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天道赴死之问天卷》 第1章 前言 内容简介 四海浩渺,九州广袤。灵脉福地星罗棋布,修仙流派数不胜数。在众多的修仙宗门中,四方仙宫、道楼、灵犀阁、菩提院并称四大修仙圣地。中小宗门大多依附于这四大修仙巨擘。 九州之中,五州接壤相连,五大帝国各自称雄一州之地。海上四州为城邦小国,各自为政。民虽寡,但剽悍异常,时刻觊觎五州的富饶。 天道无常,万物有法。仙凡亦有别。自先天一族退出四海九州,人族先天修士不得干预凡间大势已是公认的天道法则。数万年来,凡人与修仙者各自争斗,彼此互不干涉。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仙凡有别的天道法则就此打破。他命格异常,出生之时,天生异象。有人说他是之子,欲除之以消灾祸。有人说他是圣祖传人,将会登临无上大道,开创新的乾坤世界。 九州乱世,仙界乱局,逐渐汇聚为一张因果之网,一盘恢弘的棋局。谁是局中棋子?谁又是执子之人? 天道在上,凡人也好,仙人也罢,都在仰望苍穹寻求答案。世间因果,是非对错,岂能一言以蔽之。若天道有错,又有何人为其佐证呢? 《请天道赴死》带您进入一个波澜壮阔且妙趣横生的奇幻修仙权谋世界。 前言 古往今来,超凡之力存于天地间,超凡之物承气运而生。先天一族,独领风骚百万年,横行神州浩土,统御世间万族。 乾坤朔变,人族崛起。天选之人以灵根入道,寻道心成道果。武道炼体者破后天入先天,登天求仙。二者最终殊途同归,皆可成就纯阳真仙,掌乾坤伟力,享万载寿元。 四万载金戈征伐,人族四大圣祖境强者横空出世,创立圣道传承,统领百族联盟将先天一族驱逐出四海九州。自此,势微,人族中兴,四海九州再无妖! 然,时也,命也,因果之循环也。否极泰来,盛极而衰,人族中兴十万载,四大圣祖中的三位先后在一元之寿陨落。 九州暗潮涌动,四海乱象渐起,人族大能惴惴不安,先天蠢蠢欲动。 天道本无常,万物皆有法,天地为鸿炉,生死有轮回。亿万生灵,是炉中柴薪?终为天道所炼?还是可反炼天道?再开乾坤? 问天之说,疑天之念,悄然滋生。 天道真的公允吗? 欢迎收看《请天道赴死》 问天卷,梁家大郎着。 作者特别提醒:这本书男女通吃,老少皆宜。作者的创作宗旨只有一个:不走寻常路。各位新老书虫,千万不要错过哦! 开这本新书之前准备了很久。作为一个资深的书虫,从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到后来的网络玄幻小说,见证了无数大神的崛起,也曾为书中非凡的人物和精彩的情节而彻夜不眠。 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创造世界的梦想,希望这本书能够圆我的梦想,同时带给书友们一个不一样的仙侠故事。 第2章 宝来天君打人了 战历一百八十七年十月初一,秋意正浓的中州大地,前几日还是阳光明媚,暖意融融。可今日,天色竟忽然暗沉了下来,气温骤降,路上行人无不缩着脖颈,瑟瑟发抖。 紫红色的彤云黑压压地笼罩了整个天幕,看这光景,一场大雪正在悄然酝酿。 位于中州大梁帝国徽皖郡境内的五里井,是个偏远但又神奇的地方,相传有仙人行至此地一座石桥之上,远见山中灵气吞吐,惊叹着道了句, “桥东五里生紫气,必为灵脉福寿地。” 遂施展术法,凿石开井,筑成泉井一口,取名五里井,从此长居于此,潜心修行。但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仙人踪迹终究难以寻觅,唯一可见的就是这一口古井,依旧滋养着一方山民。 这井中的水也确实清澈沁人,不但冬暖夏凉,而且颇有灵气,谁家有个头痛腹泻,一口井水下肚,定然一身舒畅,当真是神奇无比。人们都说,这是仙人筑的井,井水有仙气。 一大早,天还没亮,家住氏族东头的梁老三一脸焦急地担着两个水桶,急匆匆地朝着五里井奔来。昨日后半夜,怀胎九月有余的媳妇,忽然感到腹内阵痛,请来稳婆一瞧,竟然要临盆了。 梁老三是又惊又喜,赶紧告知了族中长辈,其他叔伯兄弟也都闻讯赶了过来,众人围在小院子里,就等孩子降生。 可奇怪的是半天过去了,孩子一直都没生下来。听着屋内媳妇的痛呼声,可把梁老三急坏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其他各位族亲也是颇为担心。就在此时,门帘一挑,一脸汗水的稳婆三姑探出头来,急匆匆地说了句: “老三,快到五里井打两桶井水!烧开以后,用木桶装好送进来!” 说完,她扭头又进去了。梁老三先是一怔,然后赶紧挑着水桶,奔出了家门。 来到五里井边,梁老三哈了口气,暖暖手,探头往井里看了一眼,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看到井边立着的石碑,上书三个大字“五里井”,龙飞凤舞,气势不凡。 他心中念头忽起,想起关于仙人筑井的传说,不知怎得,往日看过无数次,早已习以为常的石碑,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些庄严肃穆之感。 梁老三对着石碑深深一揖,心里念叨: “仙人有灵,五里氏族梁立顺诚心祷告,保佑我媳妇竹兰,顺顺利利地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保佑母子平安,老三定然奉上香火祭拜。” 念叨了几句,记挂家中的媳妇,梁老三将两个水桶打满水,往冻得有些发僵的手上又哈了哈热气,看着不断阴霾的天幕,微一皱眉,挑起水,大步往家走去。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后,古井中忽然亮起了一片霓光幻彩,似是有什么神只苏醒了。 苍穹阴沉,云如浪滔,风似刀锋,直刮得山中巨木倾摇不已。 五里氏族东五里,花园桥上,一个银发童颜的道士皱眉望天,一身墨绿道袍随风猎猎,但身形却纹丝不动。 黑云中突然闪现出一点红芒,继而两点、三点,转瞬间,黑云之中,无数点红芒吞吐幽光,随着云势朝着五里氏族的方向,快速奔涌。 银发道士剑眉一挑,擎天一指,口中吐出一个“疾”字。在一股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天地间似乎猛然一震,那翻涌的黑云一顿,其中的无数红芒也随之暗淡,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去路。 “桥上是哪位道友,为何阻我等去路?” 黑云中响起一个声音,如同雷鸣般嗡嗡作响,十数道人影从云中缓缓闪现。为首一人,金甲罩身,甚为魁梧,斜睨着下方银发道士,语气极为不善。 银发道士放下修长的手指,双手背负,淡然道:“道楼,张君来!”。 一听对方报出名号,云层中的所有人都是面色一变,为首的金甲人立马换了一副极为客气的口吻,抱拳道: “原来是道楼的宝来天君,失敬失敬,在下乃是四方仙宫的圣殿使者,我等奉命……” 话还未说完,张君来打断道: “天道无常,但非嗜杀,天象虽出,但天罚未至,岂可以外力诛之,尔等退去吧。” 黑云翻涌波荡,红芒环伺闪烁,金甲人似乎犹疑不决,片刻之后,迟疑着问道: “请恕在下无礼,敢问这是希夷圣祖的法谕,还是天君之命?” 张君来的嘴角显出一道弧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 “你猜呢?” 说着,他脸上的神色从庄严陡然变成了戏虐,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头上的那群圣殿使者。 “啊,这……” 那名为首的圣殿使者顿时语塞了,竟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茬。不等他回答,张君来大咧咧地说道: “好了好了,正儿八经说话真累,装不下去了。都给老子听好了,本天君呢,也不为难你们了,速速退去,不然,我就要揍你们了!” “什,什么?揍我们?” 一众圣殿使者又惊又怒,心里不禁泛起一个念头, “早就听闻希夷圣祖门下的张君来向来嚣张跋扈,没想到竟然嚣狂若此,连四方仙宫都不放在眼里?如果就这般退去,如何回去复命呢?” “岂有此理!” 想到使命在身,身着金甲的圣殿使者只能硬着头皮,故作强硬道, “四方仙宫职司所在,除魔卫道,监察九州。这可是四圣祖定下的规矩,我等持诛魔令诛邪除魔,你凭什么横加阻拦!哎,哎,你,你要干什么?张君来!难道你要恃强抗法不成!” 前面的话说得还是慷慨高义,后面的话音竟然颤抖起来。只见张君来二指擎起,指尖缓缓升起一道玄青色剑芒,瞬间化为一柄三尺光剑,凝实凌厉,指向空中那群圣殿使者。 黑云中的圣殿使者们顿时感觉肝儿都在颤抖啊!开玩笑,宝来天君张君来何等存在?那可是当今修仙界的第一剑仙。 若非手持诛魔令,放在平日,早就闻风而逃了。本想以四方仙宫之名威吓张君来,让他有所忌惮,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合就拔剑了。 圣殿使者们自问绝不是张君来的对手。如果继续强硬,只怕宝来天君真的会直接灭杀了他们。 就算圣殿日后追责,自己早已死翘翘了,得不偿失呀。他们心中念头转了三转,一边是诛魔法谕,一边是宝来天君,不由左右为难。正在进退维谷之际,突听张君来一声断喝: “小子,既然不想走,那就留下吧!看我轩辕剑决第一式,乾坤一粟!去!” 第3章 找师尊?说得轻巧 一众圣殿使者心中大凛,只见张君来眼中精光爆闪,指中剑芒陡然直冲而来。 站在黑云之上的圣殿使者们,急忙施展开防御手段,一时各色耀眼的精光升起,奋力抵挡凌厉的剑芒,心中不禁叫苦: “这货太豪横了,一言不合就拔剑,二言不合就玩命呀!早就听说道楼的宝来天君张君来,素来人狠话不多,果然如此,惹不起,真他妈惹不起呀!” 只一个照面,圣殿使者们祭出的防御遁光,便被剑芒击得摇摇欲坠。为首的那名金甲圣殿使者喘着粗气,嘶声道: “天君息怒!天君息怒!大家同为圣道中人,何必如此呢?还请看在四方仙宫的面子上,停手吧!有话好说呀!哎呀,怎,怎么回事,天君,你,你怎么还下手更重了呢?” 张君来可没兴趣听他絮叨,卯足了劲儿,一道道剑芒接连不断地斩在他们的防御光盾之上,口中还吆喝道: “息你奶奶个怒,拿四方仙宫压我!老子打的就是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玩意儿!还圣道中人,在本天君面前谈圣道,你们也配!” 眼见漫天袭来的剑芒和不断加重的攻击,圣殿使者急忙念诵法诀,一阵风云涌动,红芒闪耀间,黑色云团急速地向后退去,远远地传来圣殿使者愤怒地叫嚣声: “张君来,你以大欺小,你恃强凌弱!你欺人太甚!我要回四方仙宫告你去!哎呦!我的腚……” 只见防御遁光碎裂,凌厉的剑芒直接射入云层中,一声悠长凄厉的哀嚎响彻云霄,似是退避不及,身躯某个敏感的部位被张君来一道剑芒劈斫到了。张君来戟指喝骂道: “再骂一句,老子就剁了你的孽根!” 叫嚣之声顿止,一众圣殿使者驾着云团,灰溜溜地退去了。张君来呵呵笑了两声,收起指间的剑芒,喃喃道: “天地为鸿炉,阴阳为炭火,火精之命,冶荡于乾坤。这般异象之资,老子还真地有点期待了。” 正思忖间,突听一道惊雷在高空浓云之中炸响,闪电骤然亮起,从九天直下凡尘。一个阴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张君来,何故阻我四方仙宫的诛魔行动?又是何故,伤我圣殿使者啊?你们道楼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九婴?没想到这个老家伙也来了。” 张君来脸上戏谑的神色一敛,望了望不远处的五里氏族,扭了扭脖颈,伸了个懒腰,叹息道: “你这个小东西呀,比老子还要嚣张,降生就降生,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看来老子还要替你再挡上几波了!” 说罢,一声大喝,一道墨绿身影冲天而起,眨眼间已经飞入了高空云层之中。 五里氏族祠堂后院 守夜人王九爷躺在一张藤椅上,抬头看了看天,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打了酒嗝儿,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谁倾诉: “神仙打架,凡人受惊。哎,找个清净的地儿真难啊!你们打你们的,我喝我的酒,喝酒!” 嘟囔了几声,独臂老头继续悠哉悠哉地闭目喝酒。 五里井东头,梁老三家 烧好的热水已经装桶送了进去,屋内孕妇的痛吟声越来越急促,梁老三如热锅蚂蚁,来回踱步,只能干着急。 天上雷声隆隆,闪电不息。高空之中,浓厚的云层中,似有数道异彩不断地泯灭,又耀起。 此时,若是有修道之人在旁,定然可以看出,这搅动天地异象的始作俑者乃是修仙界的两位大能者。 两道身影正在万里九霄云层中穿梭纠缠激烈斗法。但是凡人并没有神目,自然无法窥见天象的真容,只当是大雪来临前的征兆,但是面对如此浩荡天威,也在惊疑,今日这雪前的先兆似乎过于骇人。 伴随着道道闪电划破苍穹,整个山林忽明忽暗,气温更低,铅云更重了。 正在梁老三家院子里,等待孩子降生的各位族亲也感觉到这不寻常的天地异象,仰望苍穹,心中都有一些发毛。 但对于他们来说,此刻他们更关心的是血亲骨肉的诞生,香火的延续和族群的兴旺。 又一道闪电刺破浓密的铅云,自半空直劈而下,天地陡亮。云开雪降,转眼一片苍茫。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在院中响彻,伴着大雪传遍了整个村落。 稳婆三姑从屋内走了出来,众人急忙围了上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黄三姑露出一抹笑意,对一脸紧张神色的梁老三说道: “生了,生了!老三,恭喜啊!生了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院内众人一片欢腾,初为人父的梁老三喜极而泣,不顾三姑的阻拦,一溜烟钻进了屋子里,急吼吼地去看媳妇和儿子。 长辈们一边笑骂着老三没出息,一边让族中子侄赶紧打酒切肉,宴请亲朋。一时间,小小的农家小院子里,充满了新生儿带来的暖意和热闹的喧嚣。 五里氏族中央,古井 就在孩子降生的刹那,井内忽然亮起一团七彩霓光,闪烁不定,幻彩不止。一个轻柔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终于降生了——” 五里外,花园桥上空,宝来天君张君来站立在虚空之上,望着那道正在远去的遁光,指尖上的剑芒缓缓散去,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炫光闪过,七道虚影出现在张君来周边的天际之上。其中一人身着月白道袍,高冠玉面,是个英挺道人,他淡然开口道: “此间事了,师尊命我等即刻返回道楼,百年之内不得再与此子有任何因果。” “哎,我说大师兄……” 张君来刚一张嘴,那个身穿月白道袍的男子一瞪眼,没好气道: “有问题,找师尊。” 说完,虚影消散不见,其他七人面露莞尔之色,向张君来拱了拱手,也相继消散离去。张君来静立半空,口中砸吧了几下,自语道: “找师尊?哼,说得轻巧,我倒是想找,可我上哪儿找去呀?这事儿,师尊做的不地道呀,既然保他降生,为啥不助他成道呢?一百年不管不问,我滴个亲娘哦,难道师尊老糊涂了?哎,嘿嘿,有了,不如老子混混水,摸摸鱼,给四方仙宫的那帮龟孙子来个暗度陈仓!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张君来眉头一挑,计上心来,脸上那狡黠之色再次泛起,这次却多了几分猥琐之态,银发道士身形晃动,蓦然消失在原地。 第4章 借点地瓜的小九九 寒来暑往,白驹苍狗,十载光阴稍纵即逝,转眼已是战历一百九十七年春。 五里氏族东,百亩水田映入眼帘,池塘边垂柳依依、野花漫漫,稻田内秧苗油油、人头攒动。 五里氏族的聚居地名义上是个村落,但人口多达五千余,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氏族,梁、黄、王、费四姓家族组成了这里的原始居民。 也不知是仙人庇佑,还是先天福地,氏族所在地一直风调雨顺,族民们自给自足,倒也过得十分安逸。 东山下的平原地带是氏族的水稻田,已经到了播种的季节,此时正值午后,家家户户都在田间劳作。 一处田埂上,一头健硕的大水牛,一边缓慢行走,一边低头食草。舌头卷缩间,一根根嫩草被卷入口中,牛口中传来咀嚼嫩草的声音,听着极有规律。 一个六旬老者一手牵牛绳,一手持竹竿,虽说是在放牛吃草,但是老者的目光却大多停留在牛背上。 顺着眼光看去,一个少年蜷缩在牛背上的竹筐中,正在酣睡。他的皮肤呈小麦色,穿着青灰衣衫,裤管一高一低地卷着,赤着脚,脚底板上还沾着些黄泥巴,眉眼清秀,双眼皮下的睫毛随着微风轻轻泛动。 六旬老者一脸慈爱地看着竹筐中熟睡的孩子,苍老的眼睛满是怜爱的笑意,不觉间变成了月牙状。 “东明哥哥,东明哥哥……” 几声清脆悦耳的呼唤声,将熟睡中的少年从美梦中唤醒。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用手揉了揉眼睛,手上的灰尘顿时抹在了小脸上,瞬间又多了几条黑线,原本睡意惺忪的大眼睛周围,好似多了一对黑眼圈,让人看了不禁莞尔。 少年定睛一看,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大眼睛幼女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一手挎着一个小花篮,一手拿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这少年正是梁老三的大儿子,名叫梁东明,今年已经十岁。两年后,母亲又生下一个弟弟,唤作梁东亮。 这个牵牛老者乃是梁东明的外祖父黄玉清,而此刻穿着花衣裳,俏生生地奔向梁东明的大眼小女孩则是同族玩伴王仁娇,今年刚满四岁。只见王仁娇一路蹦跶着到了大水牛前,昂起一张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 “东明哥哥,给你花花。” 说着,她将一朵紫色野花递到梁东明面前。梁东明用手抓住大水牛背上的牛毛,身子一翻,矫捷地跃下牛背,拍了拍手。十岁少年看着如同十三四岁一般,比王仁娇足足高出两个头。 他接过王仁娇手中的花,歪着头,俯视着小姑娘,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嘻嘻一笑道: “小娇,又去摘花了?” 王仁娇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甜甜地说道: “是呀,东明哥哥,今天的花好吃,可甜啦。” 梁东明“哦”了一声,将那朵紫色野花的尾部拔掉,将根茎放在嘴里,用力一吸,将花蜜吸入口中,一股甜香之感充斥味蕾。梁东明砸吧了几下,嘿嘿笑道: “嗯,不错,很香,很甜的。” 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小东明看了看一旁的外祖父,狡黠一笑,拉过王仁娇,附耳低声道: “哎,小娇,昨天的烤地瓜好吃不?” 水汪汪的大眼睛猛地一亮,王仁娇使劲儿地点点头,眼神忽闪忽闪的。小东明一挑眉,又说道: “还想吃吗?” 王仁娇这次不仅只是使劲点头了,而且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希冀。 小东明再次看了外祖父一眼,悄声道: “那你从家里偷,啊不,拿几斤地瓜出来怎么样?” 那个“拿”字还刻意拖音加重了一下。王仁娇立马把头摇地像拨浪鼓,瑟瑟道: “不行不行,上次拿了家里的地瓜,被我妈发现了,要不是爷爷拦着,肯定要挨一顿屁股,我,我不敢。” 说着,王仁娇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小巧的臀部。小东明长长地“哦”了一声,故作遗憾道: “那可就难办了,氏族的地瓜仓房归你家管。没有地瓜,哥哥我咋给你烤那又香又甜的地瓜呢?” 王仁娇嘴里哼唧着,稚气的脸上充满了矛盾,对美味的渴望和对棒打屁股的畏惧,激烈冲突着,令她踌躇不已。思忖半晌,王仁娇可怜兮兮地拉着小东明的胳膊,脆声道: “东明哥哥,你最好了,你想想办法呗。你给小娇烤地瓜吃,小娇给你摘花花酿蜜糖,东明哥哥不是很喜欢小娇酿的蜂蜜吗?好不好嘛?东明哥哥!” 最后一句“东明哥哥”竟然用了上扬式的撒娇语气。手臂被柔嫩的小手挽着,听着小娇奶奶的撒娇声,小东明心里悲叹了一声,自嘲道: “哎,这小妮子越来越机灵了,本想着骗点地瓜吃,没想到给她挖得坑把我自己给埋了,失算,失算了呀。” 看着这个大眼小萝莉可怜兮兮又满脸期待的目光,当下叹了口气,东明无可奈何道: “好吧好吧,我今晚去‘借’点地瓜,你就等我的信儿吧。” 听到此话,王仁娇精神大振,甜甜地笑道: “谢谢东明哥哥,那小娇就等你的烤地瓜了哦!” 说完,小姑娘挎着小花篮,心满意足地蹦跶着离开了。梁东明看着手中那束野花,正在盘算着“借”地瓜的事情,冷不丁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大惊之下,转头望去,只见外祖父黄玉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 梁东明像个被长辈发现“恶行”的坏孩子,退了两步,故作轻松,憨笑道: “嘿嘿,外,外公,你啥时候走过来的?” 黄玉清倒是一脸平和,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梁东明的头,说道: “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呀,牛吃饱了,走,咱们回家。” “哦,外公,抱抱,我要骑牛回家。” 心中松了口气,梁东明朝着外公伸出了双臂。黄玉清慈爱一笑,将梁东明放在牛背上,牵着牛缓缓朝家里走去。 坐在牛背上的梁东明,心里依旧思量着“借”点地瓜的小九九。想到烤地瓜的美味,小东明的哈喇子不禁地流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第5章 彻底凉凉了 入夜时分,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这片群山密林,白天是人类的主场,夜晚却成了暗夜生灵的天堂。银辉之下,幽暗深处,奇幻的事情正在悄然酝酿。 山中氏族人家,习惯于早起早睡的作息,此刻大多数人已经睡下了。 梁老三家 梁东明躺在床上假寐了一个多时辰,竖着耳中听着爹娘的动静,不多时,从另外一间屋子里传来老爹粗重的鼾声。 又等了片刻,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早已经睡成一只猪的弟弟梁东亮,暗忖时候差不多了。 他悄悄起身,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背起一个小麻袋,拿上家里的小铲子,蹑手蹑脚地翻窗离开了家。 今儿是月中,银盆明月照得大地一片通亮,山林、屋舍和街道都似镀上了一层银光。 氏族西山脚下的地瓜田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撅着屁股,手拿小铲,东一个,西一个地挖着地瓜。他手法极为熟练,一铲子下去,往上翻起,一个地瓜就破土而出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还特意将翻起的泥土又重新填了回去,这个偷瓜贼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计了。 挖出了十几个地瓜,把小麻袋装得满满的,梁东明直起了身子,晃了晃肩膀,感受到麻袋中沉甸甸的分量,咧嘴笑了起来。 抬眼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无人,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出地瓜田,清理了一下脚上和身上的泥土,迈步往家走去。 一路上,东明哼着歌谣,心里一边憧憬着烤地瓜的美味,一边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些“借”了地瓜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更棒声从远处传来,梁东明心中一惊,俯下身子,定睛一瞧,只见氏族守夜人王九爷腰别灯笼,敲着更棒,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真倒霉,怎么碰到他了!” 梁东明心中一凛,这个王九爷可是氏族里出了名的鬼见愁。寡汉一个,无妻无子还缺了一条胳膊,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去外面闯荡过。 后来当了兵,为梁国打了几场国战,那条胳膊丢在了战场上。他身有军功,本可以留在梁国帝都,由国家赡养。 但是他却给回绝了,再后来就回了氏族,那时他爹娘已经离世多年,家中也无人了。族长和氏族长老体恤他,本想帮他重修祖屋,让他担任王姓家族的执事。 没成想,这个王九爷却不领情,一声不吭地搬到了祠堂,讨了氏族守夜人的差事。族长和长老们见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他去了。 说也奇怪,自从王九爷干起了守夜的差事,氏族的夜里竟然异常的安宁祥和。别说鬼火追人、黄大仙拦路这些灵异的事情再也没有出现,就连野兽扰民、袭击家禽家畜的事情也鲜有发生。 偶然出现的几次异常情况,都是几个顽劣氏的族子弟不听劝阻,擅自走出了氏族的地域才出的事。只要不走出五里氏族这四十里山林,就是安全的。 渐渐的,氏族中传言王九爷上过战场杀过人,经历过万人屠城,血流成河的景象,身上凶煞之气太重,他守夜,就震慑住了那些邪祟。 也有人说,这个王九爷为国建功,身上有功勋加持,神明护佑,妖邪不侵。一来二去,王九爷就成了一个谜一样的人物。族民们对他是敬佩感激,同时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畏惧。 耳濡目染之下,梁东明对王九爷的忌惮之意也是极甚的。眼见着不断走近的王九爷,他心中暗忖道: “绝对不能被他发现,不然就死定了!” 脑海中闪过氏族里的玩伴儿费泽石,夜里偷摘三姑家树上的枣儿,被王九爷抓住之后一顿暴揍,肿成猪头的惨状,心中不由一寒。 梁东明立马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穿街绕巷,绕了个大圈,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氏族中央区域。 没作停留,继续快步往东走,就在这个时候,梁东明忽然感到身侧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他不由一怔,停下脚步,循着亮光望去。光源竟然是从古井里发出来的,只见一团七彩异光氤氲其中,还伴随着阵阵水雾之气。 梁东明一皱眉,注视着井中升腾而起,不断变幻的霓光幻彩,心中诧异,暗忖道: “啥玩意儿?难道是井水反射的月光?不对呀!怎么是七彩的?” 那霓光幻彩虽然不甚强烈,但却是实打实的多彩光芒,肯定不是月光。梁东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不禁动了想上前查看的念头。 向前迈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心中蓦地想起老人们时常说的妖怪害人的故事,不禁退了几步,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让我碰到啥脏东西了?” 此念一起,东明不由又后退了几步,心中就动了脚底抹油,瞬间开溜的念头。正要转身离去,井中的光芒忽然消失了。 梁东明咦了一声,再次侧头观瞧,那团七彩霓光仿佛灵性一般,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又缓缓地亮了起来。 少年人朝四周看看,并无异状,见那七彩霓光,虽然微弱,但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仙神之气,和那阴邪诡异的黑雾红煞之气迥然两异。东明联想到仙人筑井的传说,心中暗忖: “难道是仙人留下的啥宝贝,正好被我撞见了?那岂不是我的大机缘?” 此念一起,心中不由火热起来,再想到刚才遇到的王九爷,心中更是一阵安定,思忖道: “对呀,氏族里有九爷爷镇着,早就没有邪祟了,再说这口古井位于氏族中央,又是仙人留下的,怎么可能会有妖魔鬼怪呢?怕啥呀!看看去。” 心念已定,梁东明缓步上前,谨慎起见还从地上捡了半块方砖,瞅准了,扔进了井里,扑通一声,传来方砖落水的声音。等了片刻,见依旧没啥动静,梁东明不再迟疑,大步走到了古井边。 可就在梁东明刚一探头,朝井里观瞧的时候,那道七彩霓光突然大盛,猛然将梁东明吞噬其中,这倒霉少年只觉得眼前一片璀璨光芒亮起,还没来得及喊出“救命”二字就被光芒裹挟着,头朝下,脚朝上,瞬间跌入古井之中。少年人在被拖入井中的瞬间,心中泛起一个念头: “完了,他喵的大意了!彻底凉凉了!” 第6章 挺大,挺圆,还很白 身躯被那道七彩霓光拖拽入井,梁东明虽然惊慌失措,但神智依旧清醒,只听扑通一声,从脑瓜顶一直凉到了脚趾头,这下确实是彻底凉了。 冰冷刺骨的井水瞬间灌入他的七窍中,窒息之感随即袭来。井水不断地灌入腹中,他急忙屏住呼吸,勉力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黑,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急速朝古井深处沉去。 危急时刻,梁东明强自镇定下来,手臂上的肌肉猛然隆起,双手凝成爪形,试图扣住井壁,减缓下落之势。但是那股力量强大至极,远非人力所能抗衡,彷如巨蟒缠身,竟然挣脱不得。 “怎么可能?这股力量竟然如此强大!难道是……” 不及多想,体内劲气毫无保留地激爆而出,双臂之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梁东明大喝一声,手脚并用,再次抓向井壁。 但是下一刻,那团七彩霓光陡然一亮,梁东明的身影竟然消失在了原地。光芒散尽,井中恢复了平静。 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天旋地转,眼前幻彩迷离,晃地梁东明不禁闭上了眼睛。忽觉身子一沉,身躯再次跌入冰冷的水中,但是那股强烈的拖拽束缚之感竟然消失了。 梁东明心中一动,没有立刻挪动身形,闭气睁眼,不由大惊。这里哪有半点古井水底的样子,一片无边无际的水域,上无天,下无底,漆黑一片。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井底深处?” 正在疑惑中,水流波荡,从黑暗中忽然有什么物体朝自己冲来,猝不及防之下,梁东明躲闪不及,被那个物体撞了个正着。 下一刻,他傻眼了,自己竟然已经身处一个透明的气泡中。气泡内没有水,梁东明尝试了一下呼吸,竟然舒畅无比,看来这气泡里是有空气的。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气泡壁,极为柔软。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气泡壁上缓缓发力,这气泡壁竟然随着手指慢慢变形。 情况不明,梁东明不敢过度试探,收回手指,气泡壁又恢复了原状,看了看四周,除了水,就只剩下黑暗了,他心中有些发凉,开口喊道: “有人吗?这里是有人吗?” 话音刚落,一道七彩霓光在三丈之外霍然闪现。光芒刺眼,梁东明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用手挡住强光。逐渐适应之后,梁东明聚集目力,定睛一看,瞬间呆住了。 在他的对面,三丈处,一个长发“阿飘”,啊不,一个美到穷尽他十年人生也找不到恰当言辞来描述的绝色女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一袭红色罗裙,白皙细长的脖颈上,悬挂着一颗翠黄色水滴吊坠,散发了淡淡的七彩霓光,酥胸半露,纤腰盈盈一握,勾勒出火辣的曲线,瀑布般的长发随着水波缓缓浮动。 柳眉细而不疏、凤目长而不狭、琼鼻挺而不阔、樱唇丰而不腻,连耳朵也是齐眉而生,耸而不兀,精致无比,俏美至极,一个词,浑然天成。 她凝立于水中,一言不发,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梁东明,然后缓缓朝着他漂浮了过来。 梁东明虽然只是个十岁少年,但是也被眼前女子的绝世容颜震慑了,直到两人相距不及十尺,梁东明才猛然回过神来,立马想到情况不对啊! 自己刚才被七彩霓光吸引,接着被一股巨力裹挟着坠落古井,现在应该还在井中呀!此时此地此景,太古怪了!他立马做出判断,这个女子绝对不是人! 想到此处,惧意大起,心中惊疑不定,瞪大着眼睛,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红衫女子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他,突然抬起了右臂。梁东明见状大惊,下意识举起双臂挡在眼前,胡乱挥舞着,同时口中大叫道: “你别过来,别过来,你要是害我,我们氏族的王九爷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降妖除魔的大高手!再说了,你,你吃人也要看对象呀,我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这块方砖是你扔的吗?” 一个清冷至极但又极为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梁东明一怔,缓缓睁开眼睛,这才注意到那红衫女子的右手上拿着半块方砖,正是自己刚才丢入井中的那块。梁东明眨巴了几下眼睛,完全懵逼了。 红衫女子目光深邃,直勾勾地凝视着梁东明,似乎在等他的回答。梁东明看着她手中的那半块方砖,强忍惧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思忖道: “我到底该不该承认呢?往井里扔砖头,好像确实有点不大好。我要是承认,她会不会吃了我呀?不过看她长得这么漂亮,应该不会忍心吃我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吧……” 一时心乱如麻,胡思乱想,梁东明不知该如何回答。见他不吭声,红衫女子又道: “砖头上有你的气息。” 她凤目微眯,盯着梁东明,神色幽幽道, “你,不承认吗?” 语气已经渐转冷峻,只见她右手一震,一个水波旋涡在掌心陡然形成,在旋涡的高速旋转力之下,那块方砖瞬间化为齑粉,散落着沉入更深的水底。 那双妙目以更加深邃的目光盯着梁东明的眼睛,似乎已经洞察了他灵魂深处的一切举动。 梁东明顿时感到汗毛直炸,脑中本能地发出一个转身狂奔的指令,但是他忘记了自己身处水下,而且还在一个奇怪的水泡之中。 身体虽然做出狂奔的姿态,但是方一发力,脚下就感觉到无比的滑溜,似乎踩在冰面上一般,加之他发力又太猛,瞬间失去重心,一声惊呼,身体已经如陀螺般在气泡中作圆周旋转。 他发出阵阵怪嚎,手舞足蹈,越是发力想稳住身形,旋转的速度就越快。 红衫女子先是一怔,继而扑哧一笑,冷若冰霜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左手食指轻轻一点,梁东明高速旋转的身体立时止住了。 他大口喘着气儿,脑中轰然,直冒金星,眼前的女子似乎也变得有些恍惚了。红衫女子向前又漂了数尺。 两人几乎鼻尖相碰了,只隔着一层透明的气泡隔膜。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息,梁东明下意识地将脖颈向后微扬,又动了逃之夭夭的念头,但想到刚才的情况,一时不敢乱动了。 红衫女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少年,身子微微前倾,琼鼻轻嗅,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她,她在干嘛?为啥闻我?难道是在确认我好不好吃?” 此念一起,梁东明心惊胆寒,眼珠乱转,颤声道: “喂,喂!你,你干嘛?我,我告诉你,我已经三天,啊不,一个月没洗澡了,我可难吃了!你……” “闭嘴,” 红衫女子红唇轻启,淡然地吐出两个字,突然指了指自己的前胸,问道: “你看这是什么?” 梁东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呼吸又是一窒,相隔如此之近,加之这个女子身子向前微倾,更显得胸器逼人。 可怜这个十岁的孩子呀,哪里见过这般汹涌澎拜的“波涛”,虽然还不知男女之事,但仍是被刺激得血脉喷张,呆若木鸡。 红衫女子见他木楞楞地盯着自己胸前的物事,似乎在仔细辨认,眼中精光闪动。 “难道真的……” 她心中一喜,又将胸前的物事,往梁东明眼前送了送,用一种极为轻柔的声音问道: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梁东明目光有些呆滞,不假思索,脱口道: “挺,挺大的,嗯,挺圆,哦,还很白。” 第7章 重口味的吃货精 红衫女子先是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蓦然意识到了什么,倒是没有丝毫的羞涩和恼怒,狡黠之意忽起,有意地挺了挺自己丰盈的上围,妩媚道: “好看吗?” 梁东明只感觉一股奇异的热流在体内奔窜,直贯脑顶,两行鼻血缓缓滴落了下来。红衫女子终于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笑容中竟有些豪爽得意。她心中忖道: “果然呀,寻常十岁少年怎么有如此成熟的灵智呢?不过,让我再确认一下。” 梁东明也在同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流出了鼻血,心中大囧,神情颇为狼狈,正要伸手擦拭。 红衫女子屈指一弹,凝水为珠,闪电般穿过气泡在梁东明的鼻前一晃,他只感到鼻前一阵冰凉滑过,流出的鼻血尽被那颗水珠吸纳干净了,就连鼻腔内也感到了阵阵清凉。 那颗水珠瞬间变成血红色,从气泡内穿出,在水中凝而不散,漂浮到红衫女子面前。她胸前那枚翠黄色水滴吊坠氤氲起一片柔和的七彩霓光,丝丝缕缕,萦绕而出,逐渐凝聚为一颗半透明的珠状虚体。 隐约可见那虚体表面密布无数纹路,好似飞龙形态。就在此时,那颗吸纳了梁东明血液的水珠,似是受到了什么感应,呼啦一声,与珠状虚体融合为一。 梁东明惊呆了,但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更让他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 只见融合后的圆珠虚体,正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从半透明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了一个圆珠实体。繁密的符文遍布珠身,暗金色的光芒隐隐泛动。 片刻间,竟然由虚化实了!眼见此景,红衫女子眼中精光闪闪,面露激动难抑之色。 “这是,菩,菩提子?” 梁东明不禁脱口道。红衫女子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听到他的话语,心念一闪,轻声问道: “你知道这是菩提子?可是想起了什么?” 梁东明见红衫女子面容柔和,不再像之前那般冷峻了,胆子也大了些许,开口道: “这有啥奇怪的。我们氏族里,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喜欢玩菩提呀,核桃什么的。我不仅知道这是菩提子,还知道这是五瓣儿的金刚菩提子。我看看啊,嗯,形状还不错,就是盘得不大好,颜色有点暗,包浆程度也不够,一定是你刷的时辰不够多,不经常佩戴。不过,这个纹理倒是很奇怪,怎么看着有点像蛇或者蚯蚓……” “龙,这是龙纹!” 红衫女子心中略有失落,继而没好气地啐道, “你竟然拿那些凡俗菩提和这颗圣菩提相比!还包浆,还盘得不太好,把龙纹比作蛇和蚯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哦,原来是龙纹啊,我就是个孩子呀!没,没见过带着龙纹的菩提子嘛。” 梁东明见她面色不善,心中怯意顿起,委委屈屈地小声辩解了几句。 红衫女子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手指在发丝间一绕,一缕秀发飘然飞出,瞬间化为一根绳线。她将那颗菩提子穿入绳中,然后一抬手,这颗菩提连带着绳子,飞入气泡中。 梁东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颈部一凉,接着微微一沉,那颗菩提子竟然已经挂在了自己脖颈之上。 “喂,你,你干嘛?” 梁东明下意识伸手就要将那颗菩提子扯下来。 “你要是敢取下来,我就打断你的手!” 红衫女子冰冷的话语在梁东明耳边响起,吓得他双手一颤,立刻将“扯”的动作变为“抚摸”的动作,可是这嘴里犹自倔强道: “谁说我要取下来了,我,我就是想拿到眼前看看。” 说着,装模做样地用力扯了扯那颗菩提子,往眼前凑了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维护他那早已经碎了一地的自尊。 没成想,那绳线不够长,而且极为坚韧,他紧张之下,用力过度,不但没有看清菩提子,反而勒到了后脖颈,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心中忍不住腹诽道: “他喵的,好气呀!在氏族里,小娇、小雅、泽茹姐她们都是抢着给我送礼物,收不收,还得看我心情。这回算是栽了,竟然被这个女人强迫着收了礼物!哼,等小爷我出去,一定拜师学艺,回来收了你这个死女人,不对,是死女妖!” 红衫女子可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心中所想,见那颗菩提子挂在他的脖子上,满意地点点头,柔声道: “时间不多了,我下面说的话,你要仔细听着,而且要给我牢牢记住。” 梁东明见她语气虽然轻柔,但却异常郑重,心中也甚是好奇,当下凝神倾听。红衫女子徐徐道: “第一,我叫百花,你以后要叫我百花姐姐,不允许再‘喂呀喂’地叫我,丁点大的孩子,这么没礼貌,以后姐姐要好好管教你……” “我他喵……” 梁东明瞬间就想爆粗口了,但撞见百花冷冷的目光,好像在说,你要是不听话,就死定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忍气吞声,当下不阴不阳的“嗯”了一声。 百花见他一脸受气包的小怂样,微微一笑,故作温柔道: “小弟弟,来,叫声百花姐姐听听。” “你!” 梁东明顿时涨红了脸,深吸了好几口气,咬牙切齿,一字字道: “百,花,姐,姐!” 心里却在说, “我是你大爷!” 百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应了一声: “哎,真乖,第一次叫姐姐少了点情感,不过,姐姐大度,不和你计较了。记得以后要带上真情实感哦。叫姐姐,有糖吃,姐姐不会让你吃亏的。呵呵呵!” 梁东明沉着脸,一声不吭,心里啐道: “小爷才不稀罕你的糖呢!忍住,忍住,小爷报仇十年不晚!” 一阵脆笑之后,百花接着道: “第二,以后每两天必须给我送一碗臭豆腐,要多加辣酱的那种。别和我说你做不到,你家就是开豆腐坊的,我可是知道的。” “喂!我……” 一个“喂”字刚出口,梁东明立马感受到一股刀锋般的目光朝自己袭来,心中一凛,立马改口道, “姐,姐姐,我家虽然开豆腐坊,但是两天一碗臭豆腐,实在是太频繁了,肯定会被我爹娘发现的。” “嗯,似乎也有些道理,” 百花略一沉吟,改口道, “那就改为两天一碗臭豆腐或者豆花吧。哎,豆花里别忘了放胡椒粉和香菜啊。” “姐,姐姐,你……” “好了,就这么定了,姐姐我可是有底线的。你总得顾及一下姐姐的感受吧?对不对?” 梁东明暗自“呸”了一声,心里恨恨道: “你还有底线?他喵的,那我的底线呢?你倒是顾及一下呀!这个女人莫不是个吃货精,不然咋这么好的胃口,而且口味还那么重!一定是个重口味的吃货精!” 第8章 这他喵的不是梦 百花见梁东明虽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但并没有出言反对。心知他是答应了,妩媚的双眸泛着笑意,越发显得娇艳动人。女子接着道: “这第三嘛,不许告诉任何人,五里井中我的存在。你脖子上带着的菩提可是一件法器。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姐姐我可都能知道。你要是把我们的事情说出了,姐姐可是要拿你是问的哦。” 什么?这个菩提还是他喵什么狗屁法器?说的话,做的事,她都能知道!梁东明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果真如此,那以后自己岂不是毫无隐私可言了,调皮捣蛋的事情被她知道倒也罢了。 和小娇、小雅、小汐、小月她们在一块说悄悄话的时候,不就成了现场音播了吗?还有,自己拉屎撒尿换衣服洗澡,岂不都能被这个“姐姐”知道了!更要紧的是倘若自己的秘密…… 想到此处,梁东明再也忍耐不住了,破口叫嚷起来: “过分了哈,你太过分了,你这是非法监视!你给我把这个菩提摘了!不然,小爷我宁死不屈!我,我哭给你看!你欺负小孩子!哪有你这样的姐姐……” 说着说着,他鼻子一酸,双手掩面,哼哼唧唧地好似真的气极而泣了。百花见他如此,心中暗自笑了笑: “见好就收,来日方长嘛。” 扑哧一笑,妙目闪过一丝怡然之色,口中却啐道: “好了好了,瞧你这点出息,好歹也是男儿,怎么说哭就哭。不逗你了,和你说实话,这个菩提确实是个法器。但是呢,只有当你说出姐姐的秘密或者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自动传讯给我。平常,除非你呼唤姐姐,不然我是听不到任何信息的。其实给你这个菩提,最重要的目的是保护你呀。” 缓缓放下遮住脸颊的双手,梁东明止住了哭泣之声,象征性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怀疑地看着百花,哼道: “哼,你一定在骗我。你会有那么好心吗?我和你非亲非故的,干嘛要送我法器,还要保护我?” 百花脸色一凝,叹了口气,道: “非亲非故?这一世或许是吧。其中隐情太多复杂,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你只要记住,我永远不会害你的。就算日后,你树敌于天下,我也会始终站在你这边。” 说到最后,百花的语气竟然变得异常郑重,毫无先前的戏谑之意。梁东明听她说得坦然且真诚,见她双目澄澈而笃定,心中不由信了几分。 至于什么“这一世那一世”、树敌天下什么的,他听不明白。开什么玩笑,他倒是想啊,但也得有那个实力呀。而其中隐情,想必只有日后她愿意说,才能慢慢知晓了,此刻也不再多想。 梁东明吸了吸鼻子,轻哼了一声,傲娇道: “看你说的如此真诚,好吧,我相信你。” 百花娇靥灿然,显然是欢喜不已,含笑道: “好了,话都说完了,姐姐送你回去吧。” 梁东明心中一喜,抱拳一礼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 这一句姐姐叫得倒是真诚自然,确是诚心感谢。百花心中愉悦,深深看了这个俊俏少年一眼,不再迟疑,右手一掐法诀,包裹着他的透明气泡开始缓缓向上浮去。 水域上方陡然闪现一扇光门,一道光束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缓缓吸引而去。 梁东明低头俯瞰着百花,见她独自一人凝立于水中,忽然感觉,这片水域好辽阔,而她的身躯好渺小。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长期居住于这水底井中,想必也很孤单吧。 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泛起一股同情之意,看着那倩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即将消失在暗黑之中,一股莫名的不舍与亲近涌上心头,鼻尖一酸,没来由地喊出了一句: “百花姐姐,明天晚上,我来给你送臭豆腐,加十足辣酱的!” 话音刚落,梁东明的身影已经完全进入了那扇光门中,白光一闪,光门隐遁,一切重归黑暗与寂静。许久过后,水中传来悠悠地叹息声: “哎,真是要命,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家感动的痛哭流涕,心甘情愿为你粉身碎骨哦!轮回千百世,还是那么有魅力呀!” 广袤的水域中,妩媚风情的声音如同水纹一般逐渐荡漾开来,漂得很远很久。 鸡鸣报晓,炊烟渐起,山林中晨雾逐渐散去。 春日的暖阳懒懒地升上了山岗,投射在千家万户的屋檐上,树梢间,透过窗棂,悄然入户。 东梁明缓缓睁开眼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他不禁眯了眯眼睛,用手挡住阳光,环视周遭。 这是自己家里呀。他一侧脸,一只脚丫子肆无忌惮地横在他的枕头上,占据了床上的半壁江山。这是弟弟梁东亮的脚。 瞥眼瞅见弟弟依旧在熟睡中,东明缓缓起身,头有点沉重,记忆有些断片儿了。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好像去西山偷地瓜。 后来,掉到了古井里,遇见一个漂亮到令人发指的女妖精,好像还是个重口味吃货,要我给她送臭豆腐,还要加辣,还被强认了姐姐…… 看来啊,这都是一场梦,难道是自己太想吃地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这后面的情节委实有些离奇了。 他摸了摸有些胀痛的前额,耳中听到院子里传来石磨碾动的声音,一定是爹娘开始做豆腐了。 走到门边,朝前院看去。果然,院子里爹娘正在石磨前忙活。梁东明正要向爹娘问个早安,抬手间,无意拂过脖颈,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事,心中一愣,低头看去,一颗红褐色龙纹菩提子出现在眼前。 梁东明呆住了,脑中像过电似地,昨夜一幕幕瞬间无比清晰地重新浮现,这他喵的不是梦呀! 他想起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自己进入一扇光门,然后一片白芒亮起,闪地自己睁不开眼睛,后来意识就模糊了,怎么一觉醒来,竟然躺在自家床上了呢? 第9章 清晨的皮鞭声 “明子,醒了?快去洗漱,过来吃早饭。” 娘亲的呼唤声让梁东明从迷茫和震惊中清醒过来,抬起头,见娘亲一边干活,一边微笑看着自己。他嗯了一声,转身到屋里去拿面盆和毛巾。 “把二小子也叫起来吃早饭。” 娘亲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 梁东明拿起面盆和毛巾,看了一眼犹自酣睡的弟弟,因为心中烦闷,口中没好气道: “二狗子!快起来。老妈喊你起床了!” “大哥,别吵别吵,我好困,我再睡一会……” 梁东亮哼唧了几声,吧唧了几下胖嘟嘟的嘴巴,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花白的脊背。 若是在平常,梁东明定然会上前揪起这懒虫,嬉闹一番。但是此刻,他心中有事,疑窦重重,见弟弟这般懒相,气恼道: “爱吃不吃!你不起来,老子把你那份也吃了,一点豆汁都不给你留!” “吃饭啊!等等,我来啦!” 本来只是气话,没成想话音刚落,突听弟弟一声大喝,接着一阵风过,只见床铺一空,二小子猛地窜起,如同一只白花花的肥硕耗子,只穿着一条红色小裤衩,已经奔窜出屋了。 几在同时,屋外,倏地响起娘亲无比豪横的“关切”之声: “小兔崽子,大冷天穿个裤衩就跑出来了,作死吗?饿死鬼投胎呀!给老娘滚回屋里去,把衣服穿好,洗漱干净再出来吃!” 看着灰头土脸的二小子又窜了回来,一脸幽怨地穿着衣服,原本烦躁的心情反倒缓和了一些。 梁东明一边感叹着,有些快乐确实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一边幸灾乐祸地调笑了梁东亮几句,然后端着面盆和毛巾走进了后院。 梁东明家的房子是一座两进瓦房院落,前院是豆腐坊和厨房,中间三开间的砖墙瓦房,一间堂屋两间卧房。 后院种着一株桃树和栀子树,院中堆放着一些豆制品,墙角还有两口水缸。梁东明从水缸中打了盆凉水,将毛巾在水里浸透,擦了擦脸,一股冰凉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一扫昏沉之感。 当他看到脸盆中自己的倒影,目光又凝聚在脖颈上的那颗菩提子上,昨晚的场景再次在脑中闪现。 他想把菩提子取下来仔细看看,但是突然发现这根绳子竟然没有接头,解不下来,顿起焦躁之感。他用力扯了扯,那根绳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甚为柔软但是却极有韧性。 看了看屋中来回走动的梁东亮,梁东明心中轻叹了一声,暗忖道: “力道不能用得太过明显,那我就这样试试吧。” 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将绳子握在双手之中,弓起身子,双腿半蹲,全身肌肉绷紧,卯足了劲儿,喉中发出沉闷的嗯声,使劲儿向两边扯动。 全力凝聚在双手之上,片刻间,线绳果然有了反应,脖颈上的绳子竟如同皮筋一般缓缓地拉长。 见脖颈上的线绳有如此变化,梁东明不由心中一喜,可心神微一松懈,只觉那根线绳陡然回缩,好似故意戏弄他一般,任凭梁东明如何发力,也阻止不了那强劲的回缩之力,转瞬间,恢复原状了。 “他喵的,小爷我还不信了!” 梁东明扎了一个马步,猛吸了一口气,再次将那根线绳缓缓拉长,正要缩起脖子,把菩提子取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大哥,一大清早你撅着腚,干啥呢?” 这一声大喝,吓得梁东明双腿一软,手上的力量立马一泻千里了。 由于力气松地太过突然,那根绳子,陡然弹回原样,在这反弹之力的作用下,那颗菩提子如同弹弓射出的石子一般,正打在他的左边脸颊上。 梁东明痛得大叫了一声,双手掩面栽倒在地,身体不住地抽搐着。梁东明倒地的同时,身后露出梁东亮诧异的小肥脸,一双圆眼瞪得更圆了,奇道: “啊,这!大哥,你没事吧?你这是练的啥功呀?” 梁东亮好奇宝宝般地走到梁东明身前,俯下身子,眨巴着眼睛,显得甚为关心。抽搐中的梁东明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一脸狰狞,左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冲着弟弟怒喝道: “练啥功!我,我练你大爷的功!梁老二!你找死啊!” 说着,饿虎扑食般,挥拳打向二小子。梁东亮吓了一跳,一边躲闪,一边大叫道: “哎呀,大哥,你怎么了?你要干嘛?啊……救命啊!” “你别跑,给我站住!别跑!” “别,别这样!大哥,你这样很吓人啊,我是你亲弟弟呀!”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当我傻吗?我只是叫了你一声,你自己摔倒,管我什么事,你发什么邪火呀!” “二狗子,要不是你像个鬼一样在后面吓我,我会崩到我的脸吗!你给我站住!” 一时间,后院内,梁家两个小儿,一个追,一个逃,呼喝呐喊、箩筐木架掀飞摔落之声不绝于耳,就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后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叱喝: “都给我住手!” 两兄弟齐齐一震,瞬间僵化了,只见娘亲一脸惊愕加愤怒,站在后院门口,看着满院狼藉,爆发出无比伟岸的断喝声: “两个小兔崽子,造反吗?大清早就把后院弄得鸡飞狗跳的!三天不打,你们就上房揭瓦呀!都给我到前院石磨边趴好,老娘要动家法了!” 梁老三家院墙外,王九爷提溜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空荡的右臂衣袖随风飘摇,刚一走近,就听见院墙内传来的皮鞭声,同时伴随着梁老三家两小子的惨叫和老三媳妇竹兰的喝骂声。 王九爷先是一愣,听着那“凶残”的皮鞭声、叫骂声和两个孩子“凄惨”的哀号声,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直摇头,喃喃道: “哎呀,还是我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哦,不娶媳妇,不生娃!逍遥一世无人烦。悍妇难管,顽童难教,耗费半生时光,到头来,图个啥呀!” 叹息声中,王九爷径直朝着氏族议事厅走去。今儿天还没亮,他正在祠堂里睡大觉,氏族议事厅传话过来,请他过去商议要事。整得他一大清早郁闷不已。 第10章 九爷在,氏族安 五里氏族拥有方圆四十里的山林领地,人口逾五千,梁、黄、王、费四大家族聚居于此,统称五里氏族。氏族内设立议事厅,由族长、四大长老和八位氏族执事组成,掌管和处理族内大小事务。 此外设立护族卫,挑选五百余名族内精英,以族徽四瓣梅花为名,称为梅花铁卫,护卫氏族安危。 虽然王九爷名义上只是守夜人,但是他在族中辈分甚高,据说比现任族长的辈分还要高,此外,他身有军功,加之守夜传奇之事在氏族内广为流传,虽然极少在人前显露实力,但众人皆知其不可小觑,因此威望极高。但凡族中遇到大事,氏族议事厅都会邀请他一同商议。 氏族议事大厅 正前上方悬挂着四色梅花族徽,从族徽到大门纵深二十丈,宽也有十丈,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挑高檐顶成锥形,离地面足有五丈。 墙壁是用天然花岗岩堆积打磨而成,一面墙壁悬挂九州山河图,另外一面则是以篆体文字雕刻的氏族祖训: 天戴其玄,地履其苍; 横有九州,纵有四方; 以吾辈之韶华,护氏族之繁昌。 黑金玄盾,白冰寒霜,赤火血炼,黄土龙戕; 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寥寥数语,其义自见,神圣之感,字字入心。此刻大厅内坐着十数人,气氛肃然。正中,族长梁剑甫正襟危坐,双目微眯,似是在闭目养神。 两侧分别坐着四大长老,再往下乃是八位执事。在梁剑甫左侧上方空了一把椅子,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那把空椅子。 脚步声传来,一个黑袍老者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右臂空空荡荡,左手拿着一个硕大的葫芦,正是守夜人王九爷。 众人几乎同时肃然起身。梁剑甫也起身上前,领着众人齐齐躬身向王九爷行礼。 王九爷随意地挥了挥手,缓缓走到那把空椅子上坐下,也不说话。梁剑甫见九爷坐定,这才走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大家说道: “既然九爷已经来了。那就议一议最近的事情吧。” 大长老梁剑龙起身向王九爷行了一礼,面对厅中众人缓缓道: “半月前,梁国各郡府下达了征召令,各地驻兵开始向西集结,听闻西边的晋国也陈兵我梁国边境,战事似乎一触即发。” 三长老王乾一沉吟道: “东州齐国、南州陈国、西州晋国、北州周国,还有中州咱们梁国。百国大战,已过百年,坐享了一多年百年的太平,看来西州的晋国已经按捺不住了。” 二长老黄玉广是个爽直的性子,哼了一声,道: “管他打不打仗,天塌了个高的顶着。再说了,我们这里地处梁国之东,那些西州蛮子在西,即便交战,相隔何止万里,咱们操这份心太多余了吧?” 梁剑龙叹了口气,道: “西境的国战是与咱们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今年大旱,梁国境内半数耕地受灾。如今,再加上这接踵而至的战事,更是雪上加霜。 所幸苍天护佑,咱们五里氏族所辖地域并无旱情。只是最近,外来的逃荒者却是越来越多。咱们氏族虽然有些家底,但是也养活不了那么多灾民啊。” 众人听到此处,顿时一阵默然。 四长老费云琴,是长老中唯一女子,向来心思细腻,思忖片刻,开口道: “五里井,本就是土地多于族民,倘若划出一块土地,将这些灾民纳入族中,让他们自力更生。授其于鱼,不如授其于渔。如此一来,我们氏族也可平添一份力量。” 此言一出,厅内人眼中都是一亮,均面露喜色。黄玉广一拍大腿呵呵笑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费家妹子,果然聪慧,这样一来,不但解决逃荒灾民的安置问题,还能把咱们这里的荒地有效地开垦出来。 如此一来,这荒年灾祸不但对咱们没有削弱,反而有可能会极大的增强我们的实力呀!” “灾民入氏族一事还需慎重,但若真能将这些灾民为我所用,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我们的实力。” 王乾一沉思着,徐徐道, “如今太平之势危矣,一旦大战爆发,五州几大帝国只怕都无法独善其身,海外四州诸国更有可能渡海跨江逐利。 我们五里氏族虽然身居山林,但临襄江江近东州,而且还远离本国郡府,一旦东州的齐国乘机来犯,咱们可是首当其冲。此刻若不壮大实力,做好准备,一旦危局到来,恐难以保全祖宗的基业啊。” 族长梁剑甫听着四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正酣,并未说话,侧头看了看端坐左侧上方的王九爷。 见他懒洋洋地喝着酒,虚眯双眼,仿若神游物外,似乎并没有在意众人议论之事,心中微觉得诧异,看来九爷对这件事并不关心。 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身为族长的梁剑甫可是门清儿。这位王九爷其实是位修道高人,在梁剑甫年幼之时,他就已经是氏族的守夜人。 上代族长在临终前,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关于这位王九爷。直至今日,他还记得老族长临终前的话: “剑甫,你要切记,以宗祖之礼,供奉九爷。九爷在,氏族安。” “九爷在,氏族安!” 梁剑甫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心中思忖, “自我记事起,九爷就在族中,他当时就已经是耄耋之容,如今,我已经年过花甲,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曾经我虽也试探过,他却讳莫如深,不愿吐露一语,也不接受宗祖供奉。但是有他在,族内确实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多年的相处,王九爷的实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而脾性,梁剑甫大致也能揣测到几分,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 “此事再议,倒不急于立下结论。不过,眼下还有一事……” 说到此处,他看向王九爷,起身恭敬道: “恐怕需要九爷定夺了。” 王九爷似是刚刚睡醒一般,伸了个懒腰,随意问道: “族长说吧,有啥事需要我去办的。” “九爷折杀我了,” 梁剑甫顿了顿,上前一步,沉声道: “梅魂令有所感应,西山秘境似有异动。” 第11章 老夫就是个替氏族守夜的 “什么?” 王九爷忽地站起身来,衣襟无风而扬,眼中精光闪烁,紧盯着梁剑甫,一扫之前懒散之态。 一时间,整个大厅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屋檐、横梁、悬挂的族徽,连同桌椅茶盏都开始晃动起来。 众人感到一股强悍至极的庞大威压笼罩大厅,身体瞬间动弹不得。而这力量之源正是来自于王九爷,心中又是惊愕又是骇然。 梁剑甫首当其冲,承受的威压最大,呼吸瞬间窒堵,心跳急速加快,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鬓角落下,脸色也是煞白一片,勉力提起劲气,苦苦支撑,口中艰难道: “九爷!你……” 王九爷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微一吸气,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随着这声清脆的响指,厅内众人周身压力陡松,个个都是面如金纸,气喘吁吁,瘫软在地。 梁剑甫身子一颤,双眼顿时充血,刚才承受的压力过大,猛一松弛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全力抵挡威压的体内劲气瞬间紊乱失衡,一股逆血就要从口中喷涌而出了。 王九爷似乎早有预料,出手如电,连点梁剑甫周身七处大穴,将一道强沛的力量注入其体内。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那股逆血缓缓复位。 憋闷了许久的一口气,瞬间吐了出来,梁剑甫跌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徐徐吐出。如此吐纳了数息,才缓过劲儿来。 运气劲力,想检查一下体内状况,忽然面色一僵,体内有些不同寻常。劲气流转,探视心脉,先是大惊,继而大喜,隐灵脉大成!困锢了将近二十年的境界竟然突破了。梁剑甫长啸一声,挥袖而起,朗声大笑。 九品巅峰之上,大宗师境! 梦寐以求的大宗师境啊!放眼方圆千里,也难觅一个大宗师境界强者。就算放在整个中州梁国三十六郡府之中,大宗师都是一等一的强者存在,足以震慑一方。 如今梁剑甫晋级大宗师境,不但可坐享两百年寿元,而且氏族从此有宗师境强者将更加稳定安宁,甚至可以发展为更加强大的氏族。最重要的是,破后天入先天,仙道可期。 梁剑甫怎么能不激动呢! 厅内众人此时刚从王九爷的威压下缓过劲儿来,身形刚刚站稳,又察觉到梁剑甫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往日截然不同。 虽远不如王九爷那般震慑心神,但大宗师境的强者气息也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敬畏。一时五味杂陈,羡慕、憧憬、兴奋、茫然……诸多念想纷繁涌现。 “梁剑甫拜谢九爷传功授业大恩!” 梁剑甫唱喏一声,一甩衣袖,正欲大礼参拜。可这礼行了一半,双膝竟然跪不下去。 王九爷已经彻底恢复原本那懒散随意的模样,走到梁剑甫身边,左手将他下拜的双手轻轻托起,梁剑甫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手势,站直了身子,又是茫然又是骇然地看着九爷。 “族长可是堂堂五里氏族的当家人啊。我就是个替氏族守夜的,岂能拜我这个糟老头子。” 不待梁剑甫说话,王九爷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道,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今日晋级,可不是老夫一道真力就能速成的!二十载苦心修炼,如今只是水到渠成而已。行了,你们接着议事,我到西山秘境看看去。” 说罢,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迈着悠然地步子走出了大厅,梁剑甫等众人回过神来,齐齐躬身行礼相送。走到门口之时,王九爷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大有深意道, “至于灾民入山之事,族长与各位长老还是要慎重些。所谓得其因,必受其果。外来之民良莠不齐,根底难究。这其中灾民有之,恐怕匪徒妖邪亦有不少。五州大乱在即,可不要被居心叵测之人鸠占鹊巢。毕竟,咱们氏族的这块祖地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 说完,老爷子一转身,晃晃悠悠地潇洒离去了。 王九爷是离开了,可这番话直如惊雷贯耳,厅内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阵巨颤,不觉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大感凛然。 “好了,各位!” 浑厚的声音响起,梁剑甫的目光扫过众人,开口缓缓道, “想必大家该知道如何行事了吧。” 第12章 这种折磨生不如死呀 西山山腹,内部中空,一座高台矗立中天,一百零八步青石板台阶直达高台之顶。一个庞大的北斗七星聚灵玄阵笼罩了整座高台。 台顶正中,一块水滴状翠黄琉璃悬于玄阵中央,不时散发着七彩霓光。那异彩忽明忽暗,时强时弱,似有觉醒之状。 翠黄琉璃所释放的霓光每次强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会从北斗七星聚灵玄阵上弹射出七道光束,将霓光异彩捆缚镇压下去。 王九爷立于七星聚灵玄阵之外,望着阵中的水滴状琉璃的异样,长眉紧蹙,但神色依旧从容。他守护此物已经一百多年。此等景象倒不是第一次见。 思忖片刻,王九爷动了入阵探查的念想,但是感应到水滴琉璃中的磅礴伟力,深深地忌惮油然而生。自知入阵容易,出阵可就难了,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要殒命于此。 权衡再三,始终还是没有迈出步伐。王九爷左手急挥,七道法诀射入北斗七星聚灵玄阵的七处阵基,豪光四起,一时玄阵威力大增,对阵中之物的压制之力增强了数倍。 不消片刻,阵中的霓光异彩完全收敛入那块水滴琉璃中,不再异动了。王九爷松了一口气,感应着山腹上空不断涌入阵中的灵气,自言自语道: “北斗七星聚灵玄阵昼夜不息地吸纳日月星辰的灵气,虽然九成九的灵气转化为大阵法力,用于封印禁锢这块地魂石残片,但逸散的灵气在无形之中也滋养了这片山林。如今推算,不出百年,方圆百里都将变为灵山宝地了。如此下去,定然会遭人觊觎。凡间天下将乱,这块地魂石碎片异动频频,这两者是否有什么联系呢?我修因果之道,深谙循环之法。奈何修为有限,看不穿这大劫的始末,如今,这因,将从何而启?这果,又将在何处而落?这迷雾般的因果劫数又该如何化解呢?” 山风裹挟着林间独有的泥土气息,吹起半山腰上的蒲公英,袅袅娜娜,飘洒在成片的油菜地里。 梁东明躺在一处草坪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根不知名的绿草,春日的阳光照射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泛着隐隐光芒。 只是左侧脸颊微微有些红肿,像含了个小包子似的,颇有些滑稽古怪。 那颗菩提子正被他拿在手中把玩,一大清早被娘亲大人伺候了家法,那滋味着实酸爽,趁着老母亲不备,他就灰溜溜地窜出了家门, 独自一个人到西山躲清闲了。 清爽的山风吹过,阵阵油菜花香,脑中一片清明,他梳理了一遍烦乱如麻的思绪。此刻,他已经确认昨晚的一切绝对不是梦境,凝视这颗散发着古朴气息的菩提子,脑中浮想联翩。 在古井中遇到那个叫百花的女子之前,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一岁,觉醒自我意识;三岁,识字过千;五岁,读遍族中所有书籍秘典;特别是八岁那年,他的脑海中竟然感应到一部无名修道功法,平心而论,真的是匪夷所思。 当同龄孩童还懵懂无知嬉闹玩耍之时,梁东明却已经开始了对自己身体的探究。他的灵智远超常人,学识见解也甚为广博,但是始终无法诠释一个十岁的少年为何会有这样“早熟”的表现。 而且这似乎又不是单纯的身体“早熟”,辨析真伪之能、了悟人心之法、谋划算计之术全都游刃有余,再加上脑海中浮现出的那部无名修道功法。真的是迷雾重重,无法解释。 有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身内,还有另外一个灵魂寄居于某个隐秘处,不时地窥探着自己,把这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强行塞入他的脑中,甚至在无形之中左右着他的命运,等到时机成熟,再毫不留情地全部拿走。 这些念头往往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但却令他深感不安。他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旁人。哪怕是父母和兄弟,抑或是疼爱自己的外公外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想被当作妖孽、怪物或者异类。 神童,绝世神童!最后,梁东明给自己下了这样的结论。可就在他开始憧憬和规划自己非凡的神童人生,畅想辉煌璀璨的未来之时,老天爷似乎又和他开个惊天的玩笑。 虽然得到了一部无名的修道功法,他也是努力参研,但始终难有寸进。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年龄太小、见识浅薄,而这修仙功法太过玄妙,自己还未得其门径,尚需时日耐心稳步而行。 但是渐渐的,他感到不对劲了。两年的时间,他不断地尝试,通过各种方法去伪存真,可依旧无法入门,最终,通过再三佐证,得出一个令他无比沮丧的结论:肉身没有灵根。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体无法吸纳天地灵气。 据那部无名功法所载: 世间万千生灵皆因灵气汇集而自然孕生演化,又因阴阳调和而得以繁衍生息。或扎根厚土群山、或潜行泽川江海、或翱翔寰宇天际。天地法则之下,寿元有数,此为命格;福祸有偿,此为命运,皆为天道。 然,天道无常,亦有无穷之变数。天选之人灵根自生,夺天地造化为己所用,三千大道任我行。得道而升天,道存则神存,不堕轮回,不受灾劫,长生不灭,此为天道开一线生机。 梁东明不由叹了口气,没有灵根,也就不能吸纳天地灵气,没有灵气灌体,这部无名功法也就不能修炼,只能走寻常武道炼体的路数,修炼到武道宗师境界。 然后再破后天入先天,但此法太过艰辛,难于上青天。看来自己只是个凡人层次的“神童”,脑子比一般人开窍的早了些,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老天爷呀,您不是瞎折腾人吗?要么就让我当个蒙昧无知的凡人,碌碌一生也就罢了。既然让我灵智早开,给了我这部玄妙的无名功法,为何不给我灵根呢?到头来还得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慢升级,前途未卜啊!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给我。身怀异宝而不能用,这种折磨生不如死呀!” 想到这里,梁东明心中感到一阵烦躁,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抬头仰望蓝天白云,脑中一时空空荡荡。 第13章 我打死你这憨货 看着手中的菩提子,梁东明的脑海中浮现出古井中那位百花姐姐的笑靥,心中一阵惑然。 这个神秘的女子到底是妖?是魔?还是是什么鬼怪?他不得而知,反正绝对不是人。 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对这个女妖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和信任之感。一面之缘,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细想之下,自己都觉得甚为荒诞。 一时间,梁东明心中思绪百转,握着菩提子的拳头咯咯作响,手臂上的肌肉竟然块块隆起,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呼出一口气,拳头松开,手臂上肌肉也恢复原状。 与此同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梁东明扭转脖颈,循声望去,见一个胖乎乎的童子沿着山间小径朝自己走来,竟是弟弟梁东亮。 小胖墩一路小跑着来到自己大哥面前,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道: “哎呀,累死宝宝了,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呀!” “你怎么来了!” 梁东明开口问道。 “给,我来给你送这个。” 梁东亮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递了过来。 “嗯?跌打药膏?” 梁东明将小瓶接了过来,道, “哪来的?” “哦,是娘亲给的。” 梁东亮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嘻嘻一笑,道, “哎呀,早上娘教训咱们俩的时候,你不是偷溜了吗?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跑,打完之后,娘亲就心疼了,看见我屁股红肿,立刻拿出消肿药膏给我上药。然后对我说,把这个给你哥送去。你看看,娘亲还是爱我们的呀!哈哈哈……” 看着弟弟那张憨态可掬的小肥脸,梁东明伸手捏了捏,摸了一下这憨货的脑袋,微微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娘亲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见弟弟给自己送来的药膏,心中还是不由泛起一阵温馨之感,思忖片刻,忽然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山的?” 梁东亮一撇嘴,道: “我哪儿知道呀,是爹说的。” “老爹?” “是呀,爹说,你只要不痛快了,要么到西山脚下偷地瓜,要么到襄江边上摸鱼虾。所以,我就一路找来了,累死我!” 梁东明有些愕然,心中微微一凛,老爹是怎么知道的呢?一向憨厚寡言的老爹,啥时候这么了解自己了,竟然还知道自己偷地瓜摸鱼虾的事情,心中不由一阵疑惑。 正思忖间,梁东亮忽然关切道: “哥,你屁股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上点药?” 梁东明听他这么一说,用手摸了摸,微微扭了几下,感觉这屁股确实有点疼痛感,似乎还有点肿,当下一边解腰带脱裤子,一边哂然道: “哎呀,咱老妈是嘴硬心软,可是,火气一旦上来,下手却一点不软,这皮鞭抽下来可是实打实的呀!啊哎,二狗子,你轻点,还肿着呢!” “哎,好好,我轻点,大哥,你忍着点哈。” 梁东亮一边给大哥上着药膏,一边嘴里喃喃道, “我说大哥,下次你练功的时候悠着点。你瞧你这个脸……”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哎呦!轻,轻点,要不是你一惊一乍的,我这俊俏的脸能肿吗?” “怎么能怪我呢!我就是好奇嘛。不过,大哥,你到底练的是啥功夫?好像不是氏族里那些教习导师教的呀!” “切,氏族的那些教习导师算个神马东西,我告诉你啊……” 直到如今,他虽然还无法修习那本无名功法,但是氏族中所收藏的所有武道典籍早已被他烂熟于胸。 这些典藏大多虽然算不得最上乘的武道功法,但是看得多了,加之超凡的灵智,揣摩参悟之下,眼界和见识自然非同凡响。 梁东明正想和老弟好好分享一下他的高深见解。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啊!梁东明、梁东亮!大白天的,你们在干嘛!!” 两人齐齐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长腿细腰,青丝飘飘,穿着一身碎花长裙,正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泽,泽茹姐,姐,你……!” 率先回过神来的梁东明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露着屁股蛋子。而自家弟弟半跪在草地上,拿着一根棍儿,往自己红肿的屁股上抹药膏。 这个姿势确实很不雅。梁东亮也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中的棍儿一下戳中了梁东明极为敏感的部位。 “嗷——” 梁东明疼得一声惨叫,如蚂蚱般跳将了起来,裤子也随势彻底掉了下来,一瞬间,两瓣黝黑结实的半圆状臀部颤抖着完全展露在少女的眼前。 “啊——下流!” 伴随着一声更为强烈的尖叫,那位泽茹姐姐捂着双眼,满脸飞红,已经迈开那双修长的美腿飞奔而去了。 山坡上只留下忍着痛,慌乱拎着裤子的梁东明和拿着小棍儿,一脸呆滞的梁东亮。 “梁东亮,你大爷的!我打死你这憨货!” “大哥,你冷静,我不是故意的,我可是你亲弟弟呀!” 梁家两小儿打闹着朝山下奔去,西山林中响起一阵喝骂追逐之声。 西山之巅,王九爷站立于一棵苍松之上,衣袖随风飘摆,望着那两个远去的小小身影,面露莞尔之色,一口酒下肚,叹息道: “襄江水浪打浪,一浪一浪又一浪呀!嘿嘿,年轻可真好啊!” 当东明东亮两兄弟出现在村西头时,已经从互掐变成了勾肩搭背,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常态,不打不闹不兄弟嘛。两人又在氏族里晃悠了一圈,临近晌午,才往东边家里走去。 两小子刚一踏入家门,就感觉气氛不对,抬眼一看,大表姐黄梅赫然坐在正堂内,一脸的愤怒,旁边还站着哭哭啼啼的费泽茹。爹娘也是面有愠色,似乎在不断温言安慰费泽茹。 东明东亮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呀。这个大表姐可是五里氏族第三代子弟中的翘楚人物,年仅十六,已有五品巅峰的修为,为人性格飒爽率直,属于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做派。 平时就喜为人出头,看这情形,定然是这位费家的泽茹姐姐向黄梅哭诉了今日西山之事。这是找到家里算账来了。 两兄弟心念一起,几乎同时转身,正要溜之大吉。黄梅眼尖,看到两人鬼鬼祟祟地转身欲走,立时起身娇喝道: “给我站住!” 两人齐齐一震,心中都是一寒,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堂屋,进屋之前,梁东明一扯梁东亮,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 “憨货,千万别乱说话啊。” 梁东亮“哦”了一声,跟着哥哥小心翼翼地踏入家门,但是直觉告诉他,今天要出大事! 第14章 老妈的随机应变 梁东明和梁东亮一脸乖巧地走到堂屋里,并排站好,垂首低眉,偷瞧着屋内的几人。 只见大表姐黄梅怒目而视,长腿美女费泽茹一脸委屈,老爹娘亲脸色铁青。屋内的气氛那是相当的压抑。 忽听“哐啷”一声,众人都是一惊。原来是二小子东亮一不小心,踢倒了墙边的一个空菜坛子。他立刻弯腰把坛子扶起,一脸歉意的讷讷道: “对不起,我,我太紧张了,不是故意的……” “啪”的一声响,吓得梁东亮一哆嗦,剩下的话没敢再说下去了。只见是梁老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沉声喝道: “你们这两个兔崽子,天天给我闯祸。你黄梅大姐带着泽茹都找到家里来了,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跪下!” 东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东明看了看老爹,一脸不情愿地试探着轻声道: “老爹,真要跪啊!” “跪下!” 一旁的娘亲一声断喝。 “得嘞,跪,我跪就是了。” 梁东明麻利地单腿跪地。 娘亲见他跪得敷衍,飞起一脚,真是稳准狠,正中梁东明依旧红肿的臀部。 “喔——” 梁东明眼白上翻,双膝跪地,臀部绷紧,一个标准的跪拜姿势陡然呈现。一旁的梁东亮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 “大哥,何必自讨苦吃呢!大人在发火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梁东明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低声恨恨道: “你给我闭嘴,没骨气的东西!” 梁东亮圆眼一翻,理所当然道: “和爹娘讲啥骨气,有了骨气,屁股就得开花。” 两个小子跪在一旁,小声嘀咕着。那边梁老三一脸歉意,对费泽茹道: “泽茹,都是三叔管教无方,让你受委屈了。叔给你赔不是了。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娘亲则一把握住费泽茹的手,也接口道: “是呀是呀,我也给你赔不是了,念在你这两个兄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就不要再计较了。等你爹娘回来之后,我和你叔再上门赔礼。黄梅呀,你说呢?” 大表姐黄梅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兄弟,哼了一声,道: “我说姨母、姨父,这两个小子也太放肆了,绝不能姑息。费家妹妹可是一路哭着跑下山。这是被我看见了,拉着过来找你们商议,这要是被长老们知道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梁老三和黄竹兰连忙称是。黄梅指着梁东明兄弟二人,接着道: “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小小年纪,就敢调戏姑娘了,这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您可是我的亲姨母啊,要不然,我才不会管这种破事呢!” 黄竹兰陪着笑脸,对黄梅道: “梅子,姨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特别懂事,少年老成,现在更是氏族里年轻一代的翘楚,以后可得替我多多管教这两个小子。” 她转脸又拉起费泽茹手,笑道: “泽茹啊,真是对不住,这两个小子顽皮惯了,但是绝对没有啥坏心思!谁叫你长得这么清秀可人呢!我估摸着,这两个小子是心里喜欢你哦!” “兰姨!” 费泽茹的一张小脸瞬间涨红,一双美腿轻轻摩擦着地面,将目光缓缓投向跪着的梁东明,看了一眼之后立马把头垂得更深了。黄竹兰看在眼中,心中一动,捅了捅一旁的丈夫。 梁老三正自啜茶,见媳妇给自己连使眼色,一愣之下,随即恍然,打着哈哈道: “哈哈哈,泽茹侄女,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快满十三岁了吧?比我家老大正好大三岁呀!呵呵,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正好正好呀!哎,你爹娘何时归家!约个时间,叔叔我好上门提……哎呦!” “提”字刚说出口,“亲”字还没说出来,梁老三一声痛呼,直接变调喊了出来。屋内其他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梁老三。 竹兰悄然收回掐在梁老三腰腹间的手,对黄梅和费泽茹摆了摆手,尴尬笑了笑,转脸对梁老三假意埋怨道: “哎呀,你这个天杀的,叫你早上别喝酒,非不听,嘴馋眯了几口黄浆,还没到晌午呢,就开始胡言乱语了,没的被孩子们笑话。” 梁老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应该没有会错意呀,正要发问,竹兰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梁老三,你豆腐吃多了,蒙了心了吧!这种事能直接和姑娘家说嘛?” “对对对,哎呦,我糊涂了,真是糊涂了。” 梁老三夫妇这番作为,虽然刻意掩饰,但是其中之意,早已经不言而喻了。费泽茹一脸羞涩,不时拿眼睛偷瞄梁东明。 梁东明心里也是门清,见她眼光扫来,立马转过脸,目光斜瞟上方四十五度,似乎房檐之上有啥美景一般。 一旁的梁东亮呢,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会看看爹娘,一会看看黄梅和费泽茹,一会又看看大哥,一脸好奇。 黄梅突然站起身来,大有深意地调笑道: “姨父姨母啊,果真是好手段呀。本来我是带着泽茹妹妹兴师问罪来着。没想到,这罪没怎么问着,眼见着,要多一门亲事了,真是便宜占尽喽!” 梁老三嘿然一笑,摆手道: “梅子,看你这话说的,东明可是你亲表弟,你这个当表姐的,多关心不应该嘛?” 竹兰也上前拉过黄梅,附耳道: “梅子,姨母听说大长老梁剑龙家的梁东川再过三日就要回来了,你可知呀!” 黄梅的脸颊蓦地一红,低声道: “姨母,怎得说起东川哥哥了。” 竹兰大有深意地一笑,道: “这孩子可是梁氏俊才呀,在外学艺数年,听说已经在师门中闯出不小的名声,现今刚好二十了。前几日,梁氏议事,听你姨父说呀,大长老要趁着这次东川回来,把这个孙儿的亲事定下来呢。” “还有此事?我怎么不知!” 黄梅心中一急,脱口道, “那大长老的意思是……”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黄梅的言语之间竟似有隐隐的担忧。 第15章 快开门,给你送臭豆腐了 见黄梅面露担忧之色,黄竹兰轻轻一笑,继续附耳低声道: “大长老没有明说,想必还在斟酌,姨母可是知道你们俩青梅竹马,打小儿就要好的很。 再说,你也知道,你姨父是族长的儿子,也是大长老的亲侄儿,姨母我和东川他娘也是亲如姐妹,就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呀?” 黄梅的脸颊更红,咬唇思索了片刻,贴在竹兰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竹兰脆笑不已。笑声引得费泽茹也好奇得靠了过去,侧耳探听。不多时,三女竟似其乐融融地攀谈起什么有趣地话题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倒是把三个男人,啊不,严格地说是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小男生晾在了一边。 梁老三也很是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刚要上前插话,就被黄竹兰一瞪眼给推开了,嘴里嫌弃道: “去去去,我们女儿家说点悄悄话,你个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把梁老三哽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尴尬地坐在一边气呼呼地喝茶。 梁东明和梁东亮已经跪了好一会了,本以为就算不挨一顿胖揍,至少也得被斥责一番。没成想,三两句话的功夫,本是罪魁祸首当事人的哥俩突然成了旁观者。 看着三女浅笑晏晏,梁东明内心嘀咕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百年游子满案诗。这书上说的果然不错呀。眼下没我什么事儿了,此时不溜走,更待何时呀!” 目光四下逡巡,一边缓缓地往大门口移动,一边盯着屋内的动静。就想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片刻后,忽见老爹和三个女人都没有看向这边,身躯一动,正要悄无声息地越门而去, 就在这时,突听梁东亮大声道: “大哥,你要去哪儿!” “糟糕!二狗子,又要坏事啊!” 梁东明心中暗骂一声。果然,一瞬间,立马感到数道目光齐齐射向他。身子不由一僵,梁东明缓缓转过脸,勉强一笑,讷讷道: “嘿嘿嘿,我看大家聊得挺好,不忍心打扰,这里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就想着……” 小东亮立马打断道: “不对呀,大哥,我刚才明明听到爹娘想让泽茹姐姐给你当媳妇呢!怎么能说没你什么事呢?爹,娘,是我听错了嘛?” 神补刀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小子是想祸水东引嘛? 眼见费泽茹俏脸晕红,偷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老爹老妈一副大势已定的慈祥模样,大表姐黄梅则是戏谑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说: “小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吧?” 再看梁东亮,睁着闪亮的圆眼,一脸纯真地看着自己。不知为何,梁东明此时特别想狠狠一拳打在这张人畜无害的肥脸上。 “憨货,我不是说过,叫你不要乱说话的嘛!” “大哥,我觉得这件事关系到你终身幸福啊,不算是乱说话吧?” “你!我!” 就在此时,老爹率先开口了: “啊,是呀,东明,你过来,你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梁东明肌肉僵硬。 紧接着老妈也发话了: “老大,快过来,坐到泽茹身边去,啊,对,就是她旁边的那把椅子。” 梁东明肝胆一颤。 大表姐黄梅也笑嘻嘻朝着他招招手,说道: “表弟,还愣着干嘛呀!快过来,泽茹等着你呢!” 梁东明心脏一紧。 下一刻,“嗖”的一声,屋内众人只感觉人影一闪,一阵清风扬起,梁东明已经不在屋中,只见一道人影撒丫子飞奔远去了。 “啊,这——” 屋内一片寂静。 一旁的小东亮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嘟囔道: “我就说嘛,直觉告诉我,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前院墙角处,梁东明满头是汗,喘着粗气,但是还是尽量地收敛自己的呼吸,侧耳倾听堂屋里的动静。 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爹娘的道歉声,好像在说这孩子脸皮薄,等泽茹爹娘回来,再商议亲事什么的。 一听到这些,梁东明不由头大呀。他对费泽茹倒没有啥不好的印象,反倒觉得这个姐姐平日里很是照顾他。 但是照顾归照顾,好感归好感,也不能一上来就定什么儿女婚事呀!一不小心,让费泽茹看到自己屁股蛋,就得娶她?仔细想想,吃亏的好像是自己吧。 虽然氏族中十岁定亲,及笄之年就成亲的事儿也不少。可是对于梁东明这样一个“神童”来说,成家娶媳妇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他本想直接逃到外婆家去,避避风头。但是突然想到答应给百花姐姐,晚上要给她送臭豆腐的事情。于是悄悄地绕到自家前院墙角,听了一会墙根儿。 然后寻机翻墙而入,蹑手蹑脚地溜进豆腐坊,拿个大瓷碗,装满臭豆腐,舀了两大勺辣椒酱。 他想了想,拿起一旁桌上的毛笔,用记账的纸张,写下“我去外婆家,今晚不回来了”,稍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书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飘然而去。 夜幕降临,星光璀璨,今晚晴空万里,深山观星汉,如坠云海中。 梁东明悄悄来到古井周围,没有立马上前,而是警惕地扫视了几圈,确定无人,然后半蹲着身子快速跑到古井旁,俯下身子。 他稍稍缓了缓,调匀呼吸,用手拿起脖颈上的菩提子,一边观察周围,一边低声说道: “喂,喂,我来给你送臭豆腐了。快开门啊!” 此言一出,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真搞笑,门在哪儿呀!难道还像上次从井口直接跳下去吗? 正在思忖间,古井旁的那块石碑忽然一亮,接着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中伸出,一把拎着梁东明的衣领,滋溜一下,就把他拉了进去。光芒一闪,石碑恢复如常。 “咚!咚!”,“咚!咚!” 几在同时,更棒的声音传来,王九爷腰间插着灯笼和更棒,手持木槌,巡夜而来。他走到古井边时,咦了一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用鼻子嗅了嗅,自语道: “嗯?似有灵气波动,难道,是哪个新生的山精妖魔闯入氏族了?” 九爷哼了一声,逡巡四顾,确定四周没有异常,正要离开,突然心念一动,走到古井边,探头朝井中看去,井水如镜,一片繁星投入其中,微波粼粼。 “奇怪,似乎并不是新生妖魔的气息?莫非是西山秘境里的聚灵阵逸散出的灵气?待我前去查探一番。” 更棒声响起,王九爷晃悠着身子,消失在黑夜中。 送走了王九爷,咱们再讲梁东明,被那只手拉进石碑的瞬间,可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仔细想一下,大半夜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猛然抓住他衣领,就算梁东明心智早熟,也被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他正要大叫,嘴巴立时被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堵住了,接着一阵恬淡的幽香传入鼻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跌入一个柔软的身体里。 脑袋好像靠在了两团柔软的物体上。正要挣扎,百花妩媚而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我,别动,别说话,也别挣扎,井外有高人。” 第16章 真是个磨人的女妖精 梁东明感觉到百花的言语肃然凝重,瞬间不敢再动了。 过了一会,身后女子似乎微微舒了口气,捂住他嘴巴的手也松了松,梁东明感觉到,后脑枕着的那两团高耸柔软之物,也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他不由自主地扭动了一下脖颈,似乎触碰到该物体上的两颗点状物。 突然怔住了,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啊的一声惊呼,条件反射般地挣脱百花的怀抱,窜了出去,站定身体,扭头回看。 一袭红罗裙,一道靓丽影,凹凸有致,风姿绝然,脆生生地俏立于暗影之中,身后竟然悬浮着一个七彩光环。梁东明瞪大双眼,大张嘴巴,一时竟然痴了。 “我滴个天啊,自带光环的女人!” 见梁东明木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百花抿嘴一笑,散去身后七彩光环,微伸玉臂,在他的前额上轻轻一点,娇笑道: “小呆子,看够了没有?” 浅笑间,百花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正要说话,忽地琼鼻微嗅,娇靥露出欢喜之色,脱口道: “呀,我闻到臭豆腐的香味儿了!” 梁东明此时也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递了过去,故作正色地说道: “说到做到,给你。” “真是个好弟弟。” 百花接过包裹,脸上的笑容更甚,脆声道: “走,姐姐带你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家,家在哪儿呀?” 梁东明心生疑惑,环顾四周,现在所处之地乃是个井下坑洞,从一处井壁向内纵深约五丈,高约两丈,宛若一个山洞。 光线幽暗,内部倒是干干净净,毫无湿潮之气。一处洞壁极为平整,恍如一面镜子,映照出两人的身影。梁东明沿着洞口朝下看去,距离水面约有三丈,闪烁着星辰之光。 见他一脸疑惑,百花微微一笑,素手轻扬,纤指临空划出一个极为复杂的法印,一道七彩霓光从胸前翠黄水滴坠上氤氲而出,射入那面洞壁上,一时间,彩光乍起,荧光闪闪,洞壁瞬间变幻成一扇光门。 东明瞠目结舌,百花这一波操作简直亮瞎他的双眼呀,还能这么玩吗?作为一个凡人层次的“神童”,他自认为学识还是广博的,但是如此操作,已经超出他的认知了。 百花面露得意之色,柔荑舒展,一把拉起他的手,轻轻一跃,东明身不由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随着百花跃入那扇光门之中。身影消失,荧光消散,洞壁恢复如初。 满眼霓光耀目,脚下悬空,眼花缭乱,上次井中溺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梁东明心有余悸。 就在穿越光门的瞬间,他立即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鼓起了腮帮子,捏住自己鼻子,准备再次感受那冰冷井水浸体的刺激。 可是身形一晃,脚已经踩到了实地,令他感到惊诧的是,既无溺水之状,也无刺骨冰凉之感,一股沁人心扉的花香隐隐扑入鼻中,还有潺潺的流水之声。 正自讶然,身子被人一扯,百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发什么呆呀,快跟姐姐走。” 梁东明倏地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远处,一条栈道曲折延伸,竹林悠悠,溪水淙淙,云烟蒸腾。隐约可见半亩方塘,一座水车,一弯拱桥,一间木屋,木屋四周围着青竹篱笆。 篱笆内一片五彩缤纷的花圃,彩蝶翩然其中。也不知从何处投射而来的光芒,映照在小桥流水之上,水波粼粼,宛如仙境。 “这是,是什么地方?” 梁东明看的有些痴傻。 “姐姐住的地方啊,姐姐的家。” 百花抿嘴一笑。 “这,这是在古井中吗?” 梁东明迟疑着问道。 “是呀。”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上古大能强者挥手之间便可沧海化桑田,山壑变坦途。姐姐只是略施手段,开辟了这么个小小的井中洞天,不算什么的。” “略施手段?小小的井中洞天?不算什么!” 这算是赤裸裸地炫耀吗?梁东明顿时为之气结,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井下洞天,没来由的一阵莫名郁闷。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神通呢?想到自己身无灵根,修道无望,只是一介凡人,又是一阵长叹。 “小弟弟,怎么长吁短叹的?被姐姐的手段惊着了!” 百花斜了梁东明一眼,似是看破了他的心事,调笑道。 “咳,没,没有,对不起,是我草率了。” 梁东明请咳了一声,稍稍掩饰了一下自己吃惊的表情,定下心神,忽然想起一事,试探问道, “百花姐姐,你,你是妖吗?” 百花一愣,既而一笑,却不回答,迈开莲步,走上了栈道。梁东明见她不回答,还不死心,小跑几步追上她,继续问道: “你到底是不是妖?难道不是?那是邪魔吗?或者是精怪?哎,你别走这么快呀,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什么呀?” “你很好奇吗?很想知道?” 百花停下脚步,突然转头紧盯着梁东明。 “我……” 被百花那双深邃的眼眸如此凝视,梁东明呼吸一窒,心念急转,嘿嘿一笑,道, “你,你说要当我姐姐,我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呀!” 见红衫女子沉吟不语,神色似有所松动,梁东明心中一喜,忙道: “百花姐姐,你呢,就悄悄地告诉我,我呢,一定会保密的。” 说着,他眼眸扑闪,作出一副人见人怜、无比天真可爱的模样,一眨不眨地看着百花。 百花伸出一根纤指,对他勾了勾,示意他靠近一些。梁东明大喜,非常狗腿地凑上前去。百花精致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狡黠之色,附耳轻声缓缓道: “我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艳鬼!” “啊!!” 梁东明身子一震,脸色大变,腿不由得一软,差点瘫软在地。吓得他连退十几步,和百花拉开一定的距离,想了想,又退了十几步,似乎稍微找到了点安全感。身体微颤,盯着百花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害怕了。我告诉你啊,姐姐我呀,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童子了,美容又养颜哦!” 说着,百花缓缓伸出丁香软舌,舔了舔丰润的嘴唇,就连声音也变得妖媚起来,上下打量着梁东明,仿佛他就是一盘美味的菜。 “你,你,你” 连说三个你字,梁东明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冷汗涔涔,面如金纸,心怦怦乱跳,双腿竟然不自禁地打起颤来。 “哈哈哈!” 百花突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的是前仰后合,玲珑曲线也随着微颤起来。梁东明一怔,有些发懵,还未回过神来,又听百花喘着气,笑道: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姐姐可舍不得吃了你哦,走了走了,我要去吃臭豆腐了。” 说着也不等梁东明了,娇笑声中,倩影翩翩,红衫女子飘然走过栈道,上了小桥,朝木屋行去。梁东明怔怔看着百花,恨恨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真是个磨人的女妖精!” 第17章 你们妖精,也经常饿肚子吗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百花的身影已经闪入屋中。梁东明快步走过栈道和小桥,绕过方塘,走进竹篱笆墙,来到了小屋门前。 那片五颜六色的花圃吸引了梁东明的注意力,他不禁走近些,仔细观瞧,不由得心中一动。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靠近一看,这花圃之中种植的竟都是茶花,品种之多、种类之全,实属罕见。 梁东明在族中典籍中翻阅过,茶花极为娇贵,养植难度也很大。越是稀有品种对于生存的条件的要求越是苛刻。但是这苗圃之中的茶花,无一不是极为名贵的种类,更有几株似乎是传说中的仙品。 他不由得咋舌称奇,不过又一想,这位百花姐姐是个妖精呀,怎么能用凡俗之理去衡量一个妖精的居所呢?见怪不怪,见奇称奇罢了,如此想来,不由释然。 抬眼朝屋中望去,这木屋竟然没有门,敞敞亮亮,屋内景致一览无余。梁东明迈步走到屋中,环视四顾。 这是一间极为别致的房舍,不似村中农家,无炊无灶,也不如何奢华,屋内可分三层。 第一层离门近处,镂空屏风半遮半掩,屏风后一张紫檀方桌之上,摆着茶具一副,旁边一个九方隔断,其内放置着各种茶叶。 第二层,室内正中,树立着一张半人高的圆形桌案,珊瑚色八角香炉正逸散着袅袅青烟,闻之心旷神怡。 第三层,自屋顶悬下一围珠帘,镂雕纹月百花香榻隐然其后。风吹轻舞,珠帘叮咚有声。床榻旁挂着一副画像,似乎是人像图,因为珠帘遮挡,看不清画像上的具体人物。 清幽而舒雅,心巧而脱俗。梁东明突然想到了这几个字。屋内陈设井井有条,确是精心布置的。除了摆设之外,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各种形状的花瓶,瓶内无一不是盛开的茶花。 “哎呀,这个妖女到底是有多喜欢茶花呀!” 梁东明心里嘀咕了一句,再看那百花姐姐,正坐在紫檀方桌前,大块朵颐,吃着臭豆腐。衣袖高卷,露着玉藕般的手臂,也不用筷子,一手抓着一块,蘸着辣椒酱,狼吞虎咽正吃得香甜呢。 那吃相可是相当豪横,与她绝世容颜和这香闺的气质一对比,瞬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活脱脱像是个饿死鬼投胎嘛。 梁东明走到屏风后,在一张木凳上坐下,看着正如火如荼吃着臭豆腐的百花姐姐,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把最后一块臭豆腐被百花放进嘴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咀嚼了几下,咽下肚去。回味无穷地吮吸了几下手指,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看到梁东明吃惊的表情,百花轻哼了一声,一边拿起一块方巾擦了擦手和嘴角,一边指了指桌上的茶壶,道了句: “给姐姐倒杯茶。” 梁东明“哦”了一声,端起茶壶,往青瓷杯中倾倒,碧绿澄澈的茶水,冒着丝丝热气,注满青瓷杯。 百花缓缓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兰花指信手端起茶杯,先啜了一口,似是在试热度,然后一饮而尽,放下杯盏,又是一声满足的叹息。 你是不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梁东明好奇地问道, “你们妖精,也经常饿肚子吗?” 百花白了他一眼,幽幽道: “我看着像很饿的样子吗?” 梁东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 “不是像,完全就是。我见过几个逃荒到我们村的人,你那吃相和他们差不多。” 百花一愣,既而“切”了一声,腹诽道: “你竟然拿姐姐和那些饥民做比较,作死吗?” 说着,眼眸露出一丝幽光,看得梁东明心中一阵悸动。梁东明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就是感觉你好像很饿,很久没吃饭的样子嘛。” 百花左手微抬,一缕白光凝聚手中,化为一根细长而玲珑精巧的物事。梁东明见了,讶然脱口道: “烟,烟斗?你,你还会抽烟啊!” 只见百花将那根白玉烟斗放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徐徐吐出一个烟圈,斜睨着梁东明,一抹风情跃然于脸上,缓声道: “小弟弟,姐姐会的可多了?你要不要试试呀?” 说着,她忽然将一大口青烟喷在梁东明脸上。猝不及防之下,一股异香瞬间钻入鼻腔,虽然毫无呛闷之感,但他还是不自禁地咳嗽了几声,摇头道: “咳咳,啊,这个,不,不用了,我,我还是只是个孩子呀。” 梁东明一头黑线,自我反省了一下,以后和这个女妖精说话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用手扇了扇面前烟雾,看了看屋内,继续问道: “姐姐,你这个房子里也没有生火做饭的地方呀,平日是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的?” 百花淡淡一笑,收敛风情,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叹息道: “姐姐我呀,平日里也不需要吃什么东西。但是对于豆制品唯独喜欢,满足一下口舌之欲罢了。” “不需要吃东西?” 梁东明奇道,摸了摸鼻子,又道, “不吃东西,你不会饿吗?不会死吗?” “真是个小呆子,你现在是凡人之躯,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百花想了想,徐徐道: “天地间呢,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奇物质,通过特殊的功法修习,将这些物质吸纳入体,化为己用。就可滋养神魂,壮大肉身……” “你说的是灵气吗?” 梁东明突然问道。百花咦了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你竟然知道灵气?” “这个问题,我不该知道吗?” 梁东明小心翼翼地问道。百花眼眸深邃,别有深意地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呀?” 看着百花眼眸闪动,似乎洞察到自己灵魂深处。梁东明心中忖道: “要不要告诉她,我的‘早熟’表现呢?还有那部无名功法?另外我没有灵根无法修炼仙道的情况,她会不会有解决的方法呢?” 思忖再三,梁东明还是决定告知百花。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对百花了解不多,但是内心那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之感总是不经意间萦绕心头。而且,如果百花要害他,早就可以下手了,没必要如此含蓄。 唯一让梁东明犹疑的念头,就是百花对自己的态度。不似初见,倒好似极为熟稔。至于这种毫无理由的熟稔是善意还是别有用心,梁东明无法佐证。 敞开心扉,诉说秘密,其实就是一种赌博,信任的赌博。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做到完全信任某人。毕竟,真心易付却难求啊。 不过现下,梁东明已然决定赌上一次。至于是福是祸,那就交给老天爷了,他不禁又想到那部无名功法中的文字: 寿元有数,此为命格;福祸有偿,此为命运,皆为天道…… 想到此处,不再迟疑,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顿觉满口留香,精神一震,望着百花,坦然道: “百花姐姐,其实在我身上确实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今天,我就告知姐姐,还希望姐姐能为我解惑。” 当下,略微整理思路,将自己过早觉醒自我意识,心智早熟乃至于无名功法的诸多事情,详细地娓娓道来。 第18章 你等等,让我先理一理 微波徐来,花影婆娑,珊瑚八角香炉余香绕梁不散。 百花慵懒地斜倚在竹椅上,手持白玉烟斗,面带笑意,静静地聆听着梁东明的诉说。 待东明讲述完毕,不再言语。百花微微坐直身子,螓首抚蛾眉,别有深意地浅笑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这些秘密呢?” 梁东明一摸脑袋,讷讷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出来了。” “都说了?” “嗯,都说了。” “那,你想知道什么?” “嗯?” 梁东明心念一动,百花这话中有话呀!少年暗忖道, “听这语气,难道她真的知道些什么?” 想到此处,梁东明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问道: “百花姐姐,我的这种情况你了解?可有化解之法?” 百花微微一笑,一甩衣袖,站起身来,走到香炉旁,不答反问道: “你可知道刚才在你入井之时,有高人经过吗?” 梁东明一怔,不知她为何会莫名其妙有此一问,难道这个高人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吗? 他回想起来,刚才从井旁的石碑前被拉入井中之后,百花确实告诉他外面有高人,而那时,隐隐约约听到了更棒之声,脑中忽地闪过王九爷的声音,喃喃道: “难道是王九爷?” “王九爷?” 百花口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接着问道, “是那个守夜人吗?” 梁东明点点头,百花接着问道: “这个王九爷,你了解多少?” “他是村里的守夜打更人,据说年轻时候上过战场,断了一条胳膊,得过军功,后来就就回到氏族里,大家都说他有降妖除魔的本事,自他守夜以来,五里井确实没有发生过邪祟扰民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梁东明顿了顿,瞥了一眼百花,见她神色如常,继续说道: “他的辈分很高,族长和长老们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至于他是不是高人,我就不清楚了。他,本领很高吗?” “上过战场,持有军功,断过一臂。嗯?那就奇怪了,怎么会没有杀戮之气呢?呵呵,有点意思,我得好好想想。” 百花的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极为优美的弧线,见梁东明看着自己,扑哧一笑,道: “他嘛,算是一个高人,至少以我现在的状态,不宜与他为敌。” 梁东明听她此言说得含糊,有些不大明白,什么叫算是一个高人?现在的状态不宜与他为敌?难道百花姐姐的实力远不止于此?转念又想,她目前的实力自己也不清楚呀。 自己这么个小小的凡人,完全无法理解这些高人大能的境界和实力,何必操这份闲心呢?还是问清楚自己的情况,找到解决的办法比较实在。想到此处,他开口问道: “百花姐姐,王九爷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身上的这些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花神秘一笑,道: “既有关系,也没有关系。” “这,这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吗?” 梁东明越听越迷糊,不禁有点恼怒,追问道。 “别着急,听姐姐慢慢和你说。” “你快点说呗,我时间有限,还要回去呢!我要是一夜不回,爹娘非得急死。” “放心吧,我这个井中洞天,时间过得很慢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见梁东明一脸迷茫,百花嫣然一笑,接着道: “关于后天与先天修炼之法,你知道多少?” 梁东明先是一怔,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道: “这个我知道,后天武道炼体,先天仙道炼神。后天十品,最高境界是宗师境,宗师境圆满如果能突破到先天,就可引灵气灌体,入仙道修仙法。 至于先天仙道嘛,族中典籍记录很少,我只知道分为三重大境界和九重小境界……” “呦,知道的还不少嘛。不过,还不够准确。” 纤指拨青丝,化为绕指柔,百花接口道: “先天仙道又称为登天道,共有十重。前三重名为玉清,中三重名为上清,后三重名为太清,统称九重天。登顶九重天,越过最后一阶若能渡劫成功便可脱凡胎,成就纯阳真仙境。从此长生不死。” “玉清三重,上清三重,太清三重,原来九重天之上还有纯阳真仙境。哎,好向往哦!那种感觉一定非常不错!” 梁东明一脸期待地自语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既而眉头一皱,道: “哎,百花姐姐,这先天后天的区别,我是明白了,但是和我还有王九爷有什么关系?” “这个王九爷是个先天境界的强者,自然算是个高人了,至于和你的关系嘛……” 百花话锋一转,盯着梁东明,双眸之中精光闪烁。梁东明心中一紧,百花柔声叙说道: “一般而言,凡人修炼至后天大圆满才有可能入先天,这是循序渐进地修炼之法。但是有一种人,周身百骸之内天生灵根,可跨越后天,以仙道功法,引灵气入体,直接入先天,登天道。这种人啊,被称为天选之人。” “这个我知道,那部无名功法中也有记载,但是我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呀!哎,等等,你说了半天,怎么越扯越远了!还是没说王九爷和我到底有啥关系?我这样没有灵根的凡人除了寻常路数,还有别的法子可用吗?” “王九爷对于你来说很重要,是个非常关键的人。而你,并非是没有灵根,只是……” 百花顿了顿,深邃的眸子在他身上扫了扫,一字字道: “缺了点东西。” “啥?缺了点东西?” 梁东明心中疑窦更甚,下意识地摸了摸周身,道: “我,我,缺了什,什么东西?我长到这么大很健康呀!” “不是你缺,是我缺了点东西。” 百花见梁东明在自己身上摸索不停,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道: “是我的身上缺了点东西,所以无法让你身上的灵根显形。而这东西,就在王九爷的手上。” “我有灵根?但不显形?你缺东西?在王九爷手上?这么复杂呀,我听得有点糊涂,你等等,让我理一理啊。” 梁东明脑中如同浆糊,竭力梳理着百花所说的内容,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王九爷有一件宝物。如果你得到这个宝物,就能帮助我,让我的灵根显形,我就可以修炼仙道了。是吗?” 百花颔首称是,又微微摇了摇头,道: “差不多是这样。但,东西不是他的,原本就是我的。不过,现在确实在他的掌控之中。” “啊?等等,你的东西为什么在他那里?是被他抢去的嘛?” “其实,他是在保护那件东西。算了,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而且时机未到,呵呵,先让姐姐藏一藏,调一调你的胃口吧。”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说话说一半,到老没有伴,知不知道啊!” 见百花悠然喝茶,根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态度,梁东明哼了一声,气道: “哼,你到底是什么存在?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 第19章 老不正经的,都怪你 “唉——” 百花长叹了口气,深深凝望着梁东明,迈步走到桌前,端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反问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呀?” 梁东明没想到她突然说起这个话头,平素自认为就算没有灵根,他也是凡人圈里的神童,可是今天晚上,自己的思维就一直没有跟上这个百花。他甚至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变蠢了。 忽的幽香传来,不知何时,百花和他不过咫尺之距了,这个距离有些太过亲密了,梁东明有些不适应,刚想后倾一下身体拉开两人距离。 没想到一双柔软的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腕子,瞬间退避不得。四目相对间,梁东明呼吸一窒,只见百花幽幽地看着他,朱唇微启,轻声道: “我,是一根骨头。” “什,什么?你说你,你是什么?” 梁东明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又问了一遍。百花凝视着他,依旧缓缓道: “告诉你,我的本体是一根白骨。” “一根,白骨?你是?你是!” 梁东明全身剧震,骇然惊道, “你是白骨精!” “白骨精,呵呵,这个名字倒也别致,如此说也没错。” 百花翩然一笑,手上的力度更大了,眼眸中的精光也是越来越盛,面目似乎变得有些诡异,森然道, “怎么,你害怕了?” 梁东明咽了咽口水,震惊之后,反倒觉得内心平静了些许,他定了定神,道: “嗯,说实话,确,确实有点害怕,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妖精,不会害人,更加不会害我的。” 见他如此镇定,还说出这番话,百花怔了怔,恢复了面容,缓缓放开他的手腕,一扭火辣的身姿,珠帘晃动,已经到了床榻旁,须臾之间,传来箱柜翻动的声音。 搓揉着被百花捏得生疼的手腕,梁东明心有余悸,他已经料想到了这个百花是妖精,但是决计没有料到她是个白骨精呀。 白骨可以成精吗?难道是她生前遭受迫害,死后怨念难消,因怨成精?她寄生在这古井之中,莫非是被人抛尸井中的?这个人是谁呢?是村里的人吗?难道是王九爷? 一通的胡思乱想,梁东明如坠云中,脑中一片烟霭雾罩,脑仁崩崩胀痛。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颗悬挂的菩提子突然亮了一下,一道暗金色光芒倏地钻入梁东明心脉之中。 他只觉得心头一热,纷乱的心绪渐渐地安宁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既而血脉之中一股莫名的力量升腾而起。 这一幕恰好被百花收入眼中,她神目如电,直窥梁东明心脉,目力所及,只见那颗跳动的心脏之上,一道浅浅的龙纹正在缓慢镌刻。 虽然微弱但却散发着古朴沧桑的光芒,与此同时体内血脉之中隐隐闪烁起四色异彩,汇聚心脉,包裹住那道龙纹,镌刻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百花凛然一惊,接着心中一喜,暗忖: “血脉之力已经开始觉醒了吗?有血脉加持或许真的可以……嗯?” 百花突然眉头微蹙,灵目审视之下,心脉上那道包裹着四色异彩的暗金色龙纹一颤,忽见一道青芒霍然闪现,覆盖在心脉之上。 眼见就要镌刻完成的龙纹瞬间碎裂,四色异彩重新融入血脉中,暗金色光芒倏然离体而出,重新收纳入菩提子之中。那道青芒也悄然隐匿于梁东明体内。 梁东明有所感应,那股充沛的力量陡然消失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睁开眼睛,摸了摸胸口,脸上闪过惑然神色。 “看来,还是要再加一把火。” 百花的眼中厉芒微闪,一丝犹豫稍显即没,一挑珠帘,盈盈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个锦盒。她坐到梁东明身侧,将锦盒放在桌案上,细声慢语道: “小弟弟,你也不要胡乱猜想了。姐姐我呢,既不是怨气凝聚而成,也并非死后冤魂所化。我的本体确实是一根白骨,但并非是凡尘中的白骨。” “不是凡尘中的白骨?这是什么意思?” 梁东明思忖片刻,试探问道,“那你莫非是什么绝世妖魔的骨头成精?” 百花面露不屑。 “不对啊,那,莫不是哪种上古神兽的骨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会是凤凰吧?” 百花“切”了一声。 “也不对呀!难道,你是哪位神仙大能的骨头修炼成精?是仙骨?” 百花眼神微微晃动,一抹精光一闪即逝。这些微的变化,梁东明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见她好似依旧不为所动,只道是自己没有猜中,正要再猜。百花的声音悠然响起: “凡尘一百载,了却因果缘。” “嗯?”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但又似乎蕴含着某些沧桑的感悟,听得梁东明不由一愣,暗忖道: “她这是在说自己吗?听着好悲凉呀!哎,我虽然是个过早成熟的神童,但是,大姐,我只有十岁好吗!没有那么多的人生体悟,这么深刻的语言,我怎么能理解呀!” 差点没忍住又想张口吐槽其话语太多弯弯绕,正想叫百花把这话说的简单明了些。不想百花却指了指桌案上的锦盒,道: “打开它。” “这是啥?” “这可是好东西哦!” “好东西?我看看。” 梁东明早就注意到这个锦盒了,听她如此说来,好奇心大起,伸手将盒盖打开,一本泛黄的破旧书籍赫然显露出来。 封面上印刻着三个古朴的文字,显然是上古文字撰写颇为难认,梁东明咬着手指头,努力辨识,嘴里嘀咕道: “嗯,素,女,经!” “啪”的一声,盒盖瞬间关闭,红袖飞扬,七彩霓光闪动,梁东明眼前一花,一阵香风飘过,锦盒已经消失不见了。 “哎,怎么不见了。书呢?” 再看百花,神情颇为古怪,绝美的俏脸之上,先是前额泛起红霞,既而延伸到两腮、脖颈,最后就连耳朵也是火辣辣的一片坨红。 眼眸藏春水,樱唇启风姿。 梁东明从未见过百花如此情况,似嗔非嗔,似怒非怒,竟似窘态百出,又有着说不出的局促喝可爱。 相识以来,百花给他的感觉或是高深莫测、或是风情火辣、或是讳莫如深、或是惊惧骇意,但是此刻的这个表情,在梁东明的理解认知之中只有两个字:古怪。 “百花姐姐,那个素女……” “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 百花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素手轻扬,另外一只锦盒从珠帘之后飞出,落在桌上。 “这个你拿去,好生修炼,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 梁东明刚拿起锦盒,还未来得及打开,百花纤指一晃,一道法诀打在他身上。只感觉到一阵水汽缠绕身体,白芒亮起,光门顿开,梁东明已经消失不见了。 “哎——” 送走了梁东明,百花长长吁了口气,纤指轻点额头,好一会,脖颈和脸上的红晕才逐渐消散。一抹额头,竟然发觉出了一头细汗。 她不禁哑然失笑,轻抚了一下丰盈的胸口,站起身来,挑帘入内,坐在香榻上,手中轻托,霓光一闪,一只锦盒出现在掌中,盒盖翻起,里面正是梁东明刚才看到的那本《素女经》。 百花轻轻抚摸着那本书,想起刚才的场景,脸上又是一红,抬眼看着床榻旁挂着的那副人物画像,眼波如水,啐了声: “老不正经的。送我什么不好,非送这个。如今害我出丑,都怪你!” 第20章 百年劫难之事 五里氏族,古井旁,白芒一闪,梁东明的身影出现在石碑前。他微微愣神,看看四周,才确认自己已经出了百花姐姐的井中洞天。 他手中拿着那只锦盒,心里却犯着嘀咕,突然白芒又一闪,石碑旁多了几样东西,梁东明略感诧异,上前一看,不由一阵惊喜。 一个是自己给百花送臭豆腐用的小包裹。另外两样东西分别是装满地瓜的小麻袋和一把小铲子。 梁东明心中惊喜不已,今天一早醒来就没找到自己偷地瓜的作案工具,还在琢磨是不是丢在井里了,果然如此。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咦了一声,到这里时是二更天,此刻刚到三更,果然如百花姐姐所言,井中洞天,时间流逝的确比外面要慢。 梁东明脑中念头一晃,将锦盒放在麻袋中,用地瓜盖好,然后背起麻袋,拿起小铲和包裹,一边往外婆家走去,一边心里嘀咕: “《素女经》是啥呀?难道是一种厉害的功法?现在还不适合我修炼?百花姐姐拿错了吗?她当时的表情好生古怪哦!回头到氏族藏书阁查查,先了解一下。呵呵,赶紧回去,看看这个锦盒里有什么好东西,难道可以解决我灵根问题的功法呢!好期待呀!” 天际悬明月,风云藏山丘。夜已经深了,人影与夜幕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清风明月晓星辰,夜尽晨曦染苍穹。 天地浩瀚神秘,其状如方形秤盘,东西南北中五州一体,玉龙、坤、乾三大山脉盘虬卧龙般横亘五州之上,幽河、陀河、剐水、泯江、襄江五大水系交织纵横。 东海之上瀛州、玄州、炎州、祖州,四州遥相对望。四海汪洋浩淼环绕九州。 四海之外,虚实相交之处,西北极荒之地为八荒,先天妖族盘踞其中,西南极阴之地为鬼蜮,九幽灵族隐匿其内,东南极怨之地为魔域,先天魔族据守其上。 天道造物,生灵神奇,鬼斧神工可见一斑。 在四海的尽头,九重天之上各有仙宫一座悬浮于虚空中,如秤砣般,钩挑天与地,平衡阴与阳,审视四海九州亿万生灵。 四方之极有仙宫,分列四方,正是当世修仙界第一大圣地所在,东极圣殿、西极神庙、南极天坛、北极地渊。虽相距亿万里,却实为一体。 四方仙宫正上方,九万里苍穹白云深处,三十六重天之上,星汉虚空之中隐隐可见一座方圆百里的仙宫废墟,残垣断壁,一片荒凉。 金色琉璃碎瓦如陨石般,环绕着宫殿,自成圆环,以其为中心,缓缓地悬浮绕转。宫阙虽然残破不堪,但气势依旧巍峨,依稀可见当年的辉煌。 “混沌老弟,来了。”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仙宫废墟前的广场上响起。既而青光一闪,青袍加身,一个清癯长须老者,出现在广场东侧一角,只见他颧骨极高,眼窝幽深,显得心事重重。 “青龙老大,您来的倒是挺早呀!” 乌光闪过,声落形显,一个说话瓮声瓮气的高大胖子,穿着黑色长袍。瞧那架势足有两三百斤,立于南侧一角。 “忧心忡忡啊,难道你一点不担心吗?” 清癯老者青龙,一捻长须,若有所思道, “我等三千年的谋划,岂能不小心翼翼啊。” “大哥,以往两千九百年,每次都能顺利平定,这次也不会例外的。还记得上个百年嘛,咱们一鼓作气,打得那叫个一个痛快呀……” 名为混沌的高大胖子,刚想慷慨感叹一番。突然,一团浓烈的水火交织之气降落与广场北边,水火散去,闪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身披黑红色水火灵纹战甲,一脸阴鸷地望着青龙与混沌,阴恻恻道: “混沌,你还是那样大言不惭,怎么着,断掉的手臂长出来了。” “放屁!九婴,你个臭蛇,一张嘴就是屁话连篇!好臭好臭!”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的那只混沌鸡爪难道不是被那人斩断的吗?” 胖子混沌一抖身上的肥肉,伸着短粗的手指,喝骂道: “我呸,老子那是硬刚圣祖神器,才受的伤。要不是我挡住那一击,你小子还能活到现在!倒是你,我怎么记得决战当日,你迟迟不来。定然是虚与委蛇,贪生怕死!” “混沌匹夫!闭上你的臭嘴!” 九婴断喝一声,阴鸷的脸越发阴沉了,恨恨道: “说起当年那战,若非本座拼尽全力,提前摄取了九天神剑的剑魂,你以为凭你那点道行能挡得住圣剑吗?今日还能在这里和本座叫嚣,信不信,本座现在就灭了你!” “好啊!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么嚣张!” “够了!” 青龙一声断喝,声震仙宫,蠢蠢欲动的混沌和九婴肃然一惊。聚集全身的仙力缓缓退去,但依旧怒目相向。 “一个是神庙五祖之一,一个是地渊首座,竟如凡人般动辄出言不逊,互揭长短,还想动手,怎么?千年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了吗?” 青龙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极具震慑力,混沌和九婴都是寂然不语。青龙见他们面服心不服,叹了口气,又道: “百年浩劫,事关四方仙宫的存亡,圣殿、神庙、天坛、地渊,若不能携手并进,我等三千年的谋划将毁于一旦!身死道消,化为尘土,就在眼前!你们还要继续内讧吗?” “大哥,我混沌绝无此意!若非九婴这厮出口挑衅!哎,算了,看在大哥的面上,就不予他计较了。” “哼,大哥,九婴并非出言挑衅,只是看不惯这个死胖子嚣张的做派。” “你!大哥,你看看这个臭蛇,就是存心找不自在!” “我也就是看在青龙老大的面,不和你这个蠢货计较!” 混沌气恼,还要说话,青龙一个锐利的眼色飘了过来,也就悻悻然,忍住不语了。就在这时,一道火红的金光从天而降,宛如红日坠地,轰然降落在广场西侧。 骄阳虚影散去,一个靓丽高挑的身影傲立于人前。金发碧眼,凤眉入鬓,乌金色长袍裹住傲人的身姿,冷艳而高贵。 “哈哈,六道妹子来了!好久不见,混沌老哥我甚是想念。” 混沌立马一整肥胖的身姿,腰杆挺得笔直,尽力吸起肥硕的肚子 ,一改刚才声色俱厉,满脸堆笑。 “原来是天坛的六道师妹,愚兄有礼了。” 九婴也是面色和缓,阴鸷的脸上露出喜色,显得彬彬有礼,拱手和这位六道师妹见礼。来的这位正是四方圣地之一天坛之主,金乌六道。 见混沌与九婴向自己问好,六道微微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向青龙欠了欠身,再无其他表示了。青龙见四方代表都已到齐,不再迟疑,沉声道: “今日召集各位,就是商议有可能到来的百年劫难之事。” 第21章 一元天劫 四方仙宫的四位代表分立于广场四方,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青龙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语气凝重道: “十年前,希夷圣祖座下八大天君尽出,在五州和海外诸国阻碍我圣殿、神庙、天坛、地渊的清剿行动。虽然事后做了弥补,但是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至今,道楼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言语稍顿,清癯老者一边思忖,一边斟酌着言辞,继续道: “希夷圣祖的道楼一脉与我们四方仙宫虽不同宗,近些年来也少有联络,但大家毕竟同为修仙界四大圣地,都在圣道门中。我们四方仙宫职司所在,执掌诛魔令,绞杀四海九州内的一切邪魔,名正言顺,按理他们不应该插手此事。若无希夷圣祖的法谕,道楼的八大天君怎么会一齐出手,强行干预四方仙宫的诛魔行动呢?” 说到此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深陷的眼眸中逐渐显露出深深的担忧,目光扫过其余三人,混沌和九婴都是面色大变。六道神色虽然冷静,但眼中也是精光霍闪。 九婴蹙着眉头,冷声道: “老大的意思,希夷圣祖已经回归道楼,想要染指四方仙宫的权柄?” 混沌肥手乱摆,对九婴所言一脸的不屑一顾,瓮声道: “你这臭蛇一派胡言,他们道楼一脉向来隐修于山林,素有隐仙之称,怎么会对我们四方仙宫的地盘感兴趣呢?而且当日除了你和张君来大打出手之外,在其他地方,道楼的人也只是劝退了咱们,并没有发生冲突。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懂什么。四大圣祖如今只存其一,往日希夷圣祖云游太虚,行踪飘忽。道楼与我们四方仙宫之所以能和平共处,那是因为希夷圣祖不在,我们的实力稳压道楼一筹。但若是希夷圣祖归来,咱们可就势弱了。” 说着,九婴看白痴似地斜睨着混沌,挑衅道, “死胖子,若是对上希夷圣祖,你的两只肥爪能挡下几招呀?” “臭蛇,少他妈的说风凉话!要是希夷圣祖真地打过来,老子固然不敌,也会拼死一战,舍身护宗,大不了玉石俱焚。倒是你这贪生怕死的九头臭蛇,指不定就跪地求饶了!” “死胖子,放你的混沌乌黑屁!” “他奶奶的,放你的九头臭蛇屁!” “都给我闭嘴!说得好好的,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 青龙老大不禁怒斥道。老者只感到一脑门黑线,眼见两人大眼瞪小眼,出气带冒烟,心中烦闷无比,强忍着挥舞龙爪将这两货拍死当场的冲动,瞥眼扫向广场西侧的六道,心念一动,问道: “六道师妹,你有何高见?” 金乌六道缓缓抬起眸子,碧目精光一闪,徐徐道: “希夷圣祖是不会对我四方仙宫下手的。” “哦?” 青龙等三人都是一怔,见她如此笃定,都是感到诧异。清癯老者追问道: “六道师妹为何如此肯定?可有什么理由?” “青龙大哥如此睿智,如今怎么像其他蠢货一般问起糊涂话了。” 这讥诮的话语怼的三人都是老脸一黑,青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横了其他二人一眼,讪笑道: “师妹有话就别藏着了,四方仙宫本就一体,既有高见就明言吧。” “好吧,那小妹就随便说说。百年劫难定然与希夷无关。” 六道眉眼微抬,淡然道。青龙心中一动,又问道: “何以见得?” 六道美眸流转,朱唇轻启,字字珠玑,道: “其一,四方仙宫的职司是四大圣祖共同商定的。虽然如今四圣只存希夷,但是四海九州的仙家势力向来都是遵四圣法谕各行其是的。希夷圣祖不会轻易推翻自己定下的规矩。即使希夷圣祖有心打破,只怕也得考虑一下众仙家的态度,特别是其他三大圣地的态度。其二,论实力,道楼一脉的八大天君虽然都是高阶真仙,但我们四方仙宫明圣祖十二门徒……” 说到此处,六道言语微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怅惘之色,既而接着道: “虽然青鸾未归,圣祖十二门徒只有我们十一人留守四方仙宫,但论实力依旧强于道楼八大天君。此外,四方仙宫中的圣祖封印也是我们的底牌。一旦动用即便是希夷圣祖亲至,除非鱼死网破,不然也有与之周旋之力。其三,四海九州目前虽然太平,但是八荒和魔域的先天一族依旧是巨大的威胁,从大局考虑,希夷圣祖也不会轻易和我们翻脸。” 青龙、混沌和九婴闻言,都大感有理,纷纷赞不绝口。 “哎呀,还是六道妹子深谋远虑,我混沌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呀!” 混沌呵呵笑着送了马屁,哦不,应该是混沌屁。 “六道师妹见解独到,一语中的,为兄喟叹不如。” 九婴摇头晃脑,奉上阿谀之辞,就差没现出九个脑袋一齐点头称赞了。 青龙虽然心中也颇为赞同,但他老成持重,只是微微地颔首称是,见这二人一脸贱相,恨铁不成钢之感油然而生,心里纳闷,这六道师妹固然美貌,但也是几千岁的老女人了,怎么这四方仙宫的这些高阶真仙大能们如此痴迷呢? 六道面色冷淡,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二人的奉承讨好,继续道: “我话还没说吃完呢。还有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小妹估算不错,希夷圣祖的一元天劫将至了,自顾不暇何来他顾。” 此言一出,三人尽皆愣立当场,青龙唇须抽动,混沌大眼圆睁,九婴身子微颤。 一元天劫! 这四个字似乎有着巨大的威慑力,如同毁天灭地的阴霾在三人心中狂飙而起。六道微抬皓腕,捋了捋鬓角的金发,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哂笑道: “四大圣祖,何等存在呀!可是也逃不过一元天劫。两大圣祖先后陨落。咱们四方仙宫的明圣祖,呵呵,不也在一元之时去了吗!哈哈哈——” 说到此处,六道忽然狂笑起来,直笑得是花枝乱颤、长发飘摇,与她端庄冷艳的形象迥然两异。青龙、混沌和九婴面沉如水,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拳头,都是沉默不语。 不经意间,两行清泪已从六道那绝美的秋波之中,肆意流淌而下,划过嘴角,滴落尘埃。 三十六重天,圣祖宫内,回荡着那如泣如诉的笑声; 四海九州,凡尘中,飘摇起似愁似忧的雨丝。 第22章 张君来的小九九 山外山,楼外楼,青山深处有琼宇,一座九层塔楼矗立于青山之中。 一场瓢泼大雨之后,烟云缭绕,雾霭漫漫,峭壁陡崖更显峥嵘。凡人观之,云深不知处,但闻钟鼓鸣。 一块高达十余丈的乳白色石碑立于塔楼之前,一个纯黑色的“道”字镌刻其上,经过雨水的清洗,黑白分明,笔锋历历,犹如游龙天凤,仿佛要破碑而出,乘云而去。 此时,一个身着墨绿道袍,银发童颜的道人倚靠在石碑旁,他左手提着一个翠绿酒壶,右手抓着一只肥硕的鸡腿。喝着酒,吃着肉,好不惬意。不是别人正是宝来天君张君来。 不消片刻,喝尽壶中酒,吃完手中肉,银发道人长身而起,抚碑嗟叹道: “赐我大梦一场,一觉千年不老;赐我老酒一壶,一醉百世不醒!哈哈哈!” “师弟好兴致。” 一个略带不悦之意的浑厚嗓音,传入张君来的耳中。 银发道人微微一怔,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冠玉面,身着月白道袍的英挺道人,手持拂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石碑另一边,一脸铁青的看着他,面有愠色。 “哎呦,大师兄呀!哈哈,今日早课做完了?嘿嘿,师弟这厢有礼了。” 说着,嬉皮笑脸地给面前的冷峻道人作了一揖。 此人正是希夷老祖座下八大亲传弟子之首的火龙真人贾得升。他也是如今道楼的掌教。见张君来一副市井无赖的模样,贾得升哼了一声,原本铁青的脸上又沉了几分。 眼见掌教大师兄面色不对,张君来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他又是呵呵一笑,讨好道: “哈哈,师兄啊,您来的真不巧。这酒喝完了,肉也光了。师兄稍候啊,待师弟到这山中打几只灵兽,再到房中取几壶好酒,来和师兄畅饮一番哈。” 说着,张君来便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可身形没来得及挪动,只见火龙真人贾得升手中拂尘挥动,身形一晃已经挡在了张君来的面前。 “师弟,你做的好事不想和愚兄说道说道吗?” “啊,这?” 张君来脸色微变,既而故作不知,道: “师兄何出此言?啊,是了,定然是师弟我今日早课没有认真做完惹得师兄不悦了。哎呀,师兄您也知道,师弟我懒散惯了。嘿嘿,我现在就去把早课补上,还请师兄多多谅解啊。” “你,懒散惯了?哼,我看你宝来天君是勤勉得很啊!” “啊?呵呵,师兄取笑小弟了。师尊亲传的八个弟子里,我是最不成器的。” “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呀!昔日,师尊坐镇道楼,你还有所收敛。自从师尊离山远游,你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何时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了!” “哎,哎,师兄,打住,打住啊。师尊在与不在,师弟我对师兄都是极为敬重的,绝无怠慢轻视之意。” “张君来,和我打哈哈是吧?好,我来问你,十年前,在中州东境,你做了什么?” “十年前?中州东境?哎呀,那可有些年头了!嗯,让我想想哈,啊对了,想起来了,当时我跟随师兄到那里执行师尊的法谕呀。” “除了执行师尊的法谕,你还做了什么?” “啊?没啦呀!要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完事之后,师弟我酒虫挠心,找了一个乡野小店痛饮了一番。哈哈哈!” “还不说实话!我来问你,你在一个新生的婴儿身上留了一道禁制封印,是也不是?” 前面听他之言,张君来已感不妙,见贾得升将自己所做之事说得如此清楚,银发道人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心念飞转间暗忖道: “他怎么知道了?我下手的时候非常小心,应该没人知道。大师兄莫不是在诓我?” “不用想了,你宝来天君下何许人也啊,悄无声息设下的禁制封印,我这个愚笨的师兄是没有本事发现的!” 火龙真人贾得升叹了口气,白了张君来一眼,冷声道。 “这?大师兄,难道是师尊?” 张君来灵光一闪,失声道。他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正色地看着贾得升。果然,贾得升缓缓点点头,徐徐道: “不错,正是师尊。” “师兄,我……” “好了,师尊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传来法谕来告知了此事。另外……” 贾得升瞟了张君来一眼,顿了顿,接着道: “你的那道封印只怕也遮掩不了多久了,四方仙宫已经有所察觉了。” 张君来先是一惊,旋即默然,最后愤愤然地开口道: “大师兄,四方仙宫那帮孙子实在太过分了……” “师弟慎言,四方仙宫毕竟也是圣道一员。不论圣殿四圣、神庙五祖,还是天坛的六道、地渊的九婴,其本体可都是上古先天神兽,明圣祖十二门徒绝非浪得虚名,论实力还在我道楼之上,怎可如此轻视。” 见贾得升瞪视着自己,张君来哼了一声,道: “我呸!奶奶的,你怕他们,我可不怕!除魔卫道,监察九州,可不是他们一家的事儿!凭什么一道诛魔令,就可判定生灵生死!亿万生灵,开灵智生灵根,都是天选之事,凭什么他四方仙宫一言定正邪,掌生死! 师兄,你可别忘了,四方仙宫那些货色可都是先天出身。依我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我的脾气,全都诛灭了才干净!” “师弟!你这言辞过界了!” 贾得升神色一变,斥责道: “你我数千年前也不过一介凡人,得师尊点化才有机缘踏足仙途。闻道有先后,岂能以出身论高低! 修仙界各方的职司权柄乃是四大圣祖划分订立的。天道虽无常,但万物皆有法。不可质疑,更加不可忤逆!否则天地就将动荡,九州则不得安宁!” 这番言语似乎也点着了张君来的怒火,他一梗脖颈,暴脾气一发不可收拾了,当下反问道: “是吗?那我敢问师兄一句,既然如此,师尊为何在十年前命我等八大亲传弟子尽出,干预四方仙宫所谓的诛魔行动!若非四方仙宫处事不当,师尊怎会传下法谕,干扰其职司呢?” “这……” 贾得升一时语塞,片刻后,他沉吟道: “我们道楼一脉一直秉承‘隐仙’之法。