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若无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 第1章 今生求不得,来世不相见 ——大齐四十六年,安王府 此时府内一片混乱…有侍卫撞击在门上发出的砰砰声,小厮一排排提着水桶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婢女们跑进跑出惊慌失措的啜泣声,管家指挥着小厮泼水的叫喊声,婆子婢女们哭的哭,喊的喊,场面杂乱不堪…… 房间内:十六站在屏风前,任凭身后纱帐的火星蔓延到房梁上,她手中拿着一根桃木簪,不停的用拇指尖摩挲着簪尾处那一朵红色的彼岸花,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她停住动作把簪子紧紧的握在掌中,直至手背上青筋暴起也不松开分毫,反而越握越紧……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脚步声自房门前止住,随后就听到婢女进宝带着哭腔的声音:“王爷,王妃还在里面,您快去救救她,火已经烧了好一阵了,无论奴婢们在外边怎么叫喊王妃都没有回应,她或许是因为受伤动不了,也有可能是被浓烟呛到晕过去了,您快想想办法把房门打开,再晚一些房檐坍塌下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着她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头,头还保持着向下的动作继续道:“奴婢求求您了,您去救救王妃” 萧珩紧皱着眉头,一张俊脸因极力压制怒火而阴沉的可怕,转身吩咐身旁的墨玉:“你安排人手过去扑火,再让人把周围的爪牙都处理干净”。墨玉应声退下。 另一侧的墨羽开口道:“王爷,卑职带人冲进去救王妃”。 萧珩连眼神都没有给他,运起内力大掌一挥,原本被侍卫们撞的松垮的房门瞬间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露出里面一个红色的身影来。 十六侧站着,只能看到她半张被火光照的红彤彤的脸,三千青丝如数披散在身后,一身红色的大袖齐胸襦裙。一只手放于身前,一只手还紧紧握着那根桃木簪,裙摆跟墨发随着从院中灌进来的冷风在火光中飞扬,她站在那里目不斜视的好似定住了一般,任由身旁火光四处蔓延跳蹿,她安静的像一只正在浴火等待重生的凤凰。 萧珩咬着牙压制着想立刻飞奔过去的冲动,沉声道:“你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十六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隔着一圈火光站在房门外的他。凄然一笑,可这笑让人看着心里发酸,随之而下的是几行清泪,和着脸颊的碎发,看着就莫名的让人心疼…… 进宝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她,像哄小孩似的开口:“王妃,奴婢新炸的花生米你还没吃呢,这次的没有烧糊盐也没有放多,你快出来尝尝看,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味道,晚点招财该回来了,她要是寻不到你会着急的,你先出来好不好”? 听到进宝的话她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她看着进宝开口道:“能得你们真心相待,也不枉我来这走一遭”。 她视线一转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萧珩,心中满是酸楚,她缓缓开口:“你是年少的欢喜,是我整个青春里的光,是我不惜散尽家财画地为牢也要嫁的少年郎。可殊途终究不能同归?怪我不自量力,妄想徒手摘星。我累了……我不愿再困在自己亲手编制的牢笼里惶惶不可终日。不想与你相看两厌最后终成怨偶。我害怕被人遗弃,所以这一次,我要先丢下你”…… 说完她抬起手,缓缓摊开手掌,那一根桃木簪划过指尖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听到那簪子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时,她觉得自己与萧珩之间的一切,在随着那根木簪开始流失…… 她强压着心中的痛楚,用力的闭了闭眼,缓了几个呼吸后再次开口道:“过往种种,一笔勾销。今生既然求不得,来世不愿再相见”…… 眼泪再次滑落,随即她一把推向身后的屏风,屏风砰的一声撞向旁边那根摇摇欲坠的柱子,房梁瞬间坍塌下来。那一刻火光冲天,升起的火龙好似要把这天地间都吞噬了一般 萧珩心里猛然一惊,不管不顾的向那道坍塌的房门飞奔而去。他慌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以为妃儿只是与自己玩闹。就如从前那般生气了就爱放狠话吓唬人,他想过俩人即将要面对的困难,想过千百条未来要走的路。却从来没有想过心爱的人突然有一天会在自己眼前消失…… 他不断的抬手去挥开挡在自己面前烧的断裂的木板木块,一时间尘土混合着木灰满天飞扬,他的袖子被木板溅起的火星子灼烂了好几处,一身白色的外袍也被黑灰染上了颜色,手被尖锐的木块或划破或烫伤,他浑然不觉,一心想着要快点找到那抹身影 当再次掀开挡在面前的那一大根断柱后,萧珩终于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此刻十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半瞌着眸子看着萧珩慌慌张张的出现在视线内,她的嘴角到脖颈处挂着血,胸口的衣襟上也沾着些许,那一抹嫣红深深刺痛着萧珩的双眼。 萧珩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刀绞一样疼痛不已,眼眶逐渐开始泛红。不知她是伤到了何处,伤成何种地步才能在这漫天火光的灼烧中岿然不动。 萧珩拧眉看着面前的人,拳头不自觉的收紧直至指甲嵌入掌心中,连带喊出的那声:“妃儿”声音都在发颤…… 第2章 那年的雪,可真大啊… 十六看着萧珩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那满眼的怜爱与疼惜溢于言表,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她不由得想起那年在院中的桃树下…… 她的思绪逐渐飘远……大雪天的桃树上结满了冬桃,早些时候她便想摘一个尝尝,可进宝非说青叔前些天刚撒了防虫子叮咬的药物,果子要再过些时日才能食用。她倒不是怕吃坏肚子,就是觉得真有什么事,招财进宝肯定又少不了萧珩好一顿说教。她愣是强忍着想咬一口的冲动,每日清晨都要站在树底下盯着果子瞧上好一会,好似多瞧一会就能解馋似的。 这天萧珩说要出城办些事情,可能会回来的晚些,让她先用晚膳不必饿着肚子等他。她白日一整天都在店里核对当月的账本,等她忙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整理好账本挂好算盘就带着招财进宝回王府了。 刚回到院门口进宝就往厨房去给她安排晚膳去了,然后招财说要去找青叔,让他明早厨房进食材时多备几只鸡,明天不用去店里,她馋王妃烤的鸡了。 十六笑着嗔怪了一句:“贪吃的小丫头”。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脚往院中走,经过桃树下时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望去,树上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她每天清晨会安排人适当的清理这些积雪,她总担心不及时清理时间长了越积越多,把树枝压断连带着把桃子压坏,可现在已经入夜了,下了一整天的雪,树枝树叶上的雪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她做贼似的东看看西瞧瞧,院子里虽然灯火通明,但平时能在她院子里随意走动的只有招财跟进宝,其他人除了洒扫跟传膳时才会出现,眼下她们都不在。十六便想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摘一个下来尝尝,就算真的吃坏肚子了,她也可以跟萧珩说是夜里翻身时被子没盖好着凉的。 她朝着双手哈了几口热气,就开始踩着清晨小厮清理积雪的梯子爬了上去,在上面左看看右瞅瞅的想挑一个最大的摘,白色的狐裘披风与这满树霜白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瞧的话,就算从树下经过也发觉不了树上还站着一个小馋猫。 萧珩在踏入院门时就察觉到了树上的动静,发现自家的小姑娘在树上挑挑选选的摸摸这个果子,看看那个果子,笑的像个看着自家已经成才儿子的老母亲似的。萧珩嘴角不自觉的跟着上扬,心里顿时被塞的满满当当,感觉就这样与世无争的与她过一辈子,她在闹,他在笑,仿佛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就在他垂眸想的这片刻,忽然听到树上传来一声”啊……”的叫喊声,萧珩抬头就看到小姑娘身体在往后倒去,他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展开轻功向那道身影掠去,在十六离地面还有半臂距离时把人稳稳当当的接住随后搂入怀中,紧张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有没有伤着哪里”? 小姑娘整颗头都埋在他怀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皎洁一笑,随即收起笑容用力眨了眨眼,抬起头泪眼朦胧的说:“树枝刮到我手了”,说着伸出了左手,手腕处被树枝划破了一点皮,有些泛红。 看到萧珩一直盯着她那点小伤口看,撇撇嘴再次委屈巴巴的开口:“桃子也擦破了”。说着又伸出拿着桃子的右手,桃子外层红色的皮不知道被什么蹭到了,刮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桃肉来。 看着小姑娘这一脸委屈的样子,他责怪的话语到了嘴边硬是收了回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萧珩摸了摸她的头,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中,随后道:“下次不许再这么贪玩了,想要吃果子的话跟我说,我给你摘最好的”。 闻言小姑娘一把搂住他的腰,又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蹭了几下后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好”。 萧珩柔声回道:“我只对你好”。 萧珩把她的头扶起来,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抬起手把刚才掉落的桃木簪替她插回发间。随后调侃似的开口:“都是做掌柜的人了,头上怎的不换些符合身份的首饰”? 十六闻言抬手摸了摸发上的簪子,噘着嘴说:“我不要别的,我就喜欢它,就要日日戴着它出门,符不符合身份我才不管,只要我高兴”。 萧珩被她这赌气般的话语逗笑了,他说:“好,天天戴,等这一支坏了我再重新做一支给你继续戴,陪你岁岁年年,伴你朝朝暮暮”。 少女闻言挣脱开他的怀抱,随后看着漫天飞雪,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买来送给你”。 少年郎满目柔情的看着他浅笑盈盈的小姑娘,笑着回答:“繁华四季不及你,满目柔情倾此生。你与我而言,便是这世上最好的”。 随后只听到少女的欢笑声在院中不断的回荡…… 十六的思绪渐渐回笼,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中满是遗憾:那一年的雪,下的可真大呀…… 那一对在雪地里相互依偎互诉衷肠的人儿,终是随着那年的风雪埋葬在了记忆最深处…… 萧珩三步跨作两步踉跄的跪坐到她跟前,颤抖着手穿过她的脖颈,把人一把捞入怀中,他声音不自觉的轻柔了下来,开口道:“你怎得这般傻?平时那个软糯乖巧的小姑娘去哪了?你这般偏执固执,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3章 他的小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怀中的十六突然咳了两声,然后身体跟着抖动了几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般,萧珩慌张的连忙扶起她的脸仔细查看,他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颤颤巍巍的唤了一声:“妃儿”? 此时旁边传来进宝的哭喊声:“王妃”。 小丫头跑过来时被地上的木板绊倒,嘭的一声摔倒在地,电光火石间——房梁再一次坍塌,烧的焦黑的木柱掉落直接砸到进宝的腰背上,小丫头噗的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 十六心中骤然一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不断滑落,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眨眼间就再也见不到进宝…… 小丫头吐完血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气力,她还在努力的把头抬起来,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小姐”。 十六再也忍不住当即哭出了声,哽咽回道:“傻丫头”。 进宝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她看着十六,让自己挤出一个笑来,开口道:“小姐在王府中过的不开心,咱不当这个王妃了,咱带招财搬回听雨楼去,您还当我们的小姐,我们还似从前…那般,好…不好”? 说完努力的想往十六那边挪去,可或许是身上还压着木板阻碍了她的行动,又或许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挣扎无果后,她伸手往十六这边的方向抓了抓,随着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小姐”过后,头往手臂上歪去彻底没了气息…… 十六紧咬着牙看了进宝几眼,随后转头往头顶上方看去,胸口堵着的那口血再也抑制不住哇的吐了出来,血呈暗黑色,萧珩呼吸一窒,双目猩红,看着十六此时惨白如纸的脸,半瞌着好似困倦不堪的双眼,他沙哑着声音问道:“妃儿,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已经部署好一切了啊”…… 随即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十六的脸上。察觉到脸上的温热,她用力撑开眼皮,让浑浊的眼中尽量聚焦出萧珩的模样。她艰难的扯开嘴角,连呼吸也变的似有若无,断断续续开口道:“阿珩,我…原谅你了。我真的…爱不动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离…离你远远的,我…不要你…了…… 说完她的眼睛缓缓合上,头渐渐的往进宝的方向歪倒去…… 萧珩颤抖着手把十六的脸慢慢转向自己,这是他爱慕了十年的姑娘,他谋划许久用尽手段求来的妻,他满心欢喜想要与之共赴白头的人,如今带着绝望丢下他独自离去了…… 哀痛涌上心头,他的心似是被捅了一个窟窿一般疼痛无比,一种无以名状的悲伤笼罩着他,他看着怀里安安静静像睡着了一样的人。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处,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她昔日的声音: “瑾之哥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娶别人?我会努力赚钱,尽量让自己能配得上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阿珩,你看,这是我用自己赚的第一笔银子给你买的狼毫,以后你处理公文的时候用着它就能想起我了”。 “阿珩,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糕点,来尝尝看,你不喜太过甜腻,这个糖我有比正常的少放些许” “阿珩,只要能解你眼前的困境,我愿意散尽家财换粮食去赈灾”。 “阿珩,我以后不会再整日抛头露面的在外面奔走,会在府里安安分分的做你的王妃帮着管理王府”。 “阿珩,若是哪天你遇到了更喜欢的姑娘,只需与我说便是,我不会纠缠,我会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阿珩,这不是真的?你有苦衷的对不对?告诉我,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今生既然求不得,来世不愿再相见”。 “阿珩,我原谅你了…我不要你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记忆中,小姑娘总是不分缘由的站在他这一边,总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拿到他跟前,只为讨他片刻的笑颜。那个一心一意围着他打转的小姑娘,没了…… 那个他困在黑风寨数日,连夜带人不惜一掷千金与寨主交易赎回他的小姑娘,被他弄丢了…… 那个他在灾区救济难民时,半夜起身亲自带着府中下人忙活,天刚亮就顶着风雪拎着食盒赶半个时辰路,只为让他吃上一碗热腾腾面条的小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他与人厮杀被放冷箭时,不顾性命冲过来将他护于身前,九死一生事后还能笑着同他说:“其实没有那么疼,你不要担心”。那个愿意以命护着他的小姑娘,这次却狠心的说不要他了…… 那个像条小尾巴一直跟着他,软软糯糯整天喊着瑾之哥哥的小姑娘,那个说要赚很多很多银子,给自己作为娶她聘礼的小姑娘,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个平时最是惜命,被针扎一下都要叫嚷半天,喝药怕苦的小姑娘,如今却服了毒……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 昨日方初见,转眼即别离…… 倩影难觅,芳魂永逝…… 周围的火还在燃烧,时不时带着火星子噼里啪啦的炸响着,此时房门处的火渐渐小了下来,墨玉带着众侍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王爷跪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王妃,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喉咙中发出低沉隐约的哭声,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像一个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第4章 再次重生 ————撕……… 十六闭着眼坐起身,低着头用手按着两边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眼就是胸口前的一片雪白色,视线由模糊开始变的清晰,她看清那片雪色是自己的发丝时,心里嘀咕了一句:原来那不是个梦啊…… 她抬起头时,脑子里那点迷糊劲被吓退的干干净净,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房间内的装饰…… 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床沿边有精致的雕刻装饰,身上的被子跟帐幔是同一个青灰色,纱幔低垂,挂纱幔的帘钩上还挂着一个粉红色的香囊,里面传出淡淡的桂花香,抬头望向窗边,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算盘依旧挂窗边的墙上,铜镜置在木质的梳妆台上,梳妆台上的瓶子里插满带着桃花的桃枝。 她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缓过来。 为什么一个女子的闺房会装置青灰色的被子跟帐幔?其实刚开始进宝置购的是粉红色,因为她不喜欢这些粉粉嫩嫩的颜色才强烈要求进宝换成了青灰色,进宝看着自家小姐这么坚持,虽然疑惑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暗淡无光的颜色,但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去铺子里更换成了青灰色。最后她也拗不过进宝非要往帘钩上挂一个粉红色的香囊。 为什么窗边挂着一个算盘?当时她是这样跟进宝说的:清晨起身,看到阳光就能想到赚钱,美好的一天才算真正开始。 她的思绪飞快的转着,她是大齐四十三年的冬天才嫁进王府的,跟萧珩结识前她一直住在朱雀东街馨月阁后面那条街的“馨苑”里,后面筹备新店开张时为了节省每日来回跑的时间,就搬到西街尾的“听雨楼”去了。故而萧珩并不知道她之前在“馨苑”里住过。 进宝是她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第二年,在街上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丫头,当时她要去日丰楼跟董掌柜谈合作的事,从她们旁边经过,看到的就是一群吵吵嚷嚷的人群中,里面有个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小丫头,不由的停住脚步打量着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小丫头瘦瘦小小的,身上看着没有几两肉,头发乱糟糟的还掺了一下稻草碎屑,一张小脸被不知用什么东西涂的黑乎乎的,看着像个小乞丐。 似乎是感受到旁人打量的目光,她抬起头来视线正好与十六对上,一双黑黝黝的双眼眨巴眨巴很是明亮,十六觉得这是自己在这个异世见到的最干净纯粹的一双眸子,她当即上去询问这个小丫头的价格,经过与人牙子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进宝。 小丫头比她小三岁,十三岁的年纪由于个子矮小,看着就像十岁左右,她问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时,小丫头摇摇头,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了,所以没有名字,一直跟着街上的乞丐流浪,前段时间被人抓起来关了一阵子,然后就开始贩卖她们,由于个子瘦小很多人都不愿意买,觉得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跑,怎么能伺候的好主子们。 十六闻浅笑着开口道:“那你以后就叫进宝吧。进宝进宝,嗯。这名字一听就很来钱”…… 小丫头低头行了一礼,抬起头笑着回道:“多谢小姐赐名,奴婢以后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的”。 她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叫十六,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喊一声姐姐也行”。 进宝闻言膝盖一弯就想给她跪下,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小丫头,小丫头眼眶红红的哽咽道:“奴婢从小就没有亲人,身边的全是想抢我吃食或抓我贩卖之人,您买下了奴婢,奴婢理应喊您一声主子,但因您是女子故而奴婢才改口喊小姐的,这点礼数万万不可废”。 十六劝不动小丫头,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思绪渐渐回笼,她想起招财是在自己买下进宝半年后,她跟萧珩在郊外游玩时救回来的 现在还住在馨苑的话,那就是还没有结识萧珩,那自己完全可以根据上一世的记忆避开他,她想找到进宝问清楚现在确切的时间。 十六想不通上一世明明已经身死了,为什么没有回到二十一世纪,反而又重生回到了上一世…… 难道是跟那个幻境有关? 她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去柜子里拿衣服出来穿,她虽然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但上一世也在大齐生活了整整十年,她对这些古代衣服的穿戴已经熟悉,她挑挑选选,最后在最边上拿了一身灰白色的衣裙。 至于为什么穿个衣服要挑挑选选? 因为进宝总觉得她平时穿的衣服颜色过于素雅暗淡,置办衣物时总喜欢挑明艳亮丽的颜色,她每次一打开衣柜,看到这些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衣服时,都要头疼半天,进宝劝不动她要穿那几件颜色暗的,所以每次都把它们往最边上挪,总觉得十六每次都要找半天会觉得很麻烦,就会随手拿自己准备的那些穿戴…… 十六穿好衣服后,朝着门外喊道:“进宝?进宝你在不在? 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她伸手扯了一条纱幔裹在头上,正想打开房门出去找进宝,便听到外面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边跑还边朝这边喊道:“小姐,我来了,我来了”…… 进宝气喘吁吁的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又穿着被自己塞到角落里的那套衣裙,小丫头撇了撇嘴巴,然后注意到十六头上裹着纱幔,好奇问道:“小姐难道是想起自己昨日在明月楼喝多了酒,然后跑到夕若河耍酒疯的事了?所以才把头也裹起来怕被别人认出来吗”? 十六闻言头一歪眼睛里是大大的问号,一脸疑惑的看着进宝道:“哈?我昨晚还跑去夕若河耍酒疯了”? 第5章 公子姓甚名谁?可曾婚配否? 进宝“呵呵”干笑了两声摆摆手回道:“其实也不算耍酒疯啦,就是你拦住了几位公子的去路而已,还一边嚷嚷着要人家把什么“微信”给你,人家看到你走路歪歪扭扭的也猜到定是吃多了酒,我给人家赔完礼之后人家就走了”。 十六又试探的问:“我昨晚没有得罪人吧”? 进宝依旧干笑道:“没有没有,而且我们脸上都带着狐狸面具,别人也认不出来我们是谁,就是赔礼的时候顺带着赔了点银子给人家而已,”。 十六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进宝闻言低头小声嘀咕着:“还好我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你扯我面具的手,之前在夕若河有不少人见过我,要是被人认出我来再联想到你的身份,那后果,啧啧……也还好后面慕公子出手帮忙解围了,不然依照着你拦路调戏人家公子,开口就是:敢问这是谁家的小哥哥呀?家中有几口人?公子姓甚名谁?可曾婚配否? 说着嫌弃面具挡住视线还想伸手扯掉,还好面具被慕公子及时扶回去了,不然就您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今日怕是要被那些个自称“姑爷”的公子们把门槛踏平咯”…… 十六看着小丫头低着头嘀嘀咕咕半天,又听不清她在碎碎念什么。想起上一世进宝在自己面前咽气时的模样,眼尾有点红,随后她又欣慰的笑了:还好能重来一次,还好我还能弥补,这一世我一定会护好你。一边想着她伸出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 进宝被自家小姐摸头的动作吓的停止了嘀咕,看到她头上还裹着纱幔,想上前帮她拿下来。 十六也被进宝伸手的动作吓的后退了两步,进宝还以为自家小姐昨晚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磕碰到了头,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去碰十六头上的帐幔。 十六看着小丫头心疼的表情,知道她定是又误会了什么,连忙开口安抚道:“我没有受伤,只是怕吓着你” 进宝闻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珠子瞪的老大,带着疑惑试探着开口道:“难道小姐昨晚吃了酒调戏那些公子未果,突然看开了,决定遁入空门,回来后自己把头发剪光了,想从此做个吃斋念佛的姑子”? 十六再一次深深的被这小丫头的脑洞折服,她用食指尖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你这脑袋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以后不许看那么多画本子”。 她看着小丫头嘿嘿嘿的傻笑着,开玩笑似的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换了一个发色而已,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可她心里也知道这是在古代,这种发色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有甚者可能还会把她归划为异类,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化身。她也是怕突然吓着进宝,所以才用这种不以为意半开玩笑的语气跟进宝说,只希望能让小丫头心里有个准备…… 说着她抬手把帐幔一圈圈的拆开来,当整个头露出来时,进宝已经惊讶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十六笑着开口道:“怎么样?好看吗?我觉得还可以啊,白花花的,像银子一样。你看我赚钱的欲望有多高,连头发丝儿都知道我的想法”。 她自问自答的说完,就看到进宝心疼不已的用手捧着她胸前散落下来的白发,小丫头带着哭腔道:“小姐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我去找大夫给你瞧瞧”。 十六拍拍小丫头的肩膀道:“你家小姐我真的没事,能吃能睡活蹦乱跳的,这头发就是睡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的,也有可能是天上的神仙瞧着你家小姐我骨骼惊奇,想带回天宫做仙子,又怕我不同意,所以先把我头发变成像他们的样子”。 小丫头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突然上前抱住她,呜呜的哭着道:“小姐不要丢下我,你今晚要是再碰到那个神仙的话,让他把我头发也变成这个样子,这样你去天宫的时候也能带着我了,我不想离开小姐,我要跟着小姐去天宫伺候”。 十六听着这傻姑娘脱口而出的话语,心里只觉得一阵暖,随即道:“好啦好啦,逗你玩的,这神仙哪有那么闲的啊,我凡间的银子还没赚够呢,就算玉皇大帝来了也带不走我的,放心”。 小丫头止住了哭声,抬头朝她笑了笑,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小姐这样更美了,真的像是画本子里写的……九天玄女下凡尘”。 进宝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 十六想起了正事,神色一凛看向进宝,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进宝看着她正经的神情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现在是早晨啊小姐,你有早起的习惯,一般不会睡过头,是店里出什么事了吗”? 十六也知是自己没有问详细,而后又道:“现在是初秋还是深秋? 进宝挠挠头不解的回道:“现在是深秋啊小姐,你睡觉把自己睡傻了吗”? 十六“…………”。 十六在心里盘算着:一切还来得及,她跟萧珩是在冬日的桃林里结识的,不管现在是初秋还是深秋,总归她们还没有遇上,前世经历的那些事她还能如数避开…… 进宝一直盯着她瞧,看着小丫头大眼睛眨吧眨吧的,十六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开口,这丫头定又能脑补出三百多集年度大戏中的狗血剧情。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没事,我随口问问,昨晚酒饮的有些多,做了一个晚上的梦,醒来后脑子有点发懵”。 她又怕进宝再追着问头发的事,接着又开口道:“头发真是它自己变的,我醒来后它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是我先动的手”。 进宝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开口安慰道:“小姐不必在意,这发色我觉得甚是好看,加上小姐皮肤原本就白皙,美的就像我在画本子里看到的瑶池仙子一般,别家姑娘要是看到了就只有羡慕的份”, 十六浅笑着回道:“无所谓啊,我只在意银子,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自己高兴就好,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找去吧”…… 第6章 我用三千青丝,与神明画押 说完她伸出手扶着进宝的双臂把小丫头往门口处扭转了个身,边往门外推边开口道:“快去厨房帮我弄点吃的,好饿呀,要是再没有吃的,我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饿晕过去”。 进宝笑着往外走,边说道:“今日起的有些早,备早膳时饿的厉害,所以我一早就在厨房用过了,小姐的份我放在灶上温着呢,我现在就去厨房给小姐端过来”。说完抬脚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十六扒着房门朝进宝喊道:“今日不用去店里,不着急吃,我刚刚同你开玩笑的”。说完她就看到小丫头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转身往床榻走去,在榻边坐下后拿起一缕头发垂眸看着,脑中不由得的又浮现出那个幻境的场景… 她刚醒来时还以为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她清楚的记得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幻境中她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站着的地方一片漆黑,她伸手向前想摸索一下前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就在她伸手时,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了光,她这才发现自己站着的地方很空旷,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可四处却光秃秃的,除了自己,周围甚至看不到一片绿叶或一颗石子,四面八方仿佛像是几十个大镜子连在一起。 十六还没打量完,镜中的光突然又消失了,大概过了十几秒,一道光一闪而过,然后镜中的画面由模糊开始变的清晰起来,十六看到里面播放着的竟是她与萧珩在一起时的场景,她看了好一会,发现这些画面都是她与萧珩那十年来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她以为是灵魂离开了肉体之后,意识在走马观花的回顾着自己生前的所有事,她心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能清晰的看到萧珩的样子了,她已身死,不管是回到她原来的二十一世纪,还是再转世投胎,她跟萧珩这一世的记忆,会随着自己身死而烟消云散吧…… 她任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视线一直盯着镜中的画面。 就在她看的入神之际,头顶突然传来一道老者的声音:“前世债,今生缘”。 十六抬头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入眼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他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悬立于镜子上方,一道光自他的头顶倾泻而下,一只手托着拂尘,一只手背负于身后,一头白发半束着披在腰上,白色的眉毛顺着脸颊垂到下巴处,白色的胡子垂到胸口处的衣襟上,十六觉得只有“仙风道骨”这个词才能形容眼前的老者。 她打量完了老者,开口回道:“前世债今生已偿还,此后各不相欠,天高海阔,当各自安好”。 老者对她的话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接着开口道:“他两世命中各带一劫,一劫你已替他化解。凤凰陨,劫难退”。 “一劫还未至,可帝王星登顶之时,便是金鳞搁浅之日。龙游浅水,乃死局”。 老者的话让十六震惊不已,“凤凰陨,劫难退”,意思再明显不过,说她是九天凤相,亦是他的劫难,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定数吗? 还有老者口中的“帝王星登顶之时,便是金鳞搁浅之日”。 他是指萧珩有问鼎天下登九五的命格,可一旦登顶随即也会彻底陨落,为什么?不是平定完外忧内乱,安定好朝堂百官才登顶,可为什么还会陨落? 十六抬头望着老者,满眼的疑惑与不解。 老者开口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亦是局中人,他此劫,你可还愿破”? 十六同时也在心里反问着自己:愿意吗?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与萧珩相识十年,相知相爱七年,嫁与他为妻三年,就算最后的那年里他伤自己数回,自己曾怨过绝望过无数次,可与他前面那九年对自己的珍之爱之相抵的话,也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啊……如果破了此劫能护得他一世安稳,十六想:自己是愿意的。 虽然此后他身旁问候粥可温,陪他立黄昏的人不再是自己,可她的少年郎也曾给予过自己整整九年的独宠与偏爱。 十六心想:既然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便不怨了,爱恨相抵,我该知足。也该彻底放下了…… 她心知既为命中劫,便不可能只因为自己微不足道的一句回答就能破解,上一劫她是误打误撞以结束自己的生命破解了,那么这一劫呢?又需要以什么来作为交换?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啊,还能再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难道还要献祭出自己灵魂吗? 她皱着眉看向老者,问道:“此劫,要如何解”? 老者似是惊讶于她的果断,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道:“用你最珍视的东西来交换,可为他谋一线生机”。 十六疑惑道:“用最珍视的东西,却只能谋得一线生机”? 老者语气平静,缓缓开口道:“于死局中谋一线生机已是万难,不可奢求,且成事在天,谋事却在人”。 十六闻言心中已然明了,确实:三分上天安排,七分自己打拼,虽然因为某些因素无法更改局势的走向,但有句话叫“事在人为”。 想明白后她紧接着问:可我已经身死,魂魄已脱离肉体两手空空的来到此处,我还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吗? 她话音一落,老者接着开口道:“第一劫你已经用生命来交换过,这一次交换的,是你下一世所拥有的东西”。 听到老者的话她沉默了一会。 老者又接着道:“四肢六相,五感六觉,七情六欲”。 十六闻言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在想:命我都舍了,真的还会去在乎其他的吗? 身上除了命,自己最看重的不就是银子吗,她在二十一世纪时自己开的餐饮店,自己起灶下锅烹饪各种食物,做厨师的最重要的不就是味觉?所有银子的来源不就是她那张嘴吗? 四肢长相这些她倒是没有在意过,七情六欲即随心,全身上下她愿意花时间护理最多的,便是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 在二十一世纪时身边很多人都夸她的头发华顺,加上自己从来没有染过发色,头发乌黑发亮,精油发膜护发素的,更是常年都在用,穿越过来之后进宝也一直在替她护理着,小丫头还时常夸她的头发摸起来像丝绸般华顺。 十六心道:我用三千青丝,与神明画押。许你一世安稳…… 她抬起头对老者开口:“我愿意用最珍视的东西来作为交换,愿意此后“三千青丝变白发,世间百味口不辨。只求神明护他一世无虞,安稳一生”…… 第7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说着十六双膝一弯,跪下来重重的向老者磕了一个头。 这时头顶传来老者空灵的声音:“冥冥中自有安排,这是你的债。你欠他的,远不止于此”。 十六抬起头时,已经找不到老者的身影了,就像他凭空出现那般又突然消失了…… 她转头看向镜中的画面,此时里面播放着的是朱雀街上的场景,少年跟少女在街上并肩而走着,路过糖葫芦摊子时,少女突然止住了脚步,歪着头打量着摊子上的糖葫芦,看到小姑娘眼睛一直盯着糖葫芦看,少年跟着转身走到摊子前,放下一锭银子,然后拿起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瞬间咧开嘴笑的眉眼弯弯,她咬了一口嚼了嚼,当即满足的眯起了眼,少年眼中柔情似水,嘴角含笑的看着他的小姑娘,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小姑娘尝过一口之后,她伸出另一只手从摊子上拿起了一串递到少年跟前,少年俯了俯身,低下头就着她举起的手咬了一口糖葫芦,抿了一下嘴,抬起头来视线与小姑娘对上时,两个人忽地相视一笑,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他们仿佛能屏蔽掉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十六看着这些属于她跟萧珩的曾经,笑的眼里全是泪,那是她的青春,她的少年郎,她生命里的光…… 她往空中伸出了手,指尖的方向还在播放着她与萧珩的画面,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就好像真的能触摸到那个镜子一般,然后她看到自己的指尖开始变的透明,从指尖开始延伸到手掌处,她知道自己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到了,任凭泪水模糊双眼也一直死死盯着镜中的人影,心里清楚的知道她与萧珩的缘分即将划上句号。就算真的有老者所说的下一世,可她们这一世的所有记忆也将会跟着轮回消散于天地间…… 下一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相见,或者真的如她所愿相见不相识,十六看着画面心里在跟她的少年郎道别…… “我于死生间为你筹谋破开局 于万险中为你谋取一线生机” “我走过许多的路,行过不同地方的桥,看过不同形状的云,喝过很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纪的你…… 辞别已无再见…… 阿珩……这一别即是永远 再见了,我的少年郎…… 她的身体透明后开始逐渐消散,意识也开始跟着模糊……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重生回到十年前 她望着窗户的方向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时瞥到梳妆台上插着的桃枝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从花瓶中拿出了一枝桃花,伸手抚摸着那盛开的花蕊,心中一阵酸涩…… 曾几何时:她记忆中的少年每日清晨会亲手折一束桃花放于她窗前,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飞奔到窗口处,有时候连鞋子都等不及穿,打着赤脚就跑过去开窗,每每看到窗前的那束花,她都感慨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老天爷才会安排自己跨过另一个时空来到他身边 她也曾青衫落拓,任性洒脱…… 她也曾满目赤忱,无惧无畏…… 她也曾打马街头过:看尽长安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可暮钟声响传万里,人间尽数是沧桑… 思及此察觉到眼中的水雾,她仰起头,想把眼泪倒流回去,她觉得该流的泪上一世已经流完了,萧珩那些年对自己的好,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偿还了,缘分已散尽,当各自安好。从此:不见、不欠、不念。 这一世就按照自己的规划,在这异世为自己活一场吧…… 她出神的片刻,进宝已经端着膳食走进来了,小丫头把食物摆到桌上,随后道:“小姐昨日夜里饮多了酒,今早醒来怕是没有胃口吃其他沾荤腥的,所以我给小姐备了清粥跟小菜,先凑合着吃点,午膳时再给小姐备些肉”。说着小丫头推搡着她往水盆那边走,还一边催促着她快点洗漱用膳。 在二十一世纪时她一直在从事餐饮的行业,穿越过来后又因为赚银子穿梭在各个酒楼客栈,美食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诱惑力了,前世也只会在萧珩的投喂下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表现出对美食的向往,殊不知她当时欢喜的并不是美食,而是那个人罢了 她平时的饮食也都是以清淡为主,非要说偏爱哪一样的话,就只有油炸花生米跟酒了,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上一世,白天忙完天黑回到家洗漱完,拿一碟花生米拎一壶酒,一个人能安安静静的喝两个小时 十六漱完口拿着毛巾擦拭着脸,突然想起了什么,胡乱抹了几下,放下毛巾转身走到摆着早膳的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两个红糖馒头,一碟花生米,一碟腌咸菜,一碗鸡蛋羹。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咸菜放入口中咀嚼了两下,抿了一下嘴,然后伸手直接拿勺子舀了一勺再次放入口中,进宝看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小丫头赶紧拿起旁边的骨碟递到她嘴边,急忙开口道:“小姐你快吐出来,这腌制菜味道很重,这个是要小口就着粥吃的,你这样大口吃嘴巴哪里受得了”。 因着嘴上嚼着菜回应不了进宝的话,她抬头看着进宝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进宝看到她这个样子抿着嘴不再说话,拿起旁边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水递到她跟前,十六伸手接过拿在手里。 此时她还在细嚼着嘴里的咸菜,前面那一小筷子放入口中咀嚼时感觉不到一丁点味道,后面那一勺子进口之后刚开始也没有什么感觉,后面慢慢嚼着,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咸味,但特别淡,不仔细回味的话几乎发现不了,她再次确定了幻境中发生过的一切不是个梦…… 第8章 男人,只会影响我拨算盘的手速 十六吞咽完口中的咸菜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向进宝解释道:“许是昨晚酒饮的有些多,灼坏了口腔,今日吃着这些觉得味道没有以往的重,没事”。 她想的是:馨月阁已经名声在外了,所有门店也在照常运转,新店的菜式菜单那些也都陆陆续续陈列好送过去了,她前面也有跟多个店中的掌厨探讨过菜的味道与备用食材那些,生意已经都在正轨上了,此后她只需要在幕后指点跟适当的推广,店面就都能正常经营,所以自己有没有味觉其实也不是太重要。 不是她不愿意跟进宝说实话,只是不想让小丫头担心,然后再整天寻大夫过来给她瞧,而且馨月阁六阁主没有味觉这件事要是被人传出去,免不了要受其他同行嘲讽跟针对… 十六拿起勺子舀着白粥小口的吃着,进宝看到她此时如往常一样吃着早膳,这才相信了自家小姐刚刚说的话,但她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奇怪,除去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头白发,不管是小姐说的话,还是她的举动,那种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今日的小姐好像跟往常不太一样…… 她看着还在低头吃着早膳的小姐,提议道:“小姐今日不去店里的话,那我们晚些时候出去逛逛可好?听说今日“清泉寺”的寂橼大师会在大堂讲经,还会亲自解三位“有缘人”的签,我们去赶赶热闹好不好? 十六想着反正今日也无事可做,脑子里的事也理清楚了,出去走走也好,就当是散散心吧。她放下手中的空碗,抬头回道:“那就去吧,但你要帮我准备一个帷帽,平时的面巾遮不住这一头白发,出去定要被人盯着瞧,要是再被见过你的人认出来,然后再联想到我的身份,那明日我们馨月阁二楼客房的门槛,怕是会被那些表面来拜访,实则来试探的各路人马踏破”。 进宝笑着调侃道:“就算被踏破门槛,小姐又怎知他们不是打着试探的名号来提亲的呢” 十六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道:“尽胡说八道,我从未在人前露过真容,别人不知我样貌,不知我年纪,怎敢随意上门提亲”? 进宝不服气的道:“要不是小姐你平时低调,每次出门都带着面纱,就您这张脸,往那一站,京都那第一美人的称号哪还有林家小姐什么事”。 小丫头越说越起劲,十六无奈道:“那称号我要来作甚?会时常被那些闺阁小姐们挤兑找茬不说,出个门还会被那些公子哥围堵在各个街头巷尾,然后每天听他们说一堆废话”。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道:“男人,只会影响我拨算盘的手速,拖住我挣银子的脚步……我只想闷声搞钱发大财,平时碰到长相俊俏的多瞧两眼便罢,况且有银子在手,再不济小姐我上南风馆去,带着面纱也没人认得出我来,只要银子到位,那里有的是俊俏公子排着队等我看”。 进宝表示有被她家小姐这流氓气息惊讶到,然后觉得小姐说的也有理,遮住脸出去确实能省很多麻烦,她想起每次那林家小姐出门时,周围那些献殷勤的公子比她带出来的护卫数量还要多,那推搡拥挤的场面,真是光想着就头疼,小丫头点着头然后收拾完碗筷端着托盘出去了。 十六起身往书房走去,她这馨苑是座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她是房子的主人,住的自然是正房,东边的耳房被她改造成了书房,进宝本来想住西边的耳房,说离正房近些能随时听到她的叫唤,可她不想委屈小丫头,说东西两个厢房都还空着,让她自己挑一个住,地方大一点住起来也舒坦,小丫头拗不过她便住进了西厢房,说东厢房留着待客,然后西边的耳房后面就给李嬷嬷住了,李嬷嬷除了每月休息的四天回家,其余时间都会带着她孙子小宝住在那里。 平日她出门时经常会碰到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宝,今天正好是李嬷嬷的休息日,老人家一大早就带着孙子回去了,所以这会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推开门走进书房,抬眼就能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字:上面写着“天道酬勤”四个大字,那是她刚搬进来的第一天写的。 她走到书桌边坐下,桌上叠放着好些薄厚不一的本子,她拿起最上面的那本,顺着前世的记忆,里面的内容是自己前几天写的,是一套还没规划完整的推广方案,她拿起之前让进宝准备的炭笔,圈圈写写的继续完善着。 她埋头于书桌前不知道思索了多久,外面传来进宝的叫喊声,她朝门外应道:“我在书房”,说着她合起本子放回原位,抬脚往门外走去,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进宝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帷帽正往这边走来。 进宝走到她跟前举起手中的帷帽给她看,问道:“小姐你看一下这个帷纱厚度够不够?试一下能不能遮挡住头发”。 十六接过帷帽看了一下,帷纱层层叠叠的共有三层,而且每层透明度也都不一样,最里面的那层是白色没有一点透的布,中间那层半透明,外面那层就是类似于蚊帐的那种轻纱,正前面那里有个成年男子手掌宽的尺寸,那一块因为怕遮挡住视线,所以只有外面的那层轻纱。整个帷帽边缘还挂了一圈透明珠子串起来的水晶帘,看着就自带仙气。 她把帷帽往头上戴,确定不会挡住视线后又拿了下来。 进宝得意道:“我挑选好之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然后就看到了他们店里更衣间的门帘,随即问老板那个门帘能不能一起卖给我,好一顿说辞老板才点头同意,我又招呼他店里的伙计侍女帮我把珠帘缝进帽檐,故而才耽误了半个多时辰,不过看到小姐戴起来这么美,就算再忙活半个时辰也值得”。 第9章 三皇子:萧景祁 小丫头笑的见牙不见眼,十六的嘴角也跟着上扬,她轻拍着小丫头的手臂道:“好啦,抓紧时间去准备吧,不然等下去晚了就赶不上寺里的热闹了”。 进宝闻言应了一声:“好嘞”,抬脚就往外面去了。 她转身把书房的门关上,拿着帷帽往正房走去,行至梳妆台前坐下,用发带重新把头发全部束起来放于身后,看着妆匣中的面纱,心道:帷帽把整个头都遮挡住了,面纱就不需要带了吧?况且层层叠叠裹的那么严实也会不舒服,思及此她合上妆匣站起身,抬脚往大门处走去。 进宝放好马凳之后回过身来看到她,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她搭着小丫头的手腕便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进宝放下手中咬了半块的山楂糕,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口道:“小姐,我们到了”。 十六开口回道:“不急,等你把这块糕点吃完了再下去”。 说着她倒了一杯茶递给小丫头,进宝闻言又拿起了那半块山楂糕往嘴里塞,快速嚼了几下后便梗着脖子吞咽下去,然后端起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十六被她那豪迈的动作逗笑了。 青泉寺今日门庭若市,大家一来是为了能听寂橼大师讲经,最让众人趋之若鹜的,便是寂橼大师那所谓的“有缘人”的三支签。 要知道,寂橼大师可是见证了两个朝代更替的人,先帝在位时就时常往清泉寺里跑。 寂橼大师闭关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先帝爷每次收到寂橼大师要出关的消息,都会提前到达清泉寺内等候,只为了在听寂橼大师讲完经,然后铺开棋盘与他对弈一场…… 而当今圣上萧誉自登基以来便推崇道法,力排众议册封青风观主“青越”为国师,还不顾众朝臣的反对,让其入住摘星台的紫霄宫。 而后清泉寺虽不如先帝在位时的那般车马盈门,但终究名声在外,寺内每日也不缺乏善男信女来来往往的香客,初一十五的更是香火鼎盛,寂橼大师出关讲经之时,寺中整日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进宝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时,就听到旁边一位公子疑惑的声音:“这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好像以前没见过”? 随后站在那位公子旁边的另一位少女应道:“是啊,这位小姐瞧着身姿不凡。体若游龙,袖如素霓,贵气浑然天成,加上这身超尘脱俗的装扮,真不知这帷帽下掩盖着怎样的倾城容貌”。 话音一落当即引起了附近一圈人的注意,十六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到那些打量的目光…… 这时寺院门口旁的马车前传来一声女子的嗤笑声:“大白天的把自己裹的这么严实,怕不是个见不得光的,再说了,要真有那沉鱼落雁之貌,又怎会带着个帷帽出门,难道是怕别人嫉妒她的容貌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姑娘话音一落,自她身后的马车里传出一道慵懒的男性声音:“柠儿,休要胡闹”。 随即他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女子连忙上前喊了一声:“帆哥哥”。 男子则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 男子身着紫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头簪藤蔓花纹金冠,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冷峻,光是往那一站就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 而他身旁刚刚那个说话的女子,一身粉色的衣裙,裙边绽放着大片大片的桃花,由下而上颜色越来越淡,最终若有若无的隐于腰间。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挽起,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脖颈处摇曳,弯弯的柳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星辰,却因情绪变化透着娇横,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朱唇微撅,此刻正娇羞含情的看着面前男子。 待众人看清男子的长相后,有人惊呼出声道:“那不是三皇子萧景祁吗”? 众人闻言纷纷躬身行礼喊道:“参见三皇子殿下”。 十六见此也跟着众人俯了俯身,同时在脑子里搜索着有关三皇子的记忆,上一世她跟这个三皇子并没有什么交集,只在宫宴上见过两次,他是昭阳殿的兰贵妃所出。 萧景祁:字云帆,名字寓意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出生就被当今圣上寄予厚望,皇帝对他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太子萧景逸。 而被他唤为“柠儿”的少女,应该就是国舅爷梁毅最宠爱的小女儿,传闻中那眼高于顶飞扬跋扈的乐安郡主:“梁思柠”。 萧景祁看向众人开口道:“不必多礼,本皇子今日本就是微服出访与各位一样,都是来听寂橼大师讲经的,各位请自便”。 众人应了一声“是”后,便各自散开带着随从婢女们往寺中去了。 十六带着进宝跟着众人往里面走,在路过他们身边时,萧景祁突然朝着她开口:“家妹口无遮拦,望姑娘海涵”。 他话音刚落,只听到他身旁的少女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转了个身扭头看向了别处。 十六闻言停住脚步回道:“三皇子言重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说完她抬脚跨过门槛往寺中走去,萧景祁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殿中 寂橼大师端坐在上方,一张圆润的脸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双眼明亮且透着睿智,身着棕黄色的衲衣,外披着大红色的袈裟,手上拿着一本经书正在讲解着。 堂下众人或跪着或盘腿坐着,一脸虔诚且认真的聆听着,十六朝身旁的进宝点了点头,抬脚跨入殿中,在前方空着的蒲团上跪坐了下来…… 寂橼大师嘴里讲的那些经文其实她听不太懂,但她觉得既然已经来了,就当是修身养性,净化心灵吧,于是耐着性子一脸认真的听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上方寂橼大师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经书,随即双手合十开口道:“阿弥陀佛,今日的经文已经讲完,施主们请自便”。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大殿。 十六起身后,进宝抬脚走到她身旁,随后从提进来的手篮里取出三支香递给她,开口道:“小姐去给佛祖上柱香吧”。 第10章 我点高香敬神明,解我心中意难平 十六伸手接过进宝递过来的香,往旁边燃着火的烛台走去,点燃了香走回正殿的蒲团前跪下,抬头看了一眼宝殿中的三尊佛像,而后低头举着香在心里道: 双膝跪地虔诚拜,双手合十真诚许… 我点高香敬神明,解我心中意难平… 笑看世间沉浮事,繁华落尽观云舒… 再把高香举过头,愿我不染世间愁… 随后举着香朝佛像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起身走到香炉前把香插上,抬头再各自看了一眼殿中的三尊佛像,转身走出了正殿。 进宝问她要不要去池塘边喂金鱼,她说想去后院走走,让小丫头自己去玩了。 一直在正殿中被香火熏着,她感觉有点透不过气,便想出来走走。 此时众人要么在正殿焚香,要么在偏殿摇签。后院处没有多少人走动,她往亭中走去,此时亭中坐着两个少女, 左边的女子云鬓高绾,碧玉簪和玉步摇两相映衬,白色珠花点点华光。一身白色七重锦绣绫罗纱衣,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娇颜白玉无瑕,罗衣刺绣着几株半枝莲,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雅到极致。女子略施粉黛,脸上泛出粉白之色,引人无比瞩目。粉色的桃花心木耳环,简约又不失华美。 右边的女子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支淡紫色簪花,洁白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修饰,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粉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此时她同身旁的白衣女子说着什么,突然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她抬脚步入亭中,淡淡开口道:“此处的空位我可以坐吗”? 白衣女子点头道:“此处并无旁人暂坐,且寺中的一切皆属清泉寺所有,并不是我们姐妹的私有物,小姐无需过问我们,请便”。 旁边的紫衣女子也接着开口:“是呀,小姐快请坐,桌上有我们备的一些瓜果点心,小姐若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们一同食用”。 十六点头回道:“多谢”。 待她坐下后,紫衣女子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朝她开口道:“我是尚书府的嫡次小姐,沈若瑶,我旁边的这位姐姐,是蒋太傅家的独女,蒋欣柔。你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十六上一世没有跟这位沈小姐打过照面,所以并不识得她,她身旁的蒋欣柔上一世倒是听说过几次,听闻蒋太傅之女文采卓然,一手好字更是尽得蒋太傅真传,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十六随即回道:“我叫石榴,家中是经商的,并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想着还是不要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借用了“谐音梗”。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女子嗤之以鼻的冷笑声:“不过是个商贾之女,也值得你沈大小姐费心思去结交,怎么,沈尚书是打算辞官回去经商了吗”? 沈若瑶闻言站起身回怼道:“我沈若瑶做什么需要你来指点?你若是闲的慌就去殿中敲木鱼,平日不过是依着三皇子的面才不多与你计较,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蒋欣柔见此连忙站起身拉了拉她的手臂开口道:“瑶瑶,别冲动,我们不搭理她便是”。 梁思柠闻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接着道:“可本郡主就有让帆哥哥护着的资本啊,不像某些人,及笄都快满一年了却无一人上门提亲”。 沈若瑶轻拍了一下蒋欣柔的手示意她安心,回呛道:“不过是仗着家族关系近水楼台罢了,就算你与三皇子有婚约又怎么样?一个侧妃的位置,与那些通房侍妾有何区别,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面天天出去炫耀”。 随即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的声音,又接着道:“本小姐与你自是不同,无人上门提亲是因为本小姐还未有中意之人,再说了,就算没有人上门提亲,本小姐也不会像你一样恨嫁上赶着给人做妾”。 梁思柠闻言脸渐渐变了颜色,她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拿她侧妃的身份说事,因国舅府在朝堂并没有什么政绩影响,故而正妃的位置自然落不到她头上,侧妃之位还是她父亲向姑母替她求来的。她想着就算是侧妃又如何,只要她先入府生下长子,再加上她与表哥青梅竹马的情谊,正妃之位以后再用些手段争来便是。 可如今这侧妃的名头被沈若瑶拿来肆意嘲讽,这口气她怎么忍得下。 她眉毛拧着眉头,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锋利的光,大声呵斥道:“放肆,一个闺阁女子也敢把皇亲国戚与普通府苑后宅做比较,皇子府的事也轮得到尔等随意议论,来人,把这出言不逊辱蔑皇子府的沈小姐拿下”。 就在三皇子府侍卫犹豫不决上前时,院外传来萧景祁的声音,他正往这边信步而来,人未到声先至:“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闻言站在梁思柠身后的一个侍卫快步跑到他边上,在他耳侧小声说着什么。他听完之后一脸正色的走到梁思柠身旁站定。 梁思柠一脸委屈的告状道:“帆哥哥,是她出言侮辱三皇子府我才让人上前捉拿的”。 闻言十六站起身,拂了拂身上并未存在的皱褶,缓缓开口道:“是郡主言语挑衅在先,沈小姐算是维护自己的名声才出言顶撞在后,望三皇子明察”。 沈若瑶闻言看向她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然后浅浅一笑。 梁思柠冲她厉色道:“你们是一伙的,不管是谁的错,你肯定会先护着她”。 萧景祁出声制止道:“够了,此事到此为止”。 梁思柠平日里什么性子他还是知道的,这事也肯定是如那女子所言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梁思柠闻言不服气的噘嘴跺了跺脚,置气般转头看向别处。 萧景祁接着道:“不打扰小姐们赏园了”。说完便抬脚往院外走,梁思柠紧随其后一同离开了。 沈若瑶冲十六笑道:“今日多谢石榴姑娘出言相助,我感激不尽,若姑娘不嫌弃,交个朋友如何”? 十六觉得沈若瑶的性格很是随意洒脱,跟京中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不一样,加上自己除了生意上的那些合作伙伴,真的没有什么朋友,这个沈小姐的性子她很喜欢。思及此她回道:“承蒙沈小姐不介意我是商贾出身,愿意交我这个朋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我住在朱雀街馨月阁后面那条街的馨苑里,沈小姐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那里寻我”。 蒋欣柔在旁边笑看着她们,调侃道:“那我能不能沾瑶瑶的光也成为石榴姑娘的朋友”? 十六浅笑着回道:“自然,能与你们结交是我的荣幸”。 第11章 明月穿堂过,良人踏月来 十六与她们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寒暄着,沈若瑶的话稍微多一些,几乎全程都是她在说,十六与旁边的蒋欣柔时不时的回一句。 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院外跑进来一个婢女,大步跨入亭中在蒋欣柔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蒋欣柔神色一变,当即站起来朝她们开口道:“家父身体不适突然晕厥,我先回去,下次有时间再小聚”。 沈若瑶随即也站起身说要与她一道回去看看,十六点头应了一声“好”。她们便抬脚匆匆离去了。 十六端起面前的茶小口饮着,不多会进宝气跑进院中冲她喊道:“小姐”。 小丫头跨进亭中随即开口道:“小姐,偏殿那边好多人在摇签,我听说寂橼大师那三支签也在其中,我们过去看看吧”。 十六看着进宝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忍拂了小丫头的意,她站起身道:“那就过去看看吧”。俩人抬脚往偏殿走去。 此时偏殿中人满为患,众人手中各自拿着签筒,嘴里含糊其辞的边摇边碎碎念着。 十六看到人实在太多了,不想过去同她们一起挤,刚想转身离开,然后就被身后走过来的进宝拉住了。 小丫头直接把签筒塞到她手里,开口道:“小姐来都来了,机会难得,就摇一签再走嘛”。 十六看着跃跃欲试的小丫头,笑着回道:“好吧,那就摇一签”。 说着她双手捧着签筒便摇了起来,不多时一支签被甩了出来,进宝弯腰捡起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疑惑道:“小姐,这支签没有字,是不是放错了”? 旁边解签台上的中年和尚闻言走了过来,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接过进宝手里的签问道:“这签可是你们摇出来的”? 进宝回道:“是我家小姐摇的,只是这签好生奇怪,竟连一字签文都没有”。 闻言中年和尚把签递回到十六手中,双手合十朝她点了一下头道:“施主请随贫僧来,这支签只有方丈能解”。 十六闻言在心里嘀咕:只有方丈能解?不是吧?难道这就是寂橼大师口中的“有缘人”那三支签中的其中一支?我真的只是随手摇的啊… 十六带着进宝跟着中年和尚,走出偏殿穿过长廊往禅房那边走去,到了禅房外的院子里,和尚再次双手合十朝她点头道:“请施主在此等候片刻,方丈等下会传唤您”。 十六随即点头回了一礼道:“劳烦师傅了”。 她话音一落,和尚便转身按照来时的原路返回了。 ——禅房内 罗汉榻上的桌几上摆着一盘还没下完的棋,棋盘左侧摆着一壶茶,木盘中倒扣着几个茶杯,另外放在外面的两个杯口向上,里面斟满了茶水,棋盘右侧放着的则是一支签。 寂橼大师端坐在塌上,他对面坐着的男子手上拿着一颗黑色棋子,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子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墨发半扎于头顶,发间簪着一支木簪,簪尾处是一朵红色的彼岸花,鼻梁挺拔,乌黑深邃的眼眸中透着凛冽,长长的睫毛因眼帘微垂在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剑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墨发中,因着脸上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修长的身影宛如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身上散发着遗世独立的孤僻与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垂眸思索了片刻后,视线往桌上放着的那支签上看,签上只有一个字:“归”。 寂橼大师见此,把执在手里的白子放回棋罐中,朝对面的男子开口道:“王爷心中有何疑虑,直言便是”。 寂橼大师口中的王爷:正是大齐皇帝萧誉同父异母的弟弟,先帝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如今手握重兵却不早朝不过问政事的摄政王:“萧珩”。 萧珩:字瑾之。 “瑾”字:本义为美玉,比喻美好珍贵,可也暗指:未来前程似锦。可见先帝爷对其之偏宠。 萧珩闻言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抬头看向寂橼大师道:“此签何解”? 寂橼大师拿起桌上的签,随后道:“金辉赤羽映扶桑,衔云昆仑九天翔”。 萧珩又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带着哀伤淡淡开口道:“若没有她,万里河山于我而言犹如尘埃草芥,不争也罢”。 寂橼大师缓缓站起身,一手背负于身后,抬头望向正前方,他的目光好似在透过禅房的门看着什么…… 接着开口道:“琴瑟和鸣双还巢,凤兮百代求其凰。拨开云雾,得偿所愿。明月穿堂过,良人踏月来”。 萧珩闻言满脸愕然,忽而眼睛慢慢睁大,此时心里就像平静的湖水中被投进一颗石子,随即激荡起阵阵涟漪,他压制着内心的汹涌澎湃,带着试探开口道:“拨开云雾,良人即归”? 寂橼大师缓缓开口:“眼前的屏障需你自行解除,她的去向取决于你”。 萧珩此时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悦怔的有点回不过神,嘴里呢喃道:“去向由我”? 他心道:若是最后能得偿所愿,就算再逆天强求一回又何妨。他只怕如上一世那般,繁华落尽终殊途,曲终弦断不同归…… 如今寂橼大师的一番话,他感觉心里有一个小鼓在“咚、咚、咚的敲着,那颗沉寂许久千疮百孔的心好似在随着那声音渐渐复苏。 他不由得在心里叹道:这一世终于不用再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终于能既不违背誓言,还能守护甚至陪伴她这一生。 当年在五台山山顶行祭时,师傅只说此行能换她重活一世,但她会重新进入哪个时空隧道师傅也没有能力更改。 当时自己红着眼固执的向师傅祈求道:“下一世能否再见她?哪怕她下一世记忆全无,哪怕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掌中娇,只要能默默的守护她便好,我的小姑娘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一辈子,如大数闺阁女子般娇娇柔柔的被人呵护着长大,在如花的年纪里得遇良人,欢喜过一生”。 说完一遍又一遍的向着他师傅磕头,苦苦哀求道:“我可以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可以不再干涉她的人生。只求能在暗处护她一世安稳”。 旭岩真人闻言摇摇头叹声道:“痴儿啊……冥冥中自有定数,就算是为师我也无力更改,她乃混沌中受帝王星感召而来,非我世凡尘中人,若非她愿,这大齐留不住她”。 第12章 北风吹,雪纷飞,吾妻何时归? 昔日旭岩真人的话还历历在耳… 可如今寂橼大师的话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萧珩心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幸得老天垂怜,这一世能再次把她完完整整的归还于自己跟前,能让自己有机会再弥补上一世的缺憾。 萧珩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木簪,在心里道:“妃儿,你等我,这一次我不会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等我扫清面前的所有障碍,携千军万马列阵于卿身前时,再为吾妻弹奏一曲《凤求凰》。 萧珩想通后站起身,两手交握,举起手对着寂橼大师弯腰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师今日解惑,珩感激不尽。过后定差人为佛像重塑金身,捐资修庙,印善书发放,初一十五安排人手添灯油,斋戒焚香,只要我萧珩还活着一日,定保清泉寺佛前灯火长明”。 寂橼大师点头回了一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萧珩伸手拿起座位旁的面具戴上,随即往禅房门口走去,手触碰到房门时察觉到院子里有人,他快速打开房门运起轻功便往屋檐上方掠去,突然像是受到什么感应一般,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那道白色的身影,虽然那女子头上带着帷帽,但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一丝熟悉…… 十六听到禅房门打开的声音时,抬眼望去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向屋顶疾驰而去,快的她只能看到那人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待她想再瞧仔细些时,那人已经消失在屋顶融入夜色中了。 此时禅房门口站着的寂橼大师朝她这边唤了一声:“施主请移步这边来”。 闻言十六站起身转头嘱咐进宝道:“天已经黑了,你不要随意往别处走动,不然我出来寻不到你”。 进宝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点头道:“知道了小姐,你快去吧,莫让方丈久等了”。 十六“嗯”了一声,抬脚往禅房内走去,她走进禅房后,看到寂橼大师坐在罗汉塌上,桌几上还摆着一盘还没下完的棋,寂橼大师放下杯中饮了一半茶水的杯子,伸手拿过对面那杯还没喝完的往木盘中放,随即拿出另一个倒扣着的杯子往里面添满茶,抬头朝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开口道:“施主远道而来,先坐下来饮杯薄茶”。 十六走到他对面坐下,点头回道:“叨扰大师清净了”。 说完拿起面前的茶浅酌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她从袖子里拿出那支空白的签往桌几上放,随即开口道:“此签是我摇出来的,只是这签上竟没有一字签文,带我过来的那个师傅说此签只有方丈您能解,故而我们姐妹才会出现在您院外”。 她话音一落,寂橼大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此纠缠,跨越千万年而来,如此也算圆满”。 十六听的一头雾水,她不知寂橼大师为何会说出这么一段话,只当是:所谓高人嘛,经常说一些凡人听不懂的话也很正常。 寂橼大师无视她的沉默接着开口道:“昆仑玉碎凤凰陨,一朝涅盘浴火生”。 十六闻言脸上逐渐露出惊诧的神色。 寂橼大师并未给她过多的时间思索,随即又道:“龙鳞凤羽,生死转轮。已湮之魂,塑体重生”。 十六此时看向寂橼大师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她嘴巴微张,只觉得脊梁处流下一股股的冷汗。“已湮之魂,塑体重生”。寂橼大师竟能一语道破她是已故之身自业火重生而来。 寂橼大师低头看了一眼桌几上的签,缓缓开口:“这签上的空白就如同你的人生,以哪种手法来谱写,用怎样的方式去谋划,进退于在你自己”。 说完他站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背对着她静静看着墙上挂着的“悟”字。 十六知道他话已至此,不会再多说了,她起身往寂橼大师站着的方向低头恭敬行了一礼,开口道:“大师今日一番话,我心中许多疑惑已得到答案,已叨扰多时,告辞”。说完便抬脚往禅房外走了出去。 院子里等候的进宝看到她出来,快步迎了上去问:“小姐,寂橼大师有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啊?比如喝水的时候会无故被呛到,走在路上会被花瓶砸到头,睡觉时半夜会被人偷了银子”? 十六:“………………”。 十六无奈道:“没有,大师说的都是好话,他说我以后会发财的”。 进宝闻言心道:我的小姐嘞,说什么发财,你如今不就是个财神吗? 随即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开口道:“那我要跟着小姐吃香喝辣”。 十六当即笑出了声,回道:“走,我们现在就去吃香喝辣,我找董掌柜有些事情要谈,咱们去日丰楼”。 进宝拉着她的手臂往外走,认真思索道:“那我要吃东坡肘子,酿茄子,豆瓣鲫鱼”…… ——安王府书房内 萧珩双手背负在后,一向清冷的眸子,此时看着墙上画中的女子,眼中尽是一片柔色。 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大氅,脖颈处一圈毛茸茸的白狐毛,女子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桃林中,青丝披落,仅用一条白色的发带系着,弯腰用指尖轻抚着眼前桃枝上的桃花,巧笑嫣然,说不出的娇俏与灵动。 那是萧珩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女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肤如凝脂,眉若轻烟,杏眸中水光潋滟,翘挺的琼鼻下是粉色的樱唇,嫣然一笑,漫山花海仿佛成了她的陪衬,真真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她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宁静感,经年一撇,此后那道身影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多年来挥之不去…… 他看着画中的人儿,嘴里不由得呢喃着:“妃儿,郊外的桃花又开了,你能否如期归来? 北风吹,雪纷飞,吾妻何时归”? 这时墨羽从外面走进来,朝他拱手道:“王爷,听雨楼此时还是空的,属下找听雨楼的主子问过了,他说最近没有人过来相看房子,前段时间倒是有人来看过,但来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后面因租金没有谈拢便不欢而散了”。 萧珩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墙上的画,他淡淡开口:“去把听雨楼买下来,价格随便他开,条件是明面上他还是听雨楼的主子,后期再有人过来相看房子的话,让他马上差人过来王府告知”。 墨玉点头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转身往外走。 在即将跨出房门时,房里又传来萧珩冷冰冰的声音:“去查一下今日出现在清泉寺头戴帷帽的那个白衣女子”。墨羽转头应了一声“是”,便抬脚离去了 ——朱雀南街 一辆马车行至日丰楼前缓缓停下,十六搭着进宝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第13章 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此时苍穹幽暗,繁星闪烁,一轮弯月斜挂夜空。夜色阑珊,万家灯火通明,街道上还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群。 十六望着这熟悉的街道,在心里感叹道:又回来了啊…… 她带着进宝往楼里走,刚进大堂,店里的伙计就迎了上来,伙计看了一眼她身旁站着的进宝,随后恭敬的俯了俯身,压低声音朝她开口道:“六阁主楼上请,小的这就去告知掌柜的您来了”。 十六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对身旁的进宝温声道:“去选菜吧,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去后厨跟王师傅说便是,我到楼上等你”。 进宝笑着应了一声“好嘞”,抬脚就往后厨去了 ———二楼另一间厢房中 青衣男子坐在桌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身旁黑衣侍卫抱拳回禀道:“爷,鱼已经上钩了”。 青衣男子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轻嗤了一声,开口道:“该收网了,可让小爷一阵好等”。 黑衣侍卫接着道:“属下已经安排好了,那孟潇只要一跟城中的暗线接头,我们立刻围捕,城外的弟兄们收到信号也会即刻动手”。 青衣男子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吩咐道:盯紧了,这次小爷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十六坐下刚喝了半盏茶,进宝就上来了,她招呼小丫头坐下,伸手把装着各式干果的托盘往她面前推,示意她边吃边等上菜。 在外人眼中的主仆其实私底下就如姐妹般相处,俩人几乎每日都会同桌而食,起初小丫头死活不肯同她坐在一处,十六便吓唬她:要是不听话就把她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小丫头刚开始拘谨的很,吃饭时菜都不敢多夹,只低着头一直扒碗里的饭,后来相处了十天半个月后,小丫头看着一如既往对她宠爱且宽容的小姐,慢慢的也就放开了。 进宝没一会就把剥好的一小碟果仁递到她面前,开口道:“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十六把碟子推回给她,随即回道:“我不饿,你吃吧”。 小丫头闻言只好作罢,伸手抓了几颗果仁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晃动着小脑袋,一副餍足的模样。 不多时门外响起叩门声,随后小厮端着托盘推门而入,把菜往桌上摆好之后,说了一句“六阁主慢用”就退出去了。 十六为了不让小丫头起疑,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 待她们吃饱小厮进来撤走碗筷后,她看向旁边在揉着肚皮的进宝,开口道:“我还有些事要等董掌柜相谈,你要是觉着无聊便下去逛逛,看到什么合自己意的就买,不用替小姐我省钱,咱们不差钱”。 小丫头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笑道:“哇……小姐好霸气,我好喜欢,我要嫁给小姐”。 十六闻言只觉好笑,回道:“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小丫头笑的见牙不见眼,蹦蹦跳跳的往楼下去了。 看着小丫头这幼稚的模样,心里觉得很欣慰,她这般的年纪,就应该无忧无虑的,想着今天吃什么,明天去哪里玩。 她往面前的杯里添了茶,脑子里在思索着店里的事,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听到天空上一声“崩”的炸响,随后隔壁房间便传来兵器碰撞到一起打斗声,她本着惹不起还躲的起的原意,起身想走到窗边把窗户的锁落上。 刚走到一半时,突然从窗外破窗而入窜进来一个黑衣人,一把抓起她的手臂,随即一扯把她挡在自己身前,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十六反应过来时黑衣人的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了,她头上还戴着帷帽,因着刚才要用膳,所以把前面的帷纱掀了起来披挂在后面,露出了整脸来,她冷着脸没有吭声。 黑衣人拉着她往房门处退,一边开口威胁道:“你可别乱动啊小美人,我这刀可锋利了,要是不小心划到你的脸,京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会记恨上我呢”。 他话音刚落,从窗外又跳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挑,一身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青衣,墨发被银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五官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眼神中透着桀骜与不屑。男子手里抓着一条黑红色相交的鞭子,他身后的黑衣人手里各拿着一把剑。 青衣男子抬头看向她时,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随后视线一转看向她身后的黑衣人,上前几步开口道:“孟潇,你逃不掉的,放开无辜之人,我暂时不会要你性命”。 黑衣人闻言无动于衷,开口回道:“放我离开,不然我就算是死,死之前也一定先抹了她的脖子,有这么一个绝色佳人给我陪葬,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孤单”。 此时青衣男子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青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他朝着对面的人道:“你先放开她,我放你走”。 黑衣人嘲讽道:“现在就放开她我还有命离开吗?放心,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了她”。 十六看着这两个人好像当她不存在般的争论起来,头上仿佛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她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可能没看黄历,不然被人挟持这种比中彩票几率还低的事怎么会让自己碰上。 十六无语望天……只希望黑衣人真的如他所说的,等下退到安全的地方就把自己放了。她才刚捡回来的小命啊,还没开始挥霍呢,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黑衣人伸手打开房门,挟持着她往楼下大门处走,青衣男子带着身后的属下紧随而至。此时大堂内因为方才的打斗,宾客已经跑光了。 退至大门口时,黑衣人把她往腋下一夹,运气轻功带着她往向屋顶上方掠去,青衣男子见此也紧随其行。 十六被这突如其来的腾空而起吓了一跳,腾空跃起,霎时拔高数尺,黑衣人带着她飞出一段距离,随即又降下,踩着下一个落脚点来借力,而后又是一跃而起,这类似蹦极的样子,十六感觉心脏都快被吓出毛病来了,着实真正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做: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 就在黑衣人带着她再次落下找借力点时,突然听到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差点往前栽去,臂弯中的十六随着他向前栽的动作被甩了出去。 那一瞬间十六瞳孔猛然一缩,觉得自己才捡回来的小命大概又要交代在这里了,从这么高的屋顶上掉下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摔个断手断脚半身不遂吧,她来不及多想,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突然感觉到腰上一紧,十六当即睁开眼,就看到屋顶上的青衣男子手里正抓着鞭子,而鞭子的另一头,此时就缠在她的腰上。 随着男子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拉,她当即就朝着青衣男子的方向而去,因为动作过大,她头上的帷帽掉了下去…… 第14章 骠骑将军:顾飞扬 青衣男子手上的鞭子一收,立即飞身过去揽腰接住了她。 视线对上时,青衣男子看到她那一头白发时,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揽着她的腰自屋顶飞身而下,稳稳落地。 十六当即从他臂弯中出来,低头道了一句:“多谢”。 说完之后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帷帽,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随即又往自己的头上戴。 这时屋顶上飞下一个黑衣人,朝青衣男子拱手道:“将军,孟潇已擒住,箭偏离心脏一寸,此时人还有气”。 男子回道:“先抬回去医治,他嘴里还有我想要的东西,其余人全部押送往大理寺”。黑衣人闻言应了一声“是”后,便又从屋顶上消失了。 十六当做没有听到青衣男子与属下的对话,戴好帷帽之后,自顾自的抬手把帷纱皱起来的地方抚了几下,整理好之后转身抬脚想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青衣男子的声音:“六阁主稍等”。 十六先是疑惑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青衣男子不解道:“可还有事”? 男子跨步上前道:“我送你回去,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巷子里行走,会不安全”。 十六闻言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青衣男子说的对,大晚上的在这种暗巷中行走,非常不安全。她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只是人家虽然出手救了她,但人家同时也是在办公事,加上她们此前又不认识,她不好也无权要求别人,现在既然对方主动开口了,那就再好不过。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身后再次传来男子的声音:“六阁主果然如传言般一样,是个有胆量有见识的女子,面对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都能面不改色淡定自若。今日有幸一见,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此前他也听闻过这位被坊间传为“经商奇才”的六阁主,听闻她名下的店铺,不管是在闹市中,还是在小乡镇,店里都能每天门庭若市,跟她签订协议有合作的店家,经她手改善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同行中脱颖而出。 只是她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出门时脸上永远都带着面纱,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协议上她的署名处永远都只有一个“六”字。她的年纪在坊间也一直是一个谜,坊间关于她的传闻不少,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抓捕孟潇时,要不是手底下的人跟他说,在一楼大堂听到日丰楼的小厮喊戴着帷帽的她为六阁主。他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把眼前的女子跟传闻中的六阁主联系到一起,主要是太年轻了,他以为六阁主的那些经商之道,肯定是经过岁月的沉淀跟无数次经验积累下来的,所以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人可能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他不知道的是:坊间的人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几乎一致) 经过刚刚那些事,他打心眼里觉得这女子胆识过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事要是放在其他闺阁女子身上,估计早就吓的痛哭流涕魂飞魄散了,当时差点从屋顶上掉落,被自己救下来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去捡掉落的帽子,这般淡定从容且……美丽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呢。 十六谦虚回道:“公子过奖了,不过是知道挣扎无果,索性听天由命罢了”。 听到她喊自己的那一声公子,男子当即开口道:“我叫顾飞扬,小字长安,镇国公顾莫是我爹,你可以直接唤我的名字”。 十六闻言心里叹道:果真如此。 在听到黑衣人唤他将军时,十六就把他的身份猜测了个七七八八,不然一个陌生到不知出处的人所说的相送,她不会应下。 顾飞扬:镇国公顾莫唯一的嫡子,打小就爱舞刀弄枪,十三岁时就跟着镇国公上战场,一路摸爬滚打,如今也才十八岁的年纪,已是远近闻名的骠骑将军,前途一片光明,加上清朗俊秀的样貌,不知道惹的京中多少闺阁小姐芳心暗许。 因着家中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他每次奔赴战场前,国公夫人没少在他面前哭喊着要与他脱离母子关系。 这些都是她上一世在店里听到客人们用餐时闲聊到的。 十六淡淡的回了一句:“你我今日初相识,我直接唤你名字难免唐突”。 她想了想又接着道:“顾将军,我叫十六”。 顾飞扬听着她前面话语中的疏离,心里划过一丝失落,不过这点失落转瞬即逝,他接着开口道:“原来六阁主的全名叫十六,只是阁主这发色,为何与传闻不一样”。 十六闻言在心里嘀咕着:我也知道不一样啊,上一世的头发是正常的黑色,就算自己每次出门都带着面纱,可外人能清楚的看到她那一头墨发啊。 十六半开玩笑的随口胡诌道:“每天太多事情要想,大概是为银子愁的”。 顾飞扬闻言轻笑了一声,也知道她是不会如实告知了,不过想想也是,第一次相见,人家没有理由把底全透露给自己,今日能以真实姓名告知,想来多半是因为自己救了她。 她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不过来日方长,想知道的自己也会去探查…… 顾飞扬想的有些走神时,十六又开口道:“将军为何知道我是六阁主”? 顾飞扬闻言挠了一下头,有些尴尬道:“你刚进日丰楼时,我的人在大堂听到小厮喊你六阁主,于是他便留意了你所进去包厢的房门号,你被孟潇挟持的时候他在耳边告知我的”。 十六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俩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路闲聊着,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南街口,十六转身对旁边的顾飞扬道:“今日顾将军救命之恩,十六铭感于心。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将军只管差人来馨月阁告知便是,我决不推辞”。 顾飞扬闻言浅笑一声回道:“阁主客气了,今日之事起源本就是因在下部署不当,才导致贼人破窗而入冲撞了姑娘,如此说来也算恩过相抵了,十六姑娘无需把这点小恩惠放在心上,日后若真有事相求,在下自当亲自登门求见,彼时还望姑娘不计前嫌莫要推脱才好”。 十六闻言回道:“承蒙顾将军不嫌弃寒舍简陋,我随时恭候将军的到来。后会有期,告辞”。 说完向他俯身点了一下头,转身抬脚往日丰楼走去。 顾飞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一直上扬着,心道:“我们会再见的,小…六儿”。 第15章 仙女姐姐 十六前脚刚跨入日丰楼,站在柜台前询问小厮的进宝瞥见她的身影,当即转身向她奔来。 小丫头先是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带着哭腔道:“小姐,你被贼人带去哪里了?他有没有伤到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小姐一个人留在房中的”。 十六闻言心中划过一股暖流,她抬手摸了摸进宝的头,柔声道:“我没事,是顾将军救了我,当时那种情况,你在的话我只会更担心”。 她心道:可不是吗,这丫头要是在的话,看到那个黑衣人挟持自己,不得冲上去跟人家拼命才怪,可人家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啊,她还在庆幸着小丫头不在呢,不然非把自己吓死不可。 此时的日丰楼因为刚刚的小插曲,宾客已经全部散尽,大堂中一片狼藉,二楼上还有一处栏杆被撞断了,木头断块掉了下来,桌上的碗筷碟盘,也因为宾客们慌乱逃窜时撞击打翻的东倒西歪,还有部分摔烂在地上,小厮们正在收拾清扫着,她带着进宝转身想离开时,被从后堂急急忙忙出来的董掌柜叫住了。 董掌柜一脸歉意的上前拱手道:“真是对不住,在楼中发生此等事,让阁主受惊了,在下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十六回道:“无碍,这种情况也不是董掌柜能预料的到的,索性我也无事,不用放在心上”。 董掌柜闻言赔笑道:“阁主大人大量,改日在下略备薄酒相迎,届时还请阁主能赏脸”。 十六只当这是客套话没放在心上。 她突然想起过来日丰楼的原因,开口道:“我今日过来是想与你相谈新品推广的方案,只是现在楼中一片狼藉,想必你一时也抽不开身,这样吧,明日我差人把方案给你送过来,你自己阅览也是一样的。时候不早了,你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便带着进宝离开了。 ——安王府 萧珩抬脚刚走进内院,一名黑衣蒙面人自屋顶一跃而下,飞身落在萧珩身后,单膝跪地开口道:“王爷,查清楚了,今日城中的动静乃骠骑将军为捕获从北漠逃过来的孟潇所致,信号弹是从日丰楼发出的,潜伏在城外那一批也是顾将军的人。您让羽大人查的今日在清泉寺那个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当时她也在日丰楼中,被孟潇挟持着往西北方向而去,后被顾将军救下,只是那姑娘的脸瞧着很面生,之前在京中似乎没有露过面,中途她的帷帽掉下时,属下看到她的头发是白色的”。 萧珩疑惑道:“那女子的头发是白色的”? 黑衣蒙面人回道:“是,她的头发不含一丝杂质,通体雪白”。 他抬起手挥了一下,黑衣人见此当即退下了。 萧珩心道:既然是个生面孔,那为何自己在寂橼大师院中看到她时会觉得似曾相识,上一世到现在,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一头白发的女子。 思及此他按下心中的疑虑,觉得那一丝熟悉感许是因为那个女子与她身影有些相像,故而让他产生错觉罢了。 十六自那天从日丰楼回来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她在给还未开张的门店归列菜品跟制做宣传单,进宝除了偶尔去馨月阁中拿糕点回来吃,几乎每天也在围着她打转,一会给她端茶递水,一会给她捏肩捶背,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十几天。 这一天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全部整理完了,十六站起身抬手伸了个懒腰,就听到院子里进宝说话的声音,她走到院子时,看到进宝手里端着托盘背对着她,弯腰在跟小宝说着话,小宝是李嬷嬷的孙子,平日她跟进宝吃的喝的,大部分都是李嬷嬷做的,李嬷嬷除了管理厨房,隔两三天也会清扫一遍馨苑。 十六觉得人多口杂是非多,加上她喜欢清净,所以院中除了进宝跟李嬷嬷,没有再购买其他的小厮婢女,对于进宝跟李嬷嬷,她从来没有约束过,也没有给她们立过什么规矩,只是吩咐了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来打扰她。 她不出门的时候,进宝在院中进进出出时,小宝总喜欢跟着她屁股后面转,有时候学着她走路,有时候学她说话,三岁半的孩子扮起大人来怎么看怎么滑稽,进宝对这个小家伙欢喜的不得了,每次从馨月阁里拿回来的糕点都会分他两个。 此时小丫头弯腰跟小宝说着:“宝儿乖,你在这里等姐姐,姐姐把吃的送进房里给小姐就出来陪你玩好不好”? 之前进宝也带着他进过几次书房,那一次她在画店铺装修的设计图,小宝跟着她进来,进宝在整理桌上每月底送过来的账本,小宝则自己在旁边玩。 小家伙许是没见过她书桌上的那些东西,用手指戳戳这个,摸摸那个,然后在伸手去拿她旁边放着的炭笔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中的茶,她正在画的图纸全部被晕染了。 小家伙当时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嘴里说道:“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十六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哪里还舍得责怪,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开口道:“没事的,姐姐不怪你,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从那次之后,进宝说什么也不肯带他进去书房了。 她走到进宝身侧,跟进宝一样弯着腰,用手刮了刮小宝的鼻尖道:“下次想进去书房玩,跟着宝儿姐姐进去便是”。 进宝站起身娇嗔的喊道:“小姐~”。 十六冲着她摇了摇头,伸手到托盘里端起一碟红豆糕,笑着递给小宝,开口道:“小宝吃”。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拿了一个,笑着回道:“谢谢小姐,小姐今日的白色头发,好像奶奶晚上给我讲的故事中的仙女”。 进宝闻言插科打诨道:“是啊,宝儿姐姐看的画本子里面仙女也是长这样的”。 十六被这一大一小的俩人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她笑着瞪了一眼旁边的进宝,看着小家伙道:“那仙女姐姐下次给小宝变糖葫芦吃好不好”? 小家伙点头乖巧回道:“好,谢谢仙女姐姐”。 进宝闻言在旁边笑的前俯后仰…… 十六朝进宝开口道:“晚膳不用准备我的份,你想吃什么就同李嬷嬷讲,我先回房了,你陪小宝玩吧”。 进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应了一声“知道了,仙女姐姐”。随即带着小宝出去了…… 第16章 传闻中伸手便可揽财的六阁主 十六刚走到房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调转方向转身往厨房去,走到厨房门外时,她先是喊了一声:“李嬷嬷”。 她倒是可以直接进去,只是怕自己如今的模样,突然出现会吓到老人家。 李嬷嬷在厨房里应了一声“老奴在”。然后就从厨房中走出来。 李嬷嬷看到她时先是一愣,随即开口:“小姐这头发”? 十六温声回道:“睡醒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嬷嬷闻言一脸心疼,开口道:“可惜了小姐之前的那一头墨发”。 她怕老人家多想,接着开口道:“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说着她抬脚走进厨房,边问道:“厨房里可还有炸好的花生米”? 李嬷嬷应道:“有的,进宝姑娘说小姐爱吃,所以老奴时常备着新鲜的,在灶台边上的罐子里,我去取一碟出来给小姐”。 十六接过李嬷嬷手上的花生米,道了一句:“谢谢嬷嬷”后,抬脚走出了厨房。 她端着花生米走进房间,从梳妆台边上搬了一张小桌几,往窗户旁的贵妃榻上一放,又从衣柜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壶桃花酿。 把脚上的鞋子一蹬,脚往塌上一抬,用手肘撑着小桌几,拿起酒拔开塞子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随即又从碟子里拿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着,心道:味觉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又耽误不了自己喝酒。 入口的东西,她唯一喜爱的,也就只有这酒了,一个人静静的喝上几杯,享受过程中那种安逸的感觉,微醺是结束一天最好的方式。 一壶酒随着她逐渐飘远的思绪渐渐的见了底,她把酒壶往桌几上一放,歪头倒在榻上转了个身,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嘴里呢喃道:“月缺时叹此生不够圆满,月圆时恨不能岁岁长相见”…… 进宝用完晚膳端着一碗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家小姐弓着身子,蜷着腿躺在贵妃榻上,脚边的桌几上还放着一个空酒壶跟半碟吃剩下的花生米。 她往桌上放下托盘后,轻手轻脚把榻上的小桌几挪回原位收拾好,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子过来轻轻给十六盖上。 看着熟睡中自家小姐微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外人眼中伸手便可揽财的六阁主,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啊,坊间传的那些她通天的赚钱手段,是每夜掌灯至三更不断修改策划来的,有时候累的直接趴在书桌上睡着时,手里都还抓着笔。外人看似轻轻松松便能得到一切的六阁主,可这中间付出了多少,这些有多来之不易,只有陪在她身边的自己知道。 她对自身要求一向很苛刻,夜里不管忙到多晚,第二天卯时还是会按时起身,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忙时,自己会劝她多睡一会,可她每次都说笑着说:不能放纵自己,懒惰会成性,脑子一旦停止运转就会生锈。 唯一能让她放纵些许的,就只有酒了,所以就算知道多饮酒不好,自己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她喝,只是平日里会给她多备些养胃的膳食罢了。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有诸多束缚,要想在众闺阁女子中脱颖而出已是不易,何况要与那些男人们争夺,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可她家小姐就是以一女子之身,凭借一己之力凌驾于那些男子之上,且稳稳站住脚跟了啊…… 思及此,她那一抹心疼中又带着些许隐隐的骄傲。小姐最近有掌灯睡觉的习惯,她添了灯油后,关上房门往自己院中去了。 翌日清晨,窗外的光亮照在脸上的时候,十六揉着眼睛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后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目无焦距的呆愣了一会,等渐渐回神后她起身走向衣柜。 她看着柜子里的衣服在纠结穿哪件时,进宝端着水盆推门而入,把水盆放到面盆架上后走到她身旁,看着她发愁的模样开口道:“小姐,这么多衣裳都没有合你意的吗”? 十六皱着眉摇摇头,开口道:“这些衣服的颜色太艳了,我不喜欢,之前那两套白灰色的哪去了?我没看着”。 进宝闻言嘿嘿干笑两声,随即道:“有一套前两天浆洗时不小心勾坏了袖口,被我丢了,还有一套收在我房里,因着还没熨烫便没有挂到小姐房里来”。 十六伸手拿了一套颜色稍微暗一点的浅青色,开口道:“那今日去西街店铺时,顺便去成衣铺买几身吧”。 进宝看着衣柜里的其他衣服,噘着嘴回道:“那好吧”。 十六拿着衣服往屏风后面走,进宝叹了口气,她家小姐每次都要自己更衣,从来没有让她伺候过 进宝朝着屏风那边开口道:“那小姐先更衣洗漱,我去厨房端早膳来”。说完便抬脚出去了。 俩人用完早膳就出门了,因着都是在朱雀大街,虽然一个街头一个街尾,但距离并不算太远,所以两个人是步行出来的。 她们先是去了西街的新店铺,此时店铺里的设备还没有全部安装好,赵掌柜正在指挥着小厮们抬着木板往里面摆放,抬头就瞧见了门口处走进来的人,虽然看不到戴帷帽女子的长相,但他瞥见女子身旁站着的进宝,也能猜到来人的身份。 赵掌柜迎上来恭声道:“东家,这里边的东西还没有归置好,地上全是些沙石木板,尘土飞扬乱糟糟的,您仔细着些脚下”。 十六开口回道:“没事,我今日就只是过来看看进度而已,你忙自己的,无需管顾我们”。 赵掌柜点头退下继续着刚刚的安排。 她在里面走了一圈,指点了一下哪个位置需要按照图纸上的尺寸预留空间,哪个位置东西摆放的方向那些,就带着进宝跨出店门往街上去了。 抬眼望去,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清晨的阳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都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此时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道两边有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许多张着大伞的小商贩,那琳琅满目摆挂在摊子上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那包子摊,馄饨摊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十六转头对身旁的进宝道:“你想吃什么,或是看到什么想要的,去买便是,不必节省,我还是养的起你的。难得出来逛一回,拎不动的话吩咐老板送往馨月阁,我们回家时再到阁中取便是”。 进宝闻言拉着十六的手把头往她肩上靠,随即撒娇道:“小姐,你也太好了吧,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老天爷才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小姐”。 十六回道:“要是老天爷真对你好,就应该让你含着金汤匙出生做小姐,而不是现在跟着我到处跑”。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没关系,老天爷没有偏爱你,那我再努力多赚点银子,尽量把你也宠成小姐”。 第17章 月亮不够圆我都会生气,你跟我讲道理? 小丫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开口:“我不要做什么小姐,我只要能跟着你就行”。说完拉着她往前面的成衣铺走去。 成衣铺内……十六按住进宝给她挑选衣服的手,开口道:“我自己来便好,你挑的那些颜色我真的穿不来”。 小丫头噘了噘嘴轻声哼哼着。 十六给自己挑选了两套灰白相间的,两套上身至裙摆处水墨渐变的,给小进宝也各挑选了一套黄色跟青色,吩咐老板送去馨月阁后,便出了成衣铺。 她们闲庭漫步的走着,在街口处时,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 围观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讨论着,穿着蓝色衣服的中年男子开口道:“这女子今日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撞到谁不好,偏撞上了这刘员外的侄子刘青,这厮可是出了名的好色难缠”。 他身旁的大婶接过话头道:“是啊,只怕今日她要把自己赔进去才能善了了”。 十六听着俩人的议论声,虽有些同情那女子,但并不打算插手,京都城这么大,这些戏码隔三差五的就会上演,她管不过来,也不想轻易去给自己招惹麻烦,她抬脚刚想从人群边上拐过去,就听到人群中女子的叫喊声:“我真的是馨月阁的婢女,不信你们可以差人去通知陆掌柜,他认得我”。 十六闻言转头附在进宝耳旁小声说道:“去阁中让陆掌柜来走一趟”。小丫头当即点头小跑着往东街去。 她就站在人群外围等着陆掌柜过来处理。 里面突然又传来女子的一阵哭喊声:“不,我不跟你们走,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馨月阁的人,你们放过我吧”。 人群中传出几道小厮的嘲笑声:“刚开始说自己没有银子赔,我们青爷宽容大量让你用自己抵又不愿意,现在又非说自己是馨月阁的人,你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吗”? 他话音一落另外一个小厮又接着开口道:“就算你是馨月阁的人又怎么样,我们刘员外可是跟你们阁主签订了合作协议的,六阁主怎么会为了你这么个贱婢与我们一般见识”。 随即又传出一道不耐烦的男子声音:“跟她费什么话,赶紧带回去”。 说着几人拉着女子就想离开,十六想着:这女子要是被他们带回去了,能有什么好下场?大宅院里的那些腌臜事她并非不懂,要是旁人她可能就冷眼旁观了,可这是她店中的人,要是今日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别人还以为只要与她有生意往来,她阁中的人便可以随意欺辱。 思及此她当即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开口道:“这女子你们不能带走”。 前面那个被小厮唤为青爷的男子闻言轻嗤一声:“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想拦住本公子?看你大白天的还戴着个帷帽,想必样貌定是丑陋不堪见不得人,本公子对你没有兴趣,赶紧让开”。 说话的这位刘青:身材矮胖,一张油光的大圆脸泛着红润,说话间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晃动,一张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看着就辣眼睛…… 十六再次冷声开口道:“我说了,你们不能带走她,她是馨月阁的人”。 刘青语气中带着些薄怒,开口道:“本公子的耐心有限,你不要多管闲事,再说有谁能证明她是馨月阁的人”? “在下能证明”。 人群外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众人闻言自觉退出一条道来,来人身高七尺,偏瘦,年纪看着约莫四十来岁,一身灰色衣袍朴素却不失体面,满脸沧桑却透着睿智,目光慈祥中带着犀利。 来人正是馨月阁的掌柜:陆谦。 阁中小厮婢女或者许多人不识得,但陆掌柜平日里会往各个门店安排进出货物,有时候会代表阁主与其他店家签订契约,所以城中百姓商贾,就连许多官家都识得这位陆掌柜。 他快步走到十六面前,拱手道:在下来晚了,东家见谅”。 众人还在猜测陆掌柜口中的东家是谁时,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出声:“六阁主,她是馨月阁的六阁主”。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打量起这位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那位商业界的龙头,人称摇钱树的六阁主。这位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却为了阁中一个婢女当街表明身份,这护短的性子一览无余。 被小厮们押着的女子当即挣脱开束缚,三两步跑到十六面前跪下:“奴婢子衿谢主子搭救,主子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来日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主子”。 十六声音难得轻缓了些许:“这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你日后只需在阁中做好分内之事就好,无需当牛做马”。进宝随即上前搀扶起了她往旁边站好。 站在一旁的刘青被她们惊的刚缓过神来,他当即上前拱手向十六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在下眼不识珠,竟没能认出阁主,言语中的冲撞之处还望阁主能够海涵,在下眼拙实在是没有认出这位姑娘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如此冒犯,您大人有大量,稍后在下略备薄礼送至阁中,就当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了”。 这位刘大爷的变脸之神速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十六淡淡开口:“不用了”。 随即转头朝陆谦道:“从此刻起,终止跟刘员外的一切合作”。 刘青闻言大惊失色,他在心里盘算着:员外府的大半经济来源都是通过与馨月阁签订的合约上挣来的,且他叔叔名下的所有店铺,都是定期按照馨月阁提供的运营方案在运转,如果终止合作的话,他们的损失将无法估算。 思及此他额头的冷汗层层往下掉,他慌忙开口道:“这事是因我而起,就算阁主要责怪,也不该牵扯到我叔叔的身上,您要出气的话可以责罚在下,在下绝无怨言”。 十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开口回道:“养不教父之过,他虽只是你叔叔,但若不是他平日里对你百般纵容,你也不至于这般目中无人,所以我迁怒于他并无差错”。 刘青见她无动于衷,便试图煽动众人道:“这错在于我一人,便是责罚也应是我一人承担,我叔叔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说您是阁主,但您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此时人群中开始有人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十六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声音里带着蔑视的冷清与孤傲,开口道:“月亮不够圆我都会生气,你跟我讲道理”? 众人闻言都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叹道:这话说的随性狂妄至极,可偏偏人家就是有这个狂妄的资本,在这位翻手是金覆手为银的六阁主面前,刘青那点底气被打击压制的死死的。 众人同情中又带着点幸灾乐祸,这刘青平日仗着刘员外可没少祸害城中百姓,众人平日里都是敢怒不敢言,今日六阁主的做法与这连番打击的话语,着实让他们解气。 刘青见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垂头丧气的带着小厮离开了。 十六吩咐陆掌柜把那个叫子衿的婢女带回阁中,随着围观人群渐渐散开,她带着进宝继续往街上走。 第18章 慕辰公子 街口处静思茶楼二楼窗口上,玄衣男子啧啧两声感叹出声道:“这六阁主真是个奇女子,那处事不惊的谈吐,那气势凌人的做派,那手握万贯家财言语中的单方面碾压,她要是个男儿身,这京都的天怕是还要再变一变”。 他对面的白衣男子从窗口处收回视线,嘴角挂着温润的浅笑,开口:“她向来与众不同”。说完当即站起身,朝玄衣男子开口道:“改日再聚,告辞”。 玄衣男子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道:“见色忘友的家伙”。 此时街上的首饰摊前,进宝手里拿着两三个簪子在她帷帽上方比划着,开口道:“小姐,我觉得这支银色的款式很好看,但这支棕色的质地看起来也不凡,可我又觉得这支青色的比较符合小姐的气质”。 十六闻言一阵无语,心道:得,这妥妥的选择困难户…… 这时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拿起摊子上的一支白玉簪,随即道:“我倒觉得这支比较适合妃妃”。 进宝笑着喊了一声:“慕辰公子”。 来人身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挂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起,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剑眉凤目,他的双眸清澈如水,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微翘的唇边,带着淡如轻雾的笑意,透着温文尔雅,隐含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色。他的唇边总是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令人倍感亲切。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加上他那张好看到让人呼吸骤停的脸,活脱脱的人间绝色啊。 十六每每看到时都不得不感叹一句:“陌上少年颜如玉,谁家公子世无双”。 十六转头看向他时,脸上当即露出一抹笑,开口道:“让子初看笑话了”。 慕辰闻言身体僵硬愣了一瞬,她之前都是跟身边的小丫头一样唤自己慕辰公子,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喊慕辰,而今日…她唤自己:子初。他眸中的笑意瞬间晕染开来…… 十六看到他怔愣的那一瞬,忽然想起来现在自己是重生回来的,自己在这一世认识他的时间才一年多,这样突然唤他的小字,显的多少有些轻浮之意。 他是自己穿越过来唯一的一位异性朋友,也是除了萧珩跟招财进宝,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真实姓名的人。那是他偶然看到自己笔记本上的署名问及时,自己如实告知他的。 上一世他帮衬了自己很多,与萧珩成婚前,她们也曾以茶代酒志同道合规划过未来,也曾把酒言欢凯凯而谈过今后。他是这异世最懂自己想要什么,最能察觉自己情绪变化的人,十六把他当哥哥般信任依赖着。 慕辰是十年前南御战败后,国君俯首称臣签订和平契约时,连带着那些进贡物资一起送过来大齐的质子,他是南御的七皇子,母亲虽说是继后,但也算是正宫嫡出。只是在大齐京都长大,身上那些皇室的傲骨已被磨平,他身上的气质如今更偏向于饱读诗书的白面书生。 上一世与萧珩成婚时,他并没有出席,只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跟礼物,信中只有一句话:“愿你无疾无忧百岁安生不离笑”。 后来南御国君驾崩,他带人平定了当时由二皇子发起的夺嫡之争,之后登基为南御新君,只是不知为何后宫三年来如同虚设,别说皇后,就连妃子嫔妾都无一人。 列国一直有传闻说他不近女色,恐有龙阳之癖,自成婚后直到她身死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看着眼前这个昔日无话不谈的好友,十六心中感慨万千。也知刚刚下意识脱口而叫出的名字可能吓到了对方,她语气不由得放缓了几分,开口道:“方才是我唐突了,慕辰公子勿怪”。 慕辰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不唐突,这样喊说明你已经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了,就如我唤你妃妃一般”。 十六闻言轻笑一声,点头道:“好,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子初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慕辰温声回道:“偶然路过此地,刚好看到你们便过来打个招呼”。 身后的修文:“…………”。 修文心道:“公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熟练了,什么偶然遇见,刚刚在茶楼突然丢下晏公子,自二楼飞奔而下,生怕追不上六阁主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谁”。 慕辰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摊子上,朝摊主开口道:“这支白玉簪子我买下了”。 随即伸手递到十六面前:“觉得很适合你便买下了,送给你”。 进宝在一旁看着他手里的白玉簪子,开口道:“慕辰公子果然有眼光,这簪子很配小姐的气质与平日里的装扮”。 十六伸手接过簪子道:“让你破费了,我很喜欢,谢谢”。 慕辰闻言嘴角上的笑又往上扬了一个弧度。 十六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她看向慕辰开口道:“子初用过午膳没有?要不要一起用午膳”? 慕辰摇摇头回道:“还未”。 他身后的修文:“…………”。 修文在心里咆哮道:从清晨就跟晏公子在茶楼品茶吃点心,后来顺便用了午膳的那个人是谁?啊啊啊……老天爷你快把我家那个老实本分的公子还给我,这个谎话精绝对不是我家公子。 十六接着开口:“正好我们要回阁中取东西,顺便在那里用午膳,你可要一起”? 慕辰点头应道:“嗯。那便一起”。 说完一行人便往东街走去…… ———馨月阁二楼一号房 房间内被隔开分成两个区域:从门口进入左边是用膳的餐桌,餐桌旁的屏风后面是一张罗汉榻,榻上的桌几上摆了整套的茶具,茶具旁边放了几罐不同品种的茶叶。 右边则是布置成办公室的模样,书桌上放了很多账本,书桌旁的架子上摆满了不同类型的书,书桌旁的屏风后是一张贵妃榻,塌上还放着一条毯子,十六偶尔会在那里小憩。 推开房门后,十六带着慕辰往左边用膳的餐桌前坐下,小厮端进来一壶开水跟一些瓜果点心,便退出去吩咐厨房备菜去了。 进宝看自家小姐的模样,猜想到她可能有话要跟慕辰公子说,便拉着修文出去了,说去厨房看看等下要吃什么。 慕辰从屏风后的桌几上拿了一罐绿茶出来,坐下后便动手开始泡茶。 他往十六面前递了一杯,看到她头上还带着帷帽,疑惑道:“之前只要一回到一号房,你便会摘掉面纱,今日这帷帽怎么还戴着”? 十六闻言把前面的帷纱掀开露出脸来:“想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而已,我头发换了一个颜色,希望你看到了不要那么惊讶”。说完伸手便把帷帽摘了下来。 慕辰还在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抬眼就看到了那一头白发,嘴角的笑僵了僵,饶是慕辰再有心理准备,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到了…… 第19章 糖葫芦 慕辰眉头轻蹙,视线还停留在十六的头上,开口询问道:“你这头发是怎么变成这个颜色的?身体可有不适?我记得上次在夕若河见到你时,你还是一头墨发,距离此时也还不到一个月,怎的变化如此大”? 看到他担忧的模样,十六出声安抚道:“就是那天夜里发生的变化,我也不知具体原因,那天醉酒之后醒来就这样了,所以现在出门才戴着帷帽,我身体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你无需担心”。 慕辰收回视线垂眸道:“竟是如此”。 十六不想让他继续纠结,又接着开口道:“这么些天我也习惯了,它又不会影响我的日常生活,就算我摘了帷帽,在外面别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这发色不会成为我的困扰,我出门戴着帷帽,只是不喜旁人因着这头白发一直打量我。它是黑色白色于我而言并没有区别”。 慕辰心道:我也不介意的,她容貌本就倾城,这头白发衬的她更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要是外界因着她的发色对她避而远之的话,其实也不算坏事。这样的话,她的身边就只会有自己…… 慕辰当即笑着回道:“嗯。于我而言,它是黑色白色也没有区别”。 俩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杯中的茶慢慢品着。 不多时进宝跟修文一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修文看到她的头发时也楞了楞,随后便当做没发现一般转开了视线。 四个人在房中用完膳,十六又跟慕辰闲聊了一会,慕辰便带着修文离开了。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七八日,十六用完午膳后在书房里写着新店开业要做的活动,进宝快步进来开口:“小姐,陆掌柜差人过来说新店的东西已经全部归置好了,现在就只要陆续把食材准备好,不日即可开门营业”。 十六停下笔回道:“我手上的开业活动方案还没有撰写完,你拿着物品清单去西街走一趟吧,顺便吩咐他们食材都准备好之后差人告知我”。 进宝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小姐,你接着忙,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伸手接过十六手里的单子就出门了。 ——朱雀街日丰楼二楼包厢 萧珩坐在窗边,一只手搭在窗口处,食指在窗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着,墨玉从外面走进来,朝他开口道:“王爷,镇国公派人过来传话了,他安顿好罗将军便过来与王爷详谈”。 萧珩的视线还停在朱雀街上,他抬手轻点了一下手指,墨玉便点头出去了。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街上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上,一个个山楂圆滚滚红彤彤的,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远远望去像一串串红灯笼,也像记忆中她小姑娘冻得红扑扑的脸蛋。 殷红几珠裹糖衣,碧色其中非独立。 两厢长竹穿心起,便是相伴不相离。 他的小姑娘,何时才能再归来? 卖糖葫芦的小贩在那里停了许久,中途一直没有人过来买过,小贩便举着草靶子往其他处去了。 萧珩刚想收回视线,便瞥到在街上走着的进宝,眼睛突然一亮,萧珩的思绪飞快运转着,心道:上一世这个小丫头就一直跟着她,自己与她认识前这丫头就在她身旁了,这一世她还没出现的话,那现在这个小丫头在哪个府上做事?是不是只要盯紧这个丫头,就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小姑娘? 思及此萧珩立马翻身从窗户跳下,在后面跟着小丫头走了一路,发现她走的方向是朱雀西街,然后进入到一个还没开张的店铺中,萧珩沿着上一世的记忆得知,这家店铺是传闻中那六阁主名下的。 上一世他家的小姑娘就经常往这里跑,说是喜欢这家店里的东西,那天自己从城外回府寻不到她,青叔说她在这边,自己赶过来接她时,她刚好从店里出来,随后店里的伙计便关门打烊了,当时自己还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店是你开的呢,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还一待就是一天”。她说跟六阁主在合作,后来自己就再也没有过问了,觉得只要她开心就好,想做什么便去做,反正天塌下来还有自己。 就在萧珩想的快走神时,小丫头又从店里出来了,按照刚刚来时的路返回,她在路过举着糖葫芦靶子的小贩跟前停住脚步,掏出银子买了三串糖葫芦,接着往东街方向走,径直往馨月阁中去。 萧珩站在巷子口停顿了一会,想着这丫头现在应该是在馨月阁做事,回去后派人过来盯着这里便是,只要小姑娘一跟这丫头碰上,自己就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她。 萧珩刚想转身往日丰楼去时,小丫头又从馨月阁出来了了,手里除了刚刚买的糖葫芦,另一只手还提着食盒,出了馨月阁便拐进了后面那条街,萧珩来不及多想抬脚便又跟上去。 小丫头走到一个叫馨苑的宅子前,随即推门而入。 刚进院子就大声喊道:“小姐,我回来了”。 萧珩看着门上写着的馨苑二字,实在想不出来这是哪个府上的家属居住,想着来都来了,就看一下这小丫头如今的主子是谁,等他家小姑娘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好知道去找谁赎人。 他展开轻功向屋顶跃去,飞到正房的屋顶上停了下来,觉得女子的闺房自己不适合潜进去,就在屋顶上方听她们的对话也能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谁。 不多时就听到房中传出小丫头的声音:“小姐,这桃花插了两天都快蔫了,你别整理了,我明早再剪新的换上,我买了糖葫芦,你快过来尝尝”。 而后就听到女子无奈的声音:“我不喜欢吃糖葫芦,你自己吃吧”。 萧珩听到这声音时眼睛猛然睁大,惊的他腿软似的一下子蹲了下来,一只脚的膝盖跪在屋顶上才堪堪稳住身形,这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变的僵硬起来,他伸手捂住心口处,感觉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一般,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稀里哗啦的从他心里倾泻出来,他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冷静。 这是他魂牵梦绕在睡梦中听了千百遍的声音,这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了两世的人儿,这是他的小姑娘。她…回来了。 此时小姑娘人就在眼前,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收放自己的情绪 小姑娘刚才说她不爱吃糖葫芦,可上一世她每次在街上看到糖葫芦都走不动道,都要自己买一串让她拿在手里才肯作罢,难道因为这一世是自己强求来的,所以许多事情已经脱离了上一世的轨迹? 萧珩就这样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听着房内她时不时与小丫头的对话,直到入了夜…… 第20章 她回来了 ——屋外,夜色沉沉,宛若被泼了墨一般,暗蓝色的天幕如同深邃的见不到底的海洋,苍穹上乌云盘旋,不见有月亮,只有天际几点仅存的星光,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房间里自进宝关门退出后,渐渐就没了声响,里面的烛火此时还亮着,萧珩虽迟疑她就寝为何没有熄灯,但并未纠结太久,察觉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后,自屋顶上飞跃而下。 他轻轻推开房门,放轻脚步跨进房间。经过梳妆台时,看到一支黑色的木枝放置在上面,旁边还有几把小工具,木枝虽还未雕刻完,但也能隐约看出是簪子的形状,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发上的桃木簪,疑惑了一刹,来不及多想随即抛却脑后,快步朝着床榻边飞奔而去。 在看到床上躺着的小姑娘时,萧珩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狂跳,整个世界似乎都充斥着这剧烈而沉重的心跳声。 视线瞥见小姑娘的头发时,心中骤然一疼。随即眼眶开始泛红,眸中泪光闪烁,他的内心深处,堆积了太多悲伤的过往,无数痛苦的记忆宛若滔滔江水,从他的灵魂深处喷涌而出,他的心似是被人用刀绞着般疼痛无比,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一次次的被惊醒,脑海中除了小姑娘那鲜血淋淋的身躯,就是她泪流满面的容颜,那样的伤心绝望,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回首往事,萧珩久久难以平静…… 此时看着小姑娘安静的睡颜,他心里万千情绪在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欢喜,失而复得的喜悦。 怕把她惊醒,萧珩上前伸手点了她的睡穴,随即在榻边坐下,手穿过她的后脖颈一把将人搂入怀中,把头埋在她的肩颈处,贪婪的摄取着属于她的气息,一声:“妃儿”中,蕴含着深深地眷恋,似是要把这两世的缺失都找补回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暗哑,身体轻微的颤动着,自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隐忍的,像山谷里的回音一样的哭声。 萧珩用额头轻轻蹭着她的脖颈,心道:这是自己以此世许天下黎民安稳一生,逆天求回来的姑娘,以鳏寡孤独十九载换回来的心上人。 他在心里如是想着:此后倾其所有为你铺好太平路,竭尽全力护你安稳顺遂一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红尘乱,我挡。地狱开,我去。四海怒,我渡。苍生阻,我覆。若为她故,不惧十丈软红,颠倒磨折之苦…… 收敛情绪后萧珩坐起身,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她的眉眼,轻轻抚过她那头雪白的发丝,眼里满是心疼与怜爱。小姑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那一头青丝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按照上一世的走向,她此时不是该带着进宝住在朱雀西街的听雨楼中吗?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珩心里有着太多的疑虑,最后全部化为一声叹息:只要你回来便好,你的出现,足够我欢喜一辈子。 萧珩起身想走到水盆那里洗把脸,抬眼便看到在屏风旁边架子上的那顶白色帷帽,他恍然大悟般瞪大双眸,那天在寂橼大师院子里的竟然是她?自己当时只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她身旁的丫头低着头在说着话,自己回过头时只看到了她,那个丫头的脸被她的帷帽挡住了。萧珩终于明白当时那一抹熟悉的感觉因何而来了,原来他们那一天就见过了。 萧珩在水盆里洗完脸,便又往床榻处走,脱了靴子后合衣在十六身旁躺下,侧头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一颗心才算真正的归了位。 萧珩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开口道:“妃儿,晚安”。嘴角带着浅笑,随即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 十六醒来时只感觉脖子有些酸痛,她坐起身,目光呆滞的盯着被子看了一会,渐渐回神后起身下了塌,在柜子里拿出上次买的那套灰白相间的衣裙穿上,随后走到门口处打开房门,正往梳妆台走的时候,进宝端着洗漱的面盆进来了,小丫头把面盆放在木盆架上后,一边催促着她洗漱一边又往外走。 束完发后拿起桌上还没雕刻完的簪子看了看,前几天突然魔怔了似的,让进宝给她寻来这桃枝,昨日又鬼使神差的把它雕刻成了这样。 十六抬头叹了口气,想着就一支簪子而已,能说明什么,反正自己与萧珩这一世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这簪子刻好之后就当给自己的上一世留个念想吧。 她起身往面盆处洗漱时,进宝又端着早膳进来了,随即俩人便坐下开始用早膳。 ——安王府正房 墨玉看着坐在塌上擦拭头发的自家王爷,眉头微皱。 墨玉心道:王爷自昨日突然消失在日丰楼后,今日拂晓时才回的王府,此前他派人去寻时一无所获。王爷回府时嘴角处竟还莫名其妙的挂着浅笑,他看到时都惊呆了,自己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在他的记忆中,王爷何时笑过?一张脸仿若千年化不开的冰霜,除了严峻冷漠再没有其他的任何情绪,墨玉甚至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萧珩回来后便往正房后的浴池去了,直到刚刚才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墨玉上前开口道:“王爷,昨日镇国公过来日丰楼没见着你,而后便托属下把这个交给你”。说着把手上的纸张递给萧珩。 萧珩放下擦拭头发的毛巾,伸手接过墨玉手上的纸张,打开看了一下,朝墨玉吩咐道:“让他按照原计划进行,你吩咐下去,在萧景祁从东覃郡回来前,务必把这名单上的人全部给本王拔除了”。 墨玉接过萧珩手上的纸张应声退下了。 萧珩朝门外喊了一声:“墨羽”,墨羽随即跨入房间行至他跟前,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珩神色难得的缓了缓,开口道:“馨月阁后面那条街有一座叫馨苑的宅子,宅子的主人是个姑娘,你让人过去盯着,看她们平日里都在忙活什么”。 墨羽应声退下,边往外走边想着:姑娘?王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姑娘?而且还要知道她平日里在做什么?难道他们王府就要有女主子了?不行,得赶紧去找墨玉八卦一下…… 第21章 王爷的心上人 ——馨苑。 用完早膳后,十六就带着进宝出门了,她今日想去各个门店都走一走,看看前阵子推出的活动方案效果怎么样。 此时已经开始入冬了,初冬的早晨,一层薄薄的雾在空中轻盈的飘荡着,街上行人的欢声笑语,小商贩们的叫卖吆喝声,交织在这一片朦胧中,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吴中霜雪晚,初冬正佳时”。 ——馨苑屋顶上 蹲在房檐上的墨羽对站身旁的墨玉道:“这就是王爷喜欢的女子?容貌倒是上乘,配咱们王爷的话也刚刚好,可她那一头白发是怎么回事?你说圣上会同意咱们王爷的赐婚请求吗”? 墨玉站在屋檐上始终一言不发,大清早的就被这个家伙拉过来这里,非说要带他来看看未来的王妃长什么样,拗不过他软磨硬泡,加上今日没有任务要出,索性就跟着他来了。 墨羽没有等到墨玉的回答,知道这闷葫芦的性子,平日里就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现在要是他与自己讨论这个话题,那画风才诡异呢。 他无视墨玉的沉默,又自顾自的开口道:“抛开其他的不说,但这姑娘看起来娇娇娇弱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要是嫁给王爷的话,不会拖王爷的后腿吗?以前咱们王爷对那个位置不上心,这种民间女子娶了就娶了,可现在王爷已经开始行动了,这女子一无家族背景,二无社交人脉,空有一副好皮囊顶什么用?王爷跟人对战之时还得分出精力来保护她,你说王爷图什么啊”? 墨玉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兄弟,你想的真多,这才哪到哪啊?让你盯个人都能脑补出这么多东西,要是再让你跟着她半日,你岂不是连王爷婚宴摆多少桌席,连小世子小郡主的名字都能给想好…… ——朱雀西街华韵居。 它跟十六那家还没开张的店铺是在同一条街,也是她名下的产业,华韵居是一家首饰铺子,里面售卖的除了那些古香古色的饰品,还有她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的新款,那些都是她根据二十一世纪见过的新花样,描绘出来命人单独制做的,且每一款的数量都有限,卖完即止。所以每推出一个新款时,京中那些贵妇小姐们都会争先恐后的抢夺,那些首饰的款式与花样都是她们之前没有见过的,抢购到饰品的贵妇小姐们,参加各个宴会时少不了要跟众人炫耀一番,就连宫中的妃嫔公主们,每每都会派人来店里蹲守新款推出的时间,故而华韵居每日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进了铺子的后堂,掌柜的立即把当月的账本及进出的明细拿到她跟前,她核对无异常,且看完各个商品的销售量后,就带进宝出了铺子。 墨羽跟在她们后面,看着她们前前后后进了三个不同的店铺,然后每次都是两手空空的出来,有点郁闷,心道:难道是她们手里没有银子吗?王爷啊,你要追妻的话起码得大方一点啊,画本子里那些动不动就随手把账房钥匙甩到心上人跟前,还一脸霸道狂拽炫的说:女人,拿去随便花……这种男人才招姑娘稀罕,您倒是学着点啊?像您这样想空手套白狼的,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哦,看着真让人着急。 十六带着进宝刚跨出胭脂铺的大门,迎面就看到了馨月阁的小厮往她这边来,到了她跟前站定后随即开口道:“东家,阁中有人寻你,来人自称顾公子,说有要事想与您相谈,陆掌柜差我来寻您回阁中一趟”。 十六点头“嗯”了一声,便跟着小厮往馨月阁去。 刚跨进馨月阁,陆掌柜连忙走到她身侧,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道:“阁主,来人是骠骑将军顾飞扬,他说有事要与您面谈,我把他安置在二楼您的一号房中了,您看下要不要见他”? 十六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与他有些交情,无事,你去忙吧”。 说完她看向进宝点了点头,示意她无需跟着。抬脚便上了二楼。 墨羽看到她走到二楼包厢的房外,伸手敲了敲房门,随后就看到了打开房门的是一双男子的手,等她进去后那男子又把房门给关上了,他站着的角度看不到那个男子的脸,他随即出了大门,往那间房的窗户而去。同时在心里为自家王爷默哀道:这姑娘大白天的就与男子在房中私会,完了,王爷人还没娶到手呢,头就已经先绿了。 墨羽跳上屋檐,轻轻的挪到那间房的窗户外,想听听她们在房间里说什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自己心里所想的那般。他轻手轻脚的趴在窗户边,就听到里面传来那男子的声音:“我现在交的只是押金,待宴会结束后,我会把剩下的费用与薄礼一起送上门,阁主觉得怎么样”? 墨羽只觉得这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还有他口中的阁主又是谁? 疑惑间又听到女子的声音:“顾将军见外了,国公夫人生辰宴上的吃食酒水安排,我们阁中应下了,上一次顾将军的救命之恩还来不及报答,这次的宴会我们阁中分文不取,且包君满意”。 墨羽闻言心中了然,原来是顾飞扬。 随即他又听到顾飞扬的声音:“万万使不得,六阁主言重了,上次我也说过恩过相抵了,宴会上需这么多人力物力的安排及食材的损耗,在下绝不能让六阁主如此破费,如果你执意要这般,那此事便作罢”。 墨羽闻言惊讶的瞪大眼睛,心道:阁主?六阁主?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是他知道的那个六阁主吗? 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瞪大双眼,随即恍然大悟……能让馨月阁陆掌柜低头躬身的女子,能让顾将军称之为阁主的女子,能开口应下一个宴会安排且大言不惭说分文不取的女子,不是传闻中那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六阁主又是谁? 天呐…他们王爷真的是慧眼识珠,随随便便看上的民间姑娘,竟是个手握摇钱树的财神爷。他收回早上说的话,这女子哪里配不上自家王爷,明明配一脸好吗?这世间除了她怕是寻不到与王爷更相配的女子了。 什么家族背景,社交人脉,她六阁主的名号就是最好的家族背景,她手上可是掌握着大齐最让人垂涎的经商之道,她遍布天下的合作商,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集齐不到的社交人脉,她要是能嫁给王爷,到时谋划那个位置与各路人马对上之时,集结到城外军营中的赤焰军及那些往日隐藏起来的势力,就再也不用愁吃喝穿这些问题了。 他边往王府飞奔边在心里给自家王爷打气道:王爷,您可得尽快把人娶回来啊,兄弟们能不能吃饱穿暖,就靠您了啊…… 第22章 哐当一声,马甲掉了 此时桌上的茶壶里依旧烟雾缭绕,十六伸手给顾飞扬添了一杯茶,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那咱们各退一步,宴会上食材消耗的费用由将军来出,事后我会差人送账本过府给将军核对,所需人手由我们阁中安排,这些人工费用将军无需再清算,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自己的骄傲” 顾飞扬闻言举起杯中的茶,开口道:“能结识十六姑娘,是顾某的荣幸,为表谢意,今日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十六端起面前的茶杯,杯口向他那边稍微倾斜,隔空做了一个碰杯的手势,随后一饮而尽杯中的茶。 俩人在房中聊了一下宴会上的细节与宾客的人数那些,顾飞扬就起身告辞回府了。 十六随后拿起帷帽戴上,抬脚也下了楼,在大堂柜台前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子身穿一套暗黑的衣裙,黑色的长发扎了一个马尾辫,手中握着缠着层层布条的黑剑,她冷着脸站在柜台前,身旁的陆掌柜在跟她说着话。 她快步上前开口询问:“怎么了”? 陆掌柜应道:“这姑娘说自己身上没有银子,问我能不能给她一点吃食,她说可以在阁中做活抵吃饭的钱”。 小姑娘猜想到她是这家店的主人,侧头看着她在等回复,十六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姑娘,眼底一片柔色,这是上一世与进宝一起陪了她九年的姑娘,招财。 可自己上一世遇到她的时间,应该是在两个月后啊? 她是自己跟萧珩在郊外救回来的,当时她身上有两处剑伤,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在路边,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他们如果不出手相救的话,就算身上的伤要不了她的命,她也会因着昏迷被冻僵冻死,可她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很多事都与上一世偏离了轨迹? 仔细想想也是,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见过萧珩了,他骑马从东覃郡回城时,队伍从馨月阁的门前路过,当时她从其他门店回来时,被围观的众人堵在街口,她站在街口,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玄色衣袍的少年。 然而这一世萧珩并未奉旨去东覃郡,所以她重生回来后,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他,连顾飞扬也是个变数,上一世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她理不清干脆就不想了。 她朝陆掌柜开口道:“备菜送上去一号房,我跟进宝也顺便用完午膳再回去,备一只烤鸡,其他的你看着安排”。 十六注意到招财听到烤鸡时眼睛明显一亮,她嘴角微微上扬,心道:这丫头果然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对烤鸡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她侧过身笑着向招财开口道:“我们一起上去二楼吃好不好? 招财眼中似有一丝疑惑,但也只是停顿了几秒,便点头跟着她们往二楼上去了。 小厮往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时,她看到了小丫头盯着菜吞咽口水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动筷子,随即开口道:“开始吃吧,不用拘谨,你想吃哪个都可以夹,不够的话我们再加”。 十六知道她的食量一向很大,小丫头一个人能吃她跟进宝两个人的量。 ——安王府书房内 萧珩坐在书桌前,看着花瓶中那仅有的一支蔫了的桃枝,这是他早上从她梳妆台上的花瓶中拿的,回来后就让人寻了个花瓶插上放在书桌上,只有看着这桃枝,他才能告诉自己昨晚的一切不是梦,他的小姑娘真的回来了,昨晚与他同床共枕,被他拥在怀中入睡的,真的是她。 在他想的有些出神时,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随后传来墨羽的呼喊声:“王爷……王爷,我有事要禀报”。 站在院子里的墨玉:“……………”。 墨玉心道:“希望你是真的有要紧事要禀报,我平时挺忙的,没时间给你上坟”。 萧珩思绪被打断后,沉着脸抬头扫了他一眼。 墨羽感觉浑身打了个冷颤,突然有点迈不动步子,随即他想起自己要禀报的事,急忙小跑至萧珩跟前拱手道:“王爷,你让我盯着馨苑里的那个姑娘平时在做什么,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她的真实身份您绝对想不到”。 顿了顿他激动的再次开口:“她就是传闻中的那个财神爷,六阁主”。 萧珩闻言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满脸愕然开口道:“你确定”? 墨羽连忙点头:“属下确定,属下听到了她与顾将军的谈话,顾将军识得她,且唤她六阁主”。 萧珩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僵硬的抬了抬手,墨羽随即退下。 他理着脑海中的思绪,突然一个踉跄失去重心跌坐回椅子上,心道:她是六阁主的话,那么很多事就说得通了……难怪上一世她能用银子换那么多粮食给自己赈灾,难怪她把自己从黑风寨中赎回,一掷千金时眼睛都不眨一下,难怪她说要挣钱给自己作为娶她的聘礼。 上一世娶她之时,小姑娘不但帮自己准备了聘礼,同时还自备了嫁妆,她的嫁妆当时从朱雀东街头足足排到了西街尾,称之为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小姑娘说她的银子都是通过跟六阁主合作挣来的,自己只知道她名下有一家茶楼。她天天往各店铺里跑,萧珩真的以为她是因为与六阁主合作,才帮忙去打理店铺。 且上一世没有人见过阁主的真容,传闻六阁主每次出现脸上都戴着面纱,后来她嫁入王府后,六阁主的名声就渐渐的淡了下来,最后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原来曾经那个纵横商场,稳坐龙头的六阁主不是消失了,而是换了个身份被自己藏起来了。 她本就是翱翔在九天之上的凤凰,她有着世间许多男子都没有的胸襟跟抱负,却因自己的私心,生生的折断了她的羽翼,把她围困在王府这一方天地。 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六阁主,散尽家财只为了能嫁给他,竟能为了他放下所有的名声与威望,心甘情愿的退至他身后,屈尊于他那王府的后宅内。 萧珩总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却不知道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以至于后来自己筹谋时怕被别人伤到她,瞒着一切装作不在乎她时,她会那样决然的离去,她把自己当成了所有的依靠跟退路,可这份信任却被自己亲手粉碎了,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妃儿,对不起……我真的低估了你的爱,也高估了自己当时的能力。 上一世欠你的,我会用余生来弥补。 此生所求:结发同心,共承一诺。 若所求无果,便重蹈覆辙一错再错…… 第23章 生辰宴1 ——馨月阁二楼 十六与两个小丫头用完午膳后,小厮随即又给她们上了茶,她浅酌了一口放下茶杯,朝招财开口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招财闻言摇摇头,开口回道:“不知道,我正式脱离组织了,暂时没有去处,走到哪算哪”。 十六知道她口中的组织是什么,上一世她就是江湖上一个叫暗月堂组织的杀手,后来组织领头人被仇家追杀,底下的杀手随之死的死,逃的逃,她一世就是被那些人所伤的,这一世难得她安然无恙逃了出来。 她再次开口道:“那你可愿跟着我?我不需要你伺候,平日里出门时跟着我就行”。 招财看着她疑惑道:“只要跟着你就行?不用做任务吗”? 十六浅笑着回道:“我只是一个商人,平日里最多去各个店铺里走走,不需要打家劫舍劝富济贫,所以没有任务给你出”。 进宝闻言朝招财开口道:“小姐的意思是,你只需要跟我一样,在出门的时候跟在小姐身旁就好啦,我们小姐人可好了,而且她不会嫌你吃的多”。 十六:“…………”。 招财点点头回道:“可以,小姐只需每日管我三餐就行”。十六接着开口:“那你叫什么名字”? 招财摇摇头,开口道:“之前在组织里都是按序号叫的,我的排名是十三”。 十六回道:“你们杀手平日里都是蒙着面,除了亲近之人,谁也没有见过彼此,你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按之前的序号叫,会引来杀身之祸”。 顿了顿,她接着道:“这样吧,我的小丫头叫进宝,那你就叫招财吧?招财进宝,一听就是个好兆头,嗯。有你们两个,我一定会发财的”。 进宝闻言小声嘀咕道:“谁家的银子还能有小姐您的多啊,这都还不算发财的话,您让其他人怎么活哟”? 招财双手抱拳朝十六道:“多谢小姐赐名”。 十六喝完杯中剩余的茶,便带着她们回了馨苑。 时间转眼就到了镇国公夫人生辰宴那天 天还没亮,十六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往馨月阁的后厨去了,平日承包大户人家宴会这种小事,一般都是由当个门店的掌柜安排,十六手上没事忙活的时候,最多也只会提前几天核对这些物料清单跟食材采购,并没有真正参与过。 因着顾飞扬的救命之恩与他口中所说的那点交情,加上自己打了包票的那句包君满意,实在不放心,就跟着过来看看。 早晨供宾客们喝茶配的糕点甜品,包点小食,因着馨月阁与国公府不远,这些便直接在馨月阁中做好再送过去,午膳时的菜品,再带人过去国公府后厨现做。 因着要在后厨忙活,十六今日并没有戴帷帽,而且戴着那么大一个帷帽在人家府上走动的话,多少有点招摇。所以提前让进宝给她准备了头纱跟面纱,小丫头怕她忙活或者走动时,头纱会掉落,索性就量着她的头围,把头纱跟面纱缝到了一起,自眉毛下到眼袋处,戴上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命人把早点那些送往国公府,她随后带着陆掌柜安排的人手也随之而至…… ——国公府书房内。 萧珩端坐在主位,镇国公与罗将军坐在右侧,镇抚司千户坐在左侧。 萧珩淡淡开口:“事情进展如何?中途可有出现变数”? 镇国公回道:“中间出了点小问题,漏了个眼线,差一点让他把消息传出去,还好罗将军及时将消息拦下,并且把人解决了,否则这番部署怕是要功亏一篑”。 罗将军名为罗捷,原是驻扎在北漠边境的安远将军,因老家岭南一带被洪水淹没,家中父母妻女举家搬迁至京都,他放心不下年迈的双亲与妻女在这波诡云谲的京都城独自生活,便请旨愿意自降一职,希望能调回京都任职,而后萧誉同意了,只是这中间少不了萧珩的一番推波助澜。因他本是武将的缘故,回京后便被任命为步军校,掌管步军营,前阵子刚上任,表面上是在萧景祁的阵营,实则早在他还驻扎漠北时,就已经是萧珩的人了,以前在漠北时他们就有书信往来,回京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私下会面。 罗捷听到镇国公点了自己的名字,随即抱拳朝萧珩开口道:“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不敢邀功”。 萧珩开口回道:“罗将军不必自谦,本王心中有数”。 顿了顿,他又转头朝着坐在左侧的巡抚司千户白亦寒开口:“东宫可有异常”? 白亦寒闻言恭敬回道:“并无,只是太子近来出入坤宁宫的次数有些频繁”。 萧珩沉默了几个呼吸,随后回道:“无碍,萧景祁奉旨去东覃郡巡查,他们有了危机感罢了,你留意一下东宫谋士近日的动向”。 白亦寒点头应了一声“是”。 萧珩端起茶盏,用杯盖拂了一下上面的浮沫,看着他这随意雅致的动作,旁边几人心中不由感叹道:表面上不早朝不过问政事的摄政王,可谁又知道他背地里不只掌握着各方势力的命脉,且京都的浑水多半也是他搅动起来的,表面上与世无争的他,在战场上时可是个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阎罗啊。果然,人不可貌相…… ——国公府后厨。 十六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的忙活着,心里的那点担忧已经消失殆尽,她因着味觉的缘故,起锅时没有去尝试那些菜品,全程交给了带过来的掌厨。 转眼就快到晌午,她安排着小厮婢女陆陆续续的把菜往前院送去,随后清点着最后上桌的甜羹汤,把数量核对好后,她想去问一下顾飞扬这道菜什么时候上桌,抬脚就随着小厮往前院走去 前院中,因着男女不同席的缘故,自院中隔开分两边,此时还未开席,左侧一张席桌旁站着四个大人,旁边还有两个孩子在玩耍,顾飞样站在一旁,身侧的那位妇人抬头跟他说着话,那妇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这应该就是顾国公的夫人,李氏。 第24章 生辰宴2 此时餐桌旁玩耍的两个孩子中,那个矮一点的小男孩在围着餐桌转圈圈,他的个子只比餐桌高半个头,转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而后餐桌边上便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只见他一只手扶着餐桌,一只手用食指指着碟子里摆盘装饰的胡萝卜,朝身旁那个比他大一点的小女孩喊道:“姐姐,快看,卜卜卜”。 小女孩一脸无奈的表情,随即道:“李皓辰,那是胡萝卜,不是卜卜卜”。 小男孩闻言嘿嘿嘿的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卜卜卜”。 小女孩直接翻了个白眼。 旁边那位穿白色衣裙,梳着妇女发髻的夫人走到小女孩身旁开口道:“子馨,弟弟还小,有些词说不完整,你做姐姐的要耐心点教他”。小女孩撇撇嘴看向另外一边不说话 那位青色衣裙的夫人连忙上前道:“罗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再说子馨刚刚也纠正过他了,是他自己咬字不清,没事”。 闻言白色衣裙的夫人笑着回道:“少卿夫人大人大量,小女顽劣,真是惭愧”。 听到两位夫人的对话,十六已经猜想到她们的身份了,那位罗夫人,应该就是曾经的安远将军罗捷的夫人,她上一世偶然听萧珩提起过,而罗夫人口中的少卿夫人,应是大理寺少卿李伟的夫人,李菲菲。 同姓氏联姻的人并不多见,古人思想封建,一直恪守男主外,女主内。同姓联姻他们觉着会被女子这边压一头。 刚开始李伟的父母并不同意这门婚事,李伟当即反驳道:“要么我把她娶进门,你们子孙绕膝享受天伦,要么我搬出府去,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最后他父母拗不过他便应下了,俩人成婚后,第二年生下长子李多福,而后他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孙子身上去了,对媳妇的态度也开始有了缓和,三年后再生下次子李皓辰,此后一家人和睦美满,因此这也成为了坊间的一桩美谈…… 而馨月阁中,平时到店用餐的顾客们,每日都少不了要八卦一下张家长李家短,这些都是她平日在阁中听来的。 李伟的父亲与国公夫人李氏乃是同胞兄妹,因此她们出现在此处并不奇怪。十六点头示意身旁的小厮可以去叫顾飞扬了,小厮当即走到顾飞扬身后开口:“公子,馨月阁那位厨娘差我来唤你”。 顾飞扬闻言当即转身,抬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十步之外的人,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转头向身边的国公夫人道:“母亲,我有事先过去处理一下”。几位夫人也纷纷向她这边看过来,她俯了俯身朝她们轻点了一下头 顾飞扬笑着走到她跟前开口:“怎么了?怎么还自己过来寻我了?有什么事你差人过来告知我,我过去找你便是”。 十六转身带着他往后厨走,边道:“过来问一下你,甜羹汤什么时候上桌,再问你对餐食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顾飞扬闻言接着道:“这些你来安排就好,走,我随你去后厨看看”。 在后面看着她们并肩而走的国公夫人朝身旁的俩人开口:“刚刚小厮说那是馨月阁的厨娘?你们可曾见过”? 两位夫人同时摇摇头,她又自顾自的开口:“看长安好像与她很熟络的样子,这姑娘真的只是个厨娘吗?而且她又是戴头纱,又是戴面纱的把自己裹的这么严实,又是为何”?国公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后厨内。 此时菜已经全部送往前院了,十六拿了两个烧鸡腿递给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接过便直接吃了起来,进宝满嘴油花边嚼边开口:“不愧是国公府,连宴会席桌上的菜式每桌都有将近三十道,真是大手笔”。 十六闻言回道:“镇国公可是正一品,他夫人的生辰宴与宫里的那些妃嫔相比,其实不相上下,来参加宴会的少不了都是些位极人臣的达官显贵,所以这些排面还是得摆上”。 待两个小丫头吃完鸡腿后,她朝招财道:“招财,你去朱雀西街的华韵居走一趟,把我前几日命人打造好的头面取过来”。招财点头后就往外走 十六待众人收拾完,安排他们先行回去后,就坐在灶台边的矮凳上等着招财把东西拿回来 不多时招财就捧着一个红木托盘回来了,托盘上还盖着红绸 十六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外差人去寻顾飞扬了,她想让顾飞扬帮自己转交给国公夫人,然后她就收拾收拾回去了。 她刚往矮凳上坐下,进宝就急急忙忙的跑进厨房,走到她跟前开口:“小姐,我刚刚去茅房回来时经过前院,听到席位上一位夫人在炫耀她的发钗,把国公夫人气的都说不出话了,场面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十六闻言疑惑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攀比,能把平日里性格开朗的国公夫人气到说不出话”? 进宝摇摇头回道:“不知道啊”。 十六随即站起身,朝招财进宝开口道:“你们在后厨等我,我去前院走一趟”。 不是她不想带两个小丫头去,只是怕两个小丫头以后出门时会被人认出来。 进宝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应了声“好”,招财则是点点头。 她答应了顾飞扬说这次的宴会包君满意,虽说这些夫人的炫耀攀比跟她没有关系,但能在主人生辰宴上把人家气成这样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 十六心道:这一趟就当送佛送到西吧。 她她抬脚往前院走,婢女端着托盘跟在身后。 行至一半时,迎面碰上刚要过来后厨找她的顾飞扬,顾飞扬看到她身后的婢女端着托盘,不解道:“六姑娘这是何意”? 十六边抬脚继续往前走边道:“这本来是托你转交给夫人的礼物,但我听说了前院刚刚发生的事,便想亲自过来,帮你把场子给夫人找回来”。 顾飞扬闻言笑出了声:“想不到六姑娘还有如此霸气的一面,那我就先替家母谢谢姑娘了”。 他本来想说这点小事不敢劳烦她出面,随即想到她这一趟是为了自己才走的,话到了嘴边硬是拐了个弯。此时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话音一落便与她一起往前院去了…… 第25章 六阁主的生辰礼 十六与顾飞扬走到前院的垂花门前,她刚停住脚步想同顾飞扬说自己过去时,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一声高傲的少女声:“我母亲头上的这支钗子,可是在华韵居买的,当时只剩下这一支了,还是掌柜的看在我们国舅府的面上才不卖给别人,华韵居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 她这话换而言之不就是在说:就算你们身份尊贵无比又怎么样,你们手上的银子再多又怎么样,华韵居的新款式,掌柜的也要看来人是谁才肯优先卖的。 众人闻言齐齐沉默……是啊,要是她跟掌柜的没点什么交情,掌柜的也不会越过别人卖给她,此时她这般炫耀,真是让人嫉妒呢。 十六闻言皱了皱眉,这女子自称国舅府,且她这个声音,不是那专横跋扈的乐安郡主梁思柠又是谁?在清泉寺那次她就觉得这姑娘性子刁蛮自大讨人嫌,没想到今日碰见的又是她,而且还打着她华韵居的名头,在众人面前作威作福。 十六心道:既然你不要脸,那我就不给了。 她朝顾飞扬点了点头,带着婢女抬脚就走进了前院,行至众人跟前站定,朝国公夫人开口道:“这是我送夫人的礼物,希望夫人能收下”。 说完抬手示意身后端着托盘的婢女上前,接着开口:“这只是一套头面而已,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望夫人莫要嫌弃才好”。 国公夫人看着这个小厮口中的厨娘,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送自己礼物。 身旁的梁思柠不屑道:“送个礼而已,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做甚?难道是礼物太寒碜,怕我们认出来笑话你”? 众人闻言心道:这姑娘等下肯定少不了乐安郡主一番奚落,在她炫耀华韵居钗子时还敢上前送首饰,再贵的头面也比不上华韵居的限量款钗子啊。 就在众人等着看好戏的时候,国公夫人站起身对她道:“姑娘有心了,这礼物我就收下了”。说着便想让身后的嬷嬷去接过那个托盘。 梁思柠却不依不饶再次开口道:“哪有送礼物不登记在册的,这礼物不打开的话怎么知道要登记什么”? 国公夫人看向十六的眼神中带着些歉意,只感觉今日怕是要让这位姑娘为难了。 十六不以为意的侧过身,伸手就把盖在托盘上的红绸掀开来…… 众人看到那副头面时,眼睛都不自觉的亮了亮,只觉得这副头面异常的精致,真是是美轮美奂。撇开价格单看外表的话,比之国舅夫人头上的钗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思柠看到时心里也忍不住发酸,这女子什么来头,竟能寻来这么好看的首饰送人。 国公夫人看到众人的反应,随即笑着打圆场道:“这头面看起来不似凡品,让姑娘破费了”。 梁思柠轻嗤一声:“好看又怎么样,谁知道是不是地摊货呢”? 十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声开口道:“本阁主送出的皆为精品,别说地摊货,就连国舅夫人头上这种钗子,本阁主都送不出手。且华韵居出品的限量款首饰,上面都印有彼岸花纹,不信诸位可上前瞧清楚”。 闻言站在前排的夫人们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如她所说,每一样首饰上面都印制了小小的一朵彼岸花。 众人此时都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有开始疑惑,这女子自称“本阁主”,是她们听说的那个阁主吗? 国公夫人刚从惊诧中缓过来,开口问道:“姑娘自称阁主,敢问姑娘是……?” 十六缓缓开口:“我乃馨月阁六阁主”。 众人的猜想被得到证实后,都纷纷瞪大了双眼,难怪她们觉得这女子气势不凡,与梁思柠对上时丝毫不胆怯,原来人家有足够的底气。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手里的银子,就算每天站在护城河边拿来丢着玩,估计也得丢上个把月。 刚刚那乐安郡主还嘲笑人家送的礼物寒碜,她们手上只有华韵居的一支钗子而已,可整个华韵居都是眼前这位财神爷的,还不知死活一直挑衅人家,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十六再次开口道:“这是我命人单独为夫人打造的,没有在华韵居上架,整个大齐找不出第二套,望夫人笑纳”。 众贵妇小姐们:“…………”。 众人嫉妒的快发疯了啊,整个大齐找不出第二套的私人订制,被这六阁主轻飘飘的一句“请笑纳”给送出去了…… 啊啊啊……那可是连华韵居都没有的款式啊,平日华韵居的新款上架,能抢到的都是靠缘分,且数量有限,别说千金难求了,万金也求不了啊,那可都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六阁主的名号就摆在那里,连宫中贵人们的账都不买,一句想买请赶早,生生断了她们想要走后门的路,众人挤破头也才能在华韵居抢到一件而已,这六阁主出手就是一套,那可是整套头面啊,她们估计抢一辈子都凑不齐这一整套…… 国公夫人看到那些夫人小姐或羡慕或嫉妒的样子,心里只觉得痛快极了,只是这小厮口中的厨娘,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那传闻中的六阁主? 随即想到自己儿子跟她熟络的样子,猜想应该是儿子请人家过来撑场面的,当即浅笑着开口道:“让阁主费心了,我很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我一点会好好珍惜的,谢谢”。 梁思柠自十六自报家门后就蔫了,看到众人的反应后更是又羞又恼,暗道这六阁主就是来克她的吧,那么贵重的东西还一送就是一整套,此前她还洋洋得意母亲能抢到华韵居的钗子,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却又敢怒不敢言,在这位面前,所有的争辩与反驳最后都只会成为众人的笑话,她默默的往国舅夫人身后挪了挪。 十六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开口:“不打扰各位夫人小聚了,告辞”。说着便抬脚往后厨走。 ——院子拐角的走廊处。 萧珩望着小姑娘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心疼,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的小姑娘原来也有这么刚毅的一面,原来那些年她在外与人打交道时,竟是这般清冷孤傲的模样,与她记忆中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 她的强势与从容不迫的气度,好像生来就该在那个位置。想想也是,她读的是经商道,在生意场上使的是雷霆手段,跺跺脚整个商圈都要抖三抖,往那一站,是令多少人都要抬头仰望的存在。 上一世却愿意为他添红帐,甘愿困于脂粉场,舍弃一切依附他身旁…… 原来她那柔弱的一面,只在自己面前展现。她的娇柔稚气,仅自己一人可见。 他心道:妃儿,上一世能得到你全身心的托付,珩何其有幸…… 第26章 沈若瑶上门 ——馨苑。 距离上次国公夫人的生辰宴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西街的那家店铺昨日也已经开业,手上的事情也忙的七七八八了。 清晨用完早膳后,十六便让进宝去阁中挑选食材,她下午打算在院子里生火烤肉,好久没投喂两个小丫头了,难得清闲,想着就带她们玩玩吧…… 她跟进宝用铁签子在串那些肉,牛腩切成的方块,每两块中间夹着一片或红或绿的辣椒,那模样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招财则在串蔬菜,用生菜叶子卷起来,然后用豆皮在外面包裹一圈再串起来,旁边的碟子里还放着十样八样不同的肉跟菜。 十六拿完碟子里最后一块牛肉串好,准备再拿鸡翅串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一阵拍门叫喊的声音:“石榴姑娘……石榴姑娘,你在吗”? 十六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示意进宝去开门,自己则快步往房间走。 她用头纱从额头裹到脖子,只露出一张脸来,就像现代的回族女子那般装扮,她往铜镜里看了看,确定头发全部被包裹住后,抬脚往院子里走。 走到院子时,就看到沈若瑶站在进宝身旁,弯着腰盯着小丫头手上正在串的肉,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十六边往她们那里走边开口:“沈小姐”。 沈若瑶闻言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容貌倾城且打扮怪异的女子,从她的声音里能分辨出,她就是那个自己在清泉寺结交的石榴姑娘,她咧嘴一笑,很是自来熟的喊了一声:“石榴”。 走到她跟前再次开口:“说了要做朋友的,石榴怎的还这般见外的喊我沈小姐,你可以直接唤我若瑶或瑶瑶都可以”。 十六点头回道:“嗯,若瑶”。 沈若瑶接着开口:“我今日正好路过这边,便想过来瞧瞧你,没想到石榴姑娘的容貌这般出尘,难怪你出门要戴着帷帽,若是没有东西遮挡,这张脸要是出去被那些公子看到了,你这苑里的门槛怕是要被那些媒婆踏破”。十六闻言浅浅一笑。 沈若瑶指着进宝手里的肉串问道:“这些食材是要用来做什么的?我平时好像没有见过这种吃法”。 十六回道:“是串起来放在火炭上烤的,等下你尝尝”。 沈若瑶笑着说了句“好啊”,随即便招呼身边的婢女加入她们…… 当看到十六手上那几串正在炉架上冒着香味的牛腩串,沈若瑶的眼睛都亮了,进宝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招财则是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她把肉串翻了个面,随即在上面刷了一层酱油,再往上面撒上孜然粉跟椒盐粉,待两边都撒上又翻了两遍后,拿起来分给她们三个各一串,最后一串递给沈若瑶的婢女,婢女受宠若惊的开口:“谢谢石榴姑娘,石榴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沈若瑶闻言打趣道:“小枝啊,你是不是觉得平日里小姐我亏待你了啊?石榴才给了一串肉你就夸她是个好人,平日里小姐我给那么多吃的也没见你夸”。 小丫头连忙回道:“小姐平日里待月枝极好,只是石榴姑娘院中并没有咱们尚书府那般规矩森严,两个侍女姐姐也跟我们平时不太一样,奴婢只是觉得石榴姑娘待人极好,是个善良的人”。 沈若瑶点头道:“确实,看石榴跟两个丫头相处的样子,想来平日里待她们更是如姐妹一般”。 进宝闻言自豪道:“那是,我们家小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小姐”。 十六被进宝这骄傲的模样逗笑了,随即又抓过一把肉串放在炉架上烤,边开口道:“你们要不要也来试试,自己喜欢吃什么便烤什么,我可以教你们”。 几人闻言赶紧挑好自己要吃的,学着她的样子烤了起来。 沈若瑶烤了几串,要么烤焦了,要么味道放重了,她把肉串一丢,直接抓起十六烤好的吃了起来,还一边夸赞道:“石榴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 十六闻言应道:“那你多吃点”。随着她越烤越多,三个小丫头也停下了烤肉的动作,各自拿着她烤好的吃了起来。 沈若瑶见她一直在烤却不吃,疑惑道:“你怎么不吃呀,这么好吃,你别光烤,你也吃一点啊”。 十六闻言拿起一串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咀嚼了几下,在心里叹道:“吃什么都嚼不出味道,真是没意思啊”…… 她朝进宝开口:“去房里帮我取一壶酒来”。 小丫头“嗯”了一声,就起身往房里去了。 酒取过来后,十六放下手中的肉串,倒了一杯拿在手里喝着,沈若瑶见此也想喝,被月枝拦下了,说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她在外面喝酒的话,会生气的。 十六在心里道:是啊,闺阁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过活,一辈子被三从四德捆绑,思及此,她不由得庆幸自己生在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的世界里,虽说现在穿越到了这里,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方式,已根深蒂固的刻在她的骨子里,不然她也不会有排除万难也要站着这个世界顶端的想法…… 待众人吃的七七八八后,十六壶中的酒也饮了一半了,冬日里没有阳光,天灰蒙蒙的。 沈若瑶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随即道:“我该回府了,出来好半天了,今日很开心,谢谢石榴的招待,你改日得空的话也可以去尚书府找我玩”。 十六回道:“好,你慢些走,路上注意安全”。 沈若遥点头“嗯”了一声,就带着月枝出了院子。 十六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进宝递过来一串西兰花道:“小姐你一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光喝酒胃该受不了”。 她伸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串,刚咬了一口嚼着,就听到门外小厮边拍门边喊:“姑娘,你开开门,我有事寻你”。 闻言十六当即把缠在脖子上的头纱拆开两圈把脸也遮了起来。 招财见她已整理妥当,快步上前去打开了门,小厮匆忙往她这边走来,行至她身旁开口道:“阁主,阁中一号房里有客人在等您,陆掌柜说来人身份尊贵,请您务必走一趟”。 十六淡淡回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陆掌柜,我稍后就到”。 小厮走后她起身往房里去,身上都是烧烤的烟熏味。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一套衣裙,跟招财进宝说无需跟着她。 随即拿起帷帽戴好便出门了…… 第27章 再相见 ——馨月阁。 十六刚跨入大门就看到陆掌柜站在楼梯口处,看样子是特意在等她。 她抬头往二楼望去,就看到了一号房门口站着的墨玉。 十六心里咯噔一下,来人是谁她心中已明了,心道:还是避不开吗?怎么又在与上一世差不多的时间遇见他? 随后又否定道:不,这次不一样,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因为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才会识得他。但他不一样啊,他这一世没有见过自己,自己现在于他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嗯。淡定,没事的,且去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陆掌柜看到十六时便迎了上来,刚想开口便被她一个手势止住了话头,陆掌柜随即点头退下了,十六抬脚往二楼上去。 萧珩坐在罗汉榻上,打量着她房间里的装潢,不禁感叹道:小姑娘这房里布置的巧妙极了,既能待客,又能办公,累了还可以在贵妃榻上小憩。 还没感慨我他听到房门外墨玉喊“六阁主的声音。 萧珩吓的赶紧收回打量房间的视线,抚了抚衣襟上不存在的皱褶,调整好呼吸后,装作随意般端起面前的茶边饮着…… 房门被打开,十六跨进房间时,心里其实也在打鼓,上一世不顾一切的奔向他,最后无疾而终。 十六以为俩人之间在幻境里就算真正结束了,以为再见时自己能平心静气的面对他,可此时为何情绪波动还会如此大? 思及此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抬脚便往罗汉塌那边走去。 入眼的就是端坐在塌上正饮着茶的萧珩,他还是如上一世那般,衣袍永远都是黑色的。 萧珩抬头看了过来,虽然隔着帷帽的一层帷纱,但还是能看到小姑娘脸上大概的轮廓,视线对上时,萧珩只觉得心砰…砰…砰的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他表面镇定自若,其实心里慌的一批。 十六走到他对面坐下,看到他头上的桃木簪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想到上一世那桃木簪本就是他所制送于自己的,簪尾处的彼岸花是自己后面要求他补刻上去,自己再染上颜色的,可他们这一世还不相识啊,且这支簪子跟上一世的那支好像,簪尾处也有一朵红色的彼岸花,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视线转到萧珩脸上,淡淡开口道:“王爷今日到访寒舍,可是有什么事”? 萧珩伸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回道:“来找六阁主谈一桩生意”。 十六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等着他的下文。 萧珩接着开口道:“过几日我有一队人马会到达临安县,会暂时安置在那里,且他们的行踪不能暴露,这些人藏起来虽然不难,但他们的吃食方面是个问题,如果在附近购买的话,这么大的需求量,一定会引起朝廷的关注,故而想让六阁主打着新店开张的名头走一趟,暗地里帮我安置好这些人每日的吃食”。 十六心道:好家伙,借着我营业的名义来安置你的人马,这么多人的口粮,如果每日去客栈定的话,确实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但如果从自己名下的店里提供,消耗多少食材别人都不会起疑,毕竟她店铺的客流量摆在那里,店铺营业时,每日都需要置购新的食材,而每一样中,比正常多置购点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萧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十六抬头看着他回道:“王爷在当地找一家生意好一点的客栈也能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价钱合适,加上王爷您的身份,我想不管是哪一家客栈的老板,应该都不会轻易推脱,为何舍近求远来馨月阁找我”? 萧珩闻言心道:小姑娘反应果然灵敏,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他收敛神色继续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且旁人我信不过,六阁主在坊间一直都是一诺千金,故而我才找上门。价格随六阁主定,那边的店铺,我会派人过去接手一家现成的,六阁主只需安排人手过去营业即可”。 十六想着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些事他暗地里都安排好了,自己过去就直接营业,这中间省了很多时间跟麻烦,有钱不赚王八蛋。 她开口道:“嗯。这件事我应下了,王爷安排好了差人通知我就行”。 说完她站起身抬脚往外走,萧珩连忙起身喊了一声:“六阁主”。 十六闻言转过身,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萧珩嘴角带着浅笑,开口道:“合作愉快”。 十六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随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萧珩再次坐下,看着对面她的茶杯,心道:只要能离你近一些,无论用何种方式,过程如何,我都不在乎。上一世你抛开一切奔向我。这一世,换我不管不顾靠近你。就算你不记得我,就算你说不要我,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放开你。 墨玉看到十六都下楼了,王爷还在里面,进来喊了一声“王爷”后,站在一旁等待他的指示。 萧珩淡淡开口:“安排人过去临安县,可以开始了”。 墨玉抱拳应了一声“是”,随即退下了。 ——馨苑。 十六回来后就跟两个小丫头提了这事,她本意是这一趟自己带人去就行了,反正在那边也待不了多久,安排好后厨一部分人另外准备那些人每日的吃食,待菜品全部上架正常营业后她就回来了,觉得没必要让这两个小丫头跟着自己来回奔波。 进宝撅着嘴道:“小姐在哪我在哪,我要跟着小姐”。 招财难得也开了口:“奴婢之前答应过小姐,要一直跟着你”。进宝急忙接话道:“对啊,小姐如果不带我们去,那我们就自己去”。 十六被这两个小丫头拿捏住了,叹了口气,接着开口:“说不过你们,你们不怕累的话就跟着吧”。 进宝闻言终于露出了笑容,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十六回道:“应该还得两天 ”。 她想着:萧珩说直接接手现成的店铺,所以只需派人过去交接就行了,但是从京都去临安县,也要两三日的路程,肯定要提前出发,所以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她朝两个小丫头接着道:“我明日先去阁中与陆掌柜商议一下,要从哪些店里抽出人带过去,顺便交代这段时间如果阁中有事,让他自己全权处理,你们两个看一下要带哪些东西出门吧”。 进宝闻言“嗯”了一声,就拉着招财往她们院子去了。 招财进苑后,被进宝拉去跟她一起住了,说什么有个伴晚上可以说悄悄话…… 第28章 前往临安县 十六沐浴完后,进宝帮她擦拭完头发就被打发去早点睡了,关上房门后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用炭笔在纸上写下要带过去的人数,哪个位置该放哪些人,用哪些推广方案来吸引客户,用哪些菜品在开业前期做活动……一忙就是一个时辰。 她放下笔后,抬手轻揉了一下眼睛,起身往床榻走去,躺下盖好被子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安王府正房。 萧珩走出浴池,在屏风旁拿起衣袍正在穿着,墨羽在门外唤了一声:“王爷”,萧珩回道:“进”。 墨羽进来拱手道:“王爷,已安排妥当,明早就可以出发,对外宣称了您身体抱恙需要静养,王府近日谢绝一切拜访”。 萧珩淡淡开口:“嗯。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说完继续拿外袍往身上套。 墨羽退出房门时,心道:这大半夜的,王爷沐浴完不上榻睡觉,还拿衣袍穿上,是要去撬那六阁主的窗户吗?不行,得赶紧去跟墨玉分享一下,不然去晚了他该睡了。 墨羽心里那个去撬六阁主窗户的自家王爷,此时刚从屋顶上跃到十六房门前,不过他没有去撬窗户,而是伸手推开正门走了进去… 萧珩先是走到床榻前点了她的睡穴,而后走到屏风旁脱下外袍挂在架子上,站在油灯旁,等身体尽量回暖了一些,便抬脚往床榻走去,脱了靴子在她身旁躺下,把她搂入怀中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妃儿,晚安”。随即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还未亮时,萧珩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穿好衣袍后走回床榻旁坐下,看着小姑娘的睡颜,他嘴角不自觉的扬着,给她掖好被角,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目光缱绻的看着她道:“我在那边等你”。 十六醒来时,伸手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回神后起身下了榻。 换好衣服漱完口,刚拿起毛巾擦拭脸时,进宝边走进房间边喊道:“小姐”。 小丫头急忙走至她身旁,开口道:“门外来了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说有事要告知小姐”。 十六闻言快速抹了几下脸,放下毛巾,从屏风旁的架子上拿起帷帽,边往外走边往头上戴。 来人如她所想是安王府的人,侍卫躬身低头向她行了一礼,开口道:“姑娘,主子说那边已经安排妥,姑娘可随时出发”。 十六回道:“告诉你们主子,我后日清晨出发,让他安排好人在那边接应我们”。来人应声退下了。 她整理好昨晚写的那些内容及备注后,抬脚往馨月阁走去。 与陆掌柜商议完后,让陆掌柜前往各个店铺抽调人手,后日清晨在馨月阁大堂集结… 第二日清晨,她们用完了早膳,十六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往朱雀西街前两天刚开张的店铺去了。 把自己整理出来最近的推广方案递给赵掌柜,随即开口道:“这段时间店里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差人去告知馨月阁的陆掌柜,他知道怎么处理,这推广方案分两个阶段推出,第二个方案在第一个方案推出后五天再续上”。 赵掌柜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了,东家放心吧”。 她们跨出店铺往街上走,走到一个糖葫芦摊前,十六给两个小丫头各自买了一串糖葫芦,刚想抬脚继续往前走时,听到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妃妃”。 十六当即转身,就见慕辰带着修文正往她这边走来,她朝来人开口唤道:“子初”。 慕辰行至她跟前继续道:“我正要去馨月阁寻你,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十六疑惑道:“去阁中寻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慕辰浅笑着回道:“此时郊外的桃花开的正盛,听说近来每日都有公子小姐们在桃林里抚琴作画,更有学子们三五成群的吟诗作对,场面好不风雅,故而想邀妃妃明日前去赶赶热闹,一同赏那满园的桃红柳绿”。 十六看到慕辰说话时眼中那向往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酸涩。 这位被困在大齐的南御七皇子,也是个才满18岁的少年啊,因着是质子的关系,京中那些公子少爷平日里都对他避而远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按上个与他国皇子勾结的罪名,所以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身边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虽说他平日里想的开没有过多纠结,但对于外面那些能成群结队出去游玩的朋友,心里想必是十分艳羡的吧。 思及此她温声开口:“迟些时日再去可好”? 慕辰闻言疑惑的看着她。 十六继续道:“不赶巧,明日我要前往临安县,忙新店开业的事,估计要半月左右才能回来”。 慕辰眸色随即暗淡了下来,他抿了抿嘴角,垂着眸回道:“无事,你有事的话先去忙,桃花年年开,以后得空了再去赏便是”。 十六看到他失落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开口回道:“等我从临安县回来再寻时间与你一同去,就算那时桃花已经谢了,那我们就去摘桃子,可好”? 慕辰闻言抬起头,眼睛当即一亮,黑色的眸子里瞬间闪出异样的神采,仿若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忽而展颜一笑,像是一朵沉睡了千年突然绽放的睡莲,连带着周围的阳光都被温柔了 十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慕君陌上人如玉,子初公子世无双)。 慕辰嘴角含笑道:“那便说好了,等妃妃回来后再一同前往,到时不管是赏花还是摘桃,我都等你”。 十六笑着回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慕辰点头道:“嗯。希望你此行一切顺利”。 随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道:妃妃,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身后的我。只要你开口,无论多久我都等…… ——翌日清晨。 待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拿好包袱往馨月阁去,此时大堂中站着十几个人,这些都是陆掌柜昨日从各个店铺中抽调出来,今日跟她前往临安县的人,馨月阁门口则停了七辆装满新店所需物资的双轮马车,另外四辆有车厢的是供她们乘坐的,陆掌柜检查完车上的物资,清点完随行的人数后,把账本递给她。 随着她喊出的那一句:出发…… 马车缓缓向城外行驶…… 第29章 妃颜 因着时间紧迫,她们途中只有天黑时才找客栈歇息,在客栈中用完晚膳歇息一晚,第二日清晨起身用完早膳又接着出发,白天的午餐都是停在路边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糕点。 十六想着:虽然萧珩的人马不会立即到达那边,但她新店开张的那些相关事宜,也需要好几天才能整理好,所以留给她的时间不是很多,她不想拖到最后再急急忙忙的赶进度,所以想尽快抵达。 马车行驶了整整两日,终于在第三日的下午到达了临安县。 马车行至城门口处,在排着队等城门口的侍卫检查,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姑娘,我家主子已经在此恭候多时,请姑娘移步随属下来”。 闻言招财拿起马凳先一步跳下了马车,招财放下马凳后,进宝搭着招财的手也走了下去,随后转身伸手过来搀扶她。 下了马车后,十六抬头就看到了前面坐在马背上的萧珩,心道:他怎么也来了?那些人重要到要他亲自过来安置? 随即又想着:罢了,这些事跟自己没有关系,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于是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脚跟着侍卫往他那边走。 萧珩看到小姑娘往自己这边走来,当即跳下了马背,往前走了几步迎到她跟前。 看着她开口道:“让六姑娘风尘仆仆赶了几天的路,着实辛苦。我在楼中让人备了宴为姑娘接风洗尘,故而在此等候”。 十六淡淡回道:“我此行是为了银子,跟公子并无多大瓜葛,公子无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况且我时常往各个城镇走,早已习惯,所以谈不上辛苦”。 萧珩看着眼前这个对外人淡漠疏离,永远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姑娘,心里感叹道:是啊,他的小姑娘只有上一世在自己面前才会显露出小女儿的姿态。原来在外时,她是这般模样,就像一个刺猬,竖起浑身的刺对准想要接近她的人,寡情凉薄至极,却也坚强的不像话,眼中没有自己后,她仿佛变的无坚不摧…… 萧珩无视她的冷漠,心道:这才刚开始呢,不能气馁。就算是面子里子全不要,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也要把她这座冰山给捂化,上一世你走了九十步行至我跟前,我只需跨出十步便能拥你入怀。这一世你只需站在原地,换我行至一百步自己送上门来。 思及此他语气又轻缓了一个度,开口回道:“我们虽只是合作关系,但归根结底姑娘还是为了我的事情在奔波,为表谢意,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姑娘请……”。 十六不明白萧珩为何三两句话就要把自己与他捆绑到一处,只当是这批人或许真的很重要,所以他才会这么上心。 萧珩带着她往城中的主街走,招财进宝则跟在她们身后,其他人及货车被萧珩的人领着在后面缓缓跟上。 萧珩边走边朝她开口道:“店铺在主街的街尾,倒不是前面的位置盘不下来,而是街尾后面有好几处巷口,方便我的人进出店铺”。 十六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跟自己解释,开口回道:“店铺的位置我不在意,只要开张时打上我馨月阁的分号,我不愁客流量,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相信馨月阁在各地的名声”。 萧珩闻言嘴角微微扬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十六并未察觉。他不禁在心里骄傲道:他家小姑娘这自信的模样好吸人眼球,好让人喜欢啊。 他们顺着街头行至街尾,在接近拐角处停了下来。 萧珩对着门口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抬起头往门口上方看去,只见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提着两个大字:“妃颜”。 十六愣了愣……要不是知道自己是重生回来的,要不是知道萧珩这一世并不认得她,她都要怀疑萧珩是不是在内涵自己…… 她收回视线抬脚往里走,刚跨入大堂时,店中在忙活的小厮婢女们抬头看见他们,都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迎了上来,并快速男女分开站成两排,躬身行礼齐齐喊道:“主子好……姑娘好……” 十六:“…………”。 这土里土气的霸道总裁气息扑面而来。 十六好一阵无语,她转头看向萧珩道:“无需如此,让他们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就行,这几日我少不了要进进出出,他们这么大的阵仗,会影响店里的客人用餐”。 萧珩闻言只“哦”了一声,抬手示意小厮婢女们退下。 萧珩带着她抬脚往二楼的包厢走,先她一步走到前面打开了房门,随后转身对跟在后面的招财进宝开口道:“隔壁房间内我也让人备了一桌菜,你们带其他人过去那边用吧”。 招财进宝闻言没有接话,而是齐齐看向十六。 十六转身看着她们点了点头,说了句“去吧”。两个小丫头这才抬脚往隔壁房间走。 十六走到木盆架上的面盆里净了手,随即走回餐桌前,待两人坐下后,十六看着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菜时,又是一阵无语,他连招财进宝都安排到隔壁去了,想必这些菜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用了,自己对吃食一向无感,加上现在没有味觉,感觉吃什么都一样,看着这满满的一桌只觉得有些铺张浪费。 萧珩拿着茶壶站起身,从对面走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把她旁边位置上的茶杯也倒满,把茶壶往桌上一放,开口道:“坐的太远添茶会不方便”。随即在十六身旁的位置上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十六对他自顾自的言语与动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觉得现在的萧珩跟上一世有点不一样,上一世他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永远都是一副莫挨老子、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一世倒是有些人情味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萧珩这副模样只在她跟前显露,在其他人面前,萧珩的冷硬比之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珩拿起筷子朝十六道:“六姑娘动筷吧,赶了几天的路,想必途中也没能好好用膳”。 十六“嗯”了一声,抬手把帷帽前面的帷纱掀起来披挂到后面,露出一张脸来。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香菇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萧珩看到她的脸时眼睛还是亮了一瞬,虽说前几天晚上才见过,可那时候她是睡着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里比的上现在这种有动作有神情的样子…… 第30章 分店开张 萧珩先是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嚼了嚼感觉味道还可以,随后他往十六旁边的空碟子里夹了一块,朝她开口道:“这道清蒸排骨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十六继续无视萧珩,伸手再夹起一片香菇放进嘴里,不是她喜欢吃香菇,单纯的只是因为这道香菇滑鸡就摆在她面前,如今她吃什么都没有味道,除非味道很重,就像上次进宝给她准备的腌咸菜那样,她细嚼慢咽才能感受到那一丁点味道,像平时这些正常制作的菜式,味道是完全吃不出来的,索性她就不挑了,方便夹哪个就吃哪个吧。 萧珩看到小姑娘连夹了两次香菇,也跟着夹了一片放进嘴里,感觉也就那样啊,他又开始夹别的菜试味道,觉得味道还不错的,就会夹一筷子往十六旁边的碟子里放,一边夹还一边开口让她也感觉试试,吃到合自己胃口的,萧珩甚至夹了两筷子,没多会十六旁边的碟子就被放满了…… 十六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要吃哪个自己会夹,不劳烦王爷,王爷自己吃好就行”。 萧珩心道:这几天偷偷拿墨羽的画本子看,画本子里明明就是这样写的啊?让手下的人把她跟自己放在一个同等的位置,然后自己吃到喜欢的菜就给她夹,她们不是会很感动吗?可妃儿的反应怎么跟书中那些女子不一样?他想不明白…… 萧珩轻“嗯”了一声,停下了夹菜的动作,随即给自己找台阶道:“我是怕你夹不到那一边的菜”。 十六淡淡回道:“想吃的话我站起来夹”。 萧珩:“…………”。 十六把碗中的米饭吃完后 ,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朝萧珩道:“我先回住的厢房了,王爷请自便”。 说完不等萧珩开口,抬脚便出了房门。 萧珩:“…………”。 接下来的几天里,十六一直在店里忙活,安排大堂的小厮们熟悉菜单上的菜品,跟厨房的掌厨师傅交流菜品的食材用料,跟采购讲解每日进货的渠道与选购。 一切准备就绪后,让人把门口上的招牌拆了下来,用朱砂调成的红色颜料在招牌的右下角写上:“馨月阁第三十七分店”。随即盖上红绸再次把它挂上 ——翌日辰时。 待厨房后边的食材准备好后,十六打开店门,吩咐小厮把提前准备好的爆竹搬到门口左侧。安排两个人到时候负责在那里点,又命人抬了五张桌子并排到一起,放在门口的右侧。桌上放着五个托盘,左边的两个托盘里放着用油纸包起来的小份糕点,里面都是随机装的,都是店里在售卖的糕点,中间的那个托盘里放着的,是可以在店里使用的无金额限制打八折的优惠券,右边的两个托盘上放的是碎银子,安排了五个婢女站着桌子里边,一个托盘前站一个人,进店用餐的顾客跟围观的群众,婢女们会随机分发这些,其他人则在大堂跟柜台前准备迎接宾客…… 安排好一切后,十六带着招财进宝站到门口,因帷帽太大行动不方便,她今日戴的是之前进宝缝到一起的头纱与面纱。她伸手一把扯掉盖在招牌上的红绸,然后看向进宝点了点头。 进宝随即喊了一声:“点爆竹”。瞬间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众人随即被这边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往这边走来。 没多久门口就挤满了人,有陆陆续续进店用餐的,有站在旁边围观的,只要从门口过,不管进不进店,婢女们都向他她们分发着托盘里的东西。 众人见此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六阁主,连路过的人都能领到糕点跟碎银子,这么大的阵仗,这么豪的手笔,真是让人望尘莫及,让同行商家感到汗颜。 爆竹放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飘出的烟雾从街尾一路蔓延到了街头。 萧珩此时站在人群外围,墨玉跟墨羽站在他身后两侧,他抬眼就看到了门口处站着的白色身影,小姑娘的视线在桌子上的托盘里跟人群中来回切换,时而低着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羽看到门口处那人满为患的众人,忍不住开口道:“六阁主果然财大气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店铺开张给围观群众发银子的,真霸气,不愧是财神爷”。 萧珩没有理会墨羽的话,他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大门两侧贴着的对联…… 上联写着:展望事业红红火火繁华盛 下联写着:预祝分店财源滚滚运亨通 横批是:财源广进 萧珩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心道:“真是个小财迷”。随即越过人群往门口处走。 十六视线扫到他时怔愣了一瞬,他今日一身月牙白色锦袍,外袍上大片的莲花纹若隐若现,头发半束着遂在脑后,身姿挺拔,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他往常都是一身黑色,身上总透着清冷孤绝,今日这身装扮好似换了一个人,他五官本就精致绝伦,平时里的一身黑色只觉得他神圣不可侵犯,如今这身白色把他柔化了些许,就像是从书卷里走出来的精灵,干净无尘,好看的让人窒息,却又阳刚气十足,身上透着一种悠远神秘的王者气息。 身旁的几个女子一直在打量着他,还时不时的相互贴着耳朵说着悄悄话,看他的眼神中都冒着光,要不是身后站着墨玉跟墨羽,十六都怀疑下一刻那些女子就会过去把他扑倒。 十六暗道了一声:“真是个妖孽”。然后收回视线转身往店里走。 萧珩无奈的叹道:追妻路漫漫啊…… 随即抬脚跟着她往里面走,跨进大堂后回头示意墨玉跟墨羽不必跟着他。 墨玉抬脚往二楼上去,墨羽跟在他身后也走了上去,俩人在上次萧珩跟十六用膳的房门口处站定。 十六在柜台前,跟掌柜的说着今日的安排。 萧珩则站在旁边看着她,她跟掌柜的交代完后,转身想找招财进宝,被萧珩走至跟前挡住了。 萧珩看着她道:“恭喜六姑娘今日新店开张”。 十六回道:“还是托公子的福”。 只有在没人或者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十六才会唤他王爷。萧珩说这边的人马不能暴露,想必他的身份在这边也没有公开。 所以在外面时,十六唤他公子。 第31章 王爷的追妻路 萧珩摇摇头,接着开口:“六姑娘自谦了,就算没有我,六姑娘这第三十七家分店,不日也会在其他地方开张,六姑娘确实是个经商奇才”。 萧珩不得不承认,小姑娘对经商之道真的有独特的见解与手段,假以时日,别说大齐的首富,她怕是要成为整个天下的首富…… 十六没有接话,越过他走到两个小丫头的跟前开口:“清晨起身后就一直在忙活,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你们饿了吧,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去二楼用膳吧”。 招财进宝点了点头,跟着她就往二楼走。 萧珩闻言立即跟上,边开口道:“我出门比较匆忙,也还没用早膳,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十六淡淡回道:“公子自便”。 于是萧珩跟在她们后面也进了包厢,墨羽看着自家王爷这没有地位的样子,心里感叹连连,待她们进入房间关上房门后,他忍不住又挪到墨玉身旁,小声道:“咱们王爷竟然也有被人冷落的一天,这六阁主真是好胆量。其他女子看到王爷时,要么两眼发光走不动道,要么就是各种献殷勤想引起王爷的注意,可这位偏偏是个例外,旁人上赶着巴结都来不及,可她竟是不屑一顾,啧啧啧…看王爷这在线卑微的模样,这追妻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墨玉站在那里还是一言不发,心道:若不是与众不同,王爷又岂会为了她一再放低自己的姿态。 待小厮婢女们端着一个个托盘往房间里走,菜全部上齐退出房外后,进宝也跟着出来了,她走到门口处对着墨玉墨羽开口道:“我家小姐让你们进去一起用膳”。 墨玉抬头看了小丫头一眼不说话,墨羽则是笑着上前回道:“多谢姑娘好意,我们兄弟俩还不饿,我们在门外等候便是”。 墨羽心道:开玩笑,这要是进去影响了王爷发挥,那王府刷马厩的活估计明天就得换人。 进宝闻言接着开口:“小姐让你们进去你们就进去,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在这里做主的是我们小姐,不是你们公子”。 墨玉闻言不禁抬头多看了小丫头几眼。 墨羽则是在心里直呼:好家伙,不光六阁主本人不走寻常路,连带着身边的小丫头都这么任性。 墨羽被小丫头的话呛的没声了,随即俩人默默的跟在小丫头后面进了房间。 待他们落座后,十六朝他们淡淡开口:“用膳吧,不必拘谨”。 随后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丫头,语气明显柔和了好几个度,开口道:“你们想吃什么便自己夹,够不着的可以站起来,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让人添”。 萧珩:“…………”。 墨玉:“…………”。 墨羽:“…………”。 萧珩心道:“妃儿,你怎么能区别对待的这么明显,我会伤心的好吗”。 墨玉心道:“果然是六阁主,做事只遵从本心,随心所欲”。 墨羽心道:“您怎的还有两幅面孔?唉…小白菜啊地里黄,王爷这不值钱且弱小无助的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一行人用完膳后,墨玉跟墨羽自觉的退到了门外,进宝看到萧珩一直看着她们小姐,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站起身拉着招财也出去了,退出房间时还体贴的把房门也关上了 十六端起面前的茶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开口:“已经用完膳了,王爷怎的还不走”? 萧珩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脑子一转,想到什么似的随即道:“我的人今日已抵达这边,就安顿在城郊外不远处的庄子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察觉到十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时候,像是怕被她拒绝似的又接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让你们先碰个面,交换个信物什么的,这样他们有人来店中取吃食的话,你们也不用那么麻烦的再去核对他们的身份”。 十六闻言抬眼看向他开口:“什么时候出发”?萧珩心中一喜,急忙回道:“现在就可以出发,你等等我,我让墨玉去备马车”。 说完他走到门口处吩咐墨玉,墨玉跟墨羽应声而去。 十六随即也站起身,抬脚往楼下去寻招财进宝,与两个小丫头说了自己要跟萧珩出去一趟,让她们自己在店里玩,累的话就回二楼厢房歇息。又跟掌柜的交代了一番,晚些时候如果有人拿着她的信物到店里,吃食那些任由他们自取…… 安排完后她跟着萧珩跨出了门,此时大门口还围着好些人,萧珩护着她穿过人群,往街尾后面的巷子走,刚拐进巷子,就看到巷口处停着的黑色马车。 墨羽坐在左边,手里拉着栓马的绳子,墨玉坐在右边双手抱臂。看到萧珩跟她往这边来,俩人纷纷跳下马车往旁边站。 她们行至马车跟前时,萧珩朝她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她这才注意到马车边上没有马凳。 十六心道:马车这么高,没有马凳的话,我就算扶着你的手也很难上去啊,难道要我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在边上,然后抬脚往上蹬吗? 萧珩看到她还站在原地,眼睛还一直往马车边上看,当即明白了她为什么没有上车,开口道:“冒犯了”。 随即萧珩弯下腰,手臂穿过十六的膝盖弯,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十六被萧珩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萧珩在十六看不到的地方嘴角闪过一抹笑。 她坐在萧珩的臂弯中,萧珩就像抱孩子般单手托着她。 回过神后,十六的脸唰一下的就红了个透,她庆幸自己此时戴着头纱跟面纱,不然让萧珩看到自己的囧样,他肯定会笑话自己。 萧珩抱着她往马车上一放,十六当即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掀开帘子钻进了车厢里,萧珩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以黑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车内很宽阔,中间有张小叶紫檀茶几,一整套白玉茶具放在中间,靠车壁设有长椅,上面铺了软衾,阵阵幽香自固定在车壁上的红泥小炉中散发出来,沁人心脾,马车四面用丝绸装裹,窗牖被一帘青灰色的绐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 马车慢慢驶过长街,城中街道此时没有多少人,只听到车轮辘辘的声音,渐渐出了城门,向城郊驶去…… 第32章 太子:萧景逸 ——主街百花楼包厢内。 黑衣人对着斜倚在贵妃榻上的男子开口道:“爷,摄政王的马车刚出城,要不要派人跟着”? 贵妃榻上的男子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仪表堂堂,漆黑的眸中蕴着难以探究的深邃,面色带有几分阴鸷。 男子缓缓开口:“他身边带着墨玉跟墨羽,你们要真跟得上,本宫也不至于从京都一路追至到这临安县”。 闻言黑衣人抱拳单膝跪地道:“是卑职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塌上的男子再次开口:“无妨,他们出去办完事了总要回来的,安排人在他们回城的路上侯着,把我们的人全部撒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的命给我留在临安县”。黑衣人应声退下了。 男子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呢喃道:“皇叔,你准备好了吗?侄儿很快就会送你去跟皇爷爷团聚”。 这个称呼萧珩为皇叔的男子,正是大齐东宫的太子:萧景逸。 