍。 李继徽犯傻，竟然喊出自己的颜值逆天的妻子给朱温敬酒。 她的蓦然出现，让朱温丢了魂。 见她皮肤白皙、腮部红润、美艳动人，一举一动大方得体，一言一笑魅力四射，朱温不由得四肢酥麻、心神迷醉。 待宴会散席，朱温回到军帐睡觉，头挨着枕头，反来复去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她楚楚动人的倩影。 朱温失眠想了好长时间，才想出下流一个计策。 待到天明，朱温再召见李继徽。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李继徽说： “我想好了，你仍然可以担任邠宁节度使。 但是有两个前提条件： 一、你回复本名杨崇本，不能再叫李继徽，不能再给李茂贞当干儿。 二、你需要交出妻子孩子当人质，让他们搬到河中居住。 这样我才相信你服从指挥。” 李继徽怕不听他的，被严厉惩治。 没奈何忍着万分不舍，唯唯诺诺地从命。 李继徽喊出妻子和孩子，和他们深情话别。 朱温连让他们一家人叙亲情的耐心都没有，喊来一队兵士，把李继徽的妻子孩子押走。 朱温领兵退出邠州，匆匆回到河中,亲自安排宅院，让李继徽妻子、孩子居住。 晚上，朱温急不可耐地派人把李继徽的妻子喊到他的寝室。 朱温畜牲本性显露，不管李继徽妻子愿不愿意，上前动手解她的衣服。 那一晚，朱温是个荒淫无度的禽兽，他被动物本能冲昏了头，他一夜风流。 朱温天天贪恋女色，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又过了天复元年的残冬。 李克用部将李嗣昭，在平阳打退朱温汴州兵。 李嗣昭又会同李克用另一部将周德威，攻克朱温属地的慈州、湿州，进逼晋州、绛州。 朱温接到报急，派侄子朱友宁、部将氏叔琮，领精兵十万人，打击河东李克用。 李克用河东兵少，只有四万人，听说朱温大军到来，河东将士都很害怕。 周德威领兵截击朱温军队，出战失利，密令李嗣昭： “你领属下军队先退，我领兵士也边打边退。” 氏叔琮、朱友宁，领汴州兵长驱追击，大败李克用河东军，抓住李克用的儿子李廷鸾。 李克用接到战败报告，忙派李存信领兵接应，到了清源，遇到河东军丢弃铠甲、抛扔兵器，狼狈逃回。 朱温汴州兵追到清源城下。 李存信爬到高处遥望，见朱温军队人漫山遍野，吓得魂飞胆丧，慌忙收军回晋阳。 朱温军队夺回慈州、汾州、湿州，乘胜进逼晋阳城。 周德威、李嗣昭 领败兵进城，李克用令关闭城门拒守。 李克用登上城墙巡视城外,见氏叔琮领汴州兵攻城特别猛烈，不由得长叹一声说： “这次汴州兵围攻，恐怕晋阳城保不住了！” 李克用召集部将商议，要放弃晋州，逃往云州。 李嗣昭、李嗣源、周德威一齐劝阻说： “大帅，我们这些儿子辈的在这里，必定能守住晋阳城。 大帅您不要有逃走的想法，这样只会动摇军心。” 李克用白天黑夜都登上城墙，巡视督战，操劳得没有时间吃饭睡觉。 他天天忧虑晋阳城被攻破，又想趁着黑夜逃走。 李克用妻子刘夫人劝阻说： “你经常耻笑王行瑜轻易放弃城池，导致没有容身之地死去。 为什么你也要重蹈覆辙，想和他一样，遭遇悲惨结局？ 以前你兵败逃往鞑靼部落，去了才发现，在那里几乎没有翻身再起的希望。 幸亏朝廷危难，不得不重新起用你，你才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今你的双脚一旦迈出晋阳城，你就死定了。 去了荒凉塞外，无人又无粮，你哪里还有重新夺回这里的希望？” 刘夫人一席话，让李克用打消了弃城逃走的想法。 过了几天，李嗣昭、李嗣源组织敢死队，晚上出城袭击敌营，连续获得几次胜利。 朱温军队被惊忧得不得安宁，又遭遇阴雨连绵。 朱温汴州兵军营中瘟疫流行，兵士们不停地往营地外的沟里抬染病死去的人。 情况不妙，朱温部将氏叔琮领兵退走。 李克用部将李嗣昭、周德威，领兵出城追击敌人，又夺回了慈州、湿州、汾州。 李克用河东军队，军威重新振作。 这次交战后的好几年，李克用不敢和朱温开战。 第362章 皇帝困在凤翔 昭宗李晔住在凤翔已经半年。 