十年前师尊的做法,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师尊自有安排。再说天道之事,你我修行数千载,也只是窥其一斑罢了。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妄加揣度的。” 见张君来依旧一副气恼的模样,贾得升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轻捻着胡须,语气渐转柔和,道,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论战力,你是我道楼一脉师尊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是论道心,师弟呀,你性子刚直,杀伐决断往往率性而为,虽然诛魔灭妖无数,但是煞气日增,愚兄担心你因执念而沾染业障,迷了道心。” 张君来心中凛然,心中默念数遍“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一时默然不语,怒气也随着消了大半。贾得升见状,心中喟然一松,徐徐道: “你以禁制封印住那婴儿灵根,短时间内固然可以让他平安度日。但,灵根被封,修道之途也几乎断绝了。 凡人区区百年寿元,除非他修得后天武道宗师境大圆满,才有一线机缘以武道入仙道,但是艰难程度何止百倍。你这好意之举,岂不也是间接夭折了一位天选之人?” 张君来咧嘴一笑,张嘴刚要说话,贾得升一摆手,接着道: “你的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吗?你是想寻机解开封印,说不得再传他一门道法,纳为门徒。是也不是?” 银发道人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嗯,呵呵,师兄,你怎么啥都知道!” 第23章 人族中兴时代 张君来被贾得升猜中心思,颇为不好意思。他搔了搔头皮,心中的不快已经荡然无存。确如贾得升所说,按照他的计划,他本想于近期前往五里氏族,再次悄无声息地解开那个孩子体内的封印禁制,给他一次际遇仙人的机缘。 “师弟,你糊涂呀!” “啊?我,我怎么又错了?” “此子身上的异常,你难道不知吗?” “我知道呀,天选之人,身负极为精纯的火灵根,罕见至极!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嘛。师兄,你是知道的,师弟我除了吃吃喝喝,最稀罕的就是这种稀有灵根之人呀!师兄你不觉得嘛,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世界才更加精彩嘛!” “你!” “哎,师兄,你先别骂我。咱们修仙练道的,玩的不就是逆天改命嘛!咱师尊座下八个师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以大智大勇大无畏的精神,脱凡胎,入仙道呀!当然了,要是没咱师尊慧眼点拨,咱们也不会有这数千年的同门之情不是。呵呵,所以,那小子就缺一个引路人。” “哼,往日只道你张君来仙剑凌厉。没成想,这口舌也不遑多让。” “呵呵,多谢师兄夸奖了。不过,那小子确实不同凡响,肉身凡胎就可引动天地异象,我观他命中蓄火,乃是火命之精,很有机会登顶九重天的。一旦得道,当有冶荡乾坤,掌控天地火脉之能。真的是稀罕的很呀!如此上佳璞玉,我是真心舍不得让别人糟蹋了。” “ 天地为鸿炉,阴阳为炭火,火精之命,冶荡于乾坤。此子确属罕见。但是,他的引路人绝对不能是你!” “这,这是为何?” 宝来天君张君来一怔,不明所以,大感惑然。火龙真人贾得升长叹一声,声音悠悠,似是自语,又似是追忆: “距今百万年前,那时没有仙道,四大圣祖也未出世。四海九州还是蒙昧时代,那是一个先天妖魔统治四海九州的时代。 世间无正邪,无善恶,只有杀戮与掠夺。妖、魔、人等具有灵智的生灵虽共生但不能共存。这些强大的妖与魔天生地长,出生即可掌控部分天地之力。成年后,更加强大。 凭借天赋异禀,成为万族膜拜的神。而人族和其他弱小种族成为了这些先天妖魔的奴隶甚至食物。更有数不尽的种族在虐杀中断绝了血脉传承。 天道好轮回,虽以万物为刍狗,但终究开一线生机,身居灵根的天选之人出现了。逐渐学会以灵根吸纳灵气,滋养神魂,壮大肉身。 人族开始强大起来,最终形成了修真者。为了反抗先天妖魔的杀戮与压迫,以人族修真者为首的百族联盟与先天妖魔展开了惊天征战,人魔大战就此开始,这一战就是四万年之久!” 说到此处,贾得升停了下来,席地而坐,倚靠着那块道碑,目露神往之色。张君来凑了过来,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 “我等修仙练道之人,都有功法可依,还有师尊指点,仙途依旧千难万难,得道升仙者百万不足一。哎呀,真不知那个时候的天选之人如何提升修为境界,又是如何对抗先天妖魔的。” “世间万象皆有法,三千大道可诛神。如今仙界的三千大道,无一不是当初的修真先辈在万年的灭魔除妖大战中以鲜血换来的。 先天妖魔固然强大,但以人族为首的百族联盟却是越战越勇。无灵根的凡人创出了后天九品武道,第一位宗师境高手出现了。 身居灵根的修真者开创九重登天道。人族第一位纯阳真仙诞生了。再后来,更有大智大勇之人,以无灵根的凡人之躯突破宗师境,踏入登天道。 四万年,乾坤斗转,四大真仙横空出世,惊才绝艳。他们最终跨越真仙境,先后成就了圣祖境,此后伏神兽、诛邪魔、灭幽鬼、开灵脉立仙宫、收门徒创道统。 终于将先天妖魔赶出了四海九州,驱逐到八荒、鬼域和魔域。直到如今,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了。四海九州,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井然有序……” 贾得升的声音平缓深沉,如此娓娓道来,不经意间透露出肃穆雄浑之意。听得张君来竟有热血沸腾之感。但心中的疑惑也是越来越强烈了。 这些陈年往事,他也有所耳闻,虽不及贾得升知道的如此详尽,但大致也是知晓的。师兄说起这些掌故,究竟是何意呢? 贾得升似是看出他的疑虑,清扬拂尘,声音变得肃然了起来: “师弟,你当知晓这世间本有四大圣祖,为何如今只剩下咱们师尊一人?” 张君来心中一惊,蹙眉道: “小弟自踏上修仙之路不过三千年多年,知之甚少。听同道前辈说起此事,其中两位最为年长的圣祖陨落于天人五衰,另外一位掌管四方仙宫的明圣祖陨落的甚为蹊跷,至今无人知晓真正的原因。四方仙宫的说法是明圣祖为了突破更高境界,引来天罚劫数最终身死道消。” “天人五衰也好,天罚劫数也罢,前人从修真到修仙为的是生存。我等修仙为的是长生。路虽同,但道已异。” 贾得升看了张君来一眼,叹道: “天道无常,如师尊那般的圣祖境强者也不能超脱天地法则。这修道修仙越到高处,束缚与桎梏也会越多。师弟啊,可知愚兄为何要说这些嘛?” 张君来心中一紧,终于说到正题了,他垂首低声道: “师弟愚钝,请师兄赐教。”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四大圣祖成就人族无上辉煌至今已经十二万九千五百一十年了。再过九十年就是人族中兴的一纪元。 巧合的是其他三大圣祖无一不在寿元达到一元之时陨落。而师尊是入圣祖境最迟的一位,距一元之日也不过九十年光景了。也就是说人族中兴的时代和最后一位圣祖都将在九十年之后跨越一元。” “什么?那师尊岂不是……” 张君来悚然动容,忽地站起身来,饶是他修道数千载,也不禁神魂俱震。 “师尊早已看破这一元中的原委,出山云游就是为了寻觅破解渡劫之法。” 贾得升目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但一闪即逝,既而接着道: “人、妖、魔等世间万族皆生于天地间,命格命运皆为天定。仙,源于凡尘生灵,虽可掌天地伟力,但终究是在天地法则之下,借引自然之力罢了。仙家常言逆天改命,那是言过其实了。师尊云游九州之前,留下了一句话,现在愚兄可以告知你了。” 宝来天君不禁聚精会神,更加仔细地聆听。他知道,师兄接下来说的话将牵涉到那个孩子未来的命运。 第24章 修炼修得疯魔了 贾得升注视着张君来,神情郑重,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仙人可度凡人,但绝不可度天罚之人。” 听到这句话,张君来没来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觉冷汗涔涔。他艰难地问道: “大师兄,那个孩子真的是天罚之人?” 贾得升转过身去,凝望着黑白分明的道碑,玉面寂寥,月白道袍在风中微微翻动,他喃喃道: “为天所生,必为天所灭。这样的人,你不可度,也不能度,若不斩断此因果,你也将万劫不复!” 声音犹在耳边激荡,人已经飘然而去,道碑挺拔依旧,道楼巍然矗立。 “天地为鸿炉,阴阳为炭火,火精之命,冶荡于乾坤。唉——” 张君来喃喃自语,怔怔而立,五味杂陈。耳畔又响起十年前,希夷圣祖传回的法谕: “此子命数已定,虽天罚未至,尚有一线生机,救则救矣。但我道楼上下,此后百年,不得与之有任何因果!” 这一刻,张君来脑中一片空茫。无数念头在脑中飞快闪过。 一元将至,师尊的命数何往? 四海九州亿万生灵的命数何往? 先天一族真的会逆袭吗? 下一个纪元,是万象更新?还是万物俱灭? 十年前的善心之举,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这份因果,该不该斩断?如何斩断? 他凝望着那块由希夷圣祖亲手撰写的道碑,喟然长叹: “难道,这就是天道吗!!” 四方仙宫,三十六重天,明圣祖宫废墟广场之上, 西极天坛之主金乌六道宣泄般的笑声已经消散于云海间。但三人心中的悸动依旧振荡不休。 六道面含讥诮之色,乌金长袍烈烈鼓动,犹如她波荡的心绪。青龙、九婴和混沌仿佛被触及到了逆鳞,面色复杂,阴沉无比。金乌六道却毫不在意,目光冷冷回视三人。 良久,青龙叹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常,咳嗽了一声,打破沉寂,道: “六道师妹,圣祖师尊为何陨落,你心知肚明。” 六道的脸上霍然泛起一阵怪异的潮红,胸脯剧烈起伏,眼中杀意顿起,紧盯着青龙。青龙却丝毫不在意,迎着六道凌厉的目光,继续道: “从圣祖师尊救下我们,收我们为门徒,到现在已经上万年了。我从未忘记圣祖师尊的恩情。没有他,就没有我们,也不会有四方仙宫十二位真仙境门徒。 除魔卫道,监察九州,这是四方仙宫的职责,也是圣祖师尊仙威所在。圣祖师尊让四方仙宫傲视天下所有仙门,成为四海九州修仙界的执牛耳者。但是……” 说到此处,青龙垂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既而缓缓抬起头来,语气森然道: “但是如今,他不在了!他的辉煌已经如同三十六重天之上的这座圣祖宫废墟一般,成为历史了。圣殿、神庙、天坛、地渊,这才是我们要守护的。谁要是想毁灭这里,就是我们的死敌。除死战无他!” 最后一句,铿锵绝然,不容置喙。六道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苦和凄切。她没有出言反驳青龙,明圣祖已然陨落,再如何追忆也是枉然,守护好四方仙宫才是他们的职责。 青龙说得没错,她六道虽然高傲,对青龙等人一向心存间隙。但是,她毕竟还是四方仙宫的一员,这是不争的事实。 青龙见六道情绪平复,扫了其他二人一眼,一提声音,道: “先不说其他仙门对我们的觊觎。自圣祖师尊陨落,每百年都一次的大劫难,我们四方仙宫镇伏了二十九次!九十年后,极有可能迎来第三十次。这也是最后一次!!只要渡过这一次劫难,四方仙宫就可破灭天罚轮回,永世无恙了。四方仙宫虽然地处四方之极,但实为一体。想渡此劫,必须各位同门齐心协力,精诚相助,如此才更有胜算。” 混沌与九婴深以为然,只见混沌一躬身,开口道: “大哥说的极是,我们的根基就是四方仙宫,这劫难要是过不去,仙宫没了,我们就算侥幸不死,也成了丧家之犬了。青龙老大,我南极神庙愿与圣殿共进退!” “本座虽然向来看不上混沌这厮,” 站在北侧的九婴斜了混沌一眼,继续道: “但是刚才那些话确也不错。青龙大哥,我北极地渊誓与圣殿同生死!” “多谢两位师弟了。” 青龙欣慰地点点头,一捻长须,看向西侧的六道,缓缓道: “不知六道师妹意下如何?” 其他二人不约而同的也将目光投向了六道。 罡风吹过,仙宫幽寒,一片萧索。 六道目光深邃,映射出无尽虚空,繁星如眸,点缀于浩瀚寰宇之上,密密麻麻,日星隐曜。 可是宇宙浩渺,依旧晦暗萧索,浓重的黑暗宛如寒荒魔兽,隐隐好似迎面扑来,要将她吞噬。 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得已经发白的手微微松了松,六道将目光转向青龙等三人,一字字道: “圣祖基业,不可废!” 淫雨霏霏,洗尽世间尘垢,春雨贵如油,好似少女情窦初开,欲拒还迎,羞羞答答地向群山播撒情丝,青山更翠,碧水更净。 梁东明耷拉着脑袋,一脸憔悴,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的雨丝,怔怔出神。此刻,他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苦闷。 那天夜里,从百花姐姐处拿回来的锦盒之中,果然是一本功法书籍,名为《归元诀》。当时,他真是欢喜的彻夜未眠,通宵达旦的研读。 直到鸡鸣报晓,实在是扛不住了,才强迫自己小眯了一会。两个时辰不到,又从床上跳下来,麻利地洗漱吃了点东西,在外婆与外公惊诧的目光中,一溜烟又钻回了屋中,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继续参悟《归元诀》。 如此一连三天,足不出户,梁东明直如疯魔了一般。外婆过之英见他如此,十分担心,几次想要出言询问,但都被外公黄玉清阻拦下来。 “老头子,你说明儿是不是中邪了呀?那天晚上回来,我就瞧着不大对劲。” “别瞎操心,你没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吗?说不定是氏族教习传授的功法。” “练功也得有个度吧!你瞧瞧这几天,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人都瘦了!” “参悟功法哪有那么容易,咱们五里氏族四大家族五千多人,习练武道的很多,大多都只能停滞在一至三品,五品以上高手全族不过百余人,六到八品的高手,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九品以上更是凤毛麟角。近二十年也就是族长梁剑甫和费家的费云晟达到这个境界,在族长成为宗师境强者之前,咱们氏族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宗师境坐镇了。而梁剑甫呢,楞是在九品巅峰困了近二十年。听说,族长的这次突破,是得到王九爷的相助才得以突破的……” “行了,行了,我才不关心那些破事儿呢!我只关心我的乖外孙!他这个样子,我心疼!” “妇人之见!玉不琢不成器,武道若是不成,要么耕田种地,要么奔波经商,一生庸庸碌碌。你看咱们五里井,族中重视的永远都是武道有成的人。只有强者才会被人尊重,也只有强者才能保护族人安危。” “你这个死老头子,我就妇人之见了怎么着!练武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这老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打死的都是会拳的!一辈子,种地也好,经商也罢,平平安安最重要。” “我和你这个老太婆说不通,反正你不要去打扰东明,否则老夫我……” “你想干什么!黄玉清!你个老东西,你还想打我呀!今儿晚上饭别吃了,也别回屋睡觉了!……” 屋外,一阵嘈杂,传来外公的痛呼声,几在同时,咚的一声,好似木瓢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外婆气呼呼的喝骂声和外公躲闪中狼狈的斥责声。再后来,外公的斥责声变成了讨饶之声。 直到屋内传来梁东明的一声断喝:“吵死人了!能不能安静点!打扰我看书了!” 一时间,万籁俱寂,悄无声息,屋外风平浪静了。 第25章 两部功法在打架 如此又过了两天,就在外婆的担心越来越重,心疼乖孙的心态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梁东明的母亲大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 外婆连忙将这几日梁东明的魔障行为告诉了女儿。黄竹兰一听,二话不说,上前一脚把门踹开。在喝骂声中,母亲大人揪着梁东明的耳朵,将这个读书读魔障的小子硬生生地拎了出来,大肆斥责了一番。 大概的意思是,梁东明你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多天不回家,老娘养了个白眼狼。好好的一门亲事,你不识好歹不懂珍惜,简直就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人家泽茹秀外慧中,人美声甜大长腿。你小子人模狗样,出气带冒烟等等等等。 紧接着,在外婆“明儿,好好听你妈的话,别犯浑”的叮嘱声中,梁东明被母亲大人揪着耳朵,一路从村西外公外婆家,拎回了村东自己家。 回到家中,梁老三和黄竹兰轮番上阵,就是一番震撼教育。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威逼利诱。只有一个核心思想,那就是和费泽茹的亲事必须答应。 望着大哥几乎要被爹娘的唾沫星子淹没了,一旁的小胖墩梁东亮惊惧不已,圆溜溜的大眼一个劲儿地乱转,脸上的肥肉直抽抽,心里不断地犯嘀咕: “太可怕了,好吓人啊!大哥好可怜哦!我以后娶媳妇会不会也会被这样而逼迫呀……” 而梁东明呢,倒是淡定得很,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声不吭。最后,父母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虽然气恼无比,也只能暂且作罢。 其实啊,爹娘的话,梁东明压根是一句没听到。他的脑中充斥着《归元诀》里的心法口诀。外表浑浑噩噩,其实内心万念攒动。 这《归元诀》所记载的功法与他之前看过的功法书籍完全不同,倒也不算是太过艰涩难懂,而是修炼之法匪夷所思。其中总纲记载: 归元性不二,方便十二门。天有天门,地有地窍,人亦然。得门径,谓超出生死界,还归于真寂本元,此阴阳聚敛之法。外容天地,内辟寰宇,否极泰来。以阳滋魂,以阴养魄,十二门窍大开之时,周游太虚,归元万物,只一念间。 穷尽心中所学,梁东明隐约感悟到,这部功法与一般武道练体、传说中的仙道练神功法大有不同,但似乎又与两者有着密切相关。其中奥妙无以言表,一时难以理清头绪。 回到家中之后的七天时间里,他已经将这部上万字的《归元诀》熟记在心了。但是越是参悟,感悟越多,但同时疑惑之处也越多。更加令他感到惊惧的是,自他牢记《归元诀》之后,脑海中的那部无名功法逐渐开始出现异常反应。 随着自己对《归元诀》不断的参悟,那部无名功法是不是地就会突兀地从脑海中跳跃而出,似乎在阻碍自己参研《归元诀》。 同样,当他将意识集中在无名功法上时,《归元诀》也会在脑中陡然出现,如凶神恶煞般,干扰自己参悟那部无名功法。这两部功法好似天生死敌一般,互不相融,都想灭了对方。 在牢记《归元诀》之前,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不论他如何去琢磨氏族藏书阁内的修炼秘籍,无名功法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可苦了梁东明了,原本他还可以静心揣摩无名功法,现在只要念及其中一部,另外一部必然在脑海中浮现,接着就是一场功法与功法的对决。 这种攻击虽然只在脑海之中,但是每一次,脑中都仿佛山崩海啸一般,轻则头痛欲裂,重则四肢抽搐,每每被迫中断,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而且脑中的念头生起容易,消除却不那么容易,有时候并不是想停止就能随意停止的。那感觉当真是生不如死。 现在梁东明真的不敢轻易去想这两部功法的内容了。太痛苦了!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哎,我就想修个仙,练个道,做个逍遥仙人。怎么那么难呀!看来所谓的捷径确实没那么好走啊!” 望着窗外飘落的雨丝,梁东明不禁叹息了一声。就在这时,脑中忽地闪过一个性感妩媚的红衫倩影,怔然了片刻,他心头逐渐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暗忖道: “难道是那个百花坑我吗?不看《归元诀》,小爷。一点事都没有,看了之后,两本书竟然在我脑子里打架!说出去都没人信!他喵的,一定是她做的好事!我找她算账去……” 梁东明正要起身去寻那百花的晦气,转念又一想: “可是我打不过她呀!她可是神通广大的白骨精,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拿什么去寻她的晦气呀!” 想到此处,不由大感颓然,他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就在这时,他胸口的菩提突然亮了起来,梁东明一愣,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菩提中传出: “小弟弟,姐姐可不是偷窥你哦,我感应到你在想姐姐!” 正是百花的声音,梁东明余怒未消,此刻听到女子的声音更是勃然大怒,冲着菩提喝骂道: “我想你奶奶个腿儿!那部归元诀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和无名功法相冲突!你是不是有意害我!” 说着,他就要强行把菩提从脖颈上扯下来。但气恼之下,他忘记了这根悬挂菩提的绳子异常柔韧,非全力不能摘下,顿时被勒得皮肉生疼。 梁东明又气又恼,不争气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那颗菩提子氤氲着微光,从中传出百花清脆的笑声。此时,梁东明一脸委屈难过的表情,哽咽道: “你,你,这个,个坏女人!不对,是坏女妖!我,我当你,你是,个好妖!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还给你,送臭,臭豆腐!你,你却……” “哈哈哈,我却怎么样?害得你头疼欲死吗?哈哈哈!” “啊!果然是……” “不错,就是姐姐我呀!不用太感谢我哦!” “我,你!呜呜呜,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怎么这,这么不要脸!我感谢你个锤子!!呜呜呜……” 梁东明心中凛然,强行挤出几滴眼泪,作出一副交友不慎,追悔莫及的表情。在没有去找百花之前,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是自己参悟的方法有问题,才会导致这种异变出现。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毫不掩饰的承认了。害的自己生不如死的始作俑者真的是这位百花姐姐。 此刻,他突然想起话本中的一句话,“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就在他气急败坏之时,菩提子中又传出百花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哭了,姐姐告诉你,你身上的异变可不是坏事哦!想知道原因吗?哈哈哈,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一碗豆花和一碗臭豆腐,到花园桥找我!哦,对了,记得加辣酱。哈哈,别让姐姐等太久哦!” 第26章 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呢 花园桥,位于五里氏族西侧五里,是进山入氏族的必经之路。仙人立桥东望,开山筑井的传说,让这座普通的石桥,似乎也沾染了不凡之气。 从花园桥上向东望,隐约可见屋舍俨然,鳞次栉比,五里氏族聚居地的规模相当可观。在西侧氏族出口处,一座古老的牌坊矗立于山道上,上面青苔满布,藤蔓缠绕,显是年代极为久远。 春雨自昨夜翩然而来,淅淅沥沥,整日不休。润了山泽,湿了青石,也泥泞了山路。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小小身影出现在山道上,步履略显匆忙地向出口走去。此人刚走到牌坊下,从密林之中突然闪出六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这六人身穿黑色皮甲,腰佩长刀,一手持梅纹钢盾,一手握丈八长矛。六人一字排开,站在牌坊之下,气势颇为威猛。正是五里氏族的梅花铁卫。 其中一个魁梧精壮,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咦了一声,开口问道: “哎?这不是梁三哥家的小东明吗?这是要去哪里呀?” 这个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小小身影正是前往花园桥赴约的梁东明。他似乎早就料到这里有梅花铁卫驻守,嘻嘻一笑道: “各位叔叔伯伯好。大雄叔,今天是你当值啊?” 这个精壮的汉子名叫梁立雄,是梁东明的直系族叔,也是梅花铁卫的一名头目。见梁东明如此有礼貌,六人全都面露莞尔之色。梁立雄也笑道: “是呀,这不是氏族议事厅下令,要严守出口嘛。不然这大雨天的,谁愿意出来喝山风啊。哎对了,你不在家好好待着,到这里作甚?” 听他这么一说,梁东明看了看他其余五名梅花铁卫,心中略感惊诧。他不禁疑惑道: “氏族议事厅下令?下了什么令?哎?对了,大熊叔,以往守卫出口,通常也就两名梅花铁卫,今日怎么一下子多了四人呢?” 六名梅花铁卫不由一怔。梁东明在五里氏族里可是出了名的“小大人”,平日里属他爱打听消息了,今日怎么一反常态,竟然不知道氏族的命令呢?梁立雄疑惑问道: “你不知道?奇怪了。氏族议事厅前几日就下发了告示,全族通报了。你怎会不知?” 略一思量,梁东明心中释然。前几日,他正沉迷于参悟《归元诀》,后来就发生了两大功法在脑中打架的怪事。 在这期间,他几乎一直在屋子里,既没出门,也没有见什么人,外公外婆和爹娘也没有和自己说起过此事。他当然不知了。想明白之后,脑筋一转,梁东明嘿嘿一笑,道: “额,是这样的,前几天我生病了,一直在家养病,我爹娘也没和我说,所以不知道氏族议事厅的事儿。大雄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梁立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 “原来如此啊。是这么回事,今年梁国大旱,不时有外来逃荒者闯入,氏族议事厅便发布了封山令。非族内之人不得进入五里氏族所辖地域,族中之人也不得擅出。实话告诉你,我这里的守卫算是松的。四十里外,铁卫长梁立锋亲自率领梅花铁卫主力镇守关隘,一刻也不得松懈呢。东明,赶紧回家吧,没事别乱跑了。” “梁国大旱?逃荒者?” 梁东明不禁看着漫天雨丝,心中纳闷。瞧这光景怎么看也不像是大旱灾年呀。但是想到花园桥之约,关系到自己身体的异状,那是非去不可的。梁东明眼珠转了转,嘻嘻笑道: “嘿嘿,大熊叔,这封山令是说,非族内之人不得进入五里氏族所辖地域,族中之人也不得擅出。对不对呀?” “对呀,没错。” “呵呵,那大熊叔,你忙着,我走啦!” 说着,梁东明迈步就要离开。梁立雄一把拦住他,没好气道: “哎,站住,站住。你走什么呀走!氏族的封山令可不是开玩笑。别胡闹。” “大熊叔,我哪敢违抗氏族议事厅的封山令啊。我只是去五里氏族所辖地域的山林里挖几根竹笋而已。” “啊?你说啥?” “哈哈,您看啊,这封山令说得清楚,非族内之人不得进入五里氏族所辖地域,族中之人不得擅出。我又没离开氏族所辖地域。再说了,封山令封山令,封的是山,又不是村。又没说不能出村?大熊叔,您说是不?” 梁立雄顿时产生一种懵逼之感,下意识将封山令的每一个字,在脑中过了数遍。确如梁东明所说,这封山令言明了封山但没有提及封村。只是没人提出来,他们一直都是按照封山即封村的理解执行的。 此时被梁东明点出,梁立雄和其他五名梅花铁卫不由得怔立当场,一时思维淆乱,脑中只剩下对“封山、封村”概念地不断揣摩。 而梁东明呢,狡黠一笑,趁着几人迷糊之际,已经不声不响地飘然而去了。 五里长的山路,虽不崎岖但也并不好走,下了一天的绵绵细雨,足以使道路变得泥泞湿滑。 好在梁东明自幼在山林中长大,翻山越岭不在话下。此时,他行走在山路上,虽然说不上健步如飞,但也可以做到如履平地。 梁东明穿着特制的草鞋,卷着裤管,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大步朝前行。离花园桥越近,他心中却越是不安。 这个百花来历不明,总是神神叨叨的。这次用菩提子传讯,为啥要约在花园桥呢?直接到古井见面不是更方便吗? 自己身体的异变真的如她所说是她故意造成的吗?现在想来,似乎又不像呀!完全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难道她对自己另有阴谋? 梁东明蹙起眉,暗自摇头,忖想道: “她是妖,我是人,书中常说人妖殊途。多少掌故和话本故事告诫世人妖物害人惑人。我虽然想不到她害我的理由,但是她也没有对我好的理由呀?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信任呢?他喵的,今天一定要把话问清楚!再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了!” 如此胡乱思忖着,脚下却没有迟疑,约摸一顿饭的功夫,梁东明忽然感到脚下道路变硬了,青石板路代替了泥泞的山道。梁东明心中一动,刚才为了遮挡风雨,他一直略微前倾着身体,没有注视前方。 此时,走到了青石板路,则说明花园桥到了。他抬起头,目光所及,一座汉白玉拱桥就在五丈之外,横亘于两座陡峭的山崖之间,约摸有三十余丈长。石桥的两端各有一座木质凉亭,孤立于悬崖之侧。 凉亭内,一道婀娜的红山倩影在风雨中轻轻摇曳,好似风中弱柳,雨中青莲。不是百花又是谁呢?梁东明怒火中烧,紧走几步,来到她的身后,正要出言喝骂。就这此时,百花猛然回眸。 “你!” 幽香随风袭来,面对这么一个绝色佳人的凝视,梁东明顿时语塞了。两人近在咫尺,虽然之前有过更近的距离,但是此刻,青山在侧,细雨轻袭,古桥、亭台,还有二人,好似一幅画卷。 梁东明心中一凛,不知为何,心中泛起波澜,暗忖道: “此情,此景,为何如此熟悉呢?” 第27章 真他喵的疼啊 风雨中,女子的脸颊微微发白,长长的睫毛随风轻颤,雨丝化为雾气轻覆其上,凝结为颗颗水珠,划过纤巧的下巴,落入泥土之中。 本欲兴师问罪的梁东明看到这番场景,先是一怔,一种莫名而又奇异的感觉由心中升起。本欲发作的怒气顿时消散了。连心神也有些恍惚了,一种类似于怜惜的心绪幽幽升腾而起。 少年人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话语: “青山雨潇潇,两亭伴一桥。红衫凭空舞,一人临风峭。” “这是谁说的话?是哪本书中的佳句?还是哪位贤人的名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话?自己又为什么想不起这些话的出处呢?” 平日记忆超群的梁东明,此刻脑中除了这四句话之外竟是一片空茫。 “你来了。” 百花目光柔和道。红色罗裙如娇艳的茶花随风轻舞,袅娜移步正面看向少年人。 “你,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梁东明回过神来,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问道。他走进木亭,脱下蓑衣,摘下斗笠,也不在意石凳潮湿,反正他的衣服已经半湿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百花淡然一笑,道: “怎么?还在生气啊?” “哼,明知故问!” 见梁东明斜着脑袋,手臂环抱,双手握拳,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百花抿嘴一笑,长袖抚动,梁东明只感觉一股暖风袭来,亭子中间的石桌和石凳上的雨水逐渐蒸腾消失,就连他的衣裤也变得干干爽爽。 在梁东明讶然的目光中,长袖再挥,七彩霓光氤氲而起,桌子上多了一把釉彩茶壶和两只茶盏,从壶嘴中逸散阵阵茶香。 百花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和梁东明各倒了一杯香茶,端起一杯,抿了一口,道: “喝杯茶,先暖暖身子。” “不喝!” “那要不要吃一点我做的茶花点心?” “不饿!” “那,要不要了解一下你头痛的原因呢?” “不要!啊不对,这个当然要!必须要!” 梁东明瞬间放下双手,撑在石桌上,身子前倾,瞪着百花,急切地说道。就在这时,一个包裹忽然从怀里掉了出来,眼见着就要掉落到地上了。 梁东明一声怪叫,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接。那个包裹忽的一顿,竟然在空中静止不动了,接着呼啦一声,包裹被百花摄入手中。 红衫女子微微一嗅,顿时笑靥嫣然。见梁东明瞪大眼睛,身子还保持着接包裹的姿势,百花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音调上扬的“嗯”声,满意道: “嗯,东明小弟弟果然把姐姐放在心上呢,豆花和臭豆腐还热乎着,真是有心了。” “哼,本来不想带的,” 梁东明白了百花一眼,故作无所谓地说道: “临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作坊里还剩了点,就随意带来了。” 看他这样口不对心的“嘴硬”模样,百花笑意更甚,素手一挥,霓光闪动,包裹竟然也消失了。 “知道你是法力高强的妖精,哼,动不动就玩隔空变物的把戏,在我这个凡人小孩面前炫耀有意思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梁东明忍不住吐槽道。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话,可眼中羡慕之意却是流露无疑。百花也不点破,只是轻笑。梁东明端起石桌上的茶水,一口喝完,静了静心,然后盯着女子,道: “说吧,今天为什么约到花园桥?我身上的异变到底怎么回事?” “王昌玄觉察到了我的踪迹,在我升级防护阵法之前,古井里见面不再安全了。” “等等,王昌玄是谁呀?王九爷?” 百花点点头,梁东明心中奇怪,道: “王九爷本名叫王昌玄呀!哎,不对呀!五里氏族四大家族,王氏的辈分是乾坤仁义,没有昌字辈呀!” “梁氏,剑立东方;黄氏,玉正端灵;王氏,乾坤仁义;费氏,云啸泽中。你们五里氏族如今四大家族的辈分里确实没有昌字辈。那是因为王昌玄不在四辈之中。” “不在五里氏族当世的族谱辈分里?九爷到底是什么人?” “我和他做了一百多年的邻居,你说他是什么人.” “一百多年?嗯?那岂不是……” “不错,按照辈分,他是你们五里氏族的高祖。怎么,很奇怪吗?你忘了,他是先天境高手。修为达到后天宗师境可以活两百年,先天境的高手活个三五百年不算什么。” 梁东明眨巴着眼睛,迟疑地问道: “那么厉害!哎对了,你被他发现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呵呵,小弟弟关心姐姐啊?” “才没有呢,我就是随便问问。” 梁东明被对方说中了心思,面露一丝尴尬,随即摆了摆手,故作掩饰地说道。百花呵呵一笑,接着道: “他的修为也就是马马虎虎吧,只是我现在不想平白耗费气力,懒得搭理他罢了。你百花姐姐我呀,可不是一般的小妖小怪哦,你不必担心。” “切,大言不惭。” 梁东明“切”了一声,哂然道: “你还是小心点吧,装逼遭雷劈。哎,我这可不是关心你啊。你要是被王九爷斩了妖除了魔,我身体的异变就没着落了。我关心的是这个。你快告诉我,那本《归元诀》和无名功法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彼此攻击?” 茶香袅袅,百花悠然地倒了两杯茶,缓缓吸了口气,不答反问道: “撼山摧岳,难吗?” 见女子问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梁东明一皱眉,下意识道: “难呀。” 百花又问: “扶摇九天,难吗?” “当然也难了。” “统一四海九州三域,成为仙凡两界至尊,难吗?” “这个,应该更难吧?” “那让万族膜拜,万仙臣服,难不难?”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这天地间,不论仙凡,难事太多。但总有迎难而上者,披荆斩棘,以一己之力,创大功业,成大造化。你,有此心?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不觉间,百花神色肃然,目中一片火热,与之前迥然两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梁东明呼吸一窒,没来由感到一阵悚然。 这些问题是他从未想过的。此刻被百花直面问起,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然涌起一阵共鸣之感。那是一种我本该如此,必须如此的傲视情怀。 随着百花的话语,梁东明脖颈上的菩提霍然亮起一道暗金色光芒,闪电般融入他的体内,几在同时,脑海深处两部功法霍然闪现,功法之上陡然化为两团暗金色烈火。 喧嚣咆哮,散发着上古蛮荒狂野霸气,瞬间化为一片燎原火海,宛如火龙横空,冲涌着汇集到心脉之上。 与此同时,周身血脉中四色异彩再度出现,源源不绝地融入暗金色火焰中,仿佛注入了催化剂,一声轰鸣,暗金色烈焰再度飙升,声势更大。 在暗金色烈焰的煅烧之下,两部功法悬浮在心脉两侧,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个个漂浮而起,搅扭在一起,呈螺旋状,在心脉之上翻涌奔腾,逐渐融合为一股暗金色的文字洪流,宛如炙热地岩浆溶液。 疼痛不断加剧,意识逐渐模糊,梁东明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真他喵的疼啊!” 第28章 我久居五里井,何来到此一之说呢 此刻,梁东明心脏狂跳不已。他头痛欲裂,双目赤红,痛苦地倒在地上,一手抚头,一手按胸,四肢剧烈地抽搐着。 他想要喊却无力发声,想要用手锤头却手脚僵硬。这感觉比之前的痛苦何止增强了百倍千倍。此时梁东明体内呈现出一幕骇人的画面: 暗金色的文字洪流在四色异彩的加持之下,在梁东明的心脉之上开始镌刻龙纹。 “这次一定可以!” 百花静静地看着,动也不动,眼中灼灼的精光越来越盛。就在龙纹镌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是一阵轰鸣自梁东明体内发出,磅礴气流穿透四肢百骸激射而出。 一时间,亭台崩碎,千万片木屑瓦砾纷扬四散。百花也被这股气流冲击地倒退十余步。 刹那间,他的身体倏然升到半空,背脊不可思议地反向弯曲,身体瞬间被拉伸成一个弓形,每一块肌肉块块隆起,强烈地青光透体而出,诡异至极。 百花暗道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施展法决,那股浩然正气在电光火石间,化为一个庞大古朴的“道”字,青光泫然,威势凛然。 转瞬间,道字化为两只青光巨手,一把攥住了那两部功法,猛地一捏。“咔咔咔”之声大作,宛如钢铁绞扭的声音。 两部功法一颤,但是没有被巨手捏碎,在暗金色烈焰和四色光芒和加持之下,与青芒形成了相持之势。但是如此一来,心脉之上,龙纹的镌刻速度却骤然放缓,到最后缓慢地如同停止了一般。 “宝来天君,你这个自作聪明的王八蛋!” 百花一声娇叱,兰花玉指接连变幻,一念之间三十七道法诀化为霓光射入梁东明体内。 剑门山,道楼 宝来天君张君来浑身一震,失声道: “嗯?封印有异!隐隐有破裂的迹象!难道是四方仙宫?不对!那气息?怎么可能……” 一道青光从道楼中倏然冲天而起,化为一道惊鸿,远遁而去。 五里井,花园桥 百花面色苍白,手指轻颤,瞬息之间,她已将法力发挥到极致。暗视梁东明体内,那两只青芒巨手虽然暗淡了一些,龙纹的镌刻也微微有了起色,但是依旧无法将那道封印禁制彻底打破。 “这道真仙封印竟然如此坚韧,远超一般真仙级别的封印,如今已成相持之势,再这样下去,他的肉身恐怕支撑不住了!罢了,先保住他的肉身魂魄吧。” 正要有所动作,就在此时,花园桥上空七彩霓光乍现,一个半球形光幕颤了三颤,如同瓷器碎裂一般,崩溃消散。紧接着,一道黑金色的遁光飚射而来。百花一蹙眉,暗惊道: “灵气结界竟然没有挡住他!” 瞬间而至,王九爷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花园桥上空,右臂空荡的衣袖猎猎飘飞,目光如电扫视下方。陡然见到悬浮半空,已经昏迷的梁东明和下方一袭红衫的百花,眼中寒芒大盛,嘶声喝道: “何方妖孽,胆敢残害凡间生灵!” 老者左手握拳,临空捶击,一道凌厉的拳影泛着黑金光芒,挟万钧之势,朝着女子迅猛袭来。下方的百花冷哼了一声,胸口的水滴吊坠忽然泛起七彩霓光,化为一块七彩光盾。 “噗”的一声,黑金拳影与光盾相撞,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拳影竟然陷入其中,不能下落分毫。王九爷面色一变,抬起左拳,又一道黑金拳影轰然击出,同样陷入光盾,无法击落。 王九爷周身黑芒一亮,宛如怒目金刚,口中念念有词,操纵两道金刚拳影迅猛地交替轰击而下,光盾受到的冲击之力明显增强,七彩霓光闪烁不已。 百花娇叱一声,水滴吊坠霓光大涨,七彩光盾逐渐加厚,宛如实质,死死地抵住那两道刚猛拳影的攻势。 红衫女子深吸一口气,一边维持光盾防御,一边以法力护住梁东明的心脉,同时以秘术将那道暗金色光芒徐徐剥离,丝丝缕缕地纳回菩提之中。 这一切都必须万分小心,稍有差池,梁东明肉身魂魄尽灭。百花不敢有丝毫大意,因而十成法力,倒有八成倾注在梁东明身上,仅以两成法力抵挡王九爷的攻势。 不过盏茶功夫,百花额头沁出颗颗汗珠,面色越发苍白。半空中的王九爷更是惊骇,黑金拳影蕴含他修炼的因果之道。 两道金刚拳劲一刚一柔,虚虚实实,或柔或刚,变化随心。但是无论他如何变幻法决,施法攻击,竟然攻不破对方的七彩光盾。 “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修为如此深不可测,蜗居山林百余年,我当真是坐井观天了。” 心念及此,王九爷已知此女乃是生平大敌,今日一个不小心,只怕灭妖不成,反被妖灭了。老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左手托起,黑芒闪动,一只火焰形状的金轮凝于掌心,呜呜旋转,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阴阳转生轮!” 百花瞳孔一缩,玉颜之上泛起一丝古怪神色,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 “原来你是菩提院门下,也是圣道门人。因果道法,我早该想到的。” 被她叫破自己的出身和修炼之道,王九爷心中又是一惊,再瞥眼观瞧梁东明的情状,灵识感知之下,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吸魂摄魄或者吞噬精血,反倒好像是在助其驱邪疗伤。 老者惊怒稍退,疑窦涌起,心中的担忧却是微松,正要祭出的金轮不觉缓了缓,黑金拳影也后撤数尺,但依旧与七彩光盾对峙着。 刚才交手,他完全看不出此女的根底,但也能感到对方并无杀伐之意,略一思忖,冷然开口道: “好眼力!在下王昌玄,正是圣道门菩提院的弟子。阁下道法精湛,深不可测。不知如何称呼?” 暗自舒了口气,百花面容如常,但心中却着实不轻松,黑金拳影暗含因果之道,威力不凡,那佛门法宝更不好对付。亏得她刚才及时出言点破其道门出身,才暂且避免了两人更激烈的拼斗。 百花暗自加紧运转法力,面上不动声色,淡然道: “菩提圣祖是仙界四大巨擘之一,虽已仙去,但仙威犹在,开创的菩提院更是仙门翘楚。道友名门出身,道法果然不凡。至于我嘛,一介散修而已。” 见红衫女子不愿透露身份,言语不卑不亢,风姿绰约,王九爷微微皱眉,听她甚为尊重自家仙门,敌意稍减。 老者望了望半空中的梁东明,此刻少年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原状,只是周身依旧散发着奇异青光,王九爷微一沉吟道: “五里井乃我氏族久居之地,仙子为何来此?我这族中小辈,不知……” “我久居五里井,何来到此一之说呢?” “什么?久居于此!” 此言一出,王九爷大吃一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神魂差点骇得离体而去了。 第29章 大道无尽头,有缘再相见 “久居五里井!这话何意?她是何时来到五里井?又居于何地?为何自己毫无察觉?难道她是为了西山秘境之物而来?” 想到此处,王九爷杀心大起,西山秘境中的封印之物牵涉修仙界的一个重大秘密,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得到消息,必有大祸降临,他王昌玄难辞其咎,搞不好还要连累整个五里氏族。 就在这时,对面女子忽然又道: “这很奇怪吗?道友难道不知五里氏族‘仙人立桥东望,开山筑井’的传说吗?” 王九爷心中一动,失声道: “仙人筑井!那岂不是……莫非,仙子就是那位仙人?” “无心之举,反倒成了凡尘间的一个掌故传说。因果之事,真的难言也难测呀。”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王九爷已经大致猜到她的阅历和实力了。五里氏族传承至今已经五百多年。‘仙人立桥东望,开山筑井’的传说如果真的存在,那至少也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众所周知,在修仙界,成就纯阳真仙便可长生不死,享万载寿元。而真仙境之下还有玉清,上清,太清三大境界九重天。只有达到上清境中品五重天以上,寿元才有可能熬过五百年,若修炼至太清境九重天,寿元则可有望突破五千年。 眼前这女子如果当真是古井传说中的仙人,寿元早已过了五百之数,如此想来,修为起码也是上清境五重天,甚至更高。 转念又一想,自己刚才灵识探查,宛如石沉大海,根本感应不出对方的修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修炼了极为高明的隐匿敛息之法,要么是修为在自己之上。 从刚才和女子的交手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若非是她的修为高于自己,这一百多年,比邻而居,自己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王九爷不禁凛然,心中杀机逐渐消散。他是上清境六重天的修为,但是丝毫看不透对方的修为,逞强无益。再说,人家是在救人,看着也并无恶意,更加没有出手的理由了。 见老者神色稍霁,面露思索之色,百花微微一笑,继续道: “至于这个孩子,本仙子刚才感应到有妖邪侵袭山林,就过来瞧瞧,正巧发现这孩子被一妖物附身,正试图吞噬其精血,占据其肉身。便出手击退了那个妖物,救下了这个孩子。” “原来如此,那还要多谢仙子出手相救之恩了。” 王九爷抱拳称谢。他心中虽然还有疑窦,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虽然不识得对方功法出处,但可以可以判断出是正宗的人族修仙界的功法,并非什么妖邪之术。 而且这个女子识得阴阳转生轮,对菩提院也甚为熟稔,加之古井仙人的传说,前言后语倒也算得上自圆其说。 又想起几日前,巡夜之时,在古井旁感应到的灵气波动,当时就怀疑有厉害的妖物潜入五里井周边,与百花今日所说梁东明的遭遇不谋而合,不由对百花所言又信了几分。 王九爷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招惹此女。 寥寥数语,便将王九爷心神镇住,百花不由对自己的忽悠之能大感满意,在此期间,她已经完成对梁东明的施法,真仙封印归位,肉身魂魄无恙。法诀一收,少年人缓缓飘落于地。 “这孩子体内的妖魔之气已经清除,只是气血亏损了一些,性命无虞。你既然是他族中长辈就交给你吧。就此别过。” 口中说着告辞的话,百花的眼睛却盯着王九爷以及他手中的阴阳转生轮,七彩光盾依旧悬浮半空,对峙黑金拳影。 “仙子久居此地,王某百年来从未有幸遇见,实乃憾事。同为仙道中人,不知可否告知仙府所在,日后也好登门拜访,以谢今日庇护族人之恩。” 王九爷思忖了再三,这仙子的出现太过蹊跷,西山秘境兹事体大,虽然知道对方不好惹,出于谨慎,还要再探探她的底细,以便日后详查。 “不必了,本仙子乃是苦修之人,喜欢清静。随便一次闭关少则三五十年,多则百年不止。拜访就免了。” 语气已经见转冰冷,百花心中冷笑不已。刚才顾忌梁东明生死,才会与他虚与委蛇。现在嘛,顾虑尽消,倘若这个讨厌的独臂老儿再多纠缠,说不得还真得施展一些手段,让他长长记性了。 王九爷见她瞬间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的气息着实逼人,心中微凛,踌躇不决。百花又道: “道友当年携一身凶煞之气入世,几十年后归来之时,虽然失了一臂,但是凶煞之气全消,修为更是一举突破到上清境。之后区区百年光景,修为又有精进。我看距离太清境也不远了。素闻佛道一脉中的因果道法有入魔杀生,以杀止杀之说。道友修为提升如此之快,走的就是灭魔成佛的因果大道吧?以此大道加持金刚拳劲和佛道至宝阴阳转生轮,就算对上太清境巅峰强者也有自保之力。本仙子说的可对呀!” 王九爷闻言,面色变了三变,心中狂澜涌动。他看不透这个女子,但是对方却将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怎能不让他惊骇交加呢。 “道友,你这佛道法宝该收了吧?” 百花目光瞥向半空中的阴阳转生轮,淡然问道。王九爷徐徐呼出一口气,摊开的手掌重新握起,阴阳转生轮消散不见,空中两道黑金色拳影也重新融入王九爷体内。掂量再三,他没有把握留住百花,与其结仇,不如结缘。 王九爷身形一晃,从半空落下,左手单掌竖起,行了一个佛道礼仪,道: “多谢仙子,王昌玄记下仙子这份人情了。大道无尽头,有缘再相见。” 百花略一点头,也收了七彩光盾,不再说话,周身霓光闪动,身形已然消散无踪。 当感应不到这神秘红衣仙子的气息后,王九爷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缓步走到横卧在地的梁东明身旁,俯下身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发现除了气血亏损了一些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为了保险起见,又以佛道秘术将梁东明周身经脉细细探查了一番。心中一动,王九爷眼中泛起一丝异样。沉吟片刻,将他放在自己的臂弯中,很自然的,梁东明从侧卧转为了仰面平躺。 那颗红褐色菩提子随着他的身体晃了晃,停留在脖颈一侧,落入王九爷的眼中。他咦了一声,身为佛道传人,对于这金刚菩提自然十分了解。梁东明脖颈上悬挂的这颗一看就是极为珍贵的双龙纹大金刚。 正想拿起来仔细观瞧,突然一股强烈的威压袭来,他身子不由一颤,猛地抬头望去。二十丈外,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银发童颜,墨绿道袍加身,优雅从容,恍若与这片青山融为一体。 王九爷双眼微眯,身形凝而不动,目光紧紧盯着此人。来人扫视周遭,思忖片刻,先看了一眼梁东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王九爷身上。 四目对视,波澜不惊之中暗潮汹涌。王九爷,岿然如山,稳如磐石。而对面来客,厉芒四溢,桀骜无羁。 第30章 我在你这个仙人眼中,是不是很弱 “道楼,宝来天君!” 王九爷盯着银发道士,不冷不热地道出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张君来见这个独臂老者竟然能抵挡住自己的威压,心中闪过一丝讶然,大大咧咧地道: “哎呦,认识老子啊。你这小辈是菩提院谁的弟子啊?” “晚辈,菩提院无相罗汉座下俗门弟子,王昌玄。” “哦,是无相的弟子。上清境六重天的修为,呵呵,你小子不错,竟能在老子的威压之下不卑不亢,有点本事。” “前辈谬赞了,不知前辈今日到此何事?” “老子要是说,只是闲逛逛到这里,呵呵,你信吗?” 说着,张君来一脸戏谑地看着王九爷。但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面色依旧不变,既不怒也不惊,还是那副平静的神态。张君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 “真没意思,你们菩提院的人啊,个个都像木头,了无生趣!” “天君取笑了,圣祖门下都是圣道门人,仙门道法各有千秋。所修炼的大道各有不同。但不知天君自十年前在此大展神威之后,如今仙驾再次降临,晚辈可有效劳之处?” “哎呦,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是个人物。好,直说了吧,老子看这五里井的风水不错,想在此地开辟一处仙府。” “这,只怕不妥!” “怎么?你敢有意见?” “晚辈不敢,只是师命难违,不敢渎职。” “老子若是用强呢!” “拼死一战,但求不辱师门。” 语气铿然,态度决绝。王九爷手掌轻托,阴阳转生轮已在掌心闪现,呜呜旋转。张君来冷笑一声,双手背负,向前迈了一步,森然道: “就凭这个破轮子,你以为可以挡住老子吗?” “挡不住。” “那就赶紧给老子滚!” “晚辈想求天君一件事。” 王九爷略一沉吟突然道。张君来哂笑道: “哈哈哈,原来菩提院的修士也这么怕死呀!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王九爷将梁东明放下,缓缓站起身来,向张君来郑重地行了佛道之礼,一字字朗声道: “恳请前辈念在同为圣道门人的情分上,晚辈战死之后,劳烦天君将这阴阳转生轮送回菩提院,替晚辈了却了这段师门因果。” 张君来笑容一僵,双目微微眯起。 时空仿若凝固。 雨,停了;风,止了, 天地间,只剩下两人冷漠地对峙。 “哈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声震四野,墨绿身影化为惊鸿倏然而去,笑声中留下张君来爽朗的话语: “好,好,好,好一个菩提院!好一个王昌玄,真够硬!老子记住你了!哈哈哈——” 黑袍翻动,空荡的右臂衣袖迎风鼓舞。王九爷怔怔凝望远处群山,雨后初晴,天际云层,色彩繁杂,光怪陆离。一道金光破云而出,普照山川。 春日昭昭,和风煦暖,但不知为何,却融解不了他沧桑面容之上那一抹焦虑。 襄江,中州境内,最大的水系,自西向东,经中州,绵延六千三百多里,一路向东横穿东州,汇入东海。 乾山山脉,五州境内最大的山脉之一,地处中州东北,方圆不下两万里。山势险峻巍峨,将东州与北州切分开来。 五里井,背山面江,西靠乾山山脉,东临襄江水系。虽然只是一个弹丸之地,但是此刻从高空下望,却让张君来的内心漾起了一丝悸动。身形隐于云层之中,灵目汇聚仙力,俯瞰间沉吟思忖。 以五里井为中心,方圆四五十里,群山苍翠、烟雨朦胧,一片春雨之后的盎然景象。但是越是远离五里井,植被就越见稀疏。两百里以外,已经难见绿色了,大地荒凉萧索,黄尘漫天,一片大旱场景。 “灵脉福地?” 脑中闪过这四个字。适才,张君来从剑门山道楼一路飞遁至此,心有所寄,并未分出心神注意下方景色。如今隐匿在这万丈云层之上,这等奇异场景一目了然。 一阵幽香隐隐传入鼻息,张君来一蹙眉,自己身在万丈高空,这里罡风甚烈,怎么会有幽香呢?强大的灵识瞬间笼罩周遭,指尖青光乍起,剑芒吞吐不定,警惕之心大起。 逡巡一番,最终将目光凝注十丈外,片刻间,原本平静的空间一阵波动,如同水纹般荡漾起来,逐渐化为一个火辣妩媚的红衫倩影。 “宝来天君,好久不见。” 轻柔的声音自朱唇而起,传入对面仙人的耳中。 张君来先是一丝疑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当看到她胸前悬挂的翠黄色水滴吊坠之时,瞳孔猛一收缩,心中大震,竟连修行了数千年的道心都有动摇之势。 “是你!” 烟云消散,晴空万里,霞光四溢。映照在两人的身上,仿若镀上一层金光。张君来一脸的难以置信,怔怔地盯着红衫女子。 “栉风沐雨三千秋,太乙玄清化仙途。你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红衫女子面容柔和,嘴角含笑。张君来听她此语,面色阴晴不定,万千念头飞速旋转。半晌,艰难地开口道: “你,还活着?” 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沧桑之感,百花看着张君来,徐徐道: “我也以为我死了,但是,我确实还活着。” 紧皱的剑眉猛地一跳,张君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更有难言的喜色,急问道: “那,他……” “他不在了。” 一言定生死,虽轻缓,却铿锵。希望燃起,又湮灭,张君来的眼神变得幽暗无光。这样的结论其实早已烙印在心中,但此刻,听到这个红衫女子如此说来,心中还是一片黯然。 “当初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何会这样?” 张君来发问道。百花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喃喃自语道: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没想到和你还有相见之日。” “这几千年来,我从未放弃追查真相。” “你终于迈过了那道关隘,成就真仙道果,他应该会很欣慰的。” “我不相信四方仙宫那些家伙的说辞,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千大道,各有因果,他的缘,他的孽,他的道,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 “人定胜天,逆天改命,这是他告诉我的,区区天道怎能奈何得了他。” “虽非师徒,却情若父子。看来你是了解他的。也不枉他对你的点拨之情。” “所以,告诉我,当初的真相!我要知道真相!” 最后一句,内蕴仙力,雄浑的气势引得罡风骤然变强了数倍,如厉芒、如流矢,在强劲风力的作用下,云层翻涌聚集到张君来头顶之上,整个天际竟然阴沉了下来。 百花首当其冲,身形一颤,似乎不堪重负,她柔荑抬起,结印如风,水滴吊坠闪动七彩霓光,化为水纹光罩,护住身形。 同时,一指点出,一道彩光射入翻涌的云层之中,“轰隆”雷鸣炸响,云开,雨落,倾泻千里。 “你的修为怎么……” 张君来失声道,双掌急结法印,“铮”一声剑鸣,好似裂帛断玉,罡风消散,一时间,只有漫天雨丝之声,沙沙作响。 百花舒了一口气,面色微微发白,苦笑道: “现在,我在你这个仙人眼中,是不是很弱?” 第31章 张君来!你在胡说什么? 灵识在红衫女子身上仔细探查了一番,张君来面露复杂之色,惊异地失声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灵识依旧很强大,为什么修为衰退地如此严重?你有地魂石护身,还有谁能伤得了你!” 一抹浅笑在百花的脸上浮现,她的面色恢复了原状,轻轻抚摸着的那块翠黄色水滴吊坠,悠悠道: “也没什么,只是,我的地魂石,碎了。” “地魂石,碎了?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圣祖神器!就算是圣祖境强者也难以击破!难道……” 心念忽闪,张君来面色大变,紧盯着百花,沉声问道: “难道是,一元天劫?” 轰然声中,惊雷乍起,划破苍穹,直坠大地,雨更疾了。 两人静立高空。雨水漫天瓢泼而下,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落在距离两人周身三尺处时尽数反弹滑落,远远看去,两人身处于两个防护罩中,一个青芒霍霍,一个七彩氤氲。 “一元天劫,一元天劫。” 轻念声中,百花淡然地望向张君来,续道: “宝来天君,时过境迁,不论是我,还是他,亦或是你,再也回不去了。那三位已经去了,心怀执念,得不偿失。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不知希夷圣祖有何打算?” “你今日现身与我相见,难道只是为了寻问我师尊之事?” “一半一半吧,你先回答我,希夷圣祖现在怎么样了?” 张君来略一沉吟,徐徐道: “师尊离开山门已有两百多年,云游九州四海三域,行踪飘忽,我也多年未见,但他老人家时常会有法谕传回。” “希夷圣祖离山了?是为了一元天劫吗?” “不错,想必师尊对一元天劫已经有所感悟,云游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寻觅破解之法。” “那你为何会在十年前,来到此地和四方仙宫大打出手?同为圣道中人,道楼这么做,不合规矩。” 百花如此一问,张君来不觉一怔,随即心有所感,道: “十年前,你也在此地?” “不错,我当时就在这里的古井里,看着你大展神威教训那些圣殿使者呢。” 说到此处,百花露出揶揄的笑意。张君来先是一惊,不觉讶然道: “你,你在古井里?” “是呀,那口古井是我亲手开凿的,我在里面开辟了一个井中洞天。好了,别打岔了,快说说十年前的事吧。” 百花随意道,又把话题引了回来。张君来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重了。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十年前收到希夷圣祖法谕,八大天君尽出,又是如何在四海九州之地,阻拦四方仙宫所谓诛魔的行动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红衫女子听后,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看来希夷圣祖确实有所安排。” “你莫非知晓什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秘?” 张君来心中一动,追问道。 “我,不知。但是……” 百花言语一顿,注视张君来,肃然道: “但是,我知道,十年前,你不该在那孩子身上种下禁制封印,十年后,你更不该再来此地!” “此话何意?” 张君来心中猛地一跳,蓦地想起师尊的法谕,继续追问道。百花叹了一口气,俯瞰下方。暴雨之中,江山相依,宛若虎踞龙盘。女子幽幽开口道: “这不是你的因缘际会,你不该牵涉其中。圣道也好,佛道也罢,哪怕是向来最肆无忌惮的妖魔道,也懂得天命难违。你修道这么久,难道不知天罚之人不可度嘛?” 银发飘舞,道袍翻飞,张君来阴沉着脸,衣袖内的双拳咯吱作响,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刚毅的面容。男子凝视着一脸肃然的百花,咬牙低语道: “又是这句,天罚之人不可度!” 张君来的眸光逐渐变得凌厉,他哼了一声,接着铿然道: “天罚之人不可度!此话,张某不敢苟同!” 最后一句蕴含怒意,声震天地。百花眉头一挑,又见张君来双手衣袖一甩,背负在身后,如玉般的面庞此刻显出一抹崇敬,昂然道: “自得师尊点化归于道楼门下,张君来苦修三百五十载,而达太清境九重天。此后修为停滞不前,困于此境界一千两百余年,本以为此生无缘仙途。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一壶酒和明圣祖结缘,大醉三天论道七日,最终越过了九重天最后一阶,成就纯阳真仙境。张君来修道三千四百五十载,师尊授我道法,但张某的道心却是明圣祖所授。一剑破万法,一心灭万魔。张君来敬天,但从不畏天!这就是我的道心!” 说到此处,张君来眼中精光熠熠,略带讥讽道: “天罚之人?什么是天罚之人!为天地所不容嘛?既然不容又为何降生?张君来以为非大造化无天罚!给他一个机缘,或许他就能开创一个新的乾坤。这样的人,为何不度?又怎能不度?” “你还真是执拗,一如往昔哦。不过,还算有良心。” 美眸流转间,肃然之态消融,欣慰之意泛上绝美的脸庞。百花继续望向五里氏族的方向,颇为感慨地念道: “如今还有几人记得他的恩泽呢。” 张君来似乎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也瞥眼也看向下方。片刻后,银发道人好似忽然想起一事,试探着问道: “你居住在此,莫非也是为了那个孩子?” “不是。” 女子语气随意,目光平静,但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张君来一愣,既而又问: “我刚才感应到那道灵根的封印禁制似乎有所松动……” 他话还没问完,红衫女子坦然接口道: “不错,我是想解开它,但可惜如今的我,有心无力。” 见她毫不掩饰地承认,张君来心中更加惊疑。一方面是不知这位叱咤修仙界的风云人物为何要这么做。另一方面还是疑惑于为何她如今如此孱弱,竟然连一道真仙境封印都解不开。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思忖片刻,银发道人迟疑着问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看上他了,想收了他。” 百花凤目微抬,撇望着对面男子,随意道。 “什,什么?” 饶是张君来堂堂真仙境修为,数千年修行勤勉,定力非凡,听到此言,也不禁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脑中嗡嗡作响,道心再一次动荡起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念想。 他张君来素来以放荡不羁无法无天自居,没想到这位大姐比他生猛多了,幼童也不放过,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百花当然无法知道这位宝来天君此刻内心龌龊的想法,见他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看去似乎还有几分呆萌。不禁回想起当年初遇他的场景,那时的表情与今日竟如此相似,不由心中微暖,柔声问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嘛?” “哦,没,没什么,能够得到您的青睐,是,是这个孩子的莫大福气。” 张君来支吾道。费了老大劲儿,他才将震荡的道心重新稳住,咳嗽几声,低下头,神情微显凌乱地接着道: “在下能理解,特别能理解。欲之一字本就是天性使然嘛,呵呵,咱们修仙求道又不是断情绝爱,本就是为了大解脱,大自在,大逍遥。您一人独身久了,自然寂寞。这孩子又是上佳璞玉。所以,在下完全理解。只不过,在下有个小小的不成熟的建议,若您真要收了这孩子,最好等此子成年之后,再行合体双修之法……” “张君来!你在胡说什么?” 一声断喝,清脆悦耳,但又震耳欲聋。红衫女子显然已经怒了。 第32章 这么好的东西用在你身上,还真有点暴殄天物。 张君来闻言身子一颤,赶忙抬眼望去。只见红衫裙摆飞扬,百花面罩寒霜,目光宛如刀锋,显然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 “我,我……” 连说两个“我”字,面对如此不淡定的百花,张君来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言辞。红衫女子娇斥道: “滚回你的剑门山,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再出现在五里氏族百里之内!” 威严的声音宛如惊雷,霸气侧漏,豪横无比。张君来呆立当空,一时没回过神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奇葩的念头: “她这说话的方式怎么那么像自己呢?” 自从成就真仙道果,似乎向来都是他张君来和别人耍横斗狠。两千多年了,今日竟然有人如此嚣张地喝骂他。这种感觉好不习惯哦!心神稍定,银发道人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向百花看去,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一下。没成想,话还未出口,又听到百花怒喝道: “看什么看,还不滚!别以为你现在是真仙了,老娘就不敢打你!” 最后一句,语调加重,目光犀利,威视更加令人不敢直视。张君来心头又是猛地一跳,几乎不敢再看百花的目光。对面这个修为明明弱于自己的女子,被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时,他依旧有一种心神姐寒的感觉。宛如血脉压制一般。 那眼神、那身姿、那气场,让他这个向来以战力自傲的纯阳剑仙竟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驾起遁光,刺破雨雾,呼啸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世道好轮回,苍天放过谁呀!不知十年前那些被张君来暴揍而逃的圣殿使者们,如果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惊掉大牙呢? 若是王九爷看到百花俏立风雨,一句“别以为你现在是真仙了,老娘就不敢打你”吓走道楼八大天君中的最强剑仙张君来,又会作何感想呢? 见张君来已经远去,百花轻抚着依旧微微发烫的脸颊,心绪久久难平,眸中的羞赧大于愠怒。她轻咬了一下嘴唇,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扑哧一笑,望向虚空。 恍惚间,一道人影若隐若现,白衣飘飘,丰神玉朗,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微笑,目光澄澈温柔。百花看得有些痴了,望着那道身影,口中喃喃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张君来都被你带坏了。你这个老家伙啊!真是害人不浅。” 隔了片刻,虚空中的人影消散,红衫女子徐徐闭上双目,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她喃喃自语道: “老东西,老娘想你了!” 《五里氏族志》记载: 战历一百九十七年春,中州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得天庇佑,五里氏族风调雨顺,春耕不殆。一日,天生异象,惊雷隐隐,五里外花园桥异光耀射,巨响震天。 梅花铁卫前往探查,桥头木亭尽毁,疑似天雷所致。族民皆惊,以为天昭,惶惶不安。三日后,氏族议事厅召全体族民祈天祷告,修缮花园桥亭台,于关隘之外放粮,赈灾救济四方流民,以慰上天。 梁东明从混沌恍惚中逐渐恢复知觉,还没有睁开眼睛,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息钻入鼻腔,迷糊的神智为之一。他略感疲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把藤椅上。 目光徐徐转向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百个黑木牌位,高低错落,隐隐透着森然肃穆之感。梁东明先是一惊,继而恍然道: “氏族祠堂?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缓缓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但一阵强烈的刺痛从大脑和身体中传来,梁东明眼前一黑,又摔躺在藤椅上。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感觉到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小家伙,我劝你现在最好别乱动,妖魔之气虽然被清除了,但是精血严重亏损,以你的体质没有半月的静养是无法行动自如的。” 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传来。梁东明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王九爷倚靠在另外一把藤椅上,仅存的左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一边喝着老酒,一边似笑非笑地斜眼望着他。 “您,您说什么?什么妖魔之气?” 梁东明一边问,一边尝试着再次起身,但手脚酸软无力,体内阵痛不止,实在难以支撑。他只得重新躺回到椅子上。王九爷却不答话,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把大酒葫芦放在供桌上,走进后堂。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王九爷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漆黑如墨的液体,递给梁东明,淡淡道: “喝了吧。” 梁东明勉力抬起双手,接过瓷碗,朝碗里看了一眼。只见碗中的液体漆黑浓稠,犹如墨汁。他微微嗅了嗅,浓重的药味之中竟然还有一丝甜香的味道。 “他喵的,这是什么暗黑汤药?能喝吗?” 梁东明心中暗忖着,抬眼一瞥王九爷,见独臂老者已经转过身,走回到那把藤椅旁,重新躺下,竟然对自己不闻不问了。 挠了挠头皮,盯着这碗汤药看了片刻,梁东明一咬牙,一闭眼,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碗中“墨汁”尽数倒入腹中。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喝下之后,他还是经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苦,极致的苦,但又不是单一的苦味,苦中夹杂着咸涩、辛辣、酸麻等诸多味道,百味兼有,无法形容。这液体似乎有灵性一般,一入身体就开始四下扩散 入口的瞬间,梁东明就感到那种极致的味道直接上头了,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甚至连同神魂都被这“墨汁”浸染了。 药汁刚一入腹,体内立刻翻江倒海,梁东明干呕了几下,差点吐了出来。他强忍着呕吐的念想,躺在藤椅上直喘粗气。 豆大的汗珠颗颗沁出,瞬间已汗流浃背,他感到自己心脏在高速地跳动,太阳穴随着心跳地节奏蹦蹦弹跳不已。 梁东明眼白上翻,如同触电一般,在藤椅上间歇性地抽搐着。汗水浸透了全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就在这时,一旁的王九爷忽然单手结印,数道流光射入少年人体内,隐隐可见一层光芒包裹住了梁东明的全身。 一个多时辰之后,梁东明身躯抽搐的幅度逐渐减弱,呼吸也区域正常。王九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缓缓放下左掌,覆盖在少年人身躯上的光芒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宛如死鱼一般的梁东明猛然吸了口气,一声大喝,仿佛咸鱼翻身,从藤椅上一跃而起,站立在地上。 此时百味消散,身体似乎也变得无比轻盈,但一种从未有过的虚托之感,让他瞬间双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他急忙扶着藤椅,稳住身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微微喘息着,不禁吐槽道: “他喵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整得小爷都湿身了!哎呀,体力透支的感觉啊!” “嘿嘿,少年人怎么能随便说体力透支的话呢?” “哎呦”一声,吓得梁东明差点原地起跳。少年人扭头看去,王九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一脸调侃之色。 梁东明只感觉额头上无数黑线骤然涌起,这才想起自己还在氏族祠堂。祠堂禁地,鬼见愁王九爷面前,怎么能如此孟浪呢! 见梁东明一脸尴尬的表情,王九爷又是嘿嘿一笑,打量着他,缓缓接着道: “小家伙,活动一下手脚,这种湿身的感觉不错吧。本来要静养半个月,现在嘛,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让你生龙活虎了,呵呵呵。” “嗯?我的身体……” 梁东明一怔,已经发觉体内的异常。虚脱之感顿消,四肢强健有力。刚醒来时的那种刺痛也荡然无存了。 不仅如此,此刻,他感觉耳清目明,连感觉也灵敏了不少。正自诧异,王九爷得意的话语传来: “这百草汤可是好东西,驱邪气,养正气,补精血,洗髓伐骨,修复神魂。这么好的东西用在你身上,还真有点暴殄天物。若是族内任何一个八九品的武者喝了,即便入不了宗师境,九品的修为那是稳稳地。” 第33章 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你,你得主动啊 这番话着实让梁东明又是一阵惊诧。他抬起手臂正要习惯性的摸鼻子,忽然发现皮肤有些异常,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皮肤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小暗黑色颗粒,粘稠难当,看着不禁有些恶心之感。王九爷见状,嘿嘿笑道: “百草汤洗髓伐骨,看来效果不错呀!” 梁东明的双眸之中闪过狂喜之色,对着老者躬身一礼,道: “东明拜谢九,九,嗯?” 他本想称呼老者九爷爷,但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按照百花所说,这个王九爷可是氏族高祖辈的人物。 如果直接叫九爷爷显然是高祖先辈的不尊重,如果称呼高祖爷爷,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秘密。王九爷定会起疑的。 老者见这小子话说到一半,行礼行到一半,身体僵在那儿,皱眉沉思不语,脸上既无狂喜之感,也无震撼之意。 老王头活了上百年,此情此景此种反应,他倒是头一遭遇到,不由纳闷了。若是换作旁人,早就在一番震惊之后,对自己顶礼膜拜了。 比如之前在氏族议事厅,他只是以一道先天灵力顺水推舟地帮助梁剑甫突破到宗师境,就让族长激动失态。可今天,这小子的反应着实太过古怪了! 王九爷不禁在心中思量: “这小子果然有点与众不同。” “东明,拜谢九爷爷再造大恩!” 就在这时,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从梁东明的口中陡然发出,吓得王九爷一个激灵,差点就要本能地祭出先天法宝,将这小子击飞出去了。 而此时,梁东明如同还魂了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你!你小子!” 王九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放下左手凝聚的法印,不由为之气结。被一个凡俗小儿如此猝不及防地吓了一大跳,真是让老头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这老王头哪里知道,梁东明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已经想明白了。管他什么高祖不高祖,他只作不知,反正氏族里的同龄人都是这么叫的。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王九爷毕竟是上清境六重天的先天强者,神情瞬间恢复如常,咳嗽一声,自持身份,道: “咳,也没什么,对于老夫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起来吧。” 说着,老者眯着眼睛,将酒葫芦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老酒。梁东明眼珠一转,一个念头升起。他一边起身,一边嘻嘻笑道: “九爷爷,既然对于您来说是举手之劳,嘿嘿,我还有个弟弟,这洗髓伐骨的百草汤能否请九爷爷再来一碗?” “噗——” 刚入喉咙的那口老酒立时喷了出来,王九爷咳嗽了几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恨地瞪着面前这个少年人,心中暗忖道: “这小子怕不是个奇葩吧?再来一碗!当这先天奇药是豆腐青菜汤?还是南方黑芝麻糊啊?” 看着梁东明一脸诚恳,眼眉含笑,双目都已经弯成了月牙状,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王九爷哼了一声,沉声道: “此事嘛,以后再说吧。你先去后堂把身体洗干净了,再到后院找我,老夫有话问你。” 说着,他放下酒葫芦,打了个响指,一名白衣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青年身长八尺有余,俊眉朗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生得那叫一个高大帅气,标准的美男子形象。白衣青年满脸笑意地看着梁东明。少年人不由一愣,继而惊喜地喊道: “东川哥!” 这位白衣青年正是大长老梁剑龙之孙梁东川。他可是氏族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三岁觉醒血脉之力,备受瞩目。后来,梁东川又被一个路过的一个仙门师长发现其身具灵根。 虽然只是下品灵根,但这也足够让整个氏族为之惊喜异常。身具灵根,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天选之人。可以直接修炼仙道功法,成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先天强者。 梁东川自然顺理成章地拜入那个仙派门中。这些年鲜有回来。梁东明忽然想起老妈之前说过,梁东川今年满二十岁了,最近会返回氏族,二爷爷要给他订亲完婚什么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他。 “东明,几年不见,长高了呀!” 梁东川微笑着开口道。他恭敬地向王九爷施了一礼,然后领着梁东明朝后堂走去。 “嘿嘿,东川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刚回来不久,也就三五天吧。” “哎,东川哥,你现在修为如何呀?是不是已经成了先天大高手了?” 梁东川叹了口气,摸了摸梁东明的脑袋,无奈道: “唉,哪有那么容易。仙道高深莫测,限于资质,我苦修了 数年,如今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想必修仙一途上定然不顺利,梁东明眨了眨眼睛,转移话题道: “东川哥,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可是天选之人,假以时日一定能够仙道大成的。哎?对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呵呵,我那就借你吉言了。这次回到氏族主要是奉我爷爷之命,嗯,处理一些事情。等事情了结之后,我还要返回宗门,继续苦修仙道。” 说到“处理一些事情”时,梁东川似是想到了什么,情绪变得愉悦起来,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梁东明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语气和表情的变化,眼珠一转,嘿嘿一笑,道: “东川哥,啊不,我是不是得改口叫姐夫了?” 梁东川微微一怔,莞尔一笑,道: “哈哈哈,你这个小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卦。是不是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再说,你我同属梁氏,叫我姐夫,咱们到底是近了,还是远了?” “哎呀,这个不是重点。姐夫,你和我黄梅姐姐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也该修成正果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啊对,男才配女貌,豺狼配虎豹,哎呦,好痛啊!” 一记爆栗子敲打在后脑上,梁东明痛呼一声,用手揉着头。见梁东川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不禁吐了吐舌头,又问道: “姐夫,你怎么到王九爷爷这里来了?” 见梁东明依旧称呼自己姐夫,那口吻竟然无比自然,梁东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随他去了,口中回道: “九爷爷对我有半师之恩。难得回来一次,我理应过来尽一尽弟子之仪。” “啥?九爷爷是你师父?” 梁东明讶然问道。梁东川叹了口气,面露遗憾之色,接着道: “九爷爷不许我拜师。虽然有授业传功之恩,但是我并不是他的弟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姐夫,你说九爷爷会不会是在考验你啊。” “不会吧,九爷爷说他不收徒的。” “我看未必,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会装。” “装?九爷爷是先辈高人,有什么可装的。” “哎呀,不说他了,姐夫,我悄悄告诉你,我黄梅姐姐可想你了!” “……” “哦,对了,你回来以后,有没有和她花前月下,约个会啥的?” “……” “没有嘛?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说你,你得主动啊!书上说的好,脸皮薄吃不着,脸皮厚吃个够,哎呦,你干嘛又弹我!哎,姐夫,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梁东川的那张帅脸已经有些发黑,一言不发地加快步伐,朝后堂走去。梁东明揉着脑门,一路小跑着追上。两人的身影渐渐远了。 第34章 灯下残棋棋友何在 祠堂后堂,厢房内 半人高的木桶蓄满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梁东明舒舒服服地仰面躺在木桶里,将一块毛巾顶在头上。 小麦色的皮肤经过热水的熏蒸和清洗,粘稠的尘垢尽褪。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胸膛上,肌肉线条分明,虽然略显单薄,但依旧显示出男子阳刚的健美之感。 “真舒服!这才叫生活啊!” 梁东明发出一声舒爽地轻吟。近日来的紧张疲惫似乎也消融在温热的水里。 “时候不早了,该去见九爷爷了。哎,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梁东明慨叹着,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水中站起了起来,用毛巾擦了擦身体,然后伸手去拿木桶旁边一张桌子上的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桌子上的那颗菩提子倏地亮起,一道光芒从中射出,紧接着,倩影飘落,百花的身形霍然闪现,翩然立在梁东明的面前。 四目相对, 空间,寂静。 时间,停滞。 只剩下水桶中荡漾的水声,在梁东明耳中回荡,看到百花的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百花的美眸中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年人的身体。 “什么情况?她是怎么进来的?我他喵现在没穿衣服,还光着呢!她,她在看什么啊!” 此念一起,梁东明立马回过神来,只想仰天高呼啊。但他忍住了,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是祠堂,门外不远处就是后院,王九爷很有可能已经在那里。 只要这里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响,很有可能会引起那位先天修士的注意。一旦让王九爷发现百花在这里,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往下想。 “滋溜”一声,梁东明猛地重新扎回到水中。半晌,他才将头小心翼翼地露出水面,尽量压低声音,怒斥道: “大姐,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我在洗澡啊!” 百花倒是毫无局促之感,大大方方站在桌旁,用一种柔媚的语调,轻笑道: “姐姐想你了呗。所以来看看你。” “你不是说,我不召唤你,你就察觉不到我这里的事情吗?你,你现在竟然咻的一下出现在我面前,你又在骗我!” “姐姐怎么会骗你呢?通过这颗菩提子出现在你身边,和我们之前的约定好像不矛盾吧?” “你!那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在强词夺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呀?” 百花说着,忽然莲步踏出,婀娜的身姿摇曳到木桶边上。梁东明见状,急忙将脑袋又往水里缩了缩,压低声音,焦急道: “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就算这样,你也得分时候呀!这里是祠堂,王九爷就在外面。你找死啊!” 百花白了梁东明一眼,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桶沿,娇嗔道: “姐姐心里有分寸,他发现不了我。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交待一下,只是没想到,我刚一现身,就有意外的惊喜,哈哈哈。” 说着,女子格格地娇笑起来。美眸时不时往桶内水下扫视着。梁东明都快哭了,涨红了脸,用毛巾遮住身体,低喝道: “你,你还看!看什么看!不许看!” “行行行,姐姐不看了,小弟弟害羞了。哎呀,你这小身板还不错嘛,竟然还有肌肉呀,就是皮肤黑了点,瘦了点。” “你!” “好了,不开玩笑,” 红衫罗裙飘摆间,百花笑容一敛,突然出手如风,一掌向梁东明胸膛印了下去。猝不及防之下,梁东明的后背抵在了木桶的内壁上,感到一只滑腻柔软的手正压在自己胸前,他不由失声道: “你干嘛!” “别动!” 百花正色道。幽香袭人,近在咫尺,梁东明双手托在桶沿上,不敢乱动了。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七彩霓光自百花掌心升起,从少年人的胸膛渗透而入。 百花轻俯身躯,细长的凤目微眯,做沉吟状。而梁东明身体僵硬,眼光所及,百花胸前那丰盈的上围随着衣物聚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随着女子的呼吸,就在眼前规律的起伏着。 天地良心啊,真的不是他故意要看,完全没有躲闪的空间,也找不到视线盲区。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立马紧闭双眼,不敢再多看如此波澜起伏的峰峦美景。 正自心猿意马之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轻,百花已经抽离了手。梁东明睁开眼睛,见女子已经走回到桌边,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上水渍,脸上神色喜忧参半。 “果然如我所料,封印还在。不过……” 百花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梁东明,嘴角微微翘起一道弧线: “那道封印有裂纹了。” “咯吱”一声,厢房的门打开,一身舒爽的梁东明走了出来。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出门前还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他自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帅了。 梁东明穿过走廊,来到后院。一方小小的池塘,几棵杨柳树,绿荫点点。片麻岩石桌立于池塘旁柳树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这种石材有着天然的色泽与形状,不加修饰的的摆放于庭院之中,让人不禁有一种亲近自然的感觉。 王九爷坐在桌前,望着桌上的棋盘,不时落下一子。此时,黑白分明的棋子布满了棋盘。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一下贴着肌肤的那颗菩提子,心里忖道: “按照百花姐姐所说,王九爷是上清境六重天,佛家因果道法的修行者。不可大意,但更要淡定。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搞定的。” 调匀呼吸,管理好表情,梁东明不急不缓地迈步走到王九爷的面前。黑袍老者端坐在棋盘前,稳如山岳,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面前这个少年,又将目光凝聚在棋盘,开口道: “嗯,洗干净了,看着顺眼多了。” 梁东明恭敬地抱拳施礼,拜倒道: “梁东明,拜谢九爷爷。感谢……” “得了,别装了,这么彬彬有礼,和你平素皮猴子般的性格相悖,你不累啊?” 随意地摆摆手,王九爷打断了梁东明的拜谢,也不看他,依旧盯着棋盘,淡然道: “起来吧,老夫不喜欢那套俗礼。” 眨了眨眼睛,梁东明摸摸脑门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王九爷捻着一枚棋子,斜睨了他一眼,问道: “这手谈,你会吗?” “啊?围棋啊,嗯,会,会一点。” 梁东明小心翼翼地答道。王九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饶有兴趣地说道: “来,坐下,陪老夫走完这一盘残局。你就执白子吧。” 梁东明看向石桌上的棋局,攻守之势甚为激烈,黑白双方交战正酣。他又看了一眼王九爷,走到对面,坐了下来,拈起一枚白色棋子,略一思忖,便把棋子稳稳地放在棋盘一角。 一个稚气未脱的乡野少年,一个满脸沧桑的独臂老者。一方棋盘,一副残局,一场对弈就此开始。 “哒,哒,哒” 柳丝轻摇,小池微波,清脆的落子声在棋盘上不时地响起。两人沉浸在黑白交锋的手谈博弈中,忘记了身份,也忘记了时空。 不曾想到一场黑白游戏,竟然昭示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始。多年以后,当王九爷在夜半时分独坐青灯下,再次回想起今日与梁东明在庭院中手谈往事,不禁慨然心叹: “萧瑟西风眉间吹皱,灯下残棋棋友何在?” 第35章 十岁,半步宗师境的武道修为 一个时辰之后,随着“啪”的一声响,最后一子落于棋盘之上,梁东明轻轻地收回手,挠了一下头皮,有些不安地默默不语的王九爷,小心翼翼道: “嗯,九爷爷,我,我好像赢了。” 一声叹息,深邃目光凝视着棋局,王九爷脸上的沟壑更深了。独臂老者悠悠道: “唉,要不是亲眼看着你生于斯,长于斯,老夫还真不敢相信一个十岁孩童竟有如此棋力。” 见王九爷面上露出黯然之色,梁东明心中忽然有些愧疚,急忙接道: “九爷爷,您别难过,我就是碰巧赢了。要不,咱们重来一局,我让您先落子?” 听少年人这么一说,王九爷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分。梁东明敏锐地发觉到老者神情的细微变化,又补了一句: “那,要不,我让您三颗子?” 老王头一言不发,脸色更加阴沉,紧紧地盯着眼前少年。梁东明支吾着,颤声道: “四颗?五颗也行啊。” 眼见着王九爷的脸色已经近似焦炭了,梁东明心里发慌,隐隐觉得自己这种尊敬长辈的方式似乎有误,思忖着又试探性地轻声道: “六颗!不能再多了!您是族里前辈,不然我是不会轻易让子的!您还是很厉害的,让六颗棋子已经是我的极致……” “哗啦”一声,王九爷将紧握在手中的黑子掷在棋盘上,重重地哼了一声。梁东明立马闭嘴不敢言了,心中忐忑之意越发强烈。 老王头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抓起桌边的酒葫芦猛灌了一大口酒,平复了一下心绪,微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梁东明。” “哎,怎么了?九爷爷。” “你是族长梁剑甫第三子梁立顺的长子。生于战历一百八十七年十月初一。你父亲武道四品,母亲武道三品,因资质有限,都没有突破到武道五品,故而未能入选梅花铁卫。你还有个弟弟,叫梁东亮。他虽然没有灵根,但是身具我五里氏族的黑金玄梅精魄,以后九品有望,宗师境也不无可能。” “您说什么?我弟弟?是黑金玄梅精魄的血脉传承者?” 梁东明大吃一惊,不禁咋舌道。他脑海中陡然浮现出那个憨头憨脑,贪睡贪吃的小胖墩,心中忖道: “这个二狗子平时又懒惰又贪吃,竟然传承了氏族四色梅魄血脉之一的黑金玄梅精魄。王九爷不会弄错吧?怎么看这小子也不像是个稀罕的血脉传承者呀!” 五里氏族以四色梅花为族徽,其实大有深意。这四种色分别为黑、白、红、黄,对应氏族的四种梅魂血脉,黑金玄梅精魄、白冰寒梅精魄、赤火血梅精魄和黄土龙梅精魄。 每一种梅魄精魄都极为难得。到目前为止,氏族最年轻的一代子弟中,传承了梅魂血脉的人也不到十人。整个五里氏族五千余人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三十人觉醒了梅魂血脉,可以说是稀罕至极。 和梁东明同辈的氏族子弟中,大表姐黄梅传承了白冰寒梅精魄,堂哥梁东川传承了赤火血梅精魄,费姓家族中一个叫费泽海的传承了黄土龙梅精魄。王姓家族年轻一代至今还没有出现梅魂血脉的传承者。 每一个觉醒梅魂血脉的氏族子弟无一不是宝贝中的宝贝,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些人未来注定将成为是氏族的中坚力量。 有梅魂血脉的加持,修炼氏族的梅魂功法将会事半功倍,不但有助于提升修炼速度,还能增强战力,甚至可以大大增加突破宗师境的成功率。 比如族长梁剑甫,就是黑金玄梅精魄的传承者。花甲之年突破到武道大宗师境。不但寿元达到凡人无法企及的两百年,未来突破后天,进入先天之境也不再是奢望。 现任氏族梅花铁卫长的梁立锋,传承的是赤火血梅精魄。三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修炼至武道八品。其修为远超同辈,实际战力比一些氏族长辈还要强。 大表姐黄梅传承了白冰寒梅精魄,芳华十六已经拥有武道五品巅峰修为。费氏的费泽海传承了黄土龙梅精魄。年纪也就十三四岁,但修为也达到了武道五品。 梁东川传承了赤火血梅精魄,而且身具灵根,就更加厉害了。二十岁的年纪自身修为已经突破到七品,乃是目前五里氏族年轻一代毫无争议的第一人。 这就是五里氏族梅魂血脉的奇妙和强大之处。四色梅魂血脉是整个五里氏族立足之根本,也是五千余族众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的最可靠的保障。 如果说梅花铁卫是扞卫五里氏族的屏障,那么梅魂血脉的传承者就是守护氏族生死存亡的不二中坚。 五百年来,并非没有外来的族群觊觎五里氏族的这块风水宝地,甚至有一些氏族妄图联合覆灭五里氏族。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非死即亡。生死存亡之下,梅魂护族,亘古不变。 “没错,他就是黑金玄梅精魄的血脉传承者。不出半年,血脉之力就会觉醒。到时,氏族议事厅自会派人引他入内阁修炼。” 见梁东明的神色又惊又喜,并且向自己投来求证的目光,王九爷给予了一个极为肯定的回答。 梁东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心中极为高兴。没想到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弟弟竟真的是梅魂血脉的传承者。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老爹老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欢喜得痛哭流涕吧?弟弟有此天赋,梁东明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一旁的王九爷见眼前这个少年一脸欢喜,忽然轻咳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问道: “你的弟弟未来将会成为氏族中坚。可是你呢?未来有何打算啊?” 老者的语气不像是长辈对晚辈问话,倒像是平辈之间关怀询问。梁东明一怔,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想到之前,在后堂厢房沐浴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百花姐姐和他交待了花园桥上的事情,他自己也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到目前为止,九爷一直没有问及花园桥的事情。 梁东明心中诧异,思索片刻,答道: “九爷爷,我,我还小,没想过未来的事情。毕竟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哦,是吗?” 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王九爷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梁东明,肃然道: “你三岁,识字过千。五岁,读遍氏族外阁所有的书籍,之后在族长的默许之下又将内阁的秘典经籍看了个遍。虽然你只有十岁,单论学识广博,恐怕已经是族内的第一人了吧?” “啊?这……嘿嘿,我比较喜欢看书。” 梁东明尽力保持面上的平静,内心却不由打了个激灵。他冲着老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念飞闪,暗忖道: “自己灵智超群的事情除了百花之外,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而且在族中,他一直保持低调。在遇见百花之前,自己都是默默地探究己身。王九爷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了解呢?” 还没等梁东明想到应对之策,又听王九爷口出惊人之言: “是吗?你只是喜欢看书?那你四岁开始尝试武道炼体,五岁到达武道三品,六岁到达武道八品,而八岁,修为已经接近九品巅峰了。如今嘛,只怕已经半只脚踏入大宗师境了吧?你不会想告诉老夫,你也只是喜欢练武吧?” 此言一出,梁东明再也笑不出来了,脸上的震惊之色再难抑制。 十岁,半步宗师境的武道修为! 这一点他可是连百花都没有告诉。王九爷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36章 百花姐姐那边,可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梁东明之所以会有这样惊讶的反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那部无名功法中领悟到一种秘术。 虽然那部无名功法属于先天功法,需要灵根才能修炼,但是其中却有一种敛气秘术,名为太玄敛气诀。 无需灵根,修为达到武道八品以上的炼体者都可修炼,凭借此秘术可以将修为气息遮掩起来,即便是先天强者也难以探知。 梁东明自然知道,一个十岁的半步宗师境强者一旦公之于众,对于氏族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对于他自己意味着什么。 但是身上的种种异状,如同枷锁般捆缚着他的身心,一日不能完全解开,他一日就不得安宁。 除此之外,最令他心悸的是自他觉醒灵智以来,总是在不经意间感到有一股极为强大力量的不时地在体内涌现。 那是一股他无法理解,也无法驾驭的磅礴伟力。每次这股力量出现的时候,他总是会感到极为可怕的危机感,似乎在不断地逼近他。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法探查到源头,但是梁东明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这种力量会彻底觉醒,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危机降临在他的身上。 如今,梁东明平静地生活在氏族里。对于未来一片迷茫,还不知谁是敌,谁是友。唯有蛰伏,尽快提升修为,强大自己,才能让他有一丝安全感。所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修为,因为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见梁东明眉头紧蹙,陷入沉思。王九爷深深叹息了一声,双眸闪着精光,语气变得凝重,声调也不觉升高了不少: “十岁的半步宗师境啊!呵呵,即便放在整个四海九州,那也是妖孽级天才啊!没想到我们五里氏族竟然会出现你这么个小怪物。你小子,藏得够深啊!连老夫都差点看走了眼。修为一旦达到半步武道宗师境,肌肉、精血、经脉甚至骨骼、骨髓都会逐渐发生蜕变。最重要的就是原本的心脉会转化为隐灵脉。虽然你的隐灵脉还未大成,但是已经具备了隐灵脉的部分异能,那就是会有极少量的天地灵气进入体内,滋养肉身。本人是察觉不到的。你的敛气术虽可收敛气息,但却隔绝不了灵气的波动。” 听王九爷如此一说,梁东明心中反倒是一松。看来王九爷并不知道无名功法的事情,将他收敛修为气息的先天秘术当成了武道练体者的敛气术。见梁东明依旧沉吟不语,王九爷面容一缓,继续道: “东明啊,你不必惊异。十年前,你出生之时,天生异象,老夫就已经注意到你了。老夫活了近两百年,自然有一些手段可以探查到你身上的不同之处。” “九爷爷这是在向自己表明身份呀!” 梁东明心中暗忖。他敏锐地察觉到王九爷的话中另有深意,便故意装出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大惊小怪道: “啊?您已经一百多岁了!九爷爷,那您岂不是我的高祖爷爷?” 表情到位,反应及时,言语得当。梁东明对自己的临场应变甚为满意。 见梁东明做出如此“震惊”的反应,王九爷一捋胡须,显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用一种高祖爷爷看到自家杰出后辈子孙,倍感欣慰的模样,颔首道: “不错,老夫王昌玄,正是你的高祖爷爷。若非如此,你以为那百草汤会这么随意让你服用吗?那可是先天修士服用的疗伤灵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再次送上一个夸张表情,梁东明再次起身下拜道: “不肖子孙梁东明,参拜高祖爷爷。” 虽然少年人这番操作表情夸张,但是这下拜的动作却是一丝不苟,毕竟是自家氏族的高祖,确实应该用心参拜。 “起来吧,老夫说过,不喜欢这些俗礼。再说,多则百年,少则几十年,你或许就该叫我一声老哥哥了。” “什,什么?老哥哥!东明不敢!决计不敢放肆!” 梁东明虽然知道他话中含义,但还是连称不敢。王九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有何不敢!以你的资质,踏入宗师境是迟早的事儿,至于从后天突破到先天,你虽然没有灵根,但是有老夫从旁协助,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一入先天便是先天修士。虽然短时间内,你的境界还赶不上老夫,但也不是凡夫俗子了,叫我声老哥哥也不算无礼。” “东明一定勤勉修行,定然不辜负高祖爷爷的期望。” 梁东明连忙躬身道。开什么圣祖级别的玩笑!即便他已经是半步宗师境的武者,但是终究还只是后天武者,称呼一个上清境六重天的先天修士老哥哥!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王九爷对他这个氏族妖孽寄予厚望,高兴起来可以随意,但是梁东明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可不能和他随意,至少现在不能。 见梁东明依旧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王九爷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并不勉强,嘱咐道: “算了,你突破到入先天境界之前,还是叫我九爷爷吧。另外,老夫的真实身份,氏族中很少人知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是,东明明白的,请九爷爷放心,我一定会严守秘密的。” 王九爷微微颔首,越看这个少年人越是顺眼。他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梁东明会意,在对面坐下。独臂老者沉吟道: “你在花园桥上遭遇妖魔,损了些精血,百草汤洗髓伐骨,固本培元,随着药力在体内运转,精血自然会逐渐弥补。但要切记,在身体彻底复原之前,修为境界的突破不易过快。快则生险,容易留下根基不稳的隐患,不利于未来修为的提升。以你现在的状态,五年内稳步踏入宗师境,二十年之后再寻机冲击先天吧。” 梁东明颔首称是。王九爷思索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道: “此后修炼上有任何问题,可直接来询问老夫。” “多谢九爷爷。” “嗯,好了,现在……” 王九爷盯着梁东明,目光逐渐深邃,话锋一转,缓缓道: “你和老夫好好说一说,花园桥发生的事情。每一个细节都要说清楚。” 果然呀,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梁东明还是没来由心头一凛。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花园桥发生的事件。 日头西斜,暮色降临,青砖灰檐下,铜铃叮咚。 梁东明缓缓走出祠堂大门,长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抚摸了一下悬挂在脖颈上的菩提子,又吸入一口新鲜的空气,心中忖道: “哎呀,王九爷这一关算是过去了。百花姐姐那边,可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第37章 东亮传承了黑金玄梅精魄 刚才在祠堂后院,梁东明编造了这样一个故事。在花园桥附近,一个雨后外出挖竹笋的小少年,遭遇一个强大邪恶恐怖的妖魔。 虽然这个小少年不畏强敌,奋勇抵抗,但是还是不敌那头凶残的妖魔,失手被擒。 正当这只妖魔要吸取少年的精血,占据他的肉身之时,一个美貌绝伦的红衣仙子从天而降,大发神威打跑了妖魔,演绎了一个仙子救少年的唯美故事。 再后来,少年人陷入昏迷,失去知觉,后面的事情就不甚知晓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梁东明还不忘对那个仙子憧憬了一番,表示如果能再见她一面,一定要郑重感谢一下她的救命之恩。 这个故事编得有理有据,出乎意料又恰如其分,逻辑性极为严密。再加上梁东明声情并茂地讲述,王九爷听得似乎也入了神,一大葫芦老酒喝得见了底,还尤未察觉。 至于王九爷到底相信几分,心中是否还有疑虑,梁东明就不甚清楚了。那位高祖爷爷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梁东明具体问题具体对待。这一关总算糊弄过去了。 到目前为止,王九爷表现出来的,更多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与爱护。梁东明觉得这份情感还是真挚的,但是对于王九爷这个高祖爷爷,还达不到完全信任的程度。 过去十年,他低调做人,一心埋头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探究身体的异样。没想到短短数日,从巧遇百花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心中隐隐感到,以前那样平和安稳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此念一起,心情也不觉黯然起来。心中思绪万千,脚下却没有停步,梁东明径直朝家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劳作了一天的氏族族民从田间陆续归家,三五成群结伴同行,笑语不断。交谈的内容大抵都是寻常家长里短的乡野絮叨。 聊聊东家母猪产仔,庄稼长势;或是打趣地戏说着西家男人白天田头劳作,晚上床头辛苦的荤段子;再不就是商议着约上三两牌友,耍个大钱什么的。 听着他们笑谈着生活琐碎,梁东明的嘴角露出笑意。他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让他感觉亲切、放松。离这些族民越近,似乎离那种莫名的危机就越远。 五里氏族四大家族一直较为和睦,这些普通族民更是淳朴。族中尚武崇仙,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限于资质,无缘武道高阶,于仙途更是可望而不可即。 按照祖制,只有觉醒梅魂血脉的传承者或者三十岁之前达到武道五品以上修为的族中子弟才有机会入选梅花铁卫,或是进入氏族内阁修炼。但是那毕竟是少数,九成族中子弟修炼到一至三品就再难寸进了。 好在五里氏族与其他氏族最大的不同就是较为平等地对待每个族民。崇拜强者,但不歧视弱者。单就这一点来说,五里氏族在中州大梁帝国,这样一个尚武轻文的国度,就显得卓尔不同了。 如今的四海九州,五大帝国和海外四大城邦都是强大的势力,虽然这些势力如今相对和平,但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点也没有改变。 强者自然受到尊重,但弱者的命运就很悲惨。国家是这样,个人也是这样。就算在大梁帝国境内,财富和土地也大多掌握在世家门阀手中。 一些弱小氏族的生活还是很凄惨的。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依附一些世家门阀,整日劳苦,却食不果腹,过着朝不保夕,毫无自由的日子,生死完全在那些权贵的一念之间。 而五里氏族则不同,资质优异者修炼武道,享受供奉,护佑族民。普通族民耕种、行商或者凭借手艺特长,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氏族内分工有序,各行其是,和谐相处。 再加上氏族议事厅处事极为公允,虽说不能完全杜绝恃强凌弱、勾心斗角之事,但和整个大环境相比,用世外桃源来形容这里,也不为过。 不多时,梁东明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刚踏入自家大门,不由一愣: “嗯?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一眼扫去,除父母兄弟之外,外公黄玉清、外婆过之英、三外公黄玉广、二爷爷梁剑龙、二伯梁立根、五叔梁立松,此外还有几个舅舅黄正山、黄正贵,堂哥梁东川和表姐黄梅也在其中。 略一估算,除了爷爷梁剑甫和一些外出不在氏族中的,黄、梁两家各房直系的亲戚都来了。梁东明叹了口气,似乎并没有太过意外,一脸淡定地走进了堂屋。 众人见他归来,“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那架势犹如洪水猛兽,又好似蜂群采花。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将梁东明盯在当场。 梁东明眉头挑了挑,嘴巴微张,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一众亲朋,轻声道: “你们都是找我的?有事吗?” 他这一问,突然全场寂静了。大家张了张嘴,似乎都不知该从何处开口了,一时间陷入冷场的尴尬。 “要不,大家先入席,咱们边吃边聊?” 老妈黄竹兰打破尴尬,甩出一句破冰的言语。 “哈哈,对对对,东明刚从王九爷那里回来,想必也饿了。大家等了这么久,也乏了,先坐下吃点菜喝点酒,慢慢聊。” 老爹梁立顺紧随其后,恰如其分地缓和了一下气氛。这对夫妻如此一开口,瞬间犹如一江春水融化坚冰。大家频频点头,一边朝着屋中早已摆好酒菜的八仙桌走去,一边七嘴八舌地回应道: “没错,不急不急。坐下再说。” “是了是了,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都是自家人,那就不见外了。” “你们几个虎了吧唧,别把东明吓着!” 片刻之后,分长幼宾主落座。梁剑龙身为大长老,坐在首位。黄玉清夫妇和黄玉广分列两侧,然后就是梁东明的父母梁立顺和黄竹兰,几个叔叔和舅舅顺延而坐。 见各位长辈已经坐下,梁东川、黄梅、梁东明、梁东亮这些小辈才上前依次落座。梁东亮本已经窜到梁东川身边的座位了,被梁东明一把揪住衣领拉过来,转脸递给黄梅一个微笑。 黄梅白了梁东明一眼,袅娜碎步,非常文静地坐到了梁东川身旁。 梁东川不禁莞尔,对黄梅温柔一笑,黄梅瞬间羞红了脸,一改平日豪放做派,竟然露出几分小女儿的扭捏。梁东亮一脸呆萌地眨眨眼,挨着老哥坐了下来。 “各位,咱们黄、梁两家有一段时日没在一起相聚了。” 梁剑龙率先开口,端起酒杯,呵呵一笑,非常官方致了个祝酒词。只听他继续说道: “今日在老三家欢聚一堂,也算是一件欣喜之事啊!来,先干一杯。” 饮罢一杯酒,还有两杯,三杯过后,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正自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梁东明。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少年人放下碗筷,站起来,咽下口中的饭菜,舔了舔手指,道: “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东明,王九爷把你带到祠堂到底是为了何事啊?” 性格直爽的黄玉广早就耐不住心中疑惑了,直接开口问道, “你和大家好好说说。我们都快急死了。” 此言说中了其他人共同的心声。众人都显出一副求解的神色。梁东明拿起桌子上一个大肉包咬了一口,随意道: “是这样,本来呢,这个消息要半年以后才会公布的。不过,九爷爷说了,这事也不用瞒着大家。我就和大家直说了吧。东亮是黑金玄梅精魄的血脉传承者。” “什么!!黑金玄梅精魄!” “王九爷说的?那肯定没错了。” “东亮传承了黑金玄梅精魄?” 众人震惊,齐齐望向梁东亮。只见二小子正鼓着腮帮子,往嘴里塞着饭菜,嘴角满是油渍,还粘了几粒米饭。 第38章 我梁老三,这辈子值了!死而无憾了! 从未受到过如此关注的梁东亮感觉到众人炙热的目光,口腔停止了咀嚼,圆圆的眼睛眨了眨,露出一丝疑惑,还有一丝畏惧。见如此神情,梁东明微微一笑,提高语调,极为肯定地说道: “没错,我二弟梁东亮就是黑金玄梅精魄的血脉传承者,半年之后将会觉醒血脉之力。这是王九爷亲口和我说的!” “哈哈哈哈,天佑我梁氏啊!老三,你生了个好儿子!” 梁剑龙仰天长笑。二伯梁立根和五叔梁立松激动地拍着依旧有些愣神的梁老三,连声说道: “三弟,恭喜,恭喜啊!” “三哥威武呀!东亮给你长脸了!” 黄竹兰的眼中闪着泪花,已经飞奔离席,将梁东亮一把搂在怀里。黄玉清夫妇还有几个舅舅以及黄梅和梁东川等人也是欢喜溢于言表。 在众人的喧嚣恭贺声中,梁老三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梁东亮,又看了看妻子竹兰,再看了看黄梁两家的各位长辈兄弟。 他突然起身,拿过两个大海碗,斟满酒,走到黄竹兰面前,一脸柔情地看着结发妻子。黄竹兰松开梁东亮,接过酒碗,眼中含泪。 “兰子,这些年,辛苦你了!老三敬你!” 两只碗轻轻碰了一下,接着夫妻二人对饮碗中酒。众人轰然叫好。放下酒碗,梁老三的眼中已经有些雾气了。似是酒气,更似是泪花,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满脸慈祥地摸了摸梁东亮的小脑袋,笑骂道: “小兔崽子,还真老子长脸呀!” 此时,黄梅单手托着腮,一脸羡慕地看着姨母和姨夫。此情此景也感染到了她,泪水不知不觉已经顺着眼角流淌而下。 突然一块手帕出现在眼前,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黄梅一怔,侧转脸颊,正好撞上梁东川温柔的目光。紧接着,她感到垂在桌下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 黄梅身子微震,感觉身体都要融化了一般,偷眼观瞧桌上的其他人。大家还沉浸在的喜悦中,或是举杯对饮,或是高声谈笑,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少女微微舒了口气,心中欣喜,阵阵甜蜜的战栗席卷全身,不禁回握住梁东川的手。 这一切却被一旁的梁东明看了个一清二楚,吃了满嘴狗粮的梁东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对梁东川腹诽不已,暗忖道: “东川大姐夫好会呀!分明就是个撩妹高手,还在我面前装正经!我的黄梅大姐看来已经彻底沦陷了!如此看来,我会不会很快就会有小外甥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直并未多言的外公黄玉清突然道: “东明,既然是东亮的事,王九爷为何会叫你去呢?莫非还有什么其他要事?” 没错呀,梁东亮是血脉传承者,王九爷为何会将梁东明带入祠堂呢?这一点确实很反常。 屋内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凛。刚才大家乍一听闻梁东亮传承黑金玄梅精魄,先是大惊,接着大喜。反而忽视了王九爷带梁东明进入祠堂这件事。 黄玉清此问瞬间让众人恢复了理智。梁剑龙大有深意地看了黄玉清一眼,转头问道: “东明,莫不是九爷有令,不方便说?”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心中顿感释然,不禁纷纷点头,暗赞大长老果然心思缜密。定然如此,否则梁东明怎会不说呢?可越是这样,心中的好奇心更甚了。 见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投注到自己身上,梁东明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再次站起身,摸了摸鼻子,淡然道: “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面露似笑非笑的表情,徐徐说道: “我的武道修为到达九品巅峰了!王九爷叫我过去,指点了一下我的修为。” “轰——” 堂屋内的所有人只感觉脑中一阵轰然狂响,宛如当头被一道惊雷劈中,全都呆若木鸡。梁东明的语调不高,但是字字清晰,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十岁!武道九品巅峰! 五里氏族五百年的血脉传承,不是没有天才人物出现。且不说高祖辈的王九爷,当世三代子弟之中,梁剑甫已经跻身大宗师境强者,四大长老的修为也都在八品以上。 第二代也有不少资质出众之人,如梁氏的立根、立松、立锋,黄氏的正山、正贵,王氏的坤岳、坤泰,费氏的啸渊等等,都是修为达到到五品以上的高手。其中梁立锋更是独领风骚,武道八品,远超同辈。 而第三代,也有青出于蓝之势。梁东川、黄梅、费泽海早早的就觉醒了梅魂血脉,如今再加上梁东亮。单单梅魂血脉的传承者就有四人。 此外,梁东川还是身具灵根的天选之人。这些人的年龄大多不满二十,潜力巨大,都是氏族未来的希望。 但是五百年来,五里氏族从未出现过十岁就达到九品巅峰的先例。而且梁东明是在既没有觉醒梅魂血脉,也没有灵根加持的前提下做到的。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二爷爷梁剑龙一脸惊骇地站起身来。外公黄玉清和外婆过之英已经因为激动而热泪盈眶了,两位老人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接着,其他人也陆续起身。全都怔怔地盯着那个少年人。 老爹梁立顺和老妈黄竹兰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们双手紧握,脸上是笑容,眼中是热泪。 这一刻最幸福的人,不是梁东亮,也不是梁东明,而是他们的父母和至亲。 梁东明搂着小东亮的肩膀,迎着众人的灼灼目光,虽然在最后时刻,他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将自己真正的修为说出来。但看到这些亲人的反应,心中不禁发出一声慨叹: “让这些值得自己守护的至亲自豪,这种感觉也不错!” 这一夜,梁老三家彻夜灯火通明,通宵畅饮。直到鸡鸣报晓,天光大亮,众人才陆续散去。酒量不佳的梁老三喝了整整三大坛陈年老酒。 若非他自身好歹也有武道四品的修为,说不定就要醉死当场了。最后是被几个叔伯兄弟合力抬回卧房的,虽然到最后,梁老三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嘴里却无比清晰地喊着一句话: “我梁老三,这辈子值了!死而无憾了!” 月落日升,天色已经大亮了,杯盘酒盏早已收拾干净,堂屋内依旧飘着淡淡的酒香。老爹的鼾声如雷,隔着墙也能清晰地听到。 以往最讨厌老爹鼾声的老妈今日却毫不在意,不但替醉酒的老爹洗漱干净,而且同床而眠,大有久别胜新婚之感。 可怜东明、东亮两个孩子在众人离开之后,收拾碗筷,清扫地面,辛苦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凌乱堂屋打扫干净。 一宿没睡,梁东明的状态倒还正常,梁东亮已经哈气连天,挂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一脸疲倦之色。将最后一个空酒坛子搬到后院墙角堆好,二小子口中嚷嚷着: “我不行了,我要去睡觉了。大哥,除了吃饭,啥事都别喊我!” 说着,小胖墩立马进入状态,跌跌撞撞,双眼半闭,鼾声大起,一溜烟钻进了卧房。 后院瞬间宁静了,桃树上花蕾沾满了露水,含苞待放。鸟啼振翅隐匿其中。梁东明缓缓抬头望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徐徐地吸了口气,若有所感,自语道: “未觉清风深处云影动,但闻桃花香中晨鸟鸣。好词,好意境啊!唉,我也是个文人呀!奈何文道不兴,文道不兴哦!” 自怜自艾了一番之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一动,化为一道残影,跃出院墙,朝南边的襄江奔去。 第39章 四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襄江,长约六千三百多里,自西向东奔腾咆哮,气势恢宏。自然的伟岸,凝于高山,汇于江河。此话确不欺人。 此时,一个消瘦的身影盘坐在江畔凸起的巨石上,正在打坐调息。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肌肉纹理分明,看着虽不甚强壮,但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这个少年人正是从梁东明。一番调息之后,他徐徐呼出一口气,拿起一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麻绳系在腰间,然后将麻绳的另一端牢牢地固定在岸边一棵高大的树木上。 望着滚滚江流,梁东明的心中泛起一抹温馨之感。这里是五里氏族四十里山林中唯一一处,他可以完全释放身心的地方。从修炼武道开始,这条襄江一直陪伴着他,锤炼着他,见证他的成长和突破,直至今日。 紧了紧腰间麻绳,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激流之中。“扑通”一声,身形宛若游鱼,投入襄江的怀抱,人影不见,只看到巨石上的麻绳迅速朝水中滑去。 大江奔泻,涛声震天,却有一种源于自然,归于江河的宁静。 江面之下暗流湍急,梁东明一入水中,身体便遭受到猛烈至极的水流冲击,随着水流朝下游冲去,其中裹挟着大量泥沙石块,宛如利箭流矢般不断地撞击着他身体每个部位。 梁东明早有准备。他双拳紧握,一股劲气破体而出,瞬间将冲击而来的泥沙石块震得粉碎,就连周身的水流也产生了小范围的停滞,旋转的身体也稍稍一顿。 就在更加汹涌的暗流冲到之前,半步宗师境的武道修为猛然爆发。梁东明手脚并用,头朝下,脚朝上,猛然发力。 “嗖——” 一道细长的水线斜刺里激射而出,朝着襄江更深处的水域急速地潜泳而去。 五丈,十丈,二十丈,随着身形不断下潜,水中的暗流逐渐变缓,光线也逐渐昏暗。 片刻之后,周围已经一片朦胧。梁东明感到腰间一紧,麻绳已经到头了。他稳住身形,眯着眼睛,四下观瞧。 这个深度水流迅疾而均匀,不再那样地肆虐无序,泥沙和碎石也少了很多。但是身躯感到的压力较水面增强了十倍有余,仿佛在身上绑缚了千斤重物。 梁东明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水压。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在水中上下左右随意游动了一番,心中暗忖道: “开始吧。” 襄江之水长流奔泻,不时有滚滚的白浪在宽广的水面上腾起,冲击到半空,然后化为碎浪水气。这本是襄江之中最寻常不过的场景了。 但是此时,这升腾的白浪与平日相比大有不同。仔细观瞧便可发现,除了正常腾起的白浪之外,每隔几个呼吸,便会有几道高达数十丈的巨浪从江水中轰然激荡而起。 隐隐可见,那些巨浪宛如拳头或着掌形,仿佛是被某种强劲的力量从水流深处推涌而出。这些奇异的巨浪再到达最高点之后就被后面涌来的江水冲击碎裂,又重归江流。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江面中心处,一个小脑袋露出水面,在激流中沉浮着,正是梁东明,他微微喘了口气,在江面上稍微休息了片刻,又猛然扎入水中。 如此循环往复,每隔一段时间,梁东明都会露头换气,再潜入水中。如此过了三个时辰,捆缚在岩石上的麻绳骤然绷直,片刻之后,湿漉漉的梁东明一身疲惫地拉着绳子,从水中缓缓爬到岸边。 少年人勉力爬到巨石上,然后立马仰面躺卧,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手脚禁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体力已经耗尽。稍稍恢复体力,他艰难地将腰间麻绳解开,然后盘腿而坐,望着江面,暗忖道: “武道炼体的本质就是不断打磨身体,突破肉体极限。在江中炼体与大浪流沙搏击,风险是大了些,但也得益于这条大江,我的修为才能够突飞猛进。如今我的修为达到半步宗师境,实际战力应该更强一些。但是半步宗师境终究不是宗师境,差距还是很大的。一日不入宗师境,一日无法修成隐灵脉。武道终究难以达到巅峰,先天之境更是虚无缥缈。近一年多的时间,我的肉体强度和力量虽然有所增加,但是修为境界却毫无寸进。王九爷看穿了我的修为,但是却没有看透我的底细。大宗师境界,谈何容易啊!” 此时,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梁东明站起身来,双手握拳,猛地一震,原本略显瘦削的肌肉突然青筋暴起,块块虬结,爆豆般的脆响声中,头发、脸上、身上,甚至裤子上的水渍离心飞甩。 “哗啦”一声,巨石潮湿一片,梁东明周身如同笼罩了一层蒸汽,丝丝白气从毛孔之中散发而出, 宛如刚出蒸笼一般。 “呼——” 他再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待到白气完全消散,身体肌肉也恢复成原状,刚才还湿漉漉的身体也变得干爽,连裤子都毫无水痕,只有头发上依稀残留少量水份。 梁东明眉头紧蹙,踱步思索,江面折射的阳光,映照在他冥思苦想的脸上。眼见日头已经快到中天,少年人叹息一声,自语道: “看来一味苦练是不成的,要突破后天武道最后一层关口,还需要一些机缘。” 芦苇摇荡,藻荇交横,鸥鸟齐飞,巨石之上,梁东明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晌午时分,梁东明提着两条三四斤重的鲫鱼,回到家中。刚一推开大门,他不由一怔。老爹老妈和弟弟竟然都不在。堂屋中坐着一个男子。 只见此人足登皮靴,身着玄青色劲装,身后背着一柄长剑。他双手环抱于胸前,整齐的发髻上端端正正地横叉一支黝黑的剑形铁簪,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鹰眼炯炯发光,铁血刚硬之气扑面而来。 看到此人,梁东明更是讶然,不觉脱口道: “四叔?” 来人正是梁东明的四叔,五里氏族梅花铁卫长梁立锋。这位四叔可是五里氏族当时第二代子弟中的第一人。三十余岁,八品修为,战力极为强大。 他向来不苟言笑,身为梅花铁卫长,为人处世刚正不阿,雷厉风行,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可是个不择不扣的武痴。 东明一边缓步朝堂屋走去,一边暗想,这位四叔不是领了氏族议事厅的命令,率领梅花铁卫的主力镇守关隘去了吗?怎么会突然来到自己的家呢? “我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平静而缓慢地说出这句话,磁性肃然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耐。梁东明心中一动,陪着笑脸,开口问道: “等我?四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梁立锋用一双锐利的鹰目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年,淡然道: “我是来传族长的命令,召你到氏族议事厅。三哥、三嫂和东亮已经先过去了。咱们走吧。” 说完,不等梁东明说话,人已经出了大门。 “四叔还是那么酷!真是实力单身啊!” 梁东明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形,不由暗叹道。他将那两条鲫鱼随手放在了豆腐作坊的水缸里,便随着梁立锋出了门。 这位叔叔心无杂念,一心武道,至今尚未婚配,爷爷对此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了。偷偷瞥了一眼梁立锋的侧脸,梁东明不禁想起了一些氏族痴情女子对他倾慕的趣事。 第40章 赤火血炼!化火为枪 梁东明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族中的一些传闻。据说有好几次,四叔被族中女子拦路,向他表达倾慕之情,都被他冷言拒绝。要么就是一句, “别挡道,我要去修炼了。” 或者是, “你喜欢我,关我何事。让开,别耽误我修炼。” 诸如此类言简意赅但又冷酷到毫无人性的话语,每每惹得表白女子掩面哭泣而去。 如此酷到极致的做派,不但没有打消那些女子的热情,反而更加激发了女人们的好胜心。据说有个长老家的女儿,甚至半夜脱光了衣服潜入四叔房中,妄图霸女硬上郎。 结果这个勇于追求真爱的女人还没摸到床,就听到一声惨叫,一个裸体女人被丢到了大街上,从此四叔便得了个“石佛”的绰号。 有人说他心性如石,不近女色。更有甚者,造谣说他那方面不行,天生残缺,有心无力。当然了,那些好事的造谣者,最后被四叔一一找上门去,揍成了猪头。此后,再也没有人敢说四叔不行了,只会说他痴迷武道,无心男女之事。 作为老父亲的梁剑甫,对于这个儿子的婚事也是头痛不已。其他几个儿子都相继成家立业,唯独这个儿子,一直单身,据说为此,两人不知道争吵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当然啦,这些事情,梁东明是没有亲眼看到,虽然是道听途说,但是窥一斑而见全豹。三十大几的年纪了,如此优质竟还单身,这在氏族之中绝对独一份儿。 想到四叔的这些逸闻趣事,梁东明不禁面露莞尔之色。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氏族议事厅门前的广场上。这里是氏族举办重大活动的场所,也是氏族演武场。每届的梅花铁卫选拔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走到演武场中央时,梁立锋突然停住了脚步。梁东明一怔,也随即站住,疑惑地看着一丈外的梁立锋。缓缓回转身来,鹰目男子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侄儿,目中竟然流露出一股战意。梁东明心中一凛,暗忖道: “怎么回事?看这架势,四叔难道想和我打架不成。不会吧?” “东明,我听说你已经到达武道九品巅峰了?” 鹰目之中,精光霍霍,梁立锋冷然问道, “当真如此吗?” 完了!果然如此!四叔这是武痴的毛病犯了,而且已经上头了。梁东明并没有想和自己亲叔叔动手的想法,当下笑道: “四叔,这个嘛,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哎?族长不是找我吗?咱们先进议事大厅吧,别耽误了正事!” 说着,他迈步就要往氏族议事大厅走去。可刚踏出两步,陡然看到对面的四叔单掌一翻,一道赤色火焰呼啸着向他射来,但是目标并非梁东明,而是他身前三步外的地面。 “嗤”的一声,青石方砖铺就的地面瞬间被洞穿了一个孔洞,徐徐冒出白烟。梁东明瞬间止步。梁立锋依旧是刚才的语气,问道: “你的修为已经达到九品巅峰了,当真如此吗?” 苦笑了一声,梁东明无奈地点了点头。梁立锋瞳孔一缩,既而战意更盛,徐徐道: “好,我梁氏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我是你的长辈,不能以大欺小,你先出招吧。” “不打行吗?” “废什么话,拿出你九品巅峰武者的气势来!” “四叔,我不想和你动手。” “为何,难道你胆怯了不成?” “不是不是!嗯,我怕伤着你!” “你!” 听到梁东明说出“我怕伤着你”这句话,强烈的被侮辱的感觉瞬间充斥着梁立锋的心头。一个乳臭未干的十岁小儿竟然对他这个武痴说出这样的话!哪怕这个侄儿是一个九品巅峰武者。 在他将近三十年的武道生涯中,抵御外敌,灭杀凶禽猛兽无数,也越级斩杀过九品强者。武道境界固然是实力划分的依据,但是实际战力的高低强弱绝对不是单纯的境界所能一概而论的。 论武道境界,他梁立锋或许不如氏族中诸如族长和四大长老,但是论战力,他有足够的自信可与九品武者一较高下。 连族长在没有踏入宗师境之前,与他切磋之后,都称赞他虽为八品修为却有着不输于九品巅峰的战力。 刚得到梁东明突破到武道九品巅峰修为的消息时,他确实大感震惊。但是仔细琢磨一番,梁立锋还是涌起了与这个侄儿比试一下的念头。他觉得即便梁东明修为境界到达了九品巅峰,但是实际战力一定是在自己之下的。 武痴心态,让他迅速从关隘赶回了氏族驻地,谨慎起见,他先找到族长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既而借着替族长传讯之机,终于在等了两个时辰之后,见到了梁东明。 一见面,他并没有感觉到在这个侄儿身上感到九品巅峰武者的强大气息,想必是这小子收敛了气息。但越是看不透,越是心痒难搔,当走到在演武场上,他再也忍不住,便向梁东明约战了。 没成想这个臭小子竟然说出“我怕伤着你”这样的话。梁立峰当真是又惊又怒。不论是作为叔叔,还是作为氏族里的顶尖战力存在,他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挑衅。颜面何在?尊严何存呀? “臭小子,狂妄自大!叔叔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人!看招!” 一声断喝,梁立锋已经跃到半空,如巨鹰展翅一般双臂扑击,呼啦一声,强劲有力的双臂陡然腾起赤红气劲,一股极为强悍的征伐金戈战意不断攀升,仿若血色炼狱之火熊熊燃烧。 下一刻,赤红劲气化为一杆血色烈焰长枪,梁立锋人在空中手持长枪,化为一道残影,合身朝着梁东明冲了过去。 “赤火血炼!化火为枪!” 一个苍老而雄浑的声音惊怒道。紧接着,氏族议事厅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逆子!住手!” “四弟,手下留情啊!” “东明!快躲开!” “大哥!大哥!” 数道人影从氏族议事厅内冲出,齐齐抢身上前,试图阻止,但事发突然,已然不及了。 适才梁立锋出掌击穿演武场上的青石板之时,动静不小。早有族民闻讯赶来,见这叔侄二人似乎发生了争执,熟识之人还未来得及上前劝阻,梁立锋就出手了。 与此同时,氏族议事厅内的梁剑甫、四大长老、八大执事,还有梁立顺夫妇外加梁东亮等人也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正好看到梁立锋发出凌厉攻击这一幕。 梁剑甫大惊之下,一边出言喝止,一边飞身来救,心中更是一阵惊骇。八品巅峰!梁立锋的修为竟然也突破了。 这一式“赤火血炼”动用了梅魂血脉之力,以赤火血梅精魄加持的攻击,就是他这个宗师境强者也得小心应付。 眼见救护不及,梁剑甫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愤怒,只能暗中祈祷,梁东明九品巅峰的修为能接下这霸道凶悍的一招了。 一时间,天地肃静,时空仿佛静止了。围观的族人惊呼不已,梁剑甫和四大长老面容铁青,八大执事一脸惊骇,梁立顺和黄竹兰已经瘫软在地,而梁东亮直接吓得痛哭失声。 第41章 这件事,是东明鲁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根细长的手指似缓实疾地伸出,在那柄由劲气凝聚而成的烈火长枪上轻轻一弹。 “砰——” 众人只感觉到两股极强的劲气轰然撞击在一起,然后又迅速地激荡开来,整个演武场猛得震动了一下。下一刻,时空恢复了正常,一道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跌飞了出去。 好似陨石坠地一般砸入地面数尺。余势未衰,一直向后滑出三十丈才渐渐止住。所到之处,青石碎裂翻飞,尘土肆意飞扬。 “不!东明,东明,我的儿……嗯?” 黄竹兰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刚喊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众人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神情,只见梁东明完好无损地站立在演武场上,面容淡然。他还保持着双指弹枪的姿势,指尖竟然冒着淡淡的青烟。 “哎,大哥,我产生幻觉了,我好像看到铁卫长梁立锋被小东明一指弹飞了呢?” “二弟,为啥我的幻觉和你的是一样的呢?咱俩眼睛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三大爷,您老修为深厚,是否看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混小子,那不是什么幻觉!梁立锋真的被小东明一招击败了!” “不,不是幻觉!我的亲爹四娘舅啊!这怎么可能!立锋大哥可是武道八品的修为啊!” “是呀,小东明才几岁呀!怎么可能打败铁卫长呢!” …… 短暂的沉寂之后,整个演武场四周好似炸开了锅一般,喧哗如沸。站在氏族议事厅门口的连梁剑甫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神情极为复杂。 怎么会这样!刚才的情景他看得最清楚。梁东明仅仅用了两根手指,似轻描淡写地弹了一下,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不但将那势如雷霆的一击挡下,而且把梁立锋反震出三十余丈,这实力的差距也太大了。 东明不过十岁,即便天赋异禀,修为达到了九品巅峰,但论实际战力,梁立锋应该完胜才对。刚才那一式对决,梁东明已然是一个成熟武者。临敌应变,时机选择,力道运用都堪称恰如其分,根本不是一个十岁稚子正常的表现。 而且他运用的功法也极为特殊,以梁剑甫的经验,竟然没有看出他修炼的是氏族的哪种功法。 自己的这个亲孙儿什么时候妖孽到这种程度了?老者心中好奇心大起,正要上前询问梁东明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时,三十丈开外的碎石陡然炸开,梁立锋从中跃出,衣衫破裂,头发披散,喘着粗气,显得颇为狼狈。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梁东明。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瘦削的少年人,喧嚣议论之声渐弱,演武场又陷入一片死寂。 感应无数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梁东明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见四叔一脸痴傻地盯着自己,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他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哎呦”一声,连连甩动手指,一边朝朝上面吹着气,一边埋怨道: “哎呀,好痛,好痛啊!四叔,你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哼,你以大欺小啊!你看,你看嘛!我的手指都被你打肿了,我可是你的亲侄子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在场所有人顿时感觉头顶好似有一群乌鸦飞过,不由面面相觑。梁东亮忽然觉得此时的大哥的行为有点贱兮兮的。特别听到最后两句,小胖墩心中腹诽,不禁嘀咕道: “大哥忒也无耻,明明四叔受伤更重,得了便宜还卖乖,最可气的是竟然盗用本宝宝的话。” 梁立锋更是觉得脑门之上出现了无数黑点。自己刚才的一击确实威力极大,但是他心中早有分寸,本想着一旦小东明接不住,就立马收住攻势。