萧景逸咬着后槽牙,他虽贵为东宫太子,平日里却得不到萧誉的一丝青睐,他父皇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兰贵妃那个贱人生的萧景祁身上,有时候他在想,若自己不是皇后所出,他的父皇别说宠爱了,估计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一下,若不是占着正宫嫡出的名头,恐怕自己这个太子之位都是他萧景祁的。 他恨:为什么同样都是他的儿子,他父皇却如此的厚此薄彼。 他怨:既然已经册封他为太子,为何朝堂上所有能崭露头角的机会,他父皇都安排给了萧景祁。 自己目前虽然是太子,可手上却没有半点实权,若任由萧景祁一次次的在父皇面前刷存在感,让他一而再的在百官面前做出政绩,等他父皇哪天把手上的兵权交给萧景祁,那朝堂上还有他萧景逸的立足之地吗?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萧珩的头上,萧珩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十三岁时便挂帅领兵出征,平定了当时漠北的战乱,被先帝册封为安王,赐安王府。 安字:有“安定天下”之意。先帝意有所指的暗示,百官心知肚明。 传闻当初先帝的遗旨上,写的是传位于安王萧珩,只是这份遗旨并没有面世,后来才按照长幼顺序来钦定当时是大皇子的萧誉为新君。 先帝在位时,萧珩在两年的时间内,领军征战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胜了无数回,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手段狠厉,杀人不眨眼,当时还一度被传为:活阎王。 先帝把大齐一半的兵力交给了他,他又在两年的时间里培养了一支三千人的赤焰军,传闻赤焰军骁勇善战,参与过的战役从无败绩,且个个以一敌百。是多少人垂涎眼红的一股暗中势力。 后来诸国或许是被萧珩打怕了,或许是没有将领领兵了,商议过后各自签订了和平契约,自此战争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直至先帝驾崩,都没有收回萧珩手上的兵符,萧誉登基以来,手上掌握着的,就只有先帝留下来的那一半兵力,且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要是与萧珩手上的人马对上的话,那就是单方面的吊打与碾压。 萧珩用手上的筹码,让萧誉颁发了册封他为摄政王的旨意,萧誉忌惮于他手上的百万雄兵,咬着牙下了旨。 只是此后萧珩虽挂着摄政王的名头,却不早朝不过问政事,萧誉心里再不舒服,也奈何不了他,索性两眼一闭,自此不闻不问 萧景逸想着:要是能除掉萧珩,他手上的兵力且不说能全部被自己收拢,只要能得到一半,自己往后在朝堂上就无需再看萧景祁与那些百官的脸色,父皇也会因此高看他一等吧。 传闻那三千赤焰军见令牌如见萧珩本人,那令牌就在萧珩手里,若是能再乘机一举夺来,以后别说萧景祁了,就连他父皇再有什么别的心思,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他好不容易等到萧珩离开京都,几乎动用了全部的暗桩才一路追踪至临安县,而且这次萧珩的身边只有墨玉跟墨羽随行,难得落了单,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不想错过… ——马车内。 萧珩半靠着车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着,姿态闲适,还带着几分难见的慵懒,加上在今日这身白袍的衬托下,和平时冷硬的模样全然不同,此时倒像个翩翩贵公子,雍容雅致。 十六坐在马车的另一边,瞥了一眼被萧珩捧在手里的书,或许是车内的氛围太安谧,她上车时的紧张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墨玉的声音:“王爷,到了”。 萧珩起身下了马车,然后转过身来等她。 十六掀开车帘看到他时,只觉得一阵尴尬,她不可能直接跳下去吧,动作不雅观不说,还有可能会崴到脚,于是她认命似的走到边上站定,垂眸一脸无辜的看着萧珩。 萧珩拼命的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伸手再一次揽过她的膝盖弯,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同时心里想着:以后马车上一定也不能再放马凳。 十六被他放下来后,低头理了理裙摆,然后就跟着萧珩往里面走。 从花树间的一条蜿蜒小径穿行而过,两旁绿树成荫,树下青草丛杂,野花点缀其间,微风吹过,花树随风摇曳,片片落叶飘飞而下,落在发梢和肩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十六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她想着:等以后赚够了银子退休后,她也要买一处这样的庄园跟招财进宝一起养老…… 不多时就看到了前方的一座庭院,这里是一间四方小院,院子中栽着几株大树,树冠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枝叶相互交错着,在院中的石桌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石桌边坐着一个男子,看到她们从院外走进来时,立马站起身走到萧珩跟前,双手抱拳喊了一声:“王爷”。 萧珩轻声“嗯”了一声,朝男子开口道:“这位是六阁主,我今日带她前来是想让你们先碰个面,她稍后会给你们店中的信物,你们在这边的吃食,只需要拿着她的信物去城中的店铺里取就是”。 第33章 十六受伤 男子闻言再次抱拳道:“久仰六阁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是佟琰的荣幸,同时也感谢六阁出手解决我与兄弟们在这边的餐食”。 十六淡淡回道:“佟公子不必客气”。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木制的牌子,木牌底色为黑色,牌子中间雕刻着一朵红色的彼岸花。 递给佟琰后接着开口:“佟公子只需要到店铺里出示这枚木牌,你所需的东西,掌柜的会给你们安排妥当”。 佟琰当即伸手接过木牌,点头道:“多谢”。 萧珩带着十六走到石桌旁,转头对她开口:“你先在这边坐一下,我跟佟琰说几句话”。 十六“嗯”了一声,萧珩就带着佟琰往房里走去,墨玉跟墨羽则留在院中,分别一左一右站在十六身后。 房间内,萧珩站在窗口旁边,背对着佟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院中的十六身上。 佟琰站在他身后,开口道:“兄弟们已经安置好了,如今吃食方面也解决了,下一步请王爷指示”。 萧珩淡淡开口:“萧景祁再过些时日就要从东覃郡回来了,在他路过临安县时,你们尽量拖住他的脚步,本王在京都还有别的安排,不希望他那么快回去搅局”。 佟琰闻言躬身抱拳道:“王爷放心,属下即刻安排人下去盯着,只要他到了临安县,便没那么容易抽身”。 萧珩走出房门,行至院中时朝十六开口:“我的事安排完了,我们走吧”。 十六闻言站起身,跟着他按照来时的原路,往外面停放马车的位置走。 马车又开始缓缓的行驶着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十六只觉得马车比来时要慢了很多。 此时前面赶车的墨羽心道:王爷啊…属下只能帮您到这了,机会需要您自己把握啊。 车厢内,马车已经行驶了好一会,萧珩看着她隔着纱帘往窗外看,轻声开口:“要不要喝点茶”? 十六收回视线,摇摇头道:“不必麻烦,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了,我不口渴,你想要喝的话就自己泡”。 她话音一落,只听“嘎吱”一声,马车的车轮碾过地上的枯枝,马车一阵晃动,十六连忙伸手想抓住窗框,萧珩却先一步握住她另一只手扶住了她。 随即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响起,利箭裹着一股冷冽的劲风,闪烁着锐利的寒光,在树木枝叶间闪电般穿梭而过…… 萧珩一把将她捞入怀中,随后就听到“铮”的一声,利箭深深的钉在了马车的窗户边。 马车前面传来墨玉的声音:“王爷,不好,我们被人埋伏了”。 接着又传来墨羽的声音:“且来人人数众多,里面还隐藏了弓箭手,马车里不安全”。 十六此时被萧珩搂在怀里,听到墨玉跟墨羽的话,抬起头望着萧珩,眼神中似是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萧珩低头看着她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 不知怎的,听到他的话,十六只觉得自己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萧珩朝前面的俩人说了两个字:“下车”。随后一只手抱着十六跃下了马车。 萧珩一只手搂着十六,一只手背负在身后,拇指按着食指跟中指一圈一圈的摩挲着,熟悉他的人要是看到,就会知道他已经动怒了。 墨玉跟墨羽一左一右的站在他们前面。 对面不远处站着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剑,剑刃寒光闪烁。 此时站在前排的一个黑衣人开口:“摄政王,我们主子吩咐了,让我们把你的命留下”。 萧珩看向他们的眼中没有一丁点温度,冷声回道:“那就要看看尔等有没有这个本事,本王就在这里,不要命的,尽管来”。 十六闻言满眼疑惑,心道:摄政王?黑衣人为什么喊萧珩为摄政王? 还不等她想清楚,对面的黑衣人已经提剑冲了过来,电光火石间便与前面的墨玉跟墨羽缠斗到了一起。 前面的墨玉挥拳而出,猛然轰向对手,拳头带风呼呼作响,一记沉闷的拳响落在前面那个黑衣人身上,黑衣人身体倒飞而出,直接撞向身后的树木,“咔嚓”一声,随着树木的倒塌黑衣人掉落在地,“噗”的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随后歪头倒去,不知是死是活。 墨羽则是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只见他拿刀的手翻转一下,短刀由反握变成正握,随着他用力一甩,“刷”的一声,由短刀变成了长剑,他随手挽了个剑花。左腿发力,身形如电,动作迅疾,闪电般直冲上前,所有力量都凝聚在剑上,抬手一挥,长剑猛劈对手面门,只是弹指的功夫,地上就倒下了好几具尸体。 待这十几个黑衣人陆续倒下,自林间又飞出一批接上,还有几个往她们跟前飞来,萧珩松开搂着她腰的手,上前当胸一脚,狠狠踢向迎面扑来的黑衣人,将那人踢的倒飞出去,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一左一右逼来的两个黑衣人鞭扫倒地,他看准时机,接连而出,一击比一击有力,将黑衣人逼的连连后退。 随即又是“嗖”的一声破空的声音响起,十六抬头就看到利箭正朝着萧珩的背后袭来,她当即三两步扑到他身后抱住了他,想要替他挡下这支利箭。 她心道:这一世萧珩的命是我用最珍贵的东西护下的,谁也不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它夺走。 萧珩在利箭还在空中飞射过来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刚想侧身躲过,就被十六从后面抱住了,电光火石间萧珩来不及多想,手伸到身后一把抓住十六的手臂拉着她侧转过身,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利箭擦破十六的右手臂,“铮”的一声嵌入身后的树干上,血瞬间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 旁边的墨玉瞥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快步跃到她们身旁继续与前仆后继过来的黑衣人缠斗。 萧珩上前避开她受伤的手,一把将十六紧紧拥进怀里,此时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刚刚那一瞬他的心仿佛快跳出了嗓子眼,他无法想象今日要是小姑娘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已经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她的痛楚了…… 萧珩在心里如实想着:这一世已经是自己逆天强求来的,倘若今日妃儿出了事,自己一定会彻底颠覆这个生他养他且容不下他的大齐,让所有人给她陪葬,然后便追随她而去,生同衾死同穴…… 第34章 萧珩动怒 这个傻姑娘,怎么能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明明现在自己于她而言,只是个刚认识不久,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啊。 不由得又感叹道:原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遇到危险时,她都会下意识的想要护住自己,可她才是那个弱小到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啊,为了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到前面,这小姑娘啊……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十六感觉到萧珩有些发颤的身体,跟抱着自己越收越紧的双臂,只当他是被突然吓到后下意识的反应。 她伸出左手轻拍了一下萧珩的背,开口道:“没事了,你放开我吧”。 萧珩闻言也意识到自己因为过于紧张失态了,随即松开了手,有些尴尬道:“没事就好,我刚刚有点被吓到了”。随后视线看向她受伤的手臂。 十六轻抬一下手也低头看了一眼,箭刃划破了皮肉,疼痛过后已经有些麻了,血把半边的袖子都染红了。 萧珩满眼的心疼,忍着立刻掀开她袖子查看的冲动,盯着伤口一言不发,十六察觉到他眼中异样的情绪,难得的放软了语气:“其实没有那么疼,你不用担心”。 听到小姑娘这不以为意脱口而出的话,萧珩只觉得自己强压着的情绪,突然因她这一句话破防了…… 听着她与上一世说的一样的话,感觉眼前的场景在与上一世重叠着…… 萧珩拳头紧握,视线转到她的脸上,目光带着坚定深深的看了她几眼,随即转过身,紧咬着后槽牙,眼神凌厉的看向前面还在跟墨玉墨羽打斗的黑衣人。 胸腔中怒火翻腾,心道:我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生怕磕着碰着的人,我战战兢兢珍之重之,平日不忍她皱一下眉的人,你们竟敢伤她。今日她流的血,本王要你们拿命来抵…… 随即足尖一点,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霎时拔高数尺,轻飘飘的悬立于半空之上,稳稳而立,衣袂随风飘扬猎猎作响。他眼睛微眯,缓缓抬起手,一道白色的光波出现在他掌中,凶悍的劲风,在此刻徒然弥漫开来…… 前面墨玉跟墨羽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当即退至到萧珩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一左一右的站在十六两侧。 随着萧珩手掌向前一推,一阵恐怖的气浪如同风暴一般,自空中席卷开来,白色的光波闪动,夹杂着强劲的毁灭之力,瞬间射向四周,掌风所到之处,黑衣人接连倒下瞬间毙命,咆哮声自前方阵阵传来,这濒死的悲鸣在这林中阵阵回荡,令人心胆俱寒…… 没多会黑衣人已全部倒下,地上黑压压的躺满了尸体,死状恐怖,惨不忍睹…… 墨玉墨羽相识了一眼,心里皆有些吃惊。 墨玉心道:看来王爷是认真的。 墨羽心道:王爷居然使用了“银魄”,这六阁主,可真不一般啊…… 十六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萧珩比上一世嗜杀残暴了很多,随即又觉得:以他安王的身份与能力,别说萧誉忌惮日夜提防了,恐怕连如今几位皇子都容不下他,皇家之中,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自古以来比比皆是,他能在这波诡云谲暗流涌动的京都中生存下来已是不易,又凭什么要求他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自己不愿承认的心疼。 黑衣人全部倒下后,萧珩快速收敛起刚刚因愤怒露出的嗜血狰狞,尽量稳住方才身上飞窜的气息,调整好呼吸后,转身行至十六跟前,伸手想拉起她的手臂查看一下。 十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侧了一下身,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萧珩见状当即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明显带着慌乱与不安,以为她是看到自己刚刚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在害怕他。 他小声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的手没有碰到他们,不脏的”。 十六看到他这有点小委屈的模样,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萧珩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他一向都是强势的那一方啊,就算是前世在面对自己时,最多也就是温声细语些,何时还会委屈了? 看着他这般模样,她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解释道:“我并不是害怕你,且你不杀他们的话,死的就是我们,所以我不会同情心泛滥觉得你应该放过他们,只是平日里除了我的丫头,我没有与人这边近距离接触过,你突然伸手过来,侧身躲过是我本能的反应”。 萧珩闻言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小姑娘果然与众不同,旁的女子要是看到他这般残忍的收割人命,恐怕早就吓破胆了,可他的小姑娘却说:他没有做错。 他心道: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算要与全天下对立,我也无惧…… 萧珩柔声道:“嗯。只要你不害怕,怎样都好”。 他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马车道:“我们上车吧,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 十六点点头“嗯”了一声,墨羽把马车驾到她们跟前,萧珩抱起她放上了马车,随后马车缓慢的往城中行驶着。 马车内,萧珩打开暗格拿出了一个木盒,掀开上面的盖子后,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瓷瓶、一把剪刀跟一卷纱布。 他抬起头朝十六开口道:“你的伤口需要清理跟上药,虽说此时没有继续流血,可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所幸箭上没毒,不然你可要吃好些苦头”。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只需躲的远远保护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交给我来应付”。 十六闻言垂着眸不说话,心道:那种突发情况我哪里能想那么多,且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上去,我绝不会看着你在我的眼前出事。 萧珩看到她低着头不说话,担心刚刚自己说话是不是语气重了些,当即岔开话题道:“把你的手伸过来,我要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随即又想到她先前说的,平日里没有与别人近距离接触过,怕冒犯到她,又接着开口:“此时马车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六姑娘这伤确是因我而受,此番你的丫头又不在,只能由我来暂时给姑娘处理,我只是担心晚些伤口会感染,绝无冒犯之意”。 第35章 上药 十六闻言知道他又多想了,开口回道:“我并不介意,刚刚只是在想别的事情出了神”。说着她往萧珩那边伸出了受伤的右手。 平日里为了方便动手做事,十六穿的衣裙都是窄袖的,今日也一样,萧珩看到她的袖口这么窄,有些为难。 萧珩心道:虽说费点劲也能把它拉至手臂处,可如今她的手臂有伤,硬提上去的话会刮蹭到伤口,要是此时在房中,这袖子用剪刀剪开就是了,可现在是在外面,且自己又是男子,她会不会介意? 他有些尴尬的开口:“你这袖口太窄了,且你伤的是手臂,袖口恐怕掀不上去”。 十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开口回道:“你那里不是有剪子吗?你用剪子剪开袖子不就行了”。 她说的坦坦荡荡,语气中没有半分扭捏之意,倒是让萧珩有些接不上话了。 十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中的不妥之处,她在二十一世纪时,穿抹胸礼服、吊带裙子是常有的事,且夏天的时候都是穿短袖。 穿越过来后与招财进宝住在一起,天气热的时候,睡觉时也会穿着进宝给她缝制的短袖跟中裤,嫁给萧珩后也一直没有变过。所以现在在萧珩面前,她下意识的把上一世那些面对萧珩时的随性也带到了这一世,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萧珩听到她这随意的语气,心里那点紧张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从手腕处往上剪,一直剪到了胳膊上面靠近肩头的地方,此时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了,连带着衣服沾在伤口边上。 萧珩放下剪刀,慢慢的把沾住的衣服从伤口周围轻轻掀开,露出整个伤口来。伤口有半截手指那么深,皮肉外翻,血糊淋漓,看着就瘆人。 萧珩又拿起剪刀剪了一块纱布拿在手上,伸手拔开了一个瓷瓶的塞子,拿起瓷瓶往纱布上倒了一些酒精,他先是用沾了酒精的纱布,轻轻擦拭伤口旁那些凝固了的血迹。 待那些血迹擦拭干净后,他抬起头看着十六道:“我现在要给你的伤口消毒,可能会有些痛,你受不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会尽量轻一些的”。 十六点头道:“嗯。没事的,你不必紧张,我受得住”。 萧珩看到她这淡定的样子,心里轻叹了一声:这小姑娘如今坚强的不像话啊。 萧珩一只手抓着她的小臂抬了起来,一只手拿起酒精往她伤口上倒,在酒精滴到伤口上的时候,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咬着牙一声不吭,随着酒精在她的伤口上蔓延开来,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裙摆,依旧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萧珩看到她这隐忍的模样,好一阵心疼。前世那个被针扎一下都要叫嚷半天的小姑娘,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无坚不摧的模样,又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上一世或许是因为对自己全身心的依赖,在自己面前才会显露出那一副娇柔的样子。 如今回头想想不禁感叹道:是啊……能稳稳站在商场顶端、凌驾于众多男子之上的六阁主,平日里又怎么会是个娇气柔弱的人。 可他只想让她变回上一世的模样,天塌下来由他顶着。她痛了可以喊,难受了可以嚷嚷,委屈了可以钻进他怀里哭,如今这幅坚强到不需要他的模样,萧珩只觉得心如刀割,他的眼角有些微红,生怕她察觉到,不敢抬头,一直垂眸看着她的伤口,直至翻涌着的情绪渐渐被压下…… 用酒精消完毒后,萧珩又拿起了另外一个瓷瓶拔开塞子,把里面的金疮药往她伤口处撒,最后拿起纱布一圈一圈的把伤口包起来,做完一切后,他抬起头看着十六道:“包扎好了,这几日尽量不要让伤口碰水,这样会恢复的快一些”。 十六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多谢”。 萧珩把装瓷瓶跟纱布的盒子放回了原位,随即脱下了外袍拿在手上,看着她因剪开袖子露出的手臂,开口道:“你的袖子被剪坏了,等下回店里的时候会被别人看到,你披着我的外袍可好?要是怕被别人说闲话,我就只送你回到出发时的那个巷口,你自己回店里,可好”? 十六想着:虽然自己戴着面纱别人认不出她,但这里是古代,闺阁女子平日里没事的时候,都不能随意出来抛头露面,她要是穿着这露出半条胳膊的衣裙走到街上,估计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点头应道:“王爷思虑周全,就按你说的”。 萧珩闻言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浅笑,随即拿起手上的外袍给她披上…… 马车行至街尾后面的巷口处缓缓停了下来,萧珩把她抱下马车后,伸手拢了拢她披着的外袍,开口道:“我就送你到这了,你自己回去时慢着些,避着点不要刮蹭到伤口,晚点时候我让墨羽送些玉肌膏过来,你让你的丫头每日给你涂抹,伤口结痂后不会留疤”。 十六轻“嗯”了一声,转身抬脚往妃颜后门走。 虽说萧珩的外袍把她露出来的手臂遮挡住了,但因着萧珩个子高,外袍披在她身上都拖了地,她只能像提裙摆一样用手提着下面,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男子的外袍,她要是披着这外袍招摇过市,再从店里的大堂穿行而过,恐怕要被人安上一个不知廉耻,与男子私相授受的污名。 十六穿过后堂,掀开隔在后堂与大堂中间的帘子,径直上了二楼,所幸这会太阳还没下山,还没到晚膳时间,因此现在大堂的客人并不多,而且大家都是低着头在用膳,没有人往这上面看,十六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她踏进房间,刚拿下披在身上萧珩的外袍,就听到进宝在房外敲门的声音,小丫头许是在隔壁厢房听到了她回来的动静,十六朝外面开口道:“进来吧”。 进宝听到她的声音,随即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就看到她家小姐在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裙。 她快步上前,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了自家小姐被剪烂的袖子,露出来的胳膊上还缠着纱布,心下一惊,急忙走到她身旁开口:“小姐,你的手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伤的严重吗?你是怎么受伤的呀”? 第36章 摄政王 小丫头问到后面都开始哽咽了起来,眼中水雾渐起,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十六看到小丫头这担心的模样,开口安慰道:“回城的路上受了一点伤,已经包扎好了,皮外伤而已,你无需担心,袖子只是因为不方便上药,所以才把它剪开了”。 小丫头听到她的解释,眼中的水雾才慢慢退散,随后帮她拉着袖子,重新换了一套衣裙… ——百花楼包厢内。 听完属下上报完的事,萧景逸惊恐的瞪大双眼,他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觉得脊梁上的冷汗在噌噌噌的往下掉。 他嘴里呢喃着:“五百多号人,无一生还,且伤口一致,死状惨烈”……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父皇对萧珩的存在明明如鲠在喉,却不敢与他正面对上。为何萧景祁平日连自己这个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却对他这个不问政事的皇叔恭恭敬敬,为何朝堂上虽然一直有人对萧珩不满,却从来没有人敢上折子弹劾。 萧景逸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平日里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皇叔,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仅凭一己之力,瞬间收割了五百多号人的性命,也终于知道,战场上他“活阎王”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了。 五百多号人啊,这几乎是他暗中所有的势力了,与萧珩对上时,却抵不住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强悍至此,自己还有什么筹码去觊觎他手上的势力? 他甚至开始害怕,只要萧珩顺着那些人往下查,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到那时,他该拿什么承受住萧珩的怒火? 思及此他慌乱的摇摇头,呢喃道:“不行,得立马回京都找母后商议,让母后出手帮我善后”…… ——妃颜二楼包厢内。 十六与两个小丫头刚用完晚膳,桌上的碗筷已被收拾干净,进宝看到她在想事,便拉着招财退到了门外。 十六坐在餐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思索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在推断那些黑衣人是谁的人。 墨羽小跑着上了二楼,在门口处看到两个小丫头,开口询问道:“六阁主在何处”? 看到来人,进宝臭着一张脸,瞪着他没好气的回道:“我家小姐在何处关你什么事”? 墨羽闻言头上是大大的问号??? 随即回道:“在下何时得罪了姑娘,请姑娘明示”? 进宝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接着开口道:“我好好的一个小姐,跟着你们出了一趟门就伤成这样,你们还好意思再过来寻她”? 墨羽终于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一看到他就炸毛了,感情是在心疼自家主子呢。 他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继续开口:“这不是我们王爷知道对不住阁主,派我前来送药了吗,这玉肌膏可是藩国进贡之物,涂抹至伤口处,绝不会留疤痕”。 小丫头闻言眼睛一亮,心道:这可得给小姐收下,虽说我们不差钱,在药铺买的也是最好的去疤膏,可民间店铺里售卖的药膏,哪里比得上藩国进贡的。那可是有价无市啊,量本来就不多,平日里皇帝心情好才会赐一些下来,能用到的都是那些地位超群的达官显贵,算他们家王爷还有点良心,还知道给小姐送一些过来。 进宝当即敲了敲房门,朝里面喊道:“小姐,有人找你”。 十六闻言收回思绪开口应道:“进来吧”。 小丫头推开房门,示意墨羽自己进去,墨羽抬脚走了进来,向十六拱手道:“阁主,我们王爷让我给您送了玉肌膏过来”。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十六低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类似于现代用来装面霜的盒子,想必里面装的就是墨羽说的玉肌膏。 她伸手接过盒子,淡淡开口:“替我谢谢你们王爷”。 墨羽应了一声“是”,转身想抬脚离开。 十六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喊道:“等等”。 墨羽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她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白日在林子时,黑衣人喊你们王爷为摄政王”? 墨羽闻言头上又是大大的问号??? 十六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黑衣人喊你们王爷为摄政王”? 墨羽只感觉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 他呆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我们家王爷本来就是摄政王啊”。 这时轮到十六凌乱了,她疑惑道:“你们王爷不是安王吗?我记得还是先帝册封的”。 墨羽头上再次飞过一群乌鸦,且还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他按下心中的无语,耐心解释道:“我们王爷是六年前被先帝爷册封为安王,赐安王府。直到四年前先帝驾崩,后被刚登基的圣上册封为摄政王,因王爷不想重新建府,故而就一直在安王府居住,册封摄政王距今已有四年时间”。 十六理不清头绪,心道:上一世萧珩一直都是安王啊?直至她身死都一直没有变过,为何这一世他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且在他十五岁时就已经被册封?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感觉到墨羽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随即开口解释道:“原来如此,我平日四处奔波,并没有时间去关注朝堂,故而不曾听闻此事”。 墨羽在心里感叹道:您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赚银子啊。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四年了,且您老人家平日就住在京都城中,就算再怎么不关注朝堂,消息也不至于闭塞到这个地步啊。果然……你们这些圣人脑子里装的东西,跟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您老人家脑子里装的,估计全是银子,不愧是财神爷,难怪您能赚这么多钱,活该您坐在金元宝上富裕一辈子。 墨羽点头回道:“阁主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消息有些闭塞也可以理解,您平日里也没有跟朝堂上那些人打交道,故而就算不知道也正常,加上我们王爷虽被册封为摄政王,但他从不早朝也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我们王爷一直都很低调,所以摄政王这个名头的存在感确实不高”。 第37章 起疑 墨羽说完又在心里道:哎……我这胡说八道的本事明显见涨啊。什么摄政王这个名头的存在感不高?不说整个天下,放眼大齐,有哪户人家不知道摄政王的,那可是当今圣上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册封的旨意,连皇后都排在了后头。当时在朝堂上引起了好一阵轰动。众人纷纷猜测:按着萧誉这好拿捏的性子,哪怕萧珩提出要称帝,估计他也会把玉玺乖乖双手奉上。当时这事京都城谁人不知,也就仗着您消息不灵通,此时我才敢胡说八道的”。 十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再次开口:“我知道了”。随即端起面前的茶喝了起来,墨羽见此拱手退出了包厢。 进宝看到墨羽退出来了,她便带着招财进了房间,看到桌上放着的小盒子时,问道:“小姐,这就是墨羽说的玉肌膏”? 十六点点头“嗯”了一声。 旁边的招财看着小盒子开口道:“这玉肌膏是好东西,我曾见组织里的护法夫人涂过,一指长的刀伤,最后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进宝闻言接着道:“那我可得每日给小姐涂上,小姐这细皮嫩肉的,得仔细着些,可不能留下疤痕”。 ——主街旁:柳园内。 萧珩坐在卧房的窗户边,身旁的墨羽拱手道:“王爷,玉肌膏已送至六阁主手中”。 萧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院子中,淡淡开口:“她可有说什么”? 墨羽应道:“六阁主让属下代她谢过王爷”。 他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又道:“只是属下觉得六阁主真的是个奇才,为了赚银子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萧珩收回了视线,垂眸开口:“怎么说”? 墨羽接着回道:“她竟不知王爷您是摄政王”。 萧珩闻言抬头看向墨羽,疑惑道:“她不知本王是皇帝册封的摄政王”? 墨羽点头道:“是,属下把玉肌膏送至她房中后,本想离开的,她忽然叫住了属下,然后问属下为何今日林中的黑衣人喊您摄政王?属下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听到她接下来的话,才发现她竟是真的不知,于是属下跟她讲解了一遍您摄政王的由来,后面她说自己平日里东奔西走四处奔波,没有关注过朝堂上的事,属下觉得有点奇怪,这件事之前传的沸沸扬扬,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打听,当时的街头巷尾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可她竟然一无所知”。 萧珩闻言沉默了一会,挥手示意墨羽退下,他思索了片刻,心道:“难道妃儿与我一样,只是重生回到了某一年,而不是重新在这一世出生?如果是在这一世出生的,自己当了四年的摄政王,为何她对曾经轰动整个大齐的册封一无所知?可如果她是重生回到了某一年,那她不是该跟自己一样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吗?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陌生人,且在面对自己时的从容淡定也不似作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理不清头绪…… 时间又过去了五六日,菜品折扣的活动效果还不错,十六打算开始使用第一个阶段的推广方案,她坐在厢房的桌子前,伸手整理着这些刚修改完善好的数据,把它们一张一张的按顺序叠好,她整理的差不多时,进宝推门进来了,她朝十六开口:“小姐,该重新换药了”。 说着小丫头走到柜架前,打开柜子端出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墨羽送过来的玉肌膏,旁边还有纱布剪刀那些。 进宝拆开纱布后,看到明显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禁笑道:“待再过几日,这上面的痂脱落,小姐的手臂就能恢复从前那般细腻光滑了,话说王爷这玉肌膏真是好使呢”。换完药后小丫头又把托盘放回了柜中。 十六回道:“不好的话,也不会列在藩国进贡的礼品单中,过几日伤口的痂脱落后,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我们就回京都”。 本来现在也可以回去的,但小丫头担心她手臂上会留疤,一天换两次药,且准时准点。要是现在就回去的话,路上风餐露宿的有许多不便,加上她也想看一下前期推广方案的效果,索性就推迟几天,况且就算她一年半载都不在京都,有陆掌柜在,那边也出不了乱子,所以也不着急。 进宝点点头回道:“好呀,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不着急回去的话,到时路过仟风镇的时候,在那边玩一下可好?我听说那边冬至前夕,镇上会举办饺子宴,家家户户的人连着好些天都会煮饺子,祭完祖后人们会把饺子放在门口,与其他人交换不同的馅,或者分发给路过的行人,说是吃到饺子的人们,会一辈子顺风顺水幸福美满,虽说那只是当地人们对行人的祝福,可光听着也能让人欢喜,我们去赶赶热闹好不好呀小姐”? 十六看到小丫头述说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禁莞儿,随即道:“好,都依你”。 小丫头闻言高兴的原地转了一个圈,随后边往外走边道:“我去告诉招财,让她也高兴高兴”。说着出了房门往隔壁俩人住的厢房去了 十六看着小丫头这欢脱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拿起桌上整理好的推广方案下了楼。 这几日萧珩除了每日让墨羽过来店里打包膳食,也一直没有出现。 十六坐在后堂平日里小厮婢女们用膳的桌子前,拿着推广方案在跟掌柜讲解,招财在后厨拿了两个烤鸭腿,跟进宝一人一个,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吃着。 墨玉拿着一个食盒从大堂外走进来,路过后堂时看到她们,他俯了一下身子朝十六这边点了点头,十六当即也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随后他便拿着食盒往后厨走,靠在柱子上吃鸡腿的进宝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厨房。 走进厨房后,就看到墨玉在厨架上挑选装在盘子里已经做好的菜,走到他身旁开口:“今日怎么是你过来?平日不都是那个墨羽吗”? 墨玉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垂眸看着架子上摆着的那些菜。 进宝看到他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顿时有些跳脚,她朝墨玉喊道:“喂,闷葫芦,我在跟你讲话呢,你听到没有”? 第38章 启程回京都 墨玉抬起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回道:“我不叫喂,也不是闷葫芦,你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进宝接着开口:“那你为什么不回答”? 墨玉端起了一盘红烧狮子头往食盒里放,头也不抬的回道:“墨羽跟着王爷出去办事了,你要是想找他,我明日换他来”。 进宝闻言朝空中翻了个白眼,回道:“谁要找他”。墨玉又往食盒里放了几道菜,随即盖上盖子,提起食盒就往外走。 看到墨玉离去的背影,进宝磨了磨牙,把手里啃完的鸡腿骨头朝他的方向扔了过去,撇撇嘴道:“闷葫芦”…… ——转眼又过了四五日,十六刚与掌柜商议完,安排他明日使用新的推广方案,还交代了自己明日要回京都,后期店里的营销方案会以书信的方式让人传过来。她抬脚上了二楼用餐的包厢。 进宝看到她上来了,跟着进了房间道:“小姐,东西我跟招财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可以直接出发”。 十六“嗯”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下,进宝看到她拿起茶壶往面前的茶杯上倒茶,开口道:“现在是午膳时间了,小姐别喝那么多茶,我去后厨端午膳上来”。 十六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回道:“好,我等你”。 进宝走进后厨,拿了一个托盘放到厨架边上,正想端菜往里面放,就看到墨羽提着食盒进来了,他把食盒放在进宝托盘旁边,笑着打招呼道:“进宝姑娘,你也来取午膳啊”? 墨羽想着:自家王爷要追妻,自己以后少不了要跟六阁主的丫头打交道,提前巴结一下,这样以后要打探什么消息也方便。 进宝因着上次他送玉肌膏过来的事,后面他每次打招呼进宝都会回应。进宝端着菜往托盘里放,边回道:“是啊,我们也还没用午膳,今日我可得多吃点,明日就吃不到了”。 墨羽闻言疑惑道:“为什么明日吃不到了,你们明日要出门吗”? 进宝往托盘最后的一个空格里放下一道菜,回道:“我们明日要回京都了”。说完端起托盘走出了厨房。 墨羽来不及挑选,三两下端起面前的几道菜放进食盒,盖上盖子之后提起来就往外面跑,边在心里道:还好平日自己有跟六阁主的丫头打好关系,不然自己每日来店里取膳食,要是六阁主启辰回京都后自己才知道,估计王府以后都不用请打扫马厩的人了。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他自己顶上…… 墨羽回到柳园的时候,萧珩并不在,他最近在忙着把赤焰军暗地里安插回京都自己的军营中,墨羽把食盒放在萧珩房中的桌子上,就走到院子里等萧珩回来。 不多时萧珩就带着墨玉从外面回来了,刚跨进院中,墨羽就迎了上去,拱手道:“王爷,属下刚才去妃颜取午膳,听到六阁主的丫头说,六阁主明日就启辰回京都了”。 萧珩闻言思索了片刻,朝墨玉开口道:“你去通知佟琰,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他。我们明日与她们一起回京都”。 本来这边的事情自己在京都暗中指挥也能解决的,但因为想要与她多相处一些时间,便亲自过来了。 翌日一早,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打包好了东西,准备用完早膳就出发,进宝刚把早膳端进包厢,萧珩就带着墨玉跟墨羽也上来了。 萧珩抬脚跨进包厢,看着十六道:“我也还没用早膳,可以一起吗”? 十六淡淡开口:“进宝只拿了我们三个人的份,王爷要吃的话,需自己去后厨取”。 萧珩朝门外喊了一声:“墨羽”。 因着房门是开着的,墨羽在门口能听到房里的对话,听到萧珩喊他时,他应了一声“是”,就抬脚下楼往后厨去了。 不多会就端着装满早膳的托盘上来了,放下托盘后,墨羽刚想退出去,坐在十六对面的萧珩朝门外喊了一声:“墨玉”。 墨羽听到王爷又喊墨玉,以为萧珩有事吩咐他们,便站在一旁等着墨玉进来,墨玉进来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萧珩看着他们道:“坐下来用膳”。 萧珩想着:妃儿的两个丫头每日都跟她同桌而食,要是他把墨玉跟墨羽丢在外面自己用膳,妃儿会不会觉得他冷漠无情?上次妃儿就吩咐了进宝叫他们进来一起吃,可见她对身边的人有多宽容,自己也要学习一下,有共同点的话才能离她更近一些。 墨玉跟墨羽闻言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后抱拳异口同声的回道:“是,王爷”。 墨玉心道:王爷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墨羽心道:我滴乖乖,王爷是中邪了吗?他一向喜静,平日用膳时最不喜有旁人在,上次六阁主唤他跟墨玉进来跟她们一起用膳时,他全程都没敢往王爷那边瞧,又怕露出异样被六阁主询问,如坐针毡表面还要装作自然淡定的模样,一顿饭下来,他只觉得比自己出几天任务还要辛苦,今日又来? 十六看到他们这副正经的模样,好一阵无语,心道:用个膳整的像点兵挂帅出征一样,这操作也是没谁了…… 一行人用完膳后,招财跟进宝往厢房拿行李去了,墨玉跟墨羽也抬脚出了房门。 十六站起身,朝萧珩开口道:“王爷请自便,我们先走了”。 萧珩也跟着起身,回道:“一起”。 十六不明白他说的一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是要出去逛街吗? 直到走出店门口,看到牵着马在门口等的墨玉跟墨羽,她才明白萧珩说的一起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萧珩,疑惑道:“公子说的一起,是要跟我们同行的意思吗”? 萧珩轻扬了一下嘴角,开口道:“对,我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正好与你们一同回去,你不会介意吧”? 十六淡淡回道:“这路又不是我修的,公子想走便走”。 说完她搭着进宝的手,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因为随行过来的小厮婢女们全部留在了妃颜,所以回程只有她这一辆马车,她跟进宝坐在车厢里,招财坐在前面赶马车。 萧珩嘴角划过一抹笑,随即翻身上马跟在十六的马车旁,一行人缓缓往京都城的方向去…… 第39章 饺子宴 因着京都城没有事情等着回去处理,十六便打算边走边玩慢慢回去,马车行驶了半日,停在一家酒楼前,一行人慢悠悠的用完了午膳,又歇息了小半个时辰,才接着往前走。 在天黑前寻了一间客栈住下,墨玉跟墨羽住一间,招财进宝住一间,十六与萧珩各自住一间。 一起用完晚膳后,十六让两个小丫头赶紧回房洗漱休息,自己也抬脚回了房间,沐浴完后,拿起白日在马车上还没画完的步摇稿图在看着,感觉有点太单调了,思索了好半晌,觉得应该加几条流苏,随即又拿笔起了个稿,后面的打算白天有空再慢慢完善,用手挡着张开的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放下图稿后就上了床榻,没一会就睡着了。 萧珩沐浴完后,拿着书坐在窗户边看着,十六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他虽然在看书,但也一直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察觉到她的房间好一会没有声响之后,放下书就从窗户跃了出去,随即打开隔壁的窗跳进了十六的房间。 看到她又点着灯睡觉,觉得很奇怪,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日睡觉时都要掌着灯。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前,又一次点了她的睡穴。 来了临安县后,他也经常往外面跑,都没有机会再抱着他的小姑娘睡,现在难得能与她一路同行,自然想与她亲近些…… 翌日清晨,十六刚起身,就听到外面进宝的敲门声:“小姐,你起了吗”? 十六朝门外回道:“嗯。起了”。 小丫头听到声音后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十六跟前,开口道:“小姐,昨日夜里降了霜,外面比昨日白天冷了许多,等下出门你拿这披风披上,仔细着些身子,别着凉了”。 十六看了一眼小丫头手上的披风,回道:“好,知道了”。 用完早膳后,一行人又继续出发,行至午时的时候,马车前传来招财的声音:“小姐,还有大概十里地就到仟风镇了,可现在已是午时,是先停下用完膳再走,还是继续走到仟风镇再停”? 十六闻言回道:“既然离这边不远了,那就到仟风镇再停吧”。她心想:晚点到了仟风镇,停下来后就直接找客栈住下吧,两个丫头想在仟风镇玩一下,索性就在那里停一晚,明日再接着走。 骑在马上的萧珩一路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只默默的在旁边跟着她们走。 萧珩想着:只要小姑娘高兴就好,要怎样都随她。 马车大概又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前面传来进宝的声音:“小姐,到了”。 十六下了马车,抬眼望去:青石铺就的长街,散发着古城淡淡烟火,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着的商铺招牌旗帜,给这小镇增添了几度繁盛,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路边叫卖的,一半繁华,一半烟火…… 她们就近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用过午膳后,她朝两个小丫头道:“今日就在这边住下了,你们先回房休息一会,不是要赶这镇上饺子宴的热闹吗,我们晚些时候再出去”。 两个小丫头闻言眼睛一亮,点头乖乖回房休息去了,十六也抬脚往自己的房里走,还坐在餐桌前的萧珩,望着她的身影行至包厢门口,直至被房门遮挡后,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跟着起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墨玉跟墨羽互相对视了一眼,则十分有默契的一前一后分开来,各自站到萧珩与十六的房间门口。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十六起身走至梳妆台前,拿起头纱跟面纱戴好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行至招财进宝的房间外,伸手刚想往门上敲时,进宝快一步先打开了房门,看到她后,笑着喊了一声:“小姐”。随即看到她已经穿戴整齐,又冲房间里喊:“招财,快来,我们要出去了”。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下了楼,刚跨出客栈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右侧的萧珩三人,萧珩看着她道:“好巧,你们也要去街上吗?一起可好”? 身后的墨玉:“…………” 身后的墨羽:“…………” 墨玉心道:王爷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墨羽心道:难道强行制造偶遇的那个人不是王爷您?刚刚一听到我说六阁主起身了,便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袍,飞奔至门口处等候的人难道不是您?瞧您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十六听着他这蹩脚的谎话,懒得去拆穿他,他爱跟就跟着吧,反正这两日就算自己特意避着他,最后他还是会找各种理由跟上来,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一行人抬脚往大街上走,一条长长的街道,沿街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红红的灯笼下是一片繁华的市井……街道两旁是贩卖各种商品的小商贩,街上是闲散惬意步子轻缓的人群,人流如潮,年轻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走在大街上,小姐们或交头接耳,或掩嘴轻笑。公子哥们或谈笑风生,或勾肩搭背。有拉着手的小情侣,也有牵着孩子的夫妻,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每个摆着商品的摊子旁边,都放着好些各种包法的饺子,十六想起了之前进宝说的饺子宴,估计这些饺子就是送给购买商品的顾客或者行人的。 进宝看到商贩摊子上摆着的各式小商品或小吃食,眼睛都在发光,拉着十六的手激动的朝这边指一指让她瞧,朝那边指一指让她看,招财的视线也在那些摊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吃食抿着嘴。 十六看着两个小丫头的反应,不禁莞儿一笑,朝进宝开口道:“我自己走走,你带招财去前面逛吧,想要哪个就买,招财也是。商品买了可以带回京都去,吃食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回客栈,不必省钱,我养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玩开心就好”。 身后的墨羽心道:这六阁主对身边的人也太好了吧,王爷啊,您可要快点把她娶进门,属下也想沾沾您的光啊…… 第40章 桃花香囊 进宝闻言摇晃着她的手,笑着道:“小姐最好了”。 招财也难得的露出一个浅笑,开口道:“谢谢小姐”。随后进宝便拉起招财的手,往前面的摊子去了。 萧珩侧头看向身旁的墨玉跟墨羽,用眼神示意他们也去前面逛。 接收到自家王爷的暗示后,墨羽开口道:“王爷,属下也想跟墨玉去前面逛一下,可以吗”? 萧珩淡淡回道:“可以,去吧”。 墨羽便带着墨玉大步往前走去,同时在心里道:“属下就是您追妻路上的垫脚石啊”。 四人这一走,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十六并没有察觉到萧珩刚刚的小动作,她漫无目的的逛着,萧珩则默默的跟在她身旁,在路过人多的地方时,伸出手往她旁边遮挡,避免路过的行人撞到她。 在路过一个卖香囊的摊子前,十六停住了脚步,摊子上摆着各种款式不一的香囊,左边摆着的是单个的,右边摆着的是双人的。 十六的视线停留在右边一对绣着桃花的香囊上面,两个香囊系在一起,一个蓝色,一个粉色,上面各绣着一支桃枝与桃花。蓝色的上面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色的是一支已经绽放了的桃花。两相映衬,仿佛把桃花绽放的过程绣于这对香囊当中。 萧珩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道:小姑娘对桃花的喜爱不逊色于上一世分毫,只是这一世,自己还没有为她折桃枝的身份…… 摊子老板看到十六一直盯着摊位上的香囊看,笑着朝萧珩开口:“小郎君,给你家夫人买一对吧。这成对的香囊有着执一人手不相离的寓意,我瞧着你家夫人甚是喜爱,买一对讨她欢心也好啊”。 萧珩闻言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十六刚想跟老板解释她们不是夫妻,就被萧珩的话打断了。萧珩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子上,随后拿起了那对香囊。朝老板开口道:“这对香囊我要了,银子不用找零了,剩下的就当请你吃个茶,这么冷的天也不容易”。 老板连忙拱手谢道:“多谢小郎君,您真是个大好人”。说完拿起一个油纸袋,在摊位旁边装了一些饺子递给萧珩,随即开口道:“这是我们镇上过饺子宴时包的饺子,你跟夫人尝尝,吃了这沾了福气的饺子,小郎君与小娘子往后一定会顺风顺水,白头偕老。 十六见店家越说越夸张,转身抬脚便往前面继续走,心道:自己与萧珩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且她以后也没打算跟他继续来往,却被这老板都扯到白头偕老的份上了,她的头发是白了不假,可与她偕老的人不会是他。 萧珩看到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开口向店家解释道:“夫人许是害羞了,平日她就脸皮薄,我们先走了,多谢店家,希望能承你吉言,与她白头偕老不相离”。说完便抬脚快步往十六的方向追去。 老板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去,心里感叹道:真是一对璧人啊,看这小郎君对他夫人的珍视程度,俩人必定能相敬如宾恩爱到白头…… 萧珩快步行至她身旁,朝她开口道:“方才那老板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不知你我的关系,看到我们一同游街便误会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十六继续往前走着,没有接他的话,萧珩见此抿了抿嘴,侧过身把粉色的香囊塞到她手中,怕她拒绝随即开口道:“这香囊我觉得好看才买的,但这个粉色的我戴不来,我府中又没有女子,丢了又怪可惜的,看你刚才一直盯着它看,想必你也喜欢,所以送给你”。 十六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桃花,心想:他说的也对,这种粉色的确不适合男子佩戴,她认定自己这一世与萧珩绝无可能,所以就算这香囊是一对的,十六也没有往男女之情上面想,加上萧珩刚刚也说了是老板自己误会的,他并没有那样想。想想也是,她们这一世才认识多久啊,萧珩这么冷心冷情的人,怎么会对她这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献殷勤。且这香囊自己确实挺喜欢的,自己不一定非要戴,回去放在妆匣里当个摆件观看也行啊。 思及此她转头朝萧珩开口:“谢谢”。 萧珩见此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及时撇清了与她的关系,不然依着她那聪明劲儿,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目的。 俩人并肩往前走了好一段路,走到一家叫“水云间”的酒楼门口时,萧珩侧头看向她开口道:“要不要先去用膳”? 十六闻言停住了脚步,想到自己确实还没用晚膳,她转头往街道两边望去,在人群中没有寻到两个小丫头的身影。随即想着:两个小丫头在街上应该会买吃食。算了,暂时先不寻她们,免得扰了她们的兴致,要是她们在街上没吃饱,等晚一点回去客栈中再给她们传膳便是,自己先去吃吧。 思及此点头朝萧珩道:“好”。 俩人抬脚进了前面的酒楼,十六因着不想在外面暴露真容,所以每次在外面用餐都会选择包厢,萧珩也能猜想到,所以一路走来从未在小吃摊边停留过,直至到了酒楼门口才询问她。 俩人在包厢用完膳后,出了房门又往大街上走,走了没多会,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站在糖人摊子前的四个人。 招财拿着一个糖人站在摊子旁边吃着。墨羽站在招财身侧,手上拿着一个煎饼,打开油纸袋正在往嘴里放。墨玉站在距离墨羽两步远的另一旁,手里拿着一包糖炒栗子,低着头举止优雅的剥着。进宝则站在摊子前等老板继续做糖人。 她伸手接过一个糖人,转身递给了身后的墨羽,墨羽一只手拿着煎饼在吃,便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来接。然后进宝转身又接过另一个糖人,拿在手里转过身,放在墨玉脸的旁边,然后看了一眼墨玉又看了一眼糖人,许是觉得这个糖人长的像墨玉,瞬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小丫头笑的前俯后仰,捂着肚子把糖人一把塞到墨玉手里,又转过身接过老板递给她的最后一个糖人,从袖子里掏出银子递给老板后,四个人又开始往前走…… 第41章 回到京都 十六看着这几人相处的模式,不禁笑出了声。 旁边萧珩转过头看着她,心里发酸道:自己混的还不如墨玉跟墨羽呢,话说那两个家伙是怎么讨到进宝的欢心,能让进宝给他们买吃食的? 十六抬脚慢慢跟着前面那四人,难得小丫头玩的这么开心,就让她多玩一会吧。 前面的几个人,墨玉就像个家长,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进宝就像个带着弟弟妹妹的大姐大,给他们买吃的付银子爽快极了。招财就像个乖宝宝,看到什么想要的就跑到进宝身旁跟她说,墨羽则像个熊孩子,一会跑到进宝那里要吃食,一会走到墨玉身旁搭他肩。 几个人走到举着糖葫芦靶子的商贩前又停住了脚步,进宝从草靶子里拔出三串糖葫芦,各给了招财跟墨羽一串,最后一串递到墨玉跟前,墨玉没有说话,看着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可小丫头比他倔,直接不管不顾的塞到他怀里,墨玉担心糖葫芦掉到地上,连忙伸手接住,拿在手里依旧不说话,也没有吃。 进宝转身给自己也拿了一串,伸手把银子递给老板后,转身想接着往前走,转身时突然瞥到人群中的十六。 小丫头直接穿过人群往她这边快步走来,后面三人顺着进宝走的方向,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十六与萧珩,也跟着往这边走。 进宝走向十六,举起手上的糖葫芦往她跟前递,笑着开口道:“小姐,吃糖葫芦”。 十六回道:“我不喜欢吃,你自己吃吧”。 萧珩闻言转头看向她,有点失落。心道:“所以…她现在不爱吃糖葫芦,也不爱我”。 一行人慢慢的沿着街头逛着,走到尽头后,便回了客栈。 第二日用完早膳后,便接着出发了,慢悠悠的又走了两天,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距离京都五六里地的小乡镇。 去临安县时,一共才花了两天半的时间,回程时边走边玩,愣是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回到京都城外的小乡镇。 十六觉得反正又不着急,今日下午也就能回到了,在哪吃都是吃,现在又是午膳的时间,索性就先用完膳再回去。 酒楼门口,萧珩看着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进去了,转头看向方才一直欲言又止的墨羽,因着刚刚十六她们在,他便不好开口问,这会她们进去了。他开口道:“何事”? 墨羽稍微上前一些,压低声音道:“王爷,出来时对外宣称了您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会别人眼中的您应该在王府。用完膳后要不要跟六阁主她们分开走,偷偷潜回去”? 萧珩淡淡开口:“这些对外的宣称,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临安县那边的事已经办完,本王的行踪不需要再隐瞒,加上回程的这一路经过各个城镇,我们没有特意去掩饰,你觉得本王的行踪有多隐蔽”?说完就抬脚往十六她们的包厢去了。 墨羽心道:也是,出来时他们的身份都做了掩饰,他跟墨玉都蒙着面,王爷则是带着面具,而且他们是分开赶路至临安县才集合的,他们的踪迹无人得知,而回来时则是没有的任何掩饰,大摇大摆的路过各个城镇,就像王爷说,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了,就算王爷睁眼说瞎话,这大齐也没人敢质问他。 用完膳后,十六带着她们往外走,行至大堂时,就看到店里的管事在拦着一个白衣男子的去路,管事的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从京都城来的,今日要把账结了才能走,我们店不赊账”。 白衣男子回道:“在下没有要吃霸王餐的意思,只是在下的钱袋刚刚真的被偷了,我现在身上没有银子,要不你差人去京都城中找我舅舅陆谦,让他送银子过来”。 管事的带着疑惑道:“你说的陆谦可是馨月阁的陆掌柜”? 白衣男子回道:“是他,他是我舅舅”。 管事的闻言声音缓和了下来,接着道:“这样吧,我也不必把你押在这里差人去找陆掌柜要银子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如果你真的是陆掌柜的外甥,那这顿饭就算我请你吃了”。 十六在听到白衣男子说陆掌柜名字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旁。 此时她听到管事的话,心道:“这管事的真是个人精,他要是把人押在这里,然后派人去找陆掌柜核实白衣男子的身份,如果白衣男子说的属实,那他此行难免会得罪陆掌柜。派人送白衣男子去馨月阁,核实身份的话就免了他的饭钱,这样陆掌柜便算欠了他一个人情,核实不是的话,那白衣男子又会被他派去的人抓回来。况且白衣男子敢让他派的人送,就已经证明他没有说谎了,这管事的就是想让陆掌柜欠他一个人情,馨月阁的陆掌柜,在他们这些商户的眼中,那也算是个大人物,因着馨月阁的名头,做生意的谁不想跟他拉拢点关系。但你巴结的手段可真让我看不上呢。 思及此她走上前开口:“这位公子的饭钱,我替他付了”。 进宝随即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管事的刚想开口回绝,便看到十六身后站过来的墨玉,一身黑衣,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盯着他看,管事的只觉得突然有点腿软,伸手接过银子便匆匆往柜台那边走。 白衣男子转头看向十六,不解道:“在下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为何要帮我”? 十六淡淡回道:“因为你舅舅是陆谦”。 十六说完抬脚往门外走,还吩咐身旁的进宝再给他一锭银子,让他自己雇辆马车回去,瞧着他那文弱身书生的打扮,靠他两条腿走回去的话,估计够呛。 进宝转身行至白衣男子跟前,伸手把银子递给他,开口道:“这是我家小姐给公子回京都城的路费,你且拿着”。 白衣男子犹豫道:“姑娘帮在下付了饭钱,在下已经感激不尽,这银子我万万不能再收了”。 进宝无奈道:“拿着吧,小姐是因为陆掌柜才帮你的,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说完进宝把银子塞到白衣男子手上,抬脚往外面马车处走。马车缓缓往京都城中驶去。 萧珩在进入京都城后,与十六告别之后便带着墨玉跟墨羽往王府的方向回去…… 第42章 再回安王府 ——馨月阁。 十六把从临安县带回来的,“妃颜”开业前期的总数据与运营模式拿出来跟陆掌柜讨论,安排他后期跟进一下那边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馨月阁。 走到馨月阁后面的那条街时,在馨苑隔壁的那栋宅子门前,又看到了那个自称是陆掌柜外甥的白衣男子,此时他侧着身在跟身旁的妇人说着话。 十六与两个小丫头行至馨苑门口,进宝伸手打开了馨苑的门,白衣男子听到旁边的动静,转过头往她们这边看来,随即眼睛一亮,朝十六开口:“姑娘,这么巧,我们竟然是邻居”。 十六淡淡“嗯”了一声,便想抬脚往里面走。 白衣男子接着开口:“姑娘的大恩在下铭记于心,稍后备点薄礼上门表示感谢,望姑娘不要推脱才好”。 然后转过头跟身旁的妇人道:“母亲,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帮了我的那位姑娘,要是没有她,恐怕儿子现在还不能回到这里”。 白衣男子身旁的妇人连忙点头道:“姑娘大义,咱们确实要好好感谢人家”。 十六语气依旧清冷,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无需如此,我不喜外人来院中打扰”。说完便抬脚跨进了门,随后走在后面的招财转过身关上了门。 见此,妇人看着自家儿子欲言又止道:“这…………”。 白衣男子安抚道:“这姑娘性子比较清冷罢了,无事,她既不喜旁人叨扰,那此事便作罢”。随后俩人也抬脚回了自己院中。 又过了两日……陆掌柜差小厮过来馨苑给十六送信,信是萧珩派人送去馨月阁的,十六接过进宝递过来的信后,看到信封上面“六阁主亲启”五个大字后,便知道这是萧珩写的,萧珩的字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十六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只见上面写着:临安县一事算是了结,他们会在那边停留一个月,请六姑娘按照每日的支出明细,清算一下那边的总费用,后劳烦姑娘移步安王府,我接过清单即刻给姑娘支付此次的相关费用,劳烦你走一趟了……落款处则是一个“珩”字。 十六看完后在心里道:真会给我找事,你安排墨玉或墨羽过来阁中与我对接便是,还要我往你王府走一趟。随即又感叹道:哎…谁让人是王爷呢,不对,谁让人是摄政王呢,端着点架子也正常。 十六根据他们每日在妃颜吃食的数量计算,整理出临安县那边一个月所需支出的明细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安王府走去。 馨月阁位于朱雀东街,萧珩是先帝爷最喜爱的儿子,当初赐王府时,选的自然也是京都城最繁华的朱雀街,而四个方向则是以东为首,故而安王府就在馨月阁前面几百米的地方,真真是在天子脚下啊…… 门口的小厮看到来人带着头纱跟面纱,不等她们开口让他通传,转身脚步匆忙的就往里面跑。 过了一会,就看到墨羽出来了,他先是喊了一声“阁主”,然后又笑盈盈的喊了“进宝姑娘”、“招财姑娘”。 随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她们往里面走。 穿过院子,一路往正房旁边的妃苑而去,十六跟在后面,一路打量着王府如今的一切,边在脑子里回忆着上一世这里的模样,想着有些出神时,前面的墨羽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没收住脚步差点撞了上去,还好招财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 她稳住身形后,抬头就看到了在自己记忆深处,做梦都忘不了的地方。院门上写着“妃苑”二字。 墨羽侧身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缓缓抬脚跨进院中,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桃树下饮茶的萧珩,萧珩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抬头往这边看过来,就如上一世,每日站在桃树底下等她从店里回来一般。 桃树上结满了桃子,虽还未成熟,但因数量过多,有部分枝丫不堪重负,已被满枝的桃子压的径直往下垂……她视线一转,看向那紧闭着的房门,上一世自己就是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是没想到,最后还害了进宝…… 十六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心里一阵酸楚,这里的装潢摆设,一花一草一木,好像都与上一世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与眼前的这个人再也回不去了。 萧珩看到她打量桃树与院子里面的东西,心道:我这可是完全按照上一世你的喜好复刻出来的啊,桃树甚至还比上一世早栽种了四年,当时还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只觉得往后那孤寂冷清的日子,有它在,或许能稍微缓解一下自己的思念之苦。今日要求她过来,只是想让她熟悉一下王府,这一世她还未来过,反正以后成婚了她也要住进来,就先找机会提前熟悉一下…… 十六抬脚往桃树下萧珩坐着的石桌处走,上一世这里并没有摆放石桌,估计萧珩是为了赏园时能喝茶才命人摆上的。 她走到石桌前,在萧珩的对面坐下,萧珩转头朝身后的墨玉点点头,墨玉随即退下了。十六从进宝手里接过从馨苑带过来的清单,往桌上一放,看着萧珩道:这是从临安县那边整理出来的账单明细,王爷请过目”。 萧珩瞥了一眼桌上的几张单子,开口回道:“不着急,六姑娘难得光临王府,我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望姑娘赏脸”。 十六心道:这人蹬鼻子上脸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没腹诽完,就见墨玉跟墨羽从外面走进来,他们后边还跟着好几个小厮,每个小厮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行至石桌前,把托盘里的菜全部放到石桌上,小厮们就全都退下了。 十六又被他们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整无语了,心道:“萧珩你真的够了,我刚刚答应了吗你就开始?且看这上菜的速度,明显就是提前准备好的。上门要个银子而已,怎么还要任你摆布?哎……果然,欠钱的都是大爷。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招财进宝道:“你们也坐下吃吧”。随即又看向萧珩道:“王爷不会介意吧”? 第43章 撇清关系 萧珩嘴角轻扬,回道:“自然不会”。抬头看向墨玉跟墨羽,示意他们也坐下。俩人点头也入了座… 墨玉心道:原来王爷真的会笑,我之前没有看错。 墨羽心道:“还是跟着六阁主有肉吃啊,她不在时,自己跟墨玉哪有这个待遇”。 从临安县回来时的一路同行,几人每日都是同桌而食,俩人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场面,墨羽觉得王爷其实也没有平日看上去那么严厉,特别是在六阁主面前,真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们坐在旁边吃饭,也从来没有感受到王爷的眼神杀,墨羽渐渐的就放松了下来,且开始期待王爷与六阁主的下一次用膳,这样他们也就能跟着蹭饭了…… 用完膳后,萧珩拿起那几张清单最下面的那张,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总金额,抬起手曲了一下手指,身后的墨玉随即附耳上前,萧珩压低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墨玉便往院外走去。 萧珩放下手中的纸张,看着十六道:“稍等片刻,我让墨玉去取银子了”。十六淡淡回道:“嗯”。 不多时墨玉就抱着一个盒子回来了,走至萧珩身旁时,把盒子递给了他。 萧珩看着她开口:“六姑娘是个实在人,此行竟都是按最低的市场价来计算这些费用,姑娘一路上的辛劳,我心中有数,加上中途姑娘还因我受了伤,照你这么实诚的算法,我心中有愧。所以这里面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是我补偿姑娘的。希望你能收下”。 十六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知道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懒得与他争辩,况且这是他自愿给的,她从来不会嫌银子多。 萧珩把盒子放到石桌上,刚把盒子往十六那边推,院外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个小厮,行至萧珩身旁开口道:“王爷,丞相府的林曦小姐在府外求见,说是听闻王爷您最近身体抱恙,带着一些滋补物品想进府探望。前几日她已来过一趟,那时候您不在王府,奴才便以王爷刚服完药睡下拒绝了,今日她又过来,您看一下要不要见”。 萧珩闻言眉头一皱,十六见此抱起桌上的盒子,朝萧珩开口道:“不打扰您与林小姐相会了”。 随即站起身又接着道:“王爷,银货两讫,此后大路朝天。你搂着你的心上人高床软枕,我抱着我万两银钱看遍天下美男,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便转身带着招财进宝往外面走。 萧珩闻言朝小厮怒道:“把她给本王轰走,轰不走就把腿打断抬走,有什么事本王兜着,以后再敢跑过来禀报,本王拔了你的舌头”。 小厮吓的腿一软,当即跪下回道:“王爷饶命啊,奴才下次不敢了,奴才这就去把林小姐轰走”。说完就急忙起身往外面走。 十六在跨出院子前听到了萧珩的话,只觉得这林小姐怕是要痴心错付了,萧珩这人最不会怜香惜玉了,上一世他除了自己,从未给过任何女人好脸色,除了最后那道赐婚圣旨上面的那个…… 她意识到自己又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当即甩了一下头,把思绪拉了回来,心道:既然这一世自己已经打算与他各走各的,就不应该再被他的事左右思想,不应该再把自己困在上一世的回忆中…… 萧珩看着他的小姑娘在听到别的女人要见他时,还能头也不回的走了。还说什么“银货两讫,此后大路朝天,你搂着你的心上人高床软枕,我抱着我万两银钱看遍天下美男”。一想到小姑娘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他方才只是在想怎么还会有女人胆敢找上门来,可妃儿那急着与自己划清界限,那些不以为意的话,她肯定是认为自己与这女子有什么关系,他哪里认识这劳什子的林小姐啊,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最后那句话更是气人,还想抱着银子去找其他男子,他咬了咬后槽牙,心道: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白脸敢往你跟前凑,本王一定打断他的腿…… 看着自家王爷这阴沉沉的脸,愤怒到像随时要拔刀砍人的模样。 墨玉心道:当今世上,能把王爷气到这个地步的,就只有六阁主了。 墨羽心道:之前那些来王府求见的女子,按照王爷的吩咐,赶的走的就赶,撵不走的直接打断腿让人抬回去。这林小姐是没听说过这些事吗?怎么还敢连着上门两次?不过也难怪,青叔最近回老家省亲了,府中这些下人哪里知道王爷的忌讳。话说这六阁主真是个女中豪杰啊,这般豪言壮语也能脱口而出,把王爷气成这样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王爷这忍气吞声势在必得的模样,是真爱没错了…… 十六跨出王府大门时,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右侧的青衣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想必这就是刚刚小厮口中的林小姐,被称为京都第一美人的丞相府嫡女林曦。 女子一身青色长裙,腰间系一青绿色垂带加以修饰,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身姿,肌肤嫩白如凝脂,弯弯的柳眉,一对媚长的眼睛,鼻子小巧精致,朱唇轻启,粉腮微微泛红,发丝像瀑布一般倾泻在肩头,鬓上插一支碧玉银琅簪,清逸脱俗,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女子看到十六从王府出来时,不由的蹙起柳眉,心道:这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出门怎么还带着面纱与头纱,自己两次求见都得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通传,这女子却像在自家后院似的,闲庭信步的从王府中走出来,看她这随意的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出入这安王府。 传闻摄政王不近女色,且把来王府求见的女子全部拦拒在门外,死缠烂打的甚至被打断腿抬回去,她也是仗着自己是丞相的女儿,觉得摄政王再怎么样也会看在父亲的面上不会为难自己,才敢两次登门拜访的。 第44章 京都第一美人 随即又想到:如果王府有女子进入的先例,那是不是就能证明摄政王并非不近女色,他这王府,也只让能入他眼的女子进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不是也有机会进去吗?自己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人人皆知,摄政王应该也听说过才对,那自己能进去的机会岂不是比其他女子大? 因着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京都的公子们哪个见了她不是两眼发光,变着法儿的想讨自己欢心,求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往丞相府跑。就连东宫的太子暗地里都时常邀约自己去赏园游湖…… 只是那些男子她都看不上,一颗心全都寄放在那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摄政王身上,摄政王几乎没有参加过宫里的宴会,不上早朝,也不与朝堂其他官员走动。自己之前进宫参加宴会时,偶然碰到他从已故苏皇太妃的宫殿里出来,当时虽只是匆匆一眼,林曦却已芳心暗许,心里讶然道:这世上怎会有长相如此出尘的男子? 真真是:一见萧郎误终身。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摄政王。此后便想方设法的打探关于他的消息。林曦觉得只有摄政王这么完美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他虽不问政事,但他手里可是握着百万雄兵,就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他三分,他说的话圣上从来不敢反驳。加上这摄政王的身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摄政王妃的封号也只比皇后低一头,可以说是整个大齐除了皇后,最尊贵的女人。且摄政王貌似潘安丰神俊朗,要是能嫁给他,可比做什么太子妃,皇子妃的强多了。 思及此她仰起头,脸上不由得带上些许骄傲的神色,就好像自己此时已经是摄政王妃了似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刚刚进去通传的那个小厮快步走了出来,林曦以为是摄政王答应见她了,当即笑着迎上前,开口道:“王爷可是让你出来传我进去”? 小厮见她这副模样,心道:这林小姐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我这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她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准备让她进去的?恐怕我上一刻把你放进去,我老母亲下一刻就要过来给我收尸,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思及此他当即开口道:“我们王爷不见你,林小姐请回吧”。 林曦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厮,再次开口:“你确定真的没有听错?王爷真的说不见我?你有跟王爷说明我的身份吗”? 小厮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怎么会听错,王爷刚刚差点原地埋了我。随即开口回道:“王爷说了不见你,林小姐莫要纠缠让我难做”。 小厮刚刚本来想转达王爷原话的,后来又想到这林小姐是丞相府的人,自己也不好将人得罪狠了,然后才说的委婉了一点,只希望她能听进去,不然就真的要按照王爷说的打断腿了…… 林曦先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摄政王在听到自己的身份后,还能说不见。后又觉得不甘心,如果他是所有的女子都不见,那自己还可以理解为他无心男女之事,可为什么方才那个女子就能进去,而且看起来还不只进去过一次。 她不死心的再次开口:“那为什么刚刚那个女子就能进去?而且连她的婢女都带进去了”? 小厮看到她这不依不饶的模样,且话语中还带着质问的语气,他不耐烦的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度道:“我们王爷要见谁是他的事,旁人谁也管不了。我刚刚也说了,王爷不愿见你,林小姐请回吧,莫要在门口阻碍王府中人进出”。 小厮突然提高的声音引起了路过行人的注意,开始有人停下来看热闹,林曦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只能咬咬牙带着婢女离开了。 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后,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婢女,开口问道:“刚才从安王府出来的那个带头纱面纱的女子,你以前是否见过”? 婢女摇摇头回道:“没有,别说她了,连她身旁的两个婢女,奴婢都没见过,而且奴婢确定,小姐之前参加的各个宴会,她们也没有出现过”。 林曦疑惑道:“那就奇怪了,如果在宴会上没有见过她们,那说明她们不是官家女子。可如果只是民间女子的话,那她又有何特别之处能让摄政王另眼相看,只允许她进入王府”? 她思索了一会,抬脚边往前面走,又接着道:“回去派人过来盯着,那个女子下次再出现,把她的底细给我查出来”。身后的婢女应了一声“是”,便在后面跟着离开了…… ——馨月阁后面那条街。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原路返回馨苑,进宝忍不住八卦道:“今日这林小姐,怕是不能如愿了,听王爷那语气,她要是继续纠缠的话,估计真的会被打断腿,啧啧啧…对着拥有京都第一美人称号的林小姐,这王爷也下得去手,好冷酷,好无情,好残忍”。 十六听着这小丫头八卦的话语,说着说着还押上韵了,不由得嗤笑出声,开口道:“只要我们能完好无损的走出王府就好,他要打断谁的腿都行”。 进宝闻言笑着回道:“是啊,谁的腿断了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当个热闹看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王爷对着这么个美人都能坐怀不乱,可见他与皇室中那些三妻四妾的皇子们不同,且安王府不管是建筑还是装潢,都气派的狠,也不知这京都哪个小姐有幸能嫁给他当王妃,以后指定会能成为一段佳话”。 十六闻言沉默了,在心里道:是啊,他本就不是留恋红尘贪图美色之人,他的王府不会有那么多女人,以后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姑娘能做他的王妃,能成为他的掌中娇。 思及此她心里还是猛然疼了一下,努力压下眼尾处的泛红,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按照上一世走,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第45章 暗月堂主:王智永 ——安王府书房。 萧珩端坐在书桌前,在书桌上铺着的纸张上认真的写着,直至两页纸张都快写满了,才停下了笔,他放下手中的狼毫,把信纸对折了起来放到信封里,然后在封口处用火漆封缄,随后又往上面盖了印章,做好之后拿在手里。 抬头看着桌上花瓶里那已经干掉的桃枝,心道:妃儿,你等着我,我们很快便又能朝夕相处了。 ——馨苑。 从安王府回来后,十六已经连着好几天闭门不出了,她在完善从临安县回来时,在马车上画的流苏步摇。之前在路上只是起了一个图稿,上面的纹路那些绘的有些模糊,她这几天一直在描绘珠子与花纹上的一些细节。 进宝除了每日往书房给她送膳食那些,怕打扰到她,很少在里面停留,其他时间要么在院中陪小宝玩,要么拉着招财跟她去阁里拿吃的。 招财早晚时则在院子里练剑,在听到进宝说要去阁中拿吃的时,便会毫不犹豫的丢下手里的剑跟着她一起走。 书房内,十六放下手中的炭笔,把图纸拿在手上,仔细的查看,看是否还有哪里绘的线条不够流畅,或者花纹不够端正,感觉到没有差错后,放下图纸,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呢喃道:“终于画完了啊”…… 抬手伸了个懒腰后,感觉有些倦意,便起身往书房外面走,想回房间补个觉。 出了书房后,在院子里就看到了招财进宝与小宝三人,三个人围成了一个圈,小宝坐在台阶上,招财跟进宝则是蹲着。 她们面前放着一个托盘,招财在认真的吃着手里的红豆糕,进宝手里也拿着一块桂花糕在咬,看到小宝手上的吃完了,伸手在托盘的碟子里又拿起一块红豆糕递给他。 小宝接过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宝儿姐姐”。 进宝闻言也笑了,回道:“小宝快吃,这还有”。 于是三个人又埋头各自吃着手上的糕点…… 十六只觉得三人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温馨,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不想打扰她们,抬脚想从旁边过去时,却被小宝看到了,小家伙笑着朝她甜甜的喊了一声:“仙女姐姐”。 自从上一次进宝哄骗他说仙女就是长她这样的,后来小家伙再见到她,便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喊她“小姐”,或“姐姐”,每次都是直接喊“仙女姐姐”。 十六刚开始有纠正过他,可小家伙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宝儿姐姐说白色头发的就是神仙,宝儿姐姐平日里不会骗小宝,而且我奶奶也说了,长的如你这般好看的,只有仙女”。 十六被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话弄的哭笑不得,实在找不到话去反驳他。难不成跟他说宝儿姐姐与奶奶都是骗他的?这样小宝以后会对她们所说的话产生怀疑,想着还是算了,自己还是不要动摇她们在小宝心中的信任度,反正也只有小家伙会这么叫,外人又不知道,索性就由着他去吧…… 听到小宝喊她,十六停住了脚步,嘴上带着浅笑,朝小家伙回道:“小宝乖”。 两个小丫头也齐齐转过头看向她,进宝朝她开口:“小姐,你要不要也吃点”。 十六摇摇头回道:“不了,你们吃吧,我要回房补个觉”。说完便抬脚往房间去。 ——东覃郡。 县衙后院,萧景祁站在院子里,一只手背负于身后,望着不远处的腊梅,眸光幽深,似远山般深沉,仿佛压抑着万般心事。怔怔的盯着那一处盛开的梅花,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男子一身黑衣披风,身穿紧身扎金剑袖,足蹬抓地飞虎靴,一头墨发高高束于头顶,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脸上的面具,黑色为底,金色为纹,诡异的自额角往脸颊处蔓延,流光一闪,好似几条赤金蛇在俯首称臣。那面具遮住了男子一半的脸,只留鼻子以下的部位,薄唇轻扬,隐隐透着点邪气。 男子行至萧景祁身后,并没有行礼,只是稍微向他低了一下头,开口道:“三皇子,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留几个人在这边善后就行,我们明日就可以启程回京都了”。 萧景祁闻言回道:“好,出来有一段时间了,是该回去了。京都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多亏了堂主,不然此行不会这么顺利,有你的加入,本皇子如虎添翼”。 萧景祁口中的堂主,正是招财之前所在的组织,暗月堂的堂主:王智永。 他是萧景祁在朱雀南街的巷子里救下的,那天他与梁国舅在日丰楼商议完事,回府的路上,碰到正被黑衣人追至围堵在巷子里王智永,当时他身上已有多处剑伤,嘴角带血。站在巷子里低着头,用剑支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一身灰色的衣袍被献血染的七七八八。 在抬起头抵挡黑衣人再一次的攻击时,萧景祁认出了他,当即让身后跟着的暗卫加入战局,自己则飞身至他跟前,一把扶住了他虚晃的身形,喊了一声:“堂主”。王智永在看到来人后,随即松了一口气,头一歪便陷入了昏迷。 萧景祁之前跟他有过几次合作,暗地里给东宫使过绊子,还帮他处理过几件棘手的事,虽说之前只是主顾关系,但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两个人也算是熟人,因而在他抬头时一眼认出他,想都没想就直接出手把人救下了……后来因着暗夜堂覆灭,王智永就直接成了他的人。 王智永听到萧景祁的话,当即拱手道:“我的命都是三皇子救的,为三皇子效力本就是应当,三皇子不必把这些挂在嘴边。以后我就是您手里的剑,您的剑尖指向哪里,我便朝哪里刺去,只希望三皇子能早日实现心中的抱负”。 萧景祁闻言朗笑出声,随即道:“好,有堂主在,本皇子利剑在手,必当所向披靡”…… 第46章 书生:司琛 ——馨苑。 清晨醒来后,十六起身准备去拿衣服穿,下了榻之后只感觉凉嗖嗖的。穿戴好后,又拿了一件披风披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进宝应该在后厨,今日起的有些早,这会早膳还没好,她想去院子里走走。又担心馨月阁有人会过来,于是又拿出了一条帷纱,从额头裹到脖子处,只露出一张脸。 打开房门后,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叹了一声:“下雪了啊……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轻轻的落在房顶上,落在院子里的每一处,四周就像拉起了白色的帐篷,地上银装素裹。 看着眼前的景象,十六不禁呢喃了出声:“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真美呀”…… 她跨出房门,脚步缓慢的在院中走着,突然咻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飞射过来直接掉落在她跟前,她吓的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蹴鞠。 蹴鞠是一项古老的运动,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足球,这是古人平日里最常见的一种运动。 她抬头往隔壁的院墙看去,这个蹴鞠刚刚好像就是从那边飞过来的,她几步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蹴鞠,抬脚走到院墙边上,想把它抛回隔壁院子去,省的一会那户人家又要来她院里寻,她不喜旁人进入院中。 就在她抬起头准备把它抛过去的时候,院墙上突然出现一张男子的脸,男子踩在从自家院子架起的梯子上面,他的身子在自家院中,自院墙上探过头来,能将十六整个人望入眼底。 视线与十六对上时,男子僵立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十六。 男子只觉得心口处一阵狂跳,心道:这世上怎会有容貌如此绝尘的女子?仿佛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用在她身上也不过分,只一眼,恍若天人……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看了自己一眼,便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男子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小侄顽劣,不小心把蹴鞠抛到了姑娘的院中,因着姑娘上次说不喜旁人打扰,故而在下不敢因着这点小事登门叨扰,想着爬上来看下蹴鞠是否掉落在姑娘院里,想着如果碰到姑娘的婢女,唤她帮忙抛回我院中便是,没想到遇见的是姑娘你”。 十六站在院墙边没有接他的话,想等他说完便把蹴鞠还给他,并不想同他交流。 男子见她没有接话,以为她是不认得自己,又接着道:“姑娘不记得我了吗?前些天你用银子替人解围的那个人就是我啊,那天回来时我们还在门口处碰到过。我叫司琛,是个还在等待科考的书生,姑娘叫什么”? 十六淡淡开口:“你说完了吗”? 司琛似是没有想到十六会突然回这么一句话,不解的看着她。 十六不理会他的疑惑,再次开口:“说完的话我把蹴鞠还给你”。 司琛当即明白了她不想与自己攀谈,随即有些失落的回道:“那就劳烦姑娘了,一直都是姑娘在帮我,有机会的话,我想当面感谢一下姑娘”。 十六只觉得的这书生有点话痨,怎么能一直讲个不停呢,陆掌柜的外甥怎么一点也不像他。如果是旁人的话,她一定转身就走了,哪里会耐着性子听他讲这么多废话。 十六没有再接他的话,把蹴鞠举了起来,司琛看到她举起来的蹴鞠,便俯身伸手去接,待男子拿到蹴鞠后,十六转身便往房里走,进去后还回头把房门也关上了。 司琛还站在那里,望着紧闭的房门,小声道:“没事,我们离的这么近,我总归能知道你名字的,不过你这性子确实太清冷了些”。 想到什么他突然笑了,再次呢喃道:“不过姑娘容貌如此倾城,性子有些孤僻也能接受,毕竟冰美人才最符合美人的设定”。 院中忽然响起自家侄子催促的声音,他连忙应了一声“来了”,便拿着蹴鞠下了梯子…… 十六回到房间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抬眼就瞥见了妆匣上的桃花香囊,她伸手用指尖抚了一下,叹了口气,然后把它放到妆匣里面,随即关上了妆匣。 视线转移到桌上的桃木枝上,去临安县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它。她伸手拿起旁边的小工具,随即认真的雕刻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听到进宝在门外喊她的声音,她当即回应了。 随后小丫头便端着早膳进来了,看到她在梳妆台上忙活,放下托盘后便行至她身旁,此时梳妆台上已经堆了好些木屑,她手上的簪子也已经能看出大致的模样了,十六此时在簪尾处雕划着彼岸花的纹路。 进宝看着簪子的形状,还有她此时雕的花纹时,疑惑道:“小姐雕刻的这支簪子与王爷平日戴的那支好像,且花纹的位置也一样”。 十六没有想到进宝的观察力这么敏锐,竟能发现自己手上还没完工的簪子与萧珩头上的相像。不过想想也是,萧珩作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平日里不束金簪银冠,却天天簪着那枝桃木簪,旁人想忽视都不行。 知道骗不过进宝了,十六随即回道:“就是按照他那一支的模样雕刻的,我也喜欢那簪子的款式,所以想刻一个,就算平日不戴的话,放在妆匣里看着也高兴”。 进宝闻言应道:“小姐你开心就好,先净手用早膳吧,天气冷,等会该凉了”。 十六“嗯”了一声,招财便抬脚往外面走,边说道:“我去喊招财”…… ——安王府正房。 萧珩坐在桌子前,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边上的手帕擦了一下嘴角,朝门外喊了一声:“墨羽”。 墨羽听到他的叫唤,当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他已经放下了筷子,便上前把碗筷放入托盘中,刚想端出去门口给小厮,就听到了萧珩的声音:“馨苑那边这几日可有动静”? 第47章 桃木簪 墨羽回道:“没有,六阁主这几日都没有出门,馨月阁也没有人上门找她”。 萧珩闻言没有再接话,抬起手曲了曲手指,墨羽便端着托盘出去了。 萧珩坐在那里,心道:真想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这样我就能快点再见到你了。 想的有些入神时,就听到墨玉在外面喊了一声:“王爷”。 萧珩当即正了正神色,朝门外回道:“进来”。 墨玉推门而入,行至他身旁时,伸手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萧珩,边说道:“王爷,这是镇抚司千户差人送过来的信”。 萧珩接过信封,随即拆开来。没有接收到萧珩让他出去的指示,墨玉便站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安排。 萧珩拿出信件看了一遍,呢喃道:“原来是他”。 顿了顿,转头朝墨玉开口:“你让人传信给白亦寒,把东宫的浑水搅起来,太子最近太闲了”。墨玉拱手领命退出了房间。 白亦寒信上的大致内容是:太子前些日子不在东宫,离开跟归来的时间跟萧珩去临安县的差不多,且回来后就行色匆匆的往坤宁宫跑。 萧珩当即就明白了临安县城郊外的黑衣人是他的手笔,随即轻嗤一声,在心里道:萧景祁才开始有动作呢,就把你逼的狗急跳墙了,连本王手上的东西都敢觊觎,真是病急乱投医。你该庆幸自己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要不是留着你牵制一下萧景祁,就冲你的人伤她那一下,本王就该立刻把你剥皮抽筋…… ——馨苑。 十六与两个小丫头用完早膳后,又接着雕刻那支桃木簪子,刻完之后便开始打磨,把边边角角那些摸起来不平整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慢慢磨着,就好像是对待什么稀世之宝一般,有耐心极了,直至摸起来顺滑之后才停下动作。 磨完之后又取来用朱砂调成的红色颜料,把簪尾处的彼岸花一点一点的染成红色,待彼岸花全部上完颜色后,她放下笔,伸手把簪子托在手里看着,跟萧珩头上拿一支相似度极高,因为上一世萧珩送的那支她戴了很久,且晚上睡觉前摘下来的时候经常拿在手里看,她对那支簪子的熟悉程度不亚于雕刻它的萧珩。 等她全部弄完收拾好后,已经入夜了,今日除了用膳跟沐浴,其他时间都在这支簪子上,她用手指轻轻抚着簪尾的彼岸花,心中万千情绪在翻涌,桃木簪承载着往昔太多美好的回忆……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下后,伸手打开妆匣,把簪子往里面放,随后便起身上了床榻。 翌日,十六准备拿着画好的流苏步摇去找玉器铺让人打制,跟进宝说了等下要出门的事,就在她整理好穿着,刚把帷帽戴上时,就看到进宝脚步匆忙的跨进房里来。 行至她身旁压低声音开口:“小姐,隔壁院那个公子怎么站在院墙上?就是自称是陆掌柜外甥的那个公子,我刚刚从院子里经过时他还同我打招呼了,看他头上掉落了不少雪花,估计站在上面有一会了”。 十六闻言皱了一下眉,想不明白他要闹哪样,又想起他那啰嗦的样子,顿时只觉得头大,开口回道:“我也不知他要做什么,不管他”。 进宝抬手帮她抚了一下帷帽上有些轻皱的帷纱,自家小姐最讲究了,平日穿的衣裙上面有些折痕她都会皱眉,虽然她从未开口跟自己提过,但从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情,也能看得出她的不喜,所以她的衣服每次浆洗晾干之后,进宝都要先熨烫好再拿到她房中挂到衣柜里。 都整理好后,俩人抬脚往外走,招财就站在门口,等她们出来后伸手把房门关上了。进宝伸手递给了招财一把伞,随后又打开了自己手中的另外一把,往她跟十六的头顶上方举起,开口道:“小姐,我们走吧”。 十六转头看着她回道:“我戴着帷帽,雪不会直接落到我的头上,你无需管顾我太多,遮挡好自己才是,莫要着凉了”。 进宝知道她的性子,没有与她争辩,只回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姐”。但往外走的时候,小丫头的手还是悄悄的往十六那边移了移。 刚跨入院中,就听到了院墙上司琛的声音,他还是站在梯子上,看到她们出来后,便开口打招呼:“姑娘,还下着雪呢,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十六没有理会她,头都没有往他那边转一下,带着招财进宝径直往外走,身旁的进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道:“这公子恐怕被冻坏了脑子,知道下着雪呢他还站在墙头上,况且我们这阵仗不是要出门,难道是要出来院中赏雪吗,有毛病”。 招财难得的搭了腔,回道:“我也觉得他有病,正常人不会这样”。 那个有病……哦不,那个司琛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呢喃道:“我不会放弃的,你今日不理我,那我就明日再来,你明日不理我,那我后日还来,你总有一天会理我跟我说话的”。思及此他嘴角又往上扬了扬,随即下了梯子…… ——朱雀西街尾。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拐进了正街后面的巷子,抬脚进了一间玉器店。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一看到来人,当即笑的一脸褶子,迎上来开口道:“贵人有阵子没来了,今日做的是单个送人的,还是放在店铺里售卖的”? 十六拿出图纸递给他,淡淡开口:“售卖的,还是以往的数量,用料也需最好的,价钱不论”。 老板接过图纸打开看了一眼,点头回道:“这个小老儿知道,贵人的东西,所需物料一直都是用上乘极好的”。 十六开口回道:“嗯。且上面的流苏珠子的环扣,我要没有接口的,有接口的戴起来,勾刮到的话会容易脱落,虽说这要求会给你的制作增加不少难度,但费用我会一分不少付给你”。 老板笑着回道:“贵人每次所支付的费用,都只多不少,小老儿心里清楚,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制作的,只是这交货的日期可能要延迟几日,没有接口的环扣做起来有些费时间,且上面还不止一个环扣”。 第48章 郊外 十六回道:“嗯。不着急,你慢慢做便是,我没有指定的交货日期”。 说完便带着两个小丫头离开了,老板拿着图纸转身笑着往匠房走,从内堂出来的一个妇女看到他笑呵呵的模样,开口问道:“当家的,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老板笑着回道:“那位贵人刚刚又过来了,她托我给她制作新的款式”。妇人闻言心中明了,难怪当家的这么高兴,接着开口:“那你可得仔细着些,好好的给人家做”。 顿了顿妇人又道:“啧……你说这位贵人是怎么画出那些首饰?且每一次款式都能不一样的?每次那些首饰一上架,京都那些贵妇小姐们挤破头的去抢购,要不是签订了图稿不得外传且不得私下制作的协议,老婆子我也想要几副,就算制作的材料用的次些,可就光这款式,送人多有脸面,可人家走一步看十步啊,提前断了我们这些不该有的念想,这头脑,可真是位商业奇才”。 老板闻言不禁感叹道:“小老儿我制作首饰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绘制出这么多不同款式的饰品,且每一件都是精品,真让人佩服”…… 出了玉器店后,十六又接连着往西街的两家店铺巡视了一遍,便想带着两个小丫头回去了,在路过上次买糖葫芦的摊子前,突然想起了什么,给招财进宝各买了一串糖葫芦后,转头朝招财道:“招财,你去驿馆走一趟,告诉慕辰公子我的事情忙完了,问他明日有没有时间去郊外赏桃花”。招财“嗯”了一声,抬脚便往南街的方向走去。 ——驿馆房间内。 慕辰站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此时握着一支笔正在作画,他聚精会神的画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美丽动人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似的连续不断,他手中的笔跟着他脑子里所想的一直描绘,伴随着这些画面落于纸上,他的脑海里还涌出许许多多的情丝…… 放下笔后,他目光温柔的看着纸上的人儿,呢喃道:“妃妃,我等你好久了”。 不多会,外面便传来修文的叫喊声,他边往这边跑边喊着:“公子”,声音由远而近,在跨入房中时脸上还带着雀跃的神情,跑至他身旁时,还喘着粗气,许是太激动了,没有停留片刻当即开口道:“公子,六阁主差她的招财丫头过来让我询问你,问你明日有没有时间与她去郊外赏桃花”。 慕辰闻言眼睛当即一亮,带着些不可置信看着修文道:“她差人过来了”? 修文连忙点头道:“嗯。招财姑娘还在门外等公子的回复”。 慕辰闻言当即眉开眼笑,激动的手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修文看着自家公子这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公子平日里虽然也会笑,但他的笑总是不达眼底,只有在面对六阁主、或者听到有关于六阁主的事情时,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 修文在心里不只祈祷过一次:老天爷对公子已经够残忍的了,只希望那个能让他光听着名字就能高兴一整天的姑娘,最后能与他修成正果,能给他这平静无波的生活带来些许乐趣,能陪他一起度过这孤独且漫长的岁月…… 慕辰缓了缓情绪,随即催促修文道:“你快去回复她的丫头,我明日有时间,明日清晨我会在馨月阁门前等她”。听到自家公子那有点着急的声音,修文点点头便又往外面跑去。 慕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往外跑的修文身上,恨不得自己跑出去回复似的,直到看不到修文的身影了,他才缓缓收回视线,看着画中的人儿,在心里道:“我以为那日你的邀约只是个推脱之词,心里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每日都希望能收到你的回复,所幸我真的等到…… 翌日清晨。用完早膳后,十六就想带着招财进宝往馨月阁去,昨日约了慕辰去郊外,路过院子时,又看到了站在院墙上的人,司琛看到她们连忙打招呼:“姑娘今日这么早,又要出门啊”?十六依旧没有搭理他,脚步没有任何停留的出了门。 从馨苑那条街刚拐入东街,就看到了馨月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慕辰跟修文就站在马车旁,他与萧珩相反,身上永远都是一身白色衣袍。 慕辰也注意到了她们,看到她们正往这边走过来,嘴角随即扬起笑,上前几步迎上去,开口喊了一声:“妃妃”。 十六浅笑的回道:“让你久等了”。 慕辰摇摇头道:“没有,我也是刚到”。 身后的修文:“…………”。 修文心道:要不是我打着伞,恐怕公子您这会已经变成一个雪人了,天刚蒙蒙亮你就往这边跑,还好意思说刚到…… 十六回道:“那就好,我们走吧”。说完前后上了马车,修文坐在左侧驾马车,招财坐在右侧抱着手里的剑,慕辰跟十六还有进宝则坐进车厢里,马车缓缓驶出城,往郊外的桃林去了。 ——郊外。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前面的修文与招财先跳下了马车,招财扶着进宝下来后,又伸手过来扶十六,慕辰最后抱着一把琴,跟着也下来了。 抬眼望去,远方的树木依稀可辨,仿佛雪雕玉砌一般晶莹,漫山遍野犹如蒙上了一层雪做的棉被,整个世界好似被画笔涂抹成了单调的白色,眼前的一切都变的纯洁无瑕,仔细一看,白色的雪花下面露出桃花的点点粉红,一片片雪花就像一只只旋转舞蹈的白蝴蝶,纷纷扬扬的自空中飘下,如此幽静,如此活泼,如此美丽,犹如踏入了一望无际的仙境。 不知是因为她们来的太早,还是天气太冷了,此时桃林里看不到任何人。 十六望着荒无人烟的桃林,心道:“桃花绽放的最艳丽季节已经过了,此时的桃树上已结满了桃子,树枝上虽然还有桃花,但总归没有全部绽放时来的让人惊艳,桃花盛开的季节已过,赏桃花的人自然也少了,她也是怕自己失约会让慕辰失望,才会在这雪天出来赏花”。 第49章 桃花林 慕辰看着这空荡荡的桃林,想着:如此也好,这样就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随即转过身吩咐身后的修文,去马车上把他们带过来的包袱与食盒那些拿下来。 接着上前朝十六开口道:“此时雪还在下,我们往园中的亭子去可好”? 十六“嗯”了一声,然后看到修文把一个包袱与食盒挪到了马车边上,便朝两个小丫头开口:“你们去帮修文一下”。 然后她与慕辰走在前面,招财进宝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在她们身后,修文则背着包袱跟在后面,一行人径直往桃林的亭子里走…… ——安王府正房。 萧珩坐在浴池里,此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一夜未归,他刚从城外的军营回来,此刻他只觉得这些天不眠不休的奔走都是值得的。 他这几日在忙着把秘密潜入京都的赤焰军,分批次的前后安排进了城外的军营中。三千人的赤焰军,目标太大了,直接把人送往军营的话,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到时候别说萧誉了,怕是各路人马都会被惊动,然后再没日没夜的派人打探这些人的消息。 他倒不是怕与这些人对上,如今放眼整个天下,没有能再让他惧怕的势力,这一世一回来后他便开始筹谋,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把所有能威胁到他的势力逐一击破,把有可能扑向他的老虎全部拔了牙。 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想要做到万无一失,生怕哪里还有被自己忽略掉的环节,上一世棋差一招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眼睁睁的看着妃儿在自己面前消失,那种心胆俱裂,撕心裂肺的感觉他再也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现在就去谋划那个位置的话,事成之后会有多少烂摊子接踵而来等着他收拾,可想而知。那时候哪里还能分得出时间跟精力去与妃儿朝夕相处,他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一刻都不想与小姑娘分开,且小姑娘是慢热的性子,没有足够的时间与陪伴的话,打不开她的心扉。所以目前那个位置自己还不想要,只想徐徐图之,先把妃儿哄骗到手,然后再去谋划其他。 他秘密把赤焰军转移入城外的军营,一方面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接近他的小姑娘…… 浴池中的萧珩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接下来怎么与小姑娘相处的方法,他嘴角带着笑,在心里道:我终于又找到理由靠近你了。 还没高兴多久,便听到了有人推门而入的脚步声,他猜想可能是墨玉过来告知他军营里后续的安排,可听到的却是墨羽的声音。 墨羽站在屏风外面,朝里面拱手道:“王爷,您让我关注着六阁主平日的去向,这几日属下也常往军营里跑,便安排了手底下的人盯着,刚刚侍卫派人回来禀报,六阁主今日同慕辰乘一辆马车出去了,马车行驶的方向是郊外的桃花林”。 萧珩闻言立刻睁开了眼睛,随后起身走出了浴池,墨羽听到他起身的动静,当即退出了房间,萧珩行至屏风旁,伸手拿起衣服在穿着,带着点幽怨在心里道:妃儿,你不乖哦,你怎能同其他男子去赏花,这一世你还没同我去赏过呢。 随即想到慕辰,他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那个小白脸上一世就觊觎他的小姑娘,而且小白脸认识小姑娘的时间比自己长。还好自己上一世捷足先登了,不然等小白脸安排好后手,他的小姑娘可能就会被骗走。 别看小姑娘平日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但她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上一世自己就是靠着厚脸皮,还用了好些手段才把人哄到手的,之后小姑娘满心满眼都在自己身上,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别人,所以才没发现那个小白脸的不轨之心,她总说小白脸给自己的感觉像哥哥,她也真的是在把那人当成哥哥般在信赖。 小姑娘没发现那家伙的企图,他自己也乐得清闲,更不会主动在小姑娘面前提起,不想给自己找情敌。可那小白脸一直对小姑娘贼心不死,就算没有当面说出来,但他也做出来了。登基三年后宫如同虚设,外界传言他有龙阳之癖,可只有自己知道,那小白脸还在等那个或许永远都等不到的人…… 没想到重来了一世,竟被他在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萧珩咬着牙把外袍穿上,抬脚便出了房门,在马厩里牵出他的黑风,飞身上马就往郊外疾驰而去,墨玉跟墨羽紧随其后…… ——郊外桃花林。 一行人行至亭中,此处的亭子是两个连接到一起的,两边各有一张石桌与几个石凳,这种设计,主要是供赏花的那些才子佳人们分席而坐,在此吟诗作对,抚琴作画的。 修文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手帕,先是把亭中的石桌石凳擦拭了一遍,再从包袱里拿出几个棉坐垫,挨个的往石凳上放。 慕辰看到修文在这边的石桌上忙活,便走到隔壁,把抱着的琴放到了那张桌子上。修文看到自家公子把琴放到了隔壁那边桌子,随即又拿了一个垫子,走过去放在离琴最近的石凳上。 放好垫子后,修文接着打开了食盒,在最下面的那一层拿出两个小型的火炉子,吹燃火折子就往炉子里面的炭火上点,炭火可能经过特殊处理,一遇到火折子上的明火,缓缓的就开始燃了,修文又从另外一层拿出一个茶壶,一个酒壶,往两个炉子上放,随即把酒杯茶杯也摆了出来。接着又打开另一个食盒,从里面端出了三碟糕点,一碟酱牛肉及一碟花生米 慕辰看到修文已经摆弄好,朝十六开口道:“妃妃快坐,有棉垫垫着,就感受不到石凳的冰凉了,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十六看到石凳上的垫子还有桌上摆的这些东西,浅笑着回道:“还是子初想的周全,劳烦你费心了”。 慕辰笑着应道:“没有,只是怕你着凉,快坐吧”。随即也朝招财进宝开口:“你们也坐吧,这些都是按照我们的人数备的”。 十六闻言只觉得心里一阵暖,他不仅想到了自己,还连着招财进宝也想到了,他总是这般,站在背后默默的替你做好一切。 第50章 弦弦掩抑声声思,说尽心中无限事 十六坐下后,慕辰拿起炉子上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她今日戴的是头纱与面纱,伸手解开面纱后,她端起茶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往隔壁石桌上放着的琴看去,朝慕辰开口道:“子初今日打算抚琴吗”? 慕辰闻言浅浅一笑,随即回道:“怕是要在妃妃面前献丑了”。 十六摇摇头道:“怎么会,我记得你的琴抚的极好”。上一世自己就听过不止一次,俩人还曾合奏过,不管自己的琴音怎么高低起伏,他都能跟得上节奏,且一派从容淡定,可见他的琴艺精湛,这种水平绝不是平日里随便玩玩就能练就的。 慕辰闻言有些诧异,心道:平日里我虽与妃妃常来往走动,但我好像并没有在她面前抚过琴啊?她是如何知道我琴抚的好?难道是听修文说的? 慕辰随即回道:“既然妃妃对我评价如此之高,那我可得好好表现”。说完便站起身,脚步轻缓的往隔壁石桌去。 他端坐于石桌前,身上的白色锦袍衬托出他遗世独立的气质,眸中似有万千星辉在流转,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触琴弦,悠扬悦耳的乐声便泄了出来,他的手指好似有魔力一般,在琴弦上点拨着,有时宛若春风拂面般温柔细腻,有时像池塘中夏荷静的心彻骨,有时又如秋季枫叶的凄凄婉婉,有时却若冬日的雪花纯粹率真。 十六被他的琴声感染,视线一直停留在他抚琴的手上,招财进宝则眼睛一眨不眨怔怔的看着他。 修文看着她们脸上的神情,有些隐隐的骄傲,嘴角往上扬了扬,心想: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副反应,公子的琴艺堪称一绝,就算与京都的众公子小姐们对上,也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公子平日里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山水。只有与公子待在一处的自己,才知道他琴艺的深浅。 一曲终毕,慕辰缓缓站起身,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眸子朦胧中带着些许迷离,如谪仙下凡一般清傲于世,往那里一站,仿佛自成一道风景线。 十六站起身,随即鼓起了掌,笑着朝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慕辰道:“子初的琴艺,又精进了不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呐,妙极了”。 萧珩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他的小姑娘不但站起身鼓了掌,同那小白脸讲话时脸上还挂着笑,那一脸真诚的夸赞更是让人眼红。要知道,这一世小姑娘可还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还未在自己面前露过一个真诚的笑容,光想着他就觉得好气,此刻恨不得冲上去拎起那个小白脸揍一顿。 慕辰嘴角依旧挂着笑,行至她身旁的位置时,回道:“妃妃过奖了,以后你想听,过来找我便是,我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顿了顿,突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感叹道:“只是我还未见过你抚琴,说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十六看到他一脸惋惜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回道:“子初想听吗?想听的话我今日便抚上一曲”。 慕辰闻言嘴角当即又浮现出一抹笑,回应道:“辰求之不得”。 十六抬脚往那边的石桌走去,萧珩隐在桃树后,目光始终跟随着那道倩影,他的目光中蕴藏着无限的宠溺。自己也好久,没听到她抚琴了啊…… 十六走到桌前坐下后,垂眸看着桌上的琴,她一身灰白相间的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发髻高高挽起盘于头顶,包裹着发丝的白色头纱垂于脖颈处,额前的头纱上还垂挂着一排一指长的白色珠帘,此时面纱已摘下,露出了整张脸,看起来有种异域的美。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玉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玉指开始在琴上行走,十分流畅,伴随着琴音,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几度春风,惹胭脂红,花雨落满楼。 小径之中,化蝶入丛,却难觅倩踪。 青石桥头,点渔火,将你剪影拼凑。 凉城若梦苦衷却难懂,何须怨杨柳。 花落城中如你回眸,马蹄远去你的温柔 谁还在山外小楼,空等雨落。 划一叶扁舟~ 一人一城温一壶酒,独饮观花雨又飘落 关外山水依旧,江上月朦胧 天涯留悲鸿~》 慕辰听着她这充满愁绪的歌声,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堵,这个看似做什么都得心应手,面对什么场面都淡定从容的姑娘,脸上却一直有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眉眼处永远都透着淡淡的忧伤,她心中似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没感叹完,就听到她的歌声再次响起…… 《子夜如墨,残月如梭,画万家灯火。 花雨尽头,阑珊过后,仍无人来嗅。 乱花间走,隐没我,在红尘的那头。 一纸相思遥寄都成空,回首无人宠。 花落城中如你回眸,马蹄远去你的温柔 谁还在山外小楼,听相思愁。 孤雁被湮没~ 一人一城温一壶酒,挥剑断花雨又飘落 关外山水依旧,江上月朦胧 天涯无归鸿~》 萧珩听着她这凄婉的歌声,只觉得心口处隐隐作痛,她的歌词中满是悲戚,歌声中尽是意难平。像是在诉说着心中的不平,像是在遗憾看不到结果的事。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明明这一世是重新来过的,为何她的内心深处竟如此孤寂冷清?她的心里到底积压着多少难以诉说的往事,才会让人光看着她就感觉到心疼。 一曲终,十六站起身往他们这边走来。 慕辰站起身笑着打趣道:“妃妃方才所弹唱的曲子,真是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先前还被你一番夸赞,此时只觉得惭愧”。 十六闻言嘴角带上了浅笑,回道:“子初过谦了,我这小打小闹,哪里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只希望没有污了你的耳”。 慕辰摇了摇头道:“是妃妃平日里藏拙了,我竟没发现你有此等精湛的琴艺”。 修文闻言接话道:“是啊,六阁主还能边抚琴边歌唱,实属了不得”。 进宝随即放下手中的糕点,插话道:“我觉得小姐琴弹的极好,歌声也很有感染力,我刚刚听的入了迷,都差一点哭了”。 旁边手里还拿着一片酱牛肉的招财也开了口:“虽然我不懂音律,但我觉得很好听”。 第51章 他年我若为融帝,便予桃花四季开 十六听着他们这轮番的夸赞,谦虚道:“好久没抚了,只是偶尔玩一下,相较起来,我还是觉着算盘拨起来顺手些”。 慕辰被她这突然拐弯的话语,逗笑出了声,进宝闻言朝他小声嘀咕道:“慕公子瞧,我家小姐又掉到钱眼里了,这算盘真是时时刻刻都别在裤腰带上”…… 十六抬头望了一下外面还在下着的雪,抬脚走出了亭子,在一棵桃树旁站定,她抬头望着自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的雪花,只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便伸出了手来接,手心里倏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凉意。 她看着掉落在掌心的雪花,忽而灿然一笑,这笑容使人顿时如沐春风,那眼角眉梢的笑意,透着绝俗的清丽,宛若初夏盛开的青莲,纯洁如水,芬芳幽幽,令人心神俱醉。 慕辰站在那里有些看呆了,平日里虽然也见过她笑,但永远都只是轻扬一下嘴角浅笑,似这般发自内心明媚的笑,自己从未见过。 此时他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段话: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萧珩看着眼前小姑娘的这副模样,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上一世的场景:院子的桃树下,小姑娘看着漫天飞雪,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花,随后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银子,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买来送给你”。他当时笑着回答:“繁华四季不及你,满目柔情倾此生。你于我而言,便是这世上最好的”。 思绪一转,又是另一个画面,那是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姑娘,一袭白衣,身上披着红色的大氅,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桃林中,弯腰用指尖轻抚着眼前桃枝上的桃花,嫣然一笑,漫山花海仿佛成了她的陪衬…… 他年惊鸿一瞥,自此终生难忘。 飒飒西风满院栽,桃香粉白枝头挨。 他年我若为融帝,便予桃花四季开。 萧珩此刻在心里道:“此世不奢望得到任何人的偏爱,只求这一生是你一个人的例外”。 进宝自十六跨出亭子后,也跟着站起了身,此时看着小姐这由衷的笑颜,不由得感叹道:“小姐自从发丝变了颜色后,便没有再这般笑过了,身上的清冷倒是与日俱增。平日里除了我们这些熟悉的人,旁人再也得不到她的一个正眼相看,她总让我们怎么高兴怎么来,可她却把自己桎梏约束的紧紧的,有时候我瞧着都有些心疼”。 慕辰听着进宝的话,只觉得心疼,心道:她也才十几岁,如花的年纪,可她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稳重与深沉,早已脱离了她此时的年龄。先前她开导激励自己时也是,仿若一个历尽千帆、见过世态炎凉、看透世间百态的老者…… 慕辰抬脚也出了亭子,往十六站着的地方走去。 萧珩看到他的举动,握紧拳头咬着后槽牙,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意。 身后的墨玉跟墨羽,感受到从自家王爷身上发出的威压,俩人只觉得脖颈处凉凉的。 墨玉心道:这慕辰公子头够铁的,竟然敢跟王爷抢女人。 墨羽心道:该死的小白脸,亭子里的地板砖扎脚吗,你非要往六阁主跟前凑,没看到我家王爷已经在线暴走了吗?你要死就死远一点,不要殃及池鱼连累我们啊。 萧珩实在忍不了小姑娘在别人眼前笑靥如花,他抬起手,手指往前面弯曲了两下,身后的墨玉跟墨羽当即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王爷终于忍受不住了,让他们上前搞破坏呢。 墨羽当即抬脚往十六那边走,墨玉跟上行至他身旁。墨羽先是“咳”~了一声,随即开口道:“哎呀……这桃林可真不错哈,这桃花开的也挺好的,还有这桃子,很快就可以吃了,天气也不错,是吧墨玉”? 身旁的墨玉:“…………”。 墨玉心道: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是真的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啊,就这冷的让人直打哆嗦的大雪天,你还能面不改色的夸赞天气不错。好吧兄弟,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慕辰刚走到十六边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墨羽的说话声,十六听到这耳熟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转过头一看,果然是他…们。 墨羽像个纨绔子弟一样走在前面,边走还边伸手摸树枝上的桃子,墨玉还是那副中规中矩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走在他身旁,萧珩则是一脸正色的缓缓跟在后面。 十六想不出来萧珩这是闹哪样,要说他专门带着墨玉跟墨羽出来赏花,她宁愿相信天上会下银子,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墨羽走到她跟前笑着道:“好巧啊六阁主,你也来赏花啊”? 墨玉:“…………”。 然后看到从亭子里走出来的招财跟进宝,又朝着她们打招呼:“进宝姑娘好,招财姑娘也好,好巧啊”。 墨玉:“…………”。 最后目光在慕辰的身上打量着,明知故问道:“这是哪来的小白脸”? 墨玉心道:“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跟着招财进宝走过来的修文闻言怒道:“放肆,这是我们南御的慕辰公子,就算你是摄政王的暗卫,也不该如此口不择言”。 墨羽随即回道:“你都说了我是摄政王府的人,那我放肆点怎么了”? 十六不知道平日里只对吃食感兴趣,对身边人永远都一副笑脸的墨羽,为何今日对慕辰的敌意这么大。 她淡淡开口:“慕辰是我的朋友,你说话注意点”。 墨羽闻言脸上立即又带上了笑,回道:“六阁主说的是,我不能出来败坏王府的名声,我这就改”。 墨玉心道:帅不过三秒,说最硬气的话,打最响亮的脸。 萧珩慢悠悠的行至到十六跟前,压下方才起伏不定的情绪跟心底隐隐的酸,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洗脑道:不能生气,不许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能在妃儿面前表现出来。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能够平缓下来,随即开口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过来赏花”? 十六只觉得他有点奇怪,不管是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还是此时他说的话。她淡淡回道:“我同朋友出来游玩,这么冷的天,王爷不也在此”。 萧珩听着小姑娘把那个小白脸称为朋友,心里又开始酸了,自己如今与她的关系,别说朋友了,最多就是一个只合作过一次的…陌生人吧。 第52章 王爷与小白脸 萧珩回道:“我想找六阁主谈谈再一次合作的事,听说你来了这边,我便过来寻寻看,希望没有扰了你赏花的兴致”。 墨玉心道:墨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估计就是与王爷学来的。 墨羽心道:还是王爷段位高啊,这进退有度的模样,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被扶正了,那小白脸肯定斗不过王爷,这正宫的位置非王爷莫属了,王爷加油,属下还指望着能跟着你吃香喝辣呢。 十六闻言疑惑道:“我们的合作不是才结束吗”?萧珩耐心的解释道:“所以我说是再一次合作,且这次的合作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十六心道:自己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的往来,上一次是觉得合作的周期短,看在银子的面上才答应他,如果是长期合作的话,她不太想答应,合作期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的心会容易跟着动摇。 她淡淡回道:“此事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对与王爷的合作不是太感兴趣,不能即刻答应王爷”。说完转头对身旁的慕辰道:“我们回亭中坐吧,莫要被旁的事情打搅了”。慕辰闻言嘴角扬了扬,随即回了一声“好”,几人又往亭中走。 萧珩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没有立刻答应,她不是喜欢银子吗?自己这种送上门的,小姑娘怎么还推脱呢? 听到小姑娘与小白脸的话,他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便抬脚跟上了他们,墨玉跟墨羽随即也跟着往亭中走。 萧珩快步走到十六身旁,开口问道:“我可以与你们一起吗”? 十六转头瞥了他一眼,回道:“亭中的东西都是慕辰备的,你要问他”。 萧珩抿了抿嘴,朝慕辰开口道:“本王想同你们一起,可以吗”? 慕辰应道:“王爷不嫌弃我备的物件简陋就好,请自便”。 行至石桌旁时,萧珩往十六身旁挪了挪,挤到她旁边的那个位置,硬是把她与慕辰隔开了。 墨玉心道:王爷胆大心细,拿下六阁主是迟早的事。 墨羽心道:王爷好手段,王爷加油,把小白脸踢出局,六阁主就是您一个人的了。 修文看到摄政王一来便占了自家公子的位置,心里有些气恼,心道:这摄政王府出来的,没有一个懂礼数的,难怪外面传言他们平日里行事只顾自己高兴,狂妄肆意至极。他往旁边挪了挪,朝慕辰道:“公子,您坐我这个位置吧,垫子不够我再去旁边石桌拿”。慕辰浅笑回道:“好”。 十六看着萧珩这有些置气的模样,只觉得颇为无奈,所幸慕辰没有与他一般见识,因为石凳的数量有限,所以他们三个只有萧珩坐了下来,墨玉规规矩矩的站在亭子边上,墨羽则懒洋洋的靠在墨玉旁边的柱子上。 她们面前都各自有茶杯或酒杯,慕辰坐下后便伸手拿过了放在萧珩面前的,自己先前的茶杯,萧珩看到自己面前空荡荡的,便伸手在炉子旁拿了一个没有用过的酒杯,然后看到了在炉子上温着的酒,拿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十六看着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抬手也给自己续上,萧珩看到她的动作后,心道:“小姑娘还是如上一世一般,爱饮酒比饮茶多一些”。 因着有萧珩的加入,气氛明显比之前僵了不少,他坐在那里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时不时的转头与十六搭话,且说的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比如:天气这么冷,你莫要经常出来。 十六:“…………””。 比如:你出门这么早,有用过早膳吗? 十六:“…………””。 比如:外面还下着雪,你冷不冷? 十六:“…………”。 十六看着坐在旁边时不时要叨一句的萧珩,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心想:萧珩今日莫不是被人夺了舍?不然以前惜字如金的他,怎会说出这些个废话来? 慕辰看到横坐在自己与妃妃中间的萧珩,心里有些失落。又听到萧珩一直在找话题与她搭讪,心里又有些酸涩。萧珩的举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对妃妃有想法,他抿着嘴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发愣。 那个没有眼睛的……哦不,那个进宝在跟修文讨论着酱牛肉怎么做,她家小姐爱喝酒,她觉得这酱牛肉不错,想学来以后做给自家小姐当个下酒菜,招财则默默的坐在那里吃着糕点。 那个同样没有眼睛的……哦不,那个十六注意到了旁边的慕辰一直没有吭声,想起今日是自己约人家出来游玩的,不应该把人家晾在一边,于是找话题道:“子初,你别只顾着饮茶,也要吃些东西垫肚子”。 慕辰听着她这越过萧珩对自己关心的话语,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消失殆尽了,方才萧珩与她说话时她都是爱答不理,如今却自动关心自己,慕辰的嘴角当即浮现出一抹笑,回道:“妃妃说的是,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一点”。慕辰也有注意到她几乎没有动筷,只是饮了两杯酒。 十六“嗯”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慕辰随即也夹了一块糕点,举止优雅的吃着。 萧珩看到她们这旁若无人的对话与举动,只觉得才压下去的怒气此刻又开始在体内流窜,自己方才没事硬是找话题与她搭话,就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杜绝她与小白脸的交流,没想到妃儿对自己的话没有过多理睬,转头却去关心那个小白脸,而且唤的还是他的小字,她们何时熟到这种地步了? 萧珩只感觉到隐隐的危机感,这小白脸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私底下到底跟小姑娘有多少往来?不行,自己得加快脚步了,可不能让这小白脸把妃儿骗走……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桌上的吃食有一大半都进了招财的肚子。 十六坐在那里饮酒没怎么动筷,也没怎么出声。 萧珩跟慕辰有点大眼瞪小眼的暗中较劲,进宝则拉着修文从酱牛肉聊到了他们平日在驿馆的吃食。一行人就这样各忙各的,在亭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十六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桌上的吃食也吃的七七八八,酒也喝完了,外面的雪还在下,于是跟慕辰说打算回去了,待她们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完后,出了亭子就往外面停放马车的地方走…… 萧珩原本还想厚着脸皮跟着上马车的,随即想到他目前与小姑娘的关系,怕过分的有意接近会引起小姑娘的反感,怕到时会适得其反,只能黑着脸自己骑着马回去…… 第53章 人证被劫 ——临安县 客栈厢房内,萧景祁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拿着在东覃郡收集到的、有关太子参与贪污的罪证,他垂眸思索着怎么利用这些证词来给太子狠狠的一击。 门外,王智永行色匆匆的往厢房处走来,脚步匆忙的跨入厢房,行至萧景祁身旁时急忙拱手道:“三皇子,我们从东覃郡押回来指证太子的人,被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蒙面人掳走了”。 自从上次把话跟萧景祁说开了,说要成为他实现抱负途中手里的刀剑后,算是彻彻底底的加入了他的阵营,所以后面他每次有事禀报时都会躬身行礼。 萧景祁闻言猛然站起身,惊讶道:“ 被掳走了?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王智永回道:“不知,不过我已经派人过去追了,不知道能不能截住他们”。 萧景祁朝门外喊道:“沧冥”。随后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他是萧景祁的贴身侍卫,跟随他多年。 男子走到萧景祁跟前道:“三皇子有何吩咐”?萧景祁连忙回道:“你带人去协助堂主追踪那伙黑衣人,一定要把证人给本皇子追回来,要是没有证人,光靠这些证词奈何不了萧景逸,我们此行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沧冥抱拳回道:“是,卑职领命”。王智永闻言当即也俯了俯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随后俩人抬脚一前一后出了厢房。 萧景祁坐下后,抬手揉着太阳穴,在心里想着:到底是哪方势力将人掳走的?竟能从他守卫森严的房间将人掳走,还能如此反应敏捷的避开追踪逃出去。 太子应该没有这个实力才对,要是他的话,大可在东覃郡自己的地盘上动手,那样胜算不是更大一点吗?可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谁?按照目前的局势,萧景澈并没有要与自己敌对的意思。萧景穆在朝堂上则是半个透明人,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插一脚。他的皇叔虽然有这个实力,但依照他平日不问世事的性子,没道理会插手才是。难道京都还有被自己忽略掉的对手吗? ——城郊外。 跟在带头人旁边的一个黑衣人开口道:“佟大哥,这人已经被敲晕了,是要带回去,还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前面那个被唤作佟大哥的人,正是那日萧珩带十六与他在庄子上碰面的佟琰。 佟琰道:“带回去的话风险太大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藏两天再故意透露点消息给追踪的人,然后再换一个地方继续藏。王爷说了,不能让萧景祁那么快回去添乱,只要人还在我们手上,且让他看到能截回去的希望,他是不会甘心直接空着手回京都的”。 黑衣人又接着道:“那他醒来时怎么办?要一直堵住他的嘴吗”? 佟琰回道:“太麻烦了,醒来后给他一点加了料的吃食,让他吃完又接着睡便是,省的他有空去琢磨一些歪心思,这人可是个老滑头。我们现在虽然把人掳走了,但后面还是要把人完整的还给萧景祁,他可是王爷下一步棋的关键”。 黑衣人应了一声“是”后,便让人把地上昏迷着的人扛起来,走小道往小村庄那边去。 翌日 ——安王府书房。 墨玉朝坐在书桌前的萧珩开口道:“王爷,临安县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是办妥了,请示您需要拖萧景祁多久”? 萧珩收回在桃枝上的视线,回道:“七八日足够了,我们手上的事也差不多了,拖太久的话,萧景祁会怀疑我们劫走人证的目的,让佟琰把首尾处理干净些,莫要让萧景祁抓到蛛丝马迹,不然他会顺藤摸瓜的探查到我们这边来”。墨玉应了一声“是”后,便抬脚出了房门。 ——坤宁宫 罗汉榻上端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一袭龙凤呈祥锦袍,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颈戴水晶凤黄琏,五官还算清秀,虽已三十多岁,但因保养得宜,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垂眸端详着手上的丹蔻。 萧景逸站在罗汉榻边,朝榻上的开口道:“母后,儿臣的人一路跟着萧景祁,都没能找到机会把封禹灭口,可今日他们传来消息说,封禹被一批黑衣人劫走了,且萧景祁目前还没有追上那批人。那封禹要是被那批人杀了还好,要是再被萧景祁追回来带回京都,我们就完了”。 榻上的女人缓缓开口:“那批人如果跟我们站的是对立面,他们此刻应该会选择坐山观虎斗才对。既然他们把人劫走了,想必是不想让萧景祁太好过,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后面会不会拿封禹来跟我们谈条件”。 萧景逸连忙道:“只要他们能把封禹交给我们,条件随他们开,再怎么样也比被萧景祁带回来的好,父皇本就不待见儿臣,如果这些罪证再被呈上去,父皇一定会龙颜大怒,他本就偏爱萧景祁,说不定儿臣连东宫都要挪出来给他”。 皇后闻言脸上带着些薄怒道:“逸儿,你才是东宫的太子,大齐的储君。你怎能一提及萧景祁就畏畏缩缩,他萧景祁只是一个还没封王的皇子,他再怎么样也不能骑到你头上来”。皇后看着萧景逸这副下意识的惧怕萧景祁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顿了顿皇后又接着道:“现在不知道那封禹会不会被萧景祁的人追回来,我们得做两手准备,派人去临安县接应你的人,如果萧景祁把封禹带回来了,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射杀在临安县。本宫再去与你外公商议一下,如果我们的人没能成功杀掉封禹,且被萧景祁带回京都,让你外公联系一下朝中旧部到时候给圣上施压,他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到时再怎么样也不会褫夺了你太子的封号”。 萧景逸闻言松了一口气,没有方才那么慌了,他朝皇后拱手道:“还是母后足智多谋思虑周全,幸亏有您,不然儿臣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啊…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自乱阵脚,整日一惊一乍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别人还没怎么着呢,你就自己把自己吓的够呛”。 萧景逸闻言扬起了笑,讨好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以后会改,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先回去了,府中还有事等着儿臣处理”。 皇后闻言摆了摆手,萧景逸说了句“儿臣告退”后,抬脚便出了坤宁宫…… 第54章 祝你此后,一夜无梦,一生无我 ——妃苑 十六倚在贵妃榻上,手臂弯曲支撑着身子斜靠在上面,身上还盖着一张毯子。面前的小桌几上摆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跟进宝刚学会的酱牛肉。因为不出门,发丝便没有束起,此时披散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说不出的惺忪与慵懒。 进宝从外面走进来,行至她身旁伸手递给她一封信,边开口道:“小姐,陆掌柜又差人送信过来了,这已经是第三封了,这王爷也是够执着的,要不小姐你就答应他吧,反正有钱赚”。 十六伸手接过信,回道:“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顺便把这花生米跟酱牛肉端出去,等下就不用过来了,这里就一个酒壶,你不用等着收拾了,我喝完也就睡了”。 进宝回道:“那小姐也早点睡,不要喝太晚了”。十六闻言应道:“嗯。好,晚安”。 进宝听到最近小姐每晚睡觉前都要说的话,笑着也说了句“晚安”,就抬脚出了房门。 十六垂眸看着信叹了一口气,自桃花林回来后,萧珩每日都派人送一封信至馨月阁,信上只有一个意思,说想要当面与她谈再一次合作的事,这已经是第三天的第三封了。 第一天的时候她不想搭理,第二天的时候她觉得连着两次都没有回应的话,萧珩应该会放弃吧,可今日的第三封还是来了。他想不明白为何萧珩对与她合作的事这么执着,难道是对第一次的合作很满意,所以第二次才想接着找她? 她其实开始动摇了的,与萧珩合作自己很多方面都能省事,他手上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解决那些中途会碰到的难题,且这人结账的时候爽快极了,上次她从安王府抱回去的那个盒子,回去后她清点了一下,他给的比自己原本清算的多了两倍。 加上合作虽然是互惠互利,但也相当于在暗中帮他,思及此她的天平又倾斜了,在心里道:你是我用这一世最珍贵的东西交换留下来的,我已不再奢望其它,只希望能看你这一世顺遂无忧,既然不能与你同站在一片蓝天下,那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你吧…… 她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感觉到萧珩的脸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随即甩了甩头,又连着喝好几口,望向梳妆台上放着桃花香囊的妆匣,呢喃道: “一人一城一壶酒,一生一世一温柔。 爱恨情仇随风走,逍遥此身不回头”。 说完她再次举起酒壶,仰起头咕噜咕噜的猛灌完酒壶里剩下的酒,然后放下酒壶垂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随后抬起支撑着身子的手,整个人都斜躺在了榻上,此时她的眼神中已带上了些许迷离,看向梳妆台的方向,再次呢喃道: “城南以南不再蓝,城北以北不再美。 城中从此不拥挤,从此心中再无你。 南墙已撞……故事已忘…… 终是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爱过恨过……皆成经过”…… 呢喃完之后,眼角划过一滴泪,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萧珩与其他女子成婚的画面,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萧珩牵着那女子往喜堂里走,满堂的大红喜字深深的刺痛她的眼,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在搅着她的心脏。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拜完天地,一同往新房走去…… 萧珩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贵妃榻上闭着眼睛却眉头紧皱的人,她的眼角处还挂着泪,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此刻睡的极不安稳,像是陷入了梦魇中。 萧珩快步上前,瞥了一眼桌几上已经空了的酒壶,又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轻叹了一声:“又喝这么多,你心里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看到还在皱着眉开始轻摇头似是在挣扎的人,顾不上其它,连忙把放在榻上的小桌几搬下来,随后坐在榻边,双手穿过她的脖颈,隔着毯子弯腰搂着她,用脸轻蹭着她的脸颊,小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你接着睡”。 上一世她睡觉时也偶尔会梦魇,他每次都是把她抱在怀里然后轻声告诉她只是一个梦,她就像能听见一样,每次说完后她都能慢慢放松了下来,后面就能睡的安稳了。 果然,在他小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停止了挣扎。萧珩松了一口气,刚想松手放开她,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句:“祝你此后,一夜无梦,一生无我”。 听到小姑娘自睡梦中说出的话语,萧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当即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便看到她微皱着眉,虽然闭着眼睛,但眼泪却一直在往下掉。 萧珩当即有些慌了,伸手不断的替她擦拭眼角的泪,小姑娘这模样,他多看一眼,心便多疼一分。 萧珩心道:小姑娘到底梦见了什么,能让她都睡着了还这么难过。 她说的那句“祝你此后,一夜无梦,一生无我”。萧珩听到时只觉得心里一怔,要不是知道这一世是小姑娘重新来过的,他几乎都要以为小姑娘这话是在对他说的,这哪里是祝福的话,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尽的悲痛与折磨。 萧珩伸手轻抚着她微皱的眉头,随着眉头慢慢舒展开了,眼角的泪也止住了。 小姑娘这一世在自己面前所展现出来的,一直都是百折不挠无坚不摧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虽然是在睡梦中无意识流露出来的脆弱,可萧珩还是觉得心被揪着疼,她虽是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的说出那句话,可从她话刚出口那止不住的眼泪可以看得出,她是极伤心难过的…… 萧珩看到她已经走出了梦魇,安静如常的在睡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站起身脱下外袍,又往榻边坐下脱了靴子 ,随即在她身旁躺下。这张贵妃榻很宽,就刚刚十六躺着还能在上面摆着小桌几来看,足以躺下他们两个人。 小姑娘一般饮了酒后,只要睡着,就会一直睡到第二天,中途不会再醒来,所以今日自己没有点她的睡穴,伸手拉过毯子盖在俩人身上,躺下把人搂进怀里后,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55章 再次合作 翌日清晨,十六醒来时只觉得很累,自她重生后,因为心里没有杂念,她很少会梦到萧珩,可昨夜却做了一个晚上的梦,且梦里全是关于萧珩的画面,有他与别人成亲的,有他抱着自己尸身痛哭的,有他站在权利巅峰孤独终老的…… 她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垂眸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到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转头又看到身旁的小桌几与空酒壶,才想起来自己昨夜是在贵妃榻上睡的,随即叹了口气,掀开身上的毯子便下了榻。 穿戴好后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听到进宝在门外唤她的声音,当即回声应了,进宝推开门端着水盆进来了。 小丫头放下水盆行至梳妆台旁,看到自家小姐还披散着头发,开口道:“小姐是要盘发髻吗”? 除了要梳发髻,小姐平日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束发的,看到她没有自己动手,进宝便猜到她是想要盘发髻。 十六点头回道:“嗯。今日要戴头纱,只是我不会梳,所以在等你”。 进宝闻言笑了笑,回道:“小姐想梳唤我便是,小姐今日是要出去吗”? 十六点了点头道:“用完早膳后,你去阁中走一趟,让陆掌柜差人去安王府告知萧珩,说我下午会在馨月阁二楼的一号房等他”。 进宝“嗯”了一声,伸手替她梳理着发髻,随即想到什么又开口道:“隔壁院子里的那位公子真是个怪人,天气这么冷,他还日日都要站在那院墙上,每日清晨我从那里路过,他都还要与我打招呼”。 十六闻言回道:“你们无需搭理他,日子久了他自然就不会往上面站了”…… ——馨月阁 萧珩在听到陆掌柜差人过来告知的事,用完午膳便匆匆往馨月阁去了,妃儿说下午在那里等他,他不知道小姑娘下午什么时候过来,但萧珩一刻都不想让她多等,想着手上的事都交给墨玉跟墨羽去忙活了,那自己就提前过去等她好了,因此还提前用了午膳。 他抬脚跨进馨月阁,陆掌柜看到来人后,连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摄政王”。 萧珩因着陆掌柜是十六的人,态度还算缓和,开口道:“不必多礼,本王是过来赴你们阁主约的”。 陆掌柜回道:“阁主差人过来告知草民,说是下午才会过来的,现在正是午膳时间,估计阁主不会那么快到这边”。 萧珩回道:“无碍,本王今日无事,上楼等着她便是”。说完抬脚便上了二楼,陆掌柜连忙招呼小厮往一号房中送开水与茶点进去。 萧珩跨进了一号房,往罗汉塌那边走,刚坐下来没多久,便听到了小厮敲门的声音,他朝门口处喊了一声“进”,小厮便端着托盘进来了,把水壶放到桌几上,随即端起托盘里的糕点往桌上放,边道:“因一号房中阁主自己备了茶叶待客,故而小的只送了热水上来。贵人是需要小的随意给您冲泡其中一样,还是您自己动手”? 萧珩闻言摆了摆手,小厮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托盘里的糕点小吃放到桌几上后,俯了俯身子说了句“贵人慢用”,便退出了房间。 萧珩看着茶具旁的几罐茶叶,发现与自己上一次来看到的那几罐不一样,这次的里面竟然还有自己平日里喝的那种红茶。他伸手从里面拿了出来,打开罐子用小勺子取了一勺出来冲泡,心道:小姑娘品味不错。 十六跨进馨月阁时,就听到陆掌柜说萧珩在一号房待了快一个时辰了,她随即便上了二楼。今日只是出来阁中与萧珩谈合作的事,所以她并未带两个小丫头过来,让她们自己在院中玩。 十六行至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萧珩没有听到门外有说话声,知道是她来了,便起身出去给她开门,门打开后十六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萧珩会自己出来开门,明明在里面应一声自己就能进去的。 萧珩看到她后,脸上当即扬起了笑,开口道:“你来了,快进来”,说着当即侧了一下身让出道来。 十六“嗯”了一声,抬脚跨进了房中,在榻上落座后,萧珩伸手递了一杯茶到她跟前。 十六看着杯中茶汤的颜色,便知道这茶定是萧珩亲手所泡制,他平日里只喝这一种红茶,且泡的永远比常人要浓郁许多。 因着上一次他过来这边与自己谈合作的事,十六便知道自己与萧珩往后应该还有打交道的机会,所以便让陆掌柜给她寻来了这款红茶放置在一号房中,没想到今日就真的用上了。 萧珩看到她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茶,开口道:“不成想我们的口味如此相像,这茶是我平日里爱喝的,没想到今日能在你的房中看到”。 十六没有接他的话,直接进入正题道:“王爷所说的再次合作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萧珩看到她这公事公办的模样,正了正神色,开口道:“我城外的军营中近来加入了三千人,但这三千人与里面的其他队伍是分开的,他们在另一处有单独的营帐,故而伙食方面也需要另外提供,这种情况大概会持续三五个月。故而这些人的伙食方面我想找商谈让你来供给”。 十六淡淡开口:“既然是在军营里,想必是不能随意进出的,那这些吃食该如何烹制?我们每日做好送过去吗?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天寒地冻的,你的军营又在城外,吃食送过去的话早已凉透了。” 萧珩回道:“我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我命人在他们的营帐旁搭建了伙房,又在不远处另外支了几个营帐,他们的吃食你可以安排人每日在伙房现做,所需食材我让人在城中置购也行,直接从你阁中运过来也行。你们平日有事的话就回城中处理,无事的话可以留下来,另外的几个营帐可以住,这样你们就不用每日来回奔波了,加上雪天路上容易打滑,每日来来回回的也不安全”。 十六回道:“嗯。这次的合作需要我亲自来跟吗”? 她想着:军营中军规森严,士兵们每日都在按照上一级的指示在操练,将领们则三天两头就会聚在一起排兵布阵讨论战略,为了防止泄密,平日里是绝对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的,这次她们一次性要进去十几个人,不知道萧珩会不会放心让其他人来跟这批人。 第56章 她说等他 萧珩看到她脸上正经的神色,知道小姑娘肯定是按照规矩办事的并没有多想,他努力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在心里道:“我前面做了这么多铺垫,只为了能把你哄过来啊,只要你同意了亲自过来安排这些人,我就能找到机会直接住到军营中与你朝夕相处,我万事俱备就只等着你松口了呢”。他努力压制着已经开始激动起来的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在就事论事的样子。 萧珩回道:“你能亲自来跟的话,最好不过了,毕竟是在军营中,旁人我是不太相信”。 十六闻言心道:果然,他还是那么谨慎。想想也是,军营里掌握着那么多机密,随便混进去一个人偷取到什么信息的话,就够他头疼好一阵了。 十六淡淡回道:“嗯。你看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我们过去,我这边随时都可以走,你那边好了差人过来馨月阁告知陆掌柜就行,他会通知我”。 萧珩应道:“我这边也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样吧,后日这个时间我过来接你们?食材那些的话,也从你馨月阁中运过去可好”? 萧珩其实只想过来接她一人的,但这样说很不妥,会唐突了她,所以说了你们,加上要从馨月阁中运食材过去的话,小姑娘应该会同意自己过来接她的。 十六回道:“嗯。我后日下午在阁中等你”。 十六想着:明日一天的时间也够她抽调人手了,且这次的工作地点就在城外,当天都可以来回几趟,不用考虑大家离开前需要安顿家里这些问题,就算有人临时有什么事需要离开,她当天也能重新安排人补替上去。而且要从阁中运食材过去的话,有萧珩的人帮忙,也省了她跟着前后打点的麻烦。 萧珩闻言脸上立即浮现出了笑,在心里想着:这大概是自己这一世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了,她说等他…… 曾几何时…她的小姑娘也说过许多次要等自己的话,每次出远门回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飞奔往妃苑去寻她。她从来不会到王府门口去接自己,却每次都站在妃苑门口,自己只要跨入院中就能看到那一抹单薄的身影,小姑娘等自己时脸上会一直挂着笑,所以自己每次在远处望到她的第一眼,她都是笑着的模样…… 思及此萧珩心底划过一丝苦涩,他努力扬了扬嘴角,回道:“好,我后日下午定准时来接你”。 十六站起身,朝他俯身轻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出了房间。 ——翌日。 十六白天里跟着陆掌柜到其他门店里抽调人手。因着这些人是要带入萧珩的军营中,所以在挑选人的方面她想亲自把一下关,一定得杜绝掉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挑选完人后,十六又回到馨月阁后厨,把自己列好的食材清单交给采购,让他明日清晨按照单子上的食材与数量置购好。 最后与陆掌柜交代了这几个月自己不常在馨苑,有什么事差人去安王府,王府那边萧珩的人会过去军营中告知她。安排好了一切,抬脚跨出馨月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墨羽自清晨起身后就被自家王爷安排过来跟着十六,美其名曰是看她有哪方面被难住的,然后暗中帮她处理一下,所以他跟着十六进进出出也已经一整日了。 此时看到十六处理完了所有事,出了馨月阁的大门,他仰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道:“王爷啊,你清醒一点吧。这天底下哪有能让六阁主为难的事情啊,她全身上下加起来有八百多个心眼,看她一整天处理事情这得心应手的模样。她不为难别人就算好的了,还有谁能为难的了她啊?平日里看起来足智多谋聪明绝顶的王爷,怎么一遇到六阁主的事就犯傻啊,总把人家当弱女子,她明明是个能顶半边天的女中豪杰好吗,哎……真是关心则乱。 感叹完后便跟着她往馨苑走,想着把人送回馨苑后,自己今日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因着自己要跟陆掌柜一起出门,旁人一看就能猜想到她的身份,十六不想以后出门的时候让人认出招财进宝,所以她今日也没有带两个小丫头。 她刚拐入馨苑那条街,抬眼就看到了抱着双臂站在馨苑门口的招财,门口上方自灯笼里照射出来的微光,把小丫头的身影拉的颀长,她心里划过一阵暖流,天黑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家的感觉,真好…… 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招财察觉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她。 十六行至招财跟前,开口道:“天气这么冷,怎么站到外面来了”? 招财回道:“进宝跟李嬷嬷在厨房里弄晚膳,我帮上忙,所以便想着出来门口等小姐”。 十六看到招财头上跟肩膀处有掉落的雪花,有些心疼这丫头,这大冷天的,她怎么能往这门口处站呢,门口上方虽然有门梁遮挡,但这北方呼呼的吹着,雪花也是斜斜的飘落下来,所以就算她站在门梁下面,此时身上也沾了掉落下来的雪花, 十六抬手帮她拂掉身上的雪花,温声开口道:“下次不要站到外面来了,会着凉的。在屋里等我也是一样的,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冻坏了我会心疼”。 招财闻言怔怔的看着十六,只觉得喉梗处有些发堵,自打她记事起,就被人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不断的训练,训练一段时间后就把她们关在一处让她们互相厮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算通过他们的考验,几百号人中,只有十个人有活下来的机会,她就那样在周而复始的厮杀中度过了三年,后来开始有人过来挑选她们,她就是被暗夜阁的人带走的其中一个。 接下来就是每天做不完的任务,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身上的刀伤剑伤、外伤内伤的就没有好利索过,被人折断胳膊打断腿更是常有的事,风里来雨里去的风餐露宿,没日没夜的四处奔走喝风饮血…… 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只有完不成任务时的种种惩罚。没有人关心过她伤的有多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爬起来与人拼命。 而眼前的人,却只因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点雪花,她说她会心疼…… 第57章 司琛表白 招财想着:自己也不过是她半路捡来的一个丫头啊,可她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下人看待过,与她一同进出,与她同桌而食,她会问自己有没有想要的东西,那些好看的好吃的她会一股脑的全部买来放到自己跟前,然后笑着同她们说:“别的女孩子有的东西,你们也得有”。 前面十几年所拥有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跟着她的这些日子来的多。 思及此招财眼角有些泛红,又怕被她发现,努力眨着眼睛,让眼中的水雾逐渐消散,温声回道:“我没事,只是看到天黑了小姐还没回来,便想出来等一等,我平日练功时没有偷懒,身体还算硬朗,这点风雪对我来说,并无碍”。 十六边抬脚往里面走,边道:“你们是女孩子,平日里无需对自己那么严苛,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老天爷没有偏爱你们,让你们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接下来的日子里,就由我来宠着你们。在我这里,你们只管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想着今日吃什么,每日要去哪里玩,其余的事交给我就好,知道吗”。 招财跟在她身后往里面走,听到她絮絮叨叨说着的话,只觉得冬日里的火炉,都没有她这番话来的让人心暖。 招财闷闷的“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前面那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瘦小身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无论她走到哪里,自己都要跟在身后保护好她,生死相随…… 十六带着招财径直的往正房那边走,准备抬脚跨进主院的时候,便看到进宝迎了出来,她笑着道:“我刚想出来寻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却一起进来了”。 十六回道:“我刚回来,招财在门外等我,所以我们就一起进来”。 进宝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刚刚寻不到招财,原来她去门口等小姐了”。 进宝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十六跟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姐,隔壁院里那位公子今夜也在墙头上,我进出几次他都在问我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他找小姐做什么,然后他说有话想跟你说,我方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还在”。 十六闻言眉头一皱,实在想不明白这司琛到底要闹哪样,不过没有过多思索,想着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然后抬脚就进了院子。 墨羽在馨苑门口看到她们进了院子,纵身一跃飞上了东厢房的屋顶,看到她们正穿过垂花门往里面走,想着自己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刚想往王府的方向掠去,转头却瞥见了正房那边的院墙上站着一个男子,大晚上的他穿着一身白色,在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尤其显眼。 他心道:大晚上的,这小白脸二号为什么要站在六阁主的院墙上,这是想干嘛?想用美男计勾引六阁主不成? 是的,他自觉的把除了自家王爷之外的男子,都称之为小白脸,且还按照序号给人家排了起来。 他看到六阁主与两个小丫头已经抬脚在往院子里进去了,来不及多想,他脚尖一点,随即跃到了正房的屋顶上,蹲在那里想看一下这个小白脸二号到底想做什么,可不能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撬了自家王爷的墙角。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进了院子,司琛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朝她喊道:“姑娘,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姑娘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屋顶上的墨羽:“…………”。 墨羽心道:就这?连六阁主是谁都不知道,也配成为王爷的对手? 十六还是没有搭理她,脚步没有任何停留的往房间走,司琛看到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急忙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今夜站在此处,只是想同姑娘说,那日有幸得见姑娘真容,惊为天人。此后姑娘的模样便刻在我的脑海里,一直魂牵梦绕无法忘怀。所以我日日清晨站在这院墙上,只为了能见姑娘一面,以解这相思之苦罢了。” 司琛看到十六还是没有动摇,而且此时她的丫头已经伸手打开了房间的门。顿时急了,加大音量喊道:“今夜在此等候,我只想同姑娘说,我……我…我喜欢姑娘…”。 屋顶上的墨羽:“…………”。 墨羽心道:这小白脸二号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子倒是不小,连六阁主都敢觊觎,真是不怕死。 进宝打开房门后,十六就直接跨进了房间,全程都没有理会身后大喊大叫的司琛,仿佛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进入房间关上门后,十六带两个小丫头走到摆着晚膳的桌前各自落了座,进宝有些惊讶道:“原来隔壁那位公子喜欢小姐,难怪他每日都要站到这院墙上来,原来是为了见小姐。我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毛病呢,天天站在上面淋雪,没想到是这样”。 十六听着小丫头这恍然大悟的话,心里只觉得好笑,那司琛日日都在那里,他的动机都这么明显了,这小丫头愣是等亲耳听到他表白的话才明白他的意图。不过也难怪,小丫头平日里并没有机会与那些男子有过多的接触,加上没有人与她提及过男女之情这方面的相关话题,依着小丫头目前这单纯的性子,看不明白这些也能理解。 就比如:我为你快舍了命,你却以为我有病…… 十六回道:“他喜欢谁是他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时间去听他讲那么多废话”。 进宝点头道:“是啊,谁规定每一个喜欢小姐的人,小姐都要给他回应呢,这样的话小姐以后不是要累死,而且我觉得这位公子配不上我们小姐,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还是个没有考取到任何功名的白衣呢,整日里不知道去读圣贤书,却天天爬人家姑娘的墙头,似他这般不思进取之人,小姐要是同他在一处,指定要被他拖累”。 进宝的话音刚落,院外又传来了司琛的声音:“姑娘,我喜欢你,每日都想见到你,我娘说了,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你能不能出来同我说几句话”。 墨羽:“…………”。 墨羽心道:还要你娘说你才会做,活该你孤寡一辈子。这些话要是被王爷听到了,王爷指定原地埋了你…… 第58章 小白脸二号 墨羽朝十六房门处看了看,觉得她们并没有要开门出来的意思,随即跳下屋顶,往司琛站着的院墙那边跃去。 司琛越说越起劲,好似再多说一些,十六就能感动到的打开房门回应他一般。 他又接着喊道:“姑娘,我娘说了,你以后要是来我们家,我娘就……” 司琛一段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墨羽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墨羽怕被十六她们听到自己的说话声,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就你妹啊,这大晚上的,你要是精力旺盛就去刷茅房,再逼逼叨叨的老子砍死你”。 司琛本就被他拍的那一巴掌吓的够呛,然后转头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旁一身黑衣的墨羽,吓的脚步一踉跄,直挺挺的往自家院子栽去。 墨羽眼疾手快的一把拎起了他,就在他准备叫喊的时候,墨羽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后颈处,司琛当即晕了过去。 墨羽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这鸡胆子,还敢大晚上的跑出来学人家追女孩子?就你这一只手都能掐死的柔软模样,还想跟我们王爷抢人?你怕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墨羽腹诽完后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觉得这小白脸二号看着好像有点眼熟,方才离的远自己没怎么注意到他的长相,这会人就在跟前,墨羽只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见过…… 墨羽像拎鸡崽子一样,提着司琛脖颈处的衣襟就往他院里走,走到房门外伸手推开门,跨进去把人往地上一丢,随即出了院子隐入夜色中。 十六与两个小丫头用完晚膳后,沐浴完就上了榻,想着今夜要早点睡,明日下午就得跟着萧珩去军营了,在那之前自己还得去一趟华韵居…… ——安王府 萧珩坐在书桌前,手里的书信刚封了缄,伸手递给身旁的墨玉,开口道:“明日出发前送去镇国公府”。 墨玉点头应了一声“是”,随即把信放进胸前的衣襟里。因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墨羽回来后便直接抬脚走了进来。 墨羽行至萧珩身旁拱手道:“王爷,属下今日跟在六阁主身后,发现没有能难倒六阁主的事,所以今日属下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萧珩回道:“是我下意识的把她弱化了,如今应该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感到为难了吧”。想到她时,萧珩的目光不自觉的放柔了些许,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墨玉心道:自从遇到六阁主后,王爷真的变了很多。 墨羽心道:瞧您这一副痴汉样,王爷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墨羽突然想到刚刚自己去查的事,连忙接着开口道:“王爷,有个小白脸二号在打六阁主的主意”。 萧珩闻言转过头看着他,墨羽知道王爷这是让自己继续说的意思,随即又开口:“属下今日跟在六阁主后面,直到她处理完了所有事。她跨出馨月阁时天都黑下来了,因着今日她是一个人出来的,属下便想着把她安全送回馨苑再回王府,属下在屋顶上看到她走进院子想拐回王府时,然后就看到了站在六阁主院墙上方的小白脸二号”。 萧珩听到后面,等不及的打断了墨羽还没说完的话。声音也瞬间冷了下来,开口道:“那男子站在她的院墙上”? 墨羽来不及吐槽自家王爷的变脸大法,接话道:“是,他住六阁主隔壁的院子,属下在院子里听到他所说的话,他不知何时见到过六阁主的真容,此后就每日清晨往六阁主的院墙上站,今日应是受到了自家母亲的支持,大晚上的站在院墙上一个劲的与六阁主表明心意,不过六阁主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六阁主带着两个小丫头回房间关上门了他还在那里嚷嚷,然后我就把人敲晕丢回他自己的院里去了”。 萧珩听到那男子日日都往自家小姑娘的院墙上站,且都过了这么久了自己才知道,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就上来了。虽然自己偶尔夜里也会在她那里留宿,但是为了不让小姑娘发现,每次都是卯时天还黑着就离开了,所以没有碰到过那个男子,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真是该死。 思及此萧珩怒道:“去把他腿给我打断了,让他没有办法再日日往那院墙上去”。墨羽闻言站在那里没有动,还伸手挠了挠头表示自己有点怂。 墨玉瞧见他那德行,心道:你莫不是皮又痒了,每次说话都大喘气只说一半,王爷等下怕不是要连着你的腿一起打断。 墨羽抬头瞥见了自家王爷的死亡凝视,缩了缩脖子,接着开口道:“小白脸二号的腿估计得留着,属下看到他的脸时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方才就是去查他底细的,然后发现他就是我们那日回京都时,六阁主出手帮他解围的那个男子,属下方才核实过了,他真的是陆掌柜的外甥,六阁主应该就是看在陆掌柜的面上,不想惊动陆掌柜才一直由着他,不然按照六阁主以往的处事风格,估计早就用双倍或者几倍的银子把隔壁也买下来躲清净了。所以属下要是现在去把他的腿打断,六阁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顿了顿他耷拉着脑袋,一脸舍身为主的表情道:“六阁主要是生属下的气,属下倒是不在意,就怕她到时候连带着王爷也一起迁怒,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珩闻言脸色缓了缓,在心里道:要是真的那样做事后被她知道了,依着她往日那护短的性子,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她肯定会觉得自己残暴不仁凶狠毒辣,不行,不能在小姑娘心里留下这种坏印象。 墨羽注意到自家王爷已经缓和了不少的神色,心道:还好我聪明,及时把话锋转移到了六阁主身上,要真把那小白脸二号打残了,以后肯定会被六阁主厌恶的,我这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不想那么快就看到头啊。 萧珩淡淡开口道:“那你安排下去,找理由让他搬出朱雀东街,不要再让他打扰到六姑娘”,墨羽应了一声“是”,抬脚就出了书房。 萧珩坐在书桌前,抬眼看着桌上干掉的桃枝,心道:小姑娘整日里带着面纱帷帽都还能招惹这么多桃花,要是以真面目示人的话还得了,不行不行,自己得尽快把人拿下…… 第59章 被骗 ——翌日 十六与两个小丫头用完午膳后,把要带去军营中的东西收拾了起来,打包好之后拿去馨月阁放着,然后便抬脚往西街的华韵居去。 刚走出东街,在一个糖葫芦摊子旁看到了一对父女,男人瘫坐在一块木板上,他的面前放了一个磕破了边角的瓷碗,他蜷着身体,身下的裤管里只露出了一条腿,另外一个裤管里自膝盖下方是空着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因着不修边幅,看起来跟乞丐差不多 小女孩站在男人的身旁,看着约莫八九岁的年纪,扎着羊角辫,双髻用两条红色的绳子系着,松松垮垮的,脸上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许是因为她不经意间的擦拭,脸颊边的脏污晕染开了,看起来像个花脸猫。 小女孩站在那里,视线紧紧的盯着旁边摊子上的糖葫芦,还时而带着吞咽口水的动作。 十六见此没有犹豫,抬脚就走到糖葫芦摊子前,伸手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伸手接过糖葫芦,抬起头跟她说了句“谢谢”,便拿着糖葫芦转身蹲到男人身旁去。 十六又伸手拿起两串,分别递给了两个小丫头,进宝上前付了银子,三人刚想继续往前走,就听到了旁边地上男人的声音:“爹不饿,丫丫吃吧”。随后又听到小女孩回道:“可爹爹除了昨晚喝的那点野菜汤,到现在也还没有吃过东西啊。这串糖葫芦上有六颗,我们一人吃两颗,剩下两颗拿回去给娘亲吃,她的病还没好,也要吃点东西”。 男人哽咽回道:“是爹没用,让你们娘俩跟着我受苦了”。小女孩把糖葫芦往男人跟前递,边开口道:“爹先吃”。 进宝见此有点犹豫的开口道:“小姐,要不我们帮帮她们吧,她们也太可怜了”。 十六对于这些方面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怜悯之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都应为自己的选择去承担相应的后果。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这碎银几两。每个人都不容易。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日里虽然偶尔也会伸出援手,但那不过是些小恩小惠的举手之劳,她本着能过了自己良心这一关就行,并不是为了当救世主去扶贫,那些外人的事,她不想过多掺和。能让她无条件付出的,只有身边的人。 此时看到小丫头这感同身受的模样,猜想到她应该是看着这小女孩想起了自己的过往,然后动了恻隐之心。 她抬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发顶,温声开口道:“去吧,你想帮便帮”。小丫头闻言脸上当即扬起了笑,伸手在自己的荷包里翻了翻,随后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小姐,我们没有碎银子了,因着我们今日要外出,所以带的都是大额的银票”。 十六看着小丫头这想帮人家,又心疼钱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开口回道:“没事,你拿一张给她们吧”。 小丫头犹犹豫豫的抽出了一张银票,咬咬牙后转身往旁边那对父女跟前走,伸手把银票递给了男人,开口道:“你拿着这些钱去买点好吃的给你女儿吧,剩下的也够你们生活好一阵子了,这天寒地冻的,别再带着她出来乞讨了”。 男人看到进宝递过来的银票,连忙伸手接过,在看到银票上的额度时,眼睛都亮了,侧坐在木板上对着进宝磕头道:“谢谢姑娘,姑娘真是个活菩萨,姑娘好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小丫头闻言笑着摆摆手道:“那就让好报都报到我家小姐身上吧,银子是我家小姐给你的,我家小姐才是那个活菩萨”。男人闻言又朝十六这边开口道:“谢谢小姐,谢谢姐姐”。 十六没有理会他,开始往前面走,招财紧随其后,进宝看到了也赶紧抬脚跟上。 走到她们之前买衣服的那间成衣铺门口时,进宝转头看向她开口道:“小姐,军营驻扎在城外,外面寒风刺骨的,进去给你买两件大氅吧,出营帐时可以披在身上,不然这种阴冷的天气,换洗的时候会不够穿”。 十六点头回道:“嗯。那就去吧”。于是三人抬脚进了成衣铺,进宝原本给她挑了一件红色的,被她拒绝了,最后买了两件白色的,还给两个小丫头各买了两件棉夹袄,付了银子后便抬脚往华韵居走。 在跨进华韵居的时候,迎面就撞见了从里面出来的,在糖葫芦摊子旁被她们救济的父女,那男人也看到了她们,当即拉起小女孩就往外跑。 进宝看到男人四肢健在,且还能如正常人一样行走无异,突然气就上来了,开口道:“小姐,我们被他骗了”。 从柜台处出来迎接她们的掌柜听到了进宝的话,拱了拱手连忙道:“这东家下次可要警惕些,这父女俩成日里做的都是这些哄骗人的勾当,要么今日断腿乞讨,要么明日断臂跪求好心人帮助,利用的就是过路人们的同情心,日子久了被街坊邻居们识破后,那男人又开始新的骗人手法,隔一段时间的就会上演一场卖女葬父的戏码,专门哄骗那些外地来的人,等人家一出了京都,那小女孩就会找机会逃回来,人家都出了城,不可能会为了寻一个随手买来的丫头专门拐回来找,事情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京都那些被他们利用同情心的就算后面发现的,也只能怪自己同情心泛滥识人不清,毕竟钱都是她们自愿掏的,那些没有被骗到的人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去揭发他们,所以这父女俩一直有恃无恐。他手上可有不少银子呢,刚刚在我们店里,一出手可就是一对八十两的耳环,不知又要送给哪个楼里的姑娘呢”。 进宝闻言咬牙愤然道:“可恶,刚骗了我们一百两,转头八十两的东西说买就买。我还傻傻的以为他们有多可怜,那可是一百两啊……都怪我多事”。 招财转头看着十六道:“小姐,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抓回来”? 十六被帷帽遮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只听她淡淡开口:“你别去,你尽量少在人前露脸,赵掌柜派人去把他们给我抓起来,送到馨月阁”。 十六想着这会萧珩应该也快到了,到时候把人交给他就行,他会安排人把他们送去衙门的。 赵掌柜转身走到柜台处,与小厮耳语了几句,小厮便脚步匆忙的往外面去了。 十六与赵掌柜交代了过几日店中会送来新款的头饰,让他按照之前她排列出的那些参考价来定它的价格,之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跨出店门往馨月阁走…… 第60章 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就去死 ——馨月阁 十六带着招财进宝走到馨月阁门口时,转身朝她们点了点头,招财进宝便往右侧最前面停放马车的地方去,十六看到两个小丫头上了马车,随即转身往阁中走。 跨进大堂时,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一身黑衣劲装的萧珩,他今日难得的把头发全部扎起束于头顶,只是发上一如既往的只插了那根桃木簪。墨玉没有在,墨羽抱臂站在他的身后。他面前的一对父女正是自己在华韵居让赵掌柜捉拿回来的人,此时被小厮反手押着跪在地上,大堂中还有好些在用膳的客人,有些已经放下筷子在讨论着跪在地上的父女俩了。 萧珩看到她正往自己这边走来,嘴角当即扬起了笑,三两步迎上前开口道:“你来了”。十六淡淡的“嗯”了一声。 方才一直在柜台上忙活的陆掌柜看到她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事,上前俯身点了一下头,随即开口道:“东家,这俩人是怎么回事?押着他们的小厮只说这是赵掌柜按照东家的安排做的,他们是怎么犯到您手里的”? 十六淡淡开口道:“被骗了点银子”。 跪在地上的男人听到陆掌柜对十六的称呼,当即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心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犯到这六阁主的手上了,难怪抓他们的人手下一点没留情,刚进来就强押着他们跪在地上。随即又想到:可这银票是她自愿给自己的,而非今日他行骗得来的,思及此他立马又有了几分底气。 男人再怎么也想不到,其实小厮一进来就让他跪的,并非是还没到场的六阁主,而是站在柜台前的摄政王,摄政王虽然平日里很少出来走动,但京都还是有不少人见过他,偏偏押着男人的那个小厮就见过,所以他觉得做错事的人见到摄政王应该跪着诉说罪状。 十六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冷声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抓你”? 跪在地上的男人本着自己并没有对她行骗,觉得她不能处置自己,开始挣扎起来,身后的小厮好一会才把人又按住,男人不服气道:“钱是你自己自愿给我的,并不是我骗来的,况且就算你是六阁主,你也不过是一介商人,没有权利越过知府衙门自行处置我”。 十六依旧不紧不慢的淡淡回道:“你虽今日没有对我行骗,但你利用了我家小丫头的同情心,在我看来,这与欺骗并无异。况且我听说了你往日的行径,已不知有多少外地人受到过你们父女俩的坑骗,所以今日,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的那些辩驳之词,留着去跟知府老爷说吧”。 男人一听她已得知自己往日的行骗事迹,还准备把她送到官府去,他顿时就慌了,平日里没有人管这档子事,所以衙门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给自己找事搭理他,可一旦有人把他送往衙门并且揭发他往日的行骗手段,在大街上随便拉来几个人都能够作证,那自己铁定是要吃牢饭的。 思及此男人终于知道怕了,跪在地上求饶道:“今日是我冲撞了六阁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您今日给我的银钱,我如数归还给您,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随后看向身旁的小女孩,接着开口道:“况且我家丫丫还小,平日里需要我照顾,她不能没有我啊”。 小女孩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还是一言不发安静的跪在那里,好似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这时,旁边在看热闹的顾客中,突然有人朝这边道:“阁主,他身旁的孩子并不是他的,那孩子原本是城外乞丐窝里的,后来不知怎的就与他凑到了一起,他们只是临时搭伙行骗的,并不是如他所说是他家的孩子”。 男人见自己的谎话被人当场揭穿,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涌出。 十六朝说话的那个顾客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淡淡开口道:“骗我感情可以,骗我钱就去死。我这辈子可以爱很多人,但我能挣几个钱”? 萧珩:“…………”。 墨羽:“…………”。 大堂中围观众人:“…………”。 萧珩心道:“这小姑娘脑袋里整日装的都是些什么?赚钱把自己愁傻了不成?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骗你感情可以,骗钱不行?你这小财奴还盘算着要把自己卖出去不成,真是气煞我也,这笔账我先拿小本子给你记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墨羽心道:“今日过后,六阁主还是那个六阁主,但王爷有可能不再是以前的王爷。虽然有点同情王爷,但我还是不厚道的想笑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这六阁主真是个鬼才,语不惊死人不休啊,这番空前绝后的言辞,也只有她能说的出来,对于她来说,钱果然才是最重要的,哈哈哈哈……” 围观众人心道:闺阁小姐们整日念叨着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合着在您这里一文不值?果然在财神爷的眼里,钱才是放在第一位的。难怪人家能挣那么多银子,试问谁能有她那持之以恒的目标与动力? 十六无视众人那异样的眼神,继续开口道:“抗拒从严,牢里过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王爷,这人就交给你了”。后面的话,她还是特意转头看着萧珩说的 众人闻言还没来得及接着吐槽她前面的话,就被她后面的话又双叒叕的惊到了…… 王爷?当今圣上的几位皇子都未曾封王,如今放眼整个大齐,能被称之为王爷的,除了那尚未及冠的摄政王萧珩,还有谁? 众人视线跟着十六往她旁边站着的男子看,方才他除了六阁主进来时打过一声招呼,后面便一直没有开过口,众人随即也就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可如今被六阁主道破身份,且众人看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及威慑力,才突然恍然大悟……是了,他这一副淡然的模样,目光扫视众人时身上所释放出来的杀伐气势,除了那久经沙场被人称之为活阎罗的摄政王,还有谁? 第61章 前往军营 萧珩在听到小姑娘点到他的时候,立马收回方才看向众人那凌厉的目光,转过头时,眼神不由得柔了下来,温声回道:“嗯。你无需费心,剩下的交给我就好,免得累着自己”。 身后的墨羽:“…………”。 身旁默默站着的陆掌柜:??? 大堂里一众看热闹的群众:???? 墨羽心道:王爷这日常精分加双标,我应该习以为常的,可他这突然的温声细语,加上这能溺死人的眼神,我实在是一下子适应不了啊。 陆掌柜心道:东家除了与摄政王合作过一次,平日里私底下好像并无来往,第二次的合作今日才开始,怎么听着摄政王这说话时的语气,好似跟东家很熟稔似的? 大堂里看热闹的众人心道:好大一个瓜……话说这六阁主跟摄政王到底是什么关系?摄政王这宠溺的眼神与这有些暧昧的话语是怎么回事?我们错过了什么?他俩什么时候暗度陈仓了吗?可六阁主前面那一番话,听起来也不似与摄政王有什么关联啊?哎……贵圈真乱,让人费解,想不明白…… 萧珩说完后一直盯着十六看,想试图通过帷帽上那层薄薄的帷纱,看下是否能收到来自小姑娘赞赏的眼神,但他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还是没有聚焦出小姑娘任何想称赞他的表情…… 随后他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侍卫,侍卫会意后,立马上前接过小厮手上押着的俩人。 地上跪着的男人听到王爷二字时,只觉得五雷轰顶,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些个大人物怎么都凑到了一起?还全让自己给撞上了,又听到萧珩后面的话,他认命的垂下了头,任凭着安王府的侍卫把他从小厮手里接过带走。 众人见此纷纷感叹道:摄政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啊,方才还试图为自己开脱的男人,在听到王爷二字的时候彻底蔫了。开玩笑,被押到衙门顶多蹲大牢,要是再出言惹的六阁主不快,凭着方才摄政王对她那一副宠溺的样子,怕不是会被当场杖毙,这事要是换成他们,他们也怂…… 十六无视萧珩这自来熟的话语与他方才那炽热的眼神,只觉得萧珩如今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偏离上一世了,似她这种才见过几次面的女人,他上一世应该会不屑一顾的连眼神都不会分给人家。可他如今好似换了一个灵魂一般,好像对她的事很上心。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道:“李妃啊……这次你可千万要坚守住立场。行差踏错一步,身后等着你的便是万丈深渊,可千万不能再动摇了啊”…… 十六转身与陆掌柜说着即将要出发的事,跟着他行至到柜台处,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记账本子后,抬头看了萧珩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 萧珩看到了她出门前特意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明白了她是在说“交给你了”,他当即抬脚追了上去,边朝身后的墨羽道:“剩下的交给你,带他们把装了车的物资检查一遍跟上来”。 墨羽看着自家王爷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背影,撇了撇嘴,在心里道:“小白菜啊地里黄……我也才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啊,为什么整日里除了吃王爷硬塞的狗粮外,还要承受这么多?这王爷如今抛下我们去追妻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墨玉啊,你快回来,我一个人真的承受不来。 十六出了馨月阁后,抬脚就往最前面两个小丫头所在的马车里钻,萧珩追出来后也跟着上了马车,在掀开车帘看到里面的招财进宝时,脸瞬间黑了下来……在馨月阁没有看到两个小丫头,他还以为十六安排两个小丫头与他们分开走呢,谁知俩人搁这等着他呢,亏他在追上来的时候,连与妃儿共乘一辆马车的理由都编好了呢。 十六看到他掀开车帘后也愣了一瞬,心想这人莫不是真的疯了?因着自己来自于二十一世纪,所以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男女大防,可萧珩是个实打实的古人啊,他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什么也能做到全然不在乎?而且他此时那有些幽怨的眼神是什么鬼? 招财感受到了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虽然很淡,但作为一个自幼习武,且当了多年杀手的人,她还是很明确的接收到了萧珩的威压,她转头朝十六道:“小姐,我去赶马车”。说完没等十六回应,便钻了出来随即跳下马车。进宝眼神在自家小姐与萧珩的脸上来回穿梭几下,随即也非常有眼力见的开了口:“我去前面帮招财认下路”。说完也跟着钻了出来,然后看向还站在马车旁的萧珩道:“王爷,里面有位置了,你可以进去了”。 萧珩暗夸这两个小丫头懂事,给了她们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抬脚上了马车,无视对面空着的位置,直接往十六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十六心里只觉得无语,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如果说前面几次她没有发现异常,那是因为他先前知道收敛,并没有现在这般明目张胆,可他如今就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这馨月阁门前人来人往的,他完全不管不顾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与说法,就他方才在阁中与她所说的话,加上事后俩人又共乘一辆马车出城,她们的身份在坊间本就敏感,今日过后,她与萧珩怕不是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最新论点,不知道会被外界传成什么样子呢。 萧珩自坐下后,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他心道:“与她相处有时候真的不能原地踏步等着循序渐进,也要适当的下一剂猛药,这样才能打她个措手不及,才能适当的拉近与她的距离。今日过后,京都的人们再谈论起他们,怕是会把他俩放在一处议论了。真好,终于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他们可能走到一起的话语了,哪怕此刻俩人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外界不知道啊,只要能稍微离你近一些,哪怕这只是我单方面的相思,我也高兴”…… 十六知道此刻再想与他划清界限已是徒劳,强制性把他赶下马车的话,恐怕除了再给众人添一点舆论话题,起不到任何作用,加上这人如今这没脸没皮的模样,也不会肯乖乖的自己下去,她叹了一口气,随即朝前面的招财开口:“招财,我们先出发吧”。 招财“嗯”了一声,马车开始缓缓的往城外驶去…… 第62章 军营 ——城外 马车开始缓缓停下时,自队伍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后就听到墨玉跟墨羽齐齐喊“王爷”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刚追赶上来的。 十六掀开车帘后,再次无视萧珩伸出的手,搭着另外一边进宝的手走下了马车,萧珩看到小姑娘没有搭理自己,收回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在心里给自己洗脑道:“没事,才哪到哪啊,这才刚开始呢,脸皮还需得再练练,习惯了就好”。 墨玉先行进了军营,墨羽则招呼后面的人把东西卸下来,萧珩带着十六走在前面,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跟着。 萧珩转头朝十六道:“这就是我的军营,跨过这道门,便是我一个人的天地。我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在里面肆意疾驰。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过来跑马,会与将士们轮番切磋,等把所有积压着的情绪全部发泄完再离开。这四年来…除了王府,我平日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这儿了。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往日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 十六静静的听着萧珩的话,察觉到萧珩提起军营时脸上那神采飞扬的模样,那向往憧憬的样子,好似只有这军营才能让他有片刻的归属感。也发现了他提起这四年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那一刻孤独的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十六想不明白为何会在萧珩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他这些年好像过得并不好。但他人家已不是上一世那个被束缚住手脚的安王啊?他这一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为何看起来过的并不如上一世开心? 还未等她思索出个所以然,萧珩便带着她从正门走进了军营,门口处站岗的几位将士见到来人,连忙拱手喊了一声:“王爷”。 萧珩朝他们点了点头,带着十六继续往里面走,进了军营后并没有看到多少在走动的人,但时不时的能听到远处传来整齐一致的口号声,十六猜想那些将士们应该在操场那边训练。 路过几个由重兵把守的营帐,十六刚在心里想着那应该是囤放粮食的地方,不出所料的就听到萧珩的声音:“这里是粮仓”。十六淡淡的“嗯”了一声,与他接着往前走,刚穿行过置放粮草的地方,抬眼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紧挨在一起的白色营帐,营帐前还站着一群黑压压的人,而墨玉也一身黑衣隐在其中站在第一排的最左侧。 待她们走近时,十六才发现这些人的穿着与刚刚碰到的其他人不一样,进来时看到其他将士的着装都是蓝色的,而面前这些人全身上下都是黑色,铁甲骑里面,是一队队步兵,长枪手、刀剑手、弩弓手,各按队伍一字排开来,盔甲鲜明,刀枪锃亮,雄纠纠气昂昂。头戴一顶钢狮子盔,脑袋斗后各有一条红缨,身着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脚下穿着同样镶嵌着铁叶片的长靴,看起来威风凛凛,威势赫赫…… 萧珩带着十六行至他们跟前时,众将士异口同声齐齐拱手喊道:“恭迎将军”… 几千人齐齐出声,声音如雷贯耳,整齐洪亮,萧站在他们对面,单手背负在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正经,他像是天生的领袖者,好似生来就该身居高位俯视众生一般。 他看向众人开口道:“连日没有任何停留的奔波,刚安顿下来又紧接着开始操练,兄弟们辛苦了。本王身旁这位是馨月阁的六阁主,弟兄们的伙食,从现在起由阁主全权负责,大家伙食方面有任何需求只管与她说便是,她会帮大家安排妥当。她是本王所倚重之人,希望大家以后对她也能如对本王一样敬之”。 萧珩话音一落,众将士又是齐齐的拱手喊道:“六阁主好”。 十六:“…………”。 十六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萧珩多事,随即俯了俯身子,朝他们点了一下头表示回应。 萧珩很满意将士们的反应,接着开口道:“今日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大家回营帐拾掇拾掇,我们晚上点个篝火,庆祝一下此番计划能顺利完成,并且欢迎一下阁主她们一行人的到来”。 众将士一听连忙欢呼起来,再次躬身行礼后便纷纷散开往各自的营帐走,十六没有反驳萧珩的话,想着这是在他的军营中,一切就都由他做主吧。 伙房左边是刚刚那些将士们的营帐,右边的则是给她们居住的,萧珩带着她住的营帐那边走,墨玉跟墨羽则安排随行的人往伙房那边熟悉环境。 十六看到她们这边一共有十个营帐,但不知为何有两个与其他的隔开了百八十米的距离,萧珩带着她走进了那两个当中的其中一个,进去后一抬眼,十六被里面的装潢惊到了,营帐很宽阔,里面的物件一应俱全,而且布置的与上一世她在馨苑时的房间几乎一致,除了大型的书架衣柜那些,其余的好似就是从那边复制过来的。地上还铺了垫子,床榻边的还加厚了几层,看上去很柔软,帐内还点了多处的暖炉,热气随之升起在营帐中萦绕着,任由外面北风呼啸,里面则是温暖如春。 身后的进宝被这豪横的装饰惊艳到了,上前几步看着梳妆台惊呼出声:“小姐,这布置的也太精致了吧,如果不是刚从外面进来,我都差点以为这是京都哪个小姐的闺房呢”。招财接话道:“是很好看,看的出来王爷很用心”。 两个小丫头把十六的包袱往床榻上放,手里还各自拎着自己的,进宝开口道:“小姐,你先歇息一会,我与招财先去隔壁放好我们的包袱,顺便收拾一下再过来找小姐”。 萧珩闻言当即“咳”了一声,随即开口道:“隔壁的营帐是本王在居住,你们的营帐在伙房旁边”。 进宝回道:“啊?可隔壁那个营帐离小姐最近呀,小姐如果有事传唤我们,我们也能第一时间过来啊”? 招财朝进宝开口道:“以我的耳力,就算住在伙房那边,也能听到小姐的召唤,我们还是先过去看一下要住哪一间吧”。说完拉起进宝便往外走,进宝一脸懵的“哦”了一声,随即被招财拽出了营帐…… 第63章 姑爷 十六看着两个小丫头出了营帐,转头看向身旁站着的萧珩,淡淡开口:“王爷为何要住到军营里来?且营帐为何会在我隔壁?两个营帐又为何与其他人的隔开来”? 萧珩听到小姑娘问出这一连串的问题,只觉得头皮隐隐有些发紧,他一本正经道:“你方才见到的是赤焰军,是我那支隐藏着的势力,我前几日刚把他们从外面秘密转移进来,接下来需要与他们阐述朝堂中最新的动向,需得与他们商议日后正面对上时的策略,且这批人马还需我亲自来操练,所以我才会住进来。我们的营帐之所以与其他人的隔开,是因为我怕离的近了平日他们会吵到你。然后我也不想被吵到,所以才选了你隔壁的营帐”。 十六听着他的话,是一点没有怀疑他前面说的住进来的原因,自那日得知了萧珩这一世是摄政王,她后面便向陆掌柜打听了有关他如今的所有事,原来那些人便是他暗中培养出来的赤焰军,难道看起来与其他的将士不同,光气势上就不知道碾压其他人多少倍,里面随便拉出来一个人,估计都能带领一个营,原来传言并不虚假。 后面的两个原因虽然也勉强说的过去,但她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萧珩怕她察觉到自己的私心,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思索,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去我的营帐看看”? 十六没有理会萧珩,掀起帷帽前面的帷纱,几步走到桌前,抬手拿起茶壶想装水放在炉子上烧,摸到提手是温的时,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有热茶,她疑惑的看向萧珩,萧珩随即笑道:是我提前让人备好的,总不能让你一路奔波至此,到了地方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吧”。 十六一听是他的安排,也懒得去过问缘由了,反正这是他的军营,要怎么安排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她拿起一个倒扣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已经自觉坐到自己旁边的萧珩,想着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不能一直无视人家,便又倒了一杯递到他跟前。 萧看到她的动作后,脸上的笑意又加深的几分,开口道:“谢谢”。说完便双手端起杯中的茶小口小口的饮着,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那乐开花的模样好似喝的并不是茶,倒像喝的是琼浆玉液。 十六想不明白他为何喝个茶都能笑成这副模样,心道:平日里的霸道高冷炫拽酷呢?这人设确定不再维持一下?咋说掉就掉? 十六还没腹诽完,萧珩又默默的把喝完的空杯子递了过来,还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十六:“…………”。 十里心道:自己这是眼花了吗?萧珩这类似撒娇的模样是什么鬼?如果是在上一世的话她还能理解,毕竟是相爱的两个人。可如今她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家伙不会是中邪了吧? 十六无奈的端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萧珩心道:“妃儿上一世就见不得自己这种幽怨与小委屈的模样,看吧,她已经开始心疼了呢,这可是她亲手倒的茶,多难得啊,一定要多喝两杯”…… 就这样…萧珩厚着脸皮一个人喝掉了半壶茶,直到招财进宝过来时才停下。 萧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朝十六道:“你先坐一会,我出去安排妥当再来接你过去那边用膳”。 十六看着他认真道:“我不想在人前露出真容,不喜因为身份引来别人过多的关注与打量,这晚膳我还是在营帐里用吧”。 萧珩知道她一向低调,不然坊间也不会每每谈及她时,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身份要是放在其他女子身上,估计会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认识自己吧,脸上多有光啊,这身份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个能一语激起千层浪的人物,可她好似全然不在乎这些虚名,一心只知道埋头做自己的事。据自己知道小姑娘真实身份后打探得知,当初就连萧誉都私底下派人想拉拢她与朝廷为伍,想表面许她一些好处让她为朝廷做事,实则是看上了她赚钱的能力,想让她替萧誉充盈国库罢了,只是被她当场拒绝了,小姑娘有原则的很呐…… 思及此萧珩回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会安排好的,你乖乖在这等我来接你”。说完不等十六回应,抬脚便出了营帐,生怕晚一步就又会听到她拒绝的话似的。 进宝自司琛当面表明心意后,好像有点开窍了,她凑到十六跟前八卦道:“小姐,王爷是不是喜欢你呀?我看他最近对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他现在跟你说话脸上还总挂着笑,还有他给你布置的营帐,我们的十个营帐加起来物件都没有小姐你一个人的多呢”。 十六闻言心道:萧珩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吗?连进宝都能看出来?随即又否定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这样做或许只是为了让我平日里替他做事的时候卖力点,嗯。一定是这样。 她用食指点了点进宝的额头道:“他许是为了讨好我,怕我平日在吃食上虐待他的人”。 小丫头觉得自家小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一脸惋惜道:“原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他喜欢小姐呢,通过这几次的观察,我觉得他挺适合做我们家姑爷的,每次对着小姐都是一副没脾气且宠溺的样子,他要是成了我们家的姑爷该多好啊,可比咱隔壁院的那位强太多了”。 十六叹了一口气,视线望向营帐门口处,目无焦距的回道:“我与他这一世是不可能的,我们走的是两条全然不同的路,路的尽头也永远是两个方向,殊途又岂能同归?既然知道俩人注定没有结果,又何必强行捆绑到一处走这一遭呢?心丢了或许还能再继续,可命丢了又该如何去坚持”? 进宝被自家小姐这番像是在自问自答的话整懵,她皱着眉挠挠头表示听不懂,十六被她这副抓耳挠腮模样逗乐了,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道:“这些事你往后无需再操心了,小姐我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不一定非要嫁人,况且我还有你们啊,等你们以后成婚了,多生几个孩子给我玩便是”。 进宝摇摇头道:“小姐不嫁人的话那我也不嫁,我要一直陪着小姐”。 招财一本正经的插话道:“嫁人太麻烦了,况且要离开小姐,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十六:“…………”。 第64章 篝火小宴 萧珩在外面安排好后,便带着一脸笑过来接她们,萧珩安排的地方就在营帐不远处,平日里将士们训练的操场上。 十六她们跟着萧珩来到了宴会上,抬眼便能看到在燃烧着红彤彤的篝火,火苗随着风跳动起来的样子就像一群火精灵,旁边还有几堆烧的通红的木炭,将士们在上面架了几只全羊在烤着,他们卸下了白日那身厚重的铠甲,只穿着自己平日里的衣服,看起来少了几分庄严,多了几分随和。 今日没有下雪,虽然外面还是刮着寒风,但他们点了好几排的篝火,温度也随着那些火苗开始上升着,所以站在那里也并不觉得冷,用膳的桌子凳子一排一排的摆放着。 十六视线跟着往前面看,发现那一排排的桌椅前方还有一处稍微高一点的台子,上面有两三个阶梯的高度,那应该是平日将士操练时将领所站的位置。 带过来的那些掌厨与小厮们,此刻正在忙着他们的晚膳,小厮们有条不紊的端着托盘从伙房里走出来,把那些菜挨个的摆放到桌子上,火堆旁的将士们手里则拿着刀,把架子上烤熟的羊肉片下来装到盘子里,随后一桌一盘的往上面摆放。 萧珩带着十六过来时,见到他们的将士除了喊一声“王爷”,后面还会接着喊一声“六阁主”。 萧珩带着她在前面那处高台落了座,台上三张桌子呈三角形摆放着,与台下不同的是,这上面的一张桌子只带了两张凳子。 十六本着萧珩的地盘就由他做主的意思,听安排与他坐到了最前面的那张,招财进宝坐在她们身后的左侧,她们坐下后,墨玉跟墨羽从营帐里抬出一扇屏风,直接往十六与萧珩那张桌子的前面放,屏风把十六整个人都遮挡住了,萧珩那边只挡了一半,台下的众人还是能看到他一半的身子。 十六看到屏风被抬上来时,都有点傻眼了,心道:萧珩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明目张胆的给她搞特殊,还好她出门都带着面纱或帷帽,不然以后真的有点没脸见人呐… 墨玉跟墨羽按照萧珩的要求放好屏风后,就退到她们身后右侧的位置坐了下来,进宝转过头朝着他们竖了竖拇指,墨玉面无表情的当做没看见,墨羽则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进宝也朝着墨羽扬起了一个笑,然后视线转到墨玉脸上的时候,做的一个咬牙切齿还有握拳的动作,墨羽看到后笑的前俯后仰,随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墨玉,示意他抬头看进宝。 墨玉抬起头时,看到的就是小丫头咬牙朝他挥拳的动作,他心道:“我好像没干什么呀?怎么又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进宝看到他在看自己,随后噘着嘴做了一个哼的动作,把头转到了另外一边。 墨玉:“…………”。 十六没有察觉到后面她们几个人的小动作,萧珩则是一门心思只在旁边的人身上。 因着外面条件有限,桌上的菜肴并没有平日在京都用膳时的样式多,一张桌上只摆了五道菜与一碟烤羊肉,不过这些对于军营中的将士们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丰盛的了,平日里为了节省做饭的时间,一般都是把所有食材放到一起一锅烩,那样所有的菜都是一个味道,哪有如今这般一盘一个口味的。 因着场地与条件有限,萧珩只安排了赤焰军的三千人到场,军营另外一边的将士则是晚膳加了两道菜,萧珩还命人也抬了几十头羊过去那边让他们自行烧烤…… 萧珩看着小厮们的菜全部上完了,转头朝身后墨玉跟墨羽的位置道:“去把伙房里的掌厨与小厮们都喊出来,让他们也出来跟我们一起用膳”。墨羽应了一声“是”,随即站起身往伙房那边走。 十六自屏风放下后,就把前面的帷纱掀起来披挂到后面去了。 萧珩先是给她倒了一杯茶,随即又夹了一片羊肉放到她面前的空碗里,温声开口道:“这羊肉要趁热吃才好,凉了就会有腥味,你尝尝”。 此时萧珩的一举一动底下许多人都在看着,她想着在众人面前不能驳他的面子。于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拿起面前的筷子夹起那片羊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萧珩看着她的的反应与举动,内心一阵咆哮:啊啊啊……妃儿吃自己夹的东西了,她果然还是如上一世一般,每次在外面都好乖。就算有时候与自己置气,但她在外面从来不会表露出来,从来都会给足自己面子。 因着在外面,很多方面也都从简,餐桌上并没有所谓的公筷,萧珩用筷子也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心里美滋滋的,他们在用用一双筷子夹菜吃呢,又离她近一步了啊…… 待众人全部都落了座,萧珩举起酒杯开口道:“众将近来辛苦了,今日略备薄酒小菜,只希望能让诸位尽兴,本王敬你们一杯”。众将士闻言也纷纷举起酒杯,齐齐喊道:“敬将军”。说完双方都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放下酒杯后,萧珩又朝刚入座的一行人道:“方才在伙房里忙活的各位弟兄也辛苦了,今日只是普通的小宴,大家不必拘谨,只管填饱肚子便是”。