韩全诲请求罢免崔胤，李茂贞请求让韦贻范当宰相。 李晔哪敢不听，赶紧撤换崔胤、任命韦贻范。 李茂贞逼迫李晔： “请陛下颁布诏旨，命令全国各路兵马，联合讨伐朱温。” 杨行密占据江淮 ，李晔加封他为“吴王”，让杨行密担任讨伐朱温总司令。 王建占据西川、东川，昭宗李晔颁诏旨给他： “命你集结兵力奔赴汴州，全力剿灭朱温。” 李晔本人不想讨伐朱温，是韩全诲、李茂贞，强迫李晔下了这些奇怪的诏令。 杨行密和王建，也只是表面上答应讨伐朱温，他们该忙啥还忙啥。 朱温已经是全国最大军阀，杨行密和王建，不愿意劳师动众和朱温开战，自己领兵凑上来，自找挨打。 崔胤被撤了职很着急,跑到河中,哭着请求朱温： “皇上被宦官韩全诲、贼臣李茂贞劫持，请朱军帅速去救驾！” 朱温发兵五万，再次扑向凤翔。 李茂贞领兵出城迎战，阻挡朱温军队。 李茂贞领兵走到虢县，和朱温汴州军相遇。 双方大战一场，李茂贞大败逃回。 朱温领兵到达凤翔城下，他身穿上朝官服，朝着城墙上面哭拜说： “陛下，臣朱温前来救驾了！ 我此来想迎接皇上回归长安皇宫。 我本心不愿和李茂贞争高低输赢！” 朱温把汴州大军分成五大兵营，围绕凤翔城分布，指挥五万兵围攻凤翔城。 李茂贞想破解朱温领兵围城态势，领兵再出城作战，每次都被朱温军队打败。 保大节度使李茂勋，军府官署在鄜坊城，他是李茂贞弟弟。 哥哥有难弟弟急，李茂勋领兵去援救凤翔，被朱温部将康怀贞打败。 李茂勋救凤翔时倾巢出动，他的老窝鄜坊只留下少量年老体弱的兵士守护。 朱温 看到机会，派部将李晖，乘虚占领了鄜坊。 李茂勋得知鄜坊被占，心里感到崩溃绝望，他想： 我一门心思救凤翔，出来时候好好的，如今兵败想逃回，老窝丢了，回不去了。我处境悲催啊！ 思来想去，李茂勋只剩一条路可走，就是向朱温投降。 李茂勋投降了朱温，改名叫周彝。 李茂贞干儿子李继远、李彦询，也投降了朱温。 李茂贞实力强大，因为他同时是凤翔、山南两地节度使。 如今李茂贞被朱温围困在凤翔不能动弹，西川王建又趁机攻占了李茂贞的山南各州镇。 李茂贞的处境如同雪上加霜，屋漏遭遇连夜雨。 已经穷困无援，李茂贞整天里坐在孤城凤翔官署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他想： 我本想劫持皇帝来凤翔，控制皇帝命令诸侯，实现利益最大化。 可是朱温这个地方恶霸太强大，我劫持皇帝的游戏变得不大好玩，把我自己也拖进了绝境。 我李茂贞，就是玩乌龟被咬着了手，正疼得嗷嗷叫呢。唉，后悔无及。 朱温汴州兵在城墙下，迟迟攻不上城，气得朝城墙上面的凤翔守军叫骂： “你们一群狗娘养的！ 一帮劫持皇帝的逆贼，赶快投降吧！” 城墙上的凤翔守军也回骂： “你们一群驴日的！ 一帮前来抢夺皇上的逆贼！ 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赶紧滚回你们汴州去！ 别痴心妄想破城！我们发誓守城到底！” 汴州兵和凤翔兵一攻一守，相持了几十天。 汴州兵有吃有喝，可以持久地跟守军磨下去。 守城凤翔兵，处境越来越难。 李茂贞、朱温两大军阀之间争强斗胜，谈不上是哪一方打得是正义战争。 军阀争战，倒霉的是平民百姓。 在残酷的冬天，凤翔城中粮食吃完。 隆冬季节，凤翔城一带，连续下了几场雪。 城中的百姓和守兵，冻死的、饿死的，没法统计人数。 饿急眼了，人会丧失人性，只剩求生本能，人吃人的惨剧发生。 凤翔城内，食物明码标价。 人肉每斤值一百钱，狗肉每斤值五百钱。 吃狗肉属于天经地义，不算伤天害理。 凤翔城里狗少人多，狗肉更稀缺。 仆人们每天进奉给的昭宗李晔的饭食，没有一粒粮米，就是端来半盘煮熟的肉食。 吃的是什么肉，李晔不敢去细想，只是含闭着眼睛不去看、含着眼泪下咽。 昭宗李晔下令，把皇室外逃时带出来的珠宝金银，以及嫔妃耳环、发簪、玉坠，都用来换钱，支付日常生活费用。 嫔妃们没了金银发簪盘拢头发，折根小树枝来代替。 兵士们不少是趁着夜深，扯着一根绳子，从城墙外侧垂溜下来，投降了汴州军。 大难临头时，曾经的利益盟友，也会算计着灭掉对方。 