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话说的嚣张,实力也的确强大,直接破了自己的攻势,还把自己打飞了出去。 好像受伤更重的是自己吧?说他以大欺小,他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说他恃强凌弱,可就是无理取闹了。这个侄子如今的修为高于他,恃强凌弱的人也该是梁东明才对呀! 梁东明的一番“诉苦”没有得到理想中的反馈,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了,语调语气也弱了下来,再看被毁坏的演武场和梁立锋灰头土脸的样子,一丝丝的歉意从良知中泛起,他挠了挠头,呵呵一笑,道: “啊哈哈哈,这个,四叔啊,侄儿午饭还没吃呢,正饿着,所以力道没控制好,您见谅啊!” “噗—— 梁立锋闻听此言,忍了很久的一口老血终于喷出。他身体晃了三晃,好在他修为毕竟深厚,在摔倒的瞬间强行提起内劲,纵跃离开了演武场。他是真的伤了,伤心了。 三十余丈的碎石沟宛如伤痕一般,镶嵌在广场之上。梁剑甫走到梁立锋刚才站立的地方,从石堆里捡起一根黝黑的剑形铁簪,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次对弈,很有可能成为梁立锋修炼道路上的一道坎。武痴之念,石佛之心,如果能度此心劫,九品有望,宗师可期。如果度不过,那此生只怕就要止步于八品了。 一阵吆喝呐喊之声打断了梁剑甫的思绪。老者转身看去,只见一队身着黑色皮甲,腰佩长刀,一手持梅纹钢盾,一手握丈八长矛的战士急奔而来。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正是梁立雄。 驻守氏族的梅花铁卫赶来了。梁剑甫望向演武场中央,梁立顺夫妇和梁东亮早已围在梁东明身旁,似乎在絮叨着什么。他再看四周,广场边缘处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议论纷纷嘈杂不已。 眼见越来越多的族人闻讯而来,梁剑甫皱了皱眉,一招手,八执事之一的费啸琛快步走了过来。耳语几句,费啸琛点了点头,快速转身离去。 片刻后,梁立雄指挥梅花铁卫传达族长令,众族民不敢怠慢,纷纷散去。梁东明等人则跟随着梁剑甫进入了氏族议事厅。 站在氏族议事厅大门口,梁东明身形一顿,目光延伸进大厅,缓缓扫视,脸上露出一丝异色。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氏族的最高权力机构。 以往每年冬天氏族的年祭或者一些重大的仪式都在这里举办。除了族长、四大长老和八大执事之外,只有四大家族各房长子长孙、血脉传承者才有资格进入。 其他族人只能在议事厅外的演武场上参与氏族相关大典。别说梁东明了,就是梁立顺和黄竹兰二人在今天之前也从未进入过。 视线从大厅正前上方悬挂的四色梅花族徽上移开,在花岗岩墙壁上的九州山河图上盘桓了片刻,梁东明迈步而入,目光停留在了那面氏族祖训壁上,篆体文古朴厚重,文字更显峥嵘。 他心中念道着这段无数次吟诵过的祖训: “天戴其玄,地履其苍; 横有九州,纵有四方; 以吾辈之韶华,护氏族之繁昌。 黑金玄盾,白冰寒霜,赤火血炼,黄土龙戕; 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不知为何,此时此地再看这段祖训,梁东明的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 “东明,你走上前来。” 梁剑甫浑厚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梁东明转过头,不急不缓地向前走了几步,行族礼,拜倒道: “梁东明拜见各位氏族长辈。” 礼毕,他缓缓站起身来,抬起头,平视前方。梁剑甫微微一笑,和蔼道: “东明啊,你四叔就是个武痴,听说你的修为达到九品巅峰,就按捺不住,故而没有顾忌长辈身份,和你动了手,你不要介意啊。” 梁东明一怔,心里说,“我介意个啥,我把四叔打得那么狼狈,他不介意就行了”,可嘴上却道: “爷爷,我理解,不会介意的。按理说,他是长辈我是晚辈,他教训我,我是不该还手的。这件事,是东明鲁莽了。” 听他这么一说,梁剑甫心中微微一松,顿感欣慰。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在心里留下芥蒂,搞不好就是就是骨肉相残的悲剧了。 第42章 氏族得良才若此,可血脉不衰也 “好,好,好,你能这么想,爷爷很欣慰。” 梁剑甫开怀笑道。目光扫过梁立顺等三人,老者接着道, “今日把你们一家四口召来,主要为了东明,还有东亮的事情。” 说着,他看了看一旁的梁立顺和黄竹兰,温言道: “立顺,竹兰,你们夫妻二人为氏族养育出如此优秀的孩子,有功!有大功啊!” 梁立顺和黄竹兰一脸激动,连忙跪倒在地。见爹娘如此,东明和东亮也跟着跪下。梁立顺郑重行礼道: “爹,儿子自己没本事,修为停滞四品再无寸进,不能替爹和氏族做更多的事,让爹失望了,心中时常不安。这么多年承蒙氏族不弃,我和竹兰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哪有什么功劳啊!” 说到此处,言语已经有些哽咽了,他看了看两个年幼的儿子,接着道: “天可怜见,这两个小子比我有出息,总算能替我为氏族效力。也算弥补了立顺的遗憾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句句是心声。厅内众人听得都是颇为感动。梁剑甫心中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歉意。这么多年来,自己对这个儿子关心太少了,远逊于对其他儿子的关注和培养。 他膝下五个儿子,长子因变故早亡,二子梁立根,三子梁立顺,四子梁立锋,五子梁立松。老妻因长子身亡而悲痛离世,剩下的四个儿子,自小到大,梁剑甫都是严苛对待。 其他几个儿子都顺利修炼至五品以上,梁立锋更是觉醒了血脉之力,修为一路直达八品,着实让梁剑甫感到欣慰。 可唯独三子梁立顺,武道修为达到四品之后再无进阶,他失望之余也是无可奈何,不是这个儿子不努力,确实是因为天赋有限,资质不足。 扪心自问,论孝心,五个儿子中,老三是最有心的。不论逢年过节,还是平日尽孝,这个儿子从未缺失。 只是五里氏族不是他梁剑甫一人的氏族,氏族需要的不仅是孝心,更是强者。他身为族长,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梁剑甫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他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说不出来。半晌,他摆了摆手,苍老但依旧刚毅的脸微微扬起,缓缓道: “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我氏族的好儿郎。” 一家四口相继起身,梁剑甫看了梁剑龙一眼,大长老会意,站起身来,朗声道: “梁立顺、黄竹兰夫妇,自今日起,领一等供奉待遇,赐予良田二十亩。氏族出资,重新修缮宅邸,规格为五进。” “这!” 梁立顺夫妻二人陡然一惊。这样的待遇可是最高等级的氏族封赏了。梁剑龙顿了顿,看了一眼梁东亮,继续道: “梁东亮,三日后入氏族内阁修炼,接受梅魂血脉传承前的洗礼和三年内训。” 东亮咬着手指头,一脸呆萌状,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爹娘按着脑袋磕头拜谢了。梁剑龙呵呵一笑,道: “立顺,竹兰,先带着东亮到一旁坐下,至于东明嘛……” 他看了看梁东明,将目光转向了梁剑甫。梁立顺带着妻子和梁东亮退到一旁坐定。梁剑甫站起身来,在梁东明面前三丈处站立,开口道: “东明。” “在。” 梁东明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肃穆的爷爷。 “说实话,你的成长让爷爷很意外。当初你爹来求我,准许你借阅内阁典藏,爷爷可是犹豫了很久啊。” “我知道。爹为此事,求了您二十三次。” 厅内众人都是一怔,梁东明破例入内阁看书之事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却没有几人知道这其中还有其父梁立顺苦求二十三次的隐情,不由将目光齐齐投向一脸惑然的梁立顺。 坐在一旁的梁立顺听到儿子突然提及此事,眉头微微皱起,疑惑之中又是伤感又是欣慰。回想当年,他偶然发现梁东明虽然天赋一般,但是灵智不凡,读书识字更是无师自通。 四岁已经读遍氏族外阁书籍,梁立顺深思熟虑之后,便向父亲梁剑甫提出请求,希望准许梁东明可以借阅内阁典藏。 一开始梁剑甫并未同意,苦求多次也未果,就在梁立顺准备放弃之时,梁剑甫突然同意了他的请求,此事他也一直疑惑不解。 听到梁东明如此说,梁剑甫花白的眉头微微一跳,见梁东明神态如常,心中微定,接着问道: “你可知,爷爷为什么后来又同意了?” “九爷爷为我说了情。” “你都知道?” “是,我都知道。” “修炼到了五品,为什么不向氏族申请入内阁?” “这个嘛,呵呵,东明懒散惯了,不想受到氏族内阁的约束。而且,我的修炼方式比较特殊,更适合自己修炼。” “那现在为什么要展露你的修为?” “爷爷,氏族不是需要强者嘛?只有强者才会得到氏族的重视不是吗?东明现在勉强算了吧?” 少年人语调平缓,面容波澜不惊,落在梁剑甫的眼中却似一潭幽深的古泉,竟然让他感到一丝悸动。他心中大为诧异,自己可是堂堂宗师境,面对一个少年,怎么会产生这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呢? 他强压住心湖中泛起的波澜,宗师境的气势缓缓散发,沉声道: “你,怨恨我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刚才就已经察觉到两人说话的氛围不大对劲,此刻见梁剑甫释放出威压气息,不禁又是惊惧又是疑惑。 梁立顺更是悚然变色,想要起身替儿子求情,但是在宗师境威压的笼罩下,他也无法动弹分毫。 “谈不上怨恨。” 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成年人般的苦笑,在宗师境的威压之下,梁东明神色平静而自然。接下来,他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话: “不过,东明斗胆请问爷爷,您的这个问题是以什么身份问的?是以我的爷爷?还是以氏族族长?亦或是以宗师境强者?” 梁剑甫嘶了一声,心中隐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厅内众人不由一愣,不大理解梁东明为何有此一问。只听梁剑甫沉吟道: “有何不同?” “大有不同。” 梁东明神情一肃,紧接着说道, “若是爷爷,我当以孙儿之礼回答。若是族长,我当以氏族普通一员的身份回答。若是宗师境强者嘛……” 少年人目中精光闪烁,缓缓抬起左手,做出一个武者间切磋的手势,看着梁剑甫,淡然道: “我就以武者的身份回答前辈的问话。” 稚嫩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在众人眼中,这个十岁少年的身躯依旧单薄,但散发的气势竟宛如山川,稳重而深沉。 沉默良久,梁剑甫一拂衣袖,回到座位,缓缓坐下。宗师境气势消散,他苍老的脸上展露笑意。大厅内气氛逐渐和缓,宛如寒冰化春水,枯树吐新芽。 随着梁剑甫收敛气势,梁东明也缓缓放下手臂,众人心中都是一松。梁立顺和黄竹兰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梁剑甫朗声道: “立顺得子若此,可慰平生;爷爷得孙若此,可告先祖;氏族得良才若此,可血脉不衰也!” 第43章 我梁东明绝无此念 浑厚苍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老者脸上的沟壑似乎也变浅了。也不知是谁率先带头鼓掌喝彩,继而大厅之内响起雷鸣般的呐喊之声。 四大长老中的梁剑龙和黄玉广都是一脸兴奋,费云琴也是满含笑意。倒是王乾一似有心事,眉目之间似有忧色,但也是一闪即逝,既而一脸淡然地看向大厅中的少年人。 梁东明环顾四周,尽皆都是激赏与惊叹的目光。当看到爹娘和弟弟东亮时,梁东明突然俏皮一笑,飞快地对着他们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一直提心吊胆的爹娘不由一愕。黄竹兰笑骂道: “小兔崽子,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搞怪,没个正形。回去老娘非打烂他的屁股。” 梁立顺不禁莞尔,对妻子道: “呵呵,东明现在已经是九品巅峰的修为了。就你那点功夫,还打得过东明嘛?” 黄竹兰白了梁立顺一眼,哼声道: “他再厉害,也是我儿子。老娘打他,他还敢还手不成?” 梁立顺笑而不语。一旁的梁东亮正使劲地拍着两只肉乎乎的手掌,他听见爹娘的话语,突然扭转头问道: “爹,娘,刚才族长爷爷说要给咱们家好多田地,还要盖大房子。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从今往后,你们就不用起早贪黑地做豆腐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天天有肉吃啦?” 梁立顺摸了摸东亮的小脑袋,不置可否地点着头。黄竹兰揉着他的小肥脸,笑骂道: “傻儿子,就知道吃。进了氏族内阁要好好修炼。什么时候和你大哥一样厉害了,爹娘就真正可以享福了。” 小东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理解老妈话中的含义,但是有一个点,他是明白的。好好修炼,爹娘就有好日子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从未有过地坚毅光芒。 梁剑甫把手一挥,大厅之内的喧嚣逐渐平息了下来。他看着少年人,温言道: “东明,你的修为已是族中顶尖,氏族内的修炼之法想必对你也没有太大的帮助了,至于其他的修炼资源,你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要什么都可以嘛?” 梁东明双目微晃,徐徐问道。梁剑甫轻捻胡须,笑道: “没错,只要是我五里氏族中有的,你尽管提出。” 梁东明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道: “那我可说了,我想进西山秘境修炼。不知氏族能否同意?” “西山秘境?” ,梁剑甫眉头蹙起,笑容顿时一僵。老者将眼光扫向四大长老。梁剑龙一脸惊愕,黄玉广沉吟不语,费云琴若有所思,王乾一目露异芒。 “怎么了?爷爷,各位长辈,很为难吗?” 黄玉广轻咳了一声,为难道: “东明啊,是这样,西山虽然有梅花铁卫驻守,但是都是在西山外围。而秘境只有王九爷才能进入。所以……” 费云琴也徐徐开口道: “是呀,东明,你若想在氏族其他地方修炼,只需提出来,我们都可答应。可是这西山秘境实在不在我们权限范围之内。” “东明想进入西山秘境修炼,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王乾一突然开口道。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王乾一在氏族中向来以多谋善断着称,既然这么说,那定然还有转圜的余地了,当下都是侧耳聆听。 梁剑甫面露复杂的表情,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只听王乾一接着道: “西山秘境,除了王九爷之外,只要手持梅魂令也是可以进入的。” “梅魂令!” 除王乾一和梁剑甫之外,其余三位长老齐齐变色,八大执事和其余厅中之人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梅魂令乃是氏族圣物,非族长或者继任者不能持有。持有梅魂令施以秘法不但可以连接感应西山秘境,而且是进入西山秘境的钥匙。 王乾一此言倒是提醒了众人,但是他们立马意识到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梅魂令不论是作为氏族圣物,还是秘境钥匙都是氏族重中之物,从不示人,向来只被族长或者族长的继承人掌管。 如果将梅魂令交给梁东明,确实可以助他进入西山秘境,但是这样,就等于确定了他是下一任族长的继承人。 想到这一关节,众人心中凛然,都觉此事事关重大,不由将目光在梁剑甫和梁东明之间逡巡,也有人心中猜测王乾一此言到底是何用意。大厅之内再次陷入沉寂。 五里氏族议事厅中,四色梅花族徽高悬正上方,阳光自锥形檐顶投射进来,照得族徽熠熠生辉,也折射出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 此时,大厅内气氛甚为微妙。见大家脸上神色各异,梁东明用手摸了摸鼻子,腹黑的心态逐渐泛起,暗忖道: “哼,该是我的表演时间了。嘿嘿,小爷的心思岂是你们老家伙能够猜到的。” 嘴角微微上翘,梁东明故作惊惶之色,忽然郑重一礼,开口道: “各位长辈如此为难,倒是叫东明诚惶诚恐了!我就是个十岁的孩子,资质也平平无奇,只不过得了些机缘才侥幸修炼到现在的境界。东明如今既没有觉醒梅魂血脉,更不是身具灵根的天选之人。以后修为能走到哪一步还是个未知数。梅魂令事关重大,岂能随意相授?” 这些话倒是说中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理。现在的梁东明固然实力出众,但俗话说的好,过慧易妖,过妖则易折。 他既没有觉醒梅魂血脉,又非具有灵根的天选之人,以十岁的年龄达到如此妖孽的修为境界,前途着实难以预料。 而且如今氏族中,除了王姓家族还没有出现血脉传承者之外,其他三大家族的第二代或者第三代都已经有人觉醒了梅魂血脉。 族长之位的继任者固然需要实力超群,但其实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必须传承一种梅魂精魄。这一条虽未写入祖制,但几百年来皆是如此。每一任族长都是由梅魂精魄的传承者担任的。 众人心里虽说是这么想,但是被梁东明如此直接点破,不少人还是感觉颇为尴尬。梁剑甫等氏族高层沉默不语,梁东明又开口继续道: “也正因为如此,东明才想着进入西山秘境修炼,寻找进一步提升修为的机缘。只是没有想到会触及氏族的权柄之物梅魂令。对于族长之位,东明绝对没有觊觎之心。我一心只想着修炼,追求更高的武道境界。至于氏族里的职位,族长也好,长老也罢,都不是东明在意的。各位长辈可以放心。我梁东明绝无此念!” 话语掷地有声,态度铿锵决然。梁东明此话何意呀?在座哪个不是氏族精英,岂能听不明白?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别担忧这个,害怕那个了,我梁东明要进西山秘境是为了寻找进一步提升实力的机缘,至于什么族长之位、什么梅魂令,我都不在乎,根本不放在眼里。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不断追求更高的修为,仅此而已。 第44章 爹教训的是,儿子疏忽了 厅内众人齐齐色变,但是感受又各有不同。这番话说得一帮氏族老家伙瞠目结舌,但是却赢得了二代子弟的赞许。 相对于外面的世界,五里氏族确实宛如世外桃源。但是这份祥和与安宁是靠强大的实力作为保障的。 所以资质尚可的子弟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备受关注。相应的,受到的管教和束缚也越大。动辄就是氏族兴衰、家族荣耀地训导,实在是一种无形的道德绑架。 梁东明刚才的那番慷慨陈词真正地说到了这些年轻氏族精英的心坎上了,说出了他们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更是表现出视权柄如草芥的潇洒之气。身为八执事之一的黄正山忍不住喝彩道: “东明,说得好,舅舅挺你!” 另外一位舅舅黄正贵也拍手赞道: “不愧是我的外甥!东明,好样的!” 两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就要飞奔出座席,好好拥抱一下这个可爱的外甥。长老位上的黄玉广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训斥道: “正山、正贵,你们两个太放肆了!在族长和长老面前,岂可如此孟浪?都给我坐下!” 黄正山和黄正贵瞬间蔫菜了,悻悻然地坐下。没想到,黄玉广刚呵斥完黄氏家族的两个二代子弟之后,突然对梁东明粲然一笑,竖起了大拇指,高声道: “东明,真不愧是我的好外孙,有志气!三外公看好你哦!” 黄正山和黄正贵顿时惊掉了下巴,愣愣地盯着黄玉广。两人不禁在心里吐槽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家主真是过分!” 梁剑甫和其他几位长老则一脸惊诧地看着更加孟浪的黄玉广,个个面色铁青。黄玉广满不在乎地斜睨着其他几人,故意用一种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 “东明说得多好呀!沉迷于权势争斗如何精进修为?只有心无旁骛,才能厚积薄发!东明虽然年幼,但是却深谙修炼之精髓啊!你们一个个都惊讶于他以十岁之龄达到九品巅峰的修为。请问几人能真正领悟到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道理啊?都好好想想吧!” 这一番话语说得义正言辞,不但维护了梁东明,而且还痛斥了氏族内部争权夺利的弊病,刚正不阿,更显豪气。 梁东明心中莞尔。三外公的脾性向来火爆耿直,说出这样的话倒也不奇怪。在感激之余,他对黄玉广的好感更甚了。 “三外公和两位舅舅谬赞了,” 梁东明朝着黄玉广等三人躬了躬身,然后将目光转向梁剑甫和其他几位长老,徐徐道, “其实进入西山秘境还有一个办法,不用梅魂令也能办到。” “什么?” 大厅内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声。梁剑甫一睁,已然猜到了其中深意。只见梁东明的嘴角微微弯起,哂然道: “九爷爷已经答应了,送我入西山秘境修炼!” 五里氏族 王家 家主王乾一背负着双手,径直朝大门里走。他皱眉紧锁,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身后跟着两个儿子,王坤岳和王坤泰。 王乾一的双脚还未迈入门槛,迎面撞上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女童,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蹦蹦跳跳着正要出门。不是别人正是王仁娇。 看到王乾一他们回来,王仁娇明亮的大眼中,闪过欢喜之色,上前拉住祖父的手,甜甜地脆声道: “爷爷,父亲,二叔,你们回来啦。” 轻轻抚摸着王仁娇的小脑袋,王乾一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慈祥一笑,柔声道: “小娇啊,这是去哪儿啊?” 王仁娇扬起小脸,提了提手中的花篮,兴冲冲地说道: “爷爷你忘了吗?前几天下雨,好不容易放晴了,雨后的鲜花最是鲜艳。所以我去采摘一些,移植到家中的花房里。” “哦,对对对,呵呵,爷爷想起来了。小娇啊,酿成蜜之后,爷爷可是要尝第一口哦。” 王乾一知道这个小孙女素来喜欢采花食蜜,虽然只有四岁,但是在种花养蜂制蜜上却极有天赋,连氏族里的老养蜂人都自愧不如。 王仁娇却忽然嘟起嘴巴,轻哼了一声,埋怨道: “哼,爷爷最是嘴馋了,今天本来答应和小娇一起去的。但是我上午去找爷爷的时候,却不见人了。没有出力还想吃蜜,小娇不给!” “哈哈哈,哎呀,是爷爷不对,爷爷爽约了!” 王乾一哑然失笑,被这个可爱的孙女这般埋怨,非但没有生气,适才烦闷的心情反倒舒缓了不少。小娇的父亲王坤岳在一旁笑骂道: “小娇,不许和爷爷这么说话。” 听见父亲的话,王仁娇吐了吐舌头,躲在王乾一身后,冲着王坤岳扮了个鬼脸。一旁的王坤泰也不禁莞尔。 “你吓唬小娇作甚!” 王乾一瞪了王坤岳一眼,和颜悦色地对王仁娇笑道: “小娇说得没错,这次爷爷是爽约了。要不这样,你先去采花,等爷爷处理外家族里地事务,帮你养花制蜜如何?” “好啊,一言为定。这次爷爷可不许再骗人了。我们拉钩。” 说着,小姑娘伸出一根青葱般的小拇指。王乾一笑着和她拉了拉钩。王仁娇灿然一笑,一边向外走,一边挥手道: “那我先走啦!今天要多采一点花回来。酿好了蜜,我还要给东明哥哥送去呢!” “嗯?” 王乾一听到最后一句,不禁嘶了一声,心中一动,望着孙女娇俏的背影,陷入深思状。 站在一旁的王坤岳察觉到父亲神色有异,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爹,您怎么了?” 王乾一回过神来,手捻胡须,若有所思地问道: “坤岳,小娇和东明很熟吗?” 王坤岳一怔,不知王乾一此言何意,见父亲投来询问的眼神,随意道: “哦,应该是平时在一起玩耍嬉闹吧。小儿之事,嗯,我也不甚了解。” “呵呵,大哥,你也太不关心你这个女儿了吧?” 一旁王坤泰忽然嘿嘿一笑,开口道, “据我所知,小娇可是非常喜欢东明的。每次新酿的蜜糖肯定要给东明送去的。东明这小子也有良心,没事给小娇烤个地瓜烧个野味什么的,两人关系好着呢。” “二弟,小孩子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嘿嘿,也不是太了解,就是有几次他们俩烤地瓜野味的时候,被我撞见了。” “哼,小孩子家的事?” 王乾一忽然冷哼了一声,盯着王坤岳,一脸不悦道, “坤岳,梁东明可不是个普通孩子。难道你忘记了,他可是九品巅峰的武道强者!一个十岁的九品巅峰强者和小娇关系密切,你竟然浑然不知?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见父亲如此震怒,王坤岳心头一阵凛然,同时也感到异常郁闷。在此之前,整个氏族也没人知道梁东明竟然是九品巅峰的武道强者啊。 连族长和父亲都没有丝毫的察觉,更何况他呢?不过,父亲心情不佳,责备他,他又能说什么呢?王坤岳连忙一躬身,认错道: “爹教训的是,儿子疏忽了。” 第45章 此事若成,费家下一代家主之位就非你莫属了 一旁的王坤泰见兄长被训斥,有些傻眼,本来只当是玩笑嬉笑之言,不想老父亲竟然真地动怒了,他也连忙双手抱拳,替兄长解释道: “爹,您消消气,东明这件事真不能怪他,谁能料到……” 王乾一又瞪了王坤泰一眼,吓得他立马住口不敢再说什么了。王家家主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叹息道: “唉,你们啊,真是毫无远见!五里氏族四姓家族,梁、黄、费三家的第三代子弟都有梅魂血脉的传承者。梁家第三代更是青出于蓝,先有梁东川,再有梁东亮。现在又出了一个更加妖孽的梁东明!梁氏当兴啊!” 话锋一转,斜睨着两个儿子,他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 “可咱们王家呢?到目前为止,第三代各房子弟竟然没有一个觉醒梅魂血脉!等到老夫百年之后,王家的门庭由谁来支撑?难不成要将我王家并入其他三家吗?” “父亲息怒!” “父亲息怒!” 王坤岳与王坤泰两人不由自主地把头垂了下去。王乾一说得没错,正中王家的软肋。现在王乾一是梅魂血脉的传承者,八品巅峰的修为,身为四长老之一,又素有谋略,在族中威信颇高。 可是王家后继无人啊。二代三代的王氏普通子弟尚可与其他三家相比,但是梅魂血脉的传承者竟然一个没有。 王九爷虽然也姓王,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很有可能是一位比族长梁剑甫还要强大的存在。 但是,王九爷太过高深莫测,一向置身事外,不理俗务。但是可以看出他庇佑的是整个五里氏族,到底对王家有多少香火情分,那就无从知晓了。 如今情势,且不说日后族长之位的争夺,就是这长老之位,以王家现有的实力,恐怕也难以保住。倘若当真如此,只怕真如王乾一所说,在不久的将来,王家只能并入其他三家了。 王坤岳回想父亲今日在氏族议事厅中的种种言行,心中一动,低声道: “父亲,您消消气,咱们王家虽有远忧,但现下还有时间。我看您今日所为,似乎大有深意。” “嗯,还不算太笨,” 王乾一又哼了一声,看了看两个儿子,肃然道: “召集王家各房精英子弟,大堂议事!” “是,父亲。” 王乾一迈步走进家门,王坤岳和王坤泰跟随其后。 五里氏族,费家 议事堂 费家众人齐聚一堂,费啸琛已经将今日演武场和氏族议事厅发生之事详尽说了一遍。 女家主费云琴坐于堂中首位,看着满堂费家子弟,开口道: “今天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哎,梁氏后继无忧啊。如此看来,百年之内五里氏族,当还是以梁氏为首。” 一声苍老地叹息传来,说话的人是一个白发长须老者。此人乃是费家云字辈中最为年长的费云麒。这时,一位身形魁梧的黑须老者目中大有艳羡之色,没好气地说道: “如今氏族的梅魂血脉日渐稀薄,我们费氏第三代也只有泽海一个。没想到梁家竟然先后出了两个。这还不算,连血脉之力都还没有觉醒的梁东明,十岁就达到九品巅峰!还一招就把梁立锋击败了!老夫实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修炼的?就算在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过十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说着,他悻悻然地端起茶碗,连同着茶叶一并灌入口中,使劲嚼了几下,吞咽入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住那难平的妒火。这位黑须老者乃是费家另外一位云字辈长者费云麟。 “各位长辈,我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突然站起来,开口道。 费云琴望去,此人是费家第二代子弟,名叫费啸渊。他也是费泽茹的父亲。这几日他才回到族中,为人甚有韬略,素有费家智囊之称。费云琴一笑,温言道: “啸渊,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费啸渊走到议事堂中央,缓缓道: “据我所知,梁立锋的战力在族中可入前五,梁东明一招将其击退,虽然不是生死相搏,也可见他目前的战力最起码也应该和梁立锋在伯仲之间。以他九品巅峰的修为,假以时日,修为和战力必然会持续提升。” 费氏众人一片默然,不少人暗自点头。费啸渊继续道: “不过,从今日之事,却能看出梁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我甚至感觉梁东明此子对氏族,特别是对梁家似乎很有意见。” 费云琴、费啸林和费啸琛三人心中一动。他们今日就在现场,梁东明的一言一行都被他们看在眼中,对费啸渊的看法颇以为然。又听中年人接着道: “还有一点,我们应该更加在意,就是王九爷的态度。这么多年来,梁东明是除了梁东川之外,他老人家召见过第二个人。其他人,哪怕是梅魂血脉的传承者,他也从未管过。” 这一番言辞又引得大堂内的众人一阵深思。梁东川不但传承了血脉之力,而且是身具灵根的天选之人,在梁东明出现之前,一直被誉为五百年来氏族第一天才人物。 如今梁东明也得到了王九爷的重视,而且还被准许进入西山秘境修炼,其含义不言则明了。 “你的意思是,梁东明会比梁东川更加出色?” 费云麒眯着眼睛,缓缓问道。费啸渊沉吟着说道: “那倒也不见的。梁东川并非普通的血脉传承者。他身具灵根,已经加入了修仙宗门,如果所料不错,他的天地当不止于氏族。” “说的有理,” 费云麟颔首,抚须道: “自从梁东川入了仙门,就很少回来。长此以往,归属感必定越来越淡漠,梁东川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氏族的一大倚靠,但不大可能事必躬亲,亲自掌管氏族。毕竟仙凡有别。” “麟叔父所言极是。” 费啸渊赞了一句,吸了一口气,目中精光闪烁,语气变得肃然起来,徐徐道, “梁东川的血脉之力觉醒甚早,自幼得梁家重视,情分还是有的。梁东明则不同,这个孩子从小并未受到梁家的重视,一直都是自己默默地修炼。如今一鸣惊人,其实与梁家并无太大关系。怨恨之心或许未必有,但是疏离之意已经显露无疑了。或许他更能体会氏族中大多数普通子弟的所思所感。” 脑中灵光一现,费云琴若有所悟,心潮不禁一阵起伏。又听费啸渊接着道: “目前来看,梁东明尚未觉醒梅魂血脉,又无先天灵根,以十岁的年龄达到九品巅峰,未来进一步突破的可能性是还是极大的。这样一个从普通子弟中脱颖而出的强者,才是五里氏族真正需要的。特别是在氏族的梅魂血脉日渐稀薄的现在。他代表的也许就是氏族的未来。” 言毕,堂内鸦雀无声,费啸渊的话极对他们触动极大。费云琴缓缓起身,走到费啸渊身前,问道: “啸渊,你可有法子,让梁东明亲近我费家,甚至成为我们的盟友?” 费啸渊双手抱拳,微微一笑,悠然道: “启禀家主,昨日,梁东明的父亲梁立顺来找我,向我家泽茹提亲了。” “哦!” 费云琴先是一怔,继而面露惊喜之色。她轻轻拍了拍费啸渊的肩膀,附耳过去,压低声音,道: “啸渊,此事若成,费家下一代家主之位就非你莫属了。” 第46章 三哥,你别打岔呀 微风不燥,阳光正暖,五里氏族东头,梁东明家 明亮的堂屋中,四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分别是梁立顺、梁东亮、梁东明,第四人竟然是梁立锋。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只是头上那支剑形铁簪被一支桃木簪代替了。 桌上放着几盘家常菜,梁东明和梁立锋一人捧着一大碗米饭,大快朵颐,吃得正香。梁立顺和梁东亮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二人。 梁立顺、黄竹兰和梁东亮被召入氏族议事厅前,已经吃过午饭了。但是梁东明从襄江边回到家里还没有吃饭就跟着梁立锋又出了家门。 而梁立锋收到关于梁东明的消息后也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午饭也没吃。两人都是饥肠辘辘。 老父亲梁剑甫一见到他总是唠叨他的婚事。为了不让老父亲生气,自己也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住在梅花铁卫的驻扎地,吃喝都不用自己操心。平日里回来,梁立锋定然会到三哥三嫂家蹭饭。 不知为何,几个兄弟中,梁立锋与梁立顺的关系最好。这尊石佛只有在三哥面前才会放下高冷型男的形象,稍微有点人情味儿。再就是三嫂的厨艺实在太好,嫂子做的家常菜已经成了除了武道之外的第二执念了。 今日,梁立顺一家从氏族议事厅回家,老远就看到梁老四像尊石佛似地杵在家门口,上来就是一句: “嫂子,我饿了。” 这句话让梁立顺夫妇有些哭笑不得。众目睽睽之下,被梁东明一招击败,梁立锋心中肯定不是滋味。梁立顺夫妇本想着找个时间,先去做个和事佬,再让梁东明去给梁立锋认个错什么的。 没成想,这个武痴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竟然是来找饭吃的。夫妻二人自然热情地将四弟迎到家中。黄竹兰亲自下厨,才有了堂屋中的那一幕。 “来来来,新鲜的豆腐鱼汤,趁热喝点。” 随着笑声,黄竹兰走进来,将一盆香气缭绕的鲫鱼汤放在了桌子上。梁立锋道了句: “多谢三嫂。” 他正要去盛那盆中的鱼汤,梁东亮冷不丁冒出一句: “四叔,您多喝点,这可是我大哥亲手从襄江里抓的鱼。” 伸到一半的手顿时停住了,梁立锋哼了一声,缩回手,拿起筷子,继续闷头扒饭吃菜。 “东亮,就你多嘴。去,给你四叔泡壶茶。” 梁立顺斥了二小子一声,知道老四心中还是有气的,他冲着黄竹兰使了个眼色。妻子心中了然,笑着上前,给梁立锋盛了一碗鱼汤,递了过去,道: “老四啊,来,喝汤。” 三嫂亲自给他盛汤,梁立锋恭敬起身,道了声谢,接过鱼汤。黄竹兰走到梁立顺身旁坐下。片刻功夫,一桌子饭菜已经被二人消灭干净。只剩下鱼骨头散落在汤盆中。 打了个饱嗝儿,梁东明满足地摸了摸肚皮,看着对面的四叔酷酷地掏出一块方巾,优雅地擦了擦嘴,一脸坏笑,嘿嘿道: “四叔啊,您这块方巾挺精致啊,是不是哪个仰慕者送的呀?” “嗖,”的一声,那块方巾飞旋着,朝梁东明打来。梁东明笑容不改,随手抓下方巾,触手柔软,心中一动,见这块方巾乃是蚕丝织就,上面还用彩线绣着一朵赤红血梅,颇为精致。 他心中微动,一边将方巾放到四叔面前,一边赔礼道: “四叔,您是长辈,别和我这个晚辈计较了。” “四弟啊,看在三嫂我的面子上,就别生气了。” 安慰了一下梁立锋,黄竹兰又故作生气地点指着梁东明,训斥道: “东明呀,你也是的,修为高了就了不起了吗?和叔叔动手也没个轻重的……” “三嫂,” 梁立锋突然一摆手,打断道, “我没生气,只是纳闷。”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梁东明,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侄儿,认真道: “你小子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是服用了什么先天灵药?还是有些什么其他机缘?” “额,这个嘛……” 见梁立锋眼中逐渐闪烁起火热的光芒,梁东明眼珠转了转,见弟弟梁东亮端着茶壶茶盏走了进来,当下呵呵一笑,顺手接过,给四叔倒了一杯茶,徐徐道: “四叔,我哪有什么先天灵药呀,也没有什么机缘。其实我的修炼之法很简单的。” “哦,你说得详细点。” “嗯,怎么说呢?我从小记性挺好,这个您是知道的。” “所以呢?记忆力可以增进修为吗?” “那倒也不是,我从小就喜欢读书,氏族里的典藏也看了不少,然后我就发现越是厉害的功法越是对资质有苛刻的要求。” 说到此处,梁东明顿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道: “侄儿资质平庸,那些功法我实在没有办法修炼,但是看的多了还是有所感悟的,所以我就尝试着融合了一些修炼之法,自创了一套适合我修炼的粗浅功法。” 梁立锋双目猛然一睁,失声道: “你说什么?自创功法?” “也不是完整的功法,就是一套炼体法门。” 再次被震惊到了。这次不只梁立锋一人,梁立顺和黄竹兰同样感到震惊。他们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对于武道修炼还是很清楚的。 自创一门功法,这种难度绝对不亚于突破到大宗师境了。修炼与创造,完全是两个范畴,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是研习参悟前人走过的路。而后者,则是披荆斩棘地开拓新路。 眼中火热的光芒更甚,梁立锋舔了舔微觉干燥的嘴唇,声音微颤,道: “你是说,你融汇了氏族内的诸多功法,自创了一套可以令资质平庸之人修炼至九品的炼体法门?” 梁立顺和黄竹兰也醒悟过来,心中不由掀起狂涛。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武道四品,一个武道三品,修为境界受困的最大原因就是资质,如果东明所创功法真如梁立锋所说,那岂不是! 早已断绝了提升修为之念的夫妻二人此时也禁不住呼吸急促,心砰砰乱跳。梁东明见几人如此神情,微微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徐徐说道: “四叔,这套炼体法门还不完善,无法进行普及,不然我早就传授给爹娘和东亮了。” 梁立顺夫妇闻言不禁大感失望。但是梁立锋却依旧热情不减,接口道: “这个不打紧,毕竟你只有十岁,修炼的阅历和经验有限,但是你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足以证明此法的可行性!东明,将你的修炼功法说与四叔听听,说不定四叔可以帮你增益补缺呢。” “真是个武痴!” 梁东明暗叹了一声,见父母也露出极为有兴趣的表情,他点了点头,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那好吧,我就说说。氏族内的高端功法几乎都需要借助血脉之力的加持,从血脉到肉身,自内而外的修炼。修炼到最后甚至可以做到血脉化形。比如四叔,你就可以化血脉之力为赤焰火枪。威力是相当的……” “咳咳咳” 一旁的梁立顺突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人都是一怔。梁立顺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咳咳,哎呀,晌午饭吃的有点咸了。东明,你直接说重点吧。” 说着,他冲着梁东明使了个眼色。梁东明瞬间会意了,梁立锋的那招“化火为枪”在自己面前不堪一击,现在再提起来,似乎确实有些不妥,正想着说几句话转移一下话题,没想到梁立锋突然开口道: “三哥,你别打岔呀,东明从这里切入分析,定然有他的道理,我们静静听着就是了,不要打扰了他的思路。” “啊,这!” 梁立顺瞠目。 黄竹兰结舌。 梁东亮也不禁眨巴了几下圆溜溜的眼睛。 梁立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几人表情的细微变化,依旧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梁东明,眼中充满了求知欲,宛如学堂里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第47章 不如就叫,万物御兵术 如果梁剑甫在场,定会惊掉下巴。当他还在为儿子所谓的“心劫”担忧之时,这个武痴早已沉浸在对于武道新道路的探索中了。 梁东明微微一笑,接着道: “想必四叔对于氏族梅魂血脉的修炼之法更加了解,我就不做赘述了。我要说的是,这种依靠血脉而提升修为的功法,如果失去了血脉之力的加持,修炼就会变得极为艰难。这也是为什么族中高阶武者稀少的原因了。” 梁立锋默默地点了点头。四大梅魂精魄的血脉已经传承了五百年。稍有见地之人早已意识到氏族的血脉之力日渐稀薄的端倪。但是苦于没有解决应对之法,氏族高层也是甚为忧虑。 梁东明继续道: “直白的说,血脉之力是目前氏族功法修炼的核心。对于天赋的要求太苛刻了。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避开血脉的束缚,以另外一种方式炼体,进而达到提升修为的目的。” “避开血脉的束缚!” 梁立锋惊道。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他自幼觉醒赤火血梅精魄,修炼二十多年,修为的精进也是水到渠成。 他从未想过,也没有必要去想“避开血脉束缚”的问题。如今听到梁东明这番言辞,似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隐隐感到在修炼之路上,一个新的天窗正在徐徐打开。更加准确的说,是解开了他修炼方式上的一个思维枷锁。 梁东明继续道: “对,避开血脉的束缚,借助某种外力加持己身,锤炼肉体。以外部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为己所用。力不发于内,而控于外。” “力不发于内,而控于外!” 梁立顺和黄竹兰皱起眉头,一时没明白其中的含义。梁立锋的一双鹰目却亮了起来,眉头时而皱起,又时而舒缓,似乎触摸到了某一种境界的门径,但还没有完全抓住。 一直托腮静听的梁东亮,突然插口道: “我好像明白大哥的意思了。力量不从体内发出,而是控制外面的力量。比如,刀可以切菜,绳子可以捆柴,肚子饿了吃些好吃的,身体就有力气了。” “嗯?” 梁立锋霍然起身,盯着梁东亮,梁立顺和黄竹兰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猛然醒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三人转眼看着梁东明,见他摸了摸梁东亮的头,微笑着颔首表示赞同。 “没错,没错,哈哈哈,就是这个道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梁立锋哈哈大笑,来回踱步,状若疯狂。突然,他顿住脚步,全身肌肉绷紧,使劲地摇着头,喃喃道: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啊!” 一开始还只是轻声自语,到后来竟变成失声高喝,他猛然转身,紧紧地盯着梁东明,急促问道: “力不发于内,而控于外,如何以有限之躯,控无形无限之力呢?” “四叔,今日在演武场上,你是怎么被我击退的?” 梁东明反问道。梁立锋一怔,不解其意。少年人接着又问: “力量,经验,招式,包括综合战力,你觉得输在哪里呢?” “你,你的修为境界要高于我?” “修为?你感觉我动用了九品修为了吗?” “这,这也是我奇怪的。今日在演武场上,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你散发的修为气息。” 梁东明双目微眯,眨也不眨,轻缓而平稳地说道: “我有一把刀,可断金切玉;我有一束绳,可困龙缚凤;风起,我乘风而舞;云涌,我踏云而翔。高山压身,我以大江击之;巨浪来袭,我以坚石抗之。尺有所长,我控其长,寸有所短,我掌其短。身躯有限,外力无限。然,心神之所寄,万物皆可为兵。” 轻柔平淡的语调,不急不缓的讲述,所说之言似有关联,又似乎毫不相关。梁东明微微吸了口气,看着梁立锋,叹道: “四叔,今日,你只是做了我的手中刀。啊不,更加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手中枪。” 良久的沉默,茶水已凉,窗棂被风吹得轻轻作响,但在场之人除了梁东明,其余三人内心都是一片火热,就连梁东亮的圆眼中也闪动着一片亮晶晶的异彩。 不知过了多久,梁立锋缓缓转身,望着坐在桌边喝茶的梁东明,呼出一口气,沉声道: “你这功法可有名称?” “功法名称嘛……” 梁东明挠了挠头皮,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又恢复成那随意嬉笑的模样,嘿嘿一笑道: “四叔这一问,倒是把我问着了。这法门练到现在,还没想过名字呢。要不,四叔给我起个吧。” 此刻,梁立锋已经平静下来,垂首沉吟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鹰目之中闪现精光,一字字道: “力不发于内,而控于外。心神之所寄,万物皆可为兵。不如就叫,万物御兵术!” 从白天到黑夜,四五个时辰过去了,梁立锋依旧精神饱满地和梁东明探讨万物御兵术功法的种种细节。梁东明灵智超群,梁立锋修炼经验丰富,两人聊的是不亦乐乎。 直到黄竹兰以来日方长,孩子们还在长身体需要休息为由强行打断,梁立锋才意犹未尽地说明日再聊,然后带着满脑袋修炼的新思路,起身告辞了。 油灯闪烁,映照四壁,堂屋内只剩下一家四口。安静的氛围,家人俱在,一股温馨之感在梁东明心中涌动着。 梁立顺掏出烟袋,就着油灯点燃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长长地呼出一口烟,徐徐开口道: “东明、东亮,你们过来。” 两个孩子站到父亲面前,黄竹兰也坐到了梁立顺身边。烟雾中,老爹的脸庞有些模糊,难掩的笑意却是清晰可见。只听他接着道: “老爹啊,没什么本事。在氏族里,这么多年,和你们的娘一直守着豆腐坊这份安稳的营生度日。有了你们之后,我是觉得人生圆满了,有妻有儿有家。剩下的就是好好过日子了。” 兄弟二人静静地听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从那晚梁东明道出关于他们兄弟二人惊人消息开始,原本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 不论是梁立顺,还是黄竹兰都无暇梳理心绪。惊愕有之,欢喜有之,更多的,是难以言表,如坠云海的繁杂与茫然。 一成不变的生活意味着安定,但也伴随着乏味。人们往往烦恼于一成不变,但又担忧于太大的变化。现在对于梁立顺和黄竹兰来说,就是如此。 好在如今这种变化并没有带来什么坏的结果,夫妻二人心中的忧虑也逐渐消散。 在朦胧的夜色下,宁静的氛围中,看着妻子和两个儿子,梁立顺的话匣子徐徐打开,同时打开的也是他封藏了许久的内心。 第48章 那颗菩提子忽然亮起一抹暗金色光芒 梁立顺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悠然道: “其实啊,爹娘都是普通人,资质有限,修为平庸。我和你们的娘也没想着要你们成为什么氏族俊彦,人中龙凤。本想着,等你们大一些,看着你们兄弟二人娶妻生子。家里的豆腐坊愿意做,就接着做,也算是一门手艺。要是不愿意做,多读点书,或者学个医术什么的,在氏族里当个文教习,或者给氏族子弟看看病,也能体体面面的。我们也就知足了。可是没想到啊……” 说到此处,梁立顺呵呵笑了起来。妻子黄竹兰一脸温柔地握住丈夫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梁立顺抽了一口烟,接着道: “老爹是真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兔崽子,竟然有这样的天赋和成就。一个传承了氏族的梅魂血脉,一个竟然已经修炼到了九品巅峰。哈哈哈,真给老子长脸了! 宛如扬眉吐气一般,梁立顺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吟片刻,继续道: “你们都还年幼,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老爹已经快到不惑之年了,很多事情看得也更通透些。氏族虽好,但是我相信你们两人的天地一定不仅仅在氏族里。人生路漫漫啊,你们兄弟二人尽管出去闯,不用担心家里。我们会守好这个家,看着你们兄弟以后扬名九州。” “爹,为啥听你说这些话,我鼻子发酸呢?” 东亮捏了捏鼻子,疑惑地思忖道, “听爹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的感觉。” “真是个傻儿子。” 眼圈本已经微微泛红的黄竹兰被二小子逗乐了,白了东亮一眼,摸了摸他的脑袋,温言道, “好好听你爹说话,现在不明白,就记在心里。” “哦”了一声,东亮乖巧地托着腮,继续侧耳聆听。梁东明心中也大感触动。他微微吸了口气,脸上绽开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嬉笑道: “老爹,干嘛这么煽情呀!我和东亮还小着呢。这么快就想把我和二弟赶出家门啊。” “你这个臭小子。” 被梁东明这么嬉笑一说,梁立顺也不禁露出笑容,哼了一声,道: “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就数你心眼儿多,藏得也深。真当你老爹糊涂了吗?从小就看你神神叨叨的。偷地瓜、摸鱼虾,只当是你顽皮。识字看书原本也只是以为比一般孩子启蒙早了些。” 梁立顺顿了顿,敲了敲已经燃尽的烟灰,又续了一锅旱烟,梁东明眼疾手快,拿起油灯递了上去。梁立顺伸手在梁东明脑门上敲了一下,借着灯火,点燃了旱烟,深深抽了一口,又道: “十年光阴,你小子竟然在老爹眼皮子底下,成了一个九品巅峰的大高手。真是吓我一大跳呀!现在竟然在这里和我说你还小?哼,你年纪虽小,心智道行可是一点不少。以后不许在老子面前装蒜,知道吗?” 梁东明嘿嘿一笑,在老爹严厉的目光下,点头如小鸡啄米。梁立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想起某事,浓眉蹙起,看着梁东明,缓缓道: “爹知道,你心中对爷爷和梁家有心结。” 梁东明一挑眉,正要说话,梁立顺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 “这心结能解则解,不能解也就罢了吧。” “老爹?” 心中一怔,这个态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梁东明不解看向老爹。要知道,梁立顺可是氏族里出了名的孝子。 即便这些年,族长因他的修为停滞而冷落放弃,他依旧毫无怨言。既然老爹已经看出自己与梁家的隔阂,为何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梁立顺微微一笑,拍了拍梁东明的肩膀,接着道: “老爹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修炼到这一步的,但是知子莫若父,你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肯定吃了不少苦。但是你也应该明白,你爷爷以前是梁家的家主,现在是五里氏族的族长。五千氏族子弟都系于他一身。梁家要强大,氏族要稳定。他不可能给予一个平庸的儿子太多的关注。要做一个好族长,就做不成一个好父亲,自然也不是一个好爷爷了。东明啊,老爹说的可对?” 目光柔和,眼神深邃地看着梁东明,梁立顺的眼眸深处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希冀。这一切自然落在了梁东明的眼中,他如何不明白父亲的苦心呢,点了点头,答道: “爹说的对,儿子明白。我能理解爷爷的做法。梁家也好,氏族也罢,这里始终都是我们的家。” “好好好,你能这么想,老爹很高兴!” 眼中露出欣喜之色,梁立顺再次拍了拍梁东明的肩膀,心情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不少,微笑着对两个儿子道: “东亮三天后要进氏族内阁了。东明呢,也很快要随王九爷到西山秘境修炼。哈哈哈,老爹高兴啊。以后,在这氏族里,我梁老三也可以扬眉吐气了!这几天让你们娘多做点好吃的,慰劳慰劳你们。” “好哎!” 梁东亮率先一跃而起,双眼放光,拍手道: “听爹说了一晚上了,就这最后一句我总算是听懂了!真不错,有好吃的啦!” “吃货!” 三人不约而同地齐声道。欢快的笑声在堂屋内响起。 夜深了,三更的棒子声隐隐传来,折腾了一整天,爹娘和弟弟都沉沉地睡去了。 梁东明躺在床上,双手枕头,想着心事。耳边传来东亮睡熟的鼾声。就在这时,胸前一热,那颗菩提子忽然亮起一抹暗金色光芒。 梁东明急忙一把握住。就在他握住的同时,菩提子上的光芒也随之散去。 他看了看一旁的东亮,见小胖墩毫无察觉,他一跃而起,宛如柳絮一般,飘身落地。披上衣服,身形微晃,已经从卧房里消失不见。 奔行在熟悉的氏族街巷中,晚风拂面,丝丝清凉之感,甚为舒服。自从服用了王九爷的百草汤,梁东明感到体质确实得到了大幅改善。 虽然还未能突破到宗师境,但是不论力量和爆发力都有了明显提升,特别是耐力,即使全力爆发,只要不是超负荷施展,体能都可以做到快速恢复。 这一点让梁东明非常惊喜。耐力对决,绝对是战力强弱的一大倚仗。身形一顿,梁东明停下脚步,眼前正是氏族议事厅。 敏锐的察觉到几股熟悉而强大的气息在厅内,思忖了一下,梁东明一个纵跃,身形已经到了十丈高处,再一个临空踏步,稳稳落在议事厅屋顶上。 临高下望,四周一片寂静,偶有梅花铁卫巡逻而过,显然没有发现屋檐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梁东明脚踩瓦片,寻着气息来到一处偏厅,脚尖勾住屋檐,身形倒挂而下,同时双手闪电般扣住一根粗大横梁,一个借力,身形已经悄无声息地隐匿于暗影之中。 第49章 梁、黄两家再次结亲 梁东明的敛气之术源于无名功法,一旦施展,即便是大宗师境强者也难以感知他的气息。少年人将身形悬挂在房梁上,探目入内。只见偏厅内坐着四人,竟然是梁剑甫、梁剑龙、黄玉广和黄家另外一位长辈黄玉平 。 梁东明心中一动,黄玉平是自己的二外公,在黄家内是仅次于黄玉广的强者。这四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呢?好奇心大起,凝神倾听室内几人的谈话。 梁剑龙一脸笑意,搓手嘿然道: “玉广兄,关于东川和梅儿的婚事,你看……” “我看什么啊?” 黄玉广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看着梁剑龙一脸老奸巨猾的模样,不爽道, “我们黄家的好女子怎么那么没眼力劲儿呢!费家和王家那么多才俊,怎么就在你们梁家一棵树上吊死了。真是气死老夫了!” 梁剑甫和梁剑龙面露尴尬之色。黄玉平哑然失笑。黄玉广依旧口沫横飞,愤愤道: “我就纳了闷了!你们梁家是不是从小就培养那帮兔崽子挑女人的眼光啊?远的不说,我玉清大哥家的正兰侄女跟了梁小三子,生了东明和东亮。怎么样?一个传承了梅魂血脉,一个更是妖孽级的少年大高手,十岁的修为就顶得上氏族里一大群老废物练一辈子!你们梁家的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怎么着?现在又盯上我的亲孙女梅儿了!那可是我黄家第三代子弟中唯一的血脉传承者!我可是要把黄家家主的位子传给她的。岂能随便就许给梁东川?” 黄玉广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的抱怨之词,怼得梁家两位掌舵人一愣一愣的。作为梁东川的亲爷爷,梁剑龙只能黑着脸,悻悻然地听着。梁剑甫有些挂不住了,一个劲地给黄玉平使眼色。 黄玉平低头啜茶,只当作没看到。梁剑甫一边暗骂黄玉平这个老东西韬光养晦,一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黄玉广道: “玉广啊,消消气,别那么激动。黄梁两家早已经是一家人了。东明、东亮是我的孙子,也是你的外孙呀。至于东川,那也是咱们五里氏族第三代中最出色的俊才了。梅儿与他相配,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打住,打住。族长,不是我黄玉广驳你的面子啊,但是话要说清楚!东明和东亮确实是好孩子。老夫打小就喜欢他们。但是他们姓梁,不姓黄。再说了,他们显露天赋和实力之前,我也没见你们梁家有多重视呀!那可是族长您的亲孙子。说句公道话,梁家亏欠我侄女正兰,更加亏欠那两个孩子!” “玉广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大哥身为族长,岂能因私废公。天赋觉醒有先后,资质高低都是命。氏族的修炼资源必须用在那些有天赋和资质出众的后辈身上。难道你们黄家不是这样做的吗?” 梁剑龙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黄玉广不痛快了,当下反唇相讥。黄玉广一愣,细想之下梁剑龙说得倒是没有错。但是他心中愤懑未平,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黄玉广没有接话茬,直接来了个沉默是金。反倒让梁剑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此时再提东川与黄梅的婚事定然是自讨没趣。 梁剑龙心中不由暗骂,自己的这个孙儿为什么偏偏看上黄玉广的孙女。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日前,梁东川和他提起钟情于黄梅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事难办。黄玉广在氏族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 但是以自己对梁东川的了解,这个小子既然开口必定是用情已深,再加上梅儿这丫头也是梅魂血脉的传承者。 而且不论是相貌,还是修为,在三代弟子中那也是佼佼者,若真能和东川结为连理也算是佳偶良配。 所以,他特意请来族长和黄玉平,一方面显得郑重,另外一方面就是希望两人能够帮着自己说服黄玉广这头老倔驴。 可万万没想到,刚把此事说出来,黄玉广就直接甩脸子了。如今话头僵在这里,梁剑龙心里一阵忧郁加无奈呀。为了孙子的终身幸福,难道真的要腆着老脸,低头去求黄玉广这老货吗? 偏厅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却是异常尴尬。偏厅外房檐下的梁东明憋着笑,对黄玉广的好感那是成倍的增加。心想自己的这位外公倒真会选时候为自己、东亮还有娘亲出气呀。 就在这时,黄玉平咳嗽了一声,微微一笑,看了看梁剑甫和梁剑龙,见他们投来求助的目光,点了点头,转头对梗着脖子,一脸怒色的黄玉广,道: “二哥,消消气,你也是年过花甲的族中长辈了,这个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再说了,刚才你自己不也说了嘛,咱们黄家好女子自己挑的夫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做长辈的,成全为上啊。” 见黄玉广愠色稍减,黄玉平继续循循善诱地接着道: “再说了,东川这孩子确实出类拔萃,武道仙道双修,要是和梅儿结为夫妻,以后他们的孩子觉醒梅魂血脉的可能性必然大增。对于整个氏族来说,梅魂血脉的延续可是大事呀。二哥身为族中长老,自然知道轻重。另外,呵呵,二哥啊,以小弟愚见,梅儿对东川也是情有独钟的。莫非你真的忍心棒打鸳鸯不成?” 听到最后一句,黄玉广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般的表情。梁家两位长辈悄悄地互视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罢了,女大不中留啊!梁剑龙,看在我三弟的面子上,老夫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梅儿的婚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不然,我这个当爷爷的可不依!” 梁剑龙一脸堆笑,连声道: “好说好说,关于婚礼的一切事宜都听玉广兄,剑龙敢不从命啊!哈哈哈。” 其他二人如释重负,起身恭贺梁、黄两家再次结为亲家。厅外的梁东明心中也是一阵欢喜,真心为梁东川和黄梅高兴。 眼见事情了结,他正要飞身离开,就在这时,厅内话题一转,引起了梁东明的兴趣。只听梁剑甫道: “郡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西州的晋国已经和咱们大梁在玉龙山脉开战了。” 黄玉广一惊,道: “这么快!不是说只是陈兵边境吗?” 梁剑龙恨恨道: “晋国那些西州蛮子向来好战,垂涎我们中州富庶已久,今年中州大旱,如此好的时机,他们岂能放过。” 黄玉平担忧道: “五州已经百年没有战事了。一旦交战,必然是大战。” 梁剑甫沉声道: “是啊,前几日,梅花铁卫在五里关隘附近抓获了几名东州齐国的探子,显然这东州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一旦西边的战事吃紧,东州很有可能乘机西进。” “东州?齐国!” 黄玉平心中剧震,忧心更重,思忖道: “如此,我们五里氏族所在之地必然首当其冲!东州齐国最近的关隘与我们五里氏族只有五百里。虽然山路险峻,但是走襄江水路,最快两日就能到达。” 梁剑龙接口道: “也不用太担心,江东有尚氏一族戍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我已经上报郡府。郡府不日就会增派兵力戍守襄江沿岸。 再说了,尚氏也是几百年的大氏族,底蕴深厚,再加上方圆百里内的所有氏族联合起来,据天险而守,齐国不论走水路,还是走深林,想破关,哼哼,定叫他有来无回。” “而且,你们别忘了……” 梁剑甫眼中精光霍霍,铿然道: “族中有王九爷坐镇,真要是到了生死关头,只要九爷出手,氏族必安。” 第50章 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一提到王九爷,其余三人面色一肃,也都面露自信之色。梁剑甫语气缓了缓,又道: “好了,此事等东川和梅儿完婚之后,召开氏族大会再议吧。希望咱们大梁能够一举击溃晋国,这样,齐国就不敢造次了。” 接着,四人又开始商议梁东川与黄梅的婚典事宜。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从房檐下悄然离去。 离开了氏族议事厅,梁东明一边向前奔行,一边回想适才听到的关于国战的消息。他自幼品读氏族典藏古籍,除了修炼功法,看的最多的就是史册传记了。 天下九州,其中五州接壤相连。在五州大陆上原本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国家。二百年前,五州狼烟四起,各国征伐吞并,耗时近百年,史称百国大战。 后来,有五个国家分别统一了五州,并相继建立了五大帝国,就是如今的中州梁国、东州齐国、西州晋国、南州陈国以及北州周国。 再后来,这五大帝国结缔盟约,互不侵犯。结盟之年被定为战历元年,至今已经一百多年。如今之势,看来五大帝国要再兴刀兵,争夺五州一统的最后霸权。 梁东明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想起书中的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国征伐,到底是掌权者为一己私利,还是有识之士为苍生而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不过这些,与他梁东明毫不相干。至少现在,这些事情距离他还很遥远,他现在要解决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过百花姐姐这一关。 停下脚步,收回思绪,望着眼前那口古井,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井边石碑旁,一道七彩霓光亮起,他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一阵轻微的眩晕之后,眼前光芒消散,梁东明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那个井下坑洞中,抬步走到那块光滑如铜镜般的洞壁前,霓光闪动,洞壁变幻成一扇光门。 抿了抿嘴,梁东明走进光门,再次进入井中洞天。目光延伸,所见景致一丝未改。 栈道、竹林、方塘、水车,安然静谧, 拱桥、花圃、木屋,清雅别致。 走过栈道,穿过竹林,越过拱桥,绕过花圃,少年人来到木屋前。不知为何,梁东明突然莫名的紧张起来,心跳也加剧了。 百花之于他,是陌生的。相识不过十几日,对于这个女子的底细,他知之甚少。理智告诉他,这次女妖不能轻信。 但是内心深处,有个念头一直在潜移默化地给予他一种暗示,百花可信。两相博弈之下,上次向百花吐露心中秘密的时候,他还是隐瞒了自己的修为。 祠堂后院,王九爷点破此事,固然让他震惊。但更加令他忧心的是,通过脖颈上那颗菩提子,百花姐姐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他隐瞒修为之事。 当初,梁东明告诉百花自己身上的秘辛之时,他可是信誓旦旦说毫无保留的,如此一来,自己不就成了失信之人了吗? 百花姐姐会震怒吗?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呢?想到这些,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立在木屋之外,梁东明踌躇不决。就在这时,那个妩媚轻柔且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怎么?臭小子,还要姐姐出门迎你,才肯进来吗?” 重重地沉下一口气,梁东明把心一横,横竖都是一刀,豁出去了,他一挺胸膛,迈步走进屋子。 八角香炉依旧香气缭绕。百花俏立于堂中,胸前那一枚翠黄水滴坠隐隐生辉,粉色纱裙包裹娇躯,一双水云袖背负身后,淡妆粉黛妩媚稍敛,高贵冷艳无言自现。 见百花如此表情,梁东明心中一凛,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一抬眼,触碰到百花那深邃的眼眸,准备了半天,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有些局促地冲着百花笑了笑。 凤目微抬,莲步轻摇,百花向前走了几步,两人相距不过一尺了。梁东明心虚地垂下头。 “小弟弟,” 朱唇开合间,百花嘴角微扬,盯着梁东明,缓缓抬起右臂,道: “今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你”字一出口,一道罡风自右掌激爆而出,水袖飞扬间,闪电般拍向梁东明的前胸,毫不留情。 “宗师境大圆满!不对,还要更强!” 梁东明心头凛然,心中暗惊。没想到百花竟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夺命的杀招。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他感到强烈的杀气瞬间袭遍周身,梁东明不禁打了个寒颤,大惊之下,无暇多想,半步宗师境的修为本能地完全激发。 少年人身形微晃,化为一道残影,万物御兵术施展开来,竭力捕捉百花释放的罡风流向与流速,梁东明融身其中,随势正欲闪避。 就在身形将动未动之时,陡然感到周身气流一凝,空间仿佛禁锢一般,正要脱离罡风的身躯也瞬间迟滞,梁东明吸了一口气,强大的劲气在四肢百骸间流转,再次寻到脱身的缝隙,正要再次有所动作。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他只觉身子一轻,正面袭来的强猛罡风突然消散,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先前跌去。 梁东明暗道“不好”,咬了咬牙,急忙调动周身劲气,想要稳住身形。就在这时,百花的嘴角微微弯起,下一刻,已经霍然消失了。 梁东明瞳孔猛缩。一股熟悉的幽香从背后传入鼻息,百花竟陡然出现在梁东明右后侧。女子招式不变,掌中罡风已中其身。电光火石间,梁东明甚至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了。 绝境之中,他一声低喝,就在罡风击中身体的同时,梁东明浑身肌肉虬结而起,身躯陡然膨胀变大。 “嘭——” 气流逸散,衣帛碎裂之声响起,上半身的衣服尽数碎裂开来,梁东明身子一震,向前踏出三步,形体成弓,就此凝立不动了。 缓缓收回玉掌,百花轻轻抖了抖皓腕,似乎这一掌将她的手臂震痛了一般。她走到梁东明面前。 站定,注视,面露一丝复杂的神色。 梁东明缓缓直起身体。此刻,全身的肌肉依旧保持着充满力量的虬结状。 “嘶拉”一声,上身裂开的衣服片片缕缕掉落在地,健壮的身躯裸露出来。身长八尺有余,脸庞棱角分明,肌肉发达,俨然就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眉宇之间隐约可见十岁梁东明的模样。 更令人惊讶的是梁东明此时的身躯之上满布着伤疤,大大小小的旧伤足有几十处,显得有些狰狞可怖。百花审视了片刻,悠悠道: “这就是你真正的样子吗?” 轻轻点了点头,梁东明目光平静。百花看着成年形态下的梁东明,最终将目光落在那一身伤疤上,探手轻抚,男子微微一震,但没有避让,任由百花抚摸那些伤疤。女子柔声问道: “这些伤都是哪儿来的?” “江中炼体,难免受伤。” 梁东明淡然道。略带磁性的嗓音,略带感慨的语气,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让百花心中泛起了无限柔情。她叹了口气,嗔道: “洪流巨浪练体,暗涛泥沙练微。亏你想得出来!藏身襄江,连我都被你骗了!” “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根骨资质不足,按照寻常的路数修炼,终其一生估计也就三、四品。之前所说,都是实情,唯一隐瞒的就是在四岁时,我悟出了万物御兵术,和如今半步宗师境的修为了。” “万物御兵术?你自创的功法?” “是啊,就是我刚才施展的功法。我四叔给取的名字,叫万物御兵术。” “四岁,自创功法?如此算来,你已经练了五年多了。” “这功法其实是我在江边摸鱼虾的时候,观察江潮水流悟出来的。四岁开始,逐渐完善,借助江水练体,每天四个时辰。” 梁东明的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微笑。而百花则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是疼惜。看来他的心性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韧。 第51章 小傻瓜,你这是功法反噬 百花轻叹一声,见梁东明上身赤裸,裤子也已经破烂不堪。她一挥云袖,地上的碎布无风而起。红衫女子随手向屋外打出两道法诀,两道七彩霓光分别射向竹林和苗圃。 片刻后,一团青色丝线和一团红色丝线分别从竹林与苗圃中飞入屋内,融入先前的碎布中,顷刻间,化为一件青色绣花长袍和长裤,落在了梁东明面前。 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衣裤,梁东明面露惊愕之色。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皮,又摸了摸鼻子,望向百花。 “穿上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姐姐一个按捺不住,说不定就……” 百花轻笑道。女子的神态又恢复成原先的那般妩媚多情,美眸扫向男子那健硕的身躯。吓得梁东明一个激灵,赶忙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讪讪道: “你,你看着我,我怎么穿呀!” 百花扑哧一笑,明艳夺人。她缓缓的转过身。梁东明以最快的速度将破旧的裤子脱下,穿上新的衣袍和裤子,鞋子也因为体型变大被撑破了,无法再穿,索性也脱了,赤着脚。 穿好衣服,梁东明微微呼出了一口气,道了句: “好了。” “小弟弟,还挺害羞。你和姐姐还……” 百花一边转过身来,一边笑道。她本想取笑梁东明几句,但当她看到身穿青色绣花衣袍的男子时,突然怔住了。 “赤足踩坚石,青衫绣茶花。颀身握九天,唯我领风华。” 女子口中喃喃自语,心中那个身影与眼前这个男子在这一瞬间重合了,恍惚之中,记忆深处,景象变幻,清晰如昨。即便轮回千百世,即便生死十万年。 梁东明没有意识到百花的异常,他对着屋内的一面镜子,前前后后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极为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青袍上刺绣的茶花样式也极为精巧,不显俗艳反衬清雅。 完全看不出自己之前穿的粗布衣料也融于这套衣服中。梁东明很是喜欢。当他转头看向百花,终于发现她那异样的眼神,不禁眉头一皱,暗忖道: “她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呢?” “过来,坐下吧。” 良久,百花深吸一口气,已经恢复了神态,纱裙飘摆间,坐到了屏风旁的椅子上。梁东明也走过来坐下。 见百花优雅地煮起了茶水,对自己不闻不问,心中更觉诧异。又等了一会,见她依旧不言不语,梁东明忍不住开口道: “你刚才出手,想必是为了试探我。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实力,又看到了我真实的样子。为什么反倒不问了?” 白皙修长的手指取出一些花茶,放入壶中,缓缓加热。忙完这些,百花抬起头来,神态从容道: “我不问,你也会说,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不过,” 似乎想到了什么,美眸中闪过一丝揶揄之色,百花瞪着梁东明,嗔道: “哼,小弟弟,从进来到现在,你还没叫过我姐姐吧?” “啊?这?咳咳。” 梁东明瞬间有些窘迫。虽然此刻的他已经是成人模样,但是性情未改,听到百花如此嗔斥,轻咳了几声,呐呐道: “百花,百花姐姐。” “这还差不多,说说你对我隐瞒的事情吧。” 百花得意一笑,侧着头,托着腮,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梁东明略一沉吟,开口道: “除了上次和百花姐姐说的那些,最让我感到奇怪的,就是总是会从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找不到根底,说不清缘由,但又真真切切地能够感知到。我隐隐觉得危险在向我逼近,只有不断地提升修为,才能给我一丝安全感。我的资质很一般,既没有传承氏族的梅魂血脉,也没有天选之人的灵根,即便拥有远超常人的灵智,修行之路也是极为艰难。” 说到此处,梁东明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看来这些往事,一定带给他难言的伤痛。百花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催促他,将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梁东明端起来,喝了一口,缓了缓,接着道: “借助江潮炼体的法子,是我在阅读一本古籍的时候偶然看到的。那本书上提到了上古炼体流宗门有过这样的功法,但是那本书中并没有记载具体的修炼之法。 我便结合了多种功法,尝试修炼。再后来,我悟出了万物御兵术,开始窥得武道的门径。修为也突飞猛进,八岁时已经达到九品巅峰。 但是万物御兵术毕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炼体法门,虽然融百家之长,但沉淀不足,激进过甚,能到九品巅峰已经是极致了。 而且那时候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此时,那部无名功法在脑中出现。 这是一部修仙功法,于武道修炼并无直接帮助。但是经过研习,我从中参悟出两个辅助修炼的秘术。一为太玄敛气诀,一为九转炼体决。” “秘术?难道你将修仙秘术强行用在了武道炼体上!” 百花神色一变,失声道。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梁东明接下来所做的事情。梁东明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又道: “姐姐果然聪慧,借助江潮之力,我避开了血脉和资质的限制,修为到了九品巅峰,但是我忽略了一个八岁孩童肉身的承载力。随着修为的快速提升,我当时的肉身却已经无法承载我的修为了。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就在须臾之间。而那两个秘术中的九转炼体诀恰好可以帮我缓解这一问题。” “简直胡闹!” 百花蹙眉,娇叱道, “仙凡功法岂可混修!你这哪里是修炼,分明就是在作死啊!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姐姐莫着急,听我慢慢说,仙道秘术我确实没法直接修炼,但是我可以改呀!” “改?你修改了仙道秘术的修炼之法?” 百花哑然失色,不禁瞪大了眼睛。梁东明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续道: “根据原本的法诀,我进行了修改,然后再尝试修炼,果然大有奇效,极大地提升了肉体的承载力,修为也逐渐稳固了下来,很快我就顺利进入半步宗师境,但是……” 梁东明指了指自己的身躯,有些郁闷地叹息道: “唉,万万没想到的是,九转炼体诀第一重小成之日,我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异,最终就成了现在这样,再也无法恢复十岁孩童的模样了。” “小傻瓜,你这是功法反噬!” 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百花气恼道: “功法反噬,轻则大伤元气,动摇根基;重则耗尽仙力甚至寿元,一夜白头生机枯竭,疯魔而死者比比皆是!古往今来,只有武道炼体入仙道的。哪有仙道功法翻过来用于修炼武道的?你擅自篡改,强行修炼,定是遭受功法反噬,才会少年变成年。幸亏你的修为只是后天层次,体内没有先天法力,功法反噬之时没有力量之源,否则你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百花紧蹙着眉头,盯着梁东明,正色道: “阴差阳错,也算是你命大,竟然实现了亘古未有的仙凡混修。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现在之所以能以少年身躯现于人前,是因为那太玄敛气诀吧?” “不错,算是因祸得福吧。身形化为成年形态后,当时我是又惊又怕,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回家。冷静下来之后,我决定尝试修炼太玄敛气诀,当时打定主意,不论是否成功,我都打算离开氏族,等年龄与身形相符之后,再寻机回来。 没想到,这先天敛气法诀修炼得异常顺利。短短三日就练成了,而且令我惊喜的是,此功法不但可以完全收敛气息,竟还能重塑少年身躯,甚至连身躯上的伤疤也一并敛藏了。” 说完这番话,梁东明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百花,神情之中多了一丝释然,还有一丝久违的疲惫。 第52章 别忘了,我可是妖 井中洞天内,一阵清风扬,竹林沙沙,茶花曳曳。 一片竹叶飞旋着,无声地落在小池水面上,漾起一圈波纹,微荡着,层层扩散开来,仿若心湖涟漪。 木屋内,花茶三煮,余香绕梁,回味三转,已渐清淡。两人对坐,青衫衬粉纱,倒也显得别致。 眉目流转间,柔情渐浓,百花轻声问道: “所以,这几年,你在氏族中,不论是面对家人,还是族人,都在演戏?” 苦笑溢于嘴角,伤感渐深,梁东明坦然答道: “没法子,我想留在氏族里,就必须要顾忌他们的感受。” “累吗?” “还好。一开始确实不大适应,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觉得平常了。” “你还想瞒我!” 一声娇叱,眼中又是气恼又是心疼,百花怒道, “太玄敛气诀,八品以上后天武者虽可勉强修炼,但是极耗精神力。长时间施展,神识会感到宛如大山压顶,巨浪拍击,痛苦不堪。耳鸣眼花都是轻的,一个不注意,神识绷断溃散,你就真的变成一个白痴了。” 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梁东明尴尬一笑,掩饰道: “也没那么严重,江底练功时,我就不用施展太玄敛气诀了。而且,这秘法我已经掌握的极为纯熟,一般情况,不必全力施展,只要保持零界点,就可以维持少年形态。再说了,再过三五年,等身体长开了,我也就不用隐藏形体了。” “哼,再过三五年!” 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百花沉声道, “你以为,你还有几个三五年?” “这?百花姐姐,你都知道了?” 梁东明吃惊地望向百花,当触碰到她那凝重的神情,男子心虚地低下了头。百花肃然道: “仙凡功法混修,你虽然侥幸不死,但也耗损了大量的寿元和精血,再这样消磨神识,哼!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梁东明像个犯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抬眼了看了看百花,见她眼中疼惜之意大于恼怒,心中一松,摸了摸鼻子,眼珠一转,小声道: “这个嘛,百花姐姐,你应该不会让我英年早逝吧?” 百花一愣,既而怒火涌起,正要戟指大骂。梁东明抢先开口道: “前几日,王九爷让我喝了先天疗伤奇药百草汤,受损的精血与神识已经大为好转了。至于寿元嘛?嘿嘿,百花姐姐不是和我已经商量好了嘛。我入西山秘境助你取出那件宝物,你就可以帮我恢复灵根。只要我踏入先天,修仙道,寿元应该就不是问题了吧?”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嘛。” 百花缓缓放下手臂,白了梁东明一眼,冷冷道, “百草汤固然是佛道疗伤奇药,但也只能弥补一些精血和修缮受损的神识,无法从根本上恢复你透支的寿元。以你目前的情状,十八岁成人礼是不用想了。若是在八年之内,修为达到后天武道宗师境,估计还能再活一二十年。正常情况,三四十岁,你就该寿终归天了。” 梁东明神色陡变,有些傻眼。他虽然能够感应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但是修为毕竟只是后天层次,远没有百花看得透彻。 乍一听闻自己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心中还是本能地涌起了强烈的畏惧之感。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死亡,又有几人能做到云淡风轻呢? 百花见状,轻叹一声,语气稍缓,徐徐道: “天道无常,万物有命,不论仙凡,都逃不开一个命字。你知道你的命格是什么嘛?” 梁东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百花徐徐道: “天地为鸿炉,阴阳为炭火,火精之命,冶荡于乾坤。这就是你的命格,火精之命,你的所作所为都已在这命格之中了。” 仿佛被某种力量猛地揪住了心脏,梁东明感觉身体陡然一抽搐。 火精之命,当真如此嘛?细细想来,自己先是在襄江边得悟万物御兵术,后来为解走火爆体之险,篡改并强修仙道秘术九转炼体诀,燃烧了精血,透支了寿元。 到如今,为了敛藏形体,长期施展太玄敛气诀,神识再度受损。这些事情看似毫无联系,但细细想来似乎又是环环相扣,一件接着一件,就这么阴错阳差地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此看来,这一切不正如命格所示,鸿炉火命,燃烧自我嘛?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某种无形且不可抗拒的天命在左右着他的一切行为吗? 一瞬间,心中一阵彻骨的冰冷,既然早已注定,自己又何必挣扎呢?天命岂能违逆! 此念一起,一时间顿觉了无生趣,心如死灰。梁东明正自万念俱灰之际,瞥眼望向百花,忽见她脸上肃然的神情之中带着一丝戏谑,不由一愣。 百花姐姐呢?她的出现又是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来告诉自己过妖必折的命格嘛? 不对! 一个激灵,梁东明从消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与百花相关的记忆一幕幕快速闪过,揭开表象,去伪存真,他迅速得出一个结论: “百花姐姐,一直在助我改变命格!” 没错! 菩提子也好,归元诀心法也罢,看似随意为之,但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作用。 每当自己神识疼痛难忍之际,菩提子都会产生一股柔和的力量,滋养神识,缓减伤痛。而归元诀,看似与无名功法相克,其实两者是在相融,只是自己现在还不知一旦相融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花园桥上,在昏迷之前,有一刹那,他非常情绪地感知到,那股时隐时现切异常强大到令他畏惧的力量,在那一瞬间曾有被其掌控的趋势。 再到祠堂厢房内,百花突然出现与他定下借王九爷之力,进入西山秘境,取宝助其恢复灵根的计划。一切种种,都是为了破除自己已定的命格。 想到此处,梁东明忽然长身而起,对着百花深深一揖。百花咦了一声,奇道: “你这是做什么?” 梁东明缓缓抬起头来,直起脊梁,神色坦然真挚,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的路,是缘,是孽,亦或是劫,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百花姐姐为我所做,梁东明感念在心。” 百花心头微颤,这话似乎触及到她内心的柔软处,静静地注视着梁东明,柔声道: “生死事大,如今你寿元所剩无几,不怕吗?” “怎么会不怕呢。哪有不怕死的人呢?恐怕神仙也怕死吧?但是,怕,有用吗?” “在遇到我之前,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虽然不知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但是身体异状已经越发明显。我很清楚,以十岁的年纪拥有这样的修为,本就是逆天之事。而且江中炼体的效果也越来越弱。本来打算两年之内如果还无法突破到宗师境界,就展露实力,寻个借口,外出游历。或许四海九州之内还能有我的一线生机。倘若我命该如此,也不想让家人看到,也算是给他们留个念想吧。” “那现在呢?” 百花目光微闪,开口问道。梁东明重新坐了下来,嘿嘿一笑,摸了摸那颗菩提子,脸上显出狡黠之色,续道: “百花姐姐,你刚才也说了,不入宗师境,我只剩下八年可活。入了宗师境,不修仙道,我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看来除了修仙这一条路,我没的选了,是不是?” “你倒是一副吃定我的样子呀!万一,我只是利用你,夺取西山秘境的宝物呢?别忘了,我可是妖!” 精巧的下颌微微扬起,一双凤目泛起耐人寻味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梁东明。 第53章 幻念师现在绝对是你的克星 百花说完这句话,紧紧地盯着眼前男子。梁东明先是一怔,随即玩儿笑道: “那我也认了。相识以来,姐姐从未害过我,虽然直到今日,还有很多疑惑未解,但是在我心中,对姐姐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信任、亲切,不像是刚刚相识,倒似久违的故人。如果姐姐真的需要那西山秘境中的宝物,为姐姐取来又何妨。至于我嘛,倘若真的回天无力,那就权当是为姐姐了却一桩心事吧。” “臭小子,你这煽情的手段有些老套了。下次换个说辞。” 口中说着嗔怪的话,脸上却已是娇颜灿烂。百花一抬玉腕,一颗赤红如火的丹药出现在掌心,递了过去,道: “这颗丹药你带上,等进入西山秘境之后,不要急着取宝。秘境中的北斗七星聚灵玄阵可是个好东西,不能浪费了。到时候服下这颗丹药,依法修炼归元诀,如果你运气够好,打通一窍,突破到宗师境应该不在话下。先增长一些你那可怜的寿元吧。” 梁东明大喜之下,接过丹药,摸了一下周身,面色微红,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姐姐,你有药瓶吗?” 百花扑哧一笑,知道男子定然是想到了刚才赤裸相对的场景,这是害羞了。女子抬起手指轻轻一点,那颗丹药裹着七彩霓光从梁东明手中飞起,嗖的一声,竟然直接没入他的前胸,消失不见了。 梁东明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见并无异状,他眨了眨眼,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百花。百花轻笑一声,徐徐道: “王昌玄甚为谨慎,进入西山秘境之前一定会以灵识探查对你探查一番。若是被他发现这颗丹药,定然会起疑。我已将丹药以法力封入你体内,以他的修为是发现不了的。只要你顺利进入西山秘境,丹药自会离体。” “姐姐的手段果然高明!哎,对了,姐姐,这是什么丹药啊?”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对你只有好处。” 梁东明“哦”了一声,也就不再多问了。百花目光所及,见男子欲言又止,似有心事,便开口道: “有话直说吧,你可以问,但说不说,在我。” 梁东明嘿嘿一笑,斟酌了一下言辞,接着道: “嗯,归元诀中关于十二窍的修炼之法,于我之前看过的所有功法迥然不同。和那套无名功法似乎颇有联系,姐姐可否为我解惑。” “归元十二窍,一窍一天门,十二天门齐开,周游太虚,归元万物。归元诀,其实是一部炼体成仙的法门。”” 百花手捻青丝,徐徐道。梁东明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 “炼体成仙?” 百花颔首,接着道: “不错,世间大道三千,如今的修仙者大多走的都是炼神成仙的路子,借引天地伟力加持己身,从而获得长生之体。但也有极少数是炼体成仙的,只不过成仙的难度更大,如今已经鲜有人知了。普通的武道炼体,破后天入先天就是最寻常的炼体入先天的路子。但是困难程度,想必你也有所了解。” 说到此处,百花停顿了一下,抿了一口茶,继续道: “佛道功法,内修舍利外练佛体,也是同样道理。这归元诀大同小异,不过精妙之处犹在其上。这部功法所炼之体,实际乃是体内的窍穴。一旦窍穴大开,就可引灵气入体。十二窍穴齐开,真仙境界也就水到渠成了。若能渡劫成功,其战力要远超一般真仙。” “这么厉害!” 梁东明不由瞪大了双眼,心中不禁一片火热,随即,他又皱起眉头,沉吟道, “百花姐姐,既然归元诀可以助我修炼仙道,那我专心修炼归元诀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让灵根显形呢?” “说易行难啊。” 百花叹息了一声,道, “这归元诀乃是上古功法,据我所知,十万年以来,开齐十二窍者,不过四人而已。” “什么?十万年!只有四个人练成!!” 梁东明心中一阵惊骇,刚刚燃起的火焰被浇灭了一大半。百花哂笑道: “是啊,现在你还要一心修炼归元诀吗?” 见梁东明沉吟不语,百花继续道: “你的那部无名功法属于上古炼神流。归元诀呢,是上古炼体流。同属于上古法门,至于这两部功法为什么会在你的神识中打架嘛……” 说到此处,百花似是说累了一般,翩然起身,莲藕般的玉臂从云袖中舒展而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在胸前微微颤动。随着动作,纤细蛮腰在纱裙下若隐若现,似水蛇般轻扭了几下。随意一个展臂扭腰的动作竟也是满满的风情。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香艳画面,这次,梁东明倒没有避开目光,而是带着思索求知的表情,直视着百花,似乎在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见他如此不解风情,百花幽怨地白了他一眼,接着道: “我在那本归元诀上留了些手段,一旦你将上面的功法牢牢记住,法诀就会直接印刻入你的神识中,与那部无名功法产生共鸣,从而激发起其中残留的上古大能的魂念之力,修补你的神识。虽然历时久远,残留的魂念之力不多,但是这些的魂念之力都是被我炼化过的,哪怕被你吸收了千分之一,也抵得上你十年苦修了。就是过程有些痛苦,想必你也体验过了。” “以魂念之力滋养神识!这样也行啊?” 梁东明不禁张大了嘴巴,同时心中恍然大悟。关于这两部功法在脑中打架的谜团终于解开了,对百花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之情。 “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已经探查过你的神识,虽然有所恢复。但是之前仙凡功法混修带来的损伤太过严重,即便有这些魂念之力滋养,后来你又服食了百草汤,也不过恢复了十之二三罢了。” 见梁东明面露喜色,百花轻哼了一声,继续无情地打击道, “你现在是外强中干,虽然肉身强度和战力不输于宗师境强者,一般的武道炼体者能伤你的不多。但你的神识羸弱,精血枯竭。在灵根显形,进入先天境之前,一定要小心提防一种人。那就是幻念师。” “幻念师?” 眉头微蹙,梁东明思索着,喃喃道 “莫非是以幻术和精神力困敌攻击着称幻念师?” “怎么?这你也知道?” 百花显然有些意外。梁东明点了点头,道: “徽皖郡境内有个尚姓大氏族,居住在襄江东岸。也称为江东尚氏。是仅次于我们五里氏族的存在,就极为擅长此道。据说念力师与幻术师都是两人一对。或是夫妻,或是孪生姐弟、兄妹。一阴一阳互相配合,擅长合击。至于到底战力如何,我倒是没有亲眼见过。” “原来是尚氏啊。” 百花口中喃喃道。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颇为复杂。片刻后,她看向梁东明,悠悠道: “尚氏确实擅长幻念合击之术。总之,碰到这些人,尽量不要与之发生冲突。幻念师现在绝对是你的克星。” 第54章 梁东明的烦恼接踵而至 百花走到八角香炉前,往炉中添加了一些香料,缓缓说道: “造化万物,各有其能。按照常理,幻念之术本是先天修士的手段。但是一些凡人却因血脉的原因以凡人之躯也能够掌控幻念之术。威力与先天修士相比虽然差了很多,但是在后天层次的战力中,也算不凡。这些后天幻念师大部分都是先天妖魔与凡人的后裔,因此继承了先天的一些天赋异能。你一定要小心。” 梁东明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摸着鼻尖,嘿嘿笑道: “姐姐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低调。不去招惹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没事找我这个小孩子的晦气吧?” 百花不禁扑哧一笑。梁东明此刻乃是一个身长八尺,相貌不凡的肌肉男,却依旧憨憨地说自己是个孩子。这种反差萌,着实让百花大感莞尔。 梁东明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住继续发笑的冲动,百花徐徐呼出一口气,温言道: “回去吧,我也要闭关一些时日,做些准备。如果一切顺利。五年之后,你突破到宗师境,就是我们重见之日。这张符你收好,入西山秘境之前,要贴身携带。” 说着,一张符箓从百花的衣袖中飞出,轻飘飘地落到梁东明面前。梁东明伸手接住,立马感觉这张符箓颇有分量,心中又是一动。 他低头细看,只见符箓的材质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金黄色纸张,巴掌大小。纸张质地极为细密,和寻常纸张颇为不同,上面书写着一些漆黑的纹路,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透着古朴神秘之感。 百花又嘱咐道: “如果在我闭关期间,你遇到危险,将舌尖精血喷在上面,就可助你化险为夷。” “这么神奇啊!” 梁东明一边惊叹,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张符箓,想了想,又问道: “那我进入西山秘境的时候,这张符怎么办?” “如若一切无恙,入秘境前,把这张符就交给你弟弟代为保管吧。” “我弟弟,东亮?” “嗯,放心吧,这张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哦,那就是多谢姐姐了。” 缓缓站起身来,梁东明正要离去,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呐呐道, “姐姐,你这里有十岁孩子穿的衣服吗?” 见他又是一脸窘状,百花眼眉弯起。霓光一闪,她的手中多了一套衣裤。粗布麻衣,还有一双鞋子,颜色款式竟然和梁东明进来之时所穿戴的一模一样。 梁东明目露惊喜的目光,连连称谢。百花轻哼了一声,腹诽道: “姐姐我有时候真觉得,我就是你的丫鬟侍女。天生的劳碌命。” “姐姐这话说的,让我情何以堪呀!您这样天仙似的女子,妥妥的女王范儿呀!我只有膜拜的份儿了。 “小东西,嘴还挺贫的。” “句句真心,绝无半句虚言。” 梁东明接过百花手中的衣服,郑重道: “百花姐姐,你给我做的这套衣服,我会好好保管的,等下次来这里的时候再穿。姐姐,那我走了。” 说完,梁东明赤着脚走出了屋门。百花也跟着来到屋外,见梁东明转眼已经到了木桥上,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向她挥手。 衣袂飘飘,笑容爽朗,青色长袍上的茶花刺绣仿若在风中盛开。 百花微微一笑,也向他挥了挥手。最终,梁东明转过身,越过木桥,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百花依旧遥望那个方向,美眸深邃,久久伫立。 平静的时光如涓涓细流,在生活的琐碎中悠然流淌,无痕无声。偶尔几点涟漪,带给人们生活的惊喜。 从初春到仲夏,三个月的光景,五里氏族发生了几件大事,给安宁的生活增添了几许波澜。 首先是梁东亮进入氏族内阁,开始了长达三年的血脉洗礼和修炼。梁东明也要在月底正式进入西山秘境修炼了。这两件事早已被氏族的族民知晓,倒也不算惊奇。 还有一件最令人瞩目的事情就是关于梁东川与黄梅。这两个氏族最出色的第三代子弟喜结连理,结为夫妻。 两人的百年之好固然可喜可贺,但是氏族中倾慕二人的众多少男少女也不由黯然神伤。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婚典的热闹略去不提,洞房花烛夜的旖旎也不足为外人道哉。喜宴之上,倒是有几件趣事,事后引得众人津津乐道。 礼成之后的宴席上,王家家主王乾一和费家家主费云琴亲自领着一众家族子弟到梁立顺夫妇所在的酒席上寒暄亲热,言辞之中除了恭喜梁家又出骄子外,更多的似是关于梁东明的婚事,引来一片哗然之声。 此事未已,铁卫长梁立锋拉着梁东明走到一旁窃窃私语。有心之人凝神旁听,两人似乎在探讨什么万物御兵术的高深武道功法,不禁瞠目结舌。 见一向高傲冷酷的梁立锋一副不耻下问的谦虚模样,连梁剑甫都大感疑惑。又引得众人一阵的议论。 再到后来,梁剑甫唤梁立锋入内堂,不知说了些什么。不多时,便从内堂传来一声震天巨响,似是桌椅断裂的声音。接着,梁立锋灰头土脸地奔了出来,扬长而去。 内堂又传来梁剑甫山呼海啸般地怒吼,喧嚣之中有人好似听到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侄子都要开花结果了,你这混蛋真要自绝我梁家一房的香火”云云。 非凡人家也有寻常事,又有几人能免俗呢? 不知是哪位先人智者说过这么一句话,梁东明是深以为然。可就在他优哉游哉之时,却不知啊,他自己的烦恼也接踵而至了。 这边,梁东川与黄梅的婚典刚一结束。那边,王仁娇的父亲王坤岳、费泽茹的亲爹费啸渊竟然不约而同地踏入了梁老三家。 两位父亲都声称自己的闺女与梁东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希望梁立顺夫妇能够成全这段美好姻缘。 梁立顺与黄正兰又是欢喜又是忧愁。不论是相貌,还是家世,王仁娇和费泽茹在氏族第三代待字闺中的女子中都是一等一的优质。 王仁娇娇俏可爱,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冰雪可人,活脱脱就是个美人胚子。费泽茹呢,大长腿小蛮腰,要身段有身段,要样貌有样貌,那也是极佳的选择。 这下可愁坏了梁立顺和黄正兰二人,真的是左右为难。当他们想起解铃还须系铃人,寻找当事人梁东明时,他早已再次遁形逃离了。 气的梁立顺当场大骂梁东明这个不肖的逆子。黄正兰只好陪着笑脸,借口孩子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不如两家人先回去,婚姻大事从长计议。这下可惹恼了费啸渊,王坤岳也沉下脸来,于是就有了下面这番场景: 费啸渊一拂衣袖,愠道: “立顺兄,你这样就不对了,当初可是你主动来找的我,口口声声要我把女儿嫁给东明的。现在我主动上门商议此事,你们竟然说从长计议!什么意思?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梁立顺和黄正兰一脸尴尬,还未说话,一旁的王坤岳冷笑道: “这就奇了怪了,我倒是要问一句,何人做媒?可下聘礼?嫁妆几何?都没有吧?什么都没有,就在这里咋咋呼呼的,你也不害臊啊!” 此言一出,费啸渊反而冷静下来,他向来多智,一番思量,觉得王坤岳来者不善,冷言道: “哦?莫非这些事,你和立顺兄已经商定好了?” “啊,当然……” 梁立顺本想说“当然没有”,可“当然”二字刚一出口,王坤岳抢着道: “当然是已经商定妥当了。呵呵,立顺兄,这是我王家为小娇准备的嫁妆清单,请过目!”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册子,递了过去。 梁立顺有些呆滞地接过来,夫妻二人翻开红册子一看,瞬间脸色就变了。王坤岳一脸得意地斜睨着费啸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第55章 也就,三十多丈吧 王坤岳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册子,递了过去。梁立顺有些呆滞地接过来,夫妻二人翻开红册子一看,瞬间脸色就变了。王坤岳一脸得意地斜睨着费啸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费啸渊冷哼一声,对于王坤岳,他可是了如指掌,此人看似粗犷,实则心机颇深。不用看,他也能猜到红册子中的陪嫁之物定然不菲,只怕还有什么珍贵的修炼资源,也未可知。 “呵呵,坤岳兄,还真是有备而来。” 费啸渊话语中讥讽之意显露无疑。王坤岳毫不在意,呵呵一笑,道: “哎呀,啸渊兄,小娇可是我的掌上明珠,也深得我们王家家主的喜爱。这嫁妆可是家主他老人家亲自安排的,家主还说要将小娇定为第三代家主的继承人,将来让东明和小娇共同执掌王家。” 又是一个重诺,言下之意,只要梁东明娶了王仁娇,就等于得到了王家的支持。梁立顺和黄正兰再次动容。 费啸渊也是一怔,既而大怒,心中暗想,这王家可真是下了血本了,竟然以王家的权柄相许。他立马打定主意,绝不能让王家得逞。 眼神扫向梁立顺夫妇,见他们神情似有所松动,费啸渊心中一惊,忽然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坤岳兄果然是爱女心切,对东明也是重视有加啊。不过,据我所知,仁娇侄女今年才四岁,即便是要成婚也得等到及笄之年吧?如此算来,岂不是要十二年之后,两人才可成婚?如此过早订立婚约,只怕还有其他的目的吧?” 梁立顺和黄正兰都是一愣,不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王坤岳暗骂费啸渊真是一个贼狐狸。梁东明今非昔比,王家如此急于和梁东明缔结婚约,这其中深意确实值得深思。 又听费啸渊接着道: “至于掌管王家嘛?呵呵,以我之愚见,东明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得继任族长之位,也是大有可能的。岂能因小失大呢?再有,东明如此天资,日后定然要忙于修炼,冲击更高的境界。身边自然需要一个细致周到,能够体贴照顾的人。我家泽茹大东明三岁,自幼得到我费家的悉心栽培,文韬武略不输男儿,正是东明的良配呀!至于那区区嫁妆,呵呵,不是我费啸渊夸下海口,但凡王家能拿得出来的,我费家双倍奉上,只求为泽茹选一佳婿啊!” 说着,费啸渊离座而起,对着梁立顺和黄正兰深施一礼,满脸慈父的表情,极为煽情地说道: “咱们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寻一佳偶,携手百年吗?还望三哥三嫂,请成全我这做父亲的一番苦心吧。” 那表情,那动作,那语气,当真是句句真切,声情并茂,无一处不透露出一个老父亲关爱女儿幸福的赤诚之心。听得梁立顺和黄正兰也是甚为感动。 一旁的王坤岳却是黑着脸,强忍着将费啸渊一掌劈死的冲动,暗骂道: “他奶奶的,费啸渊你个王八蛋,竟然如此诡诈,这么一会功夫,离间计、美人计、苦情计连着用!好不要脸啊!” 王坤岳见梁立顺和黄正兰互相低语了几声,对他投来歉意的目光,心中猛地一跳,暗道不妙,急中生智,高声道: “哎呀,啸渊兄,你果然不愧是费家的第一智囊,三寸之舌当真有颠倒黑白,扭转乾坤之能,我王坤岳佩服。不过……” 话锋一转,王坤岳看着梁立顺和黄正兰,推心置腹道: “据我所知,东明这孩子自幼聪慧,很有主见。虽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毕竟东明并非寻常的族中子弟,自然不能以寻常之法草率地为他定下婚约。依我之见,三哥三嫂啊,你们该好好了解一下东明如今是否已有心上人。如此再做决定,方才妥当啊。” 这番话说得梁立顺和黄正兰连连点头,将刚要开口答应费啸渊的话又咽了回去。王坤岳暗道一声: “好险,差点就让费啸渊奸谋得逞了!” 既而心中得意,在他的深入了解之下,已经掌握了梁东明和王仁娇私下来往密切的事实,一起烤地瓜吃野味,那真叫一个两小无猜啊。 此外,他还得知,梁立顺之所以会向费啸渊提亲,那是因为费泽茹无意撞见梁东明和梁东亮在西山上做了什么顽劣之事。 虽然具体情况不明,但想必是抓住了梁东明的什么把柄,以此要挟,梁立顺想通过结亲息事宁人。放在以前或许有用,但是如今嘛,自然无足轻重了。 见梁立顺夫妇露出举棋不定的神情,费啸渊已在心中将王坤岳捅了十七八个大窟窿,暗道这匹夫好毒啊,这招釜底抽薪真的是又准又狠,直接将选择权转移到了梁东明身上。 若是寻常子弟,自然无效,但是梁东明如今可是九品巅峰的强者,战力甚至可比肩族长。梁立顺夫妇虽然是梁东明的生身父母,但也得考虑这个儿子的想法。如此一来,悬念可就大了。 果然,一番沉思之后,梁立顺躬身对二人深施一礼,道: “坤岳兄,啸渊兄,老三万分感谢两位对东明的厚爱。不论是小娇,还是泽茹都是我们氏族中一等一的好女子,东明娶其中任何一人,都是他的福气。但是正如坤岳兄所言,此事我和竹兰还是先了解一下东明自己的心意。” 此言一出,两人心知今日是不会有结果了,互相瞪了对方一眼,便起身告辞了,各自心里盘算着回到家族,一定要好好谋划一下应对之策,绝不能让对方占了先机。 送走了王坤岳和费啸渊,梁立顺夫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都是喜忧参半。黄竹兰喝了口茶,抹了抹额角的汗珠,心有余悸,道: “哎呀,老三啊,这两家是杠上了,都看上咱们家东明了,你说这事怎么办?要不,咱们就让东明自己选,这两个闺女都不错,选哪个当儿媳妇我都满意。” 抽了几口旱烟,梁立顺紧蹙眉头,哼了一声,丢下一句: “哼,你以为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嘛?” 说罢,他便起身走出了家门。望着丈夫的背影,黄正兰喃喃自语道: “什么情况?两个送上门的儿媳妇,不是好事嘛?男人的心思,真是摸不透。” 五里氏族东山脚下,百亩水稻长势正旺,绿油油的秧苗在风中如波如浪。 稻田旁,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水塘星罗棋布。杨柳依依,柳条如丝绦般垂落入水中,随风轻摇。 在一处柳荫最大的池塘边,四五个半大孩子正半蹲着,钓着鱼虾,侃着大山。其中一人正是梁东明。 只见他带着斗笠,嘴边叼着一根茅草,倚靠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竿,目光盯着水面鱼饵处正自出神。 “东明哥,东明哥,我打听个事儿。”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我爹说,你把铁卫长立锋大叔打出去一百多丈!是不是真的?” 听小胖子这么一说,其余几个孩子也都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小石头,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梁东明斥了一声,少年们“哦”了一声,就在他们大感失望之际,梁东明伸手比划了一下,道: “也就,三十多丈吧。” 第56章 女人矫情起来,果然都是不讲理的 “啊——” 不出意外,众少年响起一片惊呼声。梁东明嘘了一声,指了指水面,翻了个白眼,道: “都小声点,别我的鱼虾吓跑了!” “哦哦哦……” 少年们纷纷点头,几双眼睛绽发出崇拜的目光。名为小石头的少年竖起大拇指,啧啧道: “东明哥,你太厉害!立锋大叔可是八品巅峰的高手,你把他打败了,你肯定是九品高手了吧?” 梁东明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突然闭口不言了。另一个精瘦少年一脸猴急的模样,追问道: “是呀,东明,咱们从小玩到大,是最好的朋友,你就告诉我们吧。” “没错,你告诉我们,我们一定替你保密,保证不告诉别人。” “东明哥,你就说说嘛,哎,你是怎么修炼的?能不能教教我们呀!” 其他几个少年也跟着催促道。梁东明又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本来他是从家里逃出来躲清闲的。没成想,这几个好奇宝宝一番嚷嚷,吵得他头都大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但又极为响亮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梁东明!原来你在这里!今天,你给我解释清楚!” 众少年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腿细腰,极为貌美的少女,怒气冲冲地奔了过来。 小石头讶然道: “泽茹姐姐!” “我勒个去!她怎么来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梁东明一个激灵,跳将了起来,正要逃之夭夭。奈何刚才几个少年围在他身边,其中一人正抓着他的左臂,另外一人正摇着他的右腿。 他猛然跃起发力,两个少年登时如挂件一般,尖叫着被甩飞了出去,一个跌入了水塘中,另一个滚进了稻田里。 真的是始料未及啊!听到二人的惊呼之声,梁东明的身形顿了顿,就这么一个短暂愣神的功夫,费泽茹已经奔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俏目含嗔,粉颜愠怒,冷冷地盯住了他。 微风拂过,阵阵清凉,但是在费泽茹灼灼的目光下,梁东明却感到额头冒汗。他勉强一笑,道: “呵呵,泽茹姐姐,有话好说,你能先放开我吗?” 说着,他轻轻晃了晃右臂,示意费泽茹放开自己。可是费泽茹却恍若不知,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哀嚎痛吟之声传来,刚才摔入水塘和稻田的两个少年,一个一身淤泥,一个满头秧苗,湿淋淋地爬了上来。 “哎呀,摔死我了!好痛啊!” “东明哥,你这劲儿也忒大了!” 两个少年正要再抱怨牢骚几句,突然感到气氛不对,特别是看到费泽茹之后,两人立马双手捂嘴,嚷嚷之声顿时止住了。 小石头率先反应过来,看了看费泽茹,小心翼翼道: “姐,你这是怎么了?东明哥惹你生气了?呵呵,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别……”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费泽茹冷言斥道,目光扫来,小石头瞬间蔫菜,站在一旁不敢言语了。这个小石头名叫费泽石,是费泽茹的堂弟。 费泽茹在费家第三代子弟中颇受重视,虽然还未觉醒梅魂血脉之力,但修为也不弱,十三岁已有四品的修为,平日费家第三代普通弟子的修炼,都是由费泽茹负责管理和监督的。因此,小石头对这位堂姐向来十分敬畏。 眼见着现场气氛微妙,费泽茹一脸怨气地看着自己,梁东明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也大致猜出七八分,心中暗叹道: “唉,女子矫情就是麻烦!但是,我还得接着演啊!” 他暗运劲气凝于右臂,轻轻一震,费泽茹只感到一股巨力传来,紧握梁东明的手一阵酥麻,瞬间被震开,身形也不由倒退了三步,一脸骇然地看着梁东明,失声道: “这,这就是九品巅峰的修为吗?” 嘿嘿一笑,梁东明摸了摸鼻子,随意道: “还好还好,呵呵,嗯,泽茹姐姐,有事好商量啊,东明向来对姐姐很尊敬的,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姐姐生气了吗?要不,咱俩去那边田埂上走走?如果真是我的错,我一定给姐姐赔礼道歉。” 听他此言,费泽茹怒气稍减,面色缓和下来,哼了一声,转身欲走,突然又顿住,扭头道: “你不会又想趁机溜走吧?” “啊?不会不会,我以人格保证绝对不开溜!” 梁东明连连摆手道,显出一副无比真诚的模样。费泽茹不再多言,扭头朝着远处田埂走去。 梁东明正要跟上,一侧头,突然看到其他几个少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小石头更是一脸坏笑地看着他。梁东明不由一愣,问道: “你们干什么?都什么表情?还有你,小石头,坏笑什么?” 小石头贼兮兮地凑到梁东明身边,嬉皮笑脸地轻声道: “嘿嘿,东明哥,你和我姐是不是那个……” 说着,他伸出两根大拇指,相对着勾了勾,挤眉弄眼,那表情甚是猥琐。再看其他几个少年,也都是相同表情,梁东明又好气又好笑,暗自腹诽道: “他喵的,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你们几个找死吗?看打!” 一声断喝,梁东明一瞪眼,举手作势要打。小石头等少年“哎呀”一声,嬉笑着作鸟兽散,瞬间逃得没影了。放下手掌,梁东明哼了一声,略一沉吟,朝着费泽茹离去的方向走去。 秧苗长势正好,上百亩稻田阡陌纵横,稻田之间有田埂相连,如碧玉镶边,齐整而有层次。梁东明看着丈余外俏立的费泽茹,道了句: “泽茹姐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说呢!” 轻咬嘴唇,秀眉倒竖,费泽茹重重呼出一口气,抬头直视梁东明,娇嗔道: “梁东明!从前我只知道你记忆超群,遍览氏族典藏,博闻强识。没想到,我闭关两个多月,你竟然成了九品巅峰的高手,还把立锋叔叔打败了。哼,你瞒得我好苦啊!现在想来,之前,你在我面前都在演戏,是不是?” 薄怒之中,带着一丝恨意,费泽茹气恼地抱怨着。梁东明挠了挠头皮,笑道: “嘿嘿,泽茹姐姐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哎呀,你也说了,之前两个月你在闭关,期间其实发生了一些事情。算了,不说这个了,这件事确实怪我,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你也知道我资质平庸……” “行了,这套说辞就不要和我说了。现在氏族里都传遍了。说你是五百年来氏族第一天才人物,你还资质平庸?我呸!” 费泽茹打断梁东明的话,怒气更甚了,看傻子一样看着对面少年,似是自语,又似是埋怨,道: “这么多年,我如此待你,到头来,却是最晚知道真相的,消息还是出自别人之口。你对得起我吗?” 说着说着,费泽茹眼圈竟然红了。梁东明暗自叹息了一声,心道: “唉,话本故事里写得都是真的。女人矫情起来,果然都是不讲理的!” 第57章 小娇,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她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梁东明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量,呵呵一笑,道: “泽茹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真不是有意隐瞒。我的资质确实很差,这个姐姐是知道的。多亏了王九爷爷看我还有些潜质,暗中提携,否则我也不会有现在的修为。一直没说,那是因为九爷爷不允许啊。” “什么?是王九爷爷吗?” 梁东明的话让费泽茹大吃一惊。她俏眼睁了睁,思忖着说道, “氏族里早就有传言,说九爷爷是个绝顶强者。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厉害,能助你达到九品巅峰!” 忍住笑场的冲动,梁东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一边暗想王九爷应该不会介意再多当一次挡箭牌,一边佩服自己真是思维敏捷。 如此一说,合情合理,而且他料定费泽茹不会找王九爷核实真相。把一切责任推给王九爷,自己摘得干净,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此念已定,还需要一些推波助澜的细节加持,才能让费泽茹更加信服,梁东明郑重其事道: “是呀,我之前也不知道九爷爷这么厉害,后来机缘巧合,九爷爷见我虽然资质一般,但是灵智尚可,惜才之下,就赐给了我可以洗髓伐骨的百草汤,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侥幸突破到九品的。” “百草汤!那不是传说中的先天奇药吗?九爷爷怎么会有?难道……” 费泽茹好似想到了什么,震惊地伸手一捂檀口。梁东明则适时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故作小心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好像在确定周围是否有人,然后才悄声道: “泽茹姐姐猜得不错,九爷爷确实是先天强者。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氏族里没有几人知道的。我可是连爹娘和东亮都没有告诉的,泽茹姐姐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听到最后一句,费泽茹面上的表情逐渐从震惊转为了欣喜,其中又带着几分羞赧,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对梁东明道: “这样的惊天秘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 “泽茹姐姐不是外人呀。” 这句话一出口,费泽茹瞬间心花绽放,原先的一腔怒意瞬间消散。又听梁东明接着道: “这不是姐姐生气了嘛,以秘辛告之,就是为了消解姐姐的怒气呀。”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哪有,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费泽茹轻哼了一声,脸上漾着笑意。梁东明将这个矫情少女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轻轻舒了一口气,眼见时机差不多了,笑道: “泽茹姐姐,你看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咱们回头再聊?” 说着,梁东明嘿嘿一笑,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 身形一闪,费泽茹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梁东明疑惑地问道: “泽茹姐姐,还有何事啊?” 费泽茹迈步走了过来,两人相距不过一尺。她盯着梁东明,轻咬着嘴唇,突然面色一红,目光如流水般荡漾开来,似是下定决心,一字一字道: “梁东明,我和你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啊,这?” “唉!还是躲不开呀!” 梁东明暗自摇了摇头,感叹这丫头真不好对付,竟然如此执着。本想着自己透露王九爷的秘密应当可以震慑住费泽茹,转移她注意力,自己好脱身。 没成想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费泽茹只是惊讶了片刻。转眼间,又把注意力凝聚到自己身上了。 难道她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和她的情感之事?梁东明喟然长叹,追求武道巅峰不好吗?破后天入先天遨游四海九州不香吗? 这丫头资质也算不错呀,怎么就想不明白两者孰重孰轻呢?此刻,她已经直言相问,自己该如何回答呢?直接拒绝?定然会伤她的心。假装同意?那肯定会伤自己的心。 “你说话呀!到底怎么想的?今日,我爹上门找你爹娘商议此事,碰到了小娇的爹王坤岳。他竟然是为了你们两人的婚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是不是脚踏两只船?你说呀!” 眼见着费泽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梁东明顿感头大,要他说什么呢?怎么说呢?说自己一心修炼,暂时不想男女之事?说自己尚且年幼,还未到成家立业之时?或者直接告诉她,自己寿元将尽,眼下急于突破境界,提升修为,延长寿命? 前两个理由似乎没有说服力,后面一个真相又牵涉自己太多隐秘,一旦说出,千丝万缕说不尽了,反而更加复杂了。 正自左右为难,梁东明忽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心中一怔,四下环顾,瞥见不远处田埂之上两个身影,一个苍老,一个娇小,正在花丛中流连采花,心中一喜,暗道一声: “真是天降的救兵啊!” 下一刻,梁东明突然呵呵一笑,提高声调,拿出十二万分的“真诚”,故意提高嗓音,道: “泽茹姐姐,这些年我除了读书就是修炼,其他的事情一概未想。九爷爷说武道无尽,人生有穷,又说我虽然得百草汤洗髓伐骨,但是起步较晚,根基不稳,若有丝毫懈怠,只怕一辈子都无法再有精进了。” 梁东明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边注视不远处那两个身影,心里一个劲地喊: “快过来,快过来,朝这边看啊!” 果然,那边两个人听到梁东明的说话声,几乎同时朝着这边张望,当看到梁东明时,那个娇小的身影蹦跳着奔了过来。 这样的回答,费泽茹自然很不满意,追问道: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们的事情和你的修炼冲突吗?难道你觉得我是你修炼的障碍不成?” 梁东明连忙摆手,摇头道: “当然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事有轻重缓急,我马上就要进入西山秘境了……” 费泽茹不耐,步步紧逼,打断道: “正是因为你马上要进西山秘境,所以在这之前,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东明哥哥!” 伴着轻快的脚步,传来一声甜甜地呼唤,王仁娇出现在费泽茹身后。 刚才王仁娇从费泽茹身后奔来,而费泽茹全部精力都放在梁东明身上,一时竟然没有察觉到王仁娇来到这里。 直到听到这个大眼萝莉奶声奶气的呼唤声,费泽茹才反应过来,不由大惊失色,梁东明却是如释重负。 只见王仁娇挎着一个小花篮,一双小短腿飞快地跑到梁东明面前,拉着他的手,笑嘻嘻道: “东明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咦?泽茹姐姐也在这里呢,你们在玩什么呢?” 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脸好奇地看着两个人。王仁娇突然到来,费泽茹自然闭口不谈两人之事了,又见王仁娇拉着梁东明的手,甚为亲热。 一股强烈的妒意油然而生,死死地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满眼敌意,冷言道: “小娇,你怎么在这里?” 第58章 我怎么就混蛋至极了 “爷爷说这里的花开地特别好,所以带我过来采摘一些。” 王仁娇似乎没有看出费泽茹的异常,提了提手里的花篮,里面装着一些鲜花。费泽茹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蹙眉问道: “你爷爷?王长老也来了?” “是呀,他在那边。” 说着,王仁娇指向远方,呼唤了几声,顺着小姑娘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满脸笑容的王家家主,氏族四大长老之一的王乾一。 老者几个纵跃,飘然落到了三人近前。梁东明和费泽茹躬身施礼,纷纷道: “王长老好。” “见过王长老。” “免了,免了。” 王乾一呵呵一笑,和蔼道, “又不是氏族议事,就不用叫长老了,显得生分。” 两人起身称是。王乾一深邃的目光从费泽茹脸上扫过,微笑道: “泽茹也在呀,好久没见到你了。修为长进不少,都已经四品了。老夫没记错,你今年十三岁了吧?” 不知王乾一话中含义,费泽茹点了点头。王乾一有意无意地瞥了梁东明一眼,语气依旧和蔼,但话锋却是一转,道: “那你可要勤加修炼了,你现在离四品巅峰还有一段距离。氏族中梅魂血脉觉醒最晚的记录是十六岁,一旦过了十六岁,骨骼经脉逐渐定型,觉醒梅魂血脉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到时,修为进阶也必然困难无比。不过,你也别灰心,若能在十六岁之前修炼至五品,入内阁还是可以的,也算是我氏族的精英子弟。” 费泽茹俏脸一沉,目光中闪过一丝怒色,心中已然完全明了。王乾一明着是在点拨自己修为,但实则是在告诉梁东明,自己觉醒血脉的希望渺茫,未来顶多是个氏族精英子弟。 果然,王乾一话锋再转,道: “你看我们家小娇,虽然她只有四岁,但悟性资质是相当的不错,平日修炼从来没有懈怠过。老夫对她也是寄予厚望,十六岁之前觉醒梅魂血脉还是大有希望的。当然了,自己刻苦修炼固然重要,若有良师益友在旁点拨,往往能够事半功倍。哈哈,东明啊,你说是不是啊?” 这一番老王卖瓜的操作听得费泽茹粉拳紧握,如果他不是氏族长老,又或者自己能打得过他,少女说不定已经忍不住上前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梁东明正听得畅快,瞧得有趣,冷不丁听到王乾一叫自己的名字,抬眼撞见王乾一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个激灵,暗道不妙。不待梁东明回答,王乾一自顾自又道: “你可是咱们五里氏族五百年来,第一个在尚未觉醒梅魂血脉之力的前提下,以十岁之龄修炼到九品巅峰的妖孽级天才,可不许藏私哦。以后,可要多帮衬帮衬小娇。毕竟,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哈哈哈。” 望着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但脸上无一处不写着“奸诈”二字的王乾一,和一旁已经快憋出内伤,处于爆发边缘的费泽茹。梁东明喟然长叹。所有的念头飞闪而过,最后在他的脑海中凝聚为三个字: “老狐狸!” 晴空,远山,稻田,由远及近,层次分明。 一群大雁横掠而过,鸣啼声从空中传来,雁过留声声声慢。 梁东明望着从一字形变换成人字形,并逐渐远去的雁群,心中不由慨叹一声: “一世为人,不容易啊!” 此刻,田埂之上,只剩下他一人。费泽茹负气离去。王乾一又和他推心置腹地说了一些意有所指的言辞,也带着王仁娇离开了。 对于王乾一所说的关于氏族未来、家族兴衰之类的话题,梁东明虽然反感但也是认同的。 他心中很清楚,王家也好,费家也罢,如此积极地与他交好,以儿女婚姻为纽带,甚至以家族托付为筹码,除了看重他个人的实力之外,其根本原因还在于氏族权柄的争斗。 争斗,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促人奋发进取,也能令人丧失良知。 氏族内的地位与荣誉之争,国家间的领土与强权之争,修仙界的资源与机缘之争。有欲望的地方就有争斗。只怕虚无缥缈的仙人也无法免俗吧? 扪心自问,若无争斗之心,他自己或许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少年,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是命格所示,又何尝不是他本心的选择。 而如今不同的是,遇到百花之后,自己从蒙昧困惑,逐渐走向清醒与通透,未来要走的路也越发坚定了。 说到底,争斗的起源与目的或有差别,但是手段与方式却是大同小异。为己谋,为家族谋,为国谋,为大道谋,为一切尚未得到但极想得到的一切谋。 再联想到那夜在氏族议事厅,所听到的关于五州局势的言论,梁东明不禁叹了口气,一边思量着心事,一边信步而行。 不觉间,抬头一瞥,心中一动,自己竟然走到了古井边上。 这几个月,他多次在这口古井边徘徊,也曾试探着呼唤百花,但是始终没有回应。看来百花姐姐真的闭关了。难道真如之前所约,要五年之后,自己从西山秘境中出来,才能再见到她吗? 想到这里,梁东明忽然感觉心里空空荡荡。他坐到古井旁的石碑下,头枕手臂,倚靠着碑身,不由感到精神一阵松弛,暂时将那些烦心事抛在脑后。他用手指敲击着石碑,闭目摇头,喃喃自语道: “ 静卧古井青松下,万古襟怀纳心间。四海之内寻仙途,何必留恋一片天。” “看来,你去意已决了。” 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传来。梁东明睁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黑袍独臂老者,淡然道: “九爷爷,您怎么来了?” “正好在附近闲逛,听到你小子竟然在此吟诗,就过来瞧瞧。” 王九爷捧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席地而坐,道: “四海之内寻仙途,何必留恋一片天,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气势,看来从西山秘境出来之后,你就要离开氏族了?” 梁东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王九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怎么?在老夫面前,还保密?” “九爷爷为何如此笃定……” 轻叹了一声,梁东明摸了摸鼻子,看着王九爷,道, “东明想要要离开氏族呢?” “长鲸吸水,需得万里汪洋,大鹏展翅,需得浩渺天际。你若想在修行之路上走得更远,自然不能偏安于一隅之地。” 又喝了一口老酒,王九爷嘿嘿怪笑,道: “嘿嘿,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不过,离开氏族之前,你好歹也该为氏族尽一尽本分吧?” 梁东明一愣,见他笑得古怪,问道: “九爷爷,此话何意?” “老夫虽然不管氏族俗事,但是还未耳聋眼瞎,这几日发生之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小子啊,简直混蛋至极!” 说着,老爷子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嗔怪表情,梁东明又是一愣,摸着鼻尖,问道: “我怎么就混蛋至极了?” 第59章 老夫确实很出名,是个出了名的废物 独臂老者把眼一翻,没好气地训斥道: “哼,你既然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就应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氏族香火延续的大事,岂可置身事外?再说了,那两个丫头,老夫觉得都不错,你怎么还躲呢?要是难以抉择,索性一并娶了呗!在氏族里再待个十年,稳扎稳打地进入先天境界,顺便给氏族添几个丁。两不耽误嘛!” 这几句话出自王九爷,这位上清境六重天的先天大高手之口,着实让梁东明哭笑不得,惊诧万分。他不禁摸了摸鼻子,讷讷道: “九爷爷,您好歹也是修仙强者,按照常理,应该劝我斩断尘缘,一心修炼才是吧?怎么还鼓动我多娶媳妇多生娃呢?” “迂腐!愚蠢!” 骂了一句,王九爷显得甚为恼怒,接着斥责道, “你又不是和尚道士,斩断什么尘缘?至于修炼嘛,天道无尽头,人生有穷极啊。大道高处风景固然独好,但也会越发孤单。你可知,一心修仙,最终走的是一条最为孤独的路。” 说着说着,王九爷苍老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悲凉之意。梁东明微感诧异,问道: “九爷爷,您当初是怎么走上修仙之路的?又为何会重返氏族呢?” “天地青山依旧在,奈何人间已非昨。老夫的传奇说起来可就长了。” “不妨说说呗。” “嗯?” 王九爷微微侧头,斜睨着梁东明,见他托着腮帮子,神色坦然,一副求索的神色,沉吟片刻,道: “好吧,说说也无妨,让老夫想想啊,日子久了,好些事儿都淡忘了。” 将酒葫芦放在地上,手捻胡须,王九爷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往事,脸上的沟壑越发深了。半晌,他沉声道: “老夫那个时代,正值五州百国大战,诸国征伐吞并,豪强并起,那是真正的乱世啊。我们五里氏族在那个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安宁。” 顿了一下,王九爷嘿嘿一笑,道: “你小子现在也算是个天才人物了。老夫那个时候啊,在氏族里也是个名人啊,呵呵。” “九爷爷如今已经是修仙强者,想必当年也定是出类拔萃的氏族俊彦吧?” “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震四野,王九爷忽然前仰后合狂笑不止。这一反常的举动瞬间让梁东明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没说什么呀。 王九爷的笑声也引得周边氏族子弟的注意。远远看去,王九爷和梁东明两人席地而坐,王九爷长笑不止,不由都是惊诧不已。 这个王九爷有鬼见愁之称,在氏族中向来严厉,不苟言笑,如此放声大笑,当真少见。但是却无人敢上前探究。不远处有几个人思量片刻,便匆忙离去,瞧那奔行的方向似是各自家族长所住的地方。 笑声渐止,王九爷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一边喘气,一边道: “哈哈,哎呀,你这个小子,马屁算是拍到马蹄上了,哈哈……” 气息平缓下来之后,王九爷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长长呼出一口气,淡然道: “当年,在氏族中,老夫确实很出名,是个出了名的废物。” “什,什么!废物?” 梁东明失声脱口道,他心中难以置信,眼前这位可是先天上清境六重天的修仙强者,怎么可能当年在氏族里是个出了名的废物呢? 可细看王九爷的表情又不似说谎或者开玩笑的样子,梁东明试探着问道: “九爷爷,您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怎么,你不相信啊?” 王九爷嘿嘿而笑,仰望苍穹,悠悠道: “老夫没有传承氏族的梅魂血脉,而且于武道一途也是资质奇差,二十岁依旧在一品徘徊,连后天武道二品都没有,不是废物,是什么?” 梁东明不禁咋舌,二十岁才一品修为,这确实太惨了点。现在五里氏族中的普通子弟,二十岁修炼到二至四品也大有人在。 如果他所说当真,这位王九爷当年在武道上的资质确实差到极致了。转念又一想,他能有现在的修为,后来定然是有了某些大机缘。想到此处,梁东明开口问道: “那后来呢?” “不着急,难得我老人家开口了,我慢慢讲,你慢慢听。” 换了个躺卧的姿势,王九爷徐徐道, “当时五里氏族没有如今这么强大,周围也有数十个不弱的氏族势力,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互相攻杀都是平常之事。虽然没有国与国那般动辄数十万死伤,但是惨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少氏族就是在这样的争斗中断了血脉传承。” 寥寥数句,缓缓说来,过耳入心,阵阵惊涛在胸中激荡,梁东明似乎看到了一百年前,氏族先人们在那个百国混战的时代,于战乱的夹缝中顽强求生的画面,不禁暗生敬仰之情 又听王九爷继续道: “乱世更需要强者守护氏族。资质越高,越受重视,得到的修炼资源也就越多。呵呵,当然了,现在也是如此。不过,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啊,氏族存亡旦夕之间,因而人性的丑恶也更加赤裸。以实力论高低,也分贵贱。哪怕是在五里氏族内,强者横行无忌,弱者备受欺凌,也是平常之事。我这个氏族废物自然也不受待见了。” 说到此处,王九爷悠悠地叹了口气,目光之中露出萧索之色。梁东明也暗叹一声,战乱之世,强者为尊,弱者就是蝼蚁。 强者可保氏族安宁壮大,自然就拥有无上的特权,而弱者则被认为是氏族的累赘,被藐视和欺压再平常不过了。 一丝疑惑在梁东明心中泛起。按理说,如此境遇,王九爷应该对氏族有所怨恨啊,为什么修为有成之后,反而返回故里,成为了整个氏族的守护者呢? 心存疑虑,但他并未多言,而是继续耐心地听下去。王九爷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思,接着道: “氏族待老夫刻薄,若说老夫心中全无怨恨之意,那就虚伪了。年轻的时候,老夫没日没夜地拼命修炼,心中只有一个执念,要让所有欺辱过我的人,跪在我脚下拜服。现在嘛,那些人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哈哈,也就不计较了。我那个时候的修炼劲头,可不比你这小子差哦。我的修为呢,也缓慢地提升了一些,三十八岁,我勉强达到了武道五品,也算个氏族精英子弟了,虽然未能入内阁,但也加入了梅花铁卫。怎么样?老夫这前半生的故事很励志吧。” “九爷爷的胸怀和毅力非常人可及,东明自愧不如,由衷钦佩。” 梁东明郑重点头,真心赞叹道。试想一下,二十岁修为只有后天武道一品,三十八岁突破到后天武道五品,对于资质出众之人,这点成就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资质奇差的平庸之人,三十八岁还未放弃修炼,并且跨越了四品达到五品,这已经是奇迹了。 王九爷抿了一口酒,摆了摆手,呵呵一笑,道: “你小子也不赖,借江潮之力修炼体魄,亏你想得出来。呵呵呵,我当初就没想到!哎呀,你自创的那个炼体功法叫什么来着?啊,对!万物御兵术,我见你施展过,虽然还略显粗浅,但是这功法的格局很是不错,等你从西山秘境里出来,老夫再给你好好完善一下,必然威力倍增。” 第60章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梁东明口中称谢,心中感动,越发觉得这位高祖前辈是真心待己。忽然想起刚才王九爷的话中说到“前半生”,看来他的机缘应该是发生在后半生了,开口问道: “九爷爷,再后来呢?” “再后来嘛,老夫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也际遇了人生最大的一次机缘。” 王九爷神色渐转凝重,盘腿而坐,腰杆挺直,徐徐道, “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的冬天,周边五大氏族联手攻打我们五里氏族。对方突然发难,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嘿嘿,但咱们氏族也不是好欺负的。当时我记得,那个时候,咱们五里氏族有两个宗师境、六个九品,还有十几个八品高手,梅花铁卫也是五百多人,但全都是清一色的五品以上的修为,足以以一当百。” 梁东明听到此处,不禁心生疑惑。按照王九爷所说,一百多年前,氏族的整体战力要远超现在。为何百年之后,氏族的整体实力不进反退了呢? 似乎看出梁东明心中的疑惑,王九爷叹了口气,道: “唉,你也不用奇怪,再优质的血脉,越是往后也越会稀薄,咱们氏族的梅魂血脉也是如此。想必你也看到了,现在氏族五千余人,才几个人能觉醒梅魂血脉呀?” 梁东明心中恍然,看来不光是五里氏族,周边其他氏族也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传承的血脉天赋都在衰退。不然以五里氏族如今的实力,怎么可能成为徽皖郡第一大氏族呢。 这时,王九爷又道: “老夫接着说。当时鏖战了半个多月,双方相持不下。但是敌众我寡,若长此以往,氏族必亡。后来族长与长老们商议,要出一支奇兵,迂回突袭五大氏族的后方阵营。但是此去凶险异常,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为了击溃敌人,守护氏族,真的是人人奋勇当先,舍生忘死。现在想想,依旧热血壮哉啊。” 说到此处,王九爷又喝了一口酒,似是在追忆往昔。梁东明听得入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氏族议事厅墙壁上的祖训: “天戴其玄,地履其苍;横有九州,纵有四方; 以吾辈之韶华,护氏族之繁昌。 黑金玄盾,白冰寒霜,赤火血炼,黄土龙戕; 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现在想来,这祖训字字凝血,句句峥嵘,仿佛汇聚了几百年来无数氏族英魂的热血,无声胜万声。 一股发自肺腑的荣耀感在心中激荡,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问道: “九爷爷也加入了这支敢死队?” 王九爷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深沉,嘶声道: “一共五十六人,在一个大雪之夜出发,翻越了十几座险峻山峰,一口气奔行了一百多里,在黎明到来之前突袭了五大氏族联盟的后方阵营。很多敌人尚在睡梦中,就被我们斩下头颅。后方一乱,前方梅花铁卫和氏族的所有强者齐力猛攻夹击,直杀的五大氏族心寒胆破。从日升一直激战到日落,斩首五千,那五大氏族就此在中州除名。而那五十六人的敢死奇兵除了老夫之外,全部阵亡了。” 似有一丝倦意,说到最后一句,语气渐转苍凉,梁东明一边感叹战事惨烈壮士捐躯的悲壮,一边思忖这应该就是王九爷所说的危机,那么接下来就是机缘了。 王九爷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继续道: “那一战,五大氏族见败局已定,拼死后撤冲杀 ,我们首当其冲,老夫身中三刀一箭,被打落山崖,本以为必死无疑,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一个先入死地,再得重生的因果局。” 梁家书房 梁剑甫和梁剑龙对坐无言,一脸的肃穆。两人之间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王九爷与梁东明对坐古井,畅谈甚欢。期间,九爷长笑不止。” 梁家的两位掌舵人相视一笑,神色颇为得意。 黄家阁楼 黄玉广和黄玉平手谈对弈于窗前。一名家族子弟走了进来,躬身施礼之后将一片竹简递给了黄玉广。 老者随手接过,瞥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呵呵笑了两声。他挥了挥手,那名家族子弟退出了阁楼,将竹简递给黄玉平,眼睛盯着棋盘,别有深意道: “这盘棋,我看大局已定。” 黄玉平看完竹简,眉头皱了皱,看着棋盘,啪的一声,落下一子,沉吟道: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了。” 王家庭院 “什么?王九爷和梁东明坐在古井边交流谈心,王九爷还开怀大笑了!” 听完家族子弟地禀报,王坤泰不禁讶然道。王坤岳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望向坐在庭院中的父亲王乾一。 王乾一垂首啜茶,似乎并不意外。片刻之后,放下茶盏,瞥了王坤岳一眼,淡淡地道了句: “坤岳,这茶淡了,该,冲一冲了。” 提起细嘴水壶,王坤岳走到王乾一身旁,先将茶盏中的残茶倒尽,用沸水冲洗了一遍,重新放了些茶叶,续上七分沸水,微微一笑,对王乾一道: “爹,新茶新水,您尝尝。