一行人纷纷站起来俯身低了低头道:“谢王爷”。说完便坐下各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十六咀嚼完嘴里的羊肉,侧头看了一下放在萧珩面前的酒壶,萧珩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她淡淡的说了句“谢谢”,端起来一口便饮完了杯中的酒。 萧珩见此连忙道:“将士们喝的都是烈酒,没有你往日饮的花酒果酒温顺,大口喝会呛喉,而且这酒容易上头,你慢着些,不要饮那么多”。 她依旧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自己面前的豆腐,然后放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着。 萧珩看到她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又接着给她夹了其他菜,如他所料的无论夹什么,小姑娘都没有任何抗拒的乖乖吃了。 萧珩心道:以后得多带她出来外面走动走动才行,因为每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都特别好说话…… 第65章 是你吗? 十六在萧珩孜孜不倦的投喂下,渐渐的感觉自己好像吃撑了,除了前面夹的那块豆腐,后面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自己动筷。 萧珩看到她不挑食,想着这般才好,什么都吃些才能营养均衡,她这么瘦定要好好吃饭才行,可不能再挑食了,于是他夹菜的时候不会一个盘子夹两次,都是轮流着来的。 十六看到萧珩都没吃几口,却一个劲的给自己布菜,有点无语。她放下筷子开口道:“我吃饱了”。 萧珩看着她回道:“这么快?吃这么少夜里不会饿吗?要不要再多吃一点”? 十六:“…………”。 十六心道:萧珩你清醒一点,我是人,不是猪,这桌上的菜我都吃了将近一半你还嫌少?猪都不带你这样喂的…… 她没有理会萧珩的话,伸手拿过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想着等两个小丫头吃饱了再一起离开。 萧珩看到她端着酒杯自顾自的在饮着,没有要再动筷的意思,抿了一下嘴,拿起筷子自己也跟着吃了一点。 待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也放下筷子时,桌上酒壶里的酒也被她喝的七七八八了,萧珩刚开始也拦过几次,可看着小姑娘喝着喝着,看自己的眼神也开始柔了下来,萧珩的私心又开始作祟了,想着这壶酒就由着她喝吧,以小姑娘的酒量,这壶酒还不至于把她喝的不省人事,后面不再给她添就是了。况且小姑娘清醒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透着淡漠疏离,如今这般,萧珩倒是不舍得让她那么清醒了…… 身后的进宝朝她开口道:“小姐,我们吃好了。不早了,我与招财先送你回去洗漱歇息吧”。 十六转头回道:“嗯,好”。随即想把披挂在帷帽后面的帷纱放下来,萧珩看着她已经开始泛红的脸,侧过身快一步伸手帮她放了下来,还十分贴心的替她理了理有些皱痕的帷纱,要是换做平日的话,萧珩定不会如此大胆,且小姑娘也不会乖乖由着自己摆弄,也就仗着她如今酒喝的有点懵才敢这般。 十六任由萧珩帮他理着帷纱,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等萧珩停下动作后,她朝招财进宝开口道:“我们走吧”。两个小丫头闻言“嗯”了一声,抬脚便跟着她下了台。 从台下将士们的身旁路过时,将士们纷纷朝她喊道:“六阁主慢走”,她停住脚步转头朝他们俯了俯身子后,便头也不回的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 回到营帐后,十六让招财去伙房里提两桶热水给她,平日里不管天气再冷,她每日都要洗澡才睡觉,两个小丫头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所以并没有问她要热水的缘由。因着军营里各方面的条件都有限,十六便吩咐只要两桶就行。两个小丫头分工明确,进宝给她整理着床褥。 招财把水提进来倒入浴桶后,十六便催赶着她们回去休息了。 洗漱完后,十六扶着浴桶跨了出来,只觉得脚步轻飘飘的,脑子也开始晕乎乎。 她心道:这酒是真的烈啊,平日里一整壶花酒果酒的拔塞就抱壶喝,除了夜里睡的安稳些啥事没有,今日就那点装到陶瓷酒壶里的,就把自己整上头了? 她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摸索到了床榻上,躺下后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自十六回营帐后,台下有不少将士们前后举着杯朝萧珩敬酒,他都一一陪他们喝下了,待吃的差不多后,将士们便开始划拳喝,萧珩难得的放纵他们玩闹,说了句让大家吃好喝好早点回去休息后,随即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萧珩洗漱完后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小姑娘这会应该已经睡下了,抬脚便往隔壁的营帐走去。 走进十六的营帐后,看到小姑娘果然已经睡下了,营帐里的灯依旧亮着,萧珩觉得军营里不比她的院子,之前在她的房中进去后可以给房门落锁,旁人想进来的话只能敲门。可这里如果点着灯睡,按照她那个小丫头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万一有什么急事突然闯进来还得了,于是萧珩想过去把灯熄了。 萧珩刚抬脚走了两步,榻上的十六突然起身坐了起来,正好转头往他这边看了过来,萧珩抬头与她视线对上时,身体突然一僵,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在脑海里快速的思索着,该怎么与小姑娘解释自己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她的营帐中…… 十六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喉咙很干,想喝点水缓解一下,于是起身想找水喝。坐起来后转头便看到了萧珩,她酒精上脑本就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看到萧珩后,下意识的就把眼前的场景与上一世重合到了一起,上一世她也是经常一个人睡到半夜萧珩才回来,他也总是这般轻手轻脚的怕吵醒她。 她眸色柔了下来,朝萧珩温声开口道:“你回来了”。 萧珩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心里先是一惊,然后开始感到疑惑,心想:小姑娘这语气怎么与上一世那么像?随即想到她今日酒喝的有些多,猜想她此刻应该是分不清谁是谁,把自己当成她的小丫头了也说不定,所以这话应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萧珩语气轻柔的回道:“嗯。我回来了”。 十六听着他如往常一般无二的回话,只以为又回到了上一世,看着萧珩突然觉得好委屈,瘪了瘪嘴,坐在榻上朝萧珩张开双手,脸上带着些委屈巴巴的神色开口道:“抱抱”。 萧珩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束烟花炸开了似的,把他震的有些缓不过神,短暂的怔愣过后,随即而来的,是满脑子的粉红色泡泡…… 听着小姑娘这细语绵绵的语气,看到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还有这软软糯糯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他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搂入怀中,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小姑娘这软糯可人的模样,他有多久没见到了啊,直至这一刻把人抱进怀里了,他仍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十六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胸口,声音有些闷闷的开口道:“是你吗”? 萧珩闻言只觉得一阵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第66章 舍弃瞻前与顾后,愿我执着如少年 听到萧珩这似意有所指的话,十六感觉自己脑子又不够用了,理不清思绪的又开始恍惚。自己上一世已经身死了,这一世好像没有与萧珩在一起啊?那此刻为何他思路还能如此清晰且这么有耐心回答自己的问题? 十六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梦,而萧珩则在她的梦里…… 她心道:“阿珩在现实中于自己而言可望不可及,是个永远只能站在远处观望的存在,既然在现实中无法正视自己的情感,那不得志时应该善待自己。上一世很喜欢,很短暂,也很遗憾……这一世逼自己面对现实的时候几乎花光了所有的气力,如今在梦里就让她放纵一下吧。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便让我沉沦刹那,摄取片刻的温暖,贪恋这一时的温存吧。 旧人入我梦,明我相思意”。 十六抬手回抱住他,带着深深地眷恋与无法言说的过往紧紧的抱着他。 像只害怕再次被人遗弃的小兽,不断的用额头与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胸口,呢喃出声道: “凭借秋风离别意,散我心中意难平 舍弃瞻前与顾后,愿我执着如少年”。 说完眼泪随即而至,抱着他的手越发的收紧…… 千千万万个日夜说不尽的思念,你的样子予我无限的眷恋,提取着梦里的碎片,温习着上一世俩人的画面。 初雪相遇,桃林之约,赠与木簪,回以红妆。孔明灯亮,惟愿相守,姻缘树下,共许白头。大梦三生醒,无人可诉说…… 前世太痛,需今生修行,初识已熟知,已知时空转变,虽身份依旧,但命运已然错位,不是每个画面都可以拼凑,我多想能在梦境里停留,多想与你观赏这四季美好人世繁华,可我深知这一生是为还债而至,能再次穿越人海历经万苦而相见,已是万难,不敢再奢求太多…… 萧珩听到了她的呢喃,有些想不明白小姑娘话语中的意思,明明这一世她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女,可她言语中为何像是历尽千帆归来时的人,心中为何如此意难平? 十六最开始只是安安静静的窝在萧珩怀里无声息的落泪,可当她回想起过往种种时,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抑制不住,从最开始的哽咽,到控制不住的轻声抽泣,最后肩膀跟着抖动起来哭出了声。 萧珩清楚的感受到小姑娘情绪的变化,从最开始抚着她的背轻轻安抚,到后面慌张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萧珩不知道她为何情绪起伏这么大,也不敢轻易询问或诉说太多,怕把她惊醒,怕她对自己起疑,只能安安静静的搂紧怀中的人,听到她那像是委屈,又似是发泄的哭声,萧珩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快被人掏空了,一阵接一阵的发疼,眼尾也跟着开始泛红,揽腰托膝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手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背,像是抱着一个孩子在哄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萧珩察觉到怀里的人哭声渐渐的停息了,只是方才哭了好长时间,如今哭声虽然止住了,但还是时不时的就会抽噎几下。 萧珩察觉到她除了偶尔的抽噎,呼吸已经开始平稳,把手挪到她的后颈处,让她的头轻轻抬起来仰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小姑娘安静的睡颜,抬手拂去她脸上还未干的泪痕,躬身低头用自己的脸颊紧贴着她的,轻声开口道:“妃儿,我这一世还要多久才能真正走进你的心里,我有些等不及了,你总是把自己围困在一方天地,不许旁人窥探分毫,万般委屈咬牙默默吞咽到肚子里,只有在饮了酒情绪被放大时才敢发泄出来,你醒来后或许只会当这是一场梦,然后又恢复到那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我心疼啊,我恨自己没能参与你的过往,怨自己这一世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你,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些委屈与不平,妃儿,你试着相信我好不好?试着让我分担你肩上的重担好不好?试着像上一世那般依信赖我好不好”? 萧珩呢喃完后,蹬掉鞋子转身抱着小姑娘往床榻里边放,虽然营帐内点了暖炉,但因着要睡觉,她洗漱完后只穿着中衣,此刻又睡着了,萧珩怕她着凉,把人放下后立马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则站起身解开腰带脱下了外袍,为了起身时方便穿戴,便把衣服折叠起来放置枕头旁边,抬手自掌中挥出一道劲风,灯随之熄灭,萧珩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伸手再次把她搂入怀中,说了句“晚安”后,跟着闭上了眼…… 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好几日,十六除去刚醒来时有些许怀疑,发现第二日萧珩见到自己时表现的如往常无异,加上她又找不到重来一世,没有任何记忆的萧珩这种反常举动的理由,随即心里的那点疑惑又被自己推翻了,所以一直把那天夜里看到萧珩的事当成一个梦。 于是醒来后她又开始按部就班的忙自己手里的事,每日除了跟着进出伙房查看他们备的膳食与记录食材的耗损及补购,其余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营帐中,偶尔看看陆掌柜差人送过来账本,闲下来时又开始琢磨那些店铺后期的推广方案,她想让自己忙起来,同时也在避着萧珩。 自那日醒来后,她看到萧珩时,心情再也不能如之前那般平静无波,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防线好像开始松懈,似是又动了不该有的念想,她怕自己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去奢求,干脆选择眼不见为净,想着若见不到他的话,心里或许就能慢慢回归到之前的平静,所以这几日她掐着点的与萧珩错开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萧珩中间来寻过几次,问她要不要一起用膳,或者想不想出去走走,她每次都让两个小丫头以自己还有事情要忙推拒了。 渐渐的萧珩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如果一次两次的这样,他可能会觉得是巧合,小姑娘可能真的在忙,可接下来连着好几日都是这般,萧珩有些不淡定了,小姑娘这明显就是在躲着自己,可他想不明白小姑娘这么做的意图,难道是发现那日在她房中的人是自己了?不应该啊? 哎……小姑娘的心,海底针…… 第67章 萧景祁回京 ——京都城外 萧景祁坐在马背上,望着前方城楼上那庄重威严的“京都”二字,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劳累都是值得的,终于顺利的回来了啊…… 如果不是前些天路过临安县时被劫走人证,他早该回到的。想起那件事他心里就觉得恼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的那么一伙人,劫走封禹后没有第一时间把他转移,却像是还在等什么人一般一直在临安县停留。可手下的人一搜寻到他们的踪迹,还未开始围堵,他们就又消失了,连日的追踪下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偏偏又拿他们没有办法,自己连人都抓捕不到,更别说发泄问罪了。 就在他打算让人继续搜寻,自己先回京都复命时,手底下的人却收到了他们信条,信条是绑在箭羽上从远处射过来的,上面写的内容大致是:他们等到了过来接应的人,然后确认过才知道,原来是他们抓错了人,他们把人绑在郊外的树林里,让自己派人去接。 萧景祁气恼他们做事前为什么不先打探清楚,同时也因自己不够强大一再的被人牵着鼻子走而感到气愤,这件事本可以提前完成的,愣是被他们搞出来的乌龙生生耽误了七八日的时间。 待萧景祁反应过来,想知道他们此行目的是什么,派人去探查他们是谁的人时,发现不但寻不着他们的任何踪迹,也根本查不到他们是哪一方势力的人,把封禹丢回给自己后,那些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再一次被打击到,只觉得危机感满满,竟然还有如此神秘的力量在大齐的暗处盘旋着,他暗自想着:自己得尽快成长起来才行,不然一定会被人踢出局…… 萧景祁望着城墙还在暗自给自己制定目标时,身后马背上的沧溟开口道:“三皇子,我们现在是直接押着人进宫,还是您有其他的安排”? 萧景祁侧头回道:“你们先押着人往菜市口去,在那里停留一下,待本皇子回府梳洗整理好仪容,便即刻带人入宫面见圣上”。 沧溟闻言当即拱手应了一声“是”,便安排随行的护卫跟着自己押着封禹入了城。 萧景祁看着手下的人进了城,半眯着眸子,在思索着赶回京都时那些前仆后继过来想灭封禹口的人,那些人全程没有过多管顾过其他人,一心只奔着绑在马车里的封禹而去。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被王智永带人前后射杀的七七八八,那些人听命于谁,萧景祁心里可清楚的很。 所以他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得尽快面圣把这事敲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行,不然等他们再想出应对之策,那自己的这番奔走岂不是徒劳? 思及此他勾了勾嘴角,跟着入了城往三皇子府奔去…… ——东宫花厅内 萧景逸坐在主位上,内心一片慌乱,手不自觉的扣紧了椅子上的扶手,坐在他下首右侧的国丈宋岩松看到他那坐立难安的样子,开口道:“太子先别自乱阵脚,且安心等那些打探的人回来,先听听看萧景祁的动作”。 萧景逸抬起头看向宋国丈有些急促的回道:“对,对,母后也让我稍安勿躁别自乱阵脚,这事应该还有办法压下去,一定还有办法的”。他的话音一落,只见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个侍卫。 萧景逸看到侍卫进来时,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人,侍卫行至萧景逸跟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太子,您让卑职去宫门口蹲守三皇子,一刻钟前,卑职看到三皇子进宫了,他身后的侍卫手里还押着一个人”。 萧景逸闻言脚步踉跄跌坐回椅子上,脸色苍白的看向身旁的宋国丈,开口道:“萧景祁手里可握着本宫与临安县令勾结的罪证,再加上有封禹作为人证,父皇绝对不会轻饶了本宫,外公,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 宋岩松听完侍卫的回禀后也有些讶然,开口道:“萧景祁在回程时连遭几批人马堵截围困,都还能把封禹安然带回京都,可见他也是有些本事的。此番应是唯恐夜长梦多怕再被人搅局,竟然没有任何停留的直接把人押送进宫,他压根就不打算给我们喘气的机会,他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萧景逸继续道:“我们折了那么多人都没能在他手里把封禹灭口,可见他手上的势力远不止我们平日里看到的那些,在临安县也是,他身边的人反应很迅速,我们的人一丁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他那么好命?从小受尽父皇的偏宠不说,身边竟还有这么多能人异士追随”? 萧景逸讲完越想越气愤,拳头重重的击打在椅子的扶手上,咬着牙目光阴鸷的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宋岩松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朝他开口道:“萧景祁已经进宫了,待他把手上的证词与人证交于圣上,圣上阅过后应会立即传召太子入宫对证,您记住老臣的话,不管圣上态度如何,不管萧景祁如何紧逼,您都要一口咬定那些是临安县令背着你与人私自交易的,信件上的印章是太子您先前在临安县丢失的,后因机缘巧合寻回了才没有上报,信件上的印章应是那时被临安县令拿去复刻了,他后面与人交易的事您全然不知,反正如今那临安县令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您一定要咬死了不能松口。这事会因口供不一被暂时搁置,待到明日早朝时,陛下会拿出来与众朝臣商议,那时老臣会让人暗中给圣上施压,以嫡出正统为由,没有确凿的证据旁人不可随意揣度诬陷太子,这事最后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您只要按照老臣说的去做,老臣就敢担保这次能把您安然护下”。 萧景逸当即眼睛一亮,回道:“幸好本宫还有外公与母后可以仰仗,否则此番怕是要被萧景祁拉下马,您的辅佐之恩,本宫铭记在心,待来日荣登大宝,本宫许诺:朝堂上方永远都会有宋家的一席之地”。 宋岩松闻言差点老泪纵横,心道:有萧景逸这个大齐储君的一诺,就是让他即刻出去与人拼命,为了他宋家的百年门楣,就算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他激动道:“那太子您先稍坐片刻等待圣上的召唤,老臣先行回府与众幕僚商议对策”。 萧景逸“点头嗯”了一声,他拱手行了一礼后,抬脚便出了东宫…… 第68章 太子被禁足 ——翌日朝堂 身着一身明黄色长袍的萧誉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凌厉的扫视底下的众朝臣,方才自他提及昨日萧景祁递上来有关于太子贪污的罪证,询问他们对此事怎么看时,平日里那些能说会道的众朝臣瞬间鸦雀无声缄口不言。 萧誉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只觉得窝火,这些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们,合着就想让他一个人把这黑脸唱完是吧? 他看着垂头装死的众人,伸手指了指站在右边的大理寺少卿李伟,开口道:“李少卿,你来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被点到名的李伟当即出列,举着手中的笏板拱手道:“臣在大理寺办案时,一般都需要人证物证齐全,且双方口供一致,再经过主审官与师爷还有仵作的再三核实,方能定案”。萧誉听完后回道:“李少卿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这番话倒是寻不出任何错处”。 李伟拱手道:“臣只是按照规矩办事罢了”。说完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归了队。萧誉在心里道:好一个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少卿,这话说的大致意思就是,就算人证物证确凿,但双方口供不一致且无法核实辩白那一方的话,就不能盖棺定论呗。 他随即又看向站在左边的罗捷,开口道:“罗统领,你有何见解”? 罗捷随即出列,同样举着手中的笏板拱手道:“臣是个粗人,只知道凡事要讲证据,如果人证物证齐全还不能定案的话,那还费力去寻这证据作甚?如果每个被定罪的人都辩驳,且他的那一方死无对证,就不能以罪论处了吗?有人证物证的那一方还要被怀疑,那没有任何证据自证还要辩白的那一方,又该如何自处”? 萧誉闻言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回道:“罗统领的话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问题的关键,甚好”。 罗捷拱手道:“臣只是就事论事”。说完随即也归了队。 萧誉又看向站在右边最前面的顾莫,朝他开口道:“镇国公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顾莫跨出一步出了列,举着笏板拱手道:“臣认可方才罗统领所说的,辩白的那一方如果没有证据的话,那他又为何能悬立于证据确凿的那一方上头,口说无凭事实为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事实胜于雄辩,理当用证据来说话”。 萧誉似是很满意他的回答,方才脸上的怒气此时缓和了不少,他回道:“镇国公这种对事不对人的做法才能做到公正,此事朕心中已然有数”。 萧誉刚开始就是在担心众人对人不对事,怕他们因着立场关系说话会有失公允,所以点到的都是明面上没有站队的朝臣,在顾莫发言完归队后,萧誉又点了萧景祁的名字,让他再阐述一遍有关太子参与贪污的一切指向,然后再把他收集到的相关证据给大家详细严明。 萧景祁出列躬身行礼后,便开始向众朝臣解说他这一路是如何收集到这些证据,又是如何把人证安全的带回京都,最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太子参与了临安县官员贪污一事。 萧景逸站在旁边听的是冷汗直冒,只觉得今日的大殿阴风阵阵,好似比外面城墙上的北风还要寒冷几分,他偷偷的往国丈站着的方向瞥去,视线对上时,他一个劲的用眼神询问宋岩松怎么办,宋岩松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萧景逸这才安心了些,垂头继续听着萧景逸指认他。 待萧景祁全部讲述完后,萧誉目光冷冽的看向萧景逸道:“太子,你对此事作何辩解?或者说,你还有何辩驳之词?今日一并在这大殿中说出来,让朕与这满朝文武来评论与定夺”。 萧景逸听着上方萧誉的话,在心里不甘道:父皇啊父皇,你对着萧景祁就是和颜悦色的温声细语,对着本宫就是冷眉冷眼的各种嫌弃,您的心是斜着长的吗?今日要本宫在这大殿之中为自己辩驳,让这满朝文武对本宫这个太子肆意评头论足,您想过儿臣以后要如何在他们面前立足吗?想过今日过后外面会如何传本宫这个太子不得圣心吗?或者说,您有想过按照嫡庶长幼把这个皇位传给本宫这个储君吗? 不管自己做的再多,都得不到萧誉的一句认可,却为了萧景祁连自己的一丁点错处都要紧抓着不放。萧景逸真是越想越觉得心寒。 端坐在上方的萧誉见到萧景逸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眉头一皱,不悦道:“太子这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吗?还是说找不到辩驳之词”? 众朝臣看到萧誉这态度,暗道:圣上做事还是如往常那般没有给太子留任何颜面啊,听听这质问的语气,好似认定了太子与此事有关似的。 萧景逸被萧誉这突然又响起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抬头看了一眼萧誉连忙拱手开口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啊,儿臣昨日在御书房已同您解释过了,那临安县令曹廉与其他官员的勾结儿臣真的没有参与其中,那往来书信中盖着的东宫私印也是他们私底下复刻的,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儿臣平日虽与他有些私交,但逢年过节走动即是以礼相待,来往互赠的物品名称与数量都是过了明面登记在册的,儿臣并没有暗中默许过他们行贿赂之事,也不敢知法犯法带头贪污克扣朝廷发放的粮饷啊,请父皇明察”。 萧誉闻言不耐烦道:“这些说辞你昨日已用过,朕是问你可还有其他自证清白的方法?或能证明你与此事没有关系的证据”? 萧景逸垂眸回道:“儿臣并没有证据,只能靠这番肺腑之言来为自己辩驳”。 萧誉冷声道:“既然太子没有自证清白的方法与证据,刚刚罗统领与镇国公也说了,这种情况下就应该以手持证据的那一方为理,所以今日,太子你该与那些人同罪论处”。 萧景逸闻言脸色一白,有些幽怨道:“父皇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儿臣一回呢”? 萧誉淡淡开口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堂之上无父子,朕是一国之君,更应该给天下人做好表率”。 就在萧誉想把此事敲定时,底下国丈一党的官员阻止道:“圣上,可前面大理寺少卿也说过了,只要核实不了事情的原委,此事就不能盖棺定论,且太子是未来的储君,自然也不能与其他人一样随意处置,不然不合礼法”。 有了这一个人开口,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进谏,以祖制律法劝说,以嫡出大齐储君为由相谏,在顶着他们层层的压力,最后镇国公也开了口的劝解下,萧誉才不得不松了口,最后已太子禁足东宫三个月,没有传召不得出东宫收了场…… 第69章 昭阳殿:兰贵妃 ——三皇子府 萧景祁坐在书桌前,把手里封好的信递给身旁的沧溟,随即开口道:“让人把这信件送入昭阳殿给母妃”。沧溟接过信件应了一声“是”,抬脚便出去了 沧溟刚出去没多久,王智永便快步跨进了书房,行至他跟前拱手道:“三皇子,属下依照您的吩咐去查探了安王府近日的动向,摄政王在我们还在临安县时,就已经动身去了城外的军营,直到现在都未回安王府。再往前推的时间,便是他称身体抱恙闭门谢客,但有人说在那个时间段曾见过他与一位女子出现在仟风镇,他们在结伴同游镇上举办的饺子宴,只是具体详情不得而知。此次前往军营,倒是大张旗鼓的从朱雀街而过,且同行的队伍中,还有馨月阁六阁主与她店中的掌厨小厮们,估计此番是为了安顿营中将士们的膳食,据外面传言,摄政王好似与那六阁主关系匪浅,摄政王对她言语中不但语气轻柔熟络,那日前往军营时,俩人还是在馨月阁门口,众人目睹的情况下共乘一辆马车扬长而去的。且此前坊间传言不知六阁主芳龄的人也全都纷纷改了口,说从她这几次出现时说话的声音中,能辨别出她应是个年轻的女子,并不是如先前传言的妇女”。 萧景祁闻言若有所思,随即回道:“按照你探查到的来分析,那么在临安县劫走封禹的,应该不是他的人,以他手上所掌握的能人异士与办事效率,应不会让人在临安县拖那么长的时间,京都至临安县快马加鞭两日时间便能抵达,那批人却在临安县待了七八日,如果说是为了拖住我们,可他在京都并未有任何安排,所以这时间与他的动向也对不上”。 王智永点头回道:“属下也觉得此事应该与摄政王没有关系,因为他没有这样做的动机。还有王爷您之前埋的那些暗桩,也不似他的手笔,因为他事后并无任何异常,这不符合常理”。 萧景祁想起那些暗桩就一阵肉疼,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安插在各个阵营的眼线,自己才去了一趟临安县而已,这些人就被人剔除了个七七八八,要么是犯法被抓入狱,要么是被仇家暗杀,要么是喝花酒与人争抢姑娘被人失手打死,而且那些人都是在同一段时间里先后出的事,能有此等雷厉风行手段的,除了他那手眼通天的皇叔萧珩,他实在想不出京都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所以萧景祁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萧珩,可从这些天探查到的结果抽丝剥茧后,又发现萧珩与此事并没有任何关联…… 萧景祁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开口道:“此事疑点太多,暂时还不能下定论,让人时刻盯着皇叔那边,再把他与馨月阁六阁主的传言透露些到圣上的耳朵里,这些事就先让父皇去忧虑吧”。 王智永拱手回道:“是,那属下先下去安排了”。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萧景祁一边在思索着,心道:别说父皇忌惮,皇叔对于我们这些皇子来说也是那个最大的威胁,他要是与其他的官家女子走到一处,其实自己是乐见其成的。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要是他能娶妻生子,自己还能放心些。他虽然是自己的皇叔,但自己却比他还大一岁,三皇子府也早早的与国舅府定下了姻亲,要不是自己以先建功立业为由一直推拒,府上如今恐怕正妃侧妃都娶齐全了。可就算自己连侧妃都没有,府上先前也有几个通房侍妾,但萧珩不一样,至今都未听闻安王府出现过女人,可见他是个极挑剔的人,所以一旦有女人能入了他的眼,那便会是“温柔乡、英雄冢”。此后估计也会一心扑在那男女之情上面,只要他没有动作,那自己就有把握去争那个位置。 可六阁主不同,原先没有听说她同任何一方势力走得近,这次却毫不避嫌的站到了皇叔那边。萧珩本就手握重兵且兵强马壮,要是再与那富可敌国的商业龙头六阁主搅和到一处,别说大齐了,放眼整个天下,还有谁能与他匹敌?那我大齐的江山于他而言岂不是就如探囊取物?虽说他如今无心皇位,可以后的事谁又知道?有足够的兵力财力在手,又有几个男人能抵得住天下霸主的诱惑? 思及此萧景祁只觉得一阵头疼,怎么就让他们搭上线了呢?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过拉拢六阁主?她的价值可不比京都那些官员的底啊…… ——昭阳殿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装,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七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床边悬着鲛纱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稍动,美轮美奂,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沐浴过后的兰贵妃懒懒的倚在床榻上,身下垫着是柔软的枕垫,身着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处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媚眼如丝,十分勾人心弦,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她平日非常注重保养,常人喝的牛乳她常用来泡澡,因着萧誉的宠爱,宫里但凡有的物品,她想取多少宫人们都不会过问,就连萧誉都亲口吩咐:只要是昭阳殿所需的物件,必须优先给她送过去。 她如今虽已年过三十,但光看容貌的话,与那些二八年华的女子并无太大差别,只是身上比那些闺阁小姐们多了些妩媚之色。 宫婢香菱从外面走进来,行至跟前递给她一封信件,边开口道:“娘娘,这是三皇子差人送过来的”。 兰贵妃接过信件后随即拆开来,阅览过后,她嘴角微勾冷笑一声,开口道:“没想到都这般了,还是让萧景逸逃过了一劫”。 香菱躬身回道:“奴婢听说此事是国丈联合朝臣们给圣上施压所致,娘娘,咱们三皇子接下来有应对之法吗”? 兰贵妃把阅完的信件重新折起放回信封,开口道:“祁儿在信中说,让本宫不要在圣上面前提及此事,免的引来圣上的猜忌。以为此番祁儿能够如此顺利的收集到那些证据,是本宫与三皇子一党在背后推波助澜所致,此事圣上本就因不能依法处置太子而对祁儿心怀愧疚,本宫此时绝不能在圣上面前表露出对他裁断的不满,否则会适得其反。再者,圣上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后宫女人企图插手他朝堂上的事,本宫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讨嫌”。 她目视着前方,眸子微眯咬牙接着开口道:“宋南清,本宫姑且让你们母子多蹦跶一阵,待我祁儿将一切部署好,本宫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清算,绝不轻饶你们”。 第70章 萧景祁封王 香菱察觉到兰贵妃情绪中的微妙变化,连忙回道:“娘娘放心,太子他们蹦跶不了多久的,就太子那懦弱的模样,怎么会是咱们三皇子的对手”。 香菱话音一落,自门外又跑进来一个小宫女,她快步行至兰贵妃跟前躬身行礼道:“娘娘,圣上的龙撵朝着咱们昭阳殿过来了”。 兰贵妃闻言嘴角微翘,连忙起身拢了拢外面罩着的纱衣朝她们开口道:“随本宫到门口处去迎圣驾”。说完便起身扭着腰肢往寝殿门口走。 萧誉下了龙撵后,抬脚就往昭阳殿里面去,刚跨进殿门就看到了带着宫女迎出来的兰贵妃。 兰贵妃看到萧誉后,当即眉开眼笑,几步上前就挽起了他的手臂,站到身旁与他一起往殿内走,宫人们见此都纷纷自觉的退下了。 兰贵妃侧头看着萧誉开口道:“圣上方才可是一直在忙着处理政事”? 萧誉一听她提及政事,以为她是想为萧景祁与自己讨要说法,心里顿时有些不悦,自己平日里虽宠爱她,但自古以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自己是绝对不会允许女人插手干预朝堂上的事情 萧誉也侧过头来看着她,刚想开口训斥几句时,随即看到她噘着小嘴,语气有些幽怨的继续道:“您今日来的有些晚,可让臣妾一阵好等,臣妾用完膳早早的就沐浴了,等了好半晌都不见您来,臣妾还以为您今夜不过来了呢”。 萧誉闻言当即哈哈大笑出声,心道:朕就说嘛,朕的曼儿可与其他女人不同,其他女人只会铆足劲吹枕边风为自己的儿子谋取福利,只有他的曼儿才会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着他一个人,思及此萧誉只觉得连日来的烦心事,在此刻全部都一扫而空了。 萧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只有你敢这么埋怨朕,别人望穿秋水都盼不到朕过去一趟,你倒好,朕就来晚了一些而已,你就这小脾气就耍上了”? 兰贵妃轻轻甩开萧誉的手,娇嗔道:“圣上来晚了还不知反省自己,反倒还怪臣妾心眼小了,哼~”。说完便先萧誉一步往床榻边走去,外面罩着的纱衣随着她方才轻甩手的动作滑下肩头,露出白皙的肩臂,边往前走还边回头看他。 萧誉脸上始终挂着笑,一路跟随着她,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回头间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摄人心魄,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婀娜多姿,轻纱下的腰肢若隐若现,端的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因衣襟领口处开的低,回头时胸前的柔弱跟着轻颤,看的萧誉是一阵心猿意马。 待兰贵妃走到床榻边坐下时,他连忙加快步子上前就把人扑倒在榻上,低头看着身下柔情似水的人儿,用指尖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开口道:“曼儿,再给朕生个小公主好不好?生个似你这般好看的小公主,朕一定会让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忧无虑的长大,好不好”? 兰贵妃闻言羞赧的转过头,用拳头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处,萧誉随即心领神会,伸手扯了一下微垂的帐幔,随着帐幔落下,俩人的身影逐渐交叠…… ——镇国公府 顾莫站在房门口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院子,罗捷一身夜行衣站在顾莫身侧,开口道:“国公爷对此事怎么看”? 顾莫把手背负到身后,回道:“圣上此番应是想乘此机会废黜太子,却没成想被国丈一行人联手按压下了,他本就偏袒三皇子,又迫于众朝臣的压力不得不退步,对三皇子费尽心思收集来的罪证视而不见。没有及时抓住机会把三皇子推上位,因此还让他的苦心经营付之东流。接下来,圣上该因着对三皇子的愧疚给他给予安抚与补偿了,加官进爵,无非就是比目前再进一步”。 罗捷闻言点头道:“是啊,加上这事因被国丈一行人强行压下,圣上心里本来就有火,此时对三皇子的任何嘉奖都没人敢再反驳,因为谁也不会在这当口再去触这个霉头,这事表面上是三皇子受了委屈,其实也是在以退为进了”。 顾莫接话道:“萧景祁是个聪明人,他了解圣上的脾性,知道怎样拿捏住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要真说起来,还是王爷有远见,竟能知晓事情的全部走向,能提前部署好一切,要是这么快就把太子拉下马,那目前还真没人能再牵制住萧景祁,此番既能让太子安分一段时日,也能让萧景祁忙活一阵,此举甚妙”…… ——翌日 打着感染风寒的名头,萧誉大手一挥免了众朝臣的早朝,却派了跟前的于安捧着圣旨去了三皇子府。 萧景祁收到下人通报时也怔愣了一瞬,他猜想到萧誉事后会因着愧疚补偿自己,但没想到这旨意会下达的这么快。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快步迎了出去。 于安看到正朝自己这边行来的萧景祁,随即高声喊道:“圣旨到:三皇子萧景祁上前听封…… 萧景祁率领府中上下行至于安跟前,撩开衣袍双膝跪地低头道:“儿臣萧景祁,恭迎圣意”。 于安缓缓打开圣旨,随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圣上诏曰:三皇子萧景祁,谦虚有礼,温文尔雅, 能文能武,逸群之才,甚得朕心,着即册封为睿王,赐居睿王府,望日后能勤勉务实,再接再厉,钦此。 萧景祁闻言心中一喜,心道:父皇果然没有让儿臣失望。于安上前一步把圣旨放到他手中,他捧着圣旨躬身行礼开口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起身后,于安朝萧景祁开口道:“恭喜睿王爷,您可是众皇子当中第一位封王且被赐府的王爷,这可是极大的殊荣,王爷往后定能一飞冲天得偿所愿,老奴在此先提前再次恭喜王爷了”。 萧景祁浅笑回道:“劳烦于公公亲自跑一趟了,本王略备了薄茶,请公公赏脸进府喝一杯”。于安笑着点头道:“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睿王爷了”。说完便随着萧景祁进了花厅…… 第71章 望妻石 于安前脚刚出了三皇子府,消息后脚便跟着传开了…… 众朝臣对萧誉此举并未感到半分诧异,他平日里对萧景祁的偏爱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对萧景祁的封号都颇有微词 “睿王”。睿字:智也,明也,圣也。 睿:为看的远,看的深之意。一般寓意此人聪明伶俐,有大智慧。目光长远,格局宏大。 睿:圣也,聪明才智不足以成圣,取名睿字,便是希望他有超脱寻常的智慧与眼界,同时也肯定他胆识过人,能力出众。 圣上此番不但明着册封,还背地里暗指睿王是个可塑之才,萧誉的司马昭之心众朝臣皆知。 萧景祁被册封为睿王,有人欢喜有人愁… ——坤宁宫 皇后宋南清伸手把桌几上的茶壶茶杯拂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她眼睛里迸发着寒光,鬓角的青筋随着面部表情的扭曲轻轻跳动着,怒火在胸腔里翻腾,她咬牙切齿开口道:“梁欣曼那个贱人,定是她在圣上耳旁吹了枕边风,不然圣上应不会这么快下达册封的旨意,还册封了个睿王,圣上难道糊涂了吗?他萧景祁是若文韬武略德才兼备的话,那我的逸儿该如何自处”? 身旁的冯嬷嬷方才来不及阻止,看了一眼地上的茶具碎片安慰道:“娘娘您别气着自己,身子重要,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商议可好”? 宋南清对冯嬷嬷的话置若罔闻,她越想越气,站在那里目光凶狠的咆哮道:“萧誉,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为何本宫统领后宫替你操持多年,你从未念过本宫一句好,却对梁欣曼那个贱人言听计从。为何我的逸儿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你却视而不见,你的眼中永远都只有萧景祁那个孽障”。 她咆哮完后,似是觉得心里的火还没有办法消散,于是上前几步,又把前面的花盆架与桌上摆着的古董花瓶瓷器尽数推倒摔碎。 冯嬷嬷见拉不住人,且宋南清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强行制止,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待宋南清发泄完后,她上前开口道:“娘娘,您消消气,为了她们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太子殿下此番也了受委屈,他还等着娘娘您前去宽慰呢,您不能先自暴自弃呀”。 宋南清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闭眼缓了缓方才因情绪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开口回道:“本宫是大齐的国母,是这六宫之主,只要本宫还在这后宫一日,尔等终究是妃,她梁欣曼就算能魅惑君主又怎样,她终究爬不到本宫的头上来,本宫还要替逸儿出谋划策,还要扶持逸儿登上高位,对……本宫不能慌,本宫要冷静”。 ——城外军营 此时距离篝火小宴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十六近日又在忙着开分店的事,她的店铺已经布满大齐的各个大城小镇了,于是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其他国家。 她在大齐经营的是以餐饮行业为主,其他行业虽然也有涉及一些,但她始终觉得还不够全面,她想拓展一下其他业务,想接触一下其他行业,比如米粮铺、药材铺,成衣铺,当铺,甚至连青楼她都想插手,于是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埋头规划着这些。 十六打算年后先从南御开始,慕辰日后会成为南御的国君,她想着以后等自己退休了,带着两个小丫头周游列国经过那边时,还能与老朋友相聚一堂,把酒言欢的回首过往,应是很舒心畅快的一件事…… 她拿着炭笔在桌前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写在纸张里,想着写完后先差人送回馨月阁给陆掌柜过一下目,让陆掌柜先安排人着手准备着,过完年后就正式往那边拓展。 门外,萧珩站在自己的营帐前,视线一直停留在隔壁十六的营帐门口处,眼巴巴的期盼着,希望能等到小姑娘从里面走出来,哪怕只是与她说上几句话也好啊。 自那次篝火小宴后,萧珩就没见过十六几面,有时候特意找理由去伙房找她,但她每次都是以各种要忙的理由拒绝与自己交谈,半夜想偷偷过去寻她吧,可每每行至她营帐门口时,都能望到里面的她还坐在桌前拿着笔在写写画画,一写就能写到后半夜,萧珩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还一忙就是小半个月,明明人就在自己跟前,却又像与她隔着千山万水般,萧珩觉得自己都快自闭了…… 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墨羽见此摇摇头,朝旁边的墨玉开口道:“王爷又开始了,这一副望眼欲穿望穿秋水的模样,活脱脱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这六阁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日除了去伙房,其余时间就一直待在营帐里,王爷每次想过去时都被拒门外,无奈只能每日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营帐发呆,这连日下来,王爷都快成望妻石了”。 墨玉难得的搭了腔,开口道:“六阁主最近确实出来走动的少,连那两个小丫头都很少进她的营帐,许是真的在忙正事”。 墨羽摸着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顿了顿,他开口道:“不行,不能让王爷再受这般委屈,得想办法帮一下他,要不我挑几本画本子给王爷学习看看”? 墨玉面无表情回道:“你最好是有把握再去做,此时王爷受不住再一次的创伤,如果不成功的话,你便会成仁”。 墨羽闻言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痞笑道:“兄弟,咱是一个阵营上的,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啊?要是不成功的话我就跟王爷说你也有份,到时候咱兄弟俩就有难同当,怎么样”? 墨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开口回道:“你看王爷会不会信你”。 墨羽闻言连连摇头道:“这兄弟情,哎…说好的两肋插刀,小玉啊,你可太让我伤心了”,说完边叹气边往自己的营帐走,那模样,活脱脱的像是墨玉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墨玉:“…………”。 墨玉:有个日常作的兄弟怎么办?在线等……不太急…… 萧珩在营帐门口一站又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小姑娘下午竟然连伙房都没有去,他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转身进了自己的营帐…… 第72章 萧珩的计谋 墨羽端着晚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王爷坐在桌前发着呆,那两眼无神目光呆滞的样子,看的他是连连摇头。 他把托盘里的饭菜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开口道:“王爷,先用膳吧”。 萧珩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动作,依旧保持着他进来前的模样。 墨羽见此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试探的语气再次开口道:“要不我给王爷出个主意”? 萧珩闻言当即转头看向他,墨羽看到自家王爷终于有了反应,且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下文,随即接着道:“女人嘛,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小鸟依人娇柔绵软型,一种是自力更生自强自立型。前者则需要男人的呵护与怜爱,因为脱离了男人她们无法安然的生存,后者则是对男人的庇护嗤之以鼻,因为她想要的,能自给自足。这六阁主明显就是后者,既然王爷所拥有的她不屑一顾,且拒绝王爷所有的示好与保护,那王爷为何不试着反其道而行之,把自己打造成柔弱的那一方去寻求她的怜惜呢?女人嘛,天生自带母性光环,就算是平日里凉薄寡情的六阁主也不会例外,只要王爷您伪装的比她弱小,定能激发她的母性光辉……哦不,是定能激发她的怜悯之情,到时候王爷再见机行事见缝插针不就好了”。 萧珩一脸认真的听着,觉得墨羽分析的很有道理。心道:或许之前真的是自己用错了方法,妃儿如今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庇护啊,所以自己摄政王的身份,在她看来估计与店里的小厮无异,因为她完全不需要依仗自己啊,那么自己是该换种方式装装可怜什么的,想必定能博取她的同情同时吸引她的注意力。 思及此他心中已有了对策,给了墨羽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拿起桌上的碗筷用起了晚膳…… ——翌日清晨 用完早膳后,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在伙房门口前忙活着,一边指挥着小厮们把刚从城里运进来的食材卸车,一边拿着进货单在对那些食材的种类与数量。 十六还在手拿炭笔勾画着进货单,突然就听到了那墨羽由远而近的叫喊声,他边往这边跑边喊着“六阁主”。 跑至十六跟前气喘吁吁道:“六阁主,王爷方才在与将士们晨练,与南北两位参将过招时出了神,被一掌击中从擂台上掉落撞到台下的兵器架上,摔断骨头晕过去了”。 十六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反问道:“萧珩伤到晕厥过去了”? 墨羽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一喜,面上依旧带着慌乱,急忙回道:“是,此时他们已经抬着王爷往他的营帐去了”。 十六闻言当即把手上的炭笔与进货单往进宝手里一塞,抬脚就朝着萧珩营帐的方向走,似是嫌自己步子太慢了,全程几乎还带着些小跑,墨羽见此连忙抬脚跟上。 进宝望着自家小姐这火急火燎的背影,疑惑道:“王爷摔断骨头了墨羽不去寻医师救治,跑来找我们小姐做什么?我们小姐又不通医术。而且小姐听到王爷受伤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竟直接丢下手中没处理完的事直接过去看他了,难道是怕王爷醒不过来,没人给咱们结这次合作的账吗”? 招财:“…………”。 招财心道:小姐明显不是奔着那些银子去的,应该只是想过去看一下摄政王是否有事…… 招财转头看到进宝眼睛眨巴眨巴的,一脸疑惑的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她无奈道:“小姐这么着急过去,许是还有别的原因”。 进宝似懂非懂道:“哦……那我们赶紧把这些货清点完,然后也过去看看吧”。 招财“嗯”了一声,于是两个小丫头一个人点货,一个人对数量的分工合作了起来…… ——营帐内 十六一路上没有管顾过身后的墨羽,急急忙忙的一路狂奔,行至萧珩营帐门口后,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直接跨进了营帐,床榻前的几人看见她时,都纷纷自觉的退让出位置让她行至到跟前。 刚把萧珩抬放上榻的南尘与北笙看到十六进来后,对于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心里终于彻底明了…… 刚刚真的是吓到他们了。萧珩今日大清早就一反常态的说要与他们切磋,于是作为参将的南尘与北笙就先上了擂台,可他们还没过上几招呢,在北笙挥出一掌时,萧珩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击与躲闪,就那么直挺挺的像条抛物线一样往擂台下的兵器架上撞 当时可把在场的众将士吓坏了,北笙收回手后拧眉看着自己的手掌,以为萧珩真是被自己掌风所击落的,心道:不应该啊,以将军的修为,就算不还手的站在那里被自己全力击一掌,顶多会踉跄退后两步,但绝对不至于会被自己伤到,可方才他也确实是在自己击出那一掌后才往台下掉落的,他想不明白…… 萧珩掉落到台下后,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北笙来不及仔细思索,他当即随着众人飞身下台想去查看萧珩的伤势,台下的墨羽先一步跑至萧珩跟前,还未见他有任何查看伤势的动作,就先听到他喊出的声音:“来人啊,王爷摔断骨头晕过去了”…… 墨玉随即往军医住的营帐走去。 待众人围上来后,墨羽朝着最前面的南尘与北笙道:“南参将,北参将,劳烦你们将王爷抬回他的营帐,我去通知六阁主”。说完便起身往伙房的方向飞奔而去,嘴里还一路大喊着“六阁主”,那模样像是只有六阁主能救王爷似的。 蹲在萧珩身侧的南尘与北笙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带着疑惑与不解,为什么王爷受伤后,作为王爷的直系属下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抬往军医的营帐处救治,反而是丢下王爷一人往一个方向而去?俩人的反应也都有些奇怪,墨玉太过冷静了,脸上不见一丁点紧张的神色,甚至都没有上前看一眼就走开了。墨羽则是连查看一下都没有就喊着王爷摔断了骨头,而且从他刚刚边跑边喊的模样来看,感觉是挺着急的,可那急切中好似还带着些隐隐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南尘与北笙相对无言…… 第73章 昏迷 南尘与北笙从床榻前退出来后,十六急忙上前就坐到了床榻边,看着萧珩有些苍白的脸色,只觉得心里有些发疼,视线扫过他的胸口处,只见胸口处的衣襟上有些皱褶,想起墨羽说的他挨了属下一掌摔断了骨头,猜想那应该就是受伤的位置。 十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萧珩的身上,开口道:“他伤的如何?是当场就晕厥过去的吗”? 边上的南尘与北笙闻言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们纷纷侧过头看向方才跟着十六一起进来的墨羽,墨羽朝他们一阵挤眉弄眼,他们随即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南尘开口道:“将军从擂台上掉落后,当即就晕过去了,根据属下多年的经验来看,将军应是摔断骨头痛到晕厥的”。 北笙接着开口道:“能让将军痛到晕厥,想来必定是伤的不轻”。 十六闻言视线还是没有从萧珩的身上移开,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南尘与北笙见此都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看这六阁主的反应,想来是已经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南尘心道:将军为了追到六阁主,可真是下血本了啊,虽说这伤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但没有任何防护的从擂台上横飞掉落,撞到兵器架上再随之落地,恐怕受些内伤是在所难免,虽说这伤不至于让将军受多少罪,可这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这疼可是实打实的啊。 北笙心道:我就说我那一掌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嘛,合着将军是想借此机会让人家六阁主心疼您呢,为了引起六阁主的关注,将军您可真豁的出去啊。 十六刚想开口询问医师在何处,便听到了墨羽的声音:“六阁主,郭宏郭医师到了”。 听到墨羽的声音,十六抬头就看到了一位中年男人正往床榻边这边走来,墨玉则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见此她连忙起身让出床榻边的位置,郭宏伸手替萧珩把着脉,随即眉头却越皱越紧,十六站在床榻边一直盯着他的脸上的神色,看到他皱着的眉,心里只觉得阵阵发冷。 郭宏收回把脉的手,随即拉开萧珩胸口处的衣襟,在他的胸口左右两边轻轻按压摸索了几下,随即开口道:“王爷肋骨断了两根,先给他熬副汤药,我帮王爷把骨头复位后再让他服下”。 说完走到桌子前写下药方,看着床榻前的众人道:“你们谁去”? 十六闻言上前接过药方回道:“我去”。墨玉随即开口道:“那我带六阁主去药房取药”。十六点头“嗯”了一声,便抬脚跟着他走出了营帐。 郭宏看到十六跟着墨玉出了营帐,转头朝床榻边的几个人怒道:“胡闹,王爷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们做属下的怎么不知道拦着点,反而还由着他胡闹”。 墨羽:“…………”。 南尘:“…………”。 北笙:“…………”。 墨羽心道:王爷决定好的事,谁敢拦? 南尘心道:我们事先也不知道啊…… 北笙心道:我们也吓的够呛啊,谁知道将军突然来这么一出…… 郭宏看着垂头不语的三个人,他心里也清楚,以萧珩的性子,决定好的事,手下这些人是拦不住的。他想起墨玉去找自己时说着萧珩的安排,让他过来诊治时,一定要把这伤往严重了说,说的越难复原越好。他当时还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萧珩如此煞费苦心,在自己的军营里还要联合属下们一起做戏,进来后看到床榻边坐着的姑娘时,他才恍然大悟…… 思及此郭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王爷的伤虽没有我方才说的那般严重,可确实也不轻,此番是真的因为疼痛晕厥过去的。他的肋骨并没有断,但是却移了位,需要手法复位,这过程中的疼痛可是非常人能忍受住的,王爷此番怕是要吃些苦头,复位后还要用夹板固定住,之后得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哎……就没见过这么糟践自己身子的”。 墨羽心道:王爷啊,您没告诉我要玩这么大啊?我以为您只是随便做做样子呢,您竟然把自己伤成了这个样子,您可真下的去手啊…… 十六端着熬好的药进了营帐,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走到床榻边就看到墨羽几人在扶着晕厥中的萧珩,萧珩光着上半身,南尘在床榻外边,北笙在床榻里面,一人托着萧珩一边身子让他仰坐着。墨羽则在后面托着他的头,郭宏在用纱布绕过他身后一圈接一圈的包扎着,萧珩胸口处的纱布下还放置着夹板,十六看着萧珩此时那面无血色的脸,似是能感同身受到他的痛,一直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 待他们替萧珩包扎好后,南尘说将士们还在外面等着他们安排今日的训练,便与北笙先行离开了营帐。 郭宏朝十六开口道:“这药王爷每日三次,得连着喝三日,三日后我再过来把脉,到时看他恢复的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换药。方才医治中的疼痛非常人能忍受,可中途王爷除了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连轻哼一声都没有,可见他是属于中度昏迷,所以不会那么快醒过来,这药你们看一下要用什么法子给他喂下去,今夜要安排一个人守夜,疼痛如果久久未散的话,他夜里可能会发热,到时要有人及时给他喂退烧的药汤”。 十六淡淡的回了一声:“知道了”。 郭宏起身把东西都收回药箱后,墨玉上前一步拿过药箱就往自己肩上背,郭宏见此没有出声,抬脚带着他出了营帐。 十六行至床榻前,伸手拉过被子轻轻的往萧珩身上盖,随即就听到了进宝的声音,十六转过身就看到了两个小丫头,进宝放下托盘后行至她跟前,看了一眼躺在塌上的萧珩,开口道:“小姐,我在外面听到将士们在讨论王爷受伤的事,他是不是伤的很重啊”? 十六回道:“嗯。是很重,这几日我可能都会待在这里,伙房那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忙完就赶紧回去用膳休息吧,我这边不用人陪着,回去吧”。 第74章 六阁主的秘密 招财看着她没有说话,进宝撇撇嘴道:“那好吧,小姐你累了的话也要自己回营帐休息,我们会按时过来给你送膳食,小姐要好好吃饭哦”。 十六点头“嗯”了一声,两个小丫头便抬脚往外面走。站在一旁的墨羽刚想开口询问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帮忙的,却被十六先一步开了口。 十六看着他开口道:“你也回去用膳忙你的去吧,放心,他这边有我,没事的”。 墨羽朝她拱手道:“那便劳烦六阁主照看王爷,六阁主辛苦了,我先下去忙了”。说完随即也出了营帐。 十六端起汤药放到榻边的桌几上,在床榻边坐了下来,看向萧珩的目光不自觉的柔了下来,这些日子虽然忙,但自己也确实是有意在避着他,以为看不见他内心就能逐渐恢复平静,可自那晚做的那个梦以后,十六发现自己好像更放不下了。 梦里的萧珩还是如上一世俩人恩爱时那般,说话温声细语,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眷,在她难过委屈的时候,萧珩会抱着自己极其耐心的哄,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给她顺背,那样的萧珩一直藏在她内心的最深处,以至于醒来后念念不忘的还在贪恋着那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回过神后,她视线转移到萧珩的嘴上,突然耳根子一热,双颊也随即开始泛红,她收回视线垂头咬着下唇,缓了几个呼吸调整好心态后,伸手摘下面纱便端起药碗喝了一口,俯下身子对着萧珩的嘴,慢慢把口中的药汤给他渡了过去,因萧珩还是昏迷着的状态,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吞咽,怕喂的快了他吞咽不及会呛到呼吸道,所以十六的动作极其缓慢,一碗药后面的愣是等凉透了才喂完。 十六把空碗放到桌几上,拿起帕子替他擦拭完嘴角边残留的药渍,忍不住用手轻抚了一下他的眉头,呢喃出声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营帐门口侧,墨羽抓着身旁墨玉的手臂一阵抖动,压低声音激动道:“我就说六阁主对王爷不可能一丁点意思都没有,像我们王爷这种俊美无双且身居高位的单身贵族,走在大街上那些女子都恨不得把他就地扑倒,就他平日里对着六阁主献殷勤时那般痴心不悔的模样,试问谁顶得住?六阁主这不就被拿下了吗。原来她平日里对王爷爱搭不理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可稀罕着呢”。 墨玉没有接他的话,面无表情的淡淡开口道:“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手,有点痛”。 墨羽闻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还紧紧抓着墨玉不放的爪子,当即松开手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才太兴奋了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 墨羽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口道:“哎呀,这下咱们王府真的要有女主子了,终于不用再整日看着王爷魂不守舍了,六阁主这大齐女首富与这权倾朝野的大齐摄政王,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啊,这俩人强强联手的话,别说大齐了,往后这整个天下咱都可以横着走,真是绝了”。 墨玉回道:“就光从六阁主喜欢王爷却有意隐瞒这点来说,你高兴的有点早了,这事还不知道六阁主打算瞒着王爷多久呢”。 墨羽闻言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墨玉,接着道:“所以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知道躲起来暗中观察她在王爷营帐里的动向,不然还真发现不了六阁主的秘密,想不到她平日里藏的那般深,还好现在被我们发现了,王爷的这顿皮肉之苦总算没有白受,他醒来要是知道六阁主暗地里早已对自己情根深种的话,估计再摔断两根肋骨他都愿意”。 随即他伸手拍了拍墨玉的肩膀道:“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这毕竟也算是六阁主的隐私,要是窥探太多的话,王爷知道了要生气的”。说完便揽着墨玉的肩膀一起离开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十六用完两个小丫头端过来的晚膳后,接着又给萧珩喂了药。 忙完之后便回去自己的营帐里沐了浴,随后把账本与这段时间制定的新店企划书那些搬到了萧珩的营帐里,萧珩还昏迷着,墨玉墨羽他们又有自己的事要忙,十六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营帐中,想着又不能一直坐在那里盯着他看吧,干脆就把那些本子搬了过来,这样既能看顾他,也能有点事情可以做。 十六在写写画画的同时,也会隔一段时间的到床榻边摸一下萧珩的额头,查看到他没有异常后才又回桌前接着忙…… 直至到了子时,十六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后,把桌上的本子整理好叠放到一起,抬脚走到床榻边坐下。随即她发现萧珩的脸色好似有些不对,之前可能是因为伤口过于疼痛,他的脸一直都有些苍白,而此时他脸上却有些泛着红,十六心下一惊,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萧珩发热了。 她连忙起身行至柜架前拿出药物,放入药罐中加了水,把药罐拿到炉子上就开始煎制了起来。 因着郭医师说萧珩夜里可能会发热,她又不想大半夜的惊动其他人,便让两个小丫头提前把煎药所需的一致物品都拿到营帐中来,连清水都备了一整桶。 把药放到炉子上煎制后,又舀了水到面盆中,把毛巾打湿后放置萧珩的额头上。想着他平日里有洁癖,怕他醒来后嫌弃自己,用热水浸泡了毛巾又替他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身子…… 药煎制好后又按照白日里的方法给他喂了下去,做完一切后就坐在床榻边观察着他服药后的反应,期间一直反复的给他更换额头上敷着的毛巾。 过了小半个时辰,烧终于全部退完了。还没等十六松口气,发现萧珩的身子又开始变的冰凉,连忙起身到柜子里翻找被子,可她把柜子都翻了个遍,发现除了萧珩平日里穿的那几套衣服,并没有多的被子,她无奈的扶了扶额,叹了一口气后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走到榻边把床上的被子一卷,直接抱着往萧珩的营帐去…… 第75章 萧珩醒来 十六给萧珩盖好被子后,坐在床榻边拉起萧珩外面的那只手,双手捧在掌中替他揉搓着,还时不时的低头往他手上哈着热气。 过了好一会发现萧珩的身子还是很冰凉,干脆把他整条手臂都抱在怀里,俯在榻边伸出手穿过他的锁骨处,隔着被子轻轻搂着他的肩膀……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躺在床榻上的萧珩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先是看着床榻上方怔愣了一瞬,渐渐回过神后发现了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转头就看到趴在自己身侧睡着了的小姑娘,小姑娘脑袋挨着他的肩膀。 萧珩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小姑娘竟然会亲自过来照顾他,看她连睡觉都是趴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应是自他昏迷后一直都在的。 萧珩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如果受伤了,小姑娘就算只是把他当做合伙人的关系,按照常理的话也会过来看一下自己,这样自己醒来后就能见着她了,自己伤的要是再重些,后面再隔三差五的找理由说寻她有事相商,她应该也不会拒绝的。所以当时飞身下台时,萧珩有意扭转了落地的身形,直接胸口朝下径直坠落。如果是后背着地撞在兵器架上,顶多就是受点皮外伤,可胸腔不一样,他是习武之人,知道从哪个角度;哪个位置能伤到什么程度,虽然知道此举要吃些苦头,可只要能稍微吸引一点小姑娘的注意力,他便在所不惜…… 如今这效果比他预期中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萧珩只觉得这伤受的值当。 想伸手揉一下她的发顶,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被她抱在怀里,萧珩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起身时,顿觉胸口处一阵疼痛袭来,低头想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盖着两张被子,而上面的那张,是小姑娘在营帐里平日盖的被子。动了动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黏腻之感,反而觉得有些干爽,转头瞥见床榻旁面盆里的两条毛巾,随即嘴角又上扬了一个度。 他慢慢的从十六怀里抽出手,坐起身后解开胸前的衣襟,入眼的就是胸口缠着的白色纱布,纱布底下似乎还垫着夹板,见此心中已明了。 萧珩伸手把十六抱上了榻,抱在怀里把她翻过身来的时候,怕惊醒她还特意放缓了动作,全然没有管顾过自胸口夹板下传来的疼痛,满心满眼的都是怀中的人,连眉头都没轻皱一下,嘴角处始终带着浅笑,在战场上时,手折脚断都是常有的事,这点伤萧珩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只觉得怀中抱着的,就是自己的全世界,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能抱得动她…… 十六躬身趴着被萧珩抱起翻转过身时,许是因为手脚得到了舒缓,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萧珩看着她熟睡的样子,猜想她应是刚睡下不久,不然依着她往日浅眠的样子,自己再轻手轻脚都能把她弄醒。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时,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疼,高兴她能半步不离的照看自己整日整夜,又心疼她为此把自己熬的这么累。 萧珩把她放上了床榻,接着自己也躺了下来,拉过被子往俩人的身上盖,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萧珩把手垫在她的脖颈下,然后拉起她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再抬起她一只脚压在自己腿上,随即满意的笑了,侧头看着她轻声道:“好好睡一觉”。 萧珩觉得俩人的这番相处实属不易,醒来后就一直没有再接着睡,躺在她身侧,心里就像抹了蜜一般,好似怎么看都不够的样子,嘴角带笑就那么一直盯着身边人的睡颜。 清晨墨羽在门外喊叫,一直没有等到十六回应,便抬脚进了营帐想看看怎么回事,在看到塌上躺着的俩人时都惊呆了,当即伸手捂住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萧珩用手肘撑着床榻,稍微支起一点身子看向墨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又看向身旁的十六,然后抬头看向墨羽时轻摇了一下头,墨羽弯腰拱了供手,便抬脚往外面走。 墨羽心道:哇塞……好刺激的说,王爷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才一个晚上过去,他竟然就能把人弄到了塌上,真不愧是王爷。我得赶紧通知将士们去别处晨练,王爷好不容易搞定了王妃,今日就算外面的天塌下来,我也不能让人打搅到王爷,哈哈哈…… 十六因着照顾了萧珩一整日,夜里前后忙活的又折腾到了后半夜,她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今日萧珩的营帐里安安静静的,十六一觉就睡到了将近正午。 萧珩看到她睫毛轻颤了一下,知道她要醒了,赶紧转头闭上了眼睛装作还在昏迷的状态。 十六醒后没有马上睁开眼,她扭了扭脖子,然后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抱着什么东西,闭着眼在萧珩的腰上摸索了几下,察觉到自己抱着的是一个人时,惊的她下意识就推了一把抱着的人当即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的萧珩皱着眉闷哼了一声,她想起萧珩还受着伤,这一推不知道有没有加重他的伤痛,盯着他想查看有没有异常,一时竟忘了要先起身。 萧珩缓缓睁开眼,侧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看到萧珩那无辜的眼神,她顿时感觉自己罪恶感满满……睡着时爬上了人家的榻不说,把人家当成抱枕来抱着睡,醒来后还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推人家的伤口处,昨日才刚包扎好的,她这一推萧珩得有多痛啊? 心疼过后又觉得一阵尴尬,爬人家的榻被人当场抓包,现在要怎么同他解释自己睡着时的迷惑行为啊? 她轻轻的收回了还搭在萧珩身上的腿,挪出被窝退到了床榻边上,抿了抿嘴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我睡觉可能有些不老实,我原本只是趴在榻边的,醒来不知怎的就在榻上了,方才也不是故意弄到你伤口的,只是突然被吓到了下意识的举动,对不起”。 说完后便垂着头没敢再看他。 萧珩心道:你睡觉哪里会不老实,分明就是太老实了,一个晚上下来几乎都不怎么更换睡姿,要不是知道你的习惯,我也不会多此一举…… 第76章 要求负责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受伤的位置,一只手用力的想支起身子坐起来,只是试了几下后并没有成功,还痛的闷哼出了声。 十六听到声音抬头便看到了他的动作,来不及接着反省自己,连忙上前把他慢慢的扶坐了起来,拿过旁边的两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让他仰躺在榻上,看到萧珩的手还在捂着伤口,开口询问道:“还是疼的厉害吗?要不我去寻郭医师来给你瞧瞧”? 萧珩看着她摇摇头,慢慢把手放下,看着十六轻声开口道:“无碍,我还受得住,现在疼痛已经缓了一些,应该没事”。 十六闻言松了一口气,方才的紧张总算松懈了几分,她挪下了榻,朝萧珩开口道:“我出去让他们给你准备膳食”。说完转身便想往外走。 萧珩想伸手拉她却抓了个空,随即又是闷哼一声,用手肘撑着床榻,一只手又捂着胸口,俯身半趴在塌上大口喘着粗气,十六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他的样子时吓坏了。 几步折回将他扶起后,跪坐在塌上看着他紧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磕碰到伤口了?你有话要说唤住我便是,这么着急起身做什么”? 萧珩闻言心道:小姑娘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她平日与自己说话时语气总是透着些许冷淡与疏离,如今自己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柔弱了些,竟能换来她这般的温声细语,他在心里窃喜着这次真的赌对了。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十六,小声道:“你不要走”。 十六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去让人给他备膳而已,为什么被萧珩整的像是要生离死别一样,她耐着性子回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还受着伤,醒来了定要吃些东西垫肚子的,用完膳后还得接着服药”。 萧珩执拗道:“我不饿,你别走”。 十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倔,想着他睡了这么久不吃东西怎么行,没有理会他,刚想起身却被萧珩先一步拉住了手腕。 十六疑惑的看着他,萧珩抬头视线与她对上,眉头微皱,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我不想你离开,你别走好不好”? 十六见他情绪开始有些不对劲,不想让他误会什么就此与他扯上关联,想着得赶紧撇清关系才行。想抽回被他抓着的手,可无论她怎么掰扯萧珩就是不肯松手。 十六叹了一口气,语气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清冷,淡淡开口道:“王爷此番伤的不轻,应好好配合医师的治疗,不可像个孩童般任性,因着你属下忙的抽不开身,所以我只是暂替他们过来照看你的,并不会一直在”。 萧珩闻言眼中顿时水雾四起,他有些哽咽道:“可你与我同床共枕了一夜,才刚醒来你就要走吗?除了你,我府上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我连其他女子的手都没有碰过,昨日却被你搂抱着睡了一夜,且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昨夜在我营帐中,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 说完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发丝垂落在胸前,因着前面低头半趴在塌上,此时自额角上还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处,那柔弱的模样就像是一夜情后被抛弃的痴心女子,那一声声带着幽怨的质问,像是在控诉自己这个狠心的负心汉…… 他眼含水雾,鼻头有些泛红,那委屈中带着娇柔病美人的破碎感。这幅样子,任谁见到了不心生怜爱的想要将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他这张脸真的太有攻击性、太能俘获人心了。 十六想起一句话:他一皱眉,我就感觉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十六瞬间又觉得罪恶感满满,她强忍着把人搂入怀里安抚的冲动,目光闪躲的磕磕巴巴开口道:“那个,昨夜上你的榻是我睡着后无意识的行为,抱着你睡可能是因为你比较暖和,冒犯到你的地方,我给你赔礼道歉,但我们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出去不要乱说”。说到最后她已经双颊泛红的垂下了头。 萧珩听着她这明显又软了几个度的语气,还有此时有些羞赧的模样,心想:自己好像,找到拿捏小姑娘的方法了呢…… 萧珩轻轻晃了一下她的手,小声道:“那你可要记得对我负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十六闻言有些无言以对…… 要同他争辩吧,可自己确实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要是默认吧,他可能真的会赖上自己。 听听这说的是些什么虎狼之词,昨夜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他怎么就成自己的人了?虽说是自己爬的床,但这事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作为女子的她比较吃亏好吧?他怎么还幽怨委屈上了呢? 哎……想不明白,男人心…似海深…… 十六还在思索着要怎么与他说清楚这件事时,就听到了营帐外进宝喊小姐的声音,她抬起头看着萧珩,用商量的语气开口询问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的小丫头还在外面,她们等下进来看到我们在塌上这般拉拉扯扯的,影响会不好”。 萧珩看着她认真道:“我放开的话,你等会能不能不走”? 十六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无奈道:“嗯。我暂时不走”。 萧珩抿着嘴,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十六想出去看下进宝要说什么,看到她转身下了榻的萧珩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又想跟着起身,十六回头看到他有些惶恐不安的眼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出去的想法,直接开口朝外面喊道:“进来吧”。 听到她的声音,进宝止住了即将迈开的步子,清晨她过来送早膳时,在营帐门口碰到了墨羽,墨羽跟她说小姐照顾了王爷一整夜,天亮时才刚睡着,让她先不要进去打扰,后面她就回去了。 忙完后眼看着到了午时,她不知道小姐睡醒了没有,想着把午膳端过来,小姐如果醒了就让她吃,如果还没醒的话便端回去放在灶上温着…… 第77章 柔弱不能自理的摄政王 十六行至花盆架处,拿了清水与毛巾给萧珩漱口与擦脸,随即把自己也捯饬了一遍…… 进宝端着托盘走进了营帐,她把膳食往桌上一放,朝十六开口道:“小姐,先过来用午膳吧”。 话音一落又听到了墨羽在外面喊王爷的声音,进宝往床榻那边看了一下,虽然帐幔低垂着,但也能透过薄纱看到仰躺着的萧珩,知道他已经醒了,便开口朝门外道:“墨羽,你家王爷醒了,进来吧”。 墨羽随即也进了营帐,看到桌上的放着的膳食,朝进宝道:“你也过来给六阁主送午膳啊”? 进宝应了一声“是啊”,便行至十六身旁把她拉到了餐桌前,开口道:“小姐先用膳吧,清晨小姐在休息我便没有叫醒你”。 十六闻言有些发糗,心道:连两个小丫头都知道自己昨夜与萧珩同塌而眠,难怪萧珩说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下真的要解释不清了…… 她朝着小丫头开口道:“嗯。先回去休息吧,你也忙了一个早上,这些碗筷等下我让墨羽一起收下去”。 小丫头点头“嗯”了一声,便抬脚出了营帐。 墨羽端着托盘走到床榻处,从旁边拿了一个小桌几往床榻边放好,放下托盘后退至一旁开口道:“王爷,用膳吧”。 萧珩转头往十六那边看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拿托盘上装着粥的碗,刚拿起来一点,突然手一松,碗“砰”的一声掉落回了托盘上,碗里滚烫的粥飞起溅在他手背上,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红了一片。 十六听到声响后当即放下刚拿起的筷子,提起裙摆急忙跑到床榻边,看到萧珩正盯着自己的手发愣,只见他的手上还沾着米汤与些许米粒。 十六转身行至水盆处,拧了毛巾走回床榻边坐下,拉过萧珩的手替他小心擦拭着,萧珩看到小姑娘这认真且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只觉得一阵暖。 旁边的墨羽:“………………”。 墨羽心道:从王爷您松手的那一刻,属下就知道您又开始演上了,所以您看我这个工具人配合的多好,站在旁边当作没发现,愣是等到六阁主过来接您的戏。 十六擦拭干净后又拿出烫伤药给他涂抹上,看着桌几上碗里撒了一小半的粥,起身把进宝端进来的膳食拿到萧珩跟前。 因着她之前的饮食比较清淡,所以小丫头每次准备的都是一些轻口味的菜,托盘上放着一碟清蒸排骨,一碟肉沫酿豆腐,一碟青菜,还有两小碗白米饭。 萧珩缓缓抬起刚涂完药的左手,刚伸到装着米饭的碗上方,随即右手立马又捂住伤口处,低垂眸着眸子喘着粗气…… 旁边的墨羽:“………………”。 墨羽心道:王爷您不去唱戏,真是戏班子的一大损失。之前在战场上被箭刺穿左肩,拔箭包扎后立马又提着剑奔赴战场的那个人不是您?如今这点小伤就疼的您连饭碗都端不住了?哎……要是被同你上过战场的那些将士看到您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估计他们宁愿自戳双眼也不愿意相信的吧…… 十六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想着毕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不怪他拿不动碗筷,肋骨都断了,那疼痛可想而知。思及此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米饭递到萧珩嘴边,萧珩察觉到她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便乖乖张口吃了她喂过来的饭。 趁着十六低头夹菜,他凌厉的目光往墨羽那边一扫。 墨羽连忙开口道:“属下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没处理完,那个,王爷您好好吃饭,属下先下去忙了”。说完还没等萧珩回应,一溜烟的就跑出了营帐…… 十六一口米饭一口菜的给萧珩喂完了一碗饭,伸手想拿起第二碗米饭接着给他喂时,萧珩开口道:“我吃饱了,一直躺着没有那么饿,吃多的话等下会胀的难受”。 十六拿起帕子给他擦拭着嘴角,开口道:“先休息一会,我用完膳再给你熬药”。 萧珩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点头回道:“嗯,不着急,等你先吃饱饭再说”。 十六随即端着托盘里剩下的饭菜去餐桌那边接着用了。 萧珩望着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用膳的小姑娘,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在心里感叹道:真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啊…… ——京都驿馆 慕辰站在卧房的床榻边,目光一直停留在墙上挂着的画像中。 墙上一共有五幅画,按顺序依次排开来,画中是同一个女子,每一幅画中女子的神态与动作都不一样…… 第一幅画中的女子:身着一身红色衣裙,三千青丝用一根白玉簪随意挽了一半簪于脑后,脸上带着与衣裙同色的面纱。女子端坐于书桌前,左手拿着账本,垂眸看着右手在拨着的算盘,一脸认真严谨的样子。 第二幅画中的女子:身着一身白色衣裙,三千青丝用一条白色的发带半束着披散在身后,女子右手弯曲放在桌子上,侧着头枕在自己的臂弯中,半瞌着眸子看着自己左手握着的酒壶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三幅画中的女子:身着一身浅青色衣裙,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单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簪,脸上同样带着与衣裙同色的面纱,她坐在桥下的亭子里,视线淡淡望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过路人。安安静静独坐亭台的她与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淡漠疏离清冷绝尘的模样,好似那与世隔绝的仙子。 第四幅画中的女子:同样身着一身浅青色的衣裙,一头雪白的银发用白色的发带松垮的束着,她坐在罗汉榻上,一只手端着茶杯,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给人一种看淡浮华、浅笑安然的安逸感。 第五幅画中的女子:身着一身灰白相间的衣裙,外面还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发髻高高挽起盘于头顶,白色的头纱把头发全部包裹住了,她端坐于石桌前,身后是一大片桃林,素手纤纤正拨动着面前的琴弦,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深邃的眼底充满了平静,美的不似凡尘中人,但身上却透着无法描述的淡泊与孤寂。 第78章 你在,我就爱这人间 慕辰的视线定格在第五幅画上,呢喃细语道:“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一场海啸,可我只能静静的看着,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怕喜欢的太明显,又怕你大意看不见;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自顾自的呢喃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错开过画中的人一分一毫。 修文从外面进来,行至他身旁站定,开口道:“公子,我们安排的人,已经与宫中的眼线对接上了,那边传来消息,说陛下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慕辰闻言脸上没有一丝异样的神色,语气冷冷道:“他终究还是辜负了母后,该有的体面我已全部给予,接下来,我该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了”。 修文回道:“属下与那边通过气了,年关时大齐的圣上就会接收到陛下的信件,在大齐过完这个年,公子便能即刻启程”。 慕辰淡淡回道:“该结束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去传消息给殊宇,说我有要事寻他”。 修文闻言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慕辰看着画中的人,在心里道:“我听过山川河流相互守望的故事,也幻想过尘世间那恬静无波的平凡人生。或许神明不佑,或许永堕黑暗,但你在,我的世界便有光亮,你在,救赎便在”。 换而言之:你在,我就爱这人间。 幸好思念无声,可惜思念无声…… 我与你,又错过了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 ——睿王府 今日是萧景祁正式搬迁入住睿王府的日子,因着入宅,王府内今日设宴摆了流水席,府内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 睿王府位于朱雀西街头,与东街尾挨着。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威严,白玉阶上满是落英,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江南水乡般淡淡柔柔的雾霭,花草在风里低吟。正门五间,桶瓦泥鳅脊,那门栏窗砌,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白石台矶,凿成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 ,不落富丽俗套。玉砌铜镶,花石为路,山虎爬墙,藤萝绕树。进二门方砖墁地,海墁的院子,夏景天高搭天棚三丈六。高大的砖筑院墙,墙檐下砌筑斗拱,显得古朴厚重。重廊复殿,层叠上升,贯穿青琐,气势磅礴…… 睿王府的气派程度仅次于萧珩的安王府,可见萧誉与先帝爷一样,对于自己喜爱的儿子,永远明目张胆的偏爱,由此可见他对萧景祁是真的寄予厚望。 萧景祁今日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今日到睿王府祝贺的,除了平日明里与他来往的各路人马,就连先前暗地里摇摆不定的官员们,今日也纷纷到场表明了自己今后的立场。 众官员:开玩笑,依着如今圣上对睿王的宠爱,上位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此番若不是国丈一行人联手给圣上施压,恐怕今日大家吃的就是萧景祁在东宫摆的宴席了,局势已经这般明朗了,他们还不赶紧站队,还要等着过年吗? 萧景祁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来者不拒的一一接下了众人敬的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他已开始不胜酒力的脚步虚浮,再次饮尽杯中的酒后,踉跄几步跌坐回椅子上,随即把头枕在臂弯中趴到了桌子上。 身后的王智永见状当即上前,拉起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朝众人开口道:“王爷喝醉了,属下先送他回房休息,各位大人请自便”。众人见此都纷纷开口让王智永赶紧送他回去好好歇息…… 王智永搀扶着萧景祁跨进后院往正房那边走,在穿过长廊即将到达萧景祁卧房时,站在房门口的梁思柠转头看到了他们,连忙抬脚迎了上来。 梁思柠上前扶住了萧景祁的另一条胳膊,朝王智永开口道:“帆哥哥怎么饮这么多酒,他平日里不是贪杯的人啊”? 王智永回道:“王爷今日许是因着高兴”。 俩人把萧景祁送回卧房中,把萧景祁扶上床榻褪下外袍与鞋袜后,王智永便退出了房间。 萧景祁双颊绯红的全程闭着眼,梁思柠从面盆中取出湿毛巾,坐在床榻边替他擦拭着。 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萧景祁,梁思柠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眼中全是绻缱的情丝,她与萧景祁是青梅竹马,因着是表兄妹的关系,萧景祁对她要比其他女子包容许多。 她从小就爱慕着自己这个表哥,做梦都希望能够嫁给他,于是她便央求着父亲去同姑母商议,后来父亲真的如愿替她求来了这一纸婚约,只是她已及笄许久,表哥却一直没有提及过他们的婚事。她每次与父亲诉苦时,父亲都说表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先立业后成家也没有错。还总是劝她再耐心等等…… 可她看着表哥那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委屈。他们男子日后可以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可以迎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府,可身为女子的自己青春就那么几年,如果不尽早完婚先一步替他生下长子,那自己以后哪有资本与筹码去同那些莺莺燕燕争斗,思及此梁思柠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阴狠…… 梁思柠心道:与其苦苦等候整日里担心那些变数,不如自己争取把这事敲定下来。 思及此她抬脚行至房门处,把原本虚掩着的房门关上,走回榻边坐下后,她俯身趴在了萧景祁的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腔,用指尖在萧景祁胸口上轻轻的挠着。 萧景祁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丝丝痒意,鼻尖传来一阵茉莉花香,察觉到自己身上趴着的是一个女人时,他当即翻身与身上的人调换了位置,用手肘撑着床榻,随即睁开醉眼朦胧的双眼看着身下的人。 第79章 桃之:夭夭 梁思柠看着萧景祁的反应心中一喜。心道:果然,男人对于自己送上门的女人没有任何抵抗力,如此也算是顺了自己的意,只要今日与他行了夫妻之礼,那么俩人的婚约将即刻提上日程。 思及此她眉目含情的看着萧景祁,羞赧的喊了一声:“帆哥哥”~ 萧景祁听到身下人的声音后,连忙甩了一下脑袋,酒意当即消退了几分,他伸手把人往床榻边一推,冷声开口道:“出去”。 梁思柠被他一把推至到床榻边上差点摔了下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景祁反应会这么激烈,随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委屈的又喊了一声:“帆哥哥”。 萧景祁声音加重了几分,转头朝她怒吼道:“出去”。 梁思柠闻言不由得瞪大双眼,方才她还在猜想萧景祁可能不知道身下的人是自己,可转过头时分明是知道了的,却还要当着面吼她,思及此她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端庄与厚脸皮,当即起身捂着脸往门外跑…… 萧景祁看到她跑出去时松了一口气,随即松开撑着床榻的手侧躺到了床榻上。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荷包,解开带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白色的面纱,垂眸看着面纱右下角那一朵小小的桃花,桃花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小,呈粉白色,桃花下面还有一行用银丝绣着的字:桃之夭夭。 这是他一年前在朱雀西街捡到的…… 萧景祁的思绪渐渐飘远…… 当时他刚与幕僚在馨月阁包厢中商议完事,一行人用完午膳后便各自回去了,跨出馨月阁大门后,他想起母妃的生辰快到了,该送点什么东西给她呢?随即他想到了先前听到的传言…… 听说华韵居的首饰很得宫中各个娘娘的喜爱,连坤宁宫的皇后都在安排人排队购买,自己今日刚好在外面,手上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不如就去华韵居走一趟,顺便挑选几样首饰作为生辰礼送于母妃,思及此他抬脚便往西街而去…… 走到一处街口时,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正推着一辆单轮木架车在前面走着,车上全是刚编制好还没绘制上色的灯笼,身旁还有一个迈着小碎步紧跟着的小女童,小女童约莫两岁左右的样子,走起路来还有些颤颤巍巍,刚走了一会,车轮许是碾压到了什么阻碍物,车子一下子倾斜到一边随即翻倒在地,车上的灯笼掉落在地散落开来。 这时一辆马车刚好从东街方向而来,因地上的灯笼挡住了去路,马车行至到跟前时缓缓停下,停下后前方的马仰着头打了一个响鼻,小女孩突然被吓到,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子着急捡地上四分五散的灯笼,无暇分身管顾于她。 马车帘子随即被掀开,车夫见马车上的人打算下来,放下马凳后退至到了一旁。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女子,女子身着一袭红衣,一头青丝用白玉簪轻轻挽起一半,余发缕缕及腰,垂鬓若柳丝轻盈摇曳,显得极其慵懒惬意。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女子脸上带着一张白色的面纱,自马车上下来后,行至到小女孩跟前,将地上还在闭着眼睛嚎啕大哭的小女孩抱起,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在哄着。 小女孩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随即用手想要推开她,然后看到她脸上戴着面纱,许是被眼前戴着面纱的人吸引了注意力,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 看到小女孩停止了哭声,刚想弯腰放下她时,却被小女孩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纱。 看到她脸的那一瞬,萧景祁眼中全是惊艳之色,女子肌肤胜雪,眉如翠羽,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肤若凝脂,双颊粉嫩若花,秀挺的琼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 论样貌已是绝色,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冷傲的气质,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萧景祁站在原地看呆了,只觉得这女子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不由得在心里惊叹道:这世间竟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俊极无俦的人儿。 小女孩看到她的脸时,也怔愣住了,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直盯着她看,手中的面纱没抓稳,被一阵风吹出了一段距离,最后飘落到了地上,女子转头看向不远处掉落在地的面纱,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脸上除了清冷依旧没有别的神色,仿若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般。 她弯腰把小女孩放到地上,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嘴角微微上扬些许,不过转瞬即逝。没有过多停留,女子转身抬脚便上了马车。 老爷子没一会就把挡住路的灯笼全部捡起,马车随即开始缓缓向西街尾的城外驶去。 萧景祁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辆马车,直到马车完全驶出了他能看见的范围,他才有些不舍的收回视线。 看到不远处方才掉落在地的面纱,他连忙上前将其拾起,轻拍掉上面的灰尘,盯着看了好一会,嘴角轻扬,当宝贝似的将它放入怀中。 自那以后,那道倩影就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事后他一直派人暗中查探那个女子的下落,可他把京都城所有的闺阁小姐都查了一个遍,甚至连朝中那些官员家的庶女也都一一核对了一遍身份,也没有找到他念念不忘着的人。 这一年多以来,他每次听到手下的人打听到哪个府上的小姐喜欢穿红衣,便立即前往赶去辨认,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他把女子的样貌绘制了下来,手底下的人拿着画像在京都城中询问过不少人,但那些人都说没有见过画像中的女子,他甚至让人到京都城外附近的几个小镇也问过了,也都无功而返。 那女子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萧景祁甚至想过,她会不会真是自天宫下凡尘的仙子,否则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怎么会在众人的视线中销声匿迹?怎么会没有人见过她? 萧景祁都开始怀疑那天见到她的事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可每每看到手中的面纱时,又十分的确定那并不是一个梦…… 萧景祁的思绪渐渐回笼,他用指尖轻抚着上面那朵粉白的桃花,呢喃道:“夭夭,你到底在哪?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第80章 小偷 ——馨月阁大堂 站在柜台前的顾飞扬疑惑道:“你们各个店铺加起来那么多的掌柜,为什么这些琐碎的小事还要你们阁主亲自去跟”? 柜台上的陆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盘开口道:“这次合作的对象不同寻常,是东家自己考虑好才决定要去的,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不方便过问太多,只管听从她的安排便是,所以具体原因在下也不知晓”。 顾飞扬闻言觉得陆掌柜的话也挑不出毛病,主人家的事,他们这些下属确实不该多嘴过问。 顿了顿,他又道:“此次你们阁主合作的对象方便透露吗?本将军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让你们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阁主亲自带人前往”。 陆掌柜想着东家与摄政王出发那日并没有回避任何人,想必也没打算隐瞒此次的行踪,且这件事现在到外面随便打听一下也能知道。 思及此他恭谦回道:“东家这次的合作对象是摄政王,且这次工作的地点,是在摄政王城外的军营中,至于合作上的那些细节,在下不便与将军透露,请将军见谅”。 顾飞扬点头附和道:“嗯。这个能理解,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本将军只是想知道你们阁主的去向与行程而已,不会为难你”。 陆掌柜拱手道:“多谢将军体谅,等东家回来,在下会转告她今日将军来过”。 顾飞扬闻言笑道:“好,那先谢过陆掌柜了,本将军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陆掌柜道了一声“将军慢走”。顾飞扬摆摆手后,抬脚便出了馨月阁。 跨出馨月阁,他刚想拐回镇国公府瞧瞧自家母亲时,便听到了前面有女子喊“抓贼啊”的声音。 顾飞扬心道:天子脚下竟还有人如此猖狂? 来不及多想,顾飞扬腾空而起,往声音来源的地方掠去。 飞身而至上前时,就看到了前方正追着一个小混混在跑的女子,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女子速度明显跟不上前面的人,见俩人体力的悬殊太大,停下脚步一只手叉着腰垂头喘着粗气。 顾飞扬抬眼看向前面还在跑着的小混混,当即一跃而起,在沿途的商铺屋檐与街道的摊子上方借力,没多久便追到了刚拐进巷子里的那个小混混。 顾飞扬闲庭漫步的从巷子另一头走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侧着身子站在那里姿态悠闲的开口道:“是现在自己交出来?还是等下被我打一顿再交出来”? 顾飞扬今日因着是过来找十六,所以特意换了一身平日京都公子哥们爱穿的那种宽袖衣袍,他觉得自己往日的衣着太正经严肃了,看起来就像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猜想像十六这种安静斯文的生意人,应该不喜欢那种粗俗鲁莽之人,故而还一改先前的严谨,发丝只束了一半用银冠簪于头顶,其余的全数披散于身后,看起来真的有几分书卷气。 小混混看到顾飞扬一身文弱书生的打扮,以为又是个为讨姑娘欢心的纨绔公子哥,想着京都这些公子少爷们会的也都是些花拳绣腿,所以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脸上反道露出了不屑一顾的嗤笑声,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把玩着边开口威胁道:“我劝公子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手里的匕首可是见过血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伤着您可就不好了”。 顾飞扬闻言面色一冷,目光凌厉的转头看向他,沉声道:“找死”。 话音一落他飞身上前,一脚就把小混混踹翻在地,他的反应太快,小混混手中的匕首还没举起来就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嘴里还发出一阵“哎哟哎哟”的叫喊声。 顾飞扬抬脚上前几步,弯腰拿过他手中的荷包,随后拎起他后颈处的衣襟,提着他往方才东街那女子的方向而去。 ——东街 月枝一路小跑的追上了自家小姐后,站在沈若瑶身旁同她一起弓着身子大喘气。 月枝抬头沿街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那个小混混的身影,转头朝沈若瑶开口道:“小姐,让他跑了”。 沈若瑶咬牙开口道:“该死的小偷,抢什么不好,非要抢本小姐亲手做的荷包,那可是我准备送给石榴的”。 沈若瑶今日本打算去馨苑寻十六,把那个荷包送给她,顺便邀请她参加母亲在府上举办的诗茶会。谁知在馨苑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回应。月枝说会不会是石榴出远门了?沈若瑶这才想起来她之前说过家里是经商的,所以平日四处奔波出个远门也很正常,没有寻到人,主仆俩只能往回走。 沈若瑶拿着荷包在看上面绣着的石榴花时,那个小混混突然从旁边伸手一把抢了过去,随即就拼命地往前跑,于是就有了她刚刚追着跑还边喊叫的那一幕…… 月枝也一脸的愤愤不平,开口回道:“是啊,那个荷包又不值钱,里面装的不过是些石榴花的香料,那个瞎眼的,以为每个荷包都是用来装银子的不成?什么都要抢。只是可惜了小姐这一针一线的一番心意”。 沈若瑶拧着眉撇嘴道:“别说了,越想我越气”。 话音一落突然听到身旁的月枝惊呼出声:“小姐,你快看,刚刚的小偷被那位公子抓住了”。 沈若瑶闻言转过头,顺着月枝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男子手里提着方才抢她荷包的小偷,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沈若瑶看着来人的衣着打扮,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疑惑道:“顾飞扬”? 月枝也有些不敢置信,回道:“好像真的是顾将军呢,我方才真的没认出来”。 第81章 抑郁患者:萧珩 顾飞扬提着手上的人行至到她们跟前,朝沈若瑶摊开手掌开口道:“这是我方才从他手里拿回来的,是姑娘的吧”? 沈若瑶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荷包,回道:“是我的,多谢顾将军,顾将军真是个好人”。 顾飞扬在听到她喊自己顾将军时愣了一下,接话道:“本将军的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无须客气,且如他这般鸡鸣狗盗之辈,今日若是换作旁人碰见,想来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小偷在听到沈若瑶的称呼时已经在怀疑顾飞扬的身份了,此时再听到他的自称,只觉得自己这次得凉透…… 沈若瑶闻言会心一笑,脸颊上当即显现出的两个小酒窝,她看向顾飞扬开口道:“顾将军既能披甲上阵杀敌,也能轻装在市井为民除害,且为人还如此谦和礼让,真是令小女子佩服,不愧是我大齐边疆的骄傲”。 顾飞扬回道:“姑娘谬赞了,顾某实在当不起姑娘这般夸赞”。 沈若瑶听到他一口一个姑娘的喊着,想着他之前一直在外征战,京都里的闺阁小姐他不识得也很正常,先前自己与他也没有过任何交集,自己之所以会识得他,除了少年将军的名声在外,则是在他回京之时,曾在人潮拥挤的朱雀街上看到过马背上英姿飒爽的他。 思及此她开口道:“我是沈尚书家的老二,沈若瑶,今日多亏了将军,我的荷包才得以顺利寻回”。 顾飞扬闻言心道:原来是尚书府的嫡次小姐。 接着又听见沈若瑶问道:“这人将军打算怎么处理”? 顾飞扬瞥了一眼手中抓着的人,淡淡开口:“送往大理寺,按律处置,今日他碰上的是本将军,没那么容易脱身,在下稍后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告辞”。 沈若瑶俯身轻点了一下头,随即抬脚与他一人一个方向离开了…… ——城外军营 此时距离萧珩醒来已过了八九日…… 床榻上的萧珩转头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墨羽,开口道:“她今日还是没有出营帐吗”? 墨羽行至床榻前站定,摇摇头道:“没有,属下一直在营帐门口处盯着,除了她的丫头按时送膳食进去,六阁主不曾迈出过营帐半步”。 萧珩闻言垂眸看着身上盖着的被子,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 墨羽看着自家王爷又恢复到了受伤前的那副颓废模样,心里感叹连连…… 墨羽心道:王爷先前不是已经将六阁主拿下了吗?前些天六阁主对王爷的态度,也像是默认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啊?俩人还同吃同住了三日,怎么的王爷伤好的刚能下地,六阁主转头就像换了一个人?又开始整日待在自己的营帐中不见踪影,对王爷不管不顾的,这几日甚至已经不闻不问了。可怜自家王爷的伤还没好全呢,便又要开始独守空房黯然神伤…… 萧珩靠坐在床榻上,视线往旁边的贵妃榻看去,榻上的毯子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着,那是十六先前为了方便照看他安置的,安置时他心里有多欢喜,现在看着就有多悲伤。 萧珩在心里如是想着:昏迷醒来后,自己便打着俩人同床共枕了一夜的名义要求她负责,她当时的态度虽然有过异样,可从接下来那三日的朝夕相处来看,她好像并不讨厌与排斥自己啊?几乎凡事都以自己为先…… 起身时她会立马过来搀扶着…… 吃饭时她会耐心的一勺一筷喂到嘴边… 喝药嫌苦时她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蜜饯…… 沐浴时不仅会帮自己宽衣,还会在一旁帮忙添热水…… 晚上就寝时扶着自己躺下掖好被角后,还会同自己说晚安…… 自那日自己醒来拉着不让她走,当天下午她就让墨羽寻来了这张贵妃榻,就放在自己床榻边的位置。 然后接下来的三日里,白天除了照顾自己,她连店里的那些公务都是在贵妃榻上处理的,夜里把自己安顿好后,她会睡在贵妃榻上。 经过那几天的日夜相对,萧珩真的以为十六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了。 第三日下午郭医师过来复诊时说可以适当的下床活动一下,然后第四日十六就扶着他下了榻在营帐里走动。 萧珩感觉俩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密了,自己应该不用再接着装了吧,再说胸口处的伤一直不恢复的话,也影响他再拉进俩人的距离,比如说想找个机会跟她要个抱抱什么的…… 于是他便逐渐放开了手脚,慢慢展现出自己的伤已无大碍,小姑娘从清晨到下午时也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萧珩见此内心好一阵欢喜,想着等用完晚膳后,便找机会与她表明自己的心迹。 用完膳她便回了自己的营帐,萧珩根据她这几日的动向,知道她是回去沐浴梳洗的。 萧珩靠坐回床榻,心里在反复练习着晚点要同十六说的那些话,一直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时不时的往营帐门口处望去,可他这次等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小姑娘过来。 眼看着已经到了平日的就寝时间,萧珩开始有些不淡定了,他让墨羽到十六营帐外询问一下,等来的却是小姑娘要在那边就寝的消息,甚至在次日清晨就让她的丫头过来把那些账本全搬回去了,过后态度又恢复到了萧珩受伤前的模样,连日下来别说见面了,连问候都没有一句,萧珩感觉自己抑郁了……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抬眼看向站在旁边的墨羽,开口道:“你可还有其他的对策”? 墨羽被他这无厘头的话语问的有些发懵,看向萧珩“啊”了一声。 萧珩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再次开口道:“你可还有能让本王靠近六阁主的计策”? 墨羽闻言恍然大悟,心道:原来王爷是在向自己请教怎么讨六阁主欢心。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小声回道:“那些说辞都是属下在画本子里学来的”。 看到萧珩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墨羽缩了缩脖子,试探着开口道:“要不属下把那些画本子取来让王爷瞧瞧”? 萧珩闻言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回道:“嗯。现在就去”。 墨羽点头应了一声“是”,抬脚便往自己的营帐飞奔而去…… 第82章 六儿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好几日 此时距离除夕还有六日。 营帐内,十六端坐在桌前,低着头一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想着年关将至,得尽快把手上的平面图绘制完才行,于是继续埋头苦干着…… 就在她准备冲刺最后的胜利时,听到进宝在营帐外喊“小姐”的声音。 十六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进来”。 得到她的回应,进宝端着晚膳便进了营帐,行至桌前放下托盘,朝她开口道:“小姐,先用完膳再忙吧”。 十六在纸上勾勒完最后一笔,放下笔后,拿起纸张看着上面或曲折,或笔直粗细不一线条,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终于画完了”。 她手上拿着的,是新店铺的平面图。 这几日一直在赶着绘制,这已经是她绘的第五张了,因着每家店铺都不同行,所以每张平面图的设计也都不一样,最近没日没夜的苦思冥想,着实花费了她不少心思。 进宝站在旁边,看着她手里线条流畅构造清晰的图纸,开口道:“小姐,这图看起来好神奇啊,一直盯着它瞧的话,脑子里仿佛就能虚构出店铺所有物品摆放好的模样,我瞧着这应该是间粮米铺子”。 十六同她解释道:“对,这是一间粮米铺子。这个是店铺的平面图,我就是模拟着店铺装修好之后的模样绘制出来的。这样新店铺装横时,我就不用在现场指挥了,只需把这张图纸交给负责人,工匠们就能按照这个图纸绘制出来的模样,去装潢与摆放里面的那些物品”。 进宝闻言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道:“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连这个你都能提前画出来,而且每一处物品的摆放还能画的这么详细通透,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叫平面图的东西,先前看到你在写写画画,我都以为你只是在绘制铺子的门面,没想到你连这些细节都能画出来,难怪先前那些新店铺从装潢到开张营业,你甚至都没有去瞧过一眼,原来是因为有这个图纸在,这也太厉害了吧”。 十六嘴角一弯,回道:“咱家的店铺几乎遍布了整个大齐,京都附近城镇的我还能去瞧瞧,那些远的地方,我哪有这个时间来回奔波,且按照我们新店铺频繁的先后开张,我就算有心想过去照看,这东西南北不同方向的,我也跑不过来啊,所以每家店铺前期我都是把图纸交给陆掌柜,有些是他亲自前往的,有些是他安排其他人去的。不然按照传统一对一指点的装潢方式,我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把店铺扩张成如今的模式”。 进宝夸赞道:“原来小姐掌握着这么多商业机密,还有店铺平日里的那些运营模式,啧啧……小姐这头脑,你不发财都没有天理”。 十六闻言不禁莞尔一笑,开口回道:“只不过是先别人一步抢占到先机罢了,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把手中的纸张与先前的叠放到一处,她转头看向进宝道:“回去收拾收拾,我明日同伙房师傅还有王爷交接好,咱们后日便回去”。 进宝点头道:“好,那我晚点同招财说”…… ——翌日 十六把这些日子里写画的那些纸张、还有先前从馨月阁送过来的账本全部分类一一归置好。 用完午膳后,她先是去了伙房,同掌厨的师傅们核对好目前所剩的食材,以便回去后她知道每日要送过来的量。交代了她不在时后续的那些安排后,便抬脚出了伙房。 ——营帐内 墨羽拱手道:“王爷,六阁主方才出了营帐,往伙房那边去了”。 书桌前还没来得及阅完手中信件的萧珩“腾”的一下站起身,看向墨羽道:“她出来了”? 墨羽点头回道:“是,属下以为她只是去伙房取东西而已,故而还跟在后面去瞧了一下,发现她好像在与伙房的师傅们核对单子上的食材,属下觉着她应该没那么快回去,所以当即赶回来告知王爷”。 萧珩快速的把手中信件折了两下塞回信封里,伸手递给墨羽后,抬脚就想往外走。 刚跨出两步就看到墨玉快步走了进来,墨玉加快步子行至他跟前,拱手道:“王爷,六阁主往这边来了”。 萧珩闻言立马越过墨玉往营帐门口处走。 十六刚行至到他营帐门口,就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萧珩。 萧珩看到她时,脸上当即扬起了笑,这次不同先前抿嘴的微笑与浅笑,是咧开嘴能看到牙齿的那种灿然一笑 十六被他这笑怔的有些恍惚…… 萧珩是属于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外时脸上的神情除了冷漠还是冷漠,永远都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他笑的这般灿烂的次数,这一世是第一次,加上上一世也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一世可能是因为俩人先前不熟的关系,他偶尔笑一下也都是嘴角微翘的浅笑。上一世在自己面前虽然比这一世好很多,但也极少这般笑,今日瞧着好像是真的高兴。 萧珩笑着朝她开口道:“六儿,你是来寻我的吗”? 萧珩心里的喜悦溢于言表,心道:自己朝思暮想日思夜盼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先前在她营帐门口日夜徘徊都见不到的人,此时却主动过来寻自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高兴的。 十六听到他的称呼时,又是一愣…… 心道:六儿是什么鬼?萧珩这是中邪了?不然为什么一看到自己就这么开心?还莫名其妙的唤自己六儿? 十六淡淡开口:“过来同王爷打声招呼,还有交代一下我不在这边时伙房师傅们的安排”。 萧珩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朝她开口道:“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十六轻“嗯”了一声,抬脚往营帐里走,萧珩紧随其后。 墨玉跟墨羽看到她们进来后,各自找了一个理由便退下了。 俩人行至桌前落座,萧珩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跟前,朝她开口道:“六儿,喝茶”。 十六:“…………”。 第83章 沈若瑶误会 十六神色依旧淡淡,道了一声“谢谢”。 伸手解开面纱,随后端起面前的茶浅酌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没有任何停留的直接进入了主题。 萧珩嘴角微扬着,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十六看,前面说的关于伙房那些人的安排他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十六说到了明日回京都…… 萧珩当即收起了脸上的笑,看着眼前人问道:“你明日要回京都”? 十六转头看向他道:“嗯。年关将至,带两个小丫头回去过年,年后有些事情也要提前回去安排”。 萧珩想也没想的回道:“我也回去,咱们一起”。 十六看着他这幅自来熟的模样,心道:他怎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他现在做事怎么不询问自己的意见了? 她疑惑道:“军营这边的事王爷忙完了吗”? 萧珩闻言一本正经的回道:“忙完了,我这两日也在想着回王府的事,碰巧你今日提及,那便一起”。 十六没有回应,沉默了一下后,随即站起身朝他道:“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走出了营帐。 萧珩心里有些失落,跟着起身送她到门口,心道:才刚来呢就又要走…… ——翌日清晨 萧珩让墨羽提前备好了马车在军营门口处侯着,他厚着脸皮把早膳端到了十六的营帐与她一起用。 待吃饱收拾好后,一行人便往军营门口处走。 行至马车前,萧珩与进宝同时伸出了手,十六看着这一左一右的两只手怔了一瞬,随即搭着左边进宝的手上了马车。 萧珩眼神往两个小丫头身上一扫,招财默默的拉起了套住马的缰绳,进宝则懂事的往马车的副驾边上站,萧珩见此嘴角微扬,抬脚便上了马车。 马背上的墨玉跟墨羽:“……………”。 马车慢悠悠的行至到馨月阁门口,十六转头与萧珩说了一句:“王爷慢走”,随即下了马车就往馨月阁里走,两个小丫头也紧随其后。 萧珩掀开车帘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随即吩咐墨羽过来驾马车,自己则是骑着墨羽的马先行回了王府。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萧珩每日都差人往馨苑送年节时用的相关物品,大到家具用品,小到香囊丝帕,甚至连灯笼窗纸都有…… 十六刚开始并没有打算接收,吩咐来人把送过来的东西全部原路返回,可随行的小厮说他们按照摄政王的吩咐,只负责把东西送到,其他的一律不管。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只能照单全收,总不能再拉着这些东西送回王府给他吧,且这些东西的数量不少,送往安王府的话要从东街穿行而过,行至他门前时还要等下人进去通禀。这大庭广众之下,她要是真的那么做,以后指定与安王府牵扯不清了,这不是上赶着给众人制造舆论点吗? 思及此她便没有再纠结过,想着反正现在俩人还在合作中,就当是年节时朋友间的相互走动吧…… 她忙完手上的事后,提前把红包发给了李嬷嬷,连带着小宝也有份,然后就让祖孙俩提前几天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除夕那天 下午十六与两个小丫头挂灯笼、挂红绸,贴对联与窗纸,好一阵忙活。 全部忙好收拾完后,天已经快黑了,因着身上沾了不少灰尘与红纸碎屑,十六便先沐浴净身。 待洗漱完穿戴好之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往馨月阁去了。 刚跨进馨月阁,抬眼便看到了站在柜台旁等候的慕辰,修文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提着两个礼盒。 慕辰是昨日给陆掌柜传的消息,他说年后要回南御了,这可能是他在大齐过的最后一个年,说这边没有他熟悉与亲近的人可以走动,故而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刻,想邀她这个唯一的知己拼桌吃个年夜饭,十六想着他孤身一人在这大齐漂泊了这么多年,应当是尝尽了孤独与寂寥,临了临了的,就别再让他一个人黯然神伤了,带两个小丫头一起陪他热闹一番吧,思及此当即就让招财跑一趟驿馆应了他的邀约。 慕辰看到她时眸子不由得一亮,上前几步迎到她跟前唤道:“妃妃”。 十六问道:“子初可有久等”? 慕辰柔声回道:“没有,我也刚到不久”。 身后的修文:“………………”。 十六刚想与慕辰说上去二楼,就被身后的一声“石榴”给叫住了。 闻言她转过身,就看到了沈若瑶从门口处走进来。 沈若瑶行至她身旁开口道:“石榴,真的是你呀?方才在门口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说完她看向旁边站着的慕辰,俯身低头喊了一声:“七殿下”。 慕辰淡淡回了一句:“姑娘不必多礼”。 十六听到慕辰叫沈若瑶姑娘,想着他应该是不认识,于是开口与他介绍道:“子初,这位是尚书府的嫡次小姐,沈若瑶,是我的朋友”。 慕辰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她,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若瑶注意到十六的称呼,用手肘轻撞了一下她的手臂,一脸八卦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七殿下的身旁有女子出现,看你们这么熟络的样子,你还唤他的小字,你们……是不是……”? 说着还用眼神在她与慕辰的身上来回穿梭…… 闻言慕辰嘴角一扬笑了出来,十六刚想开口与沈若瑶解释,却被慕辰先一步抢过话头,他笑着回道:“沈小姐快别打趣妃妃了,她脸皮薄,等会是要害羞的”。 沈若瑶听到慕辰喊十六为妃妃,只以为是她们小情侣之间的专属昵称,故而并没有过问。 十六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突然被慕辰这一说,再厚的脸皮也挂不住啊,她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道:还好带着面纱,不然指定要被她们看笑话了。 十六转头朝沈若瑶道:“我与子初只是挚友关系,而且……”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若瑶打断了…… 沈若瑶一脸看透真相的模样开口道:“好啦好啦,我懂……”。随即又带着八卦的笑看向慕辰轻点了一下头。 十六:“………………”。 十六心道:她懂什么了?怎么感觉好像越描越黑了? 她还想再开口时,又被沈若瑶打断了…… 沈若瑶圈起她的手臂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处开口道:“我们赶紧去找位置点吃的好不好?今日我叔叔婶娘来了府中,又在我爹面前明里暗里的催我定亲,我为了躲清净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还没用膳呢”。 十六闻言顾不上其他,连忙招呼着她们上了二楼…… 第84章 除夕宴 ——馨月阁二楼一号房 十六带着一行人往房间左边的餐桌走,沈若瑶在房间内边走动边打量着,忍不住赞叹道:“哇……这房间的装潢也太特别了,我头一回见到这么奇特的装饰”。 慕辰行至罗汉榻上拿过一盒绿茶,转身走回餐桌前就开始泡制了起来。 沈若瑶走到屏风旁,盯着屏风薄纱上绣着的粉白再次开口道:“石榴,你家七殿下好有品味啊,这屏风的薄纱上居然还绣着桃花。这配色、这绣工,真的是精致到无可挑剔啊”。 沈若瑶心想:这房间装饰的这么豪华且风雅,十六这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应该是做不到的,这一定是七殿下的手笔,且看他在这房间内穿梭自如的模样,一看就没少来,应当是他平日里休闲娱乐的地方。 十六听着她这又把慕辰与自己联系到一起的话语,无奈道:“子初是大家的七殿下,不是我一个人的七殿下,你莫要让我坏了他的名声”。 慕辰闻言心道:慕辰是大家的七殿下,但子初、永远只是你一个人的子初。 他伸手递了一杯热茶到十六跟前,浅笑道:“妃妃先喝杯茶”。 沈若瑶转身往餐桌处走,笑着回道:“七殿下的身份有些特殊,你们的事也确实不该大肆宣扬,好啦,我懂得……”。 十六:“……………”。 十六心道:你又懂什么了啊?怎么还与你说不清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向慕辰,温声道:“若瑶的性子只是活泼了点,思想也有些活跃,但她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别介意”。 慕辰嘴角上扬了些许,浅笑盈盈的看着她柔声道:“无碍,我不介意,你无需担心”。十六浅浅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十六就坐在慕辰身旁的位置,她们坐下后,招财进宝挨着十六、修文挨着慕辰也跟着落了座。 沈若瑶见此想到之前在馨苑烧烤那次十六与两个丫头的相处模式,随即心中了然。她在进宝身旁的位置坐下后,转头朝站在自己身后的月枝开口道:“小枝,你也过来坐”。 被点到名字的月枝连连摇头,慌忙道:“使不得啊小姐,要是平日里只有小姐跟我还好说,可今日这席上不但石榴姑娘在,七殿下也在,奴婢怎么能与主子们平起平坐同桌而食”。 月枝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面时,甚至低下头垂着眸不敢看她们。 十六闻言转头开口劝道:“月枝姑娘坐吧,我与若瑶是朋友,你不用在意。七殿下平日里待人一向和善,你也不必畏惧。今日席上的都是自己人,哪有让你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我们用膳的道理,这餐桌上还有许多位置,姑娘快快入座吧”。 慕辰随即接话道:“妃妃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平日与身边人都是这般相处的,姑娘不必拘谨,听你家小姐的入席吧”。 沈若瑶轻拍了一下身旁的椅子,再次开口道:“快来,你把现在当做平日里只有我们俩个的时候那般就好”。 月枝抬起头朝她们躬身行了一礼,带着些小怯终于也落了座。 不多会便听到了房门外小厮敲门的声音,十六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随后小厮们站成一排端着托盘跨进了房间。 待各式各样的菜全部上桌后,十六伸手解开面纱,刚想招呼众人动筷时,又听到了房门外陆掌柜喊“姑娘”的声音,十六同样回了一声“进来”。 陆掌柜因着知道房间内还有沈若瑶在,不知道十六有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坦诚相告,故而没有喊东家,而是改口唤了姑娘。 陆掌柜跨入房间后,径直走到十六身旁朝她拱手道:“姑娘,顾将军又过来了。我说一号房内有客人,要先上来询问一下您的意见,他此刻还在大堂下面等候,您看下要不要见他”? 十六抬头各自看了一眼慕辰与沈若瑶,随后垂眸在思索着。 慕辰见此朝她开口道:“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便让他上来与我们一起便是,妃妃不必为难”。 沈若瑶看向她接话道:“对啊,都是石榴的朋友,况且前些日子我与顾将军也见过,我也不介意”。 十六闻言朝她们会心一笑,起身朝陆掌道:“我同你下去看看”。随即戴好面纱与陆掌柜下了楼。 顾飞扬自陆掌柜上了二楼后,就一直注意着上面的动静,十六刚从一号房出来他就察觉到了,连忙上前几步迎到楼梯口处。 十六行至他跟前开口道:“顾将军今日怎的有时间过来?这么着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飞扬脸上浮上一抹笑,回道:“刚从镇国公府出来,母亲忙着去舅舅家赶除夕宴,宴上也邀请了李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我不想同行,所以被她早早的打发回将军府,方才在路上我想着:回府的话也是一个人用膳,故而想过来看一下六姑娘年夜饭的席位上还有没有空出来的位置,刚好得知你在一号房待客,只是不知道六姑娘介不介意让我拼个桌”? 十六闻言只觉得好笑,心里想着:国公夫人也是个跳脱的性子,全然不似其他高门大户溺爱儿子的那些夫人,与顾飞扬的相处模式倒像是现代那些九零后的父母,妥妥的相爱相杀。 十六觉得大家同是天涯拼桌人,在这种喜庆团圆的时刻能够欢聚一堂,也算是一种缘分…… 思及此她抬头正色道:“将军不介意的话就与我们一起吧,厢房内都是我的朋友,下来前我已经同她们打过招呼了”。 顾飞扬眼睛一亮,心道:如此说来,她这是也把我当做了朋友,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呢…… 十六带着顾飞扬往一号房去,几人打过招呼寒暄完后,顾飞扬在修文的身旁落了座,随后众人便开始动了筷…… 慕辰夹了一只虾放到十六面前的小碟子中,转头看向她开口道:“你喜欢的椒盐虾,多吃点”。 十六再一次感叹他的细心,她们这一世在一起用膳的次数并不多,可他竟能注意到自己那微乎其微较少显露出的喜好。 十六朝他浅笑道:“你也多吃点”。 沈若瑶好似习惯了俩人之间的互动,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情绪。 可一旁的顾飞扬却有些惊讶,心道:六姑娘是何时与南御七殿下走的这般近的? 十六夹起碟子里的虾刚想放进嘴里,又听到门外人喊“六儿”的声音。 十六:“……………”。 十六心道:萧珩为什么也会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只是出来吃个饭而已啊,你们这是约好的吗?一个两个的都要往我这一号房里挤…… 第85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还未等十六回应,萧珩便推门直接跨入了房间。 十六转过头就看到了他正大步向桌边行来,墨玉跟墨羽跟在后面。 十六:“………………”。 见到来人,顾飞扬与沈若瑶还有月枝纷纷站起身躬身行礼喊道:“摄政王”。 萧珩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她们一个,视线一直在十六身上,径直行至到她身后喊了一声:“六儿”。看着她的眼神几乎能拉丝。 座位上的十六心道:他今日又闹哪样? 旁边的慕辰心道:怎么哪都有他? 沈若瑶心道:摄政王也认识石榴?而且看样子还是个老熟人,石榴的交际圈都是大人物啊…… 顾飞扬心道:摄政王是怎么认识六姑娘的? 十六无视他那能溺死人眼神,淡淡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那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萧珩忍不住发酸,心道:为什么其他人来了就能让你设宴相待,我来了你没有马上请我入座就算了,怎么还一副不太欢迎的样子? 萧珩看着她瘪瘪嘴,带着些小委屈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下了榻就像变了一个人”? 沈若瑶:??? 顾飞扬:???? 慕辰转头看向十六,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十六闻言吓得一激灵,心道:萧珩这厮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也不看一下这是什么场合,这事要是被传出去,自己与他可真就说不清了啊…… 想到桌上坐着的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要让她怎么与众人解释啊? 就在十六垂眸思索着怎么回答时,身旁的招财突然站起身,然后走到月枝旁边再次坐下。 众人:???? 招财坐下后依旧神色淡淡,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烤鸡腿放入自己碟子中,随后姿态从容的吃着,仿佛刚刚那个迷之行为的人不是她。 招财咀嚼着嘴里的鸡腿,心道:摄政王释放的威压真没几个人能受得住,,还好我及时换了位置,不然后脑勺定要被他盯出一个窟窿。 萧珩暗道一声小丫头还算懂事,随后在十六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墨羽拍了一下还傻站在那里的墨玉,带着他走到招财身旁空着的位置也落了座。 十六:“……………”。 慕辰伸手又夹了一只虾放入十六面前的碟子里,看着她温声道:“妃妃吃虾”。 十六转头浅笑道:“谢谢”。 萧珩心里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小白脸,本王把夫妻这个词都搬出来了,你心怎的就这般大?怎么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妃儿跟前凑? 随后他也不甘示弱的拿起筷子,把自己当小白鼠一样的挨个碟子试菜,与先前一样,吃着感觉味道还不错的就往十六面前的碟子里夹。 众人:??? 十六:“……………”。 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碟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成了一座小山,十六又是一阵无语,心道:开始了,他又开始作了…… 看着萧珩还一个劲的往碟子里夹,十六叹了一口气,转头朝他淡淡开口道:“我想吃哪个自己会夹,不劳烦王爷,王爷自己吃好便是”。 萧珩继续装柔弱,看着她再次委屈道:“我之前夹的你都会全部吃完,现在……” 十六闻言赶紧打断他的话,回道:“我吃,我现在就吃”。 说完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莴笋放入嘴里。心道:真不是她畏惧强权,只是担心萧珩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就方才那一段话都够她事后向众人解释半天了,要是再让萧珩说出什么不可描述的细节,那自己真的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慕辰心道:妃妃什么时候与他这般交好的? 沈若瑶心道:我错过了什么?石榴不是与南御的七殿下是一对吗?什么时候又与我们大齐的摄政王在一起过?且根据摄政王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好像他才是正宫,那七殿下……是小三? 思及此她还抬头各自看了萧珩与慕辰一眼,脸上吃瓜的神情显而易见。 顾飞扬心道:一个南御的七殿下已足以让自己忌惮,再加上大齐摄政王的话,那从此六姑娘于自己而言,便只能望而却步了。 思及此他垂下眸子,随后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萧珩察觉到餐桌上那有些微妙的气氛,心里不屑道:跟本王斗,你们也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妃儿都是我一个人的,本王绝对不允许尔等觊觎她。 看到十六低头一直在吃着自己方才夹的菜,萧珩心里一阵欢喜,伸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温声道:“慢些吃,别噎着,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夹”。 十六闻言心道:我谢谢您咧。 好不容易才把碟子里的菜吃了一小半,真怕他再接着夹,连忙回道:“够的,这些已经够我吃了”。 萧珩闻言嘴角微扬,轻捏着下巴把她的头扶起转向自己,另一只手拿起帕子擦拭着她嘴角沾的一丁点酱汁。 萧珩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六感受着他那轻柔的动作,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不由得一愣,嘴巴微张瞪大双眼,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萧珩浅笑一声,柔声道:“怎么又这般看我?现在在外面,你先吃饭,晚些回去再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十六闻言身体又是一僵,反应过来后迅速推开萧珩的手,耳根子一热,目光闪躲有些气势不足的开口道:“你正经些,不要胡说”。 萧珩看到她那红透的耳垂,调侃道:“我哪里就不正经了,上次可是你……”。 十六当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心里一阵咆哮道:萧珩你是不是故意的?那件事为什么非得在外面说出来? 被她突然捂住嘴,萧珩非但没有一丝反抗与挣扎,反而笑的眉眼弯弯,望着她一脸宠溺。 众人:??? 十六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只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86章 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抬头看到众人面上各自在揣度着的神情,十六有些气恼。心道:明明自己想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可为何好像……剪不断、理还乱了?再这般与他纠缠下去,我要何时才能再放下?要如何独善其身抽身离去? 思及此十六当即松开了捂着萧珩嘴巴的手,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低下头一言不发继续吃着碟子里的菜。 萧珩感受到她情绪先后的变化,当即正了正神色,不敢再轻易去招惹她,开始安安静静的用起了膳,只是时不时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看一下她。 一行人就这样在各怀心事的微妙氛围下用着膳……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烟花在空中轰然绽放,自窗台投下一大片绚丽的色彩。随着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的炸响,年节的气氛也随之即来。 沈若瑶收回落在窗户上的视线,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站起身举起杯中的酒朝众人道:“新年将至,让我们举杯畅饮,互相祝福,共同祝愿可好”? 见没人反驳,她又接着道:“那先从我这里开始吧。岁末满城尽烟火,辞旧迎新喜万家”。 身旁的进宝以为大家是轮流着来的,站起身举杯接话道:“那我祝大家清风朗月,喜乐相安”。 进宝说完后,转头看向萧珩,见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有些尴尬。 月枝见气氛有点凝重,想着这个头是自家小姐起的,一定不能冷场扫了她的兴。也跟着站起身道:“今夕家家逢万喜,朝日岁岁多胜意”。说完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招财。 招财察觉到她的视线,拿起酒杯站起身,淡淡开口道:“喜乐锦荣,岁末寒冬,愿大家平安喜乐”。 坐在她身旁的墨羽心道:方才王爷都没有接话,我此刻站起来的话王爷会不会不高兴?思及此他抬头看向萧珩,想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查找出有用的相关信息,发现萧珩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自己一个,暗叹一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王爷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起来。随后跟着站起身,笑道:“祝大家,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话音一落墨玉面无表情站起身,举着杯一本正经道:“愿新年,胜旧年”。 顾飞扬因着方才一直在喝闷酒,此时脸上已有些红晕,往自己杯中重新添满酒后,站起身道:“新岁新景新气象,陈年佳酿千杯畅”。 修文握着面前的酒杯已等待了好一会,看到终于轮到自己了,当即起身朝众人道:“何其有幸,年岁并进”。说完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自家公子。 慕辰缓缓站起身,举起酒杯看向十六,浅笑道:“人间事常新,愿岁友长今”。 十六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与之对视上时,脸上同样也浮现出了一抹笑,伸手拿过酒杯站起身道:“我与旧事归于尽,来年依旧迎花开”。 萧珩本来对沈若瑶此举无动于衷,但是看到自家小姑娘都加入了,自然也紧随其后的站起身,转头看向身旁的十六,满目柔情的温声道:“朝暮与年岁并往,愿与你一同行至天光”。 沈若瑶见大家都这么配合,手中的酒杯又举高了些许,再次开口道:“今年喜事明年续,且尽此杯共欢愉”。 顾飞扬接话道:“奉上满杯热情,只愿百无禁忌”。 慕辰回道:“取一盏烟火下酒,敬一杯岁月长悠”。 十六转头看向众人道:“吾与诸君同作乐,共赏烟火满九州”。 萧珩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十六,难得的再次配合道:“所爱如山海,烟火伴长明”。 待沈若瑶喊出那一声“干杯”后,众人有默契的举着杯子往前聚拢,只听到杯子碰撞到一起发出的阵阵声响,随后众人收回手各自仰头一饮而尽了杯中的酒。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渐渐先后停下了夹菜的动作。 沈若瑶放下筷子,又饮了一杯茶后,笑着开口道:“今日谢谢七殿下的款待,也谢谢石榴的作陪,这顿除夕宴我吃的甚是开怀,要不是因为要赶着回去守岁,真想与你们继续把酒言欢,来个不醉不归呢”。 叹了一口气她又接着道:“唉……没办法,家里老爷子管束的严,尚书府有门禁,只能下次再寻各位欢聚了,我要先走了”。 十六看向她回道:“嗯。下次有机会再聚,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沈若瑶点头应了一声“好”,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之前那个绣着石榴花的荷包,行至到十六跟前伸手递给她,开口道:“这是我绣的,前些日子去你院中没有寻到你,故而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机会赠出,希望你不会嫌弃我的针脚粗糙”。 十六接过荷包,看着荷包上的石榴花,温声道:“谢谢,很漂亮。只是我今日没有准备到回礼,只能下次再给你补上了”。 沈若瑶闻言笑道:“就一个荷包而已,石榴无需去记挂着回礼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不必放在心上”。说完没给十六回话的机会,带着月枝抬脚就出了房门。 顾飞扬斟完面前白玉壶里的酒,待最后一杯酒饮尽,拱手与众人告别后径直往门口处走。出了馨月阁在门口右侧站定,随即伸手在胸口的衣襟上掏出一张丝帕,三两下打开折叠起来的丝帕,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他垂眸看着簪子,眼底一片落寞。心道:“终是来迟了一步”…… 一号房内,十六放下酒杯,站起身朝慕辰开口道:“我想先回去了,子初呢”? 慕辰看着她明显有些低落的情绪,起身拿过礼盒递到她跟前,浅笑道:“这是送与你的新春礼物,只是我的一些小心意,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希望妃妃莫要推辞”。 十六闻言挤出一抹笑,伸手接过后,看着他回道:“又让你破费了,很开心能收到子初的新春礼物”。 慕辰试探着询问道:“我也准备回去了,顺便送你回去好不好”? 十六点头“嗯”了一声,完全没有管顾身旁的萧珩,先一步跨出了房间,慕辰紧随其后,招财进宝与修文有默契的跟在后面。 萧珩先是听到小姑娘与慕辰这旁若无人的对话,再看到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间,心里阵阵发酸,来不及多想,随即也跟着出了一号房…… 第87章 瑾之哥哥 一行人径直往馨苑走,街头直至街尾处有一排榕树,因着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往各自门前的树上挂满了大红灯笼,一阵风吹过,像一个个小精灵左右摇摆,好似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欢呼。 十六行至门口前停住脚步,转头朝身后的慕辰道:“我到了”。 慕辰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馨苑二字,开口道:“原来你住在这里”。 十六无视后面一路跟着的萧珩三人,回道:“嗯。你下次有事也可以到这里寻我”。 慕辰闻言嘴角上扬,浅笑道:“好,我知道了,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十六点头道:“嗯。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看到慕辰点头同样也应了一声“嗯”后,抬脚就跨进了馨苑,进宝紧随其后。 招财进去后,转身便关上了门。 慕辰望着紧闭的大门,心道:我从不惧山高水远漫长的等待,我只怕自己成长的速度赶不上你的脚步…… 在心里暗自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转身带着修文驿馆方向走。 在路过萧珩身旁时,特意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挑衅意味十足,看到萧珩那阴沉着的脸,嘴角微翘,随即收回视线扬长而去…… 墨玉心道:南御这位皇子也是个不要命的,明目张胆觊觎六阁主就算了,竟然还敢挑衅王爷。 墨羽心道:该死的小白脸,他方才那是什么眼神?瞧瞧这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味,要真把王爷惹急眼了,保准有你苦头吃。 萧珩咬紧后槽牙,心道:妃儿的一切本王都熟知了解,眼下她只是记忆缺失罢了,依着先前同吃同住的那几日来看,她目前就算不能接纳本王,也绝对不会对你另眼相看。且等着,待本王把她迎回王府,一定差人第一个通知你。 按下心中怒火,他目光停留在匾额上的馨苑二字上面,冷声道:“你们先回王府,府中的一切安排你们让青叔照旧就行”。 身后墨玉跟墨羽闻言对视一眼,拱手齐齐应了一声“是”后,便抬脚往安王府而去。 萧珩盯着匾额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缓缓收回视线,随即跃上屋檐往正房的方向掠去。 他是提前计划好的今晚要在这边留宿,故而还特意想等到入夜再来馨苑寻她,想着这种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时刻当然要与小姑娘待在一处。 可沐浴更衣时却听到了墨羽的回禀,说自家小姑娘去赴了小白脸的邀约。 他快速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匆匆忙忙的就往馨月阁赶,没想到还是去晚了一步,此刻他只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出门,竟给机会让姓慕的与妃儿单独相处。 ——房间中,十六斜倚在梳妆台前,周围铺了一圈毛茸茸的垫子,因着梳妆台只有小桌几的高度,所以她的腿是半蜷着的,身体大部分的支撑力都在倚着梳妆台弯曲的手臂上,她视线一直停留在桌上放着的桃木簪与桃花香囊上面。 回来后她把红包分发给招财进宝后,便让两个小丫头带着打包回来的干果糕点回房间吃去了。 这几日她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萧珩的脸。十六甩了甩脑袋,随即伸手拔开一个酒壶的塞子,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视线扫过桌面上,她拿过桃木簪,垂眸看了好一会,然后开始用拇指尖不断摩挲着簪尾处红色的彼岸花,随着她的动作,有关两个人的记忆开始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十六在心里不断的反问自己:明明已经决定好这一世与他各走各的,为何还会被他的态度左右想法?为何还会因他的情绪变化动摇原本的抉择?明知不再会有回响,为什么还要这般念念不忘?伤的还不够深吗?还要把上一世的悲痛延续到这一世吗? 握紧桃木簪,十六再次拿起了酒壶…… ——屋顶上,任凭寒风呼啸,萧珩依旧稳如泰山的蹲坐着。 他一直关注着房间里的动静,在接近子时的时候,房间内终于没了声响。 萧珩一跃而下,推开房门就想跨进去,看到梳妆台前趴着的十六时,脚下的动作骤然停住,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生怕她听到动静后突然抬起头。 视线瞥到她身旁东倒西歪的几个空酒壶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轻蹙着眉在思索她今日为何要饮这么多酒。 萧珩跨入了房间,转过身给房门落了锁后,抬脚就往里面走,快行至到梳妆台时,原本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把整个脸埋在臂弯中的十六突然抬起了头,她的目光有些呆滞与涣散。 往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迷离缥缈,似那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她白皙的脸颊已染上红晕,发丝也零零散散的披落着,褪去了原本不染尘埃的气质,增加了些我见犹怜的感觉,让人更想靠近她了……萧珩知道她醉了。 十六酒精上头,脸色红润微醺,额间的碎发自眼尾处垂到脸颊边,她迷茫的看着站在眼前距离自己几步远的萧珩。 怔愣了一瞬后,她歪了歪脑袋,带着试探的语气唤了一声:“阿珩”?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听到她如上一世那般唤自己阿珩,萧珩脑海里突然划过什么似的,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难以置信。 十六看到他还傻愣愣的站着,又开口道:“你回来了”。 那语气……就好似在专门等他一样。 萧珩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浑身变的僵硬起来,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十六以为他没听到自己方才的呼唤,把头又歪到另外一边,用手扶着梳妆台才堪堪稳住摇晃的身形,软软糯糯的又唤了一声:“瑾之哥哥”。 因着喝了酒后又眯了一会,她此时声音奶兮兮的。 萧珩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震惊。 这个熟悉的名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开,他的身躯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混乱的思维因为这个名字渐渐变的清晰,最清晰的是来自心脏深处的疼痛。 萧珩三五步踉跄的行至到她跟前,随即单膝跪地半蹲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视线扫过桌上放着的桃花香囊,心里的猜想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第88章 独欠你一世惊鸿 萧珩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呼吸沉重而急促,手心里有些湿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举起来扶住她歪着的脑袋,掌心托着她的脸颊时,周身不由自主的跟着微颤。 萧珩心道:原来小姑娘竟是同自己一样,原来她也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而来。 他声音有些沉重的唤了一声:“妃儿”。 十六听到他如上一世那般唤自己,压抑着的情感又开始逐渐升温发酵,闭着眼用脸颊在他掌中轻轻的磨蹭着,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萧珩用拇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十六感受到自他掌心中传出的温度,突然喉头一哽,回忆涌上心头,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萧珩看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发顶。 察觉到他的动作,十六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眸中水雾四起,看着他自顾自言语道:“也只有在这梦里,我才能放纵一下自己。我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但我就是不想走出来”…… 她眼里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看着萧珩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道:“初识梦境的你,我万般流连。回望现实的你,我思绪万千。我开始沉迷于梦,不辨真假,不愿醒来……我多想能在梦境里停留,为何没有归期?为何没有奇迹?为何独留我一人”? 面对她这字字诛心的声讨,萧珩只觉得语塞,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等不到萧珩的回答,顿了顿她又道:“我时常在想: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会醉倒在怎样的人面前,我在想:我这快刀斩红线,抛下过往舍弃一切,新妆上阵赶赴下一场风花雪月前,可还算是如你愿”? 萧珩看着她这悲痛哀伤的模样,心头宛如无数尖锐的针一股脑的往心口上刺,眼尾开始泛红。 十六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眼眶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开始往下淌,却依旧执拗的盯着他,眉头微蹙再次开口道:“日后你许她人情长,可否会记得曾经亏欠我的旧时光”? 因着哽咽,她话语开始断断续续,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她闭上眼缓了一下情绪,随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户边,接着道:“你来时携带风雨,我无处可避。你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你就站在那里,可这辈子却再也与我无关了啊”…… 说完后她望着窗户不再言语,只有泪水不断的从她眼中流下…… 萧珩被这一声声的质问直击灵魂,被她这哀伤的神色与话语刺痛着喉梗,悲痛仿佛要从胸腔中漫溢出来,雾气逐渐在眸底凝聚成水,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疼的厉害。躬身往前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嗓音低哑的唤了一声“妃儿”。 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背,一只手放于她后脑勺处轻抚着她的发,顿了顿做了几个深呼吸,声音沙哑道:“世人说我离经叛道,说我残暴无情,提及时把我当做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比作那随意索人性命的阎罗,虽敬却也远之。可我自问无愧于天地道义,无愧于忠孝节义,上下两世唯负你一人。我能将天下苍生护于羽翼下,却没能将你妥善安放,独欠你一世惊鸿。筹谋划策十余载,机关算尽以为自己算无遗漏,将你困在我编织的牢笼里以为能护其周全,可伤你最深的那个人却是我自己。上一世亏欠你太多太多,多到我没法去计算,多到每每想起时恨不得违背诺言颠覆了这天下”…… 萧珩的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他停顿了几个呼吸,抱着怀中人的手又收紧了些许,再次开口道:“妃儿,让我用余生来偿还好不好?这一世换我来追随迁就你好不好?给机会我弥补上一世欠你的旧时光,让我做你的铠甲护你周全,让我做你的避风港替你遮风挡雨好不好”? 他像在诉说又似是在祈求,眉头紧蹙,红涩的双眼满蕴哀求,他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有一种又苦、又辣、像火一样烫人的气体郁结了他的喉头,一滴眼泪如同陨落的流星般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十六听着他温声细语的话,刚开始只是小声的抽泣,可听到他提及上一世,听到他后面那几近哀求的话语,哽咽着嗓音终于呜咽出了声,哀痛的哭声听着格外的令人心疼。 她就像个迷路的小孩,哭着抓住萧珩胸口的衣襟,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释放压抑着的情绪,仿佛要将曾经吞咽过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抽抽噎噎的隐忍十分惹人怜爱,仿若易碎的琉璃,脆弱而无助…… 萧珩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的背,缓了好一会,声音带着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过于自负,亲手将你推开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亲眼看着你在面前消失却无能为力,我怨恨自己的无能与瞻前顾后”。 轻叹了一口气又道:“幸得上天垂怜,能再次将你归还于我跟前,这一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宁负天下人也绝不再委屈你半分,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努力让自己强大到让你无后顾之忧,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多少个午夜梦回被她浑身血淋淋的模样惊醒,反复循环的看着她一次次从自己眼前消失,看着她呼唤无果时那绝望的眼神……每每醒来后都久久不能释怀,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拿着钝刀在心口处来回剐蹭切割,连呼吸都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此时十六的声音已经逐渐停息,许是因着方才情绪太过于激动,现在时不时的抽噎让她身体也跟着轻颤。 萧珩用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脑袋,吸了吸鼻子柔声道:“星光杳杳,晚风四起,心有缱绻,望若初见。既然过去已无法摒弃,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89章 萧珩的礼物 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已渐渐平稳,萧珩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一只手挪到后颈处,让她仰躺在自己的臂弯中,低头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 十六的手垂在身侧,萧珩抬起她的手想将其包裹入掌中时,便看到了被她紧握着的桃木簪。 萧珩拿过她手里的簪子看了看,随即伸手取出自己发上的放在一起与之对比,发现两支木簪除了颜色的深浅不一样,相似度几乎让人分辨不出,竟连簪子的长度与宽度都能绘制的相差无几,颜色深浅不一只是因为她的是新刻制的。 萧珩眉头轻蹙,随即想起第一次来馨苑时的场景,当时在梳妆台上看到木枝与小工具时,他并未深思。 现在仔细回想俩人一直以来相处的模式,真的是疑点重重啊……自己先前还想不明白为何小姑娘的态度忽冷忽热,现在把这些全部联系到一起,他随即恍然大悟…… 心道:为何自己从未深究过她情绪的先后变化?平日里她对自己的态度虽冷淡,但也能隐约的感觉出来,她并没有将自己与其他陌生人一样冷心冷情的对待,对自己的死缠烂打始终有着许多包容与忍耐,不然依着她对外人冷漠的样子,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三番两次的打扰。 在临安县与黑衣人对上时她奋不顾身的替自己挡箭,还有在她的营帐中那次。 她说:“旧人入我梦,明我相思意”。 她说:“凭借秋风离别意,散我心中意难平”。 她说:“舍弃瞻前与顾后,愿我执着若少年”。 当时自己想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现在仔细回想,原来你上一次就把我的出现当成了一个梦…… 还有在军营受伤时她没日没夜的照顾,甚至不在乎名节的与自己日夜相对好几天。始终如上一世那般,见不得我受一丁点的伤痛,恨不得以身相替代我受过。原来,你从未变过,一直都是那个不留余力、倾其所有也要护着我的傻姑娘…… 萧珩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呢喃道:“我将你伤的遍地鳞伤,将你逼的无路可退心存死志,让你身不由己最后含恨而终。为何你还是选择对我万般纵容?傻姑娘,你怎的这般傻?你该怨恨憎恶我的,为何要心甘情愿的把这些委屈与伤痛往肚子里咽”?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感叹道:“原来我欠你的,早已还不清了啊”…… ——翌日 清晨醒来时,十六只觉得头痛欲裂,坐起身后感觉一阵晕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发现没有丝毫缓解后,随即又躺了下来。 再次醒来时,已将近正午,她甩了甩迷迷糊糊的脑袋,下了榻洗漱完穿戴整齐,抬脚便往梳妆台走,坐下后盯着台面上的簪子与香囊看了半晌,心里总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自己是怎么爬上榻睡觉的她完全没有印象…… 昨夜梦里的萧珩好似与往常也不太一样,先前梦里的他鲜少开口说话,可昨夜他说了很多,自己睡的迷迷糊糊时好像还能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声音…… 十六有些疑惑,在心里叹道: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真的已经思念成疾药石无医?不然为何这梦做的越来越真实? 她还在努力回忆着梦里萧珩的反常,还在试图分析那些细节时,突然被房门外进宝喊“小姐”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收起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朝门外喊道:“我起来了”。 进宝听到回应,推开门跨了进来,十六抬头就看到了她手上捧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礼盒,询问道:“这是什么”? 进宝把礼盒往旁边的桌上一放,随即回道:“上面这两个小的是慕辰公子送的,下面那三个大一些的是王爷送过来的。说来也奇怪,他们就像是约好似的同时出现在门口,可我打开门时,又看到墨羽与修文在大眼瞪小眼的各自看对方不爽”。: 十六不解道:“慕辰不是昨日才送了礼物吗?他方才又过来了?还有你说的王爷,是安王府的摄政王”? 进宝点头道:“我也问过慕辰公子这个问题,可他说昨日的是除夕压岁的礼,今日的是新年礼物。另外一个是摄政王,我同他们说小姐还未起身,他们说不打扰你便走了”。 十六闻言呢喃道:“萧珩怎么会亲自过来”? 垂眸思索了片刻,朝进宝开口道:“你到书房中展示柜中,把“飞霜”取出来交给招财,让她跑一趟驿馆,替我把琴赠予子初”。 进宝闻言有些肉疼,劝谏道:“小姐,那把琴可是你最喜欢的珍藏物品之一,平日里都舍不得让别人触碰,连洒扫擦拭都不曾假手于人,我虽极少见你抚,但也能看得出你是真的喜欢它,你确定真的要将它送给慕辰公子吗”? 十六点头道:“宝剑赠英雄,好琴送知音。慕辰那般高超的琴技才配得上它,换作其他人,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琴在慕辰手里,一定更能发挥它的价值,去取出来吧”。 小丫头见她意已决,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好吧”,抬脚便出了房间。 十六起身行至到桌前,把上面那两个小礼盒拿下来先放到一旁。 然后伸手拿过下面三个礼盒,挨个的拆开…… 第一个礼盒打开后,十六有些傻眼,她实在没有想到萧珩会送自己满满一盒子的红豆,最上面还有一串红豆手链,每一颗红豆上都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琥珀。红豆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因为每颗的大小几乎一致。就连外面包裹着的那层琥珀大小也都一样,这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做出一条啊? 十六心道:这是让我戴着手链煮红豆粥?况且腊八节早已过了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把木盒放到一边,又接着拆第二个…… 第二个礼盒打开后,她还是满眼疑惑,实在想不明白萧珩的这波操作,只见木盒中用白色的软垫铺在底下,而软垫上面依次排开放着三把白色的玉梳子。 十六心道:可真会选,这白玉梳子倒是衬我这一头银发。 她紧接着又拆开第三个礼盒,同样是红色的外包装纸,同样是黑色的檀木盒,当看到第三个盒子里放着的物品时,十六愣了半晌……盒子底部铺着红色的布,布上面还有一层同样红色的薄纱,薄纱用金银双线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鸳鸯上方放着一枚银戒指,戒指上的花纹是两朵并蒂的彼岸花,彼岸花朵周围还有些许镂空的设计。整个花朵都是用红色的碎钻点缀而成,点点星光自碎钻中投射出来,很是耀眼夺目,做工可以说是非常的精致与奢华了,由此可见制作它的人花费了不少心思…… 第90章 后宫的请柬 十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戒指上面,这戒指原是一对,是上一世成婚时萧珩送的。男左女右,俩人当时就如现代的那些夫妻一般,交换戒指后各自往对方的食指上戴,这一戴就是三年,直到萧珩接下了那一道圣旨,她才取了下来…… 戒指的外形成婚前她偶然与萧珩提及过,但没有想到萧珩竟能根据她的描述,能将其做成与她脑子里形状相差无几的模样,可见他的用心…… 这对戒指同古代那些只会镶嵌宝石的扳指截然不同,它的款式偏向于现代,可以说在这个朝代找不出第二对与之相似的。 十六做梦都没有想到萧珩竟会将它再次赠于自己。心道:另外一枚应该也在他手里,可这一世自己并未同他提及过戒指的事,为何他还会有这对戒指?为何他的身上有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她叹了一口气,视线一转瞥到另外两个盒子时,突然明白过来萧珩送这些东西的意思…… ——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人们将其称之为相思豆,红豆作为相思寄托之物,古已有之。 送一串许过愿的相思豆,能求得姻缘顺利。婚嫁时,新娘会在手腕或颈上佩戴鲜红的相思豆所串成的手环或项链,以象征男女双方心连心白头到老。成婚后,在夫妻枕下放置许过愿的相思豆,可保夫妻同心,百年好合。女子以佩戴红豆精美饰品为荣,男女恋人纷纷为对方选择相思红豆饰品表达心中的爱意。 ——梳子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送梳子代表私订终身,有一辈子都要纠缠到老的意思。女子出嫁前,家人为其梳头时也有云:“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既包含了家人的美好祝愿,也有爱意的传递。因此,不少地方有了情人之间送梳子的习俗。 ——戒指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 或许可以说明古代,甚至是现代女子对戒指的那一份难言的情怀,这个信物最小,在彼此心中的份量却是最重。戒指渐渐由男女互赠变为只由男子赠与女子,这和今天中西戒指的赠馈方式是类似的。 萧珩送这些意思再明显不过,可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出任何回应了啊…… 这个时代的男子三妻四妾三庭六院就如同家常便饭,有些是贪恋红尘,有些是身不由己,有些是形势所迫。女子生来好像就是他们的附属品,一旦受婚姻的束缚,无论是喜是忧、是欢是愁都得与之捆绑一辈子。 可她来自于现代,从小接收的就是人人平等的教育,崇善的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 十六的思绪逐渐飘远……纵然上一世那般奋不顾身的向萧珩奔赴而去,可那也是在他承诺此生只有自己一妻之后的事。 纵使他三年来如承诺那般不曾多瞧过旁的女子一眼,纵使俩人三年如一日的恩爱如初。可世事无常,他再坚定也逃不过萧誉单方面的赐婚,再不愿也受不住那强权下的威压。 萧珩誓死不愿休妻,萧誉退而求其次的重许了侧妃的位份,她自请下堂离府,被萧珩拒绝之后困于妃苑,在看不到任何希望后她渐渐的存了死志。身家已被全部押上,在输的彻底后还不能抽身离去,她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以至于宁愿舍弃这条命,也不想当金丝雀被终日困于牢笼…… 思绪慢慢回笼,她收回视线,在心里反问自己:明知道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为何还要下注?既然天不遂人愿,那便不强求…… ——安王府书房 萧珩端坐于书桌前,左手搭在大腿上,垂眸看着自己食指上的戒指与腰间垂挂下来的香囊,眼底一片柔色。 心道:妃儿昨夜饮了那么多酒,不知醒来后会不会难受,清晨从馨苑离开后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没见着她了……方才过去还以为能见着她呢,没想到小姑娘还没起,不然若是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与腰带上的香囊,应该当即就能明白我意思的吧? 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呢喃出声道:“这会她估计已经起身了,礼物应是还没有时间拆。不知道她看到那枚戒指时,会是个什么反应”…… 叹了一口气后在心里感慨道:既然知道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与她之间,那就不能像之前温水煮青蛙那般等着循序渐进了,现在应该反其道而行之趁热打铁才对。按照先前受伤时她那百般宽容的态度来看,她待自己依旧如初,只是平日里不肯表露与坦诚罢了。妃儿,这次你只需站在原地等我就好,等我一步一步重新走进你的心里,等我给够安全感再光明正大的拥你入怀”。 萧珩察觉到有脚步声往书房这边来,抬起头便看到墨羽跨了进来。 墨羽脚步匆忙的行至到他跟前拱手道:“王爷,宫里的眼线来报,圣上盯上了六阁主,最近一直在暗中查探六阁主的来历与家族背景。他昨夜歇在了德妃的披香殿,今日醒来后却第一时间去了兰贵妃那里。在昭阳殿待了大概一刻钟才回的养心殿。随后兰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香菱便带着宫人出了宫。消息传递出来后,墨玉手下的人便从宫门口开始一直在后面跟着,发现香菱目标明确的径直往馨月阁而去,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陆掌柜递了兰贵妃的请柬,邀请六阁主后日进宫参加圣上在御花园举办的春日宴。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陆掌柜务必将请柬交予六阁主手上。昭阳殿的人离开一个时辰左右,披香殿与平乐苑也先后向馨月阁递了邀请函”。 第91章 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萧珩闻言眉头轻蹙,面若寒霜,周身仿佛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与方才看着戒指那满眼柔情的模样大相径庭。 宫里的那些弯弯绕他比谁都清楚,明着说是邀请,但暗地里施的压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那个宫女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就是在明晃晃的说:话已带到,不遵从的话后果自负吗?还同时自三个宫殿连发出了三张请柬,在她们联手的威压下,小姑娘就算再不愿也推拒不掉 后宫那些女人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丝毫不输战场上的男人们,她们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谋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家小姑娘这么柔软善良,怎么能应付的过来?但凡出点什么意外,自己绝对承受不住。 思及此他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你吩咐下去,让人时刻盯着宴会上所备的那些物品,特别是入口的东西,本王不希望看到后日的宴上有任何突发状况”。 墨羽疑惑道:“既然王爷担心六阁主的安危,那为何不直接推拒?咱们安王府随便派个侍卫进宫传达王爷的意思,别说那些妃嫔,就连圣上都不敢反驳,这样不是更直接了当吗”? 萧珩转了转手中的戒指,不屑道:“本王放心不下,所以打算亲自陪她前往。若是连怀中心爱之人都护不住,本王还谈何守护天下苍生”。 墨羽反应过来,随即拱手道:“属下这就下去安排”。说完便抬脚跨出了书房。 萧珩看着花瓶中那枝早已干掉的桃枝,嘴角微翘,心道:让外界传了这么久,是时候与小姑娘捆绑到一处了,震慑那些人的同时,也能遂了自己的愿。只要向外界传递我倾慕你的信息,让他们知道你是我认定的妻,日后萧誉就算再有贼心,也不敢妄动我安王府的人。妃儿……我等了好久,你该给我一个名分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宴会那天。 十六自清晨用完早膳后,就被进宝一个劲的上下摆弄,招财对于装扮这些不熟悉,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进宝给她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发型类似叠拧的形式,其编法是将发分股拧盘交叠于顶,看起来生动而稳定。 十六看着铜镜中照射出来的自己,疑惑道:“今日要戴帷帽出门,怎的不梳往日的“坠马髻”,发髻这么高,帷帽戴的稳吗”? 进宝回道:“我的小姐唉,您就放宽心吧,买帷帽时我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故而挑选的时候还留了心眼,能戴稳的,放心哈”。 捯饬完发髻,小丫头又打开了胭脂水粉盒,看到她拿起粉扑。十六再次不解道:“上妆做什么?我戴着帷帽别人也瞧不见我的真容,这样岂不是会浪费你的一番辛劳”? 进宝笑道:“做什么要让别人来瞧,我们自己看着高兴就好了啊。今日小姐的发髻梳的这么好看,当然也要上点妆来衬托住”。 十六有些无语,明知道是徒劳,但看到小丫头那期待的眼神,又不忍拂了她的意,无奈道:“罢了,女为悦己者容,今日随你怎么折腾吧”。说完认命似的扬起头,一副随小丫头处置的模样。 进宝笑的眉眼弯弯,当即拿起粉扑往她脸上轻轻按压,好一番折腾后终于停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石黛,进宝看着她不由赞叹道:“小姐你真该出去让那些人瞧瞧,让她们瞧一下什么叫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免得那些俗人一个劲的瞎传那林小姐是京都第一美人”。她啧啧两声,又接着道:“别说京都了,咱家小姐这幅天人之姿,应当是天下第一美人才对,是吧招财”?说着她还转头看向招财,好似在等着招财的附和。 招财自她上妆时就一直盯着看,此时听到进宝的问话,她点头回道:“嗯。我们小姐确实很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十六闻言不禁莞儿,笑道:“瞎说,你们就会寻我开心,大清早的这嘴像是抹了蜜似的”。 两个小丫头闻言对视一眼,进宝噗嗤笑出了声,招财嘴角则挂着浅笑。 十六站起身,抚了抚衣服上轻微的折痕,朝两个小丫头开口道:“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 说完伸手拿起旁边的帷帽就想往头上戴,却被从衣柜那边走回来的进宝叫住了,小丫头说外面飘着小雪,拿了一件白色的大氅给她披在了身上。 待全部收拾妥当后,十六便带着她们跨出了房门,在经过院子时,进宝望着院墙有些疑惑道:“哎,你们发现没有?隔壁的那位公子最近好像都没有出现,难道是回老家过年了吗”? 招财转头看了一眼墙头,接话道:“那边院子最近没有任何的动静,院里应当已无人居住”。 十六闻言并没有出声,就连看着前方的视线都没有偏离半分,径直往外面走。 招财先一步行到前面打开了大门,十六刚跨出门槛,抬头就看到了门口处一左一右站着的几人及他们身后的马车。又往最边上看了一眼自己清晨让招财准备的自家马车,她怔愣了一瞬…… 慕辰嘴角微翘,先一步开口道:“宫里也递了邀请函到驿馆,这些宴会往日我也极少出席,今日知道妃妃也会赴宴,故而才过来想与你一同前往”。说着往十六那边挪了几步。 萧珩看到慕辰的动作,不甘示弱的直接行至到十六跟前,温声道:“我过来接你”。 慕辰闻言也抬脚上前,还想再说些什么。 萧珩却抢先一步冷声开口:“萧誉此番明显是想要针对她,后宫那些女人此刻正在铆足劲的等待扑向她,你要是觉得自己今日能将她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你尽管同本王争”。 第92章 赴宴 慕辰闻言若有所思,心道:若是在南御,以自己手上掌握着的势力来看,将她护住完全不在话下。可那是在大齐的皇宫,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虎视眈眈不说,如今还未起事,自己的人马也不能暴露在萧誉眼前,否则别说回南御了,要是被萧誉察觉,估计自己连大齐的京都都出不去。且放眼整个天下,能完全不把大齐圣上放在眼里的,也只有萧珩了,妃妃今日若是有他陪同,一定能安然无恙。思及此,慕辰咬紧着后槽牙不再出声。 十六:??? 她心道:自己还未吭声呢,怎么就被他们安排妥当了? 随即又想到:若是今日与慕辰一起,一定会给他招惹麻烦。他的身份本就敏感,加上先前萧誉暗地里拉拢过自己,但被自己以不会参与任何朝堂纷争,不会为朝廷任何一方势力站队而推拒了。今日要是与慕辰一同出现的话,一定会引起萧誉的猜忌,慕辰日后怕是再也不能如之前那般置身事外了。 萧珩嘛,根据先前打听到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虽说与他一起能避免掉很多麻烦,可今日过后,怕是会坐实了先前坊间的那些传言,真是让人头疼啊…… 萧珩满意慕辰对自己能力有限的认知,转头朝进宝道:“你去将先前你家小姐从仟风镇带回的桃花香囊取出来”。 要是按照进宝以前的态度,她绝对会先询问自家小姐的意思,可她方才听到了萧珩与慕辰之间的对话,也猜想到了今日应该是个鸿门宴。自家小姐虽在坊间威望颇高,可宫里那些身居高位的女人哪个是好相与的?今日要是小姐跟着摄政王的话,那些魑魅魍魉一定不敢再往跟前凑,思及此她点头应了一声“好”,当即转身往正房快步而去。 十六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当看到萧珩腰带上系着的蓝色香囊时,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进宝很快就把香囊取了出来,她跑到跟前递给了萧珩,气喘吁吁道:“小姐就只带了这一个香囊回来,王爷看下是不是”。 萧珩轻点了一下头,伸手接过后,弯腰便想替十六系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十六退后一步躲闪了一下。萧珩见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并不意外她会有此等反应。想着:小姑娘要是这么好说话,自己就不需要费那么多心思咯。 他站直身子,眸中一片暖色,看起来极有耐心,看着十六柔声道:“将它佩戴上,今日那些人便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你。你不是反感别人叨扰你吗?戴上它就能避免掉那些麻烦,乖,听我的可好”? 十六闻言有些动摇,心道:萧誉这种想要拉拢自己的举动至少在明面上,只要让他相信自己不会站队,随便找点什么理由都能搪塞过去,就算他哪天恼羞成怒想正面刚的话,他也得先掂量掂量我在大齐商界的人脉与影响力,自己那三十七家直营店加上遍布列国的合作商及加盟店,正面刚的话萧誉绝对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可后宫的那些女人不会考虑到这些,而且今日的请柬是从三个宫殿发出来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被卷入了她们争宠的筹码中。后宫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女人暗地里的阴招数不胜数,要是真的想算计自己,恐怕今日真的不能全头全尾的回来……罢了,她们的招数自己可能真的应付不来,名节什么的先丢到一旁吧,小命要紧…… 见十六站在原地不动,知道她定是妥协了,萧珩嘴角的笑不由得加深了几分,上前一步弯腰替她将香囊系到了与自己腰间相同的位置,随即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十六瞥到他左手食指上带着的戒指时,心底又泛起一阵涟漪…… 马车旁的墨羽听到他的话,当即牵着马车往他们这边挪了几分。十六跟着萧珩行至到马车旁,突然想到他的马车上没有马凳,转头朝身后的小丫头道:“招财,你到我们的马车上把马凳拿过来一下,有些高,没有马凳我上不去”。 招财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朝角落边的自家马车走去。 马车旁的萧珩摸了摸鼻子,暗道一声:小姑娘怎的这般聪明。 十六搭着招财的手上了马车后,萧珩朝马车另一旁的墨玉道:“你去帮两个丫头赶马车,皇宫不比其他地方,莫让人轻视惊扰了她们”。 车厢内坐着的十六听到他的吩咐,嘴角不自觉的微扬了一瞬。 招财进宝闻言纷纷朝他看过来,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招财朝他抱拳点头表示感谢。进宝则回道:“多谢王爷,今日也请王爷务必照看好我家小姐”。 萧珩轻“嗯”了一声,随即也抬脚上了马车,墨羽扬起马鞭便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 慕辰也跟着上了自己的马车,修文随即也驱使着马车缓缓前行…… 墨玉待两个小丫头坐稳后,驾着马车也紧随其后…… 今日的宫门口热闹非凡,因为是打着萧誉名义举办的宴会,各个官员皆带着家属纷纷前往,哪户人家愿意错过让子女在众人眼前露脸的机会?特别是这种各路大神都会出席的大型宴会。 男子则是为了以后的仕途考虑,在这种席上能接触到不同阶层的官员,能有在他们眼前崭露头角的机会,只要能得到这些大人物的赏识,日后有他们的提携与扶持,能少走很多年弯路,故而各府的公子少爷们,不管愿不愿意,今日都被自家老爹驱赶着一同入宫。 女子大多则是为了挑选夫婿,要知道,今日来的不光是各府的公子少爷们,就连那些皇子与刚被册封不久的睿王爷也会到场。各府的当家主母们岂会放过这个攀高枝的机会?且这次举办的宴会名曰“春日宴”,并不同往常各宫贵人的生辰宴那些,这宴会的名字听起来这么雅致,指定少不了让各位小姐登台表演才艺,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哪个不是提前准备好了各种才艺表演。都想着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想得到那些皇子与高门府邸公子哥们的青睐,甚至盼着能一举成名天下知呢。 所以今日的小姐们皆是浓妆艳抹,聚拢到一起之后的香艳场面可想而知,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也不为过…… 第93章 摄政王的名头 马车只能行至宫门口外,众人下车后自觉的站成一排等待侍卫们的检验。 部分官员家里有女儿在后宫为妃为嫔的,会被女儿事先派出来迎接的宫人们先行带领进去,其余的就只能等检验完后再自己步行进去。 萧珩一行人行至到宫门口时,因着门口处站满了人,马车不得不先停了下来。 门口的侍卫看到驾马车的是安王府的墨羽,且来人并不打算下马车,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当即上前朝马车躬身行了一礼,朝墨羽拱手询问道:“羽大人,敢问车上坐着的,可是咱们王爷”? 墨羽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除了我家王爷,还有谁人敢驾着马车进出皇宫”? 侍卫只觉得脖颈处有一丝凉意,身子又俯低了一个度,恭敬回道:“是小的多嘴,请大人见谅”。 墨羽声音提高了几分,不耐烦道:“既然知道了车上坐着的是我家王爷,尔等还不速速退开把路让出来,难不成是要我家王爷下马车步行进去吗”? 侍卫闻言只觉得两股颤颤,慌忙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把道路清出来,恭迎王爷入宫”。 马车内的十六垂眸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心道: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二的墨羽,想不到他横起来还挺能震慑人的,话说现在萧珩的地位怎么与上一世相差那么多?按照方才那侍卫恭敬的态度来看,他的名声与威望比之坊间传言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世到底出现过怎样的变动,为何他身上有这么多的谜团? 侍卫招呼另外几人分工合作、分头行动让门口的众人全部退至到一旁后。立马又跑到马车前拱手道:“大人,路已经被小的们清出来了,您里边请”。 说着后退了几步,往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墨羽没有再理会他,驾着马车当即往里面飞奔而去。 慕辰的马车在宫外停了下来,前面的修文转头朝车厢开口道:“公子,摄政王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了。我们的进不去,只能在这里停下等待检验”。 车厢里的慕辰闻言抿了抿嘴,心道:不得不承认,在权势身份地位这一块,自己真的比不上萧珩,就单胆敢驾着马车进出皇宫这一点来讲,放眼列国找不出第二个外臣有这般胆量,可他偏偏又有这个资本,真的好不甘心啊……妃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让自己也成长到这个地步,到那时再同你分享我的一切可好? 慕辰掀开车帘刚走了下来,墨玉的马车也抵达了宫门口,侍卫看到来人后,又连忙把才散开的众人再次往旁边聚拢。 人群中有个年轻的公子哥不满出声道:“为什么他们能直接驾着马车进去,我们不但要步行,还要在此排队等待查验”? 墨玉闻言转头扫视了他一眼,那凌厉的目光似出鞘的利刃,年轻男子接收到他的凝视,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侍卫见此一脸歉意的弯腰拱手道:“大人莫恼,那位公子应当是不识得您,脱口而出的话语应是无心之说。您见谅,王爷的马车方才已经进去了,您里面请”。说完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厢内的招财进宝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进宝凑近招财八卦道:“摄政王的名头好响亮啊,安王府的马车居然能直接驾进皇宫,好霸气,就连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想到什么,她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要是摄政王能当咱们的姑爷就好了,我感觉只有他才能配得上咱家小姐”。 招财并没有接话,在心里道:目前确实只有他才能勉强配得上小姐。 望着墨玉马车远去的背影,侍卫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还好摄政王不上早朝,还好他平日鲜少进宫。不然每日要面对他们安王府这几尊大佛,我迟早得被吓死。 站在一旁的慕辰,望着那扬长而去的马车,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人群中有位夫人出声询问道:“侍卫小哥,请问您方才所说的王爷是睿王吗”? 众人见这位夫人问出了大家心里疑惑的问题,纷纷看向侍卫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侍卫看到众人那好奇的样子,压低声音回道:“睿王府哪有驾马车进出皇宫特权,那两辆是安王府的马车”。 方才那位出声质问的年轻公子闻言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心道:原来我方才与死神那么近…… 问话的那位夫人听到回答后不由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安王府的马车,那车上坐着的是咱们大齐的摄政王?天爷哎……自封王后,摄政王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今日刮的是什么风?他竟会出现在皇宫?难道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她身旁站着的少女眸子当即一亮,拉着夫人的手臂激动道:“应该是,摄政王一定是过来参加宴会的。母亲,没想到今日女儿竟能有幸得见摄政王的龙章凤姿,真是不枉此行”。 人群中那些闺阁小姐们脸上皆带着雀跃的神情,纷纷与身边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她们先前的目标或许只是那些皇子,最受欢迎的应当是刚封王的萧景祁,但那些都是在萧珩没有露脸的情况下。 如今她们知道了萧珩也会出席今日的宴会,没有任何犹豫的纷纷又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 虽然她们之间没有几个人见过萧珩的真容,可坊间一直有传闻:摄政王颜如冠玉貌比潘安,曾被赞誉“一见萧郎误终身”。 也有传言说他不近女色冷情冷性,凡是上门想要纠缠他的女子皆会被打断腿。但因有着前面那些美称,她们已经自动忽略掉了后面那些。 让这些女子趋之若鹜的,还有他摄政王的名号,这可是大齐身份仅次于圣上的男子,要是能入安王府的后院,荣华富贵且不谈,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啊…… 第94章 各宫的算计 萧珩的马车径直行驶到前殿与后宫的交界处才缓缓停了下来。 待马车停稳后,十六刚想起身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她有些疑惑的转过头,虽隔着帷纱,却依旧能看到萧珩望着自己那炽热的眼神,她有些慌乱的收回视线,低下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萧珩看着她温声道:“宴会还没有那么快开始,外面冷,我们晚些再过去”。说完伸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跟前。 十六想着也是,宫门口处还有那么多人,走进来的话也需要好些时间。自己现在过去的话也是坐在那里干等着,还免不了要同那些人寒暄,倒不如按照萧珩所说的,等晚些人差不多到齐了再过去。 思及此她拿起了茶杯,为了逃避萧珩的目光,连前面的帷纱都没有掀开,端起茶杯直接把手伸进了帷纱内,然后小口的慢慢饮着。 ——昭阳殿 兰贵妃一身正装站在门口处,不多会便看到香菱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香菱行至她跟前,双手交叠在腰侧俯身行了一礼后开口道:“娘娘,在宫门口处等待的宫人并没有接到六阁主,她们说那些过来参加宫宴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全部进来了,但是没有见到六阁主。门口侍卫们查验时也会问其来人的身份,奴婢方才出去询问过门口处的侍卫,他们都说今日进宫的人员中并没有六阁主”。 兰贵妃有些疑惑道:“据本宫所知,前日不止咱们昭阳殿给她发了请柬,按理来说她今日应当不会失约才对,皇家的邀约不是谁都能推拒的,况且还是在收到三份请柬的情况下,今日不出席将会意味着什么,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她一介商人应该不会想与皇家作对才是啊”? 香菱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即回道:“对了,方才奴婢进来时,听到了那些小姐们的议论声,说是今日摄政王也入了宫,六阁主会不会在安王府的马车上?坊间不是一直有传言说摄政王与六阁主在暗通曲款吗”? 兰贵妃闻言眉头微蹙,咬着后槽牙怒道:“怎么哪里都有他萧珩?如今祁儿都已经封王了,却还要处处受他压制,为什么所有的好事他都要来搅局?本宫好不容易做了这场局想将六阁主收于睿王府后院,他做什么又来插一脚”? 香菱见她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安抚道:“娘娘放心,今日我们做了两手准备,摄政王的手就是再长,也伸不到这后宫来。到时候只要找机会把六阁主引过来,您再想办法把睿王也安排进来,只要他们进了偏殿,娘娘今日定能得偿所愿”。 听到香菱的话,兰贵妃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回道:“祁儿这孩子也是个倔的,先前本宫提及此事时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什么不知那六阁主的容貌芳龄,不了解其人的脾气与生活习性,只同意本宫拉拢,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将人娶进府”。 顿了顿又道:“能让萧珩都动了心思的女人,相貌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祁儿怎么就不明白呢?若是能把她迎进睿王府,我们手上的筹码不知道能翻多少倍。就算他不喜欢,也不过是娶回来给个名分而已啊,事后放置到一旁不就行了”。 她叹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呢喃道:“母妃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只希望事后你不要怪母妃,不要怨母妃暗地里违背你的意愿”。 ——披香殿 德妃柳盈端坐于罗汉榻上,听着宫人回禀没有接到六阁主的话。她思索了一会,将手中的白子落于棋盘上,朝对面的年轻男子开口道:“澈儿,你说今日的宫宴,六阁主会出席吗”? 对面被她唤做“澈儿”的年轻男子,正是大齐的四皇子:萧景澈。 萧景澈伸手从棋罐中拿出一枚黑子,看着棋盘漫不经心的回道:“今日的宫宴是父皇举办的,儿臣听闻昭阳殿与平乐苑那边也递了请柬,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今日都应出席才对,母妃安心便是,晚些时候自然见分晓”。 德妃闻言点头赞同道:“澈儿说的是,母妃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只是不知道咱们这四皇子妃的身份,六阁主看不看得上”。 萧景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棋盘上,垂着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平乐苑 昭仪傅飞燕一拍桌子站起身,朝旁边的宫人怒道:“废物,本宫让你们接个人都办不到,还有脸回来见本宫”? 身旁的宫女当即跪下求饶道:“娘娘息怒,不是奴婢们粗心,是那六阁主真的没有出现过啊,奴婢等今日赴宴的人全部进了宫,还特意多停留了一会,等昭阳殿与披香殿的人都回去复命了才回来的,她们也没有接到六阁主”。 傅飞燕闻言沉默了半晌,吩咐道:“差个腿脚快的去一趟朱雀西街,让表哥想办法打听一下六阁主今日的去向,得了消息后马上回来告知本宫,若是她不来,本宫这戏该如何唱”? 宫女低头应了一声“是”,随即起身往外面快步而去…… ——马车外 自墨玉停下马车后,招财进宝就下了马车,两个小丫头按照十六的吩咐,下车前也各自往脸上戴了面纱。 下车后行至到十六马车旁,俩人并没有出声喊叫,而是有默契的站在她马车旁边等。 墨羽在前面牵着马,墨玉把自己的马车停好后,走到墨羽身旁与他并肩站着 ——马车内 一壶茶已经被十六喝的七七八八,她再次伸手把空杯子放到桌几上,萧珩看着小姑娘这有些不自然的模样,笑道:“不能喝了,不然等下你会一直往净房跑,我不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太久。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过去吧”。 十六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心道:还不是怪你,被你那赤果果的眼神一直盯着,别说手脚了,我连灵魂差点都无处安放,可不就只能不停的喝茶缓解尴尬吗? 萧珩掀开车帘先一步跳下了马车,视线冷冷扫过站在马车旁的招财进宝,两个小丫头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对视一眼后纷纷往马车后面走,招财还很有眼力见的把马凳也顺走了,俩人直至身形被马车全部遮挡住才停下脚步…… 第95章 我在,你便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十六在车厢内理好衣裙,伸手掀开车帘也走了出来,她目光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两个小丫头的身影,以为她们还在马车上。 见到马车旁的萧珩一直在看着自己,她视线有些闪躲,咬着下唇心道:要怎么下去哦?难道要开口让萧珩抱自己? 随即又否定三连道:不不不,每次都被他当孩子似的托在臂弯里,这要是让别人瞧见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还是等两个小丫头过来吧。 萧珩看到小姑娘并没有出声唤自己,而且还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也猜到了小姑娘的打算。所以并没有给她时间,上前一步就揽过她的膝盖弯,再次单手将她托举了起来。 十六双脚离地的瞬间,下意识的慌忙往下俯了俯身子,双手紧紧的搂住了萧珩的后脖颈。在心里咆哮道:萧珩你这个大尾巴狼,你先前的矜持与君子风范都去哪了? 萧珩很满意小姑娘的反应,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一抹得逞的笑。 弯腰放下十六后,萧珩一脸无辜道:“我见你下不来,又不好意思跟我说,所以才抱你的”。 十六闻言双颊一热,低下头垂着眸子,右手拇指不断刮蹭着左手的食指尖,羞赧道:“你…你下次抱我之前,要先同我讲一声”。 萧珩将她的小动作收于眼底,知道这是小姑娘害羞紧张时的习惯,嘴角上扬,浅笑回道:“好,我下次抱你时会同你讲”。 十六察觉到他话语中带着的笑意,思索了一下方才自己因为紧张脱口而出的话,后知后觉的暗骂自己说话不经过大脑。什么叫“下次抱我之前要跟我讲”?我滴神啊……这是什么神仙言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主动向他索取抱抱呢…… 十六此刻只想默默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珩离的近,透过帷纱隐约能看到小姑娘轻颤的睫毛,还有似懊恼般微噘着的小嘴,知道小姑娘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心道:自家小姑娘怎就这般讨人喜欢,这软萌的表情与可爱的小动作,真的好想将人抱在怀里宠着啊…… 招财进宝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俩人便一同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十六被她们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当即转过头看着两个小丫头向自己走来。 萧珩当即收起了嘴角的笑容,看向十六正色道:“你待会不要理会别人,只管跟紧我便是”。 十六看到他正经的神色,当即点头应道:“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 萧珩温声回道:“嗯。那我们过去吧”。 说完便抬脚与十六并肩而走,招财进宝跟在左边的十六身后,墨玉墨羽则跟在右边的萧珩身后。 此时的雪已经停了,一行人闲庭漫步、姿态悠闲的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御花园位于坤宁宫后方,是一处以精巧建筑和紧凑布局取胜的园林。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以及星罗棋布的: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庄严大气。 园内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主殿左右有四座亭子,都是一式方亭,跨于水池之上,屋顶是天圆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纤巧,十分精美。梅花开了满园,为御花园增色不少。 沿路摆着一盆盆各种精心培育出来反季节的花,株株挺拔俊秀,风动花动,千朵万朵,在风中轻舞,甚是清丽…… 十六上一世也跟着萧珩参加过几次宫宴,这御花园她来过两次,所以对此地并不算陌生。 此时御花园内的众人皆已落了座,就连萧誉与皇后宋南清都已端坐于主位上,妃嫔皇子还有一众官员及其家属也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珩一行人跨入园中时,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们,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不是有多少人见过十六,只因前日三个宫殿向馨月阁递请柬的消息早已传开,且众人对六阁主的大部分认知都是来自于传闻中,所以当看到她的装扮与传闻中相差无几,众人便能知道来人是她…… 萧誉有些疑惑,心道:萧珩今日怎么会过来?难道是为了六阁主?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众皇子同样不解,心道:皇叔怎么会出席这种场合?他身旁站着的是馨月阁的六阁主? 众官员一脸懵逼,心道:摄政王竟然会过来参加宴会?是摄政王本人没错吧?难道传闻是真的?他与六阁主真的对上眼、打算强强联手了? 众闺阁小姐先是被萧珩的容貌惊艳了一把,心里咆哮道:啊啊啊……摄政王比外面传言的还要英俊潇洒,本以为南御七皇子的样貌已是最上乘,可摄政王与之相比毫不逊色啊,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哪里是凡尘中人,这分明就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嘛……这样一对比的话,先前觉得容貌还算出尘的睿王,如今在摄政王跟前简直不够看的…… 随后看到与他并肩而走的十六,众小姐又是一脸的嫉妒与不甘,心道:不是传闻摄政王不近女色、身旁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吗?这六阁主到底是哪一路神仙?竟能让摄政王为了她出席这种场合? 兰贵妃咬牙切齿,心道:该死的,原来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德妃有些看不透,心道:六阁主怎么会与摄政王一同出现? 傅昭仪松了一口气,心道:来了就好。 萧珩没有理会众人各怀心思的异样目光,带着十六从众朝臣与各个皇子的面前穿行而过,径直走到萧誉右下首坐着的萧景祁面前。 停下脚步后抬头看了萧誉一眼,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萧誉早已习惯他的做派,并没有说什么。 身旁的十六刚准备俯身行礼,却被萧珩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十六转头不解的看着他,萧珩能看到帷纱内她有些疑惑的眼神,温声道:“有我在,别说大齐,这列国九州你都无需向任何人低头”。 看到十六没有反驳他的意思,收回缱绻的目光,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锐利的让人感觉如芒在背,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再次开口道:“尔等有异议的,只管同本王讲”。 第96章 春日宴1 众人心道:活着不好吗?谁会嫌命长? 席下的慕辰攥紧了衣袖下的手。 另外一旁的顾飞扬一言不发的独自喝着闷酒。 斜对面林丞相身后坐着的林曦,手中丝帕已被她绞的不成型,看向十六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心里怒骂道:原来之前那个能随意进出安王府的女人竟是你,一介商人不学经商之道,却跑去学专门勾引男人的手段,贱人,贱人。 萧珩见没人出声,转头看向旁边席位上坐着的萧景祁。此时他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萧景祁自十六站定后,时不时的就会抬头盯着她瞧,总感觉这六阁主的身形有些许熟悉……突然想起来什么,在心里恍然大悟道:原来之前在清泉寺遇到那个戴帷帽的女子也是你,难怪自己总有种在哪里见过她的感觉。思及此他心里方才那点疑惑随即消散……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就对上了萧珩的视线,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站起身朝他俯身拱手道:“侄儿不知皇叔今日会出席,故而才依着先前的安排落座,皇叔见谅,皇叔请入席”。说着退出席位往旁边挪了几步,伸手朝萧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面的萧景逸见此有些幸灾乐祸,他的禁足还未解,因着宫里举办宴会,萧誉抵不过众朝臣的阵阵声讨,才准许他暂时出来参加宫宴。他看着对面萧景祁恭敬的模样,在心里冷笑道:任你萧景祁再得父皇宠爱,还不是被小皇叔压制的死死,你不是想与本宫平起平坐吗?你倒是再横一个啊? 萧誉让人重新给萧景祁加了席位 萧珩也命人在自己与十六的身后加了两张桌几,吩咐墨玉跟墨羽带着两个小丫头一同入座。 众人见此敢怒不敢言,心道:萧珩这太嚣张了吧?自己不把圣上当回事不说,就身边的人也敢跟着横,竟然不管不顾圣上的态度只听命于萧珩,狂……实在是太狂了。 待十六一行人各自落了座,萧景祁在宫人们收拾妥当后,也在她们旁边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萧誉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于安当即开口喊道:“奏乐”。 话音一落,乐声缓缓响起,丝竹管弦齐声奏,粉墨登场舞长袖。 萧珩全程没有抬眼看过众人,心思全在身侧的十六身上,一会问她饿不饿,一会问她渴不渴,一会问她累不累,一会问她冷不冷…… 因着是皇宫的宴席,桌上的吃食那些不知经过多少宫人的手,所以十六并没有动筷,时而听到身旁萧珩的问话,她难得的也都轻声回应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丝竹声渐渐停了下来,方才台上表演的众舞姬们也都先后退了出去。 德妃浅笑盈盈,转头朝萧誉提议道:“圣上,今日举办的是春日宴,刚好有个主题,且宴上也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不如就让她们来吟诗作对比试一场,给宴会增加些气氛可好”? 萧誉点头回道:“德妃此提议甚好,正好让朕与众卿赏鉴一下咱们大齐众才子的文笔”。 身侧的兰贵妃接话道:“如今虽已立春,可依旧寒风瑟瑟,单以春日为主题的话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若是将春、冬两季为主,再以这满园的花团锦簇为题,岂不是更有意境”? 萧誉闻言朗笑出声,赞同道:“贵妃言之有理。众公子小姐们,先上台的可随意指定一人与自己比试,台下每张席位都能持有一票,待比试完,以桌上的一颗坚果作为票数,可投入自己认为优秀的参赛者名字的碟子中,最后由宫人们当众清点票数,最终的获胜者,可获由大学士亲笔提字“大齐第一才子”或“第一才女?的匾额。可进入藏书阁随意翻阅书籍一日,出来时可挑选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籍带走,另赏白银万两”。 台下众公子小姐们闻言脸上皆带着兴奋的神情,因着家里都有一个当官的爹,从小到大各方面没有短缺过,所以都自动忽略掉了那万两赏银。他们欢喜的是另外两样奖励,藏书阁内的书籍是最全面的,里面关于各方面的书应有尽有,是天下学子们最想进入的地方。 如今获胜者能在里面阅读一日不说,还能挑一本自己喜欢的带走。对于寒窗苦读等待科考的学子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个神助攻。 往年考卷上的考题,有好些都是从藏书阁的书籍中借鉴而来的。一旦有机会进去,就相当于给自己开了个后门,试问谁不想当这个幸运儿? 女子们也都跃跃欲试着,就算她们无需考取功名,但此番要是能一举夺魁,那大齐第一才女的身份就会属于自己,而且此番的评选可是众人公认的,以后无论走到哪里,这重身份都能让别人高看一头。这可是先前那些宴会都没有过的奖励啊,可以说机会千载难逢。 十六对这些不置可否,心道:这些皇家宴会属实无聊了些,成日里不是比试这个就是对弈那个,能不能简单点吃完席就散场?按照这一通没完没了的比试下来,宴会要何时才能结束啊? 腹诽完后刚想起身,又被萧珩快一步拉住了。 萧珩看着她紧张道:“你去哪”? 十六被他这一副慌张的模样整懵了,有些不好意思,往他跟前凑近了些许,小声道:“我去一趟净房”。 萧珩松了一口气,方才下意识的以为小姑娘要丢下自己,缓了缓,他正色道:“我陪你去”。说着便想起身。 慌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十六压低声音道:“我去净房你跟着做什么”? 萧珩抿了一下嘴,看着她认真道:“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十六闻言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回道:“我带小丫头去,你一个男子,跟着我去女子的净房合适吗”? 随即心道:今天与你一同出现在此实属是无奈之举,此时俩人的关系在众人眼里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先前就共乘一辆马车而已,都能被坊间传成俩人已暗地成婚,要是你今日还跟着我去净房,明日坊间传出来的,说不定就是咱俩已经儿女双全的消息…… 思及此她带着些命令的口吻道:“坐好了,不许跟着”。 萧珩见小姑娘的态度有些坚定,看向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无辜。 