李茂贞无计可施，和部将商议： “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要不，咱们杀死这群宦官吧。 用他们的命，向朱温赎我们自己的罪。” 众将领表示同意。 李茂贞给朱温写信说： “朱军帅，当初劫持皇帝来凤翔，全是宦官韩全诲的鬼主意。 我想捕捉杀死这帮宦官。 请你撤除围困，领兵启程回长安。” 朱温回信说： “我领兵到这里，无非就是为了让皇帝回归长安。 你如果能协助我诛杀凶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茂贞单独去见昭宗李晔： “我请求陛下同意，杀死韩全诲等人,同朱全忠(朱温)讲和。 迎奉圣驾回长安。” 昭宗李晔感到快被困死在凤翔了，当然乐意听从。 他派崔构、郭遵训，抱着诏旨，去抚慰朱温，秘密商订协议。 这时正是年底，双方约定，让宦官们多存活几天，过了年再杀他们。 朱温答应下来，命令暂停攻城。 朱温在凤翔城外军营，度过了除夕之夜。 天复三年正月初十，李茂贞派兵抓捕了韩全诲、李继筠、李继海、李彦弼等十六名宦官，把他们全部押到刑场上砍了头。 昭宗李晔派后宫赵国夫人、翰林学士韩偓为和谈代表团正副团长，用十六个包袱，提着韩全诲等人头颅，到达朱温军营。 赵国夫人向朱温转达李晔的话说： “向来车驾出逃外地，每次都是宦官强行胁迫。 如今朕和李茂贞商议，全部诛杀了他们。 你可以把我杀宦官壮举，宣传到各地各军，解除他们对宦官的愤恨。” 朱温拜受诏旨，还是围住凤翔城不肯撤军。 李茂贞怀疑是崔胤从中作梗阻挠撤军。 他请昭宗李晔派人传召崔胤快来，崔胤不来。 李晔又令朱温传召崔胤，朱温写信跟崔胤开玩笑说： “我不认识皇帝长啥样，请你赶紧来，辩明皇帝真假，我要迎真皇帝回长安。” 崔胤这才来凤翔，进城拜见昭宗，请他立即回长安。 李茂贞想和皇室建立紧密关系，请求把何皇后的女儿平原公主，赏赐给他当儿媳。 何皇后觉得李茂贞是一方恶霸，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他家。 昭宗李晔只顾自己，不疼爱女儿，他感叹地对何皇后说： “他李茂贞肯放我们回长安，这就万幸了！ 为什么你还担忧你的女儿今后幸不幸福？” 他李晔只顾眼前。 他们出发前，匆匆把平原公主嫁给李茂贞的儿子李侃。 李晔他们出城，到达朱温营地。 朱温命令兵士，继续搜捕没被杀的随从太监，搜捕到七十二人，下令全部斩杀。 朱温又密令京兆尹（长安市长）搜捕斩杀已退休回家养老的太监。 留住在长安的太监，共抓到九十人，下令全部斩杀。 迎接昭宗李晔进入军营，朱温身穿白色衣服请罪，向李晔磕头，流着眼泪说： “陛下您受苦了！” 朱温这人奸诈虚伪，这是他虚情假意的煽情表演。 昭宗李晔命韩偓扶起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朱温。 李晔哭泣着对朱温说： “宗庙社稷，靠你再次安定。 朕和李家皇室，靠你获得再生。” 说罢，李晔解下腰间玉带，赏赐给朱温。 朱温拜谢，命侄子朱友伦，领兵护驾先出发，朱温自领大军，撤除营寨再出发。 皇帝车驾到兴平，崔胤召集群臣，举行迎接仪式。 李晔再任命崔胤为宰相兼司空。 崔胤的官职，就像李晔装在自己袖袋里的一顶帽子。 李晔一会儿把帽子给崔胤摘下来没收，一会儿又从袖袋里掏出来，再给崔胤戴在头上。 第363章 朱温掌控朝廷 昭宗李晔回到长安，朱温也随后到达。 朱温和崔胤上殿面奏说： “宦官（太监）领兵、宦官参政的丑恶现象，导致国家危亡。 这帮祸根不除，祸乱没有终止。 请罢免太监所有官职，政务处置权归中书省官署。 把外派各地太监监军，都召回来弄死。” 无论他俩说啥，昭宗李晔都听从。 两人启奏完毕，退朝出来，朱温就领兵全城搜捕宦官。 共抓捕神策左军中尉、右军中尉、枢密使以下宦官三百名，把他们驱赶到内侍省大院，全部砍头问斩。 太监们临刑前，喊冤哭叫声悲怆凄惨，呼喊声传播二里路那么远。 李晔又下令各地方长官，就近捕杀外派太监监军。 