爹放心,儿子清理得很干净,绝对没有杂质。” 王乾一尝了一口新沏的茶,闭目品鉴了一番,垂着眼帘,缓缓道: “盯紧点,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你们去吧。” 王坤岳和王坤泰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庭院。 费家议事堂 费云琴和费家三老,费云麒、费云麟、费云晟围桌而坐,费啸渊垂首站在一旁。费云琴的目光从三老面上扫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费云晟的身上。 一头银发束于脑后,面色如赤火,浓眉斜挑入鬓,双臂极长,手掌似蒲扇,身形足有九尺,虽然年老但却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这位久未露面的费家云字辈长者,正是费啸渊的父亲,费泽茹的爷爷,如今费家的第一强者,费云晟。 他虽然未在氏族和家族中任职,但地位超然,据说连族长梁剑甫也礼让三分。此刻,费云晟面色阴鸷,似乎在强压怒火,冷冷地看着三人。费云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四弟,刚才你也听了家族弟子的汇报了,这事若成,我费家百年无虞,让泽茹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目光扫过费云麒和费云麟,费云晟幽幽道: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费家二老面上闪过一丝愧色,但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费云晟将目光转向费啸渊,目光锋利如刀,道: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言语中气恼之意显露无疑,费啸渊身子一颤,垂首道: “为家族计,个人荣辱何足挂齿,再说此事若成,泽茹一生……” “啪!” 费云晟一掌拍下,整个厅堂猛地一震,桌子化为木屑。费云琴和其他二老神色一肃,身形也不禁微微颤动。而费啸渊吓得跪倒在地。 第61章 老夫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费云晟霍然起身,走到费啸渊面前,戟指骂道: “放屁!正常联姻也就罢了,你竟然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用极乐散这种淫邪之物!你还配为人父吗?再说,此事若不成呢?牺牲的就是泽茹的名节!” 口中怒斥费啸渊,眼光如刀锋般锐利,扫向费云琴等三人,费云晟声色俱厉,道, “费家,何时堕落到如此地步,需要牺牲一个女娃来保全家族?又为何如此笃定地把家族未来寄托在一个十岁童子的身上!更加不堪的是竟然要用邪魅之计来达到目的!难道我费家自家子弟撑不起家族的门庭了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般指桑骂槐地痛骂喝斥,在场三位长者无不面露尴尬之色,但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费云琴虽然身为家主,但是深知这个四弟性如烈火,修为又高,向来桀骜不驯。十五年前就已经达到九品,与梁剑甫争夺族长之位失败后,就长期闭关潜修,冲击宗师境。 这些年虽然性情大敛,但骨子里依旧傲视四方。氏族中,除了王九爷和梁剑甫,任何人都不放在眼中。 今日费云晟不声不响地就出关了,而且最要命的是正好让他听到几人密谋要用极乐散这种催情药物,欲促成梁东明和费泽茹的婚事,理亏之下,更是无颜辩驳了。 费啸渊见父亲盛怒,家主和其他两位长辈沉默不语,咬了咬牙,恭敬道: “父亲,此事另有隐情,王家咄咄逼人,梁黄两家早已是姻亲联盟,我费家若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只怕梁东明他……” “他十岁达到九品巅峰,而且很受王九爷的重视,是氏族的未来是吗?” 费云晟打断了费啸渊的话,冷哼了一声,傲然道, “不过是九品巅峰罢了,没有觉醒梅魂血脉,没有灵根,一切都是浮云,有什么了不起的。王九爷高深莫测,但他守护的是整个五里氏族,绝不会干预氏族内部各家族的争斗。梁家势大,说到底还不是梁剑甫在撑着。这次出关,我正想与他一决高下,好好试一试他宗师境的战力到底如何。至于梁东明嘛,老夫要亲自去看看,他是否如你们所说,是否配得上我的孙女!” 说罢,大袖一挥,大踏步走出门去,留下了一脸担忧和震惊的四人。费云琴思忖片刻,对费啸渊道: “你快去将此事告知族长。两位兄长,随我跟上四弟,绝不能让他乱来。” 费啸渊领命赶往梁剑甫住处,费云琴等三人紧追费云晟而去。 五里氏族,古井 葫芦中的酒已经见底,王九爷舔了舔嘴唇,咂吧了一下舌头,叹道: “这酒瘾也是欲望啊,若节制,难以尽兴,若不节制,唯恐乱性。唉,这就是因果啊,有因必有果。你,明白嘛?” 口中说着话,眼睛盯着对面的少年,梁东明嘿嘿一笑,眼珠转动,开口问道: “九爷爷,难道你后面的机缘竟是与这酒有关?是尽兴了?还是乱性了?” “哈哈哈,你个小混蛋,老夫和你说修炼大道,你倒反过来开我玩笑,呵呵,不过,你小子性格很真,不虚伪,老夫欣赏你。” “九爷爷,还是说说您后半生的仙道机缘吧。” 梁东明提醒道,王九爷翻了翻白眼,将酒葫芦翻过来,往嘴里倒了倒,最后一滴酒缓缓落入口中,独臂老者意兴阑珊,道: “酒喝完了,没兴致了。改天再说吧。” 将葫芦往腰间一挂,左臂往石碑上一撑,王九爷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梁东明听故事听到一半,正起劲,王九爷竟然不说了,心里是一万的不愿意,正要开口阻拦,突见他的眼神往远处瞟了瞟,似有捉狭之意。 一皱眉头,凝神感应之下,一股不善的气息缓缓地朝自己笼罩而来。正自诧异,身后传来王九爷一声爽朗的笑声。扭头一看,王九爷已经踪迹不见。 耳畔却听到老头子戏谑的话语: “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别指望老夫帮你擦屁股,老夫啊,只管看戏,哈哈哈……” 循着气息转眼望去,梁东明看到远处街口,一个白发老者一脸不善,朝自己缓步走来。 “这个老头是谁呀?敛气之法竟然如此高明,若非九爷爷出言提醒,我几乎没有丝毫察觉。” 梁东明暗自思量着,警惕心大起,凝神感应之下,才捕获到这老者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单从敛气藏息的造诣来看,只怕梁剑甫也要逊他一筹了。这样的强者,自己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难道是某位长年在游历的氏族前辈?瞧这架势,来者不善呀。莫非是来找自己晦气的?又一想,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过这样一位前辈啊? 那白发赤面老者行走的步伐不急不缓,也没有施展什么轻身功法,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步一步走到古井前,立身于梁东明前方三丈处,长眉挑起,眼缝绽放精光,气势凌人。 打量着古井石碑旁的这个少年人。一身粗布衣,四肢修长,身形略显单薄,双目澄澈清明,在自己的逼视下,毫无惧色,反而显出好奇与探究的神色。 不由心中微凛,更令他称奇的是,竟然丝毫感应不到这少年的修为气息。 这下,轮到这位老爷子心生疑窦了,他深谙敛气藏息之法,若非知晓此子底细,仅仅从气息感应上来判断,还真的无法将九品巅峰的强者与这个少年连接起来。 他心中不由凛然,暗忖道: “奇怪,竟然探查不到他武道境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是全无修为的普通人,要么是修为境界远超老夫。第三种可能就是对方也修炼了极为高明的敛气术。如此看来,只有第三种可能了。但不知是何种敛气术,老夫印象中,氏族内所记载的,并没有如此高明功法呀?真是奇哉怪哉!” 心有所忌,眼中疑惑渐浓,白发老者侧头思忖,一言不发。话说这来者是谁呀?正是刚在家族中爆了脾气,来寻梁东明晦气的费家第一强者,费云晟。 此时的梁东明见这个老头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既不动手,也不说话,心中也是一阵的疑惑。 “老先生,您是来找我的吗?” 梁东明打破沉寂,微一拱手,开口问道, “您是氏族里的哪位前辈?请问找我何事呀?” 重重地哼了一声,费云晟双手背负,傲然道: “老夫费云晟,你是梁东明吗?” “费云晟!费泽茹的爷爷!” 这是梁东明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想到是不是费泽茹负气离开后,去找她爷爷哭诉了,这位老爷爷才会一脸不善的来找自己为孙女找回颜面。 但是第二个理性的念头紧接着在心中泛起。 不对呀!费云晟是费家第一高手,此人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经闭关,冲击宗师境了,十几年来,从未出关,自己是没见过的,自然不认得。 不会只是为了给孙女出气,就这么随意出关吧!应该是另有隐情。无论怎么样,毕竟是氏族长辈,还是先礼后兵吧。 梁东明抱拳施晚辈之礼,道, “梁家晚辈,梁东明见过云晟爷爷。” “嗯,倒还算是懂点礼数。” 见梁东明礼数周全,费云晟嗯了一声,正要再说话,神色一变,哼了一声,对梁东明道: “老夫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说罢,也不等梁东明是否答应,他脚尖一点,身形已经到了附近屋檐之上,袍袖挥舞间,朝着襄江方向洒然而去。 梁东明摸了摸鼻子,也感应到几道气息正往古井这边赶来,想来这费云晟是不想有外人打扰。看了看四周,身形一晃,一道残影闪过,追随着白发老者而去。 第62章 不想看的,就给老子滚 两人离开后不久,古井旁多了几道人影。族长梁剑甫,费家家主费云琴,费家长者费云麒、费云麟。望着空空荡荡的古井,梁剑甫转身看向费云琴,微微一笑,道: “云琴妹子,云晟出关了?” 费云琴略显尴尬地点点头。费云麒上前一步,嘿嘿一笑道: “哈哈哈,云晟闭关十五年,刚一出关,听闻氏族又出俊才,族长您也知道,他行事向来鲁莽……” “云麒老哥,此话言重了,” 打断了费云麒的话,梁剑甫望着适才两人离去的方向,笑容不改,淡然道: “斗室不扫,何以立广厦。既然各位都看重这孩子,总得有几块试金石吧。真金不怕火炼,他是我梁家的子弟,更是氏族的未来。是该好好锤炼锤炼。” 费云琴等三人不约而同的瞳孔一缩,心中泛起了复杂的情绪。只觉得梁剑甫这平淡的话语,意有所指。 虽无责怪,更是默许了费云晟的做法,但是三人岂能听不出其中对费家的敲打警醒之意。 难道梁剑甫知晓费家的谋划了吗?还是仅仅对于费云晟的做法有所介怀?一时间,费家三人心中均升起了忐忑之意。 风过,雁留声;人过,树留痕。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正在山林间追逐奔行的两人来说,再贴切不过了。 踏过一根枝桠,飞腾五丈高,踩过一片青草,滑行十丈远。一手攀藤蔓,悠悠飘荡,转眼已在百丈外,一足点青石,呼呼激射,刹那又过一座峰。 待到襄江岸边,两人几乎同时落足于河滩之上。相隔二十余丈,对视而立。 江风猎猎,潮涨潮落,芦苇摇曳。 “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 费云晟赞了一句,金属般的声音穿透江风,清晰地传入梁东明的耳中。 “云晟爷爷好悠长的气力,东明差点就跟不上了。” 梁东明嘻嘻一笑,少年人清脆的嗓音,随风飘入老者耳中,声声绵长不散。 “可知老夫为何找你?” 费云晟开口问道,梁东明微笑点头道: “泽茹姐姐之事是个误会。没想到惊动了您老人家,东明惶恐。” “如此说来,我费家对你和泽茹的安排,你都知道?” “知道。东明受宠若惊,也是荣幸之至,正寻思着尽快约泽茹姐姐出来……” “什么!荣幸之至?” “是啊,东明想早日了结此事,也好安心入西山秘境修炼。” “早日了结此事?哼,小小年纪,色心色胆倒是不小!梁家就是这么教导子弟不知廉耻的吗?” “啊?这?” 梁东明笑容一僵,用手摸了摸鼻子,心中忖道: “他喵的,我哪句话说错了吗?怎么就不知廉耻了?这个老头说话怪怪的。言语中好大的怒气,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奇怪!” 费云晟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心虚,怒气更甚,再问道: “你既然知晓此事,必然也知道老夫的来意。今日必须给老夫一个明确答复,我来问你,你可是真心实意迎娶泽茹?” “娶泽茹姐姐?嗯,这,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混账!” 怒目圆睁,一声断喝,费云晟戟指斥责道, “本以为我五里氏族出了什么惊世良才,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肮脏龌龊,卑鄙不堪的不肖之徒!若非为家族考虑,老夫绝对不会同意此事。梁东明,最后问你一遍,我孙女泽茹,你到底是娶还是不娶?” 凌厉的目光直迫梁东明,强大的威压陡然笼罩而去。梁东明直觉劲风扑面,一股浑厚的黄土气息激地他呼吸一窒。 笑容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梁东明舒展眉宇,淡然地注视着盛气凌人的费云晟,徐徐道: “若情之所至,自然携手同舟,只此一生。但是若有人以这样的方式逼问我,不论他是谁,我梁东明只会给他一个答案!” 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锋芒毕露,梁东明目现神光,傲然抬头,昂然挺胸,口中吐出一句话: “有本事打赢我!” 一步踏出,一股如江潮般强猛的威压从梁东明身上轰然绽放,将老者释放的威压砰然击退。 费云晟双眼一眯,目中闪过一丝惊讶,稳住摇摆的身躯,不退反进,也踏出一步,气势再涨,凝视着梁东明,沉声道: “欲速则不达,十岁九品巅峰是吗?哼哼,小娃娃,让老夫看看你沉淀了多少底蕴!” 说着,又往前连踏三步,一时间沙石翻卷,龙吟声骤起,无数沙砾围绕着费云晟盘旋聚拢,隐约可见龙首傲立半空,龙爪挥舞江上,龙尾横扫山林,蓄势待发做扑击状。 “半步宗师境!黄土龙梅精魄!” 抬头仰望黄龙虚影,梁东明喃喃自语,眼中精光更甚,双手握拳,双臂之上的肌肉缓缓虬结隆起,青筋暴凸,口中嘿了一声,脚踏沙石,拳握乾坤,缓缓向前走出三大步,气沉丹田,反唇相讥道: “圣贤云,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年资何足道哉!” 此言一出,激地费云晟怒发冲天,气炸了胸肺,这小子竟然如此狂妄。本想手下留情,点到即可,给这个众星捧月且纨绔不肖的天才少年一点教训,杀杀他的锐气。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大放厥词,不退反进。如今势成骑虎,若再进几步,只怕真要重伤于他了。但是如果就此罢手,又难消心头之怒。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踌躇。 五里氏族 古井 梁剑甫和费家三人遥望着襄江边传来的阵阵惊人气息,面上都变了颜色。 “黄土龙梅精魂!半步宗师境!” 梁剑甫面色铁青,一阵风起,高大的身形拔地而起,如剑矢般激射而去。费家三人面色发白,对望了一眼,几乎同时追赶跟上。 五里氏族内,四大家族的高阶强者几乎同时都感应到两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对拼,不明所以之下还以为外敌来袭,十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朝着气息发源处急速围拢。 可就在众人快要赶到事发地,陡然看到梁剑甫、费云琴、费云麒、费云麟四人被一个黑袍独臂老者拦住了去路。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王九爷,全都大感诧异。 王九爷扫了众人一眼,嘿嘿一笑,懒洋洋地道: “就知道喜欢凑热闹的不止老夫一人,走走走,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他率先飘然跃起,落在一棵几十丈高的松树顶上。众人依样画葫芦,纷纷跃上高枝,朝江滩上观瞧。这一看之下,除了王九爷、梁剑甫和费家三人之外,都是大吃一惊。 “这,这不是费云晟嘛?他何时出关的?” “哎,对面的那个少年是东明呀!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半步宗师境,费云晟已经是半步宗师境的修为了!” “成何体统,一个氏族前辈怎么和一个晚辈动起手了!” “他奶奶地,这老匹夫忒不要脸了,以大欺小啊这是!” 一时议论纷纷,梁家和黄家中几个脾气火爆的,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就要上前围殴费云晟了。王家人隔岸观火,费家一族众人则是面色涨红,尴尬至极。 “都给我闭嘴!” 王九爷没好气地喝了一声,众人瞬间噤声,王九爷用手指抠了抠耳朵,不耐烦地骂道: “切磋而已,屁大点事,大呼小叫什么?想看的,好好待着,不想看的,就给老子滚!” 见九爷如此一说,众人全都收敛脾气,虽然依旧疑惑不解,但是都悄然无声地在树上稳立身形,静观其变。 第63章 梅魂九变,黄土龙戕 见九爷如此一说,众人全都收敛脾气,虽然依旧疑惑不解,但是都悄然无声地在树上稳立身形,静观其变。 襄江大浪惊魂泣魄,黄龙威势腾舞震天,梁东明与费云晟的威压比拼已经到达白热化。 就在众人说话的间隙,费云晟又向前踏出一步,衣袍鼓动,银白须发皆张,身后的黄龙虚影也更加凝实,对梁东明的下压之势已然形成。 而梁东明依旧紧握双拳,单薄的衣衫紧紧贴附在身体上,瘦削的身躯在庞大的黄龙虚影之下,显得异常渺小。众人不禁为梁东明担心起来。 九品巅峰对上半步宗师境,修为本就吃亏。费云晟修行五十余载,底蕴深厚,再有黄土龙梅精魄的血脉之力加持,不论是修为境界,还是底蕴沉淀,都不是梁东明可以正面抗衡的。 如今之势,费云晟攻势已成,梁东明却选择直撄其锋,苦守不退,实乃不智啊。若无其他伎俩,只怕落败就在眼前。 黄家和梁家中与梁东明熟稔交好之人,不禁暗自着急,不停地看向一旁的族长,只要他一声令下,立马上前救下梁东明。 梁剑甫观看片刻,心中却闪过古怪的念头,转头看向王九爷,见他气定神闲,一脸轻松,还频频点头。梁剑甫蹙起浓眉,又仔细探查一番,心中暗忖: “看眼下情状,两人都未尽全力,并非生死相搏,以实力来看,东明是胜不了的。但看王九爷的神情,似乎对东明很有信心。难道东明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手不成?” 一念及此,更加凝神观瞧。咱们暂且将众人的心思放在一旁,单说江滩之上的老少二人,其实都是有苦难言,郁闷至极。 费云晟此时释放出半步宗师境的修为加持血脉之力,足以对抗一般宗师境强者,对上九品巅峰的修为,按理来说绝对可以做到瞬间碾压。 但与梁东明对垒半晌,却是事与愿违,虽然暂时占据上风,但是自己的雄厚气劲每每攻到梁东明身体时,却如同击撞到了一片虚无空间,完全没有预想中的强烈的反击之力。 反倒有一种拳打柳絮,脚踏泥潭之感。而且令费云晟更加惊骇的是,只要他心神稍有分散,就会立马感应到自己施放的强大劲气竟然不受控制地迂回反击己身,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自己打自己的荒谬之感。 那诡异的功法力道宛如金刚丝般虽柔却异常坚韧,不时惊得他一身冷汗。 “借力打力?不对!寻常借力之法必须肢体相交。此刻比拼的是劲气,乃是无形之力,不可能施展此法。这小子修行的究竟是什么功法,好生古怪!” 此子施展的功法古怪至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令他不得不全力提防。梁东明此刻施展的功法正是万物御兵术。 常年在江中修炼,借助江潮之力,淬炼肉身,如今已经可以做到,至强时,以肉身硬抗万顷浪潮,岿然不动;至柔时,以身法隐匿于微波浅澜,随势而行。 费云晟虽然修为深厚,力量磅礴,但到底凡人之力不可与自然伟力相比,若梁东明全力施展万物御兵术,击败费云晟并非难事。 但是令他郁闷的是,为了维持这副十岁少年的身躯,他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施展太玄敛气诀。 如此一来就尴尬了,十岁少年人的躯体根本无法将万物御兵术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一心两用,此消彼长,一身修为只能剩下七成可用。 梁东明心里是真憋屈。显露成人形态,全力攻击吗?他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并非生死相搏,自然不必如此。而且费云晟毕竟是族中长辈,不能下死手,另外还有一大帮子氏族长辈旁观在侧。 念头三转,为今之计,还是以周旋为主,不求速胜,寻隙攻击。最好能逼得费云晟主动放弃,毕竟是氏族长辈,颜面还是要顾上一些的。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费云晟一声大喝,猛然向前连进五步,双掌凝为爪形,周身气息再次飙升到一个恐怖的层次。 半空中的黄龙虚影一声咆哮,倏地急剧收缩,从三十余丈变为二十余丈,又从二十余丈变为十余丈。 如此这般,九次变化之后,漫天翻涌的沙浪凝化为一条三丈长,闪烁着黄土色光芒的实体真龙,横亘于梁东明头顶上方,下压之势更加强劲。 “梅魂九变!黄土龙戕!” “怎么可能!这不是宗师境强者才能施展的梅魂九变吗?” “费云晟已经突破到宗师境了?” “他奶奶的,和一个后辈过招,竟然用梅魂九变!” “这一式威力奇大,东明肯定接不下来的!” “九爷,族长,再不出手阻止,东明就危险了!” 众人惊骇出声,齐齐将目光投向族长梁剑甫和王九爷。此刻,梁剑甫也不禁霍然动容,心跳加剧,眉头跳了三跳,紧握的拳头捏得手指发白,转头望向王九爷。 而王九爷依旧一言不发,双眼微眯,平静地注视着江滩上的二人,深邃的眼眸中竟然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见王九爷如此,梁剑甫沉下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众人也都罢言不语,既而将目光齐齐转向江滩方向,紧张的注视着已经到达拼斗最后时刻的一老一少。 原来费云晟久攻不下,越发地焦躁郁闷。他早已感应到不远处的山林中观战的氏族众人。一张老脸不禁有些发热,以大欺小的名声算是落下了。 但更令他郁结的是,对付一个十岁小辈,竟然如此力不能逮,当真是颜面扫地。心中对梁东明,再无任何轻视之念,已然将他视为劲敌。 闭关十五载,终于突破到宗师境,今日出关,费云晟本来是意气风发,要去找梁剑甫再决雌雄。没成想,在家族议事堂,竟然听到家族要以牺牲费泽茹来联姻梁东明。 不由勃然大怒,质问费云琴等人,才得知氏族里出了一个十岁的九品巅峰强者。愤怒之余也是暗自惊讶。于是带着好奇和为费泽茹出气的心态来找梁东明的晦气。 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扎手。自己将修为压制到半步宗师境依旧拿不下他,不禁是又惊又奇,又喜又怒,总之是五味杂陈。梁东明的强大也激起了费云晟的好胜之心。 争强之念如火焚心,战意飙升到极致,不再隐藏实力,大宗师境的修为瞬间释放,将压箱底的梅魂九变也施展开来,做最后一击。 “梅魂九变,黄土龙戕!这就是黄土龙梅精魄的最强攻势吗?比之四叔的化火为枪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感受着铺天盖地,凝实厚重的龙魂气息,梁东明感到压力陡增。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形微微下蹲,肌肉绷紧,脚踏砂石,梁东明的皮肤表面忽然隐隐闪现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甲。他大喝一声,猛然进身,向前奔出了五步。 感应到这少年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费云晟瞳孔一缩,心中一凛。隐约感到一股宛如洪荒巨兽般的古老野蛮的气息从他身上飙射升腾而起,竟然让他产生了莫可名状的畏惧之感。 与费云晟相距不过丈余,强劲的黄土劲气直迫身躯,劲风鼓动,衣衫逐渐撕裂开来,发髻散乱,迎风飘摇。梁东明面上毫无畏惧之色,与费云晟横眉冷对。 此刻,两人脸上的神情竟然出奇的相似,冰冷、沉寂、嚣狂,更有一股强者特有的孤傲! 第64章 这脑子也变得聪明了 此刻,两人脸上的神情竟然出奇的相似,冰冷、沉寂、嚣狂,更有一股强者特有的孤傲!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感觉两人的气势竟然势均力敌?” “是呀,东明的修为明显要弱一些,气势竟然丝毫不弱!” “是有些古怪,东明修炼的到底是氏族的哪种功法?我怎么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呢?” 站在树干上的氏族众人隐隐察觉到了异样,但限于实力和眼界,只知有异,却不明究底。梁剑甫感受更甚,特别是那股宛如般威压也令他心神有些悸动,不禁面露异色。 王九爷却忽然笑了,喝了一口酒,舔了舔嘴唇,将硕大的酒葫芦往腰间一挂,似是自语,又似是说与众人听,悠然道: “胜负已矣,有客远致,你们好生招待,老夫先走啦!” 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王九爷飘然而去。众人正自惑然之时,只听江滩上响起了一阵惊天巨响,山林和襄江都为之一颤。侧目观瞧,一片朦胧之中,只见费云晟与梁东明同时向前欺身。 电光火石间,蒲扇般的巨掌与一个小小的拳头轰然相抵,龙吟咆哮声中,旋风裹挟泥沙,卷引江潮,一时沙浪遮天,江水化雨,将两人的身影掩盖其中。 黄沙融入江雨,龙吟传于天地,片刻之后,只闻风雨侧耳过,不见真龙与峥嵘。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费云晟爽朗的笑声传来,风烟散去,天朗气清。 江滩之上,一老一少并肩静立,两人都是面露微笑,似乎忘记了刚才的激烈拼斗,而是非常和谐地在谈论着什么。 已被震撼的众人良久无语,怔然相望,半天才缓过神来,顿时议论纷纷。 “哎?结束了吗?谁赢了?” “不知道啊,看样子似乎不分胜负。” “什么话?东明才多大呀,不分胜负,那也是东明赢了。九品巅峰力抗大宗师境,竟然不落下风,我的天啊!” “就事论事,梅魂九变,除了族长,只怕氏族内再无人能施展出了吧?费老四这宗师境的实力也是强横至极啊。” “两位宗师境强者,再加上东明,哈哈,我们五里氏族要起飞啦!” “咳咳,大家静一静。” 梁剑甫咳嗽了几声,众人停止议论,看向族长。此时他满脸笑意,心情大好。看到自己的孙儿有如此实力,心中得意啊。正要说话,突然神色一变,目光转向远处的襄江。众人一怔,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宽阔的江面上,隐隐出现五艘巨船,一字排列,旌旗猎猎,最高处的主桅杆上,一面龙形大旗迎风招展,似缓实疾地从上游顺江而来。 “四爪金龙旗!” 当看到舰船之上的龙形旗帜,众人不由大惊失色。此时,江滩上的梁东明和费云晟也看到了江上的来船,费云晟咦了一声,待看清船上的旗帜后,也不禁失声道: “玄甲舰!” 望着江面上缓缓驶来的庞大巨舰,梁东明也是吃惊不小,听到身旁的费云晟说出玄甲舰的三字,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书籍典藏中关于玄甲舰的描述: “玄甲舰,龙形船身,长五十丈,宽二十丈,船楼高八丈,以北极黑铁神木打造龙骨,千炼寒冰玄铁包裹船身,乃是大梁帝国的镇国神器。 这就是镇国神器啊!好大的船啊!” 梁东明目不转睛地望着越来越近的五艘玄甲舰,心中想着,口中便把玄甲舰的资料随口说了出来。费云晟一怔,瞥了一眼一旁的少年,手捋胡须,问道: “嗯?你小小年纪,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呵呵,我比较喜欢读书。” 梁东明一摸鼻子,嘻嘻一笑道, “氏族的典藏中对玄甲舰的资料有详细的记录,刚才听云晟爷爷提及,我就想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 费云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转头盯着那五艘玄甲舰。这时,人影闪动,十数道人影出现在梁东明与费云晟身旁。 正是刚才林中观战的氏族众人。见梁剑甫他们到来,梁东明躬身施礼。梁剑甫等氏族长辈都是微笑点头。 当看向一旁的费云晟时,梁剑甫的目光一扫而过,面无表情。梁家和黄家的长辈冷哼斜视均有不悦之色,脾气火爆的黄玉广却已是怒目相向了,显然对费云晟刚才的出手甚为不满。 而王家众人包括王乾一在内,好像商量好了一般,连看都没有看费云晟一眼,反而是围在梁东明身旁嘘寒问暖低声说着什么,似乎相谈甚欢。 见其他三大家族如此态度,除费云琴之外的其他费家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唯有家主费云琴面色如常地缓步走到费云晟面前,微笑着开口道: “四弟,恭喜踏入宗师境,从此我五里氏族有两位宗师境强者坐镇,定然可保血脉永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中都是一凛,已然听出了费云琴此话的用意。 不论刚才胜负如何,费云晟展现了宗师境的修为,这已是毋容置疑的。如此一来,费家家拥有宗师境强者就可超越其他两家,甚至和梁家平起平坐了。 费云琴在此时点明这一点,就是有意提醒大家,费云晟宗师境强者的身份,从而转移甚至消除众人因刚才的比斗对费云晟产生的恶感,进而提升费云晟乃至于整个费家在氏族中的地位。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族长梁剑甫。梁剑甫的目光一直望向远处的那五艘玄甲舰船。 对于费云琴的言语以及众人的反应似乎并不在意,脸上的神色已经从刚才的微笑轻松变为了凝重肃穆,感受到十数道探询的目光,梁剑甫眼光深邃,对一旁的大长老梁剑龙,郑重道: “剑龙,你速速回到氏族中,按照最高礼仪,准备好接待事宜。另外,急召立锋,领两百梅花铁卫,到演武场列队候命。” 众人都是一怔,似乎没有明白族长的意思,大长老梁剑龙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称是,匆匆转身离去了。 此时,费云琴的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惊疑,恼怒的是刚才如此重要的的话语竟然被梁剑甫直接忽视了,惊疑的是梁剑甫如此授意梁剑龙,这船上之人定然不凡。 她发现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了那五艘巨舰,为了顾全大局,费云琴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也将注意力放在驶来的船舰之上。 此时,五艘玄甲舰距离江滩越来越近,巨大的船身宛如小山一般,给人强烈的压迫感。玄甲舰上无数人影晃动,显然有不少帝国战士。 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容貌。隐约看到数人也向岸边五里氏族众人打量观瞧。费云晟一声不响地站到了梁剑甫身旁,望着江上巨舰,沉思道: “船上至少有两名宗师境强者,还有不下于十名的八九品高手。就算是帝国特使也没这排面吧?四爪金龙旗,定然是有皇子在船上。” 梁剑甫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哼了一声,哂然道: “想不到你闭关十五载,不但修为大进,这脑子也变得聪明了。” 第65章 你是谁?很强嘛!咱俩切磋一下如何 听到对方调侃自己,费云晟不由大怒,眼前玄甲舰越来越近,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便强忍怒气,道: “哼,梁剑甫,你还是老样子,嘴巴臭得很,等应付完这些事儿,咱们再打一场。” 梁剑甫嘿嘿一笑,颔首道: “可以呀,上次你输掉了族长之位,闭关了十五年。这次一出关,就被我孙子逼得使出梅魂九变,也不过打个平手。你说说,与我孙子交手尚且如此,和我斗,你哪来的自信?要是再输,呵呵,难不成再闭关十五年冲击先天境界吗?” “你,你这个老匹夫!” 老脸一热,费云晟一瞪眼,瞥了一眼正向远处眺望的梁东明,沉声道, “我不和你逞口舌,有本事,咱们手底下见真章。我告诉你,老夫修炼十五年,就是为了……” “行了,客人到了。” 梁剑甫打断道。费云晟一怔,郁闷地住口不言,望向江面。只见,五艘玄甲舰已经停在距离江滩百丈处。居中的那艘巨船之上,三人为首,伫立船头。费云晟凝聚目力,看清了这三人容貌。 其中一人一身身披金色薄甲,腰缠玉束带,更衬得身形挺拔而威武,与威武的外形想比,此人的容貌倒是甚为英俊。 年龄不过二十余岁,天庭饱满,眉宇清朗,嘴角含笑,发髻之上的五珠金冠显示着此人不凡的身份,一股皇家贵气由内而发。 另外一人五十余岁的样子,短须飘飘,身着一品武将专属的麒麟袍。第三人乃是一个身高近两丈长的铁塔巨汉,魁梧高大,一身镔铁战甲,手持狼牙棒,狮鼻、阔口、铜铃眼,宛如一头雄狮一般。 “江秉之!” 费云晟瞳孔一缩,盯着那个五十余岁,身着麒麟袍的将领。梁剑甫眯起双眼,徐徐道: “没想到咱们徽皖郡的领主亲自来了,他在十多年前就是宗师境强者了。旁边那个铁塔巨汉的气息更强大,想来修为也更加高深。看到那个年轻人头上的五珠金冠了吗?” 费云晟双眼一眯,接口道: “难道帝国皇子或者亲王?” 梁剑甫点了点头,沉吟道: “据我所知,现任的亲王中,没有这么年轻的。应该是某位皇子,如今大梁帝国当朝世霄皇帝有四子一女,就是不知这次来的是哪一位殿下了。” “氏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招来了帝国皇子!” 费云晟出关不久,还不知道五州现在的局势,更加不了解氏族近日的状况,心中诧异更甚,不禁发问。梁剑甫翻了个白眼,冷言道: “老家伙不会来事儿,你就多听,少说话,一会看老夫眼色行事。” “你!哼!” 虽想反驳,却发现找不着理由,费云晟哼了一声,心中暗骂这老匹夫,欺负自己闭关太久,信息不灵通,心中思量等完事之后,定然好好找他打上一架,已解心中怨怒。 费云晟老大不情愿地一甩衣袖,气呼呼地眯着双眼,竟然真得不再说话。 “哈哈哈哈,刚才是哪两位宗师境的前辈在此切磋?可否现身一见,大梁秦睿寒有礼了!” 伴随着一阵年轻爽朗的笑声,就看到十几艘小船从巨舰之上落下,一队队甲士运桨如飞,乘风破浪,快速朝江滩驶来。 片刻之后,小船靠岸,一百名身着金甲,持枪背盾的甲士迅速下船,转瞬间,已在江滩之上列出雁形军阵,兵戈金甲,气势森然。 二十余个扈从簇拥着五道人影站立在军阵前方。除了之前伫立船头的三人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人,男子一身黑衣,女子一身白衣,都是脸罩轻纱,看不到容貌。 “金甲护龙卫!秦睿寒,大梁帝国四皇子!” 梁剑甫心中暗道。他已然知晓来者的身份,向身后氏族众人使了个眼色,一齐迎上前去,躬身拜倒。梁剑甫双手抱拳,郑重道: “徽皖郡五里氏族族长梁剑甫携族人,恭迎四皇子殿下、领主大人及各位大人。不知殿下驾到,领主亲临,有失远迎,万请恕罪。” “哈哈哈,您就是梁剑甫前辈啊。真是求仁得仁呀,久仰久仰,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秦睿寒爽朗一笑,上前拉住梁剑甫的手,将他扶起,欢喜道, “一路上在听江领主一直念叨,说五里氏族可是传承五百年的大氏族,更听闻梁前辈不久前已经踏入宗师境了,我大梁又添一位宗师强者,真是可喜可贺。” 这位四皇子满脸微笑,显得甚为平易近人。梁剑甫不明他的意图,也只是微笑应付。一旁的徽皖郡领主江秉之走上前来,对梁剑甫,笑道: “剑甫啊,寒殿下巡视到此,听说你进阶到宗师境,特意绕道此地,就是为了见见你这位新晋的大宗师呢!” “见过领主大人,” 在这位早已踏入宗师境的封疆大吏面前,梁剑甫不敢怠慢,施礼之后,歉然道, “晋升宗师境本是我梁剑甫个人之事,怎可劳烦寒殿下和领主大人亲至,实在是惶恐。” “哎,梁前辈此言差矣,每一位宗师境强者可都是我大梁的擎天柱石啊。” 秦睿寒故作生气,笑容不改,朗声道, “大梁帝国能够稳固中州,有今日之盛世,其一,靠的是我皇族宗室历代先祖的励精图治。这其二嘛,就是有赖于像江领主和梁前辈这样的宗师境强者替大梁镇守四方,所以啊,梁前辈,我来看你,理所当然。呵呵呵!” “是啊,剑甫,寒殿下所言在理,你就别在如此谦逊了。本府已经替你上报了,国府的封赏不日就会到达。” 梁剑甫急忙再次称谢。江秉之呵呵一笑,拍了拍梁剑甫的肩膀,甚为亲密,忽然想起一事,别有深意地开口问道, “哎,对了,剑甫,刚才在江上,本府感应到两股宗师境的气息,老远就看到似是你们五里氏族的梅魂九变功法。想必是你在和另外一个宗师境高手切磋比试吧?你们五里氏族何时又多了一位宗师境高手?本府竟然不知。” “这……” 此言一出,梁剑甫不由一愣,想到适才江滩上动手的两人是费云晟和梁东明,现在被江秉之误认为是自己和某一位宗师境高手切磋,这个乌龙该如何解释呢? 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了。五里氏族众人也是面露异色,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梁东明和费云晟二人。见梁剑甫面露踌躇之色,秦睿寒笑容不改,也说道: “是呀,刚才在江面上,本殿下也感应到两股极强的气息,江领主和崇铭统领都说是有两位宗师境强者在交手,如今只见梁前辈一人,怎么不见另外一位宗师境强者呢?不知这位前辈……” 说着,秦睿寒目光逡巡四顾,朝氏族众人看去。梁剑甫思忖片刻,正要说话,站在寒殿下身后的那个铁塔巨汉突然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费云晟身上,对着四皇子低语了几句。 几在同时,江秉之也将目光落在费云晟的身上,顺着两人的目光,秦睿寒也看向费云晟,呵呵一笑,试探问道: “这位前辈,难道就是另外一位宗师境强者了?气息竟然收敛得如此彻底,想必是某种厉害的敛气功法吧?不知该如何称呼?” “八品初期?哼!” 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目光直接跳过秦睿寒,费云晟先在江秉之身上逡巡片刻,然后盯住了那个手持狼牙棒的铁塔巨汉,冷不丁道了句: “你是谁?很强嘛!咱俩切磋一下如何?” 第66章 难道九爷爷要亲自出手了吗 众人不由怔然。一众金甲护龙卫和随行扈从均是面露怒色。这人竟然如此无礼。不但直接忽视了帝国的四皇子殿下,而且直接向对方的高手约战。 秦睿寒、江秉之和铁塔巨汉面色都是一变。梁剑甫不由以手抚额,一脸苦涩,见江秉之对自己连使眼色,心中不禁腹诽: “唉,我这个族长太不容易了,队伍不好带啊!武痴!又是一个武痴,毫无人情世故。先有费云晟,再有那个逆子梁立锋,老夫真是心累啊!” “大胆!竟敢对殿下不敬!” 一声断喝,如同狂狮怒吼,众人不禁一阵凛然。只见铁塔巨汉一脸怒容,将手中狼牙棒一挥,就要上前寻费云晟的晦气。费云晟也不是善茬,冷哼一声,抬步就要上前。 “不可造次!” 梁剑甫一把拉住了费云晟。就在这铁塔巨汉正要发威之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巨汉的肩膀上,只见四皇子秦睿寒对铁塔巨汉摇了摇头,笑咪咪地对费云晟道: “哈哈哈,前辈真乃,嗯,真乃一心向武之人啊。见到强者,心生相惜切磋之意,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名铁甲巨汉见四皇子开口了,哼了一声,放下狼牙棒。秦睿寒指了指他,微微一笑道: “哈哈,哦,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梁金甲护龙卫的统领,崇铭将军。呵呵,他是一位宗师境大圆满强者!” “宗师境大圆满!” 在场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梁剑甫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还是低估了此人的实力。 宗师境大圆满,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先天级别的后天超级强者了,只要再进一步,就可破后天入先天,登天修仙道了。 大梁皇室底蕴果然深厚,一个皇子出行,竟然就派遣这样的高手随行。费云晟也吃了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铁塔巨汉崇铭傲然地看了众人一眼,波澜不惊地退到了四皇子秦睿寒身后。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梁剑甫斟酌着言辞说道: “失敬失敬,大梁皇室才是我中州真正的武道圣地啊。我五里氏族说到底,也就是山野乡民罢了。刚才礼数有失,还望殿下、领主和崇铭统领切莫见怪。” 以他的实力加持梅魂血脉,并不如何畏惧这位崇铭统领。但是在中州境内,如果和皇室闹得不愉快,日后氏族定然也不会安生。 这些人想来也不会在此久留,只要小心应付,送走了这些权贵,五里氏族依旧可以恢复往日宁静。梁剑甫拉了一把费云晟,上前一步,道: “这位是我五里氏族费家新晋的宗师境强者,费云晟。闭关十五载,今日才破境出关。他一心武道,不善言辞,若有冲撞失礼之处,梁剑甫在此赔罪了。” 说着,梁剑甫躬身一礼,低头瞬间还不忘给费云晟使了个眼色。费云晟就算再刚硬,也明白不能与皇室交恶的道理,也硬梆梆地给四皇子行了一礼。 四皇子秦睿寒连忙上前扶住二人,又大加称赞了一番。大抵都是五里氏族果然不愧是传承了五百年的古老氏族,竟然先后出了两位宗师境强者,他要亲自上报国府,另行嘉奖等等等。 秦睿寒溢美之词刚停下,一直傲然自雄的崇铭突然瓮声瓮气问道: “梁族长,刚才在江滩上比斗切磋的,真的是你们二位吗?” 崇铭的质疑之言一出口,氏族众人都是脸色一变。梁剑甫刚才的那番话,虽然没有言明,但实际上已经告诉秦睿寒等人,在江滩上交手的两名宗师境就是他与费云晟。 作为宗师境大圆满的强者,已经能够吸纳少量天地灵气淬炼肉身了,对气息的感应更加细微,如此一问,显然是崇铭心中存疑。 氏族众人一开始也并不明白,梁剑甫为何要隐瞒江滩上的实情。但是见大梁帝国这边的反应,立刻也了然了。梁剑甫突破宗师境的事情已上报郡府,而费云晟的情况,还未上报郡府。 宗师境强者必须上报郡府并录入国府卷宗,这是大梁帝国的法令。若不上报,则为重罪。梁剑甫用长年闭关,今日才晋升出关还未来得及上报为由,也算是替费云晟澄清了。 但是若让这些国府权贵得知,江滩上交手的二人并非是梁剑甫和费云晟,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竟然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这个消息带来的影响可就难以预料了。 一个拥有两位宗师境强者的氏族足以在方圆五百里范围内称雄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实力堪比宗师境的强者,单以高阶武道强者的实力来论,连郡府也要忌惮三分。 要是再让这些权贵知道这个堪比宗师境的强者只有十岁,只怕连国府高层也会被惊动。如此一来,对于五里氏族到底是福还是祸?谁能预料呢?只怕是祸患多于福祉。 饶是梁剑甫阅历丰富,经验老道,此刻也不由忐忑起来,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引来崇铭,江秉之和秦睿寒的更大猜忌,给氏族招来祸事。 梁剑甫心念飞转,如今崇铭已然起疑,若不给予一个合理答复,只怕祸事就在眼前。大梁帝国境内曾经有过氏族暗自扩充实力,隐瞒不报而被灭族的先例。 历来皇朝权贵阶层,最忌讳的就是疆域内的氏族门阀不受掌控,私蓄强者,挟武力危及国府统治。但是该以何种方式回复崇铭呢?梁剑甫一时毫无对策。 梁东明站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眼见崇铭目光不善,其他帝国权贵面露疑色,而氏族众人尽皆满脸忧虑,想到此事乃是因自己而起,早就想越众而出,澄清此事。 但是他也想到了暴露实力的后果,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了。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别乱动!小子,又想出风头吗?我告诉你,这群人都是大梁帝国的权贵,你还惹不起。给老夫好好待着。” “哎呦,是王九爷!” 梁东明先是一怔,既而大喜。难道九爷爷要亲自出手了吗?先天高手出手,必然是天崩地裂吧?想一想就让梁东明感觉到莫名的兴奋。 瞬间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少年人转头望向那些帝国权贵。果然,上一刻还一脸傲气的崇铭,好似突然听到了什么,先是面容一僵,身体瞬间绷紧了,既而神色大变,随之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梁东明心中透亮,但是也微觉失望,看来王九爷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通过传音入密的方式,震慑了那个嚣张跋扈的统领。 片刻之后,崇铭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体猛地放松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快速在四皇子耳边开始嘀咕。 第67章 这是,蓝田暖玉? 前一刻还满面带笑的四皇子刚听了几句,眉头不禁皱起,面容之中难掩震惊。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侧头低声询问崇铭。 随着崇铭的低声耳语,这位大梁四皇子的脸色变了三变。片刻后,他倏地哈哈笑了起来,一把拉着梁剑甫和费云晟的手,热情道 “哈哈哈,梁前辈、费前辈,江领主刚才就告诉本殿,你们五里氏族的血脉中传承着四种梅魂之力,奇妙无比。不但有助于提升修炼速度,甚至有加持战力的奇效。本殿心生向往啊。崇铭统领也是个武痴,适才说话确实唐突了些。他的本意呢,是想向梁前辈你讨教梅魂功法的修炼。但是绝无恶意,在船上的时候,还称赞你们两位实力强劲呢。是不是呀,崇铭统领?” “啊对,没错,在下对五里氏族的梅魂功法早有耳闻,也甚为好奇。刚才出言莽撞了,还请两位见谅。” 眼见着崇铭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四皇子又如此平易近人,梁剑甫心中泛起疑惑,口中说着非常官方的谦词,目光快速扫向氏族众人,瞟见小东明躲在人群中,悄悄地向他用食指勾起一个“九”的手势。 梁剑甫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了然。九爷在,氏族安!果然如此,九爷威武呀!老头子不由挺起胸膛,有大佬撑腰,感觉底气都足了三分,微笑道: “殿下,领主大人,崇铭统领,还有各位贵客,请随我入氏族吧,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四皇子欣然应允。一个扈从牵来坐骑,他摇了摇头,依旧紧紧握着五里氏族的两位宗师境强者的手,好似拉着两位绝世美女一般不舍得松开。言称要和两位前辈一同步行,游览一下五里氏族的山林风光。 梁剑甫倒没觉得什么,满脸笑意的应酬着。但费云晟却感到浑身不自在,想到自己几十岁的人了,被一个俊秀的年轻后生如此紧握着手掌,实在是有些古怪,若非顾及秦睿寒皇子的身份,他早就甩动蒲扇大手,扬长而去了。 在五里氏族众人的陪同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去。百名金甲护龙卫整齐划一,在前面开道,梁剑甫等氏族高层陪着秦睿寒跟在后面。梁东明不声不响地退到一旁,没有跟着队伍回氏族。 对于这种官方的接待,他丝毫没有兴趣。再说自己现在只是个十岁少年,经过刚才的事情,更加确信低调做人的重要性,也不想让这些权贵对自己产生任何印象。 就在这时,那两个与四皇子他们同来,身着黑白劲装,头罩轻纱的男女,从梁东明身边经过。身形交错的瞬间,其中那名女子露在轻纱外的眼眸与梁东明偶然一碰。 梁东明突然感到自己的神识一荡,好似有某种神秘力量侵入到识海之中,一直运转如常的太玄敛气诀差点失控。 大凛之下,急忙聚集精神,稳住功法。一种宛如被毒蛇盯上的悸然之感,袭遍全身。那名女子也感应到了什么,眼眸中一抹诡异的紫光亮起,盯着梁东明,似乎在探寻什么。 梁东明急忙垂下头,避开那女子的目光,一个念头在心中霍然涌现: “幻念师!” 暗运太玄敛气诀,将功法力量提升一倍,同时装出一副无知少年受到惊吓的模样,扭头沿着江滩一路小跑,反向而行。那名女子眼见着梁东明远去的背影,眼眸中精光晃动,作沉思状。 一旁的黑衣男子觉察到女子的异样,停下脚步,侧头问道: “怎么了?”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眼中紫芒缓缓消散,道了句: “没事,走吧。” 两人继续跟随着四皇子等人,朝着五里氏族走去。 少顷,人烟散尽,江滩上除了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空无一人。不远处的五艘巨大玄甲舰船巍峨漂浮于江面之上。一阵江风吹过,空气中似乎也带着兵戈征伐的气息。 梁东明站立在江滩边的一块巨大青石之上,依旧青涩的面庞上,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惆怅之色,眼望浩渺襄江,口中喃喃道: “看来这里,也不再会安宁了。” 只是不知他话中所说的“这里”是指他长年练功的襄江,还是居住已久的氏族家园。 五里氏族的方向传来一阵鼓乐之声,想来是迎接帝国皇子的仪式开始了。不知为何,一股萧索乏味之感在梁东明心中升起。 这种浮华的喧嚣让梁东明感到了莫名的烦躁。不仅是在时空上的自我远离,更是灵魂深处的厌弃。 面朝大江,孑然而立,梁东明心中升起了一种念想,他感到永恒的孤寂似乎更加适合自己。比如年复一年的江中苦修,比如将一切隐秘埋藏在心中,比如此刻,远离人群,静观大江奔流。 忽然,一道红衫倩影毫无征兆的在脑海中闪现。音容宛在眼前。一丝温馨,一丝暖意,还有一丝牵挂。 风,似乎不再那么凛冽了,心,也不再那么孤独了。梁东明伸手抚摸着脖颈上的那颗金刚菩提子,口中念叨: “不知百花姐姐闭关到什么程度了,进展是否顺利?过几天,我再到古井边上看看。” 一想到了百花姐姐,脑海中骤然响起,女子闭关前对他说的那段话语: “你现在是外强中干,虽然肉身强度和战力不输于宗师境,一般武道炼体者能伤你的不多。但你神识羸弱,精血枯竭。在灵根显形,进入先天境之前,一定要小心提防幻念师。” “幻念师。” 梁东明嘴唇微抿,心念一动。刚才那个眼中散发诡异紫光的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幻念师,另外那个黑衣男子应该也是,幻念师的修炼体系与炼体的武道、修神的仙道截然不同。 梁东明无法判断他们的修为,但是仅仅是一瞥之下就险些让自己的敛气秘术失控,修为定然不凡。 看来百花姐姐所言非虚。只是不知这一对幻念师是从帝都来的,还是出自尚氏一族,亦或是其他势力的精英弟子。正思量间,江滩一处,突然闪起一道光晕,晃得梁东明的眼睛一眯。 “咦?那是什么?” 梁东明跳下巨石,迈步走了过去,蹲下身体,从沙砾中捡起那件物事,触手温热。掌心之物是一块圆形玉环,精细秀美的凤尾纹雕琢其上,隐隐有烟霞从内部升腾萦绕。 “这是,蓝田暖玉?” 梁东明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之物,这块玉环竟然是极为珍贵的蓝田暖玉。阳光照射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才会晃到眼睛,被自己发现的。 这是何人之物呢?如此名贵的玉环肯定不是本族中人的,是刚才那个四皇子遗失的吗?很有可能。 不过,看这玉环的雕刻工艺不大像是男子之物,倒像是女子的贴身配饰。难道是四皇子的情人?恋人?是定情信物吗? 梁东明正盯着手中的玉环,琢磨着它的来历,猛然间感到身后危机陡起,一道寒光悄无声息地电射袭来。他心中一凛,暗道: “好快的剑!” 第68章 原来就是个七品渣渣 梁东明一蹙眉,倒也没有任何惊慌,身形依旧半蹲,手指似缓实疾地伸到背后,轻轻一弹。 “铮”的一声,手指正中刺来的剑尖。偷袭之人似乎并无伤人之心,只存教训之意,只是万万没有料到竟然碰上了硬茬,一股怪异而强猛的劲力,从剑身传至手臂。 “哎呀”一声娇呼,对方手中的利剑已然脱手,飞到了半空,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臂一阵酥麻,不由一阵骇然。 再看那少年,已经正面而立,单手握着那柄被击飞的利剑, “女人?” 听到那声娇呼,梁东明已然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待到看清对方模样,不由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写满了怪异。 对面这个女子,啊不,从外形上看应该是个金甲护龙卫。只是与那些高大魁梧的金甲卫士相比,她的这身甲胄似是特别订制的,小了好几号,更像是一个迷你版的金甲护龙卫,隐隐勾勒出女性婀娜的曲线。 对方脸上罩着头盔,看不到面容。神识一探之下,后天武道七品巅峰的修为,虽然不弱,但是在梁东明眼中却不算什么。 金甲护龙卫里也有女人吗?梁东明纳闷了。她为什么要偷袭自己呢?正在疑惑中,对面的金甲女子已经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突然怒气冲冲,戟指梁东明,娇叱道: “臭小子,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本公,公,嗯,本姑娘的玉环!” 梁东明看了看手中的玉环,又看了看那个金甲女子,心中哦了一声,这是失主寻物来了,随意道: “这个玉环是我捡的,不是偷的。既然是你的,那就还给你吧。” 说着,他将玉环抛了过去,金甲女子似乎没有预料到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就交还了玉环,有些怔然地接住。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是可以感觉到她正透过头盔,注视自己,梁东明不想和这些大梁金甲护龙卫有什么交流,将那柄利剑往地上一插,道了句: “这柄剑给你搁这儿了,自己拿吧,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朝氏族方向走去,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到那女子喝道: “站住!” 只见金甲女子娇躯一扭,身形如风,拔剑在手,在空中一个翻身,横剑拦在了梁东明的面前。梁东明一愕,不知她想干什么。又听那女子开口问道, “哎,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五里氏族的吗?咦,奇怪,我为什么感应不到你的修为气息?” 敌意虽消,但依旧是一副质问命令的口吻。梁东明心中不爽了,暗自啐道: “他喵的,好没教养,玉环已经还给你了,刚才的偷袭,小爷我也没计较,这个女人怎么还要纠缠,问三问四的,查户籍?抓逃犯吗?”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耐着性子,懒洋洋道: “我是五里氏族的。名字就不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梁东明双手放在脑后,脚下迈步,想绕过金甲女子。不料那女子手臂一挥,横剑又挡住了他的去路,怒道: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不回答本姑娘的问题,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梁东明依旧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心里腹诽道 “我他喵的管你是谁呀!你要不是金甲护龙卫,就刚才偷袭的那一剑,小爷早就把你抓过来,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了! 心中想象着狂揍这个无礼女子的画面,他的眼睛看向斜上方四十五度,直接来了一个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金甲女子见他仍然不回答,怒气更甚,绕着梁东明来回踱步,试探着问道: “你是五里氏族的子弟。瞧你的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吧?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竟然一下子就震飞了我的剑?要知道我可是堂堂七品巅峰高手。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难道是传说中的梅魂功法吗?速速给本姑娘详细说来。” 梁东明此时的身形确实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大梁帝都龙城中,除了那些极少数的天选之人和妖孽级天才,这样的年纪,资质上等的世家子弟,修炼到五品、六品就算顶天儿了 这个女子出身高贵,天赋也极佳,功法、资源、名师样样都是顶级的供应,七品巅峰修为在同辈之中已属顶尖,向来极为自傲。 但是今日偶遇的这个少年,一个偏远山林的氏族子弟,修为竟然深不可测,遇挫之后反而激发起更大的好奇,非要追根问底不可。 而梁东明呢,不想与她纠缠,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实力暴露,引来诸多麻烦,当下也不答话,身形一晃,化为一道残影,就要抽身离去。 金甲女子防备在先,长剑如柳叶飘忽,锁定梁东明遁离的轨迹,斜刺而来,依旧毫无破风之声。 梁东明咦了一声,七品修为竟然能将力道运用地如此微妙,这剑法着实高明。梁东明自幼在氏族中长大,对四海九州的认识,全部来源于书籍,族外功法真正接触的少之又少。 眼见这女子剑法极为精妙,不禁生出了想多了解的念头,也不急着离开了,施展身法一边躲闪,一边仔细观察女子的剑招。 身影交错,剑光犀利,片刻间,金甲女子已经出招不下百次,心中越发焦躁,她已经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而且在这少年迅捷身法的带动下,有些招式甚至超水平发挥。 但是平日里无往不利的精妙剑招,在这个少年面前,好似儿戏一般。那少年也不还击,只是躲闪,随随便便就躲过了她的凌厉攻势。 百招之后,梁东明见她的剑法已然用尽,开始出现重复的招式,心中有数,又担心再如此缠斗下去,会引来江面玄甲舰上的高手注意。天知道,四皇子出行,身边会带几个宗师境以上的强者。 寻着一个间隙,屈指在袭来的利剑上一弹,金甲少女手臂剧震,感觉掌中的剑又要离手而去了,这次她有所防备,身法灵动,如柳丝随风轻摇,卸去了大半力道,但手臂依旧微感酥麻。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梁东明喊了一声,拔腿就走。金甲少女暗骂,我这边都快虚脱了,你竟然只是在玩,是可忍孰不可忍,顿时怒极。 “臭小子,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七星曜日——” 娇喝声中,身形临空跃起,手中利剑化为七道剑光,虚实难辨,凌厉迅捷,宛如流星坠地。 “七星曜日?什么玩意儿。” 梁东明抬头观瞧,顿感头顶之上,寒芒大盛,正要躲闪,就在这一瞬间,那七道剑光陡然一变,剑影消失,竟然化作七颗寒星,组成一个北斗阵型。 一时间,天空似乎都暗沉了下来,一股森冷幽暗的星辰威压,朝自己笼罩而来。 “这不是剑法!是,剑阵!” 瞳孔一缩,轻视之心大敛,梁东明面露郑重之色,以一人之力将剑法化为剑阵,这绝对不是七品修为能够做到的,非大宗师境不可为之,这个女子定然是隐藏了修为! 不及多想,万物御兵术瞬间运转,梁东明身影一晃,不退反进,迎着头顶的北斗寒芒一跃而起,一息之间,已然掌控七颗寒星的轨迹,气劲一吐,七道拳劲与七星轰然碰撞在一起。 “哎呦!” 金甲少女一声痛吟,那七星北斗剑阵竟然溃散了,紧接着金甲女子就感到一股令她窒息的磅礴伟力轰击而来,刹那间已经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了,一时吓呆了。 “不对!” 拳劲发出之后,梁东明已经提前感觉到异常。这女子气息凌乱,剑阵一触即溃,显然根本无法完成以剑化阵的攻击。 “假的!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啊!原来就是个七品渣渣!” 梁东明心中吐槽。但深知自己这一式如果击实了,金甲少女绝对会一命呜呼。 第69章 你这个万恶的小贼 事发突然,不容多想,梁东明急忙旋转劲气,身形一个加速,冲到金甲少女身前,一掌紧贴在她的后背上,一掌印在她的前胸. 就在这时,梁东明身躯猛地一震。七声闷响,后背硬生生受了七道的劲气地连续攻击。 好在梁东明早有防备,将其中四道劲力传导至印在女子前胸的手掌中,再以万物御兵术将另外三股劲气分流至紧贴在女子后背的手掌中,一个周天运转,七股劲力被梁东明一一化解。 虽然及时化解了劲气,但是那强猛的冲击力,还是直接将两人撞击成一条抛物线,摔落向地面。 梁东明再一提气,带着那个金甲女子在半空几个翻转,卸去力道,稳稳地落在江滩上。 “呼——”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梁东明暗道一声好险,若非自己反应及时,只怕这个七品渣渣就死在这里了。 正要吐槽她几句,耳边突然传来金甲女子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巴掌迎面扇来。 “什么情况!忘恩负义啊!” 梁东明向后一蹿,躲了开去,身形退到三丈外,怒道, “你干什么?有病吧你!”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是可以感觉到这个金甲女子此刻比之前更加暴怒,她依旧维持着刚才落地之后的姿势,身体僵硬,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一字字,断续道: “你,你,混蛋!罪该万死!你竟敢,竟敢摸我的,我要一剑劈了你!” 颤抖的话语,激动的心情呀!金甲女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前胸,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有些语无伦次了。 梁东明瞅见她胸前那个黑乎乎的掌印,似乎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又看了看她的前胸,心里琢磨着,虽然隔着甲胄,但是感觉这个女子还挺有料。 这个随意的动作被金甲女子看在眼中,就显得有些猥琐了。她顿时羞怒叠加,双手握拳,就要冲过来和梁东明拼命。可就在这个时候,胸前甲胄边缘的绳子突然断裂。 “哐当”一声,女子前胸的甲胄脱落坠地,一时春光乍现,峰峦微颤。梁东明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穿着的贴身亵衣,一件绣着飞凤的鲜艳肚兜,无限春光若隐若现。 “啥玩意?” 摸了摸鼻子,没见过世面的梁东明可不知道那金甲少女贴身穿的究竟是个啥,只是觉得此刻她的形象着实有些难以理解。 周身金甲笼罩,胸口处一块半透明的红纱裹在胸口,实在怪异。好奇之下,不免多瞄了几眼。 “啊!你这个万恶的小贼!”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金甲少女飞快背过身,从地上捡起那片甲胄,挡在自己胸前。 梁东明很不理解地摇了摇头,突然感应到有人马正在靠近,心中一动,趁她转身之际,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一旁山林中。 待到金甲女子整理好甲胄,再转过身,那个万恶的小贼已经踪影不见,一时脑中空茫一片,怔怔地望着梁东明刚才站立的地方。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金甲女子清醒过来,只见十几个扈从匆匆地赶了过来。片刻,来到女子面前,纷纷跳下马背,单膝跪倒,道: “公主殿下,可算找到您了,四皇子殿下……” “行了,本公主知道了。” 已经平静下来的金甲女子,深吸了几口气,还剑入鞘,缓缓摘下头盔,披肩秀发飘散开来,一张精致而又英气勃勃的脸庞,约摸二八韶华,细眉高挑入鬓,凤目高冷凝霜。 单膝跪地的众扈从见自家主子一脸很是不爽的样子,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全都垂首于地,不敢吱声。女子冷冷道: “都起来吧。” 众扈从听到命令,心中一松,肃然起身。将头盔抛给一个人,收好玉环,一甩秀发,越上马背,少女突然冷言命令道: “传本公主的命令,在五里氏族内,秘密搜捕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个少年皮肤黝黑,脖颈上戴着一颗菩提子。记住,要秘密搜捕,生死不论!” 说罢,不等扈从们有所回应,金甲少女一提缰绳,随着一声战马洪亮的嘶鸣,绝尘而去。 五里氏族,演武场上 两百名全副武装的梅花铁卫,肃然静立于广场一侧。梅纹钢盾厚重古朴、丈八长矛刃尖森森。 梁立锋双手环于前胸,鹰目如炬,盯着广场正前方那条宽阔的大道。 不多时,东侧角楼之上,响起苍凉的号角声,几在同时,四方角楼也相继响起绵长的号角。 演武场正前方,大道尽头,一百金甲护龙卫出现在视野中,熠熠生辉,步伐稳健有力,军阵岿然如山。 “这就是金甲护龙卫。大梁帝国的皇家御林军吗?果然是精锐之师。” 梁立锋下颌轻扬,目光扫过,嘴角微微翘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再往后看,数十个熟悉的氏族长辈簇拥着一个气度不凡的金甲青年,快步走来。那个青年拉着梁剑甫和费云晟,满面微笑,不时向梁剑甫和费云晟询问些什么。 梁剑甫从容应付,而费云晟如赤火般的面色极为阴沉,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 “云晟叔?他竟然出关了!嗯?他的气息?” 费云晟此刻没有刻意地收敛气息。梁立锋立马感应到他身上散发的宗师境的气息。他先是大为震惊,转念一想,又觉得顺理成章,心中暗道: “闭关苦修十五年,一朝突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云晟叔,真是大毅力之人啊。” 眼光移向金甲青年身后的两人,一品官制的武将麒麟袍,明显的宗师境气息。梁立锋识得此人,徽皖郡领主江秉之。 另外一个铁塔般的巨汉,他倒是不认得。但是此人气息浑厚,宛如山岳,竟让梁立锋有心惊之感。 “此人的气息明显比其他宗师境强者还要高出一筹,好强!” 细看之下,只见这铁塔巨汉身穿的镔铁战甲上有龙纹图腾,想必是金甲护龙卫的高级将领。 梁立锋鹰目精光闪烁,心中不由感叹大梁国势鼎盛,果然底蕴非凡。 一百名金甲护龙卫在演武场另一侧列开阵型,从两列长队,有条不紊地变化为四列方阵。 崇铭上前一步,低喝一声: “立!” “轰!咔!” 金盾与金枪同时着地,巨大的力道激起地面尘土飞扬,一百名金甲护龙卫双腿并拢,高昂头颅,纹丝不动,犹如石雕一般。 崇铭心中得意,他老远就看到演武场四周站立的梅花铁卫,瞧着也是训练有素的模样,但是想到自己陪着四皇子从帝都而来,皇家御卫的威势还是要显露显露的。 第70章 梅花铁卫,雄起 一旁的秦睿寒焉能看不出崇铭的心思,嘴角含着笑。他松开紧握着两大宗师境强者的手,咧嘴道: “哈哈,两位前辈,我大梁金甲护龙卫的军威如何呀?” “早就听闻我大梁四大征伐利器,水中玄甲舰,陆上神风驹,晴空霹雳隼,灭敌护龙卫。” 梁剑甫抚须一笑道。目光扫过那一百金甲护龙卫,老族长又极为官方地赞叹道, “玄甲舰已是神器,这金甲护龙卫位居大梁帝国五大龙卫之首,乃是皇家亲军,如今一见,果然军威浩荡,震慑人心,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 费云晟甩了甩蒲扇般的大手,被这兔爷一般的四皇子握了一路,此时终于松开了,正将手掌放在背后的衣服上擦拭。 看到金甲护龙卫在演武场上展示军威已是不爽,听到四皇子自得之语更添怒气,又见梁剑甫如此曲意逢迎,费云晟忍不住哼了一声,道: “哎呀,是啊,族长说得没错,这金甲护龙卫自有天家气势。咱们氏族的梅花铁卫,面对如此厉害的金甲护龙卫能够面不改色,没被吓得尿裤子,也算没丢人了!” 他这话暗运气劲,高声说来,演武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梁剑甫脸色一变,暗骂这个老匹夫简直就是榆木脑袋,竟然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 果然,站在广场外围,前来迎接四皇子一行的五里氏族族民们顿时发出阵阵不满地喧哗声。陪同而来的氏族高层都是面有忧色。人群中的费云琴不禁无奈叹息,暗忖道: “四弟呀,你嚣张也分个时候,那可是帝国的四皇子和纵横五州的大梁皇室亲军,怎么可以如此讥讽呢?” 四皇子虽然勉力控制表情,但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而崇铭直接瞪视着费云晟,眼中寒光闪闪,若非心中对某人极为忌惮,只怕已经出手了。 情绪上最受不了的,当然还是广场上的两百梅花铁卫。人人脸上都显出异常的愤慨, 数百年来,梅花铁卫外战强敌凶兽,内护氏族安宁,都是将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铁血战士,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言语。 而金甲护龙卫乃是大梁最强的军队。当年百国大战,金甲护龙卫横扫中州无敌手,屠城灭国无数,向来自傲,自然看不起这山林氏族的护族卫士了。 此刻,见这些土包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无礼地怒视己方,金盔之中的眼眸不由闪现出傲慢睥睨之光。 如此一来,梅花铁卫更怒了,若非军纪严明,铁卫长没有下达血战的命令,只怕早已挺矛刺过去了。 双方对视的目光中,敌意和战意不断上涌,肃杀之气在演武场上迅速攀升,如同两支拉满弦劲的利箭,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火拼。 见双方剑拔弩张,四皇子和崇铭面色铁青。梁剑甫叹了口气,先给梁立锋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给自己的父母官江秉之连使眼色,那意思是想让他调解一二。 没成想,这位领主老爷竟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作壁上观之态,毫无开口的意思。梁剑甫不由恨得牙根痒痒,正想出言调解安抚一下双方不理智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嗓音突然发出气势如虹的怒吼: “梅魂铁甲!” 只见梅花铁卫长梁立锋傲立场中,踏步,抬头,冷冷地直视众金甲护龙卫。 “永护氏族!永护氏族……” 梁立锋话音未落,两百梅花铁卫以矛击盾,齐声高喝不止,顿时燃爆全场。声音激荡,在整个五里氏族中回荡不息。 见到如此场景,金甲护龙卫不由惊怒交加,要知他们每个人都是征伐四方的骁勇桀骜之徒,面对这样的声势挑衅,他们如何能忍呢。 一个金甲护龙卫的将领手持金枪,在金盾上猛然一击,扯开嗓门,一声大喝: “护龙金甲!” 一百金甲护龙卫身形一立,同样以金枪撞击金盾,齐声大喝: “征伐九州!征伐九州……” 金甲护龙卫虽然人数比梅花铁卫少了一半,但是此刻爆发出的声势竟然丝毫不弱。 梅花铁卫自然不愿输给对方,也不用梁立锋起头了,一边用长矛撞击着梅花钢盾,一边以更强的气势将平时操练的提气口号呐喊而出。 同样心态之下,这边的金甲护龙卫想着皇家亲军的荣耀绝不可丢,也拿出沙场斩敌的气势,将自家振奋军威的口号不间断地怒吼输出。对飙军威的口水战就此开始了。 演武场上,口号之声此起彼伏,宛如誓师大会,出征在即。那动静震耳发聩,引得旁观众人又是担心又是热血。 这番场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由令人瞠目结舌,包括四皇子在内全都怔然张大了嘴,注视着不断进行声势比拼的梅花铁卫和金甲护龙卫。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演武场上两支铁血队伍时,谁也没有察觉到,梁东明早已悄然登上了广场东面的角楼,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少年人嘿嘿一笑,面露莞尔,心中道: “哈哈,四叔,威武呀!梅花铁卫,雄起!” 在号称中州无敌,五州驰名的劲旅面前,梅花铁卫丝毫不怵,敢于直面硬刚,虽然没有直接血拼对垒,但两军交战,士气最为重要。 只要势气不颓,军魂不散,就有一战之力。梁东明非常感性地舒爽了一阵之后,理性的担忧缓缓在心中升起,暗忖道: “爽是爽了,该怎么收场呢?这么一折腾,虽然算不上直接打脸,但是四皇子他们这些权贵老爷们肯定是不爽了。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爷爷他们该怎么和局呢?” 梁东明所思虑的,也正是梁剑甫等人现在所惆怅的,思来想去,想要双方偃旗息鼓,为今之计,需要一个各退一步的契机。梁剑甫非常想直接发声喝停梅花铁卫的呐喊。 但是不论是四皇子、崇铭、还是江秉之,地位身份都要远远高于他这个氏族族长,他们没说话,自己要是先喊起来,就更加失礼了。 梁剑甫回身给四大长老递了个眼色,又拉了一下费云晟的衣袖,朝着四皇子等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四大长老会意,点了点头。 而费云晟却是一梗脖子,一副老汉傲娇之态。梁剑甫哼了一声,附耳低骂道: “费云晟,你惹的事,老夫给你擦屁股。现在别给老夫甩脸子,赶紧的,麻溜跟我走。” 说完,梁剑甫不再理他,直接领着四大长老,走到四皇子等人身前。费云晟黑着脸,略一思索,也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只见五里氏族高层齐齐向四皇子等人深施一礼,梁剑甫上前几步,在气势浩荡的呐喊高喝声中,附耳对四皇子秦睿寒说着什么。 站在角楼之上的梁东明瞧得真切。他咦了一声,梁剑甫说完之后,四皇子竟然面色一舒,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唤来江秉之和崇铭。瞧那神情,紧张的形势似乎有所改变。 第71章 随便说几句,就让你激动了 三人又是一阵短暂的商议之后,江秉之也点了点头,崇铭看了看梅花铁卫,面露不屑之色,也勉强点头。看样子,这三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了。 果然,只见四皇子一跃而起,落在马背之上,缓缓举起右臂,猛一握拳,一百金甲护龙卫瞬间缄默,军阵微一转向,齐齐整整地面向四皇子。 梁立锋早已注意到那位大梁四皇子的举动,见他如此,也伸臂一挥,两百梅花铁卫嘿了一声,就此罢口。只留峥嵘余音,回荡在氏族山林间。 “哎呦,爷爷果然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搞定了!” 梁东明不禁给梁剑甫点赞。看来爷爷不但修为高深,在人情世故方面,当真也是八面玲珑,深有谋略,非氏族里的其他人可以比拟。 军威口号逐渐消散,场中一片寂静。环视着演武场上的两支队伍,四皇子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突然,一阵突兀的马蹄声从身后大道上传来。 众人咦了一声,转眼看去,只见一片尘埃之中,十数个扈从簇拥着一个身着金甲,英姿飒爽的美貌少女驾马疾驰而来。 “我勒个去,竟然是她!” 就在大多数人惊讶于何人胆敢在四皇子面前,如此毫无忌惮的冲涌而来的时候,角楼之上的梁东明心中一惊,当即认出这风风火火赶来之人,正是在江滩上巧遇的,那个丢失蓝天暖玉又纠缠难当的金甲女子。 虽然当时这个女子戴着头盔,但是那一身迷你版的金甲以及婀娜的身段,还是让梁东明立马认了出来。手托腮帮子,梁东明带着一种很内涵地审视目光,喃喃道: “嗯,长得还不赖嘛。 外围的人群自动分开,马蹄声中,金甲女子驾马来到四皇子面前,一拉缰绳,战马嘶鸣,前蹄扬起,硬生生停住了,显示出女子高超的骑术。一撇小巧的薄唇,微扬着头颅,对秦睿寒淡然道: “四哥,我来了。” 秦睿寒点了点头,见她面有愠色,微觉诧异,还未说话,崇铭、江秉之、随行扈从以及广场之上的金甲护龙卫齐齐行礼道: “参见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殿下?” 角楼上的梁东明始料未及,眼见五里氏族众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也纷纷拜倒。 梁东明一缩脖子,急忙蹲下身子,隐藏在角楼里,然后透过角楼上的隔栏缝隙,再次打量这个野蛮的金甲少女,有点不相信她竟然是大梁公主。 “当朝皇帝秦世霄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野蛮少女就是当朝长公主秦睿楠?” 梁东明的心情瞬间不好了,不由忐忑不安起来。老天爷又在坑自己了吗?自己好端端地在江滩上感叹人生,没招谁没惹谁呀? 无意间被晃了眼睛,捡到一个玉环,这个玉环竟然是公主之物。接着自己就被偷袭了,人家拿剑刺过来,总得自卫吧?然后就随意地弹飞了公主的剑。 再后来,这位公主怒了,一言不合就和自己拼命,还装大尾巴狼,玩什么以剑化阵,他喵的,那可是宗师境高手才能施展的杀招。 自己当然要全力应付了,结果不但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还在这个野蛮公主的胸前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记。这也不能怪自己吧?当时情况危急,自己可是为了救她呀! 至于绑缚甲胄的绳子被震断,公主春光乍现,被自己看到那个绣着凤纹的肚兜,只能怪那绳子忒不结实,好像也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吧?不过想来,这一切也太他喵的狗血了。 梁东明瞬间有一种我无伤人之心,奈何受伤最重的竟然是自己的悲凉之感。莫非是那什么鸿炉火命的命格又在给自己使绊子?前思后想,得罪了大梁帝国当朝公主,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啊 再细细回想自己之前的所有言语,心中忽然一宽,整个过程自己只是承认是五里氏族的人,但是没有告诉她名字。 五里氏族有五千多人,总不至于全都叫过来一一筛查吧。只要自己不与她碰面,等她离开氏族,自然也就没事了。心念及此,顿感轻松。 演武场上,大梁公主秦睿楠似有心事,显得心不在焉。四皇子秦睿寒端坐马背之上,目光扫过场中,声音稳重而有力在广场上响起 “本殿乃大梁帝国世霄皇帝陛下第四子,秦睿寒。这位是长公主秦睿楠。此次代天巡狩,旨在协助镇东王,整肃东境防务,保境安民。 陛下获悉,五里氏族又增两位宗师境强者,龙颜大悦,特遣派本殿与长公主前来恭贺。” 说到此处,略一停顿,目光扫向梁剑甫和费云晟,微微一笑,又将目光投向广场上两百梅花铁卫,继续道: “本殿在帝都的时候,就曾听过五里氏族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派积淀数百年的大族气象,名不虚传。这护族梅花铁卫,也是精锐之兵。此次得陛下恩旨,本殿带来五艘玄甲神舰和一万五千名金甲护龙卫,再得这地方众氏族鼎力相助,东州宵小之辈胆敢犯我大梁神州?何愁东境不稳啊!天佑大梁!中州永固!” 说到最后两句,他的声调提高八度,拔剑在手,直指苍穹。同为大梁帝国的子民,不论是金甲护龙卫,还是梅花铁卫,亦或是氏族族民,全都振臂高呼,群情激奋。 一时间,“天佑大梁,中州永固”的呐喊之声如激潮汹涌,一浪高过一浪。在如雷声浪中,梅花铁卫和金甲护龙卫整步变阵,分列广场两侧。 四皇子秦睿寒和长公主秦睿楠在氏族高层地引领之下,开始检阅两方军阵队列。角楼上的梁东明心中也是一阵激荡,冷不丁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了?随便说几句,就让你激动了?” “九,九爷爷!” 梁东明猛地一惊,回身一看,见王九爷懒洋洋地横坐他身后的角楼隔栏上,硕大的酒葫芦挂在腰间,手里拿着两个苹果,随意地交替上抛,一脸不屑地看着场中的秦睿寒。 “我说九爷爷,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您下次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轻轻地拍了拍胸口,梁东明嗔怪道。王九爷嘿嘿一笑,将一个苹果抛给了他,翻着白眼,道: “我老人家在你身边坐了半天了,你修为低下,没有察觉,怪我喽!” “啊?您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了?” 第72章 这位公主,胸有沟壑 有些麻木地接过苹果,梁东明显得有些痴傻,心中暗叹一声: “先天高手,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飞天遁地,寿元悠长,绝非后天武者可以比拟呀!” 王九爷啃着苹果,口中含糊道: “你觉得这个皇族小子怎么样?” 不知王九爷为什么会突然有此一问,梁东明想了想,说道: “嗯,我觉的这个四皇子胸怀大志,修为深厚,确实有皇家贵胄的风范。” 九爷哼了一声,将那个苹果吃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鲜红的桃子,随意在黑袍上蹭了几下,咬了一口,嘟囔道: “你小子尽和老夫打马虎眼,就他那点修为,你一个打他十个。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大梁秦氏个顶个的心眼深,绝非庸才。若是玩阴谋诡计,你还真不一定是那小子的对手。这中州成了秦氏的天下,不是偶然的。” 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梁东明摸了摸鼻子,接口道: “九爷爷,这些人突然来咱们五里氏族,依您看,是喜是忧呢?” “又来套我的话,你小子!” 王九爷吃完桃子,吐出一粒桃核,舔了舔手上的汁水,瞪了少年人一眼,道, “你自己看不清吗?还需要问老夫?” 梁东明蹙眉沉吟道: “天下分久必合,五州接壤,本是一块大陆,一统已经成为大势所趋。就看权谋者如何去做了。” “嗯,还有点见识。 王九爷赞许地点点头,悠然道: “老夫修的是佛道,尚且不能免俗,也身陷因果之中。哎呀,都说仙凡有别,说到底,只是根据实力高低,各自遵守一定的游戏规则行事罢了。在老夫眼中,凡尘俗世,反而简单。除了海上四州,五州已经各自统一,五大帝国岂能接壤共存?厉兵秣马百余年,也该到一决雌雄的时候了。大争之世啊,就要来了!” “大争之世。” 心中一跳,这个词,王九爷在之前诉说生平的时候就提到过。如今再次听到,不知为何,梁东明竟然产生一种心悸的感觉 兵戈铁马,尸横千里,生灵涂炭。战争就是吞噬亿万生灵的深渊,总有人想开启它。联想到四皇子等人的到来,梁东明深思道: “中州地处其他四州地包围之下,加上土地最为肥沃,地域最为富庶,其他四州很有可能联合围攻蚕食。西州晋国已经和大梁开战了。南州和北州还在观望动静,前几日梅花铁卫抓捕到东州齐国的几个细作,难道第二个动手的会是东州?” “哎呦,小子,足不出户,已知天下呀,看来老夫不用担心你会被阴谋算计了。哈哈哈!” 王九爷心中大悦,摘下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手捋胡须,望着已经检阅完两方军阵,正缓步走入氏族议事大厅的帝国权贵们,苍老的眼眸中精光外露,铿然道: “他们争他们的霸权,我们保我们的家园,求同存异,也非不可。哎对了,”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王九爷的神情从肃然变得生动起来,戏谑地看着梁东明,嘿嘿一笑道: “嘿嘿,小子,你觉得那个皇族女娃怎么样啊?” “啊?那个大梁公主啊?” 话题转得有点过于急促,梁东明怔了一下,目光瞟向那个婀娜的身影,思索了片刻,然后非常认真地答道: “这位公主,胸有沟壑!” “噗——” 一口老酒喷出,王九爷一边咳嗽,一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梁东明,口中哂然道: “咳咳,好小子,后生可畏啊,眼光竟然如此毒辣!” “哈哈哈哈——” 东侧角楼之上,一老一少放荡不羁地长笑起来。两人的笑声很快淹没于如海潮般的军阵怒吼声中,正在步入氏族议事厅的大梁公主梁睿楠耳廓一动,已然听到这笑声,其他强者虽然也听到,并未如何注意。 但是梁睿楠却浑身一颤,目光急速扫向东侧角楼,空空荡荡,并无人影。难道自己听错了吗?贝齿轻咬,那个万恶的小贼又在秦睿楠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氏族议事大厅内,张灯结彩,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美食,既有牛羊鱼肉,也有特色瓜果点心,当然也少不了五里氏族的陈年美酒。 此刻,大厅内少了几分庄严肃穆,多了几许热闹喧嚣。秦睿寒和秦睿楠一左一右,坐在最高首位。 随四皇子一同而来的崇铭、江秉之、徽皖郡和金甲护龙卫的几位将领以及那一对黑白衣衫的蒙面男女坐在左侧。 五里氏族众人坐在右侧。第一排是族长、四大长老和八执事,费云晟因为已是宗师境强者,地位反而高于四大长老,紧挨着梁剑甫同席而坐。 四大家族的重要人物也列席陪坐。右侧第二排人数较少,梁立锋、另外两位黄家和费家的同辈,以及梁东川、黄梅儿、费泽海和梁东亮等血脉传承者依次就坐。 第三排人数较多,乃是氏族各房长子长孙和实力较为出众的氏族子弟,其中就看到了费泽茹的身影。 梁剑甫一侧头,朝第二排看去,发现空了一个座位,不禁皱眉,微微欠身,对大长老梁剑龙低声道: “东明呢?他怎么没来?” 梁剑龙一怔,也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奇道: “东明?不是跟大哥你们一起回来的吗?” “唉,那个时候光顾着应付四皇子他们了,哪里顾得上东明。这孩子去哪儿了?” 梁剑甫眉头皱得更紧了。夹在两人之间费云晟,听这两个老头低声交谈,哼了一声,忍不住插嘴道: “你没看见,老夫可是看得清楚,东明压根就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 听费云晟这么一说,梁剑甫沉吟片刻,对梁剑龙道了句: “派人,把东明尽快找回来。” 点了点头,梁剑龙起身离席而去。过了片刻,坐在正上方的四皇子轻咳了几声,众人放下杯盏和美食,厅内逐渐安静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在秦睿寒的身上。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微笑道: “今日,本殿很是高兴,结识了我大梁五里氏族的两位宗师境强者。” 说到此处,微微停顿,手掌朝着五里氏族众人挥了挥,接着道: “又见到这么多五里氏族的精英和年轻俊彦,我心甚慰啊。哈哈哈,看来本次东境之行,功成在望了。” 听到此言,左侧众人并无太大反应,但是五里氏族这边却是神色各异。心明眼亮之人早已听出秦睿寒这话里另有乾坤,看来这个四皇子殿下此次东来的目的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第73章 二爷爷,你是在找我吗 氏族演武场上,除了依旧整队待命的金甲护龙卫和梅花铁卫,周边的族民已经陆续散去了。 东侧角楼上,王九爷手臂一挥,角楼周围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透明光罩,在王九爷挥手的同时,透明光罩逐渐消散。梁东明惊讶道: “这是什么呀?” “灵气结界。” 王九爷随意道,见梁东明一脸懵懂的神情,又稍加解释了一下, “先天强者可调用体内法力,在体外构造灵气屏障,这就是灵气结界,根据法诀的不同,所结成的灵气屏障的作用也大不相同。有攻击性的、也有防御性的,种类很多。老夫现在施展的只是一种普通的可以隐匿身形和气息的结界。” “哦”了一声,梁东明点点头,清澈的眼眸望着消散的灵气结界,缓缓道: “九爷爷,对于修仙之道,我一直都是一知半解。都说修仙如登天,一旦踏入仙途,真的会变成舍弃一切,绝情绝爱,视苍生为蝼蚁的冷漠之人吗?” 王九爷苍老幽深的眼眸看着梁东明,见他一脸求解之色,叹了口气,道: “为时尚早,你何必自寻烦恼呢。凡人自有红尘路,大道三千可登天。人、妖、魔、鬼等诸多生灵,各有机缘造化,如何能一言而概之。等机缘到了,踏上修仙道,你自会去寻找属于你的道心。” “道心?” 敏锐地抓住王九爷话语中的关键词,梁东明发问道, “九爷爷,道心是什么?”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这道心玄而又玄,非一言以蔽之,它存于天地间,是天理,是天命,是你对天道最高层次的认知。” 沙哑的声音娓娓道来,梁东明蹙起眉头,恍惚间似有所悟,抬眼看向王九爷,郑重问道: “九爷爷,您的道心是什么?” 一声平淡的询问,却让王九爷全身一颤。这一问,似乎拨动了他的心湖,深吸一口气,王九爷的目光伸向远方天际,涩声道: “试问道心何处寻,只在虚无缥缈间。大道易得,道心难求,老夫修炼近两百年,依旧还在求索中啊。” 梁东明沉默了。没想到这位上清境六重天的修道高手,还在苦寻道心,看来修仙如登天,果然不是虚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前路虽有千沟万壑,但梁东明的向道之心却越发坚定了,心中忖道: “一世为人,总得有一个执着的念头,至死不悔的念头。就算没做成,也问心无悔,问心无愧了!” 想到此处,心神坚定,梁东明不由握紧了拳头。一旁侧目观瞧的王九爷,察觉到这少年人眼中细微的变化,苍老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彩。 就在这时,大长老梁剑龙从氏族议事厅中匆忙走出,唤来几名梅花铁卫,嘴唇翕动了几下,接着那几个铁卫拉过坐骑,朝氏族东边奔去。 灵识探扫间,梁剑龙的话语尽数获悉。王九爷转身对梁东明道: “小家伙,路途漫漫,踏步而行吧。不过,现在嘛,呵呵,在大梁公主身上种下的因果,还得你自己去了结啊。” 大有深意的话语中竟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梁东明心中一惊,面上不由一热,暗忖道: “难道九爷爷知道了江滩上的事情?” 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刚才梁剑龙的行为,虽然不像王九爷那样神通广大,可以探知到说话的细节,但是看几个铁卫的去向,也能猜到他们应该是前往东边家中寻找自己。 “九爷爷,其实,我和那个大梁公主,哎?” 再转身,王九爷又消失了,叹了口气,梁东明面露难色。 去?还是不去呢? 去吧,定然会被那个公主认出,万一那个刁蛮公主拿出皇家威严治他一个调戏之罪,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去吧,自己现在好歹也算五里氏族的知名人物,这样的重要场合无故缺席,肯定交代不过去。 真是左右为难,托着腮帮子,看着演武场上那些头戴金盔的金甲护龙卫,紧皱的眉头突然一松,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嘿嘿轻笑两声,纵身跃下了角楼。 氏族议事厅大门外,梁剑龙搓着手,正焦急地徘徊踱步,不是朝着大厅内张望。突然一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爷爷,你是在找我吗?” 这声音沙哑尖锐,好生怪异。梁剑龙转身望去,不由一愣,伸手指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梁东明,奇怪道: “东明,你小子搞什么鬼?怎么这副打扮?还有,你这声音怎么了?” 咳嗽了几声,梁东明故作虚弱,捏着嗓子,道: “二爷爷,前几日,孙儿偶染风寒,所以这嗓音有些沙哑。刚才在江滩上,与云晟爷爷切磋,运气过度了些,体力有些不支,本想回家休息一下,得知二爷爷和我爷爷召唤。我,咳咳咳,就赶过来了。” 说着,还故意咳嗽了几声,晃了晃身体,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梁剑龙见状,赶忙上前拉住梁东明,气恼道: “费云晟这个老匹夫,真是该死。怎么没见他对费家子弟下这么重的手啊。还不是嫉妒我们梁家。哼,东明你放心,这事儿没完,二爷爷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梁东明服下,关切道: “东明啊,你身体不适,就不要进去了,二爷爷派人送你回去修养吧。” “不用,不用,我还撑得住,服了二爷爷这颗疗伤丹药,现在感觉好多了。” 梁东明连忙摆手,其实现在他特别想一走了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就这么病怏怏地走了,二爷爷和爷爷对费云晟的怨恨必然会加重,万一闹出点长辈间为小辈出头的恩怨情仇,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再说,他也想探听一下这群帝国权贵这么大张旗鼓声势浩大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至于那个公主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小心谨慎些,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梁东明显出一副已无大碍的模样,继续捏着嗓子,催促道: “二爷爷,今天来的客人可都是大梁权贵,您身为氏族大长老,岂能长时间缺席,东明没事了,咱们快进去吧。” 不由分说,拉着梁剑龙走向氏族议事厅。几乎是被梁东明拖入大门的梁剑龙心里不由嘀咕: “我这疗伤丹药何时变得如此有效了?难道是因为最近改进了丹方的缘故?回头得再好好研究研究。” 进入氏族议事大厅。隔着老远,梁东明就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最上方,其中一人正是秦睿楠。梁东明急忙把头垂得更低了,躲在梁剑龙身后。 见梁剑龙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众人纷纷侧目看来。五里氏族这边的众人不由一愣,这个人一身的打扮确实有些古怪。 第74章 泽茹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一身粗布麻衣,脚上穿着草鞋,头上扎着一条白毛巾,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将口鼻面颊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土!细看一番之后最终的感觉是,非常土!坐在大厅一侧的帝国权贵们见梁东明这般打扮,已经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嘲讽的笑声。 而五里氏族这边,要么就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要么就是和他一起玩到大的同辈,自然能够认出此人正是梁东明,见他这副打扮,也是一阵愕然。梁剑甫皱起眉头,心中道: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梁剑龙领着梁东明来到大厅中央,对上方的秦睿寒和秦睿楠一拱手,呵呵一笑: “呵呵,寒殿下,公主殿下,五里氏族第三代子弟梁东明特来拜见。东明,还不快给两位殿下行礼!” “啊,是。梁东明参见两位殿下!” 一声尖锐怪异好似公鸭的嗓音从梁东明口中发出,大梁帝国的权贵将领们先是一怔,继而一阵哄堂大笑。 五里氏族这边,听到梁东明发出如此奇怪的嗓音也不由一愣,再听到对面传来的哄笑声,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但是心里越发奇怪,不约而同都冒出一个疑问, “东明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城府极深,不露声色,心中虽然微觉诧异,但只道是五里氏族一个年轻小辈,依旧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而秦睿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此人刚进大厅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注意,只觉得他穿着有些不伦不类,当他发出那宛如公鸭一般的声音,一股嫌恶之感油然而生。 当无意间看到此人的那双眼睛时,她心中一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待要细看,那人已经随着梁剑龙入席了。 见梁东明走来,坐在第二排的梁东川伸出一只手,想拉梁东明坐下,没想到这小子直接忽视,忽的一声窜到了第三排末尾,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低头不语了。 梁东川和黄梅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然之色。今天这小子确实很古怪。 梁东明垂着头,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周遭,见众人并没有注意自己,而秦睿楠只是朝自己这边瞥了两眼,便再无异状,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 紧张的神经刚一松弛下来,一只柔软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突然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个充满浓情蜜意,宛如撒娇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东明,你怎么才来呀?这么直接就坐到人家身边,吓了我一大跳呢!” “啊?泽,泽茹姐姐?” 侧头向左看去,梁东明不由心中叫苦,坐在自己左侧席位上的那个俏丽佳人不是费泽茹又是谁呢? 想来刚才自己只顾注意秦睿楠的反应,完全没有看身边人,竟然一不小心,坐到了费泽茹的身边。不由在心中捶胸顿足,大呼倒霉啊。 其实费泽茹的惊讶程度远大于梁东明。今日氏族议事厅传来消息,大梁帝国有贵宾驾临,通知她与父亲费啸渊前来赴宴。 她对什么帝国贵宾不感兴趣,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想到以梁东明此时在氏族里的地位,定然也会前来,便立马改变主意,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当来到氏族议事厅,一开始不见梁东明,反而见到了闭关多年的爷爷费云晟,不由大感惊喜。 更加令他惊讶的是,费云晟竟然主动谈起梁东明,言语之间大为褒奖,还许下豪言,一定会促成她与梁东明的婚事。 一番了解之后,得知了江滩比试之事。心中的自豪感迅速飙升,自己看中的男人果然厉害,竟能与宗师境的爷爷平分秋色。 心里盘算着一定和梁东明来一次深层次的交流。可是左等他不来,右等人不见,宴席都已经过半了,这小子还没露面。难道是故意躲自己?和爷爷交手受伤了?还是去陪王家那个可爱到招人恨的王仁娇了? 费泽茹如坐针毡,时而忧伤,时而担心,时而又心生怨怼。连梁东明随着梁剑龙走进来,给两位殿下见礼,引发的短暂波动,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就在千种念头万般思绪淆乱之际,突然一个人影咕咚一声,一下子就坐到了身旁,吓了她一大跳。正要怒斥这个没轻重的孟浪之人,美眸中猛然映照出梁东明身形。 虽然他蒙着面,但还是被费泽茹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由转怒为喜,这个坏小子竟然主动坐到自己身边了!情动之下,就一把搂住了梁东明的臂膀,倒是把他一身怪异的服饰给忽略了。 “泽茹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再一次感觉脑门开始流汗了,梁东明一边尝试着抽回手臂,一边赔笑问道。突然腰间吃痛,竟然是费泽茹掐了一把他的腰间软肉。 而手臂被抱得越发紧了,甚至感觉到已经触碰到她柔软的胸部了,梁东明顿时不敢动了。 “明知故问,还跟我装傻!” 长睫翻动,费泽茹啐了一口,伸头附耳,吐气如兰,低声娇笑道, “为了我,你都和我爷爷大大出手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耳朵麻痒,浑身不自在,梁东明尽量把身体向后挪了挪,心中腹诽,道: “你知道个腿儿啊!你以为我想和你爷爷打架吗?还不是你爷爷逼得!” 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自然,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梁东明解释道: “嘿嘿,泽茹姐姐,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云晟爷爷那是误会。” “好了,讨厌,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的。之前是我太冲动了,我想你道歉。” 费泽茹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看得梁东明感觉有些瘆得慌,他心中暗道: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明白了?你明白什么啦?” 费泽茹和梁东明的这番举动,落在梁东川和黄梅的眼中。两人都是会意一笑,眼中既有戏谑,又有欣喜。梁东川附耳在黄梅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黄梅面红耳赤。 坐在第二排的梁东亮今天特别开心,吃了无数好吃的东西。等到吃饱了,东亮回身去找大哥,发现大哥竟然坐在泽茹姐姐身边,不禁大为惊奇,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陷入沉思状。 就在梁东明和费泽茹仿佛“如胶似漆”之时,一个魁梧的金甲将领忽然起身,从大厅左侧的人群中,越众而出,先是向四皇子和公主行了一礼,然后呵呵一笑,叉腰斜睨着五里氏族众人,粗声粗气地高喝道: “某家班豹,乃是金甲护龙卫百夫长,听闻五里氏族的什么梅魂功法传承五百年,精妙无比,呵呵,来来来,叫个像样的出来,让本将军试试深浅!哈哈哈哈!” 第75章 本殿和公主也给大家助助兴 喧嚣热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五里氏族面面相觑,不由齐齐望向上方的两位殿下,秦睿寒依旧是那副惯有的微笑,秦睿楠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都没有阻止的意思。 再看崇铭和江秉之等人,一副喝酒看戏的样子,也并无劝阻之意。 联想到之前四皇子所说的话,梁剑甫等氏族中人心中已然明了,不论是国府,还是郡府,这些帝国权贵此行的真正目的很快就要揭晓了。 氏族议事厅内,气氛变得微妙,斑豹大大咧咧地站在场中邀战,氏族众人面露怒色,不少人的眼中已然显出求战的之意。 族长梁剑甫面无表情,缓缓地从容起身,对两位殿下郑重一礼,浑厚的嗓音响彻大厅: “五里氏族一直恪守本分,不敢说有功于大梁,但也在郡府统辖之下,兢兢业业,为帝国戍守关隘百余年。不知这位将军出言挑衅,到底有何用意?” 四皇子一脸平和,微笑道: “梁族长误会了,我大梁以武立国,武道昌盛。本殿在帝都之时,不论是我皇室还是宗族世家,筵席之上以武会友皆是平常之事。呵呵,班豹将军是行伍中人,言语粗鄙了些。还望梁族长不要介意。” 说着,他递了个眼色给斑豹,那斑豹会意,哈哈一笑,随意抱了个拳,对梁剑甫道: “啊,对,梁族长,抱歉抱歉啊。某家在帝都待习惯了,席间没挥拳,等于没吃饭。哎呀,殿下,看来偏远山林确实没法和咱大梁帝都想比啊,论胆气,差太多了。” 此话又招来五里氏族众人的一阵目光刀剑,人人恨不得上前,痛打此獠。 坐在第三排末尾的梁东明双目微眯,敏锐地察觉到秦睿寒对爷爷的称呼从梁前辈变成了梁族长,细微的变化却是大有深意。 斑豹的邀战绝非一般的以武会友,九成九是秦睿寒授意的。这位年轻的四皇子就是个心机男啊!此举莫非是要掂量我五里氏族的实力?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哈哈……” 梁剑甫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洞悉了这个帝国心机男的心思。方正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瞥了瞥江秉之,道, “班豹将军所言甚是,徽皖郡自然比不得天子脚下的帝都。不过,作为大梁子民,我们五里氏族虽然深居山林,但在江领主的勤政训导之下,尚武自强之心从不敢忘。所以要说胆气,从来不缺。今日,殿下在上,主随客便,还请言明比试的规则。” 这话说地高深呀,驳斥了班豹的挑衅,表示了对帝都皇权的敬意,拉近了和地方郡府首脑的关系,同时也维护了五里氏族自身的尊严。 这就是人情世故,说话的艺术呀。梁东明不禁在心中给爷爷点赞。果然,刚才班豹之言也引得江秉之心中不快,听到梁剑甫这番话,他也不禁颔首微笑。 “好,梁族长果然爽快!” 秦睿寒拍手称赞,略一沉吟,朗声道, “宴席助兴,点到为止,宗师境的前辈就不用亲自上场了。嗯,那就这样吧,金甲护龙卫和五里氏族宗师境以下的高手轮番上场, 一人落败,再换一人,连赢五场者就是最终的胜者。如何?” 规则一出,氏族众人一片哗然。这是要一个人连打五场而且都要赢的节奏啊!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正常比斗,一对一,胜负完毕,再换一对,以双方胜出的场次论输赢。 四皇子定下这样的比试规则着实怪异。一人连胜五场!除非是修为和境界绝对地压制,倘若修为境界差异不大,想要连胜,谈何容易! 梁剑甫思忖道: “若非双方无人能连赢五场又当如何?” “这个好办,” 秦睿寒一笑,摆了摆手,一个扈从取出两根粗大的檀香。秦睿寒接着道, “以两个时辰为限,倘若无人能够连赢五场场,在规定时间内连赢场次最多的人就是胜者。” 氏族众人交头议论,梁东明也陷入沉思,这个四皇子到底想干什么呢?从表面看来,这个规则对于双方都无偏袒之处。 一旁的费泽茹似乎也对着这个比试规则产生了兴趣,此时也停止了对梁东明“如胶似漆”的行为,柳眉轻扬,自言自语道: “不让宗师境强者参与,还要连赢五场才算胜?这也太难了吧?难道是要选出宗师境以下的最强者吗?” “嗯?宗师境以下最强者?” 真是一语点醒局中人!梁东明眼眸一亮,心念飞转,暗忖道, “没错,他就是要选出氏族里宗师境以下的最强者。等等,这么说似乎还不够准确。即便是九品巅峰的修为,连战五场,体力只怕也难以维持。这个心机男……” 目光盯着这个心机皇子,梁东明双目微眯,似是对费泽茹说,又似是自语,喃喃道: “或许输赢其实不重要,他是想借此,看看我们氏族宗师境一下强者的实力到底如何。” “这个四皇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听到梁东明的自语之言,费泽茹一脸好奇少女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发问。梁东明不答,神秘一笑,道, “好戏开场了,泽茹姐姐,咱们接着往下看吧。” 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费泽茹白了他一眼,嘟着嘴巴,也望向场中。 梁剑甫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是见规则极为公平,并无袒护金甲护龙卫之处,点了点头,道: “好,殿下既然已开金口,五里氏族敢不从命。那就依殿下所言……” “等等。” 一个金属般的声音突兀响起,只见银发赤面的费云晟已经站了起来。梁剑甫一怔,不知他要干什么。四皇子也投来询问的目光。费云晟咧嘴一笑,看着四皇子,狡黠吆喝道, “我说两位殿下,场中比武助兴,但也有胜负之分啊。殿下们高义,是不是得有个彩头呢?” 哎呦!双眼一亮,梁剑甫不由对费云晟刮目相看。这个老小子闭关十五年,脑筋也变得灵光了。此言甚妙啊,以道德的制高点,把大梁帝国的这两位殿下直接架上去,然后再狠狠地宰他们一刀。 一阵痛快之感,在梁剑甫心中流淌。果然,秦睿寒和秦睿楠都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低语交流的片刻。寒殿下哈哈一笑,爽快道: “哈哈哈,费前辈真是个趣人。好,本殿和公主也给大家助助兴。” 说着,唤来两名扈从,低语几句。扈从离去,不多时,各自手捧一件物事归来。瞧那样式应是一刀一剑。 第76章 超越宗师境的存在 在四皇子的示意下,其中一个扈从拔剑出鞘,一声蝉鸣乍响,青色寒芒破空划过,三尺青峰,寒光隐隐。 另外一个扈从也拔出一把六尺长刀,刀身笔直,刀背宽厚,刀锋竟然隐隐闪烁的三色星辰之光。在场都是武道中人,自然看出这两件兵刃绝非凡品,眼神不由炙热起来。 四皇子指着一刀一剑,高声道: “三星刀,蝉翼剑,虽然比不上仙道灵器,但也是武道神兵了,就作为本次魁首的彩头吧。另外但凡下场比试者,本殿下另有赏赐。” “两位殿下这次真是大出血了,这三星刀相传是用三颗天外陨铁打造,不但坚硬无比,而且内蕴星辰之力,使用这把刀,战力可额外增加三成。 至于这柄蝉翼剑嘛,就更加神奇了。剑身薄如蝉翼,轻如无物。一旦加注劲气,三丈之内可以自如伸缩长短,攻守袭杀,无声无形。 这两件神兵,都是万金难求之物。本府看着都眼馋了,哈哈哈,恨不能也下场比试呀!” 江秉之道出这一刀一剑的来历。表面说的是刀剑,实则不声不响就是一个极为高明的马屁。 并且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殿下们很重视你们,拿出的东西很贵重,你们可要好好表现啊! 这还不算完,只见这位封疆大吏,一甩麒麟袍,抚须又道: “本府也想凑个热闹,由两位殿下坐庄,本府开盘,赌上一把如何?” 真不愧是官场老江湖,既没有喧宾夺主,又能推波助澜。这个主意立马引来更多人的兴趣。其实这场比试,宗师境强者不参与,吸引力已经大减。 而规则又甚为怪异,成为最终胜者要连赢三场,难度太大,争胜的欲望自然也弱了几分。 但是开盘下注赌钱可就不一样了。这项活动是完全没有等级界线的,不论你是权贵还是平民,爱赌好赌嗜赌,殊途同归呀。 买定离手,人人都可赌上一把。气氛瞬间热烈了起来,之前,厅内双方怒目相对的肃杀,迅速转变为预测赢家的喧嚣。 四皇子对江秉之投来赞许之色,满脸笑意地点点头。江秉之叫人在一旁摆上一张空桌子,坐庄开盘,一时下注之人络绎不绝。 一切准备妥当,点燃时辰香,早已不耐的班豹褪去甲胄,赤裸上身,一身块状腱子肉微微颤动,摩拳擦掌,吆喝道: “某家来打头阵,第一场,你们五里氏族哪位英雄过来指教啊?” “族长,我愿一战!” “爷爷,让我去吧!” “都别和我抢,头一阵我打定了!” 几乎同时,五里氏族这边十几个人起身向族长请战,憋了一肚子火,早就想上场痛打这厮了。 梁剑甫略一沉吟,暗忖道: “这个班豹就是个投石问路的,七品修为,看他这体型,力量与防御是他的强项。若能破除他的防御定可获胜。击败他不难,关键是如何能连胜五场呢?” 看了看请战之人,目光先扫向四位修为在八品之上的长老,又看了看以梁立锋为首的修为在七品以上的二代子弟,再看向梁东川等第三代已经觉醒梅魂血脉子弟。 有些犹豫不决,忽然心念一动,将目光落向龟缩在第三排末尾的梁东明。察觉到爷爷正看向自己,梁东明心中一跳,眼神交流间,爷爷投来征询的目光。 梁东明心中是一片苦涩呀,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愿意上场比试,为氏族争光,而是真的有难言之隐。 梁剑甫见梁东明不愿上场,略感失望,刚才听梁剑龙所言,只道这孩子有伤在身,不便上场,叹了口气,拿定主意,铿然道: “东川,你去领教一下斑豹将军的高招!” “是,爷爷放心,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梁东川早已起身请战,听见爷爷点了自己的名字,慨然应和。一旁的黄梅儿忍不住娇声嘱咐道: “川哥,小心啊。” “娘子放心,拿下他比拿下你容易多了。” 温柔一笑,贴在妻子耳边,轻声一语,再给黄梅来了个揉脸杀,一番操作整的一向率真的黄梅儿不由羞红了脸。一旁,氏族里的一堆单身汉直呼狗粮吃得好撑,纷纷抗议。 直到梁东川跃到场中,黄梅眼神一变,扫向那群单身汉,立马从一个温柔害羞的小少妇变身为大家熟悉的凶霸大姐大,聒噪之声立马消散。 大厅中央,梁东川与班豹对立而站。 梁东川,一身白衣,潇洒倜傥。 班豹,一身肌肉,勇猛剽悍。 气势迥然两异,锋芒相对,亮出一个起手式,梁东川道了句: “五里氏族梁家东川,特来讨教。请!” 班豹见他气劲浑厚,不敢怠慢,大吼一声,合身扑上,宛如猛虎一般,招式大开大合,拳脚之间力势千钧,果然是至刚至强的路数。 而梁东川,白衣飘飘,凝指为剑,腾挪辗转,道道剑气,四溢弥散,不论班豹如何强猛攻来,都以指剑回击。 七品对七品,铁拳对指剑。两人激斗在一处。 四皇子双眼微眯,注视场中,突然开口道: “小妹,今日,你有些不对啊。” 这话显然是对坐在一旁的秦睿楠说的。楠公主一怔,见哥哥依旧注视场中,没看自己,心中微松,淡然道: “四哥想多了,我没事。” “哦,是吗?” 嘴角不经意地向左微翘,寒殿下一挑眉,轻笑道, “哎呀,小妹啊,你的脸上可藏不住事儿。” 秦睿楠不语,直接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秦睿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别太任性了,父皇交代的事,必须完成。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 “哥哥放心,只是些许小事,我自会处理好的。” 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秦睿楠微一侧头,忽然给了哥哥一个浅笑的侧脸。 秦睿寒依旧没有看她,目光变得凝肃,缓缓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别乱来,这个五里氏族里有高人。” “高人?什么高人?” “在江滩上,有个超越宗师境的存在以传音秘术给崇铭传了四个字。” “超越宗师境的存在?” 心里咯噔一跳,秦睿楠蹙起眉头,低声问道, “哪四个字?” 将杯中酒一口喝下,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秦睿寒一字字道: “无死无生!” “什么?那不是……” 秦睿楠再也无法淡定如常了,猛然转头盯着四皇子,只见哥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还好,此刻厅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厅中央激烈对决的两人身上,并未注意到公主殿下的失态之举。秦睿寒点了点头,嘴唇翕动间,吐出话语: “没错,就是金刚神将,消失百年之久的金刚神将。” 第77章 看洒家如何虐你 一时间,秦睿楠沉默了,浓重的阴霾笼罩在她英挺俏丽的脸上。 这时,大厅中央传来一声震天大喝,梁东川飞身后退,躲开班豹凌厉一击。再看班豹,脸肿的宛如猪头。他面目狰狞,喘着粗气。 原来刚才一番对决,梁东川从容应对,指剑不断地攻击班豹的眼耳口鼻等防御软肋,竟打的这位向来以防御强悍自居的七品高手,毫无还手之力。 狂怒之下,班豹彻底怒了,全身肌肉膨胀到极致,最后一次怒吼输出之后,一道猎豹虚影与形体融合,朝梁东川迅猛扑击。 双手并指运剑,梁东川一声低喝,数道细线般的剑气,倏然射出,与猎豹虚影击撞在一处。 狂暴的冲击波,掀起阵阵气流,相持不到三息,猎豹虚影轰然溃散,班豹一声惨嚎,摔落在地,瞬间昏死过去。 “东川胜了!” “堂哥大姐夫威武霸气!” 五里氏族这边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梁剑甫抚须微笑,梁剑龙拍桌而起,黄梅笑若春花,其他四大家族的一众氏族子弟,无不是欢欣鼓舞。 别看平日里,大家你争我斗,互相算计。那属于内部的良性竞争,一旦遇到这种挑战氏族的外敌,瞬间就能拧成一股绳,同仇敌忾。这就是窝里横,窝外更横的氏族精神。 梁东明虽然早已料到结果,但是眼见梁东川如此干净利索地拿下那嚣张粗野的班豹,激动的情绪也被点燃了,跟着氏族众人振臂高呼。 自家堂哥大姐夫大胜金甲护龙卫将军,给氏族长脸,给梁家长脸,给大表姐长脸,就是无比高兴!此情此景,心中突的冒出一句精辟的话: “我的地盘,我做主!” 与热潮如沸的五里氏族相对比,左侧的一众帝国权贵们就显得沉寂了许多。江秉之和手下将领饮酒不语,而在坐的金甲护龙卫将领们尽皆面露惊怒之色。 寒殿下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似乎没有料到班豹竟会败地如此快,一摆手,四个扈从疾步上前,抬起班豹送至偏厅疗伤。 梁东川面不改色,收势立身,朝两位皇族殿下拱了拱手,平静地看向左侧那群金甲将领,清朗之声在厅中响起: “承让了,还有哪位将军前来赐教?” 按照比试规则,连赢五场才算胜,一场战罢,还需再战四场。梁东川自然要继续邀战。七品修为的将领虽然愤怒,但是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梁东川兵不血刃地干昏了班豹,显然未用全力。班豹的实力在金甲护龙卫七品战将中虽然不是最强,但绝对是不俗之辈。这些还未上场的同级将领自认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击败班豹,上场也是自取其辱。 “小子,休要猖狂,洒家来也!” 只见一个高瘦的金甲将领,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周身金甲在瞬间脱落,待到身形落在大厅中央,那副金甲竟然整齐地放置在了他原先的座位上。这手卸甲的功夫立刻引得一众金甲护龙卫将领齐声喝彩。 五里氏族这边也是一惊,梁剑甫看得清楚,能够做到这样,此人对速度和力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一个极为惊人的境界了。 梁东明打量着对面这个高瘦的将领。一身灰袍,约摸四十来岁,四肢修长,双手奇大,带着一副兽皮手套。 灰袍高瘦将领捏着沙包般大小的拳头,冷冷地盯着梁东川。 “八品巅峰! 朗星般的眼眸微眯,梁东川的目光凝聚在此人异于常人的拳头上,感受到对方强大的气息,不敢怠慢,抱拳道: “梁东川,请教阁下尊号。” “洒家乃是,金甲护龙卫千夫长,李鬼手!” 说着,高瘦将领阴恻恻地笑了笑,巨大的拳头包裹在皮手套中,摩擦间,竟发出类似于金属的铿然之声,斜睨着梁东川,道: “嘿嘿嘿,你不错,有资格让洒家出手。好久没有痛快的打一场了。” 梁东川心中微凛,不再多言,道了句: “李将军,请出手吧。” “不着急,” 李鬼手细长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对四皇子和公主施礼道, “殿下,此处太过局促,卑职施展不开啊,还请两位殿下准许,我与梁少侠到外面演武场一战。” “嗯?这里局促?” 氏族众人惊奇地看了看足以容纳百余人的议事大厅,又看了看一脸诡异笑容的李鬼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里的空间即便是摆上了酒席桌椅,中央的空场区域也足以两人比试了。怎么能说局促呢? 梁东明托着腮,盯着那个双手奇大的李鬼手,作沉思状。一旁的费泽茹继续化身好奇少女,用肩膀碰了碰梁东明,问道: “东明,这个人好奇怪哦,难道他的功法是空间越大,威力越强吗?” “这么说也没错。” 梁东明点了点头,悄悄指了指李鬼手的那双大手,道, “玄机就在那双手上。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人擅长速度与毒功。” “什么?毒功?” 费泽茹心中一紧,诧异地望着那个李鬼手。梁东明也皱起了眉头。 在征询了梁剑甫同意的意见之后,四皇子秦睿寒起身高声道: “移驾演武场。” 两位殿下并肩率先走出氏族议事厅,众人随行跟上。梁东明紧走几步,拉住梁东川,低声和他说了几句。 梁东川脸色一变,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大厅。费泽茹跟了上来,笑问道: “你和东川哥说了致敌妙计呀?” 叹了口气,露在黑布外的眼眸闪着无奈之色,梁东明低声道: “东川哥不是此人对手,我让他见势不妙,就主动认输。” “什么?” 费泽茹一脸惊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东川大哥虽然境界低于那个李鬼手,但是他还未施展血脉之力呢?再说他可是修仙者呀?不一定会输吧?” “这个李鬼手的战力应该远高于他的修为,东川大哥就算施展血脉之力,只怕也会不敌的。” 梁东明忧心忡忡,皱眉道, “另外,我听东川哥说过,他们师门有严令,与人比试交手,除非对方也是修仙者或者生死关头,否则是不能使用法术仙力对付凡人的。” “啊!那东川哥岂不是危险了?” 费泽茹也不由担心起来。梁东明想了想,又道: “也不一定,高手比试,境界战力固然重要,但是如果能在争斗的瞬息万变之间,抓住对手破绽,也是有一击反杀的机会。泽茹姐姐,走,我们快去观战。” 费泽茹点点头,随着梁东明快步走出大厅。 演武场上,金甲护龙卫与梅花铁卫泾渭分明地围站在圆形演武场边缘处。 两位皇族殿下、徽皖郡和五里氏族众人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分散站立,本已散去的五里氏族族民眼见演武场上有人比试,又汇聚而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演武场上对峙的梁东川和李鬼手二人。 李鬼手扭了扭脖子,咔咔之声络绎不绝,斜睨着梁东川,嘿嘿冷笑道: “小子,知道洒家为什么要在这个广场上和你比试吗?” 梁东川眼神平静,剑眉微皱,保持高度警惕,默然不语。李鬼手见他不言,哼了一声,目光一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这样,就有更多的人能够看到,洒家如何虐你!” 说罢,阴鸷的双眸一睁,突然挺身一扑,扬起沙包般的拳头,一记重拳攻来。 第78章 赤火血梅对战幽冥毒爪 这一拳落在众人眼中,似乎平淡无奇,除了拳中带风,力道不俗之外,并无什么精妙之处。梁剑龙却已看出一些端倪,高声提醒道: “东川,此人拳风古怪,不可大意!” 见李鬼手的重拳之中似乎并无变化的后招,梁东川将凝聚许久的剑气化为防御气罩,以不变应万变,想试探一下他的拳劲的力道。 “小子,你防得住吗?” 一声狞笑,在距离梁东川三尺处,李鬼手高瘦的身形突然消失了。 “嗯?” 梁东川心中一惊,竟然感应不到李鬼手的气息。下一刻,阴冷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 “怎么回事?” 还未来得及反应,右侧,狂暴的拳风大作,十几记力道强猛的重拳,如同冰雹一般,几乎同时轰击在防御气罩上。 梁东川脸色一白,胸口一阵憋闷,防御气罩差点就被打散了。猛然将七品气劲施展到极致,身形晃动间,划出十余丈,终于脱离了那阵拳雨。一边调息,一边四下观瞧,依旧不见李鬼手的身影。 还未喘息停当,危机感再次袭来,左侧,拳风掀起一片尘埃,又是一阵突兀而来的钢拳轰来。又快又狠,势大力沉,毫无征兆,根本无法躲闪,更别提还击了。 眼见对方的攻击手段犀利而古怪,梁东川一咬牙,全力调动气劲继续以气罩防御。同时施展身法,竭力摆脱拳风的笼罩。 但是很快,梁东川震惊了,不论他躲闪到何处,李鬼手的拳雨总是能在一息之间再次攻到,似乎无休无止。 如此一来,梁东川只有挨打的份儿了。片刻之后,鬓角滴下汗水,梁东川眉头紧锁,心中暗惊道: “他的每一拳至少有千钧之力,就这么一会已经挥出了不下五百拳,即便是八品巅峰的强者,气力也该有所衰弱了。 但是为什么力道越来越强,毫无力竭之感。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看到此人的身形,是传说中的隐身术?还是某种上乘的身法?让我的肉眼看不到他的身形呢?如此下去,我必败无疑了!” “砰砰砰——” 拳影不断,声声震天。演武场上,出现了一番怪异的场景,只能看到梁东川一个人的身形不断地躲避,却看不到李鬼手。 但是梁东川只要身形停落下来,就会出现少则十几道,多则数十道凌厉的拳影轰击在梁东川的护体气罩上。 站在演武场边缘处的五里氏族族民限于修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表面看来,只看到梁东川一人在广场之上手舞足蹈,似乎在奋力抵挡某种无形的力量。 氏族议事厅门前台阶上,金甲护龙卫的将领们见李鬼手打得梁东川只有招架防御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并没有如何激动,眼神中只是露出难以掩饰的残忍与戏谑之色,似乎这样的场面他们早已以习为常。 而五里氏族高层均是面露凝重之色,有几人已经瞧出了这李鬼手的一些底细。黄玉广走到梁剑甫身旁,一脸担忧道: “族长,这个李鬼手是个战斗型炼体流高手,肉身强悍,速度惊人,你看他极少防守,只进不退,倒像是凶兽搏杀!简直就是一头人型凶兽。” 梁剑甫面无表情,默然不语,一旁的费云晟叹了口气,道: “六七成!这个姓李的小子目前只施展了六七成的功力,还未出全力。赢是希望不大了,东川唯有施展梅魂精魄,或许尚有一搏之力。” “什么?才出了六七成的力?” 作为梁东川的亲爷爷,梁剑龙眼见孙儿陷入困境,早已忐忑不安,此刻听到费云晟所言,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抽了抽,欲言又止。梁剑甫叹了一口气,看着梁剑龙,缓缓道: “要不,让东川认……” “不,大哥!” 打断梁剑甫的话语,梁剑龙紧盯着演武场的方向,沉声道: “东川,他还没有输!” 这时,演武场上,李鬼手显出身形,皮手套上冒着青烟,赫赫怪笑道: “嘿嘿嘿,区区七品修为,能挡住洒家的第一波攻势。小子,你不错。” 胸口剧烈起伏,汗出如浆,但白衣身形依旧稳稳地站立在场中。刚才硬抗那一波拳势,此刻的梁东川身子微颤,感觉五脏如焚,气血已有逆行之象。竭力稳住气血,梁东川深吸一口气,道: “胜负未分,还请将军出招!” “骨头还真硬!实话告诉你,洒家刚才只出了六成力,嘿嘿嘿,你觉得以你那点实力,能挡住洒家几成力啊?” 傲慢讥讽之意,显露无疑。挺了挺脊梁,梁东川冷笑一声,突然周身红芒闪烁,古朴浑厚的力量自血脉中升腾而起,凝重而苍茫。 “那真巧了!其实,我也未出全力!” 横眉冷对,凛然对视。感受到那股强大的血脉之力。李鬼手暗惊: “小子藏私,竟然还有后手!” 李鬼手不再说话,沙包般的拳头突然冒起了股股黑气,很快萦绕周身,李鬼手隐匿于黑气之中,不见人影。 以李鬼手为中心,一丈之内尽皆是宛如浓墨般的黑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强烈的腥臭。 广场周边的金甲护龙卫突然集体后退了十步,将金盾护在身前。两百梅花铁卫虽然感到奇怪,但没有挪动身形。 铁卫长梁立锋见况,心中一动,挥手发令,梅花铁卫这才退后十步,将梅纹钢盾挡在身前。围观的氏族族民见这家伙毒气狰狞,也纷纷退到了安全地带。 梁东明感到手心冒汗,一眨不眨盯着场中。这时,梁立锋一声不响地走到了梁东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东明一怔,看了四叔一眼。四叔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梁东明心中泛起疑惑,但也无暇他顾了,因为梁东川和李鬼手已经出手了。 “赤火血梅,浴火重生!” 梁东川周身赤火燃起,一朵赤红色的四瓣梅花图腾自烈焰之中冲天飞起,声势骇人。 “幽冥毒爪,噬魂蚀骨!” 李鬼手隐身于浓稠的毒雾中,一只硕大的黑色鬼手幽然探出,恐怖森然。 赤火血梅对战幽冥毒爪! 演武场半空,赤红焱气与漆黑毒气绞扭纠缠互不相让,烈焰中的四瓣梅花图腾如陀螺高速旋转,化作圆形烈焰光刀,撞击间,从不同的角度不断地切割着黑色鬼手。 而毒气森森的幽冥毒手气焰嚣狂,怪啸着不断扑击。或以掌劈砍,或以拳重锤,或者干脆以爪摄取,妄图将梅花图腾摧毁于瞬间。 李鬼手本就是八品巅峰强者,一身功法诡异难测,绝非一般八品战力。 梁东川自知修为、力量与速度都不如李鬼手,虽然加持赤火血梅精魄的血脉之力,战力提升数倍,可在短时间内堪比九品强者。 但血脉之力不可久持,必须速战速决。因此毫无保留,将功法发挥到了极致。 场中两人激烈交锋,场边的梁东明也是心急如焚,虽然此刻两人看似势均力敌,但其实大局已定。 第79章 大爷的,四叔你这个伏地魔 梁东川先战了一场,劲气本就损耗了不少。这个李鬼手以逸待劳,功法诡谲,实力更是强于梁东川,如今借助血脉之力,勉强维持均势已经非常不易了。 除非梁东川施展道法仙术,否则血脉之力一旦耗尽,不消半刻,东川大姐夫必然落败。 果然,片刻之后,赤火四色梅花图腾陡然一颤,变得暗淡下来。李鬼手一声狞笑,道: “嘿嘿,小子,让你见识见识大梁皇家亲军的真正实力!” 劲气猛涨,幽冥毒爪瞬间将四色梅花图腾抓在其中,五爪缓缓合拢,任凭梅花图腾如何旋转切割,竟不能脱离而出。 梁东川脸色大变,正要催动功法挣脱,突然感到一股阴冷诡异的强大力道猛然冲入体内。翻腾的气血再也无法遏制,一口鲜血喷出,已是岌岌可危。 狂笑声中,右手凝爪,李鬼手快逾鬼魅般地跃到半空,直奔梁东川前冲扑击。 “川哥!” 一声惊骇的娇呼,早已担忧良久的黄梅儿再也忍不住,就要纵身扑过去,被黄玉光死死拉住。其他氏族众人也都是紧张到了极点。梁东明握紧拳头,急地直跺脚,口中失声道: “不好,东川大姐夫真的不成了!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站在梁东明身后的梁立锋动了动,突然抬起一只脚,猛地踹在梁东明的屁股上。 “啊——四叔你坑我——”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惊呼声,一个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梁东川与李鬼手之间。 而此时,四色梅花图腾轰然碎裂,幽冥毒爪自空中如黑云般压下,李鬼手正要重伤梁东川,突然眼前一花,一个人竟然凭空落在自己面前。 紧接着一股令他感到恐怖的力量,碾碎了幽冥毒爪,轰散了浓稠毒雾。 李鬼手只感觉双臂猛然一阵剧痛,紧接着天旋地转,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跌飞,与地面剧烈摩擦,最后深深陷入演武场的青石地面之中。 全场寂然,鸦雀无声。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众人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比试的最后时刻飞身跃起,嘴里好像呼喊了一声什么“四叔你坑我”之类的话,就挡在了梁东川身前。 接着一声巨响,狂风卷动,青石碎裂,李鬼手一声闷哼,如同流星坠地,倒飞了出去。 轰然声中,直接砸入演武场的青石板地面,余势未衰,如同铁犁铲地,划出一条三四十丈长的沟壑。 李鬼手从青石堆中跃起落地,灰袍变得破破烂烂,额头一片淤青,未受重伤,但也颇为狼狈,阴鸷的面庞闪着惊疑之色,虽然心中气恼无比,但是情况不明,并未再出手。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望着那四十余丈长的青石沟壑,人群中的梁东亮探出脑袋,咬着肥肥的手指,自言自语道。这话倒是提醒了一旁的氏族众人,大家动作一致地侧头看向梁立锋。 感应到目光,脸皮微微抽动了一下,梁立锋沉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微微抬起高傲的头颅,瞥了一眼众人,淡淡道: “这家伙比我上次多跌出去十余丈。他不如我。” 一阵鄙夷的嘘声响起,梁立锋那冷峻的脸庞又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这恐怕是石佛最后的傲娇了。 寂静之后,一片哗然之声响起。待尘埃消散,再看演武场中央,一脸郁闷的梁东明扶着面如金纸的梁东川,转头望向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正好与梁立锋的目光对上。 四叔那冷峻的脸上此刻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见梁东明看向自己,竟然破天荒地朝他笑了笑,那意思好像在说: “好侄儿,好好表现,四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大爷的,四叔你这个伏地魔!” 梁东明咬牙骂了一句。见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盯在自己身上,心中那个恨啊。四叔这是明晃晃的坑侄子。 自己想低调,这个四叔给自己玩了这么一出,小人背后捅刀子,你背后出脚,这是什么行径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四叔原来也是个小人啊! 自己真的不想人前显圣。事到如今,现在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好歹救下了堂哥大姐夫,不然李鬼手那一式下去,即便没有生命危险,重伤是难免的了。 议事厅大门前的台阶上,经过短暂的寂静,也炸开了锅。金甲护龙卫的将领们在惊讶之后个个不愤,骂咧咧地嚷嚷着五里氏族违反了比试规则,言语之中大有不耻之意。 五里氏族这边呢,倒显得没那么激动,看清楚救场之人是梁东明,自梁剑甫以下几个老家伙竟然都是面带奸诈的微笑,其他人也是一副怡然心安之态。 为什么会这样呢?外人不知道,他们心中可是门清儿,只要小东明出手,这比试就稳了。 见五里氏族在一片喝骂声中,不言不语还如此厚颜无耻的满脸笑意,四皇子察觉出了一丝异常。 见那出手救援之人一身“非常土”的装束,立马想起此人好像是叫梁东明,是五里氏族的一个三代子弟。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实力,思忖片刻,开口道: “梁族长,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第二场比试,五里氏族输了。” 梁剑甫倒也干脆,先是直接认输,接着故作歉意,施礼道: “殿下,东明少年心性,眼见他兄长遇险,情急之下才会不顾比试规则,擅自出手相救。 哎呀,他小小年纪竟然自不量力,失手击退了李将军,实在不该。事发突然,老夫未能阻止,还请殿下恕罪啊。” 这歉意的话中毫无歉意之意,倒有几分炫耀的感觉。四皇子眉头一挑,公主眼神一动,崇铭哼了一声,江秉之似乎费了老大的劲才忍住笑。 众金甲护龙卫将领则是面面相觑。四皇子到底是城府极深之人,虽然心中有些恼怒,但很快调整情绪,微笑开口道: “梁族长言重了,手足情深这是好事,该赞。至于违犯比试规则,本应当罚。但本殿刚才看得清楚,那位少侠,哦,叫梁东明是吧,乃是正面迎击,并非偷袭。就不做计较了。” “多谢殿下宽仁!” “四皇子高义!” “果然有皇族气派!” 话音刚落,一片高呼赞颂之辞,五里氏族众人言语行动极为统一,纷纷对着四皇子一阵的感恩拜谢。 听着溢美之词,看着五里氏族众人的表情,四皇子瞬间有种掉入坑里的感觉,但又找不到明确的证据。不由心叹这五里氏族的水太深了。 接下来,台阶之上,崇铭宣布比试继续,第三场由梁东明对阵李鬼手。刚一宣布,外围的氏族族民们又是一阵欢腾喝彩之声。 那声势比之前更加热烈。两位殿下及所有初来五里氏族的权贵们心中都是一怔。看这动静,这个举止怪异的梁东明似乎在氏族里很受欢迎啊。 第80章 礼尚往来,我必须揍你 场中,梁东明已经帮梁东川推血过宫,探查之下,并无大碍。梁东川呼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东明,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别给氏族丢脸。” “放心吧,大姐夫。看我替你出气。” 梁东明微笑点头,梁东川走出了演武场,早已等候在场外的黄梅儿立马上前,一把扶住梁东川,眼眸之中闪着心疼的泪光。 梁东川微微一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两人缓缓走到一旁,观看接下来的比试。 “小子,你……” 一声阴鸷的低喝从背后传来。梁东明缓缓转过身,冷冷地直视李鬼手,目光刚一接触,李鬼手浑身一震,如芒刺背,余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现在的位置距离大门台阶甚远,那位公主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梁东明恢复了嗓音,淡淡地问道,眼中波澜不惊。 听他声音异于之前,李鬼手心中诧异,感应之下,竟然探查不出这小子的修为境界,更为震惊。 难道他的修为远高于自己?不可能,一定是修炼了什么敛气之术,稳定了一下心神,阴恻恻地问道: “你叫梁东明!哼,藏头露尾,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嘛,不重要。你伤了我的堂哥大姐夫……”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寒芒,梁东明戟指低喝道, “所以,礼尚往来,我必须揍你。” “好大的口气!” 巨大的拳头凝成爪形,毒气萦绕在皮套之上,全神戒备,李鬼手双眼微眯,喝道, “出招吧!让洒家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梁东明轻轻摇了摇头,随意道: “还是你先出手吧。我一出手,只怕你就没有机会了。” 瞳孔一缩,怒气上涌,李鬼手感觉被严重地冒犯到了,想他身为金甲护龙卫千夫长,南征北战,遇敌无数,宗师境以下,就算是九品高手,他也不惧。这个山林小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放肆!” 大喝声中,欺身而上,李鬼手的身形再一次消失了。旁观的氏族众人一惊,刚才梁东川就是在这样的身法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 梁东明身形未动,也没有施展什么防御气罩,目光扫过空空荡荡的演武场。缓缓抬起右手,就在这时,身后上方,十几道拳劲倏然闪现,猛击而下。梁东明旋身一转,一掌拍出。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演武场上,下一刻,拳劲轰然碎裂,李鬼手身形闪现而出,跌跌撞撞倒退十余步,捂住腮帮子,一脸不敢置信地瞪视着梁东明,左侧脸颊之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就这么被一招打脸了!全场寂静! “大哥威武!不愧是我的亲大哥!” 寂静之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氏族议事厅的台阶之上突兀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圆眼童子,正紧握着肥肥的小拳头,大声喝彩。这是梁东亮。 “东明好棒呀,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又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之声响起,只见一个长腿细腰的靓丽姑娘,挥舞着白皙的手臂,一脸兴奋。这是费泽茹。 突然感受到众人投来的惊讶目光,费泽茹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似乎有些不妥,顿时羞红了脸颊,但是目光依旧热切地看着场中的梁东明。 费云琴和费啸渊听到费泽茹的呼喊,相视一笑,挑眉看向王乾一。果然,王家家主的面色有些难看。就在这时,广场外围,又传来一个女童,激动地呐喊声: “东明哥哥,加油!打败那个坏人,小娇请你吃蜜糖!” 一个身穿花衣裙,可爱无双的大眼睛萝莉,小手做喇叭状卖力地喊着,冲着梁东明甜笑嫣然,竟然是王仁娇! 旁边站着王仁娇的亲爹王坤岳。费云琴和费啸渊瞬间变色,而王乾一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费泽茹呢,轻咬着嘴唇,一脸怒意地盯着王仁娇,面容不善。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喝彩助威之声轰然响起。台阶之上的崇铭眼光一肃,一旁的江秉之突然附耳低声道: “此子,有些古怪啊。” 听到领主大人的话,崇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也低声道: “完全感应不到他的修为,确实古怪。不过,李鬼手还没有出绝招,再看看吧。” 此刻最难堪的莫过于李鬼手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中无限的羞辱之感。双目赤红,怒火瞬间点燃斗志。 一声怪吼,毒气缭绕周身,手上的皮套寸寸腐烂消解,脚下青石地板也在毒气的侵染之下,变得一片黢黑。 那双巨手第一次完全展露在人前,惊呼声中,只见那双手乌黑青紫,指甲尖尖如刀锋,九成不似人手,十成更像鬼爪。挥舞之间,大团毒气疯狂逸散,三丈之外尽是漆黑毒气。 “这是?” 梁剑甫倒吸了一口冷气,费云晟森然接口道: “后天炼体术!” 两人的眼中闪过骇然之色。世间武道炼体法门众多,其中有一种极为歹毒厉害的炼体功法就是后天炼体术。 传说此法乃是一位仙人所创,因其家族后辈丧失了灵根血脉,无法修炼仙道,为了提升家族实力,这位仙人依据一部上古残卷,创出一种奇异的炼体法门。 以秘术封存妖兽精血于体内,吸取妖兽精血,淬炼肉身,修炼到最高境界,身体某些部位就会转变为兽形,威力奇大。 但是此法修炼太过艰难,风险极大,一般凡人肉体难以驾驭妖兽精血,走火入魔爆体而亡更是常事。没想到这个李鬼手竟然练成这罕见的后天炼体术。 就在此时,浓稠的毒气中传来一声好似妖魔的尖锐怪吼,令人不寒而栗,同时,两只巨大的幽冥鬼爪显形而出。 裹着幽幽毒气,朝着梁东明不断爪来,一时腥风大作,青石崩碎,将梁东明完全笼罩在爪影黑雾之中。 “小子,洒家要撕碎了你!” 李鬼手一边卯足了劲儿不断攻杀,一边咬牙切齿地凶狠道。梁东明身形飘忽,闪身躲避。利爪所到,只剩下一片残影,看似气势滔天的幽冥毒爪,竟然连梁东明的衣服都无法碰到。 几十招过后,梁东明一个闪身,跃到十丈开外,依旧平静地盯着那两只鬼爪,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失望地摇了摇头,淡然道: “不错,不错,借助后天炼体术,你已经有九品巅峰的战力了。可惜了……” 突然话锋一转,缓缓握紧拳头,手臂之上的肌肉虬结而起,梁东明压低声音,眉头一挑,嘿然道, “嘿嘿,这场比试你还是要得输!” “什,什么?” 似乎没有听清楚梁东明的话,李鬼手一怔。待要细问,梁东明已然出手了。原本略显瘦削的身形,瞬间鼓风膨胀,肌肉块块隆起。 第81章 此人气息好生古怪 衣服遮盖下的身体表面,竟然覆盖了一层细密的鳞甲。下一刻,梁东明身形如电,化为残影,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的身躯也消失不见了。 “砰,砰,砰” 黑雾之中火花四溅,一闪即逝。三声沉闷的好似金属撞击的声音在演武场上响起之后,梁东明的身形再次出现,手臂肌肉已经恢复如常。 他随意地拍了拍手,似乎在拍打灰尘。再看刚才那两只巨大的幽冥鬼爪,颤了三颤。 “噗嗤——”一声,如同冰雪般消融,迅速瘪塌缩小。 那浓稠如墨的毒气也随即化散开来,片刻后,雾散人显,李鬼手浑身颤抖,大口喘着粗气,那双巨大的宛如鬼爪的大手扭曲变形,惨不忍睹。 “啊,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李鬼手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 “赢了!东明赢了!” 这次的呐喊没有再迟到,五里氏族众人爆发出一片欢腾之声。场边的梅花铁卫也以矛击盾,以壮声威。 “哎,后天炼体术,终究还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啊。” 微微叹了口气,梁东明摇了摇头,适才看到李鬼手施展后天炼体术,他心中还兴奋地期待了一下,正好可以拿来试炼一下他的九转炼体诀第一重。 没想到只挥出了三拳,李鬼手就已经不行了。倘若再多出一拳,李鬼手必死。所以只能收手,心中大呼不过瘾! 郁闷的心绪无处宣泄,他霍然转头望向氏族议事厅大门的台阶方向,伸手一指那片金甲将领,一声大喝: “还有谁?” 这一声大喝,用足了气劲,压过了所有的呐喊欢呼之声,宛如洪钟一般,在演武场上响起。众人惊骇,喧嚣渐止。 此刻在一众帝国权贵眼中,一身粗布麻衣,头裹白毛巾,脚踩破草鞋的梁东明不再有一丝土气的感觉,而是宛如一座大山,一尊天神,神威不可逼视。 “哇,东明好帅啊!” 费泽茹痴迷凝望。 “东明哥哥,你太厉害了。” 王仁娇托腮神往。 “大哥,你就是我奋斗的方向!” 梁东亮紧握肥拳。 “东明,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吗?” 梁立锋驻足沉思。 “他就是氏族的未来。” 梁剑甫抚须轻叹。 “小贼!原来是你!” 就在所有人都被梁东明散发的威势震慑之时,一声突兀的娇叱极为不和谐的在台阶之上响起。 