十六无视他那有些小委屈的模样,起身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就往净房的方向走…… 第97章 春日宴2 出了净房后,十六正抬脚往回走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宫女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宫女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打开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是:待宴会结束,请六阁主到披香殿一叙。 身后的招财收回视线,转过头朝前面的十六道:“小姐,那个宫女走到拐角处就消失了”。 十六把纸条折起来塞到袖子里,回道:“不管她”。 带着小丫头行至御花园门外时,抬眼就看到了门口处站着的人。 看到她回来,萧珩的嘴角当即向上扬了些许,一本正经道:“我有听你的话,我并没有跟着你”。 十六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他不说话,萧珩厚着脸皮又接着询问道:“是要在外面走走,还是进去”? 淡淡的回了一句“进去”后,十六便抬脚往里面走,萧珩当即跟着转身与她并肩而行…… 俩人再次跨入御花园时,比试已经在进行中了。 一位年轻的公子话音一落,周围响起了阵阵议论声,众人各自转头,与离自己席位近的人讨论着那位公子阅朗的诗。 认可的,随即在面前宫女提前摆好的空碟子中放一颗坚果。 待投票结束,宫女会先将这一轮参赛者的碟子全部收起来,放置到场中的桌案上,再把收集到的坚果倒进同一个碟子里等待清点。 落座后,萧珩倒了一杯茶递到自家小姑娘跟前。 十六端起茶杯,把手伸进帷纱内小口的浅酌着。 这时又有一位黄衣女子上了台,自报家门道:“臣女是翰林院范夫子的女儿范佳宜,我选择的比试对象是蒋太傅之女,蒋欣柔”。 十六听到有人点蒋欣柔的名字,随即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 蒋欣柔听到有人唤自己,从蒋太傅后面的家属席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出了席位走到台上的另一边站定,俯了俯身开口道:“范小姐请”。 范佳宜开口道:“我的诗名为《春日》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话音一落台下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十六垂眸思索着她诗里的释义:风和日丽游春在泗水之滨,无边无际的风光焕然一新。谁都可以看出春天的面貌,春风吹得百花开放、万紫千红,到处都是春天的景致。 票数投放结束后,大家又把目光投向蒋欣柔,她平日里也颇有些才女之名,所以众人对她还是抱有些许期望的。 蒋欣柔先是朝萧誉的方向俯身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我的诗是《江南春》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十六依旧在解着诗里的释义:江南大地鸟啼声声绿草红花相映,水边村寨山麓城郭处处酒旗飘动。南朝遗留下的四百八十多座古寺,无数的楼台全笼罩在风烟云雨中。 待她解出来后,缓缓抬起手鼓起了掌,随着她的动作,渐渐的周围也响起了一片掌声。 范佳宜的诗虽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她只有一个“春天”为主题,描述的也只是春天的景致,对比下来会觉得有些单调。 蒋欣柔的则不同,她不但描述出了春日的景象,还把古寺与亭台楼阁隐于山水的朦胧中,诗里包含了季节、气候,建筑物,撇开其他的不说,单论意境的话她也更胜一筹。 十六毫不吝啬的将坚果放入了这一轮蒋欣柔的碟子中。 梁思柠紧接着上了台,她趾高气昂道:“臣女是国舅府的乐安郡主:梁思柠。我选择的比试对象是尚书府的嫡次小姐:沈若瑶”。 沈若瑶闻言当即翻了个白眼,拖拖拉拉的不愿意回应,还是沈尚书回头唤了两声她才缓缓站起身,然后不情不愿的上了台。 十六看到她排斥的神情,只觉得好笑,心道:若瑶这性子当真是讨喜,爱憎分明,对梁思柠的不喜从她头发丝里都能感觉出来。 梁思柠看到她向台上走来,不屑道:“这般拖延时间,怎么?是怕待会输的太难看吗”? 沈若瑶闻言又是一记大白眼,心里默念着:别理她,别理她,大庭广众之下,不能给沈老头招惹是非。随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无视她走到另一边站定。 梁思柠随即开口道:“我的诗是《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其一)》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十六又在解着诗里的释义:京城的街道上空丝雨纷纷,雨丝就像乳汁般细密而滋润,小草钻出地面,远望草色依稀连成一片,近看时却显得稀疏零星。一年之中最美的就是这早春的景色,它远胜过了绿杨满城的暮春。 一轮投票结束后,沈若瑶开口道:“我的是《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十六同样第一时间解着释义:及时的雨好像知道时节似的,在春天来到的时候就伴着春风在夜晚悄悄地下起来,无声地滋润着万物。田野小径的天空一片昏黑,唯有江边渔船上的一点渔火放射出一线光芒,显得格外明亮。等天亮的时候,那潮湿的泥土上必定布满了红色的花瓣,锦官城的大街小巷也一定是一片万紫千红的景象。 十六只觉得两首诗描述的内容不相上下,她评论不了高低。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后面又陆陆续续的,好些公子小姐们又紧接着轮番上台。 就在十六以为这场比试快结束的时候,突然被台上的林曦点到了名字。 她有些怔愣,心道:什么鬼?躺着也中枪? 第98章 林曦的挑衅 十六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道:按照那些闺阁小姐们平日里的习性,一般都只会找与自己不对头的人比试,都想着自己能胜出的话,就可以借此来羞辱对方。可我与这位林小姐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啊?她为什么要针对我? 台上的林曦见她一直没起身,心里得意道:就算你有通天的赚钱手段又如何?还不是个胸无点墨的废物?士农工商,你就算赚再多的钱,也还是那最低等下贱、满身铜臭的商人。就你这种目不识丁胸无丘壑的俗人,怎么配得上那么完美的摄政王?我今日非要把你打回原形,非让你知道自己与摄政王之间究竟横跨着怎样的鸿沟,看你以后还有何脸面与他相对。 思及此她视线又转到了萧珩的身上,看着萧珩时脸上方才那恼怒隐忍的模样全然不见,此时只剩女儿家的羞涩。 十六看到她表情的转换,当即明白了人家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合着是被人当情敌了…… 萧珩看到她一直盯着台上,温声道:“你无需管她,今日我在此,没人敢议论你”。 十六:“……………”。 十六心道:我谢谢您嘞,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你没见着方才林小姐看我时那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吗?况且这么多人看着,你让我搞特殊? 思及此在心里猛摇头。她可不想被众人贴上靠男人的标签,况且俩人如今………… 今日的这一趟,自己已经欠萧珩人情了。不能什么都推给他来挡,不然以后又该还不清了。 林曦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以为她是怕了,随即又提高声音朝她喊道:“六阁主,我选择的比试对象是你,接不接你倒是给句回话”。 再次被点名跟被言语讥讽,十六也觉得有些气恼,站起身就想往比试台走,然后……又被萧珩一把拉住了…… 萧珩抬头看着她道:“你应下这场比试已经够给她面子的了,无需再屈尊上台,站在这里回便是”。 萧珩的音量并不小,周围一圈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众人闻言不由得在心里咆哮道:萧珩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能不能先放下你的恋爱脑?比试当然要上台啊?况且上个台而已,你竟然还用了屈尊二字,你是打算把我们卷死吗? 十六觉得萧珩说的也有道理,自己又不是什么官员的家属,根本不用考虑要为家族争光一说,而且自己只是一介商人,就算不接下这场比试,别人顶多也只会说自己学识浅薄而已。随即反应过来,心道:学识高低又不耽误我赚钱,所以……我刚刚为什么要站起来?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她激着了,暗骂自己一声“多事”。这下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没法收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思及此她转头瞪了萧珩一眼,有些嗔怪的小声道:“你的烂桃花”。 萧珩看到小姑娘有些气恼的模样,当即出声反驳道:“不是我的,我不认识她,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相信我”。说完眼睛眨巴眨巴的,还一脸无辜的望着她。 十六:“…………”。 十六心道:萧珩你要死啊,不是就不是嘛,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 众人:??? 众人心道:上能统领全军,下能治小儿夜啼。在外顶天立地威风凛凛的摄政王,竟然是个耙耳朵?天爷啊……这是什么神仙反差? 萧珩看到小姑娘袖子下因为紧张又在不停刮蹭的手,心里好一阵偷笑。 台上的林曦看到俩人那亲密的互动,再听到萧珩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丝毫不避讳的话,袖子下的手越收越紧,直到指甲在掌心中掐出一道道血红色的指痕……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胸口处的澎湃,努力维持着自己端庄优雅的形象,嘴角带上浅笑开口道:“我的诗名为《木兰花·东城渐觉风光好》。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林曦念到最后,一双眼怔怔的盯着萧珩,好似在等他的回应。 十六见此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只当是因为她针对自己,并没有深思,而是在一句一句的解她诗里的释义:信步东城感到春光越来越好,皱纱般的水波上船儿慢摇。条条绿柳在霞光晨雾中轻摆曼舞,粉红的杏花开满枝头春意妖娆。总是抱怨人生短暂欢娱太少,怎肯为吝惜千金轻视欢笑?让我为你举起酒杯奉劝斜阳,请留下来把晚花照耀。 待解出林曦诗里的释义后,十六嘴角微翘。心道:“就这?还敢挑衅我?本阁主今日就当着你们大齐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宣扬一下我毛爷爷的千古佳作,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文笔与才情。免得你们一个个的整日自命不凡心比天高,总以为自己才华横溢无可睥睨,一天到晚张牙舞爪的惹人烦。 待林曦的投票结束后,十六缓缓开口道:“我的诗是:“《卜算子·咏梅》。 众人闻言皆有些疑惑,先前众公子小姐的诗,全是借鉴古人的,所以只要报了诗名,台下众人中总有阅读过的,就算那些公子小姐学识浅薄了些许,可众文官与太傅夫子们也都在场,他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什么古人的佳作没有翻阅过。 可自十六报出诗名后,台下众人皆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竟发现无人阅读过这首诗。 大学士陈尚庭眸子微眯,直直的盯着十六在等待她的下文。 众人也同样惊讶于她竟选择自己作诗。有古人的珠玉在前,她怎么会想去与之相较呢?就连高台上的萧誉都来了兴趣,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十六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心道:我才报了个诗名而已啊?你们一个个的,这一副翘首期盼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过于炽热,她只能选择无视,随即缓缓开口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第99章 视名声为无物,视银子为全部 十六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开始解着她句子里的释义:风风雨雨把冬天送走了,漫天飞雪又把春天迎来。悬崖已结百丈尖冰,但梅花依然傲雪俏丽竞放。虽然美丽但不与桃李争艳比美,只是把春天消息来报。等到满山遍野开满鲜花之时,她却在花丛中笑。 掌声是先从大学士的席位上传出的,紧接着是蒋太傅与众夫子们,慕辰也在其中,那些文官也紧随其后,然后就是好一阵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掌声。 有个年迈一些的老夫子慌忙招呼身后的宫人道:“快快快,快把纸墨笔砚取来,老夫要将这首佳作书写记录在册,千万不能让其隐没于岁月的长河中”。 席位上的林曦看到众人的反应,心里一阵嫉妒与不甘,暗骂道:“一首不知从什么书籍中抄来的诗,竟敢当作自己写的。那帮老糊涂怎么就那么好糊弄?世上的奇书异志数不胜数,他们真的以为自己都翻阅过吗?一群眼盲心瞎的老迂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她紧咬着银牙,紧握成拳的手上青筋暴起,此时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场子找回来。 萧誉的掌声也随之缓缓响起,连道了三声好,赞叹道:“想不到六阁主不仅经商有道,就连学识方面也如此渊博,若是男儿身的话,定能成为我大齐的栋梁之材,可惜啊……”。 十六闻言一阵无语。心道:算了,男女平等这种观念说与这些古人听的话,就犹如天方夜谭,还是不要与他们争论了,没必要浪费这个口舌。坐下后,她又端起面前的茶在饮着。 萧珩的视线没有离开过自家小姑娘,方才她站着的时候,也全程一直在仰视着。 萧珩是在场的人当中,唯一一个听到十六念诗时没有露出任何震惊之色的人,甚至还在心里暗自得意道:妃儿的文采笔墨,本王上一世就了解透彻。她见识广泛 学识渊博、胸有丘壑 腹有乾坤,本王有时候都忍不住膜拜她。尔等肚里那点墨水,也敢在吾妻面前叫嚣,真是不知所谓。思及此看向十六的眼神中还隐隐带着些自豪。 待宫女把写有六阁主名字的空碟子放下时,只听到众席位上传来一声声坚果“咚”落入碟子中的声音,方才席上夫子们都对那些借鉴古人诗词的公子小姐们视若无睹,如今却都纷纷把票投给了十六…… 萧珩席位上的票先前已被十六投给了蒋欣柔,故而此后宫人就再也没有往他们这边放过装坚果的碟子。他视线一扫,看到旁边萧景祁面前还未被宫人收走的碟子,用指尖拈起一颗坚果,随即掷入了萧景祁的碟子中,加上萧景祁的,一共有两颗。 宫人收碟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刚想询问萧景祁缘由时,萧珩先一步冷声开口道:“另外一颗是本王投的,你有意见”? 宫人:“……………”。 十六:“……………”。 众人:“……………”。 宫人心道:不敢有不敢有。 十六心道:你戏真多。 众人心道:这明晃晃的视规则为无物,这明目张胆的作弊也是没谁了。 待宫人清点出所有参赛者的票数后,发现第二名的票数比十六的还少了二十好几几……且光看碟子上坚果的覆盖面积也能知道,毫无悬念,十六是最终的获胜者。 于安端着托盘行至到十六跟前,开口道:“六阁主,这是圣上先前许的彩头,您请收好”。 十六抬头看了一眼,托盘中三样东西依次排开来。 第一个是进出藏书阁的小木牌,拿着它随时都能进入藏书阁且待上一日。 第二个是写着万两白银类似于支票的纸张,上面还盖了皇家的私印,代表着在大齐任何一家钱庄都能兑换上面写着的额数。 第三个是进出大学士府的门牌,用于签收匾额时所需出示的凭证。 十六没有去接托盘,伸手只拿了上面的纸条,随即回道:“我对藏书阁的书籍并无兴趣,对第一才女的身份也无感。我是个商人,只喜欢银子。这通行牌与门牌就劳烦公公交还给圣上跟大学士了”。 于安应了一声“是”后,端着托盘就往萧誉坐着的主位走。 众人:??? 众学子们望着于安的背影,心里一阵肉疼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白白浪费掉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可以给我们啊”。 众小姐皆愤愤不平,在心里嗔怪道:真是个不知轻重的,银子有那块匾额重要吗?银子随时都可以挣,那第一才女的身份是用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众人心道:视名声为无物,视银子为全部?传闻说六阁主爱财如命,果真不假。那么好巩固自己学识的机会,她怎么能说并无兴趣呢?那让众小姐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第一才女,她怎么能毫不犹豫的就推拒掉?你要是说她见识短吧?可人家分明就有真才实学。你要是说她见钱眼开吧?可这大齐谁家银子有她的多?简直就是矛盾的结合体,想不明白…… 萧珩察觉到众人脸上异样的神情,心道:我家妃儿才不会像你们这些俗人一般在乎那些虚名呢。 随即他看向身侧的十六,嘴角不自觉的带上浅笑,心道:小财迷。 兰贵妃望着台下因十六而激起的阵阵议论声,心里暗笑道:“如此也好,这样就无需再另外找人针对你了,本宫还担心你没有离席的机会呢,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依着方才那林小姐对你的怨憎,本宫的计划定能顺利进行”。 思及此她转头朝萧誉开口道:“方才那一番比试甚是精彩,只是臣妾瞧着众公子小姐们好似并未尽兴,不如圣上让她们随意发挥再比试一场如何?按照往年举办的宴会来看,今日她们定是准备了许多才艺,要是没有机会一展风采的话,岂不是让她们失望”? 第100章 东海鲛珠 萧誉点头道:“那便依贵妃所言”。 身侧的皇后宋南清全程就像个工具人一般端坐的,因着萧景逸被禁足的事,她近来是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可看着兰贵妃一而再的提议,且萧誉还每次都惯着,她胸腔里的妒火都快溢出来了,可还是得忍住,还是要端着皇后的威仪。心里想着:这种时候别人就等着自己行差踏错好抓把柄呢,本宫先忍耐她一阵,想办法先解了逸儿的禁足再说。 思及此她嘴角当即浮上一抹笑,转头朝萧誉道:“既然是比试,那就得有彩头,正好前些日子有一颗“东海鲛珠”入了坤宁宫,臣妾今日就拿出来作为最终的奖励,圣上您看如何”? 话音一落席下又是好一阵议论声…… 古书中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据说鲛珠是美人鱼眼泪化成的珠子,在南疆的数个部落,它被人供奉为圣物。 传言那鲛珠似有灵性,女子长期佩戴能活血润肤养气色,男子佩戴则能强身健体壮其筋骨。入药可治三千顽疾,能将濒临垂危之人拽出鬼门关。其价值在坊间一直众说纷纭。但一直没有人真正的去验证过,只因它极少出现,常人更是寻不得。 如今被皇后当做彩头拿出来,台下众公子小姐闻言仿佛被打了鸡血般,又开始争先恐后的跃跃欲试着。 萧誉难得的给了皇后一个笑脸,夸赞道:“皇后不愧是一国之母,出手皆无凡品,此番颇有母仪天下之风,值得褒奖”。 说完他又转头朝身后的于安开口道:“于安,待宴会结束,你去朕的私库中挑选出成色最好的夜明珠送往坤宁宫,就当是给皇后回个礼。这宴会是朕举办的,可不能光让皇后一个人出力”。 皇后闻言身子当即伏低了些许,恭敬道:“圣上过奖了,臣妾身为一国之母,协助圣上本就应当,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萧誉此刻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笑道:“这也是朕的一点心意,皇后就莫推辞了”。 皇后应了一声“是”后,随即挺直腰背向台下望去。心道:果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此次把鲛珠拿出来给圣上撑脸面,终是让他心软了几分,终于能得他正眼相待,如此也不枉本宫忍痛割爱一场。只要能帮我逸儿铺路,别说这东海鲛珠了,就是让本宫上刀山下火海,本宫也不会眨一下眼…… 兰贵妃看到萧誉对皇后态度的转变,心里很不舒服。暗骂道:为了在圣上面前刷好感度,宋南清这老女人也是拼了。 随着萧誉语毕,新的一轮比试又拉开了序幕…… 这一轮的比试比先前的简单多了,先上台的人依旧能选择自己要挑战的比试对象,等待参赛者全部表演完,宫人再统一端着托盘,让席下众人在参赛者名字下的空碟中投票,这样比之先前节省了很多时间。 且萧誉觉得光设置一个奖励的话,对参赛者的条件难免会有些苛刻,所以大手一挥,又拿出了一套名匠制作的文房四宝、还有一扇藩国进贡的血珊瑚,作为第二名与第三名的奖励。 萧珩看到十六垂着眸一直在盯着桌上的吃食,有些疑惑,随即往她那边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询问道:“饿不饿”? 十六自清晨用了早膳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入席后也只喝了茶,眼看着都到正午了,哪里会不饿。只是顾忌着桌上的吃食都是宫里备的,所以才没敢动筷。 她转头朝萧珩弱弱的回道:“饿”~ 萧珩当即拿起筷子,先是夹了一块栗子糕放到她面前的空碟子里,紧接着又夹了一块春卷跟梅花香饼。 见十六看着面前的点心,却依旧没有要动筷的意思,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因为着急,甚至还伸手抓着她的手臂将人转过来面向自己,然后又凑近了些许,想透过帷纱看一下小姑娘此时的模样。 十六被他毫不忌讳的动作整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肚子也是真的饿,所以并没有心思同他计较。望着萧珩有些委屈、又有些小可怜道:“可以吃吗”? 萧珩透过帷纱看到小姑娘软软糯糯还有些小委屈的表情,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待反应过来后,暗骂自己大意,竟没能注意时辰,她自出了馨苑一直到现在,中间只饮过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自己还以为她不饿,可却忽略了今日他们所在的场合,小姑娘定是担心这些吃食的出处,有所顾忌才一直不敢动筷。自己怎能这般粗心?让她一直坐在那里饿着肚子。 萧珩拉过她的手,拿起筷子放入她掌中,俯身在她耳旁小声道:“桌上的东西都可以吃,我事先有安排人查验今日的酒水吃食,放心吃,没有问题。忘了提前告知你,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十六闻言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萧珩真的很细心,连这些细节他都能提前安排人盯着,刚入席那会他也有问过自己,只是自己那会还不太饿,所以便想着先忍忍…… 她同样俯在萧珩耳旁回了一句:“谢谢”。随后坐直身子,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碟子里夹了栗子糕,然后伸进帷纱内小口的吃了起来。 俩人方才的那般交流互动,萧珩只觉得与她好似回到了上一世。心里好一阵感慨…… 十六没有去关注台上的比试,垂着眸边看着碟子里的食物边咀嚼着嘴里的,因着吃不出味道,所以她不挑,夹到什么就吃什么。她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每一口都会细细咀嚼,不会因为饿狠了就狼吞虎咽,所以这个过程也花了不少时间。 萧珩看到她认真吃东西的模样,又忍不住怪自己先前马虎,好不容易带小姑娘出来一趟,瞧把她给饿的。 在萧珩不断的投喂下,十六感觉自己又有点吃撑了。放下筷子,转头朝还在夹菜的萧珩道:“不吃了”。 萧珩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道:“饱了吗?感觉你都没吃多少啊”? 十六心道:“得,又把我当猪喂了”…… 随即回道:“吃不下了,已经很饱了”。 第101章 长离 对面席位上的林曦望着俩人那旁若无人的亲密无间样子,在心里将十六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前面就想上台来着,只是看到十六一直在吃东西,担心她会以要用膳的理由推拒与自己比试,故而一直眼巴巴的等着她放下筷子,所以也看到了摄政王给她的各种特殊待遇。 林曦在心里不甘道:今日本小姐一定要将第二轮比试的头筹拔下,不能让她得意太久,只要在第二轮夺了冠,摄政王一定也能注意到自己。上一场不过是让你钻了抄袭的空子,你作为一介商人整日的东奔西走,能有多少时间去琢磨女儿家的东西?我才不相信你在琴棋书画方面能有多大的造诣,本小姐自小最擅长的便是抚琴,我倒要看看,你那只会拨算盘的手,要怎么接下我的再次挑战。 台上琴棋书画、各种舞蹈音律的比试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十六放下筷子,接过萧珩递过来的茶水饮过后,抬起头向台上望去。 此时台上的蒋欣柔正执着狼毫在桌上挥舞着,许是因着彼此的父亲同是夫子,范佳宜好似非要与她争论出高低,一个劲的点名要与她比试。 范佳宜前面画的是一幅山水图,锦绣河山被绘制于纸上,给人一种太平盛世的安逸感,其画工算得上是精湛。 没一会蒋欣柔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宫人随即一左一右的拉起了书案上的纸张,高高举起展示到众人眼前,只见上面写着:“ 海清河晏四海皆升平, 国泰民安大齐永昌盛”。 书法里融入了儒家的坚毅、果敢和进取。也蕴涵了执笔人的虚淡、散远和沉静闲适。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如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第一个给出反应的则是萧誉,自古哪个帝王不喜欢听人赞叹自己治理的国家繁荣昌盛?虽说这大齐江山是萧珩在马背上替他守护下来的,可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齐君主,蒋欣柔这个点可以说是掐到萧誉心坎里去了。 他夸赞道:“蒋小姐的才情比之你父亲当太傅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书法更是尽得蒋太傅真传,颇有大家之风,将来一定会是大齐的首位女书法家”。随即视线转到蒋太傅席位上,笑道:“蒋太傅好福气啊”。 蒋太傅闻言拱手道:“圣上过誉了,小女才疏学浅,实在当不得圣上此番赞誉”。 萧誉则是笑着摆摆手,此时台下也有许多文官点头表示赞同萧誉的话。 蒋欣柔下了台,宫人们开始收拾着台上的笔墨纸砚。 林曦只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直接就上了台。 待宫人们把琴放置好,抬脚就往桌前走。 她一袭粉色衣裙端坐于琴桌前,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淡扫娥眉眼含春,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嘴唇微微上扬,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她伸出手,十指在那琴弦上来回拨动,美妙的声音瞬间倾泻而出,柔婉动人,好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又似林间鸟儿的呢喃,一折连着三叹。琴声悠扬,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铮铮,听者就像在欣赏大自然最美得风景,使人心旷神怡。 一曲终毕,台下掌声四起,众年轻公子哥们都看直了眼,心里感叹着:林小姐不光人长得美,怎么连琴艺也如此精湛。 萧景逸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的林曦,心道:美…真的太美了。这等姿容与才情,要是肯入我东宫,本宫一定许她太子妃之位。 萧珩完全没有管顾过其他人,自十六放下筷子后,他又拿过桌上的杏仁开始剥着,待自己面前碟子里装的差不多了,整个端起放到十六跟前,温声道:“吃点坚果打发时间”。 十六觉得是挺无聊的,转头朝他道了一声“谢谢”后,刚拿起一颗准备把手伸进帷纱内,又听到了台上林曦点自己的名字…… 十六:“……………”。 十六只觉得胸口处万马奔腾,心道:又来?怎么就光逮着我一个人薅?我这么好拿捏?还有完没完? 萧珩看到十六放下杏仁的手,凑过来小声询问道:“要不我让墨羽过去把她毒哑”? 十六:“……………”。 十六心道:要是真让你这么干,明日我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她转头看着萧珩,无奈道:“不许动手,我自己解决,想找虐我便成全她”。 十六只觉得再好的脾气也经不起她这般挑衅?没有任何犹豫的站起身,抬脚就往台上走。 萧珩突然想起了她没带乐器,随即朝她喊道:“六儿”。 十六听到他的声音当即转过身,但没有说话。 萧珩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下文,接着道:“你想要什么乐器”? 十六闻言恍然大悟,自己方才是被气着了,所以并没有想到这些。真走上台才回过头找琴的话,恐怕还未开始弹奏,就得先被台下的众人取笑一番。 思及此只觉心里一阵暖,朝他回道:“需要一架古筝”。 萧珩浅笑道:“好,我给你准备”。 十六俯身轻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接着往台上走。 萧珩朝身后的墨玉墨羽道:“你们走一趟鸳鸾殿,把母妃的长离抬出来,摆到台上去给六儿弹奏”。 墨玉跟墨羽应了一声“是”后,抬脚往鸳鸾殿飞奔而去。 当古筝被墨玉墨羽搬到台上时,众人皆一阵哗然…… 这架古筝是苏皇太妃生前最喜爱的物品,在座有不少官员都曾在先帝举办的宫宴上听到她弹奏过。当时身为皇贵妃的她,可谓是受尽了先帝爷的荣宠,这架古筝就是她与先帝爷的定情之物,名唤“长离”。据说是前朝声乐大师御渊为追念已故亡妻所制,流传至今已将近百年…… 它的结构由面板、雁柱、琴弦、前岳山、弦钉、调音盒、琴足、后岳山、侧板、出音口、底板、穿弦孔组成。筝的形制为长方形木质音箱,弦架“筝柱”可以自由移动,一弘一音,按五声音阶排列。 它与其他的古筝有些许不同,它的琴弦比之一般古筝要粗一些,弹奏出的声音也比一般的古筝要浑厚低沉。 自苏皇太妃离世后,它就被封存于鸳鸾殿。先帝爷曾明令禁止,除了萧珩,鸳鸾殿不准许其他人入内。自此再没有人碰过它。 看着它此时被萧珩抬出来让十六弹奏,众人如果先前还是在猜测萧珩对六阁主是不是认真的,那此时他们已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第102章 一曲扬名天下知 台上十六看到被墨玉墨羽抬上来的长离,心里也不由得一惊,她是认识这把古筝的。上一世萧珩带她去鸳鸾殿的时候见过几次,还曾赞叹过那是她见过外型构造最完美的琴。 萧珩先前看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时,也问过她喜不喜欢,说是自家的东西,喜欢的话可以搬回安王府。她当时觉得婆婆已逝,自己就算再喜欢,也不该随意妄动已故之人的物品,故而婉拒了。 今日再见到时,她着实惊到了…… 台上另一边站着的林曦看到这架古筝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里埋怨道:王爷,这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这是皇太妃生前最喜爱的乐器,您怎么能随意搬出来,还让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染指? 方才曲子弹奏完后,林曦并没有下台,而是退到了一旁看着十六走上来。在心里盘算着要亲眼看着她出丑。如果可以的话,还要让众人看看她这终日隐于帷纱之下的脸,究竟是何等的见不得光。 不得不说,她的想法跟梁思柠简直不谋而合,知道凡她出席的场合皆带着面纱帷帽,下意识的以为定是相貌平平甚至丑陋不堪才会如此。 想着女为悦己者容,但凡长的好看一些的女子,哪个不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其面貌,怎么可能还会遮遮掩掩的害怕别人知道。 待一切归置好,墨羽拱手朝她道:“六阁主,琴已安置好,您请上座”。 十六回了一声“谢谢”后,行至到桌前坐下。心道:今日本阁主便让尔等见识一下我们华夏的名曲。 她抬起右手,先是拨动了一下琴弦找感觉。随即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的将双手放置于琴弦上。 随着她指尖的动作,飘渺空灵的声音缓缓流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一阵弦音腾空而起,飘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转流连。好像要冲上屋顶,又好似已飘向脚下,忽而高亢急促,忽而低沉袅袅,台下众人只感觉余音绕梁。 古筝音优柔飘渺,欲发欲收,回转之际却突然变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它能渗透每一个毛孔,流到人的心里。 光听着琴音众人感觉脑海中已经有了画面感,于是开始闭上眼想象着琴音里描述的场景。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 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台下的顾飞扬、罗捷等众武将,听着这此起彼伏的琴声,只感觉眼前仿佛呈现出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千军万马仿佛在脑海中呼啸而过。让人闻之血脉喷张,胸腔一阵心潮澎湃。 她竟然用古筝描述出了战场上情景: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鼓声、箭弩声、人马声…… 听闻者由最开始的兴奋,继而恐慌,再到声泪俱下,涕泣无从也。其感人如此,也让人闻之热血沸腾。 战争从列营到走队,节奏由慢渐快,以古筝模拟战鼓声、浑厚雄壮。演奏模拟号角声。然后进行排阵、点将等等…… 真正精彩激烈的是在作战的部分,埋伏表现了伏兵重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情景,然后先是进行了一段小规模作战,到大战则是全曲的高潮,运用古筝高超复杂的绞弦技巧真实地再现了战争的惨烈…… 人仰马嘶声、兵刃相击声、马啼声、呐喊声等等……惊心动魄,让人振奋。中间一段模拟箫声,隐约透出四面楚歌,暗示其中一方兵败。 全曲气势恢宏,充斥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 这一曲可以说是把古筝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以单个乐器的独奏形式描述出波澜壮阔的场面,堪称千古名作。 此后,一曲扬名天下知…… 萧珩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的人,感觉自家小姑娘就像个宝藏一样怎么也挖掘不完,还会时不时的惊艳到自己,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担心自己会配不上那么优秀的她。 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席上众人对十六那钦佩与艳羡的目光,心道:自己以后得时刻把人看好了,不然定要被这群披着羊皮的狼叼走。 他把视线转向慕辰的席位上,果不其然就看到了慕辰那似乎能拉出丝的眼神,在心里暗骂道:姓慕的,能不能把你那一副饿狼扑食似的哈喇子收一收,身为一国皇子,简直丢人现眼。 腹诽完后,他又把视线转向台上的十六,眸中一片暖色,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这一副花痴样要是被墨羽看到了,高低得吐槽几句…… 慕辰望着台上的十六,在心里叹道:妃妃,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拙? 众武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心道:这六阁主的手指是不是有什么魔力?不然怎么能弹奏出这等惊天神曲? 一曲终,萧珩当即站起身,第一个给出掌声作为支持。 众人听到他掌声缓缓回过神,然后四周热烈的掌声像暴风雨一般席卷全场。人们开始沸腾了,为这激情而振奋人心的演奏欢呼,鼓掌。大家都用力地拍着,掌声经久不息,不断的在御花园中回响。 站在一旁的林曦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心里已经快嫉妒疯了。 趁着十六还没起身,抬脚朝她身侧走去,在离她仅有一步之遥时突然脚下一歪,随即伸手抓住了垂在她手臂处的帷纱,一把扯下了她头上的帷帽…… 萧景祁的视线刚好扫到台上的十六,突然哐当一声,刚举起的茶杯瞬间掉落,茶水随即溅湿了他胸口处的衣襟。他用手撑着桌几,看着台上的人满眼的不可置信,轻唤了一声:“夭夭”。 林曦低着头扶着桌边,嘴角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邪魅的上扬着。 随后带着歉意抬头朝十六道:“对不起,我方才只是想请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十六的侧脸怔住了。 当十六整张脸暴露在大众视野中时,台下方才还在鼓掌的众人手猛然僵住,人也都呆愣在了当场…… 第103章 冰美人 台上女子一袭白色衣裙,外披一件白色的大氅,不惹半点尘埃。一头雪白的银发,梳着朝云近香髻,堆叠盘拧起来的发髻,配上两鬓散落的碎发显得格外清冷动人。 她垂眸看着桌上的古筝,眼中尽是冷漠,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长而微翘的眼睫毛好像一只蝴蝶停在上面一样,鼻梁挺翘,粉嫩嫩的小嘴如刚刚采摘下来的玫瑰花瓣一样,此时却被她紧紧的抿着。 一脸的冷艳、高傲,喜怒不形于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上去仿若一尊雕像。 男人们见到只觉冷气森森,却又失魂般移不开眼眸。有的人冷则冷矣,却面目可憎,一脸悍相。有的人艳则艳矣,却又失之轻佻。于是便感觉此等冰美人如世间极品 ,云间仙子,竟是可遇难求。 感受到台下众人炽热的视线,她眉头紧锁,抬起头看向众人时,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散发出点点冷光,白净如雪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整张脸看上去如数九寒冬一般冷漠非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鬓角的碎发被微风吹过,飘飘飞舞着。 众人只觉:冷、冷得不带一丝的凡尘俗气。冰、冰得那么的美艳无双。 席下有位年轻公子情不自禁的感叹出声道:“ 千秋有绝色,今得见佳人。 倾国倾城貌,惊为九天仙”。 话音一落,另一边席位上又有一位公子接着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表演台边上站着一个端着酒水托盘的宫女,在接收到主位那边兰贵妃的眼神示意后,端着托盘快步往台上走。 萧珩站在席位上,将众人或惊艳,或赞叹,或心神向往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道:“妃儿,我吃醋了”。随即无视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抬脚便往十六那边走去。 宫女上了台后,一只手托着托盘底部,一只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帷帽,她弓着身子伸手把帷帽递给十六。 就在十六伸手过来接时,宫女手中的托盘突然倾斜,上面的酒壶侧翻,撒出来的酒水径直滴落在十六衣裙上,瞬间浸湿了一大片…… 宫女吓得一激灵,朝十六跪下求饶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大意,请六阁主饶命”。 十六听到宫女喊饶命的话,知道宫里规矩森严,这些宫人们动不动的就会被用刑。做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丢了性命。 她淡淡回道:“无事,你起来吧”。 萧珩看到台上的变故,脚尖一点,当即跃上了台。迫不及待的三两步行至到跟前查看她有没有事。 在确定她没有被烫伤后,萧珩松了一口气。 随即扫过旁边站着的宫女与林曦,带着怒气冷声开口道:“都没长眼是不是?这条命若是不想要,趁早告诉本王,本王还能手下留情不殃及无辜”。 宫女被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头磕在地上边求饶道:“摄政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冲撞六阁主,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吧”。 林曦双腿一软,随即也跟着跪了下来,因为心里堵着气,一直垂着头没有言语。 台下的丞相林仲延见此慌忙起身走出席位,一撩衣袍在席位旁跪了下来,朝台上的萧珩拱手道:“是小女莽撞唐突了六阁主,请摄政王见谅,老臣回去后定严加管教,此番还请摄政王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十六不想招惹是非,不想因为自己把事闹大给萧珩添乱,伸手拉了拉身侧萧珩的袖子,仰头看着他小声道:“我没事,你别生气,不要同她们计较好不好”? 察觉到小姑娘的动作,萧珩当即就回过了头,小姑娘此刻神情与方才看向众人时的冷硬模样全然不同。望着自己时,眸中星光点点。 萧珩收起方才释放的威压,嘴角浮上一抹浅笑,伸手替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温声回道:“好,听你的”。 抬头朝跪在地上的俩人冷声道:“还不赶紧滚下去”。 台下的林丞相闻言如蒙大赦,拱手道:“谢摄政王恩赦”。随即站起身朝台上的林曦正色道:“曦儿,还不赶紧下来”。 林曦虽然憋着一肚子火,但因着林丞相方才的举动,此时不敢再违背她父亲,咬着牙一步三回头的往台下走。 十六拍了拍帷帽上的灰尘,刚想将它往头上戴,却被萧珩一把拿过,他温声道:“我来帮你”。 帮十六重新戴好帷帽后,伸手替她整理着帷纱,再次开口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惊扰到你,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台下众朝臣今日之前没有见过他这般温声细语过,闻言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摄政王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吧?他的眼里好像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别人,还有一种就是六阁主。 瞧他先前对林小姐那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再看看他如今对六阁主呵护备至的模样。确定这是同一个人? 对着别人就是冷漠无情的自称“本王”,在六阁主面前则是姿态无限放低的自称“我”。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想不到就连摄政王这种百炼成钢的男子,如今也被六阁主化为了绕指柔。还有他腰间系挂着的香囊,瞧着与六阁主那个是一对来着。先前谁见过摄政王佩戴香囊?啧啧啧……看来是真爱没错了。 十六并没有接萧珩的话,见他执意要帮自己,知道他的性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坐在那里任由着他摆弄。 见她这边已整理好,站在一旁的宫女战战兢兢的小声询问道:“六阁主,您的衣裙方才弄湿了,天气这么冷,不及时换下的话恐会着凉,奴婢带您下去更换”。说完躬着身子低下头,在等着十六的回应。 十六应了一声“好”,站起身准备跟着宫女走,萧珩也立马抬脚想跟上。 宫女见此出声阻止道:“后宫无传召男子不得入内,请摄政王止步”。 萧珩刚想出声训斥,被十六及时制止了。十六宽慰道:“没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萧珩垂下眸子抿了抿嘴,表情有点小委屈。十六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可宫规也确实如此。 她不想让萧珩在文武百官面前与萧誉正面对上,语气当即又软了几个度,耐心道:“你先回席位,我换好了就出来找你,可好”? 萧珩闻言终于抬起了头,妥协道:“好,我下去等你,那你要快点出来”。 十六“嗯”了一声,抬脚跟着宫女下了台。 萧珩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内,待墨玉墨羽将琴送回鸳鸾殿,萧珩这才回了自己的席位。 众年轻公子皆对他羡慕不已,心道:六阁主这等天姿国色的娇娇儿,难道真的要入安王府吗?众公子表示不甘心…… 众朝臣皆被他这股腻歪劲儿齁到,心道: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第104章 兰贵妃的算计 宫女带着十六步入后宫,穿过长廊后,没多久便停下了脚步。 十六抬头看到写着“昭阳殿”的宫门,疑惑道:“不是带我过来换衣的吗?来昭阳殿做什么”? 宫女连忙回道:“奴婢是在昭阳殿做事的,其他殿的宫人并不认识奴婢,贸然前去的话恐会被拦在门外,故而才将六阁主带来此处”。 见她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宫女接着道:“请六阁主移步这边来,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十六没有再出声,在后面跟着她一路行至到了偏殿。 伸手推开偏殿的大门,宫女转身朝十六恭敬道:“外面冷,六阁主先进去稍等片刻,奴婢回正殿那边拿干净的衣裙过来给您更换”。 十六“嗯”了一声,抬脚便跨了进去。 宫女伸手把门带上时,嘴角划过一抹得意的笑。从袖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当即就给房门落了锁。 十六听到门外的动静,心道:真是好算计,如此大费周章的,原来是在等我入局。 宫女见事情已经办妥,匆匆忙忙的就往正殿跑去。 招财望着宫女离去的身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看到门被上了锁,压低声音喊道:“小姐”。 门内的十六听到小丫头的声音,当即回道:“我在里面”。 说着抬脚想上前两步挪到殿门处,突然感觉脑子一阵晕眩,脚步也跟着踉跄。她伸手扶住门框稳住身形,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终于知道那个宫女为什么把自己锁在这里了…… 想明白后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心里怒道:听闻萧珩与自己的传言在前,今日亲眼所见俩人一同出席在后,竟还敢在萧珩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些腌臜手段用到本阁主身上,梁欣曼真是好大的狗胆。 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此番已经把自己围困于此,那另外一个入局的人,又是谁? 把与兰贵妃有关联的男子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瞬间得出结论,在心里恍然大悟道:萧景祁……她此举定是在替萧景祁拉拢自己,然后怕被自己推拒,所以她打的是一劳永逸的主意…… 思及此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当时还特意往席位后排的边上走,在经过招财身边时,悄悄的用手势示意她跟上,防的就是这些突发状况。开玩笑,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自己又没有一丁点能自保的拳脚功夫,当然得未雨绸缪。 她甩了甩有些晕眩的脑袋,急忙朝门外道:“招财,快想办法把门打开,殿内点了合欢香,再待下去我会撑不住”。 还在用铁丝转动锁芯的招财闻言猛然瞪大双眼,当即丢掉手中的铁丝,将内力凝聚于掌中后,一把扯开了门上的锁。 跨入偏殿后,看到十六正一只手扶墙在甩着脑袋,连忙从怀里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上前两步往十六嘴边递,开口道:“小姐,先将这颗解毒丸吃下去,你在这里面待的时间短,这解毒丸应当能起到作用”。 听到小丫头的话,十六张嘴乖乖的把药丸吞咽了下去。招财扶着她走出了偏殿…… ——昭阳殿正殿 以身体不适为由,刚回到寝殿的兰贵妃斜依在罗汉榻上。 不多会宫女便快步跨入殿中,她一脸翘首以盼的模样等待着宫女的回禀。听到宫女说安排妥当了,当即从榻上站起身,激动道:“香菱,快,快去把祁儿寻来,他在宴上时被茶水打湿了衣襟,他方才也过去皇子所那边换衣袍了。此时应该还没回宴上,你赶快去截住他,就说本宫突发恶疾,让他即刻到偏殿来探望,记住,一定要往严重了说”。 香菱应了一声“是”,抬脚便出了昭阳殿。 望着消失在门口处香菱的背影,兰贵妃好一阵欢喜,心道:“只要祁儿也进入偏殿,这事就算是成了,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在合欢香的作用下定能成就好事。就算萧珩手眼通天后脚能赶到阻止也没关系,这种情况俩人不管成没成,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为女子的六阁主都只能遵从圣旨接受皇上的赐婚,只要她入了睿王府,她手上的资源就会归睿王府所有,祁儿便能即刻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想起萧景祁先前的态度,又想到他平日里执拗的性子。兰贵妃望着殿门外呢喃道:“祁儿,这是目前最简单直接的一条捷径,你就顺母妃一回好不好?只要今日这事成了,以后你的后院母妃不会再插手”…… ——御花园 自十六离席后,看到跟着先后离席的兰贵妃母子,萧珩有些不放心,随即吩咐墨玉墨羽分头行动前往昭阳殿与皇子所打探,自己则站到御花园入口处等待十六。 等了一刻多钟,一直没看到小姑娘回来,萧珩有些急了。想着最多再等半刻钟,要是小姑娘还不回来,那自己便去后宫寻人,什么见鬼的宫规礼法都没有她的安危重要…… 前往昭阳殿的墨羽先回来了,快步行至他跟前拱手道:“王爷,已查实,带走六阁主的是昭阳殿的宫人。属下看到她带六阁主去的是偏殿的方向。但有点奇怪,属下前脚刚到正殿,想看一下兰贵妃有没有什么异常时,后脚便又看到那个宫女脚步匆忙的跑进了正殿,因各宫守卫森严,没有提前隐藏身形,又离得远,所以属下并未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萧珩还未来得及深思墨羽话语中的意思,前往皇子所的墨玉也回来了,脚尖一点跃到他跟前。 站定后墨羽急忙拱手道:“王爷,睿王在皇子所更换完衣袍后想原路返回御花园,行至一半时被昭阳殿的大宫女拦住去路,说是兰贵妃忽然发病晕过去了,让睿王即刻前往偏殿看望”。 顿了顿,他带着疑惑又接着道:“只是不知为何那宫女让睿王到偏殿探望,兰贵妃身为一宫之主,不应该是在正殿吗”? 萧珩闻言心下一惊,在俩人的回禀中他抓到了两个重点。十六在偏殿,然后兰贵妃谎称生病让萧景祁也即刻前往偏殿。 待他把两者联系到一起,当即明白了兰贵妃的意图。 萧珩心中翻腾着滔天的怒火,咬着后槽牙道:“妃儿今日要是在昭阳殿伤到一根汗毛,本王定让你们母子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随即运起轻功跃上宫墙,朝着昭阳殿的方向飞奔而去。 墨玉墨羽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的先后跃上了宫墙…… 第105章 阿珩 ——偏殿 萧景祁走过拐角处,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偏殿门口,当即就发现了问题,他放缓了前进的步子,垂眸快速的思索着…… 方才听到香菱说母妃突然晕过去了,心里着急并未深思,急急忙忙的就跟着过来了,可现在冷静下来稍微细想后,发现很不对劲。 就算母妃是在这偏殿晕厥的,宫人们也会第一时间把她抬回正殿,就算病情严重需立马原地施救,那太医院与各宫的人还有父皇此时应该在才对,可现在这边除了自己与身后的两个宫女,再看不到其他人。 萧景祁脑中突然一闪而过先前兰贵妃与他提议过的事,心下一惊,瞪大双眼呢喃出声道:“夭夭”。 急忙转身朝身后的香菱道:“夭夭在里面对不对”? 香菱闻言一脸疑惑。 萧景祁随即反应过来,再次开口道:“六阁主,我是说六阁主,母妃在进行着先前的计划对不对?她是不是在里面”? 香菱没有想到萧景祁心思如此细腻,竟能通过偏殿这些表面现象判断出事情的本质。 被他这笃定的语气质问着,香菱的眼神有些躲闪,随后低下头默认似的没有出声。 萧景祁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快步往偏殿而去,就那么小段路,可他全程都是用跑的。 今日这件事要是放在别的女子身上,他顶多是命人给里面的女子传御医,然后转身就走。 可如今在里面的,是他朝思暮想了快两年的人,是他苦寻无果后差点思念成疾的人。再也顾不上其它,就算明知道这是母妃做的局,但只要那个人是夭夭,他甘之如饴,甚至还会在心里感谢老天爷与母妃的成全。不然依着萧珩的占有欲,别说娶她,恐怕自己平日连靠近她半步都难。如今这般…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一把推开偏殿的大门,萧景祁毫不犹豫的跨步入内,香菱见此立刻命身旁的宫女再次把房门锁上,心道:虽说还是瞒不过王爷,但关键时刻还好他妥协了,否则娘娘恐会白费这一番心思。 萧珩飞奔至偏殿时,看到门被上了锁,他顿时慌了,运气内力一掌将殿门整个掀开掉落在地,随即往里面冲边喊道:“妃儿”。 香菱刚走到拐角处,听到后面的动静,转头看到萧珩把殿门掀翻时,吓得一激灵,心道一声“不好”,抬脚就往正殿那边狂奔而去。 招财扶着十六出了偏殿后,就一直藏在院子里。虽说合欢散被招财的解毒丸解了个七七八八,但十六脑袋里的晕眩感与体内的燥热感还未完全消退,于是俩人就近隐身到了院子里假山的石缝内,想着先在这边缓一缓再回宴上。 她们这个角度刚好对着偏殿的大门,十六看到萧景祁出现的时候,咬着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看到宫女在萧景祁进去后再次给殿门上锁,更是恨得牙痒痒,心里将她们母子咒骂了百遍千遍。 最后看到萧珩怒气冲冲的从宫墙一跃而下,轰塌殿门时那怒发冲冠想要杀人的模样,暗道一声“遭了”,伸手摘掉头上的帷帽丢给招财,提起裙摆就往殿内跑。 萧珩冲进去后,看到萧景祁弓着身子伏在榻上,急忙喊道:“妃儿”。 快步行至榻前,抓着萧景祁的手臂,一把将人提起狠狠的摔到地上,萧珩没有管顾身后的他因为撞击而发出的闷哼声。当即伸手掀开了被子。 发现里面没有人时,萧珩的怒气顿时又蹭蹭蹭的往上涨,转身上前抓起萧景祁的衣襟怒道:“妃儿呢?你们将我妃儿藏在了何处?你们这次再敢伤她,本王绝对让你们全族陪葬”。 萧景祁进入殿中也吸食了不少合欢香,身上的衣袍已经被他扯的有些凌乱,脸颊泛着不寻常的红,眼神有些迷离,因着方才萧珩那一顿摔,此时嘴角处还挂着血,他强忍着胸口处的燥火,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皇叔说的是说六阁主吗”? 萧珩眉头紧锁,身上戾气暴涨,刚想再次出声质问,突然察觉到自门外飞奔进来一抹倩影。他连忙抬起头,看到来人时,眼尾开始泛红,唤了一声“妃儿”后,松开萧景祁当即就往那抹白色身影掠去。 十六方才行至门口时,听到殿内萧珩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还怀疑自己听错了。直至此时亲眼看着他那慌张的模样,亲耳听到他再次唤的那一声“妃儿”。 她心里仿若海啸般波涛汹涌的翻腾着,她终于彻底的明白了先前萧珩对她态度的万般转变,从一开始的以合作为由接近自己、到各种场合找理由粘着自己、到前两天送的那些有着特殊意义的礼物、再到今日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与他划分到一处。 还有他身上那些自己一直寻不到底的谜团,此刻终于解开了…… 她心道:原来…如此…… 萧珩快步行至她跟前,一把将人拥进怀里,用脸颊紧贴着她的脖颈,心里还带着些隐隐的后怕。 十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察觉到萧珩有些微颤的身子、还有抱着自己那越收越紧的手臂,像是要将自己镶嵌入他体内似的。 她心里很乱,思绪在忽高忽低胡乱的飘忽着,闭了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缓缓开口:“阿珩,是你对不对”? 萧珩闻言身子一僵,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因为着急,对小姑娘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 十六挣脱出他的怀抱,无视他那似包含着千言万语的缱绻眼神,踮起脚尖伸手摘下了他发上的簪子。 垂眸看着手上的桃木簪,胸口处在剧烈的起伏着,她用拇指摩挲着木簪中间那处凹凸不平的地方,上面凹陷的地方被人打磨平了,但还是能看出那是被火烧过后留下来的痕迹,应该是萧珩在那一场大火中拾回来的。 她努力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看着他再次开口道:“瑾之哥哥?阿珩?一直都是你对不对”? 萧珩觉得喉咙好似被堵了一团棉花,声音有些闷闷的回道:“是我,妃儿,一直都是我”。 十六因着旁边还有一个萧景祁,不敢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婉转道:“你也一直知道,我还是原来那个自己,对不对”? 萧珩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顿了顿,抿了抿嘴刚想再次开口。手里突然被塞过来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小姑娘方才取下来的簪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十六就已经转身往殿外走了…… 第106章 合欢香 十六跨出偏殿,招财就站在殿门口,见她出来,上前几步开口道:“小姐快把帷帽戴上,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听动静来人还不少”。 说着便把帷帽递给十六,心道:可不能让那些男子一直盯着小姐的脸看。 十六戴好帷帽后,抬脚就往外面走,边朝身侧的招财道:“我们先去御花园找进宝,然后就回去”。 招财知道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按照萧珩的脾性,今日的皇宫注定无法平静了。心道:先回去也好,反正有摄政王善后,什么麻烦都找不到小姐头上。思及此她回道:“好,听小姐的”。 十六走出殿门后,萧珩刚想抬脚跟上,被墨玉先一步叫住了,方才墨玉墨羽也跟着进来了,然后俩人便开始四处查看。 墨玉手中拿着一个糕点碟子,不过上面并没有糕点,而是装着一些碳灰。他把碟子递到萧珩跟前,开口道:“王爷,这是属下在炉子中取出来的,上面还残留着合欢香的味道。下药之人很聪明,这药是加强版的,但她控制了量,这份量只能燃小半个时辰,且她把药放在火炉中与碳火一起燃烧,燃尽后药灰就会与碳灰混到一起,等全部燃烧殆尽气味消散后,恐怕连御医都查验不出。药量也把握的非常精准,气味散发出后会一直残留在殿内的空气中,如果只是两个人在封闭的空间内吸食的话,药效将会发挥到极致。多两个人吸食药效则会减弱一些,打开门窗的话,随着空气的流通,药效也会大打折扣。我们现在门窗全开且多人吸食,最后只会剩胸口烦闷口干舌燥的症状”。 墨玉话音一落,旁边又传来墨羽喊“王爷”的声音,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行至到萧珩身旁开口道:“王爷,这是在床榻里边找到的衣服,男女各一套,看样子是有人提前备好放在那里的”。 萧珩闻言脸色阴沉的可怕,真是细思极恐啊……先是在殿内燃了合欢香,再把小姑娘与萧景祁引过来锁在里面,甚至连事后更换的衣物都提前准备了…… 他心道:要不是急着出去追妃儿,本王即刻就想把昭阳殿掀了。 萧珩没有吭声,抬脚就跑出去追十六了。 墨玉墨羽光看着他那凌厉的眼神,也能知道自家王爷有多生气,当即抬脚跟上。 走在前面的十六被兰贵妃给拦下了,自香菱跑回正殿告知萧珩也到达了偏殿,兰贵妃当即就让人去宴上寻来了萧誉,还恶人先告状的说萧珩无传召擅自闯入后宫。 萧誉就算平日里再惧萧珩,可这事关他帝王的尊严与男人的脸面。于是萧誉便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昭阳殿,他身后还跟随着好些朝臣。 十六见到萧誉一行人时,并未打算止住脚步,甚至连招呼都不想与他们打。 萧誉知道萧珩的行事作风,也顾忌着十六在民间的声望。加上今日俩人的互动与种种迹象皆表明,现如今十六已被划分到萧珩了的阵营,他只敢在暗地里咬牙切齿的咒骂嫉恨,却不敢轻易在明面上招惹,所以倒是没怎么在意十六无视自己。 兰贵妃见到十六时,一脸的难以置信,心道:她不是应该在偏殿吗?她此时不是该与祁儿在一处吗?就算萧珩方才后脚赶到了,可她不是该抱着先进殿的祁儿耳鬓厮磨吗?萧珩入殿后看到她那副勾引人的模样,不是该把气都撒在她身上的吗?可她为何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且看她虽行色匆匆,但却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中过药的迹象。 兰贵妃侧头看向身旁的香菱,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香菱也是一脸茫然,轻轻摇了两下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兰贵妃突然想到什么,心里一咯噔,心道:六阁主在这里,那祁儿呢?如果六阁主没有中药,那祁儿怎么办?萧珩闯进去看到殿中场景的话,一定能猜出来本宫的意图,那他岂不是会拿祁儿来出气? 方才寻萧誉过来时,她还想着今日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与萧珩把关系弄僵。反正只要祁儿与六阁主同时出现在偏殿,她就能找理由把俩人捆绑到一起。在皇宫中、在天子脚下、在众朝臣眼前,萧珩就算再横,也改变与阻止不了这种局面的后续发展。 可如今六阁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自己再怎么巧舌如簧,也不能强行把俩人拉到一处,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说八道吧?此番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思及此她终于知道怕了。 兰贵妃本着死贫道也要死道友的原则,想着自己不好过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萧珩要是敢伤祁儿,那自己也不会放过他心爱的女人。 于是在十六即将越过她身旁时,她上前两步拦住了去路,大声呵斥道:“大胆,不过是一介商贾,见到圣上与本宫竟不行礼问安,竟敢藐视皇威,无视大齐宫规律法,谁给你的胆子,还不跪下”。 十六闻言不置可否,停下步子后冷声开口道:“贵妃娘娘今日的安排,本阁主铭记五内,日后有机会的话,本阁主一定与娘娘好好讨教一番”。说到最后,十六还特意咬重了“讨教”二字的发音。 兰贵妃闻言有些心虚,又怕被众人察觉,当即又挺直腰杆道:“本宫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十六不疾不徐的又缓缓开口:“本阁主在说什么,娘娘自己心里清楚。有时间在这里与本阁主唇枪舌战,倒不如省点力气赶去偏殿救治睿王”。 一语激起千层浪,听到萧景祁出事众人皆是一惊,后面的几个朝臣已经在推测事情的发展。 萧誉急忙询问道:“六阁主,你方才让我们去偏殿救治睿王是何意”? 兰贵妃听到萧景祁出事了,似疯魔了一般,连忙喊叫道:“来人,来人,把这个胆敢诅咒与暗害睿王的贱民给本宫拿下,今日祁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定将你这贱人挫骨扬灰”…… 第10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兰贵妃说完再也顾不上其他,脚步匆忙的往偏殿那边走,萧誉与众人抬脚跟上。 侍卫们一拥而上把十六与招财围了起来,招财一脸戒备的挡在前面,想着她应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出声安慰道:“小姐别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十六闻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温声回道:“我相信你,我不怕”。 就在侍卫想动手合力将人拿下时,前方宫墙上传来萧珩冷冷的声音:“你们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侍卫闻言当即躬身低头退散开来,前方的兰贵妃与萧誉一行人也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兰贵妃望着萧珩的眼里仿若淬了毒,想到他竟敢在昭阳殿毫不顾忌的动自己儿子。咬着牙,想着自己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当即吩咐身旁的香菱先带人去给萧景祁医治,自己则往回走。 无视宫墙上站着的萧珩,朝侍卫们大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是这皇宫的侍卫,还是安王府的奴才?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还不把这女人给本宫拿下”。 尽管她声音里含着怒火,但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还是不敢上前。 兰贵妃见此火冒三丈,咆哮道:“反了,你们是要反了不成?还不快把这贱人给本宫拿下”。带着仇视的目光还用手指着十六。 话音一落,随着一道光波自宫墙上飞射而下,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听到兰贵妃“啊……”的一声惨叫,随即左手无力的耷拉下来,她痛呼出声,弓着身子用右手捂着臂膀,额头上冷汗涔涔,眉头紧拧边喘着粗气。 身后的萧誉在她咆哮时就已经打算过来制止,没想到还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听到了痛呼的声音,当即加快步子上前搀扶起她,询问道:“曼儿,你怎么了”? 兰贵妃泪眼婆娑告状道:“圣上,臣妾的手好像断了,好痛”。 说着恶狠狠的看向萧珩,刚想抬起手指责他,顿时想起方才自己被折断手的原因,于是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是萧珩,臣妾的手是被他打断的,圣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方才那六阁主说祁儿也受伤了,定然也是他出的手,圣上可要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啊”。说着声泪俱下,看起来好不凄惨。 身后那些朝臣都知道萧珩的脾性,平日里见着他都是绕道走的,谁敢轻易去招惹,何况他现在还在气头上。 开玩笑,不出言劝谏顶多事后被萧誉与兰贵妃骂几句废物,要是出言斥责的话,能不能见着明日的太阳还是个未知数呢。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去给萧珩做靶子出气,想着挨一顿骂总比丢了命要强,于是都在后面默默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萧誉看着怀中因疼痛而呜咽出声的人,好一阵心疼,对萧珩这不问缘由就出手伤人的做法也有些恼怒,看向他质问道:“摄政王这是何意?关于睿王受伤一事,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贵妃想要扣押嫌疑人并没有错,你为何伤她至此”? 萧珩自宫墙上一跃而下,声音冷冷道:“六儿今日就算杀了萧景祁,本王也会给她善后”。 萧誉气的说不出话,指着萧珩的手都在微颤,“你……”了半天说不出第二个字。 兰贵妃只觉得怒气攻心,声嘶力竭哭喊道:“圣上您听听,这是为人臣子该说的话吗?先是伤祁儿在先,又断臣妾手臂在后,如今还要大言不惭的说杀了祁儿,他有遵从过大齐的宫规礼法吗?他眼里还有您这个大齐君主吗”? 萧珩行至十六跟前站定,连余光都没有分给身后的他们一个,声音仿若寒冰没有一丝温度,回道:“萧景祁是本王伤的,没有当即杀了他已是本王念在叔侄的情分上,置于伤他的缘由,你比谁都清楚”。 萧珩话音一落,宫墙上的墨玉把手中碟子往这边掷了过来,瓷碟应声而碎,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众人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有一些还没烧透的炭块与碳灰,里面还混着一点如米粒大小的粉白色颗粒,虽说只有那么几粒,但粉白色的颗粒在黑色的碳灰中尤其显眼。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萧珩的声音又缓缓响起,带着怒气道:“在眼皮子底下动本王的女人,你九族有多少人命够本王祭旗?这两年没让宫里见血,尔等真当本王开始吃斋念佛了吗”? 说着转过身冷冷的扫了兰贵妃一眼,接着道:“你该庆幸我家六儿毫发无损,否则今日你断的就不是手臂,而是脖子”。 众朝臣闻言把头垂的更低了,心道:摄政王还是那么可怕,竟然直接闯入昭阳殿伤了睿王,还在圣上眼前废了贵妃的手,只因贵妃试图算计六阁主,而且还是在未伤到人分毫的情况下。这般护短,试想一下,要是六阁主今日真的被算计成功了,那摄政王岂不是…会大开杀戒?那这昭阳殿…岂不是会血染半边天?那他们这些跟着过来试图劝谏的人…岂不是会被他一并处置? 随即又庆幸道:还好还好,还好摄政王及时赶到阻止了这一切,还好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娘咧,真的是太可怕了,又与死神擦肩而过…… 兰贵妃闻言脖子当即瑟缩一下,不知道是理亏还是被萧珩的气场震慑到了,低下头在萧誉的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再抬头与萧珩对视,也不敢再言语。 萧誉察觉到她的动作,再结合萧珩方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猜到定是兰贵妃想试图动六阁主,萧珩此番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虽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听到萧景祁只是受了点伤,性命并无碍,方才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萧誉知道他这个弟弟的性子,虽冷血无情,但不会随便滥杀无辜,只要你不主动去招惹,他一般极少去理会。 看到怀中人此时害怕的模样,再抬头对上萧珩那想刀人的眼神,当即带着笑打圆场道:“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六阁主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说不定曼儿只是想同六阁主开个玩笑呢,皇弟你大人大量就别与她计较了。稍后朕让于安备份薄礼送往馨月阁,就当是替曼儿给六阁主赔个不是了,今日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说开了便握手言和 ,六阁主你看如何”? 第108章 将昭阳殿给本王燃了 十六闻言在心里骂娘,暗道: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萧誉这个老狐狸真会拿捏人,明面上没有直接承认兰贵妃的罪行,暗地里又给她赔礼许她赔偿,真是好算计。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一国之君都出来找台阶打圆场了,身后还有那么多朝臣看着,她要是再紧抓着不放,好像就显得不明事理了。 可她怎么吞咽的下这口怨气? 她其实是个记仇的人,感觉没有办法就这么原谅她们,试问若是今日让她们得逞了,那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那种局面? 因为感情洁癖,连爱了两世的萧珩都忍痛准备放下了,怎么可能再去入萧景祁的后院。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她除了入睿王府,恐怕就只能找个偏远的山村小镇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了。 说她小心眼也好,说她不识大体也罢,此番不继续讨要说法已是她最大的退让,要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她自问还做不到。 思及此,十六刚想出言推拒萧誉的好意,萧珩却先朝她开了口:“有我在,你无需顾忌太多。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随即转身又换了一副神情,冷声道:“皇宫里的那些破玩意,我家六儿看不上。况且我萧珩从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今日没要了她们母子的性命,是因顾忌我家六儿心地善良不忍杀生,但你们胆敢算计她,本王也绝不会轻拿轻放”。 说着转头朝墨玉墨羽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昭阳殿给本王燃了,此等腌臜晦暗之地没必要再留着,就从正殿开始,让人盯着,期间何人胆敢扑火,就地斩杀”…… 墨玉墨羽应声而去,跃在墙头上高声喊着:“奉摄政王之命肃清昭阳殿,尔等速速撤离,否则后果自负”。 宫人们闻言如作鸟兽散般当即丢下手中的活,急急忙忙的前后脚挤出了昭阳殿,偏殿的萧景祁也被香菱安排人抬去了皇子所。 兰贵妃许是受不住这接连的打击,白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萧誉闻言也震惊于他的做法,心里好一阵肉疼,但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咬咬牙。心道:一个宫殿烧了就烧了吧,就当是破财挡灾,萧珩或许真的是在顾忌着六阁主,不然依着他先前的性子,此番定要闹得鸡犬不宁,罢了……他这次没有再偏执的喊打喊杀已是最好的结果。思及此连忙吩咐昭阳殿那些宫人们抬着兰贵妃去养心殿,然后给她传御医医治。 朝中除了先前跟随着萧珩南征北战的那些武将,其他人都没人见过萧珩恼怒的样子,此时吓得心里直打鼓。心道:六阁主还未表态呢,摄政王怎么就单方面的替她决定了?用的还是这等可怕的手段,那昭阳殿可是仅次于皇后的坤宁宫啊……象征着身份地位还有荣宠。里面因着兰贵妃入主,装潢连着翻修了好几遍,可以说是整个后宫最奢华的一座宫殿。如今摄政王一句轻飘飘的“燃了”,就连圣上都不敢阻拦半步,先前只知道摄政王权势滔天,只听说他杀人不眨眼,没想到今日一见他竟真的恐怖如斯,往后可得离这尊杀神远些,太可怕了…… 自萧珩来了之后,十六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看到事情已经被他全部解决,转身就带着招财出了昭阳殿。 萧珩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朝萧誉冷声警告道:“此番全是本王一人的抉择,有什么不满尽管来安王府讨教,这事与我家六儿无关。看好你的女人,再妄图动本王的人,下次断的,就是脖子”。 萧誉虽知理亏,但被他当着众朝臣的面三申五令的告诫,心里也很不舒服,觉得帝王的威仪被藐视了,又惧他一怒之下与自己动真格,所以满腔的恼怒也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吞咽,沉着脸站在那里敢怒不敢言。 墨玉墨羽动作很迅速,才这么一会,昭阳殿上方已是浓烟滚滚。 萧珩没有多做停留,抬脚跨出殿门出去追十六了。 萧誉转头望着昭阳殿的火势逐渐扩大,袖子下的拳头越握越紧,随即吩咐身旁的于安去宴上告知大家这边的情况,避免造成不知情人的恐慌与造谣再生事端,自己则抬脚回了养心殿。 身后的众朝臣见两尊大佛都走了,也纷纷抬脚往御花园那边走。 昭阳殿与御花园本就隔的不远,自昭阳殿的上方升起浓烟后,宴上的众人都开始坐立难安,皇后先是给予安抚,让众人都稍安勿躁,随后立即命身旁的宫人前去打探消息。 席上的进宝迟迟不见自家小姐回来,好一番着急上火,此时望着后宫那边燃烧起来的宫殿,再也坐不住了,拿起桌上的木盒站起身想往那边走,她手里盒子装的是方才萧誉命人赐下的东海鲛珠。 刚跨出一步,随即想起自己对皇宫的布局一无所知,且宫里守卫森严,她一个无权无势无身份地位的小丫头,在两手空空没有任何传召与令牌信物的情况下,是绝对闯不进去的。 突然想起慕辰,当即就往他的席位那边走。 席位上的慕辰察觉到异常时,就已经让身旁的修文去探查了,一直没看到十六回来他心里也焦急,要不是知道萧珩跟着去了,他是绝对坐不住的,估计早就不管不顾的跑过去寻人了。 他正垂眸分析着那些突发状况时,便听到了进宝的声音,进宝快步行至到他席位旁,焦急道:“慕辰公子,你能不能带我过去寻一下小姐,她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我对这里不熟悉,一个人过去的话也会被侍卫们阻拦,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或者你有办法查探到里面的消息也行,我实在放心不下小姐”。 慕辰闻言当即站起身,压低声音道:“进宝姑娘先别急,我方才已经让修文前去打探了,很快便能知道妃妃在何处”。思索了一下顿了顿,他又道:“要不我们到前面入口处等等看?那样有什么消息的话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进宝点头应了一声“好”,俩人便一前一后往外面走…… 第109章 小媳妇…萧珩 十六跟招财走到御花园入口处时,抬头就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两个人,进宝看到她差点喜极而泣。当即小跑着迎了上来,拉起她的手臂急忙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我看到后宫着火时都吓死了,没有办法,只能去寻了慕辰公子带我过来”。 十六轻拍着小丫头的手安慰道:“我没事,那边出现了一点突发状况,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我现在过来带你回去”。 进宝点头回道:“嗯,我们赶快回去,皇宫太危险了,我们以后还是少来走动”。 十六“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慕辰,正色道:“给子初添麻烦了”。 慕辰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时,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听到她此时见外的话,当即回道:“妃妃没事就好,不麻烦,没能跟在你身边帮衬一二,实在惭愧”。 十六只觉得这个大男孩真的很暖,无论何时何地都这么会为人着想。心道: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羡慕的、别人家的兄长,是我梦想中兄长的形象啊…… 她语气不由得缓了缓,温声道:“子初言重了,你往日的照拂我心中有数,心里已是万般感激,往后切莫再说如此生分的话”。 慕辰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好,听妃妃的”。 萧珩跨出后宫时便听到了慕辰最后的这句话,脸色当即一沉,在心里骂道:“该死的,这姓慕的怎么阴魂不散?怎么哪都有他”? 快步行至到十六身旁,温声唤道:“妃儿”。 十六抿着嘴没有应答…… 慕辰与进宝闻言当即瞪大了双眼。 慕辰心道:他是如何得知妃妃的真实姓名?先前他那般粘着妃妃都没有唤过这个名字,方才在后宫发生了什么?思及此他转头向进宝投去疑惑的目光,似乎是想从小丫头神情中读取到有用的相关信息。 察觉到慕辰视线的招财:??? 进宝心道:摄政王怎么知道小姐的名字?难道是小姐告诉他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小姐是喜欢摄政王的,那我们馨苑岂不是就要有姑爷了?思及此进宝好一阵激动,当即向招财投去八卦的目光。 接收到进宝眼神询问的招财:??? 招财心道:虽然我一路都跟着小姐,可摄政王与小姐之前没发生过什么啊?俩人唯一的一次交谈,自己在殿外也只听到了几句似绕口令般的话,什么“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根本没听懂她们在讲什么啊?天地良心,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十六看向慕辰道:“我想先回去,你呢”? 慕辰怔了一瞬,犹豫道:“我想同你一起走,可修文出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我又……” 十六出声打断他的话道:“宫里守卫森严规矩众多,你放心不下也很正常,那你且在这边等等他,我先走了”。 慕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那你路上慢着些,注意安全”。 十六轻“嗯”了一声,抬脚便往马车停放的地方走,萧珩紧随其后。 慕辰看到萧珩一改先前的嚣张,如今像个跟屁虫般的贴上去,而十六并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心道:气氛怎么怪怪的?先前妃妃对他的态度虽然也没有多好,但也没有现在这般冷漠啊?俩人在宴席上相处的还好好的,所以……方才在后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即转念一想,在心里窃喜道:如此也好,这样他暂时应该没有什么机会靠近妃妃,等本殿回南御安排好一切,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馨月阁求娶,妃妃,你可要等着我啊…… 没有管顾过身后的萧珩,十六行至马车前,没有任何犹豫搭着进宝的手腕就上了马车。 萧珩厚着脸皮也跟着钻了进去。 十六冷声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萧珩没有想到她在得知真相后,与先前的反差会这么大,有点不知所措。带着些委屈磕磕巴巴道:“我……,那个……,那个墨玉跟墨羽在里面有事情,然后……,然后我跟你回去”。说完便垂下头,把袖口捏着手里揉搓,活脱脱的一副小媳妇模样。 十六视线瞥见他的小动作,知道他在紧张,但并未心软,回道:“王爷可以像慕辰一样,在外面等他们出来后再一同回府,我的马车如此简陋,怎么能让摄政王与我同挤在一处,传出去会有失您的身份”。 萧珩闻言心道: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别说身份了,脸面我都可以不要。 但这些话他没敢真的说出来,怕小姑娘一气之下连话都不与自己说。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十六,弱弱道:“我可以先走,他们等下会自己回去。那个……别人也不敢笑话,你……你能不能带我回去”? 十六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人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赌气道:“随便你,您是摄政王,做什么都没人敢质疑”。说完便把脸转到车帘处不再言语。 萧珩见此抿了抿嘴,随后轻手轻脚的挪到了座位上,像个乖宝宝似的端坐在她身旁。 随着招财一扬马鞭,马车缓缓的向宫外行驶,车内的俩人一路无言…… 御花园那边因着于安的到来,众人也被及时的安抚住了,只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众人也不好再停留,皆开始找各种由头借口要求离席。后宫人心惶惶乱作一团,皇后因着要主持大局无暇顾及,大手一挥便准许了她们去留随意。 于安虽在宴席上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昭阳殿所发生的一切,可在座的众人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对他的话也是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有部分人已经安排自己的人前去暗中探查了,加上后面从昭阳殿回来的那些官员经不住身边人的好奇与旁敲侧听,最后将昭阳殿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如实吐出,将现场还原情景再现的描述了个淋漓尽致…… 此事随着众人的互相传播奔走相告,经过持续发酵后,仿若炸开了锅,坊间众说纷纭…… 第110章 暂时剔除姑爷的身份 ——坤宁宫 皇后怎么也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朝身旁的冯嬷嬷吩咐道:“差人送些灵芝人参前往养心殿慰问一下兰贵妃,再安排人到各宫吩咐下去,这件事在圣上没有发话前,任何宫殿不许往外传递消息”。 冯嬷嬷应了一声“是”,抬脚便下去安排了。 皇后心道:虽说真相一定瞒不过众人,今夜宫里宫外一定会互相传递消息,但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至于她们暗中讨论宣扬什么,可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好不容易见着梁欣曼那个贱人栽这么大的跟头,一定得加把柴让这火烧的旺一些才是,想到自己隔岸观火的同时还能坐收渔翁之利。她的好心情溢于言表,嘴角始终挂着邪魅的笑。 ——披香殿 德妃自回到披香殿,听闻宫人回禀完昭阳殿发生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朝旁边的萧景澈庆幸道:“还好此番被兰贵妃截了胡,让她替咱们挡了灾,否则那六阁主要是被咱们请来了披香殿,被摄政王知道咱们也在打六阁主主意的话,估计他今日燃的就是本宫的披香殿”。 萧景澈眼底有些晦暗不明,缓缓开口道:“儿臣也没有想到皇叔竟会那般在意六阁主,对昭阳殿用的竟是如此雷霆手段,先前战场上那些关于他的传言,看来并不是夸大其词”。 德妃闻言惶恐道:“谁说不是呢,此前虽一直听闻他残暴嗜杀,但他在京都鲜少出来走动,极少人见过他动怒的样子,时间一长大家恐怕早把那些当成了谣言,可谁知今日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兰贵妃母子不说,还当着圣上的面将整个昭阳殿烧成了灰烬”。 顿了顿,她声音又压低了些许,捏着帕子紧张道:方才暗线探到了太医院那边的口风,兰贵妃的手不止是骨折,小臂处甚至还发现了骨裂。睿王除了背部那些淤青红肿的外伤,还受了内伤”。 缓了缓方才紧张的神色,又接着道:“兰贵妃自入宫以来,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受尽荣宠,被圣上如珠如宝的宠着,被宫人们当祖宗似的捧着,萧景祁更是从小被圣上当储君般来培养。在大齐朝堂与后宫能呼风唤雨的母子,可摄政王竟丝毫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不仅出手伤了人,还烧了宫殿。听说他当时还想杀了萧景祁……太可怕了,这哪里是一个人,这分明就是一尊杀神”。 抬头看着萧景澈,劝诫道:“澈儿,你以后离摄政王远一些,这种魔头我们尽量少招惹的好,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说完一脸后怕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萧景澈有些心不在焉,敷衍了“嗯”了一声,称府上还有要事需处理,起身告辞后便离开了…… ——平乐苑 听着宫人的回禀,傅昭仪震惊出声道:“此事当真”? 跪在地上的太监点头道:“奴才担心消息有误,前后与其他宫殿的几个熟人再三核实过,消息属实无误”。 傅昭仪一脸的惊恐,惊叹道:“摄政王行事果然不同寻常,那六阁主当真是好命,竟能得到他这般的爱护”…… 说着她抬头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 ——馨苑门口 马车在路过安王府时十六有喊过停下,可萧珩非赖在车上不肯走,最后无奈只能又带着他回到了馨苑。 马车停稳后,萧珩先一步跳下了马车,随即转身等着马车里的人出来。 十六无视他伸出来的手,搭着另一边进宝的手下了马车,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里面走,萧珩依旧紧随其后。 两个小丫头见此也察觉到了她们的不对劲,想着该给她们留一些独处的空间,俩人对视一眼后,有默契的一同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十六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但没有立即追上来站至到身旁,她知道一定不是两个小丫头,所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步子,跨入房间后当即转身关上了房门。 萧珩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不敢拍门,也不敢强行推门而入,手搭在房门上,看着紧闭的房门暗自神伤…… 天开始渐渐的暗了下来,招财进宝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跨入了院子。 看到站在房门外的萧珩,进宝往招财身旁凑近了些许,小声疑惑道:王爷怎么还在门外?我早些过来掌灯的时候他就在门外了,能让小姐生这么大的气?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咱家小姐这般的好脾气,能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把他关在门外,想必是真气着了”。 招财摇摇头回道:“不知道”。 进宝随即换上一副凶狠的样子,咬牙切齿愤愤不平道:“哼……还没正式进咱馨苑的门呢,就胆敢惹小姐生气,先暂时剔除掉他姑爷的身份。再敢有下次,就让慕辰公子直接替补上,慕辰公子脾气好、人又温柔体贴,他一定不会惹小姐生气的。 招财觉得进宝说的很有道理,又点点头应道:“嗯。就这样”。 俩人达成共识后,看向萧珩的目光中皆带着些许幽怨,行至房门口时,没有理会萧珩。 进宝朝里面喊道:“小姐,晚膳时间到了”。 房间内的十六蜷腿坐在梳妆台前,视线一直停留在梳妆台上放着的戒指上面,手上还拿着自己刻制的木簪,用拇指尖不断的在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她的房间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掌着灯,因着房间内一直有亮光,所以她并未察觉到外面已经天黑了,听到门外小丫头的声音,抬起头一看,才发现房门外也掌了灯,黄色的暖光把门外三人的身影照射在房门上。 十六朝门外回道:“我不吃了,外面冷,你们回房间用吧”。 进宝闻言嘴巴一瘪,在心里恶狠狠的鞭打萧珩的小人,并且又在本子上给他记了一笔。 不放心的再次朝里面开口道:“小姐不吃怎么行啊?晚间会饿坏的”。 然而等了好一会,始终没有再听到房间内十六的回应,进宝便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吃了,她知道自家小姐那说一不二的性子。 叹了一口气朝身旁的招财道:“小姐不会开门了,我们回去吧。把饭菜放在炉子上温着,晚些她要是饿的话可以吃”。 招财点头“嗯”了一声,两个小丫头便端着托盘出了院子…… 第111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十六望着房门上萧珩的身影,眸中渐渐水雾四起。 在得知他也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时,当时脑子一热还有些小确幸来着,那一瞬间竟还想奢求与他再续前缘,可慢慢冷静下来后,立马又断了所有的犹豫与念想。心道:俩人身份的差距注定成为彼此无法跨越的鸿沟,罢了,就这样吧…… 十六把手中的木簪紧贴着胸口的心脏处,上一世的记忆不断的在脑海中浮现,眼泪随即不受控制的跟着往下掉。 又过了几个时辰,渐渐入了夜,萧珩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运起内力将自己身上的寒气全部驱散。 知道房门被小姑娘上了栓,于是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窗后便跳了进去。 将窗户关上,转身便看到了趴在梳妆台上睡着的小姑娘,一头银发尽数披在身后,整张脸都埋在了右手的臂弯中。 萧珩轻手轻脚的行至她身旁,伸手点了她的睡穴,方才进来的时候,真担心她会突然醒过来。 心道:现在不比以前,她之前不知道自己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可能是下意识的偏袒,对自己一直有着诸多的包容与忍耐,所以就算发现自己半夜出现在此,自己随便找个什么由头也能勉强搪塞过去。 可她现在知道了真相,正是提防自己的时候,要是被发现半夜出现在她房中,依着小姑娘头脑的灵敏程度,她会立马反应过来先前的那几次也不是梦,那样的话,恐怕她以后每日都会紧锁门窗的防着。如今她醒着的时候本就躲着不愿搭理自己,要是夜里还不能过来寻她,萧珩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思及此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小姑娘睡着了。 萧珩蹲跪下来,把手臂放置她脖颈后,将人翻过来仰躺在自己的臂弯中,看到了她脸上那还未干透的泪痕,随即视线一转到方才她枕着的小臂处,发现袖口也濡湿了一大片,那根木簪就在她手指旁,看样子先前应该是被她抓在手里的。 看到此情此景,再结合先前被她当梦境的那几次来看,萧珩知道小姑娘也还放不下……不然就不会白日里刚给完自己冷脸,转眼又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伤心难过至此…… 是啊……上一世若不是深爱,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会那般奋不顾身舍弃一切的只为来到自己身边,可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满腔热血,还是让她一个人独自去承受了那一切,等到幡然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 萧珩看着怀里的人,心道:这一世你不愿再相信,我能理解。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努力让你再次信任于我。 随即将人搂紧,把脸埋在十六的肩颈处,手里握着小姑娘复刻的桃木簪,萧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回想着上一世自己做过那些伤她的事, 当即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抱着十六,就那么对坐到了天明…… 接下来的几天里,馨月阁每日都会收到从各府送过来的请柬、信件与礼物那些…… 十六自那日在宴上显露山水后,她的容貌才情当天就被从宫宴上回去的众人传开了,她在商界的圈钱手段本就颇受大众关注,容貌年龄更是大家一直以来最好奇的方面,如今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众人眼前,加上那不俗的面貌与惊人的才华,一时间之间被众人推向舆论的最高点。 京都城住的都是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权贵富豪,这些闲人最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十六当即在坊间声名远播名声大噪。 众人虽传萧珩对六阁主情根深种,为了她还把皇宫闹了个鸡犬不宁。刚开始众人也以为她们要好事将近了,可在目击者分析了六阁主在昭阳殿对萧珩的态度后,众人又开始揣测可能只是摄政王的一厢情愿,六阁主好像并没有要入安王府的打算,这事传到了最后,就演变成了六阁主因看不惯摄政王的所作所为,已彻底与安王府划清界限…… 于是众人虽有些忌惮萧珩,但也早已被坊间的那些美谈冲昏了头脑,开始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的加入求娶六阁主的战队中…… 有人三步一句的为她作诗,有人将她抚琴的样子绘于纸上,有说书人把她的经历过往编制成书来讲,有画本子改编撰写了她与萧珩的爱恨情仇…… 今日这边书社传出这位才子的字句: 有美人兮,隐于闹市。 指如柔夷,肤若凝脂。 雪发剪眸,清冷绝尘。 有幸窥见,惊为天人。 明日那边学院又传出那位学子的诗词: 绝色佳人初展颜, 春风桃李映华容。 眼角眉梢藏星河, 明眸皓齿仙子貌。 后日字画店又会传出某位公子的佳作: 一身才华众惊叹, 一貌倾城皆向往。 一曲扬名天下知, 一家有女百家求。 关于她的话题,一直持续发酵了好几日,热度非但没有降下来,反而还隐隐有上涨的趋势。 大家在谈及她那一头银发时,非但没有把她当做邪魔妖女 ,还都统一口径的将那当成了仙女的标配…… 馨月阁除了每日送东西过来的各府小厮婢女,就连拜访的人也络绎不绝,有好些还打着要找六阁主谈合作的名义,接连几日登门求见。 在被陆掌柜告知六阁主近日暂停接收合作订单后,众人又开始往馨月阁的餐桌上挤,想着馨月阁是六阁主进出次数最频繁的一个店,在这边等的话,一定有机会能见到她。 二楼三楼的包厢早就被那些有身份地位的权贵预定完了,有很多人都是直接出银子包下来好几天,大堂里也每日人满为患,想要进店用餐的人甚至还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陆掌柜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在后厨与大堂进进出出的从清晨一直忙到天黑,还从其他店铺抽调了好些人手才勉强把餐食赶制出来。 因着店内还有早餐茶点,甚至还安排了几个人值夜班,专门备第二日所需的那些食材,所以这几日馨月阁夜里一直灯火通明…… 第112章 我曾如此奢望,一路风霜能与你分享 陆掌柜每日忙完店里的事,晚上对完账后,就会招呼小厮们把请柬、信件、礼品那些从馨月阁的后门搬进馨苑。 各府每日送过来的东西都能推积成山,陆掌柜白日里也是暂时将它们挪到柜台处,但如果当天晚上不清理,第二日又会接着来的话,柜台就会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要等打烊后再送往馨苑,因为十六厌烦被叨扰,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住处。 萧珩每日天一黑就会过来馨苑,发现小姑娘的房门每次都会上栓,然后他便照旧站在外面,一入夜就又接着爬窗。 站在房门口每日看着招财进宝带着小厮们把东西搬院子,整个人就好像被泡到了醋缸里,从头到脚浑身都散发着酸味…… 刚开始在王府听到墨羽的回禀时,只以为众人是一时兴起,可看着这连日下来接连不断被搬进院子的东西,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东西搬进院后就被放在走廊处,十六好像并没有要搭理的意思,连一个房间都不想腾出来放置它们,因着数量众多,从正房这边都快排到了书房。 萧珩刚开始因为好奇,随手拆开了几封请柬与信件,请柬要么是邀请十六去参加各个府上的家宴,要么是邀请她与一些公子少爷游湖游园…… 信件上要么是暗藏心意的诗词,要么就是一些表达仰慕之情的通俗话语,胆大的甚至还直接在信件上求娶…… 萧珩看到时,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驿馆 慕辰端坐于书桌前,放下手中狼毫,拿起纸张轻轻抖了抖,随后折叠起来便往信封里放。 修文一路从外面小跑着往这边而来,人未到声先至的高声喊着“公子”。 慕辰将信封封缄后拿在手里,抬头看着正跨步入内的修文。 修文快步行至到书桌前,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慕辰边开口道:“公子,这是大齐圣上方才命宫人送过来的通关文牒,还有随行护卫的人员名单”。 慕辰伸手接过后,打开扫视了一眼,开口道:“如果不是那日宴上出现了突发状况,这文牒应是那日就能颁发下来的。耽误了这么久,可见这大齐圣上手里真的没有多少实权”。 修文点头回道:“根据咱们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大齐圣上的权力还不如咱们南御的陛下呢。大半的兵力人马都握在摄政王手里。他的那一半,睿王占了头筹,底下还有几个成年皇子与众朝臣,他手上仅剩的权利再次被分割了一半,表面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这大齐若不是有摄政王在护着,估计早就被周国联合起来蚕食殆尽了”。 慕辰垂眸思索了片刻,将手上的信件递给修文,正色道:“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南御晏府,然后安排下去,今日入夜后启程回南御,这一路免不了要与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对上,让大家自备一些药物随身携带着。 修文拱手应了一声“是”,抬脚便离开了书房。 慕辰转身回了卧房,拿出包袱布巾铺在床榻上,先是将放入琴盒的飞霜琴放置在上面,再把墙上挂着的画全部取下来收纳进书画卷筒里,放在琴盒旁边。然后把布巾的四个角收紧扎牢,再次检查包袱有没有遗留缝隙,再三确认好布巾的厚度与韧度。 叹了一口气,从胸口的衣襟里拿出先前在书房写好的信件,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外面走去…… ——馨苑 十六在整理着手上的各个方案,准备在南御那边经营的各个店铺,她年前在军营的时候就已经让陆掌柜着手准备了。 店铺的平面图,装潢方面的设计与物品的摆放也都详细记录在册,陆掌柜也早在那个时候就安排人带往南御了,工人在赶工的情况下,算算时间,这会装潢的应该也差不多了。 因着自己先前负责军营那边的管理,所以南御这一趟本是打算让陆掌柜去的,把那边的工作人员安顿好、再将几个店铺的开业活动做完再回来。 因着考虑到陆掌柜一个人也分身乏术,所以那边的五六个店铺她打算每日一个接连着开张,那样再忙的话也就是半个多月,把前期推广那些都做完,保守预算在那边待的时间也超不出一个月,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四十天能包圆了。 京都这边她就算人在军营里,店里有什么事需要拿主意的,只要传个信过来,自己也能当即回城处理。 可如今知道了萧珩的秘密,也猜想到了合作的事情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根本就没有非要她亲自前往的必要。 想到他每夜站至门前时,自己那忍不住心软想要动摇的心思、想起他看见自己时,那千言万语藏于心的受伤眼神。十六担心自己会再次深陷进去,害怕再像上一世那般苦寻无果。 想着眼不见为净,只要看不见,或许就不会再念念不忘了。没有回应的山谷,纵身一跃最后只会摔的粉身碎骨…… 输不起也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所以这一趟的南御之行,十六想亲自前往,并且没有规划归期。还打算将出发的时间提前,所以她这几日在以最快的速度整理着这些策划方案。 正在埋头苦干时,突然听到门外进宝的喊叫声,因着萧珩每日都会过来,故而她现在不管是白天晚上,房门都会一直栓着。 十六起身打开了房门,进宝伸手递给她一封信,边开口道:“小姐,是慕辰公子差人送过来的信”。她轻“嗯”了一声,小丫头便蹦蹦跳跳的往自己院子去了。 十六有些疑惑慕辰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心道:他先前有什么事都是差人到馨月阁让陆掌柜转告的,后面知道自己住在馨苑,有事便直接让修文过来告知了,怎么这次却写了信? 突然想起他先前说过的,年后要回国的事,当即拆开信封打开了信件…… 慕辰的字就如他的人一般,看起来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一笔一划皆端正工整,信件内容如下: 妃妃!见字如晤,望卿展信舒颜。 今日大齐圣上往驿馆送了通关文牒,允我择日便可回国。 因担心再生变故,故而决定即刻动身。 时间紧迫,没有来得及与妃妃告别,辰心中满是缺憾…… 待我平复纷争将那边安顿妥当,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寻你。 那时再与卿一同煮酒烹茶、共话桑麻。 我曾如此奢望,一路风霜能与你分享… 妃妃……你等等我可好? 第113章 你逆光而来,成了我的救赎 十六折起信件,心里感慨道: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登高望远天地阔,纵横捭阖自从容。十一年的质子生涯总算是让他熬出来了,慕辰这一世回南御的时间,比上一世还早了三年呢。 十六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嘴角微翘,又道:他日顶峰相见之时,定与君把酒言欢对酒当歌,宴请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共同庆贺。 她视线转向窗外,呢喃道:希望你此行顺利无阻,希望你所求皆能如愿。此后登高问鼎,望君初心不变,不忘初衷、砥砺前行…… ——安王府 萧珩坐在浴池里,闭着眼正思索着该如何打破与小姑娘眼前的这种僵局,年已经过完了,该怎么再说服她跟着自己回军营。 墨玉在门外喊叫王爷的声音打断了萧珩的思绪,他沉声开口道:“进来”。 墨玉察觉到自家王爷话语中带着的火星子,嘴角轻抿了一下,随即抬脚跨入房中。 行至屏风后,墨玉拱手道:“王爷,宫里下午往驿馆送了通关文牒。那小……那七皇子当即就在暗中集结了潜伏在各处的人马,看他们那行色匆忙的样子,估计是打算连夜出城”。 顿了顿他又道:“七皇子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光从南御派出来围堵的人都够他喝一壶的了,更别说周国那些与南御朝堂后宫勾结的各方势力。此番南御朝局动荡,国君濒临垂危,各路人马正卯足劲的盘算着怎么攀爬上那个位置。根据南御各个皇子的品性与品行来看,比起那些残暴不仁、一无是处的其余皇子,七皇子才是目前南御新君的最佳人选。只是这一路注定凶险万分,他能不能活着回到南御还不知道”。 说完后墨玉再次抿了抿嘴,心道:都怪墨羽那家伙,平日里每次提及南御七皇子总是小白脸小白脸的叫,与他待在一处我都快被洗脑了,害得我方才在王爷面前禀正事的时候差点说秃噜嘴。身为暗卫应当时刻保持警惕,如此容易被身边人事物左右思绪怎么行?难道是近日没有任务出,所以自己的戒备松懈了?不行不行,晚间回去定要背几遍军规戒律…… 萧珩闻言缓缓睁开眼,正色道:“让南尘带一队人暗中跟随他,必要的时候出手协助一下。南御本就是大齐的附属国,可南御国君病危的消息还未公布,他后宫近日来却与北漠那边频繁走动。慕辰此番要是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问鼎帝位,对我们大齐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其他人上位的话,恐怕立马就会心生异念。通知咱们的人,全力协助宣平侯府,本王近来无心战事,且把慕辰扶上去吧”。 根据上一世的记忆,慕辰登基后确实墨守成规安分守己,三年来并未与大齐产生过任何龃龉。除了被人传出有龙阳癖好,也一度被南御百姓称之为明君贤主,在民间声望颇高。 除了认同墨玉分析出来的结果,其实萧珩心里还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心道:南御的帝位姓慕的想要,本王成全他便是,他登基后必定每日琐事缠身脚不沾地,加上大齐与南御相隔甚远,那样的话他就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也就暂时不会再到妃儿面前蹦跶,待他忙完回过头时,本王与妃儿早就重修旧好了…… 墨玉拱手应了一声“是”,便退出了房间。 萧珩甩开脑袋里方才思索的那些事,抬脚走出了浴池,心道: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些事交给底下人就好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点过去馨苑找妃儿…… ——城外 慕辰坐在马背上,身后背着飞霜琴与那几幅画。目光有些迷离的望着前方的城门,心道:“十一年了,我本以为这辈子都走不出大齐了…… 妃妃,自来到大齐后,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去肖想过那个位置,从未想要再次卷入那朝堂纷争中争权夺利。母后早已离去,父君将我丢在大齐多年来不闻不问,凡是在意之人皆已先后离我而去,我曾怨过命运的不公,曾恨过父君兄长的冷血无情,也曾挣扎反抗过,可事与愿违,最后选择了欣然接受,甚至想过就那么随波逐流了却残生…… 可两年前我遇到了你…… 那个在朱雀街与各个纨绔子弟唇枪舌战后,将被众公子欺压嘲笑的我拉离现场的姑娘。 那个在众人对我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愿意与我做朋友的姑娘。 那个在逢年过节时,会准时送礼物给我的姑娘。 那个陪我过生辰,会给我唱奇怪的、说是生日歌的姑娘。 那个唯一能察觉到我情绪变化,愿意花时间开解我、哄我开心的姑娘…… 你说:不要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就低人一等,天生我材必有用,成功之路千万条,只是每个人的起点不一样。 你说:身份地位只是世俗暂且束缚你的枷锁,等到冲破禁制挣脱桎梏之日,便是天高海阔任你遨游之时。 你说:在光芒万丈之前,要欣然接受眼下的难堪和不易,接受一个人的孤独和偶尔的无助,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你说:生长在黑暗的峡谷里,并不代表着失败。反之更要肆意的生长,在黑暗中绽放,亦如黎明时的光亮。 你说:要忍到春暖花开,要走到灯火通明,要看过世界的辽阔,才能评判是好是坏,要卯足劲变好,再旗鼓相当的站在先前不敢想象的人身边。 你说: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莫要自卑自弃。 我曾两次望向月亮,结局都如出一辙。 看着母后辞世无法阻止,曾低声下气的祈求过。 看着舅舅一家被流放无力反抗,曾声嘶力竭的声讨过。 我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在那无尽的黑暗中独自前行…… 直到你逆光而来,将我拉出黑暗。 此后……你便成了我的救赎…… 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一直以来你给我的感觉,都有种莫名的熟悉与亲切,就好似我们在轮回中已认识了千年万年。遇到你后,我才又真正的活了过来…… 慕辰望着城门眉头微皱,眼中满是留恋与不舍,顿了顿,又道:此行,只为你一人。为了能与你并肩,为了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旁,为了日后有能力将你护住。妃妃,你一定要等我…… 咬咬牙,慕辰收回视线,拉了一下手中缰绳,身下的马扬起蹄子调了个头,他随即夹紧马腹一扬马鞭,马儿当即朝着他指引的方向扬长而去…… 第114章 飞霜 ——馨苑 距离慕辰回南御已经过去三日了,十六也终于在这天下午整理圈画完了所有的资料与方案。 因着众人还每日在馨月阁围堵着,她只能把自己要交代的事情用书信的方式写于纸上,然后把信件与近期需要使用到的方案依次排好,让招财送往馨月阁交予陆掌柜手上。 十六在信中还特意嘱咐了,让陆掌柜过两日抽空带人过来馨苑,将走廊处堆放的那些请柬礼品,按原路退回到各个府上。 让进宝收拾好要出远门的东西,又叫招财暗中备了马车…… ——翌日清晨 十六洗漱穿戴将自己收拾好,跨出房间回头正在给房门上锁时,就听到了身后进宝的声音。 十六将钥匙放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转头就看到了身上挂满包袱的进宝。 这些包袱都是小丫头提前收拾好放置在自己房间里的。她平日里换下来的衣物,小丫头浆洗晾晒过后会先收回自己的房间,待熨烫梳理整齐后才会送回正房给她。所以她说要出门的时候,小丫头整理好那些衣物后,就直接在自己的房间里将其打包了。 十六见此连忙上前将她手里拎着的两个包袱接了过来。 进宝甩了甩手臂,喘着粗气道:“因着小姐说这次归期不定,所以我便多收拾了一些平日里需用到的物件,反正这一路有马车,多带一些也费不了什么气力”。 十六知道小丫头心疼银子,看到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不用也会旧掉,想着带出去的话都能立马派上用场。虽说自己平日里一直跟她们说该花的银子就花,想买什么便买,但两个小丫头除了偶尔在外面买一些吃的,大多时候还是能省则省,总说赚钱不容易,不该过于铺张浪费。 十六伸手还想拿进宝肩上挂着的包袱,小丫头察觉后连忙推辞道:“小姐,我背得动,我力气大。你拿那两个就好了,别累着自己”。 十六见小丫头那坚持的样子,没有再与她争,说了句“那我们走吧”,便跨出了院子。 因着自己也不知归期,便提前一日交代了进宝去告知李嬷嬷让她休长假,觉得老人家这般的年纪出来讨生活也不容易,还特意许了她带薪休假。 招财早已把马车牵到了门口处等待,见着俩人大包小包的拎出来,当即上前接过她们手里的包袱往车厢里放。 十六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说了一句“走吧”,抬脚便上了马车…… ——楠枫镇:绿萝山 修文正在给靠在树干上的慕辰上药,他伤的是手臂,一指长的刀伤深可见骨,黑色的衣袍把血色完好的掩盖住了,如果忽略掉还在往下滴的血与修文此刻上药的动作,光看表面的话,看不出他的一丝异样。 慕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旁放着的包袱上面,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着修文摆弄,不管是清理伤口还是消毒上药。他脸上的神情始终未变分毫。 修文扎紧缠在他手臂上的布条后,看到自家公子那神游天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幽怨道:“公子要不是为了护住这把琴,也不会被人伤成这样。那种危险的情况下,琴这种死物,没了就没了,公子怎可为了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那刀剑”? 在这三日里,他们一行人已经遭遇了好几批人的前后围堵追杀,虽没有人员身亡,但有好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此时趁着黄昏时分天色微暗,一行人隐入了林中才得以停歇休息片刻。 慕辰伸手抚过包袱,指尖轻轻按压在琴盒上面,语气平静道:“这飞霜是当今世上仅次于长离的乐器,是名匠滍尧大师的收官之作,问世后被他束之高阁封藏了数十年。曾言:等待有缘人。登门之人以万金求购、以各种奇珍异宝交换皆被拒之门外,两年前却听闻被一神秘人以一张琴谱作为交换取走了。此消息一传出,当时有多少文人骚客为之痛心疾首,有多少名流雅士为之黯然神伤。没想到那个神秘人竟然是妃妃,更没想到在两年后她竟会转赠于我”。 修文闻言惊讶道:“这琴竟是早前被坊间传的沸沸扬扬,最后不知去向的飞霜?真没想到,它竟是被六阁主藏了起来”。 慕辰对修文的惊叹感同身受,招财把它送入驿馆时并未交给任何人,说是物品贵重,需亲自交到七皇子手上。慕辰当时打开琴盒时,也着实被惊了一把。就算他没有见过飞霜,但也能根据先前众人的描述与之对号入座,更何况琴的左下角还刻制着字句两行: 三更见月星河显, 夜半飞霜撩心弦。 慕辰伸手将包袱拿起抱入怀中,正色道:“往后它将是我最在乎的物品,没有之一。所以你切莫再说它只是一个死物,妃妃那般超然的琴技,想必对它应是爱不释手,且看它被保存的这么好,平日里定没少保养,妃妃能将它赠于我,已是把我当做知己至交,我怎能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把头仰起靠在树干上,望着头顶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感叹道:“琴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平日里喜欢抚也只是为了舒缓内心的狂躁,我在意的,是送琴的人,所以便爱屋及乌。它对于我来说,不止是一把琴,更是我思念时的寄托与精神上的支柱。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漫长岁月里,她不在身边已是万般难熬,要是再没有一些与她有关联的物品以寄相思,如何能支撑我走到终点?妃妃是我的月光,这琴亦是我的救赎。修文,你可懂”? 修文看着自家公子这幅认真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回道:“希望六阁主能早日明白公子的情意,希望公子最后能得偿所愿”…… 第115章 这次罚你,再也见不到我 ——馨苑 萧珩踏着月色而来,跃上馨苑房顶时,望着下面漆黑一片的院子,心道:妃儿今日出门了?天都黑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按下心中的疑惑,脚尖一点随即稳稳落入了正房的院子中,想着自己先去将房间与院子里的灯给点上,天黑了,小姑娘回来时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心里或许能有些暖意吧…… 思及此萧珩转身往正房走,抬脚跨上房门口处的台阶,他是习武之人,有夜视的能力。在距离房门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视线往房门处一扫,看到门上落的锁时,瞳孔骤然一缩。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房门处,伸手将门上的锁托于掌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来不及细思,走到窗台处,撬开窗户当即跳入了房中,看见房间里的布置时,眉头越皱越紧,看着桌椅柜架上覆盖着的那层白布,萧珩一脸的不可置信。 在家具上盖白布是十六出远门时的习惯,萧珩上一世与她生活了那么多年,自是知道她的习惯。 萧珩脑子顿时乱作一团,自顾自的呢喃道:“不,不是这样的,妃儿你定是在同我开玩笑对不对?你怎么会丢下我一个人呢?你怎么会为了躲我把自己藏起来呢?你不会的对不对?你一定不忍心的对不对”? 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边说边摇着头,可最后好像说服不了自己,眼中水雾四起,随即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萧珩心里比谁都清楚、比任何人都了解十六的性子,那个看似娇娇柔柔、平日里对你万般迁就的小姑娘,真狠下心的时候,绝对能让你悔断肠子。 上一世她就不止一次同自己说过,若是哪天自己厌她烦她了,她便会退回原本的位置。 可她那所谓的、原本的位置,就是避开所有社交,遁入无人的角落,然后将自己藏起来。 上一世为何宁愿将其困在身边让她怨恨自己也不愿暂时放手?因为萧珩心里清楚的知道,一旦放她离府,她绝对会从自己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萧珩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从前的那些画面…… 当时看着她日渐消沉郁郁寡欢,萧珩真的有想过暂时放她离开王府,想着待自己解决完所有麻烦后,再去负荆请罪将人迎回来。 就在他打算实行自己的想法时,第二日便发觉到十六的反常,那日小姑娘一改先前的淡漠疏离,太阳还未下山便差人到书房喊他过去妃苑用膳不说,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他平日里爱吃的菜式,那是两个多月以来,小姑娘唯一的一次对他笑脸相迎。 察觉到不对劲后,萧珩便留了心眼,果不其然,十六在每一道菜里都放了迷药。但小姑娘不知道的是,他的体质被旭岩真人改造过,对迷烟迷药那些自带抗体。 萧珩看到她那坚定的样子,想着如此也好,那就将计就计暂时放她离府吧,于是配合的假装中药趴在了餐桌上。 十六将人扶上床榻,拉过被子替他掖好被角后,便在房里与两个小丫头商量起逃出王府后的打算。 萧珩闭着眼睛躺在榻上,竖起耳朵听着小姑娘的安排。 十六并没有制定什么完整的出逃路线,所有的计划都是如何跑出安王府的视线范围,如何躲避安王府各路人马的追踪。而那些计划里的后来,都……没有他…… 萧珩努力按下心中的痛楚,继续装睡等着看小姑娘下一步的动作。 临行前十六再次来到榻边,在床榻边坐下后,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他的眉眼,声音中带着哭腔与哽咽。 她说:缘分已尽,我只能陪你到这了 她说:阿珩,我要将你归还于人海了 她说:这一转身,就真的是一辈子 她说:晚安,这次没有早安了哦 她说:这次罚你,再也见不到我 她说:愿你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 萧珩听着她那准备与自己生离前告别的话,被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当即打消了放她出府的念头。 即便是强留、即便是让她怨恨自己,但那都只是暂时的…… 萧珩思绪渐渐回笼…… 他呢喃道:“妃儿…再也见不到你。这个惩罚太重了,我会承受不住”。 此时他无比怨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早知道就不该撤了墨羽的暗哨,先前想着自己每晚都会过来,要是真有什么异样的话,自己定能察觉。 可昨夜房中并无任何异常啊?连包袱都没见着半个,任谁也看不出她们是打算出远门的样子啊? 想起天亮前他跃上屋顶准备离开时,倒是望到西厢房那边的院子灯火通明,还有两个小丫头进出的身影…… 萧珩随即恍然大悟,心道:是了,出行所需的那些物品,两个小丫头会提前替她准备,她只需到了时辰准时出现就好了…… 思及此萧珩连忙从窗户翻跳而出,出了馨苑后,一路往王府飞奔而去…… ——安王府 院门口处墨羽搭着墨玉的肩膀,想着这会已经散值了,正准备拉他到房里陪自己喝酒。 刚要跨出院子时,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自屋顶上一跃而下。 因着萧珩这些时日都是留宿在馨苑,且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出去了。所以俩人下意识的以为是贼人闯入,当即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还未等俩人转过身,萧珩还未落地时便已高声喊叫:“来人”。 墨玉墨羽闻言神色一变,转过身后看到自家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还有他落地时有些踉跄的脚步与脸上那焦急不安的神色,俩人心里皆是一惊,当即抬脚就往他站着的地方走… 墨玉心道:能让王爷露出如此不安的神色,这是出了多大的事? 墨羽心道:早年大齐在面对列国围攻之时都没见王爷这么慌张过,今日他这副仿若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到底出了何事? 第116章 冷酷王爷霸道宠,幸孕娇妻带球跑 还未等墨玉墨羽行至到跟前,只听萧珩急忙吩咐道:“想办法去盘查今日所有出城的马车,我家妃儿跑了,她准备藏起来。即刻让人去军营,去通知北笙将风信与飞鹰两队的人调出来,把府中擅长追踪的暗卫也一并带去,一定要尽快查询到她的踪迹,快……快去”。 墨羽有些不解道:“王爷,妃儿是…… 萧珩听到从墨羽嘴里说出的名字,眼神当即变的凌厉,看向他的目光中还泛着一股寒意。 墨羽的话在萧珩的死亡凝视中,生生的憋了回去。 墨玉连忙拱手应了一声“是”,当即拖着还在发愣的墨羽往院外走。 出了院子的墨羽还是想不明白,看向身旁的墨玉疑惑道:“王爷说的妃儿到底是谁啊?还有方才王爷为什么会那样看着我”? 墨玉在心里狂翻白眼,心道:还好王爷心地善良将你收留在王府,不然你这么蠢,去到别处估计就只能干刷马厩的活。 看着他那求解答的好奇眼神,墨玉叹了口气,无奈道:“前些日子的宫宴,在昭阳殿偏殿时,你有没有听到王爷喊过这个名字”? 墨羽闻言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下,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回道:“好像……听到过,当时六阁主也在,那六……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随即反应过来,接着道:“所以……六阁主便是那妃儿”? 说完突然想起刚刚自家王爷看向自己时那想刀人的眼神,立马伸手捂住了嘴巴,随即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缓了几个呼吸后,压低声音再次开口道:“妃儿这个称呼一听就不是全名,肯定是王爷的爱称,难怪我喊的时候王爷那样看着我,合着我方才是在死亡边缘横跳呢,娘呀,忒吓人……”。 没有等到墨玉的回应,他并不觉得冷场,又自顾自的言语道:“王爷竟然连风信与飞鹰两队人马都召出来了,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感觉像杀鸡用宰牛刀似的,难道王爷觉得六阁主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觉得光靠我们这些人根本追寻不到六阁主的踪迹”? “啧啧”两声,又接着道:“王爷说六阁主跑了,她这是为了躲咱王爷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藏呢?难道…… 墨羽再次捂住嘴巴瞪大双眼,那副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墨玉看到他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也有一点好奇,盯着他在等着下文。 墨羽左看看右瞅瞅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偷听后再次压低声音道:“肯定是王爷做了什么对不起六阁主的事,六阁主居然要藏起来,跑?难不成是…… 顿了顿,他激动道:带球跑……冷酷王爷霸道宠,幸孕娇妻带球跑。对,一定是这样,画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墨玉,快,咱们快追,得赶紧把六……呸……得赶紧把王妃跟小世子小郡主追回来”。 说完一脸的兴奋的看着墨玉,笑的像个三百多斤的孩子…… 墨玉:“……………”。 墨玉心道:所以……我到底在指望这家伙能知道什么秘辛?到底在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正经的推测?还有……这家伙戏真的好多啊……还啰嗦。 墨玉没有再搭理他,往空中放了一颗信号弹,随即运起轻功往屋顶上方掠去,眨眼间便隐入了夜色中。 墨羽反应过来,“唉……”了一声,连忙腾空而起紧随其后…… ——江篱镇 赶了一天路的仨人,终于在入夜前抵达了江篱镇。 十六知道萧珩的性子,想着他那般执着,若是发现自己偷偷离京,定能猜想到自己的意图,那他肯定会立刻追过来。 所以趁他还没发现之前,抓紧时间赶路,只要出了大齐,他就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了。 一整天下来,马车几乎没有怎么停歇。 进入客栈,十六先是沐浴洗漱将自己捯饬干净。 用完晚膳后,待小厮们把碟碗撤下去,十六朝两个小丫头开口道:“今日辛苦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接着赶路”。 招财点头应了一声“嗯”。 进宝疑惑道:“小姐,这么着急赶路,是南御那边的店铺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十六沉默了片刻,心道:她们迟早也会知道的,倒不如自己先提醒一下她们,免得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时她们摸不着头绪。 思及此她缓缓开口:“这一趟,其实我是为了躲摄政王”。 进宝闻言头上是大大的问号,再次不解道:“为什么要躲王爷?我先前还觉得纳闷呢,年前王爷军营里的合作还未结束,怎么小姐就更改了计划往南御这边走,王爷是做了什么让小姐不可原谅的事情吗?为了躲他竟然要跑到南御那么远的地方”? 还未等到十六回答,进宝像是想到什么,咬牙切齿道:“难不成是王爷在外面有人了?难怪他日日都站在正房门口呢,合着是在向小姐认错”? 随即脸色一变,气愤道:“他这还没进院呢,怎么能在外面勾三搭四?小姐,别原谅他,我跟招财带你跑的远远的,咱跑到南御躲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 十六:??? 看着进宝那愤愤不平气呼呼的模样,十六心里只觉得好笑,刚想开口解释两句,却被招财先一步打断了。 招财站起身朝进宝道:“那我们赶紧回房,让小姐可以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要接着赶路”。 进宝闻言“嗯”了一声,当即站起身,朝还坐在桌前的十六道:“小姐早点休息,不要再想王爷那个负心人了,如果非要想点什么的话,那小姐想慕辰公子吧,他应该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十六:“…………”。 十六无奈道:“好啦,你别操心了,我除了银子,什么都不想”。 进宝边往外走边回道:“对嘛,小姐多赚点银子,到时候买十个八个俊俏的小郎君回来院里伺候,卷死摄政王,让他瞧瞧小姐的实力,免得他以为天下只有他一个俊俏郎君”。 十六:“……………”。 第117章 南御众分店 ——南御都城 经过五天时间的紧赶慢赶,十六一行人终于在第五天的日落宵禁前赶至到了城门口。 待排队检验进了城,十六直接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自己的店铺:浮月楼。 浮月楼是一家酒楼与客栈的结合体,一楼前面是大堂,后面是仓库与后厨。二楼是饮茶用膳的包厢,三楼跟四楼则是可以吃住一体的厢房。 因着还未开张,此时店里的门是半掩着的,十六推开门跨进大堂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人围在一起,在柜台处不知商讨着什么。 他(她)们这一行人,是馨月阁开张后,陆续过来应聘掌柜,被十六交给陆掌柜指导培训带出来的第一批成员。 因着十六没有古人重男轻女的观念,招聘时还特意注明了男女不限,能者居之。所以一些女子闻言也都纷纷而至参加面试考核,因此她名下店铺有不少女掌柜。 培训完后,先后在馨月阁实习了十来天,然后就被十六分配到了各个区域的店铺当掌柜。 听到门口处的动静,大家齐齐抬头往十六这边看过来。见到来人,几人当即抬脚迎了上来,男子拱手,女子则俯身低头,然后整齐划一的喊道:“姑娘”。 出发的前几天,十六让陆掌柜给他(她)们各自送了信件,告知自己抵达的时间,让他(她)们按时到这边集合。 十六不想招募那些外部人员担任掌柜,可信度跟工作经验暂且不说,主要是对她的运营模式一窍不通,光这一点来说就让她望而却步。新人需要花费好些时间来培训才能上岗,她不想又走一遍这个程序,所以直接让店铺里的管事升迁到掌柜的位置顶替他(她)们,然后将几人全部调离,集中到南御这边掌管新的店铺。 按照她的吩咐,陆掌柜在信件中提及了在南御时,大家不能像先前那般唤她东家,所以几人对接好后,纷纷改口喊了姑娘,并且对外统称她也是其中一家店铺的掌柜。 为了避人耳目混淆众人的视听,当中的四个女掌柜也都如她一般,要么戴帷帽、要么戴头纱面纱。 十六轻“嗯”了一声,随即抬脚走到柜台处,拿出这边准备开张的店铺账本以及各种方案。 先是让众人过目了一遍,而后开口道:“这七家店铺,由你们七人各自掌管,后续的其他分店,我会再从咱们大齐的各个区域里抽调。这七家店铺是目前已经装横完毕,且店内所有物品皆已归置备齐,是待开张的状态,你们只需到店盘点库存与对好账本,即可开张营业。各个店铺所需的工作人员,陆掌柜也已提前安排好,明日卯时他们会过来浮月楼的大堂集结,你们明早来这边把自己店铺的工作人员领下去安置,明日这个时间过来这里,告知我各自店铺的现状,我好安排你们先后开张的时间”。 大家闻言纷纷点头应了一声“是”。 十六伸手拿过桌上所有店铺的资料,先是将第一张记录了浮月楼的资料放到桌上,开口道:“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店铺:《浮月楼》。它的位置是玄武东街尾,吃住一体,跟客栈唯一的区别,是我们在吃住方面做了一点区分”。 看到众人点头表示已了解,又从手中翻找抽出第二张资料,接着道:“这是东街头的店铺:《金银斋》。它是一家粮油米面铺,与其他商家的区别在于,我们设置了不同批量的售卖,散装购的、袋装购的、批量购的,我们所报的价格都不一样。量越大,价格会越优惠,我们还做了批发的模式,就是别的商家到我们店铺进货,价格还会比其他地方优惠一些。北街尾还有一家分号,后续分号会遍布都城各个区域,我的目的,是垄断这边的粮油米面市场,做到一家独大。因着物品数量众多,它的占地面积是这些店铺中最大的,是用三家门店打通合并到一起的,规模比较大,所以也是目前最为费心费力的一家”。 众人闻言皆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彦宇杰,他是一行人中能力最出众的一个。 十六见此心中已明了,抽出第三张资料又道:“这是东街街口处的店铺,靠近街头这一边,它是一间歌舞坊:《镜花水月》。店内我们有自己招募的乐师、优伶、舞姬。平日除了我们的内部人员,也可以从外面聘请一些短期的临时工作人员,记住,店内所有女子,只卖艺。如果有自愿跟随客人走的,当即给她结算月银,把劳务合同交还后,并严明此后永不录用。其余店内的工作人员,我们需要保证她们的人身安全,若碰到恶意骚扰者,直接轰出去,后续的事我会处理”。 十六待众人做出反应,又抽出第四张资料,继续道:“这是西街头的店铺:《花间一壶酒》是一家酒肆,店里售卖的酒大部分是花酿,其次是果酿,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内部工作人员用秘方酿制。其余的一些是市场进的货。与粮油米面的售卖方式一样”。 随即又抽出第五张资料,指着上面的纸张道:“这是西街尾的店铺:《万里通》。是一家钱庄,店内除了存取,也可典当、挪借,利息也压的比其他商行低,分号也会陆续跟着在都城遍布”。 接着又拿出第六张资料,随即开口道:“这是南街头的店铺:《陶然居》。店内售卖的是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我对这些不熟,经营这家店铺的初衷,只是为了平日里能从进店的众人口中,探听到些许南御朝堂上的风向”。 十六把最后一张资料放于桌上,看向林颐绾道:“这家店铺你应该比她们有经验,南街尾:《漪澜小筑》。是一家脂粉首饰铺,胭脂水粉这一块交给你,首饰头面这些,我已经从京都的华韵居库存里抽调了几批,昨日已经抵达送进店铺了,后期所需的,我会安排跟华韵居的新款同步上架”。 第118章 人员安置 十六抬起头看向众人,语重心长的缓缓开口道:“这些店铺,我不只是为了赚钱,还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关注南御朝堂的动向,必要时可能还会要求你们探听一些消息。但这是在你们自愿的前提下实行,当然也有一些无法预知的危险,但我保证,只要我还站着,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向任何人屈膝。若到时你们不愿参与,与我直言便是,我不会强求,且薪资待遇方面也不会更改变动”。 众人闻言互相来回对视几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神色。 苏容月先一步开口道:“姑娘与我而言有着再造之恩,我愿追随姑娘,死生不论”。 众人闻言紧随其后,异口同声拱手道:“我等愿追随姑娘,死生不论”。 十六有些惊讶于她们的果断,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种可能危及身家性命的事情上,她们竟能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共同进退。 心道:这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好啊…… 缓了几个呼吸后,接着开口:“感谢大家的支持与信任,我会尽其所能将你们护住。 说完伸手指向桌上放着的资料,再次开口道:“这些店铺我没有给你们定位,你们自己商议与挑选各自要管理的店铺吧”。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已了解,苏容月先一步开口道:“我选这浮月楼吧,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就当是缘分”。 苏容月话音一落,岳乔枫打趣道:“小弟才疏学浅能力有限,那我便选这陶然居吧”。 林颐绾紧接着道:“小妹也是,所以我还是听姑娘的建议做自己专业的,那我选这漪澜小筑”。 彦宇杰看向众人,笑道:“那我也听从大家的建议,选了这金银斋”。 赵凝萱视线落在桌子上,接话道:“那我去镜花水月吧,把西街腾出来给他们夫妻俩”。 孙静香看向秦隐道:“当家的,我来选”。 秦隐嘴角微扬,回道:“听夫人的”。 孙静香闻言不禁莞儿,笑道:“你去万里通,我要花间一壶酒”。 秦隐点头道:“全凭夫人做主”。 话音一落,岳乔枫啧啧两声,调侃道:“秦大哥孙嫂嫂你们够了啊,请考虑一下小弟我孤家寡人的心酸与无助好吗”? 众人闻言皆噗嗤笑出了声…… 十六收起嘴角的笑意,正色道:“三楼四楼的厢房皆可入住,你们如果想在外面自己租赁宅子也行,月末将租金一并报到浮月楼容月这边来,我会协助她清算,到时与月银一起发放”。 一行人皆表示对这边人生地不熟,几人你来我往的讨论了起来,说大家一起住在楼里有个伴,而且平日里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也能一起商讨,晚上各自忙完后,还能聚在一起小酌几杯唠点嗑啥的,最后大家商议过后,决定都住在楼里。 十六点头表示已知晓,温声道:“大家连日来风尘仆仆的赶路也辛苦了,晚膳想吃什么便吩咐后厨做。接下来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大家要合理安排作息时间,别累着。还有就是,大家这个月的月银……提五成”。 众人闻言又是一喜,岳乔枫哈哈大笑几声,开口道:“我感觉自己又充满力量了,都别拦我,这活我还能再干三百年”。 说完拿过桌上陶然居的账本与相关资料,拎起柜台处的包袱,径直的往楼上冲,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小金、小银……小爷我来了,等着小爷带你们回家”。 众人见此又是好一阵捧腹大笑,随即拿好自己的东西,也跟着先后上了楼。 十六只觉得这小伙子的思维着实有些活跃,心道:这种心性才符合他这般的年纪嘛,这些个古人,一个个的整日循规蹈矩规规矩矩的,感觉就像克隆人一般,似岳乔枫那般跳脱的,确实难得一见。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也上了楼,知道这楼里每日客人进进出出的免不了吵吵嚷嚷,但也在尽量避免被打扰,于是她选了三楼最东边的一间房…… ——大齐睿王府 此时距离春日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萧景祁站在院子里,脑中不断回想着那日在宫宴上见到十六时的情景,帷帽掉落时看到她真容的那一瞬,记忆中那个姑娘的面貌与她一直在重合着…… 身上还是自带着灵气,眼神还是那么清冷,神色依旧淡漠疏离,让人叹为观止又不敢随意亵渎…… 两年过去了,她的容颜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竟没有丝毫的改变。 唯一的不同,便是那一头银发,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一头青丝如数染尽霜白。 两相映衬之下,衬托的她更似那天宫的仙子。 萧景祁先前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人,竟是这两年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财神爷…… 难怪自己追寻两年一无所获,难怪自己踏遍大齐苦寻无果,难怪自己先后派出那么多人查探皆空手而归……原来,她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萧景祁先前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够在京都城里凭空消失,还是查无此人般踪迹全无,就连拿着她的画像四处寻访也了无踪迹。原来……竟是那从未在人前露过脸的六阁主。 萧景祁至今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宴会的第二日醒来后,就一直派人在暗中查询十六的踪迹,与坊间众人一样,都不愿相信她那般不染尘埃深藏不露之人,会轻易入安王府的后院。 于是他派人每日在馨月阁蹲守,甚至还安排了人打入馨月阁内部,想通过与阁中的工作人员近距离接触,然后试图找到一些有关十六行踪的消息。 接连着十几天的探查,前两日刚从馨月阁小厮的酒后言语中探到一些口风,抽丝剥茧后追查到了馨月阁后面那条街的馨苑…… 第119章 南御:二皇子慕潇登基 可待萧景祁急忙前往想要与之一见时,院内早已人去楼空。这几日在周边四处打听与盘查城内进出人员,发现十六…又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思及此萧景祁背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王智永自门外快步而来,行至到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拱手道:“王爷,京都城的各个区域都盘查完了,还是一无所获”。 萧景祁望着院墙上方,他的眼神像是没有聚焦点一般,看起来有些涣散,自顾自的呢喃道:“夭夭,你是不是真的会仙术?不然怎么能把自己藏的这么隐蔽?你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身后的王智永没有接他的话,转移话题道:“王爷,贵妃娘娘差人过府传来口信,说丞相夫人近来常在坤宁宫走动,让王爷务必要多留个心眼”。 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道:“林仲延先前一直都在避免与各府有任何密切的来往,如今这般,怕不是要公开自己的立场”。 顿了顿,他又朝萧景祁试探的开口道:“那林小姐先前一直有着第一美人的称号,才情方面也算得上是出挑的,王爷何不考虑一下,将丞相府拉入自己的阵营”? 萧景祁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本王心里有人了”。 王智永当即反驳道:“可六阁主与摄政王…… 王智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萧景祁打断了。 他不为所动道:“此事不必再议,东宫那边本王自有应对之策,就算再加上一个丞相府,东宫目前也撼动不了睿王府的地位,且本王也不会坐以待毙的一直任由着萧景逸壮大下去,上次已经打草惊蛇,下一次定要一击必中,不能再给他任何反扑与喘息的机会了”。 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坚定道:“睿王府的后院,本王想自己做主,本王什么都可以妥协,唯独她”…… 半年后 ——南御 慕辰端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听着大臣们分析着南御眼前这四分五裂的局势。 南御先帝是在两个月前薨世的,当时慕辰被派去了边境镇压暴乱,正当他与北漠军缠斗在一起时,都城却传来了国君驾崩的消息…… 此消息一传出,北漠军当日下午便鸣金收了兵。慕辰事后调查才知道是自家后院着火,早前他就收到过宣平侯府告知郑贵妃与北漠频繁走动的密信。 国君驾崩后,南御朝堂便被郑贵妃与二皇子慕潇把持着,事后更是流出了先帝传位于慕潇的遗诏。当时朝堂与后宫乱作一团,各路人马纷纷开始群雄逐鹿,各方势力皆打算放手一搏。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几路人马先后发起的宫变,皆被早有预谋的郑贵妃与慕潇母子围剿斩杀了个干净。 南御只有两位公主,长公主:慕容。早年嫁与大将军司马垚,两年后夫君战陨,怀有七个月身孕的慕容悲痛欲绝,后不顾劝阻毅然决然的选择搬至到城外青云山上的惠照庵,自此敛尽锋芒不问世事。 六公主:慕雪,因性格张扬眼高于顶,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推拒过两次大臣家公子的求娶,并扬言不嫁凡夫俗子,后在宴会上与藩国的王子对上眼,死缠烂打的央求先帝赐婚,最后却是识人不清,怀孕期间遭受了夫君拳打脚踢,小产后便开始精神失常,后来藩国传来消息,称其失足落水而亡…… 南御有十一位皇子,可在那几场刀光剑影的屠杀中接连陨落,最后只剩下了五位,成年的三个分别是:二皇子慕潇,七皇子慕辰,五皇子慕翎。 未成年的两个,十二岁的九皇子慕言,八岁的十三皇子慕昀。 慕潇本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前后把南御朝堂血洗了几遍。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 待清理完与之敌对立场的众官员,慕潇即刻拿着所谓的先帝遗诏,在众朝臣的簇拥下匆忙登了基。 五皇子慕翎一直在他的党派之中,所以慕潇登基后,便直接将其封为贤王,并且赐了王府与封地。 七皇子慕辰自回到南御后,在朝堂上接二连三的崭露头角,在负责了两次的剿匪与赈灾上更是直接做出了政绩,一度受到了朝中不少官员的认可,也收获了民间一大批百姓的赞美与支持。一时间他声名大噪,许多人甚至在私底下拿他与众皇子作比较,皆道他不仅谋略过人,还心怀苍生心系百姓,还传言说:若他为储君,定是南御之福。 慕辰刚回国时,众皇子皆以为他当了那么多年的质子,在大齐各路人马的层层监视下,一定没有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觉得他肯定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所以刚开始人人都想来踩一脚或看热闹,因此那段时间众皇子明里暗里的给他使过不少绊子。 直到众皇子合力将剿匪与赈灾的两个烂摊子丢给他时,他的势力才渐渐浮出了水面。众人在看到他的实力与强悍后,皆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自小被陛下丢在大齐不闻不问的七皇子,见识到他的铁血手腕后,众人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忌惮。 故而郑贵妃才联合母族北漠,一手策划了边境的那一场暴动,目的就是为了将慕辰调离都城,好实行她们预谋已久的计划。 未成年的九皇子慕言,在第一次宫变时,被周淑媛与众部将拥护着从皇子府的密道里逃出,事后慕潇给他定了窃取朝堂机密、畏罪潜逃的罪名。安排追捕的人虽一直未停歇过,但也仍未传出有关其被抓捕与身亡的消息。 年仅八岁的十三皇子慕昀,母亲没有任何的家族背景,其原本只是一名御书房的宫婢,因先帝醉酒后宠幸过一次,且事后传出有孕的消息,故而才封了良娣。事发时因没有在任何党派之中,所以才逃过了一劫。慕潇登基后直接命人将母子二人送去了皇陵,美名其日是为南御祈福。 在边境的慕辰被封了境北王,慕潇第一时间下达了圣旨,命他即刻上任驻守边境,无传召不得回都城…… 第120章 助慕辰登顶 慕辰原本是想将这事先放一放,他回南御除了争那个位置,最主要的是想翻一翻十一年前的旧案,想替自己母后与舅舅一家向先帝讨要个公道。 可先帝突然的离世,慕辰感觉自己心里多年来积压的那些过往与恩怨,就像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随后不知去向…… 他有些接受无能,十几年来的执念,在自己即将达成时,却被人抢先一步击溃消散了个干净…… 往事随风,逝者已矣。此后恩也好、过也好,也将随着先帝的离世永远埋葬于地底下…… 就在他迷茫之际,手底下的人却查到了先帝驾崩一事,中间有慕潇母子的手笔。 先帝驾崩后,慕潇当即将伺候于御前的所有宫人们全部抓捕囚禁了起来,且这些人都在他制定的陪葬名单中,后来被晏殊宇设法将平日里伺候先帝的一个内侍调换了出来。 审问过后才得知,原来先帝这些年并非是患有病症,而是中了毒。 由最开始的风寒之症变成后来濒临垂危的不治之症,皆是因为中了一种名为“末影”的慢性毒药,此毒是通过平日用膳时一并入的口,之后便长年累月的蚕食着他的身体。 原本按着当时的病况,先帝至少还能撑过今年的晚秋,可因着慕辰突然回国,加上在众人眼前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让慕潇开始有了危机感,所以在设法将慕辰调离都城时,同时也在先帝的膳食中加大了药的剂量,故而才加剧了先帝的死亡时间…… 慕辰心里虽然埋怨过先帝,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父君,再怎么憎恨,也从未想过要他以抵命的方式来偿还。如今知道了真相,难免对慕潇的做法心生恼怒。 加上底下众人前后不停的谏言与劝说,于是振臂一呼,各方势力随即揭竿而起,慕辰在众部将的簇拥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路往南御都城而返。 慕辰手下兵马的人数本就与慕潇的存在着差异,就算他的人再英勇善战,可慕潇在南御盘根了二十几年,实力也不容小觑,且他所在地还是那易守难攻的南御皇宫。 慕潇将大部分的兵马都集结在了皇宫,分别驻守在皇宫的四个城门口。 在两方人马前后对弈僵持了十来天后,还是一无进展,慕辰开始打算先撤兵缓一缓,虽说此战伤亡人数微乎其微,但众将士们的吃喝也成了最大的问题。 那么多人集结到一处,军粮每日的损耗量极大,宣平侯府与其他的几个官员,还从自己家的私库中将能用的米粮全数搬出,可一连十几天下来,也用了个七七八八。 加上慕潇登基后发布过诏令,都城每户人家按人口清算,一人一日仅限购米粮一斤,且购买时还需将家庭住址与吃饭人口登记注册方可置购,后期这些米粮商户出城进货时,也需拿着售卖时的账本给各个关卡的士兵查验方可过关,他防患的就是慕辰此举。 南御各个城镇关口都有慕潇的人重兵把守着,慕辰等人除非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然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筹够粮饷再与之对抗。 可慕潇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十六这个变故与例外,她的米面粮油店铺如今几乎覆盖了整个都城,那些小商铺可能会担心这种时期进货渠道会受到阻碍,所以只能老实本分的遵守着慕潇先前发布的诏令。 可十六压根就不需要考虑这些,别说封城了,就算是封国,她众店铺仓库中的那些库存,都足够她正常营业不下一年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助慕辰登顶。 就在众将领一筹莫展,准备商讨暂且撤退时,慕辰收到了十六的来信。 信件是从百里之外的郡县发过来的,在加急的情况下,十六为了掩人耳目,甚至重金聘请了江湖势力一路护送至都城。 十六在信中言简意赅的阐述了自己的现状,表示自己暂时赶不回去,然后言明了此番是为解他眼前的困惑。 信中提到了自己在玄武东街头的金银斋与众分号,让慕辰到店中找到掌柜并出示手中的信物,之后众店仓库里的米粮便可随意取用,还提了自己已另外传信回店里,让金银斋的掌柜协助他将慕潇逼出皇宫,最后还特意强调了让慕辰不要与自己见外,说自己早已将他当成了家人,如今家人需要帮助,自己应当全力以赴的支持。希望他不要推辞。 读完信中内容的慕辰震惊不已,先是对她此时也在南御表示吃惊,然后就是被她的众多门店震撼到,最后便是她说的,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家人…… 他此前也听修文禀告过,说馨月阁的分店开到了南御都城,可他没有想到,十六竟能在几个月之内前后开了那么多家。 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放回信封里,然后又将另外一个信封打开,在取出十六在信中提及的所谓的信物时,慕辰再次怔愣住了…… 垂眸看着手里只有两指长宽的牌子,慕辰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一枚是暗红色的,上面雕刻着两株并蒂的大红色彼岸花。 他先前在大齐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坊间有传言:六阁主名下众分店的掌柜,人手一枚黑色的、刻有一朵红色彼岸花的木牌。 这是众掌柜的身份标识,每块木牌上都用特制的颜料刻着分店的序号,在跨城镇签订合约、或者各地人员有调动的情况下出示此木牌,便可直接证明自己的身份。 坊间此前只出现过黑色的,但根据门店众掌柜所说,六阁主手上的木牌与之不同,她的是红色,而且上面的彼岸花也不同,她的是两株并蒂…… 第121章 慕潇败:慕辰登顶 因没人冒充过她的身份,所以她穿梭于各地时并不需要出示木牌自证身份,所以众掌柜只是在接手店铺的时候被告知过,却没有几个人见过她手上的红色木牌。 红色的木牌一方面是为了区分她的身份,一方面是此令牌如阁主亲临,在门店掌柜收到她的指示确认过后,携此令牌者便可随意调动所有门店的一切物品。 慕辰看着掌中的小牌子,突然感觉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然后暖至全身、暖透整颗心…… 他将木牌与信件拿在手中,随后放置于胸口前,眼角有些微红,轻声呢喃道:“ 此后…… 我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也无需再独自承受…… 此后我有家人…… 我…有她”…… 慕辰拿着木牌到金银斋中找到了掌柜。 因提前收到过十六的密信,彦宇杰当即就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存放米粮的仓库。 在十六的安排、彦宇杰的协助下,最终将皇宫的一切食材供给尽数斩断。 在南御的几个月里,十六早就将都城的粮油米面市场垄断了,先前的那些店铺也有好些陆陆续续的开了分号,如今她的店铺可以说已经遍布整个都城了,所以她又将目标转向到了其他的城镇与郡县。 没有回大齐的打算,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四处漂泊加游玩,看到合适的地址便原地规划部署,然后再把分店安置下去…… 皇宫人数众多,比之宫外慕辰的人马不知道要翻了多少倍,所以仅在断粮一个星期的情况下,几乎已经弹尽粮绝。 慕潇开始安排人前后奔波忙活,企图从守卫最薄弱的一个宫门口突破出去寻粮。 但慕辰早就猜到了他下一步的动作,将四个宫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又围困了三四天后,皇宫内早前被慕潇召集的众官员与将士们纷纷开始哀声怨道…… 最后逼得无计可施,众将商议过后,决定将慕潇护送出宫,想着只要玉玺国印在手,出去后大可在其他城池重扬旗帜另辟国都,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想撤出皇宫。 可宫外的慕辰一行人又岂会让他们如愿,在经过两天一夜的持续抗衡下,慕潇终于败了下来,手下众部将被擒拿斩杀了个七七八八,就连一直以来都支持他的五皇子也在战乱中被人射杀了。 眼看着大势已去,慕潇心如死灰,他与慕辰从小到大都是死对头,就连先皇后的死他母子二人也沾过手,慕潇知道降的话也必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不愿向慕辰低头,最后自刎于城外两军阵前…… 郑贵妃被慕潇提前安排的人带领着窜逃,避开大部队抄小路护送着一路回了北漠。 南御的战役算是按下了暂停键,在拨乱反正清理完朝堂后,众人想簇拥慕辰正式登基时,却被他以社稷尚未安稳为由暂时搁浅了…… 众人皆以为他是想平定完外忧内患之后才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人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他想让那个人共同见证,想在那太和殿的汉白玉台上留下属于俩人的身影,想与之同赏今朝这盛世繁华,共享来日那万里河山…… 后面慕辰住进了咸阳宫,虽说他还未正式登基,但也已是南御公认的君主,所以吃穿用度方面也是按照着帝王的规模来。 之后他便开始忙活,着手肃清整顿朝堂上慕潇遗留下来的那些将士与各地官员。 时间一晃就又过去了两个月,慕辰将被困在皇陵的十一皇子接了回来,还派人前去接应先前潜逃在外的九皇子慕言。 可不幸的是,在返回都城的途中,一行人遭遇了北漠军的突袭,九皇子母子二人连带着慕辰派去接应的人一起全部身亡。 郑贵妃是北漠君一奶同胞的胞姐,其身份是北漠的长公主,先前是以和亲的方式入了南御的后宫,只是这些年因着南御国君缠绵病榻无心管理朝政,于是许多重要军事机密已被慕潇母子暗度陈仓,随着这两年的密谋与韬光养晦,北漠的兵力财力各方面早开始与日俱增,如今已经壮大至能与南御正面抗衡的地步。 于是北漠的铁骑开始挥军南下,从边境突围,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南御被打的措手不及接连丢了好几个城池。 一时之间城里城外的百姓皆惶恐不安,生怕一觉醒来后,便听到北漠军攻破都城的消息…… 先前众皇子的几番厮杀属于内斗,所以无论最后的赢家是谁,他们都不会去动这些百姓。不管是谁登基,这些百姓都是他们的臣民。 可如今不一样,如今攻城掠地的是北漠的铁骑,自古以来国破家亡时,举国上到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皆会受到侵略者的随意砍杀与凌辱,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国之将破,何以为家…… 于是都城中有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的开始往别国迁移或躲避,都想着先出去避过此次风头再另做打算。 如果是在与其他国家开战的情况下,南御还可以向友国大齐发出援助请求,可与之对上的偏偏是北漠。更巧的是,北漠就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在一年前也向大齐俯首称了臣。 所以在这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下,大齐是不能插手偏袒任何一方的,只能转头蒙上眼装看不见。 慕辰与一众大臣商讨了整整一个下午,待商议完毕众人离去,他在书案前思索了好一会,随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又反复阅读检查确认是否有遗漏的地方,这一晃又是半个多时辰,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才走出了御书房。 打开房门的同时边出声喊道:“修文”。 房门口处的修文听到他的声音连忙转过头,躬身拱手回道:“陛下有何吩咐”? 第122章 洛长鸿的养女 慕辰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修文,温声开口道:“命人将信件送去南阳郡”。 修文听到地名时心中已明了,伸手接过信件应了一声“是”,便抬脚离开了。 一旁的粉衣女子见他已忙完,喊了一声“辰哥哥”后,当即迈着小碎步向他站着的地方走。 行至跟前站定后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慕辰看,慕辰的视线还停留在修文离开的方向,淡淡开口道:“所为何事”? 粉衣女子闻言一脸娇羞的样子,声音轻柔道:“我……璃儿命人准备了膳食,想过来邀请辰哥哥过去映月阁一同用晚膳”。说完后便一脸期待的看着眼前的人。 慕辰身旁站着的粉衣女子,是他舅舅洛长鸿的养女:洛青璃。 她是洛长鸿手下参将青瑜的孩子,青瑜因在战场上舍命相救洛长鸿而身亡,之后他的夫人因承受不住悲痛选择追随而去,留下了年仅三岁的女儿青璃。 洛长鸿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其带回府中,当即就认做了女儿,怕她被外人瞧不起,还给了洛家的姓氏,给了洛府嫡小姐的身份。 洛长鸿只有一位夫人与两个儿子,洛青璃入了府后,正房没有姐妹的挤兑不说,偏房更是直接没有,且洛府的两个公子还比她年长几岁,平日里待她也是如自己的亲妹妹,加上洛长鸿与洛夫人念及青瑜的救命之恩,所以她在洛府的那五年,可谓是受尽了宠爱。 洛青璃比慕辰小几个月,逢年过节洛府入宫走动时,洛夫人也会带着她,因此她与慕辰是相识的。 洛青璃刚入洛府时,性子还算是乖巧懂事,可随着洛府上下所有人有求必应的宠爱,加上能时常进宫与那些皇子公主们打交道,洛青璃心性方面渐渐的发生了变化,性格也慢慢的变得乖张了起来。 见识过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宫殿,见到了各种身份的王侯将相五侯七贵,洛青璃的虚荣心开始作祟,开始幻想并期待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住进那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内,开始向往皇子公主们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开始对能随意向任何人提要求与随便使唤下人的权利产生兴趣。 仗着自己是洛府的小姐,仗着是名义上皇后娘娘的侄女,在多次宫宴上拒绝那些官家小姐的邀请,拒绝与各府上的公子小姐们交谈与游玩,专门往皇子公主们所在的地方挤。 洛青璃的第一个目标对象便是慕辰,洛长菁是皇后,虽慕辰还未被封太子,可他正宫嫡出的身份摆在那里,储君身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加上她现在是洛府的小姐,算起来皇后是自己的姑母,那慕辰便是自己的表哥,于是她想借着这层身份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小慕辰一直以来对她的印象并不好,刚开始听洛长菁提及舅舅家认了一个表妹时,他当时还是蛮开心的,想着自己以后就能多一个玩伴。 刚开始见面的那几次,小慕辰还送过她好些个小玩具,并且还带着她穿梭在各个宫殿里游玩。 可后面在偶然的一次见到她朝身边婢女发火、并命人对其实施各种惩罚时,他有些吃惊。然后又见到她在暗地里冷嘲热讽挤兑那些小官吏家的小姐。 小慕辰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表妹心思一点都不单纯。知道她平日里所展现出来的全都是伪善后。自此便收回了先前对她那些亲善温和的态度,甚至还开始与她保持距离。 觉得洛青璃太有心机太能装了,在众人跟前装的那么乖巧讨喜,可暗地里对那些下人动不动的就是拳脚相向。真的是颠覆了自己先前对她的认知。 后来无论洛青璃再怎么讨好与巴结,他的语气与态度始终都透着淡漠疏离,洛青璃感受到他前后态度的转变后,便向洛长鸿夫妇诉起了苦。 当洛长菁与洛长鸿问及原因时,小慕辰还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应以学业为重,不能终日只顾着玩闹。甚至还把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给搬了出来,洛长菁与洛长鸿闻言语塞,一时之间也挑不出小慕辰做法的任何错处,之后便由着他去了…… 洛长菁逝世时,洛家被查出与战场上临阵脱逃且叛变的北中郎将有着密切的关联,不仅被人拿出了俩人来往的信件,从抓捕的叛军口中甚至审出了洛长鸿与敌军早有勾结,就是因为他窃取泄露了冀州的布防图,才造成了城门差点失守、冀州死伤过半的惨状。 从当时的种种迹象来看,洛长鸿与敌军似乎真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南御在那场大战中死伤惨重,先帝勃然大怒,下旨命人沿着线索彻查,将与此事有关联的一众官员尽数发落。 洛府因着是皇后的母家,还有当时宣平侯的以死谏言,先帝最后将其抄了家,将嫡系一脉全数流放。 官兵冲进洛府缉拿洛长鸿一家时,洛青璃哭喊着不想与他们一同赴死,并且在极力的撇清自己与洛府的关系,甚至祈求洛长鸿将自己只是养女的身份告知当时执行公务的官员,她最后如愿以偿的逃脱了罪名。 过了五年养尊处优的小姐生活,出了洛府,手上没有一技之长,又不想到别的府上给人当丫头随意使唤。 她本想进宫投靠慕辰,可听说陛下打算将七皇子送往大齐当质子后,觉得慕辰已是泥菩萨过河,便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在洛府生活的那五年,为了让自己变成真正的小姐,琴棋书画她每日也都在努力的学习,虽算不上精通,但基础还算是扎实,于是洛青璃便到乐坊里卖起了艺。 及笄后,容貌在一众乐姬中还算是出挑的,因此乐坊里也常有些官家老爷想要给她赎身,但她一向心比天高自命不凡,自是看不上那些小人物。 一年前被中书侍郎家的公子黄珉看上,洛青璃对这位黄公子并没有多喜欢,只是垂涎他父亲那中书侍郎的身份,四品的官职在她看来也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了,想着自己要是跟了黄珉,有他父亲的帮衬与指引,他以后也定能身居高位,那自己以后就是官家夫人了…… 第123章 慕辰表妹:洛青璃 洛青璃想着,就算目前的身份做不了正妻,可凭自己的手段,日后妾室转正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便答应了让黄珉帮她赎身。 因着乐姬的身份,黄珉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他娶洛青璃。 当即便放出了话,当通房可以,但黄家不可能给她任何台面上的身份,并扬言绝不会让儿子娶一个乐姬进门败坏名声,哪怕只是个妾室也不行。 洛青璃当时也来了脾气,与黄珉言明自己不可能当通房丫头,要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府,那她就重回乐坊另觅良缘。 被感情冲昏头脑的黄珉,哪里愿意把好不容易哄到手的姑娘拱手让人,于是将洛青璃安顿在了自己名下的庄子上。 并且承诺她,在两年之内定考取功名另开府邸娶她过门。洛青璃就这样在黄珉的庄子上待了快一年。 直到半年前慕辰回了南御,洛青璃听说他回了七皇子府,然后便差人打听了他如今的处境,得知他已重回朝堂且受到陛下与一众朝臣的刮目相看,洛青璃瞒着黄珉当即就去了七皇子府。 在皇子府门口等到下朝归来的慕辰时,洛青璃被狠狠的惊艳到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位谪仙般的男子竟是儿时那个古板小男孩。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道:他长的也太俊了吧,什么黄公子张公子李公子的,与之相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抛开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说,就光这相貌,就算是跟着他吃糠咽菜,想必很多女子也会前仆后继的争取机会吧…… 洛青璃自诩阅人也算无数,可却打心眼里觉得,慕辰是她这辈子见过最俊朗的男子。 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想着慕辰如今的身份,于是又动了妄念。 洛青璃与慕辰哭诉自己这些年的心酸与不易,骗慕辰说当年是洛长鸿不忍心连累自己,所以才将自己是养女的身份曝光,还说临行前洛长鸿嘱咐自己去七皇子府投靠他,让他看在洛长鸿的面上照顾好自己。但因为途中发生了变故,所以自己当时才没有进宫找他。 当年洛家被判流放时,慕辰正在宫里给洛长菁守灵,直至洛长鸿一家被押送出了都城他才收到消息,当时他在御书房门外跪了整整一夜,可终究还是没能让先帝松口…… 因着当时自己不在场,且根据洛长鸿当年疼爱洛青璃的程度,这些话洛长鸿真的可能会说。所以慕辰并没有多想,也不知道洛青璃当时是在骗自己,想着既然那是舅舅的遗愿,那自己便出手帮扶一下吧。 于是便让她跟着自己入了府,不过也只是命人分了一个比较偏远的院子给她,并且嘱咐她平日里没事不要到前院来。 后来慕辰迁至入咸阳宫,让人在都城内给她另置宅子时,却被她推拒了。 洛青璃哭喊着自己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已经够苦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曾经的亲人,称自己不想再独自一人。 见慕辰无动于衷后,又把洛长鸿一家子给搬了出来,慕辰被逼无奈,只能同意让她也跟着入了皇宫,但还是如在皇子府一般,分了一个离自己最远最偏的一个宫殿给她。 慕辰打小就不喜洛青璃,可现在她张口闭口的就提洛长鸿一家,慕辰想着:此番就当是全了舅舅的遗愿吧…… 所以当他在御书房门外看到洛青璃时,心里只觉得厌烦。在听到她邀约自己去她宫殿用晚膳时,内心更是一阵反感。 慕辰视线依旧停留在修文离开的那个方向,冷声回道:“朕不喜与旁人同桌而食,你不必时常来这么一出,朕也不喜被旁人叨扰,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你往后也别到这前殿来”。 洛青璃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声音带着些许委屈道:“璃儿自知辰哥哥看不上我备的膳食,璃儿只是想找机会与辰哥哥重温儿时的回忆罢了。如今在这个世界上,璃儿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父亲曾说过,无论发生何事,就算日后他与母亲不在了,辰哥哥也会是璃儿的依靠,也会替璃儿遮风挡雨一辈子。可现在辰哥哥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肯让我靠近半分,父亲要是知…… “够了”。 洛青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慕辰出声打断了。 每次说什么动不动的就把他舅舅搬出来,慕辰非常厌恶这一点,俩人从小到大本就没有多少交集,能让她入宫已是自己最大的忍耐限度,加上逝者已矣,他不明白洛青璃为何要整日把舅舅一家挂在嘴边。 慕辰冷冷开口道:“朕与你儿时并没有任何情谊,若是想叙旧大可不必,你要是对宫里的生活还满意,就好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若是向往那无拘无束的生活,朕即刻命人将你送出宫外安置”。 洛青璃看到他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心里一咯噔,想不通自己是哪句话又让他不高兴了。在心里道:先前乐坊里的那些男人,明明都很吃这一套的啊?每次自己只要稍微装柔弱绵软一些,那些男人都恨不得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哄着,怎么到了他这里,那些招数就通通不管用了? 洛青璃低头垂眸绞着手里的帕子,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慕辰没有理会她,抬脚就想离开,刚跨出两步,又听到身后的洛青璃道:“璃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璃儿不想出宫,就让璃儿一直陪着辰哥哥好不好”? 慕辰其实是想让她出宫去过自己的生活,奈何她总是不肯走,且这中间又横跨着舅舅的嘱咐,自己又不能直接撵人。 思及此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洛青璃,甚至还加快了离去的步子…… 洛青璃望着慕辰离去的背影,在心里暗道:我迟早会将你收入囊中,我先前既然有办法能进了这皇宫,来日也定能有计策入了你的后宫,似你这般文韬武略貌若潘安的如意郎君,且还是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年轻帝王,简直是世间少有。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第124章 支援南御 ——大齐安王府:妃苑 端坐在桃树下石桌前的萧珩,一怒之下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掷,茶杯应声而碎。 萧珩只觉得内心狂躁无比,朝单膝跪在桌边的两个黑衣人怒道:“查,继续给本王查,你们风信与飞鹰不是从无败绩吗?这次的任务已经颁发了半年有余,为何你们还是一无所获”? 跪在左边的黑衣人恭敬回道:“王爷恕罪,要是按照先前的模样,应是能查询到的,可自从六阁主半年前在宫宴上露过脸后,民间众女子开始纷纷效仿她的装扮,这半年来我们排查过同样装扮的女子已经成百上千了,如今甚至都传到周边的几个国家,因着范围广泛,属下们排查起来着实需要花费些时间”。 萧珩努力抑制着内心的焦躁,冷声道:“接着给本王查,把追踪的范围再扩大两倍,若是再寻不到她的踪迹,你们也别再回来见本王”。 地上的两个黑衣人拱手齐声应了一声“是”后,当即起身快步离去了。 身后站着的墨羽抿了抿嘴,心道:王妃是真能藏啊,可让王爷好找,头一回看到王爷为一件事情忧愁的,能逃过风信与飞鹰的追踪,也确实厉害。真不愧是我家王爷看上的人。 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腹诽:话说这都已经过去半年多了,算算日子,我们小世子小郡主还有几个月就该出生了吧?王爷啊……您可要赶紧找到王妃啊,可不能让小世子小郡主生下来没爹啊…… 萧珩一只手撑在石桌上,闭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心道:妃儿,你到底在哪啊? 还没感慨完,便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的往这边快步而来。 萧珩叹了一口气,放下手后随即抬起头,就看到已行至到了跟前的墨玉。 墨玉朝他拱手道:“王爷,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北漠联合了东莱一同出兵,此时南御被大军压境,新帝已同时派出了两位将军奔赴战场,只是南御朝堂才刚经过连番的大换血,目前与北漠的兵马差距实在有些悬殊,不知此番能不能撑过去。我们的人连夜传出消息,询问王爷他们是全力以赴的加入还是全数撤出南御,等待王爷的指令”。 萧珩一副不当回事的拖拉样子,缓缓开口道:“凌陌乾与燕擎又搅和到一起了?是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又集体出来蹦跶”? 墨玉恭敬回道:“北漠与东莱这两年一直都有着密切的联系,且看他们此次对吞并南御势在必得的样子,恐怕是蓄谋已久”。 萧珩垂眸思索了片刻,一脸认真道:“我家妃儿这半年开了那么多分店在南御,他们攻城略地的时候免不了会糟蹋店里的东西,妃儿要是知道了自己的门店被人破坏,一定会生气与难过的”。 身后的墨羽:“……………”。 跟前的墨玉:“……………”。 墨羽心道: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恋爱脑王爷? 墨玉心道:王爷这关注点也太奇特了吧? 萧珩顿了顿,朝身后的墨羽开口道:“那两个家伙太碍眼了,本王都未曾得意,自然也见不得他们那么顺心。去宫里走一趟,让萧誉派骠骑将军前去支援南御”。 墨羽闻言有些吃惊,开口道:“王爷,一年前北漠也与咱们大齐签订了和平契约,咱们此番出兵的话,算是单方面的撕毁条约,只怕会引起周国的不满,他们到时联手讨伐咱们大齐的话,该如何是好”? 萧珩不屑道:“不怕死的话就尽管来,要是不想再过眼下这种安逸日子,本王便成全他们”。 墨羽在心里叹道:“唉……果然,只要与王妃沾边的事,王爷便没有下限”。 吐槽完后拱手应了一声“是”,抬脚跃出了院子。 萧珩接着朝跟前的墨玉开口:“传令下去,让南御潜伏的众人全力协助新帝将他们驱逐出境。然后去一趟镇国公府,本王想让萧景祁代表大齐的立场,与他儿子顾飞扬一同前往南御,让他安排”。 墨玉拱手应了一声“是”,也消失在了院子中。 萧珩转动着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心道:要是让北漠与东莱吞并了南御,按照他们目前的野心,恐怕接下来就该打大齐的主意了,得趁早将他们的妄念击碎才行,省的他们一而再的试探,还以为本王真的卸甲归田不问世事了。 顿了顿,傲娇道:妃儿将你当朋友,那本王便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但本王可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本王只是刚好看那两个家伙不顺眼罢了”。 随即想起慕辰先前对十六的态度,又在心里暗自较劲道:哼……本王这么做,是为了将你捆绑在高台上受南御文武百官的束缚,免得你有时间惦记我家妃儿…… 还未等他腹诽完,管家青叔又抬脚跨进了院子,行至石桌旁躬身开口道:“王爷,丞相府的林小姐一直赖在王府门口不肯走,老奴命人驱赶了两回,可她眼下直接跪在了门口处,哭着喊着想要见王爷一面,外面围观的众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您看………? 萧珩冷声回道:“你是忘记本王早前下达过的命令了吗?没有本王的指令,王府不得让女子入内,擅闯者,杀。纠缠者,打”。 青叔闻言有些迟疑,犹豫道:“可那毕竟是丞相府的小姐,林家就只有这么一位嫡出小姐,要是真打断腿,恐怕林丞相会闹到金銮殿上,虽说圣上不会降罪王府,可传出去终归不好听,所以老奴才没有让人直接动手,方才也差人去通知丞相府过来接人了,但一直没看到林府的人出现,加上林小姐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老奴担心她有什么要事着急寻王爷,所以才想着过来请示一下”。 萧珩有些不耐烦,再次冷声道:“本王不认识什么林小姐,若是再攀扯,照老规矩办,打断腿抬回去。别人怎么议论本王不在乎,别让其与王府扯上联系玷污了本王的名声,除了王妃,本王不想与任何女子扯上一丝关联”。 青叔看到萧珩那坚决的态度,明白了此番自己是多此一举了,点头应道:“是老奴多事了,老奴这就下去安排”。 萧珩轻“嗯”了一声,青叔便退了出去。 萧珩叹了一口气,垂眸看着手上的戒指,呢喃道:“妃儿,我想你了”…… 第125章 林曦的婚事 ——大齐安王府门口 一袭蓝色衣裙的林曦跪在正门前,眼睛径直往王府里面看,方才她可是看着管家进去通报了的,此刻正在等管家出来传达萧珩的意思。 原本她只是要求管家进去通禀萧珩,说自己有要事求见,可管家想也没想的就以王府不接待女子为由拒绝了她,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舍弃脸面跪下来哭诉博取同情的。 她喜欢了萧珩三年,知道萧珩极少出府,可为了能引起他的关注,这三年来她在琴棋书画方面可谓是学无遗力面面俱到,甚至还在养颜养护肌肤方面也下了极大的功夫,让自己在各个宴会上出尽风头,目的就是为了通过众人的口口相传,将对她的赞誉之词传播出去。 经过两年的努力,她终于被众人公认与评判为京都第一美人,且才情方面也逐渐得到了公公子小姐的认可。 林曦对那些追求者始终保持着欲拒还迎的态度,那些个公子哥在没有得到她明确的回绝后,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更是铆足了劲的一路追随。 她以为随着自己的声名远扬,就能拉近自己与萧珩之间的距离。 关于外面那些摄政王不近女色、冷心冷情高傲孤僻的传言,一直以来她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且还存着侥幸心理,觉得之所以那些女子入不了萧珩的眼,是因为她们都是些胸无点墨的花瓶。还在暗地里嘲笑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女子不自量力。 当那个人转换成自己时,便又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她那么优秀,一定会成为萧珩眼中的那个例外。 为了加速与缩短自己成名的时间,她甚至在背地里雇人在坊间大肆称赞宣扬她的美名与才情。 因着自己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且根据林仲延从小到大对她的有求必应与无限宠爱。林曦以为自己会一直顺风顺水。 她及笄已两年,虽上门说亲求娶的人源源不断,但林仲延从未要求过她挑哪位郎君或嫁到哪个府上,而且她喜欢摄政王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所以林曦下意识的觉得,婚姻方面父亲也定能让她自己做主。 半年前,感觉自己的知名度已经彻底在京都城打开了,正在寻由头去安王府递拜帖时,就收到摄政王以身体不适为由闭门谢客的消息,她来不及细琢磨,当即就前往安王府门口求见。 第一次求见被门房告知摄政王已歇息不便见客推拒了,第二次直接被萧珩拒之门外,当她想再纠缠时,门房的态度差点让她下不来台。 让她最为气愤的,便是看到那个白衣女子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的进出安王府,自己求而不得时,却看到了别的女人不屑一顾。当时林曦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因当时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加上事后安排蹲守的人没有再见过十六进安王府,时间一长,林曦渐渐的便释怀了。 直到那个女子年初在宫宴上再次现身,她才知道原来十六的身份背景那么强硬,难怪自己一直寻不到其身份信息。 林曦当时本来是想让十六难堪来着,实在想不到事情竟会那般反转,挑衅时被十六反过来一而再的降维打击不说,还让十六在宫宴上一举成名,最后甚至让她把自己拉下了京都第一美人的神坛。 加上当时萧珩对十六无条件的维护与偏宠,在一连串的打击下,林曦在回府后浑浑噩噩的大病了一场。 醒来后发现自己第一美人的称号与才女的身份已被十六取而代之,发现先前围着自己打转的众公子小姐开始疏远她。林曦只觉得无比心寒,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近一个月,最后是听说十六离开京都了,且萧珩没有与之同行,心里才开始抒怀。 这半年来林曦也一直在尝试着给自己扳回一局,可始终找不到机会见缝插针,十六在坊间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这半年虽未曾听说过她出现在京都城,可关于她话题的热度一直就没降下去过,往馨月阁求见与送礼的人也没有间断过。 林曦见自己恢复声名无望,于是打算换一种方式接近萧珩,就在她盘算着该如何攻略萧珩时,却在婢女的口中得知自己父母打算将自己嫁入东宫,且已经在私底下与东宫交换了庚帖。 林曦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当即就跑到前院质问林丞相与林夫人,在林仲延的沉默与林夫人支支吾吾的眼神躲闪下,知道了确有此事时,她想都没想的就推拒了。 林仲延先是与她分析了如今朝堂上的站队情况,告知了她皇后与太子许的是太子妃的正妻之位,言明了如今林家正在遭受多方势力的打压与排挤,目前急需以站队的方式来寻求庇护,方能稳住丞相府在朝中的地位。 林仲延其实是更看好萧景祁一些,前后也试探过好几次睿王府的态度,萧景祁虽没有给过明确的答复,可他那一句“本王暂无娶亲的打算”已说明一切。 最后在坤宁宫的连番示好、东宫的有意拉拢下,林仲延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顺势而下,选择站到了萧景逸的阵营。 林夫人见女儿那不问缘由就无比排斥的模样,心里清楚的知道原因,女儿这些年对摄政王的心思府中上下皆知。 摄政王虽被外界传的残暴不仁冷漠无情,可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先前她们觉得,萧珩要是愿意娶自己的女儿,或许也能成就一桩好姻缘,所以早前她们并未过多干涉与阻拦。 可眼下形势所迫,她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再去斟酌,知道女儿的性子,于是夫妻俩商议过后决定瞒着她,想着先把事情敲定下来再告诉女儿,等圣上的赐婚圣旨一下,女儿就算再不愿也会为了大局考虑。 可她们都低估了林曦的执拗,在不顾夫妻俩劝阻,哭闹着要将自己的庚帖拿回来时,被林仲延一怒之下给关了禁闭…… 第126章 摄政王妃 今日林丞相带林夫人去赴镇抚司千户白亦寒母亲的生辰宴,林曦在婢女的掩护下好不容易才跑了出来,出了丞相府后便直奔安王府而来。 方才因着青叔不肯通报,林曦情急之下别无对策,顾不上围观群众的异样眼神,扑通一声便双膝跪了下来,之后更是声泪俱下的向青叔哭诉着自己只是想见摄政王一面,让青叔帮忙进去通禀,情绪激动的就差当众磕头了。 见她那般的执拗与哀求,青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远嫁的女儿,然后动了怜悯之心,觉得一个姑娘家为了见自家王爷,能不顾及名声的做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于是便答应进去询问一下萧珩…… 此时跪在地上的林曦思绪很乱,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般的不管不顾。 她婢女昨日在花厅里偷听到自家父亲与太子的对话,萧景逸说今日会找机会到御书房与圣上提及赐婚一事,她是真的没有时间想其他办法了。 林曦今日打算破罐子破摔,觉得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了,赌一次萧珩是否对权利感兴趣,如今丞相府的风头虽不如从前那般鼎盛,可在朝中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加上父亲门下的众学生与幕僚,丞相府的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针对与排挤,其目的就是为了逼丞相府早日站队,人们对于未知的变数总是会心生忌惮,所以才会联手逼丞相府表明立场,想将目前朝堂上的人员与其后援全部分布出来放在明面上,因为谁也不想等到关键时刻,才发现自己又突然多了一个劲敌。 在这种情况下,丞相府如果再不站队,恐怕就会被各方势力群起而歼之。 担心他们日后会站在自己敌对的阵营,人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先将其毁灭,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林仲延着急表明自己立场的原因。 林曦自诩她丞相府在各方势力眼中也算得上是一块肥肉,在争权夺利的路上,丞相府将会是一大助力。 所以她想当面询问一下萧珩,如果自己代表整个丞相府与其后方所有势力投进安王府的阵营,条件是让他娶自己,他是否愿意? 根据近日各府向父亲抛出的橄榄枝来看,丞相府在众人眼中也算得上是个香饽饽,可摄政王本就权势滔天,不知他是否能看得上丞相府这点人马。 这事换做其他人的话,是绝对会动心且慎重考虑的,可对方是手握重兵风头一直盖过大齐圣上的摄政王,按照他平日做事那随心所欲的性子,这事还真不好说。 林曦心里焦急万分,一方面是担心萧珩不为所动的回绝,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出来太久会被父亲发现,她咬着下唇用力绞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期盼着萧珩能够答应见她。只要自己能进入安王府,那这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青叔终于在她的翘首以盼下出来了,林曦见此当即站起身,三两步迎上前急忙询问道:“怎么样管家?王爷答应见我了吗”? 青叔叹了一口气,开口回道:“王府一向不接待女宾客,方才是我糊涂了。王爷三申五令的下达过指令,除了我们摄政王妃,其余女子一律不得进府”。 林曦闻言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除了上扬着的嘴角,脸上满是悲伤之色,自言自语道:“摄政王妃?他眼中的王妃永远都只有那个女人”。 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随即声嘶力竭的朝青叔质问道:“为什么?那个女人能帮他什么?为什么他眼中就只看得见那个薄情冷性的女人?那个女人为了银子已经远走他乡的将他抛弃了,那般自私自利的女人,为何他还要将其当成宝,为何他还要执迷不悟?我这些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何他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青叔无视她那疯魔的样子,闻言甚至还有些气恼,六阁主是全府上下公认的王妃,她与王爷的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林小姐这一个外人来评判,关于王妃的事情他也是从墨羽口中得知的,根据墨羽的说辞与自家王爷的态度来看,六阁主的身份已经被王爷内定为王妃了。自己方才真不该去违背王爷先前的指令,刚刚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才动了恻隐之心,为了这点小事还专门跑去惊扰王爷,现在想想觉得真是不应该。 此时围观的众人已经猜出她们口中的摄政王妃是谁了,于是又开始讨论起了林曦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青叔见围观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想让别人接着看安王府的热闹,不耐烦道:“林小姐请回吧”。 林曦察觉到他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温厚,心里只觉得恼火,觉得如今连一个奴才都要给她脸色看,当即带着火气怒吼道:“我不回去,我今日一定要见到摄政王,凭什么我所有的努力你们都选择视而不见?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你们公认为摄政王妃?不公平,我要亲口问问摄政王,我堂堂丞相府的嫡小姐,到底比那个贱民差在哪了”? 青叔先前对林曦有多同情,此刻就有多厌恶。觉得林曦根本就没有把安王府放在眼里,不仅在王府门口叫嚣挑衅,还一而再的出言不逊中伤王妃。这些话若是被王爷听到了,估计她今日就要横着回去。 思及此青叔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呵斥道:“住口,摄政王妃岂是尔等可随意编排议论的,若是嫌命长了我等可以送你一程,安王府门口岂能任由你放肆,再敢口出狂言休怪我等不客气,识相的就速速离去,不要逼我们对你一个弱女子动粗”。 林曦是被丞相府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听到过这么重的斥责话语,一时间还真的被青叔震慑住了,反应过来后心里只觉得万般委屈,当她还想再出言反驳时,却被丞相府姗姗来迟的管家喊住了。 林府管家全程没有管顾过林曦的哭喊,只说自己奉了丞相的命令将小姐带回府,然后便命众小厮婢女们强行带着她离开了…… 第127章 镇魂令 ——大齐:镇国公府膳厅 顾飞扬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后,开口道:“我吃饱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将军府了,后日要前往南御,手上有好些事情要忙,明日我不一定有时间过来用膳,父亲母亲不用特意等我”。 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幽怨道:“这一去又要多久才能回来哟?唉……父子俩一个德行,一个两个的整日就知道忙忙忙,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日子有多难熬”。 顾飞扬见自家母亲这有些伤春悲秋的模样,出声宽慰道:“母亲平日里若是觉着日子乏味,便多出府走走,可以去找舅母与表嫂她们唠家常或一同出去游玩,也可以在府上办品茶会、赏花宴啊什么的,然后请平日里常走动的那些夫人过府来与您小聚,要是厌烦了镇国公府,过去儿子的将军府小住一阵也行”。 国公夫人闻言赌气道:“哼……想让老娘给你打理将军府,没门。除非你拐个媳妇回来,不然老娘才不伺候呢”。 顾飞扬闻言当即笑出了声,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容又渐渐的淡了下来。 国公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那切换自如的脸色,询问道:“长安,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 顾飞扬没有想到自家母亲的眼神那么毒辣,竟通过自己脸上表情那点细微变化,就能推测出自己心里隐藏着的事。 顾飞扬心里一咯噔,随即眼神有些闪躲,连忙否认道:“没有,母亲你多想了,儿子现在只想保家卫国报效朝廷,暂时无心男女之事”。 国公夫人一脸我听你胡扯的表情,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自家儿子阴阳怪气道:“小子,你不老实哦”。 随即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吃瓜的神情,八卦道:“做什么藏的这般严实?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母亲保证,母亲这次绝不会再跑到人家姑娘家里问长问短捣乱什么的”。 顾飞扬闻言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起了自家母亲先前闹出的乌龙,只觉得好一阵无语,当时自己回城时从人贩子手中救回来了一位姑娘,在询问过后才得知她是京县杨知县家的小姐。顾飞扬打算安排手下的人将其送回府,可那杨小姐却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因着前面受到了不少惊吓,她说除了顾飞扬谁也不相信,无奈之下顾飞扬只能亲自将人送回了杨府。 可不知道自家母亲是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以为他倾慕那杨小姐,便瞒着他偷偷前往杨府拜访,还一连去了几次,后面他是在下朝后听到同僚询问自己婚期时,才知道自家老母亲背地里闹出了那么大的乌龙…… 思及此顾飞扬有些无奈,开口解释道:“没有,真没有”。 国公夫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自顾自的开口道:“我先前还以为你喜欢馨月阁那六阁主来着,就去年生辰宴那次,那可是我第一次见你主动亲近一位姑娘,我还听说你常往馨月阁跑,当时我还以为你俩好事将近了呢。哎……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摄政王,我的媳妇梦啊……又泡汤了”…… 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道:“儿子,老实说,你喜不喜欢六阁主?你要是喜欢的话,母亲帮你出主意将她抢过来,说实话母亲也挺喜欢她的,能干又多金,而且还那么漂亮,宫宴上我见到她脸时都惊呆了,那相貌,啧啧啧……指定又是哪个天宫的仙子下凡历劫来的。她要是能给我做儿媳,将来我孙子孙女们也能长那么漂亮,我真的是做梦都能笑醒啊。所以你与母亲透个底,喜不喜欢她”? 顾飞扬见自家母亲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只觉得头疼,正想找理由搪塞过去时,一旁的镇国公放下手中的帕子,朝他开口道:“你母亲说笑的,别放在心上,跟我来”。 镇国公说着边站起身,随即抬脚便跨出了膳厅。 顾飞扬跟着顾莫一路来到了书房,察觉到父亲应是有什么要事交代自己,所以跨进书房后,他转身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顾莫行至到书桌旁,用力转动了一下烛台,随着一阵响动过后,墙上当即出现了一个约莫两尺长宽的暗格。 顾莫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枚令牌递给顾飞扬。 令牌约莫有三指长宽,一面是暗红色,上面用烫金写着一个安字,右下角刻着一朵大红色的彼岸花。一面是黑色,用烫金写着一个镇字。右下角则刻着一个半面修罗。 顾飞扬在看清令牌上的字样与图案时呆怔在了当场,随后便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顾莫询问道:“父亲手上怎么会有安王府的镇魂令? 顾莫闻言有些疑惑,反问道:“你识得它”? 顾飞扬点头回道:“嗯,前些年出手相助过一位朋友,我在他身上见过同样的令牌,当时他伤的很重,一度以为自己没救了,于是同我言明了此令牌的来历与大致的作用。托我在他死后定要将那枚令牌送回至京都安王府,后来他被路过的游医救下了,事后我便将令牌还给了他”。 顾莫闻言心中明了,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我今日想同你说的,既然你知道这镇魂令的出处与作用,想必你也已经猜测到我与摄政王的关联了。这枚是除了摄政王手上的总令外,级别最高的令牌了。此令牌共有六枚,分别在六位不同管辖地的统领手里,这些统领分布在六个不同的国家,每个管辖区域都设有情报站,每个据点都有固定的人马在原地待命,这枚令牌能调动管辖地的所有人员。我掌管的是南御,安远将军罗捷掌管的是北漠,镇抚司千户白亦寒掌管的是东莱,摄政王的直系暗卫墨玉墨羽掌管的是西隍,赤焰军南北参将南尘北笙掌管的是九黎,最后掌管赫胥的是一位叫佟琰的少将”。 第128章 择君主 顾飞扬在听到自己父亲阐述萧珩手下的关系网时,心里震惊不已。 早年在战场上他只听闻摄政王手眼通天,手握重兵且座下能人异士众多,因着早年东征西讨战无不胜而年少成名,一度被誉为常胜将军,自封王坐镇京都以来,列国无一人敢在大齐境内叫嚣。 可自从先帝薨世他封王后,便再也没有过问朝堂管顾政事,甚至还常年闭府不出并谢绝一众来访宾客。 自此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把自己从朝堂上摘了个干干净净,众官员拉帮结派他不管,众皇子明争暗斗他不插手,所有的党派之争他皆不过问。 真正做到了无事高高挂起,渐渐的许多人都以为他打算退隐了。 连顾飞扬都觉得,列国这些年之所以不敢主动进犯大齐,是还在忌惮他早年的雷霆手段。看到萧珩这些年真的无心政事,以为他挥霍的都是先前建立的声名与威望。 顾飞扬先前甚至想过,按照萧珩这些年的颓废程度来看,担心他早年立下的威信支撑不了多久。还日常告诫自己军务方面不能懈怠,若是哪一天敌军突然来袭,摄政王若是没能在第一时间调兵遣将的话,自己定要冲在前头当那先锋军为其争取安排的时间。 可如今却从父亲口中得知了这么多秘辛,简直让他大跌眼镜,表面上不问世事独善其身的人,背地里确是将所有人的命脉都握在了手里,坐山观虎斗、坐看风云起,稳坐钓鱼台。真是细思极恐啊,心思得有多缜密才能将暗桩与眼线遍布列国,这么大的一盘棋,那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才能有如今这般庞大的规模? 思及此顾飞扬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可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父亲这么做的缘由,随即不解道:“世人皆道镇国公顾莫奉公守法。先帝在位时您曾许诺:此生只服侍大齐君主。这一点在众人眼中您也做到了,先帝在位时忠君,新帝继位后守义,众人皆称您是大齐的不二之臣。满朝文武皆钦佩您坚守忠孝节义,加上两代君主的庇护,一直以来都无人敢逼迫镇国公府站队,可您如今为何要选择违背当初的诺言? 顾莫知道自家儿子向来奉公守纪满腔正义,一片赤诚之心全数给予了大齐,一直以来还或多或少的将自己树立为榜样。如今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与原来的信仰背道而驰,他有些难以接受也属正常。 顾莫见儿子始终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又伸手在暗格里拿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他。 顾飞扬看到信件时有些不解,这信件虽被保存完好,但纸张有些泛黄,看起来像是有年头了。 当顾飞扬阅览完信件上的内容时,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所有认知在这一刻尽数被颠覆,他默默将信件放回信封里递还给顾莫。 顾莫看到他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站在了自己本该站着的位置,其余的留给后人评判吧,我无愧于心”。 顾飞扬躬身拱手带着些歉意开口道:“是儿子迂腐了,不但曲解了父亲的意思,方才还大言不惭的质问您,是儿子鲁莽了”。 顾莫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言简意赅道:“务必要收好手中的令牌,到南御后自会有人上门寻你,到时你只需出示此令牌,南御的暗桩与隐藏着的那些人马即刻随你调遣,赤焰军的参将南尘大人也在南御,此行他会协助于你。但你行事要避着些睿王,这些势力目前还不宜暴露在睿王眼前”。 顾飞扬只觉得手中的令牌有些烫手,今日一旦接过,便代表着自己此后也与安王府彻底捆绑到一处。 但想起方才在信件上所看到的内容,当即便释怀了…… 看着顾莫不疾不徐道:“大齐此番出兵支援南御,想来定是摄政王一手促成。按照圣上往日那以和为贵的原则,是绝不会做出单方面撕毁两国条约的事”。 顿了几个呼吸后,随即又赞叹道:“摄政王真是有先见之明,北漠与东莱此番联手征伐南御,这共识绝不是在一夕之间达成的,怕不是早有预谋,大齐确实是不能任由他们再壮大下去,两国联手合并起来的兵马实力本就不容小觑,若是再让他们吞并了南御,恐怕他们刀尖下一次对准的便是咱们大齐。摄政王此举是在防患于未然,大齐能有摄政王坐镇,是百姓之福”…… 顾莫没想到自己儿子竟能将此事分析的那么透彻,心里只觉一阵欣慰,开口回道:“能通过现象看本质,能从这些错综复杂的人事物中迅速找到问题的关键,确实长进了不少,这些年战场上的风沙也算是没有白吃”。 说完伸手将暗格给关上,随即转过身,一脸严谨的看着自家儿子,语气坚定道:“早前没有与你言明,是我存了私心,一方面觉得时机未到,不想让你那么快卷入这些纷争中,一方面是盘算着,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让你那么早背负这些。可如今既已做出选择,那便要牢记自己的使命”。 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正色道:“长安,你要记住,我们顾家儿郎铁骨铮铮,既然择了君主,此生便要誓死追随。不得违背诺言,不得离经叛道,不得背信弃义。要谨记:一壶不事二茶,忠臣不侍二主,做人要无愧于天地道义,做事要对得起顾家列祖列宗。这条路很长,中途或许会碰到许多荆棘与阻碍,无论将来事态发展到何种境地,父亲希望你永远铭记初衷、莫忘初心”…… 顾飞扬看到自家父亲那一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模样,单膝跪地抱拳行了一个军礼,随即语气坚定道:“长安谨遵父亲教诲”…… 第129章 你媳妇多,我们王爷就一个 ——大齐皇宫:储秀宫 自昭阳殿被烧,兰贵妃在第二日醒来后,被御医告知自己的左手没办法痊愈,原因是在小臂处发现了骨裂,骨折的地方已经将其正了骨,御医说痊愈之后不会受影响。 但小臂处的骨裂他们也束手无措,御医们商议过后称只能治标,无法将其治愈,左手今后可能没有办法正常使用,恐怕连端着饭碗吃一顿饭都会觉得吃力,算是彻底留下了病根…… 兰贵妃像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自那日以后的一个多月里,整日闭门不出且拒绝所有人的探视。 萧誉看到心爱的女人那日渐消沉的模样,原本是打算重建昭阳殿讨她欢心的,可他的想法才刚冒尖,还没来得及落实便被萧珩给掐灭了。 萧誉那日在御书房收到墨羽的传话,萧珩的意思如下:你要建宫殿可以,但需另外挑选地方与改名,先前的昭阳殿连着那块土地,本王要它永远消失在大齐的史册上,且留着那片灰烬,今后让世人引以为戒。 萧誉听完墨羽的传话,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人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郁结难消。 墨羽看着他那郁闷的样子,心道:萧老头这一副便秘的脸色是想闹哪样?有没有听清方才我传达的话哦?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在盘算着要违抗王爷的命令不成?我家王爷最近在忙着追妻,可不能让他整日找事给耽误了。 思及此墨羽忍不住开口劝诫道:“圣上您想哈,您媳妇那么多,少哄一个其实也没什么,但我们王爷不一样,我们王爷就一个媳妇,所以他是非哄不可的,是谁阻止就刀谁的那种,那脾气拦都拦不住的。常言道:吃亏是福,您再吃一次也没什么的”。 萧誉闻言脸上的神色可谓是一变再变,一会青一会紫的感觉就差口吐鲜血了,这话听的萧誉简直想骂娘。 在心里扎着萧珩小人的萧誉,此刻腾出一只手正在狂打着另一旁墨羽的小人。 萧誉觉得胸口处的那团棉花此刻尽数变成了气,还是没地方撒的那种,在心里咬牙切齿道:朕特么谢谢你,朕真的有被你安慰到,你是有史以来朕头一个想不顾及形象动手打的人。好好的一个年轻人,老天爷为啥偏让你长了一张嘴?你丫的怎不去朱雀街摆摊卖狗皮膏药祸害别人?为何要专门进宫来气朕…… 自那日后,萧誉便彻底打消了重建昭阳殿的想法,命人将离养心殿最近的一处宫殿拆迁重建,在萧誉的催促下,宫人们紧赶慢赶的在三个多月里将其落成,而后被萧誉命名为储秀宫,随即将其赐给了兰贵妃…… 兰贵妃端坐在梳妆台前,勾下肩头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着,身后的香菱刚替她将头饰拆卸下来,此刻正在用梳子给她打理着披散下来的头发。 兰贵妃视线瞥到铜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伸手用指尖轻抚着眼尾处,眉头微蹙开口道:“香菱,本宫眼角的细纹近来是不是增加了?肤色瞧着好似也暗淡了些许,难道本宫真的老了吗”? 身后的香菱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出声宽慰道:“没有的事,娘娘莫要吓自己,娘娘每日都在用鸡蛋敷脸,每夜入睡前还涂了润颜膏,娘娘肌肤细致光滑的就如那初生婴儿般,许是娘娘近日太过于忧心,故而才产生的错觉”。 兰贵妃对她的话不置可否,随即叹了一口气,幽怨道:“明日祁儿就要前往南御了,这旨意下的突然,本宫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连方才那金丝软甲都是本宫匆匆忙忙准备的。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南御此番被两国联手讨伐,战况不知何等的激烈,陛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非要在这个当口点名将祁儿指派过去支援,此刻南御大军压境战火连天的,明明可以坐山观虎斗,做什么非要搅和进去”? 香菱闻言心里一惊,担心祸从口出,想着宫里到处都是眼线,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出声提醒道:“娘娘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再说了,此事并不是圣上能够做主的,听说是安王府那边插了手”。 兰贵妃脸色一变,当即怒道:“此事本宫也知晓,只是想不明白,萧珩不是退隐朝堂多年了吗?如今为何出手挑拨两国邦交?单方面撕毁条约除了给大齐树敌外,先前在列国好不容易积攒建立起来的信誉度也会随之崩塌瓦解,若是被其他几国联合起来讨伐,大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萧珩一个整日闭府不出的闲人,就算他是摄政王那也还是臣子,怎么敢伸手在帝王面前指点江山?怎么能直接越过圣上干预国事?最可恨的是圣上每次都选择忍气吞声,他才是大齐的君主啊,为何每次都要被萧珩这个竖子强压一头?那竖子若是那般喜好杀戮,为何不自己披甲上阵,还非要打我祁儿的主意?战场上瞬息万变,祁儿的安全谁来保障?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兰贵妃提起萧珩只觉得怒火中烧,光谈及就已经压制不住内心的燥火,于是伸手想将桌上摆放着的物品打落出气,左手触碰到就近的妆匣盒,想将其推翻在地时小臂处却传来了一阵刺痛,她当即停下了动作,手搭在梳妆台上喘着粗气。 身后的香菱见状都吓坏了,急忙上前想查看她的手,却被她用右手推的踉跄倒地。 兰贵妃的怒火好似再次被点燃,许是气到了极致,再次伸出右手将台面上的东西全部扫落打翻在地,随即怒目圆瞪恶狠狠的开口道:“竖子,若不是顾忌你,祁儿或许早已稳坐储君的交椅,若不是你,本宫的左手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副半残的模样,本宫也不会因着昭阳殿被烧而遭人耻笑至今。你在一日,大齐的社稷难以安定,本宫心里的怨气永远也得不到宣泄,你且等着,本宫与你,来日方长,不死不休”…… 第130章 既来之则安之:家 ——南御京都:浮月楼 浮月楼门口处,十六搭着进宝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望着浮月楼悬挂着的招牌,有些感慨。心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半年了啊…… 十六离开南御都城已经将近四个月了,自年初那七家店铺陆续开张,将前期的推广与季度活动做完后,她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都城往周边的郡县与城镇奔走。 京都店铺后续开的那些分号,她也一股脑的全丢给了当个门店的掌柜去跟,后期那些需要她指导的地方,她不想来回奔走,便用了书信的方式来与都城中的各个掌柜进行交接。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周边游走,主要是都城这边的店铺刚安置好,担心走的远了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自己赶不回去。 一个月前慕辰与慕潇的那次对弈,十六刚好在南阳郡安排新店铺的开张,因着南御这边陆陆续续又开了很多分号,大齐那边的人手一时之间也抽调不过来,所以十六就只能自己顶上了,就连两个小丫头都被她赶鸭子上架的一人分一个店铺打理了一段时间。 过来南御这边已经半年了,与慕辰至今都还未碰过面,慕辰先前有在信件中提及想过去南阳郡寻她来着,说她来了自己的地盘那么久,还在自己争夺帝位时给予了那么大的帮助,自己却一直没有尽过地主之谊,所以想过去南阳郡与她小聚一下,还在信中询问她的意见。 但十六在回信中阻止了他前往,一方面是觉得慕辰刚上位,朝堂中肯定有许多事情在排队等着处理,一方面是南阳郡那边快忙完了。 所以她在信中与慕辰说自己很快就会回去,可以等回了都城后再聚…… 十六与进宝下了马车后,招财赶着马车到后院停放,她们便站在门口侧边等。 进宝见十六一直望着浮月楼的招牌发愣,察觉到自家小姐有些异样的神色,出声询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想咱们馨苑了”? 十六闻言在心里叹道: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丫头啊…… 随即收回视线,垂下眸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回道:“嗯。想家了”……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所谓的家是如何区分的,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严格来讲的话她的家在另一个时空。 可她来到这边之后,两世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大齐,所以她的归属感也来自于大齐。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在那边定居,或许是因为与萧珩在那边生活了十年,她会下意识的将大齐那边定义为家,上一世是安王府,这一世是馨苑。 进宝见自家小姐那明显有些低落的心情,安慰道:“小姐,如今这里也是我们的家呀,我们只不过是把家搬过来了这边而已,我与招财还在你身边啊,慕辰公子与修文他们也在这都城,还有咱们各个店铺的那些个掌柜,我们还是如在大齐一般的”。 顿了顿,忍不住又接着道:“有些人不值得小姐这般挂怀,既来之则安之,小姐你应当多看看眼下,别想那么多”。 进宝看到十六方才那忧伤的神色,小丫头心疼坏了。过来南御的这半年里,十六平日里虽然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夜里喝酒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刚开始进宝只以为她是因为夜里睡不好才要频繁喝的。 后面有两次她因是下午就开始喝的酒,所以房门并没有关,进宝晚上过来替她关房门的时候,想着便顺道进去收拾一下吧。 进去后发现十六如往常一样蜷缩在贵妃榻上。伸手掖被角时看到她的手放置在胸口处,进宝怕她手压在胸口处会导致呼吸不顺畅,便将她的手给拉开了,然后才发现她手里抓着萧珩先前送的那枚戒指…… 小丫头经常收拾房间,所以房里有哪些东西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枚戒指原本是同那把梳子与手串一起被放置在馨苑正房的梳妆台上的,可如今不但被她带来了南御,还被她用细绳穿起来贴着胸口挂在了脖子上,将她在南御平日里的那些反常联系到一起,小丫头当即明白了过来…… 此刻看到自家小姐又在为其伤神,进宝在心里又鞭打了萧珩的小人无数次…… 十六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接话道:“既来之则安之……嗯。我们搬家了,这里如今也是家”。 进宝视线瞥到正往这边走来的招财,脸上当即浮出了笑,转移话题道:“小姐,招财过来了,我们快进去吧,赶了一下午的路,我都饿了”,随即挽起十六的手臂催促着她进去。 十六浅笑一声,回道:“好好好,那你等会多吃点”。 说完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跨进了浮月楼…… ——南御皇宫:冷宫 慕辰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就好似入定了一般,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房门口处。 一众宫人尽数被他隔绝在门外,他不但宣布了罢两日朝,还明令禁止这两日任何人不得过来打扰。 南御此时正在与北漠还有东莱开战,战火每日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虽说目前暂时还能与之抗衡,可若稍微往长远点看,南御此番应是抵挡不住的,两国联合将所有兵力物力财力集中到一处,其杀伤力不容小觑,都城每日在收到战场上的战报前,众人还会是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此时慕辰又突然宣布罢朝两日,众朝臣心里多少有些着急上火,虽有心想劝谏,可又清楚的知道其缘由。 慕辰在入主咸阳宫的第一日,就将先皇后洛长菁与国舅爷洛长鸿的陈年旧案给重新开庭审理了一番,公开审理彻底将其翻了案。 当众人得知先皇后与国舅爷早年皆是受了慕潇母子的陷害时,心里皆哗然…… 同时又在心里同情慕辰,此番若不是他称帝,那先皇后将背负与人私通的嫌疑被后人诟病百年千年。那国舅爷将被订上叛国贼的标签被世人咒骂千年百世…… 慕辰宣布罢朝的这日正好是先皇后的忌日,众人感及其孝心念及其长情,所以在商议过后也就由着他去了…… 第131章 南御先皇后:洛长菁 这处宫殿是慕辰母后生前被关押的地方,先皇后洛长菁就是在这个房间离世的…… 当时洛家的嫡系子女,只有他母后洛长菁与舅舅洛长鸿姐弟俩人。 十几年前,洛长菁被污蔑与宫人私通,虽未证据确凿,虽一直在喊着冤枉,可她空口白牙的辩驳也难以服众。 当时众朝臣皆劝谏:在没有足够证据敲定此事的真实情况下,皇后的身份不可随意褫夺。 先帝先是恼怒她被人传出了那般丑闻,此时先不去论它的真实性,就光在传言就让他觉得失了自己帝王的颜面,后又被众朝臣连番的施压与劝谏,然后一怒之下便将先皇后打入了冷宫,洛长菁在冷宫里待了一个多月。 或许是已经彻底心死、或许是看不到任何希望、或许是有自己的考量,她最终选择了自缢…… 她被关了那一个多月里,小慕辰每日下了学堂都会带着小修文往冷宫里跑,八岁的孩子正是依赖性强粘人的时候。 那一日,洛长菁与小慕辰说了很多,第一次让儿子如寻常人家般喊自己娘亲,而不是像平日里那般唤她母后。 第一次与小慕辰分析了南御朝堂上的布局,第一次与他详细讲解了众官员的党派区分,尽管小慕辰当时还听不太懂,她还是说了很多…… 叮咛他平日学习不可荒废,日后要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嘱咐他万事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将来定要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 小慕辰离开时,她甚至还送到了冷宫大门口,那是她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跨出房门。 她一路都在跟儿子说要照顾好自己,交代他无论发生什么,万事以保全自己为主。 小慕辰当时还觉得自己的母后有些奇怪,出了冷宫的大门后还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口处看,每次回头时都能看到洛长菁脸上那慈爱的笑,走到宫道尽头拐角处的时候,洛长菁还挥手与他告别…… 小慕辰边走边思索着母后今日的反常,越想越感觉不对劲,回皇子府的路上,更是没来由的觉得一直心慌。 在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时,他急忙掉头往冷宫疾驰而去。 带着小修文一路飞奔至洛长菁住着的房间,当他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自己母后端坐在床榻上,身着明黄色的皇后宫装,头上戴着九尾凤冠,还难得的上了些许轻妆。 因着她的封号还在,所以那日就算是被打入了冷宫,也是穿着这一身进来的,只是进来后便换下了,后面穿的便是一些素色的衣裳。 在看到小慕辰推门而入的时候,洛长菁也怔愣了一瞬,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后,慕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连忙向床榻边跑去。 还未等儿子到达跟前,洛长菁便低头闷哼了一声,随即嘴角处溢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 小慕辰吓坏了,喊了一声“母后”,急忙加快步子行至到跟前,小手抚上洛长菁的脸颊,小脸上全是泪花,带着哭腔询问道:“娘亲,你怎么了?你是生病了吗”? 洛长菁看着儿子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将人搂入怀中轻抚着他的背,眼中顿时也染上了水雾,脸上带着哀伤的神色,开口道:“辰儿,娘亲的子初”…… 才刚开口,洛长菁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悲伤顷刻间席卷而来,随即哽咽道:“对不起,是娘亲胆小懦弱选择了逃避。