皇宫内只留下身穿黄衣的年龄幼小的少年太监三十人，在宫中负责端水端饭、打扫地面。 李晔任命宰相崔胤，兼任神策各军总司令，全权负责护卫皇宫。 崔胤大权在握，专横放肆，忌害同事。 宰相陆扆被贬任外地，宰相卢光启被逼死。 崔胤奏请李晔： “陛下，请选个王子为全国各地兵马元帅，让朱全忠（朱温）当副元帅。” 昭宗李晔想让大儿子李裕当天下军帅。 朱温对崔胤说： “李裕不行，他年龄大，懂事太多，不好控制他。 得任命个啥事不懂的小孩儿当元帅，才对我们有利。” 崔胤对李晔说： “请求任命皇上您的第九个王子李祚为天下军帅。” 李晔不敢拒绝，听从崔胤的。当下听从崔胤，就是听从朱温。 李晔加封朱温为梁王，授予朱温“回天再造尽忠守正第一功臣”光荣称号。 朱温部将敬翔、朱友宁，也被赏赐金钱、封授高官。 朱温奏请李晔： “皇上，我请求把我的属下兵马，留下一万人戍守长安。守卫您的安全。” 昭宗李晔当然同意，任命朱温部将： 朱友伦为皇宫宿卫使。 张廷范为皇宫宫苑使。 王殷为长安皇城使。 蒋玄晖为皇宫侍卫使。 安排了自己属下的人控制皇宫一切，朱温放心地辞别李晔，准备领其它属下军队返回汴州。 李晔在延喜楼， 设酒宴为朱温饯行。 朱温对李晔说： “我和李克用没有深仇大恨，请皇上好好待他，多加抚慰他。” 李晔不希望他俩争斗，赶紧答应下来。 朱温谢过李晔赐宴，领兵出发。 朝廷群臣送别朱温，一直送到长乐驿站。 崔胤和朱温交情深，送朱温到灞桥驿站，到晚上夜二更时分，崔胤才回到长安城。 昭宗李晔又设酒宴招待崔胤，一边吃喝，一边欣赏宫廷鼓吹音乐团的表演，畅玩到四更天才回寝宫安歇。 刚得到苟且的安宁，李晔又长夜欢歌，到死不改贪图享乐的坏毛病。 在晋阳（今山西太原），李克用听说崔胤得宠，对身边下属说： “崔胤外倚强贼朱温，对内胁迫愚蠢软弱国君。 他权力太重，结下仇怨必然就多。 他做事蛮横，必然多生事端。 破国亡家，就在眼前了。” 又听说朱温请求皇帝李晔，多抚慰他李克用。 李克用忍不住冷笑一声说： “朱温这个凶贼下一步要领兵吞并淄州、青州，怕我趁虚袭击他的老窝汴州。 所以他才假慈悲，装亲善大度。 这个家伙只有豺狼心，没有人心，他似乎有点人心时，也都是假装的，不能当真。” 朱温为什么要攻打淄青？ 原来皇帝李晔在凤翔时，被李茂贞逼迫，向全国各地发出讨伐朱温动员令。 平卢节度使王师范，也接到凤翔发出的假诏书，让他举兵讨伐朱温。 实力弱小、还不知道卑微乖巧求生存，岂不惹祸上身？ 王师范把假诏书当了真，付诸真刀真枪的军事行动，领淄青兵攻克朱温属地兖州。 朱温领兵从长安回到汴州，王师范正步步逼近，攻占兖州，领兵乘胜包围了朱温属地齐州。 朱温令侄子朱友宁领大军增援齐州，打退了王师范。 朱友宁乘胜攻克王师范属地博昌、临淄县，直到青州城下，这是反攻到了王师范的老窝。 王师范寡不敌众，派人向淮南杨行密求救。 杨行密派部将王茂章领兵救援。 有了外援，战力倍增。王师范和王茂章联手打败汴州兵，追击斩杀了朱友宁。 这仗打成了歼灭战，朱友宁带去的汴州兵几乎全军覆灭。 亲侄子朱友宁死了，朱温得知后大怒，亲自领兵二十万，日夜兼程去报仇雪恨。 王师范抵御不住朱温大军，被打得大败。 王茂章手下，不过几千人，眼见支持不住，撤兵逃回了淮南。 朱温命令： 杨师厚领兵攻打青州。 葛从周领兵攻打兖州。 朱温自己领部分军队返回汴州。 杨师厚打败王师范，活捉王师范弟弟王师克。 王师范怕弟弟被杀害，不得向朱温属下军队投降。 王师范的兖州守将，也投降了朱温部将葛从周。 朱友宁妻子哭着去找朱温： “叔叔，你得给我丈夫报仇，您侄朱友宁死得冤屈啊！” 朱温下令处死了王师范、王师克和他们的亲属。 王师范临刑前后悔地想： 唉，没能逃过一死，白投降了。 我主动投降，没有保住弟弟不死，还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战死在战场上呢。 邠宁节度使李继徽，现在改名叫杨崇本，因为自己妻子颜值逆天，被朱温长期非法霸占，又是羞耻、又是怒火冲天。 