众人目光追寻,只见大梁帝国皇室公主秦睿楠一脸怒容地瞪视着那个少年人。 台阶之上,大梁公主叉腰戟指,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 旁侧众人一脸诧异,四皇子深邃的目光在秦睿楠和梁东明之前逡巡了好几个来回,饶是他足智多谋,也没想明白自己的妹妹为何会如此愤怒。 自己一行人刚到五里氏族不过半日,一个是皇室公主,一个是氏族子弟,完全没有交集呀,这两人之间怎么会产生纠葛呢? 瞧着自家皇妹如此激动,那声“小贼”喊得是相当的咬牙切齿,看来恩怨不浅。眼见众人面色有异,四皇子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拉了拉秦睿楠的甲胄,侧头低声道: “你认识此人? “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如此粗鄙的武夫!” 干脆利索,毫不犹豫,秦睿楠斩钉截铁道 “不认识!那你喊什么?为何如此气恼?” 四皇子更加诧异了,继续低声发问。秦睿楠脸色微红,想到江滩上发生的事情,情不自禁用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没好气道: “本公主,本公主见此人伤了我大梁将领,一时,一时愤慨,所以才出言呵斥。” “哦——” 一旁的金甲护龙卫将领做恍然大悟状,心中瞬间充满了万分的感激之情。将领战败,主上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同仇敌忾,出言喝骂敌方,此等恩情,可昭日月呀。 一时间,微有颓丧的士气猛然大振。又听公主殿下慨然说道: “四哥,你快派人下场,给我好好教训这个狂徒。让他知道我皇家亲军的厉害。” “殿下,属下请战!” “殿下,末将愿下场教训这小贼!” “愿为两位殿下死战!” 四五个八品金甲将领躬身请战,瞧那架势大有慷慨赴死,舍身取义之态。四皇子眉头高挑,看了看怒气难平的妹子,又看了看凛然正气的列位金甲将领,心里倒是乐了。 歪打正着呀,自己正愁如何提升士气,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没想到这个小妮子的一句冲动之语,竟然就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暂且放下对秦睿楠异常举动的疑惑,目光扫过一众金甲将领,最终落在一个魁梧男子身上。此人身长九尺,并未身穿甲胄,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眸子宛如深潭,神光泫然。 适才一众将领纷纷请命,唯有此人长身站立,无嗔无怒,双目紧紧盯着场中的梁东明,若有所思。 “尉迟将军,” 秦睿寒轻唤道。那九尺大汉一侧耳,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是既不行礼,也不看四皇子,淡然道: “我去看看。” 说着,他迈步走下台阶。自始至终竟然都没有看四皇子一眼。更奇的是,不论是四皇子、公主,还是各位金甲将领竟无一人觉得此人无礼。 连崇铭也是冷眼旁观,不发一言。江秉之手下一个将领大感奇怪,忍不住低声向身旁同僚询问此人来历: “哎,这人是谁呀?好大的架子!” 另一个将领一撇嘴,一脸不屑,掩口低声道 “他,你都不知道,你乡下来的吧。尉迟雄,九品巅峰强者。 “九品巅峰?那也不至于如此嚣张吧?” “你知道个屁!尉迟雄可是个传奇。五年前,他以九品修为连败三名宗师境强者,名动帝都,后被皇帝陛下招入大内,位列大内十大高手之一。平日里只听陛下调遣,四皇子、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还没有权力给这位下令。”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咳——” 突然江秉之一声咳嗽,有意无意地横了二人一眼。两人顿时吓了一跳,立马垂头噤声,不敢再言了。 尉迟雄双手背负在身后,如同散步一般,走到演武场中央,微抬眼帘,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个穿着很土的蒙面人。 刚才被公主认出身份,梁东明着实一阵忐忑,生怕这个野蛮公主挟私报复,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江滩上的事情抖落出来,那他梁东明可就遗臭万年了。 但是除了刚才那一声娇喝之外,半天没有其他动静了,梁东明心中稍安,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是公主之尊,江滩上发生的事情一旦说出,他梁东明固然难辞其咎,但是公主的颜面也必然有损。 如此想来,很大概率,她不会说出此事。果然,没有等来公主降罪,等来的是一位看着甚为慈祥的大叔 见这位大叔似乎并无敌意,而是负着手,带着好奇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自己。梁东明摸不清对方来意,感知之下,心中一动,九品巅峰!不对,此人气息好生古怪。 第82章 一场纯粹的肉身博弈 梁东明一边打量着对面这个一脸和善的中年人,一边心中暗忖道: “嗯?奇怪,以修为品阶来论,此人确实是九品巅峰,并未突破到宗师境。但是以气息来判断,他的气息比一般宗师境强者还要浑厚许多!” “兄台,公主殿下既然已经认出了你,可否除去伪装,以真容相见? 语气平和,好像在与梁东明商量一般。不知为何,梁东明对此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这个大叔身上有一股凌然正气,不似奸佞之徒。 他又一想,也确实没有必要再隐藏,反正自己已经露馅了,于是扯下头上的白毛巾,摘下脸上的黑布,显出本来面目,冲着尉迟雄一抱拳,呵呵一笑道: “让这位大叔见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兄台,在下五里氏族梁东明,有礼了。 “梁东明。 口中念叨着,双眉微抬,略显惊讶,宽阔的额头之上显出三道浅浅的皱纹,尉迟雄似乎没有料到梁东明竟然如此年轻,又将眼前这个少年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开口道: “没想到小兄弟竟然如此年轻。哦,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尉迟雄。” 说完,他静静地看着梁东明,不再说话。 “嗯?这就完了? 本以为这位面善的大叔还有话说,没成想他夸了自己一句,说出他的名字之后,就此缄默不言了。两个男人对视了数息,姑且算梁东明是个男人吧。 一种无法言说的尴尬之意,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梁东明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皮,打破沉默,道: “哦,尉迟大叔,要不,您先出手?” “不急,” 尉迟雄一摆手,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下有个问题,不知小兄弟是否愿意解我心中之惑?” 梁东明向来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要是来横的,他会十倍百倍地奉还回去。要是对他彬彬有礼,他也从来不打笑脸人。 “大叔请说。” 梁东明耐着性子,静待尉迟雄相问。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尉迟雄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小兄弟刚才施展的功法可是某种先天炼体诀?” 双目一眯,心中警惕之意大起,梁东明看向尉迟雄,刚才他施展九转炼体诀第一重击败李鬼手,手法极为隐秘,除非真正接触过同类功法,不然不可能识得。 这个大叔,有古怪。 尉迟雄见他不答,微微一笑,缓缓抬起左臂,宛如深潭的双眸,精光闪烁,劲气凝聚,衣袖中的手掌忽然青芒隐隐,瞬间化为一只青色龙爪。 他将手臂藏于袖中,只让梁东明一人看到。梁东明双目一睁,心中狂震,暗忖道: “炼体诀?看样子也是先天级别的。” 见他也施展出一种先天炼体功法,梁东明忽然明了,为何此人的修为是九品巅峰,而气息比一般的宗师境强者还要凝厚了。但是另外一个更大的疑问在心中升起: “我是从无名功法中参悟到九转炼体诀的。为了修炼此功法,燃烧了精血,耗损了寿元,代价极为惨重。 按照百花姐姐所说,后天武者是无法修炼先天功法的。此人连宗师境都没有达到,如何以凡人之躯修炼这先天级别的炼体功法的呢?” 散去劲气,手掌恢复如常,尉迟雄有些期待地看着梁东明,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这时,演武场周边响起了嘈杂之声,原来围观众人见他们许久不动手,反而攀谈了起来,都感到甚为怪异,不禁议论纷纷。 看了看四周,梁东明心中计议已定,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尉迟大叔,咱们先比试吧!” 见这少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开口邀战,尉迟雄也不生气,也干脆利索地道了句: “好,小兄弟,出招吧。” 梁东明却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道: “还是大叔先出手吧。” “哦?这是为何?” 尉迟雄一怔,不禁问道。梁东明叹了口气,心里道, “我要是先出手,就算你有先天炼体术加持战力,只怕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可嘴上却说: “嗯,因为我的功法比较特殊,善于后发制人,大叔先出手,让我占点便宜呗,嘿嘿嘿。” 说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着无邪的光芒,无比真诚地看着这位慈祥的大叔。尉迟雄又是一怔,哑然失笑,觉得这个少年当真有趣,不再多言,微一点头,劲气爆发,低喝一声: “小心了!” 一道青色弧形刀刃,自尉迟雄掌缘升起,围绕其周身旋转,寒芒阵阵,蓄势待发。 “气刀!” 双目一睁,梁东明的眼中兴趣之意大涨,万物御兵术悄然施展。尉迟雄咦了一声,瞳孔中映出人影,这少年人的身形闪了闪,看似未动,实际已经变换了数十种身法,已然蓄势待发。 “没有施展先天炼体术?” 尉迟雄心中微感失望,劲气吞吐间,手掌一张,气刀呼啸一声,刺破空气,旋速骤升,朝着梁东明呼啸而来。 梁东明眼眸一闪,劲气从指尖无声无息地缠绕而去。青色弧形刀刃刚进入梁东明周身三丈,尉迟雄突然感到运转如常的劲气猛地一滞,瞬间丧失对所发出气刀的掌控。 在某种古怪力量的牵引之下,弧形刀刃竟然调转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朝自己攻击而来。 “这是什么功法?” 尉迟雄大惊,一个闪身躲开那道自己发出的气刀,身形还未停稳,突然背后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如芒刺在背,危机之下虽惊不乱,他双臂交叉于胸前,劲力爆发,回身探拳。 就在这时,梁东明的身形陡然出现在尉迟雄背后,见他反应如此之快,拳劲强猛,尉迟雄眼中闪过兴奋之色,一声低喝,霍然转身,双拳齐出,以攻对攻。 “砰砰砰——” 短短五个呼息之间,两人互攻了数十拳。身形交错,各自后退五步。梁东明打得痛快,刚退又进,揉身再上。尉迟雄神色凝重,双手凝为刀形,又战在一处。 两人都修炼了先天炼体功法,虽然此刻都没有使用此法,但是肉身也极为强悍,如此贴身肉搏,不再注重于防守,拳掌相撞,互不相让。 铿锵之声响彻整个演武场,两人的身躯不似肉体,更像是钢铁一般。 场中,两人打得惊天动地,地面龟裂,石板化为齑粉,坑洞与裂痕满布。 场外,众人看得心惊胆战,两人的比试并没有之前几场那样气势磅礴,妙招层出不穷。 表面看来反倒犹如莽夫打架。拳掌交击,直来直去,但是感受到两人每一次攻击爆发出的惊人气流,与产生的巨大破坏力,都不由产生心悸之感。 这是一场纯粹的肉身强度与力量的博弈。 时辰香已经燃烧过半,两人激斗了小半个时辰,依旧不分胜负。 不论是帝国权贵还是氏族众人都不由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不同的是,秦睿寒等人是为梁东明的强悍而震惊,尉迟雄身为大内十大高手,早已是帝都极负盛名的武道强者,虽然没有达到宗师境,但是实际战力远超一般宗师境强者。 梁东明竟然与尉迟雄在伯仲之间,而且还如此年轻,岂能不让他们惊掉下巴。 而梁剑甫等人则是为尉迟雄的战力而瞠目。梁东明的全部实力,他们虽然还不甚了解,但是在与梁立锋和费云晟的交手中,已然见证过他的实际战力堪比宗师境。 如今面对这个九品巅峰的对手,梁东明竟然久战不下,这个尉迟雄的战力看来也同样堪比宗师境,甚至更高。心中骇然的同时不由为梁东明感到担忧。 第83章 这场比试的魁首,就是梁东明 看客们各有心思,场中交手双方却是心无旁骛。好似互有默契一般,两人都没有再施展先天炼体术,显然都不愿被旁人瞧见。 对攻良久,梁东明已略有吃力之感。他意识到这位大叔的肉身异常强悍,毫不畏惧他的强攻,看来所修炼的先天炼体功法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上。 梁东明凭借万物御兵术,在强猛无匹的对攻之中悄无声息地御彼之力,攻彼之身。饶是尉迟雄经验丰富,通晓诸多武道功法,也丝毫看不透这少年古怪功法的路数。 每每感觉要战胜他时,总会有一股怪异而强大的拉扯之力,不但控制了自己的部分力道,而且还能反击己身。 稍有松懈,就会被卷溺其中,宛如身陷巨浪波涛之中,身形竟然有轻微的迟滞之感。 若非自己所修的炼体功法已经大成,危急时刻通过强大的肉身之力强行抽身脱离,就算不败只怕也得受伤。 尉迟雄心中不由大凛,抖擞精神,小心地应对。 “这大叔炼体境界高于我,肉体力量也拼不过他,速度更是奇快无比,简直无懈可击,似乎比云晟爷爷还要强上一筹。看来我还是轻敌了。” 梁东明一边寻找尉迟雄攻守间的破绽,一边暗忖道, “现阶段,我的万物御兵术可以困他一时,但是他肉体力量太过强悍,以我现在的躯体形态所能施展的修为还不足以破开他的肉身防御。除非恢复为成人形态,或者彻底爆发第一重九转炼体诀。” 心念三转,他还是暗自摇头,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变为成人形态,也不能全力施展九转炼体诀,一旦施展,必会引发轩然大波。但是这场比试事关氏族尊严,绝不能输。 就在这时,梁东明突然瞥见场外人群中的费泽茹脚下移步,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身形停在了那根还剩一小半的时辰香的不远处。 美眸四顾间,正好与梁东明目光相碰,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微抬手臂,轻轻挥了挥。 梁东明先是愣了一下,见她用手很隐晦地指了指那根粗大的时辰香,忽然明白过来。 小姐姐送助攻来了!他大喜之下,眼珠一转,猛然大喝一声: “万物御兵,涉水禽龙!” 这一声大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谁也没有注意到,费泽茹伸出手指朝着那根时辰香轻轻弹了一下,然后快速退回到了人群中。 而场中,只见梁东明身形一变,气劲陡然飙升,无形之力宛如江潮,叠涌攀升,瞬间化为一条气形游龙,裹挟磅礴气势,大张龙口,喷吐着龙息,猛然咬噬而来。 事发突然,两人又相距太近,梁东明骤然施展如此凶悍一招,尉迟雄也是一惊,深潭般瞳孔猛然一缩,感知到这一式威力巨大,不敢怠慢,双手凝爪,胸前青芒骤起。 “轰——” 火花四溅,气劲迸炸,尉迟雄的身体成弓形,双臂死死地将那条气龙抵挡住,大喝声中,包裹青芒的双爪向外一翻,既而劲气爆发,强行撕裂了那条无形气龙。 但身体也在巨力的撞击之下,被硬生生地推出去十丈远,身前留下一条深深的青石沟壑。看着身前那条沟壑,尉迟雄喝彩道: “好!” 他正要提气再攻,突然台阶之上一个声音响起: “呀,时辰香烧完了!” 清脆高亮的少女声传入众人的耳朵,众人纷纷一惊,这才想起还有时辰香。尉迟雄也是身形一顿,侧目看去,目光中,那根时辰香果然已经燃烧殆尽了。 “这……” 双方不由皱起眉头,胜负未分,时辰已到。梁剑甫等人、金甲护龙卫将领和徽皖郡众人都将目光齐齐投向两位皇族殿下。 秦睿楠还沉浸在刚才两人惊世骇俗的比试中。尉迟雄的战力她是很清楚的,本以为尉迟雄出手,梁东明一定会被狂虐,一解心头之恨。 没成想,这小子竟然强大如此,和尉迟雄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除了震骇再无其他。 秦睿寒就淡定多了,经过了短暂的愕然,四皇子哈哈一笑,鼓掌拍手,道: “好,好!既然时辰已到,这场比试到此结束。尉迟将军和东明兄弟胜负未分,我看……” “这场比试,我输了。” 演武场上,尉迟雄突然平静开口。全场哗然,秦睿寒再也无法从容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笑容一僵,失声道: “尉迟将军,你,你说什么?” 尉迟雄一脸的云淡风轻,双手重新背负在身后,并没有看秦睿寒,而是注视着梁东明,语调平和道: “这位小兄弟,先与李鬼手斗了一场。消耗了不少劲气,我本已占了些便宜。又与我缠斗良久,他虽然没有胜过我,但是我也拿不下他。再有,刚才最后一式,他将我击退了十余丈,所以,这一场,我认输。” 说罢,尉迟雄对梁东明和善一笑,迈步走回到金甲将领之中,闭目养神不再多言。众金甲将领面露不忿,五里氏族众人则是心中大喜。 见尉迟雄如此,秦睿寒恢复了从容的神态,目光扫过众人,一边拍手,一边高声笑道: “好,时辰已到,比试结束,按照规则,我宣布,五里氏族获胜,而这场比试的魁首,就是梁东明!” 月悬中天,演武场上燃起篝火,氏族议事厅内,夜宴继续进行着。厅内大多数人已经半醉。输掉比试的金甲将领们一个个都是气鼓鼓的样子,一开始只是闷头喝酒。 后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金甲将领们纷纷上前拉扯着五里氏族的精英们,呼喝声中,先是几句称赞溢美之词,然后拎起桌案上最大的酒坛子,带着挑衅的眼神,道了句“我喝完,你随意”,然后一仰脖子,吨吨吨,豪迈地牛饮了起来。 五里氏族的精英们岂肯势弱,心知这些金甲将领必定是输了武道比试,想在酒场上找回面子。名为敬酒,实则是另外一种挑战。氏族尊严面前岂能认怂,也纷纷捧起酒坛子狂饮起来。 看着这些粗鄙的莽夫们拼酒,端坐高台之上的秦睿楠感到索然无味。这时,五里氏族那边,梁剑甫、费云晟和四大长老纷纷起身,并未声张,悄然走向偏厅。 四皇子梁睿寒、崇铭、江秉之也纷纷起身,并未惊动厅内众人,秦睿楠见此情况,微微叹了口气,跟着四皇子也朝偏厅走去。 目光不禁地瞥向那个万恶小贼所坐的位置,瞳孔一颤,第三排末尾处,座位空空荡荡,梁东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轻轻抿了抿嘴唇,秦睿楠的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似是嗔怒,又似是担忧。 五里氏族打谷场,几十个稻草垛分布在方形的场地上,大的宛如小山,小的也如同耕牛。 梁东明躺在其中一个稻草垛上,抬头望月。身旁放着蝉翼剑和三星刀,月华银辉之下,两件神兵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回想刚才厅内场景,比试结束后,四皇子授予魁首奖励时的赞赏,氏族众人的狂喜欢庆,金甲将领们的艳羡嫉妒,梁东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不由慨叹,难道真的是命运弄人吗? 一直以来,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要低调做人,但是尽一个月来,发生之事似乎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大违他的本意。 自己在接受四皇子的赏赐之时,那个野蛮的大梁公主秦睿楠的脸上闪现出的奇怪神色,让他现在想来仍旧有种莫名的不寒而栗,当真是奇怪。 还有那个尉迟雄,这个大叔绝对有古怪,以凡人肉身竟然也修炼了先天炼体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第84章 什么情况!我被强吻了 梁东明皱起眉头,托腮沉思,突然心神一动,咦了一声,目光所及,一道倩影快速靠近,几个呼吸间,已经来到近前,敏捷地跃上草垛,竟然是费泽茹。 月光下,费泽茹宛如身披银光的仙子,静立在梁东明身前,一脸温柔地凝望着他。 梁东明略一抬头,这个视角更加衬托出少女纤细的腰肢和腿部修长的线条。微微感觉有些尴尬,他转开视线,问道: “泽茹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呀!” 费泽茹轻笑一声,也坐了下来,双腿微曲,白皙的手臂轻轻放在双膝处,目光落在那两把神兵上,眼中闪过羡慕之色。少顷,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梁东明,故作嗔怒,道: “你这个臭小子,拿了彩头就没影了,都不知道感谢一下我?真是没良心,哼!” 说着,少女俏脸一板,一副傲娇的表情。 梁东明微微一笑,回想到刚才自己与尉迟雄激斗之时,她出手弄灭了时辰香,确实帮了自己大忙。 见她刚才一脸热切地看着两把神兵,特别是对蝉翼剑尤为钟情,心中有数,梁东明拿起那把蝉翼剑,嘻嘻笑道: “嘿嘿,多谢泽茹姐姐刚才出手相助,这把蝉翼剑就当做东明的谢礼了。” 见他将蝉翼剑递到自己面前,费泽茹吃了一惊,用手掩住檀口,睁大美眸,失声道: “你,你真的要把蝉翼剑送给我?” “是呀,这柄蝉翼剑乃是软剑,剑刃薄如蝉翼,挥舞之时灵动异常,特别适合泽茹姐姐。” 梁东明一脸真诚,捧剑相赠。 费泽茹面上一红,缓缓接过三尺蝉翼剑,抖腕一挥,半透明的剑身发出轻微的蝉鸣之声,寒光泛起,映照出少女娇艳的面容。 “我不要!” 强忍心中的不舍,将蝉翼剑抛还给梁东明,费泽茹深深地看向身旁这少年人,悠悠道, “这是你自己比试苦战赢来的,怎么能随便给我?再说拥有这一刀一剑,你的战力就会更上一层楼。神兵难得,你这小子是不是傻呀?” 言语之中,关切之意显露无疑。梁东明一愣,心中感动。平日里,泽茹姐姐虽然口不饶人,但对自己的关心确是真诚的,微微一笑,随意道: “没关系的,我的修炼功法不需要借助神兵加持,这两把神兵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对于泽茹姐姐就不同了。” 费泽茹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梁东明将蝉翼剑塞到了费泽茹的手中,语气渐转认真,道, “蝉翼剑内蕴寒冰之气,与你修炼的白冰寒梅功法相辅相成。泽茹姐姐如今是四品修为,因为没有觉醒血脉之力,想必修炼已经到达瓶颈了。但如果借助蝉翼剑内的寒冰之气修炼,突破五品指日可待。” “什么!” 费泽茹瞪大美眸,感应着手中这把蝉翼剑上散发出的丝丝寒气,目光却盯着梁东明,似乎在做最后地确认。 “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把蝉翼剑真的能助我突破修炼屏障?” 梁东明微笑着点头,想了想,又道: “不仅如此,我感应到这剑中蕴含的寒冰之气极为精纯,泽茹姐姐如果能够吸纳修炼,假以时日,觉醒氏族的白冰寒梅精魄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觉醒白冰寒梅精魄!” 费泽茹声音颤抖,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血脉之力千里挑一,整个氏族不过十余人。根据氏族卷宗记载,五百年来,若无血脉之力加持,修炼到五品已经是极致了。 但是如果能够觉醒梅魂血脉,那自己未来的修为决不可同日而语。望着手中的蝉翼剑,费泽茹迟疑道: “东明,这把剑真的有如此奇效吗?这样的至宝,那个四皇子怎么会这么轻易……” “泽茹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 梁东明伸了伸懒腰,双手枕头,躺在草垛上,淡然道, “四皇子他们并非不识至宝,而是这蝉翼剑内的冰寒之气对于一般武者而言形如鸡肋。既不能吸纳,也无法直接攻敌,除了质地锋利之外,旁人眼中就是一把普通的利器罢了。 但是对于你就完全不同了,借助氏族独门的白冰寒梅功法,就可以吸纳这精纯的寒冰之气为己所用。呵呵,不是那些帝国权贵不识货,而是他们没法用啊,哎,泽茹姐姐,你,你干嘛呀!” 梁东明正口若悬河地诉说着蝉翼剑的妙用,冷不丁地被费泽茹一把扑倒,柔软的身体紧紧抱住了他,一阵幽香袭来,湿润的嘴唇如小鸡啄米一般印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原来这少女再也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一把抱紧了梁东明,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之上连亲了好几口。 “什么情况!我被强吻了!” 脑中飞快闪过此念,梁东明回过神来,正要发力挣脱,突然身子一松,费泽茹已经飞身跳下草垛,手持蝉翼剑,眼波如水地看着梁东明。 见少年男子愣愣地看着自己,一抹羞色印在俏脸上,在月华之下更衬娇艳,费泽茹眼眸似水,轻摇嘴唇,声音轻柔而坚定道: “蝉翼剑,我收下了。东明,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一定会成为可以和你并肩的氏族精英。到那个时候……” 说到此处,羞色更浓,她霍然转身飞奔而去,倩影去处,留下一句深情之语: “我愿与你一起守护咱们的家园!” 月色下,银辉中,望着费泽茹离去的身影,梁东明眨了眨眼睛,用手摸了摸刚才被强吻的脸颊,喃喃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呀!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啊!” “哈哈哈哈!真是少年英才,羡煞旁人!” 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梁东明双瞳微眯,目光凝聚处,三丈外,草垛上,布衣青衫,在月华之下,显得越发神秘。 “尉迟雄!” 对于这位面目和善的中年大叔,梁东明还是极为忌惮的。虽然此人到目前为止,并未显露任何恶意,但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强者的善意,其用意往往不会那么简单。 梁东明暗自戒备,看似随意地握住了那把三星长刀,问道: “尉迟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呀!这个时候,不应该陪着皇子和公主殿下在议事厅里参加宴请吗?” “我本就喜静,大厅内太喧嚣了。若非这次事关重大,区区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还不至于让我来陪同。” 话语平和,笑意不减,但语气之中又带着一丝傲然之气。梁东明心中一怔,暗道: “事关重大?看来这次帝国权贵东来,绝对另有所图。这个大叔这么明显的说来,是要和我摊牌吗?” 第85章 这次我们来到东境是为了,谶书 见少年人依旧对自己有明显的戒备之意,尉迟雄莞尔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色,接着道: “没想到在下无意间撞上这月下赠剑的一幕,着实有趣的紧啊!少年人,果然朝气蓬勃,令人羡慕啊,哈哈哈!” “这个大叔是在取笑我呀!哎呦,看来人不可貌相啊,他外表正直,内心很丰富嘛!” 心中对这个大叔似乎有了新的认识,摸了摸鼻子,梁东明嘿嘿一笑,微觉尴尬道: “大叔取笑了,费泽茹乃是我族中姐姐,蝉翼剑可以助其提升修为,故而相赠。” “小兄弟,可否把酒一叙啊?” 尉迟雄不再纠结此事,举了举手中的两个酒坛子,和善一笑。梁东明没有感应到他的敌意,加之刚才的调侃之语,也大有亲和之感。 又想到,有王九爷坐镇氏族,就算这个大叔有什么歹意,也定然逃不过九爷爷的法眼。 自家有大佬,自己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想到此处,梁东明放下手中的三星刀,拱手抱拳,道: “尉迟大叔,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尉迟雄一抬手,一个酒坛稳稳地飞了过来。伸手接过,闻了闻坛中酒,梁东明挠了挠头。中年大叔一仰脖子,喝了一口酒,见梁东明没有喝,呵呵一笑,道: “你怎么不喝呀?这可是你们五里氏族的陈年老酒,滋味相当不错啊。” “哦,我年纪尚幼,我爹不许我饮酒。” 梁东明随意道。 尉迟雄咦了一声,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回答。这少年已经有如此修为了,喝个酒还顾虑父亲教诲。看来这五百年的大氏族族规森严,家教也是严厉呀。 又是一口酒下肚,尉迟雄抹了抹唇边酒渍,随口问道: “也是呀,年幼饮酒的确伤身,于修行不利,你爹倒是个行家。小兄弟,你今年几何?得有十五六岁了吧?” “嗯。” 犹豫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梁东明将话题一转,直奔主题,道: “尉迟大叔,今晚巧遇,只怕是为了先天炼体诀吧?” 尉迟雄倒是没有太过惊讶,深潭般的眼眸微微眯起,没有回答梁东明的问题,反问道: “你应该是人族吧?” 这一问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似乎意有所指,梁东明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跟着追问道: “难道大叔不是人族?” 浓眉微微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尉迟雄不动声色道: “你的先天炼体功法出自何处?” “大叔的先天炼体诀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你所习练的功法一共有几重境界?” “不知大叔将功法练到第几重了?” “先天炼体诀非血脉不能修炼,你是如何以凡人之躯从容驾驭的?” “大叔难道是后裔,故而能够练成这先天炼体诀?” 一番对问极为快速,又瞬间戛然而止。目光对视,四野寂静。风动,衣襟发髻轻摇,扬起稻草几缕,飞旋着从两人之间掠过。 一声无奈的叹息,尉迟雄摇着头,轻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悠远。 “哈哈哈,小兄弟,果然是有趣之人啊!也好,看来今日,在下若不坦诚以待,恐怕也难以得到小兄弟的信任了。” “小子,愿闻其详。” 梁东明淡然一笑,抱拳躬身,嘴角不经意间弯成弧形,暗忖道: “嘿嘿,和小爷我玩心思,尉迟大叔啊,你是不知我的深浅哦。要说演戏,连王九爷和百花姐姐这样的先天强者都被我忽悠得东倒西歪的,何况是你呢!” 尉迟雄哪里知道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还在心中称赞此子行事谨慎,少年老成。他徐徐呼出一口气,语气变得庄重深沉,缓缓道: “我乃是先天后裔,身具神兽青龙的血脉,所修炼的先天炼体术乃是,青龙诀!” “后裔?青龙血脉?” 梁东明讶然失色,脑中浮现出氏族典籍中的相关记录,猛然大惊道, “大叔难道就是传说中,除了身具灵根的天选之人之外,最具修仙潜质的血脉一族?” 尉迟雄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 “我是后裔不假,但你所说的最具修仙潜质的血脉只是族中的传说罢了,经历了无数岁月,现在的传承下来的后裔除了具有一些异能和体质特长之外,和人族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梁东明同样不以为然,羡慕道, “比如这先天炼体诀,你作为后裔,虽然没有踏入先天但是也能顺利修炼。这就是血脉优势啊。” “这个嘛,” 尉迟雄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大拇指一掐小拇指,淡然道: “相比常人,我们这一族啊,也就多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血脉优势。哈哈哈!”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吧!梁东明心中突然不爽了,他自己为了修炼九转炼体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这个大叔眼中竟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血脉优势。 太气人了!太可恨了!能说出这样的恶毒之言,这个大叔要么就是个钢铁直男,要么肯定是个腹黑大老攻。仔细想想,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心情忧郁的梁东明,翻了个白眼,忍住吐槽的冲动,心念一动,一挑眉,突然道: “喂,大叔,你们这些帝国贵宾这次到东边来,恐怕不只为了边境防务吧!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可不傻!你要是觉得这是什么高度机密,不说也罢。我最不喜欢勉强别人了。” 梁东明嘴里说着不勉强的话,但倏地提高了音调,拉长声音,在尉迟雄开口之前,抢道, “但是,倘若此事事关我们五里氏族的安危,大叔要是真把我当朋友,那就给我透个底儿呗!” 最后一句,梁东明双手交叉放在下颌处,眨巴着眼睛,脑中想象着弟弟东亮的憨货模样,尽力模仿,显出真诚单纯之态,一副你不告诉我真相,你就不把我当朋友的表情。 尉迟雄愣了愣,还真的被梁东明这副无赖做派给唬住了。不过,他瞬间回过神来,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面色已经变得肃然起来。梁东明一怔,感觉这大叔的表情不大对劲儿。 “告诉你也无妨,以你的实力,相信很快也会知道。” 深潭般的眼眸直直盯着梁东明,声音平稳而有力,尉迟雄开口道, “这次我们来到东境是为了,谶书!” “谶书!” 氏族议事厅偏厅,除了大梁两位皇室殿下,崇铭、江秉之、五里氏族族长梁剑甫、费云晟和四长老之外,身着一黑一白衣衫的蒙面男女也在其中。 此时气氛凝重,五里氏族这边所有人全都是一脸震惊的神色,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眉头紧锁的梁剑甫抬头望向四皇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实的,迟疑着,再次确认道: “寒殿下的意思,是说斩龙大泽内藏有可预知天下大势的上古奇物,谶书!” “不错,这也是我们此次东来的最终目的。” 秦睿寒郑重颔首,继续道, “据此八百里的斩龙大泽,上古谶书已经出世了。半月前,皇帝陛下已经派人前往,探明了此事。” 梁剑甫眉头稍展,心中微微一松,抚须道: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派高手前往,夺取谶书想必已是迟早之事。”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瞥向两位皇族殿下,见两人肃然不语,又见江秉之、崇铭等人也是一脸郑重,毫无轻松之感。 梁剑甫心中一凛,再联想到这些帝国权贵来到氏族以后的言行,隐隐感到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86章 得谶书者得天下 秦睿寒侧头向江秉之使了个眼色,徽皖郡领主立马会意,开口道: “梁族长有所不知,半月前,陛下派出五名宗师境强者和十名九品高手前往斩龙大泽,岂料……” 说到此处,江秉之又看了看四皇子,语气变得深沉,森然道, “五名宗师境强者全部陨灭,十名九品高手只有一人逃了出来。” “什么?” 此言一出,厅内立时一阵强烈的骚动,五里氏族众人骤然色变,费云晟霍然起身,脱口道: “五个宗师境,十个九品,只有一个九品活着出来!等等,不对啊!” 他敏锐地把握到其中一个重要的疑点,费云晟快速问道: “连宗师境强者都没有逃出来,那个九品怎么可能存活下来呢?” 江秉之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问,幽幽道: “那个幸存的九品高手,正是尉迟将军。” “尉迟雄!是他!” 费云晟瞳孔一睁,缓缓坐了下来,蒲扇般的大手按住木椅扶手,缓缓点头道: “尉迟雄的修为虽然只是九品巅峰,但是战力已经远超一般宗师境,难怪了。” 沉思中的梁剑甫接口问道: “尉迟将军应该已经将斩龙大泽内发生之事禀告诸位了吧。” 秦睿寒颔首。江秉之继续道: “梁族长所言不错,据尉迟将军所说,他们一行进入斩龙大泽不久,碰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得谶书者得天下,机缘天定,生死自负,宗师境以下有缘人可入泽一试’。” 氏族几位高层都是一皱眉,嘴里念叨着这句话,黄玉广忍不住插嘴道: “听这意思,是禁止宗师境以上的强者进入?” 江秉之的脸色越发深沉,点了点头,接着道: “那五位宗师境强者受命于皇帝陛下,岂能如此轻易退缩。再说这块石碑的出现更加佐证了斩龙大泽里却有谶书,自然不能放弃。 于是他们不顾警示,越过石碑,进入了大泽深处。万万没想到,刚往里走了不到十里,途径一片沼泽时,异变突生。 从沼泽里突然伸出无数泥浆巨手,五名宗师境强者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那诡异的泥浆巨手缠绕束缚,一个呼吸间就被撕裂了肉身,既而被沼泽吞噬了。” “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呼吸间就被撕裂肉身!” 梁剑甫和费云晟以及四长老不由面色发白,王乾一长须微颤,苍老的眼眸中闪过浓重的惧色,颤声道: “修炼到宗师境,预警意识远超常人,肉身的坚韧程度可比百炼钢铁,这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在瞬息间撕裂宗师境强者的肉身。难道,难道是后天武道之上的先天之力?” 江秉之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不由看了看王乾一,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八品修为的氏族长老竟然有如此见地,颔首道: “当时事发突然,场面骇人,十位九品高手见宗师境强者身死,不及多想,慌忙逃遁。但是尉迟将军自身修炼了一种特殊秘法,有感知先天之力的能力。虽在惊骇之下,但是尉迟将军确实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先天之力。” 厅内一时寂然。所有人似乎都被先天之力的强大力量震慑了,强如宗师境的武道至强之人在先天之力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良久,一直聆听不语的费云琴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领主大人,那九名九品高手也遭遇了先天之力的攻击吗?如果是这样,按照常理推测,尉迟将军是不可能逃脱的?这期间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崇铭的脸上闪过愤怒之色,秦睿寒和秦睿楠也是面罩寒霜。江秉之重重地哼了一声,愤然道: “那九个九品高手并非死于先天之力的攻击,而是在逃出斩龙大泽之后遭遇了东州齐国的高手伏击!” “东州齐国!” “难道他们也知晓了谶书之事!” “真是卑鄙无耻啊!” 一时间,偏厅之内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怒骂之声。 “你是说,你们在逃遁出斩龙大泽之后,遭遇了齐国强者的伏击!” 氏族打谷场草垛上,梁东明同样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望着站在另一个草垛上,云淡风轻的尉迟雄,心中万念翻涌。 谶书现世,警示石碑,五名宗师境被灭,九名九品高手被伏杀。这一切如此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尉迟雄作为当事人,九死一生,侥幸生还。刚才娓娓道来,情绪竟然毫无波澜,似乎在说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传奇故事一般,这个大叔的心境当真是坚韧。 “不错,六个宗师境,十二个九品,还有大约三百名刺杀暗卫。若非如此,即便遭遇伏击,我们十个九品高手也不至于……” 语气平静,但说到此处,尉迟雄话语停顿,微微叹了口气,即便心性异常坚韧,想到当时惨烈的场景,也不禁神情黯然。梁东明心中升起同情之感,轻声道: “大叔,您没事吧?” “哦,没什么。” 深深呼出一口气,尉迟雄平复心绪,淡然道, “弱肉强食,阴谋算计,都是平常事。大国交锋更是如此。我们棋差一招,也怨不得旁人。” 说着,中年大叔盘腿坐在草垛上,举头饮酒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梁东明拿起三星刀,纵身跃到尉迟雄身旁,也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问道: “大叔,你们准备何时动身?” “预计三日后前往。不过,小兄弟……” 言语稍顿,尉迟雄侧目冲着梁东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似有一丝狡黠。梁东明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只听尉迟雄缓缓道: “这次前去,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们!” 氏族议事厅,宴席结束,尽兴而散。拼酒之争没有输赢,一群伶仃大醉的汉子们,互相搀扶着,宛如亲兄弟一般。 武者多粗鄙,但武者也多义气,因义气而拔刀挥拳,也会因义气而舍命相护,一场大醉,勾肩搭背泯恩仇,不一定掏心掏肺,但一定是真性情。 斜背三星刀,心事重重的梁东明站在氏族议事厅大门一侧,望着这些白日里争斗不休,此刻宛如一家人的战士们,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刚才在打谷场草垛上,尉迟雄对自己说的最后的一番话犹在耳边回荡: “小兄弟,你身上应该有不少秘密,我能看出你并非寻常之人。你现在对我有防备之心,不说也罢。 何时想说就何时说,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你身具先天炼体诀,我们就是一家人。后裔,同气连枝。以后我就是你大哥了。” “我把你当大叔,你却把我当兄弟。这辈分还真有点乱呀!” 心中腹诽,梁东明的目光移向了依旧灯火通明的偏厅,思索了一下,正要迈步走过去。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童子的呼唤声: “大哥!大哥!” 第87章 此言一出,四长老立马不淡定了 听到呼喊声,梁东明定睛一看。月光下,弟弟东亮和爹娘站在演武场右侧,二小子迈着小短腿飞奔而来,一下子蹿上来,抱住梁东明的脖子。 只是身高不够,脚不沾地,整个人如同挂件一样,在梁东明身上晃晃悠悠,口中不停地嚷嚷道: “大哥,你今天太厉害了,你就是我奋斗的方向!哎呀!大哥,我的脸,疼疼疼!” 话到后半截已经变了调,原来是被梁东明一把按在脸上,将这个小肥崽从身上扒拉了下来。 爹娘此时也走了过来。不过,两人的脸上却毫无喜色,母亲一脸阴沉,老爹则是一脸无奈。 梁东明心中感到有些奇怪,还未说话,就被老妈一把拉了过去,看着梁东明有些破损的衣衫,黄竹兰脸色大变,一边在他身上摸索,一边埋怨道: “你这孩子,氏族里那么多长辈高手都没有出手,你逞什么能呀?大梁帝国的金甲护龙卫中强者如云,你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下场比试了呢!伤着没有啊?” 老母亲口中说着埋怨之词,眼中却满是心疼之意。梁东明心中温暖,嘿嘿一笑,道: “娘,我没事,真的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这是我赢的三星刀!这可是一把神兵利器啊! 说着,他从身后取下那柄六尺长刀,献宝似地递到母亲面前。望着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裂痕沟壑的演武场,黄竹兰火气更大,哼了一声,用手指戳着梁东明的额头,道: “娘不稀罕什么神兵鬼兵的,给我记好了,下次不许再这么莽撞了!凡是都要三思而后行。在娘眼中,你比这把破铜烂铁重要的多了,知道吗?” 见梁东明陪着笑脸,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一再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莽撞了。黄竹兰面色稍霁,既而瞪了一眼梁立顺,斥道: “五里氏族的那些高手都死绝了吗?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关键时候,怎么就看着一个孩子下场拼命呢?我今天是没在场,不然非得好好问问族长大人!” 见媳妇发火,梁立顺不敢搭腔,他深知自家媳妇的脾气,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会招来无妄之灾。 今日他陪着自家夫人外出赶集,本来一切顺遂。夫妻二人心情舒畅,在集市多逛了一些时辰,临近傍晚,才悠然返程,等回到氏族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家中无人,东亮已经入了内阁开始为期三年的修炼,可是大儿子梁东明应该在家呀?正在猜想这小子上哪鬼混去了。 周边邻居突然兴冲冲地跑来一阵的寒暄,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大梁帝国的贵宾来到了氏族,还在演武场上进行了比试切磋。 令他们惊讶万分的是梁东明竟然也下场比试了。看着街坊邻里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地描述梁东明大胜金甲护龙卫高手的情景,其中惊险之处更加是添油加醋地杜撰。 老爹是一脸振奋,可老妈却是勃然大怒,当即撇下邻居,直奔氏族议事厅。 半路上,遇到了散席准备返回内阁的梁东亮,于是三人重新来到氏族议事厅寻找大儿子,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大门一侧的梁东明。 眼见着黄正兰越说越生气,梁立顺尴尬着看了看四周,还好现在宴席散去,大多数人已经离开了,但仍然有少数留下善后的氏族中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好奇的目光。 梁立顺给梁东明和梁东亮连使眼色。东明会意,单手揽住老妈的肩膀,装腔作势道: “老妈,老妈,歇会,歇会!不动气啊,生气会长皱纹的。咱们回家,回家!东亮,哎,二狗子,你发什么楞啊!还不快拉着老妈回家!你刚才不是还说几天不见老妈,想吃她做的饭菜了吗?赶紧的呀!” 说着,他将三星刀抛给老爹,手上加力,将老妈往家的方向扯,见梁东亮还在发愣,没好气地一脚踢在他那小肥臀上。 这一脚似乎把梁东亮踢醒了,小胖墩揉着屁股,颠颠地上前拉住老妈的另外一只手,一边拽,一边说: “对,对,对,老妈,咱回家,我想吃你做的豆腐烧肉,还有糖醋鲤鱼。咱们快回家!” 就这样,在两个儿子的左右护持之下,黄正兰极不情愿地离开了氏族议事厅。抱着三星刀,跟在三人身后的老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自庆幸道: “哎呀,总算拦住了,幸亏当初生了两个,一个儿子不够用啊!不然以正兰的性子,今天非得大闹一番不可!” 氏族议事厅偏厅,怒斥喝骂东州齐国的声音渐渐停歇。接着就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众人逐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不仅仅是损失了五名宗师境和九个九品强者的问题。中州梁国与西州晋国的战事正酣,其他四州虎视眈眈。 此时传说中可预知天下大势的谶书出世,东州齐国又伏击了梁国强者。这些事情错综复杂,但明显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谋划。 五州一统是大势所趋,五大帝国征伐吞并已成定局。海外四州虽然国力不如五州的五大帝国,但也是带甲数十万的强劲力量,不容小觑。是否会浑水摸鱼,跨海逐利,犹未可知,当真是波云诡谲。 梁剑甫沉思半晌,心中暗忖道: “大梁东境的防务一直由镇东王把持,谶书现世于中州与东州交界处的斩龙大泽,皇帝陛下没有派遣镇东王前去夺宝,而是让这两个皇族子弟领着五艘玄甲舰和一万五千金甲护龙卫前来。 想来一方面,是担心调动镇东王手下二十万云龙卫会引发齐国更大的不安,一旦东境战火再起,大梁两线作战,必然雪上加霜。 另一方面,谶书事关国运,只怕皇帝陛下也在防着这位手握重兵的皇族王爷吧。秦睿寒这次突然到访,还将此等秘辛告诉我们,显然是另有所图,且让我试探一番。” 想到此处,梁剑甫的脸上闪过一丝阴云,起身转向秦睿寒,抱拳道: “寒殿下,大梁国泰昌顺,我等氏族才能安享太平。守卫大梁,责无旁贷。若能用得上五里氏族的地方,还请殿下明示。” 秦睿寒面露感动之色,起身急走几步,一把握住梁剑甫的手,双眼微红,道: “梁前辈此话感天动地。国有柱石,何所畏惧!五里氏族个个都是忠勇之士,是我大梁的精英啊!” 接着梁剑甫连说谦词,高度评价了四皇子的英明神武。四皇子呢,也毫不吝啬地捧着五里氏族一阵的猛夸。场面是一片和睦。一旁的费云晟一撇嘴,轻哼了一声,心里腹诽道: “老戏骨外遇到小滑头,哎呀,这难道就是老夫学不会的外交辞令!太恶心了!” 前戏做足,气氛渲染到位,秦睿寒和梁剑甫分别回身坐下,四皇子整了整衣袖,目光扫向厅内众人。氏族众人心中透亮,这是要开始说正事了。只见秦睿寒郑重开口道: “根据之前尉迟将军所言,斩龙大泽内应该有某种上古阵法禁制,修为达到宗师境以上,一旦进入必死无疑。 宗师境强者无法进入,所以此次除了本殿从帝都带来的高手之外,还需要徽皖郡的氏族大家助我一臂之力。” 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秦睿寒见五里氏族众人并无太大反应,微微颔首,接着道: “本殿和江领主商议了一下,希望五里氏族能够挑选五名八品以上的精英和两百名护族卫队与我们同行。” 此言一出,四长老立马不淡定了。 第88章 这五里氏族的水好深啊 五名八品以上的精英外加两百名护族卫队,强如五里氏族这样的大氏族,护族梅花铁卫不过五百余人,八品以上强者,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人。如此一来,也几乎将家底掏出去大半了。 斩龙大泽内凶险无比,说不得就是有去无回。按照最坏的打算,一旦有个闪失,五里氏族必将元气大伤。 大长老梁剑龙首先坐不住了,正要起身说话,却被一旁的梁剑甫伸手按住。其他三位长老也是欲言又止。却听费云晟已经抢先开口道: “寒殿下好大的胃口,你这随便一说,我们五里氏族只怕连底裤也要掏出来了。” 话糙理不糙,费云晟倒是说出了在场氏族高层的心声。梁睿寒一怔,似乎没有料到费云晟竟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辞。 秦睿楠大窘,羞怒之色挂满那张英挺的俏脸。金甲护龙卫统领崇铭霍然起身,喝道: “费云晟,别以为你是宗师境强者,就可以一再以下犯上,依据大梁国法,本统领现在就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这次,秦睿寒没有阻止崇铭。梁剑甫也没有制止费云晟。 四长老面露不忿之色,江秉之则是似笑非笑,不发一语。那两名蒙面男女置身事外,毫不理会厅内发生之事。和睦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费云晟冷笑道: “老夫是个粗人,但也不糊涂,这么多年来,征兵、赋税,戍守关隘,我五里氏族从未含糊过,甚至缴纳得更多,以资国库。 江领主应该心中有数。但是寒殿下上嘴唇和下嘴唇一动,就要耗尽我氏族精英。不好意思,我费云晟第一个不答应!” 崇铭一翻白眼,铁塔般的身躯逼向费云晟,蛮横道: “为国尽忠,就算要你全族赴死,你也得去!哪来讨价还价之说!如有不从,就以全族通敌叛国罪论处!” 这句话立马引起了公愤,秦睿寒也是微微皱起眉头。忍耐很久,本就脾气火爆的黄玉广瞬间爆发了,一拍桌子,起身喝道: “放屁!什么玩意儿!我们好酒好肉好招待,你他娘的要我全族赴死!直娘贼!这里是五里氏族,不是你的帝都龙城。 别以为你是宗师境大圆满,我们就怕你!治我们的罪?哼哼,信不信,我先让你走不出这四十里山林!” 费云琴也站起来,傲立肃然道: “五里氏族传承五百年,我们从不恃强凌弱,但也从不畏惧恫吓,我家四弟不过说了句实话,阁下动辄治罪,灭族!好大的罪名!哼,还请自重,可别因一己私愤辱了两位殿下和大梁皇室的体面!” 王乾一斜睨着崇铭,一边起身,一边冷冷道: “五州大争在即,若真如阁下这般对待大梁境内的氏族,寒心之下,又有何人愿为国府效力。难道阁下觉得凭借你宗师境大圆满的绝顶修为就可荡平其他四大帝国,助大梁一统五州不成?” 梁剑龙甩袖站起,对着两位皇族殿下一拱手,慨然道: “两位殿下,五里氏族并无忤逆之心,更无不敬之意。奈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崇铭统领刚才所言实为诛心之词,误国之论!请恕我等不敢苟同!” 眼见四长老个个硬气,一番言论更是有理有据,几乎直接将他钉死道德法规的伦理柱上。误国罪臣的帽子扣得是死死的。 崇铭瞬间懵逼了,想反驳,找不到言辞,想动手,似乎更加坐实了他诛心误国的罪名。 铁塔般的身躯微微颤抖,铜铃般的眼睛怒火四射,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尴尬地僵在那儿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五里氏族的水好深啊!” 偏厅内,费云晟、四长老并肩而立,与崇铭怒目对峙。 面对这位宛如铁塔般的宗师境大圆满强者,五人竟然毫不示弱,个个眼神犀利,战意大盛,将五里氏族窝里斗,窝外横的优良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有一言不合就要一拥而上,群殴这个蛮横的宗师境大圆满强者。 崇铭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强者的威严被严重冒犯了。万万没有想到这群山林氏族之人竟然如此强硬。 在短暂惊愕愤怒之后还是强压住了出手的冲动,他毕竟久居庙堂,也不是愚蠢之人。 一方面,自己刚才的言语确实有失,失理失德在先,这才被五里氏族四长老一阵猛怼。 另一方面,此次夺取谶书还要借助这些氏族的力量,一旦彻底闹僵,定然会影响在皇帝陛下的大计。 最忌惮的还是消失了上百年突然出现在此地,以传音入密警示他的那位金刚神将。那可是大梁帝国的开国元勋之一,无上的存在,他可得罪不起。 虽然还不清楚那位前辈与五里氏族的关系,但是从之前的传音来看,这位前辈显然与五里氏族渊源颇深。 但是,要他这位大梁帝国皇室亲军统领就此服软,向这群山野村夫低头,面子上过不去啊。就在进退维谷之际,一声长笑打破了对峙的僵局。 “哈哈哈,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也都是大梁的臣民,亲兄弟还时常斗嘴打架呢?殿下,您说呢?” 江秉之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走到四长老和崇铭中间,笑眯眯地看向四皇子。 秦睿寒心中一松,暗道这江秉之果然不亏是官场老油条,恰如其分地送台阶来了,当即示意崇铭退回坐下。江秉之也将四长老劝回到座位上。 秦睿寒沉吟了片刻,看向梁剑甫,意味深长道: “没错,江领主所言甚是。我们是皇帝陛下的臣子。列位也都是大梁的臣民。一切为了大梁嘛!如今大梁正值用人之际,岂会不珍惜氏族的力量呢?如果五里氏族有难处,梁前辈大可直接说出来,本殿职权之内,定会尽量满足。” 五里氏族众人不由暗叹这个四皇子当真是深谙权谋之术。江秉之只是稍稍点拨,秦睿寒立马就做出了绝妙的反馈。先将自己的身份与氏族同化,以都是大梁子民拉近距离。 再用一句“一切为了大梁”,这样大义凛然的话将对立和分歧统一为共同的立场。最后再以个人名义许下承诺,也算给足了五里氏族面子,当真是极为高明的笼络安抚之举。 果然,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梁剑甫重新审视着秦睿寒,心中暗忖: 这位四皇子深谙帝王心术,窥一斑而见全豹,不可小觑啊。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他是否存有帝王之志,但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不过,梁剑甫心中笃定,任你有诸多谋划,我五里氏族绝对不做炮灰。思忖片刻,心中已有伎俩,目光突然落在那一黑一白的蒙面男女身上,开口问道: “这两位,是尚氏一族的精英吧?他们既然能与殿下同往,想必殿下对尚氏已有安排了吧?不知尚氏一族这次派出了多少精锐啊?” 第89章 皇家武道院的名额,我要五个 秦睿寒和江秉之的眼中几乎同时闪过一丝精光。崇铭面露意外之色,连一直做神游状的公主秦睿楠也是一怔,暼望向梁剑甫。 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身形虽然未动,但瞳孔微缩,厉芒晃动。见他们这般表情,梁剑甫面露莞尔之色,浑厚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江东尚氏一族,传承数百年,也是居于襄江流域的大氏族。独门修习的幻念之术迥异于炼体之法。不过,尚氏一族向来神秘隐居,虽然与我们五里氏族比邻百年,尚氏一族的青年俊彦,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 四皇子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做出一副为难之色,缓缓道: “梁前辈当真是慧眼如炬,这两位确是尚氏一族的精英子弟。不过,梁前辈有所不知,尚氏一族戍守的关隘乃是我大梁东境的第一道防线。尚氏的戍关之责尤为重要,所以这才斩龙大泽之行嘛……” 说到此处,秦睿寒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继续道: “就没有安排尚氏派遣太多族内精英随行了。实不相瞒,尚氏一族有位前辈在大梁帝都任皇朝供奉,这两位也恰好在帝都,听闻本殿要到东境,那位尚氏前辈就派了尚氏一族这两位精英子弟与我同行。” “哦?尚氏一族竟然还有人在帝都任职?” 梁剑甫一怔,费云晟和四长老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那两名尚氏子弟此时也起身拱手向几位五里氏族长辈见礼,道: “尚氏尚鸿天,见过几位前辈。” “尚鸿雁见过几位前辈。” 黑衣青年男子直起身,徐徐道: “还请各位前辈见谅,并非我等小辈有意失礼,而是家祖有命,此次东境之行,我与家妹的职责乃是作为暗卫保护两位殿下,故而一开始没有表明身份。不知前辈是如何看出我们的身份的?” “哦,原来是暗卫。尚鸿天、尚鸿雁,鸿字辈的,当世尚家第三代子弟,” 梁剑甫颔首,突然面露微笑,耐人寻味道, “大约在二十年前,你们如今的当代族长尚永年和尚永贞曾经和老夫有些交流。故而对你尚氏的精神功法还是有所了解的。如果老夫没有看错,你,” 说着,他一指尚鸿天,缓缓道, “你应该是八品中阶的念力师,而你嘛……” 又指了指尚鸿雁,梁剑甫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道: “不错不错,你这女娃已经是八品巅峰的幻术师了。” 尚氏两位小辈不禁动容,炼体武道与修炼精神完全是两个体系,没想到梁剑甫竟然一眼就看透了他们的修为,又听梁剑甫接着道: “你们尚氏的精神功法分为念力修炼和幻术修炼,单一的念力或者幻术攻击虽有独到之处,但威力还是有限的。不过,一旦幻念合力攻击,威力倍增倍涨,以你们两人八品的修为,一旦合击倒也不弱于一位九品巅峰的强者。” 说罢,梁剑甫不再言语,端起茶盏缓缓品茶。尚鸿天和尚鸿雁的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半晌不语,心中对于梁剑甫的忌惮之心更甚了。 按照梁剑甫刚才所说,二十年前,他曾与自家两位族长有过交流,言辞虽然隐晦,但也可猜到他所说的“交流”极有可能是比试争斗。只是不知谁胜谁负。 不过看梁剑甫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怕胜的可能性更大。 这番言论,梁剑甫不仅仅是说给尚氏的两位小辈听的,也是说给在场其他几位听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他们,五里氏族不好惹,不论你明谋还是阴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 刚才,秦睿寒让五里氏族出动五名八品以上的精英外加两百名护族卫队,这显然是想让五里氏族当炮灰,不论是否能得到谶书,五里氏族必然会被削弱。 说不得这其中只怕还有那位在帝都担任皇朝供奉的尚氏高人的算计。这位皇族四殿下倒也谨慎,没有莽撞行事,而是不断地试探五里氏族的实力和态度。 襄江江滩上见到五里氏族有两位宗师境强者,秦睿寒的热情与崇铭的刁难,让梁剑甫已经心生警惕。 演武场上炫耀军威以及宴席之中的比试,这一切都是试探。为的就是最后想从五里氏族获得最大的助力,帮助秦睿寒前往斩龙大泽夺取谶书。 只是这其中的变故,又使秦睿寒不敢太过造次,江滩上崇铭的质疑被警告了,炫耀军威也被梅花铁卫强硬地怼了回去。 宴席比试更是被梁东明无意搅局,再到刚才崇铭疾言厉色的欲加之罪也被四长老无情的扇了回去。现在连暗中布置的暗卫底细也被梁剑甫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其意不言自明,五里氏族决不当马前卒或者炮灰。 虽然秦睿寒已经解释了尚氏不出兵的原因,但是尚氏一族只出了两个战力堪比九品巅峰的幻念师,凭什么我五里氏族要精英尽出呢? 秦睿寒和江秉之对视了一眼,看着悠然喝茶的梁剑甫,心中均觉得此人不但实力强大,智谋算计也当真可怖。 江秉之打着哈哈,笑道: “哈哈哈,五里氏族作为咱们徽皖郡的第一大氏族,历来对我大梁贡献良多,本府作为徽皖郡的领主也深感欣慰啊。 剑甫啊,你有所不知,其他氏族,殿下只是派人告知了一下。唯有五里氏族,两位殿下可是亲临。足以看出殿下对五里氏族的重视。至于刚才所说的氏族出力之事嘛……” 说到此处,看了一眼秦睿寒,见四皇子对他点了点头,江秉之一甩麒麟袍,继续道, “殿下早已和本府商议过了,若五里氏族此次能够鼎力相助,殿下愿意上禀皇帝陛下,将五里氏族的封地扩大到百里,并且提供一个入帝都皇家武道院的名额,你看如何?” 四长老不由眼睛一亮,面露心动之色,费云晟也是微微一怔。 百里封地倒也罢了。皇家武道院,那可是中州最高等级的武道学府。资源功法都是顶级的,学院里的大部分弟子都是皇族权贵和宗亲贵胄的子弟。 每年只有极少数的名额会派发到大梁境内的三十六州,而且必须经过异常严苛的考核,才能进入其中修炼。这些名额基本上都被领主府把持着,寻常氏族根本没有机会。 中州民间有谚:皇家武道院,人生巅峰始。可见世人对皇家武道院的推崇了。 梁剑甫不动声色,沉吟片刻,反问道: “斩龙大泽内的谶书既然如此重要,国府为何不联络境内的仙家宗门前去呢?据我所知,我中州境内的修仙宗门少说也有十数个。 虽然他们平日里不问世俗事,但是若以我大梁国礼相请,应该不算难事吧?这些仙道修士出手岂不更加稳妥?” 秦睿寒叹了口气,悻悻然道: “实不相瞒,不是没请,而是所有修仙宗门都是一个态度,说谶书关乎五州未来百年气运,乃是天道赐予凡间之物,仙道中人不可染指。” 如此一说倒也合情合理。仙凡有别,修仙之人不能干预世俗之事,否则会招来业障缠身,据说会有天罚降临。这已经成为了一个共识。 梁剑甫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徐徐说道: “我五里氏族愿助殿下探查斩龙大泽夺取谶书,不过……” 听到前半句,秦睿寒一喜,见梁剑甫突然语顿,心中焦急,强行按捺激动的心情,试问道: “梁前辈还有什么顾虑吗?请一并说来,本殿一定尽量解决。” “好!” 苍老的双目透着精光,梁剑甫气定神闲地说道, “除了刚才殿下所承诺的条件之外,皇家武道院的名额,我要五个!” 第90章 氏族的这帮小兔崽子没几个成器的 秦睿寒脸色一白。江秉之身体一颤,差点将茶水泼了出来。崇铭心中顿时怒意翻涌,双手在身后的狼牙棒上摸来摸去,想来是在竭力克制棒杀梁剑甫的冲动。 狮子大开口呀! 平日里,徽皖郡一年也就两个名额,梁剑甫张嘴就要五个!奸商!百分之百的奸商!五里氏族的这位族长难道是商贾出身吗? “这个嘛,剑甫啊,你这就太难为殿下了。” 江秉之试图调和。梁剑甫一摆手,打断道: “领主大人,这次前往斩龙大泽可谓是凶险异常,我身为族长,总得给氏族一个交代啊。” 说着,目光扫过费云晟和四长老。五人心领神会,动作一致地用力点着头。那意思,好处不给够,绝对不开工。 秦睿寒咬了咬牙,打着商量道 “五个皇家武道院的名额实在太多。以本殿的权利,最多再给梁前辈增加一个名额。” 梁剑甫轻轻摇了摇头,啜茶不语。秦睿寒和江秉之见状,不由面露难色。 一旁的秦睿楠旁观了许久,倒没有丝毫的怒意,看着自己的四哥吃瘪,一脸幸灾乐祸外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明眸一转,突然开口道: “四哥,徽皖郡今年不是有两个名额吗?” 这句话一出口,江秉之浑身一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转头正好撞上四皇子宛如周扒皮般的目光,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只见四皇子冲着自己极为和善的微笑了起来,柔声道: “是呀!本殿差点忘了。呵呵,江领主,今年徽皖郡的名额可否拿出来给五里氏族啊?” “殿下,下官手中的名额早已派发出去了……” 江秉之急道。秦睿寒哼了一声,打断道: “那就再收回来,事急从权,一切以谶书为重!难不成还有人敢和本殿抢这名额不成?” “这,只怕不妥吧?其中一个名额已经许给了镇东王亲眷家的一个子侄啊!” 江秉之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秦睿寒一怔,讷讷道: “给了谁?镇东王的亲属?” 江秉之艰难地点了点头。秦睿寒不由吞了吞口水。 其他人还好说,镇东王那是手握二十万云龙卫的同宗藩王。想到抢她的名额,秦睿寒脑海中立马闪现出被那个貌美如天仙,冷酷如罗刹的姑姑暴揍的场景,当真是不寒而栗啊。 “殿下,江领主,” 梁剑甫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做出一副非常无奈又非常善解人意的表情,柔声道, “也不能让殿下和领主大人太过为难。我看这样吧,五里氏族的封地扩大到百里,皇家武道院的名额三个,我们五里氏族愿意出三名八品和两百梅花铁卫。同时将有一名宗师境随行,以护殿下周全,如何?” 江秉之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叹道: “唉,好歹给我留了一个名额。总算对镇东王有所交待了。” 见四皇子投来询问的目光,江秉之颔首表示同意。秦睿寒如释重负,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握住梁剑甫的手,朗声笑道: “哈哈哈,本殿得五里氏族相助,定然可以马到功成!” “殿下客气,能有机会为大梁,为殿下效力,此乃我五里氏族的无上荣耀。哈哈哈!” 两人各怀心思地相视大笑。四皇子的笑容中似有一抹辛酸的泪花,而梁剑甫则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四长老的眼中闪动着对族长崇敬的目光,连向来与梁剑甫不对付的费云晟也是暗暗竖起大拇指,心中道了句: “老匹夫真是越来越奸诈了,嘿嘿,不过,真是给氏族长脸啊!” 崇铭黑着脸,双手青筋暴起,那根狼牙棒已经被他撸地冒起了青烟。江秉之宛如斗败的公鸡,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除了五里氏族之外,最开心的莫过于公主殿下秦睿楠了,看了一场好戏,当真过瘾,突然触手生温,无意间摸到了那块蓝田暖玉。 秦睿楠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思量: “那个万恶的小贼会去斩龙大泽吗?” 明月已过中天,而东北方向的天幕似乎蒙着一片阴霾,即便在月朗星辉之下,依旧幽深漆黑。 翌日,梁东明在家里吃了早饭,带着东亮早早出了门,先把弟弟送到氏族内阁,然后溜溜达达朝氏族祠堂走去。 昨天回家之后,王九爷连夜让人捎来口信,叫东明今天去一趟祠堂。不多时,梁东明已经站在了祠堂门前,迈步走了进去。刚进门,他就吃了一惊。 好热闹呀!往日冷清的祠堂前院里站满了人,而且修为都在七品巅峰以上,梁立锋、黄正山、王坤岳、费啸渊等四大家族的精英高手都在其中。 倒是没有见到梁剑甫、费云晟和四长老。一眼看去,基本上都是氏族的第二代高手,三代子弟只有梁东明一个。 看到梁东明走了进来,院里的众人纷纷微笑着和他打着招呼。其中以王坤岳和费啸渊最为热情,神情宛如老丈人看姑爷,越看越顺眼。 但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也没有随意走动。在氏族祠堂内,人人都变得严肃谨慎起来。由此可见王九爷在氏族中的威望可见一斑。 梁东明用眼神一一回礼,有意避开了王坤岳和费啸渊的目光,然后站到了人群的最后面,看着一院子的人,心中奇道: “这里的人都是武道七品以上的修为,把这些聚集在一起,九爷爷这是要干什么呀?” 正思忖间,脚步声传来,梁东川领着垂头丧气的黄正贵从后堂走了出来。 见众人投来探寻的目光,黄正贵一挑眉,哼了一声,抬起头,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朝着自己双眼比划了两下,然后狡黠一笑,双指外翻,对着院内众人又比划了两下。 众人一脸茫然。黄正贵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自废双目吗?还是说王九爷考核大家的目力?见众人一脸懵逼,黄正贵憋着坏,忍着笑,快步走出了祠堂。 梁东川走到梁立锋的面前,抱拳一礼,道: “四叔,请随我来。” 梁立锋一点头,随着梁东川走进后堂。站在人群后面的梁东明似乎有点明白了。隐约感觉到今天的祠堂集会与两天后的斩龙大泽之行有关。 盏茶的功夫,梁东川领着梁立锋走了出来。一向冷峻的石佛,此刻脸上竟然挂着难掩的喜色。众人不由一怔,各自泛起不同的心思。 梁立锋通过王九爷的考核了?还是九爷点拨了梁立锋的修为?见这个武痴如此高兴,必定是受益匪浅。 在场的氏族众人大都并不清楚王九爷的底细,但是或多或少从自家长辈那里听说过王九爷的传奇事迹。平日不论是长老,还是族长都对王九爷毕恭毕敬。 神秘而深不可测,这是大家的共识。如果真的能得到王九爷的指点,一定会受益良多。一时间,众人的内心变得热切起来。 屋外蝉声阵阵,祠堂内香火缭绕,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每隔一段时间,一人进去,一人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临近晌午,院内只剩下梁东明一个人了。梁东川送走上一位,将梁东明带进后堂。 后堂中,身穿黑袍的王九爷正襟危坐,硕大的酒葫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梁东川向王九爷行了一礼,退出了后堂。 梁东明正要抱拳施礼,王九爷突然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用手捶了锤后背,抓起酒葫芦,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喝了一口酒,吧唧着嘴巴,道: “哎呀,一大早忙活到现在,氏族的这帮小兔崽子没几个成器的!老夫还得一个个地调教,气都气死我了!” 第91章 我要去斩龙大泽 从正襟危坐的氏族前辈,瞬间变成葛优躺的腹诽老头,看的梁东明有些傻眼了。王九爷斜了梁东明一眼,见他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怪眼一翻,嗤笑道: “老夫好歹也是氏族的高祖前辈,在这些小辈面前总得装装样子。不然如何树立我老人家的伟岸形象啊?” “嗷,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梁东明故意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暗笑不已,真是个老顽童啊!他也不行礼了,直接端了个小凳子,凑到王九爷身边坐下,开口问道: “九爷爷,今天这是哪一出啊?您平时不是不管氏族的俗事吗?” “别提了,氏族已经决定出手帮助那两个大梁的小娃娃了。要派出三个八品和两百梅花铁卫。” “果然和斩龙大泽之行有关。” 梁东明暗自嘀咕了一声。王九爷又灌了一口酒,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哼,一个个修为不怎么样,心思全都用在算计上了。梁剑甫那个小滑头,算计到老夫头上了,说什么要我老人家从氏族子弟中确定三个八品的人选!” 听着王九爷称呼年过六旬的爷爷为小滑头,梁东明不禁一怔。爷爷是小滑头,那自己是个啥呢?小小滑头吗? 此念一起,梁东明自己也不禁莞尔,转念又一想,这件事不对呀!今日聚集到祠堂里的氏族子弟除了梁立锋,其他人可都是七品的修为。少年人疑惑道: “两百梅花铁卫,那几乎是氏族一半的防卫力量了。看来这次氏族是下了血本了。三个八品?九爷爷,今天来的这些人,我看大部分都是七品修为啊?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升起,那念头宛如一条毒蛇一般从幽暗处猛然窜起,狠狠地咬噬在他的心上。梁东明面色发白,震惊但又不敢相信,带着求证的目光盯着王九爷。 “唉,看来你也猜到了,” 脸上的沟壑越发深了,王九爷叹了口气,幽幽道, “斩龙大泽之行凶险难测,剑甫倒也有些见识,看穿了其中伎俩。但是幕后操盘之人很高明,直到现在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可能还有不少后手。为今之计,剑甫想让老夫选出三个七品,将他们的实力在短时间提升到八品。” “短时间内将七品提升到八品?” 口中喃喃,梁东明眉头紧锁,那个可怕的念想越发强烈,细思极恐之下,他颤声问道, “偷梁换柱?不对,应该是投石问路!” 王九爷颔首,语气中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好似忧伤的情绪,叹息道: “剑甫这法子虽然,唉,虽然有可能会折损一些氏族子弟,但是却可以保存精英力量。同时将计就计,探知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如何操作也算得当。” “如此说来,那两百梅花铁卫也并非是真正的梅花铁卫了?” 梁东明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嘶哑,宛如溺水之人死命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非也,两百梅花铁卫是真的。兵者,诡道也,亦真亦假,方才能够惑敌于无形。” 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断裂,仿佛遭受了一记重锤,胸口窒堵难当。梁东明半晌都没缓过神来,王九爷说的很平淡,但是梁东明已经心神剧颤。 这样的做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五里氏族向来友爱团结,秉持的就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族民的祖训。 天资卓越者,修炼武道,护佑氏族,天资平庸者,自力更生,供养氏族。这才有了如今徽皖郡第一大氏族的称号。 但是,这次斩龙大泽之行,氏族竟然要牺牲三个七品和两百梅花铁卫。为的只是探知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和挖出这个幕后之人。 当然,也许在氏族高层的眼中,这些远比两百零三名族人更加重要。但是在梁东明看来,每一个与之朝夕相处的族人都是亲人,为了达到目的而舍弃亲人,这是他难以接受的。 似乎看出了梁东明心中的郁结,王九爷从藤椅上缓缓坐了起来,拍了拍梁东明的肩膀,言语深沉,开解道: “我现在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赞同梁剑甫的做法。太平盛世,举族同安。征伐乱世,舍小我顾大局。一百年前是如此,一百年后,也是如此啊!” 梁东明低垂着头,一语不发,震撼尽去,悲凉暗生。良久,少年人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希冀的目光,盯着王九爷,道: “九爷爷,您是先天高手,上清境六重天的修仙强者,只要您出手,咱们五里氏族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你把这世间事想得太简单了。” 王九爷面窗而立,右臂空荡的袍袖微微飘摆,高大的身形此刻显得异常的萧索,嘶哑的声音徐徐传来: “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这话固然不假。只是,天道虽无常,但万物皆有法!” “天道无常,万物有法?” 梁东明心中一凛,灵魂深处似有一个意识猛然觉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高速流动。王九爷继续道: “不错,人族修仙者虽然坐享悠长寿元,掌控超凡伟力,但并非可以肆意妄为。仙凡有别,可不是一句空话,凡间有凡间的法度,修仙界有修仙界的仙规。 各行其是,互不干涉。凡间有争斗,修仙界亦有。但两者不可随意逾越。老夫坐镇氏族,可以震慑甚至灭杀妖魔,也可以与犯境的修仙者公平斗法,但是不能干涉世俗争斗。” 言语稍顿,王九爷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梁东明,见他神情黯然空洞,宛如丢失了灵魂,轻叹道: “你想想,创世以来,这世间有多少王朝氏族,又有多少天选之人、妖鬼后裔。经历几百年甚至上千的岁月,又诞生了多少超凡强者,其中不乏有纯阳真仙。如果那些早已超凡脱俗的大能者随意干涉凡俗之事,天地间还有安宁吗?” 王九爷重新坐回到藤椅上,不再说话。梁东明眉头紧蹙,眼中希冀的光芒荡然无存,被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笼罩。 沉默半晌,梁东明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时,目光已然锋芒闪烁,似乎找回了灵魂,又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铿然道: “九爷爷,我明白了。东明有一个请求,还希望九爷爷成全!” “你说。” “我要去斩龙大泽。” “什么?” 饶是王九爷已经做好了梁东明一切反常举动的准备,也不禁失神了一下。王九爷蹙眉道: “你既然已经知道氏族对于斩龙大泽之行的真正安排,为何还要去?” “凡间事凡间了,既然大家都是凡人,我倒想见识一下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有什么算计。” 完全恢复理智的梁东明,思维清晰,语言犀利。话锋一转,他又道, “斩龙大泽之行,争夺谶书,固然凶险,但是凶险之地往往蕴藏着大机缘。氏族太安逸了,除了西山秘境,这里对我的修炼已经没有太大帮助了。我也需要更多的历练!” 第92章 阁下是什么人 为何擅闯灵犀阁 见梁东明略显稚气的脸上闪烁着坚毅神色,王九爷又是一怔,沉吟道: “你,不进西山秘境修炼了吗?” “当然要进,等我从斩龙大泽回来之后再进不迟。” “悲天悯人,老夫该说你是大智大勇,还是妇人之仁呢?只怕你要去斩龙大泽为了那两百多名氏族子弟吧?” 梁东明不语,目光如镜湖,微波不惊。 喟然长叹一声,王九爷摆了摆手,转身走出了后堂,朝后院走去,留下了一句沧桑的话语: “回去准备吧,两日后,你随秦睿寒他们前往斩龙大泽吧。” 入夜,襄江的晚风卷过山林,吹向五里氏族,祠堂飞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梁剑甫推开陈旧的木门,迈过斑驳的门槛,走进了祠堂。 香火缭绕中,王九爷手持一个铜壶,正在给油灯添油。 “九爷。” 梁剑甫衣袖一摆,躬身施礼,身影过处,灯火摇曳。 王九爷转过身,放下铜壶,从腰间摸出一块竹片,抛了过去。梁剑甫接住,竹片上写着三个名字,王坤泰、黄正山、梁东明! 看到第三个名字,梁剑甫浑身剧震,瞳孔猛然收缩。 “九爷!这?” “我赞同你的做法,但是东明却是难以接受。” 王九爷单手背在身后,盯着他,幽幽道, “你,能理解他吗?” 梁剑甫深吸了一口气,面有愠色,沉声道: “九爷不该告诉他真相。虽然他的修为强悍,但是心智还太过稚嫩。谶书事关五州气运,只怕其他四国都会派人争夺,斩龙大泽内的凶险根本不是东明能应付的……” “住口!你根本就不理解他!” 王九爷低喝了一声,虽然没有动用任何仙力,因怒气散发的无形气势还是逼得梁剑甫后退了三步,见一向淡定的王九爷少有的动怒,老组长吓得面色发白,连忙躬身,道: “晚辈失言,请九爷恕罪。” “罢了,你也是关心则乱。为了氏族牺牲小我,你自己要带队犯险,老夫理解你的苦心。但是你并不理解东明这孩子,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在牺牲小我,更是在试图挽救那些即将深陷险境的族人!如此一颗赤子之心,你,能理解吗?” 王九爷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梁剑甫一脸愕然之色,语重心长道: “记住,作为五里氏族的族长,征伐之术可用,阴谋诡计也可用。为了氏族,可以被千夫所指,也可以杀身成仁!但是,氏族的气节不可丢!你,去吧。” 颔首称是,心情沉重的梁剑甫郑重一礼,然后缓缓地转身。他刚走出去几步,王九爷沙哑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这次,你就不要去了,氏族更需要你!让费云晟去吧,告诉他,大泽内的事,他不用管,但是在大泽外,他,可以死!东明,不能死!” 背对着王九爷的梁剑甫魁梧的身躯又是一震,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似乎在微微颤动,几个呼吸之后,梁剑甫声音嘶哑,艰难地回道: “是!” 身形略显佝偻,脚步越发沉重,梁剑甫走出了氏族祠堂,月光将他的背影拉长,拖曳在身后,仿佛一座巨山压在身上。 五里氏族古井旁,一个消瘦的身影立在古井前的石碑前,脖颈上挂着一颗菩提子,眼眸中泛动着复杂的表情,正是梁东明。 他一只手抚摸着坚硬的石碑,另一只手攥紧了那颗褐色的菩提子,望着青苔满布的古井,默默念叨: “百花姐姐,你还在闭关吗?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我现在心里很乱。从大局上来说,爷爷他们做的没错,但是就这么舍弃两百多族人,我心里有一道坎儿过不去。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所以,我决定要去斩龙大泽。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做法吧?” 缓缓地蹲坐在石碑旁,梁东明双手抱膝,将头靠在石碑上,继续道: “其实以我现在的情况,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进入西山秘境,提升实力。按照我们的约定,努力修炼,突破到宗师境,再开启灵根,破后天入先天。 但是,按照九爷爷的说法,仙凡有别,天道无常,万物有法。我一旦踏入修仙登天道,是否就不能再保护家人了? 如果爹娘或者东亮遇到危险,我也不能出手相救吗?如果是这样,就算我修炼到纯阳真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越发苦恼了,梁东明双手搓脸,躺了下来,从指缝中仰望苍穹,嗟叹道: “百花姐姐,你啥时候出关呀?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东海浩渺无垠,惊涛千万里,东海深处,有一处方圆五百余里的海域,终日大雾弥漫,不见真容。 不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黑云狰狞,宛如人间炼狱,此处名为魔罗海,乃是东海禁地。不论是凡人,还是仙人都敬而远之。 此时,魔罗海域上空,一个绝美的红衫女子俏立于万里汪洋之上,身姿修长而柔韧,玲珑娇躯凹凸有致, 尽显丰腴柳腰。 香肌玉肤,淡扫娥眉,一对凤目双瞳,顾盼流转间微露如释重负之色。竟是百花! “东行了三万里,终于到了。” 纤巧的下颌微微上扬,猎猎风中,罗裙翻飞,青丝飞扬间,百花手掐法诀,胸口的水滴吊坠霞光氤氲,一道七霞霓光倏然飞入那片大雾笼罩的黑云之中。 轰鸣声响起,凝而不散的大雾忽然急速翻涌旋转,高空的黑云也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雷电交织,震天狂响,粗大的电弧不断劈向海面,百丈巨浪激爆而起。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灵犀仙境!” 一声惊天的娇斥响彻天地,漫天浓雾一分为二,如帘幕般缓缓掀动,一座横亘于海天之间,无比巨大的深蓝色门楼,由虚化实,轰然悬浮于天幕之下,海面之上。 数道流光从深蓝色门楼中射出,化为十名翩翩仙子。 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挽飞仙髻,发髻之上插着一根统一样式的赤红珊瑚簪,脚踏飞剑,杀气腾腾。 百花略一感知,这十人的修为在上清境四到六重天。 众仙子四下搜索,定睛观瞧,见不远处的半空中静立着一个身着红色罗裙的女子,都是一怔。本以为有敌来袭,如今看来,似乎不像。 目光凝聚,待看清这女子容貌,众仙子心中又是一震,同为女子,也不禁被这个女子的绝世容颜所震慑。 “如此绝色,只怕唯有阁主才能与之媲美了吧?” 片刻之后,众仙子陆续从对红衫女子的绝世容颜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纷纷释放灵识,没成想一探之下,竟然无法知晓深浅,灵识如坠深渊。 众仙子心中一凛,暗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 “灵识无法探知,修为至少是上清境六重天大圆满,也有可能是太清境强者!” 这些仙子也都是修炼多年的仙道中人,身为四大仙道圣地之一灵犀阁的弟子,也接触过不少高阶强者,此时虽然无法确定对方修为,但是从对方隐约散发的气质来看,很有可能是高阶修士。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女子修炼了某种敛气功法,真实修为其实并不高。在敌我不明,底细不清的情况下,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仙子,谨慎道: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擅闯灵犀阁?” 第93章 她还能发出这样的七霞光轮啊 其他九名仙子也肃然戒备。百花听她语气甚为蛮横,一皱眉,打量了几眼说话之人,不答反问道: “你又是何人?” 那名高挑身材的仙子一挑柳叶眉,傲然道: “我乃流盈尊者座下弟子元香。” “哦?流盈的弟子。她已经是尊者了。” 百花微颔首微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马尾辫,爱哭的小姑娘的形象。眼前这些灵犀阁弟子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不禁感叹沧海桑田,代代新人不断涌现,往日故友只怕已经无处寻觅了。 见百花面露沉吟之色。元香仙子略感诧异,但见对方对自己的问题置若罔闻,心中不禁升起怒意,试探着问道: “阁下到底是何人?到我灵犀阁到底有何贵干?” 语气之中已经透出冰冷。百花神色不变,朱唇轻启又问道: “玉芙可在阁中?” 十名仙子都是一惊。元香失声道: “你要见阁主?” “阁主?看来她最终还是继承了灵犀圣祖的衣钵。” 百花微感惊讶道。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不由慨叹岁月蹉跎,时过境迁,柔声道, “带我去见玉芙吧。” 元香等人见这个绝美女子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心中的疑窦与怒气更甚。此人来历不明,口中直呼阁主和尊者的名讳,言语之中毫无尊重之意。 要知道灵犀阁的阁主,可是修仙界的擎天巨擘之一。当世,除了云游九州的希夷圣祖,灵犀阁阁主是与其他三大圣地至尊强者比肩的大佬。流盈尊者也是高阶真仙境强者。都是灵犀阁弟子崇拜的对象。 元香哼了一声,目露寒光,冷言讽刺道: “阁下好大的口气!我们阁主身份尊贵,岂是随便什么来历不明的人能见的?” 听到元香的讽刺之言,百花停止对往日的回忆,凤目轻挑,眉宇凝煞,皓腕轻摆,抚了抚鬓边秀发,悠然道: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就告诉她,昔日的故人来访。好了,你们报信去吧,我到须臾水阁等她。” 说罢,百花娇躯浮动,就要进入那道宏伟的门楼。 “放肆!” 十名仙子齐声娇斥,周身泛起不同颜色的光华,袅娜的身影一阵晃动,十人已结阵排开,将百花围在了中间。百花轻哼了一声,美眸横扫,冷冷地看向众仙子,哂笑不屑道: “你们,想和我动手?” 元香仙子一脸怒容,戟指喝道: “擅闯灵犀圣地,直呼阁主和尊者名讳,已为不敬!你竟然得寸进尺,大逆不道,言语冲撞我灵犀阁的禁忌之地,不可恕!众弟子,将她拿下,交阁主发落!” “是!” 其余九名仙子齐声领命,仙力运转间,十人御剑而行,围了百花蓄势待发。但她们尚未摸不清百花的底细,并未贸然攻击,而是以虚招试探,同时给宗门长辈传音示警。 凤目微眯,身形未动,百花的心中却泛起疑惑。难道多年不来,灵犀阁改规矩了,自己提及须臾水阁,似乎触及了什么宗门忌讳。 在自己的印象中,这须臾水阁只是灵犀阁的一座临湖阁楼,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会让这些灵犀阁的弟子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百花正要开口询问缘由,忽然感到周身气机一紧,十柄长剑闪烁着不同的剑芒,齐齐指向了自己,似乎锁定了时空。 原来围攻的十人见虚招无法影响百花,对方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根本没将她们放在眼中。惊怒之下,终于开始了真正的攻势。 只见十人围着百花,飞行有法,进退有度,隐隐可见阵法痕迹。更加令人称奇的是,挥舞而出的剑芒并没有激射攻敌。 而是如柳絮,如丝线,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内蕴玄机。同时,百花忽然感到心海中倏然响起阵阵极为动听的仙乐之声。 那仙乐之声并非是双耳听到,那声音直达心灵深处,仿佛在灵魂中吟唱一般。惬意、缠绵、舒爽、安然,百花感到精神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运转的灵识稍稍一滞。 紧接着,那似柳如丝般的剑芒已将百花的脖颈、四肢牢牢地缠绕束缚了起来。 “得手了!” 元香等十仙子心中大喜,但依旧不敢怠慢,阵法继续高速运转,仙乐飘飘,剑丝缕缕,要将百花彻底镇压。 “嗯?通天心术,心剑幻音阵。” 胸口处的水滴吊坠微微亮起七彩霞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体内,灵台一片清明,百花已从那诱人的仙乐中清醒过来。 但见十个仙子穿花舞蝶般挥舞手中长剑,细密的剑丝不断缠绕而来,同时嘴唇翕动,阵阵似梦似幻的仙乐自口中飘出。 声波无形似浪,剑丝瞬间成网,果然是灵犀阁的独门功法,通天心术。此功法乃是灵犀阁开创者灵犀圣祖所创。 通天心术,自成一脉,小成可窥人心善恶,大成可观乾坤气运,达到圆满可探宇宙奥秘。此时这十个仙子所施展的正是通天心术中的心剑幻音阵法,一旦施展开来,幻音攻心,剑丝袭身,极为厉害。 百花轻哼了一声,也不见她如何掐诀施法,一道七霞光轮自胸口水滴吊坠中氤氲升腾而出,急速旋转间,七彩光华大盛,瞬间将缠缚周身的剑丝切割开来,化为点点星光。 那七霞光轮威势不减,以百花为中心,向着四周旋转扩散。心剑断裂,仙乐失效,阵法已破。 十位仙子已是大惊,又见那迅猛如飞闪,冷冽如月华般的七霞光轮朝自己直逼而来,更是大骇,急忙驾驭着飞剑后退避让。百花口吐冷言: “想逃,晚了!” 百花的双瞳之中七色异彩流转。这时,异变陡生,急速向外延展的七霞光轮中,最外侧的红色光环倏然脱离。 单色光环飞旋到半空,瞬间扩展为直径足有一里的巨型光环,然后轰然下坠,正好将急速后退的十仙子圈在其中。 元香等十名仙子急忙顿住身形,转变方向,试图以其他的角度穿越红色光环。 但很快,她们的心沉到谷底,就在刚才她们身形顿止的一息之间,那六色主光环已经分离成另外六道单色光环,以同样的方式挡住了她们的逃遁路线。 感受到那光环上散发的凛冽强猛的气势,她们根本生不出挥剑抵挡的勇气。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飞,妄图寻机破环而出,逃回宗门。 但是下一刻,她们立马放弃了突围的念想,七色单体光环一边旋转阻挡她们逃遁,一边两两交织,最后“咔擦”一声,契合为一个镂空的球体,接着高速旋转起来,宛如一个闪烁七彩光霞的巨大球体,彻底将十位仙子困在其中。 再看这十位仙子,发髻散乱,衣衫破裂,有几个手中的长剑已经折断,那模样甚为狼狈凄惨,想来是刚才逃遁过程中躲避光环造成的。 眼见逃脱无望,元香咬紧嘴唇,看了看一众姐妹,又怨毒地望向至今都纹丝未动的红衫女子,恨恨道: “姐妹们,阁主和几位尊者很快就会赶来了。在咱们灵犀阁的宗门前,岂可让这邪魔外道逞凶,咱们即便是死也……” 大义凛然的话刚说到一半,瞬间底气全无,气若游丝了。元香眼中彻底绝望,众仙子纷纷望去,也瞬间面如土色。 只见另一个七霞光轮在百花的身后缓缓升腾而起,悬浮于头顶上方,熠熠生辉,元香嘴唇微颤,喃喃道: “她,她还能发出这样的七霞光轮啊!” 第94章 你别这样,我会反抗的 百花似乎看穿了元香等人的心思,妩媚的脸上闪过一抹戏虐的神色,凤目含笑道: “小丫头,这样的七霞光轮,我全盛的时候可以瞬间发出七七四十九个。” “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元香等众仙子心灵之上再受重击,不争气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不好惹,她们刚才绝不会作死一般的主动出手。 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呀! 就在十仙子瑟瑟发抖,流泪待死之际,一个清脆而不失威严,又似乎带着极度惊喜的声音响彻天地: “七霞光轮!你,你是百花姐姐!” “阁主!” 元香等十名仙子几乎同时惊喜地呼喊出声。 百花心念一动,闪着七彩霞光的镂空球体缓缓停止旋转,重新化为七霞光轮,飞回到百花身后。 眼眸深处,五个仙子站立在恢弘的门楼前,目光一一扫过,红衫女子的目光最终落在中间那名气质绰约的仙子身上。 一袭海蓝云缎长裙,头挽如云高髻,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眉心一点朱砂印,嘴瓣含笑似弯月,下颌婉约似暖玉,好一个芙蓉玉人。 百花笑了,那笑容平和而煦暖,那笑容久违而温馨,她微微地呼出一口气,轻轻地唤了一声: “玉芙,好久不见。” 灵犀阁,须臾水境, 群山环绕着镜湖,一座六层阁楼立于湖畔,阁楼四周是片片苗圃,茶花锦簇,蝶舞蜂飞。 稍远处,廊桥沿着湖岸曲折蜿蜒,一座小桥,一架水车,一片竹林。 这景致竟然与百花的井中洞天有七八分相似。 阁楼第六层中,纤纤玉指拈着一朵娇艳的茶花,轻嗅花香,百花面露惬意之色。 她坐在窗边扶栏观景,沉吟道: “你不至于这么想姐姐吧?把须臾水阁改造成这个样子?” “现在这里叫须臾水境了,是在原有须臾水阁的基础上扩建的,外面设置了三重幻阵,三重困阵,三重杀阵,即便是圣祖境强者也不能轻易攻破。” 端坐在室内中央的灵犀阁阁主玉芙,一边煮着茶,一边柔声道, “这里面设置了聚灵法阵,终日四季如春。至于景致,参照了之前你住的地方,我亲自建造起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檀口微张,百花的脸上显出吃惊的神色。 玉芙婉约淡雅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得意,将沏好的花茶,放在对面的桌案上。莲步轻移,百花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笑道: “嗯,不错,真的不错!” 说着,红衫女子又喝了一口清香缭绕的花茶。这一语双关的话,不知说的是须臾水镜,还是这上好的花茶。 玉芙扑哧一笑,一副果然是你的神情,轻叹一声,道: “若论烹茶,我向来不如你,得你一句夸赞可真难啊。” “有嘛?我就是在夸你呀!没听出来吗?” 调皮地冲着玉芙一眨眼,百花指了指面前已经空了的茶盏,玉芙一边给她添茶水,一边无奈道: “算了,说不过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她们……哎,你干什么?” 玉芙的话语突兀地变调,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倩影晃动,室内微风扬起,蓝衣女子已经到了丈余外。 只见这位灵犀阁阁主轻抚胸口,玉雕般的脸颊一片酡红。百花盯着宛如小姑娘般羞赧的玉芙,一脸坏笑。 原来,刚才趁着玉芙给自己添茶之际,百花悄悄绕到玉芙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按在了玉芙饱满的胸脯上,还有意地揉了两下。 遭遇袭胸的玉芙瞬间失去了从容淡定,又羞又怒又惊,美眸之中水波荡漾,哪里还有四大修仙圣地之一灵犀阁阁主的高贵从容。 “嘻嘻,你躲什么?多年不见,姐姐想看看玉芙妹妹是否有所长进呀!哎呀,果然胸有沟壑,来来来,再让姐姐仔细探究一番,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长进!” 说着,百花用那风情万种的眸子盯着玉芙,伸出魔爪,慢慢逼近对面的受惊女子,好似一只猎豹发现了一只肥美的兔子。 “百花,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灵犀阁,我可是阁主,你别乱来啊!” 玉芙心中如小鹿乱撞,脸上泛起一片潮红,双眸中快要滴出水来了,见百花依旧坏笑着缓缓靠近,语气从气恼转为哀求,用双手护住前胸,一边后退,一边颤声道: “别胡闹了!百花姐姐,你,你别这样,我,我会反抗的!你别过来!啊——” 一声宛如受惊少女般的尖叫声从阁楼内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桌椅翻飞,瓷器碎裂的声音。片刻后,两道靓丽的身影一前一后从阁楼六层腾空而起。 在须臾水境内飞舞追逐,掠过花圃和镜湖,半空中,不时传来百花的豪横爽朗的娇笑声和玉芙羞赧嗔怒的娇斥声。 半个时辰之后,湖泊旁一大片草坪上,两个容颜绝世的女子,头靠着头,平躺在柔软的青草之上。 此时,她们已经除去头饰,柔顺的长发自然的披散在绿荫上。正是一路追逐嬉闹到此的百花和玉芙。 玉芙坐起身来,手中光芒一闪,多了一把精致的象牙梳,轻轻梳理着百花的秀发,柔声问道: “你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百花闭着眼睛,将头枕在玉芙雪白的大腿上,随意道: “哪有那么快啊,肉身和灵识已经无恙了,就是跌境的修为还得慢慢恢复。” 玉芙婉约清雅的眉宇中闪过心疼之色,口中喃喃道: “你呀,何苦如此?若非你强行献祭逆天,怎么会失了地魂石,修为跌境到如此程度!” “为了那该死的爱情呗。” 百花闭着眼睛,无所谓地答了一句,然后轻笑着伸手在玉芙瓷器般光滑细腻的脸上摸了一把。 玉芙也没有躲闪,只是白了她一眼。百花睁开眼睛,双眸中闪过一抹决然,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老东西以前常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就是要做不可为之事。他为大义可以舍命,我为何不能为他献祭!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姑奶奶立于天地间,但凡为他,一切皆可为!” “唉,你这个没良心的,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你的真心何时能分一些给我呢?哪怕万分之一,我也知足了。” 玉芙一脸怨妇状,赌气背过身。百花心中暗笑,自己的魅力实在太大了,男女通吃啊。这位灵犀阁阁主这么多年来竟然依旧对自己痴心一片。 轻笑两声,百花坐起身来,拉住玉芙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娇声道: “玉芙妹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的真心怎么没给你?你可是除了那个老东西,在我心中第二重要的人了。给你的真心何止万分之一呀?” 听到如此海王渣女般的语言,玉芙先是一怒,但转念一想,那个人早已逝去,自己何必如此矫情呢? 再说那个人已然不在了,自己在百花的心中不就是第一位了吗?念头瞬间通达,心情也变得愉悦,她脸颊微红,缓缓将头靠在百花的肩头。 半晌之后,玉芙抬起头来,似乎想起了某事,试探着问道: “他,真的不在了吗?” 第95章 别和我说话,我想静静 百花听她提起“那个人”,怔了一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湖边,轻叹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玉芙莲步款款,与百花比肩而立,目光深邃,道: “非亲眼所见,终究心存疑惑。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他就这么去了。他可是修仙界第一人。从古至今,无人能望其项背。 近些年,随着我的修为精进,每每以心镜窥探天地,总能感应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气运。不知道为何,在这股气运中,我隐隐感应到了他的气机。” 说到此处,玉芙蹙起眉头,看向百花,一脸迷惑地说道: “当年,即便你破碎了地魂石,献祭了一身修为,也没有能留住他。但是为何我的心镜中会出现与他相似的气机呢?” “身死道消,气机逸散于天地间,或许你感应到的是他的一丝执念吧。” 百花双目微眯,眸中似有一层水雾笼罩,闪过一抹悲伤的情愫,仿佛在追忆往事。 玉芙见她如此,心中涌起愧意,不该提及那生离死别的一幕,轻轻搂住百花的肩膀,柔声道: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妹妹错了。百花姐姐,以后咱们再也不提他了。” 玉芙拉着百花重新坐在绿茵草坪上,想了想,又问道: “你这次到灵犀阁,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见我这么简单吧?还有其他事情吗?” 平复好心绪,百花恢复了神色,睁开双目上下凝视着玉芙,戏谑道: “哎呀,玉芙妹妹,你现在不仅胸大臀翘,这脑筋也越来越睿智了。通天心术真是奇妙呀!” 玉芙俏脸又是一红,暗骂百花又开始不正经了,口中啐道: “别胡说,我和你说正事呢!” 见她一副害羞窘迫的模样,百花适可而止,不再逗她,似笑非笑道: “好好好,咱们说正事。姐姐这次来呢,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来看望我最亲亲的玉芙妹妹,顺便借你的心镜一用。” “你说什么?借我的心镜?” 玉芙檀口微张,面露疑惑,不确定地问道, “你是要测算气运?还是要祭炼秘宝?难道?” 玉芙的美眸霍然一睁,一把握住百花的皓腕,担忧道: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献祭之举,导致你业火缠身?需要用我的心镜来帮你消泯业火吗?” “都不是,” 百花嫣然一笑,带着三分气恼五分忧虑,还有两分无奈,喟然道: “有个小家伙自作聪明,修炼出了岔子,导致精血大损,寿元耗尽。所以想借妹妹的心镜一用,渡一些气运给他。” “啊?这么严重!引渡气运确实可以延续寿元,但是这引渡之法嘛……” 玉芙凝眉抿唇,抬起头来,婉约柔美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犹豫,惴惴道: “你应该也知道,运转这气运引渡之法需要与天地共鸣才能招引气运入体,施法之时不能受到任何干扰。最重要的是施法的整个过程,两人需要不着寸缕,坦诚相见,而且必须手脚相贴,唇舌相抵。你……” 说到此处,那宛如玉器般晶莹剔透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声音也变得微弱了,玉芙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轻声问道: “百花姐姐,那人是到底是谁?你确定要我这么做嘛?” “不着寸缕!坦诚相见!手脚相贴!唇舌相抵!!” 百花这四句话的音调说得一句比一句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还好这须臾水境之中除了她们之外再无旁人,不然玉芙估计当场就要尴尬死了。 饶是如此,玉芙也羞得满脸通红,但还是肯定地颔首称是。 高耸的胸口剧烈起伏,妩媚的凤目煞气腾腾,百花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丝毫不顾形象地在草坪上来回踱步,心中喃喃道: “这样一来,岂不是太便宜那小子了!姑奶奶我都没有和玉芙妹妹如此亲密过!不成不成!绝对不成!平静一下,平静一下,让我来好好想想!” 百花料想梁东明此时应该已经进入西山秘境修炼归元诀了。倘若五年之内顺利打通一窍,踏入宗师境,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如果不成功呢? 即便那个时候自己拿回了西山秘境中的地魂石残片,没有宗师境界的肉身,梁东明也难以支撑到封印破除,更别提他那脆弱的神识了。真到那个时候,可就除死无它了。 如果他冲击宗师境失败,体内的封印将无法强行破除。引渡气运将封印融入己身就是最稳妥的办法。虽然不能完全破除封印,但是至少可以压制住已经破裂的封印。 如此一来,他的灵根就能重现,仙道可期,只要等到他的修为够了,就可以自行彻底打破封印了。 百花突然停止踱步,神情复杂地望向玉芙,心中泛起无尽的苦水,不禁在心中腹诽: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用心镜施展这气运引渡之法竟然要不着寸缕!坦诚相见!手脚相贴!唇舌相抵!” 脑中一想起那番场景,百花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顶之上似乎有一片无尽的草原。而且最令她郁闷的是,这片草原还是自己亲手种下的。一时气恼、纠结、烦躁,百味杂陈。 “梁东明!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 一声痛斥,百花以手抚胸,仰面跌入玉芙怀中。见她如此失神,宛如犯了失心疯,玉芙急忙掏出一粒灵丹,一边往百花嘴里塞,一边急道: “百花姐姐,你怎么了?旧伤复发了嘛?” 轻轻地推开送到嘴边的灵丹,百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目,屏息,然后用一种极为忧伤的语气说道: “别和我说话,我想静静。” 风萧萧,浪滔滔,五艘大梁玄甲舰在澎湃的江潮中宛如五座小山,一字排开。十几只小船停靠在江畔。 江滩上,两百梅花铁卫持矛握盾全副武装。黑色皮甲、红色披风,矛尖寒光闪闪、钢盾梅纹峥嵘。王坤泰、黄正山、梁东明三人也身穿甲胄,站立在军阵前。 三丈外,以族长梁剑甫为首的五里氏族高层、四姓家族的精锐子弟聚集在一处,此外还有不少留守氏族的梅花铁卫以及出征战士的亲眷,其中就有梁东明的父母。 四皇子秦睿寒、长公主秦睿楠、崇铭和江秉之等人已经提前登上了一艘玄甲舰。几位帝国权贵站在船楼上,眺望江畔。 三牲香案摆放在军阵前,三根粗大的朝天香在青铜香炉里徐徐燃烧。 大长老梁剑龙抬头看了看天色,附耳对梁剑甫低声道: “大哥,时辰差不多了。铁卫该出征了。” 第96章 梅花铁卫,出发 梁剑甫颔首,缓缓走到香案前,看了看眼前两百名梅花铁卫,目光停在了梁东明的身上。一身戎装的梁东明,稚气渐褪,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从容、淡定。 见爷爷朝自己看来,梁东明报之以微笑。不知为何,梁剑甫心中感到一酸,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铿锵有力道: “氏族的儿郎们!” “轰,咔——” 两百梅花铁卫下意识一挺胸膛,铁矛在钢盾之上用力一撞,军容威严。梁剑甫苍老浑厚的嗓音在江畔上响起: “五百年前,五里氏族四位先祖带着一百名族人在这里扎下根。几百年来,氏族先辈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斗凶兽,战悍匪,传承不息。 四百年前,襄江洪灾泛滥,当世族长带领一千氏族子弟,与洪流搏击了七昼夜,最后力竭而亡。 三百年前,赤血狼群肆虐袭扰氏族,我氏族五百勇士千里追踪,不但屠尽了两百赤血狼,更是斩杀赤血狼王。 一百五十年前,五大氏族联盟攻伐,存亡旦夕之际,五十六名壮士,雪夜奔行了一百多里,突袭了敌营后方,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氏族的安危!” 梁剑甫讲述的正是五里氏族五百年来的铁血史,言语激昂,气冲霄汉! 在场所有的氏族子弟内心如江潮般澎湃汹涌,傲气、不屈、自豪、悲壮,所有人都不由握紧了双拳,热血沸腾,有些人已经潸然落泪。 梁剑甫直视两百梅花铁卫,提高声调,继续道: “母国有命,匹夫有责!我们五里氏族在大梁帝国的庇护下安居乐业,自当护国守土。如今,大梁西境战事正酣,而我们东境,东州的齐国就在襄江对岸虎视眈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今日,你们!我五里氏族的铁血儿郎们,将踏出这片绿水青山,守护山河,守护家园,再现我五里氏族四色梅魂的荣光!” “梅魂铁甲,永护氏族!梅魂铁甲,永护氏族!” 在场的每一位铁卫战士都在击盾高喊,在场的每一个氏族子弟也都在振臂高呼。 铁甲铮铮,群情激奋,流淌在体内同族同宗的热血让他们在此刻为了同一个信念凝聚为一个整体。 声声高亢,穿云破雾,直达九天! 梁剑龙大步上前,衣袖一挥,提气长声高喝: “上酒!” 这是五里氏族的一个习俗,但凡进行一些危险的行动,诸如战事、猎杀凶兽之类,出发前,都会安排亲属为参与的氏族子弟敬上一碗酒,既是壮行,又是惜别。 梁剑龙话音刚落,早已准备好的氏族亲眷们,纷纷上前,为即将出征的儿郎们倒上一碗家乡的烈酒。 玄甲舰上的帝国权贵们眼见此番热血场景,耳闻震天呐喊,都是唏嘘不已。江秉之看了看出神沉思的秦睿寒,大有深意地说道: “各位看到了吗?五里氏族不同凡响啊!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徽皖郡境内,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动摇他们第一大氏族的地位。连我这个领主都要礼让三分哦。” 一旁的崇铭哼了一声,瓮声瓮气道: “江领主这是什么话?你乃是堂堂一品大员,封疆大吏,执掌一郡军政大权,小小一个氏族何足畏惧?” 江秉之抚须嘿嘿笑了两声,摇头叹息道: “不是畏惧,而是忌惮。如今他们以四十里山林,五百梅花铁卫就可以震慑徽皖郡内大小氏族百余家。 若是这次从斩龙大泽顺利归来。呵呵,你们想想,封地百里,按照帝国法令,五里氏族至少可以拥有五千护族卫队。五千这样的梅花铁卫啊!” 崇铭悚然色变,长公主秦睿楠面露复杂的神情。唯有秦睿寒依旧平静如常,只有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精光。 江滩之上,一众氏族亲眷端着酒坛给两百梅花铁卫一一斟酒。梁东明站立在军阵前,低头沉思,神情有些恍惚,心情久久难平。 这时,突然两个人影站到自己面前。梁东明抬起头来,见是自己的爹娘梁立顺和黄竹兰。少年人咧嘴一笑道: “爹,娘。你们也来了。” 梁立顺没有说话,一脸肃然地看着一身甲胄的儿子,黄竹兰则是双目通红,泪光莹然。 梁立顺从妻子的手中取过酒坛,郑重地倒了一碗酒送到儿子面前。梁东明一怔,皱眉道: “爹,您不是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吗?” “这是出征的酒,也是家乡的酒,今天咱们破个例,老爹敬你,喝了吧。” 梁立顺慈爱一笑,将那碗烈酒稳稳地往前一递。梁东明双手接过,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娘亲,一仰脖子,饮尽碗中酒。 辛辣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一股热流在脏腑间辗转,醇厚的滋味直蹿脑顶,他不禁深深呼出一口酒气。 这是梁东明人生第一次喝酒,爹娘敬的酒,氏族的酒,出征的酒。 “记住这个味道,这是家的味道。” 梁立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满眼欣慰和自豪,呵呵笑道: “臭小子,你出息了,可以代氏族为国建功。老爹,为你骄傲!” 笑容中,老爹的眼中已见泪光闪动。娘亲黄竹兰眼中的热泪再也无法抑制,肆意流淌。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着梁东明的脸颊,哽咽道: “儿子,娘知道,你本领大。但是出征打仗凶险的很,你自己一定要千万小心啊!娘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了,娘给你做好吃的! 看着泪流满面的娘亲,梁东明心中又是温暖又是难过,强忍泪水,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 “老妈,你干嘛这么伤感呀?你也知道,你儿子现在可是顶尖武者,连宗师境强者云晟爷爷也只能和我打成平手。不用担心我,儿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是你才十岁啊!你还是个孩子!你是娘的心头肉,娘舍不得!舍不得!” 黄竹兰一把抱住梁东明,抚摸着儿子的头,泣不成声。梁立顺嘴角抽动了一下,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似乎在极力压制悲伤的情绪。 这时,不远处传来族长梁剑甫威严浑厚的声音: “梅花铁卫,出发!” 敬酒的氏族亲眷们强忍着不舍的情绪,缓缓退出梅花铁卫的军阵。 黄竹兰依旧抱着儿子不撒手,梁立顺强忍着悲痛,勉力将妻子拉开,妻子不从,正要哭闹,听到丈夫在自己耳边低声道: “别让东明担心,咱们不能给他拖后腿。” 黄竹兰一怔,缓缓地点了点头,泪眼婆娑地凝望着梁东明,最后道了句: “东明,娘在家等你回来!” 目送爹娘洒泪离去,梁东明不禁也有些黯然神伤。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好心情,和众梅花铁卫一起登上小船。船桨划动,十几艘小船飞速朝着玄甲舰驶去。 氏族众人站在江畔久久不愿散去。梁剑甫没有和众人站在一起,而是独自立于一块江边的高地上,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正在登陆玄甲舰的梅花铁卫。 心神一动,梁剑甫微微侧头,一个面红似火的白发老者出现在身旁,竟然是费云晟。 第97章 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回家的 两个老者无言对视,目光所及,依旧针锋相对。岁月已经染白了两人的发髻,但并未磨灭心中的锋芒。 片刻后,费云晟哼了一声,率先开口,还是那副傲视四方的语气: “老匹夫,我出一趟门,你可要把氏族给老子看住了,看稳了。” 梁剑甫也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你闭关十五年,氏族在老夫的手上可没出过差池。” 费云晟切了一声,怪眼一翻,道: “切,十五年前,你确实比老子强。但是现在嘛,嘿嘿,要是没有王九爷相助,你能不能达到宗师境还两说吧?老子可是实打实自己修炼到宗师境的。” 梁剑甫面容一僵,没有反驳,将视线转向江面,缓缓道: “你再不走,可就赶不上船了。” 见梁剑甫一副吃瘪的模样,费云晟心中一阵舒爽。他一甩衣袍,身形拔地而起,如苍鹰一般乘风滑翔,飞向玄甲舰。半空中的费云晟扭头对梁剑甫高喝道: “老匹夫,别忘了,你欠老子一场架!等老子回来,再和你好好打过!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费云晟的身形已经消失在玄甲舰上 梁剑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魁梧的身躯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两颗热泪从沧桑的眼眸中缓缓地滴落。他喃喃道: “云晟啊,老夫等着你回来,痛痛快快地打架!” 玄甲舰上,梁东明站在船舷一侧,望着越来越远的氏族山林,默默出神。忽然一处山坡顶上,几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中。 一个是圆溜溜胖墩墩的童子,手舞足蹈。一个是娇俏可爱的萝莉,振臂挥手。第三人是个腿长腰细身形修长的少女,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三尺软剑,三人都在高声呼喊。 “大哥,大哥,我是东亮,东亮,一路保重啊!平安回家!还有,我以后一定不偷懒了,我一定好好修炼!将来也要向大哥那样,保护爹娘,守护氏族!” “东明哥哥!我送你的蜜糖路上记着吃!小娇会想你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梁东明!梁东明!你送给我的这把蝉翼剑,我一定会好好用的!你给我听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我等着你回来!” “东亮,小娇,泽茹姐姐!” 梁东明略显惊讶,看着他们一边挥舞手臂,一边高声呼喊着和自己道别,心中暖意渐生。 “苍啷啷——” 刀锋出鞘,梁东明跃上船舷,迎风而立,手握三星刀,高举过顶。披风猎猎,面容坚毅,望着山坡顶上前来送行的亲人朋友,少年人气沉丹田,纵声呐喊: “天戴其玄,地履其苍; 横有九州,纵有四方; 以吾辈之韶华,护氏族之繁昌。 黑金玄盾,白冰寒霜,赤火血炼,黄土龙戕; 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激昂的声音穿破江涛,在山林间回荡着,少年人宛如一尊雕像,伫立不动。 梁东明的声音还未散去,玄甲舰上,再次响起吟诵氏族祖训的雄壮之声。梁东明没有回头,他知道在他身后是谁在呐喊。 就在这时,五里氏族的方向,同样响起了吟诵祖训的声音,开始还略显稀疏,不多时,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响,最后宛如一股洪流,逐渐与江面玄甲舰上的声音合同为一。 梁东明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氏族中是谁在呐喊。但是他们喊出了同一个声音,心中珍藏着同一个信仰,这就足够了。 看着这片青山绿水,梁东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郑重承诺: “我一定会带着他们回家的!一定!” 两岸青山相对出,船行千里顷刻间,玄甲舰载着众人驶向了天边。 大梁帝国帝都 龙城 一位老者站在皇宫的一处高台上,手持拂尘,身穿天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长眉长须,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竖痕,一派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感。 老道人凝望东方,眼中一抹煞气闪现,口唇翕动间,阴恻恻地吐出一句话: “无生无死的金刚神将,哼,这盘棋,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破局。” 徽皖郡境内,江东尚氏一族的祠堂内 当代族长尚永年和尚永贞兄妹坐在下方,这两位九品巅峰的幻念师此刻心事重重。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眉目英俊的年轻人端坐于上首座位,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把黑色匕首,若有所思,一语不发。 尚永年与尚永贞对视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极为忌惮这个神秘人,不敢轻易询问。半个月前,此人突然从天而降,一看便知是一位先天修仙者。 他手持尚氏一族的高祖令牌,自称云先生,声称受尚氏高祖之托,特来相助尚氏一族成为徽皖郡第一氏族。 此言一出,两人不惊反喜,原来早在十年前,远在大梁帝都龙城的尚氏老祖已经传回密令,将有高人携带高祖令牌前来相助氏族。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高人竟然是一位先天强者。这位云先生一到此地,就接连传达了十几道命令,计谋之深远毒辣让人匪夷所思。若是依计施为,一旦功成,五里氏族很大几率将在徽皖郡除名。 两人既兴奋又忐忑。要知道,五里氏族乃是徽皖境内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氏族,实力比尚氏强上一大截,百来年一直压覆尚氏一族一头。 特别是近日,五里氏族族长梁剑甫晋升宗师境的消息传来,尚永年与尚永贞当真是如坠冰窖。正当感觉十年谋划落空之际,高祖竟然派来一位先天级别的强者相助,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今日一大早,云先生就将他们唤到了氏族祠堂,也没有告知所为何事。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眼见日过中天,兄妹二人不免有些不耐。 就在这时,云先生忽地嗯了一声,细长的眼中精光一闪,一道火光飞入祠堂。在尚氏两位族长惊讶的目光中,云先生一把将火光抓在手中,再摊开时,一张符箓出现在掌心。 云先生长眉一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对尚永年和尚永贞吩咐道: “时机已成,按照计划行事。尚族长,接下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尚永年和尚永贞霍然起身,眼中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双双抱拳施礼道: “云先生放心,定然不辜负高祖和先生的期望。” 一条襄江向东流,穿越千丈高山,趟过万顷平原,奔流入东海。 斩龙大泽,乃是由襄江大潮冲积而成的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天然泽地,位于中州与东州交界处,四分在东州境内,六分在中州境内。 因长年毒瘴弥漫,加之穷山恶水,人迹罕至。故而不论是梁国还是齐国都未派兵驻守,反而成为凶兽的乐园。 第98章 这玄甲舰竟然防火 玄甲舰在江中稳稳前行,江面渐窄,山势越发险峻,隐隐已经可见东州的平原。初次离家的忧郁稍霁,梁东明的好奇心大起,拉着曾经外出过的舅舅黄正山问东问西。 黄正山自然是不厌其烦地做起了向导,给梁东明讲起来了地理志。只听黄正山娓娓说道: “东明啊,你看这襄江两岸,乾山与坤山两大山脉蜿蜒纵横,如巨龙双爪徐徐分开,最终探入无尽的深海中,两大山脉的中间区域就是五州大陆之一的东州。北临乾山,南靠坤山,面朝东海而卧,气象不凡啊。” 顿了顿,黄正山指着远处天边,又道: “沿着襄江,穿越东州,就是东海了,这东海之上还有四州,与五州大陆隔海相望,分别是炎州云梦城、玄州殷墟城、瀛州瀚海城、祖州盘龙城。这就是天下九州。 海上四州与五州大陆隔海相望,虽然都只是一城之州,国小民寡,远不及五州大陆地大物博,人口稠密,但尚武之风极盛,民风也极为剽悍,五大帝国都不敢轻视。” 梁东明眼中露出神往的神色,眺望远方,问道: “关于海上四州,我在氏族的书籍中也读到过。风土人情与我们这里完全不同。哎,舅舅,你去过吗?” 黄正山摇了摇头,叹息道: “舅舅早年到过东州,但至今还没有去过海上四州。” 梁东明突然慨叹道: “若能行遍四海九州,看尽世间繁华,也算不枉此生了。” 黄正山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如此沧海桑田的话,那神态宛如一位豪情侠士在诉说人生的向往。他心中揶揄道: “这小子,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过也是,如果没有这样成熟的心性,他又怎么能有如今的修为呢?”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回头看去,梁东明心里咯噔一跳,只见大梁公主秦睿楠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黄正山立马躬身行礼,见梁东明有些发愣,用肘部捅了捅梁东明,低声道: “东明,发什么愣,见了公主殿下还不快行礼。” 梁东明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行了一礼。秦睿楠看到梁东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英挺的眉宇微微蹙起,哼了一声,走到了甲板另一侧,似乎在欣赏襄江两岸的风景。 黄正山敏锐地发现了两人的异常,歪头挑眉,低声道: “东明,这个大梁公主似乎对你很不待见呀?你们之间……” 说着,他的眼睛大有深意地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梁东明摸了摸鼻子,故作掩饰地叹了口气,道: “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演武场上的行为折了大梁亲军的威严。大梁公主怎么可能给我好脸色呢。” 黄正山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就在这时,王坤泰也走了过来,一听来人在谈论九州地理民俗,也不禁来了兴趣,接下来,三人又开始了一轮地理志的攀谈。 秦睿楠站在甲板的另一侧,听着梁东明他们谈笑风生,不知为何,一股异常烦闷的感觉从心中涌起。 这些天,她已经从侧面了解到了这个少年人的一些底细,少年天才,九品巅峰强者,放在大梁帝都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但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这小子现在竟然只有十岁!比自己还小六岁!每次只要一回想到江滩上发生的事情,她就有一种抓狂的感觉。 就在这时,玄甲舰巨大的船身突然猛地一震,好似撞到了暗礁。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猝不及防的众人顷刻间东倒西歪。 梁东明一把抓住船舷,稳住身形,似乎有所察觉,目光敏锐地望向两侧山崖,只见山崖丛林之中,似有无数人影晃动。 “不好!” 梁东明暗道一声,三星刀已经握在手中,回身大喝道: “两侧山崖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梁东明身形闪动,一边格挡箭矢,一边寻找掩体。 黄正山与王坤泰也退到了死角处。但仍有一些反应稍稍迟钝的人中箭倒地,甲板上一片哀嚎。还没呼喊几声,下一轮催命的箭雨已经将他们覆盖,惨呼哀嚎声顿止,鲜血瞬间染红了甲板。 预警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与此同时玄甲舰上脚步纷乱,在一片敌袭的呼喊声中,金甲护龙卫整装戍守各层船舷和甲板,两百梅花铁卫冒着箭雨以钢盾结阵,一边掩护众人撤退,一边阻挡汹涌的箭矢。 片刻间,甲板上留下一片尸体,其他人都已经退到安全地带。 坐在船舱内的四皇子秦睿寒听着宛如冰雹般的箭雨声,猛地一拍桌案,怒道: “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大梁境内袭击我们!” 崇铭肃然抱拳,怒道: “是齐国军队!直娘贼,这些混蛋事先在江底钉了木桩,导致玄甲舰搁浅,然后埋伏在山崖两侧袭击我们。 我已经下令后面的玄甲舰停止前进,但是山势陡峭,我们船上的火炮无法攻击。殿下,要不我派人顺着山崖攻上去!” “不可!敌暗我明,贸然出击岂不是正中敌军下怀。” 秦睿寒冷静分析,暗暗咬牙,冷声道, “齐国竟敢越境偷袭!这是宣战!崇铭,立刻派人下水斩断木桩,不能困死在这里!” “是!” 崇铭领命,疾步冲出了船舱。秦睿寒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四扫,失声道: “公主殿下呢?” 众扈从一片茫然,一个侍女颤抖着跪下禀告道: “刚,刚才公主觉得船舱憋闷,到,到顶层甲板上去了!” “什么!” 秦睿寒目眦欲裂,冲着一众扈从大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甲板上把公主殿下救回来!公主若有闪失,你们全部赔死!” 一众扈从躬身领命,纷纷悍不畏死地冲出了船舱。 玄甲舰甲板上,箭雨仍未停歇,宛如不要钱似的一阵接着一阵,射得人抬不起头,片刻间,船身、船舷和各层甲板上已经插满箭矢。 所幸玄甲舰坚固异常,箭矢虽然锋利,但只是隔靴搔痒,入木寸许,无法穿透船身。 梁东明躲在一处坚硬的隔板后,仔细观察周遭形势,后面的四艘玄甲舰已经停止前进,一片片箭矢从后方玄甲舰上射向两侧山崖。但是逆风仰射,敌军又隐藏在山林中,收效甚微。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简直就是活靶子。万一对方用火攻,岂不要成烤鱼了!” 念头刚落,但见一片火光从两侧高崖呼啸而下,梁东明不由瞪大眼睛,心中腹诽道: “他喵的,不是吧!这个时候想什么来什么,可不是好事啊!” “嗖嗖嗖——” 眼见火箭倾落在甲板上,正要呼喊“完了”,可下一刻,梁东明不由张大了嘴巴,只见那些火箭落在船上后,竟然没法点燃船身,片刻间,燃烧着火焰的箭矢竟然纷纷熄灭了。 “这玄甲舰竟然防火!” 梁东明惊喜道,心中一松。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一个鄙夷的声音传来: “那是自然,这玄甲神舰的甲板和船身包裹了千炼寒冰玄铁,水火不侵。你这粗鄙的武夫开眼了吧。” 第99章 不能在这里等死,拼了 “哦,原来如此。” 梁东明循声望去.只见秦睿楠正趴在自己后面三丈处,一脸嘲讽地看着自己。 “她怎么在这里?” 心中嘀咕了一句,也没时间多想,梁东明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两侧山崖上,暗忖道: “久困此处,必然生变。这襄江水流湍急,能将玄甲舰挡在这里,水里一定有古怪。” 见她对自己的话语好像毫无反应,被忽视的秦睿楠顿时逆血上涌。若在平时有人胆敢如此对她,早已被她挥剑一阵捅刺了。 这小子一再无视自己的这位大梁帝国的长公主,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越想越生气,心中郁闷,暗骂了一句: “万恶的小贼,你就不能顺从本公主一次吗?实在可恶!总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梁东明自然不知道秦睿楠此刻正在暗地里画圈圈诅咒吐槽诅咒自己。他正全神贯注地四下搜索脱困之法。 目光所及,他突然瞥见玄甲舰第一层,几十个身穿劲装的卫士,口衔快刀,纵身跃入汹涌的江水中。 梁东明眼睛一亮,心中大喜,暗道: “四皇子果然有两下子,这么快就采取应变措施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你在哪儿啊?” 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传来,只见二十几个扈从手持盾牌,已经冲到了最上层甲板上,冒着箭矢正四下搜寻秦睿楠。 梁东明不由斜了一眼不远处躲在隔板下的公主殿下,见她似乎在想着心事,也不搭理那些冒死前来的扈从。少年人不禁开口道: “喂,喂,那个,公主殿下。” “干嘛?” “那些扈从正找你呢。” “我又不聋,听得见。” “那你怎么不答应一声呢?你这样不说话,别人会担心的。” “你烦不烦呀!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这时,箭雨倏然停止,好似夏日的暴雨来得迅猛,去也快。天地间除了江潮之声,只剩下甲板上那些寻找公主的扈从们发出的呼喊声。 秦睿楠眼见箭雨停歇,微微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开口道: “本公主在这里。你们……” 一句话还未说完,梁东明忽然窜起,将她扑倒在甲板上,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秦睿楠只觉后背一阵剧痛,眼冒金星,当真是又羞又怒,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根箭矢“刺啦”一声钉在了离她脑袋一尺处的甲板上。与此同时,一阵稀疏的破风之声呼啸而来,接着甲板上传来一阵惨叫。 望着已然穿透甲板,尤自微微震颤的箭矢,秦睿楠吓得呆若木鸡,一阵的后怕,透过隔板间的缝隙,那二十几名扈从全部被射杀当场。 梁东明双眼微眯,凛然道: “是九品箭手!” 半晌,秦睿楠才缓过神来,讷讷道: “你,你怎么知道箭雨停止后,会有九品箭手放冷箭啊?” “这有什么难的,猎手的惯用手法。” 见秦睿楠依旧一脸茫然,梁东明一边观察情况,一边不耐道, “哎呀,你怎么怎么笨!比如猎杀狼群,高明的猎手都是会优先选择击杀头狼的。刚才一波箭雨是突袭,我们有所防备之后,突袭也就失去了意义。 那些扈从的喊声就是个明示,告诉了敌军这甲板上有位大梁公主,这个时候,你站起来答应,当然会挨冷箭了。” “你,你说我笨?你放肆!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 心中虽然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公主的尊严,让秦睿寒容忍不了梁东明埋汰自己,顿时不高兴了,争辩道: “刚才不是你叫我答应的吗?” “大姐,我又没叫你站起来答应!再说那箭雨突然停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是怎么修炼的?你师父没教过你怎么洞察危机吗?” “大姐!你,你叫谁大姐!你这个万恶的小贼,竟敢说我师父的坏话!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你给我起来!” 秦睿楠宛如一直愤怒的小母豹,在梁东明身下猛烈地挣扎起来。此时,梁东明心中也有怒气,若非她贸然站起出声,九品箭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那二十几名扈从也不至于枉死。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秦睿楠挺翘的丰臀上,公主殿下瞬间全身僵硬,大脑就地瘫痪,除了感觉到臀部传来的火辣痛感,其他感官似乎被封闭了。 她,堂堂大梁公主竟然被一个氏族小子打了屁股。就在脑中一片混沌的时候,耳边传来梁东明恶狠狠的声音: “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会对你客气。听着,一个九品箭手非同儿戏,射出的箭矢可以完全洞穿玄甲舰。鬼知道山崖上还有几个这样的九品箭手。 你这么乱动,会让他们发现的!你作死,小爷我不拦着,但是别拉着我一起死!要是想活,就听我的,知不知道!” 被少年人这么一训斥,秦睿楠立马从愤怒的小母豹秒变乖巧的小猫咪,既委屈,又听话地点了点头。 见秦睿楠不再挣扎,梁东明舒了口气,一边扫视周边悬崖情况,一边开始盘算破敌之策。九品箭手擅长远程攻击,除非近身袭杀,不然就算是宗师境强者也会对九品箭手射出的箭矢有所忌惮。 此时,金甲护龙卫在各层甲板和船舷内以金盾构建起防御墙,弓箭手不断地从盾牌之后向两侧山崖放箭。 山崖上不再有大规模的剑雨落下,不时传来零星的破风之声,总会带走几名防御不善的甲士的生命。 “他喵的,竟然有四名九品箭手!” 梁东明竖耳朵倾听了片刻,已经确定山崖两侧各有两名九品箭手,不由暗暗咬牙。 就在这时,从崖顶忽然传来一阵劈砍树木和凿击岩石的声音,在大江之上,空谷之间幽幽回荡,宛如催命的九幽之声。 “不好,他们要用山石砸死我们!” 梁东明惊怒不已,拍了拍身下的秦睿楠,急道, “喂,这玄甲舰扛得住砸吗?” 秦睿楠也听到了山崖上那恐怖的声音,早已吓得三魂离体,颤声道: “你是在开玩笑嘛!玄甲舰就算再坚固,也抵不住万钧山石啊!” 耳闻山崖之上,那骇人的声响越来越大,梁东明发狠道: “不能在这里等死,拼了!” 秦睿楠一怔,还没来得及发问,只觉身上一轻,梁东明已经飞身跃了出去。 “梁东明!” 秦睿楠一声惊呼,下意识就要起身跟上。梁东明一边持刀狂奔,一边冷声高喝道: “待着别动,凭你的修为,出来就是找死!” 秦睿楠身子一僵,不敢乱动,只得透过缝隙看着身形如电的梁东明不断变幻方位,冲到甲板边缘,然后朝向山崖飞跃而去。 “咻——” 催命的破空声再次响起,目标正是梁东明,这支箭矢角度刁钻,速度奇快,竟似乎算准了他的奔跑轨迹,箭矢射向的位置赫然正是梁东明跃出甲板,扑向山崖峭壁的滞空位置。 人在半空,强烈的死亡气息急速逼近,梁东明依旧保持着纵跃的姿势,万物御兵术瞬间施展,感应箭矢的破风劲气,待到箭矢临身,身形微一旋转,目光聚焦。 只见一点寒芒直射眉心,瞳孔收缩间,已经锁定那支箭矢,与此同时,他伸出一根手指,似缓实疾地对着那支箭矢轻轻划出一道弧线。 “咻——” 那支箭矢竟然如同被施了法咒一般立刻调转箭头,以更快的速度,射向了山崖上。山崖上的九品箭手大惊,极为狼狈地躲开那支箭矢,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暗惊道: “此人是谁?莫非也是九品箭手?刚才那支箭是怎么射回来?手法竟然如此诡异!” 第100章 我有破敌之法 刚才发生的一切只在瞬息间。此时的梁东明手攀藤蔓,脚踩岩石,宛如壁虎一般伏在崖壁上。 另外一侧山崖上的两名九品箭手也没有看清梁东明是如何将箭反射回去的,心知此人不可小视。 “咻,咻”两声,另外两支利箭几乎同时从对面山崖上激射而来。听到破空箭声,梁东明反而放下心来,已经发箭的三名九品箭手实力应该处于同一层次。 少年人手握藤蔓,一边向上攀爬,一边故技重施,将另外两支箭矢反射了回去,一波操作同样吓得对面山崖上的两名九品箭手急忙躲闪。 梁东明微微喘了口气,正要攀援到崖顶,忽见对面山崖上竖起一面令旗,接着响起了一阵弓弦拉动的声音,一片剑雨倏然射向梁东明。 “齐国小儿不当人子!当真是卑鄙无耻!” 一声巨吼,四道身形从玄甲舰上直飞冲天,四股强沛至极的劲气砰然激爆,如雨箭矢瞬间化为齑粉。 梁东明定睛观瞧,一人相貌普通,双眸子宛如深潭,神光乍现。一人面色如赤火,浓眉斜挑入鬓,巨掌似蒲扇。 第三人身形如铁塔,手持狼牙棒,威风凛凛。最后一人身着麒麟袍,短须飘飘,眼光凌厉,正是尉迟雄、费云晟、崇铭和江秉之。两侧山崖箭雨再起,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迅疾。 面对铺天盖地的箭矢,四大高手不躲不闪,尉迟雄接连挥出青芒刀风,费云晟扬起蒲扇般的大手拍出无数掌影,崇铭大喝着将狼牙棒挥舞地阵阵风起,而江秉之身如游龙,大袖拂过,箭矢纷纷辟易。 梁东明心中大喜,继而大叫道: “各位小心,山崖上有九品箭手,小心啊!” “九品箭手何足道哉!” 崇铭长啸一声,和江秉之一左一右,足尖在崖壁岩石上几个借力,两人已经冲上了对面山崖,喊杀之声立时大作,想来这两位宗师境强者已经开始大开杀戒了。 费云晟不甘落后,身形宛如黑鹰一般,高高跃起,落在这一侧崖顶,鬼哭狼嚎之声响彻开来。尉迟雄身形一顿,落在梁东明身旁,微笑道: “小兄弟,你也太性急了,我们本想再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手段,没想到你已经抢先出手了。也罢,大叔先行一步,前去相助云晟兄!哈哈哈!” 说罢,他不等梁东明反应,大笑着已经飞身跃到了这一侧的崖顶之上,也加入了战团。 “有这四位出手,即便对方有四名九品箭手,也绝对不是对手,两侧山崖的危机可解!” 梁东明攀附在山崖石壁上,俯瞰下方依旧被困在江心处的玄甲舰,心中泛起了疑惑,暗忖道: “奇怪,敌方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边有宗师境强者,只是在悬崖两侧设伏?连宗师境都没有出动,这样的袭杀有什么意义呢?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正思忖间,不远处的四艘玄甲舰上倏然响起尖锐的警示号角声。梁东明一惊,聚目凝神定睛观瞧,不由大惊。 宽阔的江面上陡然出现一个个巨大的旋涡,似乎有什么巨物在水下兴风作浪,搅动江潮。四艘玄甲舰剧烈摇晃起来,竟然缓缓被旋涡逐渐吸纳了过去。 “江底有东西!” 心念刚起,“轰隆”一声巨响,异变又起,被困的那艘玄甲舰周围,江面剧烈震颤起来,好似铁锅内的沸水,蒸腾不止。 隐隐可见,水下暗流更加汹涌,波浪中可见怪兽的巨尾鳞甲在江面上一闪而逝,瘆人的怪嚎厉吼之声不绝于耳。 霍然间,翻腾的江水逐渐转为猩红的血色,一片残肢断臂从水底漂浮了上来,转瞬间又被江潮卷入浪涛之中,触目惊心,恐怖瘆人。 梁东明瞧得清楚,从那些残尸的衣着可以看出正是之前跃入江中的金甲护龙卫。 再看五艘玄甲舰上,将士们虽然惊惶,但在这危机时刻也展现出百战精兵的镇定,其他四艘玄甲舰两翼的巨大船桨如风翻动,虽然一时无法脱离旋涡的吸力,但也暂时无虞。 倒是最前方被困的那艘玄甲舰因为船身无法动弹,情况甚为危急。船上众将士在剧烈的颠簸中,三五成群,朝着江面万箭齐发。 “水兽军!齐国的水兽军!” 船楼之上,传来秦睿寒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只见十几名金甲卫将领护佑在他身旁,尚氏的两名暗卫也在其中,都忧心忡忡地望着江面。 射入江面的箭矢并没有太大作用,玄甲舰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如此下去,不消片刻,只怕就要倾覆于江中了。 梁东明听到水兽军三个字,立马恍然大悟。齐国拥江临海,独霸东州的最强资本就是水上力量,其中除了实力强大的水上军队之外,又以水兽军凶名最甚。 相传齐国有一个驯兽家族自有一套奇异诡谲的驯兽之法,为齐国驯养各种嗜血凶兽,组成水兽军队。只是五州太平百余年,如今见过齐国水兽军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梁东明蹙眉心道, “两侧山崖上的伏兵只是疑兵,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并困囿己方的宗师境强者,为水兽军的攻袭争取最佳时机。不论是金甲护龙卫,还是梅花铁卫虽然骁勇,一旦落入江中,战力自然大减,说不得真要做水兽口中之食了。” 尉迟雄等四人也察觉到江面上的异常,已然知道中计了。崖上的伏兵远比预想的要多,加上四名九品箭手不是冷箭袭扰,一时间竟然无法抽身救援玄甲舰。 “齐国还真看得起我秦睿寒,竟然派出了水兽军!” 站在船楼上的秦睿寒冷眼凝视着江面,感受到玄甲舰庞大的船身倾斜的越来越厉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传令道: “班豹,李鬼手!” “属下在!” 两名金甲护龙卫将领躬身行礼。 “传令各船将士,下水!给本殿下屠了这些水兽!” 班豹和李鬼手身躯微微一颤,但是口中没有丝毫迟疑,低喝道: “属下领命!” 不消片刻,“扑通、扑通”的下水之声络绎不绝,一队队褪去甲胄的金甲护龙卫,手持短兵纷纷跳入汹涌的江水中。 凶兽的厉嚎之声大作,江中的浪涛更加汹涌,不时传来金甲护龙卫濒死前的惨叫之声,残缺的尸体随着水流在沉浮不定,玄甲舰周围的水面血色更浓。 强如金甲护龙卫这样的中州雄兵,在水中显然也无法匹敌水兽的凶威。这些百战精兵眼见同袍兄弟惨死凶兽之口,连全尸都没留下,顿时双眼通红,嗷嗷怪叫着,纷纷悍不畏死地跃入江中。 山崖石壁上,梁东明看着如此惨烈的血腥场面,心头震颤不已,对金甲护龙卫不由升起了敬重之意。他咬牙含泪道: “这些人不应该死在这里!” 一道消瘦的人影飘然落在船楼之上,围在秦睿寒身边的护卫立马警惕地挺起长枪,呵斥道: “什么人!” “殿下,是我,五里氏族梁东明!” 梁东明急忙开口道。秦睿寒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氏族少年。