娘亲也想与他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娘亲也想看着我的子初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这冷宫里的日子看不到头啊……此番案件目前尚未被敲定,只要本宫一去,事后他许会念及多年的夫妻情分善待于你,若是等到别人将本宫的罪名坐实,那娘亲的子初往后该如何自处?如此也好,这般于我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 说完松开抱着小慕辰的手,泪眼朦胧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伸出手抚了抚小慕辰的头顶,再次开口道:“以后娘亲不在了,子初要听舅舅的话”。 小慕辰刚想反驳,只见她又皱着眉闷哼了一声,暗红色的血再次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小慕辰见状一脸的慌张,着急道:“娘亲,您等等子初,儿臣…儿臣这就去求父皇,让他派御医过来给您诊治”。 说完边往外跑边出声吩咐小修文照看好自己母后。 洛长菁刚缓过来,想出声唤住他时,他已经跨出房门往外面去了。 小慕辰一路向御书房疾驰而去,可到门口时却被一众宫人内侍们拦住了。 当时先皇与一众朝臣正在御书房内商议关于冀州的案件,并且收到了洛长鸿与敌军勾结的相关证据。 先帝正在气头上,听到内侍进来通禀小慕辰在门外求见还有他所求之事,以为洛长菁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以为她此刻是想以死要挟自己对洛长鸿网开一面,当即就火冒三丈,怒道:“洛家没一个省心的东西,她若是想寻死,那朕便遂了她的愿,滚出去,再进来瞎通传朕摘了你的脑袋”…… 进去通禀的内侍出来传达了先帝的旨意,慕辰闻言一脸的绝望与不可置信,他跪在御书房外朝里面不断的磕头与喊叫,声泪俱下的求先帝出手救治他的母后。 在门外跪了一刻钟后,看到先帝始终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心里又记挂着洛长菁,刚起身想返回冷宫,看到了往御书房而来的郑贵妃,连忙几步冲到郑贵妃跟前,随即又下跪磕头哀求她伸出援手,后被郑贵妃的一句:“你母后是戴罪之身,本宫无权干涉”给回绝了。 小慕辰当时只觉得天仿佛要塌了,在这边苦求无果,又担心洛长菁在那边撑不了多久,当即抬脚往冷宫而返。 在他再次跨入房间时,看到的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等他回来的洛长菁。 洛长菁将头靠在床柱上,望着自门外飞奔进来的儿子,嘴角微扬了一瞬,随即头一歪……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132章 慕辰生辰1 洛长菁去世后,洛长鸿一家也跟着被流放。 先帝先前对慕辰有多看重,当时就有多失望。 洛长菁的自缢让先帝又恨又怒,恨她狠心抛却多年的夫妻情分离他而去,恼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私自了结自己的性命。 在爱恨交织的种种煎熬下,随后将怒火全部转移在了年仅八岁的小慕辰身上。 先帝能猜想到洛长菁此举是想保全儿子的身份地位,但每次看到小慕辰时,他便会想起那个狠心离他而去的女人,更是觉得小慕辰才是导致洛长菁选择自缢的一切根源,最后心一横,选择眼不见为净的将他送往了大齐当质子。 这一去,便是十一年…… 这些年慕辰培养了不少自己的人马,更是在三年前与南御的宣平侯府取得了联系,宣平侯早年受过洛长菁的恩惠,平日里与洛长鸿也有往来,在得知慕辰在密谋着的事后,当即表明立场加入了他的阵营。 他儿子晏殊宇小时候还同慕辰一起上过学堂,随后他便将自己儿子派往大齐隐入市井供慕辰差遣,明面上对外宣称:晏殊宇无心入仕,选择做个闲人游山玩水去了。 同时与慕辰交接后,也安插了一部分人进入南御皇宫,在暗中调查当年洛长菁姐弟的案件与收集其相关证据。 终于在年前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查到了当年洛长菁招人陷害的证据,因着人证还在追查中,所以慕辰当时只将证据送回了南御皇宫,并在信件上言明自己想回归故土。 先帝在看到那些证据与慕辰的请求时,心里百感交集,愧疚顿时涌上心头。这些年其实他早就后悔了,只是放不下帝王的尊严与面子去出尔反尔。 可如今在看到慕辰这十年来唯一的请求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许是上了年纪开始念旧,许是濒临垂危之际敢于正视自己的内心,当即便派人前往大齐向萧誉递了交换质子的请求…… 更是在慕辰回国后两次委以重任,虽知道中间有众皇子的算计与针对,但先帝希望他能尽快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彻底放手让慕辰去证明自己,谁曾想他却等不到慕辰回来,看不到他走向高台……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房间内烛台上的火苗依旧在跳跃着,床榻上的慕辰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坐姿。 门外的修文急得已经在原地打转了,慕辰在那床榻上已经端坐了一天一夜,中间也不曾进食过,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今日还是他的生辰,因着与洛长菁的忌日只相隔了一天,所以他在大齐的那十一年,除了十六给他过过一次生辰,另外十年他都不曾张罗过,每年那两日都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与世隔绝般独坐至日升日落。 就好似入定后神游天际了一般,这么多年来,修文只看到过十六能在这种时候将他拉回现实中来。 正在房门口处来回踱步的修文,看到早上派出去的人此刻正脚步匆忙的往这边而来,心下一喜,当即就抬脚迎了上去。 因着前段时间听慕辰提起过十六很快便会回都城,所以这段时间他每日都派人到浮月楼蹲守,就是希望十六能在这个时间段回到都城,因为只有她能劝的动慕辰。 来人如自己所料,带回了十六昨晚已回到浮月楼的消息,修文闻言当即就抬脚往玄武街而去…… ——玄武东街尾:浮月楼 因着昨日赶了大半天的路,许是有些累,十六今日难得的晚起了。 隔壁厢房内,修文根本就静不下心来耐心等待,依旧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从他方才自报身份称过来寻六阁主有要事相商后,便被苏容月带到了三楼,这是十六平日里用来待客的厢房。 十六是听到房门外苏容月的敲门声才醒过来的,在得知修文有事寻她时,当即就起身洗漱穿戴,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抬脚便往隔壁的厢房走。 修文在看到她走进来的那一刻,眼神不由得一亮,仿若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抬脚三两步迎上去开口喊道:“六阁主”。 十六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直接进入正题道:“此番所为何事?慕辰可还好”? 修文闻言脸色当即一垮,随即一脸愁容道:“不好,六阁主,我家陛下一点都不好,他从昨日清晨开始就将自己关在房中,至今滴水未进不眠不休,已经一天一夜了,虽说他年年都是如此,可近来因着在与北漠交战,前两日他也几乎没怎么合眼,我担心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吃不消,六阁主您能不能去劝劝他,他向来只听您的话”。 十六听得眉头一皱,疑惑道:“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还年年如此?今日不是他的生辰吗?我记得先前给他过生辰的时候他一切如常的”? 修文叹了一口气,接话道:“昨日是洛皇后的忌日,我家陛下宣布罢朝两日,后面就将自己关在冷宫的卧房中。洛皇后离世的这十一年来,只有您给他过生辰的那年例外,那是他这些年来头一回过生辰”。 听到修文的话,十六心里有些吃惊,她实在没有想到慕辰的生辰竟是挨着他母后的忌日,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终于明白了慕辰当时身上那种淡淡的忧伤是怎么回事,她终于知道了平日嘴角时常带笑的人,为何在生辰当日能从神情中看到些许哀愁。 她虽与慕辰有私交,但慕辰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家事,就算有时候无意间提起,也会闪烁其词的选择一笔带过。 关于慕辰的事,她是在坊间断断续续听到的碎片,然后将其拼凑起来的,所以知道的并不完整。又担心自己会触碰到慕辰心里的伤疤,所以一直以来与之交谈时,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他身世这方面的话题。 可她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隐情。此时此刻十六才恍然发觉,自己对慕辰的了解真的是知之甚少…… 十六心道:那今日就进宫陪他过个生辰吧。给他过一个……不一样的生辰…… 第133章 长寿面 十六与修文说了自己需要时间准备,一个时辰后再前往皇宫。 修文听到十六的应答,知道事情已经妥了,打心眼里为慕辰高兴,说要赶紧回去安排一下,晚点给自家陛下一个惊喜,然后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十六转身去寻了两个小丫头,吩咐招财到金银斋取她所需用到的食材,然后让进宝帮忙打下手,转头就到后厨里忙活了起来。 她先是用了烘焙点心的吊锅烤了一个蛋糕出来,然后站在中间教左手边的进宝切装饰的水果,边添加食材让右手边的招财帮忙打奶油…… 小半个时辰后…… 当蛋糕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装饰,招财进宝的眼睛都看直了,招财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半晌,进宝则是一脸崇拜的样子,夸赞之词更是像不要钱似的疯狂输出。 十六将蛋糕装入事先准备好的加大食盒中,着手准备完其他的食材后,撸起袖子在灶台边开始烹制…… ——南御皇宫:冷宫 慕辰面无表情的坐在浴桶里,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屏风后的修文在碎碎念的催促着他抓紧时间洗漱。 修文自浮月楼回来就直奔慕辰所在的房间,在路上时他已经在心里打好稿了。 进来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忽悠慕辰,说十六托苏掌柜寻他帮忙处理一些事情,又说他现在不修边幅的模样不宜见客,不能在六阁主的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随即哄骗他去沐浴更衣…… 慕辰如牵线木偶般被修文支配着,呆坐了一天一夜、本就有些恍惚的他并没有深思修文的话,也没有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能够配合修文坐进浴桶里洗漱,完全是因为修文口中提到了六阁主,可以说是在六阁主这个名字的支配下才会有所反应与动作。 在修文的不断催促下,慕辰终于在两刻钟后站起了身,看到屏风旁架子上挂的是自己在大齐时所穿的衣袍,他愣了一下,只以为是修文随手拿的…… 修文看到走出来的自家陛下已经穿戴整齐,脸上当即浮上了笑,行至慕辰身旁开口道:“陛下,苏掌柜这会还未进宫,所以不着急,属下替您绞干头发重新束冠吧”? 慕辰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了一个字:“好”。 修文闻言在心里暗自窃喜,待慕辰坐下后,拿起干毛巾便行到身后替他擦拭了起来…… ——宫门口 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下了马车后,声称自己是浮月楼的管事,有要事需进宫与修文详谈,然后便被修文提前安排好的人带着一路往冷宫而去。 已经将慕辰收拾妥当的修文,此刻正翘首以盼的站在房门外等待,方才在房内接收到手下人的眼神暗示,知道十六她们已经往这边过来了,还在慕辰身旁碎碎念的他当即寻了个由头出了房间,并将侯在门外的一众宫人遣散,自己则伸长着脖子一直往院门口处看…… 侍卫将十六三人带至冷宫门外便躬身退下了。 十六站在冷宫大门口,望着长长的宫道,不禁感叹出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 身侧的进宝看着有些感伤的自家小姐,接话道:“是呀,赤墙彩檐一扇门,翠枝云花梦一场。从此萧郎是路人”。 十六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宫墙,声音带着些许飘渺,再次开口道:“沙场良将英雄冢,后宫红颜埋骨地。 这绿砖红瓦的玉笼,锁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 这琼楼玉宇的枷锁,又囚住了多少佳人的红尘梦… 红墙宫闱繁华又苍凉,这是一个充满秩序与规则的巨瓮啊……中间又埋葬了多少人的希望”。 她叹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后收回视线,抬脚便往冷宫里走。 修文见到来人后当即快步迎了上去,十六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嘱咐他轻拿轻放将其拿到冰室里冷藏待用…… 行至到房门口处,十六摘下了面纱,伸手推开房门时,正好对上慕辰那有些呆滞的眼神,她嘴角一弯浮起一抹笑,开口道:“子初,好久不见”。 慕辰怔愣住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处朝她笑的人,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即低下头闭着眼睛甩了甩脑袋。 十六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心道:他这是将自己闷坏了吧?此番怕是以为出现幻觉了…… 慕辰再次抬头时,十六已经朝他这边过来了,边开口道:“子初,是我,我昨夜回的都城”。 慕辰闻言终于回过了神,当即站起身看着眼前人开口道:“妃妃……你回来了?你用过早……你……你用过膳没有”? 慕辰实在没有想到十六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一时间有些激动,又因在房里关了许久,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所以一开口发现自己竟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说完后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 招财进宝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后,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菜一一端出。 十六伸手将两个小丫头端出来的菜摆放整齐,边回道:“我今日起的有些晚,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如今已是正午,我们过来与你一起用”。 待菜全部摆放整齐,修文也回来了,十六招呼着众人落座后,从食盒最底下的一层端出了一碗面和一碗汤。 面条上面摆放着红烧肉、青菜、还有一个煎制焦黄的荷包蛋。 十六用汤勺将滚烫的高汤淋到面条上后,端起来放到慕辰面前,开口解释道:“虽说浮月楼与皇宫距离并不远,但皇宫这么大,要进到这里面来着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我担心面条一直泡在汤里会坨掉,所以将煮好的面条过了凉水与汤隔开来装,这汤是用老母鸡慢火熬制而成的,应是很鲜,你试一下”。 慕辰有些不解,抬头看向十六,疑惑道:“这面…… 十六嘴角带着浅笑,温声回道:“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做的长寿面”。 第134章 慕辰生辰2 慕辰有些惊讶,带着些不可置信道:“长寿面?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十六嘴角微扬点头道:“嗯。我记得”。 慕辰闻言顿觉心里一暖,欢喜更是溢于言表,随即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进宝看到慕辰望着自家小姐时那眼中带着的点点星光,心道:瞧,慕辰公子与小姐多般配呀,人又温柔体贴,就算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但他对小姐的态度依旧如初不曾改变过,比那只会招蜂引蝶惹小姐生气的摄政王好多了,哼……既然他已经被淘汰了,那我得帮小姐尽快将慕辰公子收入房中,可不能让其他居心叵测的女子捷足先登了…… 思及此进宝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当即接话开口道:“我家小姐何止是记得啊,为了能赶上您这个生辰,她在南阳郡可是连推了好几单生意,手上的事情一忙完当日就赶回来了,说是要给您庆祝生辰呢”。 听着进宝的话,慕辰有些受宠若惊,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柔的笑,看向十六时,那黝黑的眸中满含宠溺,这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撒满了阳光,变得明亮又温暖…… 进宝看到慕辰那满目含情的模样,心里一阵姨母笑,心道:这就很好啊,哈哈哈……我可真是个大聪明。 修文看着身旁笑的有些花枝招展……哦不,笑的无比灿烂的自家陛下,心道:还是六阁主好使啊,打从回了南御,还是头一回见着陛下这种发自内心的笑,真好。 十六对上慕辰那由衷的笑颜,回以浅浅一笑,随即摊开手掌指向桌上的菜式开口道:“这是脆皮乳鸽、粉蒸排骨、黄金豆腐、老鸭汤,这四道菜是我们浮月楼的掌厨烹制的,其余的五道是我自己做的”。 顿了顿又挨个介绍道:“这是白切鸡,它需要点酱才会有味道,这是椒盐虾、清蒸鲈鱼、水蒸蛋、白灼菜心,这些是我们家乡那边的家常菜,只是不知是否合你胃口”。 慕辰闻言眼睛一亮,询问道:“你家乡的家常菜?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好似从未听你提及过家乡,还有你方才说的白…切鸡,我也从未吃过与见过,妃妃的家乡离我们这里很远吗”? 十六抿了抿嘴,轻声回道:“嗯。很远”。 慕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微妙变化,再次询问道:“比南御与大齐的距离还远吗?那你先前是怎么回家的”? 身旁的进宝也跟着开口:“小姐,我好像也一直没有听你提及过家乡,而且我进馨苑这么久了,你也没有回去过,真的有那么远吗”? 招财眉头微皱,疑惑道:“不管有多远,只要小姐想回去,我便赶马车陪小姐一起”。 修文思索了一会,接话道:“若是地方比较偏远不好行走,六阁主可以与我们说说,我们陛下会安排人护送您回去的”。 十六看着他们四人那一副求告知的模样,心道:我总不能与他们说自己是天外来客吧?那样估计会将他们吓出个好歹,况且……我也回不去了啊…… 回忆袭来,她有些小感伤,叹了一口气后,语重心长道:“我的家乡……太远了,马车可能都去不到,我出来太久了,没有回去过,而且我也不记得来时的路了”。 说完她垂下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碟子里的白切鸡,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身旁的进宝瘪了瘪嘴,眼眶有些发红,出声安慰道:“没事的小姐,若是以后你想起来了,我与招财陪你回去,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会一直陪着你,不要想那么多”。 慕辰朝她温声道:“只要你愿意,这里也是你的家”。 许是担心再触及她的过往,几人有默契的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十六望着那碟摆放整齐的鸡肉,心道:早就回不去了不是吗,既是如此,那还纠结什么?如今她们也是我的亲人朋友啊……嗯。既来之则安之吧。 再抬头时,她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随即换上了一副释怀的模样,开口道:“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在这里也挺好的”。 顿了顿,她带着浅笑朝众人招呼道:“好了好了,我们先用膳吧,等下菜要凉了,我难得下一回厨,你们可要多吃点哈”。 众人闻言相视一笑,随即拿起筷子各自夹着自己喜欢的菜式…… 一顿饭下来,十六做的那五道菜已经空盘了,慕辰的筷子一直在那几道菜上来回穿梭,另外四道就没正眼瞧过,用的最多的便是白切鸡与白灼菜心,还一直夸赞这种吃法很是独特,能吃到食物最原始的鲜味。 进宝与修文也每样菜都来回夹了好几遍,就连喜欢煎炸烧烤的招财,拿着筷子也配合的走了个过场。 十六看着桌上的空碟,嘴角微扬,只当他们是给自己面子,那五个碟子空了之后,其它的四道菜被招财善后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一行人用完膳后,慕辰询问她们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十六见两个小丫头那欢呼雀跃的模样,便应下了。 待修文先一步将沿路的侍卫宫人全部遣散后,慕辰便带着她们往御花园走。 两个小丫头一路蹦蹦跳跳的心情极好,她们先前虽说也去过大齐皇宫的御花园,但那时是为了参加宫宴,里面的条条框框规矩森严不说,抬头举目间,目之所及的全是达官显贵,她们当时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给十六添乱,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那花园里的景色,如今在这南御皇宫的御花园,只有她们几个在,多自在呀。 慕辰如今虽贵为南御君主,但始终待她们如往常一般,那些帝王的威严与上位者的肃穆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因此两个小丫头也如先前那般无拘无束。到了御花园就像是被放出笼的鸟儿,这里看看、那里瞅瞅,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修文将瓜果点心那些摆放到亭子里后,又按照慕辰的吩咐将飞霜琴取了出来,随后便拿着风筝与两个小丫头到一旁玩去了…… 第135章 慕辰的生日愿望 十六看到飞霜时,笑着同慕辰打趣道:“是你弹给我听、还是你想听我弹?我今日会魔法哦,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慕辰眉宇舒畅的朗笑出声,像是刚才十六的话令他无比开怀,他微微弯腰轻抚了一下琴弦,阳光仿佛被他的笑容收敛后再一起绽放,让人觉得耀眼而美好。 他眉眼弯弯的看着十六,笑道:“什么都可以?妃妃今日是仙女吗?那……我此刻想听你弹琴”。 身旁的十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玩笑道:“好嘞,慕总您请上座”。 慕辰闻言挑了一下眉,有些疑惑道:“慕总是什么?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吗”? 十六噗呲笑出了声,解释道:“类似于慕大人、慕统领、慕皇,翻译过来就是老大的意思”。 慕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现学现卖道:“那妃总您也请”。 就这样……十六与慕辰俩人来回互相切磋琴技,又交流探讨了好一番关于曲谱声调方面的话题,御花园中琴音袅袅此起彼伏的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两个小丫头回来亭子的时候,还一人提着一篮子剪摘好的茉莉花,进宝说要将它们带回去烘晒成干花,用来泡茶跟制做香囊。 招财听到茶便想到了吃的,询问她们今日能不能吃烤肉。 十六觉得大家难得一聚,今日又是慕辰的生辰,况且自己手头上也暂无堆积的事情待处理,想着招财也难得念叨一回,那便满足她吧。 于是在征求过慕辰的意见后,直接在御花园的亭子旁架起了烤炉。 几人在十六的带领下开始分工合作,连慕辰都挽起袖子加入了。修文更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进宝刚开始还是很有耐心的在同他解释,后面许被问烦了,直接来一句:“你等下就知道了”。 慕辰虽也觉得这种做法新鲜,但他领悟与接受能力强,十六只回答一句他就能举一反三的讲出后续。连十六都忍不住表扬他聪明、夸赞他适应能力强。 一行人在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是吃上了香喷喷的各式烤串。 进宝坐在中间,一只手拿着烤好的在吃着,一只手给炉子上正在烤的肉串翻面,还边同左侧的修文解说着需要注意的事项。 右侧的招财并没有要学的意思,两只手各拿一串在认真的吃着。 对面十六将炉子上烤好的一把拿起,转头全部递给身旁的慕辰,笑着开口道:“你是老大,都给你”。 慕辰笑着伸手接过,这一把目测约有十来串,被十六搭配的有荤有素,自上面散发出来的香味,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看着身旁又开始重新忙活的十六,慕辰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十六将准备好的食材烤了个七七八八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将烤好的串分类放入盘中装碟后,随即打开方才让修文从冰室里取出来的食盒,朝慕辰开口道:“这是蛋糕,在我们家乡那边,过生辰时会吃这个”。 桌子另一旁的慕辰被十六口中“蛋糕”这个词给吸引了注意力,疑惑道:“你家乡的糕点?蛋糕?是用鸡蛋制成的糕点吗”? 十六觉得这个说法也没有问题,点头道:“嗯。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它的制作工序比普通糕点要繁琐一些,今日多亏了招财进宝帮我打下手,不然我一个人得弄好久”。 慕辰闻言有些好奇,长腿一迈行至她身旁道:“那我可得仔细瞧瞧”。 当十六将蛋糕从食盒里端出来放置到桌上时,饶是淡定如慕辰,都不由得被惊艳了一把。 修文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直接看呆了。 蛋糕是圆形的,并且是双层,下面那层大一些,四周一圈的白色奶油上沾着一层坚果碎与玫瑰干花,上面那层四周一圈贴着用草莓切成的薄片。 蛋糕边上有白色奶油做成的花边,花边就像一朵朵淘气的浪花。上面有许多水果做成各种各样的造型,有苹果片做成的扇子,有草莓做成的玫瑰花。 中间的水果更是直接摆成了一朵花的形状,花瓣外层是黄色的桃子,那是十六先前根据二十一世纪罐头的模样自行泡制,如今在店里售卖的黄桃,里层是一颗颗剥了皮的葡萄肉,花蕊是小西红柿。 花蕊的中间还插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子初,生辰快乐。 慕辰看到小牌子上写着的那行小字时,当下的欢愉与过往的感伤一时涌上心头,百感交集间他只觉得喉头一哽,眼尾有些泛红,目光绻缱的看着身旁十六的侧脸,在心里道:你是这世界予我最后的善意,是晚来的温柔,是神明赐予我的糖。我的生活因你而暖,因你而乐。你在,我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你在,我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十六察觉到慕辰的情绪有些低落,猜想他许是想起了过往的不愉快,便试图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随即道:“吃蛋糕前我们要先许愿的哦”。 说着她又从食盒里拿出先前让招财改制的小蜡烛,在蛋糕上插了十九根,又拿火折子将小蜡烛全部点燃,随即边拍手边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一遍后,连忙又招呼着两个小丫头与修文也加入进来又唱了两遍。 慕辰听着这有些熟悉的语调与那依旧怪异的歌词,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瞬间袭来,心里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 唱完生日歌后,十六转头朝慕辰道:“子初,你许个愿吧,就当是随了我们那边的风俗,愿望或许真的可以成真哦。手像我这样交叠握住,然后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心愿”。 慕辰像个乖宝宝似的点头应了一声“好”,照着她的动作将双手交握成拳放置在胸口处,随后闭上眼在心里念道: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卿若愿,此后不问皇权生死定夺,此生远离朝堂尔虞我诈。卿若愿,凤凰一曲表心迹,庭院折桃论闲茶。 辰此生只有一愿:与你共花之晨,共月之夕。晨昏相伴,岁岁年年…… 第136章 我来自很遥远的现代 慕辰吹完蜡烛后,十六看着他温声开口道:“良辰吉日时时有,锦瑟年华岁岁拥。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从腰带上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嘴角一弯浅笑道:“平安喜乐,顺遂无忧。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随即将小木盒递给慕辰又接着道:“一岁一礼,一寸欢喜。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子初,生辰快乐”。 一旁的进宝朝慕辰小声询问道:“我如今是不是该喊您陛下呀?可我又觉得您这个身份与我家小姐相差甚远,我们还可以同先前那般唤您慕辰公子吗”? 慕辰温声回道:“我们还如从前那般相处就好,在你们面前,我永远都只是慕辰”。 进宝闻言笑得眉眼弯弯,当即开口道:“那我也祝慕辰公子生辰快乐”。 招财的视线方才一直停留在蛋糕上,听到她们的对话,她抬头看了一眼进宝,随即附和道:“慕辰公子,生辰快乐”。 慕辰伸手接过十六递过来的礼物,嘴角挂着温润的笑,与她们各自道谢后,在十六的指导下将蛋糕切分了。 十六接过慕辰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吃了几口便伸手拿过桌上的花酿,就着花生米开始饮着。 慕辰舀了一勺子蛋糕放入口中,当绵软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时,他再一次被十六的手艺折服。吞咽完后夸赞道:“这蛋糕不光外型好看,味道也很有层次感,里面黄色的糕点很松软,中间还夹着豆泥与果酱,还有浓郁的牛乳香甜。外面的白色乳酪看起来似云朵,放入口中又像是一团棉花,但它又入口即化,感觉有些梦幻。妃妃,你的厨艺真的很好,今日你准备的这些,是我平生吃过最特别、最好吃的”。 十六觉得他可能是头一回吃这些,才会觉得与众不同,谦虚道:“没有没有,这些在我们家乡那边很常见的,许是因为你先前没有吃过,你要是经常吃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慕辰摇头道:“你总是这么谦虚,我是真的喜欢你做的这些”。 十六浅酌一口杯中的酒,回道:“喜欢的话,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做”。 慕辰温声回了一句“好”,拿起她手边的酒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进宝接过话头道:“小姐,这是不是天宫里的食物啊?我到现在都还怀疑你是仙女,不然怎么能烹饪出这么好吃的东西,这蛋糕香香甜甜的,吃起来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随即转头看向招财与修文,询问道:“你们说是吧”? 修文应道:“是啊,这味道当真妙不可言,色香味俱全,这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招财停下继续往嘴里塞的动作,有些含糊不清道:“我也是”。 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下,一行人吃喝到了月上柳梢头。 十六刚开始只是浅酌,慕辰坐在旁边陪着她对饮。 两个小丫头吃完蛋糕后,一人一烤串,人手一杯酒也加入了进来,在气氛的烘托下,连修文都举起了杯。 十六想着反正是在自己人的地盘,就算放纵一下也无伤大雅,随即端起杯子同她们碰起了杯。 几人刚开始还能正常的聊天,可随着地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聊天的内容与各自的状态也脱离了原先的模样。 修文与进宝分享着这半年来各自的所见所闻,从彼此的阅历又聊到了先前酱牛肉的制作方法。 招财从最开始的闷声干饭,到后来抱着酒瓶,同身旁的十六说起自己先前在暗夜堂的一些经历。十六一脸认真的样子在听着,时不时的还会搭一句腔。 十六从正襟危坐到后面半俯在桌上,从同她们碰杯对饮到自顾自的端起杯就喝。 喝到最后,一群人中只剩下慕辰的头脑还是清醒着的。 招财是最先醉趴的人,用臂弯垫着头伏在桌上,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串烤肉。 十六喝的也有些上头,刚打开话匣子,见招财已经醉趴了,随即又转头朝另一旁的慕辰碎碎念了起来…… 慕辰难得听到她说这么多话,发现她与平日里清醒的时候不太一样,所以一直在认真的聆听着。 十六讲店铺与生活方面的事他还能听得懂,可讲到后面他就有些理解无能了…… 例如(要是有飞机能回现代就好了) 例如(不知道许嵩有没有出新专辑) 例如(这个季节,菠萝蜜已经出来了) 慕辰觉得自己仿若在听天书一般,她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认识,可是组装到一起后是什么意思,他完全解析不出来…… 先前就发觉十六与其他女子不一样,也曾猜想过她的身份与来历,总觉得她身上有许多谜团,今日听她提及家乡时说不记得来时的路,又见识与尝试过她家乡那些与众不同的食物,心里更加坚定了先前的想法。 现在又从她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听到些许相关信息,好奇她心里藏着的那些秘密。 看到十六那醉眼朦胧的迷离眼神,想到她也只有在这种饮多了酒的情况下才会一直说话。慕辰随即带着试探询问道:“妃妃方才说的那些我听不太明白,那只飞…鸡,它可以带你回去吗?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能不能与我详细说说”? 十六将右手食指放在嘴上,“虚”了一声,用手撑着桌子往慕辰那边凑近了些许,在他耳边小声道:“不能说,不然我会被你们当成怪物抓起来的”。 慕辰闻言心下一凛,按下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再次循循善诱道:“我不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十六垂着眸似是在思索,半晌过后又往慕辰的耳边凑近了一些,担心被别人听到似的还用手挡在嘴边,再次压低声音道:“我呀……其实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很遥远的现代,就是……嗝~~ 第137章 小辰辰 十六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己的酒嗝打断了…… 她坐直身子用手顺了顺自己的咽喉处,然后像是忘了方才的事一般,用手肘撑着桌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慕辰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他没有质疑过十六的话,反而觉得自己先前的所有猜想都得到了证实。 虽觉得此事犹如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但根据十六往日的种种迹象来看,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依据,如今听到她亲口说出,还是不由得被惊到。 十六再次将杯中的酒饮尽,再斟时发现手中的酒壶已经空了,往桌上扫视了一圈,发现慕辰右手边还放着几壶没有开过的,随即扶着桌子站起身想伸手去拿。 她本就喝的晕乎乎的,起身后脚步一踉跄,眼看着就要往旁边栽去,身边的慕辰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的连忙伸手去搀扶。 她一只手抓着桌子的边缘,另一只手在情急之下抓着慕辰肩臂处的衣襟,慕辰左手揽托住她的手臂才让其稳住了身形。 站稳后,十六转过头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慕辰看。 察觉到她那直勾勾的视线,慕辰的耳根子开始发热,心里有些小紧张,垂眸抿了抿嘴调整好心绪后,大着胆子抬起头与她的视线对上,眼前的人此刻双颊泛着粉红,一张小嘴微嘟着,被酒精浸润的眼中尽是迷蒙,眼神有些呆滞与涣散,看起来有些呆萌,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气息。 慕辰只觉得她这般温顺乖巧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十六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即噘着嘴一副凶狠的模样,嘟囔道:“不许摸我的头,天天为银子发愁已经掉了不少发了,你再薅,等下我会秃顶的”。 慕辰闻言当即咧嘴一笑,哄小孩似的回道:“不会的,妃妃的银丝这般密厚,一定不会似你说的那样”。 醉眼朦胧的十六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瞬,随即往慕辰那边凑了过去,由于俩人有身高差,十六拉着他肩臂处的衣襟扯了扯。 慕辰以为她是有话要同自己说,配合的躬着身子低下头来,十六见此一脸傻笑,随即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瞪着迷茫无辜的双眼一脸认真道:“小辰辰,你这小脸到底是怎么长的呀?怎么能生的这般好看?你真的是吃饭长大的吗”? 说着又凑近了一些,像是真的要研究他的脸一样。 慕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当即怔愣在了当场…… 另一旁的修文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进宝的手臂,小声八卦道:“你瞧,你家小姐耍流氓了”。 进宝嫣红的小脸也朦上了一层醉态,闭着眼用手掌托着脸颊撑在桌上。 听到修文的话,她撑开眼皮往十六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呵呵傻笑道:“我家小姐定是又吃多了酒,哈哈哈……你还记得先前在夕若河的那次吗?我们从明月楼出来,她可是将沿途的公子哥们调戏了个遍,最后还是你家陛下出手解的围。哈哈哈……我家小姐啊,你可别看她平日里做事规规矩矩沉稳端庄的,你让她喝醉试试,保准化身为女流氓,哈哈哈……”。 修文看着身旁一直在傻笑的人,疑惑道:“你为何这么高兴”? 进宝转头瞥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我家小姐难得吃醉酒办了点正事,我当然高兴啊,不然按着她与你家陛下平日里那规矩守礼的模样,她俩啥时候才能成哟。如今这样不就挺好,不愧是我家小姐啊,啧啧啧……真棒”。 修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赞同道:“你这说的好像也在理哈,那我们还在这里碍什么眼?这么晚了,况且你们三个都喝成了这样,陛下肯定也不放心你们自己回去,与其大动干戈的派人护送,不如就在宫里歇一晚吧,我们先将招财带下去安置,夜里凉,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进宝看了一眼还在盯着慕辰发愣的自家小姐,点头道:“行吧,她们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放纵自己瞎闹的,那我们先带招财下去吧”。 说完俩人搀扶着不省人事的招财出了御花园…… 慕辰好一阵才回过神,将她整个人望入眼底,眼前人红扑扑的脸蛋近在咫尺,此刻还眨巴眨巴着眼睛,好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慕辰心口处一阵狂跳,白皙的耳后根已经爬上了几丝绯红,眼神有些躲闪,磕磕巴巴开口道:“是……是吃饭长大的,你……你方才喊我什么”? 十六“嗯”?了一声,松开捏着他脸颊的手,轻皱了一下眉,疑惑道:“小辰辰啊,你这个年纪,我不喊你小辰辰,难不成喊你辰哥哥”? 在这里她的年纪虽比慕辰小,但若将前面两世的年龄加起来,慕辰这点岁数在她眼前就显得不够看了,许是酒精上头,她自动的将自己切换到了长辈的身份上。 慕辰闻言只觉得双颊有些发烫,缓了几个呼吸后看着她回道:“我年长你两岁,你若是唤我辰哥哥,也是可以的”。说完后抿着唇一脸期待的看着十六。 十六收回被慕辰搀扶着的手,撑着桌子坐了下来,边摇头道:“我不,我应是比你大的,你少诓我”。 慕辰垂眸轻笑了一声,呢喃道:“你都醉成这样了,怎的还这般难骗”。 抬起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发现十六已经枕着臂弯趴在了桌子上,他上前两步行至她身旁,垂眸看着眼前人的侧颜,嘴角微扬,心里顿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半晌过后,慕辰弯腰替她将面纱戴上,方才他有听到修文与进宝的对话,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随即揽腰托膝将人一把抱起,抬脚便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 御花园外的假山后,洛青璃的视线恶狠狠的聚焦在慕辰怀中的人身上。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多时辰了,下午听到身边的婢女说慕辰带着几位女子在御花园中游玩,好似有意隐瞒其身份,还下令肃清了沿路的所有宫人,更是让一众侍卫守在御花园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洛青璃听到消息后当即就脚步匆忙的往这边而来,不出所料的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下了,无计可施的她决定先回去再想应对之策。 刚抬脚准备离开时,便听到了里面传出一阵琴声。 她先前在七皇子府时,听洒扫的小厮提及过,慕辰的卧房里放着一把琴,被他视若珍宝般将其放在了床榻上。 明令禁止的告知府中上下,平日里除了洒扫的小厮,其余人不得进入他的卧房。更是三申五令的告诫过众人,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床榻半步…… 第138章 御驾亲征 后面搬进皇宫时,琴还是被他亲手抱在怀里带进来的,洛青璃亲眼见过他对那把琴的重视程度,觉得应是洛长菁的遗物。 可他那般看重的东西,此刻却搬出来与其他女子弹奏,这女子到底是谁?她先前可是从未听说过慕辰与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啊? 洛青璃越想越气,在心里暗骂:自己整日守在身边嘘寒问暖都得不到他的一个正眼相待,里面那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他将心爱之物双手奉上讨其欢心。 洛青璃觉得好不甘心,千防万防,竟然还是让宫外的狐媚子钻了空子,她咬牙心道:今日我倒要看看是哪家不要脸的狐狸精,我日后非撕了你这身皮子不可。 于是她不顾身边婢女的劝阻,躲过巡察侍卫们的视线,偷偷的藏在了假山后面。 看到修文与另外两个女子一同出来时,只觉告诉她,那并不是正主,那两个女子虽蒙着脸,但根据衣着打扮她也能猜想到了俩人不是真正的主子,加上慕辰没有跟着出来,于是她又耐着性子等。 直到此刻看到慕辰抱着的人,还小心翼翼的替其隐藏身份,人都睡着了还将头脸蒙起来不说,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像是怕惊醒怀中人一般,在脚步轻缓的情况下还三步一垂眸的看怀中的人一眼。 洛青璃见此只觉得胸口处的怒火要喷射而出,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双眼仿若淬了毒般死死的盯着渐行渐远的俩人…… ——咸阳宫 慕辰将十六放到床榻上,伸手解开她的头纱与面纱,替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后,从袖子里取出了她送的生辰礼。 将小木盒打开后,慕辰又被惊了一把,盒子里放着的,是她先前助自己登基时借出的暗红色彼岸花令。 当时将慕潇逼出皇宫后,慕辰便以同样护送的方式,将这枚小木牌送还至南阳郡她的手上,可此刻看到它被十六以生辰礼的方式再次送给自己,慕辰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这块小木牌几乎与她的全部身家绑在了一起,若不是身边亲近之人,旁人恐怕连过眼的机会都没有,它能调动十六名下所有店铺的物品,它的存在就相当于十六金库的钥匙。 可如今她却愿意与自己共享这一切,慕辰此刻只觉得手中的木盒沉重无比,直至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在十六心中的分量。 他用指尖轻抚着木牌上的彼岸花,心道:原来,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说说而已,原来,你是真的将我当成了重要的家人…… 他合上了木盒,眼中水雾四起,转头看向床榻上睡着的人,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撩开,抚着她的额角,轻声道:“能遇见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谢谢你的出现,治愈了我很多很多的伤,弥补了我很多很多的缺憾,一次次的将我从黑暗中拉出,一次次的把我从万丈深渊中解救。不管你自何处来,无论你是什么人,这一生,我都会尽其所能的守护你。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说完将她腰带上的荷包解下,往里面放入了自己提前备好的东西。呢喃道:“礼尚往来,这是我回给妃妃的礼。早就准备好了的,现在终于找到机会给你了”。 握紧十六的手将其抵在额头,吸了吸鼻子,认真道:“时间若是能停留在这一刻,便是让我用南御这江山来换,我也绝不会犹豫半分”。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慕辰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中尽是柔光,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像是看着一朵守护了千年才绽放的睡莲,周围的一切都被柔化了…… ——翌日 十六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慕辰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他轻手轻脚的将奏折搬进了咸阳宫,此刻正在床榻旁的桌几上批阅着。 十六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随即坐了起来。慕辰察觉到床榻上的动静,抬起头时,看到她正垂眸盯着身上的被子发愣,那一脸呆滞的模样,显然是还未回过神。 昨夜回来后,慕辰想到她先前在信中让自己帮其隐瞒行踪的事,所以并未让宫女进来替她宽衣,又因顾忌着男女有别,只替她脱了外衫。 她一身白色的衣裙,披散着银丝,明黄色的被子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褪落到了小腹处,慕辰觉得此刻的她看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望着她那入定般的呆愣,在心里笑道:平日里那般精明机警的六阁主,原来睡醒后会犯迷糊,妃妃,你的反差有些可爱…… 随即转念一想:她也还是个小姑娘啊,旁人只看到她在商场上的业绩,大多时候会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年纪,可她真真切切的也才十几岁啊,如今这般不就挺好,若时时清醒,事事周全,那她得有多累。 慕辰不忍心破坏此刻短暂的温馨与小美好,放下手中的狼毫,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十六呆坐了约莫有半刻钟,终于有了动静,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过头对上慕辰的视线时,开口道:“子初,早安”。许是刚睡醒,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慕辰闻言笑着回了一句:“妃妃,早安”。 听到慕辰的回话,十六再次揉了揉眼睛,回过神后吓得一激灵,腾的一下当即打开被子将自己包裹了起来,随即抬起头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慕辰见她终于清醒过来了,站起身往床榻边走,同她解释道:“这是我的寝殿,昨夜你同两个丫头都醉的不省人事,大半夜的将你们送回去的话,我担心会让有心人探查到你的身份,所以便自作主张将你们留了下来”。 十六眼睛骨碌碌地扫视了一圈,小声询问道:“我占了你的床榻,那你…… 慕辰担心她误会,当即指着屏风另一边的贵妃榻,接话道:“我昨夜睡在那里,清晨起身上了早朝,刚回来不久。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饿了吧?我方才回来时已经让人备着膳了,你起身洗漱后便可以用”。 十六闻言终于放下了心,掀开被子随即起身下了榻。 用完膳后,慕辰同她说战场上的局势很是严峻,大齐虽已派出援兵,但还需三四日才能抵达,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他与众朝臣商议过后,打算御驾亲征,明日卯时便要出发…… 第139章 萧景逸林曦大婚 出宫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慕辰带着她走侧门,一路将她送至到了宫门口。 临走前十六看着慕辰认真道:“子初,明日出发时带上我送你的生辰礼,若有需要,我愿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慕辰心底的防线再一次被击溃,眼眶通红的朝她温声开口:“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 想到自己如若回不来,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她了,慕辰的不舍溢于言表。 十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当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如果,我等着吃你回来办的庆功宴”。 慕辰眉头微皱,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我能不能贪心一次,能不能向你多讨要一个生辰愿望”? 看着他那有些受伤的眼神,十六不由得心软,回道:“你说”。 慕辰一脸不舍的模样,看着她再次开口:“明日卯时我便要出发,应是见不到你了,所以临行前,我想同妃妃要一个拥抱作为鼓励,可以吗”? 十六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这一去便回不来,想着他平日里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好友,心里会觉得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他此刻宛如易碎的瓷娃娃一般,那眸中尽是希冀之色,让人看着只觉于心不忍,十六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往日能用笑容治愈别人的大男孩,原来他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深吸了一口气,十六带着浅笑张开了双臂。 慕辰见此脸上的笑容徐徐绽放,棱角分明的轮廓此刻显得极其柔和,随即快步上前一把将眼前人拥进怀中。 十六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在他宽厚的臂弯中显的格外娇小。 慕辰手臂慢慢的收紧,低头将唇角贴着她的发顶,贪婪的摄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缓了几个呼吸后,声音带着些沙哑道:“妃妃,你一定要好好的”。 十六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哽咽,随即伸手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温声回道:“你也是,一定要平安归来”。 半晌后,慕辰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眷恋缓缓的松开了手。 十六笑着同他说:“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凯旋归来”。 在得到慕辰的点头回应后,带着两个小丫头转身便往宫外而去。 慕辰站在原地看着十六的背影,一直目送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 ——大齐:东宫 今日是萧景逸大婚的日子,府中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灯笼更是挂满了房檐廊角,府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新房内,林曦坐在绣花的绸缎被面上,眼神有些涣散,视线仿若聚焦不到一起,小脸上更是看不到一丝欢愉的神色。 在安王府门口闹过那一次,许是彻底死了心,被管家带回去之后自闭了好些天,在身边人的轮番劝说下,终是点头应下了这门婚事。 若是按照她先前的计较,就算萧珩对她无意,若要退而求其次的话,她的选择其实是与林仲延一般,目标是萧景祁。 如今朝中局势已这般明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景祁的实力与东宫旗鼓相当,但要论在萧誉跟前的地位,萧景祁还要更胜一筹,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潜力股。 抛开其余的不谈,萧景祁的容貌在京都也绝对是位列前茅的,其谈吐与气质更是甩了太子好几条街。 可林曦再怎么会精打细算权衡利弊,也抵不过萧景祁的那一句“本王暂无娶亲的打算”,他直面回绝了丞相府以联姻方式的投诚。 林曦越想越气,在心里怒道:不过是进府分你们一处院落罢了,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将我看做了洪水猛兽般避而不及,我堂堂京都第一美人与第一才女,我已经退而求其次的不奢求正妻之位了,丞相府嫡出的小姐,难道还不配给你们做个侧妃吗?为何别人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顾都能得到你们的真心追捧?为何我那般苦苦哀求你们却无动于衷?萧珩性情冷淡眼高于顶也就罢了,可你萧景祁到底有什么资格嫌弃我?行,既然如此,那日后谁也别想好过…… 本就心如死灰的林曦,只觉自己像个物品一样被人随意丢弃,被打脸的耻辱与不甘将她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她心下一横便入了东宫。 萧景逸虽远不及萧珩的龙章凤姿,也比不上萧景祁善于谋划。但他的身份,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只要他还在东宫一日,储君的身份便是最大的底牌,虽谈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东宫再加上一个坤宁宫,底下需看他们脸色行事的人还真不少,既然自己认定的爱情苦求无果,那便随波逐流稳坐权势之巅吧。 床榻前,婆子在述说着整个婚礼的流程,盖头下的林曦依旧面无表情的端坐着,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婆子见此摇摇头,自顾自的说完便抬脚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喝的醉醺醺的萧景逸被侍卫扶着从前院回到了新房。 到门口时,他一把推开了侍卫搀扶的手,并将人打发了下去。 萧景逸踉踉跄跄的抬脚跨进了房间,转身关上了房门,东倒西歪晃晃悠悠的一路往床榻边走去。 行至床榻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身旁披着红盖头在等待自己的人,迫不及待的拿起旁边桌几上的秤杆将盖头挑开。 看着眼前的如花美眷,萧景逸咧嘴一笑,随即开口道:“曦儿,本宫终于将你娶回来了,这一日,本宫可是盼了好久”。 林曦坐在那里仿若牵线木偶般,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萧景逸知道她先前一直喜欢萧珩,也知道她前段时间大闹安王府的事,这场婚礼来的有些突然,想着她心里一时接受不了也能理解。 思及此,萧景逸并没有恼怒,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声细语道:“这场婚礼办的有些仓促,没有给你过多的时间缓冲,是本宫考虑不周,可是曦儿,在得知你同意入东宫时,本宫有多欢喜你不知道。本宫知你一时间还放不下皇叔,本宫可以等,只要你愿意,本宫定将你视若珍宝般捧在手心里疼爱,这些不止是说说而已,本宫会用时间来证明,你相信一次,可好”? 林曦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转过头看着他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 萧景逸心下一喜,连忙拿过一旁的合卺酒递给她。 喝过合卺酒,萧景逸替她摘下头饰后,随即伸手将床幔扯了下来。 而后,芙蓉暖帐,春宵一度…… 第140章 南御战况1 ——南御边关 天刚破晓,大雾尚未消散,北漠与东莱的铁骑已经再一次在城门外集结,正在虎视眈眈的准备发起进攻…… 打头阵的是北漠的军队,他们步军的人数占据了大部分,骑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并入其中,大军身着红色的胡服,宛若秋天的枫叶,一眼望去,红彤彤的一大片。 紧随其后的便是东莱的将士,他们的士兵所着的铠甲则是土黄色,远远望去黄灿灿的一片,与前面北漠军的大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城门口身着深绿色甲胄的南御将士与身着蓝色铠甲的大齐兵马并排而立,身后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严阵以待列好队形,此刻都在蓄势待发的准备迎接第一轮的搏斗与厮杀。 骑兵前排的顾飞扬一脸正色,望向对面敌军的眼中闪着锐利的寒光,与平日里那个爱说笑的大男孩判若两人,眸子微眯,以猎人的姿态锁定着对面那密密麻麻的猎物,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随着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声吹响后,北漠的大军随之出动,漫漫红色如同漫山遍野的枫林,一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的模样。 两支实力堪堪抗衡旗鼓相当的大军,北漠君军与东莱军手握弯月战刀,南御军与大齐军则手持阔身长剑,骑兵皆是长矛银枪。 骤然间,南御城楼上鼓声号角大作,旌旗在随风猎猎招展…… 此次慕辰为主将坐镇中军,顾飞扬为前军,指挥着南御与大齐左右两军,麾下的前锋军带领着两翼骑兵率先出动迎战,中军兵士随即跨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紧随其后跟着向前推进,将士们每跨三步便大喊一声“杀”……从容不迫地隆隆向敌军逼近。 两大军在那一声声呐喊中排山倒海般相撞到了一起,仿若隆隆的沉雷般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般扑击群山。 长剑与弯刀不断交错铿锵飞舞,长矛与银枪来回穿梭呼啸飞掠,密集的箭雨犹如蝗虫过境般飞射而出,沉闷的喊杀声与短促的嘶吼声让这片土地都跟着在轻颤。 这几支都是各国最为强大的铁军,都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就义舍身赴死的猛士胆识。 铁汉与勇士双双碰击,死不旋踵,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一把把带血的刀剑,一声声低沉的嚎叫,一阵阵弥漫的烟尘,整片土地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战鼓四起,狼烟滚滚,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战争,依旧在持续着……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两军将士仿若杀红了眼似的愈加疯狂,战争也越来激烈。 此次的战役,是这五年来声势最为浩大,也是列国最为关注的一场战争。 城楼上,慕辰一只手背负在身后,一只手做握拳状置于腰腹处,就算如今身着一身厚重的铠甲,也抵挡不住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儒雅气息。 他先前虽没有上过战场,但他因着是皇后嫡出,所以自小就被当成储君来培养,其余皇子都是八九岁才进学,但先帝在他五岁半时就已经开始让太傅为其授课了,进学后不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那些,直接就学起了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孙子兵法、战国策这一类的相关书籍。 因为是名义上的储君,所以给他授课的夫子是曾经的帝师,那水平可不是一般的太傅能够比拟。 因着小时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加上在大齐的那些年他也在努力进修,所以他的见识与谋略,可以说不输任何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三十六计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在大齐的援军到来之前,南御能够抵挡住北漠与东莱的连番进攻,可以说全是靠慕辰在背后运筹帷幄。 他带着南御的两位将军与手下伤残过半的将士,在与敌军人数悬殊的情况下,咬着牙硬是撑了整整三日,最后终于在第四日的凌晨等来了萧景祁与顾飞扬。 因着身份的悬殊与主将不可随意更换,加上在听说了慕辰这几日拟定的作战策略,拥有无数战斗经验的骠骑将军的顾飞扬,没有任何犹豫的请命为前锋军。 连着几日下来,南御这边的战况,由最开始拼尽全力抵抗还显得吃力,变成如今表面上与敌军旗鼓相当,在保留部分实力的情况下还能与对方打的难舍难分,究根结底,有一大半的功劳都来自于慕辰。 对于慕辰一个零战斗经验的人作为三军统帅,顾飞扬先前也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想着他们没来之前,两军实力那般悬殊他都能支撑那么久,其实力应该也不会太差,加上人家又是一国之君,自己只是友国派过来支援的友军,总不能刚来就要求人家一国之君将主位让出来吧?于是便打算先合力解决眼前的困境,其他的可以稍后再商议。 可这几日下来,顾飞扬心里从最开始的赞叹变成如今发自内心的钦佩,觉得慕辰以前真的是深藏不露,不由得在心里道:这位可真不简单啊,还好是友国,不然依着他那用兵如神的战略,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谋划,假以时日,这列国怕是只有摄政王才能与之抗衡了,这实力真是不容小觑。 慕辰站在城楼上,将整个战况尽收于眼底,他的视线一直在关注着下面的战况,声音淡淡缓缓开口道:“此次战役,我军已有反败为胜之势,睿王觉得,北漠与东莱还能支撑多久”? 身旁同样身着一身铠甲的萧景祁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目测三五日吧”。 慕辰嘴角微勾,神情中满是不屑,随即坚定道:“最多两日,若是他们没有其他的援军替补接踵而上,两日之内,朕便能折掉他们大数人马,给予沉重一击,将他们打的丢盔弃甲、驱逐出境”…… 第141章 南御战况2 慕辰作为整个军队的核心谋略,本应是忧心忡忡食寝难安的状态,但他此刻神色淡然,底下的刀光剑影仿若只是他与萧景祁在纸上谈兵一般,让人有种他置身事外的错觉…… 萧景祁听着他那胜券在握的话,想着前几日他与众人商讨暗中保存些许实力的事,为的就是等待时机将其一击毙命,也明白他此时的话绝对没有托大。 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南御这位新君,着实是让人看不透,在大齐时明明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加上那些年被众人孤立,早年也没少被京都的纨绔子弟嘲讽与欺辱,听闻平日里也是极少出门。也没听说他与哪位贵人来往密切,可就是这么一位平平无奇到被众人忽视的白面书生,却能在南御的数场宫斗中杀出重围,能在一众皇子与多方势力的围剿下脱颖而出,扶摇直上成了一国之君。且根据他目前所展示出来的实力来看,这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看来先前真是小瞧他了。 历朝历代的帝王之路,皆是用无数的尸骨堆砌而成,这中间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同样作为皇子的萧景祁比谁都清楚,所以此刻更是打心眼里佩服慕辰的忍耐力与爆发力,这才是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二日,北漠军依旧是按照着先前的打法,日出发起进攻,日落鸣金收兵。 看到他们丝毫没有改变策略的打算,慕辰怀疑他们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担心他们背后还有其他援军在往这边集结,于是连夜召集了各位将领商讨对策,打算明早开始收网,先尽快结束眼前的这一场战役。 不然若是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当下的各个计策怕是无法再实施,双方目前的兵马人数本就旗鼓相当,此时他们的援军一旦出现,那么眼前的局势恐会被他们扭转过来,整个战局将会再一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于是第三日清晨,南御将士率先打破了先前被动的僵局,在北漠与东莱的士兵还在陆续集结时,顾飞扬便带领着将士们主动发起了进攻。 事先埋伏在两侧的人马也在伺机而动,配合着左右夹击形成了半包围状,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北漠军开始节节败退,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多次进击,胜负几乎已成定局了…… ——北漠与东莱的驻扎营地 北漠主将伸手把阅览完的信件放到烛台处点燃,待纸张全部燃烧殆尽,随即带着幽怨朝旁边的东莱主将开口道:“咱们被人追着都快打到驻扎地这边来了,上面还三申五令的要求我们不许撤兵,让我们务必顶住等待援军的到来,这劳什子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谁心里都没个准数,老子只知道,按照目前这种情况,再这样拖下去咱们恐怕要被人团灭了”。 东莱的主将摇摇头,跟着附和道:“是啊,我方才也收到了国主的召令,说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撤退。一旦撤出南御境内,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打破这层屏障了,目前只能咬牙死守,一直都在说援军快到了,哎……只希望是真的快到了吧。南御主将的实力强的可怕,听闻此次坐镇的是南御新君,这番精心且算无遗漏的部署,绝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军令如山,只希望我们真的能撑到援军的到来”。 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北漠军已经被逼撤出了城外的驻扎地,一边防守一边撤退,一路撤到了交界处的总营地,后面不管南御这边的攻势再怎么激烈,他们依旧咬牙在坚持着,好似没有再后退的打算。 ——城内 正在军事厅等待验收战果的慕辰收到了暗桩的密信,阅完后将其收于袖中,随即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他们的动作太快了,这又将成为一场拉锯战”。 另一旁的萧景祁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询问道:“慕君何出此言?难不成是前方发生了变动”? 慕辰轻“嗯”了一声,接着道:“北漠与东莱的援军即将抵达边境,且此次的兵马人数比先前还要多出一倍不止,中间有一半的士兵身着杏黄色的甲胄,还有小部分人是土着的穿着打扮,若朕记的没错,那杏黄色是赫胥将士的着装,至于那些土着,早年便听闻赫胥主公用半壁江山求娶苗疆圣女,听说泷浔峰还将其扶为了平妻,后面苗疆每年向赫胥进贡两种蛊虫并且传授操控方法。若来的是那些善于控蛊制毒的苗疆人,此番我们恐怕会很被动”。 萧景祁“腾”的一下站起身,接话道:“连赫胥也掺和进来了”? 慕辰再次轻“嗯”了一声。 萧景祁思索了半晌,若有所思道:“他们此番,名义上打的恐怕是大齐单方面撕毁和平条约的旗号,然后在暗中召集各路人马联手讨伐,凌陌乾的野心真的是昭然若揭。若是真如慕君方才所言,那我们此战的胜算微乎其微,双方的兵马人数先前不相上下,今日能将他们逼退,完全是靠智取。若是再多一倍,以咱们目前的兵马,应付起来怕是有些吃力”。 顿了顿,又接着道:“本王先传信回朝与父皇言明战况,让父皇同皇叔商议应对之策”。说完便急急忙忙的抬脚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日里,慕辰这边虽严防死守着战线未曾后退,但死伤的人数也一直在增加,起码有一半的将士,是在中了迷幻药的情况下放弃抵抗才被屠杀。 扛过了真刀真枪的对决,最后却死于这些迷药,将士们打扫战场时每每看到那些被一击毙命的同胞,心中都唏嘘不已…… 有那些蛊师兵不血刃的加持,南御这边刚开始只能咬牙坚持,在经过前面两日血淋淋的教训,第三日慕辰让将士们戴上布巾将口鼻全数遮蒙了起来,才慢慢减少了伤亡的人数。 双方人马就这样又僵持了五六日…… 第142章 怀疑人生的墨羽 ——南御都城 此时距离慕辰出征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战场上依旧每日浓烟滚滚烽火连天…… 关于边境的战况,都城中的人们这十几日来一直在议论纷纷各抒己见的在讨论着。 浮月楼进进出出的顾客们,每日聊的最火热的,也是这个话题。 十六近来也一直在关注着战场上的风向,人嘛,皆是亲近远疏,因着与慕辰的交情,还有被自己定义为母国的大齐。所以心里是下意识的偏袒这两边,希望最后的胜利方是南御与大齐。 她频繁关注,还有一方面是在预算着慕辰后方粮草的用度,想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帮他及时补给上。 南御经过前面几次宫变的大洗礼,国库本就捉襟见肘,慕辰上位后甚至还未来的及喘息一口气,北漠那边便已经打过来了,战争又持续了那么久,估计能调动的粮草也所剩无几了。 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与敌军殊死搏斗,为的便是能保住自己的家园,护住身后的老幼妇孺,国家国家,要先有国才能有家。 他们每日都在以命相搏,若是拖带着一身伤在下了战场后还不能吃一顿饱,岂不是让人寒心…… 先前虽让慕辰带着自己送的花令,但十六多少也有点了解他的性子,平日里的一些小事小问题方面,他或许不会同你客气,但在这种大动干戈、需要消耗人力物力的事情上,他一般不会轻易开口,要么就是等真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才会告知自己。 可那样的话,将士们的吃食方面肯定是很被动了,若是因此动摇了军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十六决定帮扶到底,在十天前就已经开始在着手将粮食往都城这边的店铺集结,如今各个店铺的仓库已经堆满,随时在等待调动的状态。 十六今日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后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金银斋。 此时她一只手拿着账本,一只手拿着炭笔,在核对过数目的后面用炭笔勾画起来。 待全部清点完毕,把手里的账本递给彦宇杰,随即开口道:“安排人将账本上勾画的米粮全部装车,即刻送往边境交于南御君上,护送车队的人马我已经提前找好了,他们在城外等候,随行人员你自己看着来。从都城到边境,按照货车的行驶速度,怎么着也得明日下午才能抵达”。 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中途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你可自行拿主意,记住,凡事要以保全自己为先,这些东西再值钱也只是身外之物。此时外面正乱着,沿途的路上也不见得有多太平,一定要注意安全”。 彦宇杰伸手接过账本,恭敬回道:“姑娘将如此重任交予在下,在下应当竭尽全力办好这个差事,定不负姑娘所托”。说完朝十六拱手行了一礼。 十六点头道:“嗯。辛苦了,我先回浮月楼了”。 看到彦宇杰同样点头回应后,十六抬脚便离开了。 彦宇杰站在门口处目送着十六离开,一旁的管事同样也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有感而发道:“咱们姑娘,可真是位奇女子,这行事风格,颇有忧国忧民的大家之风,仁者爱人,大爱无疆啊”。 彦宇杰闻言点头附和道:“是啊,谁说商人没有风骨,姑娘这一身铮铮铁骨,早已胜却了世间多少男儿郎,她身为一介女儿身,却有着大数男儿都不曾有的胸襟与仁爱,虽只是一介商人,但心怀天下、心系百姓苍生,咱们可跟对人了,咱们姑娘啊……乃女中豪杰”。 ——大齐:馨苑正房 十六离开的这半年多里,萧珩由最开始的无法接受易燃易怒到如今的少言寡语万事藏于心,直至今日都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真的抛下了自己…… 平日里本就性情冷淡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如今更是终日抑郁寡欢沉默寡言。 手底下的人办事也愈发的小心谨慎,如今萧珩对他们的要求比先前严苛了不止一星半点,完不成任务的惩罚动不动的就会加倍。 他麾下本就军纪严明,先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往军营亲自操练一圈,将士们每每待他离开后都好一番叫唤。 如今因着十六的离开,他内心许是挤压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三天两头的往军营里扎不说,更是像疯魔了一般没日没夜的点兵点将。 现在将士们不但要完成他制定的操练方式,还要轮番上阵的要陪他对打,虽美其名曰为“指点”,但将士们每每被打的几日下不了床时,都会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自家王爷能早日寻回王妃…… 一众将士被折腾的苦叫连连,就连一向开朗好动的墨羽都快被他整抑郁了。 怀疑人生的墨羽,日常告诫自己不能那么开心,时不时的得提醒自己不能在王爷面前笑,经常在夜里下了值后找墨玉倒吐苦水…… 比如…… 墨羽:“我今日同其他兄弟开玩笑被王爷撞见了,他问我是不是很闲?然后我就被罚围着王府跑了五十圈”。 墨羽:“今日午膳时王师傅多给了我一个鸡腿,我拿着食盒跨过院子准备回屋吃来着,路上哼了几句小曲,被内院的王爷听到了,他说暗卫应该时刻保持警惕性,要喜怒不形于色,然后我又被罚去后院砍了半日的草料”。 墨羽:“今日隔壁屋那兄弟与我一同在王爷的院子里当值,下值时,那兄弟约我去喝酒,我就笑了一下,话还没回答,又被从房里出来的王爷看到了,他说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头人,平日里应该不苟言笑,不能让人看穿内心的真实想法。最后我又被罚去刷了一个多时辰的马厩。我发誓,我那会嘴角才咧开一点点而已…… 类似的事情这半年来时常在墨羽身上上演着,硬是将开朗跳脱逢人便笑的墨羽,逼成如今那一副仇大苦深的苦瓜脸模样。 墨羽先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日会变成表情管理大师。 论谁对萧珩的思念成疾最感同身受,相信没人比墨羽更有发言权…… 论王府中谁最希望萧珩尽快找到十六,墨羽绝对是呐喊声最大的那个…… 第143章 是她 坐在床榻上的萧珩,伸手轻抚着身旁的睡枕,自十六离开后,他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都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情绪每每难以自控时,他便过来十六的房间待一夜,有时独坐到天明,有时还能靠着房间内熟悉的物件与气味安睡一阵。 这半年多以来,底下的人几乎将大齐翻了个底朝天,始终没有寻到十六的踪迹。 发现十六离开时,他第一个找的便是馨月阁的陆掌柜。 可不管怎么盘问、无论如何探口风,陆掌柜始终统一口径的说东家没有言明去向,说十六之前也有一年半载都游走在外的先例,店里的大小事务本就一直是他在负责,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大变动,十六一般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萧珩与十六从上一世走到这一世,当然知道她在创业的这几年经常东奔西走,也知道按照她的性子,是不可能什么都同陆掌柜提及的,可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只要觉得有一丝希望,便想亲自去确定一番。 甚至一直派人盯着陆掌柜的动向与平日里所收到的信件,但这半年来也一直未发现任何异常。 垂眸看着身侧的睡枕,萧珩眉头深锁,眼角眉梢都带着忧愁,呢喃道:“妃儿,这个惩罚已经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我真的要受不住了,你别藏了好不好”? 还未从方才的感伤中缓过来,便被墨羽那一阵由远而近喊叫“王爷”的声音打断了,他自王府一路狂奔至此,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从外院门口刚跃上馨苑屋顶时,便开始一路飞奔叫喊直至到了正房门口。 听着门外墨羽不停的叫唤,萧珩只觉得一阵头疼,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百种惩罚这个憨批的方法。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行至到窗前,伸手打开了窗户,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墨羽,一副“你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老子要你好看”的死亡凝视。 墨羽看到自家王爷那一副想要刀人的不耐烦模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一想到自己要禀告的事,又大着胆子挺直了腰杆。 随即朝房内的人躬身拱手道:“王爷,咱们安插在南御皇宫的眼线,十日前传出了南御新帝似有内定的皇后人选,据说那女子当日进宫给新帝过生辰,还在宫里留宿了一夜。消息传出来后,咱们暗桩的人便开始调查这位神秘女子的相关信息,她进宫时在宫门口处声称自己是玄武街浮月楼的管事,咱们的人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前几日查到那女子近来一直住在浮月楼里,最重要的是,那女子身份确实有些特殊”。 停顿了两三个呼吸,墨羽说到此处已经开始雀跃了起来,那神情中充满了激动,来不及再缓,急忙又接着道:“浮月楼是六阁主开在南御的众分店之一,那女子不但住在浮月楼最高规格的厢房里,她身边还一直跟着两个小丫头,每次出门时几乎都是形影不离。消息前几日传到了正在寻王妃的风信与飞鹰手上,他们两队人马当即前往南御都城打探。那女子平日里虽然一直蒙着脸,但飞鹰挂在屋檐上蹲守了一整日,终于窥探到了她的真容”。 说完将手中卷起来的小字条递给窗户里边的萧珩,边开口道:“弟兄们知道王爷为了寻王妃花费了许多心思,自然也知道王爷有多么急切的想要知道关于王妃的消息,所以他们召出了飓风,这个消息是一刻钟前飓风传送回王府的,属下得知后担心延误了王爷寻人的时机,便立马赶过来这边了”。 萧珩闻言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字条,只见上面内容如下:浮月楼三楼最东边的厢房住着一位贵人,主仆三人,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是练家子,她们最早出现在南御都城时,是年初的正月。仨人从未以真面目示过人,贵人一头雪色的银丝,有一个很特殊的习惯,就寝时需一直掌着灯。 萧珩阅完纸条上的内容,许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他伸手扶着窗沿才得以稳住身形,声音里带着轻颤自顾自的呢喃道:“是她,我终于找到她了”。 刚开始听说十六的分店在南御陆续开张时,萧珩有怀疑过她是不是亲自前往了,前后也派了两批人过去核实。 可当时探查的人传回消息,说那边每个店铺都有一个掌柜在打理,并没有发现店内有其余的管事,就连店铺开业当天都没有发现有多余的工作人员在店里走动。 萧珩当时还以为自己推理错了,直至此刻确定她真的一直在南御,心里闪过一丝懊恼之色,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深深地喜悦…… 墨羽看着自家王爷那差点喜极而泣的模样,再次开口道:“王爷,属下方才过来前已传信给墨玉,让他即刻安排前往南御的一切相关事宜,我们明日清晨便可出发”。 萧珩一个翻身出了房间,转头将窗户关上,边开口道:“你让人进宫告知萧誉,前些天他询问应派何人增援南御的事,本王今日心情好,决定亲自跑这一趟”。 墨羽刚想接话,只听萧珩又接着道:“本王一刻也等不了,即刻回府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萧珩说完没有管顾一旁的墨羽,脚尖一点跃上房顶,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房门口处的墨羽闻言“啊”了一声,随即指着黑色的夜空小声哔哔道:“可现在是晚上哎”。 想到自家王爷为寻十六那几乎愁断肠的模样,墨羽虽日常哔哔赖赖,但却也打心眼里觉得萧珩这半年来不容易,此刻突然得知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的消息,他着急去见也完全可以理解。 突然想起什么,墨羽思索了片刻,自顾自的呢喃道:“如今已是七月中旬,六阁主是正月离开的,加算一个月,那六阁主是不是快生了?不对,现在已经八个多月了,但如果是早产的话,这会估计已经生完了,怎么也没见飞鹰在信中提及孩子的事?王妃生的到底是世子还是郡主啊?不行,我得跟着王爷去瞧瞧”。 说完连忙也跟着跳上了屋顶,撒开脚丫子就往安王府的方向冲…… 第144章 洛青璃的算计 ——南御边境 粮仓内,慕辰看着手里的米粮清单,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因着出发前十六有交代,所以彦宇杰并没有当众言明这些米粮的具体出处,只称是自家姑娘所赠。 慕辰在听到“姑娘”二字时,当即就反应了过来是十六的手笔,欢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此刻战火刚刚停歇,顾飞扬下了战场后,肩臂处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回营帐包扎,听闻自都城运来了大批的米粮,便直奔粮仓这边而来。 此消息一传出,军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悦色。省吃俭用拮据了好几日的将士们忍不住发出阵阵欢呼声。 慕辰看着被堆放的满满当当的粮仓,眼中一片柔色,心道:你总能让我眼前一亮,你的惊喜,真是无处不在啊…… 待米粮全数归置好,彦宇杰没有多做停留,当即便躬身行礼道:“在下已将米粮安全护送至此,算是完成了我家姑娘的嘱托,君上日理万机,我们也不便再叨扰,在下还得赶回去向我家姑娘复命,就此告退”。说完拱手向慕辰行了一礼。 刚想抬脚离开,却被慕辰先一步开口叫住了,慕辰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木盒。 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一只用蒲草编制而成的蚂蚱,他伸手拨弄了一下蚂蚱的摆放,而后合上盖子递给彦宇杰,开口道:“劳烦掌柜的替朕将这个带回去给你家姑娘”。 彦宇杰伸手接过后,看到慕辰没有再吩咐其他,感觉有些不解,看着他疑惑道:“除此之外,君上可还有其他的口信或者书信需在下转交的”? 慕辰嘴角微扬,摇头道:“没有,你将这个交给她就行,她能读懂朕的意思”。 彦宇杰拱手应了一声“好”,随即便抬脚离开了。 一旁的萧景祁与顾飞扬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数听了去,慕辰并不介意他们听到这些,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彦宇杰口中的姑娘是谁,所以也不在乎他们是否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看到彦宇杰已离开,正在围观修文清点数量的顾飞扬几步行至到慕辰身旁,朝他开口道:“慕君好福气,竟有如此红颜知己,这一出手就是六百担的米粮,可见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着实不轻啊,一介女子竟有如此忧国忧民的仁爱之心,着实让人钦佩”。 另一旁的萧景祁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接话道:“是啊,此刻正逢战乱,那姑娘竟还能筹集这么多粮食运送至此,可见其用心良苦,这中间需要花费多少心思可想而知,若不是情深似海,试问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慕君确实有福气,竟能得到那姑娘全身心的支持与拥护。有如此佳人一路追随,确实令人艳羡啊”。 战火持续了这么久,加上北漠那边不断的有援军陆续加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都城那边应是人人自危提心吊胆的状态,但却有女子排除万难不辞辛劳的将米粮大老远的运送过来,除去心爱之人,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关系能让那姑娘做到如此地步,加上慕辰托彦宇杰带回去的东西,还有他自拿到米粮清单后那压都压不住上扬的嘴角,所以俩人都下意识的将彦宇杰口中的姑娘归列为慕辰的心上人。 慕辰听到他们那自以为是事实的推测,心里就像是被人灌了蜜般喜滋滋,嘴角一直带着默认似的笑,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觉得哪怕只是个误会,但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与十六是恋人的关系,只觉得很美好,那也是他渴望许久的关系。如今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吧,他此刻心里只觉万分满足…… ——南御皇宫:映月阁 梳妆台前,洛青璃手执着修磨刀在修饰着刚做完丹蔻的指甲,宫女正在替她将头上的珠钗一件件拆卸下来。 这时,自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内侍装扮的人,来人行至到距离洛青璃五步远的地方站定,躬身行礼开口道:“主子,查到前段时间在御花园同君上抚琴的那个女子了”。 洛青璃眼睛一亮,停下了修饰指甲的动作,急忙询问道:“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她父亲官居几品?是文臣还是武将”? 内侍摇摇头道:“那女子并不是咱们南御官员之家的亲眷,关于她的出处我们的人并未查到,但她好像不是我们南御人,我们的人盯着好几日了,她住在玄武东街尾的浮月楼里,身旁只有两个丫头随行。出门的话也是在玄武街的各个店铺中游走,她应该是个商人,因为每到一个店里,她首先寻的便是掌柜”。 洛青璃闻言有些诧异,随后嗤笑道:“原来只是个小商贾啊,害得本小姐被蒙在鼓里整日如临大敌的,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人物呢,若只是个无身份背景的孤女,这就好办了”。 洛青璃心中划过一抹算计,眼神中满是阴鸷与毒辣,顿了顿,随即吩咐道:“你们想办法将人给本小姐掳到偏远一些的地方去,是贩卖还是怎样都随你们处置,反正别再让人有机会回到都城中来,此时君上正在忙着与各国较量,应是无暇顾及其他。真是天赐良机,记得将首尾处理干净些,别让人抓着把柄”。 内侍闻言有些犹豫,他也听闻了慕辰对那位女子的喜爱程度,据说那晚慕辰直接将人带回了咸阳宫歇息,第二日还亲自将人送到了宫门口处。 犹豫不决又不敢直接忤逆洛青璃的命令,支支吾吾道:“这………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这……… 洛青璃看到他那胆小懦弱的模样,心里只觉一阵窝火,怒道:“难道你还想违背本小姐的命令不成?废物,这么点事也能让你惧怕成这幅熊样,只管将此事办妥,出了什么事有本小姐兜着”。 说完看着还杵在那里的内侍,不耐烦道:“一群废物,本小姐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还不赶紧滚下去”。 内侍得到若事情败露她负责的承诺,安心了不少,听到她后面的怒吼声,连忙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第145章 故事不长,也不难讲。既是青春,也是遗憾 ——南御都城:浮月楼 进宝大步流星急急忙忙的自门外而来,招财端着一盘糕点悠哉悠哉的在后面跟着。 三层楼的阶梯,小丫头许是因为走得急,进入房间时已是累的气喘吁吁,相较于进宝的呼吸急促脚步打飘,身后的招财就显得淡定多了。 许是因为习武的缘故,招财此时看上去淡然自若,手中的糕点拿的稳稳当当,与三步一喘的进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十六坐在房内的罗汉榻上,手里拿着一杯香茗在品着。 进宝人未到声先至,刚跨进房门时便开口喊道:“小姐,我拿了礼物回来”。说着大步朝十六这边而来。 招财进入房间后伸手解开了面纱,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进宝行至到十六跟前,献宝似的将手中的木盒放到她面前,笑呵呵的开口道:“这是慕辰公子托彦掌柜带回来给你的,我方才与招财在一楼大堂的柜台处同苏姐姐唠嗑,彦掌柜过来寻小姐,我同他说小姐在三楼的房中,他说不便上来打扰,便让我转告小姐,他已将米粮亲手交至到慕辰公子手上,然后便拿出了这个盒子,让我转交给小姐,说是慕辰公子托他带回来的”。 十六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点头“嗯”了一声,姿态悠闲的接着饮杯中的茶。 进宝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眼珠子骨碌碌的一直盯着她瞧,好奇道:“这可是慕辰公子大老远托彦掌柜带回来的,小姐就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吗?会不会是慕辰公子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听闻北漠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小姐快打开看看呀”? 后脚跟着进来的招财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看着进宝那副八卦的模样连连摇头。 十六见小丫头一脸期待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你就这么好奇”? 进宝闻言点头如捣蒜,十六见此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伸手拿起木盒随即便打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草编蚂蚱,虽是蒲草编制,但它的外观形态看起来相似度极高,且看蒲草的颜色,想来编织的已有些时日了。 进宝“咦”了一声,随即称赞道:“慕辰公子的手真巧,这蚂蚱竟能编织的如此传神,只是……大老远的就捎了一只蚂蚱回来,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我怎么看不懂?小姐知道慕辰公子想表达什么吗”? 十六闻言不由得想起俩人先前的互动与对话,那时她与慕辰认识才小半年…… 那日定下了第二日出去寻找合适的店铺位置,所以当天下午她便给自己放了半天假,难得的出门游了个湖。 游到一半上岸休息时,在湖心的亭子中碰见了慕辰,于是俩人便结伴同行。 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她也是从那天开始注意到了慕辰有些消沉的意志。在闲聊中……她将自己即将出远门的消息告诉了慕辰,慕辰抱怨说自己唯一的好友也要离开京都了,当时还一脸不舍的神情。 回来时路过一片蒲草地 ,十六问他会不会编织蚂蚱,在看到慕辰点头后便伸手摘了几片蒲草叶子,俩人就那么大喇喇的盘着腿、毫不顾忌形象的坐在草地上编织了起来…… 慕辰先一步完成了手中的作品,将编织好的蚂蚱放在摊开的手掌中,随即有感而发念念有词道:“我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荒芜的人间,途经人间风月,阅览群山万壑。我站在雾里,听春日山间吹来的晚风,听夏日蚂蚱在草丛里窸窣穿梭,听秋日的枫叶纷纷扬扬落下,听冬日的雪花随风漫天飞舞。我不敢睁开眼,我害怕入眼是无尽的黑暗,担心目之所及皆是浮云”…… 说完目无焦距的望着远处的河流,整个人仿若置身于虚无缥缈的幻境中。 十六听出他言外之意那无止境的孤独,随即将自己编织好的蚂蚱也放入他掌中,温声开口道:“那我将蚂蚱放于你手,让你握住整个夏天,顺便期待我们早日再相见”。 慕辰被她的话拉回了现实,后面同她要走了的那只蚂蚱,理由是要收藏这个属于自己的夏天…… 十六的思绪渐渐回笼,她嘴角微扬,向小丫头解释道:“慕辰说,希望我们早日再相见”。 进宝闻言“哦”了一声,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接着道:“你们果然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一个送东西没有捎带只言片语,一个看一眼便能读懂其中的意思。小姐,要不你考虑一下慕辰公子呗?你们俩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合适了,定能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相携到老的”。 经过上次进宫给慕辰过生辰一事,十六如今多少知道些小丫头的心思,一直在暗中想要撮合她与慕辰俩人。 可她心里也比谁都清楚,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十六收起方才脸上的笑意,语重心长道:“我与子初,这辈子大抵是没有姻缘了”。 进宝一脸不解,疑惑道:“为何?慕辰公子人很好呀,平日里待小姐也是无可挑剔的,人长的如谪仙般好看,最主要的是迄今为止,无论是在大齐还是南御,都没有听闻他与任何女子有纠缠不清的传言,他与小姐男才女貌、是极其登对的”。 十六叹了一口气,正色道:“他很好,但他如今于我而言是亲人般的存在,他给我的感觉,似兄长,我没有办法给予除却亲情外的其余情感”。 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沉默了半晌,再次缓缓开口:“我心里,有割舍不掉的、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人;是那种……用一生都无法释怀、也无法放下的人…… 说到此处,十六语气不自觉的染上了哀愁,她抬头看向窗外,望着廊角处那一排随风摇曳的灯笼,似是被回忆所困,自顾自的呢喃道:“后来啊……风太大,我们走散了。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再后来…… 我与他,没有后来…… 故事不长,也不难讲。 既是青春,也是遗憾。 第146章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我来见你了… 许是触碰到了一直被自己藏起来的过往,十六就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般,断断续续的话语,似是在描述记忆里的碎片,又像是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听她又自问自答道:“爱一个人到极致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惟愿岁岁平安,即使生生不见。可以忍住不去联系,即便这一刻已经思念成疾药石无医…… 从前吧,我也觉得少年人应该满怀期待、全力以赴的去追寻自己热爱的人事物,我也试图去追赶过,奈何山鸟与鱼不同路…… 有些人,你以为可以一直常伴身侧;有些事,你以为它可以一直继续;然后,可能在你转身的某个刹那,那个人,你再也见不到了。 当太阳落下,再升起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无能为力的时候,人们总爱说顺其自然。可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的知道缘由,抓不住世间的美好,只能装作万事顺遂的模样……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所以我们只能试着与自己和解。 那天风很大,我放弃了自己曾经拼了命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十六的语气缓慢中透着些许空灵,此刻就像个在尘世中打滚了千年万年、坐看世间沉浮事的老者一般。给人一种,她仿佛能在这大染缸中独善其身、置身事外的错觉。 进宝看着自家小姐那有些感伤的模样,只觉得很是愧疚,在心里暗骂自己多事,这下不仅将事情搞砸了,还触及了十六的伤心事。 她知道自家小姐口中的“他”是谁,虽不知道十六与萧珩之间有过多少交集,还有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根据十六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还有身为摄政王的萧珩,三天两头上赶着倒贴自家小姐的行为,进宝也能猜想到俩人应是有不少的过往与纠缠。 此时看着自家小姐那明显黯淡下来的眸子,小丫头心里好一阵懊恼。想要出声安慰几句吧,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俩人沉默了半晌,十六缓缓收回视线,察觉到身旁小丫头有些低落的情绪,担心她多想,出声宽慰道:“没关系的,这些事被我埋在心底好多年了,也一直找不到宣泄口,如今能这般说出来,也算是一种发泄方式吧”。 瞧着小丫头有些被分散的注意力,随即语气一转换,带着些嗔怪道:“只是你呀,日后莫要再做那些无用功了,感情的事真的勉强不来,不经意间也许还会给慕辰造成困扰。他那般风光霁月超尘脱俗的谪仙,小姐我这一介凡夫俗子的,可不敢随意去沾染与亵渎”。 说完十六扬起嘴角,脸上像是带着释怀的笑,进宝见此也终于收起了方才的胡思乱想。 一旁的招财,看着十六此时脸上那淡定自若的模样,想起她方才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随即陷入了沉思…… ——南御 萧珩带着墨玉墨羽日夜兼程的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三日的傍晚赶至到了南御都城…… 此番萧誉还指派了罗捷随着萧珩一同前往,因着他先前一直驻扎在北漠边境,萧誉觉得他对北漠军的战略防御那些应该有独特的见解,想着这一趟他应是能出不少力,因此还恢复了他先前安远将军的职位,还将原先带领的一众兵马原数归还。 想要马儿跑,肯定得先驯服喂饱,当初完全不念及多年的君臣之谊,公事公办的应允了罗捷请求降职回京的申请,如今需要用到人家时,却又像是委以重任般让其官复原职,此中的深意,众人皆心知肚明。有事钟无艳,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不过是帝王的权衡之术罢了。 但罗捷从未在乎过萧誉的态度,自然也对他的做法不甚在意,此行最让他为之亢奋的,便是能与萧珩共赴战场。 习武从军之人,骨子里镌刻着的使命便是保家卫国。若是还能追随自己的信仰,更是锦上添花。有什么能比跟一个强大的上司并肩作战更能激发人斗志的。 萧珩早年“战神”的名号响彻九州列国,是让多少军事将领权谋家膜拜与仰望的存在,又有多少人因能入他的麾下而慷慨激昂振奋不已。 萧誉刚登基的那两年,对边境的将士们几乎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的,粮饷与各项军资更是一拖再拖的延迟发放,将士们从最开始的抱怨到后来的麻木。最艰难的时候甚至要靠打猎与挖野菜才能果腹,罗捷对此也深感无奈,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反思自己从军的初衷,反问自己保卫这样的国家、侍奉这样的君主意义何在? 在那段艰苦岁月的摧残里,若不是顾及着家中的父母妻女,罗捷几乎都要放弃了,所幸老天有眼,他虽未等到朝廷的安抚,却等来了摄政王派送军事物资慰问将士们的消息,这一供给,就是两年之久…… 还曾亲身前往边境给予将士们承诺,只要他还在大齐一日,便不会再短缺粮饷军资。是他带将士们走出了那片阴霾,是他将将士们的斗志重新点燃。 罗捷也是在那个时候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立场,萧珩,等同是他在迷途中遇见的伯乐。自此,他抛却了锁困自己多年的、所谓的家国情怀,带着一众亲信全数投入了萧珩的麾下…… 三天前,罗捷临时接收到萧誉指派他随摄政王增援南御的旨意,待他领旨点完兵,前往安王府想要与萧珩商议同行出发的时间时,被府中管事告知摄政王已先一步前往的消息。 像是早预料到他会过来安王府一般,萧珩在府中给他留了话,称自己有要事需另行处理,让他直接带着将士们赶往南御边疆,并且给他留了作战计划与锦囊。 都城门口,萧珩坐在马背上,望着那高耸的城楼,冷硬的脸庞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柔色,嘴角有些生硬的微扬了一瞬,在心里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我来了,我来见你了…… 第147章 十六被掳 ——浮月楼 房间内,十六端坐在书桌前,手执炭笔正在写着店铺下半年的策划方案。 桌上茶烟袅袅,旁边的九宫格托盘中,还装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 用完晚膳后,十六便开始阅览当月的账本与进出那些,两个小丫头在一旁的罗汉榻上葛优瘫,进宝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招财闲聊着,在认真吃东西的招财,时不时的停下往嘴里塞的动作回应一句。 如今的招财已不似刚来时候的那般冷漠,与她们熟了之后,现在话也跟着多了一些,特别是整日与小话痨进宝在一起,有时候想沉默都难。 两个小丫头在她房中待了一个多时辰,待她们吃饱喝足后,见天色已晚,十六便让她们先回房休息了。 进宝不知道她要忙到什么时候,担心她晚些时候会饿,所以准备了一整托盘的瓜果点心与热茶放在桌上才离开。 窗外,一名黑衣人贴着墙悬立于窗沿边,正在专心聆听着房内的动静,两个小丫头离去已有两刻钟,在察觉到她们没有去而复返的意思,伸手在空中打了一个手势,随即潜伏在屋顶的其余黑衣人顺着挂绳自屋顶而下,陆续往窗户边聚集。 此刻的十六还在桌前埋头苦干,殊不知,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靠近…… 领头的那名黑衣人先一步翻身跃进了房间,后面的几人也紧随其后,几个闪现便已到了十六的身后。 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她,直到黑衣人行至到身旁才察觉到一点动静。 转头看到黑衣人抬起的手,十六来不及呼喊出声,眼疾手快的一把将桌布扯下,在黑衣人的手刀落到她脖颈处时,桌上的东西也随之而落、茶壶茶杯先后“砰砰”的应声而碎…… 黑衣人先前不知十六的深浅,担心接到任务的消息有误,在窗外观察时已试探过几次,在确定任务目标没有丝毫的内力后才开始放松了警戒,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在她出声前将人打晕带走完全没有问题。 可他怎么也没有料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有如此敏捷的反应,竟能在自己动手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此刻隔壁的几个厢房但凡有练家子,便能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黑衣人来不及再盘算其他,看了一下昏迷过去十六的侧脸,只觉得这女子长相过于招摇,还有她那一头雪发,辨识度实在太高了。 思及此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把十六的头与上半身罩住,将其扛在肩头转身就往窗外跳。 隔壁厢房的招财,刚脱了鞋子准备上榻,突然听到十六房里传出的动静,还有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察觉到不对劲,急忙将鞋袜套了回去,拿起一旁的外衫就往隔壁的房间冲。 床榻里边,已经和衣而卧的进宝看到她急急忙忙的往外跑,猜想到十六那边可能出事了,小丫头手忙脚乱慌慌张张的起身穿衣,袜子都没来得及穿,脚一蹬穿上鞋子就跟着往那边跑。 招财推门而入,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也没见着十六的身影,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出事了,望向那大开着的窗户,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细想,快步行到窗口处查探了一下,然后运起轻功就往外跃去。 进宝跑进来时,只看到了招财的一片衣角,当即便跑过来扒在窗沿边往下看。 此时已入夜,下面的街道,除了一些大户人家门口挂着的灯笼投射出来的点点微光,其余地方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招财已隐入夜色中,后脚跟过来的进宝连她的残影都寻不到。 转头看到那洒了满桌的茶水、还有掉落了一地的瓜果点心及账本纸张,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当即抬脚往楼下而去…… 萧珩进城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沐浴更衣,这么久没见,自家小姑娘又是因为躲自己才远走他乡,他不想突然出现从而引起小姑娘的戒备,想着先将所有事放一放,等他见到了人过了今夜再说。 分开了大半年,思念早已成疾深入骨髓,这几日马不停蹄没日没夜的赶路,就是想要早点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着的小姑娘。想抱抱心爱之人一解这半年多的相思之苦,想温香软玉在怀安安静静的与她待在一处。所以就只能等入夜之后再过来爬窗。 此刻人就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却还要等她就寝了才能出现。 萧珩对此深感无奈,知道她的作息时间,本想趴到窗口处安静等待的,又担心自己见着人时会忍不住冲进去,最后只能在浮月楼后面的巷口处来回徘徊踱步…… 萧珩这次过来并不打算瞒着十六,还想着找机会与小姑娘重修旧好破镜重圆,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人哄好。 若最后小姑娘还是不愿同自己回去,那自己便想方设法赖在她身边,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不能再给她有藏起来的机会。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再体会了。 萧珩正在脑海中思索着,明日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还未待他想出个所以然,便听到屋顶上有动静,察觉到有人正往自己所在的位置而来,他抬头看了一下屋顶上快速飞跃穿梭的黑衣人。 只见前面那个黑衣人肩上扛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个女子,黑色的披风遮住了那女子的头与上半身。 萧珩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家的小姑娘,没有闲情逸致、也不想去管这些闲事,想着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黑衣人从他头顶的屋檐上一跃而过,萧珩刚想收回视线,突然一阵风刮过,盖在十六头上的披风随风而起被掀开了一角。 虽只是眨眼的功夫,但那一头银发何其显眼,那一瞬已足够能让萧珩看清女子的模样。 萧珩瞳孔猛然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轻唤了一声“妃儿”,当即就凝聚内力运起轻功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第148章 银魄 带走十六的那伙黑衣人虽先行一步离开,但萧珩的实力何等强悍,仅用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已追赶上…… 萧珩看这前面被黑衣人扛在肩头的十六,心中的怒火一燃再燃,平日里自己用轻功带着小姑娘飞一阵,她都会吓的将整个头埋在自己怀里全程不敢睁眼,如今却被人扛在肩头如此颠簸的来回跳跃穿梭。 最重要的是,这南御竟然有人敢打她的主意,试想一下,如若自己今日不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光在脑海中思索就已足够让他背脊发凉,萧珩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怒道:该死,天堂有路你不走,不管尔等是何方神圣,本王今日定要将你们神殿夷为平地…… 萧珩一路紧随步步紧逼,黑衣人见来者不善,逃窜时还一边回头用暗器攻击他,因担心会误伤十六,他在后面追赶时只能选择躲避,没敢动用任何招数反击。 此时人已经在跟前,萧珩看准时机提起内力,一个瞬移便闪现到前面那个黑衣人身旁。将他肩头上的十六一把捞起拥入怀中,退开时自掌中击出一个光球,白色的光波即刻没入他体内。 黑衣人当即像陨落的流星般径直往下坠落,掉落到下面的房檐上,在屋檐上翻滚了几圈,随即又接着往下坠…… 先是瓦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后便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黑衣人早已没了呼吸。 随着那道光波翻腾而起的气浪,殃及池鱼的将身边一众黑衣人逼的连连后退。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那些黑衣人自半空降到下面的屋顶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前面的那个黑衣人嘴角处挂着血,捂着胸口半躬着身子,皱眉望着悬立在半空衣诀飘飘的萧珩,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惊呼出声道:“银魄,他方才使用的竟是银魄”。 江湖人对这门绝学的印象不知何等深刻,“银魄”的创始人是五台山的旭岩真人。 传闻那是他用毕生所学、闭关十年所创下的绝世神功。大齐先帝爷曾三次登山,冠以“天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都没能将人请下山。 他曾言此生不坠红尘不入世,俗世中并无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传闻此人已经问鼎苍穹得道成仙,一身的武功与他的身份一样神秘无比……几十年来只在人前现身过两次。 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是为收当时年仅八岁的萧珩为徒,自称受到上苍的指引,说萧珩与他有师徒缘分。 先帝爷求才若渴三进三出都没能将人请下山,在听闻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与其有师徒缘时兴奋不已,在询问过小萧珩的意见后,应下了让他带上山学艺三年的要求。 第二次出现时,便是三年后的大齐被周国联合攻打,当时他带着学成归来的萧珩直奔前线,将战场直接当做了给徒弟示范招式的练武场。 一道道闪烁着白色光波、带着风暴般的恐怖气浪席卷开后,顷刻间将千军万马斩杀于阵前,那场大战最后是以周国被单方面吊打而草率收场。 一招“银魄”也从此被世人所知…… 那场战争过后,这门绝学引起了多少绿林好汉的频繁关注,武林人士更是口口相传的疯狂追捧,不少人还向当时参与过那场战争的将士们探听…… 后面同样躬身捂着胸口的另一名黑衣人听到他的话,只觉心下一凉,看着前方的萧珩畏畏缩缩语无伦次道:“旭岩真人只有一名弟子,那他……他……他是大齐的摄政王”。 其余黑衣人闻言都不由得瞪大双眼,在心里暗骂自己倒霉,照常接个任务而已,不明白怎么就惹上了这尊大神?且看他那一副冲冠的怒容,觉得自己今日恐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当即一脸戒备的看着萧珩。 萧珩将十六抢过来后,一脸嫌弃的将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掀开丢弃,而后快速的检查了一遍看她是否受伤,在确定她只是晕过去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随即一只手托着十六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弯,单手托着腿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中,小心翼翼的将人换了个抱姿,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 十六的脸靠在萧珩脖颈处,俩人因着身高差,十六窝在他怀中显的格外娇小,一眼看去,萧珩就像抱着个孩子似的。 安置好怀中的人,萧珩垂眸扫视了一眼底下的一众黑衣人,看他们的眼神仿若在看一群死人。 随即掌风一扫,将边上的一名黑衣人从屋顶挥落到地上。 那名黑衣人直至落地后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间想要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人断了腿骨。 臂弯撑着地面半俯在地,忍着疼痛咬牙挣扎了几下,发现起身全然无望后便彻底放弃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任人宰割认命的颓废模样。 萧珩此刻只想速战速决,然后将自家小姑娘带回去。所以并未给黑衣人过多喘息的时间。 将内力凝聚与掌中,一道白色的光波从他们站着的地方一闪而过…… 一众黑衣人伸手抵挡的动作皆一顿,而后便是齐齐倒下,在屋檐上翻滚了几圈,先后“砰、砰、砰”的滚落。 直至掉落在地还瞪着眸子,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八个人死相一致,同样的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那个半俯在地的黑衣人,看着躺了一地死相恐怖的同伴,心中如同惊涛骇浪般久久不能平静。 他虽知道萧珩内力深厚,先前也听闻过关于他的恐怖传闻,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远远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来的让人震撼。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明白过来萧珩“杀神”的称号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被留活口的原因。 看到被他当宝贝一样护在怀里的姑娘,猜想到他留下自己,定是为了寻策划此事的幕后之人。 看到那些同伴们的凄惨模样,他知道自己的下场定然不会比他们好多少,在心里劝诫自己,早日招供早点解脱吧,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他只求萧珩最后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第149章 咱家姑爷 从浮月楼出来后,招财顺着黑衣人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后脚也跟着往这边追赶而来。 察觉到前面有光波闪现与内力波动,招财停下查探黑衣人的线索,提起内力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方掠去。 赶过来时,远远的就看到了悬立于半空的萧珩,在看到他手上抱着的十六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招财对那躺了一地已死透的黑衣人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同情他们的凄惨下场,反倒觉得一群人皆是活该。 同样作为杀手出身的她,感情方面本就淡薄,好不容易在十六这里找到了家的归属感,当然是觉得自家小姐样样都好,如同俗世中那些寻常人家一般,希望自己的家人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可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对自家小姐动了邪念,做什么不好,非要作死去打她的主意,简直该死。 按照招财原本的意愿,这群人也该被千刀万剐的,如今碰上摄政王,还能让他亲自动手,习武之人,能死在这种高手的掌下,那些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看着萧珩那小心翼翼护着怀中人的模样,招财在心里道:或许……这才是小姐的良人。 感叹完后,脚尖一点,随即跃到萧珩跟前的屋顶上,瞥了一眼趴在地上那个唯一的活口,朝萧珩拱手道:“王爷,此人如何处置”? 萧珩语气不含一丝温度,冷声开口道:“将人带去清风客栈,到二楼最左侧的厢房交给墨玉,他知道怎么处置”。 进宝“嗯”了一声,自屋顶上一跃而下,提着黑衣人脖颈处的衣襟拎起就走。 萧珩侧头看了一眼肩头上的十六,将人轻轻挪了一下,解下自己外衫将怀中人的头发与脸尽数遮挡起来,随后抱着她径直往浮月楼而去。 ——浮月楼大堂 进宝坐立难安的在门外来回踱步,脸上担忧与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另一旁众掌柜要么在交代那些未出发的人需注意的细节,要么在听取从外面视察返回一些人的禀告。一群人分工合作各自在忙活着…… 自三楼下来后,进宝第一时间便寻了苏容月并告知楼上发生了一切,苏容月当即遣散了大堂内剩余的顾客。 随后差人通知了其他店铺的几个掌柜,此时已入夜,各个店铺陆续开始打烊,这个时间段,那些掌柜的正人手一账本正在盘点库存与补货上架那些。 在接收到苏容月的口信后,将手上所有能走动的人全部安排出去寻找打探,而后放下手头上的事,当即闭店前后往浮月楼这边赶来。 距离十六被掳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此刻还未收到任何有用的相关消息,一群人如坐针毡般着急上火。 “漪澜小筑”那胆小的林颐绾,甚至已经双手合十对着大门口祈求上苍了。 身边站着“陶然居”的乔岳枫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道:“老天爷呀,你可一定得保佑我家姑娘平安无事的回来啊,小爷我日后初一十五的一定给您烧香还愿”。 门口处,“万里通”的秦隐与“花间一壶酒”的孙静香各自对接完回来禀告的人,夫妻俩相视一眼后各自摇头。 柜台前的苏容月转头朝身边站着的彦宇杰开口道:“彦大哥,此事你怎么看?咱家姑娘过来这边虽然已有半年之久,但平日里那些重要的会场皆是我们出面代表,她也极少出门,按理来说,她的身份除了我们这些熟人应该没人察觉才对,可今日为何还会引来此等祸端”? 彦宇杰望着门外叹了一口气,随即接话道:“他们的目标如此明确,所以绝不是误抓,若对方只是求财的话,掳走人时应会留下书信让我们准备赎金,目前这种可能性已被排除,仇家的话几率应该也很小,姑娘平日里连门都不怎么出,又怎会与人结了如此深仇大怨,再等等看吧,希望我们的人能尽快探查到线索”。 苏容月一脸担忧继续道:“这事官府又插不上手,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寻了,还好咱们平日也与一些江湖人士有往来,如今出了事还能托他们出手相助,不然光靠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如何能与那些武林高手较量”。 几人焦头烂额的各自思索或讨论着应对之策,进宝伸长着脖子站在门外四处张望。 半刻钟后,看到萧珩抱着自家小姐从半空稳稳降落至门口时,进宝喜极而泣当即抬脚迎了上去,声音带着哽咽开口询问道:“王爷,小姐怎么了?她有没有受伤?您在哪里寻到她的”? 进宝第一次带着滤镜看待萧珩,此刻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萧珩能与自家小姐在一起。 十六前后那么多次遇到危险,最后全靠萧珩的出现才得以化解,进宝先前虽也看好慕辰,但直至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所谓的“陪伴”与“关注”有多重要。 慕辰虽然各方面也很好,但单论时刻守护陪伴在十六身边这一点,他可能永远都做不到,他有需费心思管控的满朝文武、有那一国需要他花时间安置的子民,他与十六之间横插着太多的阻碍。 就光这一条,进宝便觉得天底下只有萧珩才配得上自家小姐,他身边没有那么复杂的交际圈,还是个强大到令人仰望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家小姐那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痴心绝对模样。 进宝先前还以为十六远走他乡是因为萧珩在外面招蜂引蝶,但后面将各个细节与十六的话语联系到一起,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这么久。 此刻看着萧珩一如既往的对自家小姐呵护备至,恨不得越矩当个主婚人让他们原地成亲。 萧珩听到小丫头那一连串的发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丢下一句“她没事,只是昏迷而已”,抬脚便跨进了浮月楼。 众掌柜看到萧珩抱着十六从外面走进来时,一个个双目圆瞪一脸的不可思议。 萧珩没有管顾他们那一脸茫然懵圈的样子,抱着十六直接往楼上走。 众人随即皆一脸问号的看向后脚跟进来的进宝。 进宝自跨进门时脸上便一直挂着笑,此刻看到众人那一头雾水茫然不解的模样,随即开口解释道:“那位是大齐的摄政王,也是咱家姑爷”。 第150章 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闻言一脸吃瓜的神情纷纷向进宝身边聚拢…… “镜花水月居”的萱娘离的近,急忙上前搀起进宝的臂弯,看着她一脸八卦笑着开口道:“宝宝,快与姐姐说说,咱家姑娘与那位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是年初一起参加宫宴那会吗?你如今都喊他姑爷了,那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喝上喜酒了”? 萱娘话音一落,另一旁的乔岳枫当即接过话头:“听闻摄政王当日为了咱家姑娘冲冠一怒,不但断了贵妃的手,还将其宫殿一把火给燃了,可事后又传出咱家姑娘看不上他俩人已闹掰的传言,哥哥们也一时之间被整懵圈了,听的多了也当了真,如今眼见为实,咱们今日可是坐在最前排吃这第一手的瓜,哈哈哈哈,小爷今日的快乐又回来了”。 孙静香凑过来接话道:“我瞧着那摄政王应该是认真的,先前坊间一直传言他不近女色,可你们看他方才抱着咱家姑娘那护犊子的模样,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这事啊…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苏容月饶有兴致的点点头,拉着进宝另一条手臂询问道:“小宝儿,你快与我们仔细说说,这事真的成了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进宝问个不停,小丫头笑的眉眼弯弯,卖关子道:“这事啊,得看咱们小姐的态度,摄政王都追到这南御来了,估计小姐这次跑不掉了,哥哥姐姐们呀,准备好银钱随礼就行”。 说完松开被左右圈着的手臂,接着道:“不早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等小姐醒来再说。此刻有王爷在上面照看着,想来也没我什么事了,我要去后厨拿点吃的回房等招财,哥哥姐姐们忙完也早点上楼洗漱休息吧”。 小丫头说完便蹦蹦跳跳的往后厨而去,众人见此彻底松了一口气,随即各自传消息召回原先派出去寻十六的那些人…… 房间内,萧珩轻手轻脚的将人放上床榻,拿过湿毛巾替十六擦拭了一遍脸与手。 忙完后坐回床榻边,伸手轻抚着十六的脸颊,看着近在咫尺的心爱之人,萧珩心中感慨万千…… 魂牵梦绕牵肠挂肚了半年多,刻不容缓迫不及待的从大齐一路飞奔至此,在距离她咫尺间倒计时期待着与之相见,又将人紧拥入怀抱着她走了一路,直至此时此刻,才有机会停下来仔细瞧她。 看着眼前人的睡颜,萧珩往日眼神中的寒意在此刻已尽数消退,眼眸里终年笼罩着的阴霾已被全部挥散,此时眸光似那深不见底的湖水,盛满深情,满满当当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半年来饱受那思念到极致的煎熬,平日里拼命抑制着的情感,在此刻挣脱束缚像是要从胸腔中跳脱而出。 无比庆幸自己日夜兼程的赶路,倘若今日自己没有出现,他都不敢去想象自家小姑娘接下来的处境。 他俯下身子,手臂穿过十六的后脖颈,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其中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久别重逢的欢喜。 轻轻的将人拥入怀中,而后手臂跟着越收越紧,直至怀中人与他胸膛之间不留一丝缝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转头将自己的脸颊紧贴着她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我可算找着你了,妃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翌日清晨 十六迷迷糊糊间想翻个身时,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挣扎几下发现无果后,她脑子渐渐开始清醒了过来。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人打晕的那个时间,想到自己可能被人捆绑或者关在狭小的空间内,十六吓的当即睁开了眼。 她此时是侧躺着的睡姿,入眼的是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白色的中衣领口微敞,露出里面紧实坚硬的肌肉线条。 十六此刻才发现自己身旁躺着的是一个人,而且自己还枕着对方的手臂被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对方的下巴搁置在她头顶,她无法抬头也看不到其长相。 十六吓得一激灵,来不及思索,当即用力挣扎试图挣脱对方的禁锢。 萧珩昨夜脱衣上榻后,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就那般痴痴的盯着枕边人看了大半宿,直至天快亮时才闭上眼。 连日来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舒缓,抱着自家小姑娘如同得到了全世界般满足,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加上这几日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路都没怎么合眼,此刻温香软玉抱满怀,心下一松而后便是沉沉的睡去。 十六上半身及两只手皆被萧珩双臂环抱着,脚也被他的大长腿圈着,萧珩虽是进入睡眠的状态,但他的动作就像是被赋了意识般稳如泰山。 十六像条毛毛虫般拼命的拱来拱去,身子不停的在蠕动着,熟睡中的萧珩被她从睡梦中闹醒,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他抬起手摸了摸十六的头,声音有些低沉道:“妃儿,乖,再睡一会”。 十六听着这熟悉无比的声音,心里顿时一咯噔,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在萧珩抬手的间隙,抬头便看到了他那一张放大的俊脸,带着疑惑,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般磕磕巴巴开口道:“你……你怎会来南御?还有,我是怎么回来的?这大清早的……你又为何会在我房里?还……还在榻上”? 萧珩被她这一连串的发问整的有些语塞,睡意逐渐消散,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惺忪的睡眼还带着些许慵懒,嘴角微扬浅笑道:“过来追妻,我做错事被爱妻抛弃了,如今过来负荆请罪求她的原谅”。 他浅笑盈盈,目光炙热坦诚,柔情似水直勾勾的凝视着她,眼底那浓重的情意没有丝毫的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十六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盯着面前的人呆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人家的美男计,在心里暗骂自己: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他不就笑了一下吗?你怎能做出那一副花痴样,真丢人…… 腹诽完自己后,又开始在心里埋怨萧珩: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要笑的那么好看,他到底是想迷惑谁…… 第151章 束发 萧珩看着自家小姑娘脸上神情的先后变化,看着她从最开始的花痴变成现在这一副懊恼、似乎还有些嫌弃自己的样子,嘴角疯狂上扬,心道:我家妃儿,怎的这般讨人喜欢呢…… 余光扫到萧珩嘴角的笑意,十六想起自己方才因为走神而露出的痴傻模样,心里一阵懊恼。 快速调整好情绪,神情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疏离,随即挣扎着坐起身。 萧珩见她那一副严肃的样子,想起自己如今的家庭地位,抿了抿嘴,也跟着坐了起来,双手抓着褪却到小腹处的被子,垂着眸一副听候发落的乖巧模样。 十六见此眉头轻蹙,心道:他这副婊里婊气的绿茶模样到底从哪学来的?明明还是那个人啊?但他如今的行事作风与言行举止、为何跟上一世相差那么多?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同样穿着的中衣,想到昨日在昏迷的情况下是他给自己换的寝衣。十六的耳根子一热,双颊跟着爬上了两抹红晕。 方才好不容易蓄起来的气势当即便矮了一截,眼神开始有些闪躲,也没了再追问事情来龙去脉的心思,想着晚些时候问两个小丫头也是一样的。 思及此,她一把掀开了还盖着自己双腿的被子,越过床榻外边的萧珩下了榻。 扫视了床榻周围一圈也没看到自己被解下来的衣裳,又不想开口询问床榻上的人,抬脚便想往衣柜那边拿新的更换。 大尾巴狼萧珩知道她起来是要寻衣裳穿的,坐在那里正眼巴巴的等十六开口,可他没想到如今自家小姑娘连话都不想与自己多说…… 在心里替自己默哀了一瞬,想着山不就我我就山,追妻路本就漫漫,脸皮面子什么的该抛抛,媳妇都快让自己作没了,那些礼义廉耻自尊骄傲啥的、要来何用? 想到这,他急忙也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跟着起身,朝十六开口唤道:“妃儿,你的衣裳在这里,我昨夜换的时候为了方便你今日穿戴,便放在了这枕头底下”。 十六闻言收回迈开的步子,转身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萧珩从自己枕头下拿出了她的衣裳。 十六:“………………”。 随即在心里腹诽:一件衣服而已,他这一副藏宝似的憨傻模样……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十六如今也多少摸清了些萧珩的性子,知道他倔起来谁都劝不动,自己此刻若是不过去接下他手中的衣裳,他或许能拿着那衣裳跟着自己晃悠一整日。 光想着就觉得头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十六无视他那灼热的视线,快步行至他跟前,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衣裳。 萧珩见此心里有些小窃喜,心道:俩人的关系就算僵硬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可小姑娘还是会下意识的照顾自己的小情绪,她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十六刚准备转身,只听萧珩又道:“妃儿在这边换也行,我不会偷看的”。说着朝床榻边转过身背对着她。 十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这家伙的脑回路了,随即轻摇了两下头,抬脚往衣柜旁的屏风而去。 萧珩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自己的衣裳便往身上套…… 俩人各自穿戴整齐后,十分有默契的双双往梳妆台处走。 因着常年带头纱帷帽,十六极少似其他女子般簪鬓盘髻,头发都是随意挽起然后用发带束着,觉得只要不会妨碍自己做事就行。 身旁萧珩的视线过于直白,十六自问纵横商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练就到的厚脸皮,在他面前也有些招架不住,慌忙拿起发带三两下的就将自己收拾好。 萧珩见此也能猜想到她的心思,知道她肯定是为了逃离与自己单独相处的空间。在她起身想离开时先一步开口道:“妃儿,我不会束发,你帮我好不好”? 十六闻言眉头一皱,只觉得有些荒谬,心道:他这些年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从前那个老实本分的萧瑾之去哪了?如今这个脸不红气不喘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家伙是谁?不会束发是什么鬼? 因着不喜别人近身,他在安王府时从未让小厮进房伺候过,连墨玉墨羽无他传唤或无要紧事禀告都不能随意进出。穿戴也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上一世两个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十六也只是偶尔才有机会替他梳理一次。如今他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会束发,十六简直要被气笑了…… 站起身不为所动道:“我束的不好,王爷稍坐一会,我下去寻人上来给你梳”。说着便抬脚往门口处走。 萧珩想也不想的立即跟上,在十六身后堵气般嘟囔道:“ 那我也跟你下去,你去哪我便去哪,只是我这幅衣冠不整的样子,别人看到的话,会以为你昨夜欺负我了。你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挺高兴的”。 十六闻言脚步一顿,咬牙在心里暗骂他阴险,也知道他如今会耍些小性子,他竟然都能想到让别人误会这一出了,下去之后肯定就有办法真的将俩人的关系坐实。 这哪里是什么请求哦,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还是让人无法反驳与拒绝只能暗自认栽的那种。 停下继续往前的脚步,转过身来就对上他那有些懵懂无辜的眼神,若是忽略他方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狡黠,此刻看起来真的是乖巧无比呢。 十六有些怀疑自己先前对他的认知是不是不太够,这哪里是大齐那位生人勿近闲人勿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啊,这明明就是一朵拿着奥斯卡小金人摇摆的绝世大白莲。 十六在心里默念着:不能生气……不要与他计较……不许给机会他继续纠缠…… 随即抬脚往回走,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妥协道:“过来束发”。 萧珩闻言心里美滋滋,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出声应道:“来了,我来了”…… 第152章 萧珩的快乐 一刻钟后,俩人先后走出了房间…… 小作精萧珩抬脚跨出房门时,伸手轻抚着自己的鬓角,想到今日的发髻是自家小姑娘簪的,心里仿佛乐开了花。 走在前面的十六丝毫没有管顾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自顾自的径直往楼下走。 此时早餐时间已过,中餐时间还未至,大堂内在就餐的顾客不算多。 十六下了楼后直接往柜台处走,正在埋头忙活的苏容月,看到来人时当即开口喊道:“姑娘”。 瞥到十六身后站着的萧珩,吓的停下手中动作当即站起了身,虽同样带着面纱看不到面部表情,但从她瞪大的双眸中也能看出其惊讶程度。 苏容月俯身低头行了一礼,刚喊出一个“王”字、接收到十六的眼神示意,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直接变成了“公子”。 若是平日在外碰到其他人打招呼,萧珩绝对会当做没听到直接忽视。但与自家小姑娘有关联的人,虽说也得不到多少好脸色,但最起码的耐心还是有的。 他转头扫了一眼苏容月,轻“嗯”了一声,随后视线又粘回面前人的身上。 十六简单讲述了一下昨晚遇到那伙黑衣人时的场景,自己突然在房内失踪,这些掌柜们当时肯定都急坏了,此刻自己已经回来了,也该细说一下过程好让她们安心。 站在苏容月身旁絮絮叨叨的阐述着,因着大堂内还有其他人,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萧珩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等候,视线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过。 一刻钟后,十六讲述完还顺带着安排了一些店里的事情,然后抬脚又往楼上走。 萧珩急忙抬脚跟上,本想伸手搀扶一下,却被十六先一步躲开了。他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还一脸讨好的温声开口道:“妃儿,你走慢些,小心脚下”。 在柜台前正目送着他们上楼的苏容月:“……………”。 苏容月心道:这是……大齐那位摄政王?这一副小媳妇模样?这……天爷哎,这哪里是与传闻有出入啊?这分明就不是传闻中的那个人吧? 回房时,刚好与打开房门出来的招财撞上,招财看到俩人时愣了一瞬,先是喊了一声“小姐”,随即躬身拱手朝旁边的萧珩喊了一声“公子”。 十六轻点了一点头,萧珩则轻“嗯”了一声。 房内进宝听到门口处的动静,拿起桌上的面纱就往房门口冲,看到门口处站着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露出了一脸姨母笑,心道:这感觉才对嘛,真是一对璧人啊…… 朝十六甜甜的喊了一声“小姐”,而后视线转到萧珩脸上,稍微收敛起些许笑意,微俯了一下身,恭敬的唤了一声“姑爷”。 萧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进宝口中姑爷的意思,嘴角慢慢的浮上了笑…… 上一世两个丫头都是随王府众人一样唤他“王爷”,这一世十六的身份地位、还有在商界的影响力提高的不只是一星半点,许是跟着自家小姐东奔西走见过了世面,小丫头说话都比上一世硬气了很多,因此也一直没怎么将他放在眼里。 如今这一声“姑爷”,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她与自家小姑娘虽明面上是主仆关系,但私底下却是情同姐妹,这两个丫头在十六心中的分量,可是家人般的存在。 如今被进宝唤作“姑爷”,就如同受到了十六娘家人的认可一般,萧珩心里又莫名的自信了几分,只觉得今日的快乐……又回来了…… 觉得这一声“姑爷”,简直是世上最好听的称呼,强压下嘴角的笑意,任凭内心波涛汹涌心潮澎湃,表面上依旧装作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回了一句:“早上好”。 十六看着俩人那毫无违和感的一应一答,有些傻眼…… 看着跟前笑的一脸灿烂的小丫头,再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不动声色站着的萧珩,一脸的疑惑与满头的问号。 暗自寻思着:这俩人……是要闹哪样? 招财在进宝开口时为了避免尴尬,已经悄悄挪到了一旁,此时依旧是面无表情不为任何事动容的模样。 进宝察觉到那有些微妙的气氛,笑呵呵的打圆场道:“我刚想下去准备早膳来着,本想晚些时候再叫小姐起身的,没想到你们起这么早”。 随即上前搀起她的小臂,询问道:“小姐今日想吃什么早点呀?我下去给你们准备”。 十六看着小丫头那软萌的撒娇模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道:“你安排就好,只有我一个人吃,他不是姑爷”。 进宝闻言抿了抿嘴,往萧珩那边偷瞄了一下,本想提醒他这个时候要哄人。可萧珩的视线全然没有离开过身旁的人。 十六话音一落,他的脸色瞬间垮了几分,语气中还带着些小委屈,随即为自己谋福利辩驳道:“妃儿,我也还没有用早膳,昨夜忙到那么晚,我现在也饿了的”。 进宝低头摸了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在心里狂笑道:这王爷真上道,哪里还需要教哦?他分分钟都能原地出师好吗…… 十六若不是领教过他的厚脸皮,此刻绝对又是社死现场,先前还以为他是在情急之下才会口无遮拦,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其意图,他那般精明的一个人,这哪里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有意为之…… 对着他那堪比城墙般厚的脸皮,十六只觉得无语至极,心知以自己这凡人的一己之力,是无法与这尊大神抗衡的,索性闭嘴懒得同他争辩。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抬脚便往隔壁自己的厢房走。 看到她直接选择无视自己,萧珩心里有些许失落……如今别说吵闹了,她连辩驳的心思都没有,更别说会在乎自己的想法与态度…… 旁边进宝看着他发愣的模样,出声提醒道:“王爷,小姐回房了,你快跟上啊”。 萧珩被小丫头的话打断了思绪,刚转身准备跟上十六,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纠正道:“不是王爷,是姑爷,下次别喊错了”。 说完不等进宝回话,抬脚加快步子便往十六的房间而去…… 第153章 倒插门 ——浮月楼:三楼待客房 萧珩负手而立于窗边,听着身后墨玉的回禀,得知此次劫走十六的幕后之人出自于南御后宫,在心里吊打了慕辰的小人无数回。 想到就因慕辰的烂桃花,让自家小姑娘陷入那般危险的境地。萧珩眸中幽幽透着寒光,仿若浸染了千年的冰霜,就连身后的墨玉墨羽,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渗透出来的阵阵寒意。 若是商场敌对纷争引来的祸端,他倒是能理解几分,可这仅仅只是女儿家之间因嫉妒而拈酸吃醋,就因这点微不足道的儿女情长,竟能想出那般阴险恶毒的害人手段…… 萧珩只觉唏嘘,心里好一阵后怕,这些计划简直是细思极恐,他真的没有办法去想象自己昨夜若是没有将人带回来,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光想想他就怒火中烧愤怒难以压制。想要将人碎尸万段的同时,还得思索怎样才能瞒着自家姑娘,让事情合情合理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处理。 如果只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无需担心十六会反对,他家小姑娘没有闺中那些娇柔女子的泛滥善心。不仅如此,还有些小记仇,不会轻易原谅与放过那些想要欺辱自己的人。 这也是为何那日在宫宴上他敢当面废了兰贵妃的手一样,小姑娘当时表情虽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说不定在欢呼与偷笑呢。 可这次不一样,那女子是慕辰的表妹,自家小姑娘这半年来与他来往频繁交情颇深,他过来时已听底下人禀明了十六这半年来的所有事。 慕辰的夺嫡之路,小姑娘竟是那最大的助力,就连前些日子的粮草问题,也是小姑娘出手替其解的围。 由此可见,他在自家小姑娘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尽管萧珩很不想承认。 这次的幕后之人是那家伙身边的亲人,萧珩不知道十六会不会因着俩人的交情而选择大事化小。 还在暗自较着真:如若真是这般,那自己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难得有件事情让他顾忌那么多且畏手畏脚,在思索事情的处理方法时,心里边还在醋意横生、整个人似泡在醋缸里酸溜溜的。 在心里咬牙道:该死,又让那小白脸钻了空子…… 招财将昨夜那名被留活口的黑衣人交到墨玉墨羽手中后,还未等俩人按照流程审讯,黑衣人便自个儿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在得知他们此次的整个计划时,哥俩先是被惊了一把,而后脑海中便闪现过千百种不同的死法,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同时,顺带在想着怎么让他们死的有节奏感…… 窗边的萧珩垂眸思索了片刻,冷声开口道:“让人去将她的底细给本王查一遍,这般心思龌龊之人,想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有能定罪量刑的案件就给本王翻出来,没有的话你们想办法给她定一个。竟敢将如此歪心思动到我妃儿身上,本王不将她挫骨扬灰难平心中怒气”。 墨玉闻言拱手应了一声“是”,脸上神情淡然自若,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心里还在默默的为自家王爷点赞。 刚想转身离去,只听前面的萧珩又道:“王妃被劫一事,本王不想公之于众,将南御后宫那些知情人全部处理掉,方才让你们去办的事,务必也要将王妃摘除干净”。 墨玉思绪一转,当即明白过来萧珩的意思,自家王爷应是担心王妃的身份曝光后,会成为众矢之的各方势力算计的对象。 追妻路本就还有些渺茫,且看王妃的态度,暂时怕是不愿与安王府有所牵连的。按照她这半年来那销声匿迹的做法,可能还会想要与安王府划清界限。 她如今的声望,无论出现在何处都能掀起好一阵风波,若是再钉上安王府准王妃的名头,南御这都城恐会被来来往往的各路人马挤破。 此刻若是大张旗鼓的替其讨公道,除了曝光其隐藏已久的身份给她增添困扰外,怕是还会给她再次引来祸端。 思及此墨玉再次拱手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出了房门。 另一旁的墨羽见萧珩迟迟没有开口吩咐其他,想跟着退出房间,双手抱拳还未来得及出声。 只听萧珩的声音又缓缓响起:“民间的画本子……有没有那种教人如何追妻的”? 身后的墨羽一时之间思维有些跟不上,脑子跟不上嘴巴,心直口快疑惑道:“哈”? 萧珩闻言轻皱了一下眉,侧过身转头扫视了他一眼。 接收到他那凌厉的目光,墨羽只觉得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火星子,自家王爷那一脸黑线即将翻脸的模样,仿若在说:你有本事敢让本王再复述一遍试试? 墨羽反应过来后缩了缩脖子,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家王爷方才所问之事,随即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停顿了一瞬,若有所思道:“有的,属下记得先前收藏过两本这种类型的书籍。只是此次出行比较匆忙,随手拿了几本也没来得及细瞧书名,属下这就回去翻看一下包袱看有没有带过来”。 萧珩闻言收回方才的死亡凝视,认真思索了片刻,一脸正色道:“将本王的包袱取过来,从今日起,本王要与王妃同吃同住同行,你们要住的话自己下去交银子”。 墨羽点头应了一声“是”。 萧珩紧接着又道:“本王的身份瞒不过潜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本王突然现身于此,若是他们摸不着头绪,恐会三番五次一而再的试探。传令下去,让众人即刻开始进入戒备,不要让人再有机会惊扰王妃。昨夜之事,本王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必要时,可以放出本王千里追妻,上赶着倒贴求上门的消息”。 墨玉很少听到自家王爷开口说这么多话,只觉得有些新奇,抬头偷瞄了一眼萧珩的脸色。 发现自家王爷提及王妃时那一脸的欢喜与温柔,与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摄政王简直判若两人。 不由得在心里叹道:视脸面为无物,视王妃为全部。王爷这绝对是真爱…… 这上赶着倒插门的卑微程度,都快赶上赘婿了…… 第154章 名分你想什么时候给都可以 ——浮月楼:三楼东边厢房 萧珩推开房门,抬脚跨入了十六所在的厢房,身后的墨玉墨羽领着一行人紧随其后,身后众人手上或拿着、或抬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进入房间后,兄弟俩各自吩咐指挥着他们寻找合适的摆放位置。 桌前正在核对库存的十六背对着他们,知道来人是谁,本不想去理会,可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动静,眉头越拧越紧。在心里无奈道:他又在闹哪出啊? 叹了一口气,随即放下了手中的炭笔,起身转过头时,被眼前萧珩的一顿骚操作整的有些发懵…… 甚至想不明白才这么一会,他怎么就能将这么多东西搬进来? 看着房内被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衣橱柜架、以及那些能媲美漪澜小筑货架上的各式妆匣与大小不一的饰品盒,十六只觉得有些头大,感觉越来越跟不上这家伙的脑回路了…… 因着是在自己房内,十六并没有戴头纱面纱,也知道能被萧珩带进来的,定然是身边的可信之人。所以并不在乎房内众人看到她的真容。 虽然很不情愿主动与萧珩攀谈,但转念一想:若是不管不顾任由着他自由发挥的话,估计他能将整个房间翻修一遍…… 十六伸手揉了揉眉心,在心里给自己洗脑道:不能在脸上显露山水,他最会察言观色了;不要被其左右想法牵动情绪,他最会得寸进尺了… 调整好情绪,抬脚行至到萧珩跟前,声音淡淡开口道:“这是我的房间,王爷这般兴师动众,要做什么”? 萧珩在她靠近自己时,已转过身换上了一副笑颜。 看着眼前人因疑惑而轻皱的眉头,抬手想抚一下她的发顶,却被十六退后两步躲开了。 看着她想要与自己保持距离小心翼翼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僵硬着被嫌弃的手。 抿了抿嘴,心里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萧珩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一根蜡烛… 缓了几个呼吸,声音轻柔道:“我们房间这么大,我看着房内的装置有些简陋,便想着添置一些,这样你用起来也方便,都是你先前喜欢的样式”。 十六视线瞥到床榻上放着的包袱,一头黑线…… 随即纠正道:“没有我们,这房间是我一人的,王爷想要寻落脚之处,自己到楼下大堂同苏掌柜预定”。 看着眼前还在忙活的众人,接着道:“快让他们停下,我不需要这些”。 萧珩闻言脸色当即垮了几分,带着些撒娇轻唤了一声“妃儿”。 看到十六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一脸失落的垂下眸子,咬着下唇像是堵气般不再做声。 看着他那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娇柔做派,十六心道:还没说两句他就委屈成这样,要是再凶一下,他岂不是得哭上?这家伙如今…真的就……这般脆弱? 十六无语望天,感叹道:果然,撒娇男人最好命。哎……又让他捏住七寸了。 “萧珩”,呵……横着走的“珩”。 努力压下原本那些没好气的话,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继续道:“你自己到隔壁挑选喜欢的房间住,我晚些时候同苏掌柜要房号”。 低头看着鞋尖一脸抑郁的萧珩,闻言睫毛轻颤了一下,嘴角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轻扬了一瞬…… 再抬头时,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眶逐渐升起水雾,眼眶红红,心中的委屈仿若全写在了脸上。 十六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愣是整出了些许愧疚感。在心里反问道:他……他不会真的要哭吧?难道是我方才的语气太重了? 十六揉着眉心缓了缓,随后耐着性子再次开口:“楼里有那么多房间,做什么非要与我挤在一处?况且孤男寡女没名没分的,住到一起也会遭人非议”。 看着她从方才那六亲不认的冷漠、转换成现在担心自己多想的宠溺,知道她心底的防线正在被自己一点一滴的瓦解……萧珩再次暗自窃喜自己选对了方法。 将自己的姿态一放再放,完全不顾及一旁时不时往这边偷瞄的属下,伸手拉了拉十六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道:“我早已是你的人了,自然要同你在一处。是我上赶着要入赘过来的,名分你想什么时候给都可以,我不怕别人笑话,只求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好不好”? 说着还轻轻扯了一下十六的衣袖,一副非她不可求负责的模样。 十六没来得及阻止他的虎狼发言,在他一段话脱口而出后,转头扫视了一眼旁边伸长脖子往这边偷看的众侍卫,随即老脸一红。 方才的气势又被削弱了一大半,有些埋怨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莫要胡说”,说完将脸转向另一边不再看他。 这时旁边的一个侍卫往她们站着的地方走来,直接忽略一旁站着的萧珩,朝十六躬身开口道:“王妃,您看一下那个衣橱要怎么摆放?是与您先前那个并排而立还是隔开来”? 十六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看去 ,发现众人正齐刷刷的往她这边看过来,脸上皆是一副八卦与吃瓜的神情。 想到方才萧珩那没有任何收敛的大嗓门,意识到他刚刚的胡言乱语已全数被众人听了去…… 十六只觉得羞耻感满满,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换做平日,起码还能靠面纱帷帽遮挡一下自己涨红的脸色,可现在就那么赤裸裸的被他们盯着,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啊。 再一次折服于萧珩的厚脸皮,最要命的是,萧珩每次都要在人前一本正经面不红气不喘的控诉,还要在众人眼前拉自己下水,分分钟也在刷新她脸皮的厚度。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侍卫再次开口唤道:“王妃?属下…… “问你们王爷去,我不知道”。 侍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十六出声打断了,说完逃似的,抬脚便往先前工作的桌边而去。 看到面红耳赤落荒而逃的自家小姑娘,注意到她因慌乱而有些打摆的步子,萧珩心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忍不住的一扬再扬。 强忍着上前将人搂进怀里的冲动,在心里乐道:我家妃儿,真的…好可爱…… 第155章 出名 一连半月……萧珩靠着自己那堪比城墙的厚脸皮与毫不顾及形象的卖惨,成功的在十六房内住了下来。 十六对他不分场合、动不动就泪眼朦胧的控诉表示非常无奈。 萧珩如今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性,将人吃得死死的。 在外时,对于萧珩时不时的示弱、还有那作天作地的占有欲,十六不想与他争辩拉扯让人看笑话,所以大部分时候都会选择沉默。 可这些在外人看来,反倒认为十六是因宠溺而惯着他,因此也助长了萧珩的气焰,时不时的就要在外人面前宣示主权秀一波。 十六拗不过他的死皮赖脸,他不仅在大堂众人跟前装柔弱称自己徒步千里追妻,还在大街上胡说八道宣称自己早年已入赘到十六房里。 在吃瓜群众的轮番劝说、还有那恨不得原地送她们入洞房的注视下,十六被逼无奈,只能同意让他跟着自己进了房间。 回房后,十六无视他的撒泼打滚,直接撂话道:“要么你停止作、分床睡;要么我舍弃这脸面不要、出去住”。 萧珩知道自家小姑娘的底线,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将人逼的太紧,没敢在边缘疯狂试探,终是妥协了一回。 嘴上说着同意,但每晚到了就寝的时辰,还是不死心的要与十六死缠烂打一番,但最后都不出意外的……委屈巴巴抱着自己的被褥到另一旁的贵妃榻上。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十六大多时候将他当成了空气,每日照常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于他的献殷勤跟卖笑脸全然不买账…… ——玄武南街:陶然居 萧珩虽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搬过来与她同住、但众人仍旧不愿放下手中的瓜,闲暇时还时不时的关注与打听俩人的进展。 十六不想出去被人家当成八卦来闲谈,整日待在房里不愿出来。 时间一长,进宝担心她将自己闷坏,每日进进出出的都要念叨了好几遍。 十六明白小丫头的用意,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便想着带她们出来走走,顺便过来陶然居取一把琴回去,闲暇时可以打发时间。 此刻店内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店员正跟在后面与顾客一一解说着柜架上所摆放的物件。 柜台里边的岳乔枫,手执狼毫正往扇子上题字,听到小厮喊“姑娘”的声音,抬头时,来人已经行至到了柜台前。 他顾不上手中那还差最后两笔即完工的作品,当即停下动作,笑着喊了一声“姑娘”,随即起身迎了出去。 十六点头以示回应,视线一转往柜台里边看了一眼,开口道:“我今日过来是想挑一把琴带回去,你有事的话就先忙,无需管顾我们,我们自己逛逛看就好”。 岳乔枫闻言眼睛一亮,惊呼出声道:“这下没有听错吧?姑娘方才说要琴”? 因着激动,一下子没有把控住音量,一旁挑选字画的公子哥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眼神从抬头时的疑惑转变成鄙夷,那神情仿若在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岳乔枫对上那位公子哥嫌弃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傻子发言。 他这店本就是售卖字画扇琴这些的,东家方才说想挑一把琴,这是平日进店顾客最正常不过的话语,而作为店主的他,刚刚那举动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那模样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他转头看向十六,虽隔着帷纱,但因为离得近,多少还是能瞧见十六帷纱下的脸。 看到十六面色如常,岳乔枫心下一松,心道:还好姑娘平日里沉稳端庄不喜形于色,若是她也同那位公子般……那自己真的没脸见人了。 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看到没人再注意他们这边,压低声音浅笑道:“姑娘的琴技,早前在坊间被传的沸沸扬扬,当时在各个琴行琴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 十六闻言有些不解,疑惑道:“我的琴技?怎么了”? 身后的进宝快步踱到她身侧,插话道:“小姐,他的意思是,你已经出名了”。 十六转头一脸懵逼的看着进宝,满头的问号…… 看到她难得露出一副求告知的神色,进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开口道:“当日在御花园凭借那一首曲子,小姐算是扬名天下了。我平日出门时,也常听到外面那些人在议论小姐的风姿与才情,只是因为小姐平日里喜欢躲清净,从不去在意与理会这些,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同你提及,小姐如今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大才女了呢”。 十六听的有些愣神,微皱着眉头,心道:就这?就扬名立万了? 看到她一直没有再出声,岳乔枫以为她还没有听明白,再次开口道:“姑娘当日在大齐皇宫弹奏的那一曲,参加宫宴的那些人,事后纷纷向身边人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众口铄金讲述的绘声绘色,有好些文人雅士甚至根据当事人的描述,企图谱出那一曲神作,只是听闻至今还无人能得到整首曲子。世人皆在遗憾没能一睹姑娘风采”。 说到这,岳乔枫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停顿了几个呼吸后,继续道:“在下平日对琴也小有研究,略懂一二。先前听坊间将姑娘的琴技传的那般神乎,在下作为一个抚琴爱好者,也难免会心生向往。今日突然听闻姑娘提及,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激动,方才有些失礼,请姑娘勿怪”。说完他拱手行了一个君子礼。 十六轻摇了一下头,淡淡回道:“没事”。 说完随即叹了一口气,刚开始可能觉得会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在这种落后的封建社会,一个女子能弹奏出战场上那些金戈铁马刀剑相向的厮杀,任凭谁见了都不得想去探究一番。 众人对世俗的认知里,女子理应在后宅相夫教子,坚信她们无才便是德。 那些闺阁女子平日里除了读女戒与学习各种礼仪规矩,最多也就参加一下各府的宴会与出个街,哪里见识过那些杀戮,又有多少女子对这些避而远之。 所以当日的那一曲,才会在一时之间引起轰动。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十六不愿再重提。 寒暄两句后,便自己到柜架上挑选琴去了…… 第156章 夫人 ——玄武街:糖葫芦摊前 进宝伸手接过摊主的糖葫芦,另一只手往摊位边放了银子。转过身递了一串给身后的招财,随即快步往一旁十六站着的地方走。 小丫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将糖葫芦递到十六跟前,笑道:“小姐,吃糖葫芦”。 十六伸手摸了摸进宝的发顶,温声道:“我不吃,你们喜欢就多买两串”。 随即转头看向招财,接着道:“好久没带你们出来了,今日只管放开了吃”。 招财肩上背着方才在陶然居挑选的琴,此时正一只手掀起面纱的一角,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往嘴里放。 听到十六的话,咬糖葫芦的动作一顿,抬头与她对视的眼中尽是柔色,随即眉眼跟着弯了一瞬。 进宝将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也跟着乐呵,撒娇道:“小姐最好了,那我再去买两串”。 十六点头轻“嗯”了一声,小丫头便又转身往摊位前走,边朝摊主喊道:“老板,还要两串糖葫芦”。 看着小丫头那欢喜的模样,十六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八卦的声音:“哎,你们听说了吗?赵知府今早亲自带人入宫,将皇宫里那仅有的一位女主子扣押了”。 另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回道:“不会吧?我先前可听说,那位与咱们陛下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话音刚落,另一道高亢些许的声音插话道:“对,俺先前也听在府衙当差的表哥说过,她好像是咱们陛下的表妹来着,陛下在大齐的那些年,她一直流落在民间。但陛下一回国就将人寻回了,后面还将人接进了皇宫。围观者当时都以为她是要进宫当主子的。可都过去这么久了,陛下好似没有将人收入后宫的打算,虽说陛下还未正式登基,但若是真的喜欢,早该给人一个名分了吧”? 方才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又响起:“要我看啊,陛下八成是没瞧上她。也对,咱们陛下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那都是一等一顶好的,我先前在菜市口有幸远远瞧过一眼,那龙章凤姿,就好似张大师画里的谪仙。我活了四十余载,还是头一回见到那般俊俏的小郎君。别说与之同处一室了,连给他端洗脚水,我觉着那都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 十六转身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看见三位挎着菜篮子妇人的背影,此时已经同自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她们的声音也随着前行而渐渐被淹没在闹市中。 进宝拿着糖葫芦转过头时,看到她正望着街道远处发呆,带着疑惑开口唤了一声:“小姐”?当即大步往她跟前而来。 身旁的招财若有所思,随即转头朝她试探着开口:“小姐,要不等下送你们回去之后,我出去探察一番”? 十六在进宝喊的那声“小姐”后,已收回视线,思绪也逐渐跟着回笼。 听到招财的话,她转头轻“嗯”了一声,解释道:“事关慕辰的家事,他如今人在前线,应是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其它。作为朋友,我想了解一下情况,想看一下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招财听的一脸认真,点头道:“好,我晚些时候去府衙走一趟”。 十六再次“嗯”了一声,随即抬脚继续往前走,招财见此当即抬脚跟上。 进宝听完她们的对话,也能猜想到些许十六的想法,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只手拿着糖葫芦,一只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前面大步流星的俩人,然后凑到招财耳旁压低声音小声八卦道:“小姐同你说的,可是方才那几位妇人所说之事”? 招财嘴里被糖葫芦塞的满满当当,边咀嚼着边点头以示回应。 进宝还想再问些什么,突然被街口处墨羽高喊“少夫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两个小丫头闻言脚步皆一顿,转头就看到了另一边主仆三人正往她们这边而来。 疑惑了一瞬,又看了一眼还在信步闲庭往前走的自家小姐,两个小丫头没有任何的犹豫,想也不想的抬脚追着自家小姐而去。 身后的三人:“………………”。 萧珩心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墨玉心道:六阁主还是这么独立专行。 墨羽心道:不愧是王妃,连我家王爷都不放在眼里,好酷哦~ 萧珩抬脚往前面那道白色身影飞奔而去,越过两个小丫头行到十六身侧,他眉眼含笑,温声轻唤了一声:“夫人”。语气温柔的好似情人间的低语,眼底的情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十六望着前方的视线一滞,心里好似被羽毛轻抚而过,原本平静的心瞬间荡起阵阵涟漪。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在心里给自己建设防线的同时,随即抬手用袖子剐蹭着鼻梁,企图掩饰自己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虽然她在极力克制,但她方才脸上的那些微妙变化,萧珩还是捕捉到了。 触及到内心的柔软,回忆当即涌进脑海,萧珩内心满是酸楚,看向她的眼中尽是心疼与怜爱。 曾几何时……俩人外出时每每看到民间那些夫妻的相处模式,十六心里都艳羡不已。不止一次询问过他:“我们私底下能不能也如她们那般?我喊你夫君,你唤我夫人?王妃这个称呼过于拘谨,叫名字的话又显的有些生分,喊爱妃感觉既普遍又庸俗。所以我们能不能像她们一样?偶尔做一对,俗世中有烟火气的寻常夫妻”? 他当时以最快的速度点头做出回应,心里就像是被人灌了蜜一般甜滋滋,满心欢喜的期待与心爱之人开启属于彼此的、有烟火气的新生活。 然而这声夫人,他还来不及唤几声,一场变故,将命运的齿轮彻底扭转…… 她心如死灰含恨而终…… 他悔不当初逆天改命…… 她不惜一切挣脱束缚,只求得到自由身…… 他三拜九叩舍弃一切,磕破头求来今生…… 她说:今生既然求不得,来世不愿再相见。 他说:今生已同心共诺,来世愿恩爱不疑。 第157章 日落时好冷,求你别再松开我的手 看到十六因紧张而飘忽的眼神,注意到她因羞赧而泛红的耳垂,萧珩心中五味杂陈…… 欢喜的是看到她因这个称呼而惊慌失措,这说明了她与自己一样,对旧时的事仍旧记忆深刻。 心疼的是看到她那生怕被别人发现的小心翼翼,仿若惊弓之鸟一般担心别人窥探到自己深藏于心底的秘密。 此刻她垂着眸子,指尖一直在反复剐蹭着自己的鼻梁,前进的步子也缓了下来。 萧珩转过身,随即将她的手拉下来握于掌中。 十六先是一愣,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萧珩的眼中不但有疑惑、还有些意味不明的隐忍。 萧珩宽厚的手掌将她整只手包裹住,用拇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轻柔道:“街上人潮拥挤,夫人可要拉紧我,不然等下我被人群冲散寻不到你,会着急的”。 十六闻言一阵无语,原本还有些低落的情绪瞬间缓了好几个度。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道:这真的是我上一世认识的那个萧珩?真没被人夺舍吗?这张口就来的演技,确定不是从二十一世纪某个剧组穿过来的?明明是一句不正经的调侃话语,怎么愣是让他说出了几分严谨来? 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称呼,十六挣扎着想从他掌中抽回手,可萧珩哪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 尝试几次发现无果后,十六一如既往的选择躺平,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来看着他。一脸认真的开口纠正道:“我不是你夫人,你莫要乱喊。还有大街上人来人往推搡拥挤的,你这般紧抓着不放,我行动不便不说,也会阻挡别人的去路”。 义正言辞的教训完人后,看到萧珩嘴角那浅浅的笑意,突然被晃的有些愣神…… 他自进了南御都城,虽未对自己的身份做任何掩饰,但他为了避免麻烦,出门时脸上一直戴着面具。 面具自右边脸的额角延伸到下巴,遮挡住了他半张脸。以黑色打底,鬓角至下颚处,蔓延着一条条无规则的红色花纹。乍一看,只会觉得线条的弧度流畅优美,若是不仔细瞧,真的会忽略它们组合起来其实是一朵彼岸花。 不得不说,这设计当真是别出心裁巧妙无比。 他今日一身白袍,三千青丝仅用一条白色发带半束,自后脑勺处披散下来,几缕发丝垂下来安静的贴在他的脸颊处,清丽出尘中带着些许慵懒…… 十六再次被他的美色晃花眼,在心里感叹道:这活脱脱的一妖孽转世啊…… 萧珩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眼底星光点点,怎么也瞧不够似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看着自家小姑娘神情的先后变化,从刚开始的认真到方才那一瞬的痴呆模样,心道:她果然还是吃我这一套的,也不枉我出门前精心装扮一番……思及此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此刻看到她理智已逐渐回归,继续耍赖道:“你本就是我夫人,我从未与你和离过,所以你一直都是我夫人,这街上人潮拥挤关我何事?我抓着自己的夫人,他们若是眼红,我也没有办法”。 十六闻言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真想拿尺量一下你脸皮的厚度,我警告你啊,别再整幺蛾子,这大庭广众的,我这张老脸还想要一下”。 听着她那毫无威慑力的要挟,萧珩心里忍不住发笑,继续蹬鼻子上脸装可怜。 情绪一转换,眉头一耷拉,随即委屈道:“方才我从外面回来,在房内寻了一圈没见着夫人你,将我吓得魂不附体,我以为夫人又丢下我跑了,急急忙忙下楼询问过苏掌柜才知道夫人原是去了其他店铺,我后脚马上跟着寻过来了。夫人啊,这次无论如何,你可不能再一声不吭的将我丢下了,我真的会很伤心”。 听着他那一句话带一声夫人的叫喊,十六心底顿生躁意,感觉他这一声声的叫唤不是在哭诉,而是为了将旧时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从自己脑海中唤醒。 猜测到他的心思与意图,十六当即冷下脸,再次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依旧无果,随即赌气般转身抬脚继续往前走。 萧珩没有想到她情绪切换的这么快,被她拖拽的踉跄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当即迈腿跟上,任由着她拉着自己在人群中穿梭。 看着她那一副想要与自己撇清关系、想要舍弃自己抛却前尘过往的模样,萧珩心里酸涩之余、还有些发堵。 今日唤她夫人,并不是想揭开她旧日的伤疤,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是残忍,就像是强行逼着她回忆上一世那段不堪的过往,逼她将心底那血淋淋还未痊愈的伤口再次撕开。 那是她内心深处最为脆弱的地方啊…… 萧珩比任何人都要心疼,但这个方法是最直接、也是最快能重新敲开她心房的必经之路。 若是她一直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无法坦然面对过往放下旧事,那么他们又该如何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看着眼前人那淡漠疏离的神色,萧珩又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点了一根蜡。 随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在心里祈求道:我独自走过苍苍茫茫,越过高山低谷荆棘洪滩,直至遇到你才看见了光。如果说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孤独永坠深渊;可我已感受过人世间的冷暖,见识过黎明前的光亮,已逐渐融入俗世中的烟火气,这尘世中有吾妻吾爱,我不愿再回到那个冰冷黑暗只有孤独的洞穴;日落时好冷,我会紧随你的脚步,只求你别再松开我的手…… 第158章 小主子 身后的墨玉墨羽,看到自家主子已经赖上了他们家王妃,也自觉得快步行至到两个小丫头身侧与其并肩而行。 看着前面那一幅和谐的画面,墨羽忍不住感叹道:“真好啊,主子这媳妇可算是追到手了”。 墨玉:“………………”。 招财:“………………”。 进宝:“………………”。 墨玉心道:看六阁主那态度,这事指不定还悬着呢。 招财心道:你家主子明明是倒插门,我家小姐怎么就成媳妇了?会不会说话? 进宝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话道:“追我们小姐的人,能从大齐皇宫排到京都城门口,你家主子最好是真心实意,不然我就撺掇小姐另觅良缘”。 身旁的墨玉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随即微扬了一瞬,趁身边人还未察觉,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谨。 招财点头“嗯”了一声。 墨羽噗呲笑出了声,乐呵道:“放心吧,主子这大半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跟墨玉都看在眼里,那是真的苦啊……如今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了,所以他是决计不会辜负你家小姐的”。 进宝闻言不说话了,想起自家小姐过来南御后那一次次的反常,心道:苦的不止你家王爷一个人…… 扫视了一眼几人脸上的表情,见她们都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墨羽撇了撇嘴。 你以为没人搭腔他就会做个安安静静的憨憨吗?事实证明……他不会。 停顿了半晌,他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身侧的墨玉,再次八卦道:“话说咱家主子是真的会啊,这些浅色的袍子,他先前可是看都不会看一眼,十年如一日各种场合的玄色,你看他如今那满柜子新置办的白色衣袍。还真别说,这些袍子着在他身上,当真有“公子世无双”那味儿。别说少夫人了,这哪位姑娘小姐见了不迷糊啊?能一声不吭拉下脸正经严肃的当霸道王爷,还能笑的如沐春风变成温文儒雅的公子哥。能文能武切换自如,这谁顶得住哦?啧啧啧……这叫什么?这叫……走小白脸的路,让小白脸无路可走。哈哈哈哈”…… 墨玉:“…………………”。 墨玉心道:你有本事,将这些话去当着王爷的面再说一遍。 招财心道:这二货当初是怎么通过安王府暗卫的考核?靠的是他这张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厚脸皮? 进宝心道:这嘴碎程度,也是没谁了。 像是早已习惯一般,无视墨玉的沉默,看着前面继续自说自话道:“瞧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和谐”。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随即感慨道:“若是少夫人此刻怀里有个小公子或者小小姐,这画面会更美好吧”。 说着他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墨玉,皱眉不解道:“不是说好少夫人当初是带球跑的吗?这咋不按先前的剧本走呢?平日那么忙我都还惦记着这事儿,还整日抽出时间掰手指数着小主子出生的时日,本以为这一趟南御之行主子能儿女双全稳坐人生巅峰,我们也能有小主子带。可这……咋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说着看向墨玉的眼中满是疑惑,一脸期待的等墨玉给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还未等墨玉回应,进宝抢先一步搭腔道:“你这脑袋里整日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家小姐与你们家主子清清白白的,你别出去败坏她名声。还有那什么,什么带球跑?我告诉你,就算我家小姐真的生下了小公子与小小姐,那也是我跟招财来带,你们两个糙老爷们能带好孩子吗?整日想一些有的没的,烦人”。 招财听的一脸认真,很是赞同进宝的话,点头道:“嗯。我陪小主子玩,进宝给小主子做吃的,不需要你们”。 墨玉原本对墨羽那新奇的脑洞已经够无语的了,再听到两个小丫头那一板一眼的认真应答,心里只觉阵阵无奈…… 前面的十六还在暗自同身边人较着劲,走着走着就想趁机甩开萧珩的手,可萧珩早有防备,哪是她能轻易挣脱的。 她就那样表面风平浪静,心里骂骂咧咧的牵着萧珩走了一路,沿途没少引起路人们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 十六原本今日打算带两个小丫头好好逛逛吃街的,但她着实没有想到萧珩会突然袭击。 此刻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街什么时候都可以逛,但自己这张老脸……再丢可就没了……先回去先回去。 于是她加快了前行的步子,可才刚拐进东街,就被迎面而来“镜花水月居”的小厮给唤住了,对方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十六见此连忙抬脚快步朝对方走近,看到小厮脸上那焦急的神色,她先一步开口问道:“店里出了何事”? 小厮躬着身子大喘了几口气,抬手用袖子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焦急道:“掌柜,有人寻掌柜的麻烦。方才店里来了几位位夫人,在大堂落座后,先后点了几首曲子,但每次都是在乐姬们弹奏到一半的时候就喊停,其中一位夫人气势汹汹的大声嚷嚷,说……说…… 小厮支支吾吾了半晌突然没了下文,后面的话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他紧抿着唇垂头抓着袖口。 十六眉头紧蹙,当即追问道:“那位妇人说了什么?你不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我,我怎么处理”? 小厮被十六的话警醒,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依旧不敢抬头与十六对视。 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再次开口道:“那位妇人,她……她说咱们乐姬的琴技与声乐,全是些淫词秽曲不堪入耳,说她们在弹曲时对台下的男顾客们搔首弄姿献媚取宠,还……还说咱们明里打着卖艺的名头,暗地里或许做的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随后便闹着要掌柜的亲自出来弹奏与给说法为自己正名。然后同她一起来的那几位妇人跟着起身嚷嚷,台下有部分顾客被她们煽动情绪也开始起哄。掌柜的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抱着琴准备下楼,刚打开房门便听到了楼下男子由远而近的叫喊声,来人是国子监司业。听到来人声音后,掌柜的毫不犹豫退回了房内,事情就进入了胶着的状态”。 第159章 国子监司业:周源 一口气讲完那么长一段话,小厮又开始有些气喘吁吁。 但他来不及等喘匀气,连忙又接着开口道:“那一众找茬的妇人中,有一位是周司业的夫人。他原本是想将人带回去,奈何周夫人不听劝阻,撒泼一个劲的捶打着周司业骂负心汉。另一位与之同行的妇人则高声喊叫着掌柜的名字,说……说掌柜的不知廉耻勾引别人丈夫,随之出口的,还有好些污言秽语,骂的,有点难听…… 十六脑子在快速的运转着,待她抓到几个关键词一顿思索后,接着问道:“掌柜的作何反应”? 小厮看着她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顿时觉得有了谱,如实答道:“掌柜的自听到周司业的声音后,当即便退回房中,还将房门落了锁,之后任谁去敲门都没有回应。方姨急坏了,连忙差小的到浮月楼寻姑娘讨要应对之策,小的在楼里被苏掌柜告知姑娘去了其他店铺,无奈之下,只好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挨个找过来,所幸没跑多少冤枉路,刚出来一会就碰到了姑娘”。 十六眉头微皱,垂眸低喃了一句:“国子监司业”? 而后抬头看向身旁的萧珩。 萧珩接收到她的眼神询问,明白她的意思,侧头刚想示意身后的兄弟俩为她解惑。 但作为暗卫首领的俩人,耳力视力观察力是何等的敏锐。 在十六看向萧珩时已读取到她的想法,在自家王爷刚有动作时,墨玉先一步跨上前拱手道:“少夫人,南御国子监司业,名唤周源,他先前只是翰林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典簿,一年前娶了国子监祭酒“董焕存”的嫡次女“董岚”,而后仕途也跟着风生水起,连跳几级一跃成了国子监司业,这中间董焕存没少动用自己的人际关系”。 周源的身份已被墨玉挑明,十六在梳理着他的进阶之路,想从中找出此人与萱娘的关联。 墨玉看到她又垂下眸子,一脸认真的在思索,迈开步子刚想退下…… 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接着道:“对了少夫人,此人祖籍虽在南御,但他母亲是咱们大齐人。入南御朝堂前,他一直游走在咱们大齐的各个城镇,三年前还报名参加过蕴都城那边的乡试,落榜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已入了翰林院。此行主子打算在南御停留,故而属下们出门后特地做了功课,将南御朝堂的各路官员及关系网整理了一遍,周源本是因着他的升迁之路过于平顺,所以多留意了一下,希望此番能帮到少夫人”。 十六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没了平时的淡漠疏离,语气也难得的比往日轻柔了不少,看着他诚挚的道了一声:“谢谢”。 墨玉点头拱手行了一礼,随即退回了先前所在的位置。 十六将小厮与墨玉所说的关键词全部联系到一起,再结合早前自己所听闻与了解到的、那些同萱娘相关的部分信息,当即推断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将事情理清楚后,十六没有多做任何停留,朝小厮开口道:“回店里”。说完当即迈开步子走在了最前头。 小厮原本以为十六顶多帮忙出个计策,或者交代自己去寻其他店铺的掌柜代为处理,着实没有想到她竟然愿意亲自出面去平息这场纷争,有些小激动,心道:“东家果然如传言那般护短,能在她的门店做事,真的是很幸运啊”。看着前面淡定自若的十六,方才还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萧珩原本还在思索着,小姑娘要去店铺处理事情的话,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把他们仨打发回去? 可这事与南御朝堂的官员牵扯到了一起,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虽然自家小姑娘实力也不容小觑,但他还是担心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想跟过去看看,必要时也能出手镇压一下那些人。 自己这一世没能在第一时间寻到她,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承受了那么多,萧珩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与心疼。如今人就在跟前,他一刻都不愿再松手,只想将人捧在手心里疼惜爱护,将人拥进自己的羽翼下替她遮挡风雨。 所幸此刻她被方才那些事搅乱了思绪,一时间顾不上其他,这才让自己钻了空子。 见她没有再甩开自己的意思,萧珩心下一喜,连忙抬脚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镜花水月居而去…… ——镜花水月居 二楼厢房内,梳妆台前的萱娘双腿蜷缩,左手攥着一张发黄的信纸,右手胳膊垫着额头趴在桌子上,肩膀一上一下的起伏抖动着,嘴里发出阵阵轻微的抽泣声。 一道房门仿若将她与外面那熙攘喧闹的世界隔开了,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她的心情随之起伏而久久不能平静。 门外的方姨前后拍门叫喊了数次,可房里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先前差遣出去的小厮又迟迟不见回来,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差人去告知各个店铺的掌柜想办法。 她倒不是怕楼下那群人闹出什么幺蛾子,店铺每日都在正常营业,店里做的什么营生都城里的人都知道。加上她们东家的名声与威望,可不是那群妇人随便闹一闹就能影响根基的。 她担心的是房里的自家小姐,萱娘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俩人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她早已将萱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看到她因遇人不淑将自己为难成这般模样,方姨心里说不出的心疼与懊恼。心疼她一片真心却痴心错付,懊恼自己当初看走了眼没有对此事加以阻拦。 没有得到房里人的回应,方姨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还时不时的看向楼梯口处,只希望此刻尽快过来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 第160章 一出好戏 ——镜花水月居 十六一行人风风火火行至玄武东街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选择分批进入店铺。 十六原本想让他们都走正门,自己一个人走后门,奈何萧珩比她还倔,说什么都不肯与之分开。 眼看着事情还在等着自己进去解决,十六顾不上同他耍嘴皮子,带着他自后门而入。 这会正午刚过,那些人用过午餐后,会过来店里听两曲,至于他们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陶冶情操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店内正是宾客满堂人满为患的时候,但众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叫嚷吵闹的几位妇人身上。 围观人数众多,将她们几人的身形遮挡了个严实,十六从后堂出来时,只能听到人群中那尖锐刺耳的喊叫声。 没有做任何停顿,抬脚大步流星的往楼上走。 方姨看到出现在楼梯口处的俩人时,有些难以置信。 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时,来人已经行至到了她跟前。 她压下心底的震撼,点头先是唤了一声“姑娘”,紧接着俯身低头、恭敬的唤了一声“珩公子”。 萧珩侧头看了她一眼,轻“嗯”了一声,随即又将视线转回到十六的脸上。 还未等她们搭上话,大堂门口处突然又传出一道高亢的男声,来人不问缘由,抬脚进店便朝大堂管事小厮叫喊道:“你们掌柜的呢?事已至此还想躲着当缩头乌龟不成?平日里自持清高装的有模有样,本少还曾一度以为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却不料也是一株任人采摘的野花。私底下腆着脸勾搭我姐夫时,可没有平日那副矜持端庄的模样。这店啊,我看八成也是挂羊头卖狗肉,掌柜的都尚且如此,那些名优怜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背地里指不定都是在做那皮肉勾当”。 此话一出,围观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在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个热火朝天的话题。 十六站在二楼扶手处,隔着帷帽一言不发的看着下面那群闹事的人。 身旁的方姨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心道:姑娘这为人处世的态度,果然与众不同。 知道她心里应该是已经有了底。她今日既然亲自过来了,那事情一定就能处理妥当。 依着她往日那护短的性子,别说能做通房中自家小姐的思想工作,连带着下面那群人,估计今日都能一并给收拾了。 思及此,方姨心里有些小期待,对于下面那个负心汉,她心底一直压着一口怒气,怨恨憎恶了许久,奈何民不与官斗,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奈何不了人家分毫,所以平日里都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敢怒不敢言。 想着如今终于有人能站出来替她们讨要公道,方姨心里说不出的小激动,站在十六身旁,同她点明下面那些人的身份,顺带言简意赅的阐述了萱娘与周源的过往。 前面蓝衣男子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白衣男子站出来阻止道:“智远,你误会了,我同萱掌柜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有,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说好不好?这里是大齐那位六阁主的店,到时候人家追究起来我们不好交代,先回去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精致的图案,衣袍质地还算上乘,此人年纪看起来应二十五六,下颌方正,剑眉斜飞,瞧着倒是有几分英挺俊秀。 据方姨所述,此人正是今日所有事情的源头:周源。 他身旁还站着另一位同样着白袍的男子,此时也跟着劝解道:“是啊董公子,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回府去商议,这事若是萱掌柜做的不对,私底下怎么处置都行。没有必要过来这楼里搅扰人家做生意,事后若是惊动了六阁主,也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得不偿失”。 蓝衣男子,也就是他口中的董公子,闻言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反倒是越发的怒不可遏。当即开口训斥道:“你算是哪根葱?本少爷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若是不想与我们为伍,尽早滚蛋,别在这里碍本少爷的眼。六阁主又怎么样?这里是南御都城不是她大齐,没有人会惯着她,我倒想看看,这商圈离了她还能停止运转不成?一介妇人,还能在我南御都城的天子脚下作威作福不成”? 嘴里发出一声轻嗤,从神情中可以看出,他此时已极其不耐烦,接着抹黑道:“以往坊间那些称颂与赞美,说不定都是她花银子请人散播的,我还就不信了,商场人才济济群星璀璨,她一个女子真能凌驾于那些男人头上,这里面指不定还有什么猫腻”。 提及十六时,他一脸的不屑与鄙夷,一旁的董岚非但没有阻止,还跟着训斥离她近的小厮婢女,那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模样,端的是一副掌权者做派。 董智远见小厮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怒吼道:“让你们掌柜的出来,敢做不敢当吗?本少今日非要让她给个说法、给我姐姐一个交代不可,赶紧进去把人给本少爷喊出来”。 萧珩冷冷的看着楼下那仿若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眸底已染上一丝薄怒。看向那一而再再而三对十六出言不敬的董智远,眸子微眯,目光寒冷的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从方姨的口中得知真相时,十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已经从先前的厌恶转变成了愤怒。 本以为那周源只是为了攀高枝而舍弃萱娘,没成想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过分、更不要脸,妥妥的白眼狼、负心汉、陈世美。 待方姨语毕,她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即朝身侧的萧珩压低声音道:“王爷,请您帮帮忙,帮我将这都城中有身份地位的人请过来几位,今日我要在这楼里,唱一出好戏”。 第161章 佳人簪钗头,袅袅临凤髻 萧珩闻言眸子不由得一亮,有些好奇她口中的那“一出好戏”。 依着她平日那中规中矩的处事方式,还有那不爱在人前显露山水的性格。今日竟能衍生出与以往不同的想法,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是,她这般护短的人,用什么方式方法维护自己权益也都能理解。 萧珩嘴角微扬,温声回道:“鞍前马后任之差遣,这本就是为夫的分内之事,夫人下次直接吩咐便是,不许再说帮忙协助如此客气之类的话,为夫知你礼数周全,但这话听起来会显的生分知道吗?夫人且稍等片刻,为夫这就差人去办”。 说完抬脚走到楼梯口处,朝楼下人群外围的兄弟俩使了个眼色,随即墨羽踏上阶梯快步往楼上走。 一旁的方姨只觉得有些玄幻,先前虽也听说过关于俩人爱恨情仇的各种传闻,但都没有当事人当面坐实关系来的让人震惊。 她前些时日也只是听自家小姐闲暇时提了一嘴,知道摄政王喜欢她们东家,但她着实没有想到俩人发展的如此神速,看向十六时,嘴角带着点点笑意。 十六察觉到方姨那微妙的眼神,只觉得头皮一紧,又在心里暗骂萧珩那厮不要脸。 看到前面的他已经在交代墨羽了,随即转身行至萱娘所在的房间门口,伸手“咚咚”敲了两下…… 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房内人有任何反应。 十六叹了一口气,朝房内开口喊道:“凝萱,是我,开门”。 话音一落,房内当即便传出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翻掉落在地的声音。 没多久房门被打开,萱娘已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头上同样戴着与衣裙同色的杏色帷帽。 十六看着她沉默了几个呼吸,而后转头与身后的方姨小声说着什么,方姨闻言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但并没有出言询问缘由,点点头便往另一间厢房而去。 十六没有再出声,抬脚便跨进了房间,萱娘后脚紧随其后。 萧珩交代完墨羽,转身时房门口处已不见她们的身影。 看到那还开着的房门,快步行至到门口,刚抬脚准备跨进去……想到房内还有别的女子,轻叹了一口气,收回脚歇了进去的心思,后退几步往扶梯处挪。 站定后便看到方姨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行色匆匆的往这边而来,看到门口处的他时,没有停住前进的脚步,只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抬脚便往房里而去。 进去后将手中的东西交予十六,折回来“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且落了锁。 门外的萧珩:“…………………”。 一刻多钟后。 当房门被打开,听到动静的萧珩收回在楼下的视线,转过身看到从房里出来的人时,先是一愣,而后眼睛瞪的溜圆…… 前面的萱娘是一副公子装扮,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着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 妆容还刻意修饰过,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俨然一副白面公子模样。 萧珩的目光没有在萱娘身上做任何停留,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随即视线越过前面开门的萱娘,直接粘在了后面跟着出来的十六身上…… 此时的十六,做一副京剧花旦的装扮,身着红绿双色罗裙,上面绣着三枝戏蝶。 一头银丝不知被她用了什么方法遮挡,竟看不到一丝破绽。 粉面生春,眉似青山黛。衬得巴掌脸越发娇小。 萧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人,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段话: 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 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 珠翠满头,花金缕细妆点,发髻上颤巍巍的垂挂着无数香钗宝簪。 真真是:佳人簪钗头,袅袅临凤髻。 凝脂为肤翡翠裙,唯解画眉朱点唇。 萧珩只觉得此时的她,整个人犹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非常惹眼,十分娇艳。 俩人曾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他见过自家小姑娘的千姿百态千百种模样,却唯独没有见过她这般装扮 萧珩呆愣的看着眼前人,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十六跨出房门,放下手里提着的裙摆,顺带着整理了一番后,抬头便看到了萧珩那一副像是见鬼了的惊讶模样…… 十六:“…………………”。 十六心道:这是,丑瞎他了?难看到让他直接无语了? 腹诽完后收回视线,不自在的抿了抿嘴,她先前也只是无聊时玩过角色扮演,没有真正登台表演过。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装扮在别人眼中做何种评判,但见萧珩这反常的样子,她才知道自己的装扮是这般见不得人…… 头一回将自己捯饬成这样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没想到这才刚出门呢,好像就被嫌弃了…… 她觉得有些难为情,下意识的想伸手摸一下鼻子,但突然想起自己脸上的妆容,手就那么顿住在半空僵硬了一瞬。 回过神后抬起另一只手来拨弄着袖口,企图缓解眼下的尴尬…… 萧珩看到她这一系列的连串动作,先是有些发懵,在注意到她整理袖口时,另一只手在下意识的攥着袖子揉搓,反应过来她是在紧张,想到她看见自己后做出的反应,当即猜想到缘由。 萧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姑娘在瞎想什么呢?明明是很漂亮啊,都快要晃瞎我的眼了,难道她方才没看到我差点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模样?是我方才的反应还不够直白不够明显?让她误会了? 思及此萧珩当即抬脚往十六跟前凑,不顾她的闪躲,一把将她的手攥在掌中。狗腿道:“夫人今日的装扮,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为夫方才着实是被惊艳了一把”。 十六一只手被他抓着,停下了拨弄袖子的动作,没有做声也没有抬头看她,垂着眸一直看着另一只手的袖口。 萧珩知她没有相信自己的话,又接着夸赞讨好道:“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嗯。我夫人不但有那仙人之姿,还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那传说中的九天玄女,为夫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十六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贫嘴”。 随即挣脱开他的魔爪,带着萱娘从另一边的楼梯走,往一楼表演台的后台而去…… 第162章 唱罢西厢谁盼此生相许,曲终人散谁人怜你悲喜。 ——镜花水月居:大堂 台上一阵开场锣鼓敲罢,大幕缓缓拉开…… 随着锣鼓声再次响起,当十六以轻盈的小碎步出场时,台下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好生俊俏的小娘子”。 这句话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掷入一颗石子,随之泛起阵阵涟漪,顿时引来台下众人的目光。 被转移注意力后,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看台上,倒不是他们不喜欢看热闹,只是围观了大半日,全是姓董的一行人在吵吵嚷嚷,当事人连句回话都没有。 看着台上先后出场的生旦,听着那与平日声调完全不一样的铜锣声,众人的好奇心瞬间爆棚,当即便歇了那看热闹的心思。 先前还暴跳如雷的董智远,在当地的几位富商与朝廷官员到来后,也停下了训斥小厮婢女的叫喊声,随着众人一同看向了台上。 十六穿着彩色的绣鞋,迈着小碎步款款而来,前端缀着的彩色丝穗,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着。 萱娘紧随其后,她今日的装扮俨然是个小生,脚踏一双厚底靴,本就比十六高半个头的她,此刻俩人的身高差一下子就拉开了,乍一看还真像是一双登对的璧人。 十六绕着表演台转了小半圈后随即站定,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萱娘,抖起袖子,用花旦那独特的尖锐嗓子唤了一声:“董郎~” 萱娘袖子跟着一个甩摆,三两步行至她跟前,伸手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 随着台上锣鼓声再次响起,她们的这一出戏,正式拉开了序幕…… 从她们的演绎中可以看出,她们对表演的外型极为讲究。那轻快的脚步、灵动的手指、灵敏的眼神、轻巧的腰身、活泛的面部表情…… 皆可以看出她们的舞台功底不凡。 随着俩人那“咿呀”的唱声,一曲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剧情随即展开…… 通过幕后的念白声,还有俩人的肢体动作与对话,再加上那特意修辞过的、与往日完全不同风格的锣鼓声…… 可以表明舞台是一个读书人的书房:花前月下时,谁捧胭脂红?谁描柳月眉? 可以是一条崎岖的山路:谁解相思泪?谁盼良人归? 可以是一座繁华的都城:一出纸醉金迷邂逅,十年情丝一朝尽抛…… 可以是一间挂满红绸的新房: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喜新厌旧抛却前尘过往时…… 可以是一曲肝肠寸断的相思:一腔相思错付的悔,一袭染尽红尘的衣…… 可以是一场曲未终人已散的悲凉:谁将曲中情怨?谁思红袖轮回? 那一悲一喜一抖袖…… 那一跪一拜一叩首…… 那一颦一笑一回眸…… 是那般惊艳,却也那般叫人心疼。 待上浓妆戏一场,谁人台上谁人观。 悲欢唱尽时,情何以堪?人何以待? 唱罢西厢谁盼此生相许,曲终人散谁人怜你悲喜…… 萧珩站在距离唱台最近的地方,视线一直锁定着台上的那抹倩影,眸中一片深沉。随着她们一曲唱罢,眼底逐渐浮漫出一丝悲凉。 看着台上人转身时那落寞的神色,猜想她应是被戏中情触动了情绪。回忆涌上心头,萧珩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垂下眸子,面具下尽是深沉的爱恋与隐忍的心疼。 随着铜锣声渐渐停歇,大幕又开始缓缓合上…… 岁月蹁跹人知否,花开雪融又一秋。 青丝已换满白头, 谁知此生几回眸? 情难舍、人难留、花朝月夜,转眼便成指间沙…… 两两相忘、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望断天涯…… 凭栏望江听流水,何人伴我数落花? 这一出戏,活脱脱的就是翻版的“陈世美与秦香莲”。 台下先是静寂了一瞬,随即自萧珩那里传出“啪”的一声,细小而清脆的掌声像是酝酿了很久才响起来。 接着“啪”,又是一声掌声,似乎比刚才的那一声要坚决一些。 他身后的席位上,招财进宝的掌声也跟着“啪啪”响起,同桌的墨羽也紧随而至。 而后“啪啪啪”,又有几个声音也跟着响应,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掌声响起。 仿佛每个掌声的背后都有一双认可的目光,像一条清澈的小溪,像一曲没有伴奏的天籁,掌声汇成了奔腾的浪潮,在整个大堂中瞬间轰炸开来…… 众人边鼓掌边交头接耳讨论着,无一不是在称赞这一出经典着作。 台下众人的议论声还未停歇,只听帷幕后方又传出了一道琴声。 人群中一位富绅装扮的男子忍不住惊呼道:“难不成还有后续?今日可真是不枉此行啊。我段某人走南闯北,自诩看过听过的戏曲佳作无数,但方才的那一出,却是平生看过最为独特的一场。它的词、曲、声、调、皆不似平日里的那些凡品,它们组合到一起,能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妙,实在是妙”。 另一边身着墨绿色衣袍,稍微年长一些的大叔接话道:“对对对,就是身临其境。老朽也从未见过这般绘声绘色的曲调,今日这楼里,定是有大作家在撑场啊,此番能让我等撞见,乃是我与在座各位的荣幸啊,哈哈哈哈……”。 话音一落不少人都点头应声附和。 周源收回看台上的视线,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自打萱娘出场,他一眼便认出其身份。 先是被萱娘今日的装扮惊艳了一把,而后第一时间便去看自己夫人与小舅子的反应。在看到姐弟俩人面上那毫无波澜的神色,知道他们定是没有将人认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萱娘今日的这一身,若不是朝夕相处极为熟悉之人,确实难以辨别。 他们姐弟俩人也只是见过自己书房里的小相,所以平日里就算在大街上撞见,可萱娘脸上常年带着面纱,也是难以识别的。 若不是今早自己因不慎让董岚察觉,顺藤摸瓜到这楼里来,也没有这一场闹剧。 只要萱娘今日不以往日的装扮出现在此,那么两姐弟就会像方才那般对面不相识,思及此周源心里方才那紧绷着的弦终于松懈了几分。 可在看到场上接下来在演绎的那些剧情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第163章 我……被撩了? 台下最外围一圈的彦宇杰与苏容月一众掌柜们,看得也是拍手叫好称赞连连。 他们一行人是在表演开始后陆续赶过来的,店铺分布在东西南北各个区域。一直以来,十六灌输给他们的经营理念中,就有这一条极为重要的。 那便是同城的掌柜们,平日里要团结一致,彼此扶持,携手共进。 他们也一直在谨遵这一嘱托,也真正意义上做到了那所谓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在接收到方姨的求助后,一行人当即放下手中正在忙活着的事,纷纷先后往这镜花水月居里而来。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刚进门就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更让他们惊掉下巴的是、台上表演者的身份。 若不是方姨点醒,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台上那唱作俱佳的花旦子,竟是他们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家…… 十六偶尔会到店铺里巡视或者交接工作,虽与他们见过无数次,但她因常年带着面纱帷帽,一众掌柜也都没有见过其真容。 今日一见,他们只觉得坊间的那些传闻并未作假半分。 林颐绾一脸的不可置信,再三同方姨确认过后,感叹道:“咱家姑娘果真有那仙人之姿且才情并茂,我的天……原来坊间的那些传言,没有夸大其词”。 岳乔枫看的有些出神,自顾自的呢喃道:“原来她长这样”。 与他们俩人相比,另外年长一些的四人就显得稳重多了。 彦宇杰只是刚进门那会怔愣了一瞬,一眼就认出了小生是萱娘装扮的,再看到俩人在台上的亲昵互动后,心里顿时便有了大胆的推测,而后在方姨那里得到了证实。 他神色淡淡的看向唱台,语气不急不缓接话道:“最宝贵的,是她那遇事不慌、临事不惧的稳重”。 苏容月闻言插话道:“对,还有她对事那独特的见解与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真是吾辈楷模啊”。 彦宇杰再次接话:“似她这般的女子,世间确实难得一寻”。 另一侧的秦隐,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孙静香一脸痴汉相的看着唱台上的俩人,赞美之词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外吐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开口道:“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若真的要比较,应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萱姐也是,美,真美,太美了…… ——大幕落下 依旧有琴声不断的传出,琴音袅袅,众人像是约好了似的在座位上耐心等候,期间还同身旁的人小声议论着今日的表演。 一刻钟后 又是一阵开场锣鼓声敲响,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顿时安静了下来。 台下一片静寂无声,大幕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再次缓缓拉开…… 入眼的是站在台中央的萱娘,她此刻已换了一身舞衣。今日脸上戴着的,不是以往那种能全部遮掩面貌的面纱,而是半镂空的流苏面帘。 身后琴声响起,她一个快步旋转,瞬间将水袖甩开来。衣袖舞动,袖中的花瓣随之被抛出,在空中飘飘浮荡了一瞬随即凌空而下。 花瓣飘摇曳曳,她携着那一缕缕花香翩然起舞,面帘下的一颦一笑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台下的周源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未见过萱娘如此艳丽的装扮。 萱娘本就生的朱唇粉面明眸皓齿。以往都是中规中矩的装扮,看起来就是个知书达理的闺中小姐,秀丽端庄。 而如今风格大变浓妆艳抹的装扮,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这风情万种的娇艳模样,艳丽媚人。 周源一时间看痴了…… 萧珩自台上的帷幕拉开后,视线就定格在了十六身上。 在她的琴音再次响起时,萧珩像是受到召唤一般,运起内力腾空跃起,足尖一点随即稳稳的落在了十六跟前。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引得台下众人惊呼声阵阵叫喊声连连…… 众人先是对他这不管不顾的大胆追求表示艳羡,可随之而来的是心有不甘。 明明是花同样的银两进来观看公开的演奏,可他那近距离的观瞻,硬生生的像是给自己抬高了身价。 于是人群中又有人咬牙切齿窃窃私语,暗骂他色胆包天,竟敢无视这店里的规矩。这可是六阁主的店铺,工作人员应是不会区别对待惯着他才对。于是他们暗搓搓的等着看好戏,等着工作人员上台将他驱逐…… 台上的十六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对于这种闪现再次表示深深的折服。 就方才垂眸拨弄了两下琴弦的功夫,抬眼间他便已经来到了跟前,十六再次感叹有武功与内力能来无影去无踪的好处。 抬头与之视线对上时,有些不解。 刚想开口询问,萧珩却先一步开口解释:“我想与夫人合奏一曲,夫人可莫要嫌弃为夫技艺拙劣才是”。 因着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加上背对着台下,所以众人并未听到他们的对话。 说完眉眼带笑的看着十六,右眼随即快速一眨,嘴角噙着雅痞的浅笑,眉眼间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十六此刻仿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指尖依旧在琴弦上拨动,但她面上是一副呆傻痴愣的表情…… 十六脑海中,有一个小人在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边狂奔呐喊道:啊啊啊……救命~,我方才……好像……被撩了……。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自诩见过各种段位的撩人方式,可我今日……竟然被一个古人撩了?天爷哎,他居然……朝我抛媚眼?妈耶……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新奇玩意儿?他知不知道自己方才那模样能迷死人啊?啊啊啊…… 看着十六那神游天外的呆愣模样,萧珩眉眼一弯,笑容随之荡漾开来。 趁着人还没回过神,不给她任何考虑跟回绝的机会。 抬脚往她身后的乐器架走,在琳琅满目的摆放架上取了一支白玉笛。 走回方才的位置,面向着她站定,随即将白玉笛子举起,用笛声来和着她琴音…… 第164章 一支勾勒眉角的笔,一盏入骨相思的泪。 台下众人:??? 首次进店的人心道:今日这银子花的值当,根据上一场的表演方式来看,这一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老主顾们心道:这几位先前都没有见过,难道是新招募进来的?瞧着这聘金应是不低啊,不愧是六阁主的门店,所出皆为精品。 人群中等着看好戏的人:泪奔……说好的一视同仁,说好的不畏惧强权;说好的不惯着任何人。这不是店里的规矩吗?可台上杵着的那位,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啊? ——台上。通过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十六已经免疫了,渐渐习惯了萧珩的各种迷惑行为。 