为了报夺妻之仇，他又重新改名李继微,承认自己还是李茂贞的干儿子。 他派使者对李茂贞说： “唐朝快要灭亡了，朱温猖狂没样了，干爹您怎么坐视不管？ 我妻子被朱温这个老流氓霸占了，你得给儿子报仇啊。” 李茂贞于是和李继徽合兵一处，率兵逼近长安城，想逼迫昭宗再发布全国动员令，发动全国各地兵马，一起讨伐朱温头号恶霸。 朱温怕李茂贞再次把皇帝李晔劫持了去，出兵屯驻河中。 朱温出守河中，忽然想到从河中发兵攻占长安太容易了，想趁势篡夺唐朝江山。 朱温常和崔胤密信往来，隐隐流露心迹。 崔胤不禁良心发现，他想： 我和你朱温亲密，是想借你的力量给朝廷续命，你想取代朝廷，我就不能允许了。 我得新招募一支直属皇帝指挥的军队，保护朝廷继续存在下去。 崔胤表面上仍和朱温亲密，暗暗盘算如何反制。 崔胤写信告诉朱温： “长安离李茂贞太近，不可不严加防卫。 神策六军，徒有虚名，我希望重新招募一支新军保卫皇帝，使你今后对朝廷安全，不必再担忧。” 朱温看透了崔胤想建立新军、摆脱他朱温控制朝廷的意图，表面上假装认可。 朱温安排军队中大量勇猛兵士，化妆成平民百姓，混进长安城，去参加新军应聘。 崔胤没有发现招募上来的新军，还是朱温的人。 招兵进展顺利，他和京兆尹郑元规兴高采烈，张罗着置办铠甲兵器。 这时，朱温亲侄、皇宫宿卫使朱友伦，打马球从马上摔下来，头先碰地，头部重伤，一会儿就翻了白眼、蹬了腿、断了气。 朱温得知侄子朱友伦离奇死亡，怀疑地想： “是不是崔胤这个狡猾的老东西，派人暗中加害了我的侄子？” 朱温命令张廷范、王殷、蒋玄晖，当谋杀案来调查朱友伦死亡事件。 查清了出事那天，和朱友伦在一起打球的人员共十几人，他们都有谋杀朱友伦的嫌疑，朱温下令他们全部处死。 朱温再派侄子朱友谅,接替死了的朱友伦，掌管皇宫宿卫。 崔胤得罪了朱温，厄运临头了。 朱温秘密给李晔上奏表说： “贼臣崔胤大奸似忠，恣意专权横行，请把他撤职以正天下视听。 请陛下查清他的同伙，全部予以严惩。” 昭宗李晔知道崔胤忠诚护国，但是他不敢得罪朱温，不得不颁布诏旨，罢免崔胤官职。 朱友谅接受朱温密令，夜深人静时，带兵士闯进崔胤住宅，把崔胤从被窝里拖到地上，乱刀砍死。 又抓捕京兆尹郑元规等崔胤同伙，杀得一个不留。 昭宗李晔到延喜楼，召问朱友谅： “听说你领人杀了崔胤，又杀了京兆尹郑元规，这是怎么回事？” 朱友谅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皇帝李晔，什么话也不回答，他眼里的上司，只有朱温，皇帝你算啥？ 李晔知道他是朱温的侄子，派来监控他这个皇帝的，不敢处置惩罚他。 朱温派人送奏表到长安，奏表说： “请陛下迁移首都来洛阳，免得再被贼臣李茂贞劫持。 长安离李茂贞太近，非得离开那里不可了。” 昭宗李晔看完朱温奏表走下楼来。 这时，宰相裴枢也接到朱温书信，他昂头挺胸走进宫殿，口气严厉地督促朝堂上群臣： “你们都听着！立即收拾收拾，准备搬去洛阳！” 第二天，朱温在长安的军队，开始驱赶长安百姓迁往洛阳。 长安居民，扶着老人领着小孩，背着包裹牵着驴，抱着鸡领着狗，满路嚎哭声不绝，被迫进行几百里长途迁移。 长安百姓在路上艰难行进，他们一边走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 “贼臣崔胤，引狼入室，召来逆贼朱温，使我们颠沛流离。” 张廷范、朱友谅安排兵士查找路途中敢说朱温坏话的人。 发现有人敢非议朱温，兵士立即挥舞木棍打他们，打得血流满路。 昭宗李晔不想迁往洛阳，怎奈自己前后左右，全是朱温的心腹，李晔不敢不服从。 天复四年正月下旬，李晔领着何皇后、众嫔妃及各位王子，从长安出发，奔赴洛阳。 去了洛阳，将面临怎样的凶险处境，他都不敢去想。 第364章 昭宗一命归西 昭宗李晔乘坐的马车，刚刚走出长安城门。 张廷范已执行朱温命令，监督兵士、役工，拆毁长安宫殿，拆毁官署衙门，拆毁部分民宅店铺。 拆下来的房梁，房檩、门窗等建筑材料，命人搬运到渭河，用漂浮运输方式，运往洛阳。 长安城这边被拆成废墟，洛阳城那边在大兴土木。 