四皇子皱眉道 “你有何事?” “殿下,让这些金甲护龙卫停止下水。” “你说什么?” 秦睿寒讶然道。梁东明铿然道: “金甲护龙卫不熟水性,这样下水只是徒增伤亡。我有破敌之法,还请殿下下令,让我一试。” 第101章 今日,就拿你们这几条长虫来试炼一番 注视着眼前这个少年人,秦睿寒瞳孔微缩,心念飞闪。站在四皇子两侧的尚鸿天和尚鸿雁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精光。 就在这时,玄甲舰猛地震动了起来,似乎有什么重物在水下猛击船底,整个船身的倾斜度更加剧烈了。 秦睿寒不再迟疑当机立断,道: “好,梁东明,本殿就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了。传令,各船停止下水攻击!” 梁东明躬身领命,纵身跃到甲板之上,口中喊道: “坤泰叔,正山舅舅!” 正在甲板上带领梅花铁卫朝水下攻击的王坤泰和黄正山看到梁东明落在身前,都是一怔。黄正山问道: “东明,你刚才去哪儿了?” 梁东明一边脱去皮甲,一边快速道: “没时间解释了,你们带领所有梅花铁卫到最底层船舷边等候,我下水引开那些水兽,你们看准时机,带领梅花铁卫下水斩断木桩。记住,不用全部斩断,只要将船身前段的木桩斩断即可。” 两人闻言都吓了一大跳,王坤泰惊道: “你,你说什么?你要下水去斗那些水兽!东明,你疯了!” 黄正山一把抓住梁东明,摇头道: “绝对不行,这太冒险了,你没看到那些金甲护龙卫吗?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你娘交待!” 梁东明微微一笑,将脱下来的皮甲递到黄正山手中,提着三星长刀,淡然道: “放心吧,到了江底,可就是我的天下了!” 王坤泰和黄正山齐齐一震。梁东明神秘一笑,一个助跑,已经从船舷边纵身跳入江水之中。 “东明!东明!” 两人大惊,抢身抓住船舷,向江中眺望,哪里还有梁东明的身影。 “怎么办?” 黄正山有些惊慌失措,看着王坤泰。王坤泰紧蹙眉头,一拳锤在坚硬的船板之上,低喝道: “听东明的,这小子实力还在我们俩之上,就算不敌水兽,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两人拿定主意,带领着两百梅花铁卫,奔向了底层的船舷。 江面之下,一片混沌,浓重的血腥之气瞬间扑入口鼻,刺激地梁东明一哆嗦。他急忙屏息凝视,一片片残尸在水下悬浮着,引来无数鱼群啃食。 若非梁东明心智异于常人,只怕已被这恐怖的场景吓死了。那艘被困的玄甲舰下方果然横七竖八支着数百根木桩。 这些木桩长的约摸四十余丈,短的也有二十余丈,一头深深地插入山崖的石壁中,另一头倾斜翘起,长短不一,由远及近,依次起伏铺陈,纵横交错,极有章法,宛如一张逐渐升高的巨大木席或者大网。 梁东明入水之前心中还有疑惑,为何如此庞大坚固且重逾万钧的玄甲舰,竟会在这襄江之中被困住。此刻已经恍然,单单从这木桩的设置来看,齐国必有高人。 瞳孔收缩间,梁东明将目光凝聚在船底那五头身形巨大的水兽身上。 那些水兽身长在十丈上下,水桶般粗细,通体漆黑如墨,布满了鳞片,三角形的巨头之上紫色凶睛闪着幽光,巨齿獠牙森森,竟然还挂着丝丝血肉,当真是狰狞凶恶。 五头水兽一边吞噬残尸,一边攻击玄甲舰。或是以巨尾横扫,或是以头颅冲撞,或是直接缠住玄甲舰的铁锚在水下不停地旋转拉扯。 “他喵的,竟然是紫睛水蟒!” 梁东明立马认出这五头水兽的来历。紫睛水蟒乃是上古遗种,传闻有蛟龙的血脉,凶顽难驯。 据说此兽幼年时已有三丈长,每十年蜕一次皮,身长增加一丈,一百年蜕变为成熟体,御水喷毒,兴风作浪,驰骋江河不在话下。 周身的鳞甲水火不侵,刀剑难入。据说,紫睛水蟒一过百年,就会开启灵智。 千年可化妖,万年则有希望进化为神兽紫睛蛟龙。眼见这五条紫睛水蟒都将近十丈长,看来都是接近百年的成熟体。 梁东明暗自叹了口气,成熟体状态下的紫睛水蟒实力已经不弱于宗师境强者了,在水下更是凶威倍增。他一边暗呼“碰上硬茬了”,一边提刀向最近的那条水蟒游去。 那条正在船底逞凶的紫睛水蟒也发现了梁东明,紫睛竖瞳睥睨,丝毫没有将这个人类放在眼中,依旧不断地撞击着玄甲舰的船身。 梁东明飘飘荡荡地在那条水蟒五丈处停下,心中腹诽道: “小爷竟然被轻视了!哼,百年水蟒是吗?你很快就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了!” 双目微眯,精光爆闪,全身肌肉开始规律的蠕动,双臂、双腿、后背、前胸猛然隆起,上衣化为丝丝缕缕,几十道狰狞的伤疤也在全身浮现出来。 转眼间,梁东明变为一个身长八尺,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那条紫睛水蟒眼见梁东明身形大变,气势暴涨,不由一怔,已然察觉到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凡人似乎不大对劲。 梁东明活动了一下手脚,扭了扭脖颈,感受着恢复为成人形态之后,周身的轻松与惬意,冲着那条紫睛水蟒微微一笑。 这一抹神秘的微笑落在紫睛水蟒的巨眼之中,不知为何,十丈长的蟒身竟然一颤,觉醒不久,依旧低微的灵智中闪过一个念头: “快逃!” 梁东明脸上的笑容倏然敛去,眼中寒芒大盛,周身涌起强烈的杀气。只见他双臂垂直,手握刀柄,一股霸烈的劲气猛然爆发。 “嗖——”的一声, 身形化为一道水线,穿破汹涌的暗流,雪亮的刀芒在水蟒的紫睛竖瞳中急速放大,它本能地想要逃,忽然震惊地发现周围的水流发生了异变,竟然凝实如铜墙铁壁,任它如何翻转腾挪,巨大的蟒身只能在原地打转。 “刷刷刷——” 三星长刀化为流光,自下而上,沿着十丈长的水蟒身躯连斩七刀,最后一道倒芒自蛇首斩下。那条紫睛水蟒瞬间不再挣扎了。 梁东明出现在巨大的蛇首处,双目精光闪闪,与那双狰狞的竖瞳静静对视。一抹笑意重新在梁东明的脸上闪现。 下一刻,那条紫睛水蟒庞大的身躯轰然断裂为七段,紫色瞳孔之中还残留着一丝人性化的惊骇,生机断绝,瞳孔涣散,缓缓坠入幽深的江底。 一大片浓稠的污血在江底蔓延开来,江水中的血腥之气更浓了。 不远处的其余四条紫睛水蟒察觉到这边的异动,看到这条紫睛水蟒被瞬间斩杀,口中发出愤怒的嘶吼怪嚎,放弃了其他玄甲舰,纷纷晃动庞大的蟒身,朝着梁东明包围而来。 梁东明身形一动,刺破水流,朝着更深的江底游去。 刚才他以万物御兵术调动那条紫睛水蟒周围的水流,在短时间内借助水流之力控制住那条水蟒,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全部修为借助三星刀,果然一击必杀。 “江潮炼体的苦功果然没有白费!今日,就拿你们这几条长虫来试炼一番!” 成功斩杀一条紫睛水蟒让他信心倍增,回头看着正在逼近的另外四条紫睛水蟒,梁东明的嘴角弯起了一道弧线,双腿发力,速度陡增,如离弦之箭,射向幽深的江底。 第102章 让你们这四头畜生见识一下,小爷如何江底显圣 襄江水面已经恢复如常,强烈的撞击感骤然停歇,玄甲舰上的众将士惊讶错愕,望着依旧殷红如血的江面,不知那些恐怖的水兽为何不再攻击了。 江面刚一平静,两百名梅花铁卫纷纷从底层船舷处跳入江中,不多时,被困的玄甲舰忽然一阵晃动,紧接着,在江潮的冲击之下,船身竟然顺着江流缓缓移动起来。 “脱困了!脱困了!咱们得救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击掌相庆,玄甲舰上一片欢腾。 站在船楼之上的秦睿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正从江中陆续上船的梅花铁卫,一时心情复杂。脚步声传来,李鬼手和班豹领着秦睿楠走上了船楼。 “小妹,你没事吧?” 秦睿寒眼中露出关心的神色,上前扶住秦睿楠的双肩,上下打量着妹妹。秦睿楠轻轻摇了摇头,淡然道: “我没事,刚才遭遇突袭,我藏在了船舷隔板内,躲过了一劫。”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事,哥哥可就罪大恶极了!” 秦睿寒如释重负道。听着山崖两侧依旧不息的喊杀声,他面色一冷,转身对李鬼手和班豹下令道: “传令下去,玄甲舰贴崖停靠,侧翼火炮对准江面,提防水兽再来偷袭。你们带领金甲护龙卫给本殿攀上山崖,灭掉这些齐国杂碎!” “是,殿下,您就瞧好吧。” 两人领命转身正要离去,秦睿寒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二人,又道 “另外,留下一部分人手,救助伤者,打捞遗骸。” 班豹一怔,有些为难道: “殿下,伤者好办,只是江中残尸零碎,水流湍急,只怕难以……” 秦睿寒目露悲色,两行热泪流淌而下,语气已渐转哽咽: “这不算是本殿的命令,算是请求吧。你们尽力而为,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本殿不希望他们尸沉江底,化为孤魂水鬼。” 班豹与李鬼手身子一颤,深吸一口气,抱拳施礼,铿然道: “殿下放心,我等一定带这些死去的兄弟们回家!” 秦睿寒轻抚额头,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挥了挥手,班豹和李鬼手起身下了船楼。秦睿楠将一块手帕递给自己的四哥,突然哂笑着低声道: “四哥,演技见长啊。” 接过手帕,极为自然地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四皇子重新抬起头来,意味深长道 “安抚将士,告慰亡灵,本就是咱们皇室的必修课,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倒是你……” 话锋一转,秦睿寒盯着妹妹,目光深邃道, “和那个氏族少年是怎么回事?” 秦睿楠心中一凛,但面容上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故作茫然道: “四哥这是何意?小妹愚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个氏族少年啊?” “不错,不错,面不改色心不跳,妹子,你进步了。” 秦睿寒赞赏地点了点头,转身望向江面,悠悠道, “我说的那个氏族少年嘛,当然就是梁东明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自告奋勇,下水杀水兽去了。” “你说什么? 秦睿楠终于变色,望着汹涌澎湃的江面,有些焦急道, “梁东明在江里?他,他下去多久了?” “原形毕露了吧,小妮子还是太嫩了。” 小妹担忧的神情尽数落在四皇子的眼中,他又拍了拍秦睿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已经半个时辰了。这小子还真有些本事,只用了一刻钟不但使玄甲舰脱困,还引开了水兽。只是人在水中的时间是有极限的,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秦睿楠的面色已经苍白无血,阵阵眩晕感袭来,眼前一片漆黑。她摇晃了几下,一把抓住围栏,目光死死地盯着江面。 在深达五十余丈的江底,昏暗无光的重压水域中,阵阵强烈的冲击波不断在水中炸开,翻涌的淤泥混着砂石,肆意地对撞搅扭。江水浑浊,迷糊了视线,隐约可见一道人影与四条蟒影纠缠厮斗。 三角形的蛇首中喷出无数碧绿腥臭的毒液,强劲的蟒身如钢鞭一般劈开水流,横扫千军,蛇形奔蹿几十丈远,倏然如陀螺般,缠绕上卷,妄图将梁东明碾压成肉酱。 此刻,梁东明的形象与之前又有不同,他周身包裹着片片细密的黑色鳞甲,宛如一个黑甲神将,与四条紫睛水蟒斗得难解难分。 一边激斗,梁东明一边暗忖道: “施展九转炼体诀,周身覆盖的鳞甲,虽然我可以忽视紫睛水蟒的尖牙和毒液,但是这四条长虫战力不凡,防御也极强,彼此之间还有默契和配合。真不好杀!” 梁东明力战了半个时辰,虽然重创了其中一条紫睛水蟒,但是在其他三条的掩护和猛攻之下,根本没有时间补刀。那条重伤的水蟒缓过神来,又咆哮着加入战团。 “水蟒的命可真硬啊!那条重伤的水蟒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战斗力,凶兽的体质真是变态!幸好刚才趁其不备,先杀了一条。 要是五条水蟒一起围攻,那可就真够呛了。以我现在的修为,最多在水中待一个时辰,时间不多了,看来必须要出绝招了!” 主意已定,梁东明周身劲气凝聚于丹田,施展了一个千斤坠,猛然往江底沉去,顷刻间就要脱离四蟒的包围。 那四条紫睛水蟒哪里肯罢休,四声怪吼声中,一抖蟒身,笔直追去。三条在前,那条受伤的水蟒稍稍落在后面,但也是奋力直追。 梁东明将身体贴着江底,一边急速游动,一边用三星刀搅动江底,大片大片的淤泥被刀锋卷起。 不消片刻,梁东明所过的水域比之之前更加浑浊,四条水蟒虽然是水中生灵,但淤泥入鼻入口,也不禁一阵难受,嗅觉视觉瞬间受到了阻碍和干扰。 下一刻,江底响起四条紫睛水蟒愤怒的嘶吼,原来它们竟然失去了对梁东明气息的锁定,连气味和体温都丝毫感应不到。 四条紫睛水蟒虽然灵智低微,但也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该死的人类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逃出它们灵敏的嗅觉和感知范围,一定是藏起来了。紫睛水蟒口中丝丝作响,极有章法地开始四下搜索。 梁东明一动不动地藏身于五丈外的江底淤泥之中,肉身松弛,精神力高度汇聚,太玄敛气诀已施展到极致,气息收敛如虚无,与江水同化。 先天敛气术带来巨大的精神负荷,让梁东明头痛欲裂。他竭力保持神志,目光异常凌厉,死死地盯着上方逐渐逼近的四条紫睛水蟒,心中冷冷道: “来吧,让你们这四头畜生见识一下,小爷如何江底显圣!” 下一刻,浑浊的江流中,闪过四道刀芒,一阵凶兽凄厉的悲吼响彻江底,无数暗流翻涌,裹挟着泥沙形成一道旋涡,直直冲向江面。 第103章 坐下,陪本公主吃饭 “轰——” 滚滚江水被一股巨力推出水面,形成十几丈高的巨浪,又一声轰鸣,庞大的水团炸射开来,狂澜骤起,浪如雨下。 正在打捞残骸的士卒们,被这突如其来巨浪波及,不少人坠入水中,其他人也是惊骇莫名。 五艘玄甲舰也不禁剧烈摇荡起来。幸亏玄甲舰已经倚着山崖停靠,而且船身庞大,要是普通小船,面对如此强烈的冲击波,只怕早就沉没了。 船上的将士还以为又是水兽来袭,纷纷将火炮对准了江面,只要一发现水兽的踪影,就一阵炮火轰杀了这些水中凶兽。 主舰船楼上的秦睿寒面露疑惑之色,紧盯着波澜跌宕的江面。而秦睿楠则是一脸肃然地抓着栏杆,眸中担忧与期待交错叠加。 四道身影悄然落在船楼上,崇铭、江秉之、尉迟雄和费云晟也警惕站在两位殿下身后。 “哗啦——” 风雨未歇,惊涛不止,巨大的蟒身浮出水面,先是一条,接着两条、三条、四条,长达十丈的蟒身横亘在江面之上,看着着实骇人。 “不好,是水兽军!” “这些凶兽要攻过来了!” “快,快开炮!炸死这些畜生!” 一时炮声轰隆,火光冲天,一颗颗炮弹砸在巨蟒身上,爆炸声中,鳞片碎裂,血肉横飞。 “不对啊!这些水兽怎么不躲闪!” 崇铭突然开口道,其他众人也发现了异常。秦睿寒心中一动,高声喝道: “停止炮击!立马给我停止炮击!” 命令很快传达,几艘玄甲舰上的炮声逐渐停歇。尉迟雄向前走了几步,仔细观瞧了一番,讶然道: “死了?” 江秉之颔首,皱眉接口道: “是死的,浮出水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秦睿楠突然道: “是梁东明!一定是他!他刚才下水引走了这些水兽!定然是他杀的!” “什么?” 费云晟大惊,踏前一步,面色不善沉声道, “你们让东明下水去杀水兽!” 见费云晟一脸怒气,秦睿寒叹了口气,解释道: “费前辈稍安勿躁,适才情况危急,东明兄弟主动请缨,本殿本想拒绝,可是,唉……” 说着,四皇子做出一脸无奈惋惜状。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不是他秦睿寒让梁东明犯险,而是梁东明自己主动去冒险。 费云晟何等人物,怎会吃秦睿寒这一套。他面沉似水,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道湿漉漉的人影忽然从江水中跃到了船头甲板之上。 他头发披散着,上身赤裸,皮肤呈小麦色,裤子破烂不堪,身形瘦削,难掩疲倦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东明!是东明!” 甲板上的梅花铁卫欢呼雀跃着,围着梁东明,将他不断地抛向半空。费云晟见他平安归来,长长呼出一口气,仰天大笑,飞身跃向甲板。 秦睿楠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这才发现手心已经满是汗水。秦睿寒面露微笑,闪烁不定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赞许之意。 浪平风息,一抹霞光穿透云层,毫不吝惜地抛洒在江面上,粼粼波光,耀目生辉。劫后余生的喜悦在每个人脸上泛动着。 凶险之地,不宜久留,金甲护龙卫在陆上战力果然强大,短短一刻钟就击溃了两侧崖顶的齐国敌军。 紧接着,用了大约半个时辰,快速打扫完战场,救助伤员,收敛遗骸,一切井然有序地结束之后,重新整装东行。 此刻,夕阳斜洒江面,五艘玄甲舰在襄江中缓缓前行,此处水域风平浪静,和之前湍急的江流迥然不同。 高峡平湖之感,让众人的心绪舒缓了许多。甲板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数百个军士吊着绳索正在仔细地清理着船身外侧的箭矢。 重新穿上甲胄的梁东明四仰八叉地倚坐在船顶一角,左手抓着一大块卤牛肉,右手握着半张大饼,正大快朵颐,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场大战,他消耗了太多体力,早已饥肠辘辘。 秦睿楠提着一个食盒,悄然跃上船顶,不声不响地坐到了梁东明对面。在少年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放在船顶上。 两壶酒、六盘精致的吃食,还有若干水果。少女也不看梁东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梁东明眨了眨眼睛,将嘴里的饼吞入腹中,看了看那些美食,又看了看秦睿楠,小心翼翼道: “公主殿下,你要,要在这里吃饭啊?那我去别的地方。” 说着,他起身行了一礼,将另外半张饼叼在嘴里,拿起牛肉,转身就要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 秦睿楠咬着嘴唇,白了梁东明一眼。梁东明动作一僵,不解地看着这位大梁公主。 “坐下,陪本公主吃饭。” 说着,她将一双筷子放到梁东明面前,不知为何英气勃勃的脸庞泛起了微红。 “啊?陪你吃饭啊?”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梁东明似乎明白过来了,缓缓盘腿坐下,没有去拿筷子,而是继续默默地啃着自己的面饼和牛肉。 秦睿楠吃了几口菜,又端起酒壶,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见梁东明没吃自己的菜,也没喝自己的酒,她秀眉不禁皱起,哼了一声道: “怎么?是我的酒菜不和你的胃口,还是你压根儿就看不起我?” 梁东明连连摆手,急忙起身行礼,嘴里嚼着饼,口中含糊道: “公主说的是哪里话,我就是个氏族平民,哪有资格与公主一起进食啊。” “你!” 见他如此谦恭有礼的模样,一股无名之火在秦睿楠的胸中燃起。她戟指梁东明,红唇动了三动,欲言又止了。 她本想说,梁东明,你在江滩上的傲气到哪里去了?你刚才打我屁股的胆气又到哪里去了?现在装什么斯文人?诚心气我是不是? 但是念头飞转,仔细一想,这些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岂不是更加难堪?这可都是自己的糗事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奔腾的怒火,秦睿楠咬牙切齿道: “好,那本公主就告诉你,今日你斩杀水兽有功,本公主赐你与我同食。现在给我坐下,拿起筷子,吃菜喝酒!本公主说的够不够清不清楚,够不够明白!” “好的呢!那就多谢公主了!” 见公主发怒,梁东明立马识趣地躬身一礼,然后一屁股坐回原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秦睿楠见他吃得香甜,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也拿起筷子,优雅地进食。 少顷,她又端起酒壶,看了看吃相颇为不雅的梁东明,也不介意,淡然道: “陪我喝酒。” 望着眼前的酒壶,梁东明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回绝,秦睿楠已经抢先道: “别和本公主说你不会喝或者不能喝。在江滩上,我看见你喝酒了。” 梁东明心中一怔,知道她所看到的自己喝酒的场景应该是离开氏族时,老爹给自己喝的那碗出征酒。 这个大梁公主对自己还真的很关注啊,当时江滩上那么多人,怎么就看到自己喝酒了呢? 梁东明也不矫情,拿起酒壶,虚敬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 第104章 这就是斩龙大泽 此酒甚为清淡,不似氏族中的烈酒,但清香留齿,颇为甘甜,还有一股梅子的味道。梁东明眼睛一亮,不禁又喝了一大口,嘴唇咂吧了几下,问道: “公主殿下,这是什么酒啊?怎么有股梅子味?” “这是青梅酒,可是宫中御酿,民间是喝不到的。” 秦睿楠得意道,也自顾自喝了几杯。一抹酒色染红了英挺的俏脸,她微微吐出一口酒气,用筷子轻轻敲击着青瓷盘,徐徐道: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 语气猛地一顿,好似被自己的言语惊到了,秦睿楠瞬间清醒过来,微醺之际,竟然吟出了这样的诗词,不由大为窘迫,立刻垂首闭口不言,脸上一片绯红。 酒意和羞意同时在眼眸之中微微泛动,少女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忍不住偷偷地瞥一眼对面的少年。梁东明就算是块榆木疙瘩也听懂了秦睿楠话中的含义。 更何况,他可是一个心智早熟,心思缜密不输先天强者的神童。一听到那句“逢着意中人”,惊地他差点跳了起来,念头狂闪: “怎,怎么个意思?这是向我表白吗?太吓人了吧!酒后胡言,一定是酒后胡言!我不能过度解读!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见秦睿楠情意绵绵的目光扫来,梁东明恰如其分地打了个哈气,巧妙地避开秦睿楠灼灼的眼神,用手支着腮帮子,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呵呵傻笑了几声,大着舌头道: “呵呵呵,公,公主殿下,您真有文采哦!喝酒,都,都能喝出一首诗词!嘿嘿嘿,佩服!佩服呀!” 说着说着,梁东明忽然仰面躺倒,竟然呼呼大睡了起来。秦睿楠怔住了,似乎一时没缓过神来,这个小子如此不济吗?也没喝多少酒啊?难道是在装蒜? 娇躯轻移,坐到少年身前,秦睿楠蹲下身子,见他鼾声如雷,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看样子倒真像是酒醉。 “怎么这么没用啊!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 秦睿楠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愠怒,猛地扬起皓腕,对着梁东明的脸颊,一巴掌扇了下去。 掌风扬起,拨动梁东明额前纷乱的发迹,西天的一抹斜阳照射在沉睡的少年的脸上,微微泛着光晕。秦睿楠的那一巴掌竟然打不下去了。 “这小子除了黑了点,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睿楠放下手掌,仔细端详着梁东明的面容。宽宽的额头,浓浓的眉,鼻梁周正高挺,左边脸颊靠近鼻翼处还有一颗浅浅的痣,嘴唇微薄,此刻轻轻抿着。 小麦色的皮肤让这张略显秀气的脸有了几分狂野的彪悍,和帝都龙城里那些世家纨绔完全不一样,也不同于四哥那般城府深如海。这种气质是她从未见过的。 望着安静沉睡的梁东明,秦睿楠有些恍惚,此刻的梁东明与她印象中那个狂傲、霸道,甚至有些蛮不讲理的形象迥然不同。 她呆了呆,推了推梁东明,又轻轻唤了几声,见他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不由郁结地咬了咬嘴唇。装睡中的梁东明可不知道公主心中已经闪过这么多的念头,他还颇为得意,暗忖道: “公主殿下,别费力气了,赶紧走吧!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忽然一阵清香传来,感应到一根纤细的手指正在自己脸上轻轻地勾画着。 梁东明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位大梁公主正在用手指摸自己的脸。强忍着阵阵酥麻,梁东明心中腹诽: “这又是在干嘛呀!怎么可以随便摸男人的脸呢!这个大梁公主好生随意!经过我同意了吗?” 酥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梁东明快要忍受不住,准备拍案而起之时,船顶边缘处传来了黄正山粗犷的呼唤声: “东明,东明啊!饼和肉够不够啊?舅舅知道你小子食量大,特意给你又拿了一些!东明,你在哪儿呢?” 随着声音,脚步也接踵而至。正在抚摸梁东明脸颊的那根手指一颤,似乎受到了惊吓,接着一阵清风扬起,伴着一股好闻的体香,梁东明感应到一个人影跃下了船顶,极为敏捷地钻进了船舱里。 “终于走了。” 梁东明缓缓睁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憋了老半天了,周身不自在,他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端起面前的那壶青梅酒,又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黄正山的呼唤声离自己更近了。梁东明高声应道: “舅舅,我在这呢!” 此前一役,杀敌超过两千,斩杀五头紫睛水蟒,金甲护龙卫死伤三百余人。虽然算是大胜,但其中惊险依旧让人心有余悸。 对方连宗师境强者都没有出动,只用了几千普通士卒和四名九品箭手就困住了四名宗师境战力的强者。 倘若不是梁东明引开并斩杀了那五头紫睛水蟒,梅花铁卫及时斩断江底木桩助玄甲舰脱困,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不仅如此,根据梁东明事后的描述,江底铺设的木桩也大有玄机。细思极恐,只是一次试探性的突袭,就设计的如此环环相扣,布局者绝非一般的对手。 众人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为了安全起见,玄甲舰降低船速。江上,派出上百只小船进行刺探性领航。陆上,派遣大批细作探查山崖两岸的山林,以确保能够及时发现敌情。 不过,说也奇怪,此后两天,不论是江岸上,还是江中都毫无异常,绵延几百里的水路竟然平安无恙。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众人抵达了斩龙大泽。 梁东明盘坐在船舱里的床上,正在吐纳修炼,听到甲板上传来斩龙大泽已到的呼喊声。他心中一喜,推开房门,跃上甲板,极目远眺,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山势已尽,面前霍然开朗,一片极为广阔的水域,宛如镜湖。不远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浓雾和无数挺拔高大的树木,一望无际。 而襄江在此处受地形和地势影响一分为五,水流平缓得仿若静止,其中最大的一条主河道继续向东流,另外四条稍窄的河道蜿蜒着齐头并进,消失在浓雾尽头。 迷雾笼罩下,无法看清大泽真容,只能从边缘处看到大泽一角,那里分布着无数浅滩、水洼,树木粗大的根系裸露在外,肆意地扎入水潭或者泥沼中,宛如妖魔的鬼爪。 手臂般粗细的绿色藤蔓缠缚着树木的枝干,倒垂在水面上,不知是天工造物,还是超凡力量的有意施为,那些垂下来的藤蔓形成的图案大多数竟似一张张鬼面,再加上浓雾看着尤为诡异骇人。 明明是炎炎夏日的白天,阵阵阴风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嚎,从浓雾中,大泽深处刮来,让人不寒而栗,透骨心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斩龙大泽!” 深深凝望着眼前这片神秘而幽深的沼泽,梁东明的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就在这时,悬挂在脖颈上的那颗菩提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霍然散发出暗金色的光芒。 梁东明一惊,急忙用手罩住,熟料那道暗金光芒已经闪电般融入梁东明的双目之中。 第105章 不论发生什么,先求自保 梁东明只觉得眼睛一热,那股熟悉的力量倏然翻涌,双目瞬间笼罩上一层幽幽的暗金色光晕,瞳孔不受控制地逐渐收缩。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的目光穿越了层层迷雾,直抵大泽最深处,眼前景象霍然一闪,一座祭坛出现在眼前。 目光进一步聚焦,祭坛顶端,古朴的石桌香案上,一个闪烁着灼灼烈焰的暗金色光团悬浮半空,仿佛一个沉睡的幽灵。 似乎察觉到了窥探,暗金色光团霍然亮起,宛如有灵智的生灵一般,转瞬间竟然幻化为一只栩栩如生的巨眼,机警地四下张望,好似在寻找窥探的源头。 突然锁定了梁东明的目光,巨眼瞳孔一震,猛然放大,射出无数道宛如烈焰的暗金色光芒。 一阵强烈的刺痛感袭来,梁东明闷哼了一声,急忙闭上了双眼,眼中的光芒悄然散去,丝丝缕缕回归到菩提子中。 梁东明倒退三步,差点跌坐在地,只觉得双眼火烧火燎。他勉力扶住船板,冷汗已经爬满了后背,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无比骇意,暗惊道: “斩龙大泽到底隐藏着什么?好可怕的力量!” “东明,你怎么了?” 王坤泰看到梁东明面色异常,走过来,关心道,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哎,你的眼睛怎么通红的?” 眼睛的灼痛感已经消失,梁东明晃了晃头,揉了揉眼睛,感觉双眼并无大碍,微微松了口气。他缓过神来,努力平复着激烈的心跳,口中应答道: “叔,我没事。只是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没想到斩龙大泽竟然这么吓人。” 听他如此一说,王坤泰放下心来,望着浓雾笼罩的斩龙大泽,一脸肃然,道: “千万小心,斩龙大泽凶兽众多,而且遍布毒瘴,可是个大凶之地啊。” 听到二人谈话,黄正山一边整理装备,一边说道: “这话不假,相传上古的时候,这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后来有一条毒龙霸占了此地,危害一方。最终被一位仙人被斩杀,龙身沉入湖底。 毒龙体内的龙毒侵染了这片水域和土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瘴气弥漫,毒物滋生,就成了现在斩龙大泽。虽然这只是传说,但也可见这里的可怕了。” 梁东明颔首。此刻他的心中对这片大泽既充满了忌惮,又充满了好奇,心中更有一丝莫名的激动。 刚才的场景,应该是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苏醒了,但是看到的景象到底是大泽内的真实场景,还是神秘力量传输来的记忆,他无法分辨。一切的答案都在这片大泽之中了。 就在这时,玄甲舰主桅杆上的了望台忽然响起尖锐的号角声。继而其他四艘玄甲舰也响起了示警号角。难道又有敌袭?梁东明等人心中一凛。 只见五艘玄甲舰在旗手的指挥下,迅速变阵。与此同时,金甲护龙卫也齐齐整整地站在了甲板上和船舷边,金盾拼接成防御盾牌墙,长枪握在手中,呈投掷状,强弓扣箭,凛然待发。 五艘玄甲舰船身横移,一字排开,一排排黝黑的炮口齐齐对准了旗手预警的方向。梅花铁卫也组成防御阵型,王坤泰、黄正山和梁东明站在铁卫的阵型前,凭栏远眺。 隆隆的战鼓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水天相接处,只见六艘梭形战船分为两队,以品字形从襄江下游逆流而上,同时可以看到战舰周围,十几头庞大而狰狞的水兽与梭形战船并驾齐驱,泅水而来。 黄正山沉声道: “鱼龙舰!还有水兽,是齐国的水军!” 不多时,齐国的鱼龙舰已经和玄甲舰相距不足十里。众人甚至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敌舰上幽深的炮口和密集的执戟甲士。 站在船楼上的秦睿寒双手抱在胸前,面上是一片云淡风轻,静静地注视着不断逼近的齐国战舰。 就在所有人都全神戒备,准备搏命厮杀之际,鱼龙舰和水兽军突然减速了,在相距五里的地方完全停了下来。一众将领眉头紧蹙,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从对面一艘鱼龙舰上传来一个男子高亢的声音: “大齐帝国公孙白羽问候梁国四皇子和长公主殿下,两国交锋先礼后兵,不知两位殿下可有胆量江中一叙!” “是齐国的三皇子。” 江秉之开口道。秦睿楠面露一丝厌恶的神色。秦睿寒颔首,嘿嘿一笑,道: “他知道我要来,我也知道他要来,齐国的斥候若是连这点消息都探听不到,那就是真是废物了。” 说着,秦睿寒身子前倾,暗运劲气,扯着嗓子高呼道: “原来是白羽兄弟啊,秦睿寒在此!哈哈哈,自上次龙城一别已经四年了,可真是想煞愚兄了! 上次你马不停蹄逃出龙城,愚兄追赶了一百多里都未能相送啊!我知道白羽兄弟你胆子小,你就别动了,愚兄把船开过去,你看如何?” 声音回荡在江面上,对面一阵沉默,秦睿寒清了清嗓子,回头看了看秦睿楠,揶揄道: “小妹,还在为四年前的事情生气啊?” 秦睿楠哼了一声,气呼呼道: “哼,这小子四年前出使龙城,痴心妄想竟然向父皇提亲,要我嫁给他!若非他跑得快,我早就一剑劈死他了,还能让他聒噪到现在?” 秦睿寒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之意,附耳对秦睿楠道: “小妹,莫生气,今日哥哥为你出了这口恶气如何?” 秦睿楠一怔,斜了哥哥一眼,一脸的不信。秦睿寒正要说话,这时,对面又传来公孙白羽的声音: “四皇子客气了,当年追杀之情,白羽到现在也不敢忘。眼见四皇子身体康健,本殿真是好生欣喜,生怕殿下一命呜呼,还不上当年的恩情了。不如这样,你我各驾一艘小船,江中相会如何?” 秦睿寒一撇嘴,带着鄙夷的语气,对身旁众人说道: “看到没有,这小子还是那么怂。” 崇铭呵呵一笑,将手中狼牙棒往船板上一杵,抱拳一礼嘿然道: “齐国尽是鼠辈,只会搞背后偷袭那一套!殿下,下令吧,末将愿打头阵!” “不急,” 秦睿寒一摆手,眼中的调笑之色消失,高深莫测道, “齐国善用诡兵,公孙白羽也算有几分谋略,你们做好戒备,本殿前去会他一会。” 崇铭和江秉之的面色齐齐一变,正要开口劝阻,秦睿寒把手一挥,又道: “本殿心意已决,不必再劝。崇铭、江领主、费前辈还有尉迟将军,你们与我同去。” “啊?” 四人同时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一脸奸笑的秦睿寒理所当然地说道: “怎么?你们不会觉得本殿下会玩单刀赴会那一套吧?一会四位可要好好保护本殿下。走吧,走吧,别让那小子等太久。” 说着,他又冲着对面高喊了一声: “好,白羽兄弟等我,愚兄这就乘船与你相会!” 尚氏兄妹正要抬步跟上,秦睿寒忽然回身道: “你们留下,保护好公主殿下。” 尚氏兄妹闻言止住身形,对视了一眼,颔首站到了秦睿楠的身后。 秦睿寒领着尉迟雄等四人走下船楼,路过梁东明面前时,忽然停了下来,伸手在梁东明肩膀上一拍,肃然道: “东明兄弟,本殿去会一会齐国的三皇子,如果情况有变,烦请你护住公主。” 梁东明没有料到秦睿寒竟会如此客气地和自己说这番话,见他一脸郑重,颔首抱拳道: “殿下放心,东明定会舍命相护。” 秦睿寒满意地点点头,又在梁东明的肩头重重一按,转身离去。费云晟跟在四皇子身后,与梁东明擦肩而过时,忽然附耳低声道: “不论发生什么,先求自保,无需顾忌其他。” 第106章 寒殿下,现在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梁东明一怔,费云晟已经跟着秦睿寒上了一艘小船。 船桨划动,悠悠地漂向江心。齐国战舰那边也放下一只小船,载着四五个人也朝江心驶来。少顷,两只小船在江心迎头相会,相隔三丈,两船同时停了下来。 一身金甲的秦睿寒抬眼望去,对面船上一共五人,其中四人服饰各异,高矮不一,但是从散发的气势可以判断绝对是清一色的宗师境强者。 第五人乃是一个年轻人,约摸二十余岁,八尺有余,一身银白战甲,相貌甚为清俊,耳垂宽厚,剑眉入鬓,双目淡然从容,若非身穿甲胄,倒有几分书生气,正是齐国三皇子公孙白羽。 秦睿寒嘿嘿一笑,抱拳道: “白羽吾弟,别来无恙否?” 公孙白羽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也不还礼,淡然道: “秦睿寒,四年不见,你还是这副人畜无害的讨厌模样。” 秦睿寒一摸下巴,笑容更加灿烂了,继续道: “哎呀,此言差矣,人畜无害怎么会讨厌呢?白羽兄弟,你还是这样不学无术,愚兄当真要痛心疾首了。” 公孙白羽哼了一声,也不生气,双手缓缓磨搓着,徐徐道: “我说你们梁国真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西境都快撑不住了,还千里迢迢跑到东境来和我们大齐抢夺谶书? 之前那几个宗师境和九品被灭杀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这次又带了多少人来填我大齐水兽的牙缝啊?” 此言一出,崇铭和江秉之顿时怒发冲冠,费云晟也是内心怒火熊熊,连一直冷静如水的尉迟雄,双眸之中也闪过一丝冷意。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公孙白羽却故意去戳大梁的痛处,西境的战事胶着,五大宗师境强者死于斩龙大泽,九大九品高手死于齐国伏击。 这些都是大帝国梁的痛点。公孙白羽此举就是要激怒秦睿寒等人,一则嘲讽,二则试探,三则威胁,就是要告诉秦睿寒,你们现在实力不济,没有能力再与齐国争夺谶书。 秦睿寒沉默了片刻,忽然仰天长笑起来,笑的是前仰后合,到最后,丝毫不顾形象地揉着肚子跌坐在小船上。 公孙白羽愣住了,他身后那四名宗师境强者也愣住了,尉迟雄等人同样也懵了。 “怎么回事?四皇子气糊涂了?受不了公孙白羽的刺激,精神失常了?不至于吧?” 公孙白羽见秦睿寒这副癫狂的模样,心念飞闪,却始终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丝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十年来,他与这位大梁四皇子明争暗斗数次交手,深知他韬略过人,极善谋划,心智坚毅更是稳如磐石,乃是生平第一劲敌,不可能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刺激的如此失态。 公孙白羽稳定了一下心神,依旧不急不缓道: “秦睿寒!谶书,我大齐势在必得,你若识相,就此罢手,念在往日情分,我公孙白羽保你平安返回龙城。” “呵呵,白羽啊,白羽,你怎么还是那么的幼稚呢!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秦睿寒一边笑,一边直起身体,笑声渐止,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重新浮现在脸上,看着公孙白羽,推心置腹道, “我大梁以武立国,全民皆兵,有取之不尽的武道强者。四大征伐利器,水中玄甲舰,陆上神风驹,晴空霹雳隼,灭敌护龙卫更是所向披靡。 单单护龙卫就有百万之众。区区西州蛮子何足畏惧。至于被你们袭杀的那九名九品高手嘛……” 说到此处,秦睿寒目光转冷,语气却依旧那般随意,继续道: “呵呵,我听说最近你们东州有个传承了三百年的武道宗门叫什么,哦,对了,赤焰宗!一夜之间被人灭了山门,死了五六个宗师境,十几个八九品,一千多宗门弟子一个也没逃掉。可有此事啊?” 公孙白羽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秦睿寒。他身后的四名强者也是一阵动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公孙白羽一字字问道: “是你干的?” “哎,话可不能乱说,我说白羽兄弟,拿人要拿赃,捉奸要捉双,你有证据吗?” 秦睿寒将头摇地宛如拨浪鼓,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就是我干的,但是我就是不承认,你能拿怎么样。 见公孙白羽脸色已经发黑,他语气一转,换了一副无比真诚表情,说道: “再说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白羽兄弟你太看得起我了!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某些大人物做的。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就是个跑腿儿的,父皇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谁让我最不成器呢。其他三位哥哥都是天之骄子,辅国之才。我就是个弟弟呀,当然只能做点杂事了。譬如,到这里帮父皇取个谶书。” “做点杂事?取个谶书?” 公孙白羽嘴角抽了抽,艰难地维持着从容的表情,心中暗骂道, “好你个秦睿寒,好生阴损,话里话外明着是在贬低自己,实际是在讽刺我吧!取谶书是杂事,那我公孙白羽岂不和你一样只配做杂事!” 好不容易平复心中的怨念,公孙白羽冷静思索,自知与秦睿寒相斗,在口舌之上是占不到便宜的,还得靠实力说话。 他挺直了腰杆,铿然有声道: “秦睿寒,如今谶书就在斩龙大泽内,你凭什么和本殿下争夺?就凭你带来的这些金甲护龙卫和你身后的三个宗师境,一个九品巅峰吗?” “哎,这就对了!咱们啊,根本不用管那些大人物的事儿,掰掰手指头,算算账,先看看自己手里有多少货呗。” 秦睿寒此时仿佛一个市井商人,一脸的市侩,掐着手指头,继续说道, “我先和你说说我这边啊,五艘玄甲舰,至于玄甲舰上的火力配置,我就不说了,想必你已经调查清楚了。 然后就是一万五千金甲护龙卫,我又从氏族那里又借来了两百甲士。我身后这四位强者绝对都是拥有宗师境以上的战力。” 说到此处,看了看公孙白羽身后,一边估算,一边道: “你那边是六艘鱼龙舰,戟士军团八千人,幽灵卫五千人,十几头水兽,加上你身后这四位宗师境强者,我的情报应该没错吧?目前咱们双方的综合战力嘛,差不多持平,对不对呀!” “哼,账算得倒是清楚!” 公孙白羽冷笑一声,也没有反驳秦睿寒,甚至有些佩服他如此精细的谋划了。不过,公孙白羽的脸上缓缓显露一丝嘲讽,幽幽道: “四皇子和我算这笔账,是不是想告诉我,咱们实力相当,不如罢手言和,各自派遣人手进入斩龙大泽,至于谁能得到谶书就看自己人的本事了?” “知我者,白羽也!” 秦睿寒咧嘴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公孙白羽冷笑三声,眸中闪过一丝得色,缓缓抬起了右手。 几在同时,六艘鱼龙舰上分别跃起一人,站到了甲板前沿,强大的气息从这六人身上散发出来。费云晟瞳孔一缩,不禁失声道: “六名宗师境强者!” 公孙白羽傲然道: “寒殿下,现在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第107章 我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了他的棋子了 秦睿寒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望着突然出现的六名宗师境强者,重重地叹了口气,轻摇头颅,显得很是无奈。公孙白羽一脸的得意,悠然道: “本殿下并非薄情寡义之人,留下公主,放你回龙城,如何?” “放肆!齐国小儿竟敢欺辱我大梁公主!” 崇铭一声怒吼,虎目圆睁,上前一步,对秦睿寒道, “殿下,你和公主殿下先行撤离,我等殿后,就是死,末将也会保两位殿下周全。” 尉迟雄也上前对秦睿寒低声道: “实力悬殊,死战没有意义,现在两军对峙,我们拖住他们的宗师境强者,殿下带领众将士迅速撤退,凭借玄甲舰,突围出去还是大有希望的。” 崇铭与费云晟没有说话,目光也透露出对尉迟雄的赞同。 秦睿寒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抹神秘的笑意在脸上浮现。公孙白羽心中咯噔一跳,似乎预感到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只见秦睿寒也缓缓举起右手,五道身形出现在五艘玄甲舰的船头之上。公孙白羽的身体瞬间僵硬,目光凝固了,有些失神道: “五名宗师境大圆满强者!” 斩龙大泽前,两军对峙,静默无声。梁东明回望着突然出现在玄甲舰上的五名宗师境强者,也是一阵惊愕。 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凝厚气势,竟然都是宗师境大圆满强者。王坤泰和黄正山已经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王坤泰震惊道: “这船上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五名宗师境强者?之前遭遇突袭,情况那么危急,怎么没见他们出来救援呢?” 黄正山一边惊叹,一边猜测道: “难道四殿下算准了齐国会在斩龙大泽前阻拦我们?又算准了对方会出动多名宗师境强者?所以提前留了后招?不大可能吧?四殿下有什么神吗?” 梁东明皱眉不语,片刻后,眉头舒展,思绪一番飞转,已经将事情原委猜出了大概,正如黄正山所言。 这必然就是秦睿寒或者说是大梁为了此次东境探险夺宝安排的后招。宗师境强者无法进入斩龙大泽,那进入大泽争夺谶书的主力军必然是八九品的高手。 如此一来,斩龙大泽之行成功与否就有两个关键点: 其一,在于宗师境强者能否在夺宝之前和结束之后,保护夺宝之人的安全;其二,就要看入泽探险夺宝之人的本事了。 齐国的方略就是想在斩龙大泽外阻挡梁国,如果在实力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甚至会像上次那样直接灭杀。 之前的突袭看似凶险,其实本质上就是一次试探,以数千普通士卒和五头水兽为代价,试探此次梁国派出的夺宝的队伍的实力,所以才不见齐国宗师境强者现身。 而秦睿寒则是将计就计,即便上次的突袭凶险异常,也没有暴露这五名宗师境强者。让齐国误认为梁国此次只有三名宗师境和一名九品巅峰强者随行。 这也恰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此后两天再没有袭击了。如今在斩龙大泽前,梁国与齐国在普通战力上形成了均势,那么宗师境强者就决定了胜利天平的倾向。 齐国另外六名宗师境强者一现身,一共十名宗师境强者,对上梁国这边四名宗师境战力的强者足以形成压倒性优势。 但是让齐国万万没想到的是,秦睿寒竟然藏了五名宗师境,而且都是大圆满级别的强者。如此一来,两国总体战力又形成了均势。 这一切想清楚不难,但是步步算计变数,时时把控局势,诱敌骗敌、潜藏实力、实施细节,一切都需要恰如其分,这样的博弈可就是惊心动魄了,稍有差池,其后果必将是全军覆灭。 梁东明不由暗自咋舌。假如上次的突袭,他没有出手斩杀紫睛水蟒,或者说没有成功斩杀那五头紫睛水蟒。 假如当时齐国派出了宗师境强者,再假如多派几头实力堪比宗师境的水兽。那梁国这边就不是死伤五百人这么简单了,能不能顺利到达斩龙大泽将成为未知。 细思极恐啊,梁东明感到脊背凉风阵阵,深深地感到两国交锋,绝非表面上那般沙场冲杀,军阵对敌。这其中的阴谋阳谋太过繁复了。 再看不远处小船之上从容淡定的秦睿寒,梁东明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敬意,还有几分忌惮的提防。以后和这种心深似海的人打交道,需要加倍小心,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成了他的棋子。 忽然一个念头从心中闪现,梁东明摸了摸鼻子,扪心自问道: “我现在会不会已经成了他的棋子了呢?” 正在思忖间,江心处的两只小船各自掉头返回。不出意外,暂时和平的协议应该已经达成。果然,秦睿寒等人登上玄甲舰,就下达了靠岸扎营的命令。 而他本人则领着所有宗师境强者走进了自己的船舱,应该是商议安排探险夺宝的事宜。 五艘玄甲舰缓缓移动,在一处江湾停泊了下来,而齐国的水军已经退去,想必也是寻找停靠的地点去了。 众将士陆续乘着小船,登上大泽外围的一处开阔区域,砍伐树木,搭建军帐,开挖壕沟,设立哨岗,又在营地四周喷洒驱除毒物的药粉,充分展示出大梁精锐的军事素养 梁东明随着梅花铁卫也来到了岸上。黄正山和王坤泰跟着一名金甲护龙卫将领前去安顿众梅花铁卫。梁东明暂时无事,正四下张望。 忽然看到那两个蒙面幻念师正从小船上走了下来。与那两个人的目光一碰,梁东明双目微眯,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丝凉意。两人目光清冷地扫过梁东明未做停留,直接走进了一座帐篷。 “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两个人,我心里都会产生一丝莫名的不安呢?” 梁东明心中诧异。他已经从费云晟那里得知这两人乃是尚氏一族的精英弟子,七品幻念师,两人合力堪比九品强者。 这样的战力虽然不弱,但是还不至于对自己造成威胁。更何况这两人到目前为止并未对自己流露出敌意,而且他们是秦睿寒的暗卫,也算是己方人员。 这种心绪不宁的感觉从何而来的呢?他不由又想起百花姐姐让他提防幻念师的告诫,思忖片刻,毫无头绪,梁东明甩了甩头,暗忖道: “可能是百花姐姐的话,让我对幻念师在心理上就格外提防,所以有些紧张过度了。” 收敛心神,不做他想,梁东明起身走到梅花铁卫驻扎地,和大家一起安营扎寨。 晌午,众人用过午膳,或是在帐篷里休息,或是在营地里操练。秦睿寒没有急于下达进入斩龙大泽的命令,而是在中军大帐中陆续召集了一些将领。 听归来的黄正山和王坤泰说,由黄正山指挥统领两百梅花铁卫戍守一条隐秘小径,提防齐军偷袭,而王坤泰和梁东明在营地随时待命。 帐篷里人多喧嚣,无法修炼,梁东明寻了个借口,走出了帐篷。找了一处僻静阴凉之地,探查四周,并无异样,他倚靠着树干,盘膝而坐, 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一股浓郁的清香弥散开来,五颗拇指大小闪着荧光的紫色圆珠出现在眼前。 第108章 封印未破,但灵根竟然显形了 感应着这些圆珠中散发出的强大的生命气息,梁东明的脸上露出笑容,心道: “这内丹内蕴紫睛水蟒的生命精华,也算是天材地宝了,正好用来滋补身体亏损的底蕴。之前的修炼太过激进,虽然我现在已经达到半步宗师境的修为,实际战力不输宗师境。 但精血和寿元耗损严重,自身的潜能也差不多被自己榨干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无法突破的根本原因。不知道这内丹会不会给我带来一些惊喜呢?开始吧,磕点药,练个功!” 取出一颗紫色内丹,一口吞下,梁东明闭上双目,缓缓运转百花传授的《归元诀》功法。内丹入腹即溶,化为一股磅礴的生命之力,运转玄功感应归元十二窍穴。 (注:归元十二窍——前任脉三田一宫窍: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和膻宫;中脉三庭一殿窍:上黄庭、中黄庭、下黄庭和黄金殿;后督脉的三关一门窍:玉枕关、夹脊关、尾闾关和命门) 梁东明驾驭着内丹的力量,将其导入前任脉的三田一宫,再进入中脉的三庭一殿,最后流向后督脉的三关一门,连续运转了三个大周天。 那股雄浑的生命精华才逐渐化为涓涓细流。一个时辰后,梁东明惬意地徐徐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细微的变化,暗忖道: “经脉更加坚韧了,精血和精神也充沛了不少,十二窍穴之间的劲气运转地也加快了,虽然距离打通窍穴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我已经隐隐触摸到宗师境的门槛了。 这百年水蟒的内丹虽然比不上九爷爷的百草汤这等先天奇药,但是内蕴的生命精华要温和许多,我的肉身也更易吸收。百草汤固然功效极好,但是太过霸道,那滋味简直生不如死。” 每次回想起喝下百草汤之后那段撕心裂肺的经历,梁东明总会感到瑟瑟发抖。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梁东明炼化吸收了三颗水蟒内丹,身体宛如干涸的土地,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吞噬着精纯的生命精华。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当第四颗水蟒内丹被炼化到一半时,梁东明感到肉身吸收的生命精华已经达到极限,正要将这些残留的力量散入十二窍穴以待慢慢消化。 忽觉心脉一热,一股强劲的吸力猛然升腾而起,宛如饥饿许久的恶狼闻到了血腥味,将内丹残余的生命精华吸向了心脉处。 梁东明大惊,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运转归元诀功法,想要加以控制,但是下一刻,他惊讶地发现,那股生命精华竟然脱离了掌控,不仅如此,已经汇入十二窍穴内的生命精华竟然急速地反向逸散而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东明更是大惑不解,三脉十二窍的运转速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宛如十二道水闸,同时大开,呈现井喷之势。 而三脉则宛如河道,引导着这十二股滚滚洪流和那股残留的生命精华迅速汇聚,直奔心脉而去。 如果梁东明可以内视体内,就会震惊地发现,就在这股生命洪流汇入心脉的一瞬间,青芒霍然亮起,幻化为一个古朴的“道”字,将心脉笼罩其中,赫然正是那道真仙封印。 只是现在的“道”字之上横亘着一条深深的裂纹,自上而下斜斜贯穿整个文字。 说时迟那时快,生命洪流轰然撞击在“道”字封印之上,宛如蚍蜉撼树,真仙封印如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令人更加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遭遇“道”字封印的强势阻挡。那股蕴含着生命精华的洪流并未退去或者消散,而是如同浆糊附着在封印之上。 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然后在那股吸力的加持下,竟然沿着裂纹,一点点地渗入其中。 真仙封印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瞬间释放出大量青芒汇涌成更加庞大的青光洪流,奔向裂纹,试图阻挡生命洪流的侵蚀。 与封印产生的青芒洪流相比,生命洪流显得弱小了很多,眼见着青芒洪流将要彻底击溃生命洪流之时,一道暗金色的光芒从梁东明脖颈上的褐色菩提子内霍然闪现,闪电般钻入体内。 与此同时,随着暗金光芒入体,血脉之中另有一股四色光芒亮起,与暗金的光芒融合为一,竟然后发先至。 只见心脉之上,生命洪流紧紧依附在“道”字封印的表面,向着裂纹冲击、附着、渗透,而青芒洪流直扑生命洪流。暗金洪流则是电光火石间,横空拦截住了气势恢宏的青芒洪流。 顷刻间,暗金洪流与青芒洪流宛如两颗划着焰尾的彗星,无声而迅猛地撞击绽爆,心脉在这样强烈地冲撞之下,再也承受不住,剧烈震颤了几下,倏然停止了跳动。 梁东明浑身猛一抽搐,双手捂着胸口,侧身栽倒,似乎气息全无了。 斩龙大泽上空,风云突变,晴空瞬间被乌云笼罩,狂风骤起,雷电交轰。襄江之上,江水如沸,巨浪汹涌。 驻扎在大泽外围的梁国与齐国将士齐齐色变,不知这奇异的天象异变是吉是凶,心中惶恐不已。 大泽深处,祭台之上,一团暗金色光芒,霍然亮起,化为一只异常躁动的狰狞巨眼,不时射出道道暗金光芒,似乎在焦急地搜寻着什么。 良久,一个好似稚嫩孩童的声音在祭台上响起: “是大锅(大哥)吗?” 剑门山,道楼 盘虚而坐在静室中宝来天君浑身一颤,面色煞白,一道血渍从嘴角溢出,仿佛遭遇了什么厉害功法的反噬。 张君来掏出一粒丹药快速服下,玄功运转一个周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突遭重创,这位纯阳真仙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自嘲般地摇了摇头,遥望着东方,徐徐道: “师尊与七霞圣母的告诫不虚啊,因果因果,自食其果了!小友,你到底是何人呢?” 东海,罗摩海域,灵虚阁 与玉芙并肩站在茶花苗圃中,谈笑风生的百花倏然噤声,怔怔地望着苍穹。玉芙察觉到百花的异常,疑惑问道: “怎么了?” 百花不答,单手一掐法诀,水滴吊坠亮起,一道七彩霞光包裹着一团赤红火焰从水滴吊坠中飞出。 望着虽然微弱但生生不息的赤红火焰,百花面色陡变,一脸的不可置信。抬手又一道法诀射入那团赤红火焰中,沉吟道: “封印未破,但灵根竟然显形了!” 玉芙不明白她话中之意,正要想问,百花手中的茶花掉落在地,已经化为一道流光飞天而去。 第109章 老天爷,你他喵的又在玩我是吗 乳白色的雾霭袅袅升入半空,像是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氤,忽一停滞,忽一凝聚,忽一散开。 静,是心如止水;空,是身无长物;深,是眼眸似渊;惑,是思绪惺忪。 一丝不挂的梁东明以成人的形态一动不动地站立在似梦似幻的空间里。皮肤光滑无垢,肌肉线条分明,幽幽的双瞳中闪烁着空蒙。 良久,他举头望天,无垠湛蓝的苍穹;垂手看地,静谧安然的湖面。天水之间,除了梁东明,只有若即若离的烟云雾霭,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里有天有地,似乎又无天无地,最原始最简单的色调中,一切真实可见,但一切,又好像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就在这时,镜面一般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一团暗金色的火焰从水中缓缓升起,生生不息。 空蒙的双眸映照出火焰的形状,瞳孔一动,好似醒转了一般,梁东明踏水而行,缓步走向那团火焰。眼中神光烁烁,脚下涟漪阵阵。 十几步之后,身形停顿,清朗眸子中的火焰更加清晰,灼灼的火焰外缘包裹着一层暗金色的光芒。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暗金色烈焰的中心处竟有一个小人,晶莹剔透,一丝不挂,头埋在臂弯里,蜷缩着身体,仿佛睡着了一般。 在梁东明清澈的目光中,那个小人忽然一动,缓缓站起身,背对着他,伸伸懒腰,又揉了揉眼睛,忽然转身冲着梁东明灿然一笑。 当看清楚那张笑脸时,梁东明的瞳孔先是猛然放大,继而收缩到极限。 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脸!这个烈焰中的小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股狂热的欲念瞬间充斥梁东明的脑海和心灵,他面容狰狞,双手齐齐抓向那个烈焰小人。 “嗡——” 剑鸣之声在天地间响起,仙剑破空,撕裂苍穹,浓郁的剑气从天而降,瞬间将那团赤红火焰连同小人一齐罩在其中,凝结为一个“道”字封印。 梁东明的双手刚触及那道封印,玄青色的剑气从封印之上陡然飙射而出,化为无数仙剑虚影。下一刻,他的身影湮灭在一片璀璨耀目的剑芒之中。 “啊——” 一声惊吼,梁东明猛然坐起,双手握拳,肌肉绷紧,大口喘息着。半晌之后,神智渐转清明,双眼逐渐恢复神采,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有些茫然看看四周。 “原来是个梦啊!我怎么突然晕倒了?”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自己依旧坐在树下,西斜的阳光透过层层雾气,穿越枝叶间的缝隙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东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依旧强劲有力地跳动着,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强烈的疼痛感让他完全确定了自己还活着。 “难道是内丹吃多了?产生副作用了?看来以后嗑药也得慎重哦!” 他再次盘腿而坐,感应体内气息,太玄敛气诀依旧如常运转,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梁东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运转归元诀,体内三脉十二窍并无异常。 劲气流转间,赫然发觉之前残留在体内的生命精华竟然荡然无存了,蕴藏在十二窍穴中的内丹之力也减少了大半。 梁东明的眉头皱起,脑中缓缓地复盘之前发生的事情,回想昏迷前似乎是心脉产生了异常。思忖片刻,控制劲气,缓缓流向心脉。 作为后天武道九品以上的强者,虽然无法像先天修仙者那样进行内视,但是凭借浑厚的劲气还是可以洞察体内的异常。 劲气通过奇经八脉,顺利流经心脉,畅行无阻。但是梁东明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喜色,他无比震惊地发现,心脉有些不对劲! 后天武道修行,由外而内,外练皮肉筋骨,内练脏腑经脉,修为达到九品巅峰,皮肉筋骨脏腑和大部分的经脉已经达到凡人层次的肉体极限。 最后一步就是锤炼心脉,这也是最难突破的。心脉作为肉身的中枢所在,控制周身劲气和精血。不同于其他各处的经脉,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过于此。 大部分的九品巅峰武者往往会循序渐进,集中周身劲气和精血稳妥的滋养壮大心脉。这种方式安全有余但进展缓慢。 这一步之遥,困囿个十年二十年都是常事,甚至终生无法破境。不少天才人物或者寿元将尽的九品巅峰强者也会以各种极端危险的方式寻求突破。 也有成功的,但只是个例,大多数都是心脉尽毁,生机断绝而亡。总之一句话,晋升宗师境,需要机缘。 机缘一到,心脉达到动静随心,阴阳相济的状态,自然可踏入宗师境。而此时的心脉称之为隐灵脉。隐灵脉一成,后天武道即为大成。 随着隐灵脉的巩固与壮大,一旦达到宗师境大圆满就可以吸纳少量天地灵气入体,存于隐灵脉之中。 若再有大机缘,隐灵脉质变为灵根,那就将一步登天,成为亿万众生之上的修仙者,正式踏入登天道。 而此时,让梁东明惊愕无比的是,刚才一番探查,竟然发现自己的心脉已经转化为隐灵脉了!这可是宗师境的标志啊! 激动之余,生怕自己弄错,又仔仔细细以劲气探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心中狂喜难抑,难道自己真的突破到宗师境了吗? 深深吐纳了数息,梁东明双拳紧握,以隐灵脉缓缓调动周身精血和劲气,感觉力量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果然是动静随心,阴阳相济的状态,心念所致,劲气和精血控制自如。 他心中一喜,尝试将隐灵脉发挥到极致,片刻之后,一丝古怪的表情在梁东明脸上浮现出来。 吐纳收功,梁东明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暗忖道: “为什么我无法调动隐灵脉的全部力量?任我如何催动,最多只能调用八成。奇怪!隐灵脉既成,按理说,我已经踏入宗师境了,现在这种感觉着实奇怪,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冥思苦想间,刚才梦中的画面霍然在脑中闪现,特别是最后一幕,那团从水中升起的金色烈焰,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人,还有那道剑形“道”字封印。 这些都只是一个梦吗?还是另有寓意? 梁东明百思不得其解,再回想到自己体内三脉十二窍穴中减少的生命精华,和那荡然无存的一半内丹之力,梁东明最后给出一个初步结论: 心脉吸收了那些内丹的力量蜕变为隐灵脉,但是自己之前为了修炼,透支了精血和寿元,所以导致无法调用隐灵脉的全部力量。 至于其他的不解之处,只有等回到氏族向王九爷或者百花姐姐寻求答案了。想到此处,梁东明不由大感郁闷,别人一旦拥有隐灵脉就是妥妥的宗师境强者,而自己现在呢? 虽然实际战力得到了大幅提升,但是在境界上,客观评价,最多算是一个八成水准的宗师境! “唉,老天爷,你他喵的又在玩我是吗?” 东明戟指向天,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候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 此刻梁东明体内,隐灵脉强劲有力地跳动着,“道”字封印没有消散,玄青色的光芒暗淡了许多。 那道裂纹更加明显了,在裂纹边缘处赫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一丝丝天地灵气随着隐灵脉的规律性收缩,从缺口缓慢地注入其中。 第110章 这一问,希望寒大哥慎重回答 梁东明回到梅花铁卫的营地,正好赶上晚膳时间。营地前支起一口口铁锅,飘散着诱人的羊肉香。 少年人此刻胃口大开,啃光了半只羊腿,干了两大碗肉汤,顺带着解决了两大张面饼。 王坤泰和黄正山以及梅花铁卫众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o型,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梁东明。有几个梅花铁卫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三哥,东明这小小的身体,怎么比咱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还能吃啊?” “你懂啥,能吃才能练,你小子吃饭跟个娘们儿似的,这修为也跟个娘们儿似的。你没发现三哥我的食量比你大吗?嘿嘿,所以我的修为也比你强!” “哦,原来如此,三哥说得好有道理,东明比咱们都能吃,所以小小年纪,才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你们这两个粗鄙的武夫,知道个屁!压根就没抓住重点!” “哼,王钢蛋,你倒是说说啥是重点呀!” “告诉你们吧,我早就注意东明很久了,他不仅能吃,最重要的是,他会吃。瞧见没有,那骨头里的骨髓都被他吸地干干净净。” “对对对,你还别说,真是啊,哎,你看,东明连脆骨也敲下来吃了。” “哦,我明白了,不仅要吃得多,更要吃精华,这样才是加快修炼的正解啊!” 吃饱喝足的梁东明,抹了抹嘴,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起身走进了帐篷,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敲击羊骨和吸食骨髓的声音。 晚些时刻,一位金甲护龙卫的传令甲士来到梅花铁卫驻地,传达了明日梁东明和王坤泰随队进入斩龙大泽的命令。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秦睿寒要单独召见梁东明。 直到走进中军大帐,梁东明还在想这位大梁四皇子为何要单独召见自己。 看着披着头发,穿着一件华贵长袍,笑容可掬的秦睿寒,梁东明总觉得在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进大帐,秦睿寒异常亲热地拉住梁东明的手,连拜礼都免了,直接被拉到上首桌案后并肩而坐,口中“东明兄弟,东明老弟”叫着,那亲热程度简直比亲兄弟还亲。 等瓜果点心美食美酒摆上之后,秦睿寒一边劝酒,一边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通有的没的。 从氏族历史、功法秘辛、家族传承,到父母几何、有无兄弟、是否婚配等等等。过程中甚至蹦出了一句“老弟啊,你为啥这么牛逼呢?” 如此随性的秦睿寒与白日里那个心深似海,运筹帷幄,面对突袭和齐国水军从容自若的形象大有不同,但是似乎又并不违和,毫无冲突之感。 梁东明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四皇子真正的面孔。也许两者都是,亦或是两者都不是。总之除了该有的提防,对这个四皇子梁东明总体上没有什么恶感。 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他遵循着氏族秘辛不可说,家长里短随便聊的态度,坦然应对。演戏嘛,谁不会呢?这方面他可是行家。 觥筹交错间,秦睿寒从“寒殿下”变成了“寒大哥”,话题从氏族的家长里短,深入到帝都龙城美娇娘的美腿和翘臀。 多亏了梁东明连连高呼“寒大哥,我还是个孩子”,强行用美酒堵住了秦睿寒的嘴,不然四皇子可能就要直接传授梁东明房中秘术了。 秦睿寒哈哈大笑,喝完了杯中酒,长长舒了口气,眯缝着眼睛,搂着梁东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带着几分醉意,意味深长道: “东明老弟,说句心里话,寒大哥,喜欢你!” 此言一出,汗毛直炸,立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到秦睿寒口中的酒气热气喷在自己的耳朵和脸颊上,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梁东明的铁拳就打在那张风流倜傥的脸上了。 接下来的几句话,让梁东明忍住了暴力冲动,也让秦睿寒免遭破相的危险。 “金钱美女权势那都是好东西,寒大哥喜欢。但是,千军易得,大才难求!你是上天赐给寒大哥的大才!寒大哥对你是视如珍宝,喜欢至极啊!” “哦,原来是这种喜欢呀!呵呵,寒大哥谬赞了。” 梁东明轻笑着嘀咕了一句,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秦睿寒面色一肃,重重拍了拍梁东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老弟,于武学一道,我不如你,但是对于权谋之术,你不如我。咱们要是联手,定然可以做出一番惊天伟业。” “你这个老油条,终于要说正题了。” 梁东明心里腹诽了一句,面儿上却显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谦虚问道, “寒大哥自然是大梁帝国的骄子。听您这话里似乎另有所指,还请明示。” “你在和我打哈哈,是不是?” 秦睿寒呵呵笑着,指了指梁东明,站起身来,在中军大帐中踱了两步,徐徐道, “明日进入斩龙大泽,我带来的那些高手,早已被齐国斥候刺探地一清二楚,定然会被针对。” 说着,顿了一下,秦睿寒一改刚才的随性,郑重地看着对方。梁东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但是你,没有人会注意到。尉迟将军和我说,你和他对阵时还保留了实力,你的战力绝不在他之下。寒大哥希望你能帮我。” 语气渐转真诚,双目之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宛如一位遇到困难的老友在真心地恳求朋友的帮助,既不做作,也不掩饰。梁东明一怔,沉思不语。 秦睿寒上前一步,又道: “兄弟,寒大哥不想说什么大义。但是谶书事关九州气运,这个大义哥哥又不得不说!上个百年,五州各自一统,形成如今五大帝国并存的局面。 如今谶书一出,大势所趋,下一个百年,五州合一势在必行。得谶书者得天下,大哥需要你帮我们大梁拿到谶书。” 说到最后一句,秦睿寒霍然抱拳,竟然一躬到地。梁东明目光微变,但身形未动,还是不语。秦睿寒也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少顷,梁东明缓步上前,双手将秦睿寒扶起,悠悠问道: “寒大哥,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贤弟请说。” 秦睿寒的眼中刚刚闪出喜色,忽然双手被紧紧抓住,心中一惊,抬眼正撞上梁东明那双精光霍霍的眸子,一阵无形而强大的压力席卷全身。 感觉如背山岳,周身骨骼咔咔作响,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秦睿寒并未挣扎,虽然面色发白,但依旧尽力维持着真诚的微笑。 梁东明制住了秦睿寒,见四周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既没有高手伏击,也没有暗箭射来,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今晚并不是鸿门宴。 这位四皇子没玩那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把戏,松开抓住秦睿寒的手,退后一步,抱拳施礼道: “这一问,为自己,为氏族,为大梁,更为未来五州共主而问,所以希望寒大哥慎重回答!” 揉着已经酥软的双手,秦睿寒忽然感到梁东明眼中的光芒比刚才更加犀利,这不是上位武道强者的威压,而是志同道合者被认可前的最后考验。 第111章 我帮你,你不可失信 面对这个少年人,秦睿寒整了整衣襟,正襟而立,以同辈之礼相敬,郑重道: “东明兄弟,请说吧。” 梁东明静静地看着秦睿寒,缓缓开口道: “倘若有朝一日,你成为大梁之主,将如何对待天下人?” 沉默,寂静,清晰可闻秦睿寒粗重的呼吸声,这个问题他曾经无数次思考,但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问题。 今日被这个少年人当面问出,直达心底,纷繁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翻涌,久久难平。 良久,秦睿寒深吸一口气,直视梁东明,举手抱拳向苍穹,平静地说道: “倘若当真有那么一日,秦睿寒当穷尽毕生之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五州开万世太平!” 平静的语气,恢弘的志向,不似宣讲,更像是倾诉。一生之志,全部凝结在这几句简短的话语中。 中军大帐之中再无任何声响,“哗啦”一声,大帐门帘被拉开,梁东明走出了中军大帐。 大帐内,秦睿寒静静地端坐在桌案后,怔怔凝望着出口处微微泛动的布帘,脑中回荡起梁东明走出军帐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诺千斤重,我帮你,你不可失信!” 静室香炉内檀香袅袅,一方棋盘之上,黑白纵横厮杀。 身披黑色斗篷的云先生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黑色匕首已别在腰间,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邪魅的笑容,看向对面。 一位长眉长须,身着天青色道袍的老者静坐不动,稍加思索,一枚白子缓缓悬浮而起,稳稳地落在了棋盘一角。 “哟,好棋啊,尚道友这一手很是精妙啊。” 云先生赞了一句,拈起一枚黑子,盯着棋盘,幽幽道: “突袭失败,两军对峙受挫,这个公孙白羽到底行不行啊?” 说着,他稳稳落下一子。道袍老者微微蹙眉,扯动眉心处红色竖痕也动了动,仿佛一只似睁未睁的眼睛。 “贫道这一局摆的是连环局,请君入瓮外加十面埋伏。不放点饵料出去,怎么能让大鱼安心上钩呢?” 说话间,一颗白子飘落到棋盘上。云先生哦了一声,邪魅的笑容更甚了,掰着白皙细长的手指,道: “恐怕尚道友的胃口不止于此吧?师尊交待的任务是剪除魔子和取回藏于五里氏西山秘境内的地魂石碎片。但是经过尚道友一番谋划,结局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长眉微动,双眼微眯,道袍老者面色一肃,凛然道: “贫道对四方仙宫忠心不二,一切行动都是为仙宫的利益而谋。云先生此言何意?” “在下没有怀疑尚道友对我四方仙宫的忠心。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嘛。” 轻轻落下一子,云先生搓了搓手,嘿嘿笑道, “灭五里氏夺地魂石碎片,同时提携了你们尚氏。夺谶书剪除魔子,顺带灭掉梁国两个皇族子弟和徽皖郡的头头脑脑。 不仅向齐国示了好,同时也可以将徽皖郡内的势力重新洗牌。以你在梁国的地位,安插一个新领主应该不难吧? 哦,对了,还有五里氏族那个王昌玄,你把他交给我对付而没有亲自出手。呵呵,只怕是道友不想与菩提院结怨吧?” 道袍老者手抚长须,含笑不语,眼光微抬,一颗白子悄然落下。见老者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云先生目光转冷,“啪”的一声,重重按下一枚黑子,阴恻恻道: “规矩,道友是知道的,仙界中人不可插手凡间之事,至少明面上不可。我四方仙宫虽然势大,但也不是你的挡箭牌。 如果你做的太过了,引来其他仙门特别是另外三家圣祖门人的注意,要是被抓住了把柄,到时候,我那十二位真仙境界的师门长辈非但不会保你,甚至还会亲手诛魔也未可知了。” “手谈对弈,重在平心静气。云先生今日心绪不佳呀。承让了!” 一颗白子飞起,稳稳地落在黑子命门之处,胜负已分!云先生一怔,盯着棋盘一语不发,道袍老者悠然道: “云先生作为圣殿特使手持诛魔令,自是地位超然。提点之处贫道定然谨记在心。不过既然仙宫将此次行动托付给贫道,那贫道自然会竭尽所能。 阁下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咱们各司其职,定然能够马到功成。” 黑色斗篷动了动,邪魅的脸庞缓缓抬起头,云先生霍然一笑,原本冰冷的目光此刻已经变得无比柔和,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朗声道: “那是自然,师尊派我前来,就是为了协助尚道友。身为我四方仙宫在凡间的话事人之一,自然对这次行动有绝对的话语权,云某刚才只是善意的提醒。” “那就好,阁下乃是四方仙宫青年才俊,谋略之深远着实令贫道佩服。呵呵呵,时辰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各自准备吧。” 道袍老者微笑着施了个道家手礼,云先生也含笑抱拳。下一刻,道袍老者的身形逐渐变淡,顷刻间化为虚影缓缓消失。 随着老者离去,云先生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地凝固,双瞳似九幽寒冰,手中那枚尚未落下的黑色棋子被冰霜覆盖,两指一搓化为冰屑,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尚之道!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斩龙大泽内,荆棘灌木丛生,毒瘴浓雾弥散。梁东明等十人探宝小队艰难地缓缓前行着。越往深处走,雾气越重,能见度也越底。 根本没有路。脚下,看得见的是厚厚的枯枝落叶,不知沉积了多少年,有些已经硬化为岩。看不见的是枝叶下隐藏的无数危险的泥潭,稍有不慎,身陷其中,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枝叶间隙裸露在外的那些数不清的人骨兽骨就是最真实的佐证。目光所及除了雾气,不是色彩缤纷的剧毒植物,就是奇形怪状的各类凶兽。 出发前,他们都已服下特制的避毒丹药,身上涂抹了避毒药膏,一般毒物不敢靠近,但是丛林中的难闻的瘴气依旧让人极不舒服。 行进间,众人都是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样艳丽的植物,说不定那些看着美丽动人的诱人花草,就蕴含某种无解毒素,谁会嫌命长呢? 如果实在避让不开,就挥舞手中兵刃,将其斩断。尉迟雄和李鬼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引路。 尉迟雄曾经来过此地,时隔半月,虽然痕迹全无,但还是毫无偏差的带着大家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而李鬼手精通毒物,走在前面以防不测。 梁东明走在最后面,整个队伍里,以他和尉迟雄实力最强,因而在后压阵。此刻,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女子身上。 只见一身皮甲的秦睿楠赫然也在队伍之中。梁东明实在想不通为何要让一个修为只有七品的金枝玉叶深入凶险无比的大泽深处,不由心中腹诽: “这个秦睿寒自己不来,却让秦睿楠入泽冒险,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第112章 机缘天定,生死自负 秦睿寒最终选定的探险夺宝之人分别是:尉迟雄、梁东明、王坤泰、李鬼手、尚氏兄妹、徽皖郡两名八品高手、金甲护龙卫的一名九品将领以及公主秦睿楠。 至于还有没有安排其他人马,就不得而知了。以四皇子的智谋,应该还有其他后招吧? 但是令梁东明百思不解的还是这位明显拖后腿的公主殿下。 这大泽中吉凶难料,万一遭遇不测,还真不一定顾得上这位刁蛮的公主,只能往好的地方想,可能这位公主身上带了什么大梁皇室的秘宝吧。 如此谨慎前行了半个时辰,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梁东明一皱眉,目光越过前面的人,看到尉迟雄立住了身形,他心中一动,紧走几步,来到队伍前列。 只见一块高大的青石碑矗立在前方,上书古朴的篆体文: “得谶书者得天下,机缘天定,生死自负,宗师境以下有缘人可入泽一试” 众人的目光在石碑上逡巡不已,氛围有些凝固。心里都知道,越过石碑,真正的探险才算正式开始。尉迟雄俯身抓起一把泥土嗅了嗅。 梁东明也蹲了下来,看着满是落叶的地面,挥出一道掌风,落叶随风起,松软的泥土裸露出来。梁东明目光扫过,看了看尉迟雄一眼,沉吟道: “这里被重新处理过。” “嗯,有人比咱们先到达这里。” 李鬼手也蹲了下来,带着皮手套的大手在一处泥土上挥了挥,一团毒气覆盖上去,地面上竟然缓缓呈现出数十道脚印。 李鬼手目光阴鸷道: “准确地说是两拨人,第一拨大概十数人,第二拨多一些,应该有二三十人,第二拨拨人从离开到现在不会超过半炷香的时间。” “李将军好手段啊!” 梁东明不由称赞道。李鬼手细长的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嘿嘿笑道: “嘿嘿嘿,梁少侠过奖了,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虽然李鬼手在之前的演武比试中被梁东明打地很惨,但是输的心服口服。 特别是后来听说他与大内十大高手之一的尉迟雄斗了个骑虎相当,更觉自己输的不冤,对这个少年强者也是暗生敬服。 大梁以武立国,强者为尊。金甲护龙卫更是以战力和军功评定官阶。此刻得梁东明夸赞,李鬼手的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两拨人?其中一拨应该是齐国的人,另外一拨会是谁呢?” 梁东明托腮沉思。尉迟雄注视着那些脚印,思索片刻,开口道: “应该是江湖势力。” “江湖势力?” 梁东明诧异道。李鬼手指着一处足迹,接口道: “尉迟将军所言有理,你们看,这些足迹是薄底快靴留下的印记。和各国军队的制式战靴完全不同,江湖势力的可能性很大。” “哦,原来如此。” 梁东明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惊叹啊,自己从小在氏族长大,虽然如今修为可比肩顶尖武者,但是阅历太过贫乏,这可不是看几本书就能学到了。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历这东西没有取巧的,只能靠自己积累。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走吧,后面的路需要加倍小心了。” 尉迟雄起身,招呼大家跟上,一行人绕过石碑,继续朝大泽深处走去。在尉迟雄的建议下,众人改变了队形,前三中四后三。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公主秦睿楠放在了中间的位置。 又行了七八里,王坤泰忽然把手一举,众人立马顿住身形,愕然地看着他。鼻翼在空中嗅了嗅,王坤泰的目中闪过一丝凛然,沉声道: “有血腥味!” 尉迟雄和李鬼手都面露诧异的神色,因为他们并未察觉到有血腥之气。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看来他们也没有闻到血腥味。梁东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 “我坤泰叔可是氏族第一猎手,嗅觉和听力远超常人,可以闻到和听到三里之内任何异常的气味儿和声音。” 天赋异禀呀! 众人先是一惊,既而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正在侧耳聆听动静的王坤泰。有好奇和惊叹的,还有目露怀疑之色的。 秦睿楠睁大美眸,脑海中瞬间冒出两个词“人形猎犬、顺风耳”。 其实梁东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坤泰在嗅觉和听觉上确实天赋异禀,七品巅峰的修为时,耳鼻可覆盖三里。 自从服用了王九爷的百草汤之后,晋升八品之后,修为大涨,如今耳鼻可覆盖到十里范围。当然了,这是理想的状态。 毕竟斩龙大泽这种大凶之地,地形地势太过复杂,还有浓雾和毒瘴干扰,至于王坤泰到底能掌控多远的距离,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倾听了片刻,王坤泰眉头紧锁,疑惑道: “方圆五里之内并无战斗厮杀,这股血腥味在三里之外,奇怪的是,这气味似乎正在快速消散?” 此言一出,尉迟雄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了句: “随我来!” 他身形一动,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众人虽然疑惑,但也随即跟上。 少顷,密林避退,一大片黑泥沼泽地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众人呼吸一窒,不由感到脊背一凉,汗毛倒竖。 顿住身形,定睛看去,黑泥沼泽中赫然有一片碎裂的残尸,横七竖八,血肉模糊,浓稠的鲜血和散落的脏腑器官刺激着众人的视觉神经。 所有人的脸上瞬间苍白无血,冷汗涔涔。秦睿楠更是嘤咛一声,一把抓住了梁东明的手臂,浑身瑟瑟发抖。 尉迟雄的气息微微急促了一下,很快平复下来,斜睨众人,见一行人中,唯有梁东明一脸从容淡定,不由暗自惊叹道: “好坚韧的心性啊!有时候真的无法相信,他只有区区十岁。难道是某位大能的转世之身吗?” 此念一动,尉迟雄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不由多看了梁东明一眼,心中无数念头飞速闪动。 这次尉迟雄还真看错了,并非梁东明定力过人,其实从看到如此血腥场景的那刻起,少年人的心中早已经是七荤八素了,连自己的手臂被秦睿楠紧紧地抓住,指甲嵌入皮肉都没有察觉到。 但是太玄敛气诀,作为先天级别的敛气功法,最厉害之处就是收敛气息,遮掩外形。在氏族中他需要收敛成人形态,时刻保持少年身形。 在无数次的突发情况中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遭遇的突发情况越严重,太玄敛气诀激发的程度也就越强。 此刻正是如此,故而从表情上看去,梁东明似乎云淡风轻,一脸从容,实际他已经被吓呆了。 在众人的视线中,沼泽中的碎尸很快就被黑色泥浆吞噬,鲜血也被沼泽吸纳无痕。 仿佛那些人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一般。过了许久,众人耳边响起尉迟雄略显悲凉的声音: “这里就是我大梁五名宗师境强者殒命的地方!” 第113章 先天级别的阵法禁制 听到尉迟雄的话,众人一凛,望向这片黑泥沼泽,心中更添畏惧。李鬼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颤声道: “如此说来,刚才那些碎尸都是宗师境的强者了?” 此言引得众人侧目,如果当真如此,根据之前尉迟雄所说,这泥沼之中真的隐藏着可以瞬间灭杀宗师境强者的先天之力。只见尉迟雄微微颔首,沉声道: “不错,应该是之那两批人中的宗师境强者,都交待在这里了。” 王坤泰走过来,目光中的骇然之色依旧不减,颤声道: “这地方也太邪门了,既然这里有先天级别的力量,为何不允许先天级别的强者进入呢?哎,东明啊,你怎么看?东明,东明!你怎么不说话呀?” 连叫三声,梁东明都没有回应。王坤泰和尉迟雄以及其他人也都奇怪的望向梁东明,不看不知道,目光扫过全都瞬间呆住了。 只见梁东明依旧望着沼泽,神色平静,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在他身后,公主殿下双目紧闭,将头靠在少年人的后背上,双手紧握着他的右臂。这个姿势,似乎有点太过亲密了。 王坤泰张大了嘴,尉迟雄和李鬼手对视了一眼,尚氏兄妹眼神异样,其他几位的表情也各有不同,羡慕、嫉妒、惊愕,更多的是疑惑。 这位大梁长公主年芳十六,正青春。地位、天资、容貌都是上上之选,对男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倾慕之人那真是从城东到城西,三十里帝都大街也排不下。 加之皇帝陛下儿子多,女儿就这么一个,说是掌上明珠绝不为过。 而这位公主殿下生性却更似男儿,英武之气过盛,娇美之气压根没有,向来视男子为粪土,曾经在龙城写下一首名为《赠龙城雄兽》的豪言诗: 飞凤尚且求凰允, 如今为何女从男? 满城雄兽不知数, 可叹无一有肝胆! 此诗一出,帝都龙城一片哗然。且不论文采如何,那股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势已经冲得帝都龙城所有须眉们苦笑连连了。 但是此时,她竟然宛如小猫咪一般缩在梁东明并不高大的背后,怎能不让人咂舌称奇呢。 虽然此刻身处凶险之地,看到这副场景,众人也不禁露出揶揄的表情。 “东,东明啊,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楞啊?” 王坤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沉寂,还故意提高了嗓门。梁东明先是一怔,既而好似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其实啊,是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首先感到的,就是手臂传来的一阵疼痛,侧头一看,也不由愣住了。 公主殿下何时走到自己身后,又是何时抓住自己的手臂的呢?还抓得辣么紧? “公,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晃了晃手臂,梁东明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因用力过猛而微显苍白的手背。秦睿楠一震,抬头四顾,立马被八道灼灼的目光锁定。 公主殿下瞬间清醒,宛如被闪电劈中一般,娇躯一震,急忙松开紧握梁东明手臂的双手,迅速背过身,然后就看到双肩微微起伏,显然是在做深呼吸。 几息之后,回转过身来的公主已经恢复成那一副高傲刁蛮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就叫做,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你们这些看客了。 “我擦,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公主莫非是属犬的?” 梁东明不禁心中吐槽,这个刁蛮的公主用实际行动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害怕了就像猫似的躲到自己背后,不害怕了就瞬间像大洋马一般高傲头颅,让自己看她的后背。当自己是啥?工具人吗? 连个谢谢都不会说吗?皇室子弟不论男女,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不是心机男,就是心机女。 “坤泰叔,您刚才问我什么?” 适才被吓得呆滞期间,似乎隐约听到王坤泰和自己说话,梁东明刚才精神恍惚没有听清,于是再次发问。 王坤泰没好气地看了梁东明一眼,将三人方才说话的内容重新复述了一遍。 梁东明听完,微微颔首,定了定神,道: “依据寒殿下之前所说,谶书虽是先天之物,但属于凡间。先天级别的手段就是为了防止超凡力量干扰凡间之事。 宗师境已经是凡间武道最强者了,看来也在禁止之列。那些第一次进入斩龙大泽的人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没有在意青石碑上的警示,就贸然闯入了。 我猜想这片沼泽中可能有先天阵法禁制,修为达到宗师境以上的强者一旦经过这里,就会触发阵法禁制而被灭杀吞噬。” “先天级别的阵法禁制!” 尉迟雄深潭般的眼眸一亮,颔首道: “有道理,如此解释一切就都合理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李鬼手开口问道: “尉迟将军,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进行?” 尉迟雄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单手托起。 梁东明定睛看去,那件物事巴掌大小,呈八角形状,标注着八个方位,每个方位上都刻画着繁复的符文,八角中心处镶嵌着一块洁白无暇的玉石,散发着阵阵光晕。 梁东明并不认识,正要询问尉迟雄。一直保持沉默的尚氏兄妹眸光一动,尚鸿雁惊讶道: “三易阵盘之一的连山阵盘!” “尚姑娘竟然识得此物?那你可知此物的用途?” 尉迟雄目光一凝,深潭般的眼眸直视尚鸿雁。 梁东明心中一动,察觉到尉迟雄语气有变。尚鸿雁迟疑了一下,一旁的尚鸿天已经上前一步,淡然开口道: “在帝都龙城的时候,有一次家祖和一位故友闲聊,曾经说起过三易阵盘的事情,还拿出一副图卷给家祖观赏。 我和舍妹当时正好在旁服侍,有幸见过此物的图卷。但至于它的用途那位前辈没有谈起,我们自然也不甚了解。” “哦,是这样啊?” 尉迟雄将信将疑,也不再多问,深深地看了尚氏兄妹一眼,转头对众人道: “连山阵盘可以感应谶书所在的位置。跟着它指示的方位走,就能最大程度的接近谶书。” 众人心中大喜,有此神物在手,夺取谶书有望。兵贵神速,一行人在尉迟雄的带领下,沿着黑泥沼泽,往东南方向奔去。 梁东明依旧在队伍后方压阵,行进中内心却是思绪万千: “我刚才感受到尉迟大叔对那个尚氏女幻师产生了一丝杀机。三易阵盘和连山阵盘到底是什么东西?尉迟大叔如此重视! 连山阵盘是三易阵盘之一,那其他阵盘是什么?是不是也能定位谶书呢?这些阵盘如今在何人手中呢?是齐国?还是江湖势力? 还有,刚才尉迟大叔说的很隐晦,最大程度地接近谶书?难道得到谶书还需要其他什么条件吗?” 第114章 准备开启毒瘴阵下一环节的考验 百思而不得解,梁东明只得暂时停止思考。他打定一个主意,做好自己该做的,不多问,不多想,尽快完事,带着族人安全回家。 这才是此行的真正的目的。如此想来,内心反倒轻松了。 又行了五里有余,林深叶密。随处可见高达十余丈,两三人合围不下的参天巨木。头顶之上,枝叶交织成网,层层叠叠,不见一缕阳光,大泽中宛如黑夜。 光线过于昏暗,众人不得不燃起火把,饶是如此,能见度依旧不足一丈,这里的一切光源似乎都在被毒瘴吞噬。 作为顶尖猎手,对于危机的预感总是敏锐的,王坤泰若有所感,尝试施展天赋,想要探查一番。 但下一刻,他赫然发现,竟然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闻不到了,正要提醒众人,忽听尉迟雄惊喝道: “有毒瘴!快服避毒丹,遮掩口鼻,运气抵御!” 在队尾压阵的梁东明一怔,这里到处都是毒物瘴气呀,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待到凝聚目力,仔细一看,瞬间色变。 “我去!” 三丈外,一股股宛如凶神恶煞般的毒瘴,伴着鬼哭狼嚎之声,阴森森地呼啸扑来,瞬间将众人吞没。 几息之间,火把已经熄灭,一片漆黑,周围的毒瘴越积越多,越积越厚,仿佛根本不会消散。 浓稠如墨肆意弥漫,围绕着众人不断地沉淀、加厚,层层卷覆,如浪翻涌,势必要所有人毒溺其中。 尉迟雄及时出声提醒,众人在极短的反应时间里,虽然吞服了避毒丹药,有所防备,但这毒瘴来势汹汹,令人猝不及防。 而且更加诡异的是,这铺天盖地的毒瘴竟好似有灵性,宛如九幽阴魂般幻化为各种鬼魅的形态。 或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或是血腥袭人的怨灵,还有无数形状怪异,狰狞丑陋的魑魅魍魉之物,伴随着凄厉的怪嚎之声。 这些幻化而成的鬼邪之物虽然只是幻影,但是摄人心魄,迷人神志。心智不坚者,稍有不慎,便会被干扰恫吓,陷入毒瘴之中,难以自拔。 梁东明在毒瘴罩体之前,及时施展万物御兵术,激发隐灵脉强大的劲气,以江潮泄力之法,将扑向自己的毒瘴分流疏导开来,一时倒也无虞。 “这又是什么玩意?妖物?魔物?难道又是阵法?” 漫天毒瘴遮蔽了视线,眼前一片漆黑。梁东明担心众人安危,但方向难辨,吉凶不知,根本无法寻找众人。正自焦虑,忽然灵机一动,暗忖道: “我真是个榆木脑袋,江潮是流动的,这毒瘴不也是流动的吗!” 他双目一眯,隐灵脉八成宗师境力量全部运转开来,施展万物御兵术中的“江潮同化”之法,将滚滚毒瘴视为滚滚江潮,毒瘴流经之处,皆可被心神感知。 心念一动,已经锁定一人,梁东明向左疾走十几步,精准地抓住,猛地向后一扯将此人拉回到自己的防御圈内,果然是王坤泰! 此刻他面色发黑,嘴唇青紫,陷入昏迷,显然是毒瘴入体了。 “还好,中毒不深,还有得救!” 梁东明扶住他的身体,一股浑厚的劲气注入其体内。一边帮助王坤泰驱除瘴毒,一边继续以“江潮同化”之法感应其他人。 东北方向,尉迟雄正施展青龙诀化为青龙形态,撑起一个青芒护罩,将自己和公主护在其中,此气息来看,甚是从容。 东南方向,李鬼手浑身笼罩在一大团毒气中,有毒功护体也是无恙。 正西方向,尚氏兄妹盘坐在地,手心相握,一阵阵无形的波动从体内发出,震荡着空间,毒瘴纷纷避易,看来精神功法对于抵御毒瘴竟有独到之处。 当探查到西北方向时,梁东明心中一黯,徽皖郡的两名八品高手已经趴伏在地,失去了生机。 离他们不远处,金甲护龙卫那名九品将领包裹在一片赤红劲气之中,将毒瘴抵御在一尺之外。梁东明心中稍定,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帮助王坤泰驱毒之上。 斩龙大泽中心区域,宏伟的祭台前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光幕,上面浮现着四个画面,其中一个正是梁东明等人抵御毒瘴的画面。 祭台上,一个闪耀着暗金色光芒的巨眼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光幕,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小谶谶,你说这四支队伍里,哪个人才是我‘大锅’(大哥)啊?” 一个稚嫩童子的声音从巨眼中传出,语气中颇为焦急,说完之后,又自顾自的分析起来, “已经死掉的七个人肯定不是!大锅怎么会死呢!嗯,那个胖子肯定不是,我大锅可是天下第一大帅锅,怎么可能这么猥琐! 哎,这个小姐姐不戳(错),我喜欢!但是也不对呀,我大锅怎么可能是女人呢!难道是这个变身成青龙形态的大叔! 哎呀,烦屎(死)啦!四支队伍,还剩下三十几个人!到底哪一个才是呢?小谶谶,你帮我看看呗!” “也许,他们都不是。” 一个极为纯正的清冷御姐音传来,接着从光幕后飘来一本玲珑剔透的玉书,通体散发着阵阵晶莹的光芒,悠悠悬浮在光幕前。 巨眼似乎有点生气,非常人性化地瞪了玉书一眼,自信道: “小谶谶,你别胡说,希夷那个老小子可是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过,大锅一定会在斩龙大泽与我重逢的。不然我也不会带你选择到这里出世了。” 晶莹的玉书依旧保持着清冷和漠然的态度,毫无感情地徐徐道: “他也没说,你大哥什么时候来吧,从谶书出世的消息传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前来破境夺书的人一共是一百五十六名,不算这次,一共是三十七次,但无人成功。” “这次不同,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大锅就在这些人里面。不会错的!” “这样的话,你说过十二次,可见你的预感非常不准确。” “这个嘛,嗯,上次预感错误,那是因为我没吃饱,饿着呢!” “这个理由,你用了二十七次。” “小谶谶,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打你了!” 暗金色的光芒不规律地跳动着,稚嫩童子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尖细起来。荧光闪闪的玉书似是叹了口气,不再反驳。 巨眼以为玉书妥协了,光芒闪烁间似乎在表达得意的心情。不料,那纯正而毫无情感的清冷御姐音又响了起来: “自从我们来到斩龙大泽,你用武力威胁了我三十七次,也就是说,自从有人来破镜夺书,每一次你都威胁我。 而你真正动手的次数是三十二次,你的胜负率是三比三十二。那三次,还是我照顾你的自尊心,故意让着你的。所以,你确定要和我打吗?” 如此霸气侧漏的话,用这样不带一丝情感的高冷御姐音说出来,更显出一股睥睨高傲之感。 果然,暗金色巨眼颤抖了许久,如一只斗败的小公鸡一般,瞬间收敛了暗金色光芒,语气依旧倔强道: “哼,要不是我失了本体,还经常饿肚子,本宝宝会败给你这本破书!想当年……” “别废话了,准备开启毒瘴阵下一环节的考验吧。” 玉书无情地打断了正要回顾往昔高光时刻的巨眼。 巨大光幕逐渐开始震颤,祭台周围临空浮现无数符文,繁复而有序的融入那四个画面中,画面的景象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115章 火系凶兽赤尾血冠蛇 斩龙大泽,密林中,漫天浓稠的毒瘴如同巨鲸吸水一般朝着大泽更深处退散而去,也带走了原本浓重的雾气。空间瞬间通透了不少。 片刻后,梁东明站起身来,扶着虚弱的王坤泰,望向四周。尉迟雄等人也纷纷起身。徽皖郡的两名八品高手僵卧在地,面容黢黑。 那名金甲护龙卫的九品将领上前查探了一番,对众人摇了摇头。一下子折损两名成员,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尉迟雄走了过来,关心道: “东明兄弟,没事吧?” “我没事,” 梁东明淡然答道, 目光看向依旧有些萎靡的王坤泰,说道, “坤泰叔吸入了瘴毒,虽无大碍,但需要找个地方清除体内余毒。” 尉迟雄颔首,扫了一眼其他人,徐徐道: “这毒瘴相当厉害,想必大家消耗也不小,都需要恢复一下元气。” 那名金甲护龙卫的九品将领赞同道: “不错,就这么一会功夫,我已经消耗了大半劲气。确实需要找个地方调,调息一番,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他的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手抚胸口,扶着一棵大树,喘着粗气,低咳不止,看来是受了内伤。 他虽然是九品修为,但是并不擅长避毒之法,全力以赴堪堪抵御住了毒瘴,但也是消耗巨大。 而李鬼手就从容了许多,虽然八品巅峰修为低于那名将领,但长期修炼毒功,御毒之道颇有心得,又有后天炼体功法护体,反倒是安然无恙。 “万将军,快服下洒家这颗疗伤丹药。” 李鬼手见他伤势不轻,递过来一颗黄澄澄的丹药。万将军接过丹药,扬了扬,哂笑道: “鬼手兄弟,向来只知道你精擅炼毒,没听说你会炼制疗伤丹药啊?这丹药会不会毒死我啊?” 嘴上说着担忧的话,万将军已经把丹药吞入腹中。李鬼手咧了咧嘴,阴鸷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冷冷道: “三日必死丹!吃了还能活三天。” 众人一怔,万将军笑容一僵,正要大叫“你小子敢害我”,急忙运转劲气就要逼出那枚刚刚入腹的丹药,忽然瞥见李鬼手揶揄的笑容,不禁暗呼“上当了”。 见这两个护龙卫同袍大眼瞪小眼,一个气呼呼,一个阴恻恻,都觉好笑,凝重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一些。 尉迟雄看向尚氏兄妹,见他们状态如常,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他走到公主身前,淡然道: “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 秦睿楠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梁东明所在的方向,不觉一愣。 见他走向那两名死去的徽皖郡高手,拔出背后的三星刀,对准旁边一棵参天巨木,“刷刷刷”三道刀芒闪过,坚硬的树干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树洞。 劈砍之声也引来其他人的目光,众人不明白梁东明在干什么。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两具遗骸放入树洞中,又仔细遮掩好洞口。万将军有些不解,口中喃喃道: “他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五里氏族的规矩,” 王坤泰走上前来,解释道, “战死之人都要入土为安。否则魂魄无法安息。” 众人心中不由为之一颤,一种莫名的情怀涌上心头。梁东明甚至都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姓名,只是同行了一路,竟然以对待本族兄弟的方式安置两人。 在场之人心中感触各有不同。秦睿楠默默地注视着少年人的一举一动,此人虽然比自己还小,但是做事的方式总是透出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与成熟,让她捉摸不透。 片刻,将树洞完全遮掩好的梁东明走了回来,对尉迟雄说道: “尉迟大叔,咱们走吧。” 尉迟雄颔首,拍了拍梁东明的肩膀,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深潭般的眼眸霍然扫向东北方向。 几在同时,梁东明双目如电,锁定了东北角的一棵高达五十余丈的参天古木。其他几人也察觉到周围的异动,警惕心大起,纷纷拔出兵刃,全神戒备。 密林死寂无声,深邃空荡,阴影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快速逼近。众人惊疑不定,只闻其声,不见其物,感觉似有无数可怕的生灵正在将他们包围。 而尉迟雄和梁东明一动不动,始终盯着东北方向。尉迟雄面色凝重,低喝道: “不要恋战,突围为上,若是走散了,就一直向东,咱们在三十里外会和。” 他微一转头,低声快速对梁东明道: “东明兄弟,你身法比我快,一会护住公主,我来照顾坤泰兄弟。只要我活着,定保他无恙。你带着公主迅速突围,不用管其他人。” 见他神情肃然,语气郑重,梁东明不敢怠慢,颔首称是: “好,坤泰叔就拜托尉迟大叔了。” 话音刚落,东北方向的那棵参天古木浓密的枝叶中霍然亮起四只血红的眸子,宛如四盏血红的灯笼,闪动着暴虐的寒光。 接着,两颗巨大的三角头颅顶着一根赤红色血冠,从枝叶间缓缓探出布满赤红鳞片的庞大身躯。 身处东北方向的秦睿楠察觉到身后有异,一转身,正对上那两对狰狞的血目,顿时花容失色,一口气哽在脖颈,竟然不敢呼出,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尉迟雄见状高呼道: “公主殿下,千万别动!” 秦睿楠的右手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了。李鬼手瞳孔骤缩,阴沉道: “火系凶兽赤尾血冠蛇!” “大家小心周围,赤尾血冠蛇是群居凶兽,不可能只有这两条!” 梁东明也认出这两条巨蛇的来历,急忙出言提醒。众人顿时心如死灰,刚刚挨过了毒瘴,没想到又来了更加凶烈的凶兽! 赤尾血冠蛇,乃是斩龙大泽凶名赫赫的火系毒兽,生性嗜血残暴,口中的火毒更是厉害异常,只要沾到分毫,立时赤火焚身而死。 最令人头疼的是,赤尾血冠蛇是群居凶兽,蛇群少则数百,多则上千。每个蛇群都有两条蛇王,一雄一雌统领群蛇。而蛇王的战力都可堪比宗师境大圆满强者。 望着盘踞在树上,蛇身交缠在一起,血冠宛如尖锥,十余丈长的赤尾血冠蛇,众人一阵凛然。这斩龙大泽里的禁制也太虐人了吧? 禁止宗师境强者进入,为何允许堪比宗师境大圆满战力的凶兽存在呢?这简直就是不讲武德啊! 第116章 东明兄弟,这里有我顶着 此时,斩龙大泽中央区域,暗金色的巨眼和晶莹的玉书并排悬浮在祭台上方,巨大的光幕实时传送着四支闯关队伍的画面。从暗金色巨眼中传来稚嫩童子的沉吟声: “第一支队伍对付噬金巨蚁,第二支队伍对付吞天硕鼠,第三支队伍对付玄水狼蛛,第四支队伍对付的是赤尾血冠蛇。 唉,没啥看头,都是些凶兽而已,太弱了。谶谶,你怎么不召唤一些实力更强的妖兽来呢?你该不会是想放水吧?” 清冷的御姐音从玉书中不带一丝感情的传来: “自从四大圣祖开创人类中兴的新纪元,四海九州之内已无妖魔。 就算诞生一些新的妖魔或是一些凶兽自主开启灵智转化成妖,也会被手持诛魔令的四方仙宫或是斩杀或是驱逐到四海九州之外。 再说,此次谶书传递的谶言乃是五州一统,九州归心。接此谶言者必须是可掌控世间大气运的凡人,妖兽妖魔都有先天境界的实力,不适合这一次的试炼。” “哦,我知道啦!这次选的是凡人,所以这些凶兽都是宗师境大圆满的实力,是凡人层次的最强战力。 以此来试炼,就可以最大程度地试探出试炼者的最大潜力!哈哈,睿智如我呀!本宝宝真是太聪明了!” 宛如发现了新大陆,巨眼忽大忽小,暗金色光芒不住地跳跃,颇有睥睨自雄之态。不料玉书不咸不淡地补刀道: “你是老年痴呆?还是精神健忘?这些都是常识,你不记得了?” 暗金色光芒顿时静止了,片刻之后,忽闪了几下,仿佛是那只巨眼眨了几下眼睛,稚嫩的童子音支吾了几声,忽然长叹一声,用一种极为沧桑的语气说道: “唉,小谶谶啊,你还小,有些个事情你这个年纪是无法理解的。当年我为了一时爽,啊不,为了天下大义,参与了那场惊世大战。 本宝宝失了本体,灵识也遭受重创,好多记忆至今还是模糊不清的。我跟你讲,想当年……” “闭嘴,试炼开始了。” 莫得一丝感情,但动听至极的御姐音又一次掐灭了巨眼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强烈念想。 就在此时,光幕之上,画面之中,有些队伍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完了,那两条肯定是赤尾血冠蛇王,咱们这是闯到蛇窝里了!” 万将军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手紧握剑柄,低声对李鬼手道: “鬼手兄弟,我体内劲气不足平日一半。看来今天他娘的真要交待在这里了!你有毒功护身,身法又快,一会我掩护你……” “给洒家闭嘴!说什么丧气话!你这九品的意志力还不如我这个八品吗?” 李鬼手一声怒怼,从怀中掏出四颗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下两颗,迅速将另外两颗丢给了万将军,肃然道, “洒家得说清楚,这两颗丹药可以刺激体内精血,半个时辰之内,战力可增强一倍。但是时间一到,劲气枯竭,会瞬间丧失战斗力。吃与不吃,你自己决定吧。” “嘿嘿,这种好东西,你小子怎么才拿出来!” 万将军嘿嘿一笑,一仰脖子吞下那两颗丹药,眼中战意大涨,冷冷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赤尾血冠蛇王,沉声道: “半个时辰足够了!” 就在此时,周围“嘶嘶”之声大作,一条条赤尾血冠蛇从树杈间、草丛中、泥土里,缓缓探出蛇头,粗略估计至少有数百条。 虽然不及参天古木上的那两条体型庞大,但是短的三五丈,长的也有七八丈,血目如繁星,透着瘆人的幽光,果然是群居毒兽! 就在众人惊惧戒备之时,尚氏兄妹不动声色地互望了一眼,眸中竟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秦睿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目圆瞪,微微颤抖。 头顶上方,两条赤尾血冠蛇王身躯缠绕在一起,高昂起两颗磨盘大小的巨大头颅俯瞰下方,灯笼般的血目睥睨四顾,仿佛这些人已经是它们的口中血食。 三尺长的猩红蛇信吞吐着,蛇首轻摇,森寒的鳞片泛着幽光,给人一种强大凶戾而狰狞的感觉。 两对血色竖瞳倏地猛然一睁,锁定了秦睿楠,好似确定了猎物。“嘶嘶”声大作,巨口狂张,毒牙暴突,对着秦睿楠猛噬而下,数百条赤尾血冠蛇也同时暴起围拢扑来。 “动手!” 尉迟雄暴喝一声,劲气爆发,双掌急挥,两道凌厉的手刀打向蛇王七寸处。 与此同时,王坤泰、万将军、李鬼手、尚氏兄妹齐齐出手,身形飞闪间,一边攻击围涌而来的蛇群,一边朝不同的方向奔蹿。 东明身形一晃,化为一道残影,冲向公主殿下。秦睿楠眼见蛇王巨口来袭,心中惊惶,但还是本能地想要纵身退开,试图闪避。就在这时,秦睿楠忽然感觉身躯一紧,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惊呼声中,顿时如腾云驾雾,天旋地转,不知东西了。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身后一声巨响,泥土四溅,木叶横飞,一股股强烈气浪伴着极为难为的腥臭之味压得她呼吸窒堵。 待到回过神来,陡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稍稍定神,才看清这个男子竟然是梁东明。 感受到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在自己的臀上,顿时羞怒交集,扭身挣扎着要从他背上跳下来。 正要大喊“狗贼,快放开我,信不信我一剑劈了你”,突然听到身后又传来两声震天怪吼。 一回头,两颗巨大的三角蛇头,红信吞吐,血目狰狞,毒牙中涎水横流,离自己的脸竟然只有几尺之距了。 女子顿时吓得尖叫连连,一把搂住梁东明的脖子,身躯紧贴着他的脊背,同时双腿盘住他的腰身,闭目急呼道: “啊!快走快走!冲出去!别被它们追上了!” 梁东明一言不发,脚下生风,奔行间不断地改变方向,或是横跃,或是前冲,或是突然停刹,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避开两头蛇王地致命扑击。 他并没有立刻突围冲出,现在两条蛇王紧追着他和秦睿楠,自己多牵制一会,就能为其他人多争取一些逃离的时间。 如果自己一旦逃离此地,两条蛇王转而攻击其他人,那么像李鬼手、万将军等人可就危险了。一边继续绕圈逃窜,一边扫视其他人。 尚氏兄妹依旧在包围圈内,李鬼手和万将军联手已经冲到了包围圈边缘。 尉迟雄护在王坤泰身旁且战且退,似乎和梁东明想的是一样的心思,拖延一些时间掩护其他人撤离。尉迟雄瞥见梁东明投来的目光,高声喝道: “东明兄弟,你快撤,这里有我顶着!” 第117章 你是梁东明? 梁东明见尉迟雄手刀挥舞间,扑上来的赤尾血冠蛇纷纷炸裂成数段,举手投足甚为从容,顿时放下心来,微一颔首,暗运九转炼体诀。 双腿肌肉块块隆起,脚下力道陡增,身形化为一道闪电,瞬间穿越蛇群的包围,再几个奔蹿,已经没影了。 那两条蛇王眼见猎物在眼皮子底下逃脱了,顿时大怒,缠绕在一起的庞大蛇身立时分开。 两条十余丈长的巨蛇霍然弹射而起,宛如两支激发而出的弩箭,竟然撇下众蛇直追梁东明而去,狂怒咆哮之声在密林中响彻。 尉迟雄见梁东明带着公主已经逃离,微微舒了口气,看了一眼依旧在蛇群包围圈内的其他几人,深潭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决绝。 一声大喝,劲气狂飙而起,化为无数青色刀芒,瞬间将周身一丈内的赤尾血冠蛇尽数射死,一把抓起王坤泰,旋风般冲破蛇群的包围,消失在密林中。 几在同时,李鬼手与万将军目光凶戾,两人周身泛起阵阵红光,点燃了体内精血,一大团漆黑毒气和一大片赤红劲气交融在一起。 巨响声中,围攻他们的蛇群瞬间化为一片血雾,两人携手蹿出了包围圈。 李鬼手与万将军面色苍白,嘴角溢着鲜血,心中却不禁涌起劫后余生的庆幸。 回首看到尚氏兄妹依旧被困于蛇群中,隐约还在苦苦挣扎,不禁叹息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停顿,继续朝东边飞奔。 巨木参差,藤蔓如网。梁东明背着秦睿楠,在粗大的枝干间飞快地纵跃前行,如履平地。 但他此刻没有丝毫放松,身后相距约摸百丈左右的距离,两头赤尾血冠蛇王紧追不舍。 若非他不断地变化方向,只怕早就被这两头“草上飞”追上了。只见蛇首高昂,庞大的蛇身如蛟似龙,压着树冠,仿佛在树巅游动一般,蜿蜒扭曲着呼啸追赶。 “他喵的,这是盯上我了吗?” 飞奔中的梁东明眉头紧蹙,看这两头蛇王的架势,似乎要追自己到天涯海角了。 他心中暗自估算两头凶兽的实力,同为凶兽,赤尾血冠蛇的血脉要比紫睛水蟒高贵的多。 百年水蟒已经可能产生低微的灵智了。赤尾血冠蛇王至少有两三百年的修为,实力堪比宗师境大圆满强者,但还处于蒙昧的状态。 越是血脉高贵的凶兽,灵智开启和化身为妖就越难。 刚才短暂交锋,梁东明已经试探出,蛇王的鳞片防御和肉身力量比紫睛水蟒至少强上十倍,而且火系凶兽好战的本性更甚,口中的火毒对自己的威胁也很大。 而自己吸收了紫睛水蟒内丹中部分的生命精华,已经将心脉转化为宗师境的隐灵脉,可以动用八成左右的宗师境修为,自身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自信对付一头赤尾血冠蛇王应该还是游刃有余的。两头嘛,就够呛了,而且现在还驮着一个拖后腿的公主,更加难以全力迎战。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里已经是斩龙大泽深处了,如此逃窜简直就像无头苍蝇,万一再碰上一两头厉害的凶兽,我可就小命难保了。 赤尾血冠蛇王的直线奔行速度比我还要快上三分,在这么追逐下去,只怕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得体力不支,和兽类比耐力本就不智,更何况是赤尾血冠蛇王呢!” 心念飞闪,梁东明一边穿梭奔行,一边观察四周。耳廓一动,一阵隆隆的水流声从东南方向传来。 “嗯?是河流还是瀑布呢?” 灵机一动,身形一折,立马朝着东南方向飞奔,梁东明的目光瞥望向后方,忽然发现少了一条赤尾血冠蛇王。 “不好!” 心念刚动,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传遍周身,树木断折声中,腥臭之气扑来。 紧接着,东南方向,梁东明必经之路的密林下方陡然升起一个磨盘大小的三角头颅,巨口霍然张开,吞吐蛇信迎面冲来。 这场景如同河中游鱼自己冲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渔网一般。高速奔行中梁东明面色大变,事发突然,人在半空无处借力,他已经来不及转变方向了。 背后的秦睿楠陡然看到眼前出现的血盆大口,自己似乎立马就要被吞噬其中了,不由吓得尖叫连连,不断地喊道: “啊!我死了!我死了!我要被蛇吃了!” 千钧一发之际,梁东明身形暴涨,皮甲崩裂,全身肌肉急速隆起,虬结成块,瞬间化身为八尺成人形态。 三星刀已在手中,就在两人跌入蛇口的一刹那,周身劲气凝聚双臂,双眸锁定一根一尺来长的毒牙,一声大喝,悍然挥刀。 “砰——” “嗷嗷——” 金石般的撞击声和蛇王凄厉的惨呼声同时响起,暗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毒牙断折飞起,那头蛇王哀嚎着跌入下方密林中。 两道人影旋转着化为两道抛物线朝东南方向摔去。另一头蛇王一怔,身形一沉,滑向伴侣跌落的方向,竟然放弃追赶梁东明二人。 那一边,身形急速坠落的梁东明眼见秦睿楠就要撞在下方的一块巨石上了,以她的修为如此高速的冲撞不死也必然重伤。 一咬牙,施展万物御兵术,借着空气流速,身体在空中一个曲线变向加速,赶在秦睿楠落地前,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说是迟那时快,两人如同陨石般撞击在峡谷巨石之上。 轰隆一声,石屑四溅,烟尘腾起,方圆数里的大地猛地震动了一下,一股冲击波以巨石为中心向四周逸散开来。 尘埃还未散尽,一身褴褛的梁东明满身碎石,怀中抱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秦睿楠,毫不迟疑的朝东南方向奔去。 片刻之后,被颠簸感震醒的秦睿楠睁开眼睛,涣散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顿时感觉周身一阵剧痛,宛如散架了一般,不禁痛吟出声。 再一抬眼,霍然一惊,一张似曾相识但陌生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惊骇之下,神志瞬间清明,自己正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快速地飞奔着。 “你,你是何人!” “不想死就别动,那两条蛇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必须在它们追上来之前找到躲藏的地方。” 磁性的嗓音传来,秦睿楠一怔,音质虽然不同,但是说话的语气赫然就是梁东明呀。 但是他怎么忽然长大了,变成一个如此俊美的八尺男子了呢?脑中一片纷乱,她试探着问道: “你是梁东明?” “废话,不是我还是谁呀?” 果然是那个万恶的小贼一贯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此时的秦睿楠竟然没有生气,反倒放下心来,望着成人形态的梁东明。 强壮的肌肉,棱角分明的脸颊,深邃的眸子,冷峻的表情,内心没来由地泛起点点涟漪,心中的万千疑惑也抛在脑后。 就在这时,前方水声大作,越过一片丛林,前方是一个山谷,巨大的水潭静卧在谷中,百丈悬瀑飞流直下,气势恢宏。 梁东明心中稍定,进入谷中,走到水潭边,将秦睿楠放下,突然面色一白,半跪在地,“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秦睿楠见状大惊,急忙上前关切道: “你受伤了?要不要紧啊?” 第118章 让你见识一下乡野氏族子弟的血性 梁东明轻轻摇了摇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喘息道: “斩断蛇王毒牙的时候,被它撞了一下,加上刚才落地撞在岩石上,肉身和经脉受了些损伤。我担心蛇王追来,一路飞奔到这里,没有及时疗伤,此刻紊乱的劲气在体内乱窜,才会如此。” 秦睿楠这才注意到他背后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左侧肩膀也有一大块撕裂的伤口,鲜血涔涔,缓缓滴落在地。 想到刚才他两次舍命相救,自己安然无恙,可他却身负重伤,秦睿楠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痛惜。 从怀中摸出两个小瓶,看材质仿佛是某种琉璃,在刚才如此强烈的撞击之下,竟然完好无损,可见不是凡品。 她从其中一个瓶中倒出一粒金色丹丸,送到梁东明嘴边,柔声道: “这是我们大梁皇室的内服疗伤丹药,你快吃了吧。” 梁东明也没有拒绝,张口吞下,秦睿楠刚要打开另外一个小瓶。 男子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秦睿楠哼了一声,看着他后背和左肩瘆人的伤口,埋怨道: “哼,你别逞强了,这怎么算是小伤呢?我这个瓶子里可是皇室秘制的外服金疮药,对于外伤有奇效的。” 梁东明听她语气异于平常,微微一愣,侧目看向她。正好撞见秦睿楠关切的目光,只见公主殿下身子一震,面色微红,避开梁东明的目光,蹙眉嗔道: “你别多想啊,你要是受伤太重,丧失了战力,就没人保护本殿下了,本殿下是出于自身安危考虑,才勉为其难赐给你这无价的皇室秘药的。” 说着,女子傲娇地把头微微扬起,维持着她以为存在的公主威严。梁东明暗自好笑,也不拆穿她,暗运劲气,背后和左臂上的肌肉微微蠕动,伤口瞬间凝结成疤。 见他转眼之间就将如此严重的外伤治愈了,秦睿楠不由瞪大双眼,愣愣地盯着梁东明。半晌,才缓缓地憋出一句话: “你,你还是不是人啊?这样也行?” “不会说话,就少说话,什么叫我不是人啊?” “就算是宗师境强者,也不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治愈如此严重的外伤!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了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爷我天赋异禀,懂吗?公主殿下,我看你该好好学习学习,多读点书。” “你,你!你这个万恶的小贼,我!我……” “你什么你,又想一剑劈死我吗?” 欢喜与痛惜之感荡然无存,此刻秦睿楠的心中还真如梁东明所说,真想一剑劈死这万恶的小贼。 做了几次深呼吸,公主殿下勉强压住拔剑的冲动,美眸中忽然闪烁起灼灼的光芒,忽然盯着梁东明的身体,仔细地打量起来。 一股恶寒在梁东明心中升起,他不禁微微后仰,拉开和秦睿楠的距离,谨慎地问道: “你干嘛?” 秦睿楠单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目光逼视,冷冷道: “你是不是该和本殿下解释一下,你怎么突然变大的事情。” 说完,她生怕梁东明巧言躲避,又加了一句: “不要告诉我,这也是你的天赋异禀!想清楚再向本殿下禀告。” 就在此时,梁东明耳廓一动,面色一变,忽然纵身跃起,拦腰将公主抱在怀中,身形一蹿,沿着水潭,几个起落,攀登到半山腰,猛地穿过瀑布水幕,隐匿其后。 娇躯紧贴着梁东明宽厚坚实的胸膛,感受到他强壮肌肉的压迫感,秦睿楠轻咬红唇,思绪淆乱,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小贼怎么又抱我!” 梁东明可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他已经感应到那两头赤尾血冠蛇王悄然来到水潭边,正四下搜寻他们。 透过水幕,隐约可以看到庞大的蛇身在地面上滑动,拖曳出沙沙之声,梁东明心中思忖道: “火系毒兽不怕凡火,一般的剧毒也难以彻底毒杀它们。普通的赤尾血冠蛇还能用利器斩杀,但是对于蛇王来说,凡人层次的神兵利器已经无效了。 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集中全身力量攻击它的要害之处。我刚才就是凭借这个法子,敲掉了其中一头蛇王的一根毒牙。 但是此法必须出其不意,一旦让它有所防备,攻击只怕也难以产生一击毙命的效果。” 正思忖间,瀑布外传来阵阵惊天狂吼,接着传来一阵潭水迸炸,山石碎裂,草木折断之声,好似平地刮起了强劲的龙卷风。 听着外面的动静,梁东明知道这是两头凶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正在发泄怒火。 梁东明和秦睿楠藏身在瀑布后面,奔腾的水流不但可以让他们隐藏身躯,而且一定程度上隔绝了他们的气息。 加之轰隆的水流声也在无形中干扰了蛇王的听觉。是以两头蛇王搜寻良久依旧一无所获。 梁东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关于赤尾血冠蛇的资料,被这种毒兽盯上的猎物一般很难逃脱,因此赤尾血冠蛇对于捕杀猎物的执念是难以想象的。 更何况,自己还斩断了它的毒牙,只怕这两头蛇王要和自己不死不休了。正自焦虑,脑中忽然闪过一段古卷内容: “赤尾血冠蛇乃火系凶兽,喜火而厌水,远河川而近幽谷,地火灵脉多现其踪。” “喜火而厌水?” 梁东明心中一动,逆向思考,暗忖道: “如果我将它们引入瀑布下面的深潭中呢?以我现在的成人形态,施展九转炼体诀、太玄敛气诀、万物御兵术,再加上深潭水流辅助! 嗯,九成把握可以出其不意地干死一头。只要杀死其一,另外一头就不足为惧了!” 想到此处,梁东明信心倍增,一个转身,已经将秦睿楠放在地上,正要穿越瀑布。突然手臂一紧被拉住了,秦睿楠惊惶的神色出现在眼前。 梁东明一怔,附耳低语道: “我出去对付那两头蛇王。” 此言一出,秦睿楠抓得更紧了,美眸之中除了惊惶更多了一抹绝望,她压低声音,颤声道: “你骗我!你根本对付不了它们,你是要抛弃我,独自逃命!” 梁东明一愕,瞬间明白她为何如此惊惶绝望了。也确实如此,自己如果真地撇下她独自逃命,那定然毫无压力。 心中叹息了一声,又不禁开始腹诽,皇室子弟真的是没一个好东西,不是心机男就是心机女。 自己压根没想到的事情,这位大梁公主替自己想得明明白白的。 当自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吗?梁东明心里有些不爽了,冷下脸来,掰开她的手腕,斥道: “给我在这里好好蹲着,今天小爷就为你拼一次命,让你见识一下乡野氏族子弟的血性!” 说罢,他纵身一跃,穿过瀑布,扑通一声,扎入了水潭中。 秦睿楠心中一颤,想要开口呼喊,却又不敢。脑中嗡嗡轰鸣着梁东明那一句“今天小爷就为你拼一次命”,汹涌的热泪瞬间夺眶而出。 第119章 击杀蛇王 水潭不远处,正在释放怒火的赤尾血冠蛇王察觉到动静,立马知道有人已经潜入深潭。望着幽深的潭水,两条巨蛇略一迟疑,愤怒终究占据上风,也纷纷滑入水中。 此时,一身黑色鳞甲的梁东明潜藏在水潭内,一动不动,太玄敛气诀施展开来,气息尽敛,暗中等待时机。 果然不出所料,这两头火系毒兽在水下的行动迟缓了许多,不住地发出躁动的低吼之声。 不过片刻,其中一头赤尾血冠蛇王已经耐不住水下的憋闷,向水面浮游而去。而那头被梁东明打断毒牙的蛇王依旧不肯放弃,巨大的血目微微暴突,不停地扫视潭底。 此刻水面之下,呈现出的画面就是,一头蛇王身躯在水下,三角头颅已经探出水面,而另外一头蛇王,正俯着头颅缓缓四顾。 梁东明双目一眯,双手握紧了三星刀,全身劲气已经凝聚于手臂,当水下那头蛇王的巨大头颅背对他进入视野盲区之时,梁东明暗道一声: “就是现在!” “哗——” 平静的潭底忽然暗流汹涌,卷起旋风般的涡流,水下那头蛇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卷溺其中。 与此同时,一道水线如离弦之箭,丝毫不受水流阻碍,射向那头已经察觉到异动,正在将头颅沉入潭底的赤尾血冠蛇王。但是已经迟了! “刺啦”一声,三星刀在庞大的蛇首处划出一片火花,破鳞甲、裂皮肉、断头骨,身首异处! 污血如井喷,庞大的无头蛇身扭曲着沉入潭底,一颗巨大的三角头颅被强猛的劲气炸出水面。 “咚”的一声,掉落在水潭边,蛇头四下翻滚,蛇口张合不止,蛇信飞甩,赤红毒液肆意喷射,血目闪动着绝望、暴怒、不甘与难以置信。 而此时,深潭水下,被暗流困住的另外一头赤尾血冠蛇王眼见伴侣被斩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悲嚎。 十余丈长的身躯猛然盘缩起来,再骤然膨胀,原本木桶粗细般的蛇身瞬间涨大了一倍有余。 强大的凶兽肉身绽爆出无比磅礴的力量,暗流反卷,禁锢破碎,深潭震荡不休,潭水如沸汹涌。 梁东明面色一变,胸口一闷,被逆袭而来的水流冲地倒飞出去,又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形如游鱼,借助倒退之势,泄去冲击之力,稳住气息,双腿在一块岩石上猛一蹬踏,岩石碎裂,梁东明猛窜了出去,扑向正在迅速上浮的蛇王。 “绝不能让它浮出水面换气!” 梁东明心知,这头蛇王实力更强,一旦出水,只怕更难对付。 如果梁东明所料不错,这头赤尾血冠蛇王在水下一直没有换气,方才爆发全力震散万物御兵术凝聚的水流,九成九已经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空气。 若非如此,只怕早就来追杀自己了。此时正是痛打落水蛇的最佳时机!周身包裹鳞甲的梁东明刺破水流,已经冲到了蛇王的尾巴处。 双手抓住刀柄,刀头朝下,双臂肌肉爆发强大的力量,毫不犹豫地猛然插向巨蛇的尾巴。 那头赤尾血冠蛇王堪堪将硕大的头颅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换气,一阵剧痛从尾部袭来,紧接着,一股巨力竟然又将自己扯进了水里。 冰冷的潭水疯狂地灌入蛇口,一串串的气泡从口中冒出,蛇王强行憋住气息,扭转头颅,就看到尾巴被一把长刀贯穿。 那个可恶的人类双手分别握住刀柄和刀头,牢牢地控制住自己的尾巴,竟拖着自己的身体朝潭底游去。 赤尾血冠蛇王又怒又惧,猛地甩动长尾,想要挣脱束缚。没成想,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竟然有着不逊于自己的力量。 只见他双臂连震,自己没有甩开他,反倒被他甩得七荤八素,巨大的头颅不断撞击在四周石壁上,眼前直冒金星。 稍一分神,滚滚潭水再次灌入腹中,赤尾血冠蛇王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死亡正朝着自己逼近。 见挣脱不开,它不再甩尾,调转头颅,张开血盆大口,用尽全身气力,猛扑向潭底那个可恶的人类。 半个时辰后,震荡不休的潭水停止了晃动,山谷中只剩下瀑布倾泻水流的声音。 片刻之后,靠近深潭水面忽地泛起一丝涟漪,一个浑身包裹黑色鳞甲的身影出现在水中,正是梁东明! 只见他缓缓游到潭边,鳞甲隐去,露出一身伤疤,头发披散着,梁东明狼狈地爬上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仰面躺倒,大口喘着粗气。 从未有过的虚弱感阵阵袭来,体力严重透支,感觉被掏空了一般。缓了一阵之后,梁东明勉强支撑起身体,打坐调息,心中苦笑道: “要是九爷爷看到我这副怂样,估计又得说,少年人怎么能说身体被掏空了呢?唉,不过蛇王这种级别的凶兽是真的难杀呀!” 回想刚才潭底的场景,自己占尽天时和地利,那头蛇王已经陷入窒息的混乱中,即便如此,正面对抗,它竟然还强撑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完蛋。 生命力之顽强直令梁东明咋舌。他也打定主意,在遇到这种级别的凶兽,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暗地里搞点突然袭击,一击致命什么的,绝对不再正面对抗了。 “那条蛇王临死一击,隐隐有勾连天地伟力之感,显然是超越宗师境的威能,如果它今日不死,恐怕即将化妖了。” 梁东明从怀中摸出两颗鸡蛋大小的蛇王内丹。一片赤红色的火焰氤氲其中,其中一颗更是包裹着一层淡淡的白色云气。 他咧嘴一笑,心中盘算道: “这一颗有灵气加持的,我就自己留着了。另外一颗给四叔,他传承的是四色梅魂中的赤火血梅精魄,与这颗内丹属性一致,如果完全炼化,进入宗师境应该没问题吧?” 梁东明喜滋滋地将两颗蛇王内丹放进布袋中,贴身收好,眼珠一转,又惦记上那两头蛇王的肉身了。 梁东明托腮沉吟道: “两三百年的蛇王肉,那可是好东西呀!不能浪费了。可惜太大了,没办法带走,不然拉回氏族,让大家也尝尝鲜。我们氏族子弟的体质一定会大有增强。” 心中想着,梁东明站起身来,正要潜入水中打捞蛇王兽身,忽然心念一动,望向不远处的瀑布,一拍脑门,差点把她给忘了。 身形一晃,几个闪身,便再次跃入瀑布之中。片刻之后,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瀑布后跃出,落在草地上,正是梁东明和秦睿楠。 只是此时两人面容都有些古怪。 梁东明一脸嫌弃加不屑的表情,而秦睿楠则是一副“小贼,你大胆、你放肆、你罪该万死”的公主姿态。 为何会如此呢?原来啊,这其中还有一段小插曲。 第120章 明日开启心魔阵,试炼人心 重新回到瀑布后面的梁东明告诉秦睿楠两头蛇王被自己灭了,外面已经安全了。 秦睿楠惊呆了,先是不信,等到梁东明一番解释之后,这才从大惊转为大喜,急吼吼地要立刻出去。 梁东明想也没想,就很自然地上前去搂她的腰,那意思是要抱她出去。 没成想刚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一把明晃晃的软剑颤巍巍地抵在胸前,秦睿楠横眉冷对,那表情大有你敢抱我,我就一剑劈死你的决绝之意。 天地良心啊,梁东明真的只是习惯性操作,单纯的想帮忙而已。 见她如此神圣不可侵犯,梁东明自然不会惯着她的公主病,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跳出了瀑布。秦睿楠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剑,也跃出了瀑布。 秦睿楠茫然四顾,潭边和草丛里除了一些血迹,并没有看到那两头赤尾血冠蛇王,清咳了一声,冷然问道: “蛇王呢?本公主怎么什么也没看到啊?” 梁东明本想下水打捞,见她一副颐指气使的死样子,心中戏谑之意大起,嘿嘿一笑,态度恭敬道: “公主殿下,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把蛇王取来。” 说着,他没有下水,反而一路小跑奔向了一处半人高的茅草丛。秦睿楠愣了愣,正想着这小子对自己的态度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忽然听到梁东明一声高呼: “公主殿下,蛇王来啦!” 紧接着,天空一暗,一个磨盘大小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秦睿楠大吃一惊,急忙向一旁纵身跳开。巨物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洞。 惊魂未定的公主殿下又气又恼,正要发作,忽然发现那落下之物赫然是一颗赤尾血冠蛇王的头颅,一双血目正直愣愣地盯着她。 这头上浮唤气的蛇王首先被斩杀,头颅落在深潭旁,刚才一时未死,一路翻腾着落在了草丛深处。梁东明循着血迹,找到之后,将蛇头又抛了过来。 秦睿楠吓得连退十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下意识地拔出宝剑,对准蛇头。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奸计得逞的哈哈声。 只见梁东明一脸幸灾乐祸地笑着走来,拍了拍巨大的蛇头,看着秦睿楠,嘿嘿道: “嘿嘿嘿,公主殿下,早就和你说过,蛇王被我宰了,你怎么还吓成这样。哎呀,看来你不仅要多读书,还得练练胆子了。你放心,一会我把蛇胆让给你吃。” 秦睿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丝毫没有理会梁东明的讽刺,见他那么随意地拍打蛇头,急忙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你小心点!蛇的生命力本就顽强,这蛇王就更不用说了。万一,万一它没死透呢?” “原来你担心这个呀!” 梁东明微微一笑,霍然拔刀,闪电般刺入了蛇头的左眼中,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已经探查过了,这颗蛇头生机已断,不会再有危险。” 见他刀刺蛇目,干净利索,气势斐然,秦睿楠美眸晃动,感觉到此刻这个男子的身上多了一股凶戾与剽悍,这种气质竟然让她感觉到了安全感。 放下手中的剑,秦睿楠缓步上前,正要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梁东明一把握住插在蛇眼之上的刀柄,猛地一拔,一股浆液如喷泉般激射而出,梁东明一惊,急忙闪身躲开。 那股污浊腥臭的浆液尽数喷在了毫无防备的秦睿楠的身上,头发、脸颊、脖颈、皮甲上顿时一塌糊涂,沾满了红白混杂的粘稠的血浆。 画面静止了,梁东明呆住了,秦睿楠僵硬了。 “吧嗒”一声,那颗已经碎裂的蛇目软绵绵地掉落在草地上。片刻之后,山谷中骤然响起一个暴戾恣睢,宛如厉鬼般的怨毒之声: “梁东明,我一剑劈死你!不!我要把你万剑分尸!挫骨扬灰!” 夜幕降临,数百里斩龙大泽烟云笼罩,不见星,也不见月,夜越深,雾越浓。浓密的雾瘴遮掩了大泽的神秘与未知,也遮掩了杀戮之后的血腥与残忍。 斩龙大泽中央区域,祭台之上,巨大的光幕化为点点荧光缓缓收入晶莹的玉书中。待到荧光收尽,玉书敛去光华,缓缓合上,稳稳落在祭台最上方的一张石案之上。 那只巨眼重新化为一团暗金色光晕,赤焰金光内敛,也落到了石案之上。 空空荡荡的殿堂内,幽静、空远、与世隔绝,但又关联着整个四海九州。黑暗中响起一个稚嫩童子和一个清冷御姐的交谈。 “小谶谶,今天的试炼结束了?” “嗯。你是要问还剩多少人?哪个最有可能是你大哥吧?” “还是你了解我,快和我说说呗。” “你好歹也算天地灵物,为什么总会像凡人那般心存执念呢?” “我这不是执念,是执着。我大锅(大哥)说过,不论仙凡,若无执着,难登大道。我还没说你呢?你为啥总是冷冰冰,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仙,终究源于凡尘,如你大哥那般的存在,也难以斩断一切情缘,更何况是你。至于我,本就是应天地气运而生的,对于我来说,除了使命再无其他。” “哎?你认识我大锅(大哥)?” “认识。” “我都认识你五百年了,怎么没听你说过呢?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八万六千七百年前,上次天地气运凝聚之时。” “啊?那你岂不是比我还老?” “也不算吧,那是我的上一世,后来气运消散,我也就重归天道。直到五百年前,天地气运重新凝聚,我才降临人间。” “哦,这样啊。那你和我大锅(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上一世的主人。” “什么?我大锅(大哥)是你主人?” “上一世谶书的谶言是,人族中兴。而你大哥是谶书选定之人。” “那后来,你的上一世怎么消散了?” “这个不可说。” “不能说啊,小谶谶,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我感觉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不可。” “那你和我说说我大锅(大哥)吧,随便什么事儿都可以。” “这个不可说。” “哼,小气鬼!我问啥你不说啥是吧?不理你了!” 暗金色光团似乎生气,在石案上一滚,离玉书远了一些,沉默不语了。良久,玉书荧光微闪,清冷御姐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试炼完毕,存活下来一十九人。明日,将开启心魔阵,试炼人心。” 斩龙大泽,击杀赤尾血冠蛇王的山谷 两头赤尾血冠蛇王的兽身已经被梁东明从深潭中捞起,堆放在五丈开外。 深潭旁燃起了一堆篝火,支起一个简易的烧烤架,上面架着一串串用木枝串起的蛇肉。 梁东明坐在火堆旁,不时地翻动几下木枝,一脸的喜色。 三丈外,一脸怨气的秦睿楠正用一块方巾沾着潭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头发上的秽物。此时,脸上和身上的蛇浆已经被洗尽,唯独头发难以清理。 第121章 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万恶小贼 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追杀”,连对方衣角都没有碰着的秦睿楠终于力竭倒地,梁东明审时度势,立马提出不如吃饱了,有了力气,再一剑劈死他不迟。 秦睿楠也不傻,心里跟明镜似的。要不是梁东明心中有愧,不可能任由自己发泄了一个时辰,既不还嘴也不还手,只是奔逃。 见他递来梯子,再加上腹内确实饥饿,也就顺势说了几句狠话,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随后,梁东明潜入潭底将两头蛇王的兽身打捞上来,而秦睿楠则坐到潭边,固执而又执着的开始清理蛇王留在她身上的印记。 等到梁东明升起篝火,烧烤蛇肉,秦睿楠依旧在清理自己。看着她一脸阴沉和头发上难以清理的浆液,梁东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吧,顺便把弄脏的衣服也……” 话还没说完,一块湿漉漉的方巾飞了过来,梁东明随手接下,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闷头烤肉。 秦睿楠牙根痒痒,又动了一剑劈死这个万恶小贼的冲动,身上阵阵的腥臭和黏在头发上的秽物让她几欲发狂。 少女看了一眼正在三丈外一门心思烤肉的梁东明,美眸闪动了几下,仿佛下定了决心。 少顷,梁东明忽然听到秦睿楠那边传来“扑通”一声,他一惊,正要回头,这时传来公主殿下略有惊慌的威胁声: “臭小子,不许回头,否则本公主挖掉你的双眼。” 接着是一阵划水声。梁东明心中一松,明白了,肯定是这位公主殿下接受了自己的意见,下水洗澡去了。真是矫情,其实还是个蛮听话的姑娘。何苦没事就装出一副傲娇的模样呢? 梁东明微微一笑,背转过身,将一串烤熟的蛇肉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咬了一口,嚼了嚼,嘴巴砸吧几下,微微皱眉道: “熟是熟了,就是缺了点味儿。哎?有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往腰间一摸,不由大喜,掏出两个防水的牛皮纸包,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竟是一些盐巴和胡椒粉。 这是老爹临行前交给他的,也是氏族外出狩猎时必备之物,没想到刚才那么激烈的战斗,皮甲都已经破烂不堪了,腰间的牛皮纸包竟然还在,真是意外之喜。 梁东明立马将盐巴和胡椒粉洒在烤肉上,不一会,浓郁的香气逸散开来,拿起一串,一口咬下,眼中一亮,当下大快朵颐一口气撸了十几串,脸上荡漾开满足的笑容,不禁赞叹: “蛇肉真香啊!” 就在这时,潭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地穿衣声,再过了片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梁东明双手各拿着几串烤肉,一边起身,一边笑道: “洗干净舒服了吧,公主殿下,快来尝尝我烤的……肉……” 说到最后一个“肉”字,语气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梁东明眉头微挑,眨了眨眼睛,瞳孔中印出秦睿楠的身影。 