如今只要他不当众狂飚演技让自己社死,十六一般情况下都会由着他,所以在回过神后也只是怔愣了一瞬,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 就在众人以为这是一场舞蹈表演时,十六的歌声随着琴音缓缓传出…… (原声)燕去时,红豆满枝。 远游人,莫问归期。 谁独守潇湘水碧,不知今夕何夕~ 燕回时,良人无迹。 应有意,此去别离。 不愿长情无所寄。 远行寻寻觅觅,千里~ 他挥毫泼墨落笔,她舞袖梦里佳期。 戏中情、戏中意,陌路人相逢。 在 花天锦地~ (戏腔)她唱着,他乡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台下人,金榜正题名。 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他说着,洞房花烛时。 众人贺,佳人配才子。 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台下众人在十六的歌声响起时,便注意到了歌词跟曲调的与众不同。 在欣赏萱娘舞蹈的同时,边认真聆听着十六的歌声,随即便发觉了歌词中的释义也不一般…… 在她那一段戏腔唱起时,更是直接刷新了众人对音律与戏曲的认知。 在他们以往所见所听所闻的那些曲调中,优怜伶歌们,有单人清唱的、有同台合唱的;有自弹自唱独秀的、有分工分角合作的,各式各样千姿百态。 可唯独没有她这般一分为二一饰两角的,不但将歌曲与戏曲结合到一起,且音律声调这些还能完美融合不显突兀,简直了。 于是在前半段唱完后,台下又是好一阵轰动…… 跟前的萧珩在十六戏腔一开时,也被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水剪双眸雾剪衣,当筵一曲媚春辉。 萧珩瞬间化身小迷弟,看向她的眼中星光点点。在心里酸溜溜道:她到底还有多少锋芒没有在人前显露?她究竟还有多少我未曾涉及的私密领域? ——台下。前排席位上的年轻妇人,一身淡绿色绸衫,约摸二十左右的年纪,容色还算清秀。但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可没那么好相与,一脸的不屑与鄙夷,嘴角边还带着一丝幽怨,此刻正怒目圆瞪咬牙切齿的看着台上十六。 一旁的周源好似并未察觉身边人的异样,视线一直盯着台上的萱娘,仿若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 回忆随着萱娘旋转的舞步涌进周源的脑海里,那些刹那芳华的岁月里,那位一见如故的女子。那位无怨无悔甘愿做绿叶衬托他的人儿……此刻与台上人的身影不断的在重叠。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随之摇曳。 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婉转水袖间的珑玲绣线,深深的刺痛他的眼,记忆中那一幕幕忽闪而过的倩影,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隐藏着的困兽唤醒。 曾几何时,她的舞只为自己一人而跳。 曾几何时,她的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台上。歌声余音绕梁、宛转悠扬…… 男子白衣执玉笛,轻风带起衣袂飘飞,而他身前的人更如临凡仙子。两相对望时,俨然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台下众人暗自思忖:没想到这两人站在一起竟能如此的和谐、如此的……完善。 还未等众人感慨完,十六轻启朱唇,音符随之飞奔而出。 曲声与歌声瞬间又在整个大堂弥散开来,徘徊于众人耳际…… (原声)燕去时,红豆满枝。 远游人,莫问归期。 谁独守潇湘水碧,不知今夕何夕~ 燕回时,良人无迹。 应有意,此去别离。 不愿长情无所寄, 远行寻寻觅觅,千里~ 他挥毫泼墨落笔,她舞袖梦里佳期。 戏中情,戏中意,陌路人相逢。 在花天锦地~ (戏腔)她唱着,他乡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台下人,金榜正题名。 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他说着,洞房花烛时。 众人贺,佳人配才子。 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戏腔)她唱着,他乡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台下人,金榜正题名。 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他说着,洞房花烛时。 众人贺,佳人配才子。 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萱娘水袖一收,舞步随着十六的歌声渐渐放缓。 在她琴音停止的那一瞬,一个回旋结束了这一支霓裳舞。 一曲终,十六双手搭于琴弦上,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一舞毕,萱娘快步往后台而去更换衣裙妆容。 那匆匆离去的妩媚身姿,在看客逐渐眯起的双眸里,如同翩然归去的彩蝶。 那骤然停歇的高歌与调子,让大堂再次回归平静,只剩下繁锦的传奇。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 歌声止,舞回风…… 一支勾勒眉角的笔,一盏入骨相思的泪。 一段花腔婉转的唱词,一篇曲终人散的悲凄。 曲调似是能跨越千山万水一般,依稀还在耳边阵阵回响……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这些对有的人来说是喜事,但对另外的人来讲,却成了人生之悲。 古往今来的戏文话本里,诸如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类的形象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有那般圆满的结局,更多的还是时过境迁、无话可说、徒留叹息、陌路相逢…… 第165章 十六被错认 酌酒独饮空凭祭,一盏相思人入画。 谁一腔相思满腹情意无处诉? 谁凭栏望断天涯等不来归人? 两相对望情难述,再谈深情难如故。 再回首,都是断肠人…… 红颜已远,相思已故。 几番情意,再难相付。 十年情思百年渡,不斩相思不忍顾。 台上悲欢独自唱, 却忘终有曲终时。 诗风词韵,字里行间,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戏曲释义如下:女子唱尽了曲中情意,再相见,俩人如陌路人一般。台下的男子已经认不得台上的女子。或者说,他不想认。再或者,他不敢认…… 戏曲大纲为:男子功成名就寻得良人,在洞房花烛时,大家都在祝贺男子觅得良缘,才子配佳人。殊不知,台上女子唱着这样的故事,语调哀叹,甚至情到浓时当众泪湿衣襟。可世人都以为她是入了戏,却不知,那女子唱的竟是她自己…… 可悲、可笑。 卸去浓妆真面目,曲终人散楼台空。 独留一人空惆怅…… 女子一舞、孤影成形泪湿衣…… 女子一曲、唱尽天下薄幸郎…… 曲终舞毕时,台下又好一阵寂静无声,掌声先是从外围彦宇杰那里传出的,而后众掌柜的掌声也跟着“啪啪啪”响起。 招财还算淡定,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默默鼓着掌。她身旁的进宝就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时不时的发出“啊啊啊”的尖叫与呐喊声。过于激动时,还转过头扒拉着招财的小臂一顿乱薅。 墨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全程没有任何动作。墨羽上蹿下跳的闲不住,一激动就站起来欢呼。边鼓掌,还边转头与同桌的进宝聊着八卦…… 岳乔枫今日也异常激动,掌声从未间断。那连连几声的“好、好”。像是拉回了众人飘远的思绪。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台下像是被卷起了一阵暴风雨,看客们像触了电似的对这场表演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看着台上被人众星捧月的十六,前排席位绿衫妇人的脸色可谓是一变再变。盯着十六的眼中满是阴鸷,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待掌声逐渐停歇,她一拍桌子站起身,袖子一挥,顺带着将桌上的茶水打翻在地。 茶杯“砰”的一声应声而碎,碎瓷片与茶水混在一起,全数溅在了旁边那桌妇人的裙摆上。 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起身闪躲时下意识‘啊’的一声尖叫,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 妇人甩了甩裙摆想上前讨要说法来着,却被同桌的另一名女子及时拉住了,妇人转头一脸的怒容与疑惑,刚想开口询问缘由,只见那女子附身于她耳边不知在悄悄说着什么。 妇人闻言眸子瞬间瞪大,当即朝着绿衫妇人俯身行了一礼,而后提着裙摆行色匆匆的离去。 绿衫妇人看着她们那急急忙忙落荒而逃的身影,自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脸上鄙夷的神色显而易见。 唱台前的方姨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便往这边而来,快步行至到绿衫妇人跟前,公事公办道:“周夫人,店里有规矩,故意损坏店内物品,一律按双倍的价格赔偿。且故意滋事挑衅者,日后会被永久取消入店资格”。 方姨口中的周夫人、也就是绿衫妇人,周源如今的妻子:董岚。 董岚闻言又是一声轻嗤,转身抓住桌布的一角,随即当着方姨的面一把掀开,噼里啪啦的好一阵响动,桌上摆放着的那些瓜果点心四分五散的滚落了一地,碟盘杯碗在落地时那一声声“砰砰砰”中四分五裂…… 无视地上的狼藉,董岚转头对上方姨的视线,面上没有任何歉意的神色,不屑道:“张口闭口就是银子,一身铜臭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些本夫人今日就拿来丢着玩了怎么着?不就是银子吗,稍后去周府要便是,本夫人心情好的话还能多施舍你们一些”。 她语气轻挑,言语中满是贬低与讥讽,用词犀利挑衅意味十足。 此话一出,众人看热闹的心思顿时又被激起,纷纷放在手中的茶杯与吃食,不约而同的吃起了这第一手瓜。 方姨闻言直呼“放肆”。呵斥道:“休得胡言,睁大眼睛瞧清楚了这是哪里,这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请注意用词,还有你出入店铺的资格已被取消,稍后店铺会将方才损失的物品清单送往周府核对,恕不招待,请即刻离去”。 看着方姨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再看到围观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董岚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当即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夫人是走是留,何时轮得到一介下人来指手画脚?你还不够格让本夫人同你周旋,滚下去让你们掌柜的出来拜见”。 旁边的周源一听她又嚷嚷着要见萱娘,上前拉着她的臂弯刚想开口,被她怒目圆瞪的盯着,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他那心虚的模样,董岚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甩开他的手,转头看向台上的十六,阴阳怪气道:“这人呐,要有自知之明,要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整日瞎惦记。麻雀就算是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一不小心还会摔碎那一身贱骨头。不过想想也是,那腌臜地方出来的人能清高到哪里去,这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卑贱啊,是那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无法掩盖住的”。 台上的萧珩闻言有些按捺不住,一个眼刀子直接射了过去。若不是接收到十六让他不要插手的眼神示意,这会估计墨玉墨羽早就将人丢出去了。 十六全程冷眼旁观,垂眸一遍遍的轻抚着琴弦,依旧没有做声。 看到她那一副淡定的样子,董岚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咬了咬后槽牙,继续讥讽道:“怎么?赵大掌柜,还要我到台上请你下来吗”? 说完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十六,眼神中仿佛能喷射出火花…… 见她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董岚胸口处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朝台上的十六咆哮道:“贱人,你哪来的脸面让我一而再的好言相对?谁给你的狗胆竟敢这般无视我”? 说着边招呼身旁的董智远:“让人上台将这贱人给我押回府,我今日倒要看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众人:??? 彦宇杰一行人:??? 席位上的招财进宝:??? 同桌的墨玉墨羽:??? 第166章 我是来护短的,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此刻只有十六与萧珩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从董岚针对性的开口时,俩人便已知道她认错了人。 众人心道:台上那位是萱掌柜? 彦宇杰一行人心道:台上的不是我们东家吗? 招财心道:死亡边缘反复横跳,见过上赶着巴结人的,没见过上赶着投胎的。 进宝心道:这眼瞎程度都快赶上墨羽了,看姑爷那神色,想来她今日定没有好果子吃。 墨玉心道:董府跟周府,今日过后怕是要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 墨羽心道:哦豁……我说这娘们胆子咋这么肥,敢当着王爷的面那样瞪王妃,合着是瞎了啊?这眼睛都瘸成这样了,不抓紧时间去医治,还在这乱攀乱认,瞧将王爷气的。啧啧~你怕是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哦。 董智远闻言上前安抚了她两句,随即招呼着带过来的小厮,抬脚便往台上走。 看着姐弟俩人那旁若无人的嚣张,还有那当自家后院般为所欲为的做法。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一下子又提到了最高点,有甚者已经跟着站了起来。 台上的萧珩面沉如水,在听到董岚的吩咐时,已经抬脚挪到了十六跟前。 他修长挺拔的身子往那一站,将身后那抹娇小的倩影遮挡了个严实。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半眯着的眸子里透着寒光,目光定格在通往唱台的台阶上。 在董智远带人跨上第一个台阶时,萧珩隐在袖子下的手已经提起掌风。 目光犀利如猎鹰,视线停留在最上面的那个台阶,像是紧锁猎物一般,好似下一刻就能将扑上前的挑衅者撕碎…… 台下众人看到挡在十六跟前的萧珩,纷纷钦佩其大胆,竟然敢直面应对董府还与其对着干。在心里表示佩服的同时,边直呼其头铁。 先前还在暗骂萧珩不要脸的那些人,此刻心里也油然而生出一丝敬佩,直呼这才是追求的最高境界。感叹这简直就是为爱冲锋的勇士啊…… 赞叹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点了一根蜡。 若说对方只有周源司业的身份,胆子大些的或许能与其抗衡争论一番。可董岚的身后,有着整个董府做后盾。 其祖上三代为官,董季病逝后,身为嫡长子的董焕存子承父业。 作为国子监祭酒,董季早年已培养了自己的部分势力,董焕存上位后更是将其关系网一扩再扩,府中门客幕僚无数,拜访之人络绎不绝。 其母亲还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嫡长女董倩嫁与都察院御史赵府嫡子为正妻。 董府在南御算得上是真正的高门大户,这层层叠加的身份,已足以让子孙在这都城里横着走。 董岚虽作为嫡次女,但因着自小入宫为公主伴读,所以不管是在眼界还是学识方面,都远胜于府中的其他兄弟姐妹,因此也得到了父亲的另眼相待与祖母的独宠偏爱。 她一直是府中最受宠的小姐,看上什么要什么。所求之物父亲满足,所求之事祖母做主。就连与周源的婚事,也是她向祖母争取来的。 董焕存原本就看不上周源,他们这种高门大户的官家子弟,婚事都是与家族势力捆绑在一起,要么找个旗鼓相当的联手结盟,要么寻个靠山政治联姻。 他觉得周源这一介寒门子弟的穷书生,没有任何的家族背景,对董家子弟的仕途提供不了任何帮助,自己还要反过来替他谋出路,这笔买卖怎么做都不划算。 而且当时没有任何官职傍身的他,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他实在不愿意将自己的爱女下嫁,跟着他白手起家吃苦。 可他也拿捏不了自家女儿那一意孤行的性子,在与董岚几番争吵后,最终妥协给了自家老母亲。 也正是因着从小求仁得仁,再加上平日跟着公主出入各种皇家宴会高门府邸,更是眼高于顶傲娇难缠,日积月累的也造就了她如今刁蛮任性的性子。 姐弟俩平日进出时,没少冷嘲热讽排挤打压那些寒门子弟。 董家在南御根基稳固,寻常人家根本不敢与其正面刚,多少人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平日里都选择绕道走。 久而久之也就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有了这些底气,姐弟俩人如今做事才会这般的无所顾忌。 本着自己在南御都城长大,自诩对皇室与各个府邸的大人物皆熟知,所以他们对萧珩的身份未作他想,只觉得是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愣头青。 在董智远即将跨上最后那个台阶时,自后台而出的萱娘高喊一声“住手”,他愣了一下随即止住了步子。 萱娘人未到声先至,董岚方才闹出的动静不小,她在后台更衣时虽未将始末听全,但也能从那断断续续传出的句段拼凑出她的原话。 担心她惊扰到十六与萧珩,紧赶慢赶的妆都等不及卸,换好衣裙将面纱往脸上一戴,抬脚便往这边而来。 萱娘此刻已换上了平日的装扮,她一走进大家的视野,众人又是一愣…… 董岚在看到萱娘时,瞳孔不由得放大,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闹了一场乌龙。 咬牙在心里暗骂十六不识好歹,明知自己认错人了还选择默不做声,故意让自己难堪,竟用这种方式博人眼球引人关注,简直该死。 萱娘往十六身侧站定,朝跨上台的董智远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有什么事什么话冲我来便是,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董智远闻言轻嗤一声,戏谑道:“哟,倒是个拎得清的主。放心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本公子向来怜香惜玉,自是不会对她动粗的”。说着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十六所在的位置,奈何萧珩好似早已察觉到他的意图,已经将人遮挡了个严实。 他翻了个白眼随即收回视线。 台下的董岚不耐烦道:“智远,你跟她废什么话,赶紧将人给我带回府”。 还未等董智远一行人有所动作,只听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后面传出:“我的人,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 十六一语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众人又纷纷开始猜测她的身份。 董岚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猜测到的。若真是那样的话,她今日不但会无功而返,被当众被打脸,还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她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交织在一起,面色难看到极致。努力压着胸口处那熊熊燃烧的怒火,耐着性子试探道:“她是你的人?那正好,现在终于有一个能主持公道的人了”。 十六收回搭在琴弦上的手,缓缓站起身,语气淡淡再次开口:“我是来护短的,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第167章 萧珩出手 十六这不急不缓的语气,带着作壁上观的懒散与闲逸,可那字字铿锵的发言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从她方才沉默不语的任人搬弄挑衅,到现在目空一切我行我素的态度前后的反差就像是矛盾的结合体。 两个极端明明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可从她身上展现出来时,又没有一丝违和感。 众人暗道: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董岚被这句话怼的够呛,也证实了她心中所想。暗骂一声晦气,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才会撞见这个平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出了名的、护短的主儿…… 她手掌紧握成拳,涂满蔻丹的长指甲随着她收紧的拳头开始歪扭。心里那口气被堵的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还是无处讨说法的那种。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方才自己还言之凿凿的撂了话,今日定要将人带走。 若此时退缩的话,别人还未伸手呢,自己岂不是先打了自个儿的脸? 再转念一想,这是南御都城自己的地盘,可不是大齐京都她的老巢。难不成自己这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还压不过她这人生地不熟的强龙吗?笑话…… 思及此,她嘴角一勾,顿时又充满了自信。抬头看向台上的十六,装傻道:“护短?这里是南御都城,天子脚下百官云集之地,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角色,不问缘由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护短?目无尊卑藐视皇威,该当何罪?下次要当出头鸟时,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十六慢悠悠的从萧珩身后踱步而出,语速依旧不徐不缓,语气始终平静空灵。接话道:“本阁主做事一向随心情,想护住谁自有我的方式方法。你们兴师动众在我的门店滋事,现在还要带走我的人,真当这里是你董府后院?目无尊卑藐视皇威?那又是谁教的礼仪法度让你出来为非作歹?谁给的自信与脸面让你觉得我会惯着尔等”? 说着抬脚往唱台边沿走,对上董岚的视线,斩钉截铁道:“今日别说你们姐弟几人,就算是董焕存亲自来,本阁主的人,你们也带不走”。 在十六那声自称“本阁主”后,台下众人仿若炸开了锅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恍然大悟道:能将护短说的这么霸气侧漏清新脱俗,除了传闻中那极其爱惜羽毛、护犊子的“财神爷”,还有谁敢用这种狂妄的语气怼人? 先前表演时,台上台下间隔着好一段距离,加上她是花旦子的装扮,脸上涂着浓厚的彩墨,众人只能勉强看到她的全貌,对于细节方面全然模糊。 传言六阁主是个冰山美人,正言厉色不苟言笑,在外时头面永远有轻纱面罩遮掩,旁人就算与她正面相对也难窥探其分毫。 迄今为止也就听说她年前在大齐的宫宴上露过真容。而后容貌被坊间传的如仙似神、似花如画…… 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她那一头如瀑的银丝,也是用来识别她真实身份最好的方法。因为坊间至今未传出有相同发色、且还长的那般惊为天人的女子。 此刻她就站在唱台最外围的边沿上,距离近了众人才勉强看清她的轮廓与装扮上的微小破绽。 红白相间的彩墨在她脸上就像覆盖了一层薄纱,真容若隐若现。红黑颜料交错间晕染了她的眉眼,神情不怒自威。 说话时那事不关己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有用不以为意的语气却说出那般夹枪带棍的话语。刚柔并济的两个极端,就像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那高耸的发髻上插满了珠翠钗簪,但若仔细瞧,还是能看到隐在鬓角处的缕缕银丝。 所以她头上的发髻应是戴的假发套,若她也是青丝,这般精密的装扮是看不出破绽的,但她那一头银丝何其显眼,黑白是两个极端的颜色,两相交错最难将其隐蔽。 但她在台上那么长时间,竟没让人瞧出瑕疵,也着实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此刻若不是她自爆身份,谁又能想到那远近闻名、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六阁主”,竟能屈尊于这小小的舞台上为今日的看客们弹唱。 众人感叹:天爷哎,竟能亲眼目睹她的真容,亲耳听闻赏阅她的才艺。难怪觉得今日的演出如此与众不同,原来真的是有她这个高人在控场。 这银子花的,啧啧……一个字:值。 今日在场的诸位,何其幸运啊…… 董岚被十六一而再的轻狂发言气的几乎面目扭曲,她上前几步,怒斥道:“大胆,竟敢无视官威法度,你一介无任何品级封号在身的商贾,竟敢口出狂言讥讽踩低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随即转头朝自家弟弟怒吼:“智远,你是被鬼迷心窍了不成”?说着伸手指向十六:“还不将她……啊~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到她凄厉的一声惨叫,随即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方才举着的那只手已经无力的垂在身侧,弓着身子用另一只手紧捂着脖子,点点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溢出。 身后的周源眼疾手快的立马上前搂住她的腰身,另一旁与之同行的妇人见状也急忙上前搀扶,董岚这才堪堪稳住摇晃的身形。 萧珩抬脚往十六站着的地方走,因着自家小姑娘先前示意自己不要插手。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场闹剧越演越烈,看着台下那疯女人一再的对十六出言不敬,萧珩可谓是一忍再忍。 本想顺小姑娘的意让她自行解决,可那疯女人一直在挑战自己的底线,就算明知道她能处理这些小事,可也见不得眼前人受半分委屈。 所以在董岚伸手指向十六的那一刻,萧珩运气内力袖子一挥,直接废了她的手,凌厉的掌风顺带着划破她的脖颈…… 第168章 安王府摄政王、大齐活阎王:萧珩 众人见此直呼其残暴与不按常理出牌。 台上的董智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跑下台去查看董岚的伤势。 周源虽不苟同董岚今日的做法,可毕竟是自己的发妻,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伤成这样,再好的脾气也按不住。 示意董智远护好自家夫人,上前讨要说法道:“是你们无礼在先,她就事论事罢了。若说我夫人有任何冒犯之处,你们只管说出来让大家评断或者对簿公堂,她只是言语有些不当,未曾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公子何故出手伤她至此?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袭击官员亲属,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萧珩闻言转头扫视了他一眼,凌厉的目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气势强悍逼人,只一眼就让人为之心颤。 周源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目光随即有些闪躲。 萧珩视线转回到身侧的十六身上,语气不含一丝温度道:“上一个用手指着安王妃的梁氏,落了个终身残疾,宫殿也被本王燃为了灰烬。今日这女人的脖子没有断,全因王妃心地善良,若不是她平日里教导本王要一心从善,此刻你该为她收尸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 而后开始抓他话语中的关键词:安王妃、梁氏、本王…… 他将身旁的女子称为安王妃,又自称本王。 放眼九州列国,可只有一位封号为“安”的王爷。 这个“安”字承载了太多的希冀与认可,用它作为封号,其意图可算是司马昭之心一览无余。所以极少有帝王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愿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公之于众。 所以别说如今在位的列国王爷,就是再往前倒数好几个朝代,史书上也找不出封号为“安”的王爷。 能自称本王又来自安王府,除了大齐那位声名响彻九州的“活阎王”萧珩,还有谁? 梁氏、手残疾、宫殿被烧。那不是年前自大齐皇宫里传出来的事迹吗? 兰贵妃梁欣曼,因用手指着六阁主出言不逊,被摄政王当着齐帝的面折断手,而后还将其所居住的昭阳殿一把火燃尽,事后甚至明令禁止不得复建宫殿,齐帝对此敢怒不敢言。 这事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列国各方势力连夜撤销了安插在大齐京都的暗桩。 那些人本就是为了查探萧珩的行踪而来,这两年一直传闻他长年闭府不出,时间一长各路人马又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都想知道大齐如今还有没有他在坐镇。 可他当日不仅出现在宫宴上,还毫不忌讳的与大齐首富六阁主捆绑到一处,更是以雷霆手段震慑了想要寻麻烦的人。 这一变故,不仅将先前他已秘密退隐的谣言攻破,也顺带着隔空暴击了隐在暗处的打探者。 对于萧珩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件事,当时坊间可是各抒己见众说纷纭,连画本子都出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当日在场的人,本以为他们好事将近,都在坐等安王府与馨月阁强强联手合并为一家。可那日过后六阁主就像是从京都消失了一般,俩人好像又没有了交集。 所以他与六阁主的关系,在坊间也一直是个谜,不知道被说书先生改编了多少回……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位大神今日竟齐聚一堂,还特么的让自己给撞见了。 众人心道:方才我看的表演,是大齐摄政王与六阁主合奏的?天爷哎,今日还能不能全头全尾的走出这里啊?会不会出了这个门就直接被灭口啊?嘤嘤嘤…… 前面看不惯暗骂萧珩的那些人心道:娘嘞,我方才骂骂咧咧的还瞪他了。话说隔的这么远,他应该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渺小的我吧?我九族应该还保的住吧?呜呜呜…… 墨羽:实锤了家人们,我家王爷终于开大窍了,终于将王妃的身份公之于众了,终于坐实俩人的奸情……啊呸,终于坐实俩人的传闻了。太感人了有木有?太让人激奋了是不是?太好磕了对不对? 进宝:看摄政王这些时日的表现,应该是认真的。小姐,他或许真是你的良人…… 跟着董岚过来的一行人:我好想逃~ 董智远:我能不能先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周源:完了…… 董岚仿若见了鬼般一脸的不可置信,好似忘了身上的疼痛,眼珠子瞪得溜圆,仰头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俩人。 董岚方才敢怒呛十六,全依仗着自己是官她为民。想着她在民间的声望再大,也是个无实权的商贾,就是比普通老百姓多了些银子而已,但自己可是名副其实的官家夫人,无论如何也应比她高上几头才对。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大齐摄政王钦定的王妃…… 萧岚此刻只觉头皮阵阵发麻,萧珩的名号事迹列国无人不知,她作为官家子女,更是比寻常人知道的秘闻秘辛都要多。 她真的慌了,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垂眸在脑子里快速的思索应对之策。 周源拱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官礼,一改先前的咄咄逼问,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转弯,恭敬道:“不知王爷亲临,下官有失远迎,今日本是无意冒犯,望王爷海涵。王爷可否随下官移步至鄙府,下官定让贱内好好的给王妃赔礼请罪”。 萧珩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拉起十六的手握于掌中,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完全无视周源请求。 董岚见此心下一慌,甩开身侧俩人搀扶着的手,往前两步与周源并排站定,随即俯了俯身,焦急开口:“王……啊~ 一声“王爷”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又是一声尖叫声传出。随即“砰”的一声,双膝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身后的董智远与几位妇人见此腿一软,也跟着扑通一声全跪了下来。 事发突然,邻近一圈原本端坐在座位上的人,条件反射猛的一起身跟着站了起来,手忙脚乱间有打翻桌上茶杯的、有被凳子绊倒的,有胆小的甚至也跟着跪了下来…… 第169章 圣人你来做,恶人我来当。 萧珩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十六的手背,语气冷冷开口:“你的身份,不配与吾妻平视,哪怕她站的比你高。蝼蚁别说飞上枝头,它连台面都上不了,跪着说”。 十六端了半天的架子,差点被他后面那句话整破功。本着这么多人在场不好下他的面子,咬着后槽牙强忍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 在心里偷笑道:今日碰上他,算你们倒霉,这家伙如今可不是一般的记仇。瞧,前面那句麻雀变不成凤凰,现在被他加料还了回去,啧啧…这毒舌程度,也是没谁了。 地上的董岚已经疼的龇牙咧嘴,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滴,面色也开始有些泛白。 周源见此连忙撩起衣袍,膝盖一弯单膝跪地,用袖子帮她擦拭着额角的汗。 董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自己稍微缓过来一点,忍着不适开口辩解道:“王爷恕罪,是臣妇眼盲心瞎才会口不择言冒犯了王妃,臣妇该死。今日之事全是臣妇一人的主意,家父全然不知情,是臣妇的私欲作祟,是臣妇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胡言乱语胡乱攀咬冲撞了王妃,请王爷息怒,请王爷给臣妇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着放下捂脖颈的手,撑着地面弯腰行了一个跪拜礼。 董智远跟着跪拜呼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请摄政王饶恕”。 十六见此心里感叹连连: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手握实权定生死啊…… 她今日会过来,还唱了这么一出戏,全是为了替萱娘讨要个公道为其正名。 计划里本来就没有萧珩的戏份,他会出现在此完全是一个巧合,所以今日就算按照原计划,自己也能将此事处理妥当。 不过他既然已经出手,反正也拦不住了,干脆就听之任之自己也落个清闲。 但这些人都是南御官员的亲属,虽说萧珩这个大齐摄政王也有权利定夺她们的生死,但因这么点小事闹出人命也着实不妥。 她没有圣母玛利亚的悲天怜悯之心,也没有菩萨般普度众生的善心,但她也不是个杀人狂魔啊,总不能因为别人骂了你几句,你就反过来要人性命吧? 而且事关萱娘,她只是想给手底下的人主持公道,并不是要给她们拉仇恨。 不同二十一世纪的法治社会,这里是思想封建强者为尊的古代,若是一味的委曲求全,只能换来别人更为肆意的羞辱,所以有时候确实也需要强势一点,才能震慑那些图谋不轨的魑魅魍魉。 应付她们的方式有很多种,杀人乃是下下策,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呢?如果有,让她们多赔点就好了。 她没有想过要伤人性命,适当的打压一下就好。况且冤冤相报何时了,还要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别人会反扑报复,何必呢…… 思及此十六将食指弯曲,在萧珩的掌心轻挠了一下。 正专心致志描绘她手背纹路的萧珩愣了一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怔怔的盯着她手背想要再次确认。 十六见此有些无语,在心里叹道:他这傻劲儿是不是墨羽给传染的?怎么呆成这样?想要确认什么抬头瞅我一眼不就完了?搁那自个儿琢磨啥呢?他脑子如今怎么时不时的就会卡一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萧珩这次终于看清了不是自己的错觉,随即抬起头懵懵的看着她,温柔的眼里像是泛着桃花,眼神中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十六:“………………”。 十六心道:艾玛~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哟?这谁顶得住哦? 萧珩在看到她那有些迷糊的眼神,以为真是自己预想的那样,心下又是一喜,眼巴巴的在等着她与自己互诉衷肠…… 十六恍惚了片刻,回过神后暗骂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随即用眼神示意他处理台下跪成一片的那些人。 萧珩接收到她眼神中的大致意思,撇了撇嘴,心道:讨厌,还以为她在撩拨挑逗我呢。 正了正神色,转头看向台下众人时,又恢复了方才那冷峻的模样,冷声道:“你们南御战火连天朝不保夕,本王带领三军沿途跋涉不远千里过来支援。只为了让你们免除家破人亡之痛、免受颠沛流离之苦。本王的人在前线为你们舍生忘死,你们却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为难我的王妃,是为不仁。南御朝堂大乱慕君拨乱反正时,是安王妃慷慨解囊破了当时他进退两难的局面;前线战火连天将士们食不果腹时,还是安王妃倾囊相助出手解围。你们慕君将她奉为座上宾、百官高喊其大义时,你们却在此肆意谩骂言语挤兑,此乃不义”。 说到此处时,萧珩的眸子又沉了几分,目光冷若冰霜再次厉声道:“董府对救命恩人喊打喊杀,是忘恩负义之辈;众人冷眼旁观看着她被为难而不做声,为背义负恩之徒。此等以怨报德不仁不义之人,实在该死”。 说着萧珩眼神中迸发出一道狠厉的光,随即袖子一挥,掌风自董岚头上呼啸而过,将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削断,而后击向她身后的桌子,桌子“砰”的一声四分五裂随即化为了齑粉。 董岚惊得眼珠子瞪得溜圆,惊魂未定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身旁一行人吓得瑟瑟发抖,随即将头埋的更低,贴着地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听萧珩的声音又冷冷响起:“她淡泊名利坦荡无私,因此你们慕君未对外公布她的大义之举,但这并不是你们能够随意拿捏她的理由。抛却这层层叠叠的功勋劳绩不计,她还是我大齐安王府的摄政王妃,尔等什么身份?竟敢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本王平日里都是温声细语唯恐惊吓到她,你们今日却对其高声辱骂任意欺辱。你们真该庆幸她平日里对本王的多番劝解,不然今日在座的各位,都得横着出这个大门”。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后怕道:太可怕了,简直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身旁的十六对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也表示吃惊,心道:这家伙为了我的名声,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同众人讲起了……道理? 那长篇大论中只围绕着一个主题,那就是:她是无私奉献的圣人,你们应当顶礼膜拜。她是本王捧在手里护着的人,尔等理应对其毕恭毕敬。 还有一句尤为重要、也是他再三重复着的,那便是:若不是她心善,今日你们都得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十六心里没有任何波动是假的,面对这么一个设身处地一心为你着想之人,谁又能做到真正的视若无睹呢?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圣人你来做,我将荆棘扫除为你铺平路。 恶人我来当,你只管踩着我肩膀攀登前行。 你立于高台,人前的功名你来承, 我隐入角落,身后的骂名我来背。 句句不提爱,字里行间却全是他炽热明媚的爱。 声声不言情,言语措辞中是他喜形于色的欢喜。 第170章 萱娘的过往1 众人心道:天爷哎,摄政王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暴戾嗜杀,瞧瞧这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活阎王”的称号真不是盖的。 他与六阁主的感情也比传闻中的要坚固。俩人虽未大婚,可名分却已定下,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进宝看向同桌的墨羽,偷偷竖起大拇指小声腹诽道:“你们家王爷真霸气,看在他这么尽心尽力护着我家小姐的份上,我勉强同意这门婚事”。 墨羽点头表示赞同,压低声音回道:“我家王爷对王妃的真心,天地可鉴啊。王爷做事一向果断,能动手的绝不会动口,从来不会多说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若是按照王爷先前的脾气,那疯女人早就死八百回了,今日之举,全然是为了给王妃积攒声望与民心,不得不说,爱情的魔力真是大啊”。 十六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人,此刻的萧珩身上仿佛透着光,光亮中的虚影,与上一世那个许她一世长安的少年郎不断在重叠…… 她眉头轻蹙目光涣散、神情有些复杂。 萧珩从台下收回目光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握着她的手当即收紧了几分,俯身拉近俩人的距离,细声询问道:“妃儿,怎么了”? 十六被眼前这突如其来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后退两步,仓皇间却忘了先迈开腿,身子就那么直挺挺的往后栽去…… 身后的萱娘见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抬脚就往十六所在的地方飞奔。 萧珩瞳孔骤然一缩,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背,将人一把拉回随即抱了个满怀。 十六被这一小插曲彻底拉回了思绪,站稳后第一时间挣开了萧珩的怀抱。 萱娘后脚紧随而至,来不及整理方才因狂奔而打摆的袖子,搀住她的小臂焦急问道:“姑娘,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十六闻言抬头看向她,轻摇两下头表示自己没事。 萱娘轻“嗯”了一声,跟着松了一口气。 十六站定后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压下脑海中那翻涌而上的记忆,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眼尾不受控制时不时的瞥一下身边人的小动作,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珩原本还因着她第一时间推开自己有些小幽怨,可在看到她那偷瞄的小眼神时,心里止不住阵阵窃喜…… 十六伸手抚了抚袖子上不存在的褶子,用眼神瞥了一眼台下跪着的周源,随即视线转回到萱娘身上,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萱娘抿了抿嘴,垂眸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目光中满是决绝,坚定的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十六。 十六伸手接过,用眼神示意她放心,随即转身看向台下的董岚,淡淡开口道:“董氏,你今日带人来店里闹这么一出,无非是冲着我楼里掌柜与你丈夫的纠葛而来。你口口声声说我家掌柜是第三者,字字句句将所有过错归咎于她,可你有没有问过周公子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之间都有什么渊源跟哪些过往?如今是谁在念念不忘纠缠不休?你真的都清楚吗”? 周源闻言彻底慌了,抓着身边人的手腕企图阻止真相被掀开,先一步开口道:“岚儿,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手伤了需要及时就医,回府我给你解释,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董岚听的眉头紧蹙,脸色有些难看,她时常穿梭在各个宫殿与游走在那些高门府邸,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又岂能看不出周源此刻的心虚与慌张。 她直了直身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人,随即甩开他搀扶着的手,看向台上十六一脸真诚的回道:“还请安王妃为臣妇解惑”。 董岚那一系列的反应倒是让十六有些惊讶,原以为她多少了解一些周源的过去,可根据她此时那一脸疑惑的样子,看来真的是一无所知…… 十六心道:周源啊周源,你丫就是古代版的洪世贤。 对上董岚那一脸求告知的眼神,十六抬手举起手中的东西,开口道:“你想知道的答案,都在这里”。 原本还想着等董岚自己起身来拿,可她话音刚落,前排另一侧的墨玉已经起身往这边快步而来,行至到唱台前站定,随即俯身拱手唤了一声:“王妃”。 十六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身边人,萧珩看了一眼她的手,点头示意她将东西交给墨玉。 接收到萧珩的眼神示意,十六心道:他的人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都不用招呼吩咐的,真醒目啊。 腹诽完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墨玉。 当墨玉拿着那一叠信件递给董岚时,旁边的周源见无力挽回,身子往后一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认命的闭了闭眼,随即面无表情的等待发落。 董岚被信封上那龙飞凤舞的“萱儿亲启”四个大字,深深地刺痛了双眼。 俩人从相识到如今已三年有余,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她对周源的字迹何其熟悉……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因着右手已被萧珩折断,她将信件放在面前的地板上,伸出左手去揭开信封,动作生疏而缓慢,而后颤颤巍巍的取出里面的信件。 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几个动作,直至将五封信纸全部取出。 挨个阅完信件上的内容,董岚脸上的神情就像调色盘,一阵青一阵白…… 第171章 萱娘的过往2 董岚因着伤口处不断传来的疼痛,脸上本就没有多少血色,阅完手中的信件时,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前面一系列的变故,她的发髻早已歪扭倾斜到了一边,额角垂下的几缕发丝和着汗水凌乱不堪,加上此刻煞白煞白的脸和几乎扭曲的面部表情。猛的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她将地上阅览完的信件一把抓起,径直的往周源脸上甩去,高声怒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自始至终你从未与我说过一句实话,婚前那些言之凿凿的誓言你是怎么违心道出声?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口的?周源啊周源,原来我从未看清你的真面目,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瞎了眼…… 一番异常激愤的话像是抽干了她全部气力,说完她身子一软瘫坐到了地上,脑袋也跟着耷拉下来。 董智远见此连忙爬至她身侧将人搀扶起,而后随手捡起地上的信件过了过眼。 这一看不得了,他脸色骤变,愤怒的神情比之方才董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将手中的信件往地上一丢,三两步挪到周源跟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 虽说他还达不到武林高手的水准,但平日里偶尔也会抽空练下拳脚,加上此刻正在气头上,所以他这一拳的力度并不小。 周源被打的直接往地面上栽去。缓了几个呼吸,用手撑着地面勉强支起身子。 董智远似是还不解气,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拎起又是一拳。 这两下可谓是拳拳到肉,周源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能受得住这一而再的全力一击,他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看到他胸口因大喘气而在剧烈的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断气了呢。 这次他好半晌都没能缓过来,与之同行的另一名白袍男子,一直抬头往他那边看,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 台上站着的大齐摄政王,前边跪着的一圈人,哪个不比他身份显贵?他迫于层层威压而不敢上前搀扶,只能跪在原地干瞪眼着急。 地上的周源手指蜷缩了一下,而后再次支起身子,只见他嘴角挂着血迹,胸前的衣襟上也沾染了些许。 十六转头看了一眼萱娘,见她神色如常,心下松了一口气,有些欣慰。她如今面对周源时那无动于衷的模样,想来应是彻底放下了,看来前面的那一番开解发挥了作用,那自己行事就无需再瞻前顾后。 她视线往台下一扫,原本还在瞪着周源蠢蠢欲动的董智远,在对上十六那冷漠的眼神时,当即收敛起那恶狠狠的表情,挪到董岚身侧恢复了前面那唯唯诺诺的样子。 十六瞥了一眼地上的周源,朱唇轻启声音冷冷开口道:“我家掌柜与贵国“国子监司业”周源,六年前相识于大齐蕴都城,我家掌柜萱娘,原名赵凝萱,是蕴都前太守赵寅唯一的嫡女”。 她话音一落,台下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难怪平日里觉得萱掌柜气度不凡,言行举止与那些官家小姐无异,原来她竟是蕴都城前任太守赵寅大人的千金”。 另一人闻言搭话道:“前任太守?就是那个咱们南御边界闹饥荒时,私自掏腰包搭棚施粥,将咱们南御灾民与大齐老百姓一视同仁的那个赵大人”? 在得到前面那个人的证实后,台下众人又惊呼了好一阵…… 待台下的动静小了些许,十六的声音再次响起:“俩人初相识,周司业还是个两袖清风的寒门书生,靠卖字画维持生计的他邂逅了当时的赵府小姐。因欣赏他的才情,赵小姐经常照顾他的生意,俩人你来我往间日久生了情。赵小姐游说父母,力排亲朋好友众议,终是如愿定下了俩人的婚约,婚期定在了次年的乡试后,当时周司业信誓旦旦的向赵大人承诺,来年自己定学成所归,用金榜题名作为送与赵小姐的新婚礼。 此话一出,台下又有人搭腔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听说当时赵大人还挺赏识这个未婚女婿,好像还将自己的老师请出山了,这事当时在边界的城池那边都传开了,被救济过的人们一直在关注着他,我就是听在那边生活的舅爷说的”。 十六看了一眼那个搭话的人,继续道:“赵大人并没有因着未婚翁婿的关系替他谋划铺路,但却承包了他的衣食住行与日常一切开销,不辞辛劳奔赴千里,为他请出已经退隐的师长给其授课。可世事难料天降横祸,次年二月一场走私官盐的冤案将赵大人卷入其中,赵大人夫妇先后离去,官邸被朝廷收回,赵小姐因是嫌疑人直系亲属,被圈禁在自家祖宅等待案子审结,三个月后府衙证实了赵大人被冤枉,赵小姐恢复了自由身,但因着周司业即将开考,需要银子供给其日常开销与各种打点,赵小姐心下一横将祖宅变卖,所换取的银两全数用在了周司业身上,奈何天不遂人愿,周司业的乡试落了榜,颓靡不振一段时间后,决定离开蕴都城到外游学再寻机会参考,再次将婚期推到一年后,赵小姐对于他的决策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含泪送别未婚夫,从此与乳母方氏相依为命。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别……再相逢已成陌路。台下人金榜已题名,却不认台上旧相识,昔日旧人青袍加身,贤妻孝子共享天伦…… 说到此处,十六像是感同身受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顿了顿,调整好情绪接着道:“赵小姐转身忍痛割舍,奈何周司业再三纠缠,竟还妄想与赵小姐再续前缘,被拒数次后依旧不死心,直至今日周夫人寻上门…… 第172章 我是你娘啊?得惯着你? 十六一番话让台下众人唏嘘不已,让当事人周源无地自容,让为自家姐姐打抱不平的董智远恨的牙痒痒。 董岚这种高门贵府的官家小姐,自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加身,一向心高气傲自命不凡,与周源结为夫妻本就是下嫁,因此最不能忍受的便是丈夫娶小纳妾,对那些上赶着给人做小的女子更是嗤之以鼻。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口中那勾引她丈夫的女人,自己斥责谩骂着不要脸的女人,一而再的退让并不是因为心虚,她选择隐忍的原因,竟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满地的信件也足以证明,她才是原配。若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原来自己才是做小的那个……可笑。 人群中,前面说自己舅爷在蕴都城生活的那个人又开口了:“赵大人这种一心为民的好官,真是可惜了。当时证据不足待关押候审的情况下,在狱中惨遭杀害后还被伪做了认罪的签字画押。赵夫人事后无法承受其痛选择追随而去,留下爱女一人孤苦无依,此事还历经了三月有余才得以沉冤昭雪,可逝者已逝,老天不开眼,好人没好报啊”。 另一人接话道:“萱掌柜是赵大人的爱女,这人品想来决计也不会差,而且摄政王与王妃也证实了此事乃周司业一人之过错,女子名声何其重要,理应还萱掌柜一个公道,为其正名”。 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台上的萱娘,在面对董岚的攀咬时淡定从容,在面对周源一系列的反应时也能冷眼旁观,却在众人提及生身父母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唱台前的方姨早已泪湿衣襟,看着十六为自家小姐声讨时那感同身受的模样,心里无比庆幸当初在走投无路时能遇到她,此刻更加坚信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十六对台下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这说明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明事理辨是非的人。 她再次给了萱娘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即声音不徐不缓道:“为什么后来者能居上?因为前者不争不抢。若不是我家掌柜心胸宽广,你们夫妻二人能过这么久的安生日子?若不是她大度不计较,周司业你能稳坐高台至今吗?你们一个背信弃义攀高枝,一个不明所以无事生非,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顿了顿,她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本阁主从不吃哑巴亏受无妄灾,我脾气不好,大家能和平共处最好,如若要闹,我便奉陪到底。今日周夫人带人来我门店生事,恶意诽谤我家掌柜清誉,有意损坏我门店之物,惊扰我店里其他客人用餐不说,还试图败坏我门店名声。我早前定了规矩,恶意损坏门店物品,一律按双倍的价格赔偿,但我今日不高兴,此刻更改为十倍,周氏,你认、还是不认”? 台下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暗自盘算预估着那满地碎瓷片的市场价。 她店里的东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大到吊饰桌椅,小到碗碟勺筷,价格皆不低,都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价位。 董岚若是打碎一件两件还好说,可桌上都是按八人位摆放的餐具,加上装吃食的各种碟碗,那可是全套的配置啊。 就算按照最低的市场价来算,十倍的价格,没有大几千两是算不下来的,加上那打翻的桌椅,啧啧啧~今日若没有上万两,这姐弟俩人怕是走不出这镜花水月居的大门。 众人心道:“这六阁主行事果然别具一格,十倍,天爷嘞,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哦?可偏偏人家又有实力来定这个游戏规则,还能让你哭着口服,至于心服不服,已经不重要了…… 众人摇头纷纷摇头表示惹不起…… 原本面无表情瘫坐在地上的董岚,在听到那十倍的赔偿金,脸色像是吃了苍蝇般难看。 身旁的董智远嘴巴张张合合的几番欲言又止,肉疼的表情溢于言表。 十六见她们半天没有做出反应,眉头微蹙,厉声道:“认、还是不认”? 董岚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一副隐忍的模样。 董智远对于十六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还是有些忌惮,咬了咬牙,小声回道:“六阁主,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这十倍的价格实在是有点多,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按照原来的两倍计算”。 十六不为所动道:“我是你娘啊?得惯着你?损坏私人物品接受赔偿,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都能这般敌视我,那我凭什么忍气吞声对你们手下留情?稍后我会让管事将一众损坏物品的清单列出来,十倍的价格,我一分钱不会多收,但你们也别想少我一个子儿”。 一段话将董智远呛的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找不到一句辩驳的话语,而后一脸不情愿的认下了这笔赔偿金。 十六无视他们脸上那各种怨怼的神色,再次开口:“你们姐弟俩人今日不但辱我门楣,还一而再的毁我掌柜清誉,差点让她背上那红颜祸水的恶名。这种肆意抹黑已构成诬陷罪,此事全因周司业见异思迁朝秦暮楚所致,所以本阁主要求按照你们南御的国法来定夺,让你们去衙门走一趟。你们觉得怎么样?服、还是不服”? 第173章 一切凭她做主,本王就是规矩。 台上众人:谁能服?谁又敢不服?真真是卷死人了。 周源也只是在十六话出口时抬头看了台上一眼,而后又恢复了先前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董岚有些接受无能,今天一连栽了几个跟头,此行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本就颜面尽失,此刻竟还要将她送官。 若是此事真的交给衙门来处理,自己父亲平日里就算有通天的手段,可在大齐摄政王这种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决计讨不到一分好。且看他眼下对六阁主那听之任之的宠溺模样,此事他应是不会袖手旁观。到那时,就不光是自己名誉扫地,就连父亲甚至整个董府也会跟着被牵连。 董岚是真的慌了,今日过来原本是想给自己这正宫立威的,却不成想事情的始末竟是这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给自己招来了此等大祸。 她此刻悔恨交加,悔的是自己今日太草率了,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没有打听到都城里有这么两尊大佛。 恨的是自己今日无论以何种身份与之对上,都压不过萧珩那一头,恃强凌弱的事一直都是自己在做,可没想到有一天风水居然轮流转了。 从小到大未受过这般委屈,如今这些处置于她而言,如同凌迟。她像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脸上的神色难以言喻。 董智远的反应比之董岚的隐忍,就显的生动多了,脸上那活灵活现的面部表情,仿若突然被雷劈了,又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不可置信、惊恐不安、如坐针毡…… 短短几个呼吸间,他的脸色已经好一阵变幻。 他犹豫了半晌,心里好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咬咬牙再次大着胆子开口道:“六阁主,此事因我姐夫……哦不、全因周源而起,追根究底全是他一人之过错,我们今日之举全是受他平日制造的假象误导,我们姐弟俩属实是被他给蒙骗了啊,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坊间传闻您一向公私分明,小人相信您一定会秉公处理,将周源绳之以法,还我们与萱掌柜一个公道”。 董智远从前面的唯唯诺诺,到最后一脸的忿忿不平,那义愤填膺的言语与激愤的情绪变化,仿若他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 十六脸上的神情淡漠依旧,丝毫没有被他的言语撼动抉择半分,语气冷冷接话道:“这顶高帽子,我戴不了,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还是公事公办吧”。 董智远看到她那不为所动的样子,慌忙间口不择言道:“这事起因在于周源,你这般行事只会殃及我们这些无辜,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怎么堵住这悠悠众口?公事公办也得按照规矩、遵从礼法啊”? 还未待十六接话,身旁的萧珩一个眼刀子射过去,先一步开口道:“她的店铺,一切凭她做主。本王在的地方,本王就是礼法,本王就是规矩。怎么?你不服”? 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像只高傲的孔雀;那懒散的语气,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那字夹风霜的言语中,一如既往的夹枪带棍携针带刺。 董智远对上他那渗人的视线,只觉阴风阵阵脖颈开始发凉,连忙将头垂下,贴在地面上不敢再吭声。 众人:“……………”。 十六:“……………”。 众人心道:这两口子怎么一个毛病?言语暴击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问人服不服,我也是服了…… 十六心道:这武力值爆表,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真好啊。 萧珩视线转回到十六脸上,收敛起方才的傲慢与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双眸星光点点,看着眼前人温声开口道:“你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与看法,无需管顾外界的流言蜚语,做你自己就好,有我在,你无需再瞻前顾后”。 说着再次拉起她的手握于掌中,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的手背。 众人再次无语望天,灵魂拷问:这宠妻狂魔是如何做到这般收放自如的? 有眼尖的,认出了俩人就是先前在浮月楼被传的沸沸扬扬那一对,随即又在台下交头接耳细声讨论了起来。 当时摄政王说什么来着?徒步千里追妻?早已入赘到六阁主房中?上门讨要名分求负责…… 众人:啧啧啧~不得不说,两口子真会玩…… 萧珩十指紧扣将她的手紧紧握牢,十六挣脱半天都未能逃离他的魔爪,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无奈开口:“你先放手”。 萧珩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眉头一耷拉,有些委屈的回道:“我牵一下自己的夫人也不行吗”? 看着他那切换自如的面部表情,十六在心里咆哮:你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演?我兜不住啊…… 知道他的性子,这人如今倔起来十头大象都拉不回,还动不动就炸毛,然后提一堆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无理要求,还能每次都精准拿捏住自己。 思及此十六轻叹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拍两下他的手背,温声顺毛道:“乖,先松开,我先办正事”。 萧珩闻言眼睛一亮,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眼底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嘴角微扬,那一刻阳光仿佛融入了他眼中,澄净清澈的眸中带着丝丝笑意。 十六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一热垂下头,在萧珩松开禁锢时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手。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她清了清嗓子,举起令牌朝台下众人高声道:“可有人认得此物”。 萧珩转头看到她手上的令牌时,袖子下的手当即紧握成拳,在心里骂道:“该死的小白脸,本王不在的这半年里,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竟能让妃儿收下你如此大礼”。 当众人看清令牌时,场下又是好一阵轰动…… 人群中有几名男子当即撩开衣袍跪了下来,嘴上还齐齐高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74章 慕辰的回礼:如朕亲临 那几名男子先后下跪的动作、与那整齐的几声“吾皇万岁”的声音出口时。其余人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跟着齐刷刷的跪成一片…… 跪在前排的周源,对身后传来的阵阵动静有些不解,忍不住也抬头看了一眼唱台,当看见令牌上的那个烫金大字时,心下震撼不已…… 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恢复了方才那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 董岚姐弟在看到令牌上镌刻着的“辰”字时,心底最后的防线彻底被击碎…… 南御历代君王上位后,会摘取自己名字中的一字镌刻于随身携带的令牌上,这枚令牌的价值仅次于玉玺,携令牌者,可调遣都城中的兵马,可驱策前朝三公九卿,可处置后宫三千佳丽,真正的意义上的……“如朕亲临”。 历代君王鲜少将此令牌赠予他人,持此令牌的特例者寥寥无几,要么有丰功伟绩的盖世之功,要么是君王的至亲至爱之人。 可如今,这枚令牌却出现在一个异国的商贾手里,众人当下百思不得其解,纷纷在心里揣掇起十六与慕辰的关联…… 首先就排除了俩人兄妹的关系,除去亲情的话,友情好像也不成立,男女间的纯友谊本就极少存在,且试问,谁特么的吃饱了没事拿身家性命送人?再好的友情也是人心隔肚皮啊。 经过层层抽丝剥茧的剔除,那么剩下的,便只有爱情了。 于是乎,众人就地取材集思广益,脑补了一出又一出的、狗血的三角恋情感大戏…… 对台上的十六心里更是没来由的肃然起敬,她虽只是一介商贾,但其声名与威望在坊间极少有人可与之睥睨,还有今日摄政王道出她为南御做的那些正义之举,若是她能成为国母,那南御岂不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虽说现下她与大齐摄政王有些牵扯不清,但俩人的名分终究还未真正敲定下来,加上自家君主同样也在大齐生活了那么多年,又与六阁主走的那么近,应是最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慕君还能将令牌赠予六阁主,也正说明她与大齐摄政王之间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关联,眼下这般,或许只是摄政王为了迷惑众人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众人在台下好一番思索揣度,表面上虽忌惮于萧珩的淫威,但心底依旧不怕死的为自家君主扛起了cp大旗…… 台上举着令牌的十六,在看到众人的一系列反应时,心下震惊不已。先是一脸懵、而后是不可置信,看着上面的烫金大字,只觉得手中的令牌有些烫手。 她本以为这只是枚能代表皇家身份的普通物件,今日拿出来,原本是想让在场的官员能看在慕辰的份上卖自己三分薄面,好让她将这件事情彻底收尾。 可她属实没有想到,这竟是能代表慕辰身份的东西,那几声“吾皇万岁”还隐隐在她耳边回响,震的她神情恍惚耳膜嗡嗡…… 这枚令牌,是她那日进宫给慕辰过生辰后,回来洗漱更换衣物时,在自己腰间荷包里发现的。 当时想着,这应是慕辰收到她生辰礼之后的回赠,可能是担心自己会拒收,所以才偷偷放入自己的荷包中。 自己送慕辰东西时,他每次都会欣然收下,自己也不该如此扭捏,况且都带回来了,若是再命人原路送回去,倒显的自己矫情了。 十六觉得,朋友之间礼尚往来也正常,自己收下回礼的话,或许他心里就不会再有收礼的负担。 可直至此时此刻才知道,慕辰的这份回礼,竟是那般贵重…… 压下心中胡乱飞窜的思绪,将令牌小心翼翼的收回荷包中,知道了它的重要性后,担心将其遗失,不敢再将荷包系于腰间。抬头扫视了一圈台下众人,见没人往自己这边看,朝萧珩那边侧了侧身子,快速将装有令牌的荷包往胸口处的衣襟里塞。 跟前的萧珩:“……………”。 身后的萱娘:“……………”。 台下的墨玉墨羽:“……………”。 同桌的招财进宝:“……………”。 萧珩咬牙切齿紧握拳头,在心里泪奔道:这种破烂玩意儿,你怎么能当宝贝一样往怀里揣呢?妃儿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这种东西我也有、还很多,咱将这个还给他,我那些比他这个好使,我全给你好不好? 身后的萱娘见此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我的姑娘哎,咱的动作能不能稍微优雅一点点哦?摄政王在旁边看着呢。 台下的墨玉有些无语,心道:您可真是不拘小节,王爷这醋坛子可得酸一阵了。 墨羽只觉脑瓜子嗡嗡的,抬手捂脸,心道:我滴亲王妃嘞,您做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背着王爷藏着掖着一点,还当面暴击,您看一下咱家王爷的脸色,若是灯光再亮些,估计就能看到王爷头顶上冒的烟了吧,咱悠着点好吗?将人气坏了,回头遭罪的是小的跟墨玉啊,呜呜…… 招财嘴角微扬了一瞬,心道:小姐可真是能屈能伸。 进宝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无奈道:小姐啊,您怎么能当着姑爷的面表露出对慕辰公子的重视程度呢?咱要藏,也得等回房没人的时候再藏啊,你也不怕姑爷等会又跟你闹哦? 垂眸摆弄衣襟的十六,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动作,身边人的微妙神情与欲言又止。 将自己的衣襟整理齐整,抬头便看到萧珩脸上那还未消散的委屈,不明白才这么会功夫,这人怎么就跟像丢了魂似的。 她虽有些疑惑,但想着正事要紧便没有去搭理,转身面向众人时,瞬间恢复了以往那淡漠疏离的模样。 萧珩看到她对自己的异常视若无睹,玻璃心碎了一地,顿时觉得心里的委屈又加重了几分…… 难过的同时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道:如今这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这点委屈与她上一世所受的苦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别说她现在对自己爱答不理了,就算是怨恨的将自己千刀万剐,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所以这点委屈与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思及此他压下心里的酸楚,抬脚挪了一步挨着她的肩臂站定,伸手抓着她后面垂下来的衣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个害怕被人遗弃的孩子…… 第175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十六在他靠过来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抬脚想跟着挪动,可在刚有动作的时候,大脑快速制止了脚下的动作。 刚收回迈开的腿,手上又传来了动静,她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从后面轻扯了一下,随后袖子上便多了一个人型挂件…… 十六:“……………”。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次选择无视他的小动作,对于自己这种默许的做法,只当是不想抽空陪他闹,却忽略了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过这个人的靠近…… 此刻台下仍旧一片寂静,十六清了清嗓子,说了句:“诸位不必多礼”后,随即转头朝最开始下跪的那几名男子开口道:“各位大人,我的抉择大家已知晓,这件事情接下来该走什么流程该如何定夺,想必你们心中已然有数,下边哪位大人与府衙离得近的,麻烦替我将她们带过去备案”。 十六话音一落,一名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直了直身子,随即拱手道:“下官乃顺天府尹:魏显忠,六阁主前面所述关于周司业的种种行为,确实已触动了律法,其妻子与妻弟寻衅滋事、恶意诽谤伤害罪也已成立,下官会参考六阁主给出的方案进行审查”。说完躬身行了一个官礼。 十六今日总算是见着一个明事理且顺眼的,语气难得收敛了几分犀利,开口道:“那就有劳魏大人了,这件事情,本阁主希望一切按照流程走,不想看到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大人们在审讯过程中偏袒护私”。 十六心里想着:既然自己都已经将慕辰搬出来了,那此番就借着他的势力将事情圆满收尾,绝了她们想要走后门钻空子的心思。 拿着鸡毛当令箭这种事虽然头一回干,不过确实挺过瘾的。真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萧珩侧头看着身边人,心里感叹连连:原来自家小姑娘在外时性子这么刚硬,事情能处置的这般稳妥,思维清晰、有条不紊;面对强权时不慌不惧、冷静沉稳。真想不到她竟有如此魄力。 思及此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欣喜自家小姑娘能独树一帜独当一面的同时,心里还有些隐隐的自豪。 众人闻言心道:所以,她今日大张旗鼓的张罗这几出,就只是为了替手底下的人讨要公道?天爷哎,能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能被她当自己人护着,真是幸运啊!坊间一直传闻她极其护短,果然不是虚传啊…… 魏显忠知道她的言外之意,再次拱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下官一直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不敢僭越半分,六阁主请宽心,这件事下官会严查,若事情真如今日台上所绎台下所述那般,下官定将始作俑者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说完示意身边的亲随将周源夫妇一行人扣押,朝萧珩再次躬身行了个官礼,恭敬道:“摄政王有事可随时差人过来府尹告知,下官一定会给您安置妥当,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得到萧珩的点头回应后,魏显忠与同行的两位同僚,带着周源一行人出了镜花水月居,往顺天府而去…… 见事情已办妥,十六没做任何停留,“咻”的一下快速从萧珩手里拽出袖子,抬脚便往二楼快步而去。 在思索事情后续发展的萧珩被拉回思绪,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愣了一下,待理智归位时,十六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看着前面那抹依旧在快速飞奔的倩影,生怕她丢下自己,想也没想大步流星的追赶而去,留下台下看客们面面相觑。 众人今日的心情就好比那过山车,惊险中带着刺激。虽惧怕于摄政王的威压与六阁主的威慑,但也因此跟着看了几出精彩绝伦的大戏,总的来说,今日真是不枉此行。 果然,热闹要当场看才得劲,瓜得坐在第一排吃才香。 现在这热闹看够本了,瓜也吃撑了,摄政王与六阁主都走了,众人觉得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毕竟阎王榻侧,危险重重啊……这万一摄政王等会想起来有些事不能外传,临时出来灭他们口怎么办? 思及此众人也跟着作鸟兽散般,一窝蜂的先后挤出了镜花水月居…… ——二楼东边厢房 十六不喜随意进出别人的房间,因此下楼表演前,已经让方姨将自己在萱娘房里换下的衣物饰品,转移到了她在店里备用临时歇脚的房间。 难得看见萧珩愣会神,十六抽出袖子后头都没敢回,一个劲的往楼上狂奔。知道他如今的做派,依着这些日子他的跟屁虫行为,让他逮到机会绝对会没脸没皮的粘着自己。 先前俩人分开住还好,自从前段时间被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劝诫后,萧珩便赖在她房里住了下来。 十六一直明令禁止他不许靠近自己的床榻,刚开始几日还好好的,但这最近几日有些不对劲,经常在第二日睡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且还是在另一边他的榻上,自己还不要脸的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 萧珩说她有夜游症,半夜睡到一半自己走过来的,爬上榻后就开始扒拉他,推都推不开。 最开始那两次,她也有点怀疑是萧珩的恶作剧,可一连几日下来的各种细节表明,好像真是自己的原因,弄的她有点怀疑人生。 每次在他怀里醒来时的那种社死,十六都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钻进去。 所以现在醒着的时候看见萧珩,都是能躲则躲、能逃就逃,尽量让自己与他保持距离。 一方面是觉得难为情,一方面也是在躲避他的纠缠…… 第176章 小奶猫:萧珩 十六虽有心躲避,可她那一米六的小个子小短腿,怎么逃的过有武力值加持且大长腿的萧珩。 刚跨上二楼的最后一个阶梯时,萧珩已经出现在身后。 她察觉到了身后人的靠近,但仍旧不死心的往自己房间疾驰而去,抱着侥幸心理企图逃离他的魔爪。 十六心道:开玩笑,自己是去更换衣裳拆卸妆容的,怎么能让他跟着进去,他不要脸惯了,可自己的脸皮遭不住啊……思及此更是铆足了劲的跑,执拗的想将身后的人甩开。 头上的那些珠钗宝簪,因着她一路狂奔抖动的早已松懈,跨上阶梯刚迈开两步,头上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钗子“咚”的一声掉落在地,随着她向前的动作,又是“咚咚”两声过后,地上已经躺了两支钗子与一根流苏簪。 她提着裙摆,不为所动的继续向自己的房间逼近,用手将房门推开跨进去后,快速转身想将房门合上。 然而,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在房门还有两三尺宽就要合上时,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掌及时制止了。 十六紧咬牙龈用尽全力去推,可房门依旧没能如愿合上,门框上的那只手仿佛有神力般,无论她怎么用力,房门依旧纹丝不动。看不到希望后,果断选择放弃,松开抵住房门的手,转身就往梳妆台处走。 萧珩后脚跟着跨进了房间,将房门合上,抬脚便往十六所在的地方走。 走近后,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姑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有些气呼呼的样子。 因着一路奔跑上楼,她面色涨得通红,许是有些小情绪所以微嘟着嘴巴,眉头也拧成了一团,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喘着粗气,面前的镜子正好对照出她的模样。 在萧珩这个角度看来,眼前人就像是在跟镜子中的自己置气一般。 脸上还带着舞台妆容的她,精致的仿若画中仙子,此时气呼呼的模样不但没有任何违和感,反倒像那画中人被赋予了灵魂与意识一般,古灵精怪的,看起来是那么的生动调皮,天真烂漫。 萧珩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若不是担心将人惹急眼了,他此刻一定会笑出声…… 按下自己即将出口的虎狼发言,忍住想要将人拥入怀的冲动,克制自己有可能将人惹炸毛的各种作死行为。 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的行至到她身侧,弯腰单膝跪在她腿边,抬头看着眼前人,将手掌摊开伸到她面前,柔声道:“妃儿方才走得急,路上落了东西,我在后面将它们给拾回了”。 十六没有理会他,收敛起方才面上的那些微表情,坐在那里如同石化人般一动不动。 萧珩知道她情绪的点,将手里的东西往梳妆台上一放,随即握住她放置在腿上的手,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掌心,耐心道:“你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今日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唤你摄政王妃,我知道这重身份于你而言是一种枷锁,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我日后会注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十六闻言眸子微闪,恍惚间仿若又回到了上一世…… 情绪上头时每一次的沉默不语,萧珩都能精准解读出她情绪的源头,外人面前那冷酷无情、残暴不仁的安王,每每都能在自己跟前化为绕指柔。 他哄人的方式一如既往未曾改变,开口便是:你不要生气,我错了…… 本以为这些尘封在心底的过往,会随着时间流逝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可他再次突然闯进自己的生命中,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记忆碎片一并拾回。 当过往种种再次与当下的某个场景、某个瞬间重合时,十六心里五味杂陈…… 萧珩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且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也能猜想到自己打开了她记忆的开关,她此刻许是陷入了俩人往日的回忆中。 说不清是有心还是无意,每每这种时候,萧珩的心里也是万分纠结,一方面是想避开往日那些痛苦的回忆、封印旧事以免让她再次伤怀,一方面又自私的希望她能念及旧情、想要拾起俩人的甜蜜过往。 看着她此刻如布偶般没有任何动作,想到自己不在她身边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忆起过往时也是现在的这般痴呆模样,萧珩心里阵阵发疼。 没有再给她过多的时间沉思,轻抚了两下掌中的柔夷,随即将额头贴在她手背上来回剐蹭。 那慵懒惺忪的模样,将自己在外时那副唯我独尊的霸主形象,硬生生的给掰成了粘人的小奶猫。那温柔缱绻、依恋讨好的样子,像极了粘着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若是被方才台下那些人看到这副场景,估计得怀疑人生…… 萧珩很是贪恋此刻的这种温馨时刻,他已经很久没有与自家小姑娘这般安静的共处了,上一次如这般趴在小姑娘腿上撒娇,仿佛是好久之前……不,是上辈子的事了。 思及此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努力抑制自己有些上头的情绪,强压下喉头处的哽咽,缓了好半晌,再次用额头蹭她的手背,声音低沉沙哑:“你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珩这次的动作特意加重了几分,十六的思绪突然被拽回,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下意识的低头看,入眼的便是一个黑漆漆毛绒绒的、熟悉的脑瓜子…… 十六有些不解,带着疑惑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珩的额头依旧贴着她的手,听到自头顶传来的声音后,又开始蹭她的手背,像一个撒娇卖萌、求抚摸抱抱的孩子。 用额头蹭了几下后,似是觉得还不够,又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 十六:“………………”。 十六心道:他又怎么了?嗑了过期的假药产生幻觉了? 还未待她想出个所以然,萧珩停下了动作,委屈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闷闷的,说着突然抬起了头。 十六对上他那湿漉漉的眸子时,只觉头皮一紧,大脑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 第177章 最佳男主角:萧珩 萧珩看到她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差点破功,又轻拽了一下她的手,还将自己的脸凑近了些许。 十六回过神后看到眼前人再次放大的脸,有些不知所措。眼神闪烁流转间,眸底仿佛翻涌着无数情丝,繁复细微,不过转瞬即逝。 担心被眼前人窥探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已经在极力掩饰,自以为能瞒得过身边人。 可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个千年的老鬼,任何版本的聊斋在他跟前可都玩不转…… 萧珩捕捉到她眼中那瞬间的真情流露时,暗自在心里窃喜道:我依旧能掀起她心中的波澜,我在她心中的位置依旧与众不同;她还是念旧情的,她还是在乎我的,她还是……爱我的。 思及此继续装无辜道:“妃儿原谅我好不好”?说着悄悄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下来,让自己以跪坐的姿势蜷在她腿边。 十六内心一颤,感觉鸡皮疙瘩都快被他抖出来了,想着不能让他再继续端着这副绿茶样为非作歹,吃不消的人可是自己啊,随即出声敷衍道:“没事了,我没放在心上,你先起来”。 萧珩闻言勾了勾唇,眉眼多了几分柔软缱绻,得寸进尺道:“我腿麻了,妃儿能不能扶我起来”?说着看向十六的目光中满是希冀之色。 十六:“………………” 十六心道:他事怎么这么多?男人都这么麻烦? 腹诽完后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一只手抓着他小臂,一只手托着他的胳膊肘就想站起身,不料刚有动作就被萧珩制止了。 萧珩反握住她的手,随即将她双手往自己腋下一寸的地方放,边开口道:“妃儿扶这里才对,我这么重,单拎一条手臂是无法将我搀扶起来的,应该抱这里才好借力,扶我时才没那么费力”。他说话时眉眼弯弯,嗓音撩人心骨的隐匿着笑意。 十六:“………………”。 十六在心里呐喊:救命……这是凡人吗?这分明就是一个男妖精啊?而且方才不是说好扶的吗?怎么又变成抱了? “妃儿快些,我的腿不舒服”。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思索,萧珩再次开口催促着。 十六来不及再做他想,下意识遵从大脑的支配做出本能反应。 抱着萧珩用力一提,可地上的人还是没有怎么挪动。 感觉自己这个姿势不好发力,她伸手将身后方才坐的凳子推开,弯腰蹲了下来,随即环抱住他的腰身。 萧珩借势将自己双手攀上她的脖颈,将人搂入怀后,还不要脸的将下巴也搁在了她肩头上。 十六只当他是在配合自己,并没有多想,随即一阵用力,这次终于算是将人扶了起来。 萧珩嘴角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疯狂上扬,若是身后有尾巴,此刻一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一计得逞、又生一计……站起身后,装作腿麻脚步虚浮的样子,踉跄两下后一个劲的往怀中人身上靠去。看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但力度把控的极好,让自己既能够贴在她身上,又能确保这是她能够承受的重量。 不得不说,有些天赋真是与生俱来的,这信手拈来的剧本、这分分钟入戏的演技,说开机就开机,完全不带彩排的。 别问,问就是不需要,问就是我可以,主打的就是一个自信。 此情此景若是让墨羽看到,估计又得拍手叫好称赞连连。然后给他封个最佳男主角、顺手奖励几本霸道王爷爱上我的画本子…… 这些伎俩,也就只能忽悠一下十六这种对武功与内力一窍不通的人。开玩笑,习武之人怎么可能轻易出现身体麻痹的状况,还是说出去让人笑话的……腿麻。 可怜十六这个没有武力值的小白,演技拼不过,心计又玩不转,被萧珩这头大尾巴狼分分钟拿捏住。 在他身体往自己身上倾斜时,十六担心俩人会摔跤,慌忙间将他的腰身整个抱住,然后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当即收紧双臂才堪堪稳住脚步。 站定后她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拍着萧珩的背,就像是孩子受惊时,母亲将其抱起,想要给孩子安全感,然后想拍掉惊吓一样。 萧珩在感受到她的安慰时,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跟,着实没有想到她下意识的会将自己当成孩子来哄。 在心里狂笑道:我家妃儿啊,真是个宝藏,该怎么办哦?越来越想将你带回王府藏起来了……思及此得意忘形的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肩窝。 十六安静下来后突然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的迷惑行为,恨不得原地编出自己方才被鬼附身的阴间话…… 将人扶正后,尝试着松开自己的手,边开口询问道:“你看下能不能自己站稳”? 萧珩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用身体力行来证明了自己的柔弱,在她松手即将离开自己的怀抱时,再次往她身上一扑,弱弱回道:“站不稳,腿还是不怎么听使唤”。 十六想起身后有凳子,继续道:“我扶着你挪到凳子那里去,然后你坐下来缓缓,你现在尝试着动一下腿脚,看看能不能挪动”。 萧珩闻言眉峰微拧,漆黑的眸子转动了一下,然后装作配合的样子伸了伸腿脚,立马“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委屈道:“还是很酸胀,还没从方才的麻痹中缓过来”。 顿了顿,语气一转换,音色略显娇柔接着道:“妃儿若是累了,便将我放下吧,没关系,地板不是很凉,我坐地上缓缓就行”。 十六垂眸看了一眼地板,心道:“他这般注重卫生讲究的人,如今都破罐子破摔说要坐地板上了,想必他腿脚是真的没法挪动,罢了,好人做到底吧”。 思及此她淡淡的回了一句:“脏”。 而后再次将双臂收紧替其稳住身形…… 第178章 以重世之诺,换吾妻旧颜。 萧珩被这突如其来的宠溺撞的晕晕乎乎,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眼前人,她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她的爱与包容也仅身边亲近之人可见,旁人别说忍耐了,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依着俩人如今的微妙关系,她能有个好脸色已实属不易,可她的潜意识里,却依旧保留了爱自己的习惯,总能下意识的无限包容自己。 万般滋味从萧珩心头而过,最后全数化成了甜,他的心在“砰砰砰”的在加速跳着,心里就像灌了蜜般,甜滋滋的。嘴角的弧度随之越来越大,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抱着心爱之人,安静听着她的心跳,感受着自她身上传来的温暖。 过往种种,一幕幕在萧珩的脑海中浮现,他在心里呢喃道:失去什么我都能坦然接受,唯独你,我用一世的时间都没能缓过来…… 世事如一场大梦,几度秋凉,回首遥望,故人长绝,衣冠似雪…… 何处诉?轮回已改旧容颜,何处寻我旧人颜? 离去的人,怎能明白被留下之人的悲哀。那魂牵梦绕午夜梦回的痛,那思念成狂再难寻觅的苦,那爱恨交加肝肠寸断的悔。 一念错,万念殇……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占齐满盈 ,我在神像前忏悔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佛曰: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知缘分可遇不可求,却执拗在长生殿内跪求上天垂怜…… 我问我佛,世人万千,蒲团下信男信女无数,为何不能多渡她一人? 我不想留在过去,不愿困在前世,用尽所有办法寻觅,舍弃一切沿途追随。 彼岸万顷,冥灯三千,以重世之诺,换吾妻旧颜。 佛前摒弃一身枷锁,磕破头求来今生。 时间之轮扭转,我们再次重逢。旧事重见天日,意难平终于得解,万事也终将如意…… 人间相逢,初见最盛,久别最浓。 只身风月人间,静待一处花开。 惟愿此生岁月无恙。此后,只言温暖、再无悲伤…… ——南御战场 主帐内,慕辰站在沙盘前,正在用推演的方式来模拟当下的战况,沙盘根据作战范围内的道路、桥梁、河流、地势,用沙子、小红旗、小房子等,表现地形高低起伏,形象地展示行军路线与各种方略。 慕辰将手里的小红旗往沙盘上的土包上插,随即朝另一旁的萧景祁开口道:“此战他们可真是下了血本,赫胥的野心与胃口倒是不小,连苗疆最高段位的蛊师都指派出来了,睿王怎么看接下来的战况”? 萧景祁视线停留在他方才插的那面小红旗上,思索了一会,回道:“又有几场硬仗要打,他们先前的那些伎俩被皇叔的锦囊所破,那两次战败估计对他们的打击不小,所以这次直接用上了杀手锏。我们都没有对抗巫蛊之术的经验,若是皇叔在就好了,他早年南征北战见多识广,应对这些应是绰绰有余”。 听到萧景祁提及萧珩,慕辰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据城中潜伏的暗卫来报:大齐摄政王萧珩,在半月前已秘密抵达南御都城,甚至比援军安远将军还早到两日,入城后第一时间隐去了行踪,无人知其去向。后面各路人马能打探到他的踪迹,好像还是他故意放出的风声…… 前两日修文还同自己讲过妃妃近日在都城中的事,听说摄政王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后,便在坊间放出自己追妻的各种传闻,不但将自己与妃妃捆绑到一处,还不要脸的赖在浮月楼,甚至在不明所以的群众轮番劝说下,还搬进了……妃妃所住的厢房。 俩人的事在都城中被人们以各种版本传开,而妃妃对此也选择了闭口不言,没有表态…… 这也正是慕辰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自己在大齐生活了那么多年,认识十六时,可以确定她与萧珩之间没有过任何瓜葛,俩人甚至都不认识对方,可她们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识?萧珩又是用了何种方法何种手段将她与自己划分到一处?且还是在她清醒着、有识别是非能力的时候? 她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易近人,她性子孤傲,对很多事情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旁人更是难以接近分毫。 可她为何待萧珩如此特别?为何在萧珩的身上能给予那么多的宽容?若说俩人先前有过纠葛还说得通,可她们先前分明没有任何交集啊? 她行事那般果断,凡事讲究身正不怕影子斜,一直都以无事高高挂起不与任何一方势力挂钩的态度面世,可为何独独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对外做过只言片语的解释?任由流言满天飞?虽说她从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与看法,可也不该这般不顾及自己的名声才对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到底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她应该不至于受到萧珩的胁迫才对啊?若说她有意入安王府,也不应该让萧珩千里迢迢的赶来南御才松口啊?何解? 慕辰这两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一副诸事缠身的忧虑模样。 萧景祁见他这一副为难的样子,以为他是在苦恼于眼前破不开的局势,没有再出声打扰,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沙盘里的布阵。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顾飞扬与罗捷脚步匆忙前后跨进了营帐。 顾飞扬抬脚往他们站着的地方走,边开口道:“慕君,援兵还在不断增加,加上他们使用的各种毒气弹,我们如今对抗起来是越来越吃力了”。 后面的罗捷行至到一旁站定,拱手向慕辰与萧景祁见了礼,跟着插话道:“他们还操控了附近林间的蛇虫鼠蚁,今日这场战役,伤亡人数是这些时日的数倍”。 萧景祁闻言焦急道:“听闻皇叔如今人在都城,本王让人传信过去请示一下,看看皇叔是否愿意出面解决我们眼前的困境,就算是如上次那般,有个锦囊或者计策也好啊”。 慕辰眉头紧锁,再次从沙盘中拔出几处的小红旗,重新排兵布阵…… 第179章 东宫的八卦 ——大齐:东宫 林曦往花厅闲庭漫步款款而来,她今日一身冰蓝云烟衫逶迤拖地,内着宫缎雪绢云形千水裙,宽大的素色裙幅逶迤身后。 青丝全数挽起盘成了一个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唇边漾着淡淡的浅笑,端的是一副雍容华贵的贤淑做派。 左右两排坐着的各府夫人小姐们,在她抬脚步入花厅时,已全数站起身相迎。 她往主位上一坐,众人纷纷弯腰屈膝见礼,声音整齐划一齐声喊道:“见过太子妃,娘娘万福”。 林曦嘴角带着浅笑,轻声开口道:“今日只是小宴,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必多礼”。 她话音一落,下方的一位妇人当即接话道:“多谢娘娘体恤,娘娘当真是贤良淑德,臣妇等今日能被娘娘邀请入东宫,已是荣幸之至,加上礼不可废,娘娘就莫要再折煞臣妇等人了”。 妇人话音一落,众人纷纷附议。 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个阿谀奉承的话。一度将她抬到了制高点,顺道将萧景逸也无厘头没来由的夸赞了一把。 一屋子人熙熙攘攘、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停不下来。 林曦看着那闹哄哄的场面,只觉有些头疼,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在心里暗骂道: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将本宫这当成菜市口了不成,打从进了这花厅便开始吵吵嚷嚷个没完没了,大到朝堂要事、小到坊间传闻,就连哪座府邸纳妾续弦都要拿出来嚼上几舌根,一个个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人模狗样,可一张嘴却同市井那些长舌妇没有任何区别,真是碍眼。若不是为了替太子拉拢人心,本宫才懒得同这些蝼蚁沾边,真是烦死人了…… 她脑海中在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底下众人在议论商讨的那些话题,她像是选择性失聪般全部自动忽略,坐在主位上仿若一个工具人,心不在焉的甚至还有些走神。 身后站着的婢女,时不时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着哪个夫人小姐与她说了些什么,摘取下边那些人话语中的某些重要信息与她复述。 人情冷暖世间常态,人们总是会下意识的,对那些比自己社会地位高强的人无下限的包容,特别是这些高门贵府的官家夫人小姐,一向自命不凡眼高于顶,那捧高踩低的事,做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所以不管林曦是以何种态度情绪面对众人,都不会影响她们继续讨好巴结。 太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于是乎众人对她那散漫的态度视若无睹,无一人敢指责苛待。 面对下边那些夫人小姐们时不时的谄媚奉承,林曦硬是挤出几分笑脸迎合,一场宴会下来,她疲态尽显。 看着眼前还在交头接耳喋喋不休的众人,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想端起桌上的热茶饮两口,手刚抬起来便听到右下方一位夫人的声音:“苏小姐,你听说了吗?摄政王此次亲自带人过去支援南御,但他并没有同罗将军共同奔赴战场,而是进了南御都城”。 说话的这位是都察院赵大人的发妻。 同桌的那位苏小姐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时,一副羞赧的样子,绞着手中的丝帕声音弱弱道:“摄政王此番乃是大义之举,城中早已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有他亲自坐镇,定能所向披靡凯旋而归。至于他为何要留在南御都城中,我自是不知,许是王爷有自己的安排吧。作为大齐的战神,王爷就算是足不出户,也能做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咱们就静候佳音吧”。 这位苏小姐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星河闪烁,面上满是敬佩与崇拜的神情。 林曦离的近,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时,刚碰到茶杯的手突然停顿住了,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而后认真的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全数听了去。 赵夫人闻言摇了摇头,随即提高了音量,八卦道:“这次的消息啊,我猜你们一定都想不到,你们知道谁在南御都城吗”? 赵夫人的话引起了隔壁几桌夫人小姐的注意,她们当即止住了还在议论着的话题,停下了品茗进食的动作,全部竖着耳朵等待那位夫人的下文。 这边一安静下来,另一边的人也因好奇而纷纷看了过来。 赵夫人身旁一个稍微年纪大一点的夫人忍不住催促道:“赵夫人就别磨蹭了,快点说与我等听听”。 看到众人吃瓜的兴致达到了最高潮,赵夫人很是满意,随即开口道:“就在昨日,我家老爷收到那边传来了最新的消息,那馨月阁的六阁主在南御都城,摄政王此番前往,明面上是亲自带兵镇压北漠,可暗地里,实则是为了那六阁主。而且啊…… 赵夫人说着还卖了个关子,众人眼巴巴的又开始催促。 赵夫人像是很享受被别人关注的感觉,看到众人的反应后,得逞的笑出了声,继续道:“而且啊,这次的流言是摄政王自己放出来的,他刚到南御都城时隐瞒了身份,那时候就在坊间声称自己徒步千里追妻,还舍弃脸面称自己早年已入赘到六阁主房中。后来在众人的轮番宽慰与劝说下,更是直接搬进了六阁主的房中与之同吃同住,直到前些日子他们在众人眼前自爆身份,大家才知道,原来那段时间一直处在舆论最高点的、众人眼中的夫妻,竟是咱大齐的摄政王与六阁主两尊大神。 顿了顿,感叹道:“想不到啊,那六阁主竟有这种本事,让咱那从来不近女色、深居简出的摄政王痴狂成那般,啧啧啧~这下得有多少闺阁小姐的芳心碎裂啊…… 与她同桌的那位苏小姐闻言瞪大眸子,难过的表情全写在了脸上,自顾自呢喃道:“原来摄政王痴恋她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年前的宫宴过后,那女人在京都便销声匿迹了,那些传闻最后也在摄政王闭府不出中逐渐消散,可王爷如今都追到南御去了,想来王爷这回是认真的”。 说着垂头用帕子捂着脸,像是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 主位上的林曦咬紧牙关,袖子下的手早已将裙摆揉捏的不成样…… 第180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另一侧穿着黄色衣裙的小姐泫然欲泣道:“年前时叔父就同我讲过,依着摄政王那冷若冰霜的性子,一旦开窍便会是一发不可收拾,可我那时不愿去相信,如今事实摆在了眼前,这一时之间,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说着边用丝帕擦拭着眼角的晶莹。 对面另一名看起来比她年长些许的小姐叹了一口气,开口劝解道:“小莹啊,咱们与摄政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到底是我们妄想了。王爷那般举世无双的男子,同咱们这些普通人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你早点认清现实也好。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你日后会遇到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这不比你整日暗恋单相思的好”? 黄衣女子,也就是她口中的小莹 ,闻言非但没有被安慰到,还啜泣出了声,那样子看起来很是难过。 林曦自打听了赵夫人的话后,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垂眸看着桌上的茶杯,一口银牙都快被她咬碎了,心里的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她在心里咆哮道:“贱人,该死的贱人,人都跑到南御去了,还不忘勾搭在京都的王爷。狐狸精定是用了什么媚术,不然一向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王爷,怎会一反常态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本宫不信,一定是那贱人用了妖术,寻常人也不会在这般年纪长那一头的雪丝,她就是个狐狸精,王爷就是被她的妖术给迷惑了,本宫没有输,对,一定是这样的。贱人,你最好不要落到本宫手里,否则本宫让你生不如死”。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萧珩千里追爱这个事实,先前是不愿相信,现在是不想接受。所以她一直在找各种理由说服刺激自己,仿若只有那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自己爱慕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曾舍弃脸面不顾一切苦寻却无果的人。他若是铁石心肠一视同仁也就罢了,林曦还能骗骗自己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可他却在毫不留情不留余地的拒绝自己后,转头对着另一个人百般讨好将其捧在手心里,不顾礼数的随性僭越,无视世俗的眼光千里追寻,甚至放下身段……去祈求别人的爱怜。 林曦嫉妒的快要疯了,自己喜欢了萧珩很多年,四处打听他的各种事迹,一掷千金从各处搜罗他的习性喜好,想尽办法获取他出府的消息制造俩人偶遇,他一年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将人围堵见着了,可他从未正眼瞧过自己,始终是那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冰冷模样。 先前从未听说安王府出现过女子,也没有见过他与任何女子走得近,连谣言传闻都不曾有,他的婚事更是无人敢插手做主。 林曦以前还曾沾沾自喜过,这般一尘不染洁身自爱的男子,长相还如此绝尘,只有自己这京都第一美人与第一才女才能配得上。 他这么多年只身一人,一定是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他极少出府,定是还不知道自己在京都城的名声与才情。 林曦想着,只要在他跟前多露几次脸,他一定就能记住自己,然后再找机会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才华,他也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可事实证明,萧珩就是那个例外…… 写信递进王府被拒、上门求见被拒、先后当众表明心迹数次被直接无视。可却为了一个女子,在宫宴上几番维护,多次与之纠缠不清,如今还不远千里上赶着倒贴。 呵……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段感情已经由最开始的意难平转变成了一根倒刺,深深扎在了林曦的心口,碰一下疼一次,得不到萧珩的不甘心,如今已经转化成了对十六的怨恨。 她像是陷入了死胡同,一直在跟自己暗自较着劲,手上的丝帕与手边的裙摆已经被她揉搓的不像样,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阴沉。 将各种能让十六栽跟头的想法在脑海中全部过了一遍,就在她想的入神时,被身后的婢女喊出的那两声“娘娘”拉回了思绪。 林曦下意识的侧头,身后的婢女弯腰俯身小声提醒:“娘娘,欧阳小姐说府上小斯过来传话,欧阳夫人今日外出伤了腿脚,她想要先行离开,询问您的安排”。 林曦闻言转头看向右下方,青衣女子正在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当即开口道:“府上既有要事,那你先回府处理吧”。随即转头吩咐身后的婢女:“去库房取些人参灵芝让欧阳小姐带回去”。 青衣女子受宠若惊般连连躬身道谢,在得到林曦点头应允后,提着裙摆快步跨出了花厅。 林曦收回视线,伸手端起桌上的热茶浅酌了一口,而后站起身对众人道:“本宫有些乏,先回房了,今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她脑海里全是方才赵夫人说的有关萧珩去南御的事,心下烦闷不已,面上全然没有了先前那一副浅笑盈盈的随和样子。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要怎么寻十六的不痛快,所以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还能同众人说这么两句,已经是她所能忍耐的极限了,若不是场合不对担心落人口实,她早就掀桌摔碗砸东西扬长而去了,一口闷气堵在她的胸口处久久不能消散,再不离开,她怕自己的怒火会当众爆发。 众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纷纷配合还替其找台阶,要么称自己家中还有事也要离开,要么说自己身体不适啥的也准备走,反正这张口就来的谎话,是帮她圆的明明白白。 笑话,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在场的可都是人手一打宅斗剧本、本季各个段位的奥斯卡选手,怎会看不出这点推托之词。 有年长一些的资深老戏骨,甚至已经猜测到了她变脸的原因,她先前对萧珩的各种疯狂追求,京都城中无人不晓,那些心思细腻的人,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稍微揣掇一下,便能知道其中的缘由。 只是本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位朋友的想法,谁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戳破这层屏障让彼此难堪…… 第181章 尚书府嫡长女:沈若怡 大齐:尚书府 闺房内,沈若瑶抓着身边女子的手,激动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确定消息无误吗”? 她身边的女子一身淡蓝色的衣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红梅,白色的织锦腰带束腰,一头青丝绾成了如意髻,上面插着一支梅花白玉簪。脸上带着轻妆,尽显温婉优雅。 相对于沈若瑶的满脸慌张与不安,蓝衣女子就显得稳重多了,她反握住沈若瑶的手,回道:“是真的,我近日一直在托人四处探听,消息是从南御都城传出来的,我担心消息有误,还再三确认过的”。顿了顿,看着她认真询问道:“瑶儿真的想清楚了吗?”。 沈若瑶闻言眼泪当即夺眶而出,带着哭腔道:“瑶儿想清楚了,到时你们一口咬定不知我去向,太子那边不敢将事情闹大的,这事本就是他私底下胁迫父亲的口头约定,没有放在明面上,定是有着许多的顾忌与阻碍”。 说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父亲有事外出了,母亲在祠堂斋戒焚香,要明日下午才出来。我今夜就走,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瑶儿不孝,这一别不知归期,短时间内无法再承欢父母亲膝下。姐姐得空时,记得多回府看看沈老头与母亲,让他们不要担心瑶儿,我在外面会照顾好自己的,待我日后寻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再想办法与你们通信”。 蓝衣女子,也就是沈若瑶口中的姐姐,正是尚书府的嫡长女:沈若怡。 沈若怡年长她三岁,一年前嫁与御史中丞袁志文的嫡长子为正妻。 沈若怡出声宽慰道:“父亲母亲那边我来安置,你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凡事要多留一个心眼。还有我给你准备的银两也要带上,不够了再跟姐姐说,我家瑶儿在家是个千金小姐,出了门也还是。千万不要苦着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差人告知姐姐知道吗”? 沈若瑶眼泪哗啦啦的止都止不住,点头带着哽咽回道:“知道了姐姐,瑶儿知道了”。 沈若怡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随即也跟着掉落,伸手将妹妹环抱住,开口道:“不用记挂府上,我会同父亲母亲解释,她们能接受的。因为妥协的话无异于是将你往火坑里推,这世间有太多命运悲惨的不幸女子,她们被折断羽翼,终其一生都活在别人编织的牢笼里,被人揪着命运的后脖颈随意拿捏摆弄”。 说到此处时沈若怡哽咽住了,吸了吸鼻子停顿了一会,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再次开口:“瑶儿的性格这般明朗讨喜,我们实在不愿让世俗的枷锁将你捆绑围困在那四方之地。一直以来,我和母亲都希望瑶儿能不受世俗的束缚,能自主挑选自己称心如意的夫婿,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们不敢拿太子的那点口头之诺去赌,也输不起,所以送你走是最好的办法。瑶儿且忍受些时日,待风头过去了,我们去接你回来”。 沈若瑶此刻已经泣不成声,抽抽噎噎着狂点头以示回应。 姐妹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房间里,尽是俩人此起彼伏的呜咽声与啜泣声…… ——大齐皇宫:养心殿 桌案前的萧誉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随即合上手里的奏折,往案台上一掷,皱眉朝下边的镇国公抱怨道:“你看看摄政王如今都在干些什么?明明是他自己要带人去支援南御的。朕当时二话不说就给他拨了人,可去到南御之后呢?人不但没有在战场御敌,还在南御都城制造出了那么多供人评头论足的舆论,竟还传出他上门倒贴民间商贾、跋山涉水博卿一笑的消息。堂堂一个摄政王,做事全然不顾及皇家的脸面,真是胡闹”。 萧誉横眉竖眼的越说越气愤,语气中全是对萧珩的不满与幽怨。 下边站着的顾莫没有当即接话,给了些让萧誉舒缓情绪的时间,而后不徐不缓开口回道:“摄政王做事一向没有章法,他与那女子像是有些渊源,如今这般兴师动众无所顾忌的行事,想来应是动了私心,他这般的年岁,年轻气盛些才符合常理,若是一直如先前般老成持重才诡异呢,陛下觉得呢”? 萧誉闻言思索了片刻,点头认可道:“顾卿言之有理,朕这个皇弟啊,那性子与行事风格,表面看起来桀骜不驯我行我素,可事实上他所做之事,却都是有条不紊几乎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可怕。朕记得他小时候虽也不怎么爱说话,但看起来也是个心思透彻的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仿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如今这般沉默寡言、城府极深。父皇在位时,他还像个正常人,会三天两头的进宫看望,可自父皇仙逝,他从战场上回来后,就开始与世隔绝般将自己关在了安王府,这些年除了父皇与苏皇太妃的祭日,平日无人能在京都城见着他”。 叹了一口气,像是想不明白似的,继续疑惑道:“他手中的实权与如今的身份地位,往那一站,京都有多少名门闺秀争先恐后削尖脑袋的想挤进他安王府?又有多少异国番邦公主郡主想尽办法想与咱大齐联姻?安王府这些年收到了多少朝臣以结亲方式的投诚,朕又收到了多少邻国友邦抛来的橄榄枝。他无视上门求见的那些人,更是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朕的多次好言相劝,朕以为他无心男女之情,甚至以为他就这般孤寡一生呢,可最后却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民间商贾迷的晕头转向,简直不可思议”。 顾莫没有再接他的话,站在一旁默默的当个工具人、安静的当个情绪回收站…… 萧誉也没有再开口询问他的意思,顿了顿,接着道:“他有七情六欲于我们而言倒是个好事,平日里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让人完全捕捉不到他内心的想法,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示爱,相当于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于人前”。 萧誉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自顾自呢喃道:“馨月阁?六阁主?倒是个妙人…… 第182章 大齐国师:青越 ——大齐皇宫:摘星楼 紫霄宫正殿内,男子闭眼盘腿而坐,一身白衣如皓雪,一头雪丝用同色的白色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随风而动,和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的颇为轻盈飘逸。 男子一张脸犹如鬼斧神工般被精心雕琢过,春山画眉,青峰琼鼻,朱樱点唇,肤白似雪,比之女子还要娇艳,是那种能够让人忽略性别的美。 如玉的面容尽是清冷之色,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惊为天人,却又让人不由得产生一丝敬畏。 他沉静优雅的端坐在蒲团上,仿若在以一种地老天荒的姿势,诠释着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雨水滴打在檐瓦上发出的清透声,似是激起了他脑海中最深的那处记忆,他眉头紧蹙,唇角紧抿,像是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半晌过后,他眉目逐渐恢复了先前的那一副清冷。 烛台上的火苗还在跳跃着,清风拂过,房梁上的轻纱随风摇曳,顺带着吹起了他身侧的衣摆,他依旧稳如泰山般不曾有丝毫的动作,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一头如雪的发丝披散在身后,此刻的模样若是被外人看到,肯定会被人认为他与十六出自同处…… 不多会,便听到自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男子行至他身后十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交叠放至额头处,弯腰恭敬的行了一礼,开口道:“尊主,平乐苑的傅昭仪在楼外求见您”。 男子口中的尊主,乃大齐如今的国师:青越。 青越原本是城外青风道观的观主,三年前因占卜之术灵验而远近闻名。消息从坊间的人口相传,径直传到了皇宫里。 萧誉刚开始并不信邪,几次差人将自己所问之事送上山求解,可青越每次给出的答案,都能与他身边近期所发生的事吻合,甚至能推算出三五个月之后才能发生的事情。 这一发现让萧誉欣喜若狂,心想着:若是此人为自己所用,那大齐的江山岂不是固若金汤?且利用他那预知未来的能力,待时机成熟,甚至可以将萧珩这个隐患祛除…… 萧誉暗中与青越相见密谈,在几进几出青风观后,终是将青越请下了山。 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将人引入大齐朝堂,以最高规格的国师封号与礼数待之。大手一挥赐下了整座摘星楼,让其直接入主紫霄宫。 这一身份象征,可算的上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摘星台是历代钦天监观天象测风云之地,但历朝的钦天监们都有自己的府邸。而这一处被奉为神圣之地,自建立后别说居住了,平日里把守森严,没有旨意不可靠近半步。 因此在青越被册封为国师赐下这座摘星楼时,满朝文武皆哗然,不少官员纷纷进谏请求萧誉收回旨意,奈何萧誉不听劝阻一意孤行。 刚开始朝堂众人皆对这位新晋宠儿有着颇多微词,不但对其出言不逊言语挤兑,甚至还联合起来给他各方面的施压。 萧誉为了让众人接受他的身份并给予等同的敬重,直接设了几场考核,让众人轮番测试他的能力。 青越在这几场测试中可谓是大放异彩,“文能吟诗作赋抒情怀”,“武能纸上谈兵出战略”。 他先是与诸位文臣舞文弄墨了一番,再与各位武将头子比试了几场,无一败绩。 还当着众人的面,施展灵力将物品变幻成其他模样,这一手简直让在场众人差点惊掉下巴。 众人对他的态度开始有了改观,也让萧誉喜不自胜如获至宝、暗自窃喜自己这次挖到了宝。 最后他还为大齐占卜了未来三个月内,会发生的几起几桩利国利民的吉事。 众人带着期待等着他这些提前预知事情的结果,在所有事都按照他推演的轨迹预测的时间发生时,众人啧啧称奇之余还带着些许惶恐。 喜的是大齐得此良将如虎添翼,慌的是自己先前那些冷嘲热讽的话语还历历在目,担心其心胸狭隘会伺机报复。 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人家只有在每月十五例行占卜的时间在朝堂闪现一下,要么就是萧誉传召命其推演时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平日里都在紫霄宫内闭关,就算出来时撞见了他们,可人家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施舍一个。 众人在钦佩其能力超群时,还感念其宅心仁厚,自此对他的态度可谓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不但将其事迹引以为傲,还打从心底表示深深折服,在礼数方面也给予了该有的尊崇与敬重…… 方才进来的男子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再次开口唤了一声:“尊主”。 青越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自口中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见”。 男子见此心中明了,躬身应了一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待男子将殿门合上后,蒲团上的青越缓缓睁开了眼睛…… 寒冰凝眸,面容冷峻,全身上下仿若没有任何温度。冰蓝色的眸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像那会发光的碧蓝宝石。 他呆呆的直视着前面那处被风吹起的轻纱,眸子似寒潭般深沉,眼里好像飘着一层迷雾,眼神有些迷离,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片刻过后,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回过了神,伸手从衣襟里取出戴在脖子上的东西,摊开手掌,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躺在他的手心上。 此玉的颜色分为两层,层次分明。底层同他的发丝般通体雪白,上面那层仿若水晶般晶莹剔透,能一眼看到底层。 玉佩的外形是一朵雪莲花,更为精妙绝伦的是,下面层层叠叠的雪白花瓣形状,仿若一座座峰峦叠嶂的雪山。内里还有一丝虹光在萦绕着。 红色的光点像是一只迷路的蝴蝶,在雪山之中来回徘徊寻觅。 青越的目光怔怔的看着那红色的光点,嘴里呢喃道:“十七年了……霏儿,我们该回家了…… 第183章 高人:萧珩 ——南御都城:浮月楼 十六右手放置在桌面上,无名指与小指半弯曲悬空着,拇指、食指与中指捏着茶杯一圈又一圈的往同一个方向在转动着,随着身侧招财阐述的话语,手上的茶杯也转动的越发快。 对面的萧珩见此如坐针毡,这是自家小姑娘的习惯,平日喝茶饮酒时,就喜欢有一下没一下的去转动杯子,越是认真思考仔细琢磨什么事,手上的杯子就会随着她的思绪转动的越快。 看到她这会的动作,萧珩后悔了,心道:我方才不该跟进来的,本以为这丫头是打探到了什么其他的消息,怎么是这个啊…… 待招招财语毕,十六沉思了片刻,开口剖析道:“人在宫里,赵知府都敢带人直接闯入缉拿,这事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位高权重者撑腰,人被押回府衙后便即刻入了狱,且审讯流程如此通顺,具体消息还被封锁的这么严实,看来背后之人早有准备,如此神通广大手眼通天。那……这位高人是谁呢”? 后面的那句提问,十六特意拉长了语调,说着还抬头看向对面的萧珩。 高人萧珩接收到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后,垂下眸子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十六见此心中明了,刚开始也只是猜测而已,方才仔细琢磨一番后,发现幕后者的行事风格与某人有些相像。而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也与之吻合,所以便言语试探了一下。 没想到真的如自己所想,他那下意识的反应,是他每次惹自己生气心虚时的惯性动作。 人的部分习性会镌刻在骨子里,很多时候在面对突发状况时,潜意识里的信息会直接越过大脑去支配手脚,所以往往下意识的举动,才最具有考察与真实性。 十六已摸索到了事情的源头,根据萧珩护犊子的性子与这一世的行事风格,也能大抵猜测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心下感动之余还有些无奈。 感动的是他事事周全对自己珍之爱之护之,一直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无奈的是他这般大动干戈插手南御朝堂的事,恐会给他招惹来许多是非与麻烦。 十六点头示意招财自己已知晓,将桌上的一碟栗子糕端起递给她,小丫头眼睛一亮随即伸手接过糕点。 看到自家小姐脸上漾着宠溺的笑,跟着嘴角上扬回了一个浅笑,随即旁若无人的抓起一个往嘴里塞,而后心满意足的端着剩下的转身往外走,全程没有抬头看另一边的萧珩,装作没有接收到方才在讲述事情经过时他暗中使的眼色,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将房门给合上了。 随着那“砰”的关门声过后…… 门外的招财松了一口气,心道:王爷应该没有发现我装傻的事吧?我可是头一回干这种事。王爷的威慑力虽然恐怖,但小姐永远在第一位啊,我刚刚……演的应该挺像吧? 房内的萧珩:尼玛,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萧珩心道:那丫头是瞎了不成?没看见本王的眼睛都快抽筋了吗?还说的那么起劲,怎么一点事也藏不住?就这解说的详细程度,妃儿那般聪明一点就透的……哎~要怎么解释哟? 房内恢复了原本的寂静,十六端起杯中的茶饮了一口,而后又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着杯子,萧珩不敢出声打扰,眼睛却时不时的往她那边偷瞄一眼,如同一个做错事在等待父母审讯的孩子。 片刻过后,十六再次举杯一饮而尽了杯中的茶,放下茶杯后,缓缓开口:“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萧珩闻言当即正了正神色,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妃儿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十六停下了转杯子的动作,问道:“洛青璃锒铛入狱,是你的手笔”?说着抬头看向他。 萧珩暗道一声“真聪明”,随即如乖宝宝般点点头,回道:“是我让人给她加重了罪行,但她原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顺便替小白……顺便替姓慕的出口气”。 他那句“小白脸”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硬生生的拐了个弯,说完后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十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疑惑道:“她原本就犯了事?还是跟慕辰有关的”? 萧珩见她提及慕辰,心里有些小幽怨,但也知道此刻不能乱作,按下心中的酸楚,替她解惑道:“此女子乃南御先国舅洛长鸿的养女,其父亲乃是先国舅的部下,因护主而丧命,先国舅将其年仅三岁的女儿收为养女。给予嫡女的身份,一家人将其捧在手上爱护有加,只可惜白眼狼养不熟,在洛家出事后,第一时间与洛家撇清关系,在洛长鸿还在为其谋出路时,当众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成功与洛家脱离了关系免受牵连,得知姓慕的被送往大齐成为质子,更是躲到一旁害怕被人知道与之有瓜葛。流落民间后心术不正,一心想要攀高枝,在乐坊期间曾与两起命案有所牵扯,后来搭上中书侍郎儿子的线,被其赎身养在别院将近一年。姓慕的荣登大宝后,她便第一时间跳出来与之相认,却对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那家伙估计如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十六闻言有些吃惊,竟然还与人命扯上了关系,她实在想不到那女子身上还藏了这么多心思。 先国舅一家十来年的庇护与宠爱都没能将其感化…… 树倒猢狲散,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事实证明,很多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难。 大难来临之际她选择独自飞本身并没有错,但事后她实在不该以欺骗的形式、利用往日的旧情来获取别人怜悯,慕辰日后若是知道了真相,该有多心寒? 那可是他在这个世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啊…… 第184章 宣平侯府老侯爷:晏城宏 十六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道:“你给她定罪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刚端起茶杯往嘴边凑的萧珩停住了动作。 放下茶杯后,看语气坚定回道:“这女子心术不端,前面那两起命案虽说她不是主谋,但帮凶也难辞其咎。且就算她先前干干净净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但她胆大包天敢去打你的主意,仅凭这一条,就足够让我将其千刀万剐抽筋剥皮了”。 萧珩一段话说到后面,脸上已然增添了几分薄怒。 十六心道:果然是这样,倘若不是她对自己下手,萧珩是不可能让人去查她的底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人定罪,眼前人从来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不是死罪吧”? 萧珩闻言怔愣了一瞬,脑子在飞快的运转着,急忙回道:“不……不是。那个、判了关押,无期”。说完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抬起右手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十六将他的小动作全部收于眼底,心道:如此大费周章的,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轻易饶恕…… 见她不说话,萧珩桌子下的手有些不知如何安放,在心里慌道:她不会发现了吧?她会不会觉得我残暴嗜杀?她会不会……不理我了? 十六看到了他神情先后的微妙变化,但猜不到他脑补了些什么,收回捏着茶杯的手,继续道:“关着也行,能不能先不要给她定罪”? 萧珩有些不解,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十六见此当即解释道:“我不是想要给她脱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主动去惹事,但我也不喜欢吃哑巴亏,更何况她身上还背负着人命。我只是想说,慕辰也是受害人之一,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能够释怀,所以我们晚些时候再处置她可好?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这么做,谢谢。等慕辰回来见她一面,然后随你处置,我不会再过问好不好”? 萧珩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像是被晒蔫了的花朵,被人浇灌水后重新活过来一般。 嘴角一弯,眼底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人儿,回道:“好,都听你的”。 十六被他看到有些不好意思,收回视线站起身,随即抬脚往窗户边走…… ——南御:宣平侯府 新月斜挂天际,月辉倾洒满地,花树交织的庭院里景色朦胧。夜风徐徐吹过,屋檐下的红灯笼光彩熠熠,底部坠着的流苏随风摇曳,地上光影交错,如梦如幻。 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却被一道怒吼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只听廊角处突然传来一道高亢的男声:“什么人”? 随着那道声音响起,只听到屋檐上传来阵阵响动。院子里的人抬脚跟上,长刀出鞘,飞身跃上屋顶,足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向前面那道黑色的影子疾驰而去。 听到外面先后传来的动静,书房的大门随即被打开,身着紫色衣袍的中年男人先一步抬脚跨出了房门,后面绿色衣袍的青年男子紧随其后。 迈进院子时,府内侍卫正源源不断的往院子这边集结。 中年男人一身暗紫色长衫,腰束玉带,腰间挂着的碧绿玉佩随着他焦急的脚步左右摆动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想要与来人拉近距离,朝迎面而来领头的侍卫长下达指令道:“传令下去,全力追击,死活不论”。 侍卫长躬身拱手应了一声“是”后,招呼身后跟着的大队伍匆忙离去…… 目送着众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院门口,男人抬头望着屋顶上的那一片漆黑,脸色略显阴沉,眉头微蹙,逐渐眯起的眸子,眼底有种难以察觉的沧桑感。 身后的青年男子身着墨绿色长衫,衣襟处绣着几片祥云图案,身形清瘦,有种文弱书生的病态感。 男子目光深邃,看着屋顶上方此刻被夜色完全笼罩住,眉宇间也隐约带了些许忧色。 脑子转了一圈,没有多做停留,上前一步朝中年男人开口道:“大人,冷先生已经在第一时间追出去了,那人应该跑不远,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交上手了。以冷先生的身手,大人无需太过担忧,我们再等等,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男子口中的“大人”,是南御宣平侯府的老侯爷:晏城宏。 晏城宏没有立即接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晌过后,他叹了一口气随即收回视线,开口道:“君上带着将士们在前线抵御外敌,将朝堂之事交予我们这些老家伙把持,可如今局势这般严峻,谁的心里都没有底。城中百姓们对此战好像没有太大的信心,朝堂一直没有主持大局的人也不行。君上此番被束缚住了手脚,因着苗疆蛊师的加入,这场战争迟迟收不了尾。将士们如今别说进击了,中间好几次都是被逼的直接退回了城中,还是因为大齐安远将军带着他们摄政王的锦囊妙计,才堪堪守住了城门。可再好的策略使用的次数也有限,真不知道接下来事情还会演变到何种地步”。 青年男子接话道:“这确实是一场硬仗,君上那般足智多谋都险些吃了亏,此番但凡换一个将领,都不一定能撑到大齐援军的到来”。 男子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带着些许兴奋再次开口道:“大人,听说大齐摄政王在咱们都城的玄武街,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拜见一下?顺便去探探口风什么的”? 晏城宏闻言愣了一瞬,思索片刻后,点头道:“虽说那摄政王性情古怪不好相与,但他此番是打着支援南御的旗号来的,我们作为南御朝堂的官员,若是以公事的名义拜访,他或许会一见。如今城中恶鬼横行,那些宵小已经按耐不住混进城中探路来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自己去寻出路,什么方法都得去试一试才知道有没有用”。 说着转过身朝身后的男子再次开口道:“书昀,你先回府吧,这边有突发状况我再差人过府告知。你回去准备一下,咱们明日未时去玄武街拜见摄政王”。 被唤作书昀的男子轻“嗯”了一声,拱手行了一个官礼,说了句:“那下官先行告退”。随即抬脚走出了院子。 晏城宏将手背负在身后,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再次陷入了沉思…… 第185章 苗疆蛊师:黎泠 ——南御战场:北漠营帐 主位上,北漠将领刚宣读完自家主子的旨意,便瞬间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好一阵喧哗。 东莱将领第一个疑惑出声道:“为何还要等?他们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了,这种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我们双方僵持了这么久,如今机会来了,现在不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吗”? 赫胥将领也表示不解,随即接过话头道:“没错,他们打不过已经在退守了,这时候不趁热打铁一举拿下,谁知道后续还会不会再生变故,你们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俩人先后咄咄逼人的发问,北漠将领心下也是百般无奈。开口解释道:“我家主君说,大齐摄政王如今人在南御都城。虽说他已多年不过问战场上的事,但老虎终究是老虎,更何况他手上还握着那么多兵马,万一他心血来潮掺和进来,谁能地挡得住?且对面营帐中还有不少他们大齐的将军少帅,连他亲侄儿睿王也在。我们此番若是全力进击,他多数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若是将人逼急了出手相助的话,我们谁都讨不到好果子吃,说不定对面营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等我们全军出击时,让摄政王带人从后方将我们包围来个瓮中捉鳖”。 东莱与赫胥两位将领闻言不再开口,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北漠将领见此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此次咱们本就是借着齐帝与摄政王常年不和的微妙关系在见缝插针,但我们不能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凡事要有一个度,大是大非面前将人逼急了,谁知道事情会演变到何种地步?外界虽一直在传闻他们兄弟二人不和,但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人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终究还是一家人。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抽风过来护着萧景祁?咱们可赌不起啊,这变数于我们而言可是灭顶之灾,不可轻举妄动。主君也是唯恐此事有诈,所以才命令我等暂缓些时日”。 北漠将领话音一落,旁边“砰”的一声传来,只听到瓷片落地碎裂发出的清脆声,夹杂着一阵“泠泠泠”的声响,随即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 女子有些不耐烦道:“一群大老爷们打个仗还磨磨唧唧的,有完没完?人都躲回城里当缩头乌龟了,你们还畏首畏尾的担心这个忌惮那个,还打不打了”?说话的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妙龄女子。 女子身着青色的无袖百褶裙,暗底暗花,衣服上缀满了银色的小薄片,系着银质的腰链。一头青丝挽起一半,上面穿插着银簪子银花,银花下还垂着一排吊穗,披散下来的发丝编织了无数根小辫子。脖颈戴着项圈,手臂上缠绕着银链,手腕上还戴着串满小银铃的银环。 女子似是对方才几人的对话极其不满,语气中透着幽怨,再次开口道:“不打了就早点说,我好将宝贝们都召回来,这破地方如此炎热干燥,我那些宝贝在这荒郊野岭里得遭多少罪,我花费了多少时间跟精力才能将它们养出丁点灵性,可经不起你们这来来回回的折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跟过家家一样,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脑袋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老娘可没有闲情逸致陪你们游山玩水。叽叽歪歪半天也商讨不出个所以然,下次这种屁事别喊姑奶奶过来旁听,烦都烦死了”。 女子旁若无人的诉说着自己心中不满,方才那个碎裂的茶杯似乎还不足以平息她的怒气,说到最后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起身,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相撞发出泠泠泠的声音。 看着从自己发声后就开始沉默的几人,女子只觉胸腔里的怒火烧的越发旺盛,想着眼不见为净,白了他们一眼,自嘴里发出一声轻“哼”,随即抬脚走出了营帐。 几个大男人愣了半晌后面面相觑…… 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东莱将领咽了一下口水,心道:这姑奶奶脾气真大。 赫胥将领心道:黎姑娘真是胆色过人,不仅敢当众怒呛那唯诺的领头人,还能大胆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这魄力不输男儿郎啊! 目送着女子出了营帐,他转头对北漠将领再次开口道:“你们主君的担忧也并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齐摄政王那些年在战场上的凶名也确实让人闻风丧胆,可毕竟事情也过去那么多年了,他闲云野鹤惯了不再过问世事也有可能。方才黎泠姑娘说的,话糙理不糙,这场战役咱们能占得上风,黎泠姑娘这位蛊师可是功不可没啊,人家培养一批毒物也着实需要花费不少心思,此时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胜利,我们却选择止步不前,人家心下不痛快抱怨两句也在情理之中,咱大男人心胸要宽广些,别跟姑娘家计较”。 北漠将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无奈道:“没有没有,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舒坦,眼看着胜利在即却停下脚步,我心里也憋屈着呢,但还是得遵从上边的指令啊,我有什么办法呢”? 北漠将领说完后,默默松开了方才紧握成拳的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主君啊,咱这仗好好打行不?接下来不闹了行不行?我真担心哪日将那婆娘惹急眼了,往我身上放虫子啊…… 第186章 恶梦 ——南御都城:浮月楼 二楼厢房内,十六半倚在床头的靠枕上,双腿交叠放在床沿边,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在翻阅着手上的账本。 等不到回应的萧珩:“……………”。 床榻旁站的萧珩一身白色中衣,披散着的发丝还未干透,后腰处的衣裳,被垂下来带着水珠的发尾浸湿了一大片,他全然不在乎。抿着嘴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眼前人,双手抱着自己的被子站在那里不肯挪动半分,倔强的像个孩子。 见她无视自己,萧珩并没有似往常一般乖乖回自己的窝。 沉默了一会,带着撒娇的口吻再次开口唤了一声:“妃儿~”。 十六闻言只感觉一阵凉风嗖的吹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这家伙真是够了。 鉴于他三天两头的上演这么一出,十六本不打算理会,抬手重新翻了一页想接着看时,又听到了身旁人哼哼唧唧的碎碎念:“我这两天夜里总是做噩梦,半夜老是被吓醒,我有点害怕,我想过来跟你睡”。 十六知道自己若是一直不吭声,他能站在那里念叨一晚上,手上的账本也没有办法继续看。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头便看到了他那一脸期待的神情。 十六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人,眉毛微挑、用眼神询问他要闹哪样? 萧珩看到她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再对上她那空洞的眼神,只觉心里堵的发慌。 明明人就在自己跟前,可隐约间总感觉眼前人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如今她身上那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像是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已经失去她了,那淡漠疏离的眼神刺的萧珩心口生疼。 他深知自己这一世与眼前人存在着不可跨越的鸿沟,但他不想放弃、不愿放手…… 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楚,面上不曾流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看着眼前人那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瘪了瘪嘴,语气带着些委屈再次开口道:“是真的,妃儿,我不骗你,近日整宿整宿的做噩梦,真的……有些害怕”。 说完眉头一耷拉,收回视线垂下了眸子,而后发现被子的一角不知何时已经垂落到了地上,他当即弯腰腾出一只手来提拉沾到地板的被子,身后披散着的头发落到胸前,鬓角处的几缕发丝因着他弯腰的动作垂挂下来贴在他的脸颊处。 他将在地上拉起的被子胡乱卷了两下,手臂收紧往胸口处拱了拱后。直起身子时,脸上还挂着方才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漠样,他的发丝看起来有些凌乱,加上他此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十六:“………………”。 十六心道:稳住,不能心软,不能被这点表面功夫迷惑,他如今可会装了,不能被他这三言两语牵引情绪…… 十六心里虽有些疑惑他今日的行为,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仿若刚刚只是听到了路过的人一声无关紧要的话语般。 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都梦了些什么”? 那语气平静的像是在问“你吃饭了吗”一般。 萧珩闻言缓缓抬起头,此刻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他三两步朝着十六所在的位置挪动,在距离床榻只有半步的地方站定,看着道眼前人泫然欲泣:“梦到了早年在战场上同敌军厮杀,梦到上一世后来被人万箭穿心,梦到身边亲人一个个的离世,还梦到了…… 说到此处时他忽然哽咽住了,吸了吸鼻子,顿了顿接着道:“还梦到你……不见了,我怎么也寻不到”。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甚至染上了哭腔,像是无法抑制住自己澎湃的情绪,他立刻低下了头,豆大的泪珠跟着从他眼中滑落。他紧了紧手上的被子,好像害怕被眼前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当即抬脚侧了一下身子,垂着头对着旁边的屏风一言不发。 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此刻却在烛火的照耀下,看起来是那么的弱小无助。 十六将他方才的微表情与小动作全部收于眼底,他垂下眸子以及转身时接连掉落的泪珠,此刻仿若变成了一颗颗小火球,在自己的心尖上来回滚动灼烧。 她上下两辈子都未曾见过萧珩这般模样,在她的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一身的傲骨,强大的容易让人忽视其也是个肉体凡胎,可就是这么一个从未喊过一声疼的人,今日却在她跟前忍不住落了泪。 十六心道:其实平日里并不是他皮厚不知道疼,只是很多时候都咬着牙在硬撑吧。 十六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攥着被子,看着眼前人低头不语的伤心模样,她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床榻旁的萧珩再次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原本只是打算哭闹一番、装装柔弱博她爱怜,可那些话说着说着,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开始难受,这两天梦中的那些场景开始往脑海中涌出,从最开始的小心机变成了后面的真情流露,还差点泪崩让自己收不了场。 他说的前面那些,战场上的厮杀,父皇母妃以及身边人的离开。他这两世已经经历了两遍,如今做起梦来虽然还是会难过,但他心里已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让萧珩失控的,是再次梦到上一世眼前人被大火吞噬时的场景。 抱着已逝的她惊慌失措时的惶恐无助,无法接受她丢下自己时那肝肠寸断的锥心之痛,午夜梦回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半夜醒来后甚至都不敢再合眼。 昨夜惊醒后慌慌张张的下了榻,急忙爬上她的床榻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洗脑,老天已经将她重新归还,如今人就在跟前自己怀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时空已经扭转,她已经回来了…… 无数次再三告诫自己,这一世绝不能再负她…… 第187章 他的凌霄花,他的月亮。 萧珩侧身对着床榻,好似从方才转身后就未曾再有过任何动作,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十六望着眼前人的侧脸,他此刻垂着头,身子也有些向下弓,轮廓半明半暗,碎发散落在额前,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视线往下移至到他怀中抱着的被子,他的手不知何时开始揪着被子的一角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好似没有察觉般还在隐隐发力。 “梦到你…不见了,怎么也寻不到”。 这句话犹如惊雷般在耳边不断回响,看着他此时那沉重无比的心情,十六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在心里叹道:罢了罢了,上一世日夜相对了那么些年,如今只不过是与他同榻而眠一夜罢了,若是能就此驱散他心中的魔障,也算是功德一件…… 思及此十六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口唤了一声:“王爷”。 萧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一般。 十六见此眉头不自觉拧起,再次喊了一声“王爷,可眼前人依旧不为所动。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咽喉处,随即提高音量高声唤道:“萧珩”。 许是声音过大打断了他的思绪,萧珩突然转过身,四目相对间他的眼神有点空洞,左边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尾泛红眸子湿漉漉的。 看向十六的眼神如同机械人一般没有聚焦点,表情愣愣的像是还未回过神,仿若方才转头的动作只是出自本能一样。 萧珩转头的那一刻,十六也怔愣了一瞬,他泪眼朦胧的模样惊的她到嘴的话语哽在了喉头。抿了抿嘴,像是怕惊到他一般,声音放柔了些许,试探着开口唤道:阿珩? 萧珩闻言睫毛轻颤了两下,方才凝聚在眼眶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缓缓回过神,看着眼前人当即咧嘴笑着回应道:“我在”。 眼泪跟着再次滑落,他眼眶通红,眼中的泪在烛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他有些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失态后,当即抬起一只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再次抬起头时,方才的阴霾早已一扫而光。 他的笑容徐徐绽放,仿若盛开在月色中的红莲一般妖艳倾城,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暖色的烛光下显的极其柔和,眼中星河闪烁,笑容里满是宠溺。 十六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间当即收起面上方才那担忧的神情。 视线转回到手中的账本上,抬手翻了一页佯装镇定。 顿了顿,支支吾吾出声:“那个……啥…额…… 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她再三犹豫,指甲在本子上已经掐出了一个个月牙印子,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珩将她的举止全看在眼里,看到她这般的欲言又止,也能猜想到她想要说的大致意思。心里像是涂了蜜一样,面上却不敢表露的太明显,嘴角的弧度趁着她垂眸之际一扩再扩。 知道小姑娘脸皮薄,担心她会尴尬,便一直没有出声,就那么石化般的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她的下文。 片刻过后,十六又翻了一页手中的账本,努力按下心中的杂念,抬头看着萧珩语气淡淡再次开口道:“那个,你若是实在害怕,就……就…… 尽管已经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还是隐隐有破功的趋势,就了两下还是有些说不出口,她视线落回到手中的账本上…… 难得看到自家小姑娘如此窘迫的模样,萧珩眉目间的柔情仿若能化成水,刚准备继续先前的死缠烂打主动出击时,只听床榻边的声音再次传来:“若是实在害怕,在我这边凑合一晚,也……也行”。 萧珩闻言有些激动,眼里瞬间亮起一道光,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撞的晕晕乎乎。 他有些意外,原以为十六最大的让步,大概只是会允许自己将贵妃榻挪到她床边,他实在没有想到,小姑娘竟能妥协到如此地步。 萧珩欣喜若狂时,胸口处也跟着发疼。 明明这一世俩人可以没有任何交集,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归来时,若是选择隐世,那么自己就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也不一定能寻到她的踪迹。 她那般追逐自由喜爱阳光…… 她有凌云志,应做那高墙之上的凌霄花;她悬立苍穹,应是那万里长空照乾坤的月。 她有自己想要翻越的万重山、有自己想要追寻的千里月。她本应无拘无束,携一缕清风自在逍遥,踏遍千山万水不沾染尘世的风月。 这般不愿受世俗的捆绑与约束,从一开始便可以选择远走高飞逃离自己的视线范围。是什么让她有所顾忌?是何人让她徘徊止步? 或许萧珩先前猜不透,但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他在心里呢喃道:这是我的凌霄花,这是我的月亮。 高枝柔蔓云中娇,洗尽尘埃见凌霄。 月亮落在左指上,朱砂刻在右心房。 她为了自己,再次妥协了…… 第188章 萧影帝 萧珩强压下心中的澎湃,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迈着大长腿向床榻边走去。 十六自那句话说出口后,便一直没敢再抬头与之对视。心不在焉的,手中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一串串代表着银子的数字,如今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进去。她视线一直停留在本子上,只是为了掩饰尴尬。 正是因为她此刻低着头,因此也错过了身边人脸上那奸计得逞的笑。 萧珩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她飞奔而来,在即将靠近床榻时收起了前面的得意之色,又换上了先前的那一副娇柔做派,手上依旧抱着那一床被子,行至到她跟前唤了声“妃儿”后,厚着脸皮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十六被子下的脚指头都抠紧了,虽说俩人平日里也没怎么避嫌,但这一世俩人并没有真正的以夫妻的名义共处过,加上如今是自己开的口邀请人家上榻,这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想,好像都有点难为情。 十六此刻有些后悔了,心道:早知道就不自动开这个口了,就算自己不说,按照这粘人精的性子,他也能找到合理的说法过来。到时自己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不就好了吗?非要整这死出,尼玛,这扑面而来的、该死的羞耻感,简直让人窒息…… 才这么会功夫,她手心已全是汗,满脸都写着:我好想逃~ 缓了缓有些乱飞的思绪,强作镇定道:“我不喜欢挤在一处,你睡里边”。 说着又翻了一页手中的本子,那模样看起来极其认真,好像这件事情于她而言不过尔尔,那不甚在意的语气,面上端的是一派从容。 此刻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小人已经上蹿下跳的在骂娘了。 这模样若放是在别人跟前,这点小细节绝对是拿捏的滴水不漏。可她跟前的人,是已经拿下奥斯卡的萧影帝啊,玩不转,根本玩不转…… 翻书时那有些打颤的指尖,还有那半晌没有挪动的视线以及躲闪的眼神,时刻都在出卖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萧珩见此忍不住起了捉弄她的小心思,伸手握住她拿账本的手腕,秒变乖宝宝一脸无辜道:“我睡觉很老实的,顶多睡着了会下意识的抱抱你,我不会乱动也不占地方,妃儿相信我”。 他那一脸的真诚加上轻柔的语气,这话便显得十分诚恳真挚非常。 若论脸皮厚度,十六自问坐火箭都追赶不上他,明明眼前人说话时的态度很是端正,可她的脸还是唰的一下红了。 十六心道:这话怎么接?这话我能接的住? 沉默了一瞬,拿开他握着自己的手,始终未敢抬头与之对视,装出自己在认真工作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语气淡淡回道:“我账本还没看完,你先睡吧,还有去将头发擦干再睡,等下我枕头会被你弄湿”。 俩人这一世又不是第一次同榻而眠,十六生死看淡般自动忽略了男女大防这些规矩,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开开心心吗?自个儿高兴就成,做什么要去管别人怎么看、要去在意旁人的眼光?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作何感想又与我何干?如实想着她便彻底摆烂了。 萧珩的动作可不是一般的快,几乎是在她话刚出口时,就蹬掉鞋子迈着大长腿往床榻里边跨进去了。 就像是担心她会反悔一样,上了榻后立马用内力将自己的发丝烘干,随即摊开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乖乖躺好。 转头看着身边人的侧颜,心里别提有多美,暗自偷笑道:明明就是担心我湿着发睡觉以后会身体不适,叫什么来着?对,偏头痛,你先前说过枕着湿发睡觉,日子久了会得这个偏头痛,关心我就直说嘛,非要拐这么大的一个弯,讨厌~ 十六:“………………”。 一个时辰后—— 当阅览完最后一页时,十六抬手揉了揉眉心。如今已经入秋,南御这边的天气早晚已经开始微凉。 合上账本后,转头看向身旁睡着的人,叹了一口气,伸手想将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拉出来,用力拉拽了几次皆无果。 睡着的萧珩仿若被定在了床上一般,任由她如何使力都无法将其撼动,她再次叹了一口气后选择作罢。 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拉,随即在心里嘀咕道:这家伙先前睡觉也没有这么闹腾啊?难道是因为这几日总做噩梦,所以睡着后下意识的动作才会这般迷惑?所以翻身的次数也随之增加? 她有些不解…… 萧珩自躺下睡到现在的这一个时辰里,十六粗略的记了一下,大概给他捡被子找被子四次、帮他盖了六次,扒拉开他翻身过来搂自己腰或抱大腿七次,梦魇呓语哼唧时帮他拍背三次。 最让十六头大的是,这被子就跟长了腿似的,一会被掀在床头,一会被丢在床尾,一会莫名其妙被压在自己的被子下,它能在床上的任何地方,就是不在他身上。 十六起身将看完的账本拿到架子上摆放整齐后,转身到面盆架处洗了把脸,擦干手后,行至到萧珩原先睡的贵妃榻旁灭了几处的烛芯,只留了自己床边的两盏。 担心萧珩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再踢被子,仔细替他掖好被角,而后和衣在他身旁躺下。 睡的迷迷糊糊时,萧珩一个翻身又将手搭了过来,十六抓起他的手刚想扒拉开,便听到他低喃出声:“不要,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十六当即怔愣住了,想起他说的这几天晚上一直做噩梦,突然有些心疼。想着反正他现在睡着了也不知道,于是伸手将人回抱住,手掌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小声道:“我不走,我哪都不去,你安心睡”。 萧珩哼唧几声后,便没了动静。 十六的生物钟早就叫嚣了,因着萧珩这一小插曲,将她睡觉的时间都推迟了,拍了一小会,实在抵不住困意,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萧珩将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嘴角划过一抹狡黠的笑…… 窗外,弯月如钩,静静的挂在树梢上,繁星点点在苍穹上熠熠生辉…… 第189章 狗腿的墨羽 ——翌日清晨 ——浮月楼:三楼 房门外,招财手里端着一碟糕点,倚在房门左侧悠哉悠哉的吃着,另一边的墨玉则绷着个脸看起来很是严肃。 廊角处的墨羽,双手抱臂不停的在来回踱步,那模样看起来有些焦急。 三人就那么各忙各的,看起来既和谐、又像不太熟的样子。 静寂了好半晌,楼梯口处突然传来进宝的欢呼声:“招财,快来,赵师傅的糕点又出新花样了,看起来很不错,我给你也拿了一碟”。 招财闻言赶紧将手中最后两块一并塞入口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贪吃的小仓鼠,边咀嚼着嘴里的吃食边抬脚往声音的来源处快步走。 墨玉:“………………”。 墨羽:“………………”。 这欢快的语调与俩人乐呵的模样,同另一边黑脸的墨玉与焦急的墨羽,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招财行至到楼梯口处,伸手接过进宝手里那沉甸甸的托盘,看到粥碗旁边装着两碟同款的精致小糕点时,嘴角当即浮现出一抹笑。 墨玉依旧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墨羽看的是感叹连连频频捂脸。 进宝看到招财嘴角的笑意,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上,在她身侧碎碎念道:“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跟你说哦,这个糕点可是…… 进宝一段话还没说完,就被快步而来的墨羽打断了,他苦口婆心道:“我说姑奶奶哟,这糕点咱有的是时间吃,您能不能先帮我去敲敲房门,帮我先将你家小姐与我家王爷喊起身,我这边快火烧眉毛了,我跟墨玉真有急事要禀报”。 进宝闻言眉头都拧成了一团,随即凑到他跟前疑惑道:“那么十万火急的话,你们怎么不去敲门”? 墨羽看着跟前一脸坏笑的小丫头,求饶道:“姑奶奶哎,那房门今日可是落了锁的。你家小姐脾气好,定然不会同你一般见识,可我的命只有一条啊,扛不住我家王爷造”。 进宝闻言突然瞪大眸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小声八卦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一刻钟前我去敲房门的时候,没有听到小姐的回应,我本来想推门进去的,却发现今日的房门根本推不开,现在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寻常哦”。 这段时间坊间一直在疯传她家小姐与摄政王同处一室日夜相对,早已有夫妻之实。 可只有她们几人才知道,那些只不过是谣言…… 自家小姐压根就没有真正的接纳摄政王,别说同床共枕了,连寻常夫妻间的相处模式都没有,俩人虽住在同一间房,但一直是分床睡的。这些事情外人不知道,她这整日端吃食进出收拾房间的人可清楚的很。 她甚至有些想不通,摄政王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可自家小姐却一直洁身自好不曾动过歪心思,小丫头还暗自感叹自家小姐坐怀不乱觉得可惜呢。 墨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怎么不寻常”? 招财也有些不解,转过头来等着她的下文。 进宝见俩人那一头问号的样子,龇牙咧嘴笑的更欢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笑意,贼兮兮道:“这房门都开始落锁了,不就是怕我们没眼力见进去打扰吗?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很快就有小主子带了”。 墨羽:“………………”。 招财:“………………”。 墨羽在心里咬牙切齿道:我家王爷想上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吗?他这啥事不管整日围着你家小姐打转,意图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疯丫头,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小爷我说的是有急事禀报,急事,禀报。 心里骂骂咧咧,表面服服帖帖,他硬是让自己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狗腿附和道:“是是是,这事估计也快了…… 拍完马屁当即话锋一转:“宝儿姐姐,你能不能再去敲个门”? 进宝收起脸上的贼笑,一本正经开口:“你只有一条命,难道我就比你多一条吗?我也怕你家王爷,还是你自己去敲吧”。 小丫头说着还缩了缩脖子,那模样倒真像那么回事。 墨羽闻言当即垮下了脸,在心里狂摇头:开玩笑,这房门都难得的落锁了,在王爷跟前,什么事能比得过王妃啊?我若是再不识趣的大清早就叫门,那刷马厩的老吴明日估计又可以放假了。别问,问就是我又顶上…… 思及此他立马又换上了讨好的笑,双手合十做拜托状:“好姐姐,您就帮小弟这一回嘛,小弟保证,日后只要您招呼一声,小弟定然鞍前马后的任姐姐差遣”。 招财听到此话,难得的将视线从碟中的糕点上抽出来撇了他一眼。 进宝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呲着大牙笑道:“真的”? 墨羽见有戏,连忙点头:“真的”。 小丫头笑的见牙不见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话算话啊”。说完抬脚便往十六的房门口而去。 经过墨玉身旁时,还主动打招呼道:“闷葫芦你也在啊”。 然后墨玉不出所料的,没有理她…… 小丫头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爱答不理,并没有再接着打趣,伸手在房门上便是“叩叩”两下,随即出声喊道:“小姐,你醒了吗?我端早点上来了”。 没有等到房里人的回应,进宝朝着墨羽摊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 墨羽叹了一口气,抬起手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跟着在房门上“叩叩”敲了两下,但他不敢似进宝那般出声叫喊。 顿了顿,再次抬手“叩叩叩”的敲了三下…… 第190章 不寻常的敲门声 “起了,稍等片刻”。 在第二次的“叩叩叩”三声敲响后,先出声的不是自家王爷,而是十六。 这倒是让墨羽有些意外,同时头皮也跟着绷紧了,脑海里此刻只有一句话:我吵醒王妃了……王妃被我吵醒了…… 房间内,十六半天没有挣脱开身边人的禁锢,萧珩就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圈着她。 她睡眠本来就轻,进宝喊叫的那会她就听到了,只是刚醒有些犯迷糊,然后想着小丫头会自己推门进来,才没有当即做出回应。 可接下来并没有听到小丫头进门的动静,反而听到了墨羽用暗号的敲门声。 十六听到敲门声有异,瞬间清醒了。上一世与萧珩同吃同住那么些年,安王府的秘辛她几乎全都知道。 无论私底下与何人会面谈论何事,萧珩从来没有刻意避开过她,很多时候还会邀她旁听,询问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门外人敲门的手法与平日不同,平常人敲门皆是“叩叩”两下,可现在却是“叩…叩叩”的三下,还是有规律的连敲了两次,这事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十六被他锁在怀里,双腿也被他伸过来的大长腿压着。 挣扎一番无果后,她像个蚕蛹一样,一个劲的扭动着身子,摇着他的手臂边问道:“你方才有没有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看到他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加大手中的力道再次出声:“萧珩,你醒醒,起来了”。 萧珩拖着低沉的尾音“嗯~”了一声,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随即紧了紧抱着她的手,闭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开口道:“我想再抱抱你”。 十六感觉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又开始扭动起来。 想起正事,又看到他这般的不以为意,语气带着些许薄怒道:“你能不能别闹了”?说着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一阵用力便拉开了俩人亲密无间的距离,随即坐起身。 萧珩立马跟着起身,蔫蔫的犹如霜打的茄子,脸上方才那餍足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神由疑惑不解转变成无辜,眼眶中凝聚起的水雾缓缓浸湿了眸子,抿了抿嘴,委屈道:“我方才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发现你在我怀里,我以为终于是开始做美梦了。睡的有些沉,做了一夜的噩梦,脑子许是有些不清醒,对不起”。 说着垂下了眸子,一脸落寞的神色,那模样看起来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十六没想到事情的始末竟是这般,有些后悔方才没有控制住脾气。想着他做了一夜的噩梦,大清早睡的正香却被叫醒,还无缘无故的被自己……凶。 看着眼前人此刻那副怀疑人生的无辜模样,十六心里的罪恶感又开始萌芽……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柔声道:“那个……我不是要凶你,只是听到了不寻常的敲门声,你的人此刻应该还在门外,有重要的事情等你拿主意。所以你累的话晚点再补觉,现在先起来解决眼下的问题,若是一直让他们在门外候着,也……不太好”。 萧珩半磕着的眸子眨巴眨巴,根据眼前人平日与自己共处时的话量,能一次性讲出这么多话,要么是心疼自己,要么是感到愧疚,思及此他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抬眼间又恢复了方才的一脸懵,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她又……愣住了。 十六见他又开始魔怔了,再次出声喊道:“王爷”。 萧珩眼中瞬间恢复清明,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带着歉意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接着询问道:“妃儿方才说门外的敲门声不寻常?是咱府上特定的信号吗”? 听到他终于提及正事,十六赶忙回道:“对,是急报的信号”。 十六知道这些信号代表着某件事情的紧急性,不敢耽搁。才在第一时间将熟睡中的他喊醒。 此刻又着急让他知道,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萧珩言语中的“敏感”词,也没有察觉到眼前人嘴角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萧珩见她这般上心,也不好再磨蹭,回了句“我去看下出了何事”,掀开身上的被子,当即下了榻。 十六也跟着起身,睡前没有将身上的衣裙褪却,此刻省去了重新穿戴的时间,站起身后整理了一番便抬脚往外走。 房门外的墨羽,在敲门听到十六的回应后,为终于找到自家王爷刚松了一口气,而后想起自己吵到王妃休息,顿时皮又绷紧了几分…… 想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些紧急的事情告知王爷,同时也在琢磨着怎么让王爷免了自己今日冒失的罪责。 萧珩拉开房门,那犀利的眼神往门外一扫,墨羽只感觉头皮一麻。墨玉站在原地,在他视线扫射过来时垂下了头。 进宝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刚准备投喂招财,听见房门被人打开,转头看到萧珩时一脸乐呵道:“姑爷,小姐起了吗”? 面色原本还有些凝重的萧珩,被进宝那“一声“姑爷”砸的晕晕乎乎。 他收起方才面上的阴沉,回头看了一眼房里,朝进宝轻声道:“夫人起了”。 进宝笑着回了句“好嘞”,随即招呼身旁端着托盘的招财往房里走。 两个小丫头前脚刚跨进房里,萧珩没有多做停留,丢下一句“进来说”,后脚跟着转身往房里走…… 第191章 捉摸不透的摄政王 ——南御战场 两名黑衣暗卫行色匆匆的先后入了营帐,前面的那个先一步行至到萧景祁跟前,躬身拱手回禀道:“王爷,消息已递往南御都城,羽大人以摄政王不便现身为由拒绝了属下的求见,属下未能见到摄政王,消息跟口谕也是由他下属作为转达”。 他话音一落,另一名暗卫的声音跟着响起:“王爷,京都传来陛下的口谕:大齐已无兵马可以再调动,摄政王在南御,此事由他全权负责。 桌案前的萧景祁抬手示意他们退下,侧身伸手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 顿了半晌,自顾自的开口道:“看来父皇是真不打算插手这边的事情了,可皇叔又迟迟不见有任何行动。战事已经越发吃紧,按照目前的战况,最多三日,若皇叔再不现身,咱们就只剩两个选择了,要么弃城而逃,要么被人一锅端了”。 身旁站着的侍卫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困惑,忍不住搭话道:“陛下与摄政王这些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此次是摄政王主动提出要支援南御,单方面撕毁条约出手帮扶,陛下原本就有些不大乐意。更何况如今摄政王人还在这边,陛下应是不会再插手了。至于摄政王,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捉摸不透,属下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萧景祁叹了一口气,感叹道:“沧溟,你说本王何时才能如皇叔那般,振臂一呼便能号令千军?何时才能做到让天下人光提及都能胆怯畏惧三分”? 侍卫沧溟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宽慰道:“王爷做的已经够好了,假以时日,定能追赶上摄政王”。 萧景祁闻言摇摇头道:“皇叔的门槛实在太高了,很难追赶”。 又叹了一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再次开口:“南御刚刚经历了朝堂大换血,慕君根基未稳兵马有限,战败的话也算是情有可原。可咱大齐泱泱大国作为七国之首,这些年悬立顶峰傲视群雄,声名与威望在天下人的认知里已是不可撼动。如今举半国之力作为南御的辅军与原来的附属国北漠对上,此战若胜,在世人眼中许是理所应当,若是战败而逃,一经传出,大齐日后如何再敢以龙头自居?本王这睿王、顾飞扬这骠骑将军、罗捷这安远将军还有这些亲卫将领,今后还有何颜面再领兵挂帅?有何魄力威震八方一统千军?这哪里是战败,这简直就是将我等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皇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眼观四处耳听八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这次的南御之行还是他主张的,如今已到了这般境地,他怎么还能沉得住气坐得住,本王实在想不明白”。 萧景祁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直接一拍桌案以泄胸腔处的怒火。 沧溟难得见到自家主子这般失控的样子,见他此刻怒气值还在上升,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不敢再开口接话。 萧景祁认命的闭了闭眼,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看起来好像说服自己了,再次开口:“京都那边可有异常”? 沧溟当即躬身回道:“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传信让王大人去查太子频繁拜访各路官员的具体原因,已经过去两日了,王大人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出,要不属下去催促一番”? 萧景祁思索了片刻,回道:“堂主应该有分寸,再给他两日时间。你先让人去盯着都城那边,一旦皇叔有任何动作,即刻回报”。 沧溟躬身拱手应了一声“是”,随即抬脚出了营帐。 ——南御都城:浮月楼 听着墨羽的回禀,餐桌前的萧珩神色淡淡,注意力一直停在手中的杯子上,情绪没有任何的起伏与波动,仿佛墨羽说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看到十六从屏风后走出来,连忙起身拉开身旁的椅子招呼她坐下,随即将面前的茶杯递了过去,温声道:“先喝点水再用早膳,我刚刚吹过了,已经不烫了”。 十六淡淡的回了句“谢谢”,转头跟两个小丫头说:“你们快吃,等下要凉了”。 萧珩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丝毫没有觉得尴尬,眼神扫视了一圈,后知后觉的朝还在一旁站着的兄弟俩开口:“既然你们刚好也在,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墨玉依旧面无表情,应了一声“是”后,行至到桌边拉开椅子随即坐下,动作行云流水般没有任何的拖沓。 墨羽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又看了一眼已经坐下的墨玉,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点头也跟着坐了下来。 进宝感觉房里的气压有些低沉,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开口缓和气氛道:“大家快来尝尝这个,这糕点我可是在后厨猫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的”。说着她拿起公筷,给十六夹了一块放在面前的空骨碟里。 十六回了句“我自己来就好,说完放下手中的粥勺,夹了一筷咸菜放入口中,面无表情的咀嚼着,似是觉得合味口,又伸手夹了一筷放入粥碗里。 进宝看到自家小姐又与今天的咸菜杠上了,又是一头问号。知道她平时口味重,但今日的咸菜是后厨新来的学徒所制,味道明显比往日的要重上许多,去拿膳食的时候后厨人员便出声提醒过,她本来不想拿的,可想到自家小姐吃粥时偏爱这些腌制菜,才取了一小碟。 此刻看到十六连吃两口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担心她吃坏味蕾,刚想出声劝诫,却看到招财轻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小丫头有些不解,但看到十六没有再下筷,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低下头去扒自己碗里的吃食。 萧珩也注意到了身边人方才的动作,视线停在那碟咸菜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192章 我只要你 墨玉两耳不闻窗外事般,像个机器人一样有条不紊的吃碗里的东西。 心道:这事王爷心中估计早有计较,多想无益,静候安排吧。 墨羽像是有心事一样,眼神在萧珩跟十六之间来回转动。 心道:王爷啊,您侄子跟爱将们都快被人团灭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您怎么还能吃的下啊?咱这心要不要这么大哟?还有这六阁主也是,方才我禀报时可是扯足了音量的,就为了让在屏风后洗漱的您听到,好同我一起劝说王爷,可怎么看着您比王爷还不上心?将士们您不在乎,可慕君您也不管了吗?哎,什么叫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真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一顿早膳就这么在众人的各怀心事下,终于是吃完了。 进宝将碗筷空碟收入托盘中,招财难得的开口说要帮忙,与进宝端起收拾好的东西往楼下而去。 见俩小丫头已经溜之大吉,哥俩对视一眼,墨玉毫不犹豫的先一步抬脚离开,墨羽一脸的不情愿,一步三回头的也跟着跨出了房门。 望着已经被合上的房门,萧珩紧张的搓了搓手,重新组织了一番在脑海中已经打好稿的语言。 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抉择般,看着身边人坚定道:“妃儿,你随我一同前往,可好”? 十六正在往自己面前的杯中添茶,闻言动作一顿,随即放下手中的茶壶,一脸的问号。 萧珩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拉起她的手握于掌中,温声道:“战事告急,近日我这边收到的求救信号源源不断,我留给他们的锦囊也早用完了。如今兵临城下,他们想要我过去主持大局,可我不想与你分开,所以……我想要你跟我一同奔赴战场,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十六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这番话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更不明白萧珩这个想法是从何而来。 她此刻的关注点并没有在萧珩握着的手上,反问道:“你让我,跟你走”?说话时面上的疑惑之色并没有消散。 萧珩点点头,回道:“嗯,跟我走,我们的事已经被传开了,而且都城如今也不太平,将你交托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所以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上一次被绑架的事萧珩现在还后怕着,加上前阵子在镜花水月居,当着众人的面宣称她为摄政王妃。这事一经发酵便是一传十十传百,估摸着这会已经传遍列国。 如今两军交战,萧珩作为此战的主将,虽然未曾露面,但此事已天下皆知。 俩人的关系一经传出,十六就像那餐碟中的香饽饽一样,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有想要与她交好企图同萧珩攀扯上关系的,有拿无法拿捏萧珩转移仇恨值将她圈为目标的。还有现下的那些敌对方,更是不停的在找机会,想挟她这假天子以令萧珩这真诸侯。 萧珩如今仿若惊弓之鸟般,不敢再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失而复得的眼前人,他庆幸之下是万般感激,狂喜之下想要倍加珍惜,惴惴之中心有戚戚。害怕重蹈覆辙,因此更加小心翼翼。 十六看到他那坚定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当即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冷声道:“我不去,你别闹”。 萧珩闻言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却依旧耐着性子开口:“我知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不喜被人左右。可是妃儿,我会担心,现下城中鱼目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如何能放心将你留在这漩涡中心”。说着他面色越发的凝重。 十六垂眸拨弄着袖口,不为所动道:“你只管忙去,我自己会小心的”。 萧珩见她意已决,破罐子破摔道:“那我也不去了,我就留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那万千将士自有他们的命数。我很自私,我只想守着你,这天下局势如何,我不想管顾,这万民归属何人部下,我根本不在乎”。 十六见他这般执拗,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开口质问道:“战场上有一半是你大齐的将士,他们是追随你而来到这南御,舍生忘死如今身陷囹圄,如今都在等着你过去带他们回家。你执意如此,将他们至于何种境地?你们萧家的工具人?又将我当成了什么?你的附属品?我一介无任何武力值的平头老百姓去做什么?去让你分心拖你后腿吗?你见过哪家的将军挂帅会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你是想让世人日后戳脊梁骨吗?你能不能放下眼前这点无足轻重的儿女私情?能不能顾一下大局”? 十六越说越气,音量也不自觉的提了上来。 面对她这一声声的质问,萧珩充耳不闻,倔强的直摇头:“不,若你与天下不能兼顾,那我选择你。我不走,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离开你”。说着眼尾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红晕。 十六胸口剧烈起伏着,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再次开口:“家国天下于你而言,就这般无足轻重吗”? 萧珩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道:“家国天下于我如浮云,我只要你”。 第193章 朕与南御,共存亡 —南御都城:浮月楼 一楼大堂传来蒙面女子的惊呼声:“什么?她刚走”? 柜台前的苏容月如实回道:“嗯。按照王爷的脚程,这会估摸着已经快抵达边关了”。 女子闻言眉头一耷拉,当即趴在柜台前干嚎道:“石榴啊,你怎么不等等我?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救命~画本子里的苦命鸳鸯都不带咱们这般擦肩而过的啊”…… 这位毫不顾忌形象、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女子,正是那被逼无奈、离家出逃的沈若瑶。 婢女月枝一脸的无奈,开口道:“小姐,咱们可以在这楼里等阁主啊,战场那边有王爷坐镇,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回来了”。 沈若瑶思索了片刻,朝苏容月询问道:“掌柜的,你们阁主会不会长居于此?那边一结束她就会回来这里是不是”? 苏容月摇摇头:“不一定,我家姑娘常年居无定所,她的行踪谁也说不准”。 沈若瑶欲哭无泪的又“啊~”的嚎了一声,转头拉着月枝往外走,边开口道:“走,咱们追过去,出门在外,现在除了石榴,本小姐谁都不相信,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咱大齐诸位将军的风采英姿”。 在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还不忘朝身后的苏容月喊道:“掌柜的,回见”。 苏容月闻言不禁莞尔,只觉得这姑娘的性子十分讨喜,像是能与自家主子玩到一起的人,如实想着,转头便吩咐人往战场那边传递消息。 ——南御战场 城楼上的慕辰一身银色铠甲,将下方的战况收于眼底,看着敌军那有条不紊的猛烈进攻,再回头看看自己这边连防守都开始犯难的众将士,他的忧虑全写在脸上。 城楼另一边的萧景祁正大步流星的往他这边而来,人未到声先至:“慕君,咱们的先锋军,又折了一半”。 慕辰身侧的手紧了又紧,面上却一片平静,开口道:“敌军来势迅猛,想必是更改了原来的作战计划,在他们这种不留余力的轮番进攻下,咱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王爷应该早做打算”。 萧景祁行至到慕辰身侧,与他并排而立,看着敌军架在城墙上的梯子,看着他们失败无数次却还在继续向上攀爬,心中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脸颊边的血迹,感叹道:“本王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眼睁睁的看着敌人踏上自己的领地,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那种束手无策的彷徨,仿若一只巨兽在吞噬本王的意志力,摧毁本王一直引以为傲的信念”。 慕辰沉默了片刻,接话道:“五年前,你们大齐的安王首次挂帅,赤焰军凭借着惊人的战斗力闻名天下,他更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他的带领下一路过关斩将,以两日的惊人速度拿下三座城池,一战成名。而后挨个讨伐先前的那些挑衅者,自此“活阎王”的称号响遍九州七国。此后诸国便开始夹起尾巴度日,也正是因为他,列国才有了史上最长时间的和平”。 慕辰在大齐生活了十一年,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代枭雄的诞生,他平日虽深居简出,但他暗地里并没有闲着,大齐的人际关系网与各方势力,不敢说摸透,但起码也有个八成,所以他对萧珩的实力有着清晰的认知,心下暗自钦佩,嘴上也没有吝啬于对萧珩的赞赏。 顿了顿,慕辰再次开口:“许是战火平息了太久,许是这些年过的太安逸,我们都快忘了自己生逢于乱世,我们小瞧了凌陌乾的野心,朕也低估了他的实力”。 萧景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转头看向慕辰,回道:“本王岂能将慕君与众将士抛下自己逃却,日后心下又如何能安?本王已经差人前往都城告知皇叔,且等等看有没有消息,就算皇叔不会现身,本王也应同慕君坚守到最后一刻再做打算”。 慕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城门口处,声音不疾不徐道:“王爷的好意,朕心领了,也十分感激你们这些日子以来全力以赴的援助,只是如今大势已去,南御此番已然无力回天,朕不想拖累诸位,王爷还是早些带着弟兄撤离吧”。 萧景祁闻言有些犹豫,反问道:“那慕君呢?打算何时撤”? 慕辰转身看向正在与敌军厮杀的将士们,语气平静的可怕:“国若破,家何存?领土被践踏,无处可为家。当北漠铁骑踏破城门时,南御就只剩下史书上那轻描淡写的一笔。朕一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景祁闻言眸子不由得瞪大,不可置信道:“慕君为何剑走偏锋?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慕君可以带着剩下的将士们杀出重围,寻一去处修身养息,择日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场战役中搭上自己”。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萧景祁是打从心里觉得,慕辰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战场上是睿智的将军、在龙椅上是贤明的君主。如今知道他的选择,只觉惋惜,内心更是衍生出一丝惺惺相惜。 慕辰摇摇头:“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朕不可能降。如今已别无选择,朕既已坐上了那把椅子,身上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自接下文武百官朝拜的那一刻起,这条命便不是朕一个人的。若是选择丢盔弃甲做个逃兵,那都城中的百官与百姓,何去何从?凌陌乾擒不到朕这个王,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想必王爷心中有数。朕登基的时日尚短,未曾做出任何有利于朝堂的政绩,已觉万分惭愧。怎能再做个自私自利的昏君”? 顿了顿,目光坚定的再次开口:“朕是南御的君主,朕会战至最后一刻,与这战场上的将士,与那都城中的子民,共存亡”。 说着他伸手摸了摸胸口处的挂坠,心下满是酸楚,在心里道:我多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第194章 他来了 ——翌日清晨 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时,北漠与东莱的士兵已再次集结于城门外。 数万披坚执锐的将士,列成无数个齐整的步兵阵,仿若一座座会移动的高山,一点点朝城门处逼近,每移动一分,大地都在震颤。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前方的北漠将领手举狼头锦旗,大声喊道:“将士们,胜利在即,抓紧手中的武器,咱们今日将这城门踏破,将那南御君拿下,即刻可班师回朝。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在此一举,都给本将军铆足劲向前冲”。 随着后方的战鼓声响起,那几声震耳欲聋的“冲啊……”过后,众将士开始全部往城门口压进,战争一触即发…… 城门口,白驹上的慕辰一身银色重甲,手执玄铁剑,冷峻的眉眼带了几分杀伐的戾气,浑身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力量。 与他并排的萧景祁与顾飞扬等人,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面上同样带着凝重之色。 看着近在咫尺的敌军,慕辰伸手拔出手中的剑举过头顶,高声道:“准备御敌”。 话音一落,率先策马往迎面而来的敌军而去,身后众人紧随其后…… 两军交汇时,士兵身上的甲胄互相碰撞,一阵阵沉闷的金铁声自阵中传出。 北陌军那一架架先后往城墙上搭的云梯,一辆辆接踵而来的攻城车与投石机,还有后方那一排排箭在弦上原地待命的弓箭手,在那一声声低沉响亮的鼓声中,压迫感直接拉满…… 战场上炮火连天,马的嘶鸣声、将士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的马蹄声。还有那刀、剑、长枪盾甲撞击发出“哐当哐当”声响彻大地,黄沙漫天,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 战场一望无际,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硝烟弥漫,接二连三的闷响混杂着凌厉的破空声,炽热的火焰四处乱窜,无情的卷过大地,入目皆是尸山血海。 经过半天的厮杀,慕辰的甲胄上已血迹斑斑,有他自己的、也有被他斩杀敌军的。手臂那没有盔甲包裹着的地方,有好几处刀伤箭伤,此刻还在往下滴着血。 萧景祁咬着后槽牙一刀抹了面前敌军的脖子,在心里呐喊道:“皇叔,你再不来,本王要顶不住了”。 另一旁的顾飞扬挥着手中的长矛,咬牙切齿道:“本将军今日杀一个赚一个,杀一对赚一双,不怕死的,尽管来”。 说着用枪头挑起马下一个敌军的盾牌,一阵用力便往前方罗捷所站着的地方甩去。 听到身后接连发出两声“咚咚”的声响,罗捷回过头,这才看到那两支插在盾牌上的箭,其中一支还将盾牌刺穿了,可见射箭之人功底深厚。 他一把击退身旁正在进攻的敌军,再次转过头朝顾飞扬感激道:“多谢顾将军救我一命”。 顾飞扬手中的银枪在敌军身上游走,顾不上与他寒暄,头也没抬出声回道:“都是自己人,罗将军不必客气”。 战争一直持续到了正午,看着面前那一圈刚被自己斩杀的尸体,慕辰喘着粗气,执剑的手开始微颤。 看着前方还在源源不断往城门口处而来的敌军,再看看自己这边已死伤过半的人马,有些筋疲力尽,在心里预估着自己还能抵御的时辰…… 他撕扯下一片衣角,用布条一圈圈的将自己握剑的右手缠裹住。用牙齿咬着布条的另一头,随着他拉扯收紧、打结的动作,手背上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溢出。他却像个没有痛觉的木偶,任由鲜血将布条浸染,从头到尾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就在慕辰准备再一次冲进阵法中时,突然看到远处沙尘弥漫,紧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整个大地都在轻轻颤抖…… 抬头望去,只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并排前进的两队人马,墨色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前面两队人马手举着的银剑与弓箭泛着冷冽的寒光,随着他们的逼近,马蹄发出沉重“隆隆隆”的巨响,以所到之处尘土滚滚,犹如海潮般席卷而来,以不可抵挡之势奔涌而来…… 随即众人耳畔便响起了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伴随着冲锋陷阵那一声“杀…”的呐喊过后,群马飞驰,一支支利箭自风中呼啸而过,喊杀声如雷震谷。 穿过那条小道,马蹄踏上空旷之处时,大军阵形随即倏展,仿若一只展翅的雄鹰。 刀光之中,蒙面黑骑按下手中的机括,利刃从中弹出。另一边的弓箭手紧随其后,敌军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利刃跟箭雨射杀。 精骑如破水之箭,扎进多于自己十倍不止的人马中,瞬间在敌军之中撕开了一条血口。 暴雨般的箭矢飞掠着穿透战甲军衣,银剑所到之处不断有人倒下,飞溅出的血污在空中抛洒,马匹嘶鸣,刀剑相击,惨叫声四起,血肉横飞。 五千轻骑,呈圆形状护着中间那辆黑色的马车,自密集的方阵之中,排众而出…… 喊杀声声震九霄,尘烟滚滚。 风萧萧、马啼鸣…… 待看清前排黑骑手中锦旗的图案时,慕辰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呢喃出声道:“他来了…… 第195章 反常的墨玉 另一边战鼓旁,正在观战的北漠将领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即指着方才冲进战场的那些人马,朝身旁的东莱将领惊呼道:“徐将军,你瞧清楚没有?那伙人手中的旌旗,上面的标志可是红色的火焰”? 东莱将领的脸色并没有比他好多少,冷不丁的吞咽一下口水,颤颤巍巍反问道:“那就是传说中的赤焰军对吗?那…那马车里的,岂不是活阎王”?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旁的黎泠,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移动着的马车,嘴角挂着邪魅的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着远处犹如蝗虫过境般收割人命的那黑骑,俩将领对视一眼,只觉得脖颈处阵阵发凉。 北漠将领心道:完了,这下全完了…… 东莱将领心道:头上一直悬着的那把刀,还是落下来了…… ——马车内 十六看着萧珩搭在自己手腕处的手,听着他嘴里一直碎碎念着的“不怕不怕”,只觉得有些无语…… 马车方才一路跟随着黑骑行驶过来,外面的声响车内怎么可能会听不到,十六虽未曾亲眼见过这种尸山血海的恐怖场面,但她也能想象出来现下外边是个什么情形。 车内很宽阔,中间的小叶紫檀茶几上,还放着好些吃食,靠车壁的长椅上面铺了软衾,阵阵幽香自固定在车壁上的红泥小炉中散发出来,沁人心脾,所以任由外面血流成河,车内也闻不到什么血腥味。 马车四面用丝绸装裹,窗牖被一帘青灰色的绐纱遮挡,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而车内的人此时就算探头往外看,也会被层层包围着的黑骑遮挡住视线,战场的腥风血雨几乎与马车内的人隔绝开了。 从这些布置便可以看出,萧珩此番是费了心思的,许是担心外面那些场景会吓到自己。连马车这一路走来都极其平稳,就算外面的那些黑骑正在突破重围,车内也依旧没有任何异常,中途别说是颠簸了,连个急刹都没有,由此可见驾车之人的功力与技术。 十六想着他这般小心翼翼,为了自己如此大费周章的,也挺不容易,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他的动作。 对比于萧珩的紧张兮兮与十六的淡定从容,对面坐着的两个小丫头就显得随意多了。 招财当了那么多年的专业杀手,这些厮杀的场面对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若不是想到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十六,她都想出去同窗外的墨玉墨羽骑马,近距离感受一下战场上的热血沸腾。 所以自马车进入战场后,她视线便一直往车窗外探,尽管有绐纱与层层包围的黑骑遮挡,尽管看不真切外面的战况,她却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贴着车壁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进宝无视对面如胶似漆的两位主子,也不想打扰专注的招财,便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剥着,想着到时候可以做一碟瓜子酥…… 三千黑骑护着中间的马车,一路向城门口处疾驰。 蒙面黑骑如入无人之境般,在敌军的各个关卡层层阻碍中穿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阵而出。 他们对敌军那单方面的吊打与虐杀,吸引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城门口处的慕辰等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下皆震惊不已。 敌军那边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此等场面,许是被震慑住了,拿着武器犹豫再三,不敢再像前面那些人一样正面去阻拦黑骑的去路,甚至在看到他们逼近时,胆怯的挪动着步子往两边退开。 慕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队伍,心道:这个人情,朕今日算是欠下了。 不远处的顾飞扬转头与身旁的罗捷搭话道:“这能以一敌百的赤焰军,战无败绩的黑骑,果然不是传说”。 罗捷点头认同道:“他们的实力确实够强悍,不愧是王爷亲自带出来的”。 众人在心下各自抒发着自己的感慨。 队伍转眼间便抵达众人跟前,领头的南尘与北笙俩人,举着手中的旌旗往城楼上飞跃而去,将象征着他们身份的旗帜,插在了南御军旗的旁边,与其并排而立,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黑骑将马车护送至城门口处,留下了一小队人马,以保护者的姿态一字排开来,立于马车后方十步远的地方,其余人调转马头,再次往敌军所在的地方掠去。 待马车稳稳停下,招财伸手推开了马车紧闭的门,进宝紧跟着探出了头。 两个小丫头弓着身子先后走了出来,招财没有任何犹豫的跃下了马车。 另一边的进宝,眼珠子骨碌碌的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马凳,便站在原地想等着招财回头搀扶她。 前面招财的双脚才刚落地,后面进宝的腰间却突然多出了一双手。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已被站在边上的墨玉一把提溜了起来,小丫头吓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立马用双手捂着嘴巴,随即双脚稳稳落地。 墨玉听到小丫头那惊呼声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的行为似乎欠妥,将人放下后,他当即退开一步躬身拱手道:“失礼了”。 进宝“哼~”了一声,噘着嘴瞪了他一眼,随即抬脚便往招财站着的地方走。 墨玉站在原地有些凌乱,在心里质问自己:我怎么了?我方才为何要那样做? 招财回过头时,刚好看到墨玉放下小丫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这家伙今日怎的这般反常? 第196章 再见慕辰 墨羽同手底下的人交代完事情后,转身便看到了还杵在马车边上的墨玉,随即快步行至他身侧,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发愣?你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吗?王爷这马上就要入城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去安排”? 墨玉被他这一打岔,当即回过了神,回了句“我现在去安排”,说完抬脚便离开了。 因着萧珩也在马车里,两个小丫头下车后很是自觉的退到了远处,想给萧珩这个还未得到官方认证的姑爷制造机会。 马车里的萧珩,正竖着耳朵听外面还有没有动静。 十六感觉身边人还没有要下车的打算,一把抽回被他抓着的手,拿起放在自己腿边的帷帽就往头上戴。 萧珩看到她的动作,连忙起身替她整理好帷纱,随即弓着身子抢先一步走在前面,足尖一点便跃下了马车…… 毒辣的秋阳下,他一身戎装,黑色的甲胄在太阳的照耀下极其显眼,肩头的披风随风而动,仿若一条行走的蛟龙。 青丝高束于头顶,未戴头盔,那赏心悦目的面容一览无遗,只是翻越尸山血海、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人。只一个抿嘴、一个眼神,凌厉的杀气便能穿过俊秀的眉眼向往释放,令人无端想要退避三尺。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无视那群正往他这边蜂拥而至的众人,站稳后当即转过身来等着还在马车内的十六。 萧景祁等人看到萧珩下车时,心中慷慨激昂,加上此刻前边有赤焰军在与敌军抗衡,城门口处的几日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抬脚往马车处相迎。 可萧珩下车后,没有多做任何停留,直接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们。 众人:???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萧珩的动作时,只见一只白玉般的纤手自马车里探出,抓住了车门边沿,随即马车里走出一个女子来。 女子一袭轻纱白衣,一顶同色帷帽遮挡住了她的面容相貌,全身雪白,仿若身处烟中雾里。此刻就算站在萧珩这个大齐摄政王面前,她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与惊慌,身上反而还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将士们整日忙于同敌军厮杀搏斗,都城内的消息传递有限。战场这边,除了常往城中打探萧珩消息的那几人,其余人都不知道坊间的传言,所以众人此刻对十六的身份很是好奇。 萧景祁虽然听说过那些流言,却不敢相信萧珩会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六阁主带到此地,鉴于自家皇叔平日里那公事公办的做派,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被情爱牵绊成这副昏头模样。 方才先下车的两位女子,明显是婢女的衣着装扮。萧景祁虽知道安王府未曾出现过女子,但这里是战场,想着萧珩这位讲究的爷,许是吃不惯那粗糙的大锅饭,然后带两个婢女过来开小灶。 可是此刻望着那站在马车上的白衣女子,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道:是她,真的是她。 慕辰看着眼前那抹白色的倩影,心下一喜。前面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小丫头,于是暗自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此刻人近在咫尺,慕辰像是担心自己会惊到她,当即放缓了脚步。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感觉她身后出现了好大一片光圈,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这种神奇的感觉,他心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真正的喜欢。 他嘴角一弯,在心里欣喜道:妃妃,我做梦都不敢想,居然还能活着见到你。做梦都想不到,你此刻竟然就在我眼前。 朝思暮想放不下之人,满心遗憾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 慕辰此刻胸口处“咚咚咚”的在敲打着,那份悸动仿佛要跳出胸腔。 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与心仪之人再次重逢的欢喜。 他很是激动,眼眶有些湿润,抬脚往马车处走,嘴里边低喃道:“真好,我还能见着你,我还能听你说话,真好”。 马车前的萧珩,原本想像先前那般托举将人抱下,但想到她这次可能会生气,便没敢轻举妄动。才走神了那么一瞬,刚想伸出手询问她的意见时,便看到十六已经坐了下来,一只腿悬在马车的边沿晃了两下,似是在找落脚点。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跳下了马车。落地时因着重心不稳脚步踉跄了一下,萧珩眼疾手快的立马伸手过去搀扶。随即开口询问道:“可有伤着”? 十六摇头道:“没有,谢谢”。在心里道:这马车的高度,上车或许有些艰难,但下车可容易多了,况且这么多人看着,我这张老脸还想要一下。站稳后,当即推开了他搀着自己臂弯的手。伸手整理了两下裙摆,抬头便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慕辰。 十六看到他的时,惊了一瞬。他银色的甲胄上沾了很多血迹,就连头盔上也有,脸颊处还垂落着几缕发丝。 从前每次相见,他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模样,一身白袍犹如天上的谪仙,不问世事不染尘埃。 十六这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心下难免唏嘘:他如今肩上挑着的,是整个南御。且这个担子从今往后也只会增不会减。从前的那个儒雅公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些权利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令人神往,实则也将人彻底束缚捆绑在了那把椅子上。 想起他生辰那日说过的话:“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一辈子只做慕辰、做子初,而不是慕君”。 是啊,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有的人追逐名利,一辈子都在为那个位置呕心沥血;有的人被局势所迫,被推上巅峰后频频回头念过往,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第197章 修罗场 从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公子一去不复返,战场上的风沙将他打磨成了另一个模样,肤色也比先前黝黑了几个度,看着倒是有那一呼百应的将军气势了。 十六抬脚越过萧珩,往慕辰那边迎了上去。全程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一副跟他不太熟的样子。 众人:??? 萧景祁心道:幺幺这是……同皇叔决裂了? 顾飞扬心道:六姑娘真乃性情中人,哪怕是在摄政王面前,不高兴了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做事全凭自个儿的心情。 罗捷心道:六阁主果然有魄力,早前只知她不畏权贵,却没想到,她连王爷都没放在眼里。 其余亲随:这姑娘胆色过人啊…… 看到慕辰身上的血迹,觉得他应该伤的不轻,十六加快了步子,开口唤了一声“子初”。 慕辰闻言当即咧嘴一笑,少年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微微弯着,眼神很亮又带着光。 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到十六跟前,温声开口:“妃妃,你怎么来了”? 十六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萧珩,有些无奈道:“说来话长”。 慕辰看到她的动作,心下了然,笑道:“那等回头有时间了,我再听你说”。 