朱温发布命令，调集渭河、黄河流域各地土木建筑工匠几万人，进入洛阳劳作。 朱温令张全义担任修造总指挥、总设计师、总质检员，全面负责督造洛阳新宫殿群。 建筑工匠日夜赶工，所用建筑材料，多是从长安城建筑物上拆卸下来，通过船运、漂流运、马车搬运过来。 朱温一面督促建造宫殿，一面派使者报告昭宗李晔。 昭宗一行人马，走到华州（今陕西渭南市），当地百姓见着皇帝，夹道欢呼： “皇帝万岁！” “万岁！万岁！ 我们的国君！” 昭宗李晔流着泪对他们说： “别喊万岁了！朕不能再当你们的国君了！” 住宿在兴德楼，李晔对身边的侍臣说： “京城长安城曾有民谣说：“纥干山头冻杀雀， 何不飞去生处乐？” 朕如今飘泊，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安身之所。” 说到这里，李晔流泪湿了衣襟。 李晔身边的人，也低着头偷偷流泪，他们不敢抬头，怕李晔看见他们泪流满脸的样子。 二月上旬，昭宗李晔到达陕州，因洛阳皇宫还没完工，在陕州暂作停留。 朱温从河中镇赶来见昭宗李晔，李晔设酒宴招待他，并让何皇后出来和朱温见面。 何皇后朝朱温掩面哭泣说： “如今我和皇上，我们夫妇俩，全靠你朱全忠手下留情，才能活下去了。” 宴会结束，朱温住宿在他的陕州私宅。 昭宗李晔任命朱温兼任左右神策军总司令。 朱温在自家宅院里，摆设酒席，邀请李晔去赴宴。 朱温当面请求昭宗说： “请陛下先去洛阳，监督宫殿修造。” 昭宗当然答应。 第二天，昭宗李晔又大宴群臣，也是为朱温饯行。 酒过三巡，群臣辞别离开。 李晔挽留朱温、忠武节度使韩建在座。 这时，何皇后从内室走出来，亲手倒酒，然后捧起酒杯，劝朱温干了那杯酒。 后宫晋国夫人喜欢撒娇卖萌，朝廷快灭亡了还不知道忧愁。 这时，她娇滴滴地跑到昭宗李晔身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趴在李晔的耳朵上说了几句话。 留宴强臣，最忌讳这种鬼鬼祟祟的耳语，分明没啥事，也搞成有啥事。 李晔事先没嘱咐，晋国夫人也太煞有介事，矫情作态。 好事不避人，避人无好事。朱温见状，立刻起了疑心。 韩建这时又偷偷踩了踩朱温的右脚，仿佛暗示他什么。 朱温越发疑心，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李晔、何皇后托辞说： “陛下、皇后，我今天喝醉了，实在不能再喝了。” 何皇后端过的那杯酒没喝，朱温就离开了。 第二天天亮，朱温即奔赴洛阳。 出发前，朱温又上奏书说： “请求组建佑国军，韩建任佑国军节度使。” 昭宗李晔表面上不得不答应，心里怀着不满。 李晔夜间秘密书写了绢布三份密诏，派使者送往西川王建、河东李克用、淮南杨行密，向他们告急求救。 密诏大意说： “朕被朱全忠逼迫迁往洛阳，从此如同被关押幽禁。 今后诏旨由他发出，朕今后传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你们可以纠合各地兵马，图谋光复大唐社稷。” 没多久到了初夏，朱温上奏表说： “陛下，洛阳皇宫修造完成，请陛下车驾急速出发。” 这时司天监王墀夜观天象，推算得出不能东迁结论。 王墀对李晔说： “星象有变，从现在到秋天，不宜东行。” 李晔想延后到冬天，再去洛阳。 他多次派人去告诉朱温： “何皇后新生了一个小孩儿，不方便现在东行。 请等到十月再去洛阳。” 朱温怀疑李晔想拖延等待各地兵马，集结讨伐他朱温。 李晔不肯来洛阳，是拖延待变。 朱温这人多疑又怀恨，总想除掉阻挠他为所欲为、导致他内心不安的人。 他派人捕捉处死了司天监王墀，罪名是：蛊惑国君。 朱温又派人捕捉处死了那天他和李晔在一起吃酒时，忽然从内室跑出来、娇滴滴趴在李晔耳朵上说悄悄话的晋国夫人。 晋国夫人被处死的罪名是： 行为鬼鬼祟祟，疑似图谋不轨，企图谋害军帅朱全忠（朱温）。 朱温派属下官员寇元卿，领军队去陕州。 寇元卿临行前，朱温嘱咐他说： “你快去陕州，督促皇帝速来洛阳。” 