一身素白长裙,腰间扎着一根云纹丝带,衬得前胸饱满,臀部挺翘,领口半开,春光若隐若现。 微湿的长发散落双肩,未施粉黛,原本英气勃勃的面容此刻反而显出一丝自然与柔和。 跳跃的火光下,此刻的秦睿楠宛如一支夜半含苞待放的海棠,刁蛮高傲之气尽褪,只剩下恬静与惊艳。 “你,你看够了吗?” 秦睿楠面色微红,但见梁东明如此痴迷的反应,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非常自信地挺了挺胸膛,袅袅娜娜地走到梁东明面前, 从他手中接过肉串,在篝火轻盈地坐了下来,咬了一口蛇肉,竟然甚为鲜美,不由食欲大开,但又顾忌梁东明在侧,强忍着腹中饥饿,用一种极为优雅地进食方式吃起了烤肉。 梁东明已经坐回到篝火旁,眼神有些茫然地盯着秦睿楠。几串蛇肉入腹,饥饿感稍缓,秦睿楠瞄见对面男子那依旧灼灼的目光, 她呼吸一窒,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如小鹿乱撞,轻咳了一声,又侧头吃了几口肉,瞥眼余光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看,不由羞意大起,白了梁东明一眼,娇嗔道: “梁东明,你过分了,你这样盯着本公主,是很无礼的行为!” 梁东明蹙眉做沉思状,口中喃喃道: “奇怪,真是奇怪。” 秦睿楠一怔,没明白他话中含义,不禁问道: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 梁东明一手拿着烤肉,一手拖着腮帮子,歪着头看着秦睿楠,沉吟道: “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没见你背着包裹呀?放在怀里?也放不下呀?真是奇怪!” “你!” 秦睿楠差点仰面栽倒,感觉脑袋上方一片乌云笼罩,敢情他看了自己老半天,压根就没有关注自己的美貌,而是在思考自己的衣服从何而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混账东西呀!重点是衣服吗?难道衣服的来历比自己这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还要重要? “梁东明!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万恶小贼!真是气死我了!” 心中一声愤怒的娇叱,秦睿楠气呼呼地侧转身躯,恨恨地吃着烤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复自己心中地的郁结。 夜幕深沉,谷外依旧潮湿闷热,毒瘴弥漫,处处惊险。 但这山谷之中,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毒瘴退避,瀑布轰隆,潭水荡漾,格外舒爽幽静,凉风夹杂着水汽从瀑布方向阵阵卷来,吹的篝火跳跃不止。 填饱了肚子,秦睿楠的气也消了大半。肉吃多了,口中干渴,正要起身去潭边接点水喝。梁东明变戏法式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简易竹筒,递了过来。 秦睿楠怔了一下,接过竹筒,一股果香传来,定睛一看,竹筒里盛着一种紫红色液体。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梁东明又拿出同样的一个竹筒,喝了一大口,擦擦嘴道: “刚才巡查山谷的时候,发现了这种野生葡萄,是无毒的。一时兴起就做了点葡萄汁。我加了一些山泉水,清凉解渴,味道很好的。” 秦睿楠这才放心地喝了一口,果然清凉爽冽,酸甜可口,又连连喝了几大口,一阵沁人心脾之感通达全身。吃饱喝足了,公主殿下放下竹筒,扫视着四周山谷,谨慎道: “你这样燃火烧烤,不怕被凶兽和其他进入大泽的人发现吗?” “这个山谷方圆不过二三里,是个盆地形山谷,外围又有毒瘴、浓雾和树木藤蔓包围,相对于几百里的斩龙大泽,就是个弹丸之地。不是巧合,我们也很难发现这里的。” 见秦睿楠依旧一副不大放心的模样,梁东明胸有成竹道: “放心吧,我把蛇王的鳞片和血液洒在了山谷周围,气息足以震慑靠近山谷的凶兽了。至于其他人嘛,我设置了一些陷阱和机关,只要有人进入,就会有动静传来。” 听他如此一说,秦睿楠这才放下心来,抚了抚鬓角发丝,抬眼看向对面这个八尺男子,缓缓道: “梁东明,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咱们坦诚相见,公平交换怎么样?” 第122章 先天法器乾坤指环 梁东明神色不变,看着跳跃的火焰,沉吟不语。秦睿楠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上身微微前倾,幽幽道: “你就不奇怪,皇兄为什么让我跟着你们进入大泽夺宝吗?” 此话正中梁东明心底的疑惑,但他依旧神色不变,摆出一副毫不关心的姿态。 自己显露真容在先,虽然是形势所迫,但已经暴露了一些底细。如果现在沉不住气,表现得过于积极,只怕更容易被她拿捏。 别看这个大梁公主时常被自己气得暴跳如雷,其实一点也不傻,和四皇子相比或许差了一筹,但是绝对不是个单纯的女子。 九爷爷教诲,大梁秦氏能够一统中州不是偶然,秦氏子弟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时候就看谁能撑得住。 果然,见他还是毫无兴趣的样子,秦睿楠眼中光芒一闪,轻咬了一下嘴唇,又道: “你刚才不是奇怪,我这一身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吗?我也可以告诉你。” “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带着族人回家。我只是个小人物,对于这些皇室的秘密,还有你和四皇子的其他谋划,我并不想知道。” 梁东明将一根木头扔进火堆里,起身道: “时候不早了,公主殿下早些休息,明天咱们早点出发,去寻找尉迟大叔他们。” “站住!” 秦睿楠急了,站起身来,呼喊道, “今晚你若不和我坦诚相见,只怕你和你那两百族人全都得死在斩龙大泽!” 脚步顿止,梁东明身躯一震,目光回转,神色已是一片冷煞。 “你,是在拿我的族人来威胁我吗?” 感受到梁东明语气中的森寒,秦睿楠面色一白,依旧保持着镇定,徐徐道: “不是威胁,我是想救你。” 见她表情不似做伪,目光满含真诚,梁东明回转身,重新坐到篝火旁,淡淡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 秦睿楠见他不走了,眼中露出喜色,手抚裙摆,蹲坐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叹道: “你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却很真实,不像帝都里的那些人,除了四哥和我母后,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仅凭这一点,我就不想让你死。” “哎呀,看来还真是个厌恶权贵争斗的愤青少女呀!” 在心中给这位大梁公主下了个定义,梁东明面色渐转缓和,时机差不多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秦睿楠的态度是真诚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在做戏,但是梁东明确实迫切想要知道这次斩龙大泽的其他谋划,这不仅关系到自身安危,更加涉及两百梅花铁卫的生死。 “那好,我选择相信你一次,坦诚相见,互换秘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梁东明将双臂放到胸前,正想做一个交叉抱臂的姿势,但是万万没想到,只听“嘶”的一声,原本已经残破不堪的皮甲从背后一分为二,耷拉着挂在他粗壮的手臂上。 “啊,这!” 梁东明始料未及,首次感到有些尴尬。见他上身皮甲碎裂脱落,显出强健但满是疤痕的壮硕胸肌。 秦睿楠先是一惊,接着面上一红,继而扑哧一笑,原来略显凝重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少女红着脸,忍住笑,啐道: “你,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挠了挠头皮,梁东明为难道: “我本来是多带了一套衣服的,但是刚才和蛇王一战,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样啊。” 秦睿楠略一沉思,强行忍住不去看梁东明的肌肉,从腰间取出一个褐色木制指环,在梁东明惊讶的目光中,将那个指环一分为二,分别戴到双手的食指上。 接着秦睿楠左手的上指环逸射出一缕缕白色灵光,注入右手指环中,秦睿楠临空一摄,一套黑色软甲套装出现在她的手中。 梁东明瞳孔一缩,暗惊道: “我感应到了灵气波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先天强者才能使用的储物法器?” “先把衣服换了,我们再好好坦诚相见。” 似乎早就料到对面男子会有如此表情,秦睿楠一边说,一边将衣服丢给他,忽然一顿,英挺的鼻子嗅了嗅,眉头一皱,嫌弃道: “你拿着衣服,也去洗个澡,一身的汗臭味!本公主都快被你熏死了。真是个臭男人!” 被称为臭男人的梁东明接过衣物,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尴尬地笑着,一溜烟窜向水潭方向。 他麻溜地脱掉破烂的皮甲,再把贴身衣物也脱了个精光,扑通一声,跳入水中,舒舒服服地开始洗澡。 听着梁东明洗澡发出的水花声,秦睿楠心烦意乱,想看又不敢看,端起竹筒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葡萄汁,依旧难消心中躁动,咬唇暗忖道: “臭男人,洗个澡干嘛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哎?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疤呢?不过,身材和肌肉线条还挺不错的。哎呀!我在想什么呢!难道是蛇肉吃多了?虚火旺盛吗?” 秦睿楠脸色酡红,强行中止了脑海中的画面,转念他想,但一颗心还是砰砰地狂跳不止。 等到梁东明洗完澡,换上那身黑色软甲套装,走回来的时候,手中竹筒里的葡萄汁已经被她喝了个精光。 舒舒服服地伸了伸腰,梁东明感到这身软甲套装还挺合身。也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柔软但相当坚韧,而且还富有弹性,随着肌肉和身体动作自如伸展变形。腰间的腰带配了一个刀套。 三星刀的刀鞘也在之前的激斗中丢失了,梁东明将三星刀插入腰间的刀套中,还挺合适,后腰处有三个精致皮扣,想来是插放诸如飞刀等短兵器的。 脚上的虎头皮靴也相当舒适,梁东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篝火旁,梁东明盘腿坐下,感觉一身舒爽,一抬眼,看到秦睿楠眼中闪动着怪异的神色,不由一楞,开口问道: “公主殿下,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没什么。” 微微侧头,避开男子的目光,秦睿楠清咳几声,拿起竹筒往嘴里倒,霍然发现已经空空如也,只得放下竹筒,拨弄着手上的木制指环,垂手不语。 梁东明察觉到她的局促,以为她是因为马上要坦诚相见才会这样,摸了摸鼻子,说道: “公主殿下,为表诚意,还是请你先说说吧。” 此刻秦睿楠已经恢复如常,微微颔首,白皙的手指抬起,娓娓道来: “这是用乾坤木打造的乾坤指环,合二为一只是一个普通的指环,一分为二则会变成两件法器。左手的这只是阳环,右手的这只是阴环。 阳环可吸纳存储天地灵气,阴环具有储物功能并且可以施放一种先天攻击术法。借助阳环施展秘法就可以掌控阴环。” “先天法器,乾坤指环?” 梁东明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后天武道七品巅峰的修为,操控先天法器。这种操作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第123章 多谢公主殿下坦诚相告 “你的意思是,你用秘法调用阳环里的灵气,来操纵阴环?” 梁东明不禁开口问道。秦睿楠颔首。 梁东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已然明白四皇子为什么会让这个修为不高的公主殿下进入大泽了。 手握先天法器,还有何可畏惧呢?这莫非就是四皇子的夺宝底牌?但是为什么秦睿楠会说自己和族人将死于斩龙大泽呢?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秦睿楠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四哥的谋划可没有这么简单。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不可能只有我这一张牌。就我所知道的,我、你还有尉迟雄都是他的夺宝底牌。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底牌我就不清楚了,可能还有也说不定。那一万五千金甲护龙卫,当然也包括你们氏族的两百梅花铁卫,其实都是炮灰,是要被牺牲掉的。” “你说什么?” “按照我四哥的说法,一旦夺取了谶书,齐国也好,其他各国以及潜藏在斩龙大泽周围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势力也罢,定然会一拥而上,不惜一切代价地截杀我们抢夺谶书。 自然需要有人断后。而此时,四哥就会带着谶书在一众宗师境强者的保护下趁乱返回帝都龙城。” 秦睿楠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梁东明,又补充道: “哦,对了,四哥很看中你,和我说,你若能走出斩龙大泽,让我带着你一起到汇合地点。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梁东明沉默不语,低垂着头颅,似在沉思。良久,忽然嗟叹一声,抬起头来,清澈的双眸中无喜无悲也无怒,极为平静地问道: “要取谶书,到底需要那些条件?” 这个问题出乎秦睿楠的意料,他的反应更是让秦睿楠始料未及。不正常呀!太平静!太冷静了!她不禁有些怔然发愣。梁东明以为她没听明白,换了个说法,语气依旧平静,道: “取谶书,需要闯几关?每一关具体是什么?还有,闯关成功之后,是否就能得到谶书?谶书降世也不是第一次,以大梁帝国的实力和四皇子的能力不可能毫不知情吧?你,应该也知道,对吗?” 说到最后,梁东明的语气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直视秦睿楠的双眸。秦睿楠心中没来由地一寒,那目光没有杀气,但是威慑力极强,似乎透过双眸已经窥探到她的内心,定了定神,秦睿楠徐徐道: “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到这些。好吧,我告诉你,谶书乃是应天下气运而生的先天至宝,每次谶书降世,消息都会很快传于天下,等待掌控之人。 谶书试炼没有具体的形式,也无从考究。不过四哥曾经说过,谶书试炼考验的是试炼者与谶书所载谶言的契合度。 试炼一旦结束,谶书会选定谶言之主,然后追随此人,不断以气运之力帮助此人完成谶言。” “与谶言的契合度?” 梁东明皱起眉头,细细琢磨了一番,这个答案玄之又玄,似乎又合情合理。 结合秦睿楠所说、如今天下的大势,和之前四皇子透露出仙派宗门不干预此次谶书之争等诸多细节,梁东明已经猜出这次谶书降世的谶言极有可能是关于四海九州的未来大势。 难怪四皇子会说得谶书者得天下呀!梁东明本来以为那只是一句虚言,谶书最多只是大梁帝国用来拉拢民心,征伐五州的一个吉祥物或者信仰图腾。 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错了。如果真如秦睿楠所言,谶书之重,事关一国存亡,五州归属。 见梁东明沉思不语,秦睿楠没有打扰,她今晚所说,无一不是惊世骇俗之言,需要时间消化。大约过了一刻钟,梁东明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澄澈,深邃悠远。 四目相对,秦睿楠一阵恍惚,似乎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正在迷离之际,听到梁东明那磁性而又郑重的话语: “多谢公主殿下坦诚相告,梁东明代表五里氏族五千子弟拜谢公主殿下!” 只见梁东明霍然单膝跪地,对着秦睿楠抱拳行礼。面对如此突然的拜礼,秦睿楠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不知所措地退后了一步。 作为大梁帝国的长公主,接受臣民的拜礼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是不知为何,梁东明这一拜,让她的心都乱了,连连道: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呀!我可没有让你感谢我的意思。” 梁东明依旧抱拳跪拜,感激道: “公主一言,可救我氏族两百子弟,受之无愧。我梁东明今日指天为誓!” 说着,梁东明的右手三指擎天,郎朗誓言句句如金石铿锵: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五里氏族效忠大梁百余年,不想大梁帝国有负我五里氏。本该弃之!灭之! 但今日受公主大恩,大丈夫恩怨分明,梁东明今日起誓,秦睿楠一日为大梁公主,梁东明便一日不与大梁为敌!天地共鉴!” 誓言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散,秦睿楠双眸含泪,面色复杂。听到前面几句时,她如遭雷击,但听到最后几句,她又喜极而泣。 多年以后,当她回想起斩龙大泽山谷之中,这个男子的铮铮誓言,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唏嘘慨叹,并时常告诫后人,选对人,走对路,是多么得重要。 夜尽晨曦来,薪火青烟绕,两头赤尾血冠蛇王的兽身已经被秦睿楠收入乾坤环中。 此刻,她斜躺在篝火旁看似安睡,其实一夜未眠。昨夜两人坦诚相见,她将大梁皇室关于斩龙大泽的谋划一一告知,至少她知道的都说了。 她很清楚如果皇室知道此事,只怕自己必受重罚。 她的本意是想探知梁东明的秘密,但是直到现在,她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和盘托出,或许在她内心深处,确实不愿意看到梁东明身处险境。 她的坦诚换来的是梁东明的千金一诺,“秦睿楠一日为大梁公主,梁东明便一日不与大梁为敌!”。 如果大梁皇室听到此言,那些宗室权贵们可能在痛斥梁东明大逆不道的同时更会无情地讽刺他大言不惭。 其实一开始秦睿楠内心深处也或多或少有这样的念头,但是当梁东明向她坦诚了自己的秘密之后,秦睿楠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得此一诺,重于千斤。 望向不远处,盘坐潭边背对着自己的梁东明,直到天明,她心中依旧波澜起伏。 第124章 你就是我的暗卫,头狼寒江 而此时的梁东明也是毫无睡意,静静地望着幽深的潭水。昨夜,他告诉秦睿楠,自己心智早熟的天赋异禀。 江中炼体,一身伤疤,自创万物御兵术,六岁到达武道八品,八岁跨越九品巅峰。如今,已经开启了隐灵脉掌握了八成左右的宗师境实力。 他还告诉秦睿楠自己另有奇遇,修炼九转炼体诀,导致身形大变,又修炼了太玄敛气诀可自如收敛气息和形体。 但梁东明没有告诉秦睿楠自己其他的秘密,包括自己的炉火命格、灵根的异常、无名功法、归元诀、脖颈上的菩提子、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还有百花姐姐。 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数秘密。即便是再信任的人也很难毫无保留地交底。 每一个秘密都是一份信任,同时也是一份压力,更是一种因果。承受压力是需要实力的。沾染因果很有可能给别人带来业障。 平心而论,梁东明认为秦睿楠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是她的实力不够,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对她有害无益。 在梁东明的心中,到目前为止,能够让他托付所有秘密的人只有百花姐姐,或许此生也只有她一人了吧。最后一丝火苗熄灭时,两人已经离开了山谷,只留下一堆篝火的灰烬。 走出山谷,重新回到毒瘴弥漫的大泽,辨认了一下方向,梁东明和秦睿楠穿梭在密林中,朝着尉迟雄指定的方位奔行。 当临近昨日遭遇蛇群围攻的地点时,梁东明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给秦睿楠使了个眼色,两人停下脚步,蹲下身体。 “怎么了?” 秦睿楠扫视着周围,未见异常,此刻她重新换上了软甲,显得非常干练。梁东明摸了摸鼻子,警惕道: “气味不对。” 秦睿楠眉头微蹙,道: “你是说那股血腥味?” 梁东明点了点头。秦睿楠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一丝血腥之气,眉头反而舒展开来,微微一笑道: “昨天我们在这里杀了不少赤尾血冠蛇,有些血腥味不是很正常吗?” “有血腥味是正常的,但是这气味太淡了,那就不对了。” 秦睿楠不解,梁东明也没有解释,从腰间拔出三星刀,对她一点头,缓缓向前走去。秦睿楠也拔剑跟上。 走到昨天的事发地。两人跃上一棵巨木,朝下这么一看,不由齐齐色变。只见数百条赤尾血冠蛇的尸体密集地分布在地面上。 秦睿楠瞧出了古怪,低声道: “是有点古怪,这么多蛇尸,血腥味应该很浓重才是啊。” 梁东明眉头微舒,缓了口气,道: “没有人的尸体,至少说明尉迟大叔他们从这里安全脱身了。” 又仔细扫视了周遭,确定安全之后,两人跃下巨木,缓步走进了满布着蛇尸的草地。血腥之气浓郁了些,但是相对于这里的蛇尸数量依旧算是稀薄的。 两人四下查看,梁东明用刀挑起一条赤尾血冠蛇的尸体,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秦睿楠快步走了过来,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中充满了惊愕,快速道: “真的很古怪,除了一部分被斩杀之外,这里大部分的赤尾血冠蛇没有外伤,好像都是精血枯竭而死的。” “看来你也发现了,” 他手臂一震,挑在刀上的那条蛇尸断成两截,掉落在地,切口处竟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梁东明看着地面,神色凝重道: “有什么东西抽干了这些蛇的精血。” 秦睿楠瞳孔一缩,看着地面上大片的蛇尸,猜测道: “难道是某种凶兽干的?” 梁东明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疑惑,叹了口气,幽幽道: “不损伤皮肉,抽干精血,世上有这样的凶兽吗?” 忽然瞳孔一缩,脑中灵光一闪,梁东明沉声道: “难道是血炼之术?” “血炼之术?那不是传说中先天的天赋神通吗?” 秦睿楠凛然一惊,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表示不赞同: “这怎么可能!斩龙大泽内不是不允许宗师境以上的强者进入吗?再说,先天,那只是传说!” 梁东明看着秦睿楠,摸了摸鼻子,眼珠一转,嘴角显出一道弧度,指了指她手上的乾坤指环,道: “你不也能掌控先天之力吗?既然你可以,难道别人就不能吗?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要收集这么多赤尾血冠蛇的精血呢?” 秦睿楠一愣,脸色微变,怔然不语了。梁东明走到那棵存放徽皖郡两名牺牲同伴的巨木前,发现树洞外面的遮掩物并无异常,微微舒了口气,对秦睿楠道: “走吧,咱们抓紧时间去找尉迟大叔他们。” 各自带着不同的心情,两人并肩朝东奔去。东行三十里,一路上有惊无险,偶尔窜出一些实力不强的凶兽,也被他们轻松解决。 快要接近目的地时,梁东明忽然停下了脚步,秦睿楠不解,以为又碰到凶兽了,立马警惕地扫视四周。 “那个,嗯,有个问题,你帮我想想。” 梁东明吞吞吐吐地说道, “一会见到尉迟大叔他们,我现在这副身形,总的有个说法吧。” 秦睿楠一怔,打量着眼前这个健壮魁梧的男子,立马明白过来。是呀,从一个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成年男子,确实匪夷所思。秦睿楠思忖片刻,建议道: “要不,你再变回去?” “我考虑过了,这大泽里凶险异常,成人形态可以发挥我的全部战力,变来变去,太麻烦了。再说了,你的乾坤指环里有小孩的衣服吗?” 说着,梁东明坏坏地往秦睿楠身上扫了扫。秦睿楠一窒,脸腾地红了,啐道: “小贼,你胡说什么呢?我,我一个姑娘家,哪有什么小孩的衣服。” “我身上这套软甲挺合身的,难道是公主殿下特意为我准备的?” 见秦睿楠一副娇羞的模样,梁东明的腹黑心态涌起,一边摩挲着身上的衣服,一边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秦睿楠大窘,脸色更红,哼了一声道: “少臭美,这副战甲套装,我本来是要送给四哥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合理了,我还奇怪,你的乾坤指环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呢。” 梁东明做恍然大悟状,但脸上却写着“你说啥都行,但是我不信”的表情。 秦睿楠故作不知,沉吟片刻,一道灵气从阳环射入阴环,手中多了一个狼首面具和一把弧形弯刀,递了过去。 梁东明接过,眉头一挑,说道: “你要我用面具隐藏面容?” “三星刀,我先替你保存一下,” 秦睿楠笑眯眯地从梁东明的腰间抽出三星刀,白光一闪已将其收入乾坤环中,然后把那把弧形弯刀插入刀扣中,一指狼首面具,嘴角微微上扬: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暗卫,头狼寒江。” 第125章 只有谶言持有者,没有谶书之主 望着秦睿楠一副心机女的神情,梁东明的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这次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转念一想,不对呀,这狼首面具、弯刀明显和这副战甲是配套的。 不会吧!秦睿楠送战甲给自己的时候,难道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把自己变成她的什么狗屁暗卫?这个女子应该不至于这么心机吧? 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秦睿楠的小九九,梁东明也就不做计较了。头狼寒江,这个名字还挺有意境的。想到此处,将面具罩在脸上,遮住面容。 “跟着本公主,少说话小心穿帮了,知道嘛?” 秦睿楠开口道。美眸之中笑容更灿烂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一转身带头朝汇合点奔去。梁东明无奈地摇了摇头,纵身跟上。 约莫盏茶功夫,两人赶到尉迟雄指定的汇合点,但是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两人又在周围仔细搜索了一番,终于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梁东明从草丛中捡起一个巴掌大小的八角形物件,赫然正是连山阵盘!秦睿楠神色陡变,失声道: “这是尉迟将军的连山阵盘,他们出事了?” 梁东明不答,眉头微蹙,将连山阵盘仔细检查了一番,缓缓道: “周围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脚印、也没有血腥气,除了这个阵盘什么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 秦睿楠不解,不明白他的意思,指着阵盘道, “阵盘在此,说明尉迟将军他们肯定来过这里。这连山阵盘极为重要,是寻找谶书的关键之物。尉迟将军是不可能遗失在这里的。” “这就是古怪之处啊。如此重要的东西,尉迟大叔绝对不会遗失。” 梁东明来回踱步,看着手中的连山阵盘,托腮沉吟道, “他们一定来过这里。如果遭遇袭击,以尉迟大叔他们的实力,即便是不敌,成功逃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是如果发生了遭遇战,怎么会没有一丝痕迹呢?是他们自己刻意抹去的?还是敌人有心遮掩?想不通啊。现场只有这么一个阵盘,只有一个阵盘?嗯?等等!除非……” “除非什么?你快说呀?” 秦睿楠听他语气有变,急忙追问。梁东明双瞳微晃,似乎想到了什么,凝视着手中的阵盘,缓缓道: “除非,这个阵盘是尉迟大叔故意留下的。” “故意留下的?” 秦睿楠重复着梁东明的话,脑海中一个念头窜出,宛如一道闪电划亮漆黑的夜空。她失声道, “你是说,尉迟将军他们遇到了袭击,敌人实力强大,他自知难以逃脱,所以将连山阵盘藏在草丛里。” “没错,如此一来,既可以避免连山阵盘落入敌手,又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梁东明将连山阵盘交给秦睿楠,继续道, “另外,不论是我们还是其他同伴发现这个阵盘,即使无法猜到这其中原委,也会心生警惕,用这个阵盘继续寻找谶书。” 顿了顿,梁东明皱眉道: “如果一切如我们所料,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有如此本事,可以不留痕迹地掳走尉迟大叔。还有,除了尉迟大叔,哪些人被抓,哪些人如我们这般幸存。” 两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起入泽夺宝的同伴,尉迟雄、王坤泰、李鬼手、尚氏兄妹、万将军,这些人到底身在何处? 无数难以解开的谜团如同阴霾,笼罩在两人的心上。 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巨大的圆形广场边缘矗立着八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龙纹。 一条笔直的通天玉阶从广场正中升腾而起,最上方连接着一座恢弘的祭台。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无数上古异兽的图案栩栩如生,古朴而厚重。 此刻广场之上,一十五名武者闭目盘坐,神态各异。 有的满脸微笑,如沐春风;有的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有的眼角含泪,悲痛欲绝;还有的面容狰狞,抖若筛糠。 尉迟雄、王坤泰和万将军赫然也在其中。 广场中央的上空,一块巨大光幕耀眼生辉,从中射出十五道荧光,化为十五个抓手,牢牢地钳制在众人的头颅之上。 光幕中有十五个画面不断地闪烁变换,画面中的人物正是广场之上的十五人。而闪现的内容与每个人所展露的表情相吻合,或喜或怒,或哀或惧。 忽然其中一人浑身猛然震颤起来,接着口吐深绿色液体,身体一阵抽搐之后,软绵绵地倒在白玉地面上。 与此同时,那人头顶之上的抓手瞬间溃散为点点荧光。光幕之上,相对应的画面也瞬间暗淡,静止不动了。 “哎?竟然被吓破了胆!哼,直接出局!” 一个稚嫩的童子音传来,只见一只暗金色巨眼缓缓从祭台之上悬浮而起,瞪着倒地之人,不屑道, “喜、怒、哀、惧不过是心魔试炼的前四道,连这都扛不住,这个人真是没用!” 一道荧光包裹住那个倒地之人,片刻后,荧光散开,人影消失。光幕中传来玉书那标志性的毫无情感的清冷御姐音: “人有七情六欲,这十三道心魔试炼,不是那么容易能过关的。此人能度过前三道,在常人之中已经算是心志坚毅了。” “哼,小谶谶,你主持这心魔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巨眼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如果有表情,一定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目光从广场上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喃喃自语道: “我仔细探查过这十五个人,都没有之前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应该都不是我大锅(大哥)。”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大哥不一定在这批人中。” “不对不对,这些人进入大泽之前,我明明感应到大锅(大哥)的气息了。” “这样的话,你之前说过十七次。” “这次不一样,哎呀,和你说不明白。哎,对了,你不是说还有四个人没有被传送到这里的祭台接受心魔试炼吗?” “的确如此,其中两人昨夜栖身的山谷是大阵的一处阵基,所以无法将他们传送进来。另外两人在我发动传送之时,他们以精神之力与我沟通,说放弃试炼,故而也没有传送进来。” “精神之力?哦,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后裔。” “不错,后裔往往身具血脉异能,以精神之力与我沟通也属正常。” “不想拿谶书,干嘛进入斩龙大泽呀?真是无聊!这种做派绝对不是我大锅!小谶谶,那另外两人呢?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试炼规则,传送进入接受试炼,或者找到祭台所在,也可以接受试炼。前提是谶言没有被取走。” “啊?那如果在他们进入祭台之前,谶言已经被取走了呢?” “试炼结束后,所有幸存者会被传送到祭台外。我将跟随谶言持有者离开此地。而你要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机缘。” “怎么可以这样!万一这些人中有人取走了谶言,我岂不是见不到我大锅了?还有,你跟着你的主人走了,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使命,并非你我可以左右。另外你说错了一点。通过试炼,取走谶言之人,不是我的主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按照你之前所说,得到谶书认可,不就会成为你的主人吗?” “自上一世重归天道之后,谶书不再认主,所以只有谶言持有者,没有谶书之主。” 第126章 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我 暗金色巨眼似乎并不在意这其中的变化的意义,它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否见到他心中的大锅。 暗金色光芒闪动不定,似乎颇为焦急,忽然凑近巨大光幕,用一副讨好外加商量的语气说道: “嘿嘿,小谶谶,你可不可以打开祭台周围的禁制,放我出去一下?” “不可。” “那能不能让我释放一下灵识,就一下下?一息时间就够了。” “不可。” “哼!算你狠!你就欺负我现在比你弱!要是我本体还在,就凭你这个破禁制能困住我!想当年……” 巨眼化为一团暗金色光芒,仿佛宣泄一般,绕着光幕飞快地做着圆周运动。稚嫩的童子音响彻祭台,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不满情绪和往昔的峥嵘岁月。 而光幕中再也没有传来那个清冷的御姐音。盘坐在广场上的十余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两个先天生灵的对话,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之中。 祭台四周的一处山崖,绝壁之上有一个隐蔽的山洞。幽深的洞内,跳跃的火光将影子拉长,投影在石壁上,随着火光妖娆晃动。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肃然站立在洞内,竟是尚氏兄妹。 此刻两人面前悬浮着一块八角阵盘,形状和样式竟然和连山阵盘有九成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中心处镶嵌的是一颗纯黑色玉石,而连山阵盘的中心处则是一颗白色玉石。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从那颗黑色玉石中射出,在阵盘之上逐渐化为一个身着天青色道袍的苍老道人的虚影,隐约可见这个长眉长须的老者,眉心处有一道红色竖痕。 见到这虚影,尚氏兄妹齐齐恭敬下拜,口中呼道: “参见高祖爷爷!” 此人正是尚氏一族的高祖,大梁帝国当朝大供奉尚之道。虚影面无表情,声音有些缥缈地淡淡开口问道: “如何?” 身着黑衣的尚鸿天躬身道: “启禀高祖,借助三易阵盘之一的归藏盘,我们已经找到了谶书所在。按照您传授的秘法与谶书进行了精神沟通,主动放弃了谶书试炼。其他人已经被传送到法阵内,想必已经开始接受心魔试炼了。” “很好,” 尚之道微微颔首,徐徐道, “一切按计划行事吧。” 说罢,虚影一闪,光芒逐渐消散。尚氏兄妹再次下拜,道: “恭送高祖。” 待到虚影彻底消散,两人起身,尚鸿天手掌一抓,归藏盘被他收入袖中。 一旁的尚鸿雁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 “诛杀魔子理所应当,但是袭杀大梁公主无异于叛国……” 尚鸿天目光一冷,厉声打断道: “鸿雁,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不能有丝毫犹豫。事关我尚氏一族百年的中兴大计,我们必须这么做。” 尚鸿雁娇躯一颤,缓缓垂下头颅,不再说话。 望着一身白衣,体态婀娜的尚鸿雁,尚鸿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缓步上前,伸手抚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暧昧道: “妹子,放宽心,高祖可是神仙般的先天强者,有他运筹帷幄,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此次真是天助我也,我们竟然在斩龙大泽里,获得如此多的赤尾血冠蛇的精血。 这可是修炼精神功法的无上至宝啊。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咱们就立刻返回氏族一起闭关。” 说到此处,尚鸿天双目渐转赤红,神态癫狂道: “好妹子,有了这赤尾血冠蛇的精血,咱们再行阴阳双修之法,觉醒血脉,踏入先天之境绝非奢望! 到那个时候,咱们两人同修长生大道,带领尚氏一族成就无上的荣耀,一起成为不朽的传奇!你说好不好呀!” 说着,尚鸿天猛地将女子搂住,做起了审核都难以通过的事情。 尚鸿雁浑身微颤,但很快平静了下来,宛如木头人一般,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 当尚鸿天宛如野兽一般,面目狰狞地扯掉她的衣服,将她推倒在地,她依旧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手指已经深深地抓入坚硬岩石中。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尚氏一族养育了她,也毁灭了她。这就是她的命运。 一切有助于氏族血脉传承的禁忌之事,统统无所禁忌。血脉至上,她只是工具罢了。 尚氏一族是后裔,拥有凡人无法比拟的精神异能。 幻念之术,曾经让氏族无限辉煌。但是随着血脉的枯竭,如今除了那位高祖前辈,氏族内已经无人能够独自掌控这两种异能了。 为了延续血脉,这位老祖开创了双修合击之术。 一人修幻术,一个修念术,合体双修可将两种功法合二为一,不但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战力,也提高了后代子嗣觉醒血脉的概率。 但是随着血脉的稀薄,找到一个合适的双修伴侣何其之难。结果呢?高祖疯了,氏族里的前辈也疯了,从购买奴隶,蓄养鸿炉,到近亲乱伦,指定伴侣。 一切禽兽的行为一旦打上传承血脉的旗帜,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尚鸿雁感觉自己的肉体和魂魄已经分离了,灵魂飘摇在虚无之中,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有眼角滑落的泪水,似乎昭示着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悲凉。 在距离祭台十里之外的密林中,秦睿楠手持连山阵盘,中心的白色玉石熠熠生辉,一条路线浮现在八角形阵盘上。 前行中的梁东明,看了一眼阵盘上显示的路线,开口道: “依据这条路线,再过一刻钟,我们就可抵达目的地了。” 秦睿楠颔首,看了一眼身旁带着狼首面具的梁东明,迟疑着问道: “取得谶书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询问梁东明心中可有谋划。一旦得到谶书,接下来面临的就是各大势力的追杀。 秦睿楠拥有先天法器和梁东明一起逃出斩龙大泽不是难事,但是出了斩龙大泽,留下断后的金甲护龙卫和梅花铁卫可就是危在旦夕了。 “我氏族子弟可以战死,但不能冤死!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梁东明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话语中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由于面具遮挡,看不清他的面容表情,但是秦睿楠依旧可以感觉到他心中对大梁皇室不爽的情绪。心中的愧疚之意大起,不禁说道: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梁东明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直视前方,道: “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说话间,十里路途已经过半,一座被法阵笼罩的建筑物逐渐出现在视野中。两人的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但脚下没有丝毫停留。 片刻之后,他们已经站在了这座建筑物外围的防护法阵边缘处。 第127章 通灵神剑,尊号九天 这是一座螺旋上升状的塔式建筑,通体漆黑,无门无窗,也没有木联牌匾。从外面也看不出来这座塔究竟有多少层。 高约十丈,顶端尖锐如标枪,建筑表面宛如尘封许久的生铁,凹凸不平,陈旧斑驳。 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纹和锈迹。若非外围那层凝厚的防护法阵,怎么看都像是一座年久失修,只是造型有些怪异的废弃铁塔。 秦睿楠手捧连山阵盘,语气中透着兴奋,说道: “根据阵盘所示,谶书就在这座塔内。我们,啊!” 话刚说到一半,秦睿楠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梁东明只隐约看到秦睿楠周身亮起一道荧光,瞬间被吸入法阵内,消失不见了。 几在同时,从防护法阵内又霍然亮起一片耀眼的荧光,如同触手般朝自己包裹而来。 梁东明大惊,化为一道残影,向后急退,就在荧光触手触及梁东明身躯的一刹那,一道暗金色光芒从胸口处亮起。 化为一道暗金色盾牌挡在后方,那荧光触手与暗金色盾牌,好似碰到烈焰一般,猛地一缩,重新融入防护法阵中。 借此机会,梁东明已经迅速飞退出十余丈,变幻了几个方向之后,身形潜伏在百丈外的草丛里,气息收敛,一动不动,脑中霍然闪着一个念头: “莫非尉迟大叔他们,也是被如此掳走的?” 潜藏在草丛中的梁东明惊疑不定,刚才事发突然,秦睿楠眨眼之间就被吸入法阵中,自己也险些深陷其中。这突如其来的荧光是怎么回事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头升腾而起。背后上方一左一右,两道凌厉的杀气直逼而来。 “他喵的,竟然还有伏地魔?” 他暗骂了一声,双脚猛一蹬踏,身形贴着地面直飞了出去,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钉在原先潜伏的草地上,绿草瞬间枯萎了大片。梁东明的双手扣住树皮,一个借力,蹿上十几丈高的树干。 还未站稳,一阵细微的破空声又临近己身,梁东明不再躲闪,弧形弯刀划出一道弧光。“叮叮叮”火星四溅,将袭来的银针尽数击碎。 几在同时,左后侧又响起一阵锐利的掌风,梁东明看也不看,旋身后踢。 “砰”的一声,身形未动,身后偷袭之人倒飞了出去。一时四野寂静,落叶簌簌。这偷袭来得迅猛,停得也悄无声息。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分别站立在一棵巨木顶端,对梁东明形成了夹围之势。 “嗯?” 他心中一愣,狼首面具下的双目微微眯起,已经看清偷袭之人竟然是尚氏兄妹,不由错愕交加。 吃惊的人可不止梁东明一个,尚鸿天与尚鸿雁同样感到万分惊诧。 方才,两人从洞中出来,前行到祭台附近,远远就发觉秦睿楠和一个戴着狼首面具的男子在祭台附近逡巡。 尚鸿天的心中略过一丝诧异,秦睿楠他是认识的。但是和她一起的,这个戴着狼首面具的男子却极为陌生。 秦睿楠不是和五里氏族的梁东明一起逃离了吗?怎么不见梁东明呢?她身边何时多出这么一个护卫? 正自疑惑之际,就看到秦睿楠被防护大阵亮起的荧光卷入祭台之内,不见了踪影。而那个男子极为敏捷地潜伏到了百丈之外的草丛里。 尚鸿天也是一个小心之人,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施展精神念力功法,仔细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梁东明的踪迹,疑惑之余,便动了擒下此人,逼问一番的念头。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的偷袭。没成想,此人竟然如此了得,在两人悄无声息地偷袭之下,竟能安然逃脱。 “你们为何要偷袭我?” 梁东明冷然喝问,瞬间释放出强大的武道威压。 “九品巅峰?不对,要更强一些,看来阁下已经是半步宗师境的修为了。” 尚鸿天和尚鸿雁先是一愣,但没有丝毫的惧色,尚鸿天狞笑一声,阴恻恻道, “没想到公主身边竟然还藏了你这么一位高手!四皇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惜了,真是可惜!阁下不用劳神思考其中原委了,因为你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 “你们要杀我?” 梁东明瞳孔一缩,适才交手,他已经大致估算出这二人的修为,尚鸿雁是八品品巅峰幻术师,而尚鸿天是八品中阶的念力师,两人合击出手堪比宗师境的强者。 如果按照正常的实力对比,梁东明当然不惧。 但是,百花姐姐再三叮嘱,以他现在的状态,精神攻击会对他产生极大的克制。之前两次眼神地无意间相碰,这两人总会给自己带来不安之感。 而且面对自己堪比宗师境的威压,这两人竟然毫无在意,更是古怪。虽然他现在已经开启了隐灵脉,但是面对从未接触过的幻念师,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梁东明心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疑惑,这两个尚氏子弟到底是什么人?这其中只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此刻已经不容他多想,尚鸿天双目泛起一抹诡异的紫光,数十枚细针悬浮在他身前,针尖之上异彩烁烁。 “隔空御物之法?先天高手!” 此念刚起,立马被梁东明否定了,心中凛然道, “不对,是精神念力!竟然可以做到和先天强者一般的御物!不可小觑!” “嗖嗖嗖嗖” 细微的破风之声响起,细针已然激射而来,梁东明不敢怠慢,正要挥刀格挡,不料那些细针飞到一半,忽然炸散开来,化为一蓬针雨。 梁东明处变不惊,身形微晃,正要闪避。就在此时,一道紫芒从背后悄无声息但又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头部。 只觉得脑中一阵强烈的刺痛,梁东明眼前一黑,身形也不由一滞,那蓬针雨顷刻将其笼罩。一声痛呼,他直直地摔入树下草丛之中。 身后十丈处,尚鸿雁白衣肃立,双瞳闪烁着幽幽的紫芒。 圆形广场上,秦睿楠闭目盘坐在白玉地面上,和其他人一样,头顶之上一道荧光抓手,连接着半空中的巨大光幕。 显然已经开始了心魔试炼。祭台上方,巨眼和玉书此刻竟然隔空对峙,一个金光熠熠,一个荧光闪闪。 “放我出去!我大锅就在外面!我刚才已经感应到他的气息了!” 巨眼散发的暗金色光芒涨缩不定,好似无数利剑跃跃欲试,童子音疾言厉色,大有一言不合就拼命的态势。 玉书依旧淡定从容,荧光平稳凝实,清冷的御姐音从中传出: “试炼尚未结束,你不能出去。” “我不管!这狗屁试炼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刚才那股力量你也感应到了,为何不将我大锅传送进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巨眼缓缓逼近玉书,暗金色光芒又涨了几分,似乎在蓄势待发。玉书缓缓道: “你想错了。是他不愿意进来,强行切断了我的传送。如果他真的是你的机缘,你们终究是会见面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胡说八道!我大锅怎么可能不愿意见我!再说,他现在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切断你的传送!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老子可是修炼了十万年的通灵神剑,尊号九天!谶书,你若再不打开禁制,就别怪我不念五百年的情分了!” 说罢,一声轰鸣,暗金色巨眼光芒暴涨,瞬间变成一个不断放射着暗金色光芒巨大球体,好似一个太阳在祭台上骤然升起。 第128章 幻念合击的威力 一股仿佛岩浆般的炽热光波潮水般向着祭台下方席卷而去。 玉书轻叹一声,无数荧光在广场上空凝聚,如雨露播撒,那十数人周身瞬间亮起了荧光护罩,及时抵挡住炽焰光波的冲击。 而此时从那灼灼如骄阳的金色光焰中,一柄燃烧着暗金色烈焰的上古神兵霍然凝聚。 一寸寸显现而出,九龙剑柄吞吐龙威,四尺剑刃雪亮粲然,古朴符文篆刻于剑身之上。 “铮——” 一声剑鸣仿佛从上古传来,跨越十万载沧桑岁月,依旧锋芒毕露。剑尖直指玉书,剑气凛然,威压震天。 “最后一次警告,打开禁制,放我出去!” 玉书依旧悬空未动,一阵荧光泛动,倏地化为大片星云,绕着玉书不住旋转,眨眼之间,星云散作点点星光。 一个身披流云纱的窈窕女子出现在空中,目光清冷地盯着神剑九天,檀口微张,吐出两个字: “不可。” 祭台外的密林中,尚氏兄妹联手合击,将梁东明打落到草丛中。 尚鸿天大喜,欺身上前,正要一举擒下梁东明。草丛之中,忽然亮起一道刀芒,杀气已达面门,尚鸿天一惊,暗道: “好狡猾的小子!” 眼中紫芒大盛,那道无形的刀芒竟然偏离了方向,直接斩空。轰然声中,一片树木断折,徐徐倒落,尘埃四起。 一道人影奔蹿飞闪,不断地变换方位,躲开尚鸿雁射来的紫芒,借着尘埃的掩护,向远处奔逃。 “追!” 尚鸿天低喝一声,与尚鸿雁一起,紧紧追赶。梁东明一边在丛林中奔蹿,一边暗视身后,一边心中思忖: “幻念之术果然诡异!尚鸿天的念术隔空御物防不胜防,若非我肉身强大,那些银针上的剧毒恐怕就可以重伤我了。尚鸿雁眼中射出的紫芒更是可以直接攻击我的神魂。百花姐姐所言非虚呀!” 就在此时,危机感再起,梁东明心中一凛,树木上的藤蔓竟然纷纷激射而出,如同毒蛇般搅扭着向梁东明束缚而来。 瞳仁深处闪过一丝精光,梁东明身躯成弓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不断地闪避突袭而来的藤蔓。 如此一来,身形速度也受到了影响。身后两人瞬间逼近。 但在距离梁东明十丈处时,两人忽然停了下来,不再靠近,除了继续以幻念之力操纵藤蔓就是发射银针与紫芒攻击梁东明。 如此做法,让梁东明心中一动,万物御兵术施展开来,感应藤蔓的攻击轨迹,身形化为残影,反借藤蔓抵挡银针与紫芒的攻击。 同时手握弯刀,一个变向,不退反进,朝着尚鸿天和尚鸿雁猛冲而去。见梁东明提刀杀来,尚氏兄妹目光凝重,不约而同地向后急退。 梁东明冷哼一声,暗道: “果然,幻念师精神力强大,但肉身强度一般。只要我能够近身,嘿嘿,就可以一刀结果了他们。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幻念之力最大的掌控范围是多少?” 思忖间,一个不注意,一条藤蔓抽打在梁东明身上,瞬间将他抽飞了出去。尚氏兄妹微微舒了一口气,站稳身形之后,又开始发动幻念之术,进行远程攻击。 通过几番试探,以中了几枚银针和被藤蔓抽飞七八次为代价,梁东明已大致试探出两人的攻击范围大约是二十丈。 二十丈之外,他们的幻念之力就不再奏效了,如何突破这一段距离,就是制胜的关键。尚氏兄妹这边,心中也悚然动容。 从交手到现在,虽然将这个男子压在下风,但是他的功法极为古怪,肉体强度更是变态,中了七八枚毒针居然行动如常。 藤蔓也只能短时间迟滞他的行动,难以将其束缚,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尚鸿雁发出的紫芒瞳术。尚鸿天渐感焦躁,心中盘算: “不能在这个小子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谶书试炼随时会结束,必须尽快解决此人。刚才他对鸿雁的瞳术甚为忌惮,看来只是肉身强大但神魂不强。哼,我就让你尝尝我尚氏一族幻念合击的威力!” 想到此处,尚鸿天在尚鸿雁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同时撤去攻击,身形向高空纵跃,分别站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树巅之上。 梁东明一怔,双眼微眯,仰头上望,情况如此古怪,他没有立即攻上。 只见尚鸿天与尚鸿雁的双目同时射出一道紫色幽光,两道光芒在半空交汇,化为一只紧闭的狰狞巨目。 紧接着,一头上古的虚影出现在半空之中,兽首人身,散发着无比强大的气息。而那只巨目竟然是这头巨大头颅的第三只眼睛。 一看到半空中的虚影,梁东明顿感汗毛直炸,脊背冷汗不住地流淌而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遍全身。 尤其是眉心处那第三只巨目,还未睁开,已经让他的神魂感到阵阵刺痛。 “逃!” 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梁东明身形一晃,潜伏在密林中,将肉身之力发挥到极致,化为一道残影急速奔逃。 树巅之上的尚氏兄妹面色发白,显然施展这样的秘术对他们也消耗极大。眼见梁东明逃离,尚鸿天一声冷笑: “降世,法眼无边!受死吧!” 那头上古虚影浑身一震,第三只巨目霍然睁开,紫芒喷射而出,将方圆百丈之内尽数笼罩其中。 身处紫色光芒之中的梁东明浑身一震,顿感头痛欲裂。他感到那股紫芒穿透了身体,直接刺中了他的神魂。 “啊!” 痛苦的惨嚎声从梁东明口中不断发出,他面容扭曲,全身抽搐,肌肉绷紧,一条条青筋暴突而起。此刻的梁东明单膝跪地,双目充血。 他感到自己的神魂在那道紫芒的摧残下,正在溃散,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消片刻,只怕他就要神魂俱灭了,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顽强的求生欲让梁东明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他无比艰难地将手伸进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巍巍地取出一物。 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消耗了梁东明极大的生命力,当怀中之物在面前放定。 梁东明顽强地抬起头颅,狠狠地凝望着那头虚影,赤红的双目显出必杀之色。下一刻,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那件物事上。 此刻,站在树巅之上,俯瞰下方的尚鸿天正得意洋洋,满脸残忍之色,欣赏着已经陷入死局的梁东明种种痛苦的表现。 忽见一道璀璨无比的七彩光轮从梁东明手中升腾而起,带着一股寂灭的气息,冲向空中那道虚影。尚鸿天和尚鸿雁齐齐变色。 半空中,召唤而出的虚影看见那道闪耀着七彩霓光的夺目光轮,竟然身形一颤,仿佛极为忌惮,向着七彩光轮不断地喷射幽幽的紫芒,试图击溃光轮。 但根本无法阻挡七彩光轮的冲击之势,一刹那,七彩光轮撞击在虚影之上。 “轰隆隆——” 一股摧枯拉朽的磅礴伟力在空中绽爆,七色彩霞泫然,紫色妖芒攒射,搅动这一方天地。 天色也暗沉了下来,掀起一阵飓风,成片的参天巨木倾倒,一时间飞沙走石,凶兽奔逃。 尚氏兄妹、梁东明都被卷溺其中,不见踪影。 第129章 看他不顺眼,就杀了呗 空中的虚影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随即溃散消殒。天地间逐渐恢复了平静,飓风停歇,石木倾落,满地狼藉。 少顷,一道七彩霓光飞旋着荡开层层尘埃,轻轻地落到了一个人的掌中。只见梁东明脚踏石木,一手托着七彩光轮,一手提着弧形弯刀。将七彩光轮放到眼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口中喃喃道: “百花姐姐,你留给我的保命符果然好用。” 心念闪动,七彩光轮化为一道黄纸符箓,静静地躺在掌心处,只是上面的黑色纹路暗淡了不少。 梁东明将符箓重新贴身收好,嘴角的微笑逐渐消失,一抹冷意在眼中闪现,缓缓走向跌落在不远处已经重伤的尚鸿天和尚鸿雁。 尚鸿天的左腿和右臂已断,身上压着一根断木,丝毫不能动弹,依旧恶狠狠地瞪着梁东明。 而尚鸿雁倚靠着一块巨石,面如金纸,双目竟然流淌着鲜血,有气无力地喘息着。 梁东明看着这二人的凄惨模样,缓缓摘下狼首面具,静静地看着他们。尚鸿天和尚鸿雁看到梁东明的真容,都是一怔,这张面孔竟然似曾相识。 咧了咧嘴,吐出一口血水,梁东明弹了弹手中的刀,淡淡道: “让你们看到我的面容,是为了让你们记住,你们的命是我梁东明取走的。” “什么?你是梁东明?你竟然是梁东明!” 原本还算平静的尚鸿天忽然情绪失控,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左腿和右臂已断,身上还压着巨木,只能徒劳地晃动着脖颈。 梁东明微微一愣。怎么尚鸿天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就算自己的身形大变,也不至于如此吧?再看一旁的尚鸿雁,也是一脸惊悚的表情。 “哈哈哈哈……” 尚鸿天忽然发出一阵癫狂的惨笑,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秦睿楠身边怎么会突然多出你这么个高手!只是没想到啊!你竟然,竟然有改变形体的本事!高!真是高! 什么十岁天才!九品巅峰强者!全他妈扯蛋!手握先天至宝,你隐藏得好深啊!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他一边咆哮着,一边用左臂不断地拍打着压在身上的断木。梁东明耐着性子听着,面无表情。等到尚鸿天的咆哮之声渐渐弱下去,梁东明用刀尖指了指尚鸿天,淡淡问道: “你,说完了吗?” 见梁东明对自己说的话竟然充耳不闻,毫无反应,尚鸿天不由一呆。 别看他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其实早已色厉内荏。看到面前悬着的锋利尖刀,立时换了一副祈求讨好的姿态,谄笑道: “梁东明,只要你饶我一命,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这次斩龙大泽之行还有很多内幕,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只要你不杀我,我尚鸿天立刻发下毒誓,此生此世只效忠你一人!还有我妹妹鸿雁也会效忠你的。尚氏的精神功法、我们高祖的谋划,我都可以告诉你!” 梁东明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不再理睬他,走到尚鸿雁身前,淡淡问道: “那你呢,还有什么要说的?” 尚鸿雁一脸鄙夷地看了尚鸿天一眼,然后极为平静地看着梁东明,虚弱道: “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但求一死。” “咦?” 梁东明略感惊讶,重新审视着尚鸿雁几眼。刀芒一闪,尚鸿雁脸上的面纱裂为两片,飘落在地,露出女子清秀的面容。 鹅蛋脸,柳叶眉、小琼鼻、樱桃口,只是此刻双目之下的两行血泪看着有些瘆人。她身形动也不动,坦然地与梁东明对视着。 “你倒还有些骨气。” 丢下一句话,梁东明转身重新走到了尚鸿天的面前,见梁东明脸上似乎没有杀气,尚鸿天微微松了口气,又看到他对尚鸿雁的举动,淫邪一笑道: “东明兄弟,可是对我妹妹有意思?果然好眼力!你别看她平日一副冷漠的样子,到了床上绝对是个性感尤物,那滋味润得很,你要是喜欢,我……啊!” 淫邪的言语戛然而止,死前的惨叫突如其来。刀芒划过,尚鸿天双眼圆睁,面容僵硬,下一刻脖颈断裂,血流如注,一命呜呼了。 直到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思考他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说出来,梁东明为什么要杀他?怎么可能杀他? 眼见尚鸿天身死,尚鸿雁微微颤了颤,面露复杂的神色,怔怔地看着梁东明在尚鸿天的尸体上翻找战利品。当他的目光扫向她时,尚鸿雁深吸了一口气,凄然道: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饶你一命?” 梁东明哂笑道。轻轻摇了摇头,尚鸿雁的目光飘向远方,意味深长道: “处理尸体的时候,不要把我和尚鸿天放在一起,我想做个自由的鬼。” 梁东明眉头微动,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尚鸿雁感激一笑,似乎解脱了一般,闭目待死。出乎意料,没有等来夺命刀。 梁东明突然欺身上前,封住她的经脉。接着,尚鸿雁被男子拦腰抱了起来,朝着某一个方向奔行而去。 一路飞奔,梁东明带着尚鸿雁回到那座被法阵笼罩的黑色塔式建筑附近。 为了安全起见,在相隔五十余丈的草丛中潜伏了下来。放下尚鸿雁,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了些,一阵眩晕和刺痛感从脑中传来,梁东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精神攻击对我的伤害果然非同小可!” 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暗运归元诀,劲气在三脉十二窍中缓缓流转。这归元诀作为上古炼体修仙之法果然妙用无穷。 上次吸收紫睛水蟒的内丹,修炼归元诀时,他发觉,此法在淬炼肉身的同时竟还有滋养神魂的辅助功效,不由惊喜交加。 功法运转一个大周天之后,不适感果然大减,徐徐吐出一口气,梁东明睁开眼睛,瞟了一眼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已经昏迷的尚鸿雁。 叹了口气,扶她坐起,将一道劲气注入她体内。尚鸿雁嘤咛一声,悠悠地醒转过来,气息比之前粗重了一些。梁东明冷冷道: “ 喂,想死还是想活?” 尚鸿雁本就伤势极重加之全身经脉被封,气血窒堵,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听到梁东明的话语,她微微侧头,淡淡道: “何必多此一问?我的生死不是已经掌控在你的手里了吗?” “小爷和你约法三章,你若是同意,可以不死。” 梁东明淡然道。尚鸿雁怔了怔,没有言语。梁东明继续道: “第一,说出此次斩龙大泽的幕后秘密;第二,交代你们尚氏精神功法的秘辛;第三,立誓效忠我二十年。 二十年之后,你可以恢复自由。还有,你放心,但凡违道德人伦、家国大义之事,我不会勉强你做的。” 尚鸿雁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 “刚才尚鸿天已经答应你,也会做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杀他。” 梁东明一挑眉,不知可否地说道: “看他不顺眼,就杀了呗。” 女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个理由,不由怔住了。 第130章 你说我是降世魔子 见梁东明说出如此草率的理由,尚鸿雁半天才缓过神来,叹息道: “就算我归顺了你,你也无力回天了。你根本不知道幕后操纵棋局的人有多可怕。” 梁东明心中一凛,果然还有幕后之人,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催促道: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掰扯,答应了,你就继续活着,不答应,我送你去陪你那位哥哥。给句痛快话。” “好,我答应你,从此刻开始,你就是我的主人。” 尚鸿雁不假思索地开口答应了。她不是怕死之人,但也绝不是轻生之人。 既然有可能活着,而且活着的条件也不是那么苛刻,又何必非要寻死呢?为氏族殉道吗?在她的眼中做尚氏一族的子弟,可能还不如做梁东明的奴仆。 见她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反倒有些出乎梁东明的意料,眨了眨眼睛,伸手撤下她脸上的黑布,又解开她封堵的经脉,问道: “有疗伤丹药吗?” 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面前出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见梁东明蹲坐在自己面前,正俯身询问自己,尚鸿雁活动了一下手脚,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 梁东明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用,你自己吃吧。” 尚鸿雁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梁东明已经走到一旁,一边观察不远处的祭台,一边说道: “快些疗伤,一会我有话要问你。” 如此放心地解开了自己的经脉,又让自己疗伤,尚鸿雁心中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时梁东明的声音又响起: “顺便把衣服换了,没感觉你下半身很凉快吗?” 尚鸿雁一惊,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大腿白皙的肌肤隐约可现,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时,一个水袋落在自己面前,尚鸿雁又是一惊,看了看不远处,梁东明正在探查祭台,连头也没有回。 尚鸿雁咬了咬嘴唇,拿起水袋,寻了一棵巨木,走到树后,徐徐褪下衣物,先用清水将伤口清洗干净,涂抹上药膏,顺便擦拭了一下面部和身体,然后将发髻重新扎好。 换上一套白色劲装,再吞服了几颗疗伤丹药,打坐调息了一番,不消片刻,苍白的面颊恢复了一些血色。 待到从树后走出来,又恢复为那个清冷淡漠,面罩轻纱的白衣女子。走到梁东明面前,尚鸿雁双手捧着水袋,盈盈下拜道: “多谢主人。” 接过水袋,梁东明斜眼看了她一眼,摆摆手,道: “起来吧,别叫主人,你又不是奴隶,咱们只是有十年之约。叫主人,我听着别扭。这样吧,我成人形态的时候,你就叫我头狼寒江。我少年形态的时候,你就叫我梁东明。” “头狼寒江?” 尚鸿雁思忖了片刻,依旧是一副仆人的语气,恭敬道, “这样,只怕不妥。奴婢觉得,咱们的关系最好还是隐藏起来,不宜过早被人知道。公开场合,奴婢叫您梁少侠,私下,称呼您,主上如何?” 摸了摸鼻子,梁东明颔首同意,见尚鸿雁欲言又止的表情,缓缓道: “你还是想问我为何杀你哥哥,却留你性命吧?” 尚鸿雁点了点头。梁东明神秘一笑,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徐徐道: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本来就不是嗜杀之人。即便你们偷袭我,甚至动用合击秘法召唤先天来灭杀我,我也没动杀心。本想废了你们的修为也就罢了。 只怪你那个哥哥太龌龊,那番卑鄙无耻的话,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氏族可以出卖,妹妹可以送人玷污,这样的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杀他,真的是因为看他太不顺眼。至于你嘛,” 言语稍顿,咂巴了一下嘴巴,梁东明有些同情道, “我看你还有一些气节,和这样一个禽兽哥哥为伍,也真是难为你了。另外我在你哥哥的身上找到了这个。” 说着,他将一个白色球状物在手中颠了颠,问道: “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美眸一睁,身子剧颤,尚鸿雁好像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紧紧地盯着那个东西,眼中竟有怨毒之色。梁东明将白色球状物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情蛊之术,我之前也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却没有想到你们尚氏一族竟然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对待自己的族人。尚氏一族的作风可见一斑了。 尚鸿天已死,这只母蛊已经是无主之物,想必子蛊在你体内吧。你放心,我不会用这只母蛊来控制你。留下它,我是为了自保。 你明白了吧。只要你信守承诺,二十年后,我就把这只母蛊还给你,也会设法助你清除体内的子蛊。” 深吸了一口气,尚鸿雁盈盈下拜,心悦诚服道: “多谢主上,尚鸿雁从此就是主上的人了。”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梁东明虚扶了一下,尚鸿雁缓缓起身,此刻她的心中感慨难言。如果真如高祖所言,追随这个男子,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但是身在尚氏一族十几年,眼见氏族所作的种种劣行,从抗拒到被迫屈服,再到苟且偷生,一直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今日被他擒拿,见他所为,听他所言,宛如在茫茫的黑夜中,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星火。 虽然她觉得这个男子的胜算渺茫,但是如果可以有尊严的活着,她愿意赌上一把,即便这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现在告诉我,关于这个黑色建筑的一切信息。” 梁东明肃然问道。尚鸿雁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 “这里是谶书的试炼场。也是谶书试炼的最后一关,心魔试炼。” 梁东明一皱眉,望着不远处,笼罩在防护法阵中的黑色螺旋塔形建筑,疑惑道: “心魔试炼?” 尚鸿雁点了点头,继续道: “每一次谶书降世,都会携带天道谶言,预知天下大事。这次的谶书携带的谶言事关未来五州气运,九州大势。 以界碑为界,宗师境以下都可入泽试炼,试炼内容分为两重。一为修为,二为心魔。通过第一重考核的幸存者,都会被传送到这座塔内,进行心魔试炼。” “等等,你的意思是尉迟大叔、坤泰叔还有公主殿下他们都被传送到这座试炼塔里了?” “没错。” “那为何你和尚鸿天没有被传送进去?还有我,为何也没有被传送入塔?” “我们尚氏一族是后裔,拥有精神异能,再加上尚氏高祖传授的秘术,在心魔试炼传送之时,以精神秘法与谶书中的器灵进行了沟通, 主动放弃了心魔试炼,所以没有被传送。而主上您为什么没有被传送,可能和您的身份有关。” “我的身份?此话何意?” 梁东明蹙眉不解。尚鸿雁微感惊讶,反问道: “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梁东明立马回想起自己身上从小到大发生的种种不寻常的事情,沉吟着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尚鸿雁见他似乎真的不知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 “这也是尚氏高祖告诉我们的。他说,您是降世魔子。” 轰隆一声,脑中好似有一道惊雷炸响,震得梁东明身形晃了三晃,怔怔地看着尚鸿雁,喃喃道: “你说我是降世魔子!” 第131章 灵根现,封印破 见男子面露狐疑之色,尚鸿雁颔首,郑重道: “这是尚氏高祖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我和尚鸿天这次随行进入战龙大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诛杀尚未觉醒魔性的之子。而这个人就是你!” 一阵眩晕感传来,梁东明忽然感到手脚冰凉,呼吸窒堵。十年来自己身上的点点滴滴在脑中快速飞闪。 异于常人、心智早熟、特殊命格、灵根不显等等一切之前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答案。 降世魔子!自己是降世魔子!难道自己一生下来就为天所妒,必将被灭杀?所以才会命格异常,命运多舛? 天地为鸿炉,阴阳为炭火,火精之命,冶荡于乾坤。难道这炉火之命,最终的结局真的是焚烧自身?或者焚尽天地吗? “魔子当灭世!” “轰”的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宛如洪钟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他的心中回荡着,越来越响,仿佛魔咒一般。魔音入脑更入心,梁东明瞬间沉沦了,心魔滋生,魔劫降临。 防护大阵内,祭台上, 身裹流云纱裙的清冷女子,指尖射出万道宛如月华清辉的荧光,与闪耀着暗金色烈焰的神剑九天凌厉交锋。 忽然,清冷女子似有所感应,手指一弹,逼退神剑九天的剑光,忽然开口道: “不打了。” “怎么?你认输了?” 神剑中传来九天的声音。清冷女子冰雪般的眼眸闪过一丝异色,长袖轻拂,巨大光幕上立时出现梁东明的身影,神剑九天又是一怔,迟疑着问道: “这个人不是大锅,哎?怎么感觉好生熟悉呀!”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清冷女子紧紧盯着画面中的男子,口中喃喃自语。神剑九天似乎有些不耐,问道: “什么呀?你明白什么了?” “这个人竟然在祭台之外,开启了心魔试炼。” 神剑九天的剑身猛然一颤,重新化为巨眼形态,死死盯住了梁东明。 此刻,在梁东明的脑海中出现一幅幅可怖的灭世画面,一个灭世魔君临空而立,天火随之降临,江川干涸,湖泽蒸腾,火山喷发,岩浆四溢。 画面一转,农田尽毁,城郭倾倒,亿万生灵顷刻间被火焰吞噬,到处都是哀嚎之声,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这些难道都是自己干的嘛?梁东明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人间炼狱,但是双目无法闭上。心脉剧烈跳动,血液高速流转。 一切似乎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无论他如何抗争,如何嘶吼,如何努力改变,最终都逃不出命格与命运的樊笼。 就在梁东明神智即将崩溃的时刻,胸口倏然亮起一道暗金色的光芒,迅速流向那躁动的心脉。 这一次,玄青色的“道”字封印竟然没有丝毫阻拦,金光顺利融入心脉,狂乱的心跳逐渐平复,梁东明脑海中的场景霍然一变。 大雪之夜,在自家小院里,听到第一声婴儿的啼哭,老爹喜极而泣;咿呀学步,母亲守护在身后,一脸的疼爱;漫天繁星下,搂着外婆躺在凉席上数星星,直至酣然入睡; 外公将一个花环戴着自己的小脑袋上,用坚硬的胡子笑呵呵地扎着粉嫩的小脸;爷爷站在院墙外,听着院内传来一家人的嬉笑声,欣慰地离去。 画面再变,领着东亮捉鱼摸虾;带着小娇烧烤地瓜;和小石头偷摘黄三姑家的枣子;被黄梅儿大表姐追着喊打。 费泽茹一边骂他没良心,一边丢给他一大块糕点;四叔一脸严肃,口中说着要勤加习武的话,却留下一本他心仪已久的话本故事…… 这些尘封已久,似乎早已经被淡忘的记忆,此刻在脑海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这是自己要守护的亲人,这是自己要守护的生活!内心平静了,血脉舒缓了。 两行热泪从眼中流淌而出,滴落在画面上,涟漪四起。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一双柔美的凤目笑意妍妍,这是百花姐姐的眼睛!脑海中忽然传来那熟悉的柔媚之声: “即便再轮回十万年,我也会找到你!” 泪眼朦胧,泪珠滴落,心湖再起波澜。许久,所有的景象消散殆尽,如镜心湖,映照本心,梁东明站在天地间,抬头,拔剑,剑指苍穹,目光锋锐: “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 祭台外,尚鸿雁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盘坐在草地上的梁东明。只见他此刻闭目凝神,仿若老僧入定,面色平静。 回想刚才场景,自己刚一说出他是魔子的消息,梁东明反应极大,面目狰狞,双眼血红,好像瞬间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甚为痛苦。 就在自己忐忑不安,犹豫是否要上前干预之时,一团暗金色光芒忽然在梁东明脖颈处亮起,然后迅速融入体内,不过片刻,他竟然平静了下来。这种入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 目光忽然落在梁东明的腰间,那颗装着母蛊的白色球状物露了出来。 细长的眉毛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火热,差点忍不住伸手朝男子腰间抓去,但是一想到梁东明那神鬼莫测的实力和讳莫如深的手段,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 而此时,表面看似平静的梁东明,体内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已经融入心脉,也就是隐灵脉中的暗金色光芒化为无数金丝,密如蛛网般分布于隐灵脉表面。 而那道出现裂纹与缺口的“道”字封印,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与暗金色光芒生死相搏,青色光芒氤氲泛动,很是温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灵气从四方涌来,萦绕在隐灵脉周围,不消片刻,由丝化雾,再由雾化为灵气云团。就在这时,一声深沉、悠远、蕴含大道奥秘的声音在梁东明体内响起: “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 这声音没有怨怼,没有荣辱,没有丝毫的情绪,宛如自然之音,发源于宇宙深处。 接下来,从梁东明的血脉中闪现出黑、白、红、黄四色光晕,黑色如玄金,白色如寒冰,红色如赤火,黄色如厚土。 尚鸿雁惊讶地看着梁东明的身体闪耀着四色古朴厚重的光芒。她感到了一股强大的血脉之力正在觉醒,激地她不由倒退出十余丈。 “这难道是,五里氏族的梅魂血脉?他在觉醒传承的血脉之力?” 若是五里氏族的高层们看到此番场景,定会无比震惊,甚至会顶礼膜拜。此刻,梁东明确实在觉醒梅魂血脉,但不同的是,他觉醒的是四色梅魂血脉。 黑金玄梅精魄、白冰寒梅精魄、赤火血梅精魄、黄土龙梅精魄,四脉齐聚,亘古未有。 一瞬间,四色梅魂融入隐灵脉中,萦绕的灵气云团如漏斗般,旋转着注入隐灵脉,密布在隐灵脉表面如蛛网般的暗金色光芒开始高速游动,逐渐凝结为古朴的龙纹。 “道”字封印浮现在隐灵脉上方,好似在旁观一般,静静注视着一切的发生。直到龙纹彻底镌刻完成,暗金色光芒划下最后一笔,“道”字封印中发出一声飘渺如仙的声音: “灵根现,封印破。小友,仙途漫漫,有缘再会。” 下一刻,“道”字封印如破碎的瓷器,片片剥落,化为缕缕青光,从梁东明的体内逸散而出。真仙封印就此破了! 第132章 谶书临凡,五州一统 数千里之外,云端之上,宝来天君张君来喜忧参半,望向东方,口中依旧喃喃道: “灵根现,封印破。迷途仙道三千载,不及赤子十年功啊!” 张君来身影消散,话语在云层之中久久回荡。 东海之上,一道急速飞行的七彩霓光猛然一顿,现出百花仙子的曼妙身躯。她眺望海天相接处,口中轻语: “这小子体内的真仙封印竟然破了,灵根显形,还同时觉醒了四色梅魂血脉!到底发生了什么?” 绝美的容颜之上毫无喜色,反而忧虑重重。七彩霓光再起,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行,心中思忖: “我现在修为不够,万里之外无法瞬移!梁东明啊,梁东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撑到我回来!” 五里氏族,祠堂后院,王九爷举目望天,阴霾阵阵,黑云滚滚。眼见风雨将至,苍老的双目微微闭上,单掌竖起,一个“卍”字佛印出现在眉心。 片刻后,王九爷缓缓睁开双目,神色凝重地盯着石桌上的棋盘,叹息道: “否极泰来,盛极必衰,谶言终于要现世了。这盘棋,因果吉凶难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躲不开,避不掉。” 千里之外,帝都龙城,大供奉府苑中,一只细长的手从棋盘上拈起两枚黑色棋子,丢入棋盒中,尚之道抿了一口茶,居高俯瞰棋局,淡然道: “大幕渐启,王昌玄,我看你如何破解!” “啪”,一枚白子牢牢地定在了棋盘的中心处。 斩龙大泽,天道谶塔外 梁东明徐徐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微抬双臂,紧握双拳,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真仙封印解除,四色梅魂血脉觉醒,灵根重现,他有一种找回自我的感觉。这不是单纯的力量提升,而是一种境界的升华。 “灵根显形,仙道指日可待!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四色梅魂血脉加持,我的修为终于达到宗师境了!战力至少提升了四倍!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梁东明一跃而起,一股似乎压抑沉淀了许久的恢弘气息从体内爆发而出。他已经稳稳踏入宗师境,成为真正的宗师境强者。 不远处的尚鸿雁再次目瞪口呆,作为精神幻念师,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子的气息中,除强悍的力量之外,还蕴藏着一股极强的精神波动。 “这是?灵力波动!先天强者才能拥有的先天灵力?” 尚鸿雁最终确信自己感受到的是先天灵力的气息,惊疑不定地自语道: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短短半个时辰,他不但修为大进,而且身上竟然还有了一丝先天灵力呢?” 而就在此时,原本笼罩黑色铁塔的防护法阵忽然发出了一阵轰鸣之声,继而逐渐变得稀薄,最后竟然消散了。宛如标枪般的塔尖倏然放射出一道璀璨夺目的荧光,直冲霄汉。 笼罩着大泽的浓雾瘴气如浪涛层层翻涌,随着那道荧光旋转上升,如同一个倒悬的沙漏,不断吸引着周遭云气,片刻之后,数百里斩龙大泽一片清明。 斩龙大泽外,大梁军队驻扎地,所有人都被这天象震撼到了,纷纷举头凝望。 一身金色甲胄的四皇子秦睿寒站在船楼之上,双目映出天际上的耀眼荧光,脸上一阵难言的兴奋与担忧,紧握剑柄,忍不住暗自祈祷道: “终于等到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恳请上苍成全我大梁吧!” 身处祭台附近的梁东明,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天际的异象。忽然,一声好似钟鸣般的巨响从天际传来,苍穹之上,虚空之中,响起一个缥缈的声音: “谶书临凡,五州一统,九州归心!” 宛如通天法谕般的声音久久回荡,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斩龙大泽数百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几乎下意识地匍匐在地,情不自禁地对天膜拜。 这是来自至高无上的天道,发出的谶言,即便是超凡存在的仙魔妖鬼也会在这天威之下,俯首帖耳,更何况是凡人。 梁东明也身不由己地单膝跪地,但是他没有趴伏在地,而是强行挺直了脊梁。 他内心是不愿意跪下的,虽然每次氏族祭祀,也随着长辈们拜天拜地,但是祭祀的时候,心境是愉悦的,自愿的,更像是履行氏族的仪式。 而现在有一种被强迫,被天威硬生生地强行压服的感觉,心中不由腹诽道: “他喵的,天道之威果然难以抗拒!你厉害,你牛逼,小爷跪你一次又何妨,不丢人!” 漫天的法谕之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彻底消散,天威也瞬间消失。随着声音的淡去,黑色塔顶上的荧光也相应收敛。 但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始终维持着那宛如倒悬沙漏般的云气。黑塔前的草地上忽然亮起了十数道荧光,片刻之后,荧光散去,十几个人的身影凭空出现。 梁东明已经站起身来,忽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赫然正是秦睿楠、王坤泰、尉迟雄、李鬼手四人,心中大喜,正要施展身形,朝他们奔去。 可就在此时,一道暗金色的光芒从黑塔中倏然冲出,宛如彗星一般,拖着尾焰,直奔梁东明而来。伴随着那道光芒,一个异常兴奋欢喜的童子音从中传来: “大锅!大锅!我来啦!我想死你了!” “嗯?什么玩意?” 暗金色的光芒来势奇快,梁东明压根就没有看清楚来者何物,预警意识顿起,本能地闪避,挥刀。 他如今实力大增,反应也极快,宗师境修为灌注刀身,锁定那道光芒,猛然劈斫。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刀锋及处,火花四溅,梁东明心中一凛,暗叫不好,只觉双臂猛震,一股磅礴巨力反震而来。 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出三十余丈,最后“砰”的一声撞入一棵参天巨木,一时间,树干倾摇,树叶簌簌落下。 那道暗金色光芒也在梁东明一击之下,直接被斩飞了出去,如同炮弹一般,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半空隐约传来一个很懵逼又很无辜的童子音: “大锅啊,你怎么一见面就打我啊!” 一身木屑的梁东明摇摇晃晃地从巨木中拔出身形,巨木上留下一个半尺来深的人形坑洞,微微晃了晃脑袋,眼前依旧直冒金星。 再看手中弯刀,竟只剩下半截,双手虎口已经震裂,身躯传来强烈的酸痛感让梁东明极为难受,心中骇然惊异道: “那玩意是法器?还是法宝?肯定是先天强者出手了。以我现在的战力,竟然挡不住一击!到底是何方高人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刚才那玩意好像还会说话,喊什么大锅?大锅是什么?莫非是某种法诀吗?” 一连串问题还在脑海中飞闪,还没喘上几口气,那道暗金色光芒又呼啸着飞了过来。 第133章 莫非此人已经通过了谶书的试炼 梁东明心中一凛,暗运九转炼体诀,黑色鳞甲瞬间密布全身,一手将断刀横在胸前,另外一只手已经将百花姐姐所赠的符箓扣在了掌心。 他本想逃离,但是这个念头立马被他否定了,不论是法器,还是法宝,面对这种先天级别攻击,即便后天强者修炼到宗师境大圆满也根本无法逃脱。 原因很简单,你就是逃得再快,也快不过法器法宝的飞行速度呀。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依仗保命符篆,出其不意全力一击。 眼见凌厉的暗金色光芒迫近,梁东明全神戒备。没想到那道光芒突然在距离自己三四丈处停了下来,竟然转瞬间化为一只暗金色巨眼。 “他喵的,这玩意还会变形?” 梁东明又是一惊,就在他准备再次咬破舌尖喷出精血的一刹那,那稚嫩童子般声音又再次响起: “大锅!大锅!别动手!是我呀!我是小九!你的小剑剑!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玩意会说话!不过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此物并没有攻击自己,紧咬的舌尖微微松开,梁东明眉头微皱,上下打量着它,心中暗忖道, “说话语无伦次,所说的内容也是稀奇古怪。大锅?小九?小贱贱?他喵的,这都是些什么称呼?” 见巨眼对自己并无敌意,心中微松,梁东明褪去周身鳞甲,恢复本来面容,试探着问道: “你叫小九?还是小贱贱?你为何叫我大哥?” “大锅,你和我说话了!我好开心呀!小九是我,小剑剑也是我呀!你忘了?” 巨眼见梁东明和自己说话,立时开心了起来,上下飞舞着,忽然一顿,巨大的眼睛仿佛睁大了些,上下打量着梁东明,惋惜道: “哎呀,大锅啊,你瘦了,也黑了,没有以前帅了。想当年,你可是号称四海九州第一帅哥呀!” 梁东明此刻感觉一脑门黑线,从那些啰里啰嗦的话语中勉强猜出个大概,这只巨眼应该是把自己误认为是它的什么大哥了。 真是笑话,自己是人,他是?他是什么呢?反正不是个人,自己怎么可能是他大哥呢! 不过已经可以确定此物对自己并无恶意,梁东明舒了一口气,看了看不远处的秦睿楠等人,收起断刀,指了指那十数人,开口道: “我的朋友在那边,我现在要去见他们。” “大锅的朋友,就是小九的朋友,咱们一起过去吧。” “嗯,那好吧。” 尚未摸清这巨眼的底细,梁东明觉得还是不要违背它的心意为好。虽然这家伙说话颠三倒四,但确是实打实的先天级别的生灵,还是小心为上。 梁东明叫上尚鸿雁,领着一只巨眼朝着秦睿楠等人走了过去。 黑色铁塔前的草地上,十数人逐渐从混沌中恢复了神智,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当看清身边其他人时,不由面色一变,都面露警惕之色。 很快,这十数人就分为成了四个小团体,彼此紧张戒备起来。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从远处奔来,一男一女,男的一身黑色战甲,面带狼首面具。女的身着白衣劲装,轻纱遮面。 更加令人惊奇的是,一只闪耀着暗金色光芒的巨眼,悬浮在男子身前。 秦睿楠立马认出那个男子就是梁东明。她立时娇颜绽放,双眸含笑,刚要张嘴呼唤,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马闭上了。二人来到秦睿楠面前,躬身行礼。 秦睿楠压抑住心中的喜悦,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微笑。狼首面具后的目光扫过公主身后几人,见他们安然无恙,心中大定。 尉迟雄等人看着梁东明,不禁露出困惑的眼神。尚鸿雁虽然换了衣服,但是他们还是认得出来的。 这个男子却是极为陌生。但见公主似乎与他甚为熟稔,再加上还有不少敌人环伺,并没有多问。 这时,巨眼形态的九天扫过众人,忽然开口道: “谶书试炼已经结束了,你们速速离开此地。” 稚嫩的童子音从巨眼中刚一响起,除梁东明之外的其他人都是猛然一惊,齐刷刷地盯着它。有些武者甚至本能地拔出兵刃,做出了防御架势。 众人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擦,这玩意竟然会说话!”,第二个念头是,“这玩意是个什么存在呀?怎么听起来像个孩子?” 一时间,众人惊异不定,谁也没有轻举妄动。眼见在场之人没什么动静,巨眼光芒一闪,缓缓升到半空中,暗金色光芒如烈焰般升腾而起。 炽热的光波冲向众人,唯独避开了梁东明所在的区域,其他三队武者一片哀嚎,全部被掀翻在地。尉迟雄瞳孔一缩,惊道: “先天强者!” 巨眼中传来那童子愠怒的声音: “一群凡人,把老子的话当放屁吗?还不快滚!” 倒地的武者再也不敢有丝毫迟疑,连滚带爬,瞬间消失没影了。没有被波及的秦睿楠等人也是噤若寒蝉。尉迟雄低声道: “此物有先天实力,非我等能够抗衡。公主殿下,咱们也撤吧。” 秦睿楠也是满脸惧色,扭头看了看梁东明。见男子朝着自己眨了眨眼,暗示她暂时不要妄动。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的信心,但是还是选择相信他,开口道: “大家不要妄动,它并没有攻击我们,先静观其变。” 尉迟雄一怔,其他几人也是一愣。大家都是心明眼亮之人,立马敏锐地察觉到秦睿楠和这个带着狼首面具的男子的眼神交流,看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九天略施手段,斥退了其他人,收敛光芒,向着梁东明这边飞跃而来,余下的大梁众人不由一惊,以为要对他们出手了,吓的连连后退。 见他们如此,巨眼中传来九天乐呵呵的声音道: “嘿嘿嘿,莫慌莫慌,你们是我大锅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又转向一旁的梁东明,得意洋洋道: “大锅,我厉害不?” “大锅?”“大哥?” 众人又是一惊,齐齐看向梁东明。连秦睿楠也投去愕然问询的目光。梁东明苦笑了一下,心不在焉地对九天道: “唔,厉害,厉害,你最厉害了!” “嘿嘿,开心,大锅夸我!小九好开心呀!” 九天绕着梁东明转了好几圈,巨眼几乎弯成了一道月牙,显出一副无比欣喜的表情。 片刻后,宣泄完心中的喜悦,九天停在梁东明面前,再次传出那稚嫩的童子音: “大锅,跟我进去吧。小谶谶在等你呢。” 梁东明一怔,不禁问道: “小谶谶是哪位啊?” 九天拖着长音,先发出一声变调的“哦”声,仿佛自己疏忽了什么,继而连连道: “哎呀,忘记和大锅说了,小谶谶就是谶书呀!” “什么?” 一片哗然,所有人不仅仅是惊讶了,而是震惊!这话什么意思?谶书要见此人?谶书不是一本书吗?难道也和这巨眼一样是有灵智的?但为何要见此人呢?莫非此人已经通过了谶书的试炼? 第134章 那我就称呼你谶书姑娘吧 进入斩龙大泽以来,众人已经猜到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谶书设下的试炼。 如今谶书要召见此人,有极大的可能性说明他已经通过了谶书的试炼。如果真是如此,他岂不是要得到谶书了。 又想到秦睿楠与他刚才异常的举动,心中不由猜测,这个神秘男子难道是四皇子设下的暗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获得了谶书的认可? 众人是阵阵迷思,其实啊,梁东明自己也没想通其中关窍,一脑门问号。刚才突然冒出来一个巨眼叫自己大哥。现在这个巨眼又突然告诉自己谶书要见他。 按照尚鸿雁所说,进入祭台通过最后一关的心魔试炼,才有可能得到谶书,而自己压根就没有经历这一遭呀? “大锅,咱们快走吧?” 九天巨眼闪烁,催促道。梁东明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那座黑色铁塔,迟疑道: “你没弄错吧?” “没有,绝对没有!你和我进去,一切就都明白了。” 九天笃定道。 思忖再三,梁东明拿定主意,正要开口答应,忽然手臂一紧,感觉右臂被人握住了。侧头一看,秦睿楠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梁东明心下了然,冲她微微一笑。秦睿楠的眼中忧色更重,附耳低声道: “千万小心!” “公主殿下,你和大家在这里等我。” 梁东明颔首,转身对九天道: “走吧,我随你进去。” “好嘞,走喽!” 九天一声欢鸣,暗金色光芒霍然亮起,裹住了梁东明,化为一团金光,拖着嚣张的尾焰,眨眼之间冲入了黑色铁塔之中。只留下怔立在场的众人。 尉迟雄思忖片刻,走到秦睿楠面前,见她有些失神,眉头一皱,开口道: “公主殿下,可还安好?” 秦睿楠回过神来,微微叹息了一声,回道: “我没事。” 望着心事重重的公主殿下,尉迟雄心中的疑惑更甚,缓缓问道: “公主殿下,东明兄弟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王坤泰听到两人谈起梁东明,也凑了过来,焦急地问道: “是呀,公主殿下,我那东明侄儿现在何处啊?” 秦睿楠垂首,摸了摸手上的乾坤指环,淡淡道: “他和我走散了。他的下落我也不知道。” “啊?走散了?” 王坤泰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双手直搓,自语道, “这斩龙大泽如此凶险,东明落单一人……” “坤泰兄,不必太过担心。” 尉迟雄拍了拍王坤泰的肩膀,安慰道, “东明小兄弟本领高强,实力强悍,即便是遇到什么危险,也必然能够应付。说不定正在四处寻找我们呢。” “唉,但愿如此吧。” 王坤泰向着公主和尉迟雄拱了拱手,退到了一旁。尉迟雄见公主依旧盯着黑色铁塔出神,深潭般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不动声色地问道: “公主,刚才那位戴着狼首面具的黑甲兄弟是何人?” 细长的眉宇动了动,秦睿楠的嘴角显出一丝浅笑,轻轻道: “他是我的头狼,叫寒江。” 圆形广场洁白温润,龙纹石柱巍峨矗立。通天玉阶下连圆形广场,上接八角祭台。 一道暗金色光芒在广场上临空闪现,几个旋转之后,沿着通天玉阶迅速攀升到祭台上方。 暗金色光芒霍然一散,梁东明的身形飘然落下,九天依旧是金色巨眼形态,甚为乖巧地悬浮在他的身侧,宛如萌宠一般。 梁东明定了定神,目光四扫,不由咦了一声,没想到铁塔内外截然不同。从外面看,漆黑陈旧,一副颓败之相。 但是这里面却是内有乾坤。空间广阔,布局恢弘,建筑颇有巧夺天工之感。 正自逡巡之际,三丈外,临空闪耀起一片璀璨的星光,梁东明目光一凝,瞳孔中出现一个身着流云纱裙,体态窈窕,面容晶莹如玉,眼神静如止水的清冷女子。 四目相对,梁东明心中一动,这个女子似乎有点,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奇怪的感觉。这时,毫无情感的清冷御姐音从女子口中传来: “你来了?” 梁东明一愣,下意识答了句: “嗯,我来了。” 不知为何,一股极为尴尬的感觉从心中泛起,为了缓解这种感觉,梁东明习惯性地去摸鼻子,陡然察觉到自己戴着狼首面具,直接摸到了狼首的鼻子上,不由暗觉好笑。 正在犹豫是否摘下面具之时,忽觉脸上一轻,狼首面具竟然凭空飞起。梁东明心中一惊,探手去抓,抓了空,再一看,那面具落在了对面女子的手中。 “面具遮掩的是你的面容?还是你内心的隐秘呢?” 长睫微抬,双眸中荧光氤氲,清冷女子淡然问道。 梁东明愣了愣,还未回答,面具已经飞了回来,梁东明伸手接住,又听那女子又道: “还是说,带上面具,你会感到更有安全感呢?” 三个看似平常的问题,却让梁东明心中泛起了点点涟漪,凝望手中的狼首面具,不禁蹙眉沉思。一旁的九天突然哼了一声,气恼道: “哼,小谶谶,我大锅已经度过心魔试炼了,你怎么还用问心术试探他呢?这样可不公平啊!” 清冷女子眼中的荧光敛去,微微摇了摇头。被九天这么一嚷嚷,梁东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暗自纳闷道: “奇怪?我好像没有陷入什么幻术的感觉呀?这问心之术又是什么?刚才这女子已经对我施展了某种法术了吗?” 心中警惕之意大起,瞥了一眼宛如萌宠的九天,梁东明抱拳郑重道: “在下五里氏族梁东明,姑娘你莫非就是,嗯,是?” 他本想问“姑娘你莫非就是谶书吗?”但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面前明明是个挺美的姑娘,虽然这女子一副冰冷的表情,脾性难测,但是张嘴就问人家是不是一本书,似乎很是不妥。 九天忽然窜天猴似奔蹿到梁东明面前,睁大了巨眼,大咧咧道: “大锅,她就是谶书。我叫她小谶谶,你也可以叫她小谶谶。” “小谶谶?” 望着面前不食人间烟火,清丽绝伦的女子,梁东明实在无法将“小谶谶”这个称呼和她联系起来,憋了半天,愣是没叫出来,最后只得艰难地说道: “嗯,那我就称呼你谶书姑娘吧。谶,谶书姑娘,不知你唤我到此有什么事吗?” 既然梁东明都不好意思称呼谶书为“小谶谶”,那咱们姑且就以谶书姑娘作为她的代称吧。毕竟人家谶书幻化的是位美貌女子嘛。 听他如此称呼自己,莫得一丝感情的谶书姑娘微微楞了一下,似乎不大习惯这个称呼,继而恢复神色,悠然开口道: “你很冷静,也很机智。我会替你解惑。之后,我需要你的选择。” 祭台上,梁东明仔细咀嚼着这位谶书姑娘的话,她会替自己解什么惑?需要自己选择什么呢?似是洞察到他的想法,樱唇轻启,补充道: “与谶言相关的皆可问。” 梁东明颔首,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吟道: “谶书真的可以决定天下大势吗?” “是。” “如此说来,得谶书者得天下,也并非虚言?” “对。” “刚才听,听小九说,我已经通过了心魔试炼?” “没错。” 一连三问,这位谶书姑娘的回答竟然如此言简意赅,并无任何发散。 梁东明有些郁闷了。他本意是想做抛砖引玉之举,开启谶书姑娘的话匣,好获得更多的信息。没想到三个问题下来,她竟然惜字如金。 第135章 你是要推荐一人 “难道是我的提问方式不对?换一种方式试试看。” 梁东明目光微闪,盯着谶书姑娘,一字字道: “据我所知,心魔试炼需要被传送到这里进行。之前,我并没有来过这里,心魔试炼是如何度过的?”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谶书姑娘淡然道。梁东明一怔,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又听谶书姑娘继续道: “你自己应该有所感悟,本次心魔试炼的是七情六欲,你虽然不在这祭台内,但确实开启并完整度过了十三重心魔试炼。天道也并无异议,所以视为通过。” 梁东明顿时无语了,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自己好像找到了开启这个谶书姑娘嘴巴的方法了,忧的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在祭台外通过了试炼,她竟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回想之前那恍然若梦,但又真实无比的画面,心中依旧感觉一阵悸动。略一思忖,梁东明继续问道: “那如何才能得到谶书?” “谶书并无主,不可得。你们口中的谶书其实指的是当世谶言。想要获得当世谶言,必须通过全部的试炼。但这只是基本条件,想要真正获得谶言,还必须通过我的认可。” “哦?你的认可?” 梁东明在心里呵呵了两声,面露揶揄之色,原来大家争夺的不是谶书,而是谶书记载的当世谶言。拼死拼活死伤惨重,即便通过了所有试炼,最终还得看人家谶书姑娘能不能看得上你。 忽然之间,不知为何,梁东明的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清冷的谶书姑娘站在祭台上居高临下,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流云纱裙下一群人奋力地向上攀爬。 而谶书姑娘时不时用木棍将看不顺眼的人一一敲落了下去。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梁东明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那谶书姑娘,你选定了谁?” “你。” 毫无迟疑,谶书姑娘用手指向他,声音依旧清冷无波澜。早就做好心理建设的梁东明并没有显露出太多惊讶的神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宛如凌霄仙子的清冷女子,缓缓问道: “为何是我?” “此次谶言事关九州格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最为重要的不是个人的修为战力,而是心智与谋略。心智坚毅,谋略超凡者方能胜任。从你的综合表现来看,确属上上之选。” 谶书姑娘抬起晶莹的手臂,掌心荧光闪烁,一颗布满灵纹,浑圆翠绿,宛如碧玉玛瑙般的物事,浮现而出。那清冷纯正的御姐音从女子口中徐徐响起: “这是谶言之种,掌控此物,就可逐渐领悟天道谶言,获得气运加身。它会帮助你一步步实现天道谶言。你,可愿意接受这谶言之种?” 望着女子掌心之物,要说梁东明没有动心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各大帝国和各方势力全力争夺,四海九州内人人梦寐以求之物。 “谶书临凡,谶言降世,五州一统,九州归心!” 煌煌的天道之声在脑中回响,梁东明清晰地意识到,这确实是一次选择。一次事关天下大势的选择。 但是此刻,梁东明竟然感到异常的冷静,这种冷静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心动。 直白的说,谶言之种,他想要。领悟天道谶言,气运加身,这可是天大的好处。顺便来个一统五州,令九州归心,人生从此就走上巅峰了。 但是,代价呢?好处是天大的,代价会不会也是天大的呢?梁东明可不相信以自己的命格会被这么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 自己命格奇异,命运多舛,百花姐姐早有断言。所以此刻绝不能脑子一热。强行压下心中的贪念,梁东明淡淡问道: “谶书姑娘,如果我接受了这谶言之种,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 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一直冷漠淡然的谶书姑娘破天荒地露出一丝疑色,似乎没有料到面对如此大的诱惑,这个男子竟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女子略一沉思,看着手中之物,不急不缓道: “接受谶言之种,毕生必须履行谶言之责,守护五州苍生,成为九州至尊。这既是荣耀也算是代价。另外,” 说到此处,谶书姑娘语气一顿,看向梁东明一字一顿道: “这一次的谶言关乎凡间大势,接此谶言者,不可再修仙道。” “不可修仙道!” 心里咯噔一跳,翻腾的贪念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梁东明倒吸了一口凉气,悻悻然地暗道: “一旦接受谶言之种,我就只能止步于宗师境,无缘仙途。以百花姐姐的判断,我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就算日后有气运加身,或许可以增加一些寿元,但是撑死了也就是凡人之寿,百年而已。” 遗憾之意一闪而逝,庆幸之念悄然升起。梁东明扪心自问,自己最为重视的,除了氏族里的那些血脉至亲,就是修炼一途。 至于什么五州共主,九州至尊,想想也就算了。太遥远、太复杂、太麻烦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诸如四皇子这样的心机男去慢慢实现吧。 心念及此,梁东明双手抱拳,朗声道: “谶书姑娘,这谶言事关九州大势,亿万苍生福祉。而我此生一心向道,惟愿以微薄之力护佑氏族亲人,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所以,我不能接受这谶言之种。” 谶书姑娘若有所思,缄默不语。 漂浮在梁东明身后,破天荒一直保持安静到现在的九天在听到梁东明拒绝接受这诱惑极大的谶言之种后,暗金色光芒霍然闪动,巨眼中陡然变幻出极为激动的拟人化情绪。 那种情绪竟然是异常的欢喜! “你想清楚了?” 谶书姑娘的声音悠悠响起,依旧没有一丝感情,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梁东明灵机一动,嘿嘿一笑道: “谶书姑娘可否打个商量,虽然我自己没有能力接受这谶言之种,但是有一个人,强我百倍,一定可以胜任。” “嗯?”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谶书姑娘的脸上第二次露出疑惑之色,徐徐问道, “你是要推荐一人?” “不错,” 梁东明点了点头,肯定道, “此人乃是中州大梁帝国四皇子,名叫秦睿寒。他可是心机男,啊不对,他是个天纵奇才,不但胸怀大志,心系苍生,而且足智多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颇有帝王之资……” 接下来,梁东明将秦睿寒自相识以来的种种表现,添油加醋地吹捧了一番。当然他的吹捧是有依据的。在非常客观的事件上,加上了自己非常主观的放大。 谶书姑娘也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地听着。待到梁东明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时候,清冷女子淡然问道: “既然此人如此惊才绝伦,又心系天下,为何没有入泽试炼?” 梁东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缓缓道: “这是那位四皇子要我交给你的。” 目光落在那件物事上,谶书姑娘的神色第三次动容,一抬手臂,将那件物事摄入手中,展开细看。只见那是一块残缺的白玉。 “他竟然找到了此物。” 轻叹了一声,谶书姑娘目光深邃,仿佛想起了久远的往事。 第136章 他已经陷入了因果之网中 见两人都不说话,谶书还盯着那块白玉若有所思。九天再也憋不住了,好奇问道: “小谶谶,这是什么东西啊?” 谶书姑娘手抚残玉,目光柔和,轻轻地说道: “这是上一世谶书本体上的一块残片。” “什么?” 九天和梁东明同时惊讶出声。梁东明脑中思绪飞转,这块玉片是自己进入大泽之前,秦睿寒偷偷塞给自己的。 当时他告诉自己,如果能够接近谶书,在恰当的时机,出示此物,可以增加获取谶书的概率。 但是梁东明万万没有想到,这块残玉竟然是什么谶书上一世本体的残片,心中猜测道: “这个心机男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自己?上一世谶书的残片,这又是何意?难道谶书还会轮回转世不成?谶书残片的意思难道是指谶书的尸体?”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九天忽然“哎呀”一声大叫,高声喊道: “我想起来了,小谶谶,我大锅曾经和我说过,之前他有个朋友,和我一样是通天灵宝,后来不幸破碎消殒了。莫非说的就是你!而这块玉片就是你上一世的本体残片?” 谶书姑娘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那块白玉。而九天已经将目光看向了梁东明。 他这话听得梁东明愈加不知所措了,脑海中的思绪宛如浆糊,越来越粘稠,越来越迷糊。见谶书姑娘这副表情,竟然似乎默认了。 良久,谶书姑娘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凝望着梁东明,郑重问道: “你可愿成为谶言的守护者,辅佐未来谶言的持有者,完成这天道谶言?” 平静的语气中蕴含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代天问心!这是谶言归属的最后试问。 梁东明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冲入自己的神魂深处,任何遮掩的念头都在这股力量之下无处遁形,让他只能吐露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这种感觉极不舒服,两耳轰鸣,神智已经有些混乱了。就在这时,脖颈上的圣菩提轻轻一震,一道暗金色光芒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体内。护住了他的神魂,强行抵挡住了这股力量。 谶书似乎有所察觉,眼眸深处一抹精光晃动,目光锁定男子的脖颈处。 此时,梁东明顿觉压力陡消。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与谶书姑娘对视,口中说道: “若谶书姑娘能够给予我中州这次机会,梁东明定然竭尽所能辅佐秦睿寒一统五州。” 威压消散,四周一片静谧。目光中,谶言之种飞向那块洁白残玉,荧光一闪,隐没其中。接着,那块残玉徐徐飞向梁东明。 伸手接住,梁东明有些茫然地看着谶书姑娘。九天大喜道: “大锅,小谶谶已经认可你的做法。这颗谶言之种你可以带回去交给那个什么狗屁皇子了。” 就这么简单?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梁东明摸了摸脑门,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时,谶书姑娘那清冷的御姐音再次响起: “你可以走了。” 梁东明还想说些感谢的话,但见那高冷的谶书姑娘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嘴巴张了张,最后抱拳躬身一礼,道了句: “多谢。” 正要转身离去,一旁的九天忽然上前拦住了他,急吼吼道: “哎哎,大锅,我也要跟你走。” 梁东明一怔,迟疑道: “你,要跟我走?” 巨眼形态的九天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副毋容置疑的拟人模样。梁东明摸了摸鼻子,望向谶书姑娘。九天哼了一声,傲娇道: “大锅,你不用看她。我的事情我自己说了算。” 说着,将巨大的暗金色眼睛转向谶书姑娘,少有地认真道: “小谶谶,你答应过我的。现在我大锅来了,我的机缘到了,你可不许耍赖。” 流云纱裙微微轻扬,素手挥动间,一道星火荧光飘摇而起,瞬间化为一个三尺来高的人形物事,荧光敛去,竟是一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胖嘟嘟的可爱娃娃。 头顶扎着一根剑形小辫,四肢粗短,肚皮滚圆,身着一套流云纱材质的短衣短裤,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谶书姑娘淡淡道: “小九,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分别之际,送你一套皮囊吧。” “人形傀儡!给我的?小谶谶,你可真够朋友!” 九天暗金色巨眼闪耀着喜悦的光芒,绕着那个娃娃飞了好几圈,在梁东明瞠目结舌的目光中,从娃娃的天灵盖一头钻了进去。 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出现了,似金似玉的身躯缓缓变为真实的肉身,四肢一动,翻身落地。这个娃娃竟然活了! “大变活人!” 梁东明失声道。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娃娃,准确地说,应该是娃娃形态下的九天一蹦三尺高,已经挂在了梁东明的脖子上。 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梁东明下意识地用手拖住了娃娃沉甸甸地肥臀,一个马步才堪堪稳住身形,耳边已经传来九天欢喜的叫嚷声: “大锅!大锅!我终于有身体了。我终于可以抱你啦!” 说着,大头童子不由分说地对着梁东明的脸颊是一阵猛亲。梁东明就地转了好几个圈,口中连连道: “哎哎,小九,小贱贱!你亲我干什么!冷静!冷静!冷静啊! 谶书姑娘看着两人嬉闹,清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长袖一挥,一团荧光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下一刻,人影消失不见。 广阔的空间恢复了安静,静谧悠远,不再有任何一丝喧嚣。荧光暗淡,黑暗降临,清冷的女子消失不见。 祭台石案之上,放置着一本泛着荧光的玉书,这是幽暗空间里唯一的一丝光亮。清冷悠远的声音宛如叹息: “你还是不死心啊。你将圣菩提交给他,看来已经把他视为传人了。这样做还有意义吗?他成为了谶言守护者,就陷入了因果之网中。浩瀚九州将成为更大的试炼场。他真的可以走到那一步吗?” 天,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闷雷隐隐,云层渐厚,眼见暴雨将倾。 秦睿楠等人在黑色铁塔外等候良久。眼见天气有变,脸上均露出不耐之色。 就在这时,塔外一处草地上忽然亮起一团荧光。下一刻,梁东明的身形出现在眼前,身上还挂着一个圆乎乎的童子。众人一惊,秦睿楠大喜,快步走上前去,关切道: “你没事吧?” 梁东明微笑颔首,示意自己没事。秦睿楠见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童子,好奇问道: “这个孩子是谁呀?” “哦,他是……” 梁东明刚要解释,九天已经抢先说道: “我叫九天,看在你是我大锅朋友的份上,你可以叫我九哥,或者九公子,哎哎……” 话还未说完,就被梁东明伸手拎着衣领,从身上扯了下来,一拍九天的脑门,笑骂道: “什么九哥、九公子?你该叫她姐姐。” 粗短的双手摸着脑门,九天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愿意,不屑道: “这个小姑娘给我当玄孙女都不够格,叫她姐姐,休想!” 秦睿楠一怔,面露惊讶之色。梁东明瞪了九天一眼,嘿嘿一笑,道: “情况有些复杂,等出去之后再说吧。我已经拿到谶书谶言了。” 听到此言,其他人也不禁大喜,甚为振奋。王坤泰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梁东明的脸,迟疑道: “这位兄弟的长相,我怎么看着好生熟悉呀?” “哎?是呀!这面容,洒家也看着眼熟。兄弟,你之前在何处当差呀?” 李鬼手也出言相问。尉迟雄深潭般的眼眸精光一闪,并未开口。 听到他们的话语,梁东明先是一愕,一摸脸,这才想起刚才从铁塔内出来的匆忙,忘记把狼首面具戴在脸上了。 眼见其他人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又想伸手去摸鼻子,这个习惯性动作落在王坤泰眼中,不由疑心更甚。 第137章 公主殿下莫慌,我等来也 瞥见王坤泰的目光,梁东明动作一僵,这手伸到一半,尴尬地停了下来,只能故意打了个喷嚏,用手捂住了口鼻,眼珠飞转,急想对策。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骤然传来,大地都隐隐震动起来。众人一惊,尉迟雄面色一变,脱口道: “是炮声!” 李鬼手沉声道: “一定是刚才那些离开的人,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了。只怕齐国还有其他势力已经猜到是我们大梁得到了谶书,故而开始攻击斩龙大泽外的大梁驻军了。” 梁东明已经将狼首面具重新戴好。他心中挂念驻守在泽外的那两百梅花铁卫,对秦睿楠抱拳,道: “公主殿下,咱们赶紧离开此地,和四皇子汇合。” 秦睿楠点头称是,对尉迟雄等人道: “谶书已到手,咱们速速离开此地。” 众人领命。梁东明抓起九天,一人当先,在前领路,其他人也施展身法紧随其后。 斩龙大泽外,从江上到岸边,炮火对轰,箭雨密集,喊杀声与水兽咆哮声交织震天。 江岸上,崇铭率领一万多名金甲护龙卫在襄江畔摆开阵型,死死地守住通往大泽深处的路径。 正面与大梁军队对阵的是身披赤红色重甲的齐国戟士军团和身着漆黑皮甲的幽灵卫,这两大齐国主力不断地冲击着金甲护龙卫的防线,悍不畏死地不断冲杀。 除此之外,另有两支约摸万余人的军队,分别从左右两翼突击袭扰金甲护龙卫的防线。 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金甲护龙卫在崇铭的指挥下,戍守阵线。 虽处于下风,但是敌军一时也无法攻破大梁的防御阵线。双方展开拉锯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极为惨烈。 江面上,五艘玄甲舰如铁索横江般一字排开,封锁住襄江水路。六艘鱼龙舰在十几头水兽的配合下,与玄甲舰队展开激烈的水战。 玄甲舰火力强猛,非鱼龙舰所能敌,但要分散火力防范那十几头水兽,故而一时形成僵局。 秦睿寒站在船楼之上,镇定自若地观察着战况。身后站着江秉之和几十名护卫。江秉之一脸凝重,沉声道: “殿下,情况不妙啊!突然冒出的那两支军队虽然没有打旗号,但看他们的作战风格显然是南州陈国和北州周国的军队。没想到陈国和周国竟然和齐国勾结,联合袭击我们。” 秦睿寒冷笑一声,哼道: “哼,勾结谈不上,想坐收渔翁之利倒是真的。暗中潜伏,伺机待动。想必是知道了我大梁得到谶书的消息,才会与齐国狼狈为奸,合击我们的。” 江秉之忧心忡忡道: “如此一来,岸上敌方兵力三倍于我军,这样消耗下去,只怕不能长久。咱们的五艘玄甲舰虽然可以暂时遏制他们的水上力量,但是一旦炮弹与箭矢耗尽,决计挡不住齐国的水兽军。” 秦睿寒双眸灼灼,瞳孔中映照出血腥的战场。他将目光转向江岸,最终聚焦在金甲护龙卫拼死守卫的那条通往大泽深处的路径,肃然道: “此战的关键不在于战胜敌军,而是要看公主他们是否能及时带回谶书。” 说着,四皇子微微侧头,盯着江秉之,目光透出坚毅,道: “必须坚守到他们回来,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能后撤半步!” 语气肃然,不容置喙。江秉之深吸一口气,躬身领命。 斩龙大泽内,梁东明领着秦睿楠等人在密林间穿行。越是接近大泽边缘,炮火与喊杀之声就越大,其中还夹杂着水兽的嘶吼声。从声音都能猜测出战事的激烈程度。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来到那块界碑处。众人心中一松,过了青色石碑,离江畔就不远了。可就在此时,梁东明和尉迟雄几乎同时高喝一声: “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十道劲风从四周飚射而出,强悍的气息锁定众人,竟似要瞬间将他们合围袭杀。尉迟雄心中一凛,暗道: “十名宗师境强者!” “收缩防御,保护公主殿下!” 尉迟雄一声断喝,人已经跃到半空,周身绽放强沛劲气,瞬间发出十道青色弧形刀芒。十声爆响,狂风骤起,草木纷飞。那十道身影竟然被一齐击退了。 劲风消散,十名宗师境强者显出身形,已将尉迟雄等人团团围住。梁东明定睛观瞧,果然是之前两军江面对峙时,出现的那十名齐国的宗师境强者。 他们似乎对尉迟雄极为忌惮,并没有继续围击。尉迟雄咬了咬牙,稍一思忖,低声对梁东明道: “带着公主突围,我和其他人一起挡住他们。” “什么?尉迟大……” 梁东明一惊差点说漏了嘴,急忙改口道, “尉迟将军,你们几人挡不住他们的。” 尉迟雄低声附耳道: “东明兄弟,大局为重,我会竭力保住坤泰兄弟的。你快走!” 梁东明又是一惊,他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来不及细想,周遭杀气再次袭来,那十名宗师境强者已经围攻而来。 尉迟雄率先奔出,弧形刀芒随即发出,强势地挡住了四名宗师境强者。李鬼手施展后天炼体功法和毒功也暂时勉强困住一人。 其他五个宗师境强者无人阻挡,直奔公主而来。尚鸿雁不动声色地退到了梁东明身侧,而王坤泰虽知不敌,依旧大喝一声,就要挺身上前。 不想肩膀忽然被一人按住,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坤泰叔,我是东明。你别妄动,让我来对付他们。” 回头见说话之人竟然是那位头狼寒江,王坤泰不由呆住了。 梁东明将他拉回到自己身后,手中已经握住了那张保命符箓,一瞥秦睿楠,见她也将乾坤指环一分为二,戴在了手上。 他心中一松,乾坤指环可以发出先天级别的攻击,足以灭杀余下的五名宗师境强者。就在秦睿楠要发动先天攻击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公主殿下莫慌,我等来也!” 只见五道身影猛窜而出,立时与剩下的五名宗师境强者缠斗在一起。 “是我大梁的宗师境强者!” 秦睿楠惊喜道。梁东明舒了口气,忽然感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手掌,低头一看竟然是九天。皱了皱眉,梁东明单臂将他抱了起来,九天凑到梁东明耳边,低声笑问道: “大锅,要不要我帮你干掉这十个凡人?” “啊?” 望着憨态可掬,一脸纯真的童子,梁东明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念一想,是呀,这家伙虽然是个童子形态,但其实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先天强者。梁东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低声问道: “你不是先天境界的强者吗?能对凡人动手? “也不是不能动手,只不过会增加一些因果业障,大锅若是有需要,我还是可以出手的。” 听他如此一说,梁东明略一沉吟,如今援兵已到,倒也不用九天出手了,当即摇了摇头,将九天往背后一背,对秦睿楠道: “公主,我们先撤吧。” 秦睿楠颔首。当下,梁东明背着九天,领着秦睿楠、王坤泰和尚鸿雁朝江边奔去。 第138章 未见谶书,不能妄动,再等等 雷声隆隆,黑云压江,风浪更急了。齐国阵营这边,公孙白羽站在指挥台上,凭栏眺望,一脸阴沉地望着胶着的战况,怒斥道: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为何还没有歼灭梁国敌军!” 在他身后,跪着七八个齐国将领,噤若寒蝉,不敢回话。公孙白羽更怒,戟指喝道: “兵力是梁国的三倍,再加上水兽军助阵,为什么灭不了他们?你们说话呀!都哑巴了?” 其中一个将领颤抖着拱手说道: “三,三皇子殿下,金甲护龙卫本就是梁国最精锐的军队,如今他们只守不攻,江滩地形崎岖,我们的大军无法完全展开阵型,所以……” 另一个将领也抱拳禀告道: “鱼龙舰的坚固程度和火力配置本就不如玄甲舰,虽然有水兽军配合,但是要冲破玄甲舰的火力压制绝非易事啊!” 公孙白羽怒极,猛地一拍栏杆,声调拔高,怒道: “你们是想告诉本殿下,梁国的军队不论是在岸上还是在水上,都不可战胜吗!” 众将领齐齐一震,伏地齐声道: “末将不敢,请殿下息怒!” “白羽,为帅者,岂能如此心浮气躁。” 一个清亮爽朗的声音响起,公孙白羽一愣。只见一个青衫中年人缓步走上了指挥台。全身不着片甲,大袖翩翩,手持一把羽扇,五官方正中庸,虽身处血腥沙场,依旧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样。 “拜见启帅!” 见到此人出现,众将领又惊又喜,不约而同地躬身施礼。青衫中年人一摆手,一众将领肃然分列指挥台两侧,以最标准的军姿向此人行注目礼,仿佛此人能够给予他们一股强大的自信心。 公孙白羽也快步上前,微一躬身,道: “启叔,您来了。” 青衫中年人微微颔首,走到栏杆前,眺望远处战场,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问道: “白羽,知道你为何苦战无果吗?” 公孙白羽面有愧色,迟疑道: “难道是我排兵布阵的方略有问题?” 青衫中年人一拍公孙白羽的肩膀,徐徐道: “你的方略没有问题,但你被秦睿寒抢占了一样东西。” “是,是什么?” “地利。” 公孙白羽一怔,蹙眉沉思。青衫中年人用手中羽扇指了指岸上,道: “你看,金甲护龙卫占据了大部分路径附近的制高点,构建环形防御阵型,每百步结一营,每一营配有一千甲士和五百弓弩手,居高临下,首尾呼应,阵营相接。如此一来,自然难以一举攻破。” 公孙白羽恍然,青衫中年人又指向江面,继续道: “再看江上,秦睿寒以玄甲舰封锁住襄江上流,而我方战舰和水兽逆流攻击,阻力倍增。每艘玄甲舰配有火炮三十二尊,除去船头船尾的火炮,两侧船舷还有三十尊。 就算为了封锁江面,只能调用一侧的火力,每艘玄甲舰也有十五尊可用。如此算来,五艘玄甲舰可用的火炮共有七十五尊。 顺风顺水之下,七十五尊火炮齐发,如此密集的火力,你让将士们如何能冲过去呢?” 公孙白羽面色凝重,双拳紧握,恨恨道: “难道,难道就放任梁国宵小拿走谶书吗?” “哈哈哈,” 青衫中年人一声长笑,挥了挥羽扇,笑道: “秦睿寒不愧是当世奇才,如此年轻就如此厉害,后生可畏呀!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我大齐一统天下的一大障碍,我又岂能轻易放他离去呢?” 公孙白羽眼中一亮,目光灼灼,急问道: “如此说来,启叔心中已有妙计了?” 青衫中年人一抬手臂,衣袖挥舞间,羽扇划过苍穹,清亮的嗓音气势凌然: “他占地利,那我就夺天时,以天时之威破地利之便。” 一道闪电撕裂云层,斩龙大泽一片惨白,紧接着是一串惊雷炸响。乌云翻滚着急速压下,似乎在发泄着天威。 秦睿寒面色一变,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焦虑。就在这时,江滩之上的喊杀声忽然渐止,定睛一看,数万敌军正缓缓后撤。 与此同时,江面上的齐国鱼龙舰与水兽军也偃旗息鼓,退到了玄甲舰火炮的射程之外。 上一刻,鏖战正酣,下一刻,死寂无声。 “滴答,滴答” 几颗雨珠落在带血的兵刃上,一个金甲护龙卫举头望天,迎面一阵疾风骤雨,瞬间迷糊了他的双眼,擦去雨水,垂首四顾,天地已是一片滂沱。 风,肆意而起,江面惊涛卷浮。 雨,倾盆而下,天际电闪雷鸣。 秦睿寒如木雕般站立在风雨中,身体僵硬,面无表情。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 “天威惶惶斩龙泽, 福祸相依为国殇, 青山绿水埋英骨, 折戟沉沙叹秦郎。 秦氏四郎,公孙启对你神往已久,今日隔江对弈,谶书归属就在今朝!你可敢应战?” 梁国军阵中一片哗然,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深深烙印在心中。每一次响起之时,都会带走无数生命,留下无限恐慌。 不论是普通士卒,还是高阶将领,全都手脚冰凉,战意尽失,哪怕他们是久经沙场的百战精锐。 “公孙启!齐国军神,公孙启!” 江秉之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有些苦涩地望了望秦睿寒。四皇子依旧面无表情,似乎陷入了沉思。 “江领主。” 秦睿寒忽然道。江秉之先是一愣,见四皇子目光瞟来,躬身行礼道: “殿下有何吩咐?” 叹了口气,秦睿寒幽幽道: “我机关算尽,什么都想到了,就算是齐国军神公孙启的出现,也在意料之中。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算到此刻会天降大雨!” “殿下此话何意?” 江秉之不解其意,但隐隐预感到一股不祥之意。秦睿寒不再解释,唤来传令官,一番低语。传令官领命而去。 四皇子转身对江秉之道: “如果没有这场大雨,我们占尽地利,还有周旋的余地。这斩龙大泽本就是泥沼之地,土壤极为松软,大雨一来,定然化为一片泥泽,我们的军队占据的都是制高点,不消一刻钟,必然身陷泥泽,被洪水所堵。” 江秉之大惊,又听秦睿寒接着道: “玄甲舰上的火炮遭遇如此暴雨,还能发挥几成威力呢?” “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必输无疑?” 江秉之已经面无人色,眼看漫天大雨,颤声道, “一场大雨就改变了胜负的结局?” “这就是天时。公孙启不愧为齐国军神,连这唯一的变数也算到了。” 江秉之的目光渐转决绝,躬身一礼,铿然道, “殿下,现在是最后时刻,请殿下按照原定计划,先行撤离。” 秦睿寒握紧了剑柄,沉默片刻,目光落在那条通过大泽深处的路径上,雨中看去朦胧不清,沉声道: “未见谶书,不能妄动,再等等!” 第139章 大锅,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大泽内,地面多已化为泥泞的泽地,无法落脚。风雨骤疾,雷电交轰,梁东明领着一行人在树木枝干间纵跃穿行。 如此奔行了六七里,终于看见前方不再是泥沼之地了。 “刷刷刷刷” 四人身形飞闪,纷纷落在地面上。面前一条通幽曲径向泽外延伸。秦睿楠喘了口气,道: “太好了,沿着这条小径,就可以走出大泽了。” 正要踏步奔行,梁东明忽然一把拉住她。秦睿楠一怔。梁东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暗示其他人就地隐蔽。 “怎么了?” 秦睿楠低声问道。梁东明双目一眯,悄声道: “前方百丈处有埋伏。” 秦睿楠一惊,难道又是齐国的伏兵?梁东明凝视前方,侧头对王坤泰道, “坤泰叔?可有发现?” 侧耳倾听了片刻,王坤泰忽然惊喜道: “是正山兄弟他们。” 说着,他拿出一只铁哨,放在口中呜呜吹出几声奇异的响声。百丈之外,立时传来相同的哨声。王坤泰大喜,站起来喊道: “正山兄弟!是你吗?” “坤泰兄!黄正山在此!” 对面传来黄正山豪迈的声音,紧接着丛林晃动,两百梅花铁卫肃然出现在道路中央。为首之人除了黄正山之外,费云晟也傲然站立在队伍之前。 王坤泰与黄正山手掌相握,甚为激动。王坤泰笑着问道: “你们怎么会在此?” 黄正山也笑道: “四皇子殿下让云晟叔带着我们守住这条路,接应你们。” “哦,原来如此。” 王坤泰颔首。梁东明心中却是一动,心中暗忖道: “看来这个四皇子对我们五里氏族还是留了余地的。故意将梅花铁卫遣派到这里,我若顺利走出大泽,就可以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如果我死在里面,那出来之人说不得就将这两百梅花铁卫直接派出去当炮灰了。” 费云晟看了看其他几人,蹙眉问道: “坤泰,东明呢?” 王坤泰迟疑了一下,不由望向那个面戴狼首面具的八尺男子。只见那个男子已经走上前来,缓缓摘掉面具。 费云晟和黄正山都是一怔,皱眉紧盯着梁东明,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梁东明抱拳躬身道: “东明,见过云晟爷爷,正山舅舅。” “你?你!你是东明?” 黄正山伸手指着梁东明,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费云晟倒还算冷静,向王坤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王坤泰面露难色,支吾道: “我,我也不大清楚,我自己到现在还一头浆糊呢!” 身后的两百梅花铁卫也不由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梁东明他们都认识,是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啊,怎么到斩龙大泽里走了一遭,就变成一个英武的男子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但是看此人的相貌确实有几分少年东明的影子,不由惊诧万分。 梁东明叹了口气,向众人一抱拳,又对费云晟施了一礼,道: “各位叔伯兄弟,云晟爷爷,我真的是梁东明,这其中情况甚为复杂,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现在情况危急,我们先离开此地。等处境安全了,再详叙不迟。” 费云晟盯着梁东明,沉吟道: “东明有一颗五瓣龙纹的菩提子,随身携带……” 梁东明一笑,扯开战甲的风扣,将那颗菩提子掏了出来。费云晟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了一番,双目微眯,又看了梁东明一眼,点点头,道: “好,老夫暂且相信你,谶书是否已得手?” 梁东明颔首,费云晟似乎也舒了一口气。这时,秦睿楠等人也走了过来。费云晟和黄正山与公主见礼。费云晟问道: “其他人呢?” “尉迟大叔和李鬼手将军殿后阻击敌人,其他人没能走出来。” 梁东明的声音渐转低沉。费云晟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对秦睿楠道: “四皇子有令,接到公主之后,一切行动听从公主调遣。他还特别交代一句话,要公主依计行事。” 秦睿楠心中一动,微微颔首,望向梁东明,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见。这个细节落在了费云晟的眼中,他不由心中一动。 “云晟爷爷,现在大泽外是什么情况?” 梁东明问道。费云晟道: “半个时辰前,齐国大军向我们发动了进攻。好在四皇子早有准备,我们离开的时候,双方之前正在鏖战,但是此刻,不知为何忽然停战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停战,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惦记谶书的可不止齐国一家,眼前的路径是一条明道,难保不会再有埋伏。” 梁东明沉吟片刻,望向秦睿楠,戏谑道, “公主殿下,四皇子应该早有安排吧?” “就你机灵。” 秦睿楠白了梁东明一眼,徐徐道: “确实有另外一条路,四哥之前已经派人探明,汇合点在十里之外的斩龙岗。现在出发半个时辰可以到达。” 黄正山大喜,接口道: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出发吧。” 秦睿楠也有此意,瞥眼忽见梁东明面露忧心之色。 先是一怔,既而明白他心中所想,他们或许可以顺利离开此地,那些江滩上的大梁将士只怕凶多吉少,难以逃脱炮灰的命运。 见梁东明如此神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费云晟也察觉到梁东明情绪的变化,再看秦睿楠的表情,已然猜到其中缘由,心中不禁慨然,更加确信此人就是那个胸怀赤子之心的少年郎。 叹了口气,费云晟拍了拍梁东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你救不了所有人的。你忘了你来此的目的了吗?” 听此一言,梁东明心中一震,他离家到此,就是为了守护这两百多族人,带他们回家。如今谶书谶言已得,正是带着族人们归家之时。 这时,一只肥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提溜着梁东明的裤腿,稚嫩的童子音传入众人耳朵: “大锅,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嗯?” 众人都是一愣,虽然早就看到这个半尺来高的娃娃,也觉得甚为奇怪。但是刚才没顾得上问。此时见他开口,不由大感惊讶。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向变了 梁东明也有些诧异,眼见此刻情况危急,皱眉问道: “你要和我说什么?” 九天仰着脑袋,扯了扯梁东明的大腿,往旁边一指,道: “大锅,很重要的事,我们到那边去说。不能给他们听见了。”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别人不知道九天的底细,可梁东明知道呀。见这位先天强者不似开玩笑的样子,略一思忖,对众人道: “各位稍等我一下。” 然后随着九天,走到十几丈外。梁东明蹲下身子,疑惑地看着他。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九天踮着脚,凑近梁东明耳边问道: “大锅,那个谶言的接受者在哪儿?啊对了,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四皇子。” “嗯?” 梁东明一愣,看了看他,说道, “他此刻应该还在斩龙大泽外的梁国玄甲舰船上。” “那他现在有没有危险啊?”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那小子贼的很,即便是有危险,应该也有应对之法吧?” “你是我大锅,我就直说了,我建议你最好把那个狗屁皇子救出来,带在身边。” “这是为何?” “怎么说呢,你本是小谶谶选定的谶言之主,但你不是拒绝了吗?然后把这个谶言转承给了那个狗屁四皇子。你和那个家伙就有了因缘了。” “什,什么?姻缘?他喵的,我和那个四皇子有什么姻缘?难道要小爷我以身相许吗?” 梁东明瞬间不淡定了。 第140章 天杀的,原来公孙启在等这个 见梁东明一副炸毛的神情,九天连连摆手,急忙道: “大锅,大锅,你别着急。我说的不是那个姻缘,是因果缘分的因缘。” “哦,是这么回事。” 梁东明舒了一口气,一会的功夫,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皱眉看着九天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你自己也承诺了,在谶言完成之前,你得辅佐他,保护他,照顾他。” “什,什么?照你这个意思,我他喵的不就成了他秦睿寒的保姆了吗?他一天不统一五州,小爷我就得一天跟着他?朝夕相处天天腻在一块儿?谶书姑娘之前可没说过呀?” 一想到以后要和那个心机男朝夕相伴,阵阵恶寒不由从心底涌起,忽然有一种被欺骗和上了贼船的感觉。梁东明此刻只想爆粗口。 “大锅,你别冲动,其实没那么严重!凡间谶言的期限也就百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见梁东明脸上肌肉抽搐,显然就要勃然大怒,九天眼珠一转,快速道: “也不用朝夕相处,天天腻在一块。他顺利接受谶言,大锅,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往后的日子,你要是高兴就指点他一下,要是不高兴,就随他自己折腾去了。别让他在谶言完成之前死了就行。” “那如果,我是说万一,他没能统一五州,谶言没能完成?会有什么后果?” “作为谶言的持有者,如果没能完成天道谶言一般都会死于对手之中。而守护者的结果就比较复杂了,要视情况而定。” “这些细节,谶书姑娘为什么也没说呢!” 梁东明听了不禁直皱眉,感觉谶书姑娘似乎隐瞒了许多重要的信息。自己成为谶言的守护者所承担的责任似乎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现在无暇多想,只有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问问九天吧。 思忖了片刻,梁东明领着九天重新走到众人面前。见他们嘀咕了半天,众人已经有些不耐了。梁东明直截了当道: “云晟爷爷,你带着大家先到会合地点,我和小九去接应四皇子。” 众人不由一怔,费云晟看了看九天,略一沉吟,道: “东明,战场绝非儿戏,面对千军万马和瞬息而变的战局,你一人能做什么呢?” “战局大势东明无力改变,但是至少我能保他周全。” 梁东明平静道。费云晟目光微闪。秦睿楠的眼眸中晃动着感激的目光,开口道: “我与你同去。” 梁东明摇头道: “公主殿下还是带着大家去会合点吧,我带着小九更方便行事。” 他转头又对费云晟道: “事不宜迟,云晟爷爷,咱们分头行事吧。” 费云晟微微叹了口气,颔首道: “那你小心,老夫会护住咱们氏族的子弟,还有公主殿下的。” 梁东明抱拳一礼,看了看众人,带着九天朝江畔奔去。 费云晟望着那个健硕魁梧的背影消失在路径的尽头,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欣赏,更有一丝担忧。一挥袍袖,喝了一声: “众人听令,护卫公主,即刻出发。” 苍穹仿佛被捅破了一般,雨势更急,暴雨瓢泼肆虐。襄江浪涛叠涌,漫过江道,斩龙大泽外的江滩已经化为一片汪洋。 此刻,上万金甲护龙卫被困江滩,不得逃脱。之前暴雨突袭,众将士并未在意,依旧坚守阵营。 没想到这雨下得极为邪性,不消片刻,江水暴涨,直接淹没了江滩。待到反应过来,江水已及腰间,而且还在快速上涨。 崇铭只得下令将士们退守到制高点,望着巨浪汹涌的江面和依旧密集的暴雨,不禁面露忧色,以自己的修为可以踏浪登船,但是这万余名金甲护龙卫可就没这个本事了。 这些将士唯一的希望就是江面上的玄甲舰。风雨拍打着庞大的船身,劈啪作响。浪涛虽然剧烈,但五艘玄甲舰巍峨如山,只是随波晃动,并无倾覆之险。 一脸焦急的江秉之站在四皇子身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躬身上前,沉声道: “殿下,不能再拖了。” 风雨中,伫立在船头的秦睿寒一动不动,目光扫向那条已被洪水淹没的路径,凝重的面色竟然微微舒缓了一些,开口道: “我们不动,想必公孙启也就不敢妄动。金甲护龙卫死守江滩,他们必然以为我们在等待公主他们归来,为谶书守住通道。绝对想不到此乃暗度陈仓之计。” “殿下此计甚妙,若非这天降的暴雨,即便是大齐军神亲来,也定然无计可施。但是如今,” 江秉之叹了口气,望着已成一片汪洋的江滩和被困的金甲护龙卫,担忧道, “如今已成骑虎之势,暂且不说公孙启随时会趁着大雨攻过来,不用一个时辰,我们带来的那一万多金甲护龙卫尽数要被洪水吞没了。真到那时,单凭五艘玄甲舰只怕是孤掌难鸣。” “那你的意思是?” “可否以轮换调配的方式,用玄甲舰前去救援那万余金甲护龙卫?” “我明白你的意思。公孙启恐怕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能救多少是多少,金甲护龙卫毕竟是我大梁的精锐力量啊!” “救回来又如何?你信不信,在我们的身后公孙启定然已经埋伏了水兽军。只要玄甲舰阵型一动,防御立破。如今,我们虽然失去天时,但是……” 秦睿寒的话忽然停住了,江秉之微感奇怪,忽见四皇子的脸上竟然苍白无血,目光死死地盯着旗杆。江秉之大奇,正要发问。 秦睿寒忽然对着传令官,疾言厉色道: “传令,火炮上膛,破山驽准备!” 