十六点头道:“嗯,好”。说着眼神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再次开口:“我看你这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伤的可重”? 突然看到他垂在身侧那血肉模糊的右手,紧张道:“你的手……说着下意识的想伸手过去查看。 慕辰察觉到她的动作,当即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看到帷纱下那疑惑的眼神,抿了抿嘴,支吾道:“我的手,没……没事”。 十六急忙道:“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会没事?现下王爷的援军已赶到,你抓紧着些先回城医治”。 还在往这边而来的众人,看到十六与慕辰说话时,身后萧珩那刀人的眼神,心道:等下见完礼后得赶紧撤,这场面,简直堪比修罗场啊…… 看到十六那担心的样子,慕辰心下一暖,温声回道:“好,等下同王爷说完话,我就先回城包扎,不用担心,不疼”。 猜到他这么说是怕自己担心,也知道他们古人的繁文缛节多,十六没有再劝,回了句:“那我等你一起,正好你带我入城”。 慕辰点头“嗯”了一声,抬头往萧珩那边看去…… 众人赶至到萧珩跟前,行礼寒暄了几句,顾飞扬与罗捷便接着忙去了,留下萧景祁一人还同他说着如今的战况。 慕辰见其余人都同萧珩见完礼走了,让十六等他一下,说完抬脚往萧珩站着的地方走。 萧景祁看到他过来了,停下了还在解说着的话题。 慕辰行至到跟前朗声开口道:“劳烦摄政王挂念,日夜兼程的赶来救援,朕无甚感激。承蒙摄政王此番关照,日后如若有用得着南御的地方,摄政王只管开口”。 萧珩没有当即回应,眼神越过他的肩头,往他身后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看去,冷冷的回了句:“本王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你,南御这一亩三分地,本王还瞧不上”。 慕辰依旧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回道:“朕代表南御的万千子民,由衷的对摄政王表示感谢”。说着躬身行了一个抱拳礼。 萧珩没有再接他的话,站在那里一脸的默然,心下暗骂:这小白脸事真多,若不是本王出门前将人惹急眼了,此刻才不会站在这里听你们鬼扯…… 萧景祁看着慕辰那挑不出任何错处的言行举止,忍不住心道:南御这位君主,能屈能伸,真是一点都不简单。 慕辰行完礼后,说了句:“朕先回城包扎伤口,这边便劳烦王爷挂心了”。说完便转身往身后十六站着的地方走。 萧珩看着前面那并肩而走的俩人,面沉如水,眼睛仿佛能喷射出火花,咬了咬后槽牙,高声喊道:“南北参将何在”? 正往他这边而来的南尘与北笙二人闻言,飞身快速行至他身侧,躬身拱手齐声应道:“末将在”。 萧珩视线一直追随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吩咐道:“启动玄冥阵,两个时辰内,本将军要收到战果”。 南尘与北笙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随即应道:“末将领命”。说完开始分头行动,南尘往城楼上飞跃,北笙往顾飞扬与罗捷所在的地方飞奔…… 他们的对话萧景祁听的云里雾里,刚喊了一声“皇叔”,便被萧珩抬手制止了话头。他转头看了一眼狼烟滚滚的战场,随即抬脚往城楼上走,萧景祁紧随其后…… 城墙上的南尘一支穿云箭射出,随着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簇红色的火焰在空中轰然炸开。那赤红色的图腾极其显眼,与城墙旗帜上的如出一辙。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三千轻骑为前军,清一色的黑甲按照阵型全速前行,在烈阳下如同大鹏展翼,手中的刀剑长弓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刺目的寒芒。 黑骑作为前军开路,顾飞扬与罗捷二人带着自己的部下紧随其后。墨玉墨羽带着隶属于安王府的暗卫,俩人平日所管辖的三千人断后,以东西为向往外推进…… 沙尘阵阵,箭矢漫天,前方黑骑一浪浪的攻势余波未尽,后边的将士们又如飓风般狂卷而至。 战火纷飞,烽烟四起…… 萧景祁看着下方那攻势迅猛且井然有序的将士们,心中震惊不已。这条军队有了赤焰军的加入,仿若被注入了军魂,所到之处势不可挡,敌军的各个阵法与防御,在他们面前抵挡不住一炷香的功夫。 直至此时此刻,萧景祁终于才清晰且深刻的认知到,他的皇叔、大齐的战神、世人口中的活阎王,究竟有多恐怖、又是何等的强悍…… 第198章 无奈的慕辰 ——南御边关 城内,十六带着两个小丫头跟着慕辰入了城,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城内除了身受重伤无法行走的伤员与医者,剩下的就只有一队火头军,再不见其他人。 秋风瑟瑟,落叶与尘土随之飘扬,长长的街道放眼望去,一片萧条…… 据慕辰所说,城中的百姓早已全数撤离,因着与北漠的兵力悬殊,他对于此战并没有多少的把握,所以在战争打响后,他们还在前面几里的驻扎地安营扎寨时,便已命人护送城中的百姓先后分批撤离。 也幸得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将百姓们转移,如若没有这些布置,恐怕此刻城中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北漠铁骑兵临城下,他们被敌军步步紧逼一路退守至此,若是城中百姓还在,估计早已闹的人心惶惶,甚至还有可能会扰乱军心。前方敌军虎视眈眈,后方百姓们怨声载道,慕辰这些时日别说出城御敌了,怕是连军纪都无法整顿…… 他本以为自己要淹没至此,还曾无数次庆幸已将那些百姓转移,让他们免于这场灾难。 十六先前只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且胜负难。却没有想到慕辰已经穷途末路、几乎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 一路听着慕辰的讲述,她实在无法想象,若是萧珩再晚到两日,眼前人会如何? 想起慕辰上一世的结局,想起自己至死都在牵挂着的少年,十六心里有些发堵…… 城中受伤人员过多,即使现下有了萧珩带过来的那些医师加入,一时之间也忙不过来…… 看到那些排队待医治将士们疼的龇牙咧嘴冷汗直冒,有的甚至拿头去撞击墙壁,试图将疼痛与注意力转移,慕辰心里很是难受。 推拒了修文给他私下安排医师,让人拿了一些包扎的药物便回了住处。 慕辰居住的地方是座四合院,进入院子后,十六扫视了一圈,开口道:“你这儿环境挺好”。 慕辰嘴角带笑,回道:“我这儿虽不是全城最好的住所,但里面的物件一应俱全,最主要是清静”。 说着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房门,接着道:“我住这东厢房,修文在旁边的耳房。西南北三处的厢房院落都空着,妃妃要不要选一处住下”? 十六闻言摇头婉拒道:“若是在私底下,怎么安排我都随你,可这外边人多口杂的,我自由散漫野惯了,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乡野气息,更是无法在你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官员中左右逢源,这般如何与子初同在一个院子里?你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人在时刻关注着,我不能给你添乱制造麻烦”。 说着转头往右边的院墙望去,语气轻缓道:“方才我过来时,看到隔壁那座房子,有几枝桃枝伸出了院墙,那院落里应是栽了桃树,看它大门紧闭且落了灰,想来应是无人居住,我去那儿吧”。 慕辰视线随着她往隔壁院墙那边望去,知道十六的顾虑,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任何男子同在一个屋檐下都会被人诟病。况且自己如今还是一国之君,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同住到一处,估计这边一结束,回朝后的第一件事,百官就会因着六阁主在坊间的声望,劝诫他封妃纳嫔…… 这些事情联合起来,结果虽说正中自己下怀,可慕辰不想逼迫她做任何决定,不想用自己的私欲强行将她捆绑。他希望眼前人能一直这般,按照自己的意愿喜好、随心随意率性而活。 慕辰直至今日,才算真正看清眼前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先前只觉自己喜她成疾,不能失去她。可如今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已嗜她如命,不能没有她。 在心里如实想着:她若是点头,哪怕今日拱手河山也无妨,哪怕此刻一无所有亦无惧。 慕辰原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听从内心指挥,想要多寻些与她共处的时间,若是自己以重伤为由请求她留下来照顾,按照眼前人的性子,就算外边流言满天飞,她也不会丢下自己一走了之。 可现在,一想到这些留言日后会变成困住她的枷锁将其束缚,会让她失去往日的风采,会让她不开心…… 慕辰犹豫了…… 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她温声开口:“嗯。都随你。如此也好,我这院子经常夜半三更还有人进进出出的与我商讨事情,我方才还在担心会吵着你呢”。 顿了顿,继续道:“妃妃既然已经择好住处,那我让修文先带你们过去,顺便瞧瞧有没有什么短缺的,让他一并安置。你们舟车劳顿的,想必累坏了,先过去歇着,待我这边忙完,晚些时候过去找你一同用晚膳,可好”? 十六不假思索接话道:“这会还早,不着急,我等你处理完伤口再过去”。 慕辰闻言下意识的将右手背负到身后,眼神躲闪道:“一点小伤而已,妃妃不用担心,上两次药就好了,无碍的,你…… “我看你上完药就走”。十六察觉到他的动作,开口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慕辰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执拗,有些语塞,还在想着要如何推脱。 十六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思索,抬脚往他方才所指的房门口走,朝一旁端着托盘的修文开口道:“修文,开门”。 还在神游天外脑补剧情、磕自家陛下与六阁主瓜的修文,突然被点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家陛下。 慕辰看着面前那难得与他对着干的人,嘴角一扬笑出了声,无奈道:“罢了,你想看便看吧”。 修文闻言心里喜滋滋,快步行至门口处,推开房门便转头对身后的十六道:“六阁主,您请进”。 十六点头“嗯”了一声,抬脚跨进了房门,慕辰紧随其后。 后面的招财没有跟进去,双手环臂抱着剑,倚在了走廊处的柱子上。 进宝跟进去没一会,便端着面盆走了出来,随即往后厨而去…… 第199章 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 房内,进宝放下面盆后,又端来了热茶。 修文将药物按照顺序摆放整齐,接着拿起剪刀裁纱布,慕辰则坐在一旁耐心等待。 十六跨进房间后,便将遮脸的帷纱给掀了起来。看到进宝端进来的茶水,伸手摸了摸茶壶边沿,心道一声:小丫头真贴心。 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慕辰,随即在他身旁的空位上落了座。 慕辰一杯茶还没喝完,修文便已将需要用到的纱布形状全数裁剪了出来,替慕辰将身上的盔甲拆卸下来后,便开始解他右手缠着的布条。 大半日的厮杀搏斗,他虽斩杀敌军无数,可执剑的右手也在这杀戮中伤痕累累,伤口在他紧握剑柄用力时一崩再崩,布条上的血迹干了又湿,反反复复持续循环,伤口深的地方,那布条仿若镶嵌进了皮肉里。 习武之人手头没个轻重,尽管修文已经很是小心翼翼,可那布条粘的实在紧,修文在解不开的时候只能用力拉扯。 随着他的动作,慕辰手背上又有血洇出来,血慢慢向外扩散,随即溢出指缝,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落…… 慕辰看着面前杯子里喝剩下的茶水,紧咬牙关,一言不发的任由修文摆弄。若是忽略他此刻煞白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认真品茗呢。 十六对于修文这钢铁硬汉的做法不置可否,只是看到慕辰那苍白的脸时觉得于心不忍,当即起身开口道:“修文你停下”。 被打断的修文不明所以,停下动作后转头看向她,等待下文。 慕辰也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 十六几步行至到修文身侧,再次开口:“照着你方才撕扯的动作,估计还等不到包扎,你家陛下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过去,你将东西放下,我来弄”。 修文闻言如释重负道:“好的好的,六阁主您来”。说着立马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自家陛下的手一直在滴血,其实他也担心的要命,可他又不是专业的医者,手法那些没有办法讲究,一门心思只想着要快点揭开那布条好上药包扎…… 十六提着裙摆,坐在了方才修文的位置上。 慕辰看到她卷袖口的动作,劝诫道:“我这点伤无碍的,妃妃没有必要亲自上手,这上边都是血污,恐会沾染到你身上”。 十六整理完袖口,在托盘中拿起一块纱布,看着他认真回道:“我不怕,我见过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用担心,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疼”。 慕辰看到眼前人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抿了抿嘴,乖乖的将手往她那边挪了挪。 十六拿起托盘里的第一个瓷瓶,看到上面写着酒精二字,伸手在桌子的另一边拿了一个空茶杯,将纱布放了进去,随即拔开瓷瓶塞子往杯子里倒。 待酒精将纱布完全浸泡透,她拉过慕辰的手握在掌中,而后拿起沾了酒精的纱布往布条上轻轻按压,等酒精将慕辰手上的布条全部渗透,再将布条一圈圈的揭开…… 慕辰的视线一直在俩人握着的手上,心里阵阵暖流划过,眉目间似水柔情,嘴角微扬。 修文看到布条被十六轻而易举的揭开,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六阁主有主意,若是似我先前那般,只会让陛下的伤口加深,如此一来,不但减轻了疼痛感,还能让伤口不再溢血,真是个好法子”。 十六没有搭话,专心致志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慕辰开口回道:“确实是个好法子”。 将布条全部拆卸下来,入眼的便是鲜血淋漓纵横交错的伤口,手腕跟手背,有几处甚至皮肉外翻。 看到十六蹙着眉,慕辰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风轻云淡道:“这伤口也就看着渗人,其实不怎么疼”。 十六擦拭完伤口旁那些凝固的血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开口道:“在我这里,你无需做任何伪装,累了可以说,疼了可以喊。我没有将你当成那高高在上的南御陛下,所以你也不要同我见外”。说到最后嘴角一弯,看着慕辰浅浅一笑。 顿了顿,接着道:“有幸遇见,恰好合拍,我同子初经历过的、分享过的一切,比任何人都要多。你是我亲自挑选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是兄长般的存在,我会尽自己所能助你达成心愿,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可以做自己”。 慕辰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吐露,看着她浅笑盈盈的说要护着自己。 看着眼前人清澈的双眼,那目光中饱含着的是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慕辰喉头有些哽咽,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她,满心的感动与欢喜。 十一年前他被送来大齐时,心里其实是有怨言的。怨父皇、怨兄长、怨世道不公,怨老天不开眼…… 可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感激。 感谢上天安排的这一场相遇,若是自己不远千里只为奔向眼前人的话,那他便释怀了。 少时的意难平,先前的诸多磨难,那些年世间亏欠他的,如今眼前人已全部弥补回来了…… 就像是在外漂泊了很久的人,终于在异地他乡,吃到了小时候母亲所做饭菜的味道,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蔓延四肢百骸,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 他在心里暗自发誓:无论有多艰难,一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让她依靠,强大到能护住她…… 十六看到他眼中的水雾,转移话题打趣道:“怎么?莫不是子初嫌弃我蠢笨碍手碍脚,不想当我的家人”? 慕辰闻言不禁莞尔,笑道:“说什么呢,你若是蠢笨,这九州七国恐无人再敢执算盘;你若是蠢笨,我那满朝文武,只怕是无一可用之人了”。 看到他终于是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十六心下松了一口气,低头又继续着手上原来的动作。 慕辰感受着自她手中传来的温度,心道:我贪心,我不想只做你的兄长与知己…… 第200章 给慕辰上药 十六往他的伤口上倒酒精消毒,上完药后用纱布一圈圈的将他手包裹住,最后还在手背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将一旁围观的修文看的是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出她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女子,为何会懂这些?然后在心下赞叹她常年游历在外见多识广。 当事人慕辰,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十六,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在清洗伤口时,豆大的汗珠自他额间滚落,脸煞白煞白的,但他全程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甚至在十六抬头说“好了”的时候,才缓缓回过神…… 十六转身在身旁的面盆中拿起面巾,拧干水后替他擦拭着额间的汗,边开口询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慕辰闻言低笑出声,回道:“没有”。虽然一边否认着,可他嘴角那越弯越大的弧度,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十六见此跟着笑了笑,并没有接着追问。 修文看到自家主子脸上那止不住的笑意,在心里感叹道:若是他们能一直这般,该有多好。 突然灵机一动,朝十六开口:“六阁主,陛下身上也有多处伤口,您可以帮忙一并包扎吗”? 说着边自我贬低道:“您也知道,属下就是个糙汉子,手上没个轻重的做不了这些细致活,让属下来的话,恐会让陛下伤上加伤。他接连几日不管不顾的亲自上阵,身上新伤旧伤的不断叠加,您能不能心疼心疼他?能不能再帮帮忙”? 慕辰有些惊讶于修文的口无遮拦直言不讳,担心十六会多想,急忙解释道:“妃妃,你莫要听他胡言乱语。我没事,身上的伤也没事,我前两日都是自己处理的”。 修文再次壮着胆子插话道:“前几日外边战火连天的,属下一时抽不开身,伤口确实是陛下自己简单处理的,也正是因为没有时间去重视,我昨日匆忙进来回禀时,瞧见好几处伤口都是发炎红肿的,后背够不着的地方更甚,所以能烦请六阁主再帮帮忙吗”? 十六闻言看向慕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慕辰支支吾吾回道:“不是……我…我真的没事”。说着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很是心虚。 十六见此心中明了,印象里他在自己面前从未这般慌张过,所以此刻他内心的想法仿若全写在了脸上。没有再追问,转头朝修文开口:“纱布需要重新裁,他手被裹着多有不便,你来帮他将中衣褪却”。说完拿起桌上的剪刀开始忙自己的。 慕辰那声婉拒的话还没未说出口,便被修文连连好几声的“好”堵了回去。 修文说着抬脚行至他身后站定,伸手便替他解着中衣的带子。那急切的模样,好似怕晚一步十六会反悔一样。 慕辰有些难为情,抿了抿嘴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十六放下剪刀时,慕辰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褪下,她抬头看了一下伤口,然后照旧拿着纱布去蘸杯中的酒精。 慕辰在她看过来的那一刻,全身绷紧,“咚咚咚”、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呼吸在那一瞬仿若停止了。 修文见此一脸姨母笑,默默退后几步,张口找了个由头便抬脚溜了…… 十六捞起杯中的纱布,起身朝慕辰的位置靠近,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好些。腹部的那处尤其显眼,目测有一指长,应是被利器所划,伤口当时没有处理好,现下周边已经开始红肿。 没有多余的废话,弯腰快速将那些小伤口处理完。随即在他跟前蹲下,开始给他腹部处的伤口消毒。 慕辰在她靠近时,脸庞泛起一丝红晕,搭在腿上的左手不自觉的揪紧衣袍,似乎因为羞涩而不知所措。 十六拿着纱布在伤口上擦拭,由于腹部的伤口较深,因此动作格外轻柔。 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小心翼翼,慕辰更加的紧张不自在。在她的手触碰到自己肌肤时,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绷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十六感觉到异常,担心他动的时候自己会不小心戳到伤口,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扶在伤口旁。边开口问道:“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她没有抬头,认真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说话时面上也没有任何异样。她手虽然搭在慕辰的腹部,但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旖旎之色。 听到眼前人一本正经的询问,慕辰又开始支支吾吾:“没……没有,我不疼,你放心,你大胆弄,不怕”。 他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一段话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口不择言,本想再开口补充点什么,但看到她此刻专心致志的模样,只好作罢。 从未这般近距离的看过眼前人,慕辰心中可谓是又惊又喜,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但又怕被她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 眼神在她脸上扫过,而后迅速离开,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加速。 他轻咳了一声,想要缓解紧张,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口处却像是有头小鹿在乱撞。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慕辰终于知道“少女怀春”是个什么感觉了。 十六一心只想着快点上药好让伤口尽快痊愈,慕辰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久久移不开眼。 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向她吐露心声的最佳时机,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挣扎了一会,感性战胜理性,索性随心所欲…… 怔怔的看着眼前人,只觉她认真时的样子格外迷人。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就算不施粉黛,也远胜过浓妆艳抹的好些女子。 慕辰在心里道: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也不过如此了。 看着她的眼睛出了神,感觉她长长的睫毛好似一对蝴蝶翅膀,眨巴眨巴的像是要从眼睛里飞出来一般。 慕辰的眼神渐渐柔和,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第201章 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在厨房忙活了许久的进宝,再次端着面盆跨进了房间,扫视一圈没有找到修文的身影,又看到自家小姐正在做着的事情,暗道一句:修文你个机灵鬼,又在给你家陛下与我家小姐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看到慕辰凝望着自家小姐时那一往情深的双眸,进宝心情有些复杂。不由又在心里叹道:哎……其实慕辰公子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家世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脾气好且情绪稳定,看他对小姐听之任之的宠溺迁就、如珠如宝似的捧着,小姐若是同他在一处,应当能幸福美满、一世无忧吧。可惜啊…… 忙活了半天的十六已经在收尾了,一边在叮嘱着慕辰明日要及时换药。 进宝行至桌边站定,将面盆置于慕辰身侧的圆凳上,朝他开口道:“陛…… 下意识脱口而出想喊陛下来着,刚喊出声,后面那个“下”字还未出口,反应过来,随即拐了个弯道:“慕辰公子,这热水是我方才在后厨烧制的,你这边伤口处理完,可以简单洗漱下然后将身上的衣物换下来,这样会舒服些”。 慕辰点头“嗯”了一声,道:“辛苦了,谢谢”。 进宝咧嘴一笑,摆摆手回道:“举手之劳,不谢不谢”。 十六在最后一圈纱布上打上扣结,跟着开口:“这些只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一些小事情,你无需客气”。 慕辰闻言嘴角上扬,面带微笑应道:“好”。 ——一个时辰后:城楼上 天边红日慢慢西坠,夕阳喷射出万道霞光,张牙舞爪肆意张扬。 暮色就好似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中慢慢沉淀,像是要将这世间的尘嚣吞噬洗涤…… 萧珩负手而立于城楼上,看着下面那些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心中感慨万千久久不能平静…… 望着远方那几处缓缓归于平静的漫天黄沙,回忆穿过他逐渐模糊的视线进入脑海。他眉目间染上了几分忧愁,在心里想着:五年前我带着记忆重回故里,知道所有事情的走向,所以自醒来便已开始布局,用了三年的时间来提升实力稳固地位,一边寻觅你的踪迹,靠着那些细碎的回忆支撑,带着仅剩的那点希冀,我等了四年有余…… 思及此处,他眉头一拧,在心里道:师傅曾说,你乃天外来者,被本命劫所困,自混沌中受帝王星感召而来,连他也窥探不到你的出处,若非你所愿,这世间没人能将你留下……你的劫是这大齐、是我。你本已历尽千帆回归本源,这一世还能出现在此,是否也是如我这般放不下? 明月穿堂过,良人踏月来……我何其有幸,能让你频频回头画地为牢。 他背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再次呢喃:上一世亏欠你的,这一世我会倾其所有尽我所能来弥补。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城门口 萧景祁将手中的事情安排妥当,抬脚便往城楼上走,刚跨上最后一个阶梯,正好碰到了自城楼另一边过来的罗捷。 互相打过招呼后,萧景祁先一步开口:“今日这场战役,真是让人亢奋”。 罗捷闻言笑道:“是啊,这是近日来咱们头一回主动出击,不但扭转了战局,还鼓舞了军心,咱们太需要这么一场胜战来重振旗鼓了”。 连日来的节节败退,让很多人都失去了斗志。绝境逢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反之,人在逆境中,一蹶不振颓废的较为多数,面对与自己实力悬殊且强悍的敌方,心里会下意识的给自己贴上无法取胜的标签,仿若已经能猜想到最后的结局。然后在这个过程中,被大脑驱使跟着走个过场,因为打从心底觉得坚持的意义不大,所以很多时候人是败给了自己。 萧景祁望着前方那个岿然不动安如山的男人,感慨道:“皇叔的实力,不可估量”。 罗捷没有接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萧景祁的视线还在前方,再次开口:“大齐这些年若是没有皇叔坐镇,恐怕早已四分五裂。罗将军,你说皇叔的实力那般雄厚,他有没有想过做这天下之主”? 罗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王爷若是想上位,又何必等到现在”。 萧景祁没有再开口,在心里道:是啊,他若是有野心,就算要一统这九州七国,按照他手中握着的精锐之师,拿下任何一座城池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区区一个大齐于他而言,如囊中取物,所以本王还在纠结什么?若是还如先前那般想要站在他的对立面博弈,岂不是自掘坟墓? 他突然感觉松了一口气,如实想着:还好这次沉住气等到他来了,若是早一步抽身撤离,日后若再想找机会与他拉近距离,只怕又是万般艰难,希望这回本王能赌对…… 因着此刻已经停战,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赶急处理,俩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 在离萧珩大概还有十步之遥的地方,萧景祁一改方才沉重的面色,换上平日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面带喜色的高声唤了一声“皇叔”,随即加快步子往他站着的地方走…… 第202章 这个家没我就得散 ——南御边疆 城内军机房,萧珩端坐于主位上,众人先后汇报完各个区域的战况,又接着在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在众人各自发表自己意见时,他身后站着的南尘北笙俩人,时不时的搭腔回几句。 萧珩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言,众人知道南北两位将领那些年跟他南征北战,有作战经验且熟知各个区域的地形,有权利能代表他的立场发言,所以全程也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去询问他的意见。 就在众人集思广益各抒己见时,墨羽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无视大家投过来的好奇眼神,直奔主位上的萧珩而去。 俯身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萧珩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变化,他猛然站起身,神情从方才的面无表情转变成薄怒,而后是焦急。 焦急?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众人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纷纷在猜测着墨羽禀报的所为何事,顾飞扬的眼神在他跟墨羽间来回扫视,在心里逐一排除着某些事情的可能性。 作为过来人的罗捷,仿佛能透过那微皱的眉头读懂他的忧愁,在心里道:王爷这……怕不是又在为情所困。 萧景祁一头雾水,以为外边突现紧急状况,急忙上前几步询问道:“皇叔,出了何事”? 萧珩意识到自己的反常,神色一收,当即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回道:“没事,你们继续,南尘与北笙能代表本王的立场,你们接着商议”。 说完抬脚往外走,丢下一句“本王有要事先行离开”,抬脚便出了房门,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城内,慕辰府邸 “最后两道菜来咯”……进宝人未到声先至。 房内桌前的十六与慕辰,闻声齐齐抬头望去。前面推门的招财,推开房门后,站在一边等身后的俩人进来。 进宝双手端着一碟菜,笑呵呵的先一步跨进了房门,后面端着汤盅的修文紧随其后。 招财伸手想将房门掩上,刚关上一扇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又给打开了……… 看到小丫头手里端着的碟子,十六连忙起身将桌上的碟碗挪到一边,给她腾出空的位置摆放。慕辰见此也伸出手来帮忙。 进宝将东西放下,回过头拉着招财在十六身旁落座,看着修文放下的汤盅,开口道:“这汤我加了带过来的药材进去熬煮,慕辰公子可以多喝点,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说着伸手拿了两个空碗,边装汤边开口:“小姐也多喝点,深秋的季节,小姐也要补补身子,以防邪风入体寒风伤身”。 说完先端了一碗放在十六面前,而后又在慕辰跟前也放了一碗。 慕辰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感激道:“多谢”。 进宝回了一句“不客气”,而后转头催促着十六赶紧喝。 十六在她希冀的目光下,在面前的碗里盛了一勺,吹了两下之后送入口中。 连着喝了两勺后,放下勺子开口道:“嗯。很好喝,辛苦了”。 说着朝两个小丫头还有另一边的修文开口:“你们也喝”。 慕辰跟着开口:“是啊,好东西应当一起分享”。顿了顿,带着歉意再次开口:“你们来到我的地盘,我非但没能尽到地主之谊招待,还让你们自己动手,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十六看出他的难为情,安慰道:“都说了是一家人,这些场面话子初日后莫要再说”。说着话锋一转:“我家进宝心灵手巧,招财能力出众,平日里也多亏有她们,不然我一定得手忙脚乱”。 慕辰闻言浅浅一笑,附和道:“嗯。多亏有她们,将你照顾的这么好”。 十六转头看向两个小丫头,调皮道:“你们听到了吗?赶紧动筷,不然等下子初又要念紧箍咒啦”。 进宝以前在院子里,听过十六给小宝讲过“西游记”的故事,闻言当即心领神会,“哈哈”大笑两声,回道:“好嘞,为了小姐的脑袋,我们这就喝”。说着起身往自己跟招财的碗里添汤,还招呼另一边的修文将碗递过来。 慕辰思索了片刻,一脸茫然疑惑道:“妃妃方才说的紧箍咒,是何物”? 十六闻言笑出了声,笑着边摇头,担心他再追问,连忙又拿着勺子喝起了汤。 进宝噗呲笑出了声,连着“哈哈哈哈”了好几声,回道:“慕辰公子别问了,快喝汤吧,等下汤该凉了…… 门外的萧珩,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了自屋内传来的欢笑声,想也没想的加快脚下步子往声音的来源走。 几步跨上阶梯,走近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模样。 慕辰最先察觉,抬头视线便与门口站着的人对上,两相对望间瞬间火花四射…… 低头扒饭的招财感觉到异常,转头看到萧珩时动作一怔…… 十六转头想同慕辰说什么来着,有些奇怪他此刻的动作,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道一声:他怎么来了…… 进宝背对着门口,方才在低头盛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盛满汤的碗递给修文时,看到众人脸上那几乎如出一辙的神情,转头看到来人后,当即正了正神色,心道一声:这个家没我就得散…… 在心里腹诽完后,随即后退一步,让出自己的位置,笑呵呵的朝门口处的萧珩开口:“王爷,这儿有位置,您快进来一起用膳”。 萧珩轻“嗯”了一声,抬脚便往房里走。 紧赶慢赶姗姗来迟的墨羽,行至房门口处一个急刹车…… 看到的便是自家王爷孤身一人赴宴的场景,心道:哦豁,我们王爷撞破奸情……啊呸~我们王爷赶上饭点了。 第203章 沈若瑶奔赴战场 ——南御:都城与边疆交界口 山脚下的交叉路口处,身着赤色军甲的轻骑,一队手握长刀,一队手持弓箭,呈一字型依次排开,勒马在原地等待指令。 领队人顾飞扬,昂然端坐于马背上,身后的衣袍随风飘扬,手中银枪闪烁着清冷的寒光,他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由远而近的棕色马车。 马车内,车夫话音一落,车内便传出疑惑声:“师傅你刚刚说什么?前边有人拦路”? 驾车的马夫一边拉拽缰绳,想要让马车缓慢下来,慌张道:“是啊公子,全是身着重甲的军士,且看这架势,像是特意在此等候一样,您到底是哪一路神仙啊?小老儿今日不会交代在这吧”? 马车内被唤作公子的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沈若瑶跟婢女月枝。 听到车夫的话,月枝闻言大惊失色,抓着沈若瑶的手臂小声啜泣道:“此刻南御与北漠正在开战,咱们摄政王此番就是作为友军过来支援的,听闻那北漠人茹毛饮血凶残如悍匪,我们不会这么倒霉碰到他们吧?怎么办啊小姐?若是敌军我们就完了。奴婢死不足惜,可是小姐该怎么办啊”? 沈若瑶何尝不知道这些后果,但此刻已然狭路相逢迎面撞上,况且依着马车的脚程,根本不可能在这些训练有素的轻骑面前逃之夭夭。 她努力按下心中的恐惧,压低声音宽慰道:“没事没事,若真是碰上了,咱们只能自认倒霉。记住,一定不能让人发现咱们是女儿身,不能暴露我是大齐官家小姐的身份,不然会死得更快、更惨。先将人稳住,其余的再另做打算”。 说着便想起身出去看看来的是哪路人马,月枝已经吓哭了,见此一把拉住她,带着哭腔再次问道:“真的能行吗”? 其实此刻沈若瑶的心里也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但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素养,与父亲平日里教导的遇事不慌,才能让她勉强撑住,在恐惧中还能保持一丝冷静。 她伸手轻拍了两下月枝的手背,开口道:“我得看看前边是个什么情形,才能知道该如何应对,没事”。 月枝也知道此刻已别无他法,缓缓松开了她的臂弯,沈若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当即上前两步掀开了车帘。 此时马车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沈若瑶一只手抓着车帘,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入眼的并不是北漠那些蛮子,而是让她也有些意外的人。 虽然还未抵达跟前,但眼前这点距离已足够让她看清对方的脸。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最前排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将军。 只一眼,沈若瑶心里的防线当即松懈了下来,转头朝里边的月枝兴奋道:“顾将军,是顾将军,是咱们大齐的骠骑将军顾飞扬”。 月枝闻言欢呼出声:“太好了小…… 下意识的想喊“小姐”来着,突然想起来,及时改口道:“太好了小公子,是自己人,咱们没事了”。 沈若瑶点头应道:“对,他还能带咱们去找石榴,真是太好了”。 说着朝前面的车夫道:“师傅,快过去,我识得前头那位将军,是我们自己人”。 车夫闻言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应了一声“您坐好嘞”,随即扬起马鞭驱使着马儿前进。 待马车再次停下,沈若瑶迫不及待的将头探了出来,对着面前的人便是展颜一笑,开口喊道:“顾将军,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石榴的朋友,咱们先前在朱雀街见过,你帮我抓小偷。后来在馨月阁的除夕宴上咱们还一起用过膳,你还记得吗”? 许是安全隐患得以解除,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能放下,沈若瑶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话。 顾飞扬“嗯”了一声,看到她的装扮,扫视了一眼旁边的车夫,开口补充道:“记得,沈大人家的……公子”。 沈若瑶从他口中听到“公子”二字时,眼神闪躲了两下,有些心虚。方才特意只说是十六的朋友,就是不想提及自己的身份。 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再次开口:“顾将军,你能带我进去营地里找石榴吗?就是馨月阁的六阁主。我同她是朋友,我从南御都城过来的,浮月楼掌柜的说她随摄政王来了这边,我有要事寻她,你能不能带我们进去”? 顾飞扬回道:“可以,我此番便是受六姑娘所托,特意在此等候,接沈小姐入城的”。 沈若瑶闻言眼睛当即一亮,有些激动道:“石榴怎么知道我要过来这边找她?我是出了浮月楼就直奔这里的,她居然能提前收到消息,且还能事先委托顾将军来此处接我。这也太神了吧,真是神通广大,不愧是六阁主,靠谱啊”。 沈若瑶当即化身小迷妹,感叹出声:“我沈若瑶这辈子,能交到这么个实力与能力并存的宝藏朋友,真是幸运”。 见眼前人提及十六,顾飞扬难得有耐心的回道:“确实是个宝藏级别的女子,先前只知道她的人脉遍布大齐,没想到她过来南御才半年,关系网居然就能扩张到如此地步,让人很是佩服”。 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沈若瑶,再次开口:“这边硝烟弥漫战火连天,战事近月来从未间断过,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竟敢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你也不简单”。 沈若瑶闻言“呵呵”干笑两声,难为情道:”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吗”。随即催促道:“顾将军,咱们快走吧”。 顾飞扬“嗯”了一声,伸手拉拽马鞍掉头走在了最前面,身后的两队人马原地不动,前头的一位将士示意车夫跟上。 马车跟在顾飞扬身后行驶,两队人马一左一右形成一个保护圈,极速往城中而去…… 第204章 他叔 ——南御边疆:城内 案桌上层层叠叠放着好几打本子,十六左手拿着账本,右手在拨着算盘珠子,一脸认真的核对着上面的数字。 房门口大敞,阶梯上的招财席地而坐,身旁放着一碟瓜子,此刻嗑的正起劲。 进宝将洗净沥干水的青菜装于盘中,依次放入托盘内,端着走进了院子。 小丫头许是为了节省来回跑的时间,托盘上层层叠叠被放的满满当当,她端的有些吃力。 招财见此立马将手中的瓜子丢回碟中,急忙上前接住了她手中的托盘,开口道:“这个很重,下次记得喊我来”。 进宝闻言“嘿嘿”的笑着,回道:“好呀好呀,下次我一定喊你”。 “还可以喊我,我有力气”。 进宝话音一落,院门口处突然传来墨羽的声音。 进宝闻声转过头,便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萧珩跟墨羽,想来前方的战役应当是刚结束,他们身上的盔甲还未来得及卸下。 进宝上前几步开口道:“王爷,小姐在房里看账本,您要进去瞧瞧吗”? 萧珩还未出声,只听墨羽插话道:“怎么又变成王爷了?先前不是喊姑爷来着吗?你这丫头怎么一天一个样”? 萧珩像是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进宝,同样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小丫头没心没肺的,并没有被眼前人的身份震慑,耸了耸肩膀道:“姑爷只能在咱们的地盘里私底下叫,我若是在这外边大庭广众之下乱喊,小姐会生气的,她平日只当我在胡闹所以不予计较,但我自己得有点眼力见不是”。 说着朝萧珩语重心长道:“王爷,欲速则不达,小姐的性子,想必你了解的不比我少”。 萧珩轻“嗯”了一声,随即抬脚往房间的方向走,行至房门口处站定,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房间里在忙活着的人,嘴角带着浅笑,一副岁月静好的安然模样。 墨羽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王爷又变成了那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心道:您拿着霸道王爷的剧本,却隔三差五的被深情男二附体。哎……拿什么拯救你,我变幻莫测的恋爱脑王爷。 思及此,墨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连摇头…… ——一刻钟后 院门口处传来一阵高亢的声音…… “石榴,我来了,石榴,石榴……” 沈若瑶此起彼伏的声音,房间里的十六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到。 十六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提起裙摆就往外走,行至门口时一愣,心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外边的沈若瑶还在喊叫,十六没有过多思索,抬脚越过他便往声音的来源走。 刚下了房门口处的阶梯,便看到自外边快步而来的沈若瑶,月枝背着包袱气喘吁吁的紧随其后。 十六有些诧异于她们的装扮,但转念一想,出门在外,男子的身份行事确实方便许多。随即开口道:“若瑶,你们怎么会过来南御”? 沈若瑶闻言眼中当即蒙上一层水雾,带着哭腔拖着尾音喊了一声“石榴~”,抬脚便往她站着的地方飞奔,那模样,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看到自家老母亲般…… 站在原地十六:??? 房门口处的萧珩:??? 院子石桌旁的墨羽:??? 另一旁的招财进宝:??? 十六心道:这……我没说什么啊? 萧珩心道:该死,平日里提防那些个小白脸就算了,如今连这些女子也要来缠着妃儿,真是烦死人了…… 墨羽心道:六阁主真是魅力无限,能让这沈老二不远千里拖家带口的投奔,这放在京都贵圈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招财心道:只怕又是个麻烦…… 进宝心道:沈小姐从大齐京都那么远的地方来看望小姐,真是让人感动啊…… 月枝心道:还好有六阁主这么个靠山可以依仗,不然此番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十六被冲上来的沈若瑶撞得脚步踉跄了一下,站稳后,腰身已经被整个环抱住。 她比沈若瑶高小半个头,沈若瑶此刻又是一身男子装扮,这搂抱情郎的姿势,这女强男弱的违和感,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十六从未经历过此等事,她有些手足无措,双手举在半空僵住了。 沈若瑶“哇~”的哭出了声,带着哽咽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你都不知道,我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路上忐忑不安的不敢松懈半分,各种担心害怕,现在终于见到你了,我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哇……”。 萧珩:你上来就抱着吾妻喊不容易,那本王呢?本王不也同样千里追妻,来到跟前了爱妻都不曾多看过一眼,本王说什么了吗? 墨羽:见过别人背地里使坏,没见过当面挖人墙脚的,我都不敢想象王爷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进宝有些看不懂,转头小声询问身旁的招财:“沈小姐这是怎么了?她跑这么远来寻小姐所为何事啊”? 招财摇摇头回道:“我也不知道,且听听看她怎么说吧”。 十六被她整的有些懵,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沈若瑶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还在翻涌着的情绪,抽抽噎噎道:“太子……王八蛋太子给我爹下套,想要……想要抬我入东宫,我爹娘不想让我成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我托长姐打听你的下落与所在的大概方位,在她的协助下躲开东宫的眼线,逃出京都直奔南御都城。我……我去了浮月楼,掌柜的说你在这里,我跟月枝……就……就来了”。 一段话虽然断断续续的,但十六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次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没事的,太子再蛮横不讲理,也总有能制得住他的人”。 说着转头看向房门口处的萧珩,继续道:“呐……他叔在这儿呢,能做主”。 他叔萧珩:“………………”。 萧珩心道:合着我就是个工具人。 墨羽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害怕被自家王爷看到他那快咧到耳根子的嘴角,当即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只是那还在一耸一耸着的肩头,根本无法掩饰他此刻的面部表情…… 第205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翌日清晨:城楼上 沈若瑶一会指着这边夸赤焰军有谋略,一会指着那边嘲笑北漠军蠢笨,一会又望着马背上的顾飞扬与罗捷几位将军,一脸崇拜的模样,叽叽喳喳的就没消停过。 另一旁的萧珩一脸的无可奈何,在心里嘀咕:这女人是喜鹊变的吗?怎的这般闹腾?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吵的人头疼。 随即转头看向与自己仅有几步之遥的十六,眉目当即舒缓下来,心道:还是我家妃儿讨人喜爱。 面对沈若瑶接二连三的询问,十六并无任何的不耐烦,还时不时的点头回应或者点评两句,而后目光落在远处空地上站着的女子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沈若瑶不太敢直视下方的惨状,伸手捂着眼睛,但又抵不住两军交战时振奋人心的诱惑,这对于她这种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来说,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若是放到以前,怕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她虽然害怕,但又想增长见识,于是手指在眼睛的地方留了缝隙,这样就算捂着眼睛也不耽误她观看。 远处阵眼中的罗捷,在身边的敌军接连倒下后,拔下插在腰带上的红色小旗,高举过头顶左右摇摆了三下。 南面正在指挥部下破阵的顾飞扬,见此连忙停下动作,伸手拔出身后的小旗高举的摇摆回应。 北面的南尘与北笙随之做出同样的动作。 城门口处的萧景祁望着他们先后的举动,嘴角一扬,随即抬手一挥,身后马背上扛着大旗的那名将士,举起几人高的大旗同样左右摇摆三下。 待大旗停止动作后,城楼高处的了望楼上飞奔而下一名将士,行至萧珩身旁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拱手高声道:“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萧珩眸子微眯,身后的战鼓随着他一声令下骤然响起。 这是冲锋的号令,城墙侧翼上的两个战鼓呼应着同时响起,一时间鼓声震天,响彻整个大地。 城墙上的巨幅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顿时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旷野中,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接踵而至的涌来,箭矢凌空乱飞,炮火呼啸着从天而降。 天空乌云密布,苍茫的大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折损的利箭与长矛被半掩在红色的泥土中,在昏暗的天色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各个方位的将军一人一马,长刀嗡鸣,银枪带风,战马飞驰自敌军身上踏过,身后的将士们前仆后继紧随其后。 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声随着战鼓响彻不绝,伏尸百万…… 看着如此惨烈且血腥的场面,十六心中阵阵发寒,只觉自己先前对于战场,真的是知之甚少。 她上一世机缘巧合下虽然也跟着萧珩随过军,但那时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待在营帐内,所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所有的认知全在二十一世纪的那些电视剧上,可电视剧中演绎的剧情,远远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来的让人震撼。 那种摘取片段,缩减过程的方式,不及此时此刻的万分之一…… 沈若瑶伸手反复揉搓着自己的双臂,抖擞道:“这也太血腥了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这之前我就只听爹爹偶然跟幕僚们提起过只言片语,还有就是听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过几段,却怎么也想象不到真实的情况竟是这般”。 叹了一口气,感叹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少时诵读诗书时,只觉悲惨凄然,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算真正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释义……传闻一战百神愁”。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何处话凄凉”…… 被这种氛围感包裹,连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沈若瑶,此刻语气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将士们在战鼓的催动下,坚守着保家卫国的底线,与之殊死搏斗…… 大片的兵卒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中,前面的人应声倒下,身后又有人举刀而上,厮杀声与金戈交鸣声络绎不绝,入目皆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那响彻大地的战鼓声仿若死神的召唤,苍凉着人的心境…… 十六望着前方在冲锋陷阵的将士们,心情很是复杂,一丝悲凉涌上心头,随即呢喃出声道:“ 将军捷报献明堂,加官进爵还故乡。 衣锦行于旧时路,家家堂前挂新丧。 稚儿灵前迷茫顾,老叟捧酒哭断肠。 锣鼓未响先垂泪,怀中军贴何人殇”。 她的视线停在罗捷再次高举的旗帜上,眼神有些空灵,声音仿若被覆上一层冰霜:“一将功成万骨枯。战鼓声止,唢呐声起…… 第206章 漫长的不是岁月,是记忆边积累边更替 下方的战况愈演愈烈,放眼望去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沈若瑶也没有了先前的兴致,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 十六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已无心再观战,转头朝沈若瑶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沈若瑶收回视线,点头道:“也好,回去看看三个小丫头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出门前可是嘱咐了月枝偷师学艺来着,你家进宝丫头的厨艺深得我心呐”。 说着撒泼道:“我不管,我决定日后要跟着你,我跟月枝给你做工,你养我们好不”? 十六闻言不禁莞尔,宠溺道:“好,养你养你,不用做工我也能养你们”。 沈若瑶眼睛一亮,当即上前勾住她的臂弯,将头贴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石榴,你也太好了吧。能认识你真好,你若是个男子,我一定想方设法嫁给你”。 十六轻笑出声,回道:“我若是个男子,不一定能娶的到你呢。我一介商贾,哪敢高攀尚书府的嫡小姐,若是将你拐了,沈大人定饶不了我,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沈若瑶“嘿嘿”的笑着,反驳道:“划算划算,沈老头若是不同意,那咱们就私奔,给他胡子气歪,哈哈哈”。 方才那降至冰点的气氛,在沈若瑶开口后瞬间破冰回暖。 十六笑着回了一句“疯丫头”,便被她拖拽着往后方的楼梯处走,她嘴里还边喊着:“走咯,私奔咯”。 原地的萧珩将她们的对话全数听了个遍,咬牙切齿在心里暗骂道:该死的沈老二,还想拐我妃儿,有本王在,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上下八百辈子变成男的都没用,妃儿是不会跟你走的……. 就在他愣神的这么会工夫,前面俩人已经行至楼梯口准备下去了。 萧珩见此急忙抬脚追上去,喊道:“妃儿,你用完晚膳后能不能别栓房门,我忙完手头的事情,晚点去寻你,我想跟你待一会,我有话想同你说”。 十六自他喊出声时,就被沈若瑶拉着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声音淡淡开口:“你我之间,该说的早就说完了,这边一结束,我便回都城。王爷忙完也早日回王府吧”。 说完不给他任何时间与机会反驳,抬脚便往楼下走。独留他一人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沈若瑶看着身边人面如霜色,心中虽好奇,但也没敢询问,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了十六所居住的宅子。 用过晚膳后,十六仰躺在院子桃树下的躺椅上,望着枝头的小花苞在发呆。 沈若瑶端着一碟切好的雪梨轻手轻脚的走近,将手中的碟子伸到她面前开口:“深秋季节容易口干舌燥,这时候吃点雪梨润肺最好了”。 她的话打断了十六的思绪,回过神后,坐起身伸手在碟中拿了一块扎好木签的,回了句“谢谢”后,便往口中送。 沈若瑶见她此刻已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打趣道:“回来时还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想到才这么会工夫,你便已调节好。我好羡慕你这种能自我调节掌控身体主导权的人啊,我就做不到这样,所以时常被琐事烦扰,快同我说说,石榴你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呀”? 说着直接蹲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等待着十六的回答。 十六吞咽下口中的梨块,放下木签后再次往后一躺,缓缓开口:“哪有什么诀窍,生死看淡罢了”。 沈若瑶一脸疑惑道:“怎么能做到冷眼旁观、生死看淡呢”? 十六听出她话中的意有所指,猜到她好奇自己与萧珩之间的隔阂,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此刻才旁敲侧击一语双关。 十六并没有避讳,觉得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聊几句也无妨。 思及此她回道:“因为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事与愿违,有太多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渐渐看淡人来人往中八苦之一的爱别离,慢慢接受所有人各种方式的到来与离去。用自己的方式与任何人保持着间距,亲疏有度,熟不逾矩,远近相安”。 沈若瑶眨巴眨巴眼睛,回道:“若是因此错过呢?岂不遗憾”? 她垂下眸子缓了缓,回道:“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我会习惯性先预想它最坏的结果,先一步承受那失去时的部分疼痛,那么日后,得到便是锦上添花,失去也能依旧风华”。 沈若瑶摇摇头:“我不理解”。 十六耐心道:“就好比谋士的战略手段,上马杀敌,下马念经;手中有刀,心中有佛;春风得意时布好局,四面楚歌时有退路。这便是、阴阳谋”。 看她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十六继续道:“就像喜欢一个人,喜欢归喜欢,若是哪日走到分岔路口,感受不到爱意时,我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但我更希望,回头便能靠岸。 沈若瑶用手撑着脸颊,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点头道:“说的好像也在理,你倒是别具一格独树一帜,时而大胆张扬,时而含蓄待命,明明是喜欢着的,却又能及时克制自己”。 她仰着头思索了片刻,突然凑近一脸八卦道:“六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修了什么道”? 十六被她的奇思妙想逗乐了,停顿半晌正了正神色,接着道:“喜欢与爱,没有固定的法则,喜欢到极致便会转化为爱,可爱一个人,未必也只有时刻守在他身侧才算,它的方法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吗?所以,为何要执拗的求那一种结果?那是最快消磨爱意的方式。若是不参与他的柴米油盐,我能喜欢他很久很久,甚至一辈子。物质世界,可能会随着时间消逝,但精神世界,永垂不朽。我的方式不同于旁人,也不能定义我只有浅浅的喜欢,反之,我寻求的更长久。 她看着随风摇曳的桃枝,语重心长道:“漫长的不是岁月,是记忆边累积边更替。灯火阑珊处人潮拥挤,我希望自己,能在旋涡中迷途知返…… 第207章 我再也没有想要与之分享的人了 俩人聊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黄昏时分,夕阳散发着暖色的柔光,犹如上帝的微笑,将暮色中的大地点亮,仿若宇宙之神的眷顾。 沈若遥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琥珀色,突发奇想道:“石榴,要不我们出去看日落吧?出门后往右边走,街道尽头穿过两条巷子,那边有一座戏楼。爬到最高处可以将全城的景色收于眼底,我昨日晨时同月枝出去闲逛时偶然看到的,难得见到那么高的楼阁,我还特意问了一下旁边在养伤的大哥,才知道它是城中最高的一座楼。反正现在也无事,我们出去走走吧?正好消消食”。 三个小丫头就像约好的一样,在沈若瑶话音刚落时,一路有说有笑的齐齐跨进了院子。 十六没有任何动作,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懒洋洋道:“我懒得动弹,你们去吧,顺便带我两个小丫头出去转转”。 还未等沈若瑶出声,招财先一步开口道:“我不去,我留下来陪小姐”。 进宝紧随其后出声:“小姐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说着朝沈若瑶道:“沈小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带月枝去吧,我们留下来陪小姐说说话”。 沈若瑶无语望天,劝诫道:“你看吧石榴,两个丫头都不带犹豫一下的为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就出去透透气,顺便带她们出去走走嘛”。 说完抓着她的手想将人拉起来,边开口:“走啦,一起去嘛,再晚太阳都下山了,快点快点”。 十六被拉着坐起身,看到她这不将自己薅出去誓不罢休的模样,无奈道:“好啦好啦,去去去”。 说着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开口道:“真是拿你没办法,走吧”。 沈若瑶乐的合不拢嘴,勾着她的臂弯往外走,边回头招呼道:“月枝还有招财进宝,都跟上哦”。 ———楼台亭阁上 沈若瑶欢呼道:“看吧石榴,我没骗你吧?这上边的景色,真是没得说呀”。 十六点头道:“确实很不错,谢谢你,不然我就要错过这一番美景了”。 沈若姚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回道:“你就应该多出来这外边走走,总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人都要闷坏了,外边空气多好呀”。 说着抬脚行至栏杆处,张开双臂仰头闭着眼,一副要吸收天地精华的架势。 三个小丫头从这头走到那头,东瞧瞧西看看的,觉得很是新鲜。 十六伸手掀开面前的帷纱,抬头望去,夕阳西下,天边渐渐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宛如一幅照在大地上的黄金帷幕。 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夕阳慢慢坠落,照亮了世界的尽头,在那片苍穹中,透着一份深邃且悠远的神秘。 在日落的瞬间,太阳的余晖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悬挂在苍穹上。在暮色来临之际,燃烧着最后的辉煌。 十六望着眼前那片火烧云的景象,回忆阵阵袭来…… ———郊外桃林 十六:“瑾之哥哥,你喜欢看日落吗”? 萧珩:“喜欢吧,感觉心情很平静”。 ———朱雀东街:馨月阁 十六:“啊珩,我喜欢看日落,黄昏的暖色光照在身上,不含杂质、不染尘埃,我看到的是光和希望”。 萧珩:“那我便在这一次次的日落里,再爱人间一次”。 ———安王府:妃苑 十六:“夫君这是打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鲜花?还将院落布置成了这般”? 萧珩:“吾妻独爱这黄昏日落,为夫便命人在此赶工搭建了这了望台,紧赶慢赶的一个时辰前刚竣工”。 十六:“同你在一处,在哪儿观看我都欢喜,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萧珩:“可我想让你开心点,手捧晨时的鲜花,绘制幕落道的晚霞;踏祥云随晚风而来,持俗世繁华的喧嚣,博吾妻一笑…… 十六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上一世俩人看日落时的场景…… 她望着天边的目光开始散乱,没有焦距。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消散,仿若被抽离了灵魂,瞬间沉寂下去。 她在心里呢喃道:我一直捏着书页,不想让它翻篇;可这落日向晚的篇章,终究只留我一人观看……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可后来太阳还是落山了,我的光也随之消散…… 我想要的、我热爱的,一直以来我都愿意等一等;可山鸟与鱼不同路,你走我留、便是两个秋…… 身处泥泞,却还妄想徒手摘星,可笑…… 晚霞终会消散,不过是大梦一场。 今日的晚霞很好看,风也很温柔。 只是,我再也没有想要与之分享的人了……. ———暮色降临 在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她们走下楼台准备原路返回。 行至一半时,突然听到另一边的街口处传来一阵喊叫声。 男子口中唤着“夭夭”二字,没有被叫到名字,一行人脚步如常的往前走。 可身后的人没一会就追上来了,快步行至到十六跟前,开口道:“夭夭,我方才喊你呢,你没听见吗”? 沈若瑶跟月枝见到来人后,纷纷俯身作揖开口:“臣女、奴婢、见过睿王殿下”。 萧景祁没有心思思索她此刻怎会在此,点头回了一句“免礼”,随即视线又粘回十六身上。再次问道:“夭夭,这么晚你去哪了”? 十六声音冷冷:“不关王爷的事”。 她头上戴着帷帽,萧景祁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能从声音中听出一丝漠然,就在他思索着该怎么与眼前人搭话时,只听旁边的沈若瑶疑惑出声:“王爷方才喊幺幺?她不叫幺幺,她是……. “沈二小姐,你们能先行一步吗?我有话想同她说”。 沈若瑶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看着他正经严肃的样子,沈若瑶缩了缩脖子。 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有些犹豫,转头小声喊了一句“石榴”,招财紧随其后也喊了一声“小姐”,都想听听看她的意思。 十六见此心下不由得一暖,声音也柔了好几个度:“没事,你们若是担心,我跟在你们后头便是。放心,我不去别处”。 几人点点头便先抬脚往前走…… 第208章 萧景祁表心迹 十六本不想理会,但想到他每次见到自己喊的都是这个“夭夭”。想弄清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便同意了给他一些时间将事情说清楚。 为了不让沈若瑶她们担心,隔着她们二十米左右的间距抬脚跟上。 萧景祁见终于有机会同她共处,心下一喜,急忙跟上,再次开口喊道:“夭夭,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的”? 十六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我不唤夭夭”。 萧景祁抿了抿嘴,问道:“那你叫什么?可以告诉本王你的真名吗”? 十六语气淡淡:“王爷唤我六阁主便是”。 萧景祁神情有些受伤,不服气道:“你对皇叔分明很纵容,对慕君也很是亲近,就连顾将军跟罗将军,你都能和颜悦色的与之交谈,为何独独对本王这般疏离冷漠?是本王哪里做的不好吗”? 十六闻言不做任何反应,又一次无视了他的追问。觉得没有必要同无关紧要的人解释那么多。 萧景祁转头看着身旁与自己并肩齐走的人,虽然隔着帷纱,但在街口昏黄的烛火下,依旧能看到她的面部轮廓。 袖子下的手因为紧张而紧握成拳,深吸几口气后,终于鼓起勇气继续开口:“夭夭,本王喜欢你,打从见你的第一眼时就喜欢,已经快两年了”。 十六抓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疑惑道:“两年”? 萧景祁见她终于搭腔,激动道:“本王第一次见你时,是在朱雀街。你正准备出城,卖灯笼的爷孙俩冲撞了你的马车,你下马车后还抱了那个小孩,她当时摘了你的面纱,本王在街口处正好瞧见”。 顿了顿,继续道:“本王寻了你一年有余,甚至一度以为那只是本王的黄粱一梦、是本王的臆想与幻觉。直至年初在宫宴上见到你的真容,才知道一直以来都寻错了方向,没想到本王命人远走周国苦寻无果的人,一直都在身边。本王当时可谓是又惊又喜。虽然皇叔到处与人宣扬你同他关系匪浅,但本王看的出来,你无心于安王府后院。还有慕君,你虽与他走得近,但你并没有在他跟前与皇叔彻底保持距离,所以你也不喜欢他对吗”? 听他讲完这么长一段话,十六只觉得无语,心道:当王爷都这么闲的吗?,才见过一面的人,转头便大海捞针般四处搜罗其相关信息,真尼玛让人害怕……咋地?想暗杀我啊?大可不必,绑我可换不了几个钱。得绑陆掌柜,店铺大部分都是他在打理,他值钱….. 就在十六天马行空时,萧景祁的声音又响起:“本王……本王想问问你,睿王府是否能得到你的青睐?可以给本王一个机会吗?本王保证,定十里红妆以正妃之位迎之”。 十六:??? 十六没想到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当即回绝道:“我对睿王府没兴趣,王爷莫要再说笑”。 萧景祁见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着急道:“本王是认真的”。 说着自腰间摘下荷包,从中取出一方丝帕递到她跟前,声音轻柔道:“你当时许是有要事在身,走的很是匆忙,这个便是本王那日拾到的”。 十六转头看了一眼,努力回想着这件事情的经过,只觉很是模糊,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她再次回到大齐距今还未满一年,所以萧景祁口中的两年前,于她而言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还在努力回想事情经过时,又听到萧景祁的声音:“这上边绣了一朵桃花,下方还题了字,桃之夭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便是本王唤你夭夭的原因”。 十六:……………..就挺无语的。 萧景祁用指尖轻抚了几下那几个字,随即握在手中转头看着她,语气坚定道:本王并没有说笑,只要你肯点头,本王择日便向父皇请旨赐婚,本王定会视你若珍宝,惜之爱之,睿王府全数交由你做主,本王…… “不用了,我真的无意,王爷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十六觉得已经没必要再与之周旋听他东拉西扯,说完就要抬脚加快步子往前走。 萧景祁见她要走,情急之下再次开口:“本王这般喜爱你,愿意许你正妃之位,以主母身份待之,你怎能态度如此冷漠”? 十六闻言只觉好笑,心道:呵~道德绑架? 随即停住脚步,转头回怼道:“若是每一个过来说喜欢我的人,我都要给予等同的回应,我嫁的过来吗”? 一段话怼的萧景祁无言以对,还想再辩驳什么,又被十六先一步开口制止:“以王爷您的身份,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只需吩咐一声,金都城各个高门贵府的小姐,还不是任由王爷挑选,做什么要降低自己的身份来迁就我这一介平民?如此岂不是拉低了王爷您的档次”? 顿了顿一本正经道:“我今日就当王爷在说笑,不会将它放在心上,王爷日后莫要再提此事。告辞”。 说完生怕他再纠缠,当即抬脚去追前面的几人。 萧景祁望着她那逃离的步子,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目光怔怔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09章 人们总是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爱意的深浅。 一行人抬脚跨入院子时,看到桃树下站着的男子,皆是一愣…… 沈若瑶看了一眼背对着她们的人,又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十六,十分有眼力见开口道:“那个石榴,天色已晚,我们先回西苑了。那什么……你忙完也早点休息哈”。 说完头也不回,拉着月枝一溜烟的跑了。 进宝刚想询问什么来着,被身旁的招财伸手制止,随即寻了个由头也开溜了。 十六“……………”。 月色下清隽的身影卓然而立,身姿笔挺,宛若青松。那宽厚的肩膀,好似能够遮挡住一切风浪。 十六轻咳两声,抬脚往房间的方向走,边开口道:“已入夜,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夜闯民宅,传出去也不好听,恐会让人说闲话”。 萧珩闻言转过身来,回道:“我在等你”。说着抬脚跟上她的步子,生怕她将自己丢下。 十六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想要回房拴门,却依旧不出任何意外的,被追上来的萧珩抬手制止了关门的动作。 她见此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再三退让,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让开”。 萧珩有些语塞,弱弱回道:“我想同你说说话,跟你待一会儿”。 十六想也没想的拒绝道:“我不想同你待在一处,也不想跟你说话”。说着再次用力拉了一下房门,想以这一门之隔将自己与他划清界限。 萧珩看到她的动作,握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小心翼翼开口:“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是我不对,我错了,我想要弥补”。 说着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柔认真道:“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十六愣住了,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气力,声音略显疲惫:“往事不可追忆,再也回不去了……我押上所有的赌注,最后却满盘皆输;我以仅剩的一点勇气去撕开牢笼挣脱束缚,用生命作为代价换来如今的自由。你说,我能再重蹈覆辙、再飞蛾扑火吗”? 萧珩压下心底的起伏,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是我过于自负,是我太自私,是我背离初衷让你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 说完低下头,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抬头直视着眼前人,眼角微微泛红,声音有些颤抖:“妃儿,事情已然过去那么久,你能不能……试着放下?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弥补”? 十六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破碎的声音随即缓缓响起:“这一轮清月,我捧在手中惴惴不安。你没有如约而至,我衣着单薄站在那天寒地冻的路口,自清晨等到黄昏,从日升盼到日落,我寄予厚望的人,直至最后一刻也没有再出现”。 她像是早已麻木,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声疾呼,哀伤的神情中带着隐忍。 萧珩抓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他感觉喉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抑制,心口处剧烈的疼痛感随之蔓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童,在小心翼翼的寻求别人的原谅。 十六一股酸楚蔓上心头,眼中隐隐有泪光在涌动,看着萧珩继续开口:“我该怎么释怀?你把我丢下,转头又要嘱咐我好好生活。我就像是那冰天雪地里被你圈禁着的小猫小狗,没有自由,看不到希望…… 我全身心托付时你漠然置之,我毫无保留信任时你置之不顾。 我扫尽门前霜雪,却等不来旧时的月…… 我拆东补西,最终还是零零散散;心里珍视的东西,一直在破碎”…… 她眼睛顷刻间黯然失色,眸中流露出岁月里风霜雪雨的痕迹,说到此处时,眼睛已全被水雾遮挡。 她狠狠的闭了闭眼,泪水当即翻滚而出…… 萧珩满目猩红,看着她的眼中蕴含着无尽的伤痛。眉目紧锁,整个人被悲伤笼罩。 十六缓了好一会,再次睁开眼时,又恢复了了先前的平静,眼神有些呆滞,空洞的仿佛被掏空了灵魂,再次开口:“从前我割舍不下,一忍再忍退无可退,一度将自己逼入绝境。爱你我会破碎,爱你我会丢了自己,紧握不放我会遍体鳞伤,所以我放手了”。 说着视线越过萧珩的肩头,往院子里那棵桃树望去,接着道:“如今我心中执念已消,往事如风随风而逝。我再次两手空空而来,我有重新选择人生的权利。 我重生的故里铺满了过往的痕迹,我鞭笞仅存的勇气,鼓励自己穿过那一片荆棘,站在山顶与大多数人势均力敌。 我如今能平静接受所有的突如其来与失去。既定的目标、遗失的过往、走散的爱人,只要我不在乎,没有什么能再伤到我”。 说着视线转回到萧珩脸上,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我念旧,但……失我者永失”。 她凝望着眼前人,眸子不复往日的乌黑明亮,眼底全是对现实妥协、被生活搓磨后的悲苦。 像是疲累到极致,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声调:“君已非昨日良人,我也非彼时旧人。上一世欠你的,我已经还完了,我累了,你走吧”。 十六目光漠然,眼中似乎有着一股难以丈量的距离横亘在他面前,有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说话时的神情很是受伤,难掩悲痛,最后扬唇苦涩一笑,转身往床榻边而去,不再管顾身后的人…… 萧珩抬起血红色的双眼,望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心底翻滚,汹涌的冲至咽喉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头一样难受与刺痛。 在心里反复呢喃: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她真的放下了吗?这般冷静,她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望着她的眼中满是哀伤与缠绵,嗓音里透着无边的悲凉。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带着哽咽:“你不要我了吗”? 十六闻言心脏猛的抽痛,脚步一滞,没敢再回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要宣泄出口的委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我要不起了”。 萧珩刚抬脚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她却像是早有预感般再次开口:“萧珩,莫要再纠缠”。 他闻言脚步一顿,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伸手捂着胸口,心头阵阵钝痛席卷,无边的苦涩好似要将他淹没。 他脚步踉跄,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凶兽,泪水一颗颗顺着冰冷的面容砸下,自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啜泣,仿若被人遗弃,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人们总是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爱意的深浅….. 幡然醒悟回头时,殊不知…你念念不忘过不去的曾经,是她转身离去已然放下的过往…… 第210章 索命阎罗 十六那句“莫要再纠缠”出口后,萧珩像是被彻底击垮。 那句“我要不起了”,将他先前的执拗击溃。 那句“失我者永失”,像是做出了最后的宣判,将俩人彻底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萧珩仿若丢了魂,眼神涣散支离破碎,整个人犹如牵线木偶般。他垂着头,背脊微弯,肩膀微微抖动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十六望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有种错觉,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脊背压垮,将他骨子里的骄傲一寸一寸的浇熄。 上下两世加起来,这是十六头一回见到眼前人这般模样,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此刻在她跟前哭的泣不成声。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一样疼痛无比,悲伤的情绪,沉重的将她压的快要喘不上气。 扶着门框的手在无人窥探到的地方微微颤抖,眼眶中水珠一颗接着一颗滑落,模糊了视线,就那么怔怔的望着他,好似要将他刻入脑子里,小声呢喃道:“那就、到此为止吧….. ———翌日清晨:北漠驻扎地 苗疆主营帐,跪在地上的中年妇女脸色苍白,衣襟及袖口处血色斑驳。她怀中抱着一名年轻女子,手上拿着丝帕抵在她嘴边,嘴里带着哭腔不断喊着“泠儿”二字。 年轻女子躺在她怀中一动不动,眸子半磕呼吸薄弱,口中不断有鲜血吐出,看着进气少出气多。 营帐破碎的不成样,旁边还有一处在喷着火星子的帆布,四周全是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尸体,帐内的物品东倒西歪杂乱无章,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满目疮痍…… 不止此处,北漠与东莱两个主营帐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那七零八落碎裂的物件,就像是被巨手捶打与撕扯过一般,入眼一片狼藉…… 北漠副将大步流星的往苗疆主营帐走,先是震惊于此处同样的惨烈遭遇,随之背脊发凉。 行至中年妇女身侧,看着她怀中还在呕血的黎泠,皱着眉开口:“乌姨,黎姑娘怎么样”? 被唤作乌姨的中年妇女,手中的丝帕已被血浸透,她又在用自己的袖口给怀中的人擦拭,双手一直在颤抖,神情哀痛无比。 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嘶哑道:“她挨了那活阎王一掌,胸骨全数碎裂,五脏六腑移位,若现在立刻将我苗疆的圣灵放入她体内,还有一线希望”。 北漠副将闻言催促道:“既然有救,那还等什么,赶紧先救人啊”? 乌姨神色看起来很是绝望,泪崩道:“那圣灵乃我族百年供奉之圣物,被视为镇族之宝。先不说其珍贵程度我等有没有使用权,就光那千里迢迢的路程,她也撑不住”。 乌姨话音刚落,一旁传来另一名男子的声音:“你们也都惨遭毒手了”? 北漠副将闻言当即回过头,东莱的军师正往他们这边小跑而来。 来人衣衫褴褛,发丝也有些凌乱,一副狼狈的样子。 东莱军师看了一眼地上的俩人,转头朝北漠副将开口道:“我们众不敌寡,我家将军与副将….双双殉职了”。 北漠副将像是早有预感一般,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随即开口:“我家主将已抬去医治,同样危在旦夕”。 地上的乌姨闻言咆哮道:“疯子,不讲武德不按常理出牌,那姓萧的简直就是个疯子”。 东莱军师抹了抹眼角,附和道:“对,没有任何征兆的闯进来,直奔主营。似阎罗索命般见人就杀,传闻那银魄的威慑力点石如豆腐,能轻松破开一堵城墙。我等这肉体凡胎,如何抵得住他愤怒之下的全力一击?我们方才清点了一下人数,八百有余,将近一个营的人在那片刻功夫死于他的掌下。这哪里是个人?这分明就是个魔鬼”。说着后怕似的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北漠副将叹了一口气,心痛道:“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我那边也折损了好些人,也难怪一直以来列国群雄皆对他敬而远之,这杀伤力确实有些骇人”。 乌姨因哀伤而哭得红肿的眼睛,此刻正怒目圆瞪,目光似刀子般泛着渗人的寒意,像是一头被逼到悬崖边、陷于绝境的母狼,神色中透着疯狂之色,咬牙切齿道:“他此番伤敌一千,也同样自损八百。他中了我的噬心粉,此毒在我苗疆也算是榜上有名,三日内若无解,任他有盖世神功护体,也如活死人般永远沉睡”。 北漠副将闻言有些惊讶,当即询问道:“此话当真?他警惕性那么强,按理说不可能让你轻易近身的,你确定他真的中毒了?若是这般,那我们可是少了一大劲敌啊”。说到最后还隐隐带着些许的激动。 乌姨语气笃定道:“我虽不知当时他为何没有闪躲,但我非常肯定他中了毒”。 她面沉如水,眼中全是憎恨之色,恶狠狠道:“我真后悔没有随身携带着我的那些宝贝,不然今日我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北漠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到乌姨疯狂的喊叫声紧接着响起:“泠儿….泠儿….泠儿….. 她怀中的女子双目紧闭,头歪到了一边,看模样已然没有了呼吸。 北漠副将见此摇摇头,抬脚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 第211章 萧珩中毒 ———城内:萧珩住处 屋内屋外进进出出的人,自一个时辰前开始就没停过。 门外的墨羽,对着跟前的黑衣人一脸正色道:“即刻调集人手过来,这边现在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想办法封锁消息,就算是拖延一下时间也好,务必多争取一些时间,不然恐会生出大乱”。 黑衣人躬身拱手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离去…… 两个时辰前,还在睡梦中的他们感受到周边传来的阵阵波动,当即起身安排人出去查探,随即赶往萧珩院子里集结。 墨羽呼唤无果便大着胆子拍门,在拍门还听不到任何动静后,墨玉一脚踹开了房门。 如他们所料,房内并无萧珩的踪迹,床榻上的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很显然他一夜都未曾上过榻。 来不及细想,俩人召出隐在暗中的部分人马,刚想外出寻人时,突然一个身影自屋顶一跃而下。 这一跃好似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落地后脚步踉跄了一下,人还未站稳,便看到他捂着胸口自嘴里呕出一大口血……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墨玉墨羽眼疾手快的飞奔至身侧搀扶,才免于让他直接栽倒在地。 兄弟俩将人扶稳后,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 担心造成众人恐慌,在第一时间闭府,对外宣称摄政王心情欠佳,暂时不接见任何人,外边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由南尘北笙代为处置…… 若是称他身体抱恙,兄弟俩担心拦不住众人想要进来探视,尤其是近日没事喜欢献殷勤的萧景祁。 只有说他心情不好,众人才不敢擅闯、不敢轻易揣度,因为没人能承受得住他的怒火。 兄弟俩最先找来的是随军的郭宏,而后又传消息给周边的那些暗桩,让人暗中带医者过来。 此刻房中已有六个医馆大夫,三个军医,还有两个江湖郎中。 众人各自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结果还是一筹莫展…… 墨玉面色凝重的从房内走了出来,墨羽听到动静后当即转过头,上前问道:“怎么样?医师们怎么说?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墨玉垂着眸子,摇摇头:“不知道”。 墨羽眉头一蹙,焦急道:“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墨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声音有些隐忍:“王爷中了噬心散,此毒乃苗疆所出,可她们从来都只炼毒不研制解药,所以我们一时之间有些无从下手。解药所需的药材也都较为罕见,我方才已经将大夫们给出的药名先命人出去寻了。其中一味药引他们还在商讨,尚未确定。时间非常紧迫,若是三日内无法解毒,王爷恐会变成活死人。我们这次很是抓瞎被动,我传令着人去敌方阵营绑苗疆人了,她们或许没有解药,但不可能不知道药引,一个不知道我就绑一双,两个不知道我就全绑来,总有知道的”。 墨羽点头应道:“对,抓瞎总比没有任何头绪强,眼下只能从多个方位下手,尽量争取时间让大夫们制出解药”。 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继续道:“对了,前面我们的人来报,说今早敌方阵营有些不对劲,慕君率领大军即将越界了,他们才派了几个营的人出来迎战,按照前两日的进度,他们今日这般轻敌的做法甚是诡异,我当即启动了暗桩,应该很快便能有消息”。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衬托他的神机妙算,一名蒙面黑衣人飞身跃进院子,落地后立马朝着他们站着的方向而来。 行至他们跟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躬身拱手恭敬喊道:“大人”。 墨羽等不及开口催促道:“快说”。 墨玉也一脸紧张的神色在等着他开口 黑衣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开口:“属下与暗桩秘密接了头,敌方营帐今日寅时死了一大批人,东西南三个主营前后被袭,连周边一圈的营帐也受到了殃及,两个主将与一个副将死于非命,剩下那个主将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众人闻声赶至时,出手之人早已离去,随即北漠副将便下令命众人此事不得外传,否则按军法处置”。 墨羽闻言好似抓到了关键点,接话道:“你说这事儿….. 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墨玉。 墨玉同步般也转头看向他。 俩人对视一眼后,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笃定的眼神。 墨玉先一步开口:“再探,我们要知道出手之人的相关信息”。 黑衣人拱手应了一声“是”后,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了屋檐上。 墨羽思索了片刻,疑惑出声:“王爷自昨夜下了城楼后,便不让我等随同,想来应是去了六阁主的住处,可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王爷夜不能寐?还跑去袭击敌方阵营出气?这事肯定与六阁主有关”。说着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墨玉不假思索回道:“你去请人”。 墨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了:“我去传信五台山,以防万一,怕是还得尊者出手才能稳妥”。 墨羽闻言止住了想要反驳的话,点头道:“好,咱们分头行动,希望王爷此番能逢凶化吉”。 第212章 十六拒绝探视 ———战场 慕辰看着眼下的战况,心中疑惑万分。 目前这种打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北漠准备降了呢。 将士们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好似担心后院着火般边打边想着怎么脱身,看着很是敷衍。 头一回见着没有主将指挥的大军,一直在往后方退,照这架势,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后方就得拔营了,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前边的顾飞扬与罗捷也是一脸不解,甚至一度怀疑有什么阴谋跟圈套在等着他们往里跳,众人一时间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进度便也跟着缓了下来…… ———南御都城:宣平候府 书房内,晏城宏手上拿着纸张反复观看了好几次,呢喃道:“这些东西……可不常见啊”?随即转过头来看着地上的人继续开口:“有没有说此物作何用途”? 单膝跪地的绿衣侍卫拱手回道:“属下不知,那边并未传达其他口信”。 晏城宏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绿衣侍卫起身抬脚离开,顺带合上了书房的门…… 一旁的书昀一肚子的疑虑,看了看身侧站着的中年男人,试图从他神情中找到些许答案。 可中年男人在看到他那一脸求告知的模样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书昀的目光转回晏城宏身上,开口唤道:“大人,这……”。他实在看不明白,又不知怎么开口,所以欲言又止…… 晏城宏还是没想通,开口道:“这些东西具体用来做什么,本官也想不明白,先吩咐下去命人寻吧”。 顿了顿,面带严肃继续道:“不该操心的,最好收起自己好奇心,有些事情,不该咱们过问”。 书昀与中年男人对视一眼后,双双拱手回道:“是”。 晏城宏沉默了片刻,再次出声:“有大齐赤焰军相助,陛下那边捷报连连,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朝。我等定要在那之前清理完早前遗留下的刺头,好恭迎陛下回朝举行登基大典”。 说着转头朝中年男人道:“许大人,这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渝州那边你多费些心思盯着,得提上日程加快进度才行”。 中年男人点头回道:“此事下官的人一直在跟进,事情目前进展的还算顺利,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尽快扫清这些障碍”。 晏城宏“嗯”了一声,随即将双手背负到身后,感叹道:“即将尘埃落定了……”。 ———十六住处 桌前的十六伸手往面前的杯子里重新添了茶,一脸漠然:“你们王爷昏迷了,你们应该去找医师诊治,我又不会医术,去了也帮不到什么忙”。 墨羽焦急道:“不是,王爷是中毒了,中毒导致的昏迷”。 十六指尖捏着茶杯一圈一圈的转着,语气依旧淡淡:“中毒了更要去寻医师,你过来知会我做什么?我又不能给他解毒”。 墨羽有种越描越黑的凌乱,语无伦次道:“不是,王妃,你过去看一眼”。 十六不解道:“我过去看一眼他就能好”? 墨羽垂眸努力压下内心的急躁,思索了片刻,重新组织语言道:“昨日收兵后,王爷让我们不许跟着,想必是来了这边。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王爷事后并未回住处,还跑去夜袭了敌方阵营,那边的几个主将副将折的差不多了,我们听到动静后起来查探,整个院落都找不到王爷的身影,正准备出去寻时,王爷却突然回来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人还未站稳就呕了血,紧接着便陷入了昏迷。我跟墨玉后怕的不行,还好他强撑着一口气回来了,若是晕倒在外头,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十六,想要从她的面部表情中寻到一丝对自家王爷的紧张与在乎。 可她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墨羽见此眉头一耷拉,很是失望。 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人倒是回来了,但医师检查出王爷此番是中了毒,且还是较为罕见的噬心散。今早十六名医师轮番上阵,解药的成分至今还未全部找出…… 十六闻言垂着的眸子静止的片刻,握着茶杯的手也微怔了一瞬。 只是此刻还在想方设法引起她注意的墨羽,因分心而没有察觉。 说着面色越发的凝重:“此毒出自苗疆,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应该伤不到王爷,放眼七国,在打斗中能近王爷身的估计找不出几个,更何况还是面对面的洒出毒粉,那小小的北漠营帐,若是藏匿了此等高人,我们的人早前应该也能察觉到一二才是,此事很是让人费解,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十六另一只放置在腿上的手,因紧握而青筋暴露,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开口接话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回去看着他,这些医师无法识别出解药,那就换一批人过来再看”。 墨羽见她完全没有要过去探视的意思,怀疑人生道:“王爷现在昏迷不醒,若是三日内寻不到解药,他会如同活死人一般永远沉睡,直至身体所有机能衰退停止运转而死去,王妃你不过去看看吗”? 十六没有过多犹豫,回道:“不去了,你回去照看他吧”。 墨羽见她依旧无动于衷,心情无法掩饰的失落,最终拱了拱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十六再也绷不住了,淡漠的眼底瞬间泛起一丝惊慌失措,紧握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突出了泛白的骨节。 她颤颤巍巍的端起面前的茶水想饮一口,手却不听使唤不受控制般颤抖个不停。 茶杯倾斜茶水洒了一大半在她的衣裙上,但她目光好似被定住了,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塑,并未察觉。 一杯茶到嘴时只剩下了小半口。 杯中的茶水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冰凉….. 第213章 十六赠东海鲛珠 ———萧珩住处 此时距离萧珩中毒,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 墨玉抓过来的那些南疆人对此毒知之甚少,很多人也都只是听说过而已,并未真正见过。 况且能在苗疆榜上有名的东西,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所以更不可能知道解药的成分。 最后一味药引至今还未找出,为了缩短盲目分解的时间,大夫们已经在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在翻医书继续查找,一部分人在拿药材熬制试药。 先前让人寻的那些药材,此刻已经凑齐送过来了一部分,因着这些东西不常见,短时间内能凑齐已是不易,所以数量并不多。 担心不够医师们试药,这边刚送达,那边便又吩咐人继续大量搜罗。 墨玉墨羽脚不沾地的跟着前后忙活,两天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收到五台山的回信,兄弟俩人喜不自胜。 要知道,旭岩长年游历在外,归期不定。有时候甚至好几年都见不着一面,可这次却能碰到他刚好在五台山,可以说是莫大的幸运。 有他在,兄弟俩人仿若找到了主心骨,虽然还是会担心,但心里的把握不由得多了几分。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出门等候迎接,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刚跨进院子,却看到自门外迎面走进来的招财。 墨玉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她怀中的黑漆描金木盒上。 墨羽则是落在她脸上,想第一时间通过面部表情获取相关信息。 墨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墨羽抵不住心中好奇,抬脚迎上去边开口道:“招财姑娘,你为何会急急忙忙的出现在此?可是你家小姐托你过来传话”? 招财面无表情否认道:“不是,小姐让我送这个过来,说王爷可能用得上”。说着将手中的木盒递到他跟前。 墨羽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疑惑出声:“这是什么”? 招财回道:“东海鲛珠,这东西做何用,想必你们比我清楚”。 墨羽闻言心下一喜,伸手摸了摸盒子,难掩激动道:“东海鲛珠,传闻入药可治三千顽疾,能将濒临垂危之人拽出鬼门关的东海鲛珠”? 招财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肯定。 身后的墨玉接话道:“有了它,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据说鲛珠在南疆被人供奉为圣物,其珍贵程度有价无市”。 墨羽突然想到什么,惊呼出声道:“王爷中的是南疆的毒,此物又为南疆圣物,医师那一味尚未找齐的药引,是不是可以用它来代替?或者说,只它一味便能胜其所有”? 他说着转头看向已行至身侧的墨玉,焦急等待着来自墨玉的肯定”。 墨玉点头“嗯”了一声,回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墨羽闻言欣喜若狂:“没事了没事了,王爷没事了”。说着一把拉住招财的手继续道:“招财姑娘,回去一定要替我们谢谢你家姑娘”。 招财被他握住手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怔愣住了,目光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甩开,而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手…有点好看….. 墨羽还沉浸在萧珩得救的喜悦中,看着眼前人,想看她点头说好。 招财脑子突然闪过什么,反应过来后立马抽回自己的手,有些慌张道:“东西已送到,我先回去复命了”。说完当即转身抬脚往外走。 ———北漠营帐 北漠副将朝跟前回禀的士兵大声呵斥道:“废物,一群废物,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平日里训练你们来有何用”? 士兵全程垂着头,声音弱弱回道:“大人息怒,不是属下们不尽心,实在是暗中之人过于狡猾,我们用了各种方法尝试了无数次,但冥冥中就像是有只巨手在把控局势,我们的消息就跟石沉大海般根本传不出去”。 北漠副将没有心思听他辩解,再次咆哮道:“再传,加派人手扩张范围再传。两日了,咱们抱头逃窜了两日,营都拔两回了。若不是咱们主将身死的消息捂得严实,若不是他们忌惮咱们有后手,依着他们那迅猛的攻势,咱这条命都不知道被收割几回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有人能在暗中阻拦我们的战报,那这事就藏不了多久。消息若是再传不出去,后方就得等着给咱们收尸了”。 一段话因着情绪激动说的气喘吁吁,见跟前的人还没有动作,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去想办法”。 士兵不敢反驳,应了一声“是”后,急忙抬脚离开了营帐…… 第214章 心病 ——萧珩住处 此时已经是萧珩中毒的第三日了,墨玉墨羽根据旭岩的吩咐,合力将东海鲛珠震裂,交予郭宏加入其他药物研制成末,而后旭岩亲自出手,郭宏跟随左右听其差遣….. 房门外,墨玉墨羽眼巴巴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逼自己冷静下来,墨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宛若一尊石像,只留那双会眨巴的眼睛,来区分他与雕塑的区别。 墨羽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实在按耐不住自己时,便来回踱步缓解紧张。 ——半个时辰后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墨玉当即抬脚上去询问道:“情况如何?王爷的毒可是解了”? 墨羽紧随其后开口:“怎么样怎么样?王爷是不是醒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 面对这接连发问且眼神充满期待的兄弟俩,郭宏心里有些发堵,侧身让出位置,无奈道:“你们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墨玉察觉到他神情中的不对劲,当即抬脚往房里走。 墨羽还想问些什么,看到郭宏那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抬脚跟着跨了进去。 房内,旭岩单手背负在身后,站在床榻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玉看了一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人,默默退至一旁,同样一言不发。 后面跟着进来的墨羽,感受到房内紧张的气氛,担心真如自己想的那般,快步小跑着至床榻边,只一眼便证实了事情如自己所想。 不愿相信自己内心的猜测,转头看向身旁的旭岩,声音弱弱带着颤抖:“尊者,我们王爷…..他的毒是不是解不开”? 旭岩没有任何动作,声音淡淡:“他的毒已经解了”。 墨羽闻言眼睛一亮,激动道:“真的解了?那王爷是不是等一下就会醒?我去伙房那边让人准备吃食”。脸上带笑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旭岩眸子转向床榻上的萧珩,再次开口:“别忙活了,他不知道何时才能醒,不知道….还会不会醒”。 墨玉闻言转头看向旭岩,一脸的不可置信。 墨羽脚步一顿面色一僵,他真的希望此刻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旭岩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自他头顶浇到脚趾头,让他措手不及。 当即收回往外走的步子,转身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尊者方才的话,属下没听明白。为什么您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醒?他的毒已解,不是很快便能醒来吗?还有您后面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否告知属下”? 墨玉三两步行至旭岩身后,紧随其后躬身拱手道:“请您解惑”。 旭岩声音不疾不徐:“他沉迷于自己编织的幻境,不愿面对现实,将自己困在了梦境中”。 墨羽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困住自己?他的梦境中有什么”? 旭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去将事情告知那个女娃娃,或者他还有救”。 墨羽呢喃道:“女娃娃?哪个女娃娃”? 后边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郭宏接话道:“那个让王爷牵肠挂肚念念不忘之人”。 墨羽闻言恍然大悟,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抬脚匆匆往外走。 ——大齐京都:东宫 萧景逸怒气冲冲的大步走回自己居住的院落,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跨进院子后脚程渐渐缓了下来。 走着走着,感觉心中怒火难消,转身便踹了一脚身后跟着的侍卫。 侍卫没有丝毫闪躲,生生接下了他那盛怒之下的全力一脚,倒地时只是轻皱了一下眉,不敢有任何的怨言,立马爬起来单膝跪地,头也垂的更低了。 萧景逸见此非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像是气不过,又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脚。 这一脚比之先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正中心口,侍卫额角的青筋暴起,但他不敢耽搁,强忍着胸口处的剧烈疼痛,咬着后槽牙爬起身,再次跪到他跟前。 萧景逸破口大骂道:“没有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饭桶,全都是饭桶,耽误了本宫的大事,你们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侍卫闻言当即求饶道:“殿下,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即刻下去安排人出去追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应该跑不了多远,属下….. “殿下,娘娘朝这边过来了”。 小跑着进院的小厮,一句话打断了侍卫求饶的话,也瞬间平息了萧景逸的怒气。 小斯气喘吁吁的小跑至跟前,再次重复道:“殿下,娘娘朝这边来了”。 萧景逸闻言面色当即缓了下来。 东宫的人都知道,能被直称为“娘娘”的,就只有正妃林曦。 其余人喊的时候,都是带着名号的。比如岳侧妃、施侧妃,再比如俞良娣、兆良媛…. 萧景逸虽先抬了那么些女人进门,可他对林曦也是实打实的喜爱,自京都第一才女与美人的名号传出,他的关注与追求就未间断过。 如今求仁得仁将人娶回来了,更是给足了无上的尊荣与偏宠,授她执掌后院的职,予她平等的话语权,几乎将人抬到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 听闻小厮的禀告,他朝跪地的侍卫丢下一句“赶紧滚下去安排”后,便抬脚匆忙往院门处走。 林曦闲庭信步的往萧景逸的院落而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 她步子缓慢,看到前方院门口处出现的黄色身影时,微皱的眉头满是抗拒之色。 咬着后槽牙在心里道:“若不是为了借你的权,本宫死也不会踏入这令人恶心的院子”。 随即眸子微垂:“本宫能有今天,全是拜你们所赐,且等着,你们欠本宫的,来日定要你们加倍奉还”。 “曦儿,你怎么过来了”? 萧景逸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时,嘴角带着浅笑:“天气渐凉,想着殿下日理万机很是辛苦,便做了些滋补养生的汤给殿下送来”。 说着加快步子朝萧景逸站着的地方走,只是那隐在袖子下的手,在没人窥探到的地方紧握成拳…… 第215章 他不愿醒来 ——十六住处 院子里,十六仰躺在躺椅上,腹部盖着一张薄褥,金灿灿的阳光自上方倾斜下来,被层叠的树叶过滤,漏到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深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望着上方那随风摇曳的桃枝,视线仿佛被定格住了。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若寒冰一言不发,许是心中装满了太多的世故与忧愁,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冷漠,仿若那断了线没有生机的木偶。 一旁石桌前坐着的两个小丫头,手上在剥着核桃仁。 进宝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躺椅上的人,不断的用眼神询问对面的招财,招财则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安静等待便可。 其实俩人心里都清楚眼前人为何是这般模样,外人只觉她性格孤僻,尘世的喧嚣好似入不了她的眼。 其实不然,反而是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无处宣泄,无人可诉,久而久之就变得沉默寡言。 招财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不忍看她行尸走肉却又别无他法,脸上头一回出现了无奈的神色。 进宝的担忧全写在了脸上,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随风飘走了。 萧珩与十六的住处,隔了一座占地面积较大的老宅。 十六在中间,左边住的慕辰,与她仅有一墙之隔。 右边的萧珩隔了一座宅子,先前他还为此不满过,嘟嘟囔囔姓慕的都能与十六那般零距离,吵嚷着要住进那座大门紧闭的老宅。 墨玉墨羽进去查看的时候吓了一跳,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宗室祠堂,且并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里面自大堂至各个院落厢房,层层叠叠的摆满了灵位木牌。 这种布景一般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会用,将祖辈所有亡灵聚集到一处,然后根据辈分分布院落。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祭拜,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让祖先们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热热闹闹的即使到了下边也不会孤单,子孙后代祭拜的时候也能欢聚一堂,他们觉得这是另一种阖家团圆的方式。 墨玉墨羽出来禀告的时候,萧珩还曾执拗的坚持己见。 后面随行的北笙说自己家乡的传言:不能强占这些亡灵的魂归处,否则他们夜里无处归栖时,会伤害你身边的人。 萧珩自问自己手下亡魂无数,这些年便是从那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并不惧这些神灵鬼怪,但被那句“身边人”触动了,让他有所犹豫。 父皇母妃早已离世,剩下的那些打着幌子被称为亲人的豺狼虎豹,一直以来都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除之后快。 他实力稳固后,选择将自己高高挂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盼着能等来归人。 这些年他独来独往,风里来雨里去的无人问津,早已习惯。 他日盼夜盼苦等多年的人,现在回来了。如今这世上,能被他称作“身边人”的人,只有一人。 被天下人称为活阎王,他置之不理,被世人视作修罗鬼刹,他反而觉得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即使自己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也无所谓。 但她在的那些年,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每次都是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在大齐的赈灾济贫,在南御供给粮草军饷,明里暗地的所到之处皆有她的善举。 萧珩觉得这般纯净圣洁的人,不应让俗世尘埃沾染于她身,六界三道须无过。此番就当是为自己减轻些罪孽,给她积攒福报。 因此咬牙做出了退让,也因自己此番被压一头而心生不满,于是慕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总有忙不完的军务,审不完的作战计划…… 墨羽“咻~”的一下自屋顶上方一跃而下。 进宝吓了一跳,还好是白天,能看清他的脸,这才止住了叫喊声。 招财手中捏着一个核桃,正准备朝他的方向掷去,看清来人是谁后,及时收住了手。 只有十六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做任何反应。 墨羽站定后立马朝她所在的地方走,嘴里边喊着:“王妃,王爷醒不过来,请您过去瞧瞧”。 十六闻言睫毛轻颤了一下,眸底一片深沉,只是面上仍旧不做反应。 墨羽急了,以为她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王爷醒不过来,您能不能去看看他”? 十六收回视线,转头疑惑道:“鲛珠未能解他身上的毒”? 墨羽见她终于有反应,急促道:“王爷身上的毒解了,可他不愿醒来,跟没解也无区别”。 十六不明所以,再次开口:“他为何不愿醒来”? 墨羽像吐豆子般接话:“尊者说王爷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心结已被他系成了死结,他画地为牢将自己锁困住了。说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爷的心结是您,还请您过府探望照看一二”。 十六闻言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墨羽以为她是不愿前往,当即撩开衣袍单膝跪地拱手道:“六阁主、王妃、夫人,属下求您,求您过去看一眼王爷,求您不要舍弃他,求您可怜可怜他,您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属下给您磕头也行”。说着边俯低身子想要说到做到。 十六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想要过去搀扶,石桌前一直在察言观色的招财,眼疾手快的替她完成了这个动作…… 第216章 以自身为注,等一人入局 ——萧珩住处 十六站在床榻前沉默不语,整个人看起来仿若那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面无表情的杵在那里,视线一直停留在萧珩的脸上。 眼前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双目紧闭,此刻安静的模样,倒衬的他有几分书卷气。 他醒着的时候面部表情过于冷硬,眼神永远覆着冰霜,与此刻静默的样子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十六眉心越皱越紧,胸腔处波澜阵阵,唇瓣紧抿,内心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半晌过后,抬脚行至床榻边缓缓坐下,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眼帘,一遍又一遍….. 最后将拇指尖放至他眉心处,没有再动。 看着眼前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在心底翻滚,汹涌澎湃着径直冲到她的咽喉处,堵的她发不出声。 她在脑海中预设过千百种、俩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场景。 思索过无数次、生命中没有此人自己该如何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想过他日后觅得良人一生幸福美满的画面,问过自己要以怎样的方式去承接风霜的洗礼。 唯独没有想到,萧珩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圈禁封闭自己、来惩罚她… 明知没有结果不能如愿,清楚的知道事情最后的走向,她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自己已无法去承受与经历再一次的剜心之痛。 可如今这变数,与她内心一直以来所惧怕的相较,更让她无法接受。 若最后的结局是如今这般,她宁愿自己当初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从未回来过….. “你的初心,可曾更改”?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深陷沉思中的十六有些恍惚。 她转头朝声音来源望去,便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房门是开着的,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袍老者。 她以为是贼人突然闯入,眼神连忙往外扫视,待看见院子里墨玉墨鱼同黑衣侍卫交谈的身影,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收回视线打量门口处站着的人,待她看清来人长相时,瞳孔骤然一缩,疑惑出声:“您怎会出现在此”? 白袍老者伸手捋了捋白色的胡须,缓缓开口:“本尊已在此等候多时”。 十六不明所以,试探开口:“您在等我”? 白袍老者肯定道:“本尊知你定会前来”。 十六问出心中的疑惑:“您是人,并非鬼神,对是不对”? 白袍老者依旧姿态从容的捋着胡须,没有接话。 十六见此心中明了,先前的疑惑得解,她再次开口:“您是何人?可否方便告知”? 眼前这位白袍老者,正是她当初身死后,意识飘到那个山洞里见到的人。 此人当时悬立于虚空中,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问她是否愿意解萧珩这一世的劫。 三千青丝,与之画押…… 她用了最珍视的东西作为交换,此生三千青丝变白发,世间百味口不辨。 再次醒来时,她已如承诺那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试问这些神通哪个凡人之躯能做到?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将山洞里的那位老者奉为神明。 可不曾想,这位拥有逆天改命之超神力的老者,居然也是个凡人,她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白袍老者抬脚往床榻处走,不疾不徐道:“吾名唤旭岩”。 十六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呢喃着:“本尊、旭岩….. 最后突然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师傅”。 许是过于突然,十六脸上难得的出现了震惊之色。 这位的名号,她上一世就常听萧珩提及,只可惜到最后都未曾有幸得见。 萧珩说山中无要事,师傅云游四海去了,且归期不定,不然定带她上山与之相见。 十六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与他师傅的初见竟是在那种情况下,如今又是以这种方式再相见。 旭岩行至她身旁的位置站定,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人,再次重复道:“你的初心,可曾更改”? 十六闻言难掩激动:“您有办法唤醒他对不对?还请师傅明示”?说着俯身朝他恭敬行了一礼。 旭岩将手背负到身后,回道:“他的心结,亦是你的,你们都将它系成了死结,只是他的方式比你要极端”。 十六继续着方才的追问:“可有解”? 旭岩神色淡淡:“本尊不知”。 十六焦急接话:“您也不知”? 旭岩回道:“本尊只知道病理,并没有对症之药。他此番将自己封锁的过于牢固,像是害怕他人侵占领地般,很是排外。本尊窥探不到他的梦境,不知他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东西为何物,自然无从下手”。 十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您既知我会再次入局,定然也知该如何寻到根源入手,可对”? 旭岩闻言不由得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回道:“他以自身为注,等一人入局,你且去瞧瞧,他心中的繁华与荒凉”。 十六紧接着问:“我如何入局”? 旭岩转头看向床头桌几上的托盘,言简意赅道:“你服下另一半鲛珠,吾以你的血为引,诱他打开心门,将你送至他身旁,你且随他去看看那梦境里有什么”。 十六跟着他的视线往桌几上看,只见托盘中放着两个白玉碗。 一个碗中盛着褐色的汁液,另一个碗虽然空了,但碗底残留着同样褐色的汁痕,她猜想这应该是萧珩服下的解药。 那么剩下的这碗,便是旭岩所说的鲛珠。 她二话不说,上前几步端起白玉碗,仰头一饮而尽碗中的汁液。 走回床榻边褪下靴子,和衣闭眼躺在了萧珩身侧。 旭岩自指尖掷出几根银针后,十六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第217章 引魂花,黄泉路 床榻上的俩人双目紧闭,眉心处各扎着一根银针,一条细如牛毛的金色丝线连着俩人的针尾,在烛火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像这样的细针,萧珩的右手腕上还有三根,十六紧挨着他的左手腕上,也扎了四根。 墨玉进来时,俩人身上已经开始走针,他默不作声的退至一旁,以便旭岩随时差遣。 混沌中的十六,此刻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穿梭,像是灵魂脱离了肉体,双脚离地漂浮在虚空中。 风声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凄厉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如泣如诉,在这幽夜中阵阵回荡,无比刺耳。 她想伸手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己此刻无法掌控身体的主导权,手不听使唤般无力的垂在身侧。 无法驱动四肢,她的感官却越发的清晰明朗。夜色如墨一般浓稠,她身在其中,整个人仿若坠入了冰冷黑暗的海底,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浮浮沉沉随风飘荡,不知过了多久,道路尽头逐渐出现一丝光亮…. 一直在虚空中飘浮,在这种陌生且无法预知危险来临的恶劣环境下,她的神经线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长时间的警惕性高度加强,精神力损耗过大,此刻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疲惫。 她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睑,想一探究竟前方的光景,可随着那丝光点越来越近,她的视线与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眼前突然一抹黑,十六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逆风快速移动,耳旁风声猎猎,她有种正在往深渊底下坠落的失重感。 她在想:既来之则安之。 自进入这片虚空开始,她便无法掌控此处随时更迭的场景,既然无法预知周围环境的变化,又何必再花费心思去猜去想,欣然接受便是。 况且这是通往萧珩梦境的必经之路,还有师傅在暗中牵引,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思及此她缓缓闭上眼,打算养精蓄锐,以便等待接下来的考验。 就那样迷迷糊糊,不知道又飘了多久,当她意识再次回归时,鼻尖似有一阵桃花香。 眼前一片血色的雾气缭绕,天空挂着一轮赤红如血的半月。 她此刻悬浮在离地面一尺的高度,还未来的及尝试身体机能是否恢复,便被此处的景象惊的石化当场。 抬眼望去,漫山遍野盛开着妖娆的红色彼岸花,阴风阵阵、花枝乱颤,如火如荼、如血如毒。 十六瞳孔骤然瞪大,呢喃出声道:引魂花,黄泉路……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魂游此处。 彼岸、又名曼珠沙华,这是冥界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用于牵引已故亡魂往生极乐世界…… 上一世自己身死时没有途经过此处,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故而无需走这个过场? 可萧珩…… 思及此她心下骇然。 倘若自己需要经过此地才能进入萧珩的梦境,那他又该置身于何地? 这里若是黄泉路,那他此刻岂不是……相当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十六连忙尝试着扭动了一下身子,发现除了脚不沾地,身体的各个部位关节已恢复如常。 等不及细想琢磨,她抬起一只脚做出迈步的动作,随即身体随着她的意念往前移动。 她眉头微皱,脚下动作不断,想快速穿过这片彼岸花林,想尽快找到萧珩。 拨开层层叠叠的屏障,一直行至尽头… 突然眼前一道刺眼的白色亮光一闪而过,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吸附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用力一扯,整个人被拽入了那道亮光中。 十六一个大踉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头朝下径直往地上栽去。 她认命般闭上眼睛,不想亲眼见证自己破相的悲惨遭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与地面近距离接触时,脸却在距离地面几指宽的地方停顿住了…… 预想中的疼痛感迟迟没有出现,她左眼偷偷睁开一条缝,在确认自己真的没有摔坏脑袋后,当即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随着她一个起身的动作,身体立正后,双脚又自动浮起离地面一尺的距离。 眼前一片蒙蒙的赤红色,她再次抬脚往前。 一刻钟后,终于穿过了那片血雾,她看到正前方有一个黑影,当即加快脚下的步伐向着黑点飞奔。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方才的那个黑点慢慢聚焦成了一个人。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第218章 萧珩的梦境1:一生绵长,若是无你 周遭火光漫天,烈火滚着浓烟冲天而上,炽热的烈焰四处乱窜,贴地的火龙无情舔舐着就近的物件。 浓烟扑面,乱哄哄的人群中传出阵阵咳嗽声,现场一片混乱,哭喊声响成一片….. 十六尘封在心底的记忆,被眼前的景象不断冲刷洗涤。 她此刻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以游魂的方式现身于此,用上帝的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萧珩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地上,怀中双臂紧抱着的,是她早已没有任何气息的尸体。 眼前的一切,是上一世她离世后的场景。 萧珩将脸颊紧紧贴着她的额角,双目猩红,额角暴起的青筋与眼眶中凝聚着的水雾,无一不在述说着眼前人此刻的隐忍与悲伤。 墨玉墨羽带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在最短的时间内疏散人群……. 跟萧珩彻底将话说开后,十六原以为自己此后能心如磐石,内心不会再因他有任何起伏,可如今看着他这般哀痛伤悲,只觉喉头一窒,心口处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在逐渐蔓延。 昔日那个朝气蓬勃鲜活明朗的少年郎,此刻仿若被抽离了生机。 他试图用沉默来掩饰内心的痛苦,可泪水却无法隐藏。 他嘴里有一股股血沫溢出,顺着嘴角而下,没入怀中抱着的人发丝中….. 他眸中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希望与欢愉,所有的苦都化成了泪水,似乎每一滴都带着他心碎的痕迹,每一滴都承载着他无法言喻的痛。 他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因着抽噎肩膀也开始跟着抖动,嘴里发出阵阵呜咽低吟…… 那一瞬间,画面定格,时间仿若静止。 她早已没了呼吸,可萧珩抱着她的尸体不愿松手。 她紧闭的眼,他滚烫炽热的泪。 她的意难平,他末日般的悲伤。 她的孤注一掷,他的追悔莫及。 全部埋葬在了这个枯萎的盛夏….. 十六看着眼前人那伤痛悲戚模样,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 额角有汗珠滴落,突然胸口一窒,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当即弯下腰,闭眼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画面一转… ———安王府:正房 十六努力平复着胸口处的剧烈起伏,当她再次抬头时,画面已切换到了正房。 上一世安王府的正房如同虚设,俩人成婚前萧珩便说过,她是王府唯一的女主子,不必遵从礼法再另辟院落居住,让她直接搬入正房。 可她担心此事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担心萧珩会被人诟病,因此坚决挪到了正房隔壁的院落。 萧珩拗不过她,后将她居住的院落提名为“妃苑”。 只是外人并不知这其中的深意,虽觉得“妃苑”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让身为正妻正妃的她来居住,好似也合情合理。 自古以来,民间取名所用之字,皆不能与皇家官家的相冲相撞,后宫妃嫔公主的封号小名,前朝皇子三公九卿的名号小字,旁人皆不可用,一经发现,轻则挨板子被斥改名,重则与觊觎攀附皇权罪论处。 因此,除了身边的那几个亲近之人,十六的名字在外皆是用的同音字,连与萧珩成婚镌刻在皇家玉蝶上的,用的都是“李霏”二字。 因着不是同一个字,所以旁人根本没往其他方面去深究。 此院落,是萧珩以她的名字命名。 在她搬过去的第一天,萧珩也跟着挪了过去,她劝说无果后便不再做声…… 此刻正房内,床榻旁的面盆里放着面巾,床榻上的她一身红衣宫装穿戴整齐。 萧珩双目通红,替她整理完衣襟,伸手抚上她的面颊,未语泪先落。 泪珠成串成串的自眼中滚落,捧起她的手握于掌中,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沙哑哽咽道:“一生绵长,若是无你,我该拿什么来抵御这漫长的孤冷?该如何度过那凄苦悲凉的一生?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承接日后风霜的洗礼?我如何能欺骗的了自己一世?如何拾捡这支离破碎一地的心?如何拼凑这破碎不堪的灵魂”? 亲眼送别,芳魂永逝,再无归日… 世间多少相遇,如同花开,初见一眼万年。 凡尘多少离别,宛若秋凉,悲痛难以自拔。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此后只剩一捧黄沙。 萧珩声泪俱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出口的话语句句戳心,放在她面颊上的手不停的颤抖,开口的嗓音里透着无边的彷徨与无助。 十六悬浮在床榻旁,纤长的睫毛沾了满水雾,在她眨眼的瞬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心口处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她弓着身子,手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襟,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呼吸,试图将心中如浪潮般翻涌着的酸楚压下去…… 第219章 萧珩的梦境2:双人棺 ——画面一转 十六再抬头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灯火通明的洞穴,准确来说,是墓穴。 十六扫视了一圈,当即认出了此处乃皇陵,而她所处之地,乃苏皇贵妃的墓穴。 上一世俩人成婚后,萧珩每年都带她过来祭祀,因此她对这里并不陌生。 只是这里如今被布置成了喜堂的模样,在她悬立着的正前方,左右两副棺椁齐齐对放。 左侧的棺椁小一些,已封棺,而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棺椁正前方的灵牌上写着:昭元皇贵妃.苏氏婉沁之神位。 可烛台上摆放着的,全是婚宴所用之物,看起来有些怪异。 此乃先皇贵妃,萧珩生母的灵位,上面镌刻着的是她的封号及名字,听说当年是先皇不顾所有人劝阻,亲手刻上去的。 昭元:昭如日星,包元履德。 昭:寓意美好、显着彰明。 元:寓意聪慧、至善、品德兼修。 此封号承载着先皇深厚的喜爱与重视,一代娇宠,是让多少人眼红羡慕嫉妒的存在,只可惜红颜薄命…… 十六抬头看着上方的灵牌,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低喃道:“母妃,好久不见”。 还未等她嘀咕完,便被右侧传来的声音打断。 “天黑路漫长,你慢些走,你等等我,我很快便过来”。 十六转头看去,右侧的棺椁明显比左侧这个大了一倍不止,此时棺口大敞。 萧珩一身大红色喜服立于棺椁边上,俯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棺内,一只手还放进了里面。 一头青丝只挽了一半束于头顶,剩下的披散在身后,没有束冠,仅用一条红色的发带束着,上面插着的也不是金簪银簪玉簪,而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桃木簪。 他虽身着红色的婚服,但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之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三魂不见了七魄,魂不守舍死气沉沉。 方才那段话,便是出自他口。 十六连忙做出迈步向前的动作,身体随即往萧珩身旁的位置飘浮而去。 行至棺椁旁立定,垂眸便看到了躺在棺椁中的自己。 她双手交叠双目紧闭,身着与萧珩同色的大红色宫装,亦是她当年成婚时所穿的那一身。 萧珩的手放在她交叠着的手背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她,而她的身侧,还空出了能容纳一个人的位置。 十六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双人棺,这居然是个双人棺。 十六心慌道:“他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萧珩的意图她心中其实已经明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上一世自己离世后,萧珩竟会想要追随她而去。 她面颊已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痕。 萧珩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拿在手上,看着棺椁里躺着的她缓缓开口:“成婚那日我便说过,此后你我夫妇一体永不分离,若是有幸我先走,我只愿你能放下过往,无疾无忧百岁安生;若是不幸你先走,我上穷碧落下黄泉,追至九重天阎王殿,也要同你在一处,你休想丢下我”。 说着抬手轻抚了一下她头顶凤冠上的步摇,一字一句坚决道:“我萧珩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要你一人,只有你一妻。今日着红装与你并骨,燃龙凤烛照路,鸣锣击鼓开道,穿越千山过万水,追至你身旁,将红绸的另一头放予你手。上告天厅,下告地府,你永远都是我萧珩的妻。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手指穿过她掌心将其紧紧握住,眉目柔了些许,声音轻柔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共着;执子之手,与子同眠。茶酒喜糖已置齐,红烛喜宴已备好。你走慢些,我这就来”。 说完拇指一推,手中瓷瓶的盖子被掀开。 看到他想服毒追随自己而去,十六恍惚间有些记不清前世今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将他手上的瓷瓶打翻,可伸出的手在碰到他时,瞬间变成透明,还径直从他手臂中穿过,根本无法触碰到他。 十六急得眼泪直掉,摇着头哽咽道:“不要,萧珩,我不要你,你不要来,我求你了,你不要来”。 说着还在伸手来回尝试着阻止眼前人,萧珩将瓷瓶举起往嘴边递时,她更是像疯魔了般手一直在空中狂抓。 眼看着萧珩的唇就要碰到瓶口,电光火石间,自门口处飞来一粒石子,紧随其至的是墨羽焦急喊“王爷的声音。 萧珩察觉到飞射而来的暗器,握着瓷瓶稍微侧了一下身子躲过,随即怒吼道:“本王不是吩咐过不许进来的吗”? 墨羽以最快的速度闪现至他跟前,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五台山传来消息,尊者回来了”。 萧珩闻言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语气淡淡:“她已去多时,师傅回来了又能如何”? 墨羽当即接话道:“此刻已别无他法,王爷何不走一趟碰碰运气,尊者能力超群,这事….也许….若是还有机会呢”? 看着萧珩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墨羽情绪有些激动,提高音量再次开口:“活着在世间做神仙眷侣,总好过去那阴司做亡命鸳鸯强啊王爷,就算机会渺茫,咱也该去试一试,您想想王妃这几个月有多难过,她心里一定还有着许多遗憾。这世间的美好繁华,您还未来得及带她观赏,您怎么舍得让她从此永坠黑暗啊王爷”? 墨羽一段话说的是激情慷慨。 萧珩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沉默了半晌,朝墨羽开口道:“备马车,即刻出发”。 听到他出口的话,十六当即松了一口气,而后眼前一黑…… 第220章 萧珩的梦境3: 只求与你再续前缘 十六的意识回笼时,场景已经转换。 她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石壁上,镌刻这“五台山”三个大字。 字体狂放不羁,气度磅礴,仿若带着翻江倒海的激情与力量。 她悬于群峰之上,远山连绵不断,好似一条飞龙冲向天际,群山重叠,层峰累累。 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十六心里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放眼望去一片烟雾缭绕,山色空蒙,犹如笼上了一层轻纱,仿若一幅诗意盎然的水墨画。 她正看得入神,耳畔突然传来似有若无的男子声音,她转身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却不见半个人影。 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时,那道声音再次传来,且比方才的要清晰明朗。 “求师傅指点迷津,求师傅出手”。 十六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当即抬脚往声音的来源处漂浮而去。 她沿路径直飘至一处大殿前,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影,便跟着进去了。 正殿中央放着一副冰棺,萧珩双膝跪在冰馆旁,神色落寞泪眼朦胧,内心的悲伤仿若要溢出来,无法用言语形容。 只听旭岩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了,为师第一次在你脸上见到了慌张之色。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你第一次开口求人,为师本该无条件满足于你,可你所求之事,已经超出了为师的能力范围,为师很是愧疚”。 萧珩抬头望着跟前的旭岩,声音沙哑道:“我与她这一世的夫妻缘份,真的无法再续了吗”? 旭岩转头看了一眼棺内的人,语重心长道:“那场大火烧的是她的心,身心俱焚,万念俱灰,她去意已决,为师也无法将其强行召回”。 萧珩哽咽道:“下一世呢师傅?徒儿下一世能否顺着您的指引寻到她”? 旭岩叹了一口气,接话道:“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此番离去已然斩断了与这凡尘的所有关联,若是不出意外,你们不会再相遇了”。 “一别即是永远…..”。 萧珩在这句话出口后呆愣了一瞬。 三千桃花一世繁华,此后隔着千层山万重浪。 你走出红尘,步入轮回,云与海,星与月,从此天各一方。 再不舍,也无法再交集,天上人间,一别两宽,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摇着头啜泣出声,红着眼固执的祈求道:“师傅,徒儿下一世能否再见她?哪怕她记忆全无,哪怕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掌中娇,只要能默默的守护她便好。我的小姑娘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一辈子,如世间大多数闺阁女子般,娇娇柔柔的被人呵护着长大,在如花的年纪里得遇良人,欢喜一生”。 说着一遍又一遍的朝旭岩磕头,苦苦哀求:“徒儿可以不走进她的生活,可以不再干涉她的人生。徒儿只求能在暗处护她安稳”。 旭岩眉目紧锁,摇头叹道:“痴儿啊….冥冥中自有定数,就算是为师也无力更改,她乃混沌中受帝王星感召而来,非我世凡尘中人,若非她所愿,这大齐留不住她”。 萧珩闻言彻底泪崩,崩溃道:“若是这凡尘中再无她的踪迹,若是我与她生生世世再无交集,那徒儿恳求师傅,在徒儿身死后将我夫妻二人连棺一同沉入后山冥海,来世无她,徒儿不愿再入轮回,只想与她并骨魂归一处,如今除了她的尸身,徒儿什么都没能留下,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双手交叠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态度无比坚决:“求师傅成全”。 旭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道:“罢了罢了,一切皆为因数,你既这般执着,为师便逆天替你求一回,只是你也将会为此,付出很多代价”。 萧珩闻言当即抬起头,眼睛一亮激动道:“只要能将她留下来,只要还有机会能再相见,无论多大的代价,徒儿亦无惧”。 旭岩伸手摸了摸胡子,缓缓开口:“这俗世凡尘中的事,讲求的是顺其自然,凡夫俗子岂能与天抗衡,所以大多数人到了最后,迫于无奈只能欣然接受现状。所谓逆天改命,光听着就玄乎无比,也得有机缘方可去尝试,世间万物讲求的是一个缘字,缘满则聚,缘尽则散。她与你的羁绊,跨越了千年万年而来,一切应是还有迹可循。只是若要强行更改已定的结局,你需得福泽深厚名垂青史、功德圆满流芳百世。此事可着实不易,且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你可思虑清楚了”? 萧珩毫不犹豫“嗯”了一声,斩钉截铁道:“徒儿想清楚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徒儿都会去一试”。 旭岩像是早知他的抉择般,叹了一口气,不再规劝。自袖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呈一字排放着五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通体黑色。 伸手递给跟前的萧珩,开口道:“你将这珠子随身携带着,待它们全部变成不含一丝杂质的月白,你便拿着它上山,届时为师可助你一臂之力强求一回”。 萧珩闻言伸手接过木盒,朝旭岩叩谢道:“谢师傅成全”。 缘起缘灭,缘深缘浅,我虽无法掌控,但我会拼尽全力,来延长与你之间的缘份。 或许换一个时间,我们就能够美满。 回到最初的地方,重新开始。再一次坚定的选择你。 轮回百转千折,只为将破镜重圆,只求与你再续前缘。 第221章 萧珩的梦境4:姬梦琳 ———画面一转:大齐宫宴 主殿内丝竹声如潺潺流水,舞者们在此起彼伏的声乐中翩翩起舞。 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席坐主位上的男子皆身着庄严得体的官服,身后的女眷们则是淡妆浓抹百花齐放。 人们在交头接耳,各自畅谈交流着不同的话题,现场一片祥和。 主位上的萧誉满面红光,接收着下方各国使节的各种称赞与追捧,笑的合不拢嘴。 十六没有心思管顾其他人,目光扫过下方层层叠叠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寻到主位下方一言不发的萧珩。 萧珩一身墨色常服,没有束冠,一头青丝挽了一半随意束于脑后,发间穿插着桃木簪。 他神态漠然,像是屏蔽了周围闹哄哄的人群,仿若置身于自家后院般从容。 手中端着茶杯自顾自的品着,席坐后排只站了一个墨玉,没有任何的亲属家眷,在这片欢声笑语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桀骜不驯的姿态自成一派,与在场那些严正稳重的官员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十六飘至他身侧的地方站定,看着他冷淡的侧颜,突然有种久别重逢的错觉,好似与他分开了千百年。 他此刻低垂着的睫毛,带着拒人千里的冷调,眼角那凛冽的寒光,冰冷异常,十六只觉得眼前的他有些陌生。 一曲奏完,殿中的声乐停了下来,萧誉端起面前的酒盏招呼众人。 众人十分配合的高举酒杯一同畅饮,全场只有萧珩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的保持的原状。 众人放下杯盏后,一位络腮胡子中年男人朝主位上的萧誉开口道:“陛下,臣此次临行前圣主有交代,让臣前来询问陛下一事,三年前联姻的旨意可还作数”? 在男人开口后,场上先是寂静了一会,而后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安静等待着萧誉给出的回答。 萧誉在对方的话出口时,也愣了一下,随即呵呵干笑两声,下意识的朝萧珩这边看过来,支吾道:“这事…这事朕需同摄政王商议过后才能给出答复”。 络腮胡子男人一听急了,当即接话道:“此事三年前乃陛下您亲口允诺,而后亲自颁旨定下的。婚期前夕因安王妃突然病逝,当时的安王以丧期不得婚娶为由将此事搁浅。我家公主长情,认准了安王为夫婿,愿意托付真心饱受岁月蹉跎,三年来未曾更改初心。眼看着三年之期已到,当年的安王摇身一变为如今的摄政王,却只字不提当年的婚约,难不成贵国这两年开疆扩土实力大涨,故而觉得我国公主高攀不起,想反悔撕约不成”? 一语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与各国使节面上神色各异,后排胆子大些的女眷,已经开始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了。 萧誉面对这一连串的灵魂发问,有些语塞,无奈道:“使臣大人稍安勿躁,此事容后再议”。 此话一出,那位使臣非但没有被安抚,面上反而呈现出一丝怒气,再次出口反驳:“陛下可知诚信乃一国之根基?人若无诚信,何言立于世?何况此事当年已昭告天下,我国公主以待嫁之身苦等三年之久,此事岂能被当做儿戏?贵国今日不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与交代吗”? 使臣话音一落,后排席位上紧接着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青木大人不得无礼,此事陛下既然说了稍后再议,我们便再等一等,待陛下与王爷商榷过,定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您说对吗王爷”? 说着笑盈盈的朝萧珩这边看过来,耐心等待的他的应答。 十六抬头望去,说话的女子一身华丽的彩衣,一张鹅蛋形的小脸,面色如玉,蛾眉弯弯,秀眸似秋水,此刻嘴角带着盈盈的笑意。 待看清她的面貌时,十六心里咯噔一下:“姬梦琳,是她”。 姬梦琳,西隍国唯一的滴公主,圣主姬恒的掌上明珠,固元公主。 上一世跟着使臣出使大齐,在宫宴上见到当时为安王的萧珩,事后几番试图纠缠,被萧珩无视后气呼呼的走了。 本以为她已经死心,谁曾想她回国后便说服了姬恒,以两座城池作为陪嫁与萧誉达成了共识。 萧珩在层层逼迫下无奈接了赐婚的圣旨。 而后十六自知无法更改已定的结果,自请下堂离开安王府。 萧珩本已应允,可不知为何在她离府的前一日突然反悔,而后将她锁困于妃苑。 她所有的希望与幻想逐渐破灭,最后选了最为极端的离开方式…… 第222章 萧珩的梦境5:当年的真相 萧珩头都没有抬一下,也没有作声。 姬梦琳前面主位上的一名男子冷声道:“这便是你们大齐的待客之道?贵为一国的摄政王,连这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琳儿并非旁的女子,你怎能这般无视她?将来若是成婚了,你这般的态度,王府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说话的男子乃西隍二皇子,姬越。 姬梦琳连忙出声阻止:“哥哥慎言,王爷只是性子冷些而已,哪有哥哥说的那么复杂,王爷同我闹着玩呢,我们的婚约,他心里该是有数的”。 说完还羞赧的垂下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十六:“………..”。 十六心道:好浓郁的一壶茶,每次都等前面的人说完才出声,先让自己人旁敲侧击了萧誉与萧珩,而后又装模作样的出言维护,一巴掌一个甜枣。既当众给了萧誉面子,又话里有话暗指自己与萧珩的关系肤浅,这手艺看来是有些年头了,不然可烹不出这么香浓的茶。 姬越闻言态度缓和了不少,抬头朝萧珩开口:“妹夫见谅,哥哥这也是……. “住口,王爷何曾与你妹妹有过纠葛?再胡乱攀认,休怪我手中的剑不识人”。 墨玉这话说的可是不留任何情面,简单粗暴言简意赅,两句话便推翻了姬梦琳前边的意有所指,否认了萧珩同她之间的牵扯,彻底与之划清了界线。 姬梦琳方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失望。这种方式也让她处于风口浪尖,连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了丝丝怜悯。 姬越被墨玉一番话怼的够呛,当即呵斥道:“放肆,本皇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一介奴才插嘴,这事往小了说是摄政王与琳儿的家事,往大了说牵扯到了两国邦交,你是什么东西?摄政王还未出声,你这狗奴才竟敢越俎代庖出言不逊”。 青木紧接着朝主位上的萧誉开口:“陛下,你们大齐何时轮的到一个奴隶做主了?这桩婚事若是你们不想认,直言便是。为何要让一个奴隶来当众羞辱我们公主?今日各国使节也都在场看着,贵国如此做法,不怕天下人耻笑、日后借此为由讨伐吗?本官今日着实是开眼了,回去定将你们的态度如实禀明圣主,让他再重新思索审度此事该如何抉择”。 萧誉无言以对,神色很是无奈。 见萧珩依旧不为所动,端起面前的杯盏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头撇向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姬越闻言像是还咽不下方才那口气,转头朝身后站着的随从高声道:“来人,将这狗胆包天的奴才拉下去,乱棍打死给咱们公主赔罪”。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萧珩,脸上吃瓜的神情显而易见,都想看看他接下来作何反应。 当姬越的随从往萧珩这边靠近时,墨玉毫不犹豫抽出手中的长剑,手起刀落,两个随从膝盖一弯,“咚咚”两声,先后在萧珩跟前跪了下来。 姬越见此拍案而起,站起身朝墨玉怒吼道:“大胆,瞎了你的狗眼,此乃本皇子的随从,你持兵器入殿已是不合规矩,此番竟还敢当众伤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随之转头看向萧珩继续道:“摄政王你也看到了,是他口无遮拦失礼在前,目无法纪伤人在后。此番若是不加以严惩,本皇子第一个不答应。 说着朝主位上装死的萧誉再次开口:“陛下,此事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本皇子有没有添油加醋扭曲事实,您最清楚不过?只要摄政王处置了这个狗奴才,本皇子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西隍也会一如既往的成为大齐的友邻,如若不然,本皇子就算是回去被父君训斥怪罪,今日也必然要为我们兄妹二人讨要一个公道”。 场下一片寂静无声,众人先前还三三两两的耳语几句,可自打墨玉拔剑教训了那两名随从后,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萧誉看起来有些为难,看向下方的萧珩,支吾道:“皇弟…你看这事…. 萧珩伸手往面前的杯子里添着茶,语气淡淡反问道:“这事如何”? 他的神态与动作看起来有些慵懒,可那眉眼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峻,出口的话,让人觉得声音也夹霜带雪。 萧誉又被这句话噎住了,抿了抿嘴,妥协道:“这事,你看着办吧”。 姬越闻言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萧誉的态度。随即看着萧珩问道:“那王爷打算怎么处置这个狗奴才”? 后边的姬梦琳跟着插话:“王爷,此奴才口出狂言挑拨离间,其心可诛,您万万不能助长他的嚣张气焰。他今日胆敢在此狗仗人势胡言乱语,明日就敢爬到您头上作威作福,您要将他包藏的祸心及时扼杀才行,免得他分不清尊卑主次”。 萧珩不疾不徐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冷声道:“他的言行举止,全权代表的是本王”。 姬越闻言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瞬间炸毛,开口质问道:“所以这狗奴才是得了王爷的授意才敢如此目中无人?敢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单方面撕毁条约,与我西隍兵戎相见吗”? 姬梦琳见此急忙也跟着站起身,上前拉住姬越的手臂劝阻道:“哥哥别冲动”。 萧珩抬起头,目光在二人之间脸上扫过,犀利中透着寒光,兄妹俩不由心中一凛。 “你们三年前就该死了,留你们到现在,本王的忍耐性已到了极限,今天日子不好,你们该死”。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双眼仿若弥漫着一层冰晶,冷冽锐利如刀,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姬越看到他眼中那没有丝毫隐藏的杀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步有些踉跄。 姬梦琳被吓的急忙收回视线,垂着头往姬越身后瑟缩。 墨玉上前两步站至萧珩身侧,开口道:“我们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从未想过往王府里添人,三年前是你们将这桩婚事强行扣押到王爷身上,威逼利诱未遂,便丧心病狂的给我们王妃下了毒,用解药逼迫王爷就范,王爷被你们牵制不得已才接下那道圣旨。事后你们公主便三番五次的上门挑衅,趁王爷不在时竟还敢对王妃私自用刑,王妃对此只字不提,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生生扛下了你们那么多刑罚。还未等到王爷腾出手来收拾残局,王妃便离去了…… 墨玉一段话说的异常激动,眼尾还有些泛红,顿了顿,再次厉声道:“你们公主蛮横恶毒视人命如草芥,你们不加以阻拦反而任之纵之,所以你们都该死”。 说着朝殿外高声喊道:“赤焰军何在”? 话音一落,自殿外拥进来一队身着重甲的将士,在墨玉的授令下将姬梦琳兄妹、以及同行之人全部扣押。 十六伸手捂着心口喘着粗气,这信息量有些大,她一时之间消化不过来。 泪珠自眼中滚落,呢喃出声道:“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原来…如此”。 第223章 萧珩的梦境6:九黎异姓王:安平王 ———画面一转 此处是一座城,只是放眼望去四处闹哄哄,身着甲胄的士兵手起刀落,在疯狂的收割人命。 城中人们的衣着装扮,全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在面对这些士兵的追杀时,人们四处逃窜,哭喊声连绵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十六悬浮于屋顶,将下方各个街头巷尾的景象收于眼底,心下唏嘘不已。 抬脚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看着周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突然看到一群人正往东边的街口处撤离,她连忙抬脚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刚靠近人群,还未立定便听下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高空浓云遮日月,世道不公如何安?奸佞当道,国将不国,我等何去何从啊”? 说话的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他看着面前正在疏散逃离的人们,神情很是哀伤。 身旁搀扶着他的年轻男子开口劝解道:“在驻军连夜撤离时,我们已然成了弃子。旌州城的命运已定,大人快些随属下往安全的地方撤离吧,此时城门已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悔恨道:“都说忠孝难两全,我若是在驻军撤离时就将城中的百姓疏散,也不会落得现下这般惨状。什么前线告急需要人马应援,什么想办法抵御等待下一批援军到来,都是骗人的鬼话。如今看着眼前这片生养我的土地被人无情践踏,看着昔日的同胞手足被肆意虐杀,再回头看看我曾经誓死效忠的君主,看看我昔日引以为傲的皇朝,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说着推开年轻男子搀扶着的手,心灰意冷道:“你走吧,跟着他们一起远离这里,去别处安身立命。我老了,走不动也不想走,我留下来安顿那些怨气冲天的游魂,归根于我心心念念的故里,结束这荒唐的一生”。 年轻男子闻言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开口道:“您不走的话,那我也不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这些收编在册的官员史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何处能为家?死了亲眷家属或许还能被好生安置,活着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若是有朝一日被人揭穿身份,那我就是个罪人,还不如现在就死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就在俩人来回拉扯推搡时,巷口处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声音:“安平王来了,安平王带赤焰军来了,咱们都有救了……”。 紧接着另一边、四面八方也陆陆续续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安平王来了,有救了…… 老者刚开始还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后当即潸然泪下。 年轻男子跟着惊呼出声,激动道:“大人您听到了吗?安平王来了,您听到了吗大人?咱们与这城中的百姓,都有救了”。 老者抬手用袖口擦拭了两下眼角,泪眼朦胧仰天疾呼道:“咱们兢兢业业舍生忘死侍奉的君主,高坐明堂对此蒙眼蔽耳视若无睹,满朝文武装聋作哑冷眼旁观。在所有人合力将咱们推上断头台时,是一个外邦的异姓王不顾生死前来解救”。 老者的信仰好似顷刻间被摧毁,摇着头悲痛道:“玉锦,你告诉我何为人心人性?何为仁义道德”? 他激动之下的音量不由得提高,瘦小单薄弓着的身子摇摇欲坠,破碎沙哑的声音里尽是沧桑与落寞。 身后那些听到欢呼声停住脚步的人们,见此心里百感交集,面面相觑互相搀扶安慰着彼此。 老者缓了缓,待心情稍微平复些许,直起身子朝众人开口道:“安平王乃我们所有人的再造恩人,是他今日给予了我们第二次生命,诸位可要铭记”。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出声回道:“安平王今日之恩,我等铭记在心”。 老者点点头很是欣慰,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便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他当即转过身,抬头便看到了马背上自己方才提及之人。 男子一袭墨色锦袍,面容冷峻,清越超卓中带着历尽沙场血战,被风霜镌刻后的沉敛,锋芒逼人。 马儿飒沓如流星飞驰而来,在距离众人十米的地方一声长嘶,随即前蹄向上抬起,呈站立的姿势。 他就那样稳稳的坐在双脚站立的马背上,身后的披风随风高高扬起,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仿若从天而降的战神。 在他拉扯缰绳马蹄平稳落地后,老者第一时间抬脚上前,行至他跟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随即开口道:“下官薛简,拜见安平王。旌州城今日因王爷的到来,才没有被覆灭,下官替城中百姓,谢王爷救命之恩”。 身后众人见此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马背上的男子轻声回道:“薛老不必行如此大礼,本王作为九黎的安平王,有义务、也有责任护着你们,都起身吧”。 薛简闻言摇头否定道:“不,这是龙殿那位的义务,旌州城此番被合力围剿,朝廷若是出兵,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所以我等在他权衡利弊后被舍弃,满朝文武无一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生怕这山芋烫到自己的手。旌州城的赋税历年来只增不减,每年商会上供朝廷的物资放眼整个九黎,无一城池可睥睨,可就算如此,在这般的境地下,还是被人毫不犹豫的舍弃了,那位的做法,着实令人心寒呐……王爷仁慈,不忍众生受苦,出手解救我等于水火,王爷大义,助我等脱离苦海免于灾难,请受下官一拜”。 说着将双手贴至额头处,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 身后众人见此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齐声道:“请王爷受我等一拜”。 声音整齐划一洪亮,响彻整片大地….. 十六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皱着眉头呢喃出声:“九黎?安平王?外邦异姓王?萧珩上一世都做了些什么”? 第224章 萧珩的梦境7:天下归一 ———画面一转 此处是大齐皇宫,只是今日不同以往,所有的宫殿都挂着白绸绑着白幡,进出的宫女太监身上也都绑着白色的布条。 十六像是受到什么指引般,径直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 此刻殿门大敞,十六刚飘至门口的台阶处,便听到自里面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声:“王爷功在千秋,这万民之主的位置没有人比王爷更适合,此乃民心所向,为了大局考虑,臣恳请摄政王即日继承大统,还百姓一个盛世,还大齐一片安宁”。 男人话音一落,殿内紧接着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声响:“臣等恳请摄政王即日继承大统,还百姓一个盛世,还大齐一片安宁”。 十六进来的时候,殿内乌压压跪成了一片,她对此不置可否,可当看到上方龙椅旁站着的萧珩时,心口突然一阵刺痛。 萧珩一身黑色蟒袍,双眉斜飞入鬓,发丝半束随意披散在身后,两边对齐的鬓角处,两缕一指宽的白发深深刺痛她的眼。 岁月风霜的打磨镌刻,他的轮廓与眉宇间比之先前更加深邃清冷,眼睛里似乎蒙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底下呐喊声阵阵,他面上却是稳如泰山般的镇定之色,对满朝文武百官的诉求充耳不闻。 沉默了片刻,他淡淡开口:“都起来吧,承蒙众卿赏识,只是本王志不在此,此事不必再议”。 镇国公闻言抬头高呼:“王爷,大齐不能……”。 “这把交椅,本王已有合适的人选”。 镇国公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丞相林仲延紧跟着问道:“敢问王爷嘱意之人是…..”? 许是不敢轻易揣度萧珩的心思,丞相一句话说到后面,又将问题抛回了原处。 萧珩不疾不徐接话道:“三皇子萧景祁”。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皆露出意想不到的惊讶表情。 大学士陈尚庭眉头紧锁,质疑道:“三皇子资质平庸,虽得先帝偏宠,可至今未有能拿出手的政绩,这事当真可行吗?王爷可要三思啊”。 话音一落另一边也有好些人跟着附议。 萧珩神情没有变化,平静道:“三皇子勤奋好学,忠君爱民,也算得上是品行兼修。若不是一直被人在暗中打压挤兑,诸位当真觉得,他至今不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吗?若不是他遮掩锋芒,东宫的太子之位,真能巩固至今”? 他的一番话让场下如死一般寂静,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无言,不知是无力反驳还是默认了他方才所述皆为事实。 见无人再出声,萧珩继续道:“三皇子的能力诸位真的一无所知吗?他差的只是一个师出有名罢了,既如此,那本王便亲自辅佐。他虽未曾做过有利于朝廷之事,但为人恭谦正直,只要加以引导辅助,假以时日,他定能成为一个贤君明主”。 他的目光在殿中扫视了一圈,顿了顿,朝众人开口问道:“此事诸卿可还有异议”? 众人闻言又交头接耳眼神交流了片刻,而后齐齐拱手回道:“臣等没有异议”。 萧珩像是早有预料般,对众人的反应没有一丝诧异,转头朝身旁站着的于安开口:“吩咐下去,一切准备就绪,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于安躬身应下,当即抬脚往外而去。 十六迈步向前想靠近他,想近距离看看眼前人如今的模样,谁知身子刚开始移动,眼前又是一黑……. ———画面一转 当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后,十六发现场景又变幻了,此处是安王府的书房。 萧珩一身常服斜倚桌案前,发丝依旧是半束,手肘放置在椅子的边缘撑着头。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根桃枝,他垂眸看着枝头的花朵,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目无焦距明显走了神。 十六看着他的侧颜,忽然发觉好似自己离开后,眼前人就再也没有束过冠。 他那一缕白发极其显眼,十六不自觉伸出手轻抚上他的鬓角,无视触碰到他时自己透明的指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她也跟着出神的片刻,墨玉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站定后朝萧珩拱手道:“王爷,陛下过来了”。 萧珩头都没抬一下,冷声开口:“让他进来”。 墨玉应了一声“是”后抬脚离开。 片刻过后,一身白色常服的萧景祁抬脚跨了进来,行至桌案前站定,紧跟着喊了一声“皇叔”。 闭着眼睛的萧珩抬手揉着眉心,声音略带疲倦开口:“何事”。 萧景祁像是早已习惯,神色并没有任何异常,温声回道:“明日就是签订和平契约的日子,各国使臣这几日已陆续抵达驿馆,明早会进宫同我们商议与交接各项事务,届时朕希望皇叔能够到场。这天下虽是以朕的名义征伐,但运筹帷幄的是皇叔,换而言之,这九州七国能够统一归顺,皇叔功不可没,因此朕想要邀约皇叔入宫,一同见证这天下归一的辉煌时刻”。 萧珩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睁开眼缓缓开口:“自年前下了战场后,本王一直闭府谢客,你可知缘由”? 萧景祁点头应道:“皇叔是想历练朕,想要朕日后能自己独当一面”。 萧珩正了正身子,一改方才的慵懒,正色道:“你登基已三年有余,当初本王不顾满朝文武的劝阻,带着不被众人看好的你一路行至今日,其中的艰辛你应有深刻的体会。本王允诺会替大齐谋一个太平盛世,如今承诺已兑现,现下你已能独立自主,本王是时候退下了,所以明日本王不会出现。此次是你收拢人心的关键时刻,你该挺直腰板,让诸国使臣好好瞻仰咱们大齐君王的威仪”。 萧景祁闻言抿了抿嘴,问道:“皇叔想好了吗?真的放心将这天下全数交到朕的手里”? 萧珩面色有些凝重,抬头看着他开口:“本王既敢将这天下交予你手,定是在暗中无数次考核考验过你,本王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再者,倘若你真有那不轨之心,本王就算已归隐山野,也自有法子从中拨乱反正、另立新君”。 萧景祁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与笃定的语气,拱手一字一句郑重道:“承蒙皇叔厚爱,朕定当克己勤勉自强不息,不负众望,不负皇叔这些年呕心沥血的栽培”。 说着躬身朝萧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萧珩看着他,再次开口:“为君者,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当以天下百姓为己任。切记,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萧景祁认真回道:“谨遵皇叔教诲”。 萧珩没有再应答,突然从腰间取下荷包拿在手里,在看到自里面闪现出来丝丝缕缕的光亮后,“腾”的一下站起身,丢下一句“时候不早了,回宫去吧”。 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往院子外走,嘴里还边高喊着墨玉墨羽…… 第225章 萧珩的梦境8:我以身为炉,请吾妻入瓮 ———画面一转 眼前的画面再次闪现,四周苍松翠柏环绕,阶梯仿若一条蜿蜒的巨龙盘旋在山间,将山头与云端相连,这古朴与神秘的氛围本应让人为之陶醉。 可当她视线一转看清周遭的景象时,内心不由得一颤。 青石台阶上青苔斑驳,石阶旁的树梢上,从下至上沿路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而地上,是漫山遍野盛开着的红色彼岸花林。 大红灯笼在树梢随风摇曳。血色的彼岸在林间肆意舞动,山顶钟声悠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阴森的氛围笼罩着整片山谷。 微风吹过,席卷起石阶上的灰尘,随着风止,灰尘又落在了石阶外部。 她看的入了神,整个人仿若被定住般,视线一直停留在石阶上。 尘末起落的瞬间,像是承载着她的孤独,穿插着她的记忆碎片。 回忆阵阵袭来,她眼神渐渐失去了聚焦点,嘴里低喃道:“意念随风起,风止意难平,前尘散尽,往事随风,可是尘埃…如何落定? 故事里山高水长,我鞋履已破烂不堪,赤足无法跨越前面的阻拦。月下的惊鸿一瞥至今难忘,可更胜一筹的心动太难太难,终是黄粱一梦”。 十六陷入自己的构思中,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她的意识逐渐回归,转身便看到了跟前石阶上跪着的人。 萧珩一路沿着石阶而上,三阶一跪,一跪一拜,三拜九叩。 他一身墨色轻装,额前的发丝因着不断叩拜的动作有些凌乱,眉心处一片通红,双腿的裤管也沾满了尘土,他却全然不在乎,倔强的一步一阶继续着原来的动作。 十六一路跟着他往山上走,沿途才发现这是通往五台山山顶的路。 时间悄悄流逝,直至黄昏时分,终于抵达了萧珩的目的地。 正殿门外的空旷地,放眼望去周边全是烟雾缭绕的绝壁断崖,此处除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立着高耸入云的石柱,还有门外左右两排的石灯柱,再无其他标志性的建筑物。 夜幕降临,石柱上燃烧着烈焰,暖色的光将半边天都照亮了。 旭岩站于正殿前的石阶上,用臂弯托举着拂尘,另一只手背负在身后,目光正向他这边投射而来,显然已在此恭候多时。 墨玉墨羽一左一右站于冰棺两侧,见到自家主子后,躬身拱手齐齐喊了声“王爷”,而后抬脚行色匆匆的往山下而去。 萧珩一路跪拜行至冰棺旁,抬头望向阶梯上方,声音沙哑的喊了声:“师傅”。 旭岩眸底一片深沉,郑重道:“阵法一旦开启,你的灵魂将会脱离肉体在虚空中漂泊,倘若为师无法将她自深渊黑暗中召回,你会消失于这天地间,今生止步于此,亦无来世。你当真想好了”? 萧珩没有丝毫犹豫,态度坚决道:“徒儿思虑清楚了,若是成功,我与她一同奔赴来世,倘若失败,我不要来世”。 他话音刚落,山口处及下方的林间,突然亮起了一道道微光,顷刻间连成一片,光影斑驳,星星点点覆盖了整座山。 旭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面色凝重道:“那便开始吧”。 说完拿起手中的拂尘往空中一挥,随即一股电流自拂尘中飞射而出,径直冲向天际。 天空瞬间乌云翻腾,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空气中攒动,云层下开始有光线闪烁。 低沉的轰鸣声自天际传来,“轰隆隆”犹如万马奔腾而来,像是天神的怒吼,雷声中仿若夹杂着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 闪电开始在空中疯狂舞动,像一条条巨大的银蛇在空中翻腾,好像要将天空撕裂。 萧珩跪在冰棺旁,望着那涌动咆哮的天际,大声疾呼道:“我以身为炉,请吾妻入瓮。不求与天同齐,只愿双蒂并莲。今日将功德声名摘下,承许来世天下太平,跪求能与吾妻一同步入轮回。彼岸万顷,冥灯三千,以重世之诺,换吾妻旧颜。望天垂怜,圆我所祈”。 说着朝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后再次高呼:“望天垂怜,圆我所祈”。 接连喊了三声,磕了三个响头。 在他的头第三次贴到地面时,突然一道闪电自空中呼啸而来,在石柱上方盘旋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石柱上,自云端上顺着石柱,像条盘龙一路延伸而下,一边发出“滋滋”的刺耳声音。 闪电带着火花噼里啪啦,沿着那高耸入云的石柱而下,落地时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颤,冰棺的棺盖突然被掀开,旭岩朝他这边喊道:“阵法要启动了,快进去”。 萧珩闻没有一丝犹豫,急忙起身往棺内一跃。 十六见状慌了,急忙追至冰棺旁探头查看里面的情形。 冰棺内的自己双目紧闭,不知被他用了什么方法保存,竟跟第一次见到时一般无二,仿若只是睡着了一样。 萧珩与棺内的自己并排而卧,此刻侧头看着双目紧闭的眼前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温声说了一句:“我来了”,而后满意的闭上双眼。 四道闪电落下后,在地面极速朝中间的位置攀爬,汇聚并拢后立马呈蜘蛛网状分布开,继续向外扩张。 当整个地面全数被覆盖时,棺盖“砰”的一声又合上了。 台阶上的旭岩将拂尘往空中掷去,双手迅速结了个法印,一阵银白色的气流自他手中缓缓呈现,随着他拉伸的动作慢慢扩大,最后望空中一推,撞击上闪电时,巨大的冲击力当即掀起一阵狂潮热浪,地上的冰棺随之上升离地面大概一米的距离旋转起来。 十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眶通红,不可置信道:“我之所以还有下一世,原是你三拜九叩求来的”。 就在她迷茫不知所措时,心里的两个小人打了起来…… (左边穿黑色衣服的小兽龇牙道:“这就心软了?你忘了当初他将你囚禁时的狠绝吗?你忘了自己筋骨寸断时起的誓了?当初如破布娃娃般被丢弃,就算你夜以继日的缝补修复,也终有缺口,不许这么轻易原谅他”。) (右边穿白色衣服的小怪当即反驳道:“他如今都已经用了以命换命的法子,你还想怎样?纵然当初事情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就算在那般的境地,他又何曾亏待于你?更是在你身死后想要追随而去,如今为了能与你再续前缘,仅凭一己之力强行逆天改命,甘愿永坠阿鼻百死无悔,如此良人,应当珍惜”。) 小兽闻言气呼呼的龇着牙,挥着手中的三叉戟朝小怪打去,龇牙怒吼道:“你懂什么,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小怪也不甘示弱,举起手中的银枪就反击回去,再次反驳:“你个莽夫,浪子回头金不换”。 俩个一黑一白的小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法达成共识后便直接动起手来…… 第226章 萧珩的梦境9: 繁华锦年,予我心安。 俩个小人打的难舍难分,还未等他们分出胜负,十六眼前一黑,又开始在虚空中游荡。 不同于先前的场景快速转换,这次眼前迟迟没有画面再出现。 她好似已经麻木了,听之任之般没有再急切的往前冲,脚下虽然悬空漂浮着,但站着的地方跟实质的地板差不多。 她就像是立在湖面的一叶扁舟上,稳稳当当随风而动,她知道自己无法控制眼前的景象,索性一撩裙摆,摆烂式的盘腿坐了下来。 就那么飘呀荡呀不知又过了多久,当前方再次出现光点时,她知道下一个画面即将呈现,起身怔怔地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光圈。 直至跟前,她才发现这是一扇门,打量了一圈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她伸手尝试着轻轻往前一推,没想到门打开了。 一道刺眼的光照射过来,她下意识的抬手用衣袖遮眼,待光亮逐渐褪却,抬头便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场景。 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处宅子,矗立在绿树环绕之间,宅子左侧不远的地方,是一大片桃林。右侧则是一面宁静如镜的湖泊。 石头铺就的小径,一路延伸到林深处,远离尘世的喧嚣,仿若世外桃源。 十六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心情得以片刻的舒缓,她感觉自己心灵在此地得到了净化与升华。 想起还有正事,她没有多做停留,抬脚便往前方的宅子而去。 行至宅子前看到匾额上方提着的“妃苑”两字时,她心里一个咯噔,伸手推开虚掩着的门,继续往里面走。 幽静的小院,仿佛一处远离喧嚣世界的避风港,阳光透过石桌旁的大树,在院落里洒下星星点点的细碎,空气中弥漫着花果的清香,让人不禁想停住脚步,去感受这份宁静与安逸。 一张石桌椅放置在大树下,旁边是一个悠闲的秋千。微风轻拂过,落叶簌簌作响,仿佛这个世界里,只剩下鸟语的柔声细语和风的歌声。 十六还在怡然自得感慨时,突然听到自屋内传来的一道声音:“安安,过来爹爹这里”。 她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当即抬脚往屋内走。 刚迈过门槛,便看到一个小不点从里屋走出来。 小女孩看着才一岁多点,身上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像藏着小星星,看到男人时突然咧嘴一笑,唇红齿白,粉雕玉琢,浓密的长睫毛眨巴眨巴,仿若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奶声奶气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随即迈着小短腿向桌边的男人走去。 豆丁大点的小娃娃,走起路来脚尖一晃一晃颤颤巍巍的,路都走不稳,可她居然还想跑起来。 桌前的男人见此忍俊不禁,温声回道:“爹爹在呢,慢点安安”。 十六:??? 十六抓瞎道:爹爹?这小娃娃怎么管萧珩喊爹爹?难道这就是他不愿醒来的缘由?他中个毒昏死,意识到了这梦境之中,还趁机成了个亲,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她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担心会摔跤,小女孩看起来虽然着急,但她一直坚持到了自己认为安全的区域,在距离萧珩七八步的地方,又喊了一声“爹爹”,随即加快步子飞奔而去。 在她准备起跑时,坐在椅子上的萧珩已经张开双臂在等待迎接,嘴角的笑意就没褪去过。 将小女孩抱在怀中,更是爽朗的笑出了声。 十六见此撇了撇嘴,酸道:“笑成这不值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到宝了呢”。 小女孩也跟着“咯咯咯”笑了起来,随即挣脱开他的怀抱,将双手背到身后,看着他开口道:“爹爹猜猜我手上有什么”?说着小脑袋一歪,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神秘。 萧珩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笑盈盈回道:“我猜呀,是你娘亲今早做的雪花酥,你拿的一定是桃花的”。 小女孩闻言脸色当即垮下,伸出握成拳状的双手,胖乎乎的小手打开,里面果然是两颗用油纸包裹着的小食,她撅着小嘴嘟囔道:“不好玩,爹爹每次都能猜到”。 萧珩再次笑出了声,用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因为你每次拿的都是这个”。 小女孩咧嘴一笑,声音软萌道:“因为我喜欢桃花呀,好看又好吃,爹爹打开,安安想吃”。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往萧珩跟前递。 萧珩看起来有些为难,犹豫道:“已经晌午了,你娘亲在厨房那边应该快忙好了,确定要现在开?等下你不吃饭怎么办”? 小女孩闻言当即圈起他的手臂,撒娇道:“哎呀爹爹,好爹爹,吃完这个再吃饭嘛,我会乖乖吃饭的,开嘛开嘛”。 说着边摇晃着他的手臂,圆溜溜的大眼睛咂巴咂巴看着他。 萧珩看着跟前的小肉团,完全招架不住,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 接过她手中的吃食,垂眸拨开外边的油纸,拿出里面的雪花酥刚想递给她。 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吃饭了”。 萧珩被这个声音吓的一激灵,“腾”的一下站起身,当即将拿着雪花酥的手背到身后。 小女孩连忙跟着转过身站至他身侧,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待看清女子面貌的那一刻,十六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支吾道:“这这这…..这是…..我的娃”? 女子抬脚跨进屋内,看着并排而立的俩人,有些诧异,看了一眼萧珩,随即视线转到小女孩脸上,阴恻恻问道:“萧予安,你方才没有偷吃零嘴吧”? 小女孩闻言怔愣了一瞬,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随即摇头否认道:“没有,我方才请教爹爹三字经中的释义来着,娘亲信我”。 一段话说的很是真挚,一脸我是乖宝宝,求夸奖的模样。 萧珩见缝插针接话道:“对对对,我刚给安安讲到一半”。 女子没有再纠结,说了句“快去净手吃饭”后,转身出了房门。 父女俩对视一眼,肩头一耷拉,齐齐松了一口气。 萧珩弯腰将雪花酥递到小女孩嘴边,小声道:“快张嘴”。 小女孩笑着眉眼弯弯,张口接过他手中的雪花酥边咀嚼着,含糊不清道:“谢谢爹爹”。 萧珩将另一颗没有拆封的塞到她腰间的小荷包中,说了句“净手吃饭。随即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 看着父女俩离去的背影,十六嘴角不自觉扬起,嘀咕道:“萧予安,予安予安,繁华锦年,予我心安”。 第227章 萧珩的梦境10:世外桃源的隐居生活 ———画面一转 十六意识回归时,发现自己此刻站在院角的菜园里。 园子虽然不大,可菜的种类繁多,有她喜欢的小白菜跟地瓜叶,有萧珩喜欢的茄子,还有好些常见的瓜果蔬菜。 看着这满是烟火气息的院落,她嘴角微微扬起,本想蹲下来近距离看看新长出来的菜苗,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欢笑声…… 她当即转身往门口处望去,随着说笑声越来越近,门口处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梦境中的她一身简朴的青衣,青色的布条自头顶而下与发丝缠绕在一起,织成了麻花辫垂在胸口左侧,手里挎着一个竹篮子,与身旁的妇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进院子。 十六视线转到妇人脸上时,惊呼出声道:“母妃?母妃也在这”? 苏婉沁一身藏蓝色衣裙,发丝全数挽起呈旋螺状盘于后脑勺处,眉目婉约秀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走路跟说话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手里同样挎着一个竹篮子。 她虽身着朴素,但身上雍容华贵的气质怎么都掩盖不住,只一眼便能看出她气质非凡,只一眼便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知性优雅。 她出身名门望族的书香世家,家族体系庞大,听闻最开始是她们身为太师的高祖苏营,娶了当时朝中唯一的女官,内学士陈韵敏。 在俩人的合力督促教导下,子女们承袭了父母的品行智慧,子承父业代代传承。 而后朝中下至皇子公主们的太傅,上至辅助皇帝的大学士,皆出自于她们苏陈两家。 苏氏家族在那百年间可谓是人才辈出,在当时可是有着极高的地位与影响力。 直至先帝驾崩萧誉登基,朝堂在他的一番血洗与层层打压下,担心树大招风,苏氏一族才开始遮掩锋芒逐渐隐入市井。 可即便如此,苏陈两家也并未因此没落,部分人员自朝堂的各个位置退下来后,转头便另起炉灶做起了买卖。 两年间丝绸古玩市场就几乎被他们垄断,一路平顺可谓是风生水起,一些旁支甚至还成了皇商….. 她是家中独女,并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处处受限制,在学习琴棋书画的同时,诗词歌赋也在并修,在父母的熏陶与家族的培养下,在江南一带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 这些事情,十六都是上一世听萧珩说起的,俩人相遇时,苏婉沁已经离世,故而只见过她的画像。 十六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能见到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 看着她举手投足间透露的知性美、十六都忍不住赞叹:“江南女子甜软粉嫩,娇小温婉,柔情似水,名不虚传”。 “爹爹快跟上,安安想要看娘亲跟祖母做鲜花饼”。 自打她们进门,十六的视线就一直在苏婉沁身上,此刻听到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嘴角不自觉扬起,当即转头看向另一边。 前面的俩人已经走到屋外的长椅上坐下,萧珩父女才跨进院子,前头的萧予安迈着小短腿在奋力前进,还边回头催促身后闲庭信步的萧珩。 萧珩手里握着一束桃枝,枝头的桃花开得正盛,他的心情看起来极好,听到前面小不点的催促声,当即咧嘴一笑,回了一句:“好,爹爹这就来”。 说着还十分配合的小跑几步上前,跟在小不点身侧并排而走。 就这样,十六一路跟着进进出出,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冬去春来季节转换….. 她发现如今的萧珩,真的是一心一意在过自己想要的隐居生活。 与世隔绝远离尘世的喧嚣,在山野林间寻一处静谧之地,过着平静安逸的普通生活。 十六站在树下的秋千旁,看着父女俩温馨的互动,心中满是哀愁。 望向屋顶上方冒出的炊烟,感叹出声:“这里远离所有的纷争,有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朝夕相伴,岁月静好。别说你了,我都想留下来”。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眉头一拧,眼眶中的水雾开始凝聚,转头看着眼前人的笑颜,哽咽道:“可是阿珩,这里终究只是你虚构出来的幻境啊…… 第228章 萧珩的梦境11: 发现端倪 随着时间流逝,十六边心疼现实中的萧珩太苦,藏着让他多过几天舒心日子的私心,一边又在担心幻境过于美好,时间越长他沉溺其中越无法自拔。 不太忍心打破眼前岁月静好的局面,可又想尽快将他带回现实中的世界。就在她左右为难、纠结如何打破僵局时,发现了异常。 她一直漂浮在虚空中,现实与梦境中的时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 昼夜更替,按照萧珩梦境中的时间,她确实停留了很。,但她发现自己的作息时间,根本不用按照梦境中的来。 月上枝头,梦境中的他们进入梦乡时,她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没有丝毫损耗,生物钟也没有响。 十六粗略的算了一下,她在梦境世界中的作息时间,大概在二十天左右需要浅眠一次。 白日跟着他们进进出出,没时间多做它想,可每当夜深人静他们进入梦乡时,十六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便只能来到萧珩的房间,枯坐等天明。 有时候思虑过多,情绪上头时难以压抑内心的情感,会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或者拥抱一下他,想着反正也没人知道,有时候她索性摆烂般,任由自己被感性支配。 只是她原本就是个虚影,每次触碰到萧珩时,身体都会变成透明,根本无法真正感受到他的存在与温度。 可近来的发现让十六有些瞠目结舌…… 那天夜里她如往常般,飘至床前的位置蜷腿坐了下来,絮絮叨叨自说自话了好一阵。 看着萧珩安静的睡颜,伸手想要轻抚一下他的面颊。刚开始如先前般,指尖在触碰到他时瞬间变成透明。 说起过往心中难免伤怀,悲伤的情绪一直笼罩着她,情绪在不断起伏,所以她当时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垂着眸子继续碎碎念,不知过了多少,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感受着自指尖传来的触感,反应过来时她吓了一跳。 “腾”的一下立马站了起来….. 定睛一看,猜想得到了证实,她真实的肉身出现在了这个虚幻的世界。 脚下的浮板消失了,她的脚能平稳的站在床前的地面上。 她大脑一片空白,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信邪般急忙上前再做试探,可手指能清晰感受到自萧珩脸颊上传来的温度。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在萧珩脸上划过,慌张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安,只是这变故转瞬即逝,只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想不明白为何出现这样的变数,但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她分清幻境与现实了。 从那次过后,十六三天两头的找萧珩测试,她虽不懂玄学,但觉得这种突发情况绝非偶然。 师傅虽道行高深,但并不代表他就能操控一切,这里本就是虚拟的世界,同样也存在着许多未知的因素,所谓鞭长莫及,就算师傅手眼通天,有时候也难免有遗漏之处。 可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出现过这种情况,她想不通,连测试的心思也没有那么热忱了。 就在她以为那只是个小插曲小纰漏时,事实再次证明了她先前所想,且越往后面,她真身能停留的时间越长,甚至还能触碰到这里的所有物品,就好似她已经融入了这个虚拟的世界。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还要时刻留意着这些突发状况,避免与梦境的自己同时出现。 她还没弄清楚缘由,不敢扰乱这个世界的秩序,想着边走边观察,看下能不能从他们的日常中找出一些端倪。 然而接下来的发现,让她再次目瞪口呆….. 那日她如往常般在院子里游走,饭点前跟着梦境中的自己来到厨房,飘至一旁安静的观望。 直至午饭做好,看着灶台上做好的饭菜,看到梦境中的自己伸手想端菜的动作,先一步迈腿飘至门口处准备跟着出去。 她面朝门外站定,等了一会没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过头时,便看到梦境中的自己眉头紧锁,一脸疑惑的不停在翻看自己的双手。 十六有些不解,抬腿飘至她身侧想一探究竟。 梦境中的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一眼灶台上的饭菜,嘟囔出声道:“奇怪,真是奇怪”。 说完手往灶台上伸去,可当她的手触碰到碟子时,竟也直接变成了透明。 她神色有些慌张,但并没有放弃,又伸手去拿旁边叠放着的碗筷,结果还是如方才那般。 她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两只手在碗碟上来回抓,可她的手就是触摸不到实物,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像卡帧的画面,一抽一晃的也在逐渐变透明。 十六脑中一闪而过某些东西,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即试探性的也伸手去摸跟前的菜碟,然后不出所料…..发现自己的真身又显现了。 她瞳孔猛地瞪大,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梦境中的自己,大脑飞快运转,在想着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同她长的一模一样,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那个,我是…..”。 她话已出口,可梦境中的自己却毫无察觉般,依旧在不停的翻看双手。 十六见此止住话头,想到什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可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十六心道:她看不见我?她真实存在的时候,我是虚幻的,而我真身显现时,她就会转变成我,所以…..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伸手捂着嘴巴,一脸惊恐的看向梦境中的自己…… 第229章 萧珩的梦境12:打破平静 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还未等她合上惊讶的下巴,耳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小徒媳,梦境中的你乃谨之虚构而来,是他根据现实中的你用意念塑造,与你并存在同一个时空的时长有限,不能长久共存。所以你的真身显现时,她就会变成虚影,随着你停留的时间越长,她最后会化为泡影消散。而你,如若在那之前不能返回现实中,将会替代她被虚空间侵蚀,你的能量与精神力只够维持在里面生活十年,日子一到你也会似她般烟消云散。现实中已过去两日半,你还有六个时辰周旋,明日破晓前定要归来,不然玄虚门关闭,你们将会被永远封禁在里面,现实中的身躯与梦境中的灵魂力被斩断,也会随之枯竭死去”。 叹了一口气,旭岩无奈道:“若是最后的时间里,你尝试依旧无果,便放弃吧。他已然这般,你无需再将自己也搭进去。任何时候只要你集中精神力唤一声,本尊即刻能将你召回,且记住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本尊没能护住谨之已是悲痛万分,若是连你也搭进去了,本尊无法同他交代”。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阵阵回荡,十六心中疑惑得解,却也开始忧心忡忡起来,因为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再狠不下心来打破这份平静,时辰一到,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她魂不守舍的跟着出了厨房,飘至院子的秋千旁站定,视线往院墙上远处的山峦叠嶂望去。 一家人在后面的石桌上用午膳,偶尔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欢笑声。 十六在原地站了许久,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像一尊雕塑般,好似忘了时间,好似忘了一切。 时间悄然流逝,日落西山暮色降临。直至月上枝头烛火摇曳,她才缓缓收回视线。 转身回头时,看到身后石桌前端坐着的萧珩,她愣了一下。 萧珩手中握着茶杯,抬手正往嘴边递,轻酌了一口,随即放下杯子,转头视线落到屋子那边的窗户上。 烛光摇曳,屋内的萧予安高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在烛火旁比划,随着她不断变化的动作,各种形态动物的影子跟着她投射映照在窗户纸上。 有蹦蹦跳跳的兔子、有展翅飞翔的雄鹰、有身躯扭动爬行的蛇….. 小家伙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叉着腰,像个女汉子一样哈哈大笑,一会又腼腆的伸手捂着嘴巴,咯咯咯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笑的像只小鸡在啄米。 石桌前的萧珩就那么痴痴的看着,嘴角一直带着浅笑,一脸幸福的表情。 直到小家伙被抱去睡觉,萧珩才缓缓收回视线,笑着摇摇头,低喃出声道:“这跳脱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三分随你,七分随我”。 十六虽语气淡淡,但眸底却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 萧珩闻言下意识的转过头,与她视线对上时愣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般垂下眸子,再次拿起面前的茶杯。 十六见此不置可否,抬脚上前几步,提起裙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能看见我,我跟她你也分得清,一味的逃避现实,解决不了问题。啊珩,这里再美好,终究也只是一个梦”。 在这番话出口前,她心里挣扎了好一阵,方才真身突然显现时,她来不及再顾及其他,知道时间有限机会难得,一直在盘算着,该以怎样的方式表达,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十六话出口时,萧珩的动作明显一滞,端着茶杯的手轻颤了一下,杯口倾斜茶水洒落了几滴。 他面色如常依旧保持着平静,可眸底那一闪而过瞬间的慌张,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曾经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的夫妻,彼此的一言一行在脑中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十六叹了一口气,再次开口:“上回给安安折桃枝时,就隐隐感觉你知道我的存在,可时间仓促我来不及验证。方才对视的那一眼,你眼中掺杂着太多情绪,我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啊珩,你确定要这般对我视而不见吗”? 萧珩并未当即应答,垂着眸子沉默了片刻,而后像是做出了抉择,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唇角微微上扬,轻唤了一声“妃儿”,凤眸中盛满了笑意,细碎且多情。 声音很低沉,独特的音色与缓慢的语调,显得格外动人,就像冬日里的围炉夜话。 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自嘲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他眉眼一弯,眼底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尽收世间温柔。 他笑的明媚温暖,笑的如释重负….. 第230章 回归现实 ———现实中 ———萧珩住处 旭岩一脸严肃的表情,视线在床榻上的俩人身上来回扫视。 身侧站着的墨玉墨玉同样面色凝重。 墨玉目不斜视,面上神情虽然不显,但能从他紧绷着的身体上看出些许紧张。 墨羽则是满面愁容,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位主子,生怕一个不注意俩人就消失不见了。 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烛台上的火光轻轻跳跃,忽明忽暗的闪动,好似在宣告着它即将完成使命抵达终点。 窗外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缭绕在半空的晨雾还未完全消散。 晨风带着些许凛冽轻轻吹过,将稀疏的树叶吹的簌簌作响,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射出点点斑驳的光影。 黎明将至,黑夜即将落幕,新的一天来临,万物都在准备迎接黎明的曙光。 可屋内的气氛却是异常压抑,安静的环境下,几人连呼吸都放轻缓了。 在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向大地时,萧珩交叠在腹部上的右手食指突然动了一下。 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但三个人六只眼睛,瞧的可谓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墨羽急的拳头都攥紧了。 片刻过后,萧珩眉心处扎着的银针轻颤了一下,他眉头微微皱缩,几个呼吸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旭岩见此伸手一挥,将他眉心处及手腕上的银针收回,随即开口道:“感觉如何”? 萧珩涣散的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突然想起什么,猛的一个起身动作想要坐起来,可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让他原路栽回去,起身后当即伸手扶额,垂着头一副隐忍的模样。 墨玉上前一步,急切的喊了一声“王爷”。 墨羽一脸担忧紧随其后开口:“王爷,您身体可是哪里不适”?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旭岩,着急道:“尊者,您快给王爷瞧瞧”。 旭岩不疾不徐开口:“他没事,只是昏迷的时间长了,导致气虚体弱,加上他方才动作过大,所以会有些头昏目眩,胸闷心悸的症状”。 萧珩头都没抬,摆摆手说了句:“本王没事”后,当即转头看向身旁躺着的人。 十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只有那微微抖动的胸脯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萧珩将她的右手握在掌中,眸底的心疼之色溢于言表,沉默了片刻,开口询问道:“师傅,她怎么还没醒”? 旭岩没好气道:“你们小俩口真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你昏迷的时候,她问你何时能醒?如今又反过来了”。 萧珩声音低沉接话道:“是徒儿的不是,让师傅您费心了”。 旭岩叹了一口气,回道:“天已破晓,她未能如期归来,只怕是耗尽了元气,精神力薄弱阻碍了她的脚程”。 说着抬起握拳状的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在跟前画了半个圈,一道银色的光线随着他挥动的指尖,瞬间没入十六的眉心中。 银针被震的发出“嗡”的一声响,针尾随之轻颤几下。 旭岩伸手摸了摸胡须,缓缓开口:“本尊已为你固元修护,希望你能顺利穿过那片迷雾沼泽地,这傻小子还在等你,尽快归来吧”。 说着转身朝身侧的墨玉继续道:“去备一些养元固体的汤药跟滋补的膳食,他们急需补充增加营养,特别是那个女娃娃,玄幻之境的侵蚀力难以想象,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尊隔空传音时便告知过,是她执意要尽力一试”。 萧珩闻言当即转过头插话道:“师傅,那她会不会有事”? 旭岩再次叹了一口气,回道:“玄虚门关闭前夕,里面所有的生命都会受到巨大的磁场干扰影响,会举步艰难寸步难行,能顺利通过那些考验全凭自己的意志力,本尊方才已替她加持过,按照这娃娃那股坚韧不拔的精神与心气,想来问题不大,只是她若是醒来,这些时日定是要仔细滋养着,莫要落下病根才是”。说完头也不回的抬脚出了房门。 墨玉领命紧跟着下去安排。 墨羽看了一眼床榻上魂不守舍的自家主子,拱手道:“王爷,这边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下去安置集结在府内的弟兄们,晚些时候再来回禀”。说完也退出了房间。 静谧的房间内,萧珩垂眸看着身旁躺着的人,眼底的心疼与爱怜交织,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她的鬓角。 窗外旭日东升,晨曦穿过枝丫,投落满墙晃动的光影,无数光斑在窗台上跳动,光影交错摇曳,天际露出明亮的曙光。 床上的十六依旧双目紧闭,但额间开始不断的沁出汗珠,这让备受等待煎熬的萧珩又惊又喜。 慌忙收回手,顿了顿,紧接着又伸了出来,在她的脸跟交叠的双手之间徘徊,像是找不到停放点般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最后小心翼翼的抓起她的右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她,生怕错过一些微枝末节的变化。 才一会功夫,十六果然又有了新动静,她眉头越皱越紧,双手也开始收拢成拳。 萧珩抓着的右手被反握了回来,感受到她手指越收越紧的动作,当即腾出另一只手穿过她左手的掌心让其握住。 看到她手背银针下暴凸起的青筋,再看她面上那痛苦隐忍的神情,萧珩一颗心仿若提到了嗓子眼。 伏低身子凑到她跟前,轻声唤道:“妃儿”。 十六的双手被握着无法动弹,许是疼痛感又上来了,她眼皮子都开始皱了起来。 萧珩的手都被抓红了,却全然不在意,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一切。 在接连唤了好几声后,她像是极度缺氧般做了一个深长的呼吸,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珩见此抬手挥落她身上的银针,喜极而泣激动道:“你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十六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很是疲累。轻摇了两下头,开口道:“日后,还闹吗”? 她面色苍白如纸,一句话说的气喘吁吁。 萧珩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哽咽道:“不闹了,我不闹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依你”。 十六闻言用力扯了一下嘴角,而后头一歪又合上眼睛。 这变故将萧珩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搏,发现一切如常后,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第231章 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很重要 十六这一睡,两天一夜过去了…… 知道的是她在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晕死过去了呢。 在这一天一夜里,萧珩除了沐浴更换衣物时离开过一阵,其余时间皆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就连膳食都是墨羽端进来在床榻上的桌几上用的。 床榻旁的炉子上,煨着吃食吊着汤药,每隔两个时辰更换一次新鲜的。 炭火在滋滋的燃烧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床榻边上的小桌几,堆放着几摞竹简跟册子,萧珩手里拿着册子在阅览,时不时的还会转头看一眼身旁躺着的人。 直至黄昏时分,十六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萧珩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当即放下手中的册子,急忙凑到跟前询问道:“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十六眼神有些恍惚,看着他怔愣了片刻,轻摇了两下头。 萧珩继续问道:“感觉怎么样?身上的疲累感会不会很重”? 十六眸子逐渐恢复了清明,还是轻摇了两下头。 萧珩见此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虽然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这次起码脸色没有昨日那么难看,再次开口:“那我扶你起来,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十六还是没有应答,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萧珩察觉到了异常,有些不明所以,从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后便有些奇怪,不说话,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自己。 眼神也同往日大相径庭,一双深潭般清澈的眸子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还有一抹难以化解的忧愁。 虽心有疑虑,但却不敢多问,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次她并没有摇头,萧珩伸手托着她的后背与脖颈将人扶了起来,拿过另外一个枕头,垫在腰背处让她仰靠着。 做完一切后,发现十六的视线还是沾在自己身上,他有些忐忑不安,不敢抬头与之对视,眼神躲闪道:“我去炉子上拿吃食过来,你等我一下”。 说着起身想往炉子那边走,可刚转过身,还未下榻,手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萧珩背对着她的神色一怔,来不及思索其他,当即转过身,刚想出声询问缘由,可抬眼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时,胸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她眼眶湿润,宛若露珠般晶莹,鼻尖红红的,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萧珩眼底瞬间波澜起伏,内心像是在挣扎着什么,重新坐回床榻边,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鬓角,柔声道:“别怕,我不走,我一直陪着你”。 她本就生的眉眼如画清冷出尘,此刻那双眼睛结满了愁绪,长而密的睫羽倔强的不肯眨一下,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自己,仿若被打碎的美玉,凄凉又脆弱。 萧珩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自胸腔处翻滚,一路疼到了心底,疼的他心慌意乱。 十六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吐露,感受到他言辞间流露出的温柔,突然想起自己在梦境中被迷雾沼泽吞噬,心灰意冷打算放弃时,旭岩最后出口的话:他布置好了一切,他留了千百条退路给你,他将所有身家过于你名下,他一心求死…… 想起在梦境中,自己亲眼目睹过的一切,她完全不敢想,眼前人那些年是如何度过的,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如何变成如今这满腹算计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坎坷,为了心底那点微小的希冀与薄弱的光亮,带着一颗赤诚之心凭借那一己之力,强行去更改已定的结局,这中间付出了多少,她压根不敢去细算….. 