下属官员，总想做出加了码的成绩，向上司表现自己能干，赢得上司满意。 寇元卿到了陕州就急了，逼迫皇帝李晔： “皇上，必须当天启程。 你再不走，我命兵士强行把你抱上马车！” 李晔拗不过他，只好动身。 朱温去新安迎接。 自从崔胤被杀，为侍奉皇帝，朝廷又新收了二百名男孩太监。 朱温命人在营帐里摆上饭菜，让这二百名少年太监前来吃顿有酒有肉的好饭。 看到少年太监们吃喝差不多了，朱温下令一队兵士闯进营帐，少年太监们全部被兵士掐死。 朱温事先命人挑选了二百名男孩，年龄大小和这些被掐死的少年太监接近。 掐死那群少年太监之后，悄悄替换上了他们来服侍皇帝。 李晔也是昏头昏脑，当天没有发觉，几天后才发现太监少年已经被全部替换了。 从那以后，昭宗李晔身边，全是朱温安排的人。 皇帝、皇后的一举一动，朱温全都知道。 昭宗李晔到洛阳，进入皇宫接受群臣朝拜。 李晔改年号为“天佑”。 李晔封授： 蒋玄晖为南院使。 王殷为北院使。 张廷范为护卫使。 韦震为河南尹。 朱温部将朱友恭，氏叔琮为左右龙武将军。 张全义为天平节度使。 朱全忠（朱温）为护国、宣武、宣义、忠武四地节度使。 李晔事事不能自主，完全活在朱温身影之下。 李茂贞、李继微、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向全国各地传送檄文，声讨朱温滔天罪行，口号是： “杀死逆贼朱温，复兴大唐社稷。” 席卷全国的反朱温浪潮，让朱温有些焦虑。 他害怕李晔还有残存的英气血性，怕他联络各地反朱温力量，制造动乱，打算废黜他。 朱温派判官李振到洛阳，和蒋玄辉、朱友恭、氏叔琮，共同商议怎么处置昭宗李晔。 李振对他们说： “朱军帅暗示过我们，可以用李柷代替李晔。 你们想想，我们怎么废黜李晔？把他囚禁起来？” 这几个人心里只有朱温，根本不把李晔当最高领导看待。 他们凑到一起，索性想出一个最根本的解决办法。 朱友恭说： “防备皇帝李晔联络各地反对朱大帅的军帅，这事儿太费心劳神了。 干脆弄死李晔得了！” 氏叔琮说： “我也赞同来个干脆的。 这样才是一劳永逸，永久去除给我们制造麻烦的祸害！” 这时是中秋时节 ，昭宗李晔在椒殿院睡觉。 朱友恭、蒋玄晖领副官史太等一百多名兵士，携带兵器，到达椒殿院门口。 蒋玄晖上前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叫： “开门！开门！我有紧急军情，要面奏皇帝！” 河东夫人裴贞一睡觉不踏实，先被敲门声、喊叫声惊醒。 她匆匆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去开门。 宫门一开，朱友恭、蒋玄晖、史太领一群带刀兵士一拥而进。 裴贞一察觉异常，吃惊地问： “你们如果有急奏，一个人进见就行。 何必带一群兵士往里闯？” 她话刚问完，史太挥刀朝她脖子上一划，裴贞一立即倒地在门前，她没怎么痛哭挣扎就死了。 进入椒殿院，蒋玄晖高声喊叫： “皇上在哪里？” 昭仪李渐荣听到有人喊叫，披上衣服起床，打开窗扇往外查看。 只见冲进一群兵士，他们都携带兵器，月光下刀光闪闪。 李渐荣知道这群人不怀好意，肯定是冲着皇帝来的。她声音凄切地大喊： “你们要杀杀我，不要伤害皇上！” 昭宗李晔听到李渐荣喊叫声，惊醒起床，身穿单衣，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从寝室门口跑出。 他刚出门，正好遇上史太提着刀进来。 李晔慌忙绕着寝室外立柱逃走。 史太追赶不放，李渐荣见李晔有生命危险，抢前几步跑到李晔身边，用身体护住李晔。 史太一刀把李渐荣刺死。 昭宗李晔越发惊慌，用双手抱着头逃跑，他绝望地想：想逃也没处逃了。 史太急步追上，只听得砉然一声，李晔身上已中了史太一刀。 李晔倒地不起，血流满地，一命归西。 昭宗李晔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八岁，在位一十六年。 