十六伸手从腰间摘下了一个白色的荷包,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的粉色的香囊递到萧珩跟前,哽咽道:“你先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她眸子被水雾晕染,宛如坠落的星辰。 萧珩见此也扯下腰间的蓝色香囊,摊开掌心紧挨着她的手。 蓝色香囊上绣着桃枝,粉色的香囊上绣着桃花。 蓝色的是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色的是一支已经绽放了的桃花。 此刻两个香囊紧挨着,仿若能看到了桃花绽放的过程,一如他们当初在仟风镇的摊位上看到时一样。 萧珩眉眼又软了几分,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回道:“作数,只要你愿意,任何时候都作数”。 十六闻言垂下眼睑,豆大的泪珠瞬间自眼中滑落,她盯着滴在萧珩手背上的水珠,喉头滚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顿了半晌,抬起眼哑声道:“我不是没有心,也不是感知力差,只是觉得爱人很累。怕所求无果,怕最后重蹈覆辙,怕从一场繁华漂泊、到另一场繁华荒凉”。 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心继续道:“人只有在当看客的时候才最清醒,所求过多欲望太强会深陷其中,抓松了怕留不住,握紧了恐会流逝,怎样都不对”。 萧珩抬手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只觉得这冰冷的水珠此刻化成了岩浆,灼的他生疼。 他喉头紧了又紧,垂着头自顾自开口道:“你走后,我很难过,非常难过,一度想一了百了追随你而去,可当师傅说还有一线生机时,我犹豫了……我生在帝王家,看似风光无限宠爱万千,可父皇子嗣众多,他再偏爱也有限度,母后虽全心全意扑在我身上,可她整日还得防这防那,腾出手与心思去诸多部署才能保全我,那年若不是师傅带我上山,我可能就死在年末宫斗的那场大火中了。我厌倦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自开府搬离皇宫后,便希望能过几天舒心日子,可天不遂人愿,不过是从这个牢笼迁移至另一个牢笼罢了。 说到此处他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道:“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了,我踉踉跄跄的在黑暗中摸索,直至与光亮下的你四目相对。 当微风拂过荒芜,我逐光身陷黎明,作为败笔,我遇见我的绝响。 你教会我爱与被爱,带我脱离了那无边的黑暗,允我做回自己,许我光芒万丈。 我第一次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第一次衍生出争权夺位的想法,只求能护住我心爱之人。可最后我还是将她弄丢了…….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与你就此斩断关联生生世世错过,我如何能接受的了那个结局,当我知道还有一线生机时,毫不犹豫选择了孤注一掷,哪怕希望渺茫,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消散于这世间,若是无你,那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说着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凝眸看着她,眸中温柔缱绻,声音低沉认真道:“那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每当我对所有事物厌倦时,就会想起你,想到你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某个角落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很重要”。 第232章 我念君时如初见,君可思我若当年? 十六听着他的自述,心底那点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塌瓦解。 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香囊,声音沙哑道:“十载悲欢如梦,往事亦如飞烟。当年的景色历历在目,我将自己困在原地太久太久,既然过去已无法摒弃,那我便尝试着解开旧日的枷锁”。 说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小心翼翼问道:“我念君时如初见,君可思我若当年”? 话出口时眼泪仿若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径直往下掉,她无暇管顾,皱着眉心眼巴巴地等待着眼前人的应答。 百转千回几经波折,跌跌撞撞兜兜转转….. 她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这一遭也让她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念所想。 相思落败,雪翻山越岭与月亮再次重逢。 这交替的四季不断被回忆点缀,信念不允长恨绵绵。 燃烛摆台宴过往,请君入我相思局。 布满泪水的小脸,就这般生生的闯入他的眼帘。看着眼前人瘦弱的身躯,萧珩只觉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来回扎刺。 伸手轻轻替她擦拭着眼泪,尽管动作看起来淡定从缓,可指尖的轻颤,还是泄露了心下的慌张。 他满目猩红,用力扯了一下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温声回道:“狼烟四起,藏匿难言的情意,大雾散尽,世人皆知我心意,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十六闻言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抽抽噎噎啜泣出了声,任凭泪水肆意蔓延直至模糊了视线。 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萧珩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搂入怀中。 感受到怀中人单薄的肩膀在不停的颤抖,滚烫的泪落在他的左胸膛,心口处晕开的湿润,烫到了他的心里,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感受到她的无助,只觉心如刀割,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先前说过的话,一直都作数”。 十六的情绪在他的低喃细语间,彻底失了控,从抽抽噎噎到放声大哭,头埋在他的怀中,眼泪仿若泄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萧珩感觉自己的心被撕碎了,再次抱着她时,那种剜心的疼痛是如此的清晰与熟悉。 百年前便是这般,抱着她的尸身,做着白头偕老的美梦,幻想一次一次被击碎,一次又一次的失去…… 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当他们再次紧紧相拥,心情瞬间从忐忑变成了安宁与满足,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被抚平。 萧珩的情绪也跟着起伏,面上不知何时也挂上了泪痕,面颊紧贴着她的发顶,耐心宽慰道:“不哭,我会为你遮挡所有的风雨,我永远在你身后,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便能看到我”。 漫长的等待,希望终于复燃,重新紧握的双手。旧梦重温,失而复得。 破镜难重圆,但枯木可逢春。 这次落泪不再是绝望的痛苦,是喜极而泣。 时空转换,辗转反侧,爱恨交加,情感交织。 怀中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萧珩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止。 萧珩用臂弯托着她的脖颈,将人从怀中翻过来时,她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时不时的还会抽噎两下。 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将人放回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后,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 她闭目静静地躺在床上,脸庞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长睫在眼下投落下一片阴影,在烛火的照耀下,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一头银丝在床榻上铺开,面上是弱不禁风的病态模样,仿若易碎的琉璃,有种凄美的破碎感,柔弱的让人心疼。 视线转到她泛白的唇上,萧珩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抬眼看着她那一头如瀑的银丝,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场景…... 想到她那坚定的目光,真挚的情感。 她不假思索的选择,她孤注一掷的决心。 “我用三千青丝,与神明画押”。 “我愿意用最珍视的东西来作为交换,此后三千青丝浸霜白,世间百味口不辨。只求神明护他一世无虞,安稳一生…… “我于死生间为你筹谋破开局,于万险中为你谋取一线生机” 那些声音如雷贯耳,依稀还在耳边阵阵回荡,萧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伸手勾起她一缕发丝握于掌中,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低喃道:“傻姑娘,永远只知道念别人的好,不会记仇的傻姑娘”。 他的眼神柔情似水,眼底浮着温和的笑意,唇角微扬道:“只求,年年如故,爱意如初”。 在暗处久了,光会让我变得贪婪,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在生命终止前,将爱意述尽。 重新开始,从新开始。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233章 冰释前嫌 十六这一觉又睡到了凌晨….. 她这两日一直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醒着的时间较短,又只顾着说话,还未来得及吃东西,精神力不支便又昏睡了过去。 萧珩不放心,夜里也不敢松懈半分,坐在榻边等着她再次醒来。 长夜漫漫无所事事,干脆又搬来了竹简与册子,借着烛火翻阅浏览,这一坐又是大半宿。 寅时刚过,床榻上便传来了动静。 萧珩当即撤下桌几的东西,将人扶起来坐好,洗面净手束发,好一阵忙活。 因着是夜半,他没有唤人进来帮忙,出于私心也并不想让别人进来打扰他们。 两个人好不容易将话说开,她好不容易重新接纳了自己,萧珩恨不得拿根麻绳将自己与她捆绑在一处,这些事情自然也不想假手于人,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的拾掇,非但不觉苦累,反倒乐在其中。 十六坐起身后,意识逐渐回笼,想起前两次醒来发生的一切,后知后觉老脸一红……. 看到他那鞍前马后任之差遣的模样,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像个乖宝宝似的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他摆弄安排。 萧珩从她躲闪的眼神中也能猜到其想法,知道她脸皮薄,规规矩矩的,不敢故意逗弄。 一顿膳食下来俩人可谓是心思各异,十六吃的如坐针毡,萧珩喂的乐此不疲….. 舀起碗中最后一勺汤药递入她口中,拿过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边开口问道:“天还未亮,要不要再睡一会”? 十六抬眼刚想说不,可在看到他眼下的乌青时犹豫了,想到他这几日肯定也没有好好休息,当即止住话头,点头道:“嗯,你也睡”。 萧珩闻言一愣,待反应过来,嘴角一弯,回了句“好”,起身收拾完,顺带着合上了房门。 走回床榻边下意识的想熄掉烛火,抬手间突然想起什么….. 转头看向床榻上的人,果然看到她用手撑着身子想往他这边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珩见此急忙收回手,三两步坐回床榻边,搀扶起她边着急解释道:“对不起,我一下子给忘了,我日后一定记得,你别害怕”。 十六重新靠回垫子上,抿了抿嘴,垂下眸子没有应答。 萧珩拉过她的手握于掌中,柔声道:“别怕,我在”。 十六没有抬头,只回了一个“嗯”字,声音闷闷的。 萧珩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道:“睡吧”。随即将身后的靠枕移开,扶着她躺了下来。 拉过被子掖着被角,看到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时,萧珩咬了咬下唇,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在心里怀疑人生道:她睡糊涂了?我们不是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吗?她不会忘了自己昨日说的话了吧?我不是刑满释放了吗?她态度怎么又冷淡下来了? 他有些欲哭无泪,等了好半晌,床榻上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萧珩在这点时间里,将这几日俩人的对话从头到尾理了一番,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哪里有问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被窝里的十六突然抬手拢了拢被子。 萧珩的思绪被窸窣声拉回,在心里恍然大悟道:她这次没有开口赶人,并且接受了我为她准备的一切,还允许我在她就寝时留下……. 思及此突然瞪大眸子:所以她这是……默许了我的存在?汰…真是一叶障目,差点钻牛角尖了。 如此想着,萧珩嘴角当即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回想起先前俩人共处一室的场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许多不同之处。 努力抑制着自己欣喜若狂的情绪,不再纠结,当即转身将鞋袜褪却,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她枕边躺了下来。 蹑手蹑脚轻轻拉过她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挪,见她依旧没有动静,心下又是一喜。 转头看着她的背影,抿嘴抿嘴,侧身伸手穿过她的脖颈,缓缓收紧手将人搂入怀中,全程大气都不敢喘,动作小心翼翼。 这次不同以往,先前都是趁着人熟睡后才敢在背后整点小动作,现下可是俩人和好后的第一次单独相处,萧珩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可谓是又惊又喜。 就在他思绪乱飞时,十六突然翻转过身,手环抱过他的腰身,弓着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还用额头轻蹭了两下。 感受到怀中人态度的转变,萧珩睫毛轻颤两下,只觉铺天盖地的喜悦接踵而来…… 伏在他怀中时用额头蹭胸口、双臂搂抱他时用鬓角蹭脖子、挨着他坐时用面颊蹭手臂。 这些下意识的动作,是她亲近人时的习惯,上一世自己就常说她像只小猫来着。 这久违的幸福感、被认可的欢愉、被接受的喜悦。温香软玉抱满怀,萧珩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紧了紧双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第234章 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萧珩住处 ———晌午 “砰砰砰”…..“砰砰砰”….. 拍门声过后是一道喊“小姐”的声音。 睡梦中的十六被拍门声惊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回过神后,拿开萧珩圈着自己腰身的手,准备起身下榻。 刚坐起身,又被身后人伸过来的手圈住了,抓住他的手想再次拿开,谁承想他突然收紧手,一个翻身连人带被贴了过来。 将头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一副懒洋洋准备赖床的模样。 十六见此眸子软和了下来,抬手抚上他的额角,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一瞬。 萧珩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心里像是抹了蜜般甜滋滋,嘴角的笑意跟着浮现,在她收回手时,收紧揽着她腰身的手,撒娇般拖着长长的尾音,轻“嗯~”了一声。 而后侧身将脸贴至她小腹处,一副死缠烂打的泼皮无赖模样。 十六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耐心道:“你乖,先放开我,敲门声如此紧促,进宝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珩闻言缓缓松开手,睡眼惺忪,撅着嘴巴嘟囔道:“那好吧…”。 看着他这副小媳妇作派,知道再与之拉扯,眼前人指定又会耍小性子。 十六忍着想要薅他脑门的冲动,说了句“乖”,随即起身下榻头往房门口走。 萧珩侧躺着,用掌心托着脸颊,嘴角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都快翘上天了。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进宝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带着哭腔道:“小姐,你真的没事了,太好了。谢天谢地谢王爷,你终于醒了”。 吸了吸鼻子,抽噎着继续道:“王爷让我们给你备吃食汤药时,我高兴坏了,可我冲进去房间里一看,你又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了。尽管王爷同我说你这次只是睡着了,可我还是好担心,又怕你休息不好,晨时也不敢拍门惊扰,直至晌午了担心你饿坏了,才过来叫门,现在终于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十六察觉到手臂上的湿润,伸手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温声安慰道:“我没事了,只是刚醒过来身子有些疲乏,所以贪睡,让你担心了”。 一旁的墨羽也仿若见到亲人般,眼眶红红声音沙哑道:“王妃,您醒来实在是太好了,我们都急坏了,特别是王爷,身子那么虚弱又不听劝,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要守着你,如今你们都没事了,真是老天保佑”。 十六松开圈着进宝的手,用帕子替她擦拭了一下眼角,而后转过头朝墨羽道;“这些时日也辛苦你们了,谢谢”。 墨羽闻言急忙摇头回道:“这是属下们的分内之事,不辛苦,您与王爷好好的我们就高兴”。 他话音一落,院墙边突然落下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招财许是听到了这边院子的动静,一个翻身越过院墙,脚落地后,急忙往她们站着的地方快步而来。 行至跟前抓着十六的手臂,激动道:“小姐,你何时醒来的?还有没有哪里不适”? 十六拍拍她的手背,摇头道:“陆续醒来几次了,只是现在才有力气下地”。 招财闻言着急道:“外边风大,小姐衣着单薄,且身子尚未痊愈,也不宜走动太多,小姐快回房歇着”。 进宝闻言也跟着附和:“是呀小姐,你身子还没恢复过来,还是要多休息,我去给你跟王爷备吃食,你先回房”。 就在俩丫头一人一只手臂架着她准备回房时,墨玉一个闪现至院内。 看到十六时,也呆愣了一瞬,几个快步跃到她跟前,躬身拱手喊了一声“王妃”。 十六轻点头以示回应,注意到他额角沁出的薄汗,开口询问道:“可是有要事寻你们王爷”? 墨玉点头回道:“是,前方传来急报,有紧急军务需请示王爷”。 十六闻言不敢多做耽搁,当即朝他开口:“王爷在房中,你先进去同他禀报”。 说着侧身挪了两步让出位置。 墨玉没有任何停留,行了一个抱拳礼,抬脚便往房里冲。 十六听闻这是军机秘事,转身伸手想将房门合上,谁知手刚碰到门框,便被房内不知何时出现的人握住了。 萧珩一脸焦急,皱着眉头开口:“你身子这么弱,怎么在外边待这么久?现下还要将自己关在门外,你要去哪”? 一段话说到后面语速明显急促,神情中还带着些许不安。 十六知道他想多了,解释道:“你们商议的都是一些机密要闻,自然是要掩上门房,我一个外人,也不适合听,所以我在外面”。 萧珩闻言当即反驳道:“谁说你是外人?你是王府的主母,是我的内人,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快进来”。 说着握紧她的手,没有给她辩驳的机会,拉着人就往房里走。 门外的进宝见此当即捂嘴偷笑。 墨羽笑的贼兮兮,双手置于胸口处小声鼓着掌。 招财嘴角噙着一抹笑,上前几步拉上房门将其合上…… 第235章 小姐有危险 ———主营帐 主位上的慕辰眉头紧蹙,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左侧的萧景祁等人面上也都是沉重之色。 众人像是被眼前的迷雾笼罩,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众人相对无言。 右侧的萧珩视线停在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上,见半天都见没人作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道:“既然大家已无良策,便由本王来安排”。 众人闻言皆转头看向他,翘首以盼等着他的下文。 慕辰沉思了片刻,朝他开口道:“摄政王可有应对之策”? 萧珩抬头看向众人,声音淡淡:“东西南北四面形成包围圈,群起而攻之”。 萧景祁闻言惊讶出声:“瓮中捉鳖”? 随即疑惑道:“可按照咱们如今所剩的兵马,绕着四面走一圈都成问题,且主力军后方需要辅军才能勉强往前推进。侄儿愚钝,实在想不明白皇叔的战策该如何施展”? 罗捷转头看了一眼萧珩的神色,接话道:“若是将驻守在城南与城西的人马尽数抽出,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一旁的顾飞扬听着他们先后出口的话,眉头越发皱紧,而后出言反驳道:“若是将城中的兵马全部撤出,一旦前方受阻或出现任何差池,我军后方别说应援了,恐会连最起码的自保都做不到。此举无异于是将退路斩断,此战需要承担的风险太大,王爷三思”。 说着躬身行了一个抱拳礼,态度无比严肃认真。 座下的几个南御将领也先后抱拳开口附议道:“顾将军所言极是,请王爷三思”。 慕辰见他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再次询问道:“此战,摄政王有几成把握”? 萧珩端着茶碗,用茶盖刮着茶水上面的茶沫,轻飘飘回了一句“十成”。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眼睛皆一亮,众人心思各异,有惊有喜….. 慕辰闻言面上一喜,激动道:“十成,那朕即刻传令下去,让城中驻军整装待发”。 萧珩不疾不徐喝着茶,身后的墨玉出声回道:“慕君稍安勿躁,我家王爷并未打算动用城中的人马”。 萧景祁再次疑惑出声:“难道皇叔此行还有另外的部署?可京都的赤焰军不是全军出动随皇叔来了此处吗?难不成皇叔还有兵马潜伏在暗处”? 慕辰与罗捷等人闻言纷纷看向萧珩,皆一头问号。 墨玉神色淡淡,转头朝萧景祁开口:“这九州七国,哪座城池没有我们安王府的人马?先前王府是因有要事需先行处置,这才耽搁了些许时日。只要王爷振臂一呼,北漠与东莱区区弹丸之地,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皆在心下琢磨…… 墨玉这话虽然说的狂妄至极,可他的主子是萧珩,人家又确实有这个嚣张狂拽的资本。 今日这番话但凡换一个人来说,都会让人怀疑其中的可信度,可他的背后是安王府,萧珩的实力无法预估。 这话也相当于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萧珩放下茶杯,补充道:“如今手上的事情已完结,这鬼地方,本王待腻了,此战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来这一趟,本就是想借此机会与自家小姑娘解除嫌隙,先前担心事情一结束十六就会转身离去与他分道扬镳,这才一直采用拖延战术。 如今俩人已冰释前嫌,他现在只想早点收拾完这些烂摊子好趁早带人离开,不然被身边这群狼整日觊觎,他觉都睡不安稳。 “那摄政…….”。 慕辰话刚出口,想继续询问他的部署与作战计划,谁知被带着哭腔突然冲进营帐的进宝打断了……. “王爷不好了,小姐被敌军围困住了,您快去救她”。 萧珩闻言双眸瞪大,“腾”的一下当即从椅子上起身。 慕辰也跟着站起身,神色难掩慌张。 萧珩三两步迎上冲进来的进宝,开口问道:“她在哪”? 进宝气都没喘匀,急忙回道:“若瑶小姐带着月枝去了城西外的山脚采摘菌菇,迟迟不见回来,小姐担心出事,便带着我与招财前去寻人。不料我们刚翻过门外的山坡,便看到若瑶小姐手持木棍正在与穿军甲的士兵搏斗。身后坐在马背上看热闹的那些人发现我们后,便策马过来追赶,招财察觉不妙立刻让我带小姐先回城。可他们的目标好像是小姐,几人将招财牵制住,剩余的人又过来追我们。眼看着无法逃脱,小姐便转头挡在了前面,让我赶紧回城搬救兵,王爷,小姐有危险,您快去救她”。 小丫头因为着急,一段话说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说完脱力般双脚发软就要往地上栽去。 一旁的墨玉眼疾手快,上前搀着她的臂弯就将人给提了起来。 进宝抬头看清眼前人时,猩红的眸子瞬间水雾四起,想也没想的将额头贴在他手臂上,抽抽噎噎呜咽出了声。 墨玉垂眸看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毛绒脑袋,愣了一瞬,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湿润感,面无表情的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动作与神情看起来很是僵硬别扭。 萧珩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抬脚就要往外冲。 察觉到身后的慕辰也跟着迈开了步子,当即转身朝他开口:“慕君留步,墨玉会告知你们整个作战计划,这边还需要你坐镇”。 说着继续往外走,边高声喊道:“顾将军跟我走”。 被点名的顾飞扬没有任何犹豫,抬脚便跟着出了营帐。 慕辰原地止住了脚步,垂下眸子,声音闷闷的回了一句“好”。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拢紧握成拳…… 第236章 十六被虐伤 ———城西 “快走,磨蹭什么?小爷手上的马鞭可不长眼”。 十六双手被捆,被一条长长的马绳拴着,绳子的另一头在前面马背上的士兵手里。 士兵见她步子缓慢,不耐烦的用力拉拽了一下绳子,她被拽的脚步一个大踉跄,径直朝前面栽去。 只听“砰”的一声,她整个人贴在了地面上,冲击力席卷起尘土,风沙弥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任何与之谈条件的筹码,自报家门只会让自己更难堪,还会给萧珩添麻烦。她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并未作声,虽有面纱遮面,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烟沙呛的干咳两声,喘了两口粗气便用手撑着地面想起身。 马背上的士兵早已没了耐性,破口大骂道:“你们南国的女人如此羸弱不堪,除了供男人玩乐,简直一无是处,耽搁我等回营的时间,有你好受的”。 说着扬起马鞭往身后一甩,只听“啪”的一声响,刚躬起身子的十六被这一鞭子打的再次伏扑回地上,右背的衣服被鞭子上的倒刺勾破,一条长长的血痕当即显现。 士兵冷笑一声,没有任何犹豫,恶趣味般扬起马鞭继续策马前进。 其余人见此皆哈哈大笑出声,另一名士兵搭腔道:“就是,这些娘们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就只有暖帐的作用了,哪似咱们北漠马背上长大的卓玛,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嘲讽之词,面上皆是鄙夷之色。 一阵喧嚣过后,一直未作声的领头人出声制止道:“好了,抓紧赶路,此处乃她们的领土,不宜逗留,莫要惹出事端”。 士兵们闻言整齐划一的回了一句“是”后,纷纷扬起马鞭驱策身下的马儿加快脚程。 地上的十六还未从方才那一鞭子的疼痛中缓过来,这一拖拽膝盖与腰身多处传来的疼痛感,让她脑子一时之间混沌不已。 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她,只能听天由命般任由人摆布,额角冷汗直冒…… 另一边同样被捆住双手的沈若瑶见此呵斥出声:“你们大胆,快放了她,本小姐跟你们走….. 正说着话,手中的绳索突然被前面的人用力拉拽,她脚步一踉跄,弓着身子往前大迈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转头再次看向被一路拖行的十六,怒吼道:“该死,快放了她,本小姐乃大齐尚书府嫡小姐,要人质要银子抓我就行,她不过一介平头老百姓,于你们并无用处,要谈什么条件本小姐一人足够,快放了她,听到没有?你们……. 沈若瑶话还未说完,只听“啪”的鞭挞声再次响起。 电光火石间沈若瑶往左边侧了一下头,而后只听“嘶~”的一声,一条血迹斑斑的鞭痕自她脖颈蔓延至右肩胛骨处,脖颈上还沁着血珠子,看着触目惊心。 她疼的龇牙咧嘴,破口大骂道:“该死的蛮子,竟敢伤本小姐,沈老头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打我就算了,你们瞎了眼黑了心还要殃及无辜,等我们摄政王过来了,定将尔等碎尸万段…… “啪”的一声,又一鞭子落下,她手臂处又添了一道血痕。 前面的士兵嗤笑出声,嘲讽道:“你的身份我们回营后自会核实,倘若属实,你便还有一些价值,如若不然,俘虏的下场如何你该知道。再胡乱喊叫,下一鞭子我可就不敢保证会不会落到你脸上”。 沈若瑶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瞪眼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听身后传来十六气喘吁吁的声音:“若瑶,别….别说了,我没事”。 另一边的月枝紧随其后道:“是啊小姐,快别说了,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咱还是别惹他们”。 听着十六那虚弱的吐息声,沈若瑶愧疚道:“对不起石榴,都怪我不好,是我莽撞不听话,是我贪玩连累了你”。 被拖行着的十六眼神已经开始飘忽,咬着牙待喘匀气后耐着性子回道:“没…没事”。 沈若瑶听到她还在说没事,眼尾泛红忍不住抽噎了起来,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道:“王八蛋,等摄政王来了我一定好好告状,你们这般虐伤石榴,你们都得以死谢罪”。 ———西城门口 萧珩带着一队人马自城内疾驰而出,手中的鞭子不断挥舞着,那架势恨不得给身下的马儿插上翅膀原地起飞,铁蹄所过之处黄沙漫天飞扬….. 紧赶慢赶丝毫不敢耽误,马儿横穿过山坡踏上凸起来的山头时,他一把勒住缰绳停止前进。 视线往四周搜寻那队人马的踪迹,察觉到前方山脚的拐角处有动静,他半眯着眸子聚焦视线定睛一看。在看到地上被拖行着前进的白色身影时,瞳孔骤然一缩,紧随而至的是胸口处滔天的怒火。 咬牙夹紧马腹,手中的鞭子狠狠落下,马儿仰头嘶鸣一声,扬起马蹄径直朝前方疾驰而去…. 第237章 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萧珩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追上她,马儿下了山坡后,他嫌弃速度太慢打算弃马而去。 张开双臂自马背上腾空而起,随即身形一晃,犹如利箭般飞射出去。 顾飞扬见此没有任何犹豫,运起内力足尖一点跟着一跃而起,一路踏着落脚点借力,紧赶慢赶不敢松懈半分。 萧珩面沉如水,双眸中酝酿着的火光,好像随时要爆发….. 眨眼间已经临近前面的人马,看着地上满身伤痕的十六,他胸腔处燃烧着熊熊怒火,举起手中的长剑狠戾一挥。 马背上的士兵猝不及防,只觉后脖颈一阵凉风,而后是剧痛袭来,鲜血喷涌而出,就连他身下马儿也未能幸免。 在士兵人头落地前伸手捞起地上的十六,挥手斩断捆着她的绳索,小心翼翼的将人翻转过身。 看到眼前人身上斑驳的血迹时,萧珩心都要碎了….. 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魂飞魄散,一时间乱作一团,此等残忍且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让众人觉得毛骨悚然,担心下一秒自己就会如同那个士兵一般,于是所有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正面迎敌,而是趁机逃跑….. 另一边的顾飞扬也赶到了,看着萧珩怀中伤痕累累的十六,后槽牙不自觉咬紧。 转头看向前面还被束缚着的沈若瑶,心中怒气值直线上涨。 眼神锐利的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士兵,手腕一翻转,手中的薄刀脱手而出,只听又是一声惨叫…… 士兵下意识的用仅剩的力气拽紧缰绳,马儿扬蹄嘶鸣,他支撑不住身子径直往后倒去。 “砰”~的一声响,士兵落地后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然没了呼吸。 沈若瑶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失控的马,瞳孔扩张一脸的惊恐,来不及躲闪的她,只能认命般紧闭双眼,在心里祈祷自己不要死的太惨…… 电光火石间,顾飞扬一个快步飞身上前,揽着她的腰身将人一提,一个旋身躲闪开横冲直撞过来的马。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沈若瑶后知后觉发现有人救了自己,只是突然悬空的身体让她大脑一时间又罢工了。 处于惊吓状态,下意识的环抱住眼前人的腰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紧拽着不放。 顾飞扬垂眸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眉头微蹙,足尖落地稳住身形后,耐着性子开口道:“沈小姐,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可以松手放开在下了”。 沈若瑶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谁知刚睁开眼睛,面前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她愣了一下…. 顾飞扬见她一副呆傻的模样,疑惑喊道:“沈小姐”? 沈若瑶条件反射的“嗯?”了一声,一脸懵懂无知的眼神。 画面再次静止…. 顿了顿,她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哦~是顾将军啊”。 随即大脑开始运转,彻底反应过来后,激动道:“顾将军,你们可算来了,这些人太可恶了,虐待我们,石榴受伤了,你快打死他们。 说着呜咽出了声:“吓死我了,呜呜呜~谢谢顾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我日后给你做牛做马、我给你端茶倒水报答你”。 辗转几经波折,沈若瑶的情绪波动有些大,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眼泪鼻涕一起掉。 顾飞扬看着她这“嘤嘤嘤”的委屈模样,听着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道:这姑娘可真有意思,也难怪她喜欢….. 方才事出紧急,没办法顾及男女大防,但如今已脱离了险境,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顾飞扬一直是举着双臂避嫌的模样。 见她又呆愣住了,再次出声提醒道:“沈小姐,你….可以放开我了”。 沈若瑶闻言反应过来:“哦对对对”。 吸了吸鼻子,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急忙解释道:“那个顾将军,不好意思哈,我不是贪图你的美色,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就是那啥,抱忘了”。 看着他无言以对的表情,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的用词不当,抬手扶着额头企图掩饰尴尬,心道:我这嘴巴怎么总比脑子快一步,烦死了。 另一边的月枝也被救下,墨羽带人与那些士兵缠斗到一起…… 看着怀中人虚弱的样子,萧珩眉头紧锁,双唇紧抿,眼神中迸发出的怒火几乎能点燃周遭的空气。 十六眼神迷离,硬提着一口气撑开眼皮,待看清眼前人的面貌时,用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声音沙哑道:“你来了”。 萧珩伸手解开她的面纱,看着她惨白的脸,只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又刺痛。 伸手将贴在她面颊上的碎发拨开,缓了又缓才开口,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又食言了。对不起,又让你伤成这般,对不起”。 他眼眶通红,眸中水雾四起,说到后面声音都带着哽咽。 十六气若游丝,意识逐渐模糊,看着眼前人担心的眼神,想出声宽慰两句,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笑着摇了摇头,头一歪晕了过去。 萧珩心下一惊,急忙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得知她只是昏迷了,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些许。 可她这一身的伤,还有衣裙上的血迹何其显眼,不敢想象她承受了多少伤痛。 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在萧珩心头翻涌,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弯,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让人以拥抱的姿势趴在自己肩膀上。 十六坐在他的臂弯里,侧着头,面颊靠在他的脖颈处,像个孩童般被他小心翼翼护着…… 第238章 杀神降世 萧珩缓缓站起身,眼底覆盖着冰霜,身上闪烁着的白色光波,愈演愈烈不断在凝聚着。 前面还在一通乱杀的墨羽,察觉到空气中不寻常的阵阵波动,看着面前倒下的尸体,在心里骂道:这种死法真是太便宜你们了,竟敢将王妃伤成那般,理应以最痛苦的死法谢罪。 抬头看向还在顽死抵抗的剩余同伙,眼神狠辣:准备好承受王爷的怒火吧。 提着剑后退两步,朝自己人喊道:“快撤,全部退下”。 还在与士兵打的难舍难分的众人闻言,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包围圈。 萧珩单手抱着怀中人,自地上腾空而起,眼神锐利如箭。 另一只手随即缓缓抬起,掌心中托举着的白色光球带着“滋滋滋”的声音滚动着,无数道光线似游龙般交错在上面萦绕,随着不断翻转,光球越来越大。 他浑身散发着渗人的寒意,没有任何犹豫,伸手一挥,白色的光球瞬间散成一片绚烂的光幕,似流星划过天际。光幕中带着银色的利箭,一道道刺眼的光芒宛若银龙般朝前面的人飞射而去。 光幕所落之处,士兵们头身分离血肉横飞,鲜血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士兵的惨叫声与马儿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片静寂的山谷中阵阵回荡…… 顾飞扬双目圆瞪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些年在战场上穿梭,饶是见过各种嗜杀场面,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残暴的虐杀,却还是头一回见。 只觉心下骇然,意外的是他对十六的重视程度,惊恐的是他这无法预测的杀伤力。 此刻顾飞扬才算真正明白,眼前人“活阎王的称号是如何来的了。 难怪世人提及他时皆忌惮恐慌,今日一见,确实恐怖如斯。 巨大的冲击力形成强烈的光波,劲风回旋反扑而来,将他身后的发丝吹起。 他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单手抱着十六自尸山血海里踏出的那一刻,仿若杀神降世…… 眼前的视觉冲击力太大,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月枝胃里一阵翻涌,没忍住偏头呕了起来。 沈若瑶也被吓的不轻,双眸瞪大惊恐的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个不合时宜就会发出尖叫。不禁在心里感叹道:我这还没告状呢,他们就死成这样了,摄政王果然护犊子,人狠话不多,赞。 萧珩没有任何停留,伸手拢了拢盖在十六身上的披风,提起内力头也没回的往城内赶。 顾飞扬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若瑶将还在躬身干呕的月枝扶了起来,安慰道:“这些人先前那般折磨我们,他们死有余辜,这般看着才解气,你出息点,别吐了啊”。 月枝努力压制着胃里的不适,回道:“对,他们死有余辜,那样对小姐跟六阁主,摄政王太厉害了,小姐你身上…… 话还未说完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她急忙偏头又是一呕… 沈若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回道:“我没什么大碍,伤口回去再处理,你赶紧分散一下注意力”。 顾飞扬闻言转过身,看着她身上的两处鞭痕,心道:也是个皮厚的。 收回乱飞的思绪,朝她开口道:“此处离城还有好一段距离,我护送你们回去,以免再生事端”。 沈若瑶闻言尴尬笑道:“那就有劳顾将军了,谢谢”。 墨羽带人收缴完地上散落的兵器,清点完人数后,朝顾飞扬开口道:“顾将军,府中有要事需处理,我等先行一步”。 顾飞扬点头回道:“好”。 墨羽刚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沈若瑶急切的喊叫声:“墨羽等一下,那边,你快去那边看一下招财,她方才被围困在那边”。 墨羽看向沈若瑶手指的方向,冷声道:“方才过来时,已经命人先抬回去医治了”。 说完飞身跃上马背,眸底寒气逼人,想起自己来时沿路探察,在尸堆里发现那个青色的身影时,她那了无生机的模样,心里就发堵。 那姑娘一向淡漠高冷,在他的印象中永远都是那副坚韧顽强的模样,还是头一回见到她那么狼狈,死气沉沉躺在横七竖八的尸体间。 现在回想起来墨羽还觉得心下酸涩不已,咬着后槽牙夹紧马腹,扬起马鞭往城中的方向而去….. 第239章 我想要这个朋友 ———城门口 晨曦初露,拂面而来的晨风带着丝丝凉意,旭日破晓而出,万道霞光随之倾泻而下。 城门缓缓开启,厚重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随着门轴的转动,新的篇章也随之拉开序幕,新的历史就此展开….. 旭日东升,城楼上的战鼓声此起彼伏,胜利的号角与这黎明的曙光一同降临。 城门大开之际,城内的欢呼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如释重负的笑。 ———萧珩住处 床榻上的十六仔细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抬头询问眼前人道:“啊珩,外边那些人,可是在说我军大获全胜凯旋回城了”? 萧珩点头应道:“嗯。虽比我预期中的慢了一些,但这一场较量,最终以我方胜利画上了句号”。 十六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感叹道:“终于结束了,终于尘埃落定了”。 萧珩手端着瓷碗,将吹凉的汤药递入她口中,一勺接着一勺。 十六一如既往的,没有丝毫抗拒的低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每一口。 一碗药见底,萧珩伸手从碟子里拿过一颗蜜饯放进她嘴里,她依旧面无表情的咀嚼着。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萧珩忍不住心疼道:“这黑乎乎的药汤,光闻着味道都能感受到它的苦,你喝起来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可以同我撒娇或者诉苦的”。 十六吞咽完口中的东西,温声回道:“伤的虽然是我,可你们心里实际上比我还煎熬难受,一个个鞍前马后的任劳任怨,能得你们这般真心对待悉心照料,我该知足感恩,若是再胡闹,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一番辛劳”。 随即垂眸浅笑道:“况且我尝不出味道,你知道的。可即便如此,每次喝药时你还是会准备蜜饯,我口中虽然无味,但我吃着心里发甜。有你、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萧珩拿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十六闻言摇摇头:“没有,不是”。 萧珩眼中满是心疼之色,眼前人论皮相的话,分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可她骨子却藏着异于常人的勇敢刚毅与坚强不屈。 那般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药时她没喊过一声疼,身陷囹圄没有抱怨过一句,一颗寻常的蜜饯便能抚慰她的苦…… 她还是那么容易满足,永远都会换位思考替身边人着想。 萧珩伸手将人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柔声道:“乖,日后你只管做自己,其余的交给我好不好”? “小姐,沈小姐过来看你了”。 还未等到她的应答,便被抬脚进门的进宝出声打断了。 十六闻言急忙退出他的怀抱,直起身子探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却只见小丫头一人匆匆而来,随即疑惑道:“不是说若瑶过来了吗?人呢”? 进宝行至床榻旁站定,面对她的询问,偷偷瞥了一眼萧珩,一时间有些语塞….. 十六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再次开口:“怎么了这是”? 进宝突然垂下头,支吾道:“那个小姐,你昏迷的时候,沈小姐也来过几回,但每一次都被王爷拒之门外…..所以…..她….. 进宝一段话说到后面直接没声了,不敢抬头看她们。 十六闻言转头看着眼前人,用眼神询问他是否真如小丫头所说。 萧珩面色一沉,略带薄怒道:“你受伤一事皆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你怎会伤成这般?先前的身子本就没养好,这次更是直接与死神擦肩而过,这般爱惹事端的人,你还是少与之接触”。 看着他想生气又隐忍的模样,知道他是过于担心自己,反应才会这么激烈。 十六拉过他的手,认真道:“她是真心待我的朋友,这不能怪她,当时她也用了最大限度的代价想助我脱困,明知表明身份后会给自己与沈府、甚至朝堂带来无数麻烦,可她还是选择自报家门想揽全责,只是事与愿违我才经此一遭”。 顿了顿,目光坚定继续道:“我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个性子活泼的小姑娘,她身上有我无法触及的光芒,像是苦难生活里的解药、像照亮我阴暗世界的阳光”。 说着握紧他手:“啊珩,我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宁可高调的享受孤独,也不想要滥竽充数满腹算计的朋友。她不同,她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真诚相待之人,我喜欢她干净纯粹的性子,她站在我面前,一喜一怒皆活成了我最向往的模样,我想要这个朋友”。 萧珩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回握住她的手,眸子当即软和了下来,妥协道:“好,只要你喜欢,怎样都依你”。 十六闻言咧嘴一笑,转头朝进宝开口:“快喊她进来”。 进宝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抬脚往门外走….. 第240章 我的梦,还是碎了 ———南御皇宫:咸阳宫 餐桌前的慕辰笑容满面,伸手夹起一只虾放入十六碗中,温声开口:“这是我命人按照你先前说的方法所烹制,你尝尝味道如何”? 身后站着的修文闻言当即搭腔道:“六阁主您不知道,这可是我们陛下亲自教习监督御厨做的,你可得好好品尝”。 对于修文所说,十六有些意外,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费心了,我对吃食没那么讲究,你事情多,不用特地去安排这些的”。 慕辰闻言抿嘴一笑:“难得能同你坐下来好好吃个饭,没事”。 十六看着碗中的椒盐虾,回道:“光看卖相就很不错,味道应是差不到哪里去”。 慕辰低笑一声:“光有卖相可不行,你尝尝看味道对不对”。 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十六低头咬了一口,待咀嚼吞咽后,夸赞道:“外壳酥脆的同时还能保留虾肉的鲜嫩,可以看出选材料方面也很用心,光听讲解就能做出这般的成品,不愧是御厨”。 慕辰闻言忍不住也伸手夹了一只,品尝过后却另表看法:“我觉得这个比之妃妃先前做的,要逊色不少,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 十六轻笑出声:“你呀,是真的捧场,我就是个半吊子,怎能与御膳房精挑细选出来的御厨相提并论”。 慕辰不置可否当即接话道:“各有千秋,你们许是因为地方差异,所以菜系的口味不同罢了,其实是各有各的特色,妃妃的厨艺绝对能与御膳房平分秋色,莫要妄自菲薄”。 十六没有作声,回了一个微笑,低头吃着碗里剩下的。 慕辰看她吃的一脸认真,垂眸看着自己碗里的虾,在心里疑惑道:这虾外壳虽炸的酥脆,可咀嚼时有一股淡淡的焦味,明显是烹饪时火候过大所致,我一个寻常人都能吃出来,更何况她这种酒楼开遍大江南北的后厨总指挥。 而且奇怪的是,以自己与她的熟识程度,她也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讲那些客套的场面话,难不成她真的…… 思及此,慕辰低垂着的眸子不自觉染上几分忧愁。 十六看他呆愣住了,开口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慕辰思绪被打断,回过神后急忙转移话题道:“快吃吧,等下菜要凉了”。 十六点头回道:“嗯。你也吃”。 进宝看着俩人的温馨时光,心里百感交集。 身侧的招财低头扒着饭里的饭,全程没有抬头看她们。 一顿饭用完,桌上又换上了茶果点心。 十六看着慕辰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开口询问道:“登基大典准备的怎么样?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同我讲,我马上安排人置备”。 慕辰摇摇头,一脸认真道:“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什么都不缺了,只想要你能够在场,与我共同见证南御新的历史征程,可好”? 说完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十六不忍拂他意,况且自己本就打算前去观礼,眼前人是她在这个异世唯一知根知底的知己,如此重要的时刻,她也想去见证一下。 如此想着,她点头回道:“嗯,好。我一定来,等你登基大典一过,我便要启程回大齐了” 慕辰闻言一愣,半天反应不过来,缓了好半晌,犹豫再三问出声:“是因为摄政王吗?你此番….可是与他同行?可是.…随他回安王府”? 十六没想到他这么聪明,突然有种被人看破的窘迫感,伸手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道:“你都知道了”。 听着她的回答,慕辰眸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只感觉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冰冷刺骨,一路凉到了心底。 十六的尴尬还未缓解过来,有种第一次跟长辈提及自己男友时的忐忑,想要得到他的祝福,又担心他不认可对方….. 慕辰缓了片刻,尽量压着情绪,不想让眼前人察觉到端倪:“你想清楚了吗?确定他就是那个对的人”? 十六抿了抿嘴,点头道:“我与他之间的关联,三言两句无法理清,但我想清楚了,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慕辰用力扯了一下嘴角,垂眸看着杯盏里的茶水,声音淡淡:“那便好”。 身后的修文眉头紧皱,拳头松了又紧,一脸的忿忿不平与欲言又止。 进宝抬头瞥了一眼慕辰的神色,再看看神游天际的自家小姐,在心里吐槽道:慕辰公子多好的一个人啊,永远都只顾你的感受,事事以你为先,小姐你个缺心眼的,脑子里那几根弦全都搭在算盘上了,也就碰上慕辰公子这么明事理,不然…..哎~算了,傻人有傻福。 慕辰低垂的眸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一息之间,所谋划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虚幻,所有未出口的话再也找不到理由提及….. 他强忍着心下的起伏,在心里悲戚道:那些我希冀期待过的美好,最终还是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我手足无措,疼的我无法言喻。 生生的两端,我们站成了对岸。 我的梦….还是碎了….. 第241章 辰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待。 ———南御皇宫 前朝乃至后宫,各个长廊走道皆灯火通明,宫内所有人进进出出的,都在忙前忙后的为仪式做着准备。 前朝文武百官陈列诏书、表文、玉玺。 后宫众人也在分工合作,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正殿的所有大门同时被打开,随着号角声响起,宣示着大典吉时已到。 慕辰一身金黄色的长袍,龙袍上绣着的金龙正襟危坐,威粗雹严,似动而非动。 一头青丝高束于头顶,他目光坚定的望着高台上的正殿,身后站着的宫人手上的托盘中,依次放着冕冠、弓箭、玉玺、圣旨。 待号角声止,侍臣开始鸣鞭,一直没有等到修文的消息,慕辰如坐针毡,频频回头往宫门口处望,最后在晏城宏的催促与指引下,跟着抬脚往高台上走。 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没有任何停留,迫不及待转过身朝台下看去,可在那一排排的人群中,却寻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眉宇间的忧愁之色难掩,紧蹙的双眉下,那双清澈的黑眸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低垂着的眼睛里泛着水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低喃道:“你就这么丢下我了吗?你不是说….. “子初”。 一句话还未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慕辰立马抬头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她今日一改以往的装扮,一袭似火的红衣光艳逼人,更令人意外的是,她今日破天荒的没有戴头纱。 一头银丝随意挽了一半,剩余的全数披散在身后,红色薄纱遮脸,面部轮廓若隐若现。 比之先前的清冷恬静,她今日美的霸道张扬,似清晨天边的红霞,似花丛中灵动的精魅,光彩夺目,明艳动人。 看到台下人群后方站着的人时,慕辰当即咧嘴一笑,方才面上的哀伤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欢喜。 在看到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时,心中无比震撼。 只见队伍分成两支,长长的队伍一直列到宫门口处。 左边的队伍,每人手上都端着系有红绸的托盘,上面摆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珍宝。 右边的队伍则是俩人一组共挑一担,同样扎着红绸的箩筐里,东西堆放的满满当当。 仅自己所见已有数百人,宫门外遮掩着的还不知有多少,慕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他刚想抬脚下去迎接,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晏城宏拉住了。 他下意识的挣扎着想抽出手,只听晏城宏苦口婆心劝道:“陛下,这于理不合,大典还未结束,您不能走下台阶,这些祖训关乎着咱们南御的国运,望您三思啊”。 慕辰的步子生生被这些祖训制止,他眼眶通红,眸中水雾四起,声音哽咽道:“辰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待”。 晏城宏看着台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献礼队伍,老泪纵横道:“六阁主永远都是我南御的镇国使,老臣今日承诺陛下,只要老臣在位一日,她的地位便无人能替代,永远奉为我朝座上宾”。 台下众朝臣也对这阵势震惊不已,人群中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六阁主真乃神人也,应让史官将今日这壮举载入我南御史册”。 “不愧是六阁主,送礼都能送出十里红妆的架势,这手笔当真空前绝后啊”。 “还得是六阁主,此番正好也让各朝使节开开眼,让他们知道咱南御的国库有六阁主在撑腰”。 十六看着慕辰方才想冲下来的举动,连忙摆手示意他不必相迎。 而后转头朝身边人念叨道:“让你快点收拾好过来的,大典都开始了咱们才来,你看给子初急的,孩子都急哭了”。 身旁众人:“…………”。 招财进宝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墨羽小声吐槽道:牛大一坨人,还整哭哭唧唧这一套,真丢人…… 墨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 沈若瑶转头朝身旁站着的顾飞扬八卦道:“其实我觉得南御陛下也挺不错的,不瞒你说,他跟摄政王,我一直都是站中间的,无论石榴选谁,我都觉得另一个很可惜”。 顾飞扬抿嘴没有作声,在心里自嘲道:是啊,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各国翘楚,只有我…..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城楼上鼓声四起,大典继续……. 接下来是加冠加冕的仪式,因着慕辰先前一直被拘在大齐,回国后前遇宫变,后赴战场,以至于时至今日都无人给他举行极冠礼,在文武百官的合议下,决定在登基大典时一同补办。 鼓声止,台下众人翘首以盼的等待着这神圣的时刻来临。 晏城宏双手捧起托盘中的冠冕,朝跟前的慕辰开口道:“陛下,请让老臣为你加冕”。 慕辰转头看向台下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朝众人道:“这帝冕,朕想请六阁主亲手为我簪”。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朝臣们交头接耳议论了好一阵。 十六为南御做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若细论政绩,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因此无一人敢出言反对。 慕辰见此顿感欣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最后一个台阶的边上,朝台下的十六问道:“妃妃,你可愿为我加冠加冕”? 十六看着台上慕辰认真的神色,再看看面前纷纷劝说自己的朝臣,抿了抿嘴,转头看向身旁的萧珩,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萧珩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角,柔声道:“去吧”。 在得到身边人的许可后,十六提着裙摆一步一阶踏上了高台…… 第242章 拱手河山讨你欢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慕辰的喜悦溢于言表,笑着开口道:“你今日这一身,很好看”。 十六闻言眉眼一弯,回道:“大喜的日子,当然要着红装,这是我家乡的习俗”。 俩人才寒暄了两句,便被一旁的晏城宏催促着继续完成仪式,唯恐误了吉时。 十六伸手接过晏城宏举过头顶的冠冕,转身看着面前的慕辰,一脸正色字腔正圆高声道: “君子使冠,必成祝礼,加冠以厉其心。 封冕为皇,恭迎圣驾,加冕问鼎天下。 我愿做你最坚实的后盾,助你横扫荆棘、替你稳扶王座。 今手持权力与荣耀,为你加冕封王。 以千担为礼,携万金恭贺,祝愿南御江山永固,繁荣昌盛。 最后祝君,身长健、岁无忧;千秋安好,常似少年”。 慕辰听着她一字一句出口的话,嘴角微扬,眉宇轻柔,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她,一双眸中全是她的身影。 在心里感叹道:千秋安好,常似少年。打着在其位谋其职的旗号,所有人都盼着我能做个贤君明主,只有你明白,只有你想让我做自己…… 在晏城宏的出声提醒下,慕辰上前两步行至她跟前,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把拎起袍角,随即单膝跪地;笑意盈盈的抬头仰望着眼前人,在看到她眉眼间的温柔时,满意一笑,而后缓缓低下头…… 慕辰这一跪,台下众人又慌了,历代君王加冕时,只需稍微躬下身子走个过场便好,执冕人无论是垫脚,还是提前往鞋内放增高垫子,反正都得自己想办法,帝王不能向任何人低头。 而今他们这位新皇,竟愿意为其折腰,甚至单膝跪地。 要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一跪,无疑是认可了眼前人的身份地位。 众人再次刷新了对十六的认知…… 十六小心翼翼的替他簪好帝冕,而后伸手将人搀扶起身。 转身拿起宫人呈上来的弓箭,抬脚踏上了半个人高的祭台,再次高声道:“如我所见,真龙归位。今挽弓拉弦,向长生天请愿,赐君冠冕,祝愿南御国泰民安,长胜无衰绝”。 她左手持弓,右手执箭,双手搭弓拉弦仰望着头顶的高空,箭头闪烁着的银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只听破空声响起,离弦的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消失于人们的视野…… 慕辰接过晏城宏递过来的香,抬脚踏上祭台与十六并肩而立,躬身同拜天地与先祖。 将香烛插入香炉后,伸手搀扶着她下了祭台。 宫人跪地躬身,再次将装有玉玺的托盘高举过头顶。 十六捧起玉玺时,只觉手中沉甸甸的,心里五味杂陈。在他接下的那一刻,这就不仅仅只是一个物件,更是压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担,这东西虽有定人生死主宰命运的权力,但更多的是无法推卸的责任与终生的禁锢。 那个风光霁月向往自由的少年将一去不复返,此后只剩日夜操劳一心为民的南御君主。 十六心里泛着淡淡的忧伤:众人将你推上高台,艳羡着你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只有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愿,只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慕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玉玺,随即运起内力一掌挥下,玉玺应声而裂,一分为二。 台下众人再次被他此举惊掉下巴…… 萧珩眸子微眯,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十六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晏城宏更是惊呼出了声:“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您为何要将传国玉玺毁了”? 慕辰没有理会他,伸手将一半玉玺递到十六跟前,开口道:“辰今日许下千古江山,愿与卿共享山河万里;授你等同的权力,允你平等的荣耀;你助我加冕为皇,我予你安稳一生”。 十六双眸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慕辰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接下这块烫手山芋,话锋一转半开玩笑道:“你自诩爱才如命,而我却两手空空,只能另辟途径,我们的身家都在彼此手里,如此才算公平,我也才能心安”。 看着眼前人垂眸深思的样子,他轻笑一声,再次开口打趣道:“拱手河山讨你欢,看在我这么努力讨好的份上,你笑一笑,可好”? 十六本不愿接受如此大礼,但根据他方才的话转念一想:确实如他所说,人是相互的,无论在何种境地,都没有单方面一味付出这一说,任何关系,都要互相扶持方能走的长远。 如此一想,她便没有再过多纠结,双手接过他手中的那半块玉玺,同样以开玩笑的口吻道:“我仓库那点余粮,实在无法与南御的国库相比,这桩生意,子初亏大了”。 慕辰闻言笑出了声,眸中星光点点:“我甘之如饴,你为南御做的一切,辰感之念之不敢忘”。 说着转身朝台下众人道:“还望众卿铭记,她乃我南御的开国功臣,是搀扶着朕一步一步走上王座之人,尔等日后莫要做出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事。 视线一扫另一边的各个使节团:“日后若是有人敢欺她,需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若有人胆敢在她面前放肆,且问问我南御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响彻大地,如雷贯耳在众人耳边阵阵回荡。 台下众人:“……….”。 各国使节视线在高台上的俩人身上来回扫视,心思各异。 南御朝臣皆在心里盘算着十六的身价…..富甲一方的六阁主充盈国库,大齐的摄政王妃为他们撑腰,这这这……真是无论怎么算都得偷着乐啊! 满朝文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今日受到的连番惊吓,心想着:只要南御不亏就行,他们家这不让人省心的陛下,爱怎么折腾都随他去吧…… 第243章 今日,我就当已经娶过你了 宦官念完圣旨,所有官员开始向新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十六见此跟着提了提裙摆,准备作揖的手刚抬起来,便被慕辰一把扶住了:“妃妃,你莫要如此”。 十六抬头回道:“虽说咱平日交情匪浅,但这种大场合,礼不可废呀”。 说着躬了躬身子还想继续方才的动作。 慕辰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懈半分,眉头轻蹙,一脸愁容。 十六担心他多想,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想同你划分界线,只是这次想遵从一下礼法,你且放心,我日后还做你的家人跟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换而言之便是:只因为是你,我才甘愿俯首称臣,我愿意给全你最大的颜面。 看着眼前这个事事为自己着想考虑的人,慕辰的忧愁转化为愧疚。 一把将人扶正,语气温柔但目光坚定道:“我不需要多你这一个臣子,我只想做你的朋友,而非君主。这句话也永远都不会变,你莫要再坚持”。 十六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妥协道:“好~说不过你,听你的”。 慕辰闻言嘴角一弯,转头看向台下正在行跪拜礼的众人。 十六跟着转头,目光落在人群后方站着的萧珩身上,看到他也在看着自己,随即展颜一笑。 随着那一阵声音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过后,南御的历史,开启了新的篇章…… 十六看着身旁迎风而立的年轻帝王,如今他一身标志性的黄袍,光影婆娑映照在他身上,泛着金灿灿的光。 想起他先前说过想周游列国天下的愿望,心下难免伤怀…. 记忆中的他,一身白衣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尘不染,似月中踏来,清风拂袖,超尘脱俗。 昔日的随心所欲率性而为,今日过后恐就再也不复存在了,那个鲜衣怒马白衣飘飘的少年郎也将止步于此。 这般不喜拘束追逐自由的人,到头来却戴上了最沉重的枷锁….. 她强压着心下的感伤,声音淡然开口道:“今日行过及笄礼后,子初就要做大人了呢”。 话出口时,还是未能管控住自己的情绪,水雾开始在她眼眶中萦绕。 慕辰只一眼便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有种立刻将人抱入怀中的冲动,可理性战胜了感性,用力握紧拳头,生生将自己的念想压了下去。 这个人前性格古怪,行事从不按常理出牌、不惧任何一方势力的姑娘,却愿意以最诚挚的真心待他。 这个人后没有脾气,耳根子极软,待任何人都温和至极的姑娘,会下意识的觉得他需要被保护。 慕辰看向她的眸底尽是柔色,心道:这世上,唯有你愿意不计成本的以真心相待,唯有你能懂我,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很是轻柔:“是呀,从今日起,我就有能力保护你了”。 看着她发上的白玉簪,心下划过阵阵暖流,这是自己当初在摊位上买来送她的,只是她平日出门都戴着帷帽头纱,极少佩戴头饰。 此刻看见这支簪子簪在她头上,慕辰只觉自己一颗心被完完全全的填满。 看着眼前浅笑盈盈的人,他眉眼跟着一弯,心道: 你携十里红妆来贺,我带满朝文武恭迎。 你描眉挽发盛装出席,与我同拜天地受文武百官朝拜,与我共享这片盛景。 三千繁华景,不及你展颜。 可世间没有双全法,江山无法抚你风华。 那么今日,我就当已经娶过你了。 他眼眶湿润,声音哽咽道:“谢谢你,谢谢你能来,谢谢你没有失约”。 谢谢你原意一直做我的后盾….. 谢谢你以家人之名给予的温暖… 谢谢你明目张胆的偏爱与在乎….. 第244章 高阁非我愿,权力之巅我不屑,宿世荣华我自己有。 ———南御皇宫:御花园 “六姑娘请留步”。 十六对身后的喊叫声充耳不闻,甚至暗中加快了步伐。 招财一脸严肃,跟在身后默默守护。 进宝回头看了一眼来人,迈着小碎步走到十六身侧,低声提醒道:“小姐,是睿王”。 “我知道,别理他,我们快走”。十六同样压低声音回道。 进宝闻言心中明了,轻“嗯”了一声后不再作声。 身后的萧景祁:“…………”。 看着前面着急离开的人,他眸子微眯,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提上脚程跟了上去。 “六姑娘……六姑娘请留步”。 萧景祁再次开口唤了两声,见她依旧不为所动,运起内力跃到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着急开口:“夭夭,本王有话同你说”。 十六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萧景祁虽看不到面纱下的神情,但也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 可机会难得,他不想错过,扫视了一眼她身旁站着的招财进宝,再次开口:“夭夭,可否借一步说话”。 十六脸上的不耐烦并未做任何掩饰:“王爷有话就说,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闹,还有我说过我不叫夭夭,你别乱喊”。 萧景祁一脸受伤的神情,犹豫再三开口道:“本王上次同你说的,你可有仔细斟酌”? “没有”,十六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萧景祁仍旧不死心:“你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吗?皇叔跟慕君能给你的,本王也能”。 十六:“………….”。 “王爷说完了吗?说完了麻烦把路让开”。 十六依旧不为所动,一心只想逃离此地。 萧景祁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态度,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不死心道:“你不相信本王也能做到”? 十六神色漠然,耐着性子道:“高阁非我愿,权力之巅我不屑,宿世荣华我自己有,我对你没有兴趣,话已至此,王爷莫要纠缠”。 萧景祁像是魔怔似的继续开口:“你对皇叔百般迁就,对慕君更是倾囊相助真心相待,本王到底哪里不如他们?为何连你的一个眼角余光都得不到”? 十六最后一点耐心被消耗殆尽,出言怼道:“我说过,我对你跟你的睿王府没有任何兴趣,王爷脑子不好就早点就医,让开”。 萧景祁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无言以对。 招财见此抬脚上前两步挡在十六跟前:“王爷,请让路”。 进宝圈着十六的臂弯,也跟着开口:“王爷再不让路,小姐若是耽搁了赴约的时辰,等会摄政王与慕君问起来,我们就只能如实相告了”。 萧景祁还在暗自跟自己较劲,但进宝的话明显让他犹豫了…... “妃儿”、“妃妃”。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御花园门口处突然前后传来两道声音。 萧景祁虽背对着来人,但这俩人的声音辨识度极高,他心下一咯噔,急忙侧身让开道。 十六看着前方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当即展颜一笑,提起裙摆快步朝他们站着的地方而去。 在离他们还有十步之遥时便开口询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萧珩一把搀扶住飞奔而来的人儿,开口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十六笑道:“想快点见到你们啊”。 慕辰闻言眉眼一弯:“等了好半晌迟迟未见你过来,方才可是有事耽搁了”? 十六干笑两声:“没有呀,就是我脚程慢”。 萧珩瞥了一眼前方还愣在原地的萧景祁,疑惑道:“那小子可是有话同你说”? 十六察觉到他想刀人的眼神,打趣道:“哇~这么聪明你不要命啦”? “嘿嘿”一笑继续道:“没有啊,就是过来的路上刚好碰到,打了个招呼”。 萧珩一脸“我信你个鬼,你继续编”的神色。 一旁的慕辰见此打圆场道:“我们回去吧,等下菜都凉了”。 十六闻言点头应道:“是呀,快走吧,我都饿了”。说着便抬脚离开,萧珩紧随其后。 慕辰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景祁一眼,随即跟着转身离开….. 第245章 愿世间所有的团圆,都不必跋山涉水相见 ———咸阳宫内院 今日是中秋节,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月亮悄然攀上树梢,犹如一面被抛光的银盘。 银白色的月光落满庭院,洒下的清辉泛起一片片涟漪,轻柔恬静。 院落以亭台楼阁,飞檐青瓦为特色,展现出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屋顶上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无一不在展示皇家的气势与奢华。 院内池塘边的假山上小瀑布缓缓流动,水声潺潺,增添了院落的生动与宁静。 四周环绕着绿树,小径旁用不同品种的桂花装点,金桂齐放,芳香醉人,沁人心脾。 中秋月圆桂花香,在这银蟾皎洁秋风送爽的夜晚,闻着桂花的香气赏月,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院内灯火通明,微风轻拂而过,廊边的大红灯笼随之摇曳,像一个个左摇右摆舞动的精灵。 庭院梨花树下,十六端坐于桌前,手中的筷子迟迟不见落下,她的视线落在前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似是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不自觉呢喃出声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左侧的萧珩:“认真吃饭,这个好吃”。说着往她碗中夹了一块清蒸排骨。 右侧的慕辰:“先用完膳再赏月,妃妃尝尝这个”,说着往她碗中放了一块辣子鸡。 十六思绪被拉回,看着才出神的片刻功夫,面前的碗中已经被堆叠了满满当当的各种菜,她扶额无奈开口:“你们别夹了,我碗都装不下了,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萧珩一脸认真:“上次受伤都还没养好,得多吃点补补,长身体”。 慕辰闻言跟着附和:“是呀妃妃,你要多吃些,身子恢复的快,才能变强壮”。 十六“…………”。 十六心道:一个钢一个铁,你俩合并到一起真的无敌了。听过成年人吃多长胖的,没听过吃多还长身体的?还有变强壮是什么鬼啊?我一个女的,不应该追求身材苗条身轻如燕吗?这是什么钢铁大直男啊……. “石榴,我来了……我来了石榴”。 院外的沈若瑶人未到声先至,那大嗓门,隔着好几扇门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十六闻言嘴角一弯,如释重负般放下手中的筷子,当即站起身行至门口处迎接。 沈若瑶急急忙忙的小跑至她跟前,弓着身子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 十六伸手搀着她的臂弯,看到她身上的骑装与头上的高马尾,疑惑道:“你这是打哪儿赶过来的?墨羽晌午回来同我说你没时间,我以为你不来了”。 还未等沈若瑶喘匀气回答,后边背着箭壶的月枝快步而来,边回道:“我们是从靶场那边过来的,这几日小姐让顾将军教她骑射来着,整日都在那边。晌午墨羽大人过来时,小姐已经跟顾将军约好了,所以只能先去完成今日的练习,心里又惦念着六阁主,这不才结束,小姐就往您这边飞奔而来,衣服都未来得及更换呢”。 看着她额头沁出的薄汗,十六温声道:“跑这么急做什么?提前差人过来告知我等你便是,还有你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去学骑射”? 沈若瑶“嘿嘿”两声,有些尴尬道:“我这不是想学点技能傍身吗”? 十六打趣道:“你原本就有武功底子,再学这些,怎么了?你日后要去当女侠呀”? 沈若瑶闻言笑出了声,搭话道:“你这提议好像也不错,可以考虑考虑。哈哈,我有很认真在学哦,等我出师了,我日后就能保护你了”。 十六知道她对自己先前受伤之事耿耿于怀,笑着回应:“好呀,日后我就靠你护着了”。 说着伸手用帕子替她擦拭着额角的汗珠,继续道:“辛苦了,忙活一整日饿了吧?快过来入座吃点东西垫肚子…… “干杯”~ 沈若瑶两杯酒下肚,望着天上的明月,眉眼间突然染上了淡淡的的哀愁,开口道:“这是我第一次在外过节,虽说是异国他乡,不过有你们在,我未曾感受过孤独”。 说着转头看向十六,感慨出声:“认识石榴真好,也谢谢你不嫌弃我这个麻烦愿意带在身边,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十六佩服眼前小姑娘的勇敢,在这种思想封闭的旧社会,女子逃婚需要多大的勇气跟决心,她心里明白,因此也很心疼小姑娘的不容易。 察觉到她心里隐隐的不安,出声安慰道:“这边的事情已完结,明日我们一起回家吧”? 沈若瑶闻言垂下头,没有作声。 十六猜到了她的想法,耐心道:“不怕,太子那边我会出面,就算我解决不了,还有王爷呀,放心,只要有他在,没人敢动你分毫,我保证”。 沈若瑶闻言抬头看向萧珩,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十六见此连忙伸手扯了一下身边人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说句话。 萧珩回握住她的手,声音淡淡:“放心吧,妃儿能全权代表安王府,只要妃儿不同意,别说太子想娶你,就是他老子也不行”。 十六当即接话道:“听到没有?王爷都开口了,这下你该放宽心了吧”? 沈若瑶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呜咽道:“谢谢,谢谢石榴跟摄政王,我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十六回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你做我的朋友,做你自己就好”。 沈若瑶“嗯”了一声,抬手用袖子抹了一下眼角,拿起面前的酒杯高举:“秋风挽月,朝暮尽圆,祝大家节日快乐”。 慕辰眸底情绪翻涌,叹了一口气,同样举起酒杯,接话道:“愿世间所有的团圆,都不必跋山涉水相见”。 萧珩转头看向十六,温声开口:“年年赏月,愿人如月长久,皓月当空,祝卿岁岁安康。 十六端起酒杯,浅笑道:“山水不移,月色依旧,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另一边的招财进宝、墨玉墨羽等人相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中秋节快乐”。 众人举杯高呼,仰头共饮…… 第246章 我参的是菩提道,写的是少年诗,求的是自由漫浪及时行乐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至半酣,慕辰双颊微红,转头看向十六,突然感叹出声:“你若是能留下来与我共享这山河万里,该有多好”。 萧珩闻言一个眼刀子射了过去,在心里骂道:该死的小白脸,此前在登基大典上的风头还未出够是不是?若不是看你还算安分守己,本王早就弄死你了。妃儿将你看作家人、视为兄长,那日本王已经极度忍耐给足你面子了,今日胆敢再作一次,本王一定打断你的腿…… 沈若瑶双手撑在桌面上,用手掌托着红通通的面颊,醉眼朦胧附和打趣道:“是呀十六,慕君都已经将半壁江山划分给你了,要不你就留下来做这南御的半个主人,这样我就能拥有一个做女帝的闺中密友啦,说出去多威风带派啊,我日后就可以在都城横着走哎,哈哈哈哈….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什么美好生活”。 萧珩闻言又是一个眼刀子,默默拿出小本本又狠狠的记了一笔…… 招财手里拿着一壶酒,背靠着梨树自顾自的喝着,时不时张嘴接下身旁进宝投喂的瓜果糕点,好不惬意。 墨玉墨羽席地而坐于梨树的另一边,一人一壶酒正在碰着杯。 酒过三巡,十六的面颊也染上了红晕,她单手撑着下颚,抬头望向空中的皓月,像是在回答慕辰与沈若瑶方才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参的是菩提道,写的是少年诗,求的是自由漫浪,及时行乐。 我不做菟丝金雀,攀沿依附寄生,也无畏世俗眼光,笑骂由他。 世人常祝:乘风破浪,扶摇九万里。 而我夙愿:孤鸿照影,踏风与天齐。 我不爱拘束,不被定义,天高海阔任游。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举杯而过,祝君顺遂。 他日乘月归来与君重逢,酒满樽、月满楼,再续今日之盛宴”。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对着慕辰跟沈若瑶说了句“干杯”,而后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伏在桌上的沈若瑶抬起摇摇晃晃的脑袋,拿起面前的酒就往嘴里灌,喝完又伏回了桌上,醉意明显。 慕辰垂眸往自己的杯中添酒,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等风起,等花开,等你再次归来”。 十六的眼神也开始迷离,脑袋一点一点的,拿酒的手都在摇晃了,却还在执拗的坚持。 萧珩看出她的醉意,知道她心中的不舍,毕竟姓慕的是她上下两辈子的知己好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姑娘至今都不知道这货的心思。 此次南御一别,日后再见面的机会也非常渺茫,所以今日过后这货再不甘心也要放手了,想着眼前人也就放纵这一回,所以并未出声制止。 除此之外萧珩还有自己的小九九,所有深藏于心底的人事物,往往都是当初意难平埋下的种子,所以今日一定要让她尽情尽兴,了却她的心事一桩,没有遗憾了日后才不会对这边念念不忘…… 直到“咚”的一声酒壶倒在桌上,十六的头终于也撑不住往桌上栽。 慕辰刚伸出手,另一边的人已捷足先登。 萧珩接住她后,顺势起身将人一把抱起,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墨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起身拍了两下身上的灰尘,随即抬脚跟了上去。 墨羽见此慌忙跟着站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朝另一边被遮挡住视线的招财进宝喊道:“王爷跟王妃走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回去”? 话音一落只听进宝“啊”的一声,而后焦急道:“等等我们….. 慕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片白色的衣角,直至她消失在院门口。 他眼眶红了一圈,明明萦绕着水雾,却又像有雾霾掩在其中,眸子随着那片消失的衣角变得黯淡无光,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眼睫逐渐被水雾浸染,薄唇张张合合的颤抖着,声音低沉道:“ 人间路遥风急,林间大雾四起,我一意孤行去追逐所谓的花期与旷野的风景。 见过山川大海,看过世间百态,淋过年少无知的春雨,无能为力见证过许多人的分离。 我写烟雨江南的盛景,写漫山荒芜的晨风,却不敢提及故事最后的无疾而终…….”。 第247章 我折尽桃花,仍赶不上那场春雨。 ———大齐皇宫 一身银色重甲的萧景逸手持利剑,大步流星的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一名身着红色甲胄的士兵迎面小跑而来,萧景逸见到来人后,当即开口询问:“前殿情况如何”? 士兵躬身回道:“殿下,除了返乡不知踪迹的镇国公,其余人已全数被控制”。 萧景逸闻言停住脚步,疑惑道:“咱们的人还未寻到他”? 士兵拱手将身子伏的更低了一些:“殿下恕罪,底下人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属下方才带人去镇国公府想要将其余人扣押时,才发现府内早已人去楼空,想来那老匹夫早已有所察觉,此次返乡祭祖估计也只是个托辞。属下这就加派人手扩大范围去搜寻,相信很快便能有消息”。 萧景逸脸色阴沉,恶狠狠开口:“本宫密谋了这么多年,碍于萧景祁身后的母族,又忌惮于手握重兵的萧珩,忍气吞声隐忍至今,万万没想到这俩人竟能双双离京,还一并带走了顾飞扬与罗捷,如今这偌大的京都群龙无首无一可用之将才,真乃天助我也。此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赶在他们回来前完成大业,只要本宫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与见证下顺利登基继承大统,到时候就算他们回来了,也只能顺从先帝的遗旨”。 说着嘴角一斜,轻嗤出声:“萧珩那里无论谁当皇帝都不会影响他的地位,他应该会一如既往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萧景祁那个竖子,就算再不甘心也无法以一己之力与满朝文武对抗,所以只要本宫处理好首尾,便可高枕无忧。顾莫那里不能出现任何变故与差池,本宫这皇叔虽不问世事,但眼里却容不得沙子,他不会容忍我等做出谋朝篡位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情”。 说着转头朝身侧的士兵吩咐道:“你抓紧时间多加派些人手去缉拿顾莫,他能如此周密的计划举家撤离京都,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切莫让他带着证据捅到萧珩那里去,否则一切就都完了,本宫努力了这么久,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为他人做嫁衣”。 士兵躬身拱手应了一声“是”后,便行色匆匆离开了。 萧景逸眸子微微眯起,拳头紧握咬着后槽牙道:“萧景祁,这次朕一定将你狠狠的踩在脚下”。 ———南御皇宫:城楼上 慕辰望着底下正在疾驰离去的马车,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口中翻腾,无法吐出,只能硬生生的咽下。 他眼神晦暗,带着几分苦涩开口:“傍晚轻拂的微风,落日余晖的温柔;倘若南风知我意,莫将晚霞落黄昏。 抬头看向半空那一轮初升的明月,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明月一岁一千年,看尽人间薄凉锦暖。世人伴月而生,望月临终,却至死也参不透其中的奥妙,犹如这漫长的一生,寥寥数语无法去将其概括”。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早已麻木,眼底尽是落寞之色。 凉意丛生,风自袖口往袍子里灌,他的身影被月色半笼,显的很是单薄。 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黑点,整个人仿若被抽离了灵魂,声音依旧淡淡:“半生颠沛,风雨飘摇,我只身一人在这尘世中飘浮,从未觉得孤独,但某日有人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在我眼中描绘出了色彩,我开始害怕离别,我从未有一刻似现下这般难受。明知固有一散,知你意不在此,我折尽桃花,仍赶不上那场春雨,我心里,真的有好多好多遗憾。宴席已散,她已走远,慕色逐渐深浓,我无法再去辨认。我与她,或许不会再相逢…….”。 哀莫大于心死,修文看着自家主子这心如死灰的悲戚模样,忿忿不平道:“六阁主待您不比那摄政王差,陛下为何不同她表明心迹?为何没有出口挽留她?或许只要您开口了,她会重新选择也不一定啊”? 慕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认命道:“这些话宣之于口只会成为她的负担,她不爱我,我只能将爱意深藏。她是我捧在手心里的明月,她是我此生唯一的眷恋与救赎,我做不到强取豪夺逼她爱我,我不忍在她面上看到一丝委屈,见过花开就好了,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强留,江山不及她回眸,我在意的东西不多,我想看她笑”。 前方的黑点消失,他垂下眸子不再言语,宫灯里跳跃的烛火,将他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第248章 萧景逸上位 ———大齐皇宫:养心殿 床榻旁站着的萧景逸,举着双臂,嘴角带笑看着眼前忙活的人。 林曦弓着身子站在跟前,双手环绕过他的腰身,替其束着腰带。 穿戴完毕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赞叹道:“陛下,这龙袍穿在您身上威武霸气,果然是为您量身定做的,真好看”。 萧景逸闻言爽朗一笑,单手将人搂入怀中,回道:“朕即位乃天命所归,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这大齐的江山在朕手里,日后开疆扩土定能走向另一个高度”。 林曦伏在他胸口处,笑着附和道:“大齐在陛下的带领下,一定能更上一层楼,臣妾相信陛下的能力”。 萧景逸再次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曦儿这话深得朕心,朕一定不会让曦儿失望的”。 说着松开怀中的人,继续道:“朕先上朝了,你也收拾收拾,朕昨日已经命人拟旨,皇后的服饰那些宫人马上就会送过来,朕让人捧着宝册等着曦儿进殿领旨”。 林曦闻言眼睛一亮,有些意外,她先前还疑惑,明明局势已定,为什么迟迟没有公布皇后的人选,她还以为眼前人准备卸磨杀驴呢。 虽说她是太子正妃,但历代君王上位后重新整顿后宫的比比皆是,她以为萧景逸还有别的想法,不敢轻举妄动,故而这几日才装作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企图激发眼前人的怜悯之心。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能顾及夫妻之情将后位留给她,林曦高兴之余还带着隐隐的得意。 面上的欣喜显而易见,当即俯身作揖道:“谢陛下垂爱,臣妾日后定当克己慎独,为六宫做表率,替陛下分忧”。 萧景逸将人搀扶起身,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认真道:“朕先前说过,此生若是能娶到曦儿,定捧珠于掌珍之爱之,朕是真心悦你”。 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面颊,说了句“朕上朝去了”,随即抬脚离开。 身后的林曦看着他的背影,表情逐渐变的阴鸷,攥着手中的帕子在心里咬牙道:本宫说过,总有一日要将你们曾经加注在本宫身上的痛苦,变本加厉的讨要回来….. ———冷宫 “杀夫弑父,谋朝篡位,你们母子二人会有报应的,萧家历代先皇可都在天上看着,他们绝不会让大齐的江山落入你们这种恶魔手里,本宫等着看你们母子二人不得好死”。 蜷坐在地上梁欣曼毫无形象,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没有任何珠钗首饰,面容憔悴,仿若一夕之间老了十岁,如今这模样,很难让人将其与先前那个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的兰贵妃联系到一起。 此刻因着情绪激动,她双眼通红,声嘶力竭的朝眼前人喊叫着。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清脆声响起,梁欣曼的身子往地上倾,待她缓过来再抬起头时,嘴角俨然带着血渍,她怒目圆瞪,看着眼前人的眼神中充满憎恨。 宋南清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心情说不出来的愉悦,揉着自己的手腕得意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局已定,本宫兢兢业业这么些年,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场较量,最终还是本宫赢了,怎么样?阶下囚的感觉如何?从云端跌入泥潭的滋味怎么样?哈哈哈哈……..”。 她把玩着手上的护指,语气狂妄,眼神中带着轻蔑与挑衅,笑的肆无忌惮。 梁欣曼闻言轻嗤一声开口:“此时便说大局已定恐怕还为时过早,摄政王萧珩带领的一众将士还未班师回朝,你觉得以他对大齐的维护与庇佑,会对此事不闻不问吗?会相信你们母子空口白牙的谎言吗?先皇已逝,若是他以大齐的千秋大业为主,依次排列各个皇子的功绩论功而定,你说,满朝文武谁敢质疑他的用心?你说,这个皇位绕几圈才能排到萧景逸?哈哈哈哈…….”。 梁欣曼一语双关点明了此事的关键,同样笑的花枝乱颤。 果不其然,宋南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你休想坐山观虎斗,萧珩对皇位压根就没有心思,这位置谁来坐都影响不到他,倒是你儿子萧景祁,你放心,等他回来,哀家一定会让逸儿好好犒劳他”。 听她提及萧景祁,梁欣曼怒道:“你们母子弑君篡权夺位,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天理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宋南清“呵呵”两声,不屑道:“那哀家便留着你这条贱命,让你看看萧景祁是怎么被我皇儿踩入泥坑的”。 说着转身抬脚往外走,边吩咐身后人:“给哀家好好招待她,留口气就行”。 第249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大齐京都:城门口 马车前传来墨羽的怒斥声:“放肆,安王府的马车也敢拦,尔等是不是活够了”? 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下,十六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栽,萧珩伸手将人搂入怀中替其稳住身形,抬眼间眼神锐利。 墨羽话音一落,马车外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陛下有旨,近日进出京都之人,无一例外皆要例行检查,本官也是奉旨行事”。 “拿着鸡毛当令箭,好大的官威,但安王府一向有规矩,拦路者,死”。 马车前传来墨羽冷冰冰的声音,紧随而至是鞭子挥动的啪哒声。 方才那道声音带着怒气再次传来:“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摄政王再大,还能大的过当今陛下?本官只是奉命行事,你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律法何在”? “啪、啪,啪”,又是鞭子挥动的声音。 “来人……. 就在男子喊叫时,马车外又传来另一道声音:“住口,不知死活的东西,安王府的马车你也敢拦,你活腻了就直说,别连累我们”。 “大人,明明是他们……. 方才被鞭打的男子似是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来人的吼叫声打断:“将他拉下去军法处置”。 只听两声整齐划一的“是”后,外边顿时没了声响。 马车前,方才那个被称为“大人”的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懊悔:“王爷恕罪,是下官教导无方,才让这等人冒犯了您的威严,下官回去定会严加管教,绝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责和惶恐,生怕萧珩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 马车内的萧珩却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地坐着,马车外的人无法窥视他此刻的心情。 周围的空气一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静默了片刻,马车内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通知墨羽,去皇宫”。 墨羽应了一声“是”后,没有管顾马车旁跪着的男人,拉紧缰绳一扬马鞭,马车当即直奔皇宫而去。 身后的男人看着前行的马车,在心里感叹道:又要变天了..... ———大齐皇宫 整个皇城内外的气氛压抑而庄重,新皇即位,金銮殿上众人心思各异,大臣们纷纷猜测着新皇的政策走向。 龙椅上的萧景逸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大步流星进殿的人出声打断。 “父皇刚驾崩,各项丧事礼仪还未完成,你竟如此迫不及待的自封为王,萧景逸,如此行事,你就不怕被后代世人戳脊梁骨吗”? 高台上的萧景逸闻言冷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环顾了一圈底下的众朝臣,缓缓开口:“父皇虽逝,但他临终前留有遗诏将皇位传于朕,这满朝文武皆可作证,朕举办登基大典并非私利,实则为稳定朝局,确保江山社稷的延续,安抚民心的同时也不至于让周国笑话,若是皇位迟迟空悬,倒让人觉得我大齐江山后继无人”。 他话音一落,萧景祁当即反驳道:“笑话,大齐有皇叔坐镇,谁敢放肆?倒是你这般急不可待的昭告天下,难不成是心里有鬼担心夜长梦多”? 论先前萧景祁对自己这个皇叔有多嫉妒与不满,这一趟南御之行改观就有多大,从萧珩一次次展现惊人的实力,他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钦佩,也重新审度了自己的立场,正视并承认了萧珩这么多年对大齐的付出与守护。 听他提及萧珩,萧景逸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哼道:“萧珩?那个所谓的皇叔?他不过是个野心勃勃的权臣罢了,这么多年你们都被他表面的假象蒙蔽了双眼。他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对大齐的守护,不过是想要维持他的权力罢了,一个王爷,竟敢将手伸入朝堂妄想只手遮天,他是不是还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前脚刚祸祸完了父皇,后脚难道还要挟持朕做个傀儡皇帝不成”? 说着轻嗤一声,继续道:“不过是个前朝王爷,朕敬他是个长辈尊称一声皇叔,他就真将自己当个东西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若是没有朕的庇护,摄政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朕的面前指手画脚”。 台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接话,唯恐被人抓到把柄被安王府秋后算账。 同时也在心里感叹他们这位新皇头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好一个人贵有自知之明”。 萧景逸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众人闻言在心里直呼:完了…… 第250章 今日本王便替先祖清理门户,以正朝纲 萧珩牵着十六,步子慵懒款款而来,仿若逛自家后花园般,闲庭信步的跨进了大殿。 尽管在众人瞩目之下,萧珩的举止依旧淡定从容。 十六紧跟在身侧,纵然场上气氛压抑,可俩人紧握的手让她觉得无比心安。原本提议自己留在殿外等候的,她不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可实在拗不过身旁人的坚持,就好像这皇宫里有大老虎,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似的。 她有些无奈,随后又想着,入安王府也是早晚的事,此次就当事先给众人一点心理准备也好,以免日后又闹得沸沸扬扬,如此想着便没有再坚持己见。 龙椅上的萧景逸在听到萧珩的声音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条件反射的突然站了起来。 他目光快速扫过众人,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进殿的萧珩身上,松了一口气。庆幸没人看到他窘迫的同时,又嫉妒随时随地都能吸引众人目光的萧珩。 萧景祁转身时,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十六的那一刻瞬间凝固,拱手喊了一声“皇叔”,心里五味杂陈。 萧景逸努力镇定心神,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可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皇叔,你…你怎会在此”? 萧珩神色淡淡,不疾不徐开口:“本王来看看,这朝堂还能乱成什么样子”? 萧景逸闻言在心里狂翻白眼,神情就像是吃了苍蝇般难看,却依旧耐着性子:“皇叔说笑了,朕是奉先皇遗旨,继位乃名正言顺,朕又不是暴君,不会对朝堂众卿施压打击,何来皇叔口中的乱”? 他眼神有些躲闪,仿若做贼心虚般不太敢直视萧珩,尽管壮着胆子,可那话语中的磕绊明显气势不足。 这股来自骨子里的恐惧,仿若血脉的压制,他忌惮厌恶之余又无法摆脱。 “你不是暴君,你是逆子”。 萧珩的语气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他的话语如同细水长流,波澜不惊,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抬眼看向对方。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仿若寒霜,让人不寒而栗。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刺人心,让人无法回避。 萧景逸眼神与他对上的那一刻,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颤,仿佛被那目光洞穿了灵魂。 他努力保持镇定,但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翻涌。他深知,自己在这位面前永远都显得如此渺小,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审判的天平,将他每一个秘密,每一丝弱点都暴露无遗。 他慌张道:“皇叔,朕是太子,继位是早晚的事,现下父皇病逝,这件事只是提前了一些时日而已,何况朕手中有父皇的遗诏,此番登基乃名正言顺,皇叔莫要听信小人谗言,伤了咱们叔侄的情分”。 萧珩见他依旧死性不改,再次开口:“你若是安分,他寿终正寝后这皇位迟早也会传于你,可你不该自己动手去拿”。 萧景逸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下惶恐不已,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些小动作,在他面前根本无处可遁。 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心里蔓延,他颤颤巍巍试图辩解道:“皇叔在说什么,朕听不懂”。 “听不懂?那本王来替你回忆回忆”。 萧珩话音刚落,身后站着的墨羽当即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跟信件,分发给左右两边站着的群臣。 萧景逸见此双眸猛然瞪大,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回龙椅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道:完了… 萧景祁看着自己手中陈列的罪行,暗自佩服眼前人手眼通天的本领,一起日夜兼程的赶路,加上轮番拦路劫杀的刺客,来回折腾每个人都身心俱疲累的够呛,可在那番的境地下,他能预判别人的预判,游刃有余应对当下的麻烦,还能腾出手去布置好如今这一切。 萧景祁再次深刻的认知到,自己与萧珩的差距隔着一条银河… 萧珩眼神犀利,语气带着薄努朝高位上的人开口:“本王原不想插手你们家这点破事,这皇位谁来坐都殃及不到安王府,只要你不做出通敌叛国的恶行,本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王谨遵父皇教诲,曾许诺护大齐百年安好。你千不该万不该用此等阴暗的手段上位,杀君弑父,篡夺皇位,为了权力与地位,不惜背信弃义,践踏伦理,这样的你,怎配做万民之主天下之君?本王决不能容忍如此心思歹毒手段肮脏之人爬上龙椅,先祖的告诫历历在目如雷贯耳,此等不贤不孝不忠不义的子孙,今日本王便替先祖清理门户,以正朝纲”。 众朝臣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张,心下震撼不已。 虽说部分人先前心里也隐隐有猜测,但当这些事实呈现在自己眼前时,心下还是难免唏嘘… 第251章 替你父皇守好大齐这江山 ———大齐皇宫:储秀宫 “母妃,儿臣回来迟了,让您受苦了”。 床榻边的萧景逸看着她两鬓染上的斑白,眼眶红红,一脸愧疚。 梁欣曼背靠着软枕坐在床榻上,一脸病态,紧紧握着他的手,眼中闪烁着婆娑的泪光:“你能平安回来,对母妃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了。过去母妃总是盼望着你能有所成就,能出类拔萃,超越其他人。可是现在,母妃的愿望很简单,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母妃就别无所求了”。 半辈子都在这后宫争权夺位,与那三千佳丽争宠斗艳,岁月匆匆,如今她孤独地坐在这冷清的宫殿中,那些曾经的权谋与争斗都如烟云消散。 看着偌大的宫殿,她心里那点微薄的希冀已消逝,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寂寥与无尽的苍凉。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如今只剩回忆在心头萦绕。 泪水自她眼中不断掉落,直至模糊了视线。 萧誉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才短短几日时间,她仿若换了一个人。 与宋南清同一天入王府,红着眼与皇后斗了半辈子,与那些妃嫔争了几十年,仅剩的那点柔情,全给了这父子俩。 萧誉或许德行有亏,或许昏庸无道,但对她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少年夫妻,一代娇宠,曾经是让人多么艳羡的存在,而今身后的参天大树突然倒下了,她眼中肉眼可见的黯淡无光。 萧景祁反握住她的手,不愿看到往日神采奕奕的她如此消沉,低声细语道:“无论发生什么,儿臣都会在您身边,不会再让您受苦,皇叔处决了太子,将儿臣推上了皇位,母妃多年来的夙愿如今终于要实现,往后这后宫,就唯母妃为尊,再也没有人敢惹您生气了”。 萧景祁一字一句都在告诉她已经苦尽甘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梁欣曼伸手擦拭着眼角的泪,随即开口:“母妃老了,如今只想着耳根子能清净些,前殿发生的事,母妃听香菱说了。萧珩确实是个可信之人,他当年是你祖父最宠爱的皇子,前太子被废,很多人将他默认为储君,你祖父驾崩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出手,要知道,他手中可是掌握着朝廷一半的兵马,暗中还培养了战无不胜的赤焰军,他若想上位简直易如反掌,可他非但没有争夺皇位,甚至选择了远离朝堂,这举动当时令所有人都费解。你父皇继位后,自请封摄政王是他唯一的要求,就如世人说的,他是大齐的守护神,这么多年你父皇对其听之任之,部分原因是忌惮他手中的兵马,但更多的是知道他无心皇位,母妃当初针对他,不过是看不惯他无视你父皇那傲视凌人的态度,其实并无过节私怨。如今你能得到他的支持,母妃很欣慰,如此你的位置将无人可撼动”。 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为君者应洞悉时局,虚心纳谏。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臣子坦荡直言,君王开明纳谏,这样江山才能稳定繁荣”。 说着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背:“替你父皇守好大齐这江山”。 萧景祁在储秀宫呆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晌午才离开.... ———冷宫门口 德妃柳盈先一步跨出了冷宫大门,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口道:“终于出来了,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旁的贤妃容宝萱伸手整理着刚换上的华服,咬牙切齿道:“宋南清那个贱人,儿子才刚得势就将我等圈禁于此,真是丧心病狂,还好此番是她们倒台了,不然估计我们这些人都难逃一死”。 后脚跟着出来的昭仪傅飞燕接话道:“是呀,真是人不可貌相,皇后平日一直都是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想不到竟歹毒至此,听说睿王....哦不对,如今该称为陛下了,听说兰贵妃被他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才这么两日功夫,皇后就将人折磨成了那般模样,还好摄政王出手了,不然下一个受罪的就不知道是咱们其中的谁”。 她话音一落,身旁站着的几个嫔妃贵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了起来… “母妃”,“娘娘”。 四皇子萧景澈带着婢女脚步匆匆而来,人未到声先至。 德妃见到来人当即展颜一笑,大步迎上前寒暄了几句,而后抬脚一起离开。 “娘娘,娘娘”。又是几声由远而近的喊叫声。 贤妃抬头时眉头一蹙,开口询问道:“穆儿呢”? 婢女俯身作了一揖,回道:“五皇子被安王府的墨羽大人带走了,说是摄政王有事情要交代”。 贤妃转头扫视了身旁站着的众人,觉得此地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说了句“先回皇子府”,而后带着婢女匆匆离去。 历朝历代先帝驾崩后,后宫一般只留要晋升为太后之人,其余妃嫔尽数遣散,有子嗣的跟着孩子回封地,无子嗣的则是被遣至皇陵守墓或送往寺庙长伴青灯古佛。 德妃跟贤妃前脚刚走,宫人后脚就过来准备带着这些无子嗣的妃嫔下去另行安置。 众人在路过前殿与后宫相连接的宫道时,正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萧珩与十六… 第252章 夫人很喜欢她 众妃嫔及一众宫人远远的便垂头俯身行礼。 萧珩连眼神都没有给一个,拉着十六的手径直往前走。 就在他们路过众人身旁时,人群中的傅飞燕突然上前两步开口唤道:“摄政王”。 萧珩对此充耳不闻,还想继续向前走时,却被身旁的十六拉住了:“听听看她要说什么”。 现下朝堂大换血,局势未稳情况不明的时刻,十六草木皆兵丝毫不敢懈怠。 萧珩知道她的想法,不想驳她的好意,尽管不耐烦,还是转头问了一句:“何事”? 傅飞燕见他终于开口应答,强压着心下激动的情绪,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可还记得我?三年前在御花园的荷花亭,是您让人救了当时落水的我,王爷可还有印象”? 十六:??? 十六在心里吐槽道:这女人没事吧?作为先帝的妃子,众目睽睽之下叫住自己的小叔,就为了叙旧?且她看萧珩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怎么看都算不上清白,这大庭广众之下的非但没有避嫌,甚至还想与之攀上关系,什么鬼?她竟敢孤注一掷的去赌萧珩的怜悯,真不知道眼前人是什么脾性?真没病? 萧珩在心里狂翻白眼,语气冷冷:“不记得”。说完拉着十六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管事嬷嬷不由的嗤笑出声,随即嘲讽道:“摄政王日理万机,哪会将这点芝麻小事放在心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事到如今了竟还妄想另攀高枝,安王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吗?真是笑死人了”。 另一名管事太监搭腔道:“就是,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这般姿容也敢上去玷污摄政王的眼睛,真是癞蛤蟆照镜子,好大一张脸。这大齐能让王爷上心的啊,恐怕就只有他方才牵着的六阁主了,听闻王爷此前支援南御就是为了将人接回来”。 一旁看戏的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纷纷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廉耻。 傅飞燕看着宫道尽头俩人的背影,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就是知道萧珩的脾气,知道他眼高于顶一向不会多管闲事,三年前却能出手相救,以为他待自己与旁人会有所不同,加上先前传闻他不近女色,王府连个婆子婢女都没有,更是用自己的臆想无限放大了他对自己的好感。 近来外界传言他南御之行是为了馨月阁的六阁主,结合先前在宫宴上俩人的相处模式,傅飞燕酸了,好不容易等到先帝驾崩恢复了自由身,以为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追寻自己的所爱,可现实又一次的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如今亲眼看着俩人携手并肩,看着昔日的百炼钢为别人化为了绕指柔,她心里的妒火彻底爆发 眼神阴鸷狠辣仿若淬了毒,在心里恶狠狠道: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的全部目光,凭什么她光往那一站,就能得到你仅有的深情… ———镇国公府:后厨 “夫人,顺序又错啦,应该先加羊乳粉搅拌均匀,再放果干瓜仁”。 沈若瑶说着伸手将灶台边的两个碗调换了位置,将装有羊乳粉的碗推到她手边。 国公夫人尴尬笑道:“你看我,又给忘了,果然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好”。 沈若瑶闻言反驳道:“哪有呀,夫人风姿绰约仪态万方,胜过京都城内千千万的各府夫人”。 说着凑近她耳边嘿嘿一笑:“跟我母亲平分秋色哦”。 国公夫人成功被她逗笑了:“哈哈哈,你这丫头,真讨人喜欢”。 顾莫与顾飞扬在书房里商议完事情,往花厅而走路过后厨院门时,听到自里面传来的阵阵欢笑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莫不由得停住脚步,询问一旁路过的婢女:“夫人可是在厨房”? 婢女俯身回道:“回老爷,夫人在厨房学习做雪花酥”。 顾莫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开口:“可是与尚书府的二小姐在一处”? 婢女继续回道:“是,沈小姐近日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夫人很喜欢她,每次都会亲自接待”。 顾莫闻言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婢女见此俯身行了一礼而后离开。 顾飞扬的视线落在厨房门口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他有些走神时,身旁的顾莫突然开口:“你觉得,沈二小姐怎么样”? 顾飞扬思绪被打断,脱口而出道:“挺好的”。 顾莫闻言有些意外,想起自家儿子这么多年还是形单影只,心下有些发酸。 早年朝堂动荡不安,不得已在外征战漂泊那么些年,而今天下太平班师回朝了,也老大不小,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朝中倒是有好几个官员明里暗里的透露过想要与之联姻的想法,先前想着让儿子自己做主,便先后婉拒推脱了。 这么久以来没见自家儿子主动提及过哪家的姑娘,唯独对先前来府里操办宴会的六阁主另眼相看,当时可把自家夫人乐的哟。 他想着六阁主的身份特殊,去请赐婚圣旨的话萧誉许是不会轻易答应,还在想着要不要请摄政王帮忙促成此事,可万万没想到那是摄政王的心上人,且二人还是双向奔赴的感情。 他事后还担心自家儿子求而不得会郁郁寡欢呢,谁承想去了一趟南御,便有姑娘追上门了,且看儿子没有任何排斥与之共处一室的模样,加上自家夫人日常在耳边念叨夸赞那姑娘,他便想试探一下自家儿子的态度。 此刻听到顾飞扬几乎肯定的回答,老父亲表示很是欣慰,心道:臭小子,难怪平日里那般洁身自好,却无惧落人话柄肯亲自教习沈小姐防身之术,原来是对人家姑娘上了心… 第253章 世间本无双全法 ———馨苑 “小姐,我们终于回来了,我好想咱们在大齐的这个家啊”。 馨苑门口并排而站的三个人,左边的进宝第一个发出感叹。 她话音一落,右边的招财应道:“我也是”。 十六看门头上方的匾额,心中同样感慨万分,当初为了躲避萧珩,不惜远赴千里连夜逃离,以为此生不会再踏足这里,万万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此番回来还是因为他,真是造化弄人,计划赶不上变化。 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道:“是呀,我们回家了”。 进宝闻言转头看向她,疑惑道:“小姐为何坚持回来这里呀?这几日一直随着王爷住在皇宫里,你们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如今事情忙完了,你为何不肯跟他回王府呀”? 十六不假思索道:“我们又不是没有住所,去安王府干嘛?名不正言不顺的,你家小姐又不恨嫁,才不会上赶子倒贴呢”。 进宝闻言“嘿嘿”一笑:“是啊,我们小姐不恨嫁,可架不住人家王爷恨娶呀,哈哈哈”。 十六闻言不禁莞尔,用指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贫嘴”。 招财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习惯性的抬脚先一步进去查看屋内是否有异常。 进宝挽着十六紧随其后… ———安王府:花厅 “王爷,都在这儿了,您看一下还缺点啥”。 墨羽指着面前绑着红绸的木箱,询问萧珩的意见。 几十个大木箱并排而放,琳琅满目的物品摆满了整个花厅。 萧珩来回踱步,眼神一遍遍的在各个箱子上扫视,生怕短缺了什么。 他转了一圈后,朝一旁的墨羽开口:“这边暂时没什么问题,南尘北笙那边你再盯紧些,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本王要在大婚之日送王妃一份大礼”。 墨羽拱手应了一声“是”,而后脚步匆忙离开了… 此时距离萧景祁登基已经过去十多天了,登基后的第三日,他娶了国舅府的乐安郡主梁思柠为后,同时封了两个妃位,一个贵嫔及三个昭仪。 城内锣鼓喧天万民同庆,那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持续了整整三日,萧珩心里那个嫉妒恨哟,恨不得撇去所有繁文缛节去馨苑找人原地成亲。 自萧景祁登基的一切事宜办妥后,从皇宫里出来时,他便想直接将人拐回王府,奈何自己好说歹说,人家还是以名不正言不顺为由推脱了。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开始谋划求亲之事,还时不时的在跟前透露一下自己的想法,十六虽没有明确应承过什么,但也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每次都是垂眸一笑不作答。 萧珩知道她脸皮薄,不敢死缠烂打寻求答案,只是边让人着手准备聘礼,边乘胜追击每日过来刷存在感与好感度。 直到那日一起用膳时他忐忑问出:“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在十六点头“嗯”的一声后,他立马将这事提上了日程,想要尽快抱得美人归。 倒不是他不愿意每日爬窗户,就是一日不将人娶回府,他始终不能安心,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此刻拿着礼品清单一箱一箱的核对着,非但不觉琐碎,心里反而像是抹了蜜般甜滋滋,扬着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在全数核对无误后,当即命人将箱子抬往馨苑。 ———大齐皇宫:御书房 桌案上摆着几摞半人高的奏折,狼毫置于砚台边的凹槽处,砚台中的墨水已逐渐干涸。 萧景祁手中拿着来自于安王府的折子,一言不发呆愣了许久。 “苍冥,你说如若朕两年前没有将人弄丢,两年前便表明心迹,是不是就能留住她的目光?结局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萧景祁的视线依旧停在手中的折子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声。 一旁的苍冥不置可否,斟酌道:“陛下做的已足够多,只是天意弄人”。 萧景祁闻言苦笑道:“是呀,天意弄人,朕这一生若说不圆满,却如愿以偿登上了别人拼尽全力也无法抵达的高位;若说不遗憾,可朕坐拥山河万里,却得不到自己的一生挚爱。都说鱼翅与熊掌不可兼得,是啊,这世间本无双全法”。 第254章 两姓婚定之喜,爱意公之于众。 ———馨苑:正房 十六看着梳妆台上堆叠着的朱红色木盒,有些摸不着头绪。 身旁的进宝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我按照墨羽所说,将这些搬回正房这边让小姐亲自过目”。 十六闻言伸手拿起最上面的那个,木盒盖子雕刻着一个用金粉描绘过的大囍字。 她知道院子外边那些大木箱里装的是萧珩的聘礼,可面前这些小木盒里装的又是什么,她猜不透… 随手打开一看,发现跟之前送的一样,是一整盒红豆,这次有所不同的便是里面留有字条,且字条上面有他的题字,字条内容如下: 红豆:相思寄情。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与这毫无遮掩的大胆发言,十六嘴角一弯。 伸手拿起第二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雪白的发簪,白色的凤凰沿着簪身展翅而飞,嘴里衔着一枝粉白的桃花。 拿起发簪细看时,十六被上面那巧夺天工的细节惊呆了,先不说这不含一丝杂质的白玉有多难寻,光上面的雕刻都不知道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完成,上面的纹路摸起来光滑顺溜,桃花朵朵开,凤凰展翅飞,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上面同样放着一张字条,内容如下: 发簪:正妻之物。结发相随,钟情一人。 十六用指尖轻抚着上面的文字,眉眸缱绻。 第三个木盒里的是一枚戒指,两条金龙紧贴着绕成一个圆环,上面两个龙头仰头张着嘴,龙须交错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双龙戏珠,如胶似漆。上面字条内容如下: 戒指:定亲之物。缘定三生,永不分离。 第四个木盒里的是一只玉镯,浅绿中泛着白,玉体看起来似冰晶,上面字条内容如下: 玉镯:盟誓之物。毕生守护,与子偕老。 第五个木盒里的是一个同心结,红粉相间的绳子绕啊绕,绕出了一朵桃花的形状,下面挂着红穗子,字条内容如下: 同心结:永结同心。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 第六个木盒里的是一枚玉佩,白色的玉被丝丝缕缕的金线包裹着,真正的金镶玉,上面字条内容如下: 玉佩:以玉为煤。一往情深,金玉良缘。 第七个盒子里的是一对青色的玉连环,两个圆环不分你我难舍难分的缠扣在一起,字条内容如下: 玉连环:永不分离。相依相偎,刚柔相绕。 第八个盒子里的是一把和田糖玉梳子,把手至梳齿处是焦糖与乳白的渐变色,看起来有些特别,上面字条内容如下: 梳子:婚嫁之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第九个盒子里的是一对耳环,金色的平安扣下吊挂着青玉坠子,上面复杂的金色花纹与下面极简单调的玉坠子组合到一起,看起来却莫名的和谐。上面字条内容如下: 耳环:倾心之物,一见倾心,相伴一生。 第十个盒子里的是一条丝帕,白色丝帕上用的是双面绣手法,一面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面是一枝已然绽放的桃花,与她们二人腰间佩戴香囊的图案如出一辙。字条内容如下: 丝帕:爱慕之物。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第十一个盒子里的是两缕系着红绳的发丝,红绳一头各系着一缕,一头是青丝,一头是银丝,显然是她们二人的,字条内容如下: 头发:结发同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十二个盒子里的是一柄羊脂白的玉如意,手柄处雕刻着无数只攀岩的小白虎,做工极其讲究,上面字条内容如下: 如意:如我所愿。万事顺心,称心如意。 精挑细选的十二样物品,被巧妙的安放在十二个木盒之中,每一个盒子都蕴含着他的深情厚意,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他的美好期待,里面装着他深沉的爱意,盛满了他隐忍的深情。 木盒旁,大红色的绸缎内夹着明黄色的宣纸,宣纸铺张开,入眼的是他亲笔题字的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两姓婚定之喜,爱意公之于众;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禧乐千秋。 我与秋风合谋,取山川河流作韵脚,摘漫山花海作扉页,谱万里长空,藏日月星辰,邀卿共赏千秋岁; 千万爱意,胜于昨日,略匮明朝。请山河为证,敬神鬼为凭; 上表天厅,下鸣地府;百年琴瑟,共赴白头;以媒为聘,谨定此约。 第255章 好清澈的眸子 ———郊外 “顾将军,快过来看,这儿好多鱼啊”。 沈若瑶看着河里游的欢快的鱼儿,激动的喊出了声。 这一喊叫当即引起了凉亭中几人的注意,国公夫人笑出了声:“若瑶这天真活泼的性子,真讨人喜欢,人也乖巧懂事,尚书大人好福气”。 镇国公点头附和道:“沈小姐不似寻常闺阁小姐般扭捏作态,为人处世坦坦荡荡,身上颇有她舅父余兆的虎门之风,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真性情”。 说着话锋一转看向自家儿子:“长安,你觉得呢”? 面对顾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顾飞扬一时有些语塞… 自家老父亲老母亲的想法跟用意,他心知肚明,从此番破天荒的安排一家人出来游玩,却要捎带上沈若瑶,便足以看出二老那毫不掩饰的司马昭之心… 南御之行,萧珩将他心底仅存着的那点幻想彻底击碎,他也亲眼看到十六接纳了萧珩,虽觉遗憾,但也输的心服口服,明白再执意坚持已无任何意义,与其痛苦挣扎,倒不如洒脱放手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法同频,那便在分岔路口笑着挥手说再见。 此番既然二老如此煞费苦心安排,反正都要成家,与其盲婚哑嫁,倒不如选一个与自己合拍之人。 通过那么些时日的相处,他是真觉得这姑娘挺好,豁达大度、爱恨分明,柔中带刚的洒脱性格,颠覆了他对传统闺阁女子的认知。 他并不排斥与沈若瑶近距离接触,既然如此,何不试着转移视线,或许只要自己再多加了解,便能再次敞开心扉真心接纳也说不准。 思及此顾飞扬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回道:“挺好的”。 他尝试着说服自己,父母双亲这般看好的姑娘,一定是有过人之处。况且自己与这姑娘平日里相处的也很和谐。 她的世界很丰富多彩,经常絮絮叨叨说一些奇怪的话,自己总能被她的奇思妙想逗乐,还有就是她时不时的会嘘寒问暖献殷勤,其实自己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她的心思。 顾飞扬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打算从今日起试着多去了解她,去欣赏她的优点,去试着融入她的世界。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真的能趣味相投走到一处,分享喜怒哀乐,共度风雨人生。 “顾将军,快来,我又发现好玩的了”。 就在他想的有些入神时,只听沈若瑶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顾飞扬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站起身回应道:“来了”。随即抬脚走出凉亭往河边走。 镇国公与夫人见此相视一眼,面上皆带着笑意。 顾飞扬站在河滩的石头上,耳旁传来她的声音:“多自由啊,无拘无束的”。 她伸手轻轻拨着水面,视线跟随着水里游动的鱼儿,眼神中是无限的向往。河水倒映着她清澈的眼睛,里面像是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与好奇。 看着眼前光着脚丫子喃喃自语的姑娘,顾飞扬心中莫名的踏实。 河水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阳光洒在她有些湿漉的发丝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柔而飘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河里的鱼儿诉说,怡然自得其乐融融。 顾飞扬看的有些愣神,心道:好清澈的眸子。 “顾将军,快下来,我方才发现那个石头缝里有东西在动,你帮我看看里面是什么”。 沈若瑶说着指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顾飞扬见此嘴角不自觉上扬,随即回道:“好,我这就来”。 说着没有任何犹豫,弯腰褪去靴袜后便往沈若瑶方才指的方向处走…… 凉亭内的国公夫人看着河里嬉戏打闹的俩人,老母亲眉眼弯弯表示很欣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老爷,你看长安这态度,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已经接纳若瑶了”? 镇国公点头道:“瞧着像是那么回事,得寻个机会探一下沈小姐的口风”。 国公夫人当即喜笑颜开:“若是这般,那咱们该去尚书府走走了”。 镇国公闻言疑惑道:“哦”? 国公夫人掩嘴一笑:“我有多喜欢这小姑娘你也知道,早就试探过啦”。 镇国公一副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模样,摸着胡须点头道:“那咱们确实该抽时间,去尚书府走一趟了”。 第256章 有你们,所到之处即为家 ———大齐京都:馨月阁 今日的馨月阁与以往不同,门前的匾额与柱子皆绑挂着红绸,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眼望去整座楼阁都洋溢着喜庆。 小厮们忙碌地穿梭于大堂与后院,婆子丫鬟端着托盘楼上楼下的走动,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店门口虽然挂着歇业的小木牌,可门外的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六阁主不愧为大齐首富,听说馨月阁这流水席要摆三日呢”。 他话音一落,另一名男人接话道:“是呀,头一回见着女子成亲自己置备嫁妆与宴席的,真是有钱任性啊”。 另一边的人闻言也跟着搭腔:“这声势放眼整个九州列国,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六阁主简直能一个顶俩好吧,此番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四季如意;五梳五福临门,六梳六六大顺;七梳七星高照,八梳八方来财;九梳九久康宁,十梳十全十美。 十梳之后,愿你的生活如诗如画,岁月静好。愿你的人生旅途,步步莲花,一路花开。无论风霜雨雪,或是晴空万里,都愿你的心境如明镜止水,波澜不惊。愿你每一天都充满阳光,每一刻都充满欢笑”。 十六端坐于梳妆台前,听着李嬷嬷陆陆续续出口祝愿的吉祥话,心里暖洋洋的。 铜镜里的人红妆艳丽,美艳绝伦,身着凤冠霞帔,那璀璨的红色映照着她娇美的面容,更显艳丽非凡。 梳妆台旁的李嬷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手中的银丝,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旁椅子上吃着糖葫芦的小宝不明所以,歪着小脑袋询问道:“奶奶你为什么哭了?是因为舍不得仙女姐姐嫁去别人家吗”? 李嬷嬷抬手用袖口抹了一下眼角,回道:“没有,奶奶是高兴,小姐觅得良人,从此以后幸福美满,奶奶是喜极而泣”。 小宝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点头道:“是应该高兴,不过最高兴的应该是摄政王姑爷,能娶到这么美丽的仙女,他真是好大的福气,连小宝都羡慕他”。 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招财:“对吧招财姐姐”? 招财被问的一愣,随即点头回道:“对”。 抬脚进门的进宝闻言跟着附和道:“小宝说的对,能娶到咱们这么美丽的仙女,摄政王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十六闻言不禁莞尔,嗔怪道:“又开始胡说了”。 进宝放下手中的托盘,行至她身旁站定,俯身看着铜镜里映照出来的人儿,反驳道:“我可没有胡说,小姐本来生的就好看,今日这一身红妆更是美的似画中仙”。 伸手轻抚了一下她头冠上的凤凰,感慨道:“我被小姐带回馨苑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感觉小姐前些天也还是个小姑娘,可转眼间都要出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小丫头说着突然哽咽了起来,眼眶通红,眸中水雾萦绕,伸手环住她的臂弯,身子再次伏低了些许,将头倚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舍她这么快嫁去安王府,更多的是心疼她初为人妇即将要面对的诸多束缚。 十六知道她的心思,柔声安慰道:“有你跟招财随行,所到之处即为家”。 “呜~小姐~”。 她不安慰还好,这一开口,小丫头彻底泪崩,抽抽噎噎的半天没缓过来。 看着前边还靠在十六肩头呜咽的进宝,招财垂眸时嘴角一弯,小声嘀咕道:“有你们,所到之处即为家”。 十六抬手轻轻抚摸发间精致的珠饰,只觉一颗心被填的满满当当。 窗外,朝阳初升,金辉洒满大地,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明亮而温暖…… “咚~咚~”。 外边突然传来两声铜锣声,然后是鞭炮声,紧随其后的便是紧凑的敲锣打鼓声,声音由远而近,正往她们这边而来… 李嬷嬷听到动静,当即转身自托盘内拿起红盖头往十六头上盖,边笑着念道:“一盖,举案又齐眉;二盖,比翼共双飞;三盖,永结同心佩;新婚燕尔乐无边,鸳鸯戏水共缠绵”。 替她理着边角垂挂下来的穗子,继续道:“昔日兰舟催发,今日喜鹊登门。愿小姐与姑爷比翼双飞,比目连枝,共享甜蜜,永结同心,幸福美满到永远”。 盖头下的十六闻言嘴角一弯,温声开口:“承您吉言,谢谢”。 随着外边敲敲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嬷嬷托着她的臂弯将人扶起,开口道:“小姐,姑爷马上到门口了,咱们该下楼了”。 说着示意另一旁站着的进宝过来搀扶。 十六“嗯”的一声过后,跟着李嬷嬷的指示抬脚往外走。 李嬷嬷走在最前面,进宝搀扶着她紧随其后,招财单手抱着小宝跟在后面。 盖头下的十六心下感慨万分: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事情脱离我的掌控。 一步一个台阶,每一步行走间,裙摆轻舞,仿佛天上的云彩飘然而至。 她眼眸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那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与期待…… 第257章 千担为凭,我心为礼,与君共赴桃花宴 ———朱雀东街 “八百里急报,南御送来和平契约,愿俯首称臣为大齐附属国”。 “八百里急报,北漠国君凌陌乾被我军生擒,此刻正在押送回京都”。 “八百里急报,东莱国君自戕于大殿,我军正式接管东莱”。 “八百里急报,西隍国皇室直系一脉已全数流放,我军正式接管西隍”。 “八百里急报,九黎送来和平契约,愿俯首称臣为大齐附属国”。 “八百里急报,赫胥顽死抵抗,蛊师死伤过半,其余已被全数控制,我军正式接管赫胥”。 一个个身着红色甲胄的士兵,手中皆拿着大小不一的锦盒,同样的高举过头顶,身骑红棕烈马自城外一路疾驰而来,嘴里先后喊着自己手中的急报。 这一声声急报,犹如惊雷般在沿路围观群众的耳边轰然炸响,众人震撼不已…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推测消息来源的可靠程度时,只听西边的城楼上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声。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紧随其后东边的皇城上又传来“咚咚”的金鼓声。 要知道,皇城上的金鼓百年来几乎如同虚设,时至今日也就大齐建国时鸣过一次。 先祖有训,金鼓齐鸣乃龙飞九天之意,若非大齐开辟疆土扩展国都,万不可轻易惊扰神龙。 如今大齐一统六国,金鼓齐鸣,龙吟天下。 金鼓齐鸣时,众人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哒哒哒”,又是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几支身着黑甲的将士。 策马奔腾而来的将士们,在距离馨月阁百步之外的地方突然拉紧手中的缰绳,马儿齐齐扬蹄嘶鸣,数十名黑甲将士稳稳当当立于马背上,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场面很是壮观。 已抵达馨月阁门口的那几个红色甲胄的士兵们,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下马行至萧珩的迎亲队伍前,单膝跪地将手中的锦盒举过头顶齐齐喊道:“属下不辱使命,前来向王爷报喜,贺王爷新婚”。 前面几人语毕,后面马背上黑甲将士们的声音接踵而来:“赤焰军幸不辱命,此番送来捷报,恭贺王爷新婚大喜”。 数十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大地,在众人耳畔阵阵回荡。 左右两边的墨玉墨羽,上前将面前士兵手中的锦盒一一接过,转身放在了绑着红绸的托盘中。 众人反应过来… 是了,这事但凡换一个人说,他们或许都难以置信,可这次出手的是他们摄政王,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两排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出声:“一统九州列国,大齐国运昌盛,摄政王千秋万岁”。 此话一出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疾呼:“一统九州列国,大齐国运昌盛,摄政王千秋万岁… 一时间呼声震天,如同滚滚雷声在天际回荡… 萧珩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大红色喜服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耀眼,他眼神坚定而深邃,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万里长空。 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洪亮而威严:“国运昌盛,乃万民同心,非一人之力,千秋万岁的是你们陛下,本王今日所为,只为博吾妻一笑,并未掺杂其他,尔等切莫会错意”。 十六抬脚跨出馨月阁的大门,听着他出口的话,明白其中的深意。 萧珩这一世原就没有登高问鼎的心思,这家伙的想法与寻常人很是不同,别人是未雨绸缪快马加鞭的争权夺位,他是敛尽锋芒藏巧于拙想远离是非。 可如今这一出手,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更是一举实现了历代君王毕生的梦想,此番别说不了解他的陌生人了,就连她这个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都倍受震撼… 萧珩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此刻一身红妆就站在跟前,心中的喜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与薄纱盖头下的十六视线对上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化为一句轻声的呼唤:“妃儿吾妻”。 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晶莹,十六的心被深深触动,眼眶跟着一红,回道:“啊珩,是我”。 听着眼前人的应答,萧珩灿然一笑,眼中的光芒仿若春天的阳光普照进心田,暖到了心坎里。 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跟前的人,一字一句认真道:“天下为聘、百里红妆、桃花铺路;我已扫清面前的所有障碍,携千军万马列阵于卿身前,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明媒正娶,邀卿做我掌中娇”。 十六闻言垂眸一笑,而后回道:“今朝我嫁,千担为凭,我心为礼,与君共赴桃花宴”。 二人话音一落,围观众人瞬间又炸开了锅,人群中传出男人的惊呼声:“摄政王一举吞并六国,只为在大婚之日博六阁主一笑,天爷哎,这剧情简直比话本子还能抨击人心”。 有人跟着搭腔道:“还有这接亲的轿子,见过民间普遍的二人抬,见过高门大户的四人抬,见过达官显贵的八人抬,可安王府这十八抬别说见了,简直是闻所未闻,还有仪仗队伍都可以绕皇城好几圈了吧,真是视觉盛宴啊…”。 话音一落,另一边的妇人回道:“人家六阁主也不差啊,那嫁妆可是千担,放眼整个天下,如此丰厚的嫁妆也是独一份吧?这实力、这手笔,简直是我们女子的标杆”。 妇人话音一落,身旁一圈的女子纷纷出言附和。 俩人无视熙攘的人群,视线一直定格在彼此身上,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微妙的情感波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而她则微微垂下眼睑,试图掩饰内心的悸动。 这一刻,周围的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他们两人,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第258章 慕辰的贺礼 ———安王府:正房 沈若瑶进门看到桌前端坐着的十六后,忍不住惊艳道:“石榴,你今日也太美了吧”。 十六见到来人时嘴角一弯,下意识的伸手抚了一下头上的珠翠,浅笑道:“是李嬷嬷的手艺好”。 沈若瑶行至她身旁的位置落了座,反驳道:“才不是,我们石榴本来就很美,只是今日一改先前的素颜,点上红妆美出了新高度”。 注意到她手边放着的信笺与锦盒,疑惑出声:“这是谁的贺礼呀?都送到新房这边来了”。 十六伸手拿过锦盒随即打开,眉眼弯弯浅笑道:“这是慕辰的贺礼”。 预料之中的,慕辰一如当年,贺词贺礼一同而至:“愿你无疾无忧、百岁安生不离笑”。 沈若瑶在看到锦盒里的物品时,眼睛当即一亮,不可置信般连忙凑近细看,随即惊呼出声道:“两个山字形纹的鹿角…羊脂白玉…雪鹿?这是雪鹿,我的天哪,这枚玉令居然被慕君找到了,更让人震惊的是,他还将如此珍贵的东西作为你的新婚贺礼。石榴,这下莫说半壁江山了,慕君这次真的就差将龙椅送给你了”。 十六:??? 看出她的疑惑不解,沈若瑶继续解释道:“这是南御的终极底牌,御龙令。见御龙令者如见君,这枚玉令可让御龙队为自己所用,南御的皇陵建在最北面的雪山下,传闻南御的开国皇帝在天山上秘密训练了一支御龙队,这些成员全是来自雪山之巅上的隐世部落,据说他们每个人都会法术,意念合一时可以杀人于无形,因此南御开国便是高开高走,横扫周边七十二部落,硬是在群雄争锋的六国中撕开一道口子,杀出重围后自立国都。只可惜十五年前南御朝堂动荡,这枚雪鹿玉令就是那时候丢失的,此消息传出后,南御接连被周国讨伐,直至被咱们大齐击破,后来也就有了慕君被当作质子送来大齐一事”。 十六闻言笑容逐渐凝固,看着上一世自己对这一无所知的玉令,被她当做寻常物件搁置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国家的底牌,她内心一颤,现下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心下感慨万分… 高兴的是他横扫荆棘,已经站稳脚跟把控朝局;忧愁的是如此珍贵的物件,他竟这般无所顾忌当做贺礼赠予自己… 沈若瑶看着眼前发愣走神的人,担心她多想,从面前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转移话题道:“今日你肯定都没顾得上吃东西吧?空腹饮茶伤胃,先别管那么多规矩了,你吃块糕点垫垫肚子”。 十六思绪被拉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现下多思无益,得先顾好眼前,这事可以后面再处理。 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接过糕点,柔声道:“我并不是死守于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是今日起的太早,折腾到现在有些疲累,以至于没有什么胃口”。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吞咽完后看着身旁老神在在的人,反问道:“你这是…才过来吗”? 沈若瑶闻言有些尴尬,解释道:“是呀,今日天还未破晓我便起身了,本想早早的出门去馨月阁看你梳妆,谁承想刚收拾好准备出门时,国公府的小厮过来说夫人有要事相商,我便拐道随他去了国公府,这不,紧赶慢赶还是耽搁到了现在,真是不好意思”。 十六愣了一下,抓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词,低喃道:“国公府的夫人”。 随即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你说的可是镇国公府”? 沈若瑶撇着杯子里的茶沫,神态自若回道:“是呀,顾将军的母亲,你先前去府上给她办过生辰宴,听说还给她送过生辰礼,你们见过的”。 十六闻言放下手中才吃了一口的糕点,看着她认真询问道:“这事你可有仔细斟酌?可有同顾将军商榷以及确认对方的想法”? 沈若瑶被问了一脸懵,方才以为十六是分不清朝中官员家的亲眷,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反应过来后当即垂下头,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十六见此心中明了,思索片刻后分析道:“顾将军为人正直品行端正,而今战火平息天下太平,此番也能留在京都成家立业安稳度日。镇国公与其夫人开明豁达,家中提倡一夫一妻制,没有旁系庶亲没有后宅争斗,家庭关系十分融洽,是个值得托付的门第,你若是能与他走到一处,日后定能幸福美满”。 顾飞扬这般年岁便已靠自己的努力爬到了骠骑将军的位置,可谓是真正的年少有为,自己前后那么多次也接触过,这人无论是秉性还是才干都无可挑剔,人也恭谦有礼不卑不亢,还是妥妥的官二代高富帅。她是真心为自己这个小姐妹觅得良人而感到高兴。 听着十六出口的话,沈若瑶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点头回道:“嗯。顾将军的忠诚英勇令人敬佩,在战场上虽然是个冷面将军,但在家时却是个温柔且有孝心的人,我与他母亲也相谈甚欢倍感亲切,总之,各方面都极好”。 说着突然垂下眸子,羞赧道:“国公夫人今早唤我过去,是因为纳聘的日子选定下来了,她想询问一下婚嫁之礼各方面我的意见与喜好,可我哪有那么多其他的心思,那么厚的一份礼单,我看的眼睛都花了,她还在一边给我讲解”。 沈若瑶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甜蜜又无奈的烦恼:“那些繁琐的礼仪,我没有太过在意。但夫人如此细心,我心里还是很欢喜”。 她脸上泛起了红晕,仿若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幸福生活。 十六听的一脸认真,不得不承认,镇国公府这细致入微的做法确实让人无可挑剔。 日子选定下来第一时间告知,懂得尊重别人,没有先入为主的自作主张。 礼单一般都是到了纳聘当日,男方连同聘礼送去女方家,交由女方父母后再清点核对,极少有这种明事理的婆家让女方上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挑选。 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镇国公府对这位未过门儿媳有多看重。 如此想着,十六表示很认可她们的态度,也很欣慰沈若瑶能遇到这么好的婆家… 第259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给够喜钱不耽误 “王爷当心脚下”。 “我滴王爷哎,您看着点路啊”。 房内俩人聊的正起劲,门外突然传来墨玉墨羽的声音。 “妃儿开门,我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萧珩的叫门声。 烛台边添灯油的进宝疑惑出声:“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房了”? 沈若瑶搭腔道:“是啊,外边那么多宾客,才这么会功夫,怎么就回房了”? 十六摇摇头回道:“不知道,可能是喝多了”。说着当即站起身准备去门口迎接。 刚迈开步子就被沈若瑶拉住了:“你干嘛去?外边不是有墨玉墨羽在吗?你现在赶紧坐回床上去,以摄政王的定力,这么点酒我相信他脚步还不至于打飘,你不要关心则乱”。 伸手替她将披挂在头冠后面的盖头重新拉回来盖好,继续道:“虽说咱们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但这是在成亲呢,多少得遵些礼仪规矩,快坐回床上去”。说着搀扶着她的臂弯将人带往床榻边走。 十六见这个一向随心所欲的人难得墨守成规一次,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认可她的说辞便没有再反驳,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 进宝行至房门口站定,伸手扶着房门朝外边喊道:“王爷,进门可以,喜钱开路”。 就在他们一头雾水时,小丫头再次开口:“新娘娶过门,喜钱来敲门;新郎要想进门来,没有喜钱进不来”。 安置好十六的沈若瑶反应过来,当即“哈哈”大笑出声,顿时来了兴致:“石榴你这小丫头真是个人才,竟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讨要喜钱”。 说着快步往房门处走,煽风点火道:“对,众里寻她千百度,给够喜钱不耽误;夫妻恩爱长相守,给够喜钱我才走”。 说着与进宝相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一起要喜钱的人,而后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门外的墨玉声音难得的轻缓下来:“先开门,什么都好说”。 一旁的墨羽贼兮兮的附和道:“就是,也得先将这房门打开你们才能拿到喜钱啊,王爷的喜钱这么丰厚,门缝可塞不进去哦”。 沈若瑶跟进宝虽觉得他们说的也在理,但还是担心兄弟二人不靠谱,交头接耳一顿悄悄话过后,进宝再次开口:“你们说了不算,我要听王爷说”。 说着喊叫萧珩道:“王爷你说,我们开门之后你们不许耍赖,要给够封口费…啊不是,要给够喜钱我们才能放你进来”。 门外的萧珩没有任何犹豫回道:“行,快开门”。 他话音一落,墨羽跟着附和疾呼出声:“我们王爷答应了,你们快开门”。 听到萧珩应承的话,俩人终于放心了,打开房门后一人站一边堵在了门口。 进宝笑嘻嘻的先开口:“王爷,文明智娶,非诚勿扰;诚意够不够,就看喜钱厚不厚”。说着伸出手示意萧珩给喜钱。 相对于小丫头的胆壮气粗,身旁的沈若瑶就明显气势不足。 看到面无表情的萧珩,还是有些胆怯:“王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乱发脾气啊”。 萧珩意识到自己的冷峻可能会吓到人,想着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面上当即浮出了一抹浅笑,回道:“就知道你们会闹这么一出,幸好本王早有准备”。说中从袖子里掏出几捆系着红绳的银票。 伸手将两捆银票放在了进宝举着手中,问:“够不够”? 进宝在看到银票的面额时,有些傻眼… 手中的是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不是一张两张,而是两沓,且看这厚度,一沓绝对不低于三十张。 饶是见过自家小姐各个大小金库的进宝,还是被萧珩这阔绰的出手惊艳了一把。 她咽了咽口水,再次伸出右手:“方才那一份是我的,还有招财的,我先替她拿”。 一旁的沈若瑶闻言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好姐妹,有福同享”。 萧珩想也没想又往她的手上放了两捆,小丫头满意的点点头,笑着祝愿道:“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祝小姐与姑爷琴瑟和鸣,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着抬脚跨出房门让开了道,抱着手里的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若瑶见此也壮着胆子伸出手:“王爷,还有这边的门”。 萧珩也往她手中放了两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又将手中最后两捆叠了上去,随即开口:“这是顾将军的份”。 沈若瑶闻言眼睛一亮,忍不住夸赞道:“王爷威武,王爷大气”。 同样跨出房门让开路,祝福道:“祝王爷跟王妃岁岁相爱,年年相伴,恩爱到白头”。 萧珩点头笑着回道:“谢谢”。 他话音一落,只听身后的墨羽支支吾吾提醒道:“王爷,那个…还有我跟墨玉呢”。 萧珩闻言嘴角一斜,像是早有预料般,淡定的又从另一只袖子里掏出四捆,转身分别放在了兄弟二人的手上,开口道:“出去帮本王拦着外边那些人,好不容易脱身,别让人知道本王方才是装醉离开的”。 兄弟二人纷纷点头齐声回道:“是”。 床榻上的十六听着房门处的喧闹声,嘴角一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填满了她的内心。这种感觉仿佛久违的阳光洒在久闭的窗棂上,温暖而明亮。 萧珩没有多做停留,抬脚跨进房间后,转身合上房门顺带落了锁。 进宝跟沈若瑶抬脚往前院走,一边讨论着自己手中的银票怎么花。 墨羽隔着房门朝里面喊叫道:“王爷跟王妃永结同心新婚快乐啊”。 身旁的墨玉见不得他这丢人现眼的样子,架起他一只胳膊就将人往外拖。 可这货的嘴碎程度大家都知道,被拖着往外走的同时嘴巴还不肯停歇,那一声声渐行渐远的呼喊声在后院阵阵回荡: “王爷跟王妃白首不相离啊… “王爷跟王妃早生贵子啊… “王爷一定要幸福啊… 第260章 桃树下,初见你,漫山花海,一眼万年。 萧珩面上的喜色难掩,甚至一路小跑着进来… 行至她跟前站定,看到床榻上端坐着的人,眼前的场景不断与脑海中的上一世重叠,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心中的激动如波涛汹涌。 伸手想要掀开眼前人的盖头一睹芳容,可举起的双手像是不听使唤般带着轻颤。 十六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榻上,虽说盖头只是一层薄纱,但萧珩的鞋尖出现在视线里时,她心里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羞于面子不敢抬头去看眼前人。 垂眸看着跟前的靴子,袖子下的双手拇指不停的在互相刮蹭着。 萧珩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压住胸口处的澎湃,抬手轻轻掀开了她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雅脱俗的容颜,如同清晨初升的太阳,温暖而耀眼。 十六缓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清澈的双眸像是藏着星辰大海,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深处。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动人的笑容,如同春天里绽放的第一朵花,既娇媚又清新。 萧珩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温柔与守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他们二人存在于这静谧的空间中。 十六看到眼前人怔愣住了,开口询问道:“怎么了这是?你不高兴吗”? 萧珩摇摇头,弯腰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中满是宠溺,回道:“是至今都不太敢相信,我又娶到你了,总担心现下又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后你又会不见”。 前后在他的梦境里走了那么几遭,十六知道他的担忧,伸手捏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又嫁给你了,你眼前的是真实的我,这次不是梦境,也不是虚幻空间”。 萧珩眸中水光潋滟,嘴角的弧度随之慢慢扩张,伸手从托盘中拿起合卺酒挨着她坐下,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将酒递给身边人,微微倾身凑近她,轻声道:“喝了这杯酒,你便再次成为我的妻,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十六闻言心中暖流涌动,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 俩人碰杯后挽手各自喝了一口,而后拿着杯子又互相喂对方喝了一口,最后将手中的杯子交换,各自饮尽了剩余的酒… 萧珩接过杯子放回托盘中,随即拉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那如擂鼓般有力的心跳,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 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深情,十六内心一颤,眼中不禁泛起涟漪。 萧珩握着她的手,目光坚定温声开口:“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说完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嘴角带着笑意,眼中盛满爱意,再次开口:“秋千水,桃花林,一见倾心,万物不及”。 十六眸中星光点点,认真回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说着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继续道:“桃树下,初见你,漫山花海,一眼万年”。 听着眼前人一字一句的应答,萧珩终于在这一刻确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缓缓低下身子,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温柔而深情。 十六伸手环住他腰身时,他身子僵硬了一瞬,喉结滚动,随即吻住了垂涎已久的两瓣红唇,尽管身子紧绷手上青筋暴起,却也还是浅尝即止。 虽说上一世俩人早已有夫妻之实,但成婚的那三年里,他被萧誉指派在各个城池乡镇东奔西走,俩人一直是聚少离多的状态,有时候大半年都见不上一面。 最后那年因着那道赐婚圣旨加上姬梦琳给她下的毒,她们甚至分了院落居住。 萧珩心里苦啊,明明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婚后的日子过得却像个苦行僧… 以至于此刻美人在怀,他都不敢太过放肆,唯恐自己过盛的热情会惊吓到她。 十六察觉到眼前人的小心翼翼,虽说心里也同样紧张,但还是选择向他宣示自己的爱意,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主动将唇贴了上去。 得到回应的的萧珩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似乎无法再压抑身体里蠢蠢欲动的野兽,他浑身紧绷的厉害,抬手扯下大红色的床幔,随即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这一轮的亲吻很是热烈缠绵,呼吸交织在一起,像是乐章中的和谐旋律。 萧珩抬手将她发上的簪子拔出,将发冠取下随手丢在了一边。 俩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萧珩的吻从唇瓣移至她脖颈,而后又逐渐往下… 芙蓉暖帐桃花香, 龙凤烛下相对望; 合卺酒,桃花酿, 缠绵萦绕鸳衾上,不负好春光; 风满袖,月满楼,一双鸳鸯赴白头。 外袍里衣一件件自红帐中丢出,红烛跳跃,床榻晃动,帐幔摇曳,一室旖旎… 第261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京都城外:静慈庵 禅房门口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从头到脚连带着兜帽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 她环顾了一圈房内的装置,朝面前的人开口道:“太子妃的处境,远比我想象中的要艰难”。 跪在蒲团上的林曦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一副无人可干扰她道心的虔诚模样。 黑衣人对于她冷漠的态度好似并不意外,上前两步继续道:“太子妃认输了吗?难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不毛之地?真的甘心被你最讨厌的人永远踩在脚底下,甘心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拥别人入怀?以千古江山许别人一世长安”? 此话一出,林曦再也绷不住了,萧景逸落败祸及她被终身囚禁于此,这与世隔绝的破庙中日子平静如水,心中的怨怼仇恨无处可宣泄,几经波折的她依旧不想认命,还在暗中做着垂死挣扎。 她能压制住自己不日常发疯,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也是在无人揭她伤口的情况下。 萧珩与她而言有着太多的牵绊,年少的欢喜,苦寻无果的不甘,求而不得的意难平。 能坦然自若也只是没有人在耳边提及,这段感情持续了那么多年,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忘却,依然是她的软肋,是她内心不可轻易触碰的伤疤。 此刻听着黑衣人出口的话,她再也无法故作淡定,身体像是突然被人抽离了气力,双膝一软跌坐在地。 黑衣人见此嘴角一斜,趁热打铁添油加醋继续道:“还有那个你最讨厌的人,前有慕君拱手河山讨她欢,后有摄政王天下为聘博她一笑,那日子别提过的有多滋润了。你如今人财两空在这破庙中蹉跎余生,可她却入主安王府名利双收稳坐巅峰,这口气你真咽得下吗”? 黑衣人话音一落,地上的林曦疯魔般咆哮出声:“住口,凭什么?她凭什么有那么好的命?凭什么我所求无果?凭什么她求仁得仁?不,我不甘心,我要她死”。 林曦一身灰色僧袍,虽然没有剃度,但一头青丝被隐于僧帽之下,俨然一副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模样。 但她此刻愤怒咆哮面目狰狞的嘴脸,实在让人无法将其与慈眉善目的出家人联系到一起。 自打太子落马后,东宫被查封,萧景逸被收押于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李伟公开审判此案后,依法处决将人关押至皇陵,让其日夜向先皇忏悔自己的罪行。 林府被抄家,丞相林仲延被以同伙罪论处,原判定举家流放,后因老太君拿出免死金牌一抵,才得以保住女眷不受牵连,一举护下了府中身怀六甲的姨娘们。 林家男丁被流放北荒服役后,林老太君连夜带着府中所有女眷迁移出京。 林曦作为太子正妃,萧景逸犯的是弑君谋逆的大罪,她自然也难逃其咎,被幽禁于京都城外的静慈庵,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终日被困于这荒山野岭的寺庙无人问津,粗茶淡饭粗衣粝食,她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 本就心有不甘怨气横生,此刻听着来人的说辞,内心积攒着的怨气终于爆发,三言两句便按耐不住咆哮出了声。 黑衣人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心下大喜,继续循循善诱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我们有着共同厌恶憎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与其坐以待毙的看着她高坐云端拿捏我等的生死,何不尝试着强强联手拉她陪葬以解心头之恨?既然我们被逼的无处安身,那大家都别想好过,不是吗”? 林曦沉默了片刻,而后转头看向黑衣人,声音冷冷:“你想怎么做”? 说话时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她紧握拳头,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内心的怒火和不满都挤压出来… 第262章 第三次与她有肌肤之亲了 ———安王府:妃苑 院里的桃树硕果累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熟透的桃子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微风吹过带起阵阵桃香,沁人心脾。 招财右手枕着后脑勺躺在树枝上,一只脚弯曲踩着身下的树杈,一只脚耷拉下去悬挂着,左手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桃子,微闭双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正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墨玉自房内走了出来,转身掩上房门刚想抬脚离开… “闷葫芦”。 听到身后人的喊叫声,墨玉刚迈开的步子顿时停住,转过身来便看到来人端着一个托盘,笑盈盈的正朝他走来。 进宝迈着小碎步行色匆匆,行至跟前直接将手中的托盘往他那边递。 墨玉虽然一脸懵,但身体无比诚实,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拿在手里,低头看着托盘里摆着的精致吃食,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进宝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解释道:“我晨时在院里摘了桃子,按照小姐教的方法做成果冻跟果汁,想给你们尝尝鲜,没想到刚从小厨房出来就看到你了”。 说着伸手挽着墨玉的臂弯,拉着他往院子里走,边道:“招财在那,我们去那边吃”。动作行云如流水,娴熟的像是朝夕相处的恋人。 自从一行人回到京都,萧珩便每日找各种理由接近十六,兄弟二人作为他的左膀右臂,经常跟着进出馨苑,加上筹备婚礼期间的频繁相处,进宝对眼前人的态度,不知从何时起有了改变。 从一开始的冷眼相待到和平共处、再到后来下意识的亲近依赖,这悄然间的转变,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墨玉在她手搭过来的那一刻,身子还是不受控的僵硬了一瞬,心慌道:第三次了,第三次与她有肌肤之亲了。 心中万马奔腾,面上镇定自若,主打的就是一个稳。 抬脚跨进院中,进宝出声喊道:“招财快下来,有好吃的”。 树上的招财闻言一个侧翻身跃下,脚步稳稳落地。 三人在石桌前落了座,进宝伸手将小碗装着的果冻放到俩人跟前,催促道:“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让我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你们都在呢?又有什么好吃的吗”? 进宝话音刚落,院门口处便传来墨羽的声音。 他飞奔至石桌前,指着桌上的竹筒问道:“这是什么水?可以喝吗”? 进宝点头回道:“当然,这是我做的果汁”。 说着将手放在嘴边,一脸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这些可是我们小姐研制的,准备作为王爷生辰宴上的甜品菜系,我今日是首次调制试菜,仅此一家哦”。说完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 墨羽闻言眼睛一亮:“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几日没事就被拉到府门口板着脸吓唬人,真是累死我了”。 一旁吃着果冻的墨玉转头问道:“今日还是如此吗”? 墨羽拿起一个竹筒,回道:“别提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都这么多天了,她们为什么还会觉得咱们王妃这边行的通”。 墨玉低头吃着碗里的果冻,没有作答。 招财一如既往的安静沉默,一旁的进宝看她吃的正香,将自己面前的碗也推了过去… 此时距离十六大婚已经过去了五日,她在这边没有娘家,两个丫头又随着她一同来了安王府,没有所谓的三朝回门,加上萧珩的身份,也省去了进宫去面圣谢恩那些繁文缛节。 猜到可能会有麻烦找上门,大婚第二天开始便闭门不出关门谢客。 尽管如此,可还是陆陆续续收到了各个府邸拍门叫门递进来的拜帖,但无一例外都被她婉拒推脱了。 众人一直想要拉拢攀附安王府,但早前萧珩的雷霆手段让人闻风丧胆,因此大家算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贸然顶风作死。 但如今不同,传闻不近女色的大魔王居然动了凡心,且从这场精心策划的盛世婚礼中,便能看出他对这位王妃的珍爱。 那些人见此,心底的盘算又开始死灰复燃,想着既然萧珩那边苦求无门,何不试着从十六这边钻空子,这个时候府中的女眷们,就都能派上用场了。 抛却其余的不说,就光馨月阁六阁主的身份,也足够让那些夫人小姐们趋之若鹜,于是众人或带着任务、或带着自己的私心,纷纷一窝蜂的往安王府递拜帖请柬。 安王府进不去,那么将人邀出来赴约也行啊… 十六从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或许不用顾虑太多,但她如今可是安王府的主母,再怎么样也应该替萧珩打点一二。 如此想着,众人都已经盘算好了怎么规劝跟道德绑架,可最后实在没想到这主也是个软硬不吃的。 众人陆续吃了闭门羹后,又纷纷感慨:是了,这夫妇二人若是没有共同点,又怎会走到一处?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第263章 亲亲吾妻 ———摘星楼:紫霄宫正殿 男人闭眼盘腿而坐,周围是浓郁的檀香气息,缭绕不绝。 他身穿一袭白色长袍,雪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垂在脸颊旁,显得既优雅又神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不知静默了多久,男人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透出深邃而寒冷的光芒。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却又像碎片一样难以拼凑完整,皱眉看着手中的玉佩,眸色晦暗不明…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凤凰从窗外飞了进来,所过之处点点星光萦绕。 男人察觉到动静后默默抬起了左手,小凤凰扇着翅膀,轻车熟路的飞至跟前停在了他的手腕上。 小白凤只有成人拇指般大小,从头到脚一片雪白,很是精致小巧。 它在男人的手腕上站稳脚跟后,嘴里不断的发出“啾啾、啾啾”的声音。 片刻过后,男人声音冷冷:“再探”。 收到指令的小白风“啾啾”了两声后,抖着翅膀往窗外飞去。 男人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的玉佩,里面红色的光点悬浮在雪山上,他拇指轻轻摩挲着红色光点停驻的地方,冷硬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柔色,声音也带上了温度:“霏霏,我们要回家了”。 ———安王府妃苑:正房 从外院回房的萧珩褪下外袍后,轻手轻脚的行至床榻边坐下,手撑着床沿微微俯下身子,细细地端详着那张恬静的面庞,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眉梢,那柔和的触感让人觉得很安心。 本想就这么静静的等她醒来,可才片刻功夫,十六的额头突然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也跟着紧蹙,一时间像是陷在了梦魇中无法挣脱。 她呼吸渐渐急促,甚至还抬手在空中抓了一下。 萧珩一脸惊慌,情绪随着她的动作而波动,抓过她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处,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轻声唤道:“妃儿”。 十六的手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加上他在耳旁的接连呼唤,安静下来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萧珩看到她终于醒了,俯身用手穿过她的后脖颈将人搂住,轻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的我在,不怕”。 十六好一阵才缓过来,伸手轻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回道:“我没事”。 萧珩抬起头,看着她再次询问道:“吓到我了,你这是梦见什么了”? 十六闻言下意识的去回想,可无论她怎么搜寻,脑子里好像都没有关于梦境的内容与画面,她很是费解。 萧珩见她半天不做声,还紧皱着眉头,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导致她不想说,连忙出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想了,我不知道也行”。 十六摇摇头:“不是,是我想不起来了”。 看到他眼中的疑惑,随即解释道:“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发生的事情,我醒来后完全没有印象,好奇怪,是无论如何回想,都没有一丁点画面的那种”。 萧珩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柔声道:“没关系,想不起来就算了,饿不饿?先起来用膳吧”。说着托起她的后脖颈将人扶起身。 十六身体坐直的那一刻,腰间的酸痛感瞬间袭来,她闷哼一声,当即弓着身子伏到了萧珩怀里,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 萧珩吓了一跳,伸手将人抱在怀里,着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唤医师”?说着就想站起身。 十六一把环抱住他的腰身,嘟囔道:“你别走”。 萧珩轻拍着她的后背:“乖,不舒服就要看医,我到房门处唤一下墨羽就回来”。 十六摇摇头:“我没有不舒服,你别走”。 萧珩半信半疑道:“可你方才都坐不稳了”? 十六只觉头皮一紧,随即转头将脸全部埋进了他的怀里,声若蚊蝇:“我…我只是…腰有些疼”。 萧珩闻言一愣,托着她后背的手移至腰间,轻轻给她揉捏着:“这样会不会好些?怎么会突然腰疼呢”? 没有等到怀中人的应答,他不明所以:“嗯”? 十六抬手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臂,嗔怪道:“还不是因为你”。 萧珩闻言愣了一瞬,突然想到什么,随即笑出了声,大手覆在她的腰间轻轻揉按着,调侃道:“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 十六没有说话,默默将头埋的更低了,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珩又是爽朗的“哈哈”几声大笑,将人圈在怀里,心里感觉无比的满足。 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在她耳边低声道:“秋风有约,桃花不误,琼燕复返,明月照故人不散,岁岁年年与卿同;亲亲吾妻,清风明月是你、瀚海山河亦是,是无可替代、是吾此生挚爱”。 他说话时目光满是坚定与温柔,眼中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爱意淌淌流转于眸底。 十六听着他在耳边低喃的情话,嘴角的弧度一扩再扩,用额头轻轻的在他胸口蹭了两下,像只粘人的猫咪,环着他腰身的手缓缓收紧,心跳如同和缓的旋律,每一个节拍都充满了甜蜜。 感受到怀中人的回应,萧珩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有你真好”。 第264章 愿君生辰喜长乐,事事如意百岁安 ———安王府:书房 又是一年深秋季,秋风瑟瑟,落叶纷飞,外院的银杏树已金黄一片,与红墙相映成趣。 府内一片忙碌,小厮们穿梭于长廊间,手捧各式器皿,步履匆匆却又平稳端正。 各院管事正忙碌地指挥着下人们完成手中的任务,阳光透过树梢洒下,为这忙碌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暖意。 书房内,桌前的萧珩手握狼毫,笔锋流转间墨香四溢,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要将心中所想都倾注于笔尖之上。 纸张上笔画如行云流水,他笔下所绘之人清晰可见。 画中的女子端坐于柜台前,一只手拿着账本,垂眸看着另一只手正在拨着的算盘。 画中人身上散发着独有的气质,既有大家闺秀的优雅端庄,又有商业领头人的凌厉气势。 想起晨起时说今日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的人,萧珩心里一整日都甜滋滋的。 书房内除了笔尖在纸上摩擦的细微声响,便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窗外鸟鸣,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和谐。 随着笔尖线条不断的勾勒,画中人的形态越发立体,萧珩脸上露出笑意,在宁静中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窗外,阳光透过轻纱窗帘洒落,斑驳陆离的映在书桌上,给这个安静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动的色彩。 ———后厨 净完手的十六,转头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满意一笑。 伸手解开身上的围裙,端起托盘抬脚往外走,身后的进宝有条不紊招呼着小厮们,将剩下东西全部跟着移出去。 ———妃苑 招财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上,悬空的两只脚在枝头轻轻的晃着,心无旁骛的吃着手里的桃子。 另一边坐着的墨羽,一只脚悬空垂着,另一只脚弯曲放在树枝上,右手臂弯搭在膝盖上,左手同样拿着一个桃子在大口啃咬。 他性子本就跳脱且嘴碎,安静不了一会,见招财手里的桃子快吃完了,伸手摘了一个就往她那边丢,喊道:“这个好吃,接着”。 招财眼疾手快的接过飞至跟前的桃子,抬手随意的擦拭了两下便放入口中继续吃。 墨羽见此嘴角一弯,搭话道:“我这些时日进进出出,天天看见你在这里吃桃,可把我馋虫给勾出来了,这两日散值时偷偷摘了几个,这桃子饱满多汁,咬一口香气四溢的,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招财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咬了一口边咀嚼着,垂眸看着手里的桃子。 就在墨羽以为她会像以往一样高冷时,只听她疑惑出声:“这么大一棵树的果子,你为何要偷偷摘”? 墨羽虽意外她这次的反应,却没有半点迟疑,回道:“你是不知道,这棵树上的果子,哪里是谁想吃就能吃的”。 招财闻言转头看向他,一脸不解。 墨羽见此用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啊,你们不知道,这棵桃树在王妃出现前,可是我们王爷的心肝宝贝,自栽种开始,王爷几乎是一有时间便会过来这边查看长势,平日除了专门照顾它的园工,闲杂人等别说这棵树了,连妃苑的大门都明令禁止一律不准靠近,我先前也不明白,就这么一棵桃树有什么值得宝贝的,现在可算是知道了”。说着低头又咬了一大口桃子,心满意足的咀嚼着。 招财不明所以,再次开口询问:“你知道什么了”? 墨羽一听她又搭话了,赶忙吞咽完口中的东西,继续道:“这颗桃树王爷是专门为王妃种的,这些年来这树花开花落的,桃子从青涩到成熟再到落地,没有人尝过它是什么味道,没有人敢挑战王爷的脾气,也就你们姐妹俩,有王妃撑腰想摘就摘想吃就吃,我们哪敢啊,可不就得偷偷摘吗?今日好不容易趁着王爷心情大好,大着胆子厚着脸皮讨来这份特例,不然你哪里能在这见着我”。 顿了顿,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伸手挠着脑袋嘟囔道:“说来也邪门,王爷明明一开始都不认识王妃,早年商场也还没有六阁主这号人,可我们王爷就好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但提前种了这棵王妃喜欢的桃树,更怪异的是,就连他书房里都藏着王妃的画像”。 说着往招财那边凑近了些许,神秘道:“有一次我拿着紧急密令进书房禀告时,刚好碰到他在看王妃的画像,我还奇怪王爷上哪儿认识这么一位仙女呢,但画像上的王妃头上的是青丝,所以王爷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王妃了”。 招财招财没有再应答,垂眸陷入了沉思… ———馨苑正房 萧珩一身白色的中衣端坐在床榻上,半束在身后的发丝尾端还有些湿漉,俨然是刚洗漱完的样子。 他嘴角始终带着笑,视线一直在对面的屏风上。 十六身着一件七分袖的冰丝睡裙,这是进宝根据她的描述所缝制,一头银丝别在耳后,就那么随意的披散着,一副惺忪的慵懒模样。 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是一个燃着蜡烛的小蛋糕,她脚步轻缓自屏风后面走出,嘴里边轻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脚步停,歌声止,十六站在他跟前,浅笑盈盈道:“良辰吉日时时有,锦瑟华年岁岁拥;愿君生辰喜长乐,事事如意百岁安。人间秋虽已过万重轻舟,但昔日的阳光依然在你身后,花依旧沿途绽放,你笑一笑可好”? 说到后面时,她头轻轻一歪,难得的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娇俏可爱。 萧珩在她靠近时已经站起身,此刻看着身前眉开眼笑的人儿,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甜蜜,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明媚。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和喜爱。 随着他俯身低头,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寥寥,眼前人的巴掌脸钻入他的视线,嘴角漾着藏都藏不住的笑。 伸手捧起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吻,而后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轻柔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谢谢你能来爱我”。 眼前人没有说话,却轻轻蹭了两下他的额头,他心里像是裹了蜜般甜滋滋。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265章 乞丐 ———大齐皇宫:永和宫 “砰、砰、砰”的几声巨响… 架子上的瓷瓶摆件,桌上的花瓶茶具,都在这声响中化为碎片。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清脆而刺耳,碎片四溅,地上一片狼藉,还有的飞到了角落。 原本整洁的屋子瞬间变得凌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瓷器碎片的冰冷气息。这一切的发生,都源于眼前人发泄的一击,看着让人心疼又无奈。 “该死的尤湛,九州七国天下之大,他把妹妹嫁谁不好嫁哪儿不行,非要往咱们大齐送,成心跟本宫作对,真是该死”。 说话的人一袭金黄色的云烟衫,云鬓峨峨,面上画着微浓的妆容,只是她因着气愤而面目扭曲,一双丹凤眼瞪得溜圆,眼中怒火熊熊似是要将人吞噬,手中的帕子被她拧得变了形,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这寂静的午后,原本精致的装扮此刻看上去没有任何美感。 此人正是先前乐安郡主,萧景祁的表妹,如今的贤妃,梁思柠。 婢女见次慌忙下跪劝诫道:“娘娘消消气,您有太后娘娘撑腰,那九黎来的公主撼动不了您的地位,一个孤立无援的外来人,不配让您如此大动干戈,您不喜欢她,日后找机会除掉便是,太后娘娘也会站在您这边的,气大伤身,不必跟这种无足轻重的人置气呀娘娘”。 “啪~”的一声,婢女的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一巴掌,头直接被打的偏向一边。 而后只听头顶上传来怒骂声:“贱婢,你懂什么,本宫做什么需要你来插嘴,别以为你是母后宫里出来的,就能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婢女豆大的泪珠自眼中滑落,不敢啜泣出声,捂着脸垂下头降低存在感。 梁思柠见此白眼一翻,转身往梳妆台走。 萧誉在位时对梁欣曼宠爱有加,爱屋及乌连带着国舅爷的女儿也沾光被封了个郡主。 萧景逸匆忙上位,许多事情顾头不顾尾,根本还来不及腾出手收拾那些旁系,因此国舅府一行人当时也只是锒铛入狱,时间紧迫并未受理审查。 萧景祁继位后,梁毅作为新晋太后娘家的直系亲属,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女儿梁思柠因着太后的关系,一跃成为了后宫之首,贤妃。 能嫁给萧景祁是梁思柠一直以来的心愿,她从小就喜欢自己的这个表哥,更是在萧景祁几次明确表示对她无意后,还执拗的坚持非君不嫁。 萧景祁从前对她还算颇有照顾,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到哪跟到哪,可自从她表示想要入睿王府后院,萧景祁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整日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样子,这让她很是难过与失望。 在萧景逸上位时,她本以为此生与君无缘,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没承想后面峰回路转,最终在自己姑母的牵线搭桥下,竟还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只是萧景祁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这么些天俩人也就在成亲当晚见过一面,而后便是以各种理由推拒她的求见,不闻不问,仿若将她放入后宫,只是当成太后给的任务在完成。 她这才前脚才刚进门,萧景祁后脚便又要迎新人,她心里说不出的憋屈,不敢在明面上闹,可私底下却也压制不住冲天的怨气,整日靠摔东西跟打骂婢女来发泄内心的愤怒… ———朱雀街 十六今日难得出门,距离成婚过去已经一月有余了,她为了躲避各府的邀约,加上萧珩整日在身边陪伴,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成婚后店铺也都全权交由陆掌柜在打理。 萧珩今日有事出了府,她一个人在房里觉得闷,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出来巡视各个店铺。 事情完结后她们在南街的日丰酒楼用了午膳,现下正在街头闲庭漫步往东街的馨月阁走。 走到拐角处时,迎面突然走来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因着是在白日的大街上,周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所以她们并没有任何设防。 谁知那乞丐在从进宝身旁经过的时候,伸手一把抓过她腰间的荷包,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第266章 十六不见了 ———安王府:花厅 主位上的萧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茶,而后视线看向桌面上放着的锦盒,嘴角浮上一抹笑。 就在他脑补自家小姑娘收到这个礼物的表情时,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弓下身子去捂发疼的心口,手中的茶杯掉落,“砰”的一声,茶水四溅、茶杯碎裂… 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抽离他的身体,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流逝… “墨羽、墨玉”,他慌忙起身往外走,嘴里边高声喊叫着。 就在他即将跨出花厅大门时,一道青色的身影自院墙一跃而下,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人时,萧珩心里一咯噔… 墨玉墨羽紧随其后,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前后脚抵达。 招财将肩上扛着的进宝交给墨玉,随即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小姐不见了,您快让人封锁城门,即刻加派人手出去找”。 萧珩闻言瞳孔一震,声音瞬间覆上寒霜:“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不见”? 招财不敢耽搁,急忙回道:“方才我们在东街口碰到了一个乞丐,他顺走了进宝的荷包,我一路追至到西街尾,他却突然在拐角处消失了,我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劲,急忙往回赶的时候便看到进宝被人打晕在地,小姐不见了。我寻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个乞丐有蹊跷,我不敢再耽搁,只能先回来禀告王爷”。 她第一次开口说这么长一段话,面上却满是愧疚之色。 萧珩的心悸越发明显,在几番经历过生离死别后,他本就如惊弓之鸟般十年怕井绳,而现下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心慌的熟悉感让他感到害怕。 闻言没有任何停留,抬脚便往外冲,边高声喊叫道:“封锁京都城,出动所有暗卫,务必将王妃寻回”。 身后的墨玉墨羽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惊愕之色。 墨羽狠狠一咬牙,在心里骂道:哪个杀千刀的竟敢打王妃的主意?被老子抓到定然剥了他的皮,真是稻草人烤火不知死活、不要命了。 墨玉垂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心道:总要有一场腥风血雨,去洗刷旧日的陈腐,去翻开新朝代的篇章。 墨羽足尖一点跃上院墙,随即消失在高墙之上。 墨玉将人交回给招财,留下一句:“先送她去府医那里”。而后也抬脚离开。 ———一个时辰后 墨玉:“王爷,各个街头巷尾已搜寻完毕,没有发现王妃的踪迹”。 墨羽:“王爷,京都所有城门已盘查完毕,没有发现有可疑之人进出”。 萧珩神色冷峻,眼中酝酿着风暴,怒道:“再找,就算将大齐掘地三尺,本王也要找到她”。 ———三个时辰后 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了… 南尘:“王爷,城外已经扩大了三圈的范围在搜寻,但到目前为止,兄弟们还是一无所获”。 北笙:“王爷,城内挨家挨户已经全部搜查过了,依旧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陆谦:“王爷,我等联络了周边十几家店铺的掌柜跟各个据点的镖头,皆没有发现异常”。 招财:“王爷,我将先前小姐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 ———五个时辰后 此刻已入夜… 墨玉:“王爷,查到了绑架王妃的相关之人,前太子妃林曦,还有前昭仪傅飞燕,皆沾手过此事,但奇怪的是,她们对王妃的去向一无所知,因为王妃在她们的人动手前就已经不见了”。 墨羽:“王爷,皇宫没有异常,但国师青越,自昨日申时后便不知去向,属下将整座摘星楼都翻了一遍,连带着审了紫霄宫的所有侍从,发现与国师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贴身影卫”。 萧珩捂着发疼的心口,眸若寒冰,自牙缝里蹦出一句:“接着查”。 这一夜,安王府灯火通明… 这一夜,京都城门重兵把守… 这一夜,大齐皇宫鸡犬不宁… 第267章 安安 ———三年后 ———雪国:星曜宫 正殿内,火炉里的木炭“滋啦滋啦”冒着火星子,时不时的传出细微的声响。 桌前的女人一身雪色的对襟长袄,她的容貌极其明艳,峨眉婉转,朱唇贝齿,一头标志性的雪发更是让人眼前一亮,身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雍容端庄,低眉敛目间便能让人怦然心动。 她仔细端详着手里绣到一半的帕子,正在因为不知从何处下针而烦恼,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身旁的婢女见此开口询问道:“娘娘,这手帕您绣了两年,这幅图案的全貌您还是没想起来吗”? 女人闻言摇摇头,回道:“我只有在做梦时才能见到它的全貌,可每次醒来后我的记忆都会模糊,两年了,我依旧无法完整的将它绣出来”。 她视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半成品上,帕子上的针脚细密而整齐,仿若是她心血的凝聚,她轻轻抚摸着那些针脚,目光温柔蜷蜷,仿若在宝贝着什么稀世珍宝。 婢女对此也表示不解:“娘娘真的忘了好多事情,自尊上将您接回来后,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性情大变,喜好也与从前不同,就连您最爱的尊上,如今对他态度也是冷冰冰的,明明您还是那个您,可您如今的言行举止,很多时候婢子也有些恍惚”。 女人眉头轻蹙,疑惑道:“我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吗?我以前很爱你们尊上”? 婢女心下万般感慨,再次耐心解释道:“是呀娘娘,伯仲大人跟先主是世交,您与尊上自幼一起长大,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您十六岁办完及笄礼便与尊上成婚了,婚后你们的感情更是蜜里调油,只可惜突生变故,同年在芎魇部落逆反时,您为救尊上不慎中了毒。尊上虽然第一时间将您送往天池圣地疗养,可您还是沉睡了两年之久,听闻期间尊上寸步不离的一直守着您,直到三年前的雪宴上金光乍现,离去多年的大雁突然归巢,那道金光随之变成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顿时引来了无数飞禽追逐,当日百鸟朝凤的场景婢子如今还历历在目,尊上就是那时候带您归来的,您是玄凤的命格,涅盘重生浴火归来,许是睡得太久,您也因此丢失了以往的所有记忆,您回来不久后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尊上对您更是呵护备至疼爱有加,只是您自此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但要与尊上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更是对所有的事情都表示漠不关心,整日待在这殿内与外界切断联系,您从前是那么喜爱热闹的一个人,如今这般,婢子有时候瞧着都觉得心疼”。 女人闻言没有作声,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半晌过后,只听房外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娘亲娘亲,我给你折了桃枝,可漂亮了,你快出来看一下”。 小女孩沿着走廊一路往房间的方向小跑,许是因为天气冷,她肉嘟嘟的双颊上泛着红晕。 她身着粉色的小裙袄,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上面还系着粉色的发带,随着她跑起来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格外可爱。 “公主您慢一点,雪天路滑,您仔细着脚下。 宫人跟在小不点后边追,一边出声提醒着,生怕她磕着碰着。 房内的女人听到喊叫声后,当即起身往房门口处迎接。 “娘亲~”。 小女孩在见到门口处的白色身影时,三步并做两步加快了前进的脚速。 “慢点”。 女人说着边弯下腰,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不点,随即将人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温声询问道:“安安这是去哪儿了”? 小女孩闻言献宝似举起手中的桃花,咧嘴笑道:“父皇带安安去梅园了,逛园子的时候安安发现了隐在梅林中的两棵桃树,想起娘亲经常对着床头壁画里的桃林发呆,安安觉得娘亲定然是十分喜爱桃花,便折了两枝回来送给你”。 说着将手中的桃花递到女人跟前,眼睛眨巴眨巴询问道:““娘亲喜欢吗”? 女人看着小女孩手中的桃花,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还是像以往一样捕捉不到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她伸手接过桃花,回道:“娘亲很喜欢,谢谢安安”。 第268章 忧心如焚火,一夜白发生 ———大齐安王府:妃苑 桃树下的男人一身墨色长袍,发丝半束随意披散在身后,两边对齐的鬓角处,两缕一指宽的银发在月光下依旧清晰可见。 他仰头看着被累累硕果压弯的枝丫,一脸漠然。薄唇紧抿,眸光深邃如深渊,似在沉思。 空中明月高悬,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影子,那长袍随风轻轻摆动,宛如暗夜中的一抹幽影,神秘而孤独… “王爷~王爷~”。 墨羽的声音自外院传来,那音量大的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偏房 墨玉听到外面那急切的呼喊声,一股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心里一咯噔,起身随即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对身边人焦急道:“宝宝,墨羽许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我先出去看看”。 进宝闻言瞬间瞪大双眸,猛地站起身,因脚步不稳身子紧跟着一斜。 墨玉吓了一跳,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护住她的肚子,边出声提醒道:“仔细着点身子,都要当娘亲的人,还这么掉以轻心”。 进宝没有理会他的话,抓着他的手臂激动道:“是不是小姐有消息了?你们查到小姐的踪迹了对不对”? 墨玉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回道:“嗯。我们的人半个月前,在南御最北边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之后王爷将手上一大半的人马调了过去,在那边挖掘式的搜索了这么久,如今墨羽又这么急切的寻王爷,想来应是有消息了”。 进宝一听转身就想往外走,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了。 进宝不管不顾的想要挣扎开,带着怒意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三年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小姐能够回来,为什么有消息了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墨玉见她情绪突然激动,担心的连忙解释道:“你身子不好,府医说你的情绪不能起伏过大,我担心消息又像以往一样有误,我怕你又空欢喜一场,对不起”。 进宝闻言眼中当即泛起了泪花,抽噎道:“小姐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对我最好的人,是我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的人,她出了事我很难过,非常难过,你不该瞒着我”。 墨玉看着眼前人伤心的模样,心里揪着发疼,上前将人搂入怀中,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日后不会再瞒着你,对不起”。 进宝闻言忍不住“呜~”的哭出了声,但她不敢耽误正事,伸手推开墨玉,随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哽咽道:“你快去,你快去看一下,然后记得回来告诉我小姐的情况”。说着便推着墨玉往房门口走。 墨玉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嘱咐道:“那你乖,回房等我”。 在看到她点头答应后,抬脚朝院子快步而去。 进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子像是脱力般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扶住身旁的门框,手背上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眶里凝满泪水,小声呜咽道:“小姐,你还好吗?我好想你啊…”。 ———内院 墨羽一路自府外疾驰而入,他知道手中消息的重要性,自家主子这三年来是怎么度过的,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万般苦痛,忧愁如浓云压顶,愁绪萦绕夜不能寐,忧心如焚火,一夜白发生… 三年来无数个夜幕降临时,他安安静静的倚在窗边眺望着远方,往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天下群雄敬畏仰望的王者,每每这个时候都如黑暗中的独行者,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心里的疼痛,只有洒在他肩头的月光,见证了他一夜白发的悲凉。 沉寂的黑夜,无尽的哀愁… 就是因为全都清楚明白这其中的不易,墨羽在接收到这个消息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之后更是亲自出城接应八百里加急回京的信件。 此番终是顺利回到王府,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妃苑,嘴里不断喊着“王爷”。 萧珩听到来人声音时心脏骤然一紧,袖子下的拳头紧握,眸底的期待之色难掩。 墨羽跨进院子,看到桃树下站着的黑色身影时,眼眶一红,人未到声先至高声道:“王爷,属下们这次好像真的找到王妃了”。 萧珩闻言心下一震,当即抬脚朝他掠去,边开口道:“安排下去,即刻出发,边走边说”。 第269章 玄羲 ———雪国 “安安,父皇给你带了好玩的”。 男人一身白色长袍,外着同色毛领披风,大步流星的跨进殿内。 在看到房内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时,冰蓝色的眸子当即柔和了下来。 小家伙抬头看到来人时,咧嘴一笑,从凳子上滑下来,随即往男人所在的方向跑,嘴里边奶声奶气的喊叫着:“父皇~”。 男人弯腰把扑进自己怀里的小不点抱起,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面带笑意开口道:“这是闫爷爷从山下带回来的皮影人,父皇猜安安一定喜欢,所以便带了过来,安安喜欢吗”? 小家伙接过男人手中的东西,拿在眼前仔细端详着:“父皇,这上面的小人画的好像真的一样,好漂亮呀,安安好喜欢,父皇教安安玩好不好”?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小啾啾,回道:“好,我们去油灯那边玩”。说完抱着小女孩往贵妃榻走。 一旁坐着女人并未搭腔,伸手将桌上棋盘里的棋子一一捡起,表情木讷的像个木偶人,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半晌过后,突然听到前边俩人传来的欢笑声,她下意识的抬头往声音来源望去。 在看到倒映在墙上的皮影人不断舞动着的影子时,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类似画面,紧接着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捂,手里抓着的棋子随着她的动作脱手散落,掉落在桌面与地板上,传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男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到她扶着太阳穴一副隐忍的样子,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对跟前的小不点道:“安安,你先自己玩会,父皇去看看娘亲”。在得到小女孩的点头应答后,起身朝她走去。 行至跟前开口询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女人垂着头,声音淡淡:“没事”。 男人嘴角一抿,随即蹲下身子,抓起她搭在桌上的手,神情有些受伤:“霏霏,我是你的夫君,是安安的父皇,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一个人扛好不好?你可以跟我说,你试着相信我好不好”? 女人神色有些闪躲,下意识的抽回手,语气不自然道:“我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可我面对你时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我可能…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男人闻言眉头轻蹙,冰蓝色的眸中水光萦绕,就那么怔怔的看着眼前人,眼底蕴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顿了顿,声音沙哑道:“我知道让你在失忆期间,接纳一个犹如陌生人的我,很难。我不敢逼你太紧,不敢再行差踏错一步”。 说着他慢慢将头靠在了女人的腿上,动作很轻很轻,看起来很是小心翼翼,神色难掩悲痛,心里仿若充满了忧伤,像雨后的泥泞,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他闭着眼睛,语气沉闷继续道:“我等了霏霏好久好久,久到你无法想象,久到我刻骨铭心”。 女人似是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哀伤,抬起想要推开他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而后轻轻拍了两下男人的后背,声音比之方才也柔和了不少:“对不起玄羲,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伏在她腿上的男人闻言回了一个“嗯”字,声音闷闷的,伸手环过她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小腹处,随即收紧手臂,像是担心她会像以往一样将自己推开,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若在黑夜里迷路的孩子,被深深的悲伤笼罩。 男人口中的“霏霏”,正是三年前在大齐京都离奇失踪的六阁主、是安王府夜以继日搜寻了三年的王妃,十六。 而此刻伏在她腿上的男人,则是三年前同她一起在大齐消失的国师,青越、雪国的尊上,玄羲。 第270章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雪国:星曜宫 “修文,你确定妃妃是在这座宫殿吗”? 宫殿巍峨耸立,琼楼玉宇间透出淡淡光华,宫殿宏伟,玉石雕砌的楼阁在阳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殿前繁花似锦,绿叶轻摇,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透露出丝丝威严与庄重。 慕辰隐于外院的假山侧,目光透过流水潺潺的假山,凝望前方内院敞开着的门。 身侧的修文目光同样锁定前方,点头回道:“确定的陛下,属下前后带人探了三次这星耀宫,就是怕消息有误,担心闹出乌龙事件,所以才亲自过来确认,三日前属下就是在那边看见六阁主的,当时她身侧还跟着一个小女孩,但因为距离太远,属下并未听清她们的对话”。 修文说着抬手指向另一边的荷花池,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慕辰闻言点头道:“好,你在这边盯着,让咱们的人先隐在暗处原地待命,这件事有太多的疑团,朕潜进去一探究竟,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话时目光坚定,抬头看向那扇殿门时,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修文见此心里五味杂陈,闷闷的应了一声“是”后,当即进入戒备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身边之人保驾护航。 慕辰没有任何停留,足尖一点借力于假山腾空而起,跃过内院的高墙,落地后一转身,与梨树下的小不点四目相对… 小脸小家伙身着洁白的袄裙,外袍边缘的绒毛柔软飘逸,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唇红齿白,那肉嘟嘟的小脸,更是显得分外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捏一捏,感受那纯真的童真与温暖。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她方才捡的梨花,身旁还堆着一个与她个子差不多的雪人。 她站在雪地里的梨树下,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小小的身躯被衣袍包裹的圆滚滚,往那一站,就像是被白雪孵化出来的精灵。 慕辰看到她的那一刻,当即愣在了原地,心下震惊道:这眉眼…… 小家伙在见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非但没有被吓的逃跑,还站在原地歪着脑袋打量他。 一大一小就那么僵持了半晌,小家伙忍不住好奇心,迈着小短腿上前仰着脑袋询问道:“这位漂亮的哥哥,你是怎么凭空出现的?你也会法术吗”? 慕辰被她的举动惊得又是一愣,看着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听到她喊自己漂亮哥哥,嘴角一弯当即浮出温润的笑。 蹲下身来与她平视时,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回道:“是呀,哥哥会法术,哥哥在你弯腰捡花时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小人儿让慕辰心里莫名的欢喜,眼睛像是沾在她身上一样舍不得挪开半分。 小家伙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回道:“我是安安,我住在这座宫殿里,娘亲在殿内忙她的事情,我想吃梨花糕,所以出来捡梨花”。 说着反问道:“哥哥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只住了我跟娘亲两个人,但我并不认识哥哥,那…哥哥是来找娘亲的吗”?小家伙说完还点点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 慕辰看着眼前娇俏可爱的小人儿,嘴角的弧度一扩再扩,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安安真聪明”。 “安安,你……”。 慕辰话音刚落,十六自房内跨出,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便愣住了… “妃妃”。 慕辰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当即站起身,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来时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刻见到她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身旁的小家伙迈着小短腿朝门口小跑而去,嘴里边喊着:“娘亲,这位漂亮的哥哥是来找你的”。 慕辰闻言,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想要从十六的表情中找出一丝戏谑的痕迹,然而对面站着的人表情却出奇地平静,没有任何玩笑的迹象。 他恍然大悟呢喃出声道:“难怪有故人之姿色,原来是故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