何皇后披散着头发，从她的寝室跑出来，碰巧遇见蒋玄晖，连忙向他哀求： “放过我们吧！ 这唐朝天下，你们拿走就拿走，我们只求不被杀害，能活着就行。” 蒋玄晖不忍心下手杀她，厉声命令她： “回你的寝室去！外面乱，别在外面傻跑！” 朱友恭、蒋玄晖完成了杀死昭宗李晔的行动。 第二天群臣上朝，不见皇帝哪里去了。 朱友恭、氏叔琮、蒋玄晖出现在朝堂上。 朱友恭表情沉重地对群臣说：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河东夫人裴贞一、昭仪李渐荣，心肠歹毒，胆大包天，她俩昨天晚上杀死了皇帝！ 我和蒋玄晖，我们这些侍卫总管，没能保护好皇帝。 突发情况防不胜防，也是我们保护皇上大意失察！ 国不可一日无国君，我提议，立辉王李祚为皇太子。” 众人表示同意。 第二天，朱友恭又假称奉何皇后旨意，令太子李祚，改名李柷，在李晔灵柩前即皇位。 李柷是何皇后所生，只有十三岁，还不知道如何处理国政。 好在李柷只需坐在皇位上装模作样，朝廷已经是朱温的。 昭宗死后，匆匆入殓。 何皇后知道朝堂上下，全是朱温的人，她和嫔妃，以及李晔的儿子们，都不敢放声大哭，李晔丧事草草了结。 朱温在汴州官署，得知他的属下蒋玄晖等人已经杀死昭宗李晔，装作万分惊惶，自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他痛哭地说： “他们这些人瞒着我胡作非为，完全对不起我！ 他们杀害了皇帝，让我背上万代骂名！” 朱温奔赴洛阳，直扑到李晔灵柩前，用头碰地，磕头磕到头破出血，哀声大哭劝不住。 随后，朱温进见新皇帝李柷说： “朱友恭、氏叔琮，管束不了兵士，属下兵士在洛阳城违反军纪、祸害百姓。 他俩应该贬官或者处死。” 按照朱温意图，新皇帝李柷颁布诏旨： 贬朱友恭为崖州司户。 贬氏叔琮为白州司户。 他们刚到任，又有宫廷使者送来一道诏旨，赐他们速死。 他们各自需要在宫廷使者监督下，用白绫上吊，把自己吊死。 朱友恭是朱温干儿子，原名李彦威。他临死前，仰大喊： “朱温朱温，你真狠毒！ 朱温朱温，你这头遭瘟的猪！ 你让我死，是想用我的死，来堵天下人咒骂你的嘴！ 你能欺骗世人，你能欺骗鬼神么？ 你卑鄙歹毒，不是要断子绝孙么？” 新皇帝李柷，在皇宫接受群臣朝拜，被世人称为昭宣帝，他是唐朝最后一位皇帝，历史上称他为唐哀宗。 李柷尊何皇后为皇太后，奉养在积善宫。 何皇后被呼为积善太后。 匆匆又是一年，哀宗李柷不敢改年号，仍称天佑二年。 朱温已决定篡唐，吩咐蒋玄晖邀请昭宗李晔的九个儿子，都到洛阳皇宫九曲池参加宴会。 李晔的九个儿子陆续到齐，他们是： 李裕、李祤、李禊、 李禋、李祎、李秘、 李褀、李祯、李祥。 朱温热情殷勤地用好酒好菜款待他们，劝酒劝得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 朱温觉得差不多行了，一扔酒杯，当啷一声响，酒杯滚落在地上。 朱温喊到： “时候到了，武士何不动手？” 随即九十名武士跑步进入九曲池宴会厅，当下八十一武士看住宴会厅，勿使一人逃脱。 九名身材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扑到宴席桌前，一人按住一个王子，各自用双手掐住王子的脖子，王子们无法呼吸，全部被掐死。 朱温下令，把九位王子的尸体扔进九曲池里。 朱温除掉他们，是担心九王子活在世上，就有各地军帅拥立想他们当新皇帝，和他朱温称帝以后分庭抗礼。 九个人最大的原罪，是他们不该是昭宗李晔的儿子。朱温要称帝，他们必须死。 自己的哥哥弟弟都被朱温弄死，李柷也不敢过问。 他只能在没人监视的时候，跑到自己寝室，咬住被角偷偷地哭。 朱温能容忍他李柷活到哪一天，李柷也不敢去想。 某月某日，哀宗李柷放声大哭，他敬奉父皇李晔灵柩安葬于和陵。 宰相柳璨，考中进士才四年，就得到了宰相官职。 他对朱温感恩戴德，朱温不是他亲爹，胜似他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