传令官吓了一跳,见秦睿寒面露从未有过的凝重,不敢怠慢,一边急奔,一边传令。江秉之上前问道: “殿下,怎么了?” “风向变了!天杀的,我说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进攻我们,原来公孙启在等这个!” 秦睿寒咬牙切齿道,因为用力过度,腮边肌肉微微起伏。江秉之心中一颤,再看旗杆,果然,风向转变,从原来的顺风变为了逆风。 就在这时,江面上响起震天的战鼓声。紧接着,从数里外,朦胧的雨雾中冲出几十艘战船。 江秉之看到这些战船的瞬间,瞳孔猛缩,骇得魂飞魄散,竟然都是燃烧着烈焰的火船。火借风势,风助船行,如离弦之箭,冲向玄甲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先去吃点水兽补补元气 猛然看到瓢泼大雨之中,几十艘火船冲来,玄甲舰上的将士们也是大惊失色,火炮和强弩齐发,拼命地轰击着那些不断逼近的火船。 但是受到大雨影响,火炮竟然有半数受潮哑火,而强弩虽能射穿船身,但是无法达到瞬间击沉的效果。 “这,这怎么可能!如此大的雨,这些战船怎么可能燃起大火而不灭呢?” 望着不断逼近的火船,江秉之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黑油!” 秦睿寒冷言道。 第141章 你要去吃那些水兽 江秉之身为徽皖郡领主,统一一郡事务,但也没有亲眼见过此物,听到四皇子叫出此物的名称,顿时悚然失声道: “黑油!难道是遇水不灭,可燃万物的黑油?糟了!玄甲舰虽可防火,但是一旦沾上黑油,只怕也难逃被焚的下场!” 秦睿寒面目有些狰狞,恨恨道, “这就是齐国军神的手段!水淹金甲护龙卫,火烧玄甲舰,好手段!” “殿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江秉之焦急地问道,秦睿寒深吸了一口气,拔出长剑,决绝道: “传令,火炮强弩持续发射,玄甲舰收起船锚,阵型不变,尽量躲避火船,同时放下所有的小船。” “殿下,你这是要?”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计可施,烦请江领主前去通知崇铭统领,让所有金甲护龙卫褪去甲胄,登小船逃生。如今风向已变,借助风势,或许能冲破后方水兽军的伏击。” “那殿下你呢?” 秦睿寒一副大义凛然之态,铿锵道: “大梁秦氏,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临阵脱逃的皇子。江领主,快去传我帅令,通知崇铭统领吧。” “殿下……”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此刻十万火急,还请江领主以大局为重。” 江秉之目光闪了闪,长叹一声,拜倒道: “江秉之定会誓死完成殿下重托。殿下,保重!” 一甩麒麟袍,他飞身跳下船楼,落在甲板上,江秉之最后看了一眼,风雨中那个傲然伫立的身影,霍然转身,乘上一只小船,直奔江畔。 秦睿寒高举长剑,面向一众将领,怒吼道: “将士们,为大梁帝国尽忠的时候到了!可愿与本殿下决死一战?” 几十名将领霍然拔剑,视死如归,齐声喝道: “愿随殿下决死一战!” 江面之上倏然响起数声爆响,火船与玄甲舰砰然相撞,火光冲天,烈焰横飞,无数漆黑的液体从火船舱内喷溅流出,化为流火,玄甲舰的船身立时被烈焰包裹焚烧。 玄甲舰阵型不变,依旧一字排列,封锁江面,缓缓后撤。但是江面之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黑油,如跗骨之蛆,玄甲舰行到何处,火焰就烧到何处。 远远看去,狂风骤雨之中,五艘玄甲巨舰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的铜鼎,黑烟弥漫,火龙乱舞。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咆哮从襄江上游,距离玄甲舰船大约十里的水域中响起,十几头狰狞的水兽在疾风骤雨中,缓缓探出头颅,已将退路封死。 江东尚氏一族 雷声轰鸣,乌云在燃烧,闪电穿云肆虐,好似暗红色的火焰。天空在颤抖,大地也在胆怯地震动。 屋檐下,身披黑色斗篷,面目英俊的年轻人,雨水滴落在他手中的黑色匕首上,发出清脆的金属之声。他轻叹道: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啊。” 细长倒竖的眉宇,寒芒凌厉的眼眸,正是四方仙宫诛魔圣使云先生。在他身后,尚氏一族高层齐聚,眼神中都透露着难掩的激动与兴奋。 族长尚永年和尚永贞兄妹对视一眼。尚永年上前一步道: “云先生,一切都准备就绪。” “非常好。” 精致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云先生抬头望天,幽幽道: “斩龙大泽大局已定,现在该你们尚氏大展身手了。出发吧。” “是!” 一众尚氏高层躬身领命,杀气腾腾地大步走进风雨中。 斩龙大泽,一片汪洋泽地。 梁东明与九天站在一棵百丈巨木之上,眺望江面。 玄甲舰困于烈火中,下游相距数里,齐国的鱼龙舰摆开阵型,借着风势,利用战舰灵活的优势,不断地穿梭游斗,炮击玄甲舰。 数百只小船在水面漂浮,万余金甲护龙卫如过江之鲫,奋力游向那一艘艘救命的小舟。在他们的身后,齐国等数万甲士驾船追击,不断射杀江中的金甲护龙卫。 而在襄江上游江段,十几头水兽封堵江面,载着金甲护龙卫的小船只要一靠近,就会被水兽打翻船身。 落入水中的金甲护龙卫或是葬身水兽口腹,或是沉入江底,能够冲破水兽封锁的小船十不存一。 大梁金甲护龙卫虽然陷入绝境,但战意不减,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各种手段做最后的搏杀。 眼见这惨绝人寰的屠杀战场,梁东明心有戚戚,他虽有相救之心,但是有心无力。此刻他能做的,唯有寻到秦睿寒,救他逃出生天。 站在梁东明身旁的九天似乎并不关心战场局势,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盯着那十几头水兽,双目放光。 “大锅,找到那个狗屁皇子了吗?” 目光不断地搜索着,梁东明叹息道: “现在江面上有好几万人,而且还在混战之中,要找出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你有什么办法吗?” 九天摸了摸脑袋中央那根剑形独辫,有些沮丧道: “若在以前自然可以,现在我失去本体,只凭这具傀儡之身,暂时还无法施展此类神通呀。” 梁东明略微失望,九天话锋一转,嘻嘻一笑道: “不过,大锅,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助你找到那个皇子。” “哦?什么法子?” 梁东明一怔,追问道。两只粗短的食指放在一起点点点,九天嘿嘿道: “我将法诀传授给你,再渡一道灵力给你。你就可以施展搜寻之术了。” “这样也可以?我还不是先天强者,岂能施展先天法诀?” “这有什么?大锅你现在身具灵根,只是未修炼先天功法,体内没有灵力。只要我渡一道灵力给你,自然可以施展先天法诀。” 梁东明大喜。于是乎,九天当即传授千里搜寻之法。这等法诀并不繁琐,他灵智超群,只听了一遍,便牢记在心。 接下来,九天又将一道灵力注入梁东明体内。灵力入体,灵根猛然一震,将灵力尽数纳入其中。 一种奇妙舒适之感瞬间传遍周身,灵根似有增长壮大之势,梁东明正在感受着灵力的神妙,耳边传来九天的话语: “大锅,赶紧施法,不然灵力就要逸散了。” 梁东明不敢怠慢,立刻按照九天传授之法,从灵根中调用那股灵力,施展搜寻之法,神识的感知霍然放大了百倍,十里之内的一举一动,尽皆映入眼帘。 随着功法施展,灵根内吸纳的灵力也急速消耗,不消片刻,即将消耗殆尽。 “找到了!” 梁东明双眼一睁,对九天道: “小九,随我前去营救四皇子。” 正要施展身法,九天忽然拉住梁东明的大腿,连声道: “大锅,大锅,等一下,等一下。” 梁东明一愣,低头看着九天,问道: “怎么了?” 纯真的大眼中竟闪动着贪婪的目光,他用肥硕的小手指了指那十几头水兽,嬉皮笑脸道: “大锅,我肚子有点饿,我先去吃点水兽补补元气。不过,你放心,吃了水兽我马上就回来帮你。” “你,你说什么?你要去吃那些水兽?” “啊对呀,虽然只是一些凶兽,但是好歹也能填填肚子。” 摸了摸鼻子,梁东明收敛住心中的惊异,转念一想,九天若真的能收拾了那些凶猛的水兽,大梁的金甲护龙卫或许能多逃出去一些,想到此处,颔首道: “那你去吧。我先去营救四皇子。” “好嘞!” 九天一声欢鸣,化为一道暗金色光芒,拖着嚣张的尾焰,直奔那江中的水兽而去。 而梁东明身形一晃,化为一道残影,施展万物御兵术,借助风力,急速滑翔而下,冲向了一艘玄甲舰。 第142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玄甲舰上硝烟弥漫,黑油燃起的火焰经久不衰,围绕着船身熊熊燃烧。 玄甲舰的船身极高,黑油的火焰虽然一时无法触及甲板,但是长时间的煅烧,再加上鱼龙舰不断地穿插炮击,已使坚固的船体出现了不少破损之处。 此刻秦睿寒满脸黢黑,正手持一把连发强弩,率领一众将士不断地向鱼龙舰射击。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而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秦睿寒身侧。 围在四皇子身边的将领们又惊又骇,以为是刺客来袭,纷纷护在秦睿寒身前,冲着那人刀剑齐下。 忽然,一股磅礴的劲气陡然激扬而起,将领们抵挡不住,顿时惊呼连连,跌退了出去。 “宗师境强者!” 秦睿寒心中凛然,不敢怠慢,一边闪身后撤,一边持弩发射。不想那人形同鬼魅,身形一动,留下一道残影,弩箭纷纷落空。 那道身影再一晃,已经来到秦睿寒近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脉门。见主帅落入敌手,众将士大惊,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睿寒脉门被制,心如死灰,自己身边的宗师境强者已经尽数派出,如今面对敌方的宗师境强者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齐国生擒了,正在哀叹忧伤之际,忽然感觉手腕一松,那人竟然放开了自己,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开口道: “四皇子殿下,我是梁东明,来救你了。” “梁东明?” 秦睿寒浑身一震,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身前之人。不对呀,梁东明是个少年,此人却是个成年男子。 而且修为也不对,此人刚才释放的气息是妥妥的宗师境界,而梁东明虽强,但绝对不如此人。不过,仔细端详他的面容,确实与梁东明有几分相似。 四皇子心中存疑,试探问道: “阁下如何证明是我的东明兄弟?” 梁东明不答,从怀中掏出那片洁白的残玉,递了过去。秦睿寒接过来一看,心中怦然,继而大喜,身体因为激动而震颤起来。梁东明微微一笑,道: “殿下,现在相信我了吧。” “哈哈哈,” 秦睿寒忽然大笑三声,激动万分,上前紧紧搂着梁东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喜极而泣,涕泪纵横,道: “东明兄弟,你怎么才来呀!愚兄等得好辛苦啊!你要是再晚来一刻,只怕咱们就要阴阳两隔了!” 一旁的将领们见秦睿寒毫无刚才的铁血模样,又见两个男人如此行为,全都目瞪口呆,再看梁东明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异色。 这番操作让梁东明始料未及,见他如此表情,似乎在埋怨自己来晚了一般。 那神情,那动作,那言语,那股熟悉的恶寒之感又从心中升起,又看其他人那异样的眼光,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殿下,控制住情绪呀,现在情况危急,我们先离开险地再叙不迟。” 一把按住秦睿寒的肩膀,将他强行拉开,梁东明强压住动手暴打四皇子的冲动,黑着脸道。 秦睿寒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恢复了几分皇子的姿态,正要说话。 忽然听到襄江上游,传来水兽惊天的咆哮之声,那声音惊悚凄厉,仿若濒死前的悲嚎。 众人大惊,穿过雨雾,凝聚目光,都是霍然一怔。 只见原本封锁上游江段的十几头狰狞的水兽,此刻竟然在江中沉浮挣扎,惊恐嘶吼,试图游行逃窜。 但是每一头水兽的身上都有一道暗金色光芒,牢牢束缚住兽身,任凭这些水兽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 “那是什么?” 秦睿寒瞪大眼睛,怔然呆立。就在此时,在更深的水域中,一只暗金色的魔眼霍然睁开。 缠缚在水兽身上的十几道金色光芒如触手般倏然收缩,将所有的水兽瞬间拖入幽深的水域,水兽的咆哮嘶嚎之声戛然而止,水中的金色魔眼也消失不见。 江中发生如此异变,十几头水兽瞬间泯灭,敌我双方都是大感惊恐。一时间,齐国一方不论是鱼龙舰还是水面追击的船队全都迟滞不前,暂时停止了攻击。 梁国这边,秦睿寒等金甲护龙卫将领虽然看到水兽军被灭,但吉凶福祸难测,也不敢轻举妄动。 心里门清儿的梁东明自然知晓其中究底,只是没想到小九所谓的吃点水兽垫垫肚子,竟然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眼见这垫肚子的行为将厮杀的双方都震慑住了,梁东明真是哭笑不得,但水兽已除,退路已开,否极泰来呀。此时正是撤离的大好时机。 “殿下,此时正是大好时机,速速传令,循江撤离!” 梁东明出言提醒道。秦睿寒皱眉不语,沉声道, “时机虽好,但是吉凶难料啊。那江中凶物……” 梁东明上前凑近,低语道: “江中之物是友非敌,殿下只管下令撤离便是。” “哦?” 秦睿寒眼睛一亮,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是却毫不犹豫,运转劲气,高喝道, “传我帅令,玄甲舰全速开动,向上游撤离!” 声音高亢入云,在江上久久回荡。五艘玄甲舰快速列队,风帆尽扬,全速撤离。 百余只小船上残余的金甲护龙卫也紧随其后,迅速划动撤退。 齐国大军指挥台上,公孙启负手而立,轻摇羽扇,一脸默然。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齐国将领均是面露异色。 公孙白羽狠狠拍了一下栏杆,对公孙启道: “启叔!” “没想到秦睿寒竟能请来超凡相助。” 公孙启一抬羽扇,叹息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但是谶书!” “谶书乃是天地灵物,非人力可强求。” 见公孙白羽一脸的不甘心,公孙启微微一笑,又道, “天道无常,凡人不可测。至于这谶书最终花落谁家,归属何方,此刻还言之过早。” 似乎听出这话中深意,公孙白羽双目微眯,追问道: “启叔,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 公孙启不答,长袖一挥,面对众将官,语气平和道: “距离此处十里,斩龙岗。你们带着向导前去知会另外两国军队,按照我事先安排的路线领他们前去堵截吧。” 一众将领先是一惊,继而大喜,齐齐躬身领命而去。公孙白羽正欲领军前去,却被公孙启叫住。 齐国三皇子不解地看着自己这位名震天下的皇叔。羽扇轻摇,公孙启双目湛然如电,目光逐渐变得凌厉,但声音依旧清朗,说道: “天人有天人之争,凡人有凡人之斗。对于谶书,我大齐可以豪夺,但更要巧取。秦睿寒借助超凡之力即便逃过此劫,暂时得到谶书,也必然遭受因果反噬。天地气运可不是那么好驾驭的。” 公孙白羽心中一震,面露恍然之色,喃喃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出发前,启叔坚决不允许我动用大齐那几件护国至宝。” 公孙启颔首,悠然道: “天道无情,但天道也最为公允。岂能鼠目寸光,因小失大?我等凡人顺天则生,逆天则亡。中州梁国此番作为,灭国不远矣。更何况,梁国庙堂之上还有那位与我们合作,何必在意一时得失呢?” 公孙白羽先是点头,继而侧头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启叔又为何告诉另外两国,秦睿寒的去向呢?就不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抢走谶书吗?” 第143章 仙道才是大锅你的归宿 “哈哈哈,” 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公孙启轻轻摇了摇头,用羽扇一拍公孙白羽的脑袋,促狭道: “真是个痴儿。未来九州大势,五州的格局,这可是一出大戏,绝不是我大齐的独角戏。超凡力量都感兴趣的事情,我们可不能成为秀林之木,出岸之堆,否则必然首当其冲。” “我明白了。” 公孙白羽摸了摸脑门,豁然开朗,叹服道, “启叔果然有天人之智,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孺子可教也。再说了,你忘了中州东境还有一位厉害的角色没有出场吗?” “您是说?” 公孙白羽心中一震。公孙启轻摇羽扇,含笑颔首,翩然道, “那位可不好对付哦,就让那两国军队去承受她的怒火吧。走,斩龙大泽这场戏,咱们唱完了,该去看看大梁庙堂上的那位高人安排的戏份了。” 公孙白羽一怔,见这位皇叔已经走下指挥台,他放下心中疑念,追随公孙启而去。 斩龙大泽上空,风雨依旧。襄江水面,齐国战舰鸣金收帆,徐徐西去。 鏖战了半日,这方天地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是这宁静之中早已浸染上一股难消的血腥之气。 五艘玄甲舰在宽阔的江面上航行着,小船上的金甲护龙卫已经全部登上玄甲舰。这些幸存的甲士大多带伤,分散在甲板上,随行医官正在给他们包扎处理伤口。 附着在船身之上的火焰随着黑油的耗尽逐渐熄灭了,但是留下一片片焚烧之后和炮击的斑驳痕迹,狭长的裂痕和巨大的孔洞贯穿船体,江水不断地倒灌入舱内。 好在玄甲舰上的船员们经验丰富,训练有素,早已按部就班地组织人手进行修补。 梁东明站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不禁叹息了一声,适才得到战报,一万多名金甲护龙卫伤亡惨重,只剩余两三千人,辎重装备全部丢失。 五艘玄甲舰其中两艘船体严重受损,若非撤退及时,只怕真有倾覆的可能。只能用一句损失惨重来形容了。 九天坐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颗凶兽内丹,啃苹果似的,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嘴里发出小仓鼠般的咯吱声。刚才撤退之时,他悄无声息地从江中跃回到了梁东明的身边。 “嘻嘻,大锅,你要不要来一颗?味道还不错呢!” 他粗短的小手一抬,一道光芒闪过,手中又出现一颗内丹,笑嘻嘻地递了过来。 梁东明见他这副憨憨的模样,忽然觉得和自己弟弟东亮竟然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样的憨货模样,一样的贪吃。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疼爱之意。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见大锅不吃,九天一手一颗内丹,交替啃食,咯吱之声大作。梁东明眼中透出暖色,想到弟弟梁东亮,勾起了他的相思之情。 如今,他已经将谶言之种交给了秦睿寒,斩龙大泽之事虽然惊险异常,总算告一段落。现在只要前往斩龙岗接到秦睿楠等人,就可以带着两百梅花铁卫回家了。 秦睿楠带着费云晟他们走的是岸上的近路,而自己这边乘船逆流而上还要更慢,按照四皇子的估算再有一个时辰才能抵达斩龙岗。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费云晟和王坤泰他们,梁东明不由开始头疼,倒是只怕免不了又得费上一番唇舌解释了。 他给秦睿寒的解释很简单,误食灵草,修为大涨,形体大变,当然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九死一生,历经磨难,险些挂掉的桥段情节了。 四皇子听得是惊呼连连,又想上前去搂梁东明,这次梁东明可没客气,一脚直接将其踹飞。连滚带爬重新站起来的秦睿寒果然乖巧了许多,不再随意搂抱自己了。 当四皇子问及灭杀水兽的是何物时,梁东明只是大有深意地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再亮出自己谶言守护者的身份, 声称自己得到天道授命,要辅佐并监督秦睿寒实现一统五州的谶言,然后大义凛然地告诫四皇子一定要努力加油,可别辜负了自己和谶书的一番苦心栽培哦。 秦睿寒当场懵逼,然后就是一番涕泪俱下的表达恢弘志向。 现在想想,自己说的这一切有真有假,这个心机男不一定会全信,梁东明自然不在乎,反正秦睿寒也没少算计他。就算梁东明忽悠他一次,良心也一点都不痛。 但是面对费云晟、王坤泰以及回家之后的氏族亲眷,特别是爹娘他们,如何才能合情合理又不昧着良心地解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在想着心思,忽然感觉到手臂被人扯了扯,耳边传来九天的声音: “大锅,当时在祭台上,小谶谶要你做选择的时候,我心里可慌了。” “哦?” 看着九天一副认真的模样,梁东明一愣,问道, “你慌什么?” “我怕你选择接受谶言之种呀?” “这又是为什么?” 梁东明不解地问道, “你不希望我接受谶言之种?” 九天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然稚嫩,但是语气却无比认真,道: “天道谶书其实就是承载天道法则的先天灵宝,天道借助谶书向亿万生灵传递气运变化的预言,就是谶言。 谶书代表天道选择个体生灵来完成这样的天道所授气运变化,就是天道谶言的实现过程。而谶言之种就是谶言的种子,会携带部分天地气运。 一旦谶书选定谶言的完成者,谶言之种就会将气运加持在这个人身上。随着他不断地实现此预言,谶言之种也会不断壮大生长,凝聚的天地气运也会越多。直至预言完成。 这次的天道谶言涉及的是凡间大势,可助接受者成为人间至尊。但终究也只是凡人范畴。你要是选择接受,就真的无缘仙途了。” 听完九天这番话,梁东明对天道谶书及其相关信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心中越来越觉得天道谶书也好,谶言和谶言之种子也罢,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原来如此,不过,你也是多虑了。” 梁东明微微一笑,语气平和道, “当时在谶塔中和谶书姑娘所说的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毫无隐瞒。人间权势并非我的追求。” “就是就是,我滴大锅,怎么能只是个凡人呢?” 九天一挺胸脯,极为自豪地说道, “仙道才是大锅你的归宿,凡间不值得留恋的!” 此言一出,梁东明内心微动,不禁扪心自问: “凡间真的不值得留恋吗?” 脑海中又浮现出心魔试炼时出现的场景,远眺五里氏族所在的方向,梁东明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了。 斩龙岗,地势如名,形如游龙俯卧山林,山峦自西向东,起伏绵延三百里,一座险峻的孤峰直插龙首之处,形成特有的斩龙之势。 费云晟站立在孤峰之上,眺望着四周寂静的山林,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一道人影闪过,王坤泰出现在费云晟的身后。 第144章 有两万军队正在向这里奔袭 梁东明脑海中又浮现出心魔试炼时出现的场景,远眺五里氏族所在的方向,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了。 斩龙岗,地势如名,形如游龙俯卧山林,山峦自西向东,起伏绵延三百里,一座险峻的孤峰直插龙首之处,形成特有的斩龙之势。 费云晟站立在孤峰之上,眺望着四周寂静的山林,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一道人影闪过,王坤泰出现在费云晟的身后。 “东明回来了吗?” 费云晟没有看他,依旧眺望远方,王坤泰微微喘了口气,道: “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 眉头微拧,费云晟沉吟不语。王坤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 “云晟叔,尉迟雄带着两名大梁的宗师境前辈还有李鬼手已经到达汇合点。” 费云晟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关心,随意问道: “有尾巴吗?” “您放心,我已经仔细探查过,没有敌人尾随。” “那就好,那些人的伤势如何?” 王坤泰一愣,怔然问道: “云晟叔,你怎么知道他们受伤了?” 哼了一声,费云晟冷冷道: “哼,你小子要是有东明一半聪明,修为也不至于停滞在七品巅峰多年,最后还要依靠药物才得以进入八品。” 王坤泰面上一红,轻咳了几声,尴尬无语。又听费云晟徐徐道: “来此的路上,你和老夫说了大泽中发生的事情。路过界碑时,遭遇十名大齐宗师境强者的伏击。 后来大梁五名宗师境强者及时赶到救援,你们才得以顺利撤离,如今尉迟雄只带回李鬼手和两名宗师境强者,想必经历了一场生死拼杀,岂能不受伤。” 说着,斜眼看了王坤泰一眼,将双手背在身后,费云晟默然道: “老夫,可不希望这几人成为累赘。” 王坤泰面露恍然之色,叹了口气,如实禀告道: “尉迟雄将军只是受了点轻伤,另外两名宗师境前辈虽受伤不轻,但仍有一战之力。倒是李鬼手将军,唉,据说施展了某种秘术,废了大齐一名宗师境强者,自己也重伤垂死,如今仍然昏迷不醒。” “哼,倒也算是条汉子。” 之前,在氏族演武场上比试之时,这个李鬼手曾出手伤了梁东川,费云晟本来对此人并无好感,如今听到他不畏生死地掩护梁东明等人,恶感消减了一些,思忖片刻,道: “你先回去,让大家提高警惕,把哨岗扩大到三里。另外,再叫人搭个担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发了,别让李鬼手这厮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明白了。” 王坤泰无奈一笑,心知这位氏族叔伯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当即躬身一礼,领命而去。 费云晟手捻胡须,俯瞰斩龙岗起伏的山峦,幽深的眸中透着锐利的光芒,不知为何一股不安的感觉在心中起伏不定。一展袍袖,如同一头黑鹰,掠下了山峰。 斩龙岗地形甚高,雨势虽大,但却无法淹没此处。越过一座山丘,费云晟停在了一块巨石上。 风声鼓鼓,雨声噼啪,反衬出山岭的寂静。 闭目敛息,侧耳倾听,费云晟心神一动,目光如刀。“咻咻”之声乍响,箭矢透过浓密的枝叶射向费云晟。 “两名九品箭手!” 心中一凛,急忙闪身躲避,九品箭手射出的箭矢对宗师境强者也是有威胁的。费云晟躲开箭矢,身形还未站稳,忽然感到四道杀气朝自己笼罩而来。 黑袍挥动,劲风卷起,荡开袭来的兵刃,费云晟冷哼一声,飞身一指,点向其中一人眉心,一股厚重的劲气激射而出,正要将那人击毙于指下,忽然箭风又起,两道箭矢一上一下,破风而来。 这次,费云晟没有再躲闪,一股厚土般的劲气在周身凝聚,瞬间化为护体气盾。 “噗噗”两声,箭矢射在防护气盾上,没有被气盾崩飞,而是急速旋转,试图穿破气盾。 费云晟恍若不见,说时迟那时快,一指点在偷袭者眉心处,那人一声惨叫,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费云晟身形不停,诡异地扭曲了几下,那两支利箭终于力竭,被气盾绽放的劲气击为两截。 隐藏在林中的两名九品箭手,不由大惊,竟然如此轻易化解连宗师境强者都极为忌惮的箭矢。此人绝不是普通的宗师境。 一旦让此人近身,自己必死无疑,两名九品箭手当下想也不想,也不顾其他三个同伴,慌忙逃之夭夭。 而此时的费云晟并没有丝毫地停顿,魁梧的身躯一个折转,连出三指,将正要逃离的另外三人瞬间灭杀。 目中杀气不减,纵跃间,化为一道黑影,直奔逃逸的两名九品箭手。 片刻之后,一棵高大的树干上,倒挂着两个黑衣男子,正是那两个九品箭手,此刻他们四肢折断,脖颈歪斜,一股股鲜血从口中溢出,已经奄奄一息,显然经历了一番严酷的折磨。 一身黑袍的费云晟面目冰冷地站在两人身前,随手两掌,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身形再次化为一道黑影,费云晟一边急速向驻地飞奔,一边心中思忖道: “竟然有两万军队正在向这里奔袭,这些斥候既然摸到了这里,大军应该就在附近,必须马上撤离。” 雨势渐止,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襄江上,五艘玄甲舰行进到斩龙岗附近。望着远处宛如龙首的山势和利剑般的孤峰,梁东明面露笑意。 秦睿寒也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走到梁东明身侧,笑道: “哈哈哈,终于到斩龙岗了,东明兄弟,是不是有些心急了?” 说着,这个心机男挤眉弄眼,目中闪动着猥琐的神色。梁东明见他如此表情,抚了抚额头,没好气道: “四皇子,你现在好歹也是谶言的掌控者,能不能保持一下应有的风度?” 秦睿寒心情大好,嘿嘿一笑,凑近道: “咱们兄弟之间有啥不能说的。再说,我妹妹的心思,我这个哥哥可是一清二楚。嘿嘿,难道你就不挂念我那可人儿的妹妹吗?” 梁东明无语了,这是要用美人计呀,这个心机男连自己妹妹都算计上了,也懒得反驳,哼了一声,道: “别废话了,赶紧派人接回公主殿下和我们五里氏族的梅花铁卫,小爷我还赶着回家呢。” “对对对,赶紧接回我那可爱的妹子,你们呀,也好一解相思之苦啊。” “我他喵!” 见梁东明面露杀气,想起之前被他一脚踹飞的场景,秦睿寒心中一寒,立刻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以防被暴揍的危险,同时高声传令: “来人啊,传本殿下的命令,派出一队人马,速速前去接回公主殿下和五里氏族的兄弟们!” 一队十余人的金甲护龙卫已经领命,乘着小船,向岸边划去。 小船很快就到达了岸边,那队金甲护龙卫略一整队,走进了山林。秦睿寒面带微笑,又凑了过来,正想缓解一下刚才尴尬的气氛。 忽然从岸上传来一阵喊杀之声,秦睿寒一怔,梁东明的面色也变了。 “有埋伏!有埋伏!” 两个金甲护龙卫一身带血,从山林中仓皇奔出,一边狂奔,一边挥臂示警。 一阵箭雨尾随而至,瞬间将那两个金甲护龙卫射杀在岸边。几在同时,山林中人影攒动,山坡上,密林中霍然出现大批军士,数量显然过万。 第145章 本帅要活捉秦睿寒 “咻咻咻——” “轰轰轰——” 弩箭与火炮横空而来,一团乌光和一片火光,朝着玄甲舰笼罩而来。 事发突然,玄甲舰上的将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愣神的功夫,箭雨和炮弹已经倾泻而下。玄甲舰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和纷乱之声。 秦睿寒只感到衣领被某人抓住,然后就被丢入了船舱中,等到再次爬起来,只看到梁东明和那个童子迎着箭雨和炮火,一跃而起,已经落到了岸上。 “东明兄弟,危险!快回来啊!” 望着已经冲入山林中的梁东明二人,秦睿寒目眦欲裂,敌军超过万人,而且以逸待劳,梁东明就算是宗师境强者,一人也不可能匹敌万人。就这样冲入敌阵中,九死一生啊。 “陈国!周国!一群卑鄙小人!” 一拳打在舱板上,秦睿寒双目喷火地盯着密林中的敌军,狠狠道: “老子不过了!豁出去了!传我命令,所有火炮全部开火,轰死这帮杂碎!众将士随我攻上斩龙岗,营救公主殿下和五里氏族的弟兄们!” 身形在箭雨和炮火中穿梭,周身覆盖黑色鳞甲的梁东明毫不畏惧射来的箭矢,火炮大多射向玄甲舰,即便有少量射来,也被他轻松躲过。 此刻,梁东明目光冰冷,心急如焚。这两万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会合地点不是极为隐秘的吗? 这些问题,他已经无暇思索,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费云晟、王坤泰、黄正山、秦睿楠,还有两百梅花铁卫的生死。 一上岸,他就让九天施展神通,进入斩龙岗,先去接应秦睿楠他们,但是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安。 刚刚穿越箭雨和火炮,敌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梁东明眼中含煞,强大的宗师境劲气轰然爆发。 一拳击出,十几名甲士惨叫着倒飞出去,一脚踢出,一列盾牌碎成一堆废铁。梁东明如入无人之境,在万军丛中横冲直撞。 “他是宗师境强者,不可力敌!” 一个将领高声喝道。甲士们立即分散退避,与此同时,八个矫健的身影倏然冲上,围住了梁东明。 “九品武者!” 梁东明一声冷笑,速度不减,继续前冲,这八个九品高手并没有上前围攻梁东明,每人手持一根黑色锁链,瞬间组成一道铁链网,试图困住梁东明。 万物御兵术悄然施展,八根铁链刚触及梁东明的身体,八人忽觉一股极强的怪力传来,抛出去的铁链竟然折转反射了回来。 八人顿觉不妙,急忙撒手,但其中的四人稍稍慢了一分,立时被翻卷的铁链缠了个结结实实。一道残影闪过,四拳重重地击打在那四人身上。鲜血狂喷,四名九品高手当场殒命。 “太强了!” 其余四人不敢再拦,惊惶退开。四拳击杀了四名九品高手,梁东明毫不停留,继续往斩龙岗上冲去。 军阵一变,无数盾牌甲士分裂两侧,让开一条宽达三丈的笔直通道。梁东明双眼微眯,身形忽然停住了。 通道尽头,一个魁梧的战将持枪而立。 “想要上山,先过我这关!” 粗犷的声音传来,强大的气息扑面而至。 “宗师境大圆满强者!” 梁东明脚踏山石,杀气腾腾,语气冰冷地高声喝道: “那又如何!挡我者,死!” 梁东明瞬间化为一道残影,赫然前冲,直奔持枪战将,同样也是一拳击出,毫无花哨。 “大胆!竟敢如此藐视本将军!” 一声大喝,那名战将挺枪急刺,游龙出水般,枪头幻化为无数枪影,虚实难料,凌厉异常。 梁东明招式不变,手臂肌肉再度膨胀,鳞甲覆盖的拳头隐隐泛着幽光。 “砰!” 巨响声中,一片耀眼的火花亮起,劲风大起,脚下山石崩裂。 那名战将身形巨震,虎口瞬间裂开,大惊之下急忙强行增加劲气,堪堪握住枪身,也不由感到胸口一闷,定睛一看,拳头与枪尖相抵,镔铁打造的枪身竟然弯成了弧形。 “他竟然以肉身抵挡住了我的迅猛一击。简直匪夷所思!” 持枪战将不敢换气,此时已成相持之势,一个疏忽,劲气定然反噬己身。就在这时,梁东明忽然冷笑着,森寒道: “宗师境大圆满,不过如此!” 持枪战将双目一睁,不由大惊。他拼劲全力才勉强抵挡住枪身传来的劲气,根本不敢换气。这对手竟然能够随意开口说话。 瞳孔之中,忽见对方那只与枪尖相抵的拳头陡然一翻,化拳为掌,翻手抓住枪尖。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四色光芒霍然汇聚在另外一只粗壮的拳头上,只见梁东明对准枪身,猛然锤下。 “咔嚓”一声,金属断裂声中,镔铁长枪被梁东明一拳砸断,宛如弯弓一般的长枪瞬间绷弹而起。 持枪战将只觉一股恢弘磅礴的力量从枪柄传来,如洪流般冲入体内,五脏俱裂,鲜血连带着碎裂的脏腑从口中喷出,持枪战将双目瞪视着梁东明,难以置信地翻身倒地。 梁东明扔掉断枪,不顾万千惊悚的目光,身形一晃,继续向山岗上冲去。 两招击杀宗师境大圆满强者!如此战力,已经让所有的敌军心惊胆寒。但是军令如山,众军士略一迟疑,又要上前围杀。 “停止追击!随他去吧!就让周国去对付这个宗师境强者吧。”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陡然响起,众军士肃然一震。听到这个声音,军士们不由停住了脚步。 望着玄甲舰和乘船杀来的金甲护龙卫,陈国主帅冰冷道: “列阵,本帅要活捉秦睿寒!” 斩龙岗剑形孤峰下,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参天巨木林立,嶙峋怪石密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五里氏族的梅花铁卫们占据有力地形,奋力阻击着试图冲破防御的周国军队。此刻,费云晟、尉迟雄正和四名周国的宗师境强者激烈缠斗。 一块巨石之后,那两名大梁宗师境强者一脸凝重,护在秦睿楠身边。地面担架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李鬼手,另外有十几名梅花铁卫将几人护在中央。 秦睿楠的肩头插着一支断箭,浑身血迹涔涔,面色苍白,气息虚弱,显然受伤不轻。尚鸿雁半蹲在一旁,正在给她疗伤。 半个时辰前,费云晟匆忙赶回,告知大家有敌军来袭的消息。众人不由大惊,急忙整队撤离,但是没有想到,还未走出斩龙岗,便遭遇突袭,秦睿楠不慎被箭矢射中,若非尉迟雄及时相救,只怕早就命丧当场了。 接下来,众人惊骇地发现,斩龙岗方圆五里竟然已经被上万军队围住,宛如铁桶一般。 费云晟和尉迟雄本想带领众人突围出去,不想敌军中竟然有四名宗师境大圆满强者,战力极为强悍。 第146章 殿下,公主救不出来了 大梁的两名宗师境强者虽然也是大圆满修为,但都已身负重伤,战力大减。梅花铁卫即便再骁勇,也不可能以一百多人抵挡上万军队潮水般的围击。 尉迟雄与费云晟当即带领众人退守孤峰,他们两人抵挡敌方四名宗师境强者。 一番拼斗,尉迟雄已经看出这些军队和宗师境强者竟然来自南州陈国和北州周国。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谶书之争事关九州,要说陈国与周国毫无动作,反而奇怪了。 只是让尉迟雄心惊的是,他们是如何得知汇合点的?这个秘密,整个大梁帝国的知情者屈指可数,而且几乎都是绝对的权贵高层。难道大梁帝国高层中有内鬼? 尉迟雄一时无法理清其中玄机,另外一个让他更加担心的事情如同阴霾袭上心头,汇合点既然已经泄露,四皇子他们还蒙在鼓里,如果贸然前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此刻,他们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前去给四皇子报信,尉迟雄的心不由沉入谷底,拼斗间,望着仍在浴血奋战的梅花铁卫,尉迟雄不禁苦笑。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让五里氏族的这些梅花铁卫当炮火,他带着秦睿楠趁乱突围,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是这个念头在心中翻腾了许久,尉迟雄最终还是难以下定决心。如果就此抛下这些铁卫,如何面对梁东明呢?这个神秘少年身具先天炼体诀,尉迟雄已经将他视为同族之人。 从大泽中出来之时,尉迟雄一眼就看出那个头狼寒江就是梁东明,虽然依旧无法准确感知他的修为气息,但是隐约感应到他比入泽之前更强大了,这样的成长速度,令他震惊。 梁东明此次随队前往斩龙大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这两百族人,而他自己也承诺要护佑王坤泰等人周全,如果就此抛弃这些梅花铁卫,尉迟雄无法想象梁东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想到此处,心中叹了口气,尉迟雄只得振奋精神,与那两名宗师境大圆满强者激斗,心中抱着拼到最后一刻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道暗金色光芒悄然落在剑形孤峰顶上,童子形态的九天霍然闪现,睁着一双金色眼睛,扫视下方,轻轻拍了拍胸脯,喃喃道: “还好还好,大锅的这些族人暂时还能撑得住。哎?那个公主小美女似乎有点不妙呀?” 目光落在秦睿楠的身上,九天揪了揪脑门上那根剑形独辫,眼中显出一丝焦急: “这个小美女要是没受伤,她手上的乾坤指环倒是可以助他们脱困,但是如今,她已经无力使用那件法器了。以梅花铁卫的力量不可能突围出去的。这可如何是好呀!” 九天着急地直搓小手,两根食指不停地点点点,自语道: “度一道灵力给那个小美女?不行不行,她没有灵根,只怕灵力入体,直接就爆体而亡了!我要是出手,一次性杀死这么多凡人,这业障可不小呀! 说不定我就直接被天道反噬,再度陷入沉睡了。怎么办?怎么办呀?大锅怎么还没来呀?” 极目远眺,暗金色的双瞳将远处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斩龙岗边缘,两三千金甲护龙卫已经陷入重围之中,五艘玄甲舰上火炮和弩箭也不如之前那般密集,反倒被陈国与周国的炮火压制住了。 斩龙大泽一役,玄甲舰消耗极大,如今看来弹药和箭矢已经不足。而梁东明,此刻正被四名宗师境和六名九品强者拦在了斩龙岗山腰处,也陷入了苦战。 见此情景,九天不由爆开粗口: “混蛋!混蛋!真是混蛋,以多欺少!这些凡人真是极度的无耻!大锅不是有一张先天符宝吗?为啥不用呢?干死这群王八蛋呀!” 九天不知,梁东明的心中也是郁闷至极,并非他不想使用那张保命符,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动用。 围攻他的宗师境强者,战力极为惊人,那六个九品高手似乎动用了某种合击之法,不但招式凌厉,竟然还有攻击神魂的效果。 梁东明拼尽全力,才与这十人勉强战成平局,但是再也无暇分心取出符箓,更加没有机会以精血催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刚才小九已经传音给他,氏族众人据险死守,虽然危险但是还能支撑片刻。 转念又想,即便自己能够战胜这十人,与氏族众人汇合,面对重重包围,又如何才能带领大家逃出生天呢? 心念及此,不由大为焦躁,自展示真实实力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助与无力之感。力量,他现在急切地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只有更强的力量才能打破死局。 斩龙岗,襄江之畔, 秦睿寒率领着金甲护龙卫也在浴血拼杀。他们已经发动了十几次冲锋,非但无法冲破敌军的防御,反而身陷重围。 秦睿寒的甲胄上已经满是血水,望着一波又一波似乎杀不完的敌军,双目赤红,面容狰狞。 崇铭护在秦睿寒身侧,狼牙棒挥舞成一道黑光,将近身的十几名敌军砸成肉酱,喘了口气,凝重地喝道: “殿下,如今敌众我寡,对方还有宗师境强者坐镇,咱们冲不过去的!” 秦睿寒恍若不闻,如同疯魔了一般,怒吼着挥舞着手中利剑。眼见四皇子已经杀红了眼,崇铭疾步上前,拦在他身前,急道: “殿下,公主救不出来了!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随我突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滚开!” 秦睿寒一把推开崇铭,将剑抵在他的胸口,怒吼道: “崇铭!阵前激战,你若再敢怯战畏缩,乱我军心,我就先斩了你!” 崇铭一震,深吸一口气,忽然单膝跪地,抱拳急道: “殿下!并非卑职怕死,为了大梁,崇铭死而无怨!但是如今谶书已得,最为要紧的就是保住谶书,返回帝都。 以我们现有的兵力,根本救不出公主殿下!再做迟疑,只怕要全军覆没了!卑职身死是小,谶书一旦落入敌手,殿下,您可就是大梁的千古罪人!” “放肆!” 秦睿寒怒极,挥剑斩向崇铭的头颅,崇铭动也不动,双目紧盯着四皇子。那一剑最终在崇铭脖颈处停了下来,两人目光碰撞,秦睿寒颤抖着将剑猛地插在地上,仰天怒吼: “撤退!突围!” 崇铭大喜,急忙起身就要护着四皇子向江边突围。就在这个时候,江面上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四郎,我大梁帝国向来只有冲阵灭敌的勇士,绝对没有后退屈服的懦夫!” 虽是女子之声,但气势磅礴凛冽;如山呼海啸,浩浩汤汤,语气不急不缓,竟然盖过了漫天的喊杀之声。 一股气冲霄汉的王者风范令人心升敬畏。不论是金甲护龙卫还是敌军都是猛然一震。 “姑姑!” “镇东王!” 秦睿寒和崇铭先是大惊,扭头眺望江面,不由大喜。 第147章 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九艘大梁玄甲舰巍然驶来,一列列身着玄青色战甲的军士们肃立于甲板之上。 最前方的玄甲舰船楼之上,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持剑而立,身着云龙甲,脚踩龙头靴,赤红披风随风舞动。双眉长而直,鼻子挺而尖,眸光冷傲,气势威严。 只见她将手中长剑猛然扬起,威严冷傲的声音再次响彻山河: “与我大梁为敌者,不死不休!” “轰轰轰——” 九艘玄甲舰上的火炮一齐开火,强大的火力瞬间摧毁了斩龙岗上的大半火力,连带着周围上千敌军也化为飞灰。 九艘玄甲舰炮声不停,一边行进,一边发射,等到行至斩龙岗岸边,已将山岗上的所有火力点全部摧毁。 紧接着,无数小船载着一队队甲士驶向岸边,喊杀之声从江上传来。 “是我们大梁的云龙卫!” “镇东王!镇东王来救我们了!” “援兵到了!冲啊!杀光这群杂碎!” “冲上山顶,救回公主殿下!杀呀!” 苦战良久的金甲护龙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和呐喊声,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涌起无穷的战力,咆哮着杀向山顶。 陆续登岸的云龙卫紧随其后,新一轮的大战再次开始了。 云龙卫集结的速度极快,迅速撕裂了陈国的防线,宛如一片青色云团,不断向山顶扩散。 原本包围金甲护龙卫和梅花铁卫的陈、周两国联军,被云龙卫来了个反包围。 顿时人心惶惶,溃不成军,孤峰山脚下,费云晟和尉迟雄听到山下的呐喊之声,不由精神大振,黄正山和王坤泰抓住时机,率领梅花铁卫,居高临下发动反攻。 另外两名大梁宗师境强者也在秦睿楠的指派下,飞身前来协助费云晟和尉迟雄对抗敌方四名宗师境强者。 站在孤峰顶上九天将下方局势看得一清二楚,紧张的情绪顷刻间化为开心和愉悦,拍手道: “哎呀,真是峰回路转呀!这里没事了,我去找大锅喽!” 身形化为一道暗金色光团,朝着梁东明所在的位置飞去。梁东明也同样听到了斩龙岗下方传来震天喊杀声。 得知援兵到了,他心中也是一松,不再一味强斗,趁着敌军稍一愣神的功夫,一招将六名九品高手逼退,身形化为一道残影,冲天飞起,瞬间摆脱另外四名宗师境强者的围击。 虽然无法打破这十人的攻击和防御,但是只要梁东明想逃离,这些人也是拦不住他的。 忽然一道暗金色光团从天而降,将梁东明的身体笼罩其中,耳边传来九天的声音: “大锅,我护住你的肉身,你快用那张符宝干死这些以多欺少的杂碎。” “好机会!” 梁东明心中一喜,立马将那张保命符扣在掌心,而此时,敌方四名宗师境强者和六名九品高手已经纵身追至。 十道强猛的劲气骤然锁定梁东明,挟万钧之势,已经击中了空中那个黑甲男子。 十人心中狂喜,激斗了半晌,他们早已震撼于此人的强大,十人联手才堪堪挡住他。不想面对十人如此强猛一击,他竟然不躲不闪,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下一刻,十人愣住了,开山裂石般的一击撞击在暗金色光芒上,竟然石沉大海,那名男子仿若无事。 “怎么可能?刚才的一击就算宗师境大圆满强者也必死啊!” 惊异之念刚刚涌起,一道七霞光轮从那个黑甲男子身上霍然亮起,宛如骄阳一般耀眼夺目。 四名宗师境强者和六名九品高手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已被当头压下的七霞光轮轰成了一片血雾。 七霞光轮余势未衰,所到之处,山岗被划出一条深达数丈,长约三里的沟壑,上千名周国甲士瞬间尸骨无存,另有两千多名被波及到,残肢断臂,血雾弥散,遍地哀嚎。 “先天法宝!” 陈国与周国主帅不由大惊失色,望着半空中包裹着暗金色光芒的黑甲男子,两人心中同时升腾起一阵疑惑: “这人难道是先天强者!如果是,他怎么能出手!如果不是,他是如何操作先天法宝的呢?” 两名久经沙场的主帅此刻面如死灰,心中除了惊骇更多的是疑惑,陈国那名白发苍苍的主帅暗忖道: “先天强者怎么可能参与凡间争斗呢?难道他不畏惧天道反噬吗?” 周国的主帅是个身材魁梧的阴鸷中年人,此刻也骇然失声: “此人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打破天地法则,攻击凡人?” 造成如此大的杀伤,梁东明也是始料未及,他的本意是灭杀那四个宗师境和六个九品。 不知是精血吐得多了一些,还是百花姐姐留下的这张符箓过于强大,竟然眨眼之间灭掉了数千敌军。 就在这时,耳旁传来九天欢喜地笑声: “大锅,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现在灵根已开,实力比刚入斩龙大泽的时候提升了许多。再以精血催动,这符宝的威力自然大增。即便如此也只是发挥了三四成的威力。不过,对付这些凡人是足够了。” 什么?自己吐了这么一大口精血,还只是发挥了这张符箓的三四成的威力? 梁东明瞬间无语了,眼见下方甲士不论是敌方还是己方都是一脸畏惧地看着自己,心知打铁还需趁热,现在正是瓦解敌方斗志的最佳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喝道: “与我大梁为敌者,不死不休!杀呀!” 热血的怒吼自空中传遍整个斩龙岗,所有大梁将士们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先天高手竟然是自己这边的。 所有人瞬间如打了鸡血一般,战意到达了顶点,如猛虎,如饿狼,扑向了已经完全丧失斗志的陈周两国联军。 梁东明召回七彩光轮,精光一闪,重新化为黄纸符箓。 只见上面的黑色符文比之前又暗淡了一些,心中轻叹一声,看来这保命符是有使用次数的,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用。 “九天,带我去见云晟爷爷他们。” “好嘞!” 九天一声应和,暗金色光芒裹住梁东明的身躯,飞向孤峰方向。 战斗持续了两三个时辰,斩龙岗上的喊杀之声逐渐平息。 此役,陈周两国联军被斩杀一万五千余人,俘虏三千,陈国主帅被乱箭射死,周国主帅在少数残部拼死护卫下突围逃离。 望着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的斩龙岗,梁东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对一旁的九天道: “小九,仙界的争斗也像凡间这般残酷吗?” 九天抱着一个比他脸还要大的香瓜,一边啃,一边道: “怎么说呢,不一样,人族中兴以来,有四大修仙圣地镇着,九州上的所有仙门都依法行事,像凡间这样的大规模的战争倒是很少。不过,明面上大家相安无事,但是私底下明争暗斗的事儿也不在少数。” “果然啊,哪里都有争斗。” 梁东明面露怅然之色。九天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果肉,吧唧着嘴巴道: “大锅,天道无常,适者生存。争斗不是很正常的嘛?强大种族奴役弱小种族,强大势力欺负弱小势力,这是常理。这世间生灵不计其数,何止万亿,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的。” “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重复着九天的这句话,梁东明心中微微凛然,却又深以为然。自己一路走来,步步艰险,不也是为了不断强大自身,提升实力吗? 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亲人,守护氏族。只有不断强大,才能以实力谋取话语权。 第148章 不该把楠儿也当做棋子 正思忖间,费云晟领着王坤泰和黄正山走了过来。梁东明站起身,招呼道: “云晟爷爷,坤泰叔,正山舅舅。” 三人颔首,看了看九天,并未说话,面色各异地看着梁东明。 梁东明自然知晓他们心中的想法,这次在斩龙大泽之行,自己的形态样貌和实力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九天的身份也是一个谜团。三人心中肯定是疑窦重重。 “关于我的事情,等回到氏族,东明自会详细禀告。” 梁东明看着三人,躬身一礼道, “三位都是长辈,东明可以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做任何有负氏族的事情。” “东明,你不必如此,你的行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费云晟摆摆手,握住梁东明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老夫从来没有怀疑你,只是不希望你承担的太多。你这个年纪啊,唉,本该是我们替你遮风挡雨。” “云晟爷爷,我也是五里氏族的子弟呀,这种见外煽情的话就不要说了吧。” 梁东明摸了摸鼻子,眼珠一转,嘿嘿道, “您要是再多说几句,我就哭给你看了。” “哈哈哈哈!” 王坤泰和黄正山忍不住笑出声,费云晟面容一僵,想笑但又觉得不妥,强行维持着那肃然的表情,当真是很辛苦哦。 梁东明看了看不远处的梅花铁卫,又道: “梅花铁卫伤亡如何?” 王坤泰和黄正山笑容一敛,黄正山叹了口气,道: “十一人阵亡,重伤的轻伤的加一块,一共二十三人。” 梁东明脸色一暗,王坤泰接口道: “咱们据险而守,这些伤亡算是轻的了。据说金甲护龙卫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刚才我看到那个百夫长斑豹的尸体被抬上玄甲舰。唉,我之前和他还喝过酒,说没就没了。” 见梁东明脸上的忧伤之色渐浓,黄正山叹息道: “东明,这就是战争,打仗就会死人,上了战场,生死不由己,你也别太难过了。” 梁东明点点头,抑制住忧郁的情绪,问道: “公主殿下,还有李鬼手怎么样了?” “放心吧,尚氏的那位姑娘医术很是高明,已经替公主疗伤了,应该没有大碍。至于李鬼手……” 黄正山眉头微蹙,沉声道, “秘法反噬,伤势极重,尚姑娘也只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镇东王那边的医官说,如果能熬过三天,才有活命的希望。哦,对了,刚才四皇子让你到玄甲舰上去一趟。” “嗯?” 梁东明沉吟道, “四皇子有说是什么事吗?” 黄正山徐徐道: “他说,镇东王要见你。” 云龙卫正在打扫战场,三千降卒被五花大绑着,全都跪于斩龙岗下。 一艘玄甲舰船舱内,秦睿寒站在一侧,尉迟雄和崇铭站在另一侧。正中端坐着一个发髻高挽的英武女子,正是大梁帝国守境藩王之一的镇东王秦世凤。 女子封王,虽不能说前无古人,但绝对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放眼如今的四海九州,在男权主宰天下的当下,也只有大梁帝国这位东境藩王是女子。 细长的眸子微眯,目光扫过舱内其他三人,秦世凤斜睨了崇铭一眼,开口道: “崇铭。” 崇铭猛一哆嗦,连忙躬身行礼,道: “末将在,王爷有何吩咐?” “你可知罪?” 秦世凤目光一冷。三人都是一愣,崇铭虽然疑惑,但听镇东王如此一问,还是不禁心中一颤,跪倒道: “末将惶恐,但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王爷明示。” 一声冷哼,秦世凤语气森寒道: “陛下将保护两位皇族殿下的重任托付给你。公主身负重伤,四皇子身陷重围,一万五千金甲护龙卫伤亡殆尽,若非本王赶到,只怕你百死莫赎!” 崇铭顿时无言以对。在这位大梁镇东王面前,即便崇铭是宗师境大圆满强者,气势上也大有不如,更何况保护四皇子和公主的安全确实是崇铭此行的职责。 虽然斩龙大泽之行情况复杂,波云诡谲,其中变故实非人力可测,但是这失职之罪确实无法推诿。 “末将知罪,请王爷治罪。” 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落,崇铭跪伏在地,不敢分辩。秦世凤缓缓沉了口气,语气稍缓,道: “失职之罪本当重罚,但本王念在你效忠大梁多年的份儿,而且此次斩龙大泽之行还算尽心,暂且记下你这失职之罪,你退下吧。” 崇铭暗暗舒了口气,向秦世凤和秦睿寒施了一礼,躬身退出了船舱。秦世凤的目光又落在尉迟雄的身上。 尉迟雄深潭般的眼眸静静地与她对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秦世凤忽然对尉迟雄展颜一笑,瞬间好似冰雪消融。她语气轻柔道: “尉迟将军辛苦了,听说你也受伤不轻,本王已经命人备了些疗伤丹药,稍后便会送到你的住处,尉迟将军速速歇息去吧。” “多谢王爷。” 尉迟雄抱拳答谢,不卑不亢,向秦睿寒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船舱内一时安静了下来。秦睿寒偷瞄了秦世凤一眼,见这位姑姑端起桌上的茶盏,悠闲品茶,也不说话。四皇子眼珠乱转,正想找一个话茬。 秦世凤忽然道: “四郎。” “哎,姑姑,您有什么吩咐?” 秦睿寒连忙答应道。秦世凤用茶盖拨了拨杯中的茶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没见江秉之那老儿?” “斩龙大泽撤离的时候,我让他前去给崇铭传信儿,后来就没见到了。” 见她询问江秉之,秦睿寒似是松了口气,思忖道, “难道江领主也遭遇不测了?” 秦世凤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沉声道: “你也太小看江秉之了,一郡领主,宗师境修为,岂会就这么死了?哼,他可是个老狐狸。” 秦世凤放下茶盏,瞟了秦睿寒一眼,继续道: “这次东境之行,他没有调动徽皖郡的一兵一卒,只是带着十几个偏将与你随行,明面上是为了戍守徽皖郡关隘,暗地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还不知道吗?” 秦睿寒微微一笑,有些狗腿地凑到秦世凤身侧,为她的杯中续上茶水,慢条斯理道: “侄儿自然知晓,这次谶书之争,也没有指望他能出多大力,只要他肯随行,东境有姑姑镇守,那些郡府守军自然会安分行事。” “哼,还算有些谋略。想必江秉之这只老狐狸早就逃回徽皖郡了,说不得已经巴巴地在我的镇东王府请救兵呢。官场老油条了,不去管他。” 秦世凤白了秦睿寒一眼,哂笑道。忽然似是想起一事,抬手就给了四皇子一个爆栗,斥道, “你小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楠儿也当做棋子,让她到斩龙大泽内犯险!她现在是好生回来了,要是有个好歹,我非剥了你的皮!” “姑姑说的是,是侄儿考虑不周,虽然小妹身上带着乾坤指环,而且制定计划之时,她自告奋勇非要亲自进入斩龙大泽。唉,我就不该惯着她这个任性的脾气。” 秦睿寒揉着脑门,赔笑道。眼珠一转,将茶盏送到秦世凤面前,接着道: “若是事先请姑姑出面,她定然不敢违宥。谁不知道姑姑您最疼她了,这个小妮子也最听您的话了。” “打住!你小子向来心眼多,当我听不出你这话里的意思吗?” 秦世凤接过茶盏,瞪着秦睿寒,没好气道。 第149章 五里氏族的劫难 喝了一口茶,镇东王白了这个侄儿一眼,又道: “回到帝都,你就等着被皇兄责罚吧,你让楠儿进入大泽这事,我可不背锅。” 见秦睿寒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秦世凤话锋一转,赞许道, “不过,楠儿亲身犯险,取回谶书,不愧我大梁秦氏子弟,也没辜负我对她的一番教诲。至于你嘛,也不错,这次对上公孙启虽说折了一阵,但进退有度,险而不乱,也没给我大梁丢脸。” “姑姑,您就别笑话我了。” 秦睿寒叹了口气,幽幽道, “齐国军神果然有天人之智,侄儿这次简直就是一败涂地,先被他占据天时,后又在斩龙岗上吃了大亏,要不是姑姑来救,只怕此时,我已经死在乱军中了。” “好了,你也别气馁,姑姑我和公孙启斗了十几年也不过伯仲之间,你败在他手下,不算丢人。对付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秦世凤安慰了秦睿寒几句,抿了一口茶,又道, “你这次调用的五里氏族的那些护族甲士,倒是让姑姑着实吃了一惊。尤其是你说的那个叫梁东明的人,当真是之前战场上的那个使用先天至宝的黑甲人吗?” 秦睿寒咧嘴一笑,情绪瞬间高涨了起来,兴奋道: “是呀,绝对没错,侄儿也万万没想到他身上竟然也有先天宝物。东明兄弟天赋卓绝,实力深不可测,连尉迟雄也对他赞不绝口,能够得到谶书,他居首功。而且……” 言语稍顿,秦睿寒嘿嘿一笑道, “嘿嘿,以侄儿愚见,小妹对他似乎颇为中意。” “什么?此话当真?” 秦世凤一怔,双目微眯,放下茶盏,转头看着秦睿寒,惊讶道, “楠儿这孩子向来视天下男子如粪土,竟然会对这个梁东明有心?” “不是侄儿吹嘘,放眼我大梁帝国,啊不,放眼五大帝国,也难寻一个能与东明兄弟比肩的青年俊彦!咱家的妹子,那是眼光好!” 秦睿寒不吝溢美之词地夸耀着梁东明,秦世凤却缓缓蹙起眉头。见姑姑如此表情,秦睿寒心中一动,试探着说道: “姑姑,您若不信,等东明兄弟来了,您一见便知。” “单凭他拥有宗师境的实力,还能操纵先天宝物的能力来看,定然也是个有大机缘的人,虽说只是个普通氏族子弟,但我大梁以武立国,实力远比身份出身重要。” 微微叹了口气,秦世凤若有所思,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意味深长道, “若是楠儿当真中意他,你又如此看重他,五里氏族眼前的这一劫难,我们倒是要帮上一帮了。” “劫难?” 秦睿寒心中一凛,姑姑这话中之意似乎是在说五里氏族有难?难道姑姑已经知晓了什么信息?五里氏族又会有什么劫难呢? 秦睿寒深知梁东明对于五里氏族的情感,为了区区两百梅花铁卫,他就愿意随行来到斩龙大泽,可见他是一个将氏族看的极为重要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秦睿寒在斩龙大泽大战之前,将梅花铁卫刻意派去接应梁东明,而避免其成为炮灰的用意。 现在如果真如姑姑所说,整个五里氏族有难,对于大梁帝国,乃至徽皖郡,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梁东明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秦睿寒心念飞闪,正要追问究底。这时,一个亲兵从船舱外走了进来,禀告道 “王爷,殿下,梁东明到了。 “让他进来吧。 秦世凤眸光微闪,静静道。亲兵领命出去,片刻后,一个身高八尺的黑甲男子走进了船舱,正是梁东明 梁东明走进船舱,目光扫过秦睿寒和秦世凤。秦睿寒起身,笑着道: “东明兄弟,这位就是我大梁四大守境藩王之一的镇东王,世凤王爷。也是我的亲姑姑。 梁东明抱拳行礼,道: “徽皖郡五里氏族梁东明参见镇东王。” “你就是梁东明啊。” 秦世凤一脸笑意,指了指一侧的椅子,温和道 “坐下说话,来人看茶。” “多谢王爷。” 梁东明走到一侧坐下,侍从奉上一杯香气缭绕的清茶,微抿了一口,顿觉一股清爽的茶香在口中逸散,精神为之一松。 秦世凤上下打量着这个黑甲男子,见他气息内敛,举止从容,虽然年轻,但端坐如山,气度不凡,暗自点了点头。 “果然是年少有为,四郎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啊。说你是五大帝国之内少有的青年俊彦。” 秦世凤微笑道。梁东明微一颔首,谦逊道: “王爷和四皇子谬赞了,东明只是个乡野氏族子弟,可当不起这么高的赞誉。” “年轻人谦虚是好的,但是过度谦虚可就是自傲了。” 语气平和,宛如长辈在和晚辈闲聊一般。梁东明报之以微笑,然后用探寻的目光望向秦世凤,问道: “王爷,不知叫我前来,有何吩咐?” “和我说话不必那么拘谨,你和四郎以平辈论交,我也就当你是晚辈了。” 秦世凤啜了口茶,细长的双眸扫了秦睿寒一眼,徐徐道, “这次你帮着四郎拿到了谶书,居功至伟,本王会亲自上奏国府为你请功。另外,除了四郎之前答应五里氏族的条件,本王也会给予重赏。” 顿了顿,她看向梁东明,又补充道, “出征斩龙大泽的那些梅花铁卫,一律论功行赏。阵亡的铁卫,将被追封大梁勇士称号,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特殊的照顾。大梁不会慢待每一个为国捐躯的子民。” 梁东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肃然起身,郑重拜倒,朗声道: “梁东明替五里氏族,替战死的氏族兄弟的家人们谢过大梁国府和王爷的恩典。” 秦睿寒上前扶起梁东明,搂着他的肩膀,嘿嘿笑道: “快起来快起来,东明,咱们也算共过生死了,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不分彼此,用不着动不动就行这么大的礼。我姑姑就是你姑姑,以后行晚辈礼就可以啦。” “四郎,你这么说,姑姑我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愚笨呢?” 秦世凤忽然哂笑道。秦睿寒一楞,愕然道: “姑姑,您这是何意呀?” 秦世凤轻抚眉宇,点指着两人,调笑道: “我倒是很乐意认下东明这么个子侄,但是如此以来,你们兄弟相称了,你让楠儿如何称呼东明呢?是叫弟弟呢?还是叫哥哥?” “这个嘛,嘿嘿,侄儿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我和东明亲如兄弟,但无碍血脉,若真有一天,楠儿与东明喜结连理,那岂不是亲上加亲的美事?” “你倒是狡猾的很,好话都让你说尽了。” “姑姑见了东明不也是欣喜异常吗?这就叫做缘分。” 姑侄二人一番言语,听得梁东明一阵阵发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自己怎么就成了秦睿寒的兄弟?镇东王的子侄了? 听这意思,还要把秦睿楠许配给自己?经过自己同意了吗?也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 见两人好似演双簧似的一唱一和,梁东明心里再次冒出皇室子弟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也就在心里想想,五里氏族隶属大梁帝国,不论是秦睿寒还是镇东王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和他们结交,对氏族发展确实大有裨益。 “报——” 伴随着传令官一声长长的呼喊之声,由远及近,船舱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那个声音禀告道: “禀告镇东王,徽皖郡传来紧急军情!” 镇东王双目一眯,秦睿寒和梁东明都是一怔。徽皖郡此时会有什么紧急军情呢? “进来。” 秦世凤对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传令官疾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将一个细长的竹筒高举过头,快速道: “启禀镇东王,徽皖郡境内发现齐国幽灵卫。已经攻破数道关隘,似有内侵之势。” “什么?” 秦睿寒一声惊呼。梁东明心中一沉,一股强烈的不详之感从心头涌起。 第150章 轻装简行,驰援氏族 秦世凤依旧镇定,接过竹筒,取出其中的军报,仔细看了看,英挺的面容瞬间阴沉了下来,将军报递给秦睿寒,拿出一支令箭,交给传令官,下令道: “传令下去,全军迅速整装登船,时刻准备出发。” 传令官手捧令箭而去。秦睿寒看完军报,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梁东明。那眼神既有忧虑更有担忧之色。梁东明心中猛然一紧,急问道: “殿下,到底怎么了?” 秦睿寒看了一眼秦世凤,眼中闪过异样神色,叹了口气,悄然把军报握在掌心,沉声道: “齐国两万幽灵卫突袭东境,已经攻破了三处关隘。其中,其中就有五里氏族镇守的五里关。” “啊?” 梁东明的瞳孔猛然放大,继而迅速收缩成针芒,心中一片慌乱。 氏族镇守的五里关被攻破了!从关隘到氏族驻地不过几十里而已啊,如果破关的齐国幽灵卫围攻氏族,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老爹、老妈、二弟、外公外婆,爷爷、四叔,还有所有的氏族亲人,此刻定然身处险境。 梁东明不敢再往下想,霍然起身,抱拳急道: “王爷,殿下,梁东明先行一步,救援氏族。告辞了!” 也不等两人说话,残影一闪,梁东明已经从船舱内消失。 秦世凤双眸光芒一闪,轻叹道: “这气息和身法果然是宗师境修为。如今年轻的宗师境强者,这个梁东明当真妖孽得很啊。” 松开紧握的军报,秦睿寒的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盯着秦世凤,缓缓问道: “姑姑,这份军报,您早就看过了吧?” 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秦世凤淡然道: “这份军报是两个时辰前送到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双目微闭,秦睿寒的身子不禁晃了晃,一字字道: “非要如此吗?” “目前的情况极为诡异,公孙启明知道两万幽灵卫不足以攻占徽皖郡,却还是做了。三处关隘如此轻易被攻破,恐怕不仅仅只有公孙启一人在布局。 我唯有以静制动,才能窥探执子之人的真面目,不抛出一些鱼饵,怎么能钓出大鱼呢?” “侄儿明白了,姑姑刚才所说的帮助五里氏族度此劫难,并非是要发兵救援,而是要重建五里氏族,怪不得姑姑会许给五里氏族如此高的封赏。” “四郎,姑姑这么做,是在救他。攻打五里氏族的幽灵卫有一万之众,就算梁东明及时赶到,也回天无力了。 他是你看重的人,楠儿又中意他,姑姑也觉得此子绝非凡品,我也不想这么个人才就此陨落了。” “侄儿,自然明白姑姑的苦心。只是如此,对他太残忍了。” 秦睿寒睁开双目,双眸中闪现出一丝愧疚,看着手中那份军报,脑海中再次出现梁东明的身影。 斩龙岗,梅花铁卫驻地 费云晟正在和王坤泰等人商议回归之事,忽然一道黑色身影闪过,一脸焦急的梁东明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一怔,梁东明没有和大家说话,直接蹲在了九天身旁,急切问道: “小九,七百多里的距离,你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可以赶到?” 九天一愣,见大锅面色极为凝重,略一思忖,道: “我一个人,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要是带上你,最快也得一炷香的时间。” 梁东明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看着一脸茫然的众人,略微平静了一下心绪,快速道: “现在情况紧急,你们听我说,五里关已被齐国攻破,我现在和九天先行回去支援。坤泰叔和正山舅舅,你们带领剩余的梅花铁卫马上出发,穿山而行,回援氏族。 云晟爷爷,您马上去找尉迟雄,接着你们去见公主,然后和公主一起向镇东王借兵,火速救援五里氏族。”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招呼九天一声,九天瞬间化为一团暗金色光芒,将梁东明裹在其中,冲天飞去。 直到梁东明离开,众人也没回过神来,当听到梁东明说出五里关被攻破的消息,所有人只觉得五雷轰顶,呼吸瞬间滞堵。费云晟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断喝: “还愣着干什么?王坤泰、黄正山,你们速速带领梅花铁卫回援氏族。我通知尉迟雄和公主之后,便去追赶你们。” 说完,身形已经掠出去几十丈,直奔尉迟雄的住所而去。王坤泰和黄正山也回过神来,对身后的梅花铁卫高喝道: “重伤的留下,看护好阵亡的兄弟们,其他人丢弃盾牌、长矛和一切重装备,轻装简行,驰援氏族!” 轰然领命中,一百多名梅花铁卫扔掉辎重,迅速整队,随着王坤泰和黄正山朝着五里氏族的方向全速奔去。 两个时辰前 徽皖郡 五里氏族 往日平静安宁的氏族周边山林中硝烟四起,不时从中传来震动山野的喊杀之声。五里关虽破,但是五里氏族并没有丧失抵抗之力。 在这里经营了五百余年,四十里山林范围,特别是村落附近布置了无数机关和陷阱。敌军虽然势大,但是也无法短时间完全攻占五里氏族。 五里关告急之时,梁立锋当时正坐镇关隘,陡然发觉大批敌军来袭,虽然惊怒,但依旧竭力保持镇定。 一边组织梅花铁卫点燃烽火狼烟,进行防御反击,一边冷静思忖,这些敌军来的蹊跷,从五里关向东延伸五十里,应该是江东尚氏一族守卫的关隘。 这些敌军自东而来,为什么没有收到尚氏一族的烽火预警和快马告急呢?竟然让上万敌军不声不响地奇袭到了五里关。 若非梁立锋在两侧山腰草丛里多布置了几个暗哨,恐怕早已让敌军摸上城头了。 饶是如此,激战中刚一开始,梁立锋立马意识到这些敌军很不一般。 组织有序,战力不凡,而且更令他心惊的是,敌军之中竟然有数名宗师境强者坐镇,九品、八品高手也有二三十人之多。如此强大的力量绝非几百梅花铁卫可以抗衡。 审时度势之下,梁立锋立即派人向氏族禀告这里的情况,同时趁着敌军下一波攻势还未发起之际,率领梅花铁卫撤离了五里关,然后下令启动关隘后方的机关,用巨石封堵山道。 如此迟滞了敌军将近两个时辰,当山道重新被破开时,梁立锋带领所有的梅花铁卫已经退回到氏族中。 在此期间,氏族议事厅接到前方紧急军情,族长梁剑甫立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迅速派人前往四大家族告之四大长老,同时敲响氏族钟楼上的警示钟。 警钟一响,全族震动,若非涉及氏族生死攸关的大事,这氏族警钟绝不会轻易敲响。 警示钟一旦响起,全族上下所有青壮年不分男女,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在演武场集结。而族中的老弱妇孺也会自主前往西山避难。 当梁立锋带着血迹斑斑的梅花铁卫回到氏族演武场时,数千名五里氏族子弟已经整齐肃立在广场之上了。 第151章 死守西山,绝不后退 梁剑龙、王乾一、黄玉清、费云琴都是一身甲胄,站立在台阶上,氏族议事厅的大门紧闭着。梁立锋几个健步冲到四人面前。 梁剑龙沉声问道: “情况如何?” 梁立锋喘息道: “最多一个时辰,敌军就会杀到。必须早做防御。我爹呢?” 四大长老面色凝重,眼神看向氏族议事厅。梁剑龙道: “大哥和王九爷在里面。” 梁立锋听到王九爷的名字,心中略微一安,压抑住心头的焦急,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等候。 氏族议事厅内,王九爷和梁剑甫站立在那块书写着五里氏族祖训的石壁前。 梁剑甫双手捧着一枚四色梅花令牌,躬身郑重道: “梅魂令和西山秘境就拜托九爷了。” 王九爷接过那枚象征着氏族传承的梅魂令,苍老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峥嵘之色,缓缓道: “规矩你都懂,凡间争斗,老夫无法插手。但是你放心,有老夫在,五里氏族绝对不会断了血脉传承。” 梁剑甫双目微红,一甩袍袖,跪倒在王九爷面前,郑重而缓慢地向王九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推开氏族议事厅的大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空空荡荡的大厅中只剩下王九爷一人,他单手握着梅魂令,魁梧的身形此刻竟然有些佝偻,苍老的脸庞上满布忧色,身影寂寥而萧索。 “剑甫,老夫能做的,也只有送你半道灵力了。不论成败,这都是你的最后一战。” 盯着手中的梅魂令,王九爷的目光倏然变得宛如刀锋,声音嘶哑,恨恨道: “棋局因果已现,我也困于其中。尚之道啊,尚之道!如果五里氏族真的被灭,老夫拼着再次入魔,也定要和你玉石俱焚!” 幽怨愤恨的声音在议事厅内久久回荡,王九爷已经消失不见。大厅外,在梁剑甫地调度下,数千氏族子弟快速而有序地前往各个防御点。 每个人脸上闪动着紧张但无比坚毅的目光,守护氏族,守护家园,守护他们的亲人,杀光所有来犯之敌,这是他们共同的信念。 万余名齐国幽灵卫从四个方向包围了五里氏族。四长老各自率领数百名氏族子弟占据有利地形地势,戍守在四个出口与来犯之敌浴血拼杀。 激战半日,硬生生将近万敌军挡在五里氏族外围。 西山南坡山顶,梁立锋率领三百梅花铁卫护送着族中最后一批老弱妇孺前往西山秘境,其中就有王仁娇、梁东亮等人。 老远就看到王九爷站在山壁前。梁立锋向王九爷行了一礼。 王九爷点点头,单臂一挥,一道黑芒射在一块山壁上,轰然声中,山壁一分为二,化为一座高大的石门,缓缓开启。 王九爷淡淡道: “进去吧。” 上千老弱妇孺有序地进入西山秘境。梁立锋正要转身离去,突然感觉到手臂被人握住了,转头一看是梁东亮。 小胖墩再无往日嬉笑的可爱的模样,双眼微红,眼角还挂着泪水,带着哭腔道: “四叔,我爹娘跟着二爷爷去打坏人了,您修为高,要是碰到他们,麻烦您照顾一下我爹娘!” 冷峻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梁立锋心头一酸,蹲下身子,抚摸着梁东亮的脑袋,认真道: “东亮,哭什么?氏族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会照顾好你爹娘的,你也答应四叔,照顾好这里的人。记住,如果我们都战死了,你们就是氏族最后的希望,一定要活下去。” 梁东亮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泪水还是忍不住地流淌下来。梁立锋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转身低喝道: “梁立雄何在?” “四哥,我在!” 满脸络腮胡子的梁立雄快步走了过来。梁立锋伸手按住梁立雄的肩膀,沉声道: “你率领一百铁卫守在这里,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敌军。” “有我在,那帮杂碎休想登山。” 梁立雄一挺胸膛,郑重道。梁立锋手上加力,靠近他耳边,低声道: “立雄,这里是我五里氏族的最后一道防线,你可千万要给我守住了!” 梁立雄心中凛然,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怒喝道: “四哥放心,死守西山,绝不后退!” 梁立锋颔首,又对王九爷深施一礼,然后带领着两百梅花铁卫冲向黑烟弥漫,火光冲天的氏族驻地。 王九爷叹了口气,拉着梁东亮走进了那座山门。轰然声中,山壁恢复原状。 五里氏族东门,数百亩的水稻田郁郁葱葱,长势正旺。但此时,水稻田已经被血水染红。七八百名氏族子弟正与千余名幽灵卫进行着血战。 一刀斩断一个幽灵卫的脑袋,喘了口气,梁剑龙眼见密密麻麻的敌军,双目赤红,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这里地势开阔,基本上无险可守。 虽然族长已经尽可能将更多的氏族力量派到这里,但是这些敌军着实难缠,如此肉搏对战,伤亡巨大。眼看着一个个倒下的氏族子弟,梁剑龙的心在滴血。 他不禁大喝一声,冲入敌军密集处,刀锋挥舞,劲气暴涨,不断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战团中,梁立顺与黄正兰也赫然就在其中。梁立顺手持长矛钢盾,黄正兰双手持剑,互相掩护,击杀敌军。 两人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夫妻连心,配合甚为默契。 梁立顺以钢盾抵挡大部分的攻势,黄正兰剑锋闪动,乘隙刺击敌军的双目和咽喉。敌人待要抵挡,梁立顺的铁矛又随后攻杀。如此配合,已经击杀了数人。 激战中,黄正兰又刺瞎了一个敌人的双目,那个敌人眼前一黑,忽觉胸口一凉,梁立顺的铁矛已经贯穿胸膛。 钢盾舞动,将尸体拍飞,梁立顺哈哈笑道: “哈哈哈,兰子,好剑法!” 黄正兰秀眉微扬,得意道: “那是自然,老三,别忘了,你曾经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着,她双剑飞舞,又攻向另一个敌人,梁立顺怕她有失,连忙纵身举盾挺枪相护。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横扫而来,黄正兰心中一凛,知道此人修为深厚,横剑格挡,“当”的一声,黄正兰闷哼一声,身形不禁倒飞了出去。 梁立顺不由大惊,长矛探出直刺那人腰腹,那个幽灵卫将领冷哼了一声,手中长枪斜挑迎上,铁矛瞬间被长枪挑起,梁立顺身形不稳,也连退了十余步。 黄正兰纵身跃到梁立顺身前,扶住他的身形,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惊: “七品高手!” 不及多想,那个七品幽灵卫已经挥舞着长枪向两人杀来。梁立顺和黄正兰不敢怠慢,身形穿插,围着此人游斗。 第152章 犯我家园者,一律当诛 梁立顺的修为是四品,黄正兰是三品武者,即便两人联手对付一名七品也是极为吃力的。 不消片刻,黄正兰的一把长剑被长枪磕飞,梁立顺的左臂被刺中,鲜血长流。两人已经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那个幽灵卫将领见黄正兰相貌秀美大起色心,大半攻势用来对付梁立顺,对黄正兰倒是手下留情,口中狞笑道: “嘿嘿嘿,小娘子,这个男人太弱了,降了本将军,做我的侍妾,我就饶你一命。” “狗贼!我去你妈的,拿命来!” 梁立顺见他调戏自家媳妇,不由怒发冲冠,猛然冲了过去。黄正兰大惊,急忙跟上。 那个幽灵卫将领不急不忙,瞅准时机,劲气蓄满枪身,一道枪芒如蛟龙出水,直刺梁立顺。感到强大的劲气袭来,梁立顺举起钢盾格挡。 “砰”的一声闷响,梁立顺抵挡不住,钢盾脱手,一口鲜血喷出。黄正兰惊叫一声,将手中长剑射向正要追击而来的幽灵卫将领。 闪身躲开长剑,幽灵卫将领反手一掌击中黄正兰的肩膀,黄正兰口吐鲜血,向后跌飞。 梁立顺强忍剧痛,飞身接住妻子。这时,幽灵卫将领纵身跃起,高举长枪,恶狠狠道: “臭娘们,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和这个废物一起去死吧!” 枪身蓄满浑厚的劲气,嗡嗡作响,幽灵卫将领身在空中,如同投掷标枪一般,将长枪朝着二人猛然掷出。 就在这危急时刻,忽然从左侧下方射来一道银白剑光,薄如蝉翼,冷如寒霜,极为巧妙地用软剑裹住刚猛长枪的尾部。 顺势一卷,射来的长枪瞬间方向偏离,直接插在了距离梁立顺和黄正兰一尺外的稻田里,枪身尤自震颤不已。 幽灵卫将领一惊,拔出腰间长刀,凝神细看,只见一个轻盈身影落在了梁立顺和黄正兰身前。他不由眼睛一亮,三角眼中射出淫邪的目光,舔唇怪笑道: “好标致的女娃呀!正好抢了暖被窝!” 只见这女子长腿细腰,身形婀娜,面容娇美,手中握着一把白芒闪闪的软剑,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女。正要持刀擒拿这美貌少女,几个氏族子弟已经冲拥而上围住了这个幽灵卫将领。 “泽茹,你怎么来了?” 黄正兰惊讶道。这个少女正是费泽茹。刚刚赶到此地,见梁立顺夫妇遇险,费泽茹急忙使用蝉翼剑化解了这强猛的一击。 即便如此,七品强者的强猛劲气也激地她体内气血翻腾,费泽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气血,扶起黄正兰和梁立顺,微微喘息道: “东明不在,我担心你们,所以过来看看。” 梁立顺和黄正兰心中一暖。黄正兰握住费泽茹的手,嗔怒道: “胡闹!族中未成年的子弟都应该到西山秘境里去。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是啊,泽茹,你快离开这里。” 梁立顺以矛杵地,也催促她离开。费泽茹摇了摇头,手抚蝉翼剑,咬唇道: “我不走,氏族要是没了,躲在西山秘境有什么用?再说,我答应过东明,在他回来之前要照顾你们的。” 梁立顺和黄正兰动容,黄正兰热泪盈眶,连声道: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三人一惊,只见那个幽灵卫将领斩杀了围攻他的几名氏族子弟之后,再次朝着他们冲来。 “区区一个七品,也敢如此嚣张!受死!” 声到人到,斜刺里冲出一人,一道赤红劲气激射而来,剑气纵横,瞬间将那个幽灵卫将领笼罩其中。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幽灵卫将领顷刻间被斩为数段,残尸血水洒落一地。 “四弟!” “立锋叔叔!” 三人惊喜地喊出此人的名字。梁立锋的身形落到梁立顺等人面前。见梁立顺和黄正兰嘴角的鲜血,梁立锋关切地问道: “三哥三嫂,你们受伤了?” 梁立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毫不在意道: “没事,小伤而已。” 黄正兰喘了口气,问道: “四弟,你不是护送东亮他们去西山秘境了吗?” “你们放心吧,东亮他们已经安全送到了。” 梁立顺和黄正兰心中大定。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喊杀之声,循声望去,两百梅花铁卫已经赶到,迅速加入战团。 五里氏族压力大减,信心倍增。而敌方,本来气势汹汹,横冲直撞,但是与梅花铁卫一接触,立马发现,这些甲士的战力远高于普通氏族子弟。 不消片刻,竟然被打得溃不成军,士气顿时低迷,隐隐有败退的迹象。 将一把长剑递给黄正兰,梁立锋对三人道: “三哥三嫂,我们一起灭了这群敌人!” “好!” 说罢,四人各持兵刃杀向敌军。血战仍在持续,几百亩水稻田中的尸体越来越多,天地间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 梁剑龙见梅花铁卫来援,心中大快,战意上涌,仰天怒吼道: “儿郎们,杀光他们,给咱们的水稻田加点肥料啊!” “好大的口气!只怕你没那个本事!” 一声阴沉的低喝骤然响起,震动耳膜,响彻四野,竟然盖过了厮杀之声。双方都是一怔,刀兵顿止,以一条田埂为界,对峙静默。 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齐国的幽灵卫忽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之声。 只见四道人影走到了幽灵卫阵前。强大的气息瞬间冲向五里氏族的防线,大部分的氏族子弟不由向后倒退,竟有一阵心悸的感觉。梁剑龙心中凛然,暗惊道: “一名宗师境!三名九品!” 四名幽灵卫强者站在田埂之上,满脸桀骜之色。为首的那名宗师境强者斜睨着梁剑龙,满脸不屑道: “就是你说要杀光我们,是吗?” “不错!” 梁剑龙毫无惧色,冷冷对视。这时,四道身影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分别是梁剑龙的长子梁立舟、梁立锋、梁东川还有黄梅。 剑指敌酋,梁剑龙森然道: “犯我家园者,一律当诛!” “哈哈哈哈——” 齐国的宗师境强者一阵冷笑,一一点指对面四人,讥讽道: “两个八品,两个七品,还有一个五品的小女娃,一帮乡野土着,也敢与我大齐对阵!” 手臂扬起,向前一指,齐国宗师境强者咆哮道: “众将听令,踏平山林,鸡犬不留!” “杀呀!” 衰弱的士气瞬间被重新点燃,那名宗师境强者和其他三名九品高手一马当先,直奔梁剑龙而来。 梁剑龙疾步上前,同时高声喝道: “我来对付那个宗师境强者,你们四人拦住另外三个九品。” 其余四人应和一声,两队人马再次混战在一起。都是悍不畏死地拼杀,都是招招夺命的狠斗。 第153章 精神攻击!尚氏一族! 花园桥上,云先生悠闲地坐在凉亭内,千余名尚氏一族精英静静地站在山道上。 眼见五里氏的族方向黑烟弥漫喊杀震天,尚氏族人的眼中均闪动着嗜血的幽光。 “圣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五里氏族颓势已现,该你们去摘取胜利果实了。” 云先生邪魅一笑,站立在一旁的尚永年和尚永贞躬身领命,率领着一众杀气腾腾的族人,直奔五里氏族而去。 云先生缓步走出凉亭,望着西山的方向,轻笑道: “也该去会一会这位金甲神将了。你们说是不是呀?” 在他身后,四道漆黑的身影缓缓显现,如同鬼魅一般,周身笼罩着奇异的幽光,隐隐可见这四人身后悬浮着四道兽影,只是模糊不清,看不清真容。 五里氏族西门,距离西山秘境只有四五里距离,族长梁剑甫亲自带领着梁立根和梁立松以及五百余名氏族子弟戍守在西山山坡。 虽然攻山的敌军多达两千余人,但是有梁剑甫这位宗师境强者坐镇,敌军刚一发起攻势,梁剑甫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队伍中的将领和七品以上高手。 领军的将领和队伍中高手一死,顿时群龙无首,再被五里氏族居高临下猛一冲杀,瞬间就溃败下去。 因此敌军虽然人多势众,前后发动了十几次冲锋,山坡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但是根本无法冲上山岭,更别说攻破五里氏族的防线了。 又一次击退了敌军的攻势,梁剑甫微微舒了一口气,心中暗忖道: “徽皖郡的守军一天之内就会赶到,只要守住十二个时辰,氏族就能保住。” “报——” 一个氏族子弟飞奔到梁剑甫身前,嘶声道: “族长!族长!南门和北门出现宗师境和九品强者!王长老和费长老正在竭力抵挡,还请族长速速派兵援助!” “什么?” 梁剑甫浑身一震,梁立根和梁立松也是大吃一惊。宗师境强者和九品高手! 南门和北门只有王乾一和费云琴是八品高手,除他们之外还有几个七品,即便有山势可守,有机关可用,但是绝对无法长时间阻拦宗师境和九品强者的。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氏族子弟飞奔来报: “报!东门出现宗师境强者和九品高手,铁卫长梁立锋已经率领梅花铁卫前去支援,双方正在激战。” “东门也出现宗师境和九品?” 梁剑甫心中又是一凛,虽然有梁立锋和梅花铁卫前去支援,东门暂时无虞。但是其他三个方向怎么会同时出现宗师境和九品高手呢? 齐国怎么会出动这么多高阶武者攻打五里氏族呢? 顾不上细想,现在南门和北门告急,必须火速支援。梁剑甫对那两个传令的氏族子弟道: “传令,黄玉广率领五百人驰援北门!黄玉平率领五百人驰援南门。” 略一思忖,他又对第三个传令兵,道: “密切关注东门战况,随时汇报!” 两个传令的氏族子弟领命而去。梁立根上前一步,担忧道: “爹,东门地势开阔,无险可守。南门和北门虽有地形的优势,即便黄长老和玉平叔他们过去支援,面对宗师境和九品强者也是凶险异常啊。” 梁剑甫叹了口气,沉声道: “这本来就是一场打不赢的仗。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郡府援兵。” 梁立松心念转动,低声道: “爹,四个方向的敌军加起来有上万人,我们氏族可用的兵力不到三千。这样防守,即便守得住,氏族精锐也将消耗殆尽了。能不能请王九爷出手相助?” 梁剑甫瞪了梁立松一眼,斥道: “混账!老夫怎么生了你这样的软骨头!你还算是我五里氏族的儿郎吗?” 梁立松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 “爹爹息怒,儿子绝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我们氏族有太多伤亡。” 梁立根也跪下,替梁立松求情道: “爹,五弟绝对没有畏战的意思。每次冲杀,他都冲在最前面。就算受伤了,也从没退后一步。” 目光扫过两个儿子,梁立根的左臂缠着绷带,梁立松的右腿上的伤口还未来及包扎,鲜血浸透了一片甲胄。梁剑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两个儿子扶起来,对梁立根道: “绷带。” 梁立根一怔,见父亲白了自己一眼,霍然醒悟,连忙从队医那里取来绷带。梁剑甫接过,就要给梁立松包扎伤口。梁立松吓了一跳,刚要躲闪,被梁剑甫一把抓住肩膀,硬生生地按住了。 “别动!” 梁剑甫一拍梁立松的脑门,然后将他按坐在地上,给他包扎腿上的伤口。 梁立松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慈祥,揉着脑门,有些痴傻地望着二哥。梁立根捂嘴忍住笑,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动。 “王九爷有王九爷的使命。我们有我们的职责。” 一边给儿子包扎伤口,梁剑甫一边徐徐道, “氏族的所有老弱和幼童都已经进入西山秘境了。九爷在,氏族安。我们五里氏族的血脉永远不会断绝。但是九爷不是万能的,守卫氏族是我们的责任。你们可明白?” 将伤口包扎好,梁剑甫拍了拍梁立松的肩膀,站起身来,望着硝烟弥漫的氏族领地,苍老的目光变得锐利,声如刀锋,道: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先祖们用鲜血换来的。如今有敌人来抢夺,我们就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先祖的英灵,老爹不想和你们说什么大义,就一句话,这里是我们的家,谁来抢,咱们就和谁拼命!死战到最后!” 梁立根和梁立松听得热血沸腾,双双抱拳,铿然道: “孩儿愿随父亲誓死守卫氏族家园。” 梁剑甫顿感欣慰,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正要说话,忽然从对面敌阵中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梁剑甫,老朋友到了,你也不来迎接,你这地主可不怎么友善啊?” 魔音绕耳,震动山林,那声音宛如毒刺一般,刺穿耳膜,直抵脑海。西门山坡上的所有氏族子弟都感到脑中一阵刺痛。梁剑甫面色陡变,失声道: “精神攻击!尚氏一族!” 第154章 未入宗师境终究还是弱了 一道浑厚无比的黑金气芒从梁剑甫身上霍然涌起,迅速形成一块巨大的黑金色梅花气盾,将数百氏族子弟笼罩其中。氏族子弟脑中的刺痛感顿时缓解了许多。 “哈哈哈,黑金玄梅精魄!梅魂功法果然精妙!还当真是我尚氏一族精神功法的克星啊!” 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 “梁剑甫,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领教过了。但不知道,你们五里氏族,如今还有几人传承了梅魂血脉?能挡住我尚氏一族的几轮精神攻击呢?” 话音未落,对面阵营之中霍然出现两百多名身着黑衣和白衣的蒙面男女,为首之人正是尚氏一族的族长尚永年和尚永贞。 “卑鄙无耻!” 梁剑甫怒斥一声,心中的谜团此刻恍然而解。齐国两万幽灵卫突破东境,第一道关隘的戍守者就是江东尚氏一族。 为何没有狼烟示警?为何没有快马传信?如今见到尚氏一族出现在敌方的阵营中,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尚永年!尚永贞!你们竟敢通敌叛国!” 梁剑甫肃立山头,一边施展梅魂功法抵挡幻念之力的攻击,一边怒目而视。 “通敌?叛国?哈哈哈,等到五州尽归大齐版图,我尚氏一族就是开疆拓土,一统五州的元勋!” 只见尚永年和尚永贞携手站在一架战车之上,两人双目紫光萦绕。 与此同时,两百多名尚氏族人盘坐在地,四百多道紫色幽光从这些人眼中射出,汇入尚永年和尚永贞的体内。 一片耀眼的紫芒从两人眼中射向苍穹,一头虚影逐渐在半空中隐现而出,兽首人身,眉心第三只巨大魔眼,半睁半闭,狰狞凶恶。 尚永年与尚永贞振臂高举,身后的虚影发出一声震天巨吼。 与此同时,五里氏族的东门、南门和北门,分别出现一头虚影,只是庞大程度比之西门略有不足。西门的虚影高达二十余丈,而其他三个只有十余丈。 “幻念合击之法!没想到,你们终究还是练成了!” 凝望着半空中的虚影,梁剑甫面色阴沉,眼神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凄然。 终究要走到这一步。他想起几个时辰前,在氏族议事厅内,王九爷对自己说的话: “剑甫,这一战,你会死,老夫救不了你!” 数里外的西山秘境,王九爷站在山巅之上,望着四个方向出现的虚影,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奥秘。 脑海中浮现出氏族议事厅内,当自己告诉梁剑甫会陨落于这场护族战役时,梁剑甫所说的话: “梅魂永存,血脉无恙,我虽身死也不悔!” 王九爷叹了口气,右臂衣袖飞舞,左手微微抬起,掌心握着一枚黑色棋子,身形动了动,灵气翻腾奔涌,周身包裹犀利的黑芒,好似蓄力的箭矢,随时都有可能激射而出。 犹豫许久,王九爷最终缓缓放下左臂,灵力消散,魁梧的身形是如标枪一般,立在了原地,再也不动了。 西门山坡上,梁剑甫傲然而立,面对巍峨庞大的虚影,凛然不惧,缓缓转头对梁立根和梁立松道: “立根、立松,为父要去破这尚氏的幻念合击之法,你们带着氏族子弟退守西山。” “爹!” “爹?您要一个人去?” 梁立根和梁立松悚然一惊。梁立根急道: “这虚影看着就强大无比。爹,您怎么能一个人去呢?让儿子陪您去吧。” “事不宜迟,你们速速带领西门的所有子弟退守西山!” 梁剑甫忽然怒喝一声,两人又是一怔,见父亲如此疾言厉色,不由垂下头,但身形依旧没有动。 梁剑甫面色一缓,故作轻松道: “虚影不过是尚氏一族精神功法的一种合击之法。二十年前,他们也曾施展此法与我交过手,最终还是败给我了。你们在这里,反而会让老夫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只有你们离去,老夫才能全力以赴。” 听他如此一说,梁立根和梁立松心中稍安,又想父亲乃是堂堂宗师境强者,即便不敌,脱身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此处,两人见父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即不再多言,带领山坡上的氏族子弟退往西山。 望着撤离的氏族子弟,梁剑甫缓缓呼出一口气,双目扫过五里氏族的四十里山林,最终将目光凝聚在山坡下。 敌军阵前,正在吸取力量的尚永年和尚永贞举头凝望。三人六目相对,暗潮汹涌,激荡无声。 “你们准备好了吗?” 梁剑甫冷笑道。尚永年和尚永贞身子一震,泛着紫芒的瞳孔微缩。梁剑甫鄙视地看着两人,哂笑道: “不用心惊,不用着急,吸取族人的幻念之力,才能发挥这合击之法的最大力量。此法虽然歹毒,但是老夫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们尚氏所谓的后裔,到底能将这功法发挥到何种程度。” “梁剑甫,你果然还是那么自傲!” 尚永年与尚永贞宛如一体,异口同声道, “二十年前,我们败于你手。二十年来,尚氏一直被五里氏压得抬不起头。今日,杀你梁剑甫,灭你五里氏族,新仇旧恨一并讨回!” “只怕你们没这个本事!来吧,见识一下我五里氏族梅魂的伟力!” 声若洪钟,势如神灵,梁剑甫周身光芒暴涨,气势不断攀升,原本若隐若现的梅花气盾陡然一亮,缓缓升到了半空中,既而不断地变大,黑金色的光芒不断从梅花气盾上放射而出。 顷刻间,化为一朵黑金色的四瓣梅花,散发着阵阵摄人心魂的庞大气息。梁剑甫一声长啸,身形陡然跃起,竟然站立在梅花之上。 “梅魂九变,黑金玄盾!” 尚永年和尚永贞惊呼出声。梁剑甫傲立半空,朗声道: “尚氏!以此玄盾,能否镇压你这?” “梁剑甫,你果然强大!但是,” 尚永年和尚永贞冷冷开口,道: “看你一人,如何敌我尚氏的百人合击之法。” 两人一声大喝,同时指向半空中的梁剑甫,齐声道: “以吾之身,借引之力,神目洞开!” 虚影眉心处的那只巨大魔眼陡然睁开,一道凌厉的紫芒从中射出。梁剑甫驾驭黑金玄盾,迎着紫芒猛然冲下,两股凡间至强的力量击撞在一起。 虚影和黑金玄盾都在剧烈震荡,一股股磅礴的劲气蔓延开来,击碎了山石,折断了树木。 除了被虚影笼罩的两百余名尚氏精英暂时安然无恙,两千幽灵卫竟有大半被强猛的劲气卷溺其中,惨叫着被紫芒击为血雾,或被玄盾压成肉酱。 尚永年和尚永贞双手紧握,额头上汗珠密布。那两百多尚氏族人也是苦不堪言,不断有人耗尽精力,七孔流血而亡。 而梁剑甫依旧宛如天神降临,脚踏黑金玄盾,双目精光霍霍,呈现不断下压之势。 “他怎么可能这么强!他还不是先天强者啊!” 尚永年和尚永贞心中惊颤,集合两百多族人的精神之力,竟然依旧不敌梁剑甫。如此下去,黑金玄盾一旦将虚影镇压,他们也必死。 “你们两人不过是九品幻念师,未入宗师境终究还是弱了!” 梁剑甫森然道,浓烈的杀气在双目之中迅速升腾而起。 第155章 这就是你们四方仙宫所谓的除魔卫道吗 尚永年和尚永贞的双目已经流出鲜血,生死就在一线。两人一咬牙,声音恍如妖魔,厉声喝道: “梁剑甫,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尚氏筹谋数十载,今日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就在这时,其他三个方向的虚影同时发出一声惊天怪吼,魔眼洞开,三道紫芒霍然射向下方混战的人群。 幽芒所及,不论是五里氏族的子弟还是幽灵卫全都神魂陨灭,倒地而死。梁剑甫惊怒道: “混账!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眼见一个个族人身死,梁剑甫目眦欲裂,略一分神,那蕴含凌厉精神之力的紫芒竟然将黑金玄盾击得上扬了数尺。梁剑甫胸口一热,嘴角溢出鲜血。 “嘿嘿嘿,那些都是你的族人,你的后辈,我看你救还是不救!” 尚氏族长阴恻恻地冷笑不止,加剧吸取两百余名族人的精神之力,对抗黑金玄盾。梁剑甫深吸一口气,遥望西山秘境的方向,隐约可见一个独臂老者静立山巅。 梁剑甫苦笑一声,心中恍然,道: “这,就是九爷所说的,我的宿命!我明白了!” 双臂舒展,体内的精血开始急速地燃烧,血脉中修炼多年的黑金玄梅精魄缓缓碎裂,化为一股庞大的力量,注入下方黑金玄盾之中。 正在南门和北门血战的王乾一、费云琴和随后赶到的黄玉广、黄玉平,眼见半空中的梁剑甫如此作为,不由大惊失色。 南门,王乾一和黄玉平一脸焦急。 “不好,族长在燃烧精血!” “乾一长老,赶紧想办法击溃这虚影!” “玉平,你我修为不足,根本无法施展梅魂九变!没用的!” “那也不能看着族长就此殒命啊!” 北门,费云琴一把拦住暴怒的黄玉广。 “云琴妹子,你快让开,我要去救族长!” “你怎么救?只要一靠近,你就会立刻身死!” “死也要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你给我冷静点,这虚影已经是人间最强的力量,非宗师境不可匹敌!你我都太弱了!” 东门,梁剑龙、梁立锋、梁立顺、梁东川等人几近崩溃。 “四弟,爹在干什么?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爹在燃烧精血,碎裂梅魂!” “什么?那快想办法救爹啊!二叔,你说话呀!”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除非是宗师境强者,不然根本无力插手!” “爹!” “大爷爷!” 西山秘境,梁立根和梁立松眼见着半空中不断扩大的黑金玄盾,也产生了一股不祥之感。 “二哥,梅魂九变有如此大的威力吗?我怎么有种心悸的感觉?” “确实不对劲,走!快去找王九爷,他一定有办法。” 黑金玄盾已经延展为一个直径约为十丈,厚达一尺,宛如实体般的庞大盾牌。梁剑甫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但眼中精光闪烁,须发皆张。 望着下方的虚影和已经骇然变色的尚永年和尚永贞,梁剑甫双目微眯,口中缓缓道: “天戴其玄,地履其苍;横有九州,纵有四方!” 浑厚的嗓音悠然响起,天地俱静,心惊胆寒的敌人,忧心忡忡的族亲,全都安静了下来,仰望半空。 “以吾辈之韶华,护氏族之繁昌。” 所有五里氏族的子弟双目含泪,静静聆听传承数百年的氏族祖训。 “黑金玄盾,白冰寒霜,赤火血炼,黄土龙戕!” 声音逐渐高扬,脚下的黑金玄盾忽然一分为四,分列在四个虚影上空。 梁剑甫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十里氏族山林、氏族议事厅、演武场、东边的百亩水稻田、西山下的那片红薯地、蜿蜒奔腾的襄江,带着深深的眷恋,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朝夕相处的族人。 转身,握拳,苍老厚重的声音在天地间发出最后的绝响: “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下一刻,梁剑甫魁梧的身躯化为熊熊的黑金色火焰,黑金色火焰瞬间融入四块黑金玄盾之中。 四块黑金玄盾好似陡然被激活了一般,急速旋转起来,带着炽烈的火焰,镇压向四个虚影。 “疯了!疯了!梁剑甫疯了!快退!” 尚永年和尚永贞不再理会两百族人,两人携手化为一道幽光,急促逃窜。四块黑金玄盾裹挟着万钧之力,摧枯拉朽一般,将四个庞大虚影压得粉碎。 虚影一破,下方千余名尚氏一族的精英遭受巨大的反噬,伤亡惨重,幻念合击之法,彻底告破! “杀光他们!替族长报仇!” 潮水一般的喊杀声从五里氏族每个角落响起,热泪与热血浇灌在每个氏族子弟的心上。 敌众我寡如何?四面被围又如何? 一腔热血有肝胆,梅魂不灭壮山河。 这一刻,决死一战的信念化为一股炽烈的洪流,已成燎原之势! 西山峰顶,王九爷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梁剑甫以身殉族,尚氏和齐国幽灵卫伤亡惨重。但危机还没有解除,敌军仍有数千之众,已从西门向氏族内部渗透进攻。 来不及缅怀亡者,氏族众人又与来犯的敌人厮杀在一起。西门已破,一旦被敌人迂回穿插到其他三个方向,整个氏族将腹背受敌。 王九爷眉头紧锁,沧桑的目光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就在这时,空间微一震荡,五道人影凭空出现在山巅之上。王九爷面色不变,似乎早有预料,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五人。 为首之人乃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人,皮肤白皙,面容俊美,手中把玩着一把闪烁着黑色幽光的匕首,眼中含笑。 他身后四人,同样披着斗篷,遮住脸颊,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金甲神将。在下慕名已久,今日总算相见了。” 俊美青年人灿烂一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王九爷缄默肃立,并没有言语。来者自然就是四方仙宫诛魔圣使云先生。见王九爷一副冷漠的表情,云先生笑容不改,继续道: “我姓云,乃是四方仙宫的诛魔圣使,今日前来,是奉仙宫之命来取地魂石碎片的。还望金甲神将能够通融。” 王九爷双目微眯,淡淡道: “此处既无妖,也无魔,云圣使请回吧。至于地魂石碎片,没有宗门的法谕,老夫不能给你。” 云先生似乎也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面露无奈之色,摇了摇头,叹息道: “王昌玄,你好歹也是圣道中人,怎会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魔子降世,灭世大劫即将来临,你难道不知吗? 圣道中人应该团结一心,共灭邪魔。地魂石碎片本就是我四方仙宫之物,当初只是委托菩提院代为保管,如今为了除魔卫道取回,你有什么理由不给?” “魔子和灭世大劫,恕在下修为浅薄,倒是没有看到,” 望着仍在浴血拼杀的氏族子弟,王九爷的目光中闪过愤怒之色,挥手一指山下,冷冷道: “至于除魔卫道?说得真是冠冕堂皇。扶植人间话事人,干预凡间气运,肆意残杀凡间无辜生灵,这就是你们四方仙宫所谓的除魔卫道吗?” 第156章 原来是四方仙宫的影修 云先生细长的眸子微微晃动,不置可否地说道: “王道友,你如此毫无根据地诋毁四方仙宫,就不怕给菩提院惹来麻烦吗?” 王九爷盯着俊美青年人,目光冷傲,铿然道: “是非曲直,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何必如此做作。至于麻烦,哼哼,四方仙宫固然势大,但是我菩提院也是圣祖门下。今日之事,我自会禀明宗门,孰是孰非,自有公断! 云先生邪魅地一笑,看了看下山的战场,忽做恍然大悟状,夸张道, “哎呀,我明白了!王道友莫不是觉得,这山下的凡间争斗是我四方仙宫挑起的?是了,五里氏族好像是王道友在凡间的宗族吧? 道友真是凡尘未了,对这些后辈族人还有如此深厚的香火之情!哈哈,本圣使可以保证,这里的争斗与我等绝对无关。王道友切莫多想,误会我们四方仙宫啊。” 王九爷的脸色沉了下来,云先生自顾自地继续道: “看山下的状况,五里氏族很是不妙呀!唉,可惜,真是可惜!这传承了数百年的氏族哦。” “奸贼!” 一股浑厚的灵力从王九爷身上震荡而起,黑芒耀目,阴阳转生轮悬于头顶之上,散发着灼灼的烈焰。 “上清境六重!佛门至宝阴阳转生轮!” 细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云先生盯着那呜呜旋转的佛门至宝,周身亮起防护罩。另外四人呈扇形分布,将王九爷围在当中。 “王昌玄!你当真要与我四方仙宫敌对吗?” 感应到对方的修为境界,又看到那气势恢弘的佛道至宝,云先生对此人生出了忌惮之心。虽然他们在人数的上占据优势,但是,菩提院派他一人镇守大阵,王昌玄必然不是普通先天强者。 诛魔圣使云先生一改之前有恃无恐的态度,语气稍缓,徐徐道: “你的修为虽强,又有佛门至宝护身,但是以一敌五,只怕胜算也不高吧?不如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见对方沉思不语,云先生心中一动,继续道, “交出地魂石碎片,我可助五里氏族度过此劫。再给你一道四方仙宫的法谕。如此一来,既可以保住你的氏族,又可以向菩提院有所交待,咱们也不必大大出手。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你看如何?” 黑袍鼓动,起伏不定,宛如此刻他的心绪,王九爷思忖片刻,冷冷道: “尚之道呢?布此棋局,想必耗费了他不少心力吧?” 云先生微微一怔,略一挑眉,笑道: “尚之道是何人呀?云某不认识啊。王道友此话何意?此次前来,本圣使只为地魂石,至于其他凡间之事, 呵呵,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了,毕竟仙凡有别嘛。难道王道友与这位尚之道有什么恩怨不成?” 见他矢口否认,王九爷自然也是压根不信,听他的言语似有祸水东引之意,心知这位诛魔圣使不简单啊。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而且极为精准地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 若他们几人直接武力抢夺地魂石,自己倒也毫无畏惧。就算他们以多欺寡,自己不敌,也能退守聚灵大阵,确保地魂石无虞。到时候传信告知菩提院,宗门自会找四方仙宫理论。 但是如今,他们间接调用凡间力量围攻氏族,而自己无法对这些凡人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氏族陷于危局。以此为要挟,虽然阴毒,但是确实有效。 就在这时,南北方向骤然响起急促的号角声。南门和北门被攻破了!云先生看出王九爷眼中的焦急之色,“哎呀”一声,故作焦急状,连连道: “五里氏族情况危急呀!王道友,你可要早做决断啊,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王九爷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铁拳紧握,思忖片刻,忽然一甩袖袍,凛然道: “此处乃是菩提院的道场,你等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阴阳转生轮上的火焰光芒大盛,释放出凌厉的杀意,一股佛道特有的强大威压直逼五人。 脸上的笑容猛然一僵,云先生目光变得阴冷,幽幽地盯着王九爷。始料未及,如意算盘落空了!这个王昌玄如此强硬,竟然不再顾及氏族的生死存亡。 要知道,他的本意是利用王九爷对五里氏族的香火之情,逼迫他乖乖地交出地魂石碎片。一旦拿到地魂石碎片,以雷霆手段偷袭击杀王昌玄,再将此处夷为平地,彻底斩草除根。 如此一来,就算菩提院事后追责,四方仙宫大可义正言辞地说王昌玄入魔祸世,诛魔圣使除魔卫道,制裁了入魔的王昌玄。 以四方仙宫的强大,又名正言顺,死无对证,菩提院纵然存疑,也绝对不会过分追究。 刚才看王昌玄的反应,本以为此计就要成功了,没想到,在最后时刻,他竟忽然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难道自己的伎俩被他识破了不成?无暇思量,如今之计,只有先行击杀王昌玄了。 云先生一抬左手,猛地紧握成拳,身后四人倏然消失。王九爷身形不动,阴阳转生轮旋转间,佛道圣火从金轮上升腾而起,呜呜旋转着,一瞬间折转击向虚空个四个方向。 四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传来,那四个人从虚空中显出身形,略显狼狈。四道身影一闪即逝,又遁形于虚空之中,阵阵黑气在山巅逐渐弥散开来,声势虽不见得如何浩大,但四周杀气渐浓。 四人都是初入上清境的修为,每人手持一柄短戈,施展的功法也甚为诡谲。但以速度而论,已经远超寻常上清境修士,宛如鬼魅魔影,来去无踪。 只在最后的一刻,霍然现身迅猛一击,然后又消散不见,如此来回突袭刺杀,虚实难辨,彼此配合地天衣无缝。 “原来是四方仙宫的影修。” 飞身闪避开几轮突袭,王九爷心中有数。影修是四方仙宫的除了诛魔圣使和巡查使者之外的精锐力量。 这些人修为精湛,效忠四方仙宫,其实就是四方仙宫的鹰犬爪牙。每个诛魔圣使都会统领一定数量的影修。 但是王昌玄心中也升起一个疑惑。按理来说,只有修为达到太清境修为的弟子才能担任诛魔圣使。这个云先生的修为显然还没有突破到这一境界,为何能够成为诛魔圣使呢? 他心中思忖着,但对敌术法丝毫没有停止,凝身不动,阴阳转生轮火焰飞腾,蕴含佛道之力,似缓实疾,大巧若拙,后发而先制。 将四人的攻击范围从周身一尺,逼退到丈余,不论他们如何加快速度,如何诡异偷袭,再也无法近身。 第157章 五里氏族已无翻身的可能 眼见王昌玄以一敌四,不但游刃有余,而且稳占上风,云先生神色阴晴不定,暗忖道: “阴阳转生轮不愧是佛道至宝!竟然如此厉害!尚之道这个卑鄙小人!竟敢诓骗我。什么王昌玄右臂已失,实力大损,不足为虑?这家伙的实力不在我之下,还真有些麻烦!” 眼见四人无法攻破王昌玄的防御,反倒被阴阳转生轮攻击得不住后退。 云先生终于意识到他为何敢于以一敌五,这断臂修士修为深厚,如此战力,寻常同阶修士根本不是其对手。 深吸一口气,云先生手掐法诀,黑色匕首瞬间化为一柄七尺长的墨剑,剑身闪耀精光,剑尖之处隐隐显出九颗狰狞的蛇头虚影。 那四人见他出手,化为黑影急速向后退去,又倏然消失不见。 “九杀神匕?你是九婴门下弟子?” 王昌玄不禁失声道。 “不错,你还有点见识。让云某来领教一下菩提院的至宝到底有多厉害!” 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云先生手中法诀一变,口中喝道, “九杀神匕,九杀诀!王昌玄,你能挡住我几杀呢?” 闻名仙界的九杀神匕,王九爷自然听闻过。 这件法宝乃是四方仙宫地渊之主九婴亲自祭炼,也是他的成名法宝。威力无穷,极为厉害。以此神兵施展独门功法九杀诀,号称真仙境以下无可不杀。 感应到九杀神匕上散发出强烈的摄人气息,王九爷紧蹙眉头,心念飞闪,暗道: “九杀神匕非同小可,我和他一旦交手,这片山林必然尽毁。地魂石碎片有北斗七星聚灵玄阵守护,真仙境以下修士难以破除。不如将他引到别处,即便杀不了此獠,至少也能为氏族争取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王九爷身形陡然飞跃而起,脚踩阴阳转生轮,在云先生发动九杀诀之前,化为一道黑芒,急速向远方飞遁。 “想逃?没那么容易!” 云先生一声长啸,驾驭九杀神匕,冲天飞起,紧追王九爷而去。 西山峰顶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就在云先生追赶王九爷离去之后,那四道鬼魅般的身影再次闪现而出,悄无声息地沉入地下。 五里氏族西门已经无人把守,尚永年和尚永贞退避及时,虽然受伤不轻,但侥幸未死,稍作调息,又带着剩下的尚氏子弟和幽灵卫大约四五百人,长驱直入,一路烧杀肆虐。 沿途虽然遇上几波抵抗,但是西门五里氏族的守卫力量已经退守西山,零散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这群虎狼之师。 南门和北门已被攻破,幽灵卫和尚氏没有急于进攻,而是传令各部沿途剿杀五里氏族残余力量,并进行集结,企图重新整合兵力,再对五里氏族发动最后的进攻。 屋舍被焚烧,农田被践踏,密密麻麻的尸体横陈在硝烟弥漫的防御阵线上,大多已经丧失了生机。 少数重伤未死的氏族子弟眼见满目疮痍的家园,眼中流露着绝望的神色,甚至有人失声痛哭。 家园被焚,族亲被屠,怎么能不痛心疾首呢?他们拼光了所有的力气,流尽了最后一滴热血,但是依旧没能阻挡凶神恶煞一般的敌人。 一个满身血迹,双臂已断的氏族战士,艰难地支撑起身体,颤巍巍地挺起胸膛,望着不断逼近的侵略者,喘着粗气,拼尽全力怒吼道: “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向敌人。下一刻,几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这名氏族战士轰然倒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口中尤自断断续续地喃喃念叨着那句“以梅魂之伟力,佑血脉之永强”! 东门的战事也极为惨烈。经过苦战,氏族众人终于将千余敌军全部斩杀,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数百族人战死,两百梅花铁卫存活不到二十人。 面对敌方一名宗师境强者和三名九品高手。梁立舟战死,临死前重创了一名九品高手。梁剑龙与那名宗师境强者拼了个两败俱伤,如今昏迷不醒。 梁东川和黄梅夫妻二人虽然凭借梅魂合击之法,重创了一名九品高手,但自身也受伤颇重。梁立锋受伤最轻,并成功斩杀了另一名九品高手。 此刻,梁东川抱着父亲梁立舟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宛如一个孩童般脆弱。黄梅儿双目含泪,紧紧抱着梁东川,就这么紧紧地抱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抚慰他心中的丧父之痛。 梁立锋提刀走到那两名重伤的九品高手面前,毫不迟疑,手起刀落,斩下他们的头颅,宛如标枪一般站在血泊中,一语不发。 望着昏迷不醒的梁剑龙和已经丧失生机的梁立舟,再看着水稻田中战死的氏族子弟,冷峻的脸庞阴沉到极点。 不远处,梁立顺左肩插着一支箭,背后一道尺许长的伤口,鲜血汩汩。但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而是跪倒在田埂上,悲痛地望着西门方向,满脸血泪。 黄正兰和费泽茹一边流泪,一边给梁立顺包扎伤口。 不久之前,梁剑甫牺牲自己摧毁尚氏一族的四头虚影之时,他们都看在眼中,但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万千悲愤郁结在胸膛,哪怕更加不畏生死地斩杀敌人,也难以消除至亲身死的悲恸。 可是,来不及收敛忧伤,也来不及祭奠英魂,南门、北门、西门被攻破的消息如晴空霹雳急速传来。 黄玉广战死!王乾一战死!王乾德战死!费云麒战死!费云麟战死!千余名氏族子弟阵亡! 敌军已经占领了大半个氏族,正在逼近西山和东门!一个个噩耗宛如重锤般震碎了众人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可是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刻,复仇!向侵略者复仇!这是唯一能支撑他们站起来的信念。 没有人发号施令,也没有人再多说一句,拿起铁矛刀剑,握紧钢盾弓弩,数百浑身鲜血的氏族战士冲向了那些身负血债的敌人。 三队人马在五里氏族内的一处空地上集结,清点人数,幽灵卫四千余人,尚氏子弟还有四五百人,虽然也是伤亡惨重,但是己方这边还有两名宗师境强者、四名九品高手。 实力对比之下,五里氏族已无翻身的可能。 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幽灵卫统帅和尚氏两位族长一致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向东进攻,消灭东门的残余力量,另一路直逼西山,攻克五里氏族最后的防线。 当东进的军队刚刚行进到氏族中央那口古井附近时,与梁立锋带领的复仇之师狭路相逢。 几乎在同时,进攻西山的军队与梁立雄、梁立根和梁立松率领的数百氏族战士短兵相接,两处战场瞬间爆发起更加激烈地厮杀。 第158章 你,你真的是东明 混战中,梁立顺双眼赤红,铁矛不断地刺向一个个敌人。忽然,耳边一声冷哼,一道凌厉的劲风从左侧袭来,快若奔雷,迅如闪电。 “姑父小心!” 费泽茹眼见梁立顺遇险,蝉翼剑如灵蛇般射出点点寒星,急攻那名黑衣蒙面高手,试图援救梁立顺。 那名黑衣蒙面高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长枪依旧刺向梁立顺,同时两枚细针悄无声息地射向费泽茹。 下一刻,锋利的长枪深深刺入梁立顺的腹部。而那两枚细针直接扎入了费泽茹的脖颈。 费泽茹双目一睁,身躯自空中朝下坠落,涣散的瞳孔映照出那名黑衣蒙面高手阴冷的目光。 紧接着,费泽茹仰面跌落在地,口中缓缓流出一股股黑血,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把蝉翼剑。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梁立顺只听到费泽茹一声示警的喊叫,还未看清对方的面容,只觉身子一僵,长枪入体。 一阵彻骨的冰冷袭上心头,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老三!泽茹!” “三哥!” 眼见梁立顺和费泽茹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刺中要害,身形被挑飞到半空,黄正兰和梁立锋同时发出一声惊呼。黄正兰不顾一切地跃起去接丈夫的身体。 而梁立锋宛如疯魔了一般,青筋暴起,双目赤红,手中铁矛化为一道流光,激射向那个黑衣蒙面人。 闪身躲过铁矛,黑衣蒙面人顿时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气锁定了自己,目光横扫,只见一个冷峻的男子已经拔出腰间长刀,临空朝自己斩来。 “八品巅峰武者!” 黑衣蒙面男子心中一凛,眼中忽然紫芒大盛,一道细如银针般的紫芒射向那个冷峻男子。 但见半空之中,一团赤红色光芒宛如烈焰一般从男子体内升腾而起,瞬间包裹刀身,长刀浴火,杀气凛然,竟将那道紫芒硬生生地反击了回去。 “梅魂功法!” 一声痛呼,黑衣蒙面男子双目一痛,心中不妙,刀芒已然临身,他不由大骇。忽觉一股无形之力猛地抓住自己,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险而又险地避开那道凌厉无比的刀芒。 一声轰鸣,刀芒斩落在地,刀气激爆,周边四五个敌军惨叫着跌飞出去。梁立锋目光扫过,只见那个黑衣蒙面男子身旁站着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两人并肩而立与梁立锋对峙。 “八品巅峰幻念师!” 梁立锋暗忖道,转头看向梁立顺和费泽茹跌落的方向,只见三哥的身体被黄正兰抱住,已经奄奄一息。而费泽茹也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冲天的怒火燃烧着他的理智,梁立锋暴怒了,身形向前窜出,厉声喝道: “尚氏奸贼,还我哥哥命来!” 黄正兰接住被抛飞的梁立顺,落地后,抓起费泽茹,迅速避开敌军,退到了古井旁。将两人轻轻放下,先去检查梁立顺,看到他腹部一个巨大的伤口,鲜血如泉涌一般。 黄正兰心中慌乱,强自镇定下来,封穴止血,血流稍缓,但是伤口太大太深,鲜血依旧不停地流淌着。 黄正兰取出一卷纱布,颤抖着按压住伤口,眼见梁立顺气息渐弱,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老三!老三!你醒醒啊!” 她不停地呼唤着丈夫,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瞥眼看到横卧一旁的费泽茹一动不动,口中留着黑血,她的脖颈处竟然一片乌黑。 仔细一看,两根细针深深地扎入白皙的皮肤。 “毒针?泽茹!” 伸出颤巍巍的手,一探鼻息,黄正兰不由眼前阵阵发黑,费泽茹竟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五里氏族二十里外的高空中,一团暗金色光芒,正在全速飞行。金芒中忽然传出梁东明焦急的声音: “不好,氏族已经被攻击了!小九,再快一点!” 眼见不远处,五里氏族的驻地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梁东明心急如焚,不安的心悸之感越来越强。 “好咧,大锅,你别着急,马上就到了。” 九天也察觉到了远处的异常,暗金色光团霍然一亮,速度又快了几分。二十里的距离转眼即到。 梁东明俯瞰下方五里氏族周遭,遍地尸骸,残垣断壁,西山和古井附近两个战团正在厮杀。 半空之中都能闻到一股股浓重的血腥之气,他不由心中一凉,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吗? “快,落到古井那边!” 梁东明心念一动,若有所感,指着古井方向,催促道。九天答应一声,一个盘旋,猛然降落在古井附近,两支厮杀的队伍的中间地带。 下落之势过于迅猛,激起一股极强的气浪,周围三丈内的所有人都被掀飞了出去。正在厮杀的双方陡然见到一团暗金色光芒从空中直坠而下,都是一阵惊愕。 金光散去,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人身高八尺,黑甲罩身,另外一个竟然是个不满一尺的肥胖童子。 眼见这两人从天而降,又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双方都停止了厮杀,惊疑不定地看着二人。对面敌军缓缓退到了百丈之外。 目光四扫,梁东明首先看到了梁立锋,急忙奔了过去,大喜道: “四叔!” 梁立锋双目微眯,手中长刀横胸竖起,冷冷道: “你是何人?” 梁东明身形一顿,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成人形态,连忙摘下脖颈上菩提子,递了过去,快速道: “四叔,我是东明。我接到氏族有难的消息,从斩龙大泽赶回来了。” 看到那颗菩提子,梁立锋面色骤变,急忙接过来仔细查验了一番,又盯着梁东明看了看,忽然上前一把握住梁东明的双肩,颤抖道: “你,你真的是东明?” “是我呀!我在斩龙大泽有些奇遇,身形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我真的是梁东明。哦对了,万物御兵术,您还记得吧?” 听他提到万物御兵术,梁立锋不再有任何怀疑了,这套功法乃是梁东明自创,知道此法之人就是在氏族中也没有几个。 如此看来,眼前这个高大青年定然就是梁东明了。梁立锋猛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梁东明,穿过人群,快速走向古井。 梁东明先是不解,随后定睛一看,不由身形剧颤,只见古井旁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费泽茹,而另外两人竟是自己的爹娘。此刻,费泽茹僵卧在地,一动不动。 父亲满身鲜血,已经奄奄一息了。母亲双手揽着费泽茹和父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第159章 杀我族亲,你们,该死! 梁东明颔首道: “是我呀!我在斩龙大泽有些奇遇,身形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是我真的是梁东明。哦对了,万物御兵术,您还记得吧?” 看到他拿出那颗菩提子,又听他提到万物御兵术,梁立锋不再有任何怀疑了,这套功法乃是梁东明自创,知道此法之人就是在氏族中也没有几个。 如此看来,眼前这个高大青年定然就是梁东明了。梁立锋猛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梁东明,穿过人群,快速走向古井。 梁东明先是不解,随后定睛一看,不由身形剧颤,只见古井旁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费泽茹,而另外两人竟是自己的爹娘。此刻,费泽茹僵卧在地,一动不动。 父亲满身鲜血,已经奄奄一息了。母亲双手揽着费泽茹和父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爹!老妈!泽茹姐姐!” 梁东明一步跃到父亲身旁,快速检查老爹的伤口,不由惊怒交加。 利刃直接洞穿小腹,失血过多,气若游丝,这是致命的创伤!再看费泽茹,脖颈插着毒针,气息脉象全无! 一瞬间,梁东明如坠冰窖,从头凉到了脚底。一旁的九天不声不响地抓住梁立顺和费泽茹的手,一探脉象,忽然道: “大锅,快把那颗蛇王内丹给我。你爹还有救!” “什么?还有救!” 此话一出口,梁立锋和梁东明猛然一惊,黄正兰也霍然惊醒了。 正处于大悲之中的梁东明陡然大喜,急忙掏出那颗赤尾血冠蛇王的内丹。 九天拿过内丹,打出一道金色法诀,蛇王内丹悬浮于梁立顺腹部的伤口处,一股股精纯的生命精华缓缓注入其体内。 随着生命精华的注入,梁立顺游丝般的气息竟然逐渐变强了。腹部的伤口也在缓缓地愈合起来。在场所有的五里氏族众人都是又惊又喜。 黄正兰更是喜极而泣,紧紧地抱住梁立顺,好像生怕再失去一般。 “小九,泽茹姐姐还有救吗?” 梁东明抚摸着费泽茹已经有些冰冷的脸颊,一脸希冀地看向九天。九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沮丧道: “大锅,这个女娃的肉身被剧毒侵蚀,深入骨髓,生机断绝,已经没救了。” 悲恸之情填满了胸膛,梁东明沉默了。他忽然看见费泽茹的手中握着一把剑,银光闪闪,寒气隐隐,正是那把蝉翼剑。 伸手想从她的手中拿起蝉翼剑,却发现拿不下来,蝉翼剑竟然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与手指连为一体了。 她到死,还紧握着这把剑! 梁东明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望着双目紧闭已无生机的费泽茹,他无声的流泪,没有哽咽,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就这样,任由泪水从眼中肆意地流淌。 为她擦去嘴角的黑血,梁东明手掌微抬,黑色鳞甲覆盖手指,轻轻地拔出那两枚毒针,放到眼前,瞳孔如针芒一般锐利。 “尚氏的毒针!” 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将费泽茹轻轻地放在地上,梁东明看向母亲。黄正兰见梁立顺得救,本已惊喜过望,不想又听到费泽茹身死,顿时心痛如绞。 她早已注意到这个高大的年轻人,刚才精神恍惚,似乎听到了他叫自己“老妈”,仔细端详他的相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之感。 梁东明擦掉眼泪,将毒针收了起来,伸手握住母亲的手,柔声道: “老妈,我是东明,我回来了。” 黄正兰浑身一震,一脸难以置信。梁东明正要说话,不远处又传来喊杀之声,原来是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恨意不可抑制地升腾而起,梁东明拍了拍母亲的手,依旧用一种柔和的语气道: “老妈,你照顾好老爹,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说着,看了一眼九天,九天会意,一边继续给梁立顺疗伤,一边开口道: “大锅,你放心吧。有我在,你爹保证没事。” 梁东明颔首,看了一眼费泽茹,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两把长刀,站起身来,对梁立锋,徐徐道 “四叔,杀光这群侵犯咱们氏族的混蛋! 语气平缓,但是杀意凛然,梁立锋不由浑身一震,这股杀意竟然让他也感到了畏惧。 梁东明越过众人,走到队伍最前方,静静地注视着冲来的幽灵卫和尚氏子弟。 梁东明忽然一声长啸,声音高亢雄浑,穿云裂雾,直震得对面敌军悚然一惊,顿时有些乱了阵脚,紧接着一股浑厚凝重的威压如山岳般笼罩而来。 猝不及防之下,冲在最前方的数十人在这股威压之下竟然身不由己地趴伏在地。 “大宗师境!” 身后的梁立锋不禁失声。五里氏族众人更是大惊。这是宗师境的气息!东明已经踏入宗师境了! “泽茹姐姐,你英灵未远,看我如何替你讨还血债!” 一声长啸直破云层,此刻的梁东明气势如虹,双目冷冷扫视对面的上千敌军,森然开口道: “伤我亲人,杀我族亲,你们,该死!” 一瞬间,黑色鳞甲包裹全身,梁东明化为一个黑甲杀神,已经冲入了敌阵之中。 刀芒交错闪烁,鲜血肆意飞溅,无数敌人只觉寒光乍现,已经身首异处。 在求生的欲望之下,敌军纷纷挥动手中兵刃,想要围击梁东明。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飘忽不定的黑影和一片雪亮的刀光。 不论是普通士卒还是高阶武者,亦或是精神幻念师,只是他刀下的蝼蚁。即便是坐镇的宗师境强者,也只是抵挡了四五个回合,便被梁东明取走了头颅。 士气消散,唯有恐惧。上千人竟被一人杀得失魂落魄,丢盔弃甲。不消片刻,便开始溃散奔逃。五里氏族众人也看得是惊心动魄。 眼见敌军开始溃败,梁立锋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飞身杀了过去。 其余五里氏族的子弟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嚎叫着蜂拥而上,肆意地收割着刚才还凶神恶煞,如今看起来已是待宰羔羊的侵略者的性命。 第160章 我们胜利了 在梁东明和梁立锋等人的率领下,五里氏族气势如虹。 攻击东门的敌军一路向西山逃窜溃败, 而进攻西山的敌军还并不知晓东门这边发生的事情,正在全力猛攻西山南坡。 西山本是五里氏族秘境所在,北坡山下是西门,南坡山上是秘境入口。西山南坡山形陡峭,地势险峻,从山下到山顶修筑了三道防御工事。 梁立根、梁立松和梁立雄带领数百氏族子弟和一百梅花铁卫,据险而守,敌军猛攻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勉强攻破第一层防线,此时正在强攻第二道防线。 幽灵卫统帅和尚氏的两位族长正觉焦躁之时,忽然看到大批幽灵卫从东边,潮水一般向西退涌而来,不由都是一愣。 定睛观瞧,更是大惊,那些幽灵卫竟然被数量远少于他们的一群氏族子弟和少量梅花铁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瞧那形势,根本就是一味溃败。幽灵卫统帅和尚永年、尚永贞对视一眼,均露出疑惑之色。 这时,身着尚氏黑白服饰的一男一女,从山下奔来,几个纵跃来到尚氏两位族长面前。 观其形貌,正是刚才在古井附近击伤梁立顺,针刺费泽茹,与梁立锋交手的那对尚氏高手。男的名叫尚载兴,女的名叫尚载莲,乃是一对八品巅峰的幻念师。 尚永年一皱眉,问道: “山下发生了什么事?” 尚载兴与尚载莲躬身行礼,正色道: “启禀族长,五里氏族另外一名宗师境强者,正领着氏族子弟反攻而来。” 众人心中一凛,幽灵卫统帅诧异道: “五里氏族不是只有梁剑甫一个宗师境强者吗?从哪里又冒出个宗师境?” 尚载兴摇了摇头,继续道: “在下不知,这个宗师境强者看着甚为年轻,但是战力绝不亚于梁剑甫。” “什么?” 众人不由大震。梁剑甫刚才以一己之力,独自对抗尚氏千人组成的幻念合击大阵,攻破四道虚影,如此战力已经堪称惊世骇俗了。 尚载兴竟然说又冒出一个实力不逊于梁剑甫的宗师境强者,怎么能不让人动容呢? 尚永年蹙眉,抚须问道: “你将刚才东边发生的事情讲与我听。” 尚载兴简要地将刚才发生之事讲述了一遍。听完之后,众将领一阵默然。尚永年双目精光闪动,忽然一甩衣袖,冷哼道: “哼,区区一个宗师境,我尚氏还不放在眼中。张帅,还请您在此处督战,老夫率领尚氏一族前去击杀了那厮。” 幽灵卫统帅闻言大喜,抱拳道: “好,烦请尚族长前去擒杀那五里氏族的宗师境强者,本帅继续在此攻打西山。” 尚永年抱拳还礼,领着一众尚氏族人朝山下奔去。 尚氏族人对族长的做法甚为不解,五里氏族的梅魂功法对尚氏一族的精神功法极具克制之能,宗师境强者更是难以对付。梁剑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本族虽然主力尚存,但是伤亡不少,两位族长也都负伤在身,为何还要主动请缨,前去对付那五里氏族的宗师境强者呢? 此时再去硬抗这位五里氏族的宗师境强者,实为不智啊。胜负暂且不论,只怕又得折损不少精英子弟了。 走到西山脚下,已经远离幽灵卫那些将领了,尚载兴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族长,您为何要……” 尚永年一摆手,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而一旁的尚永贞面容一肃,对一众尚氏子弟道: “速速以精神秘术召回所有氏族子弟,沿着西门撤出五里氏族。” 尚载兴、尚载莲以及身旁的其他尚氏子弟又是一愣,不由看向尚永年,只见他抚须颔首,徐徐道: “果然知我者,还是永贞妹子啊。” 见大家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尚永年意味深长道: “算算时辰,大梁的援兵快到了,出现的这个宗师境很有可能是大梁派来的。如今五里氏族元气大伤,精英死伤殆尽。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至少五十年内,五里氏已经无法再与我们尚氏抗衡。现在正是撤离的时候。就让那些幽灵卫替咱们牵制五里氏族和大梁的援兵吧。” 尚氏众人恍然,不由对族长佩服的五体投地。不多时,就在幽灵卫依旧在于五里氏族拼死血战的时候,尚氏族人悄然撤离了战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梁东明已经率领五里氏族子弟杀到西山脚下。 戍守在第二道防线的梁立根、梁立松和梁立雄也发现山下异状,不由大喜过望,立马带领山上的子弟咆哮着向山下冲杀。 上下夹击之下,幽灵卫首尾难顾,再加上梁东明这个宗师境的大高手,即便人数远超五里氏族,但是军心已乱,士气荡然无存。 在同仇敌忾、复仇怒火高燃的五里氏族面前,溃不成军。 不到一个时辰,四千多幽灵卫被斩杀大半,近两千余名幽灵卫丢弃兵器,跪地投降。 其中一名宗师境强者和两名九品高手试图带着那位张姓统帅趁乱突围,被梁东明追上,尽数灭杀。 经过一天的艰苦征战,历尽多次生死考验,付出了上千族人的生命,五里氏族终于战胜了来犯之敌,守住了自己的家园! 一众五里氏族精英站在西山峰顶之上,其他各大家族幸存的精英也在其列,刚才梁东明率部反攻的时候,从其他三个出口溃败幸存下来的三大家族的子弟也纷纷汇聚追随。 一千多名幽灵卫降卒全都垂首跪倒在山顶开阔地上。 梁东明双手持刀,脸上身上满是血水,面目依旧阴沉,望着那些降卒,与梁立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熊熊杀意。 梁立锋上前一步,森然喝道: “杀!” 山顶之上顿时响起一阵阵惨叫,众氏族子弟怒吼着,挥舞手中兵刃,冲向那些面露绝望之色的幽灵卫降卒。 不消片刻,一千多名幽灵卫被愤怒的氏族众人屠戮殆尽。 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犹豫,哪怕他们已经放下兵刃,跪地投降。 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就是生存的法则,生死存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梁东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梁立锋举刀怒吼: “五里氏族,永世不灭!” “五里氏族,永世不灭!” “我们赢了!” “我们胜利了!” 这不是欢呼,更不是喜悦,而是涕泪俱下的嘶吼与呐喊。 所有的氏族子弟相互搀扶着,振臂狂啸,宣泄着劫后余生、族亲死难的悲愤,还有一股传承于氏族血脉,数百年来矢志不移的不屈与悲壮。 残阳如血,日暮西山,今日的余晖尤为赤红,半边天幕仿佛血染的一般。 第161章 看护好氏族,等待他回来 三万徽皖郡守军在夜幕降临前终于赶到了。一踏入五里氏族的驻地,徽皖郡的将领们都惊呆了。 惨烈,异常的惨烈,村落大半被毁,农田、街巷、山林间,随处可见成片的残尸。幸存下来的氏族子弟几乎人人带伤。但是他们竟然胜了,守住了这四十里山林。 以不到三千的兵力硬生生干掉了一万两千多名齐国和尚氏的精锐,这其中还有六名宗师境强者和十名九品高手,简直就是个奇迹。 望着存活下来的这些氏族子弟,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的坚毅,每个人眼中都闪耀着自傲的光芒。徽皖郡的将领们又忽然觉得五里氏族确实有这个实力。 派出兵力重新镇守五里关,建立岗哨防止再有敌军来袭,同时救助伤者,打扫战场,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梁东明此刻并没有留在氏族里。战事结束以后,他先去看望了一下父亲,经过九天的医治,老爹已经转危为安,心中不由宽慰了些。 但当他得知梁剑甫、梁立舟、黄玉广、王乾一、费云麒等人战死,梁剑龙重伤不醒,氏族子弟伤亡两千余人,特别是留守的梅花铁卫几乎全部阵亡,心中的悲恸难以抑制。 在临时停放遗体的氏族议事厅内,梁东明缓步走在其中,含泪看向一个个曾经熟悉而鲜活,如今却僵硬而冰冷的族亲,仔细地端详着他们的面容,最后停在了费泽茹的遗体前。 凝视着她的面容,目光落在那柄依旧紧握在手中的蝉翼剑,梁东明长叹一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蝉翼剑从那已经僵硬的手中取了出来。 面对这些为守护氏族而战死的族亲,梁东明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留下一句“血债必须用鲜血来偿还”,随后就带着九天离开了氏族。 注视着手中的那颗浑圆的菩提子,梁立锋站立在氏族钟楼之上,心绪难平。 这颗菩提子是先前相认的时候,东明递到他手中,用来表明身份的,还没有来得及还回去,他就离开氏族了。已经派出的几队人马,都没有寻到他的踪迹。 脑中联想到这颗菩提子的主人离开氏族议事厅时,眼神中透露出的凌厉的杀意,梁立锋的心中就不免担忧,暗忖道: “东明的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戾气呢?” 正在思索中,手中的菩提子忽然亮了起来,散发出暗金色的光晕,梁立锋一惊,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色倩影毫无征兆地飘落在眼前。 梁立锋定睛一看,不由呆住了,一个绝美的女子赫然闪现。 一袭红罗纱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白皙细长的脖颈上,悬着一颗翠黄色的水滴吊坠,酥胸半露,春光无限,面容精致,浑然天成,貌若天仙,凤目流动间,更有一股凌人的威压。 不是别人正是从几万里之外的灵犀阁赶回来的百花,飞行到距离菩提子千里之内,百花立即施展传送秘法,通过这颗菩提子传送到此处。 见手持菩提之人不是梁东明,百花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纤指一勾,那颗菩提子忽然飞起。 梁立锋一惊,刚要抢夺,只觉周身一紧,身体竟然动不了了,好似被禁锢了一般,连劲气也完全无法施展,眼见着那颗菩提子落入红衣女子的手中。 “你是何人?” 梁立锋惊怒道。百花看了看掌心的菩提子,又扫了一眼大战后的五里氏族,目光微凝,开口道: “不必惊慌,我知道你是梁东明的四叔,我是他的朋友。现在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菩提子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梁东明现在何处?” “你是东明的朋友?” 梁立锋蹙起眉头,忽觉周身一松,身体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见这女子如此高深莫测的手段,梁立锋猜测她极有可能是先天强者,心中依旧惊疑不定,并没有回答。 百花清哼了一声,俏脸一沉,冷冷道: “梁立锋,你是东明的叔叔,所以我不想用强。即便你不说,我也有上百种方法可以得到我想知道的东西。我现在心情很不爽,你最好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梁立锋心头一紧,心道这女子好强的气场啊,虽然对方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是言行举止无不显露出豪横的女王范儿,好生的强势。东明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但是又一想,这个女子似乎是借助东明的菩提子才出现在这里的。如此想来,两人必定有着莫大的关联,至少可以判断她应该不是敌人。 “我们五里氏族遭到齐国和尚氏一族围攻,东明接到消息,从斩龙大泽赶了回来,但是他身形大变,已经不再是十岁少年模样,为了证明身份,将这颗菩提子交给了我……” 梁立锋将发生的事情择其概要快速地说了一遍。百花的眉头缓缓蹙起,神色复杂。 当听到梁东明留下那句“血债必须用鲜血来偿还”之后,就带着一个童子离开氏族,百花叹息了一声,面容稍霁,略一沉吟,问道: “你刚才说那个童子用一颗蛇王的内丹,将濒死的梁立顺救了回来?” “不错。” “那个童子是何模样?” “身长三尺,虎头虎脑的,身形滚圆,头顶扎着一根剑形独辫。” “剑形独辫,三尺高的童子,可以汲取生命精华起死回生,此人是谁呢?” 凤目精光晃动,细长的眉头微微蹙起,百花面露疑惑之色。梁立锋见她沉默不语,正想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忽然从百花身上亮起一道七彩霓光,刺目耀眼,梁立锋下意识地用手遮挡,霓光中传来百花的声音: “你不必担心,凡间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威胁到东明。看护好氏族,等待他回来。” 七彩霓光消散,百花的身影也消失不见。望着空荡的塔楼,好像这个红衣女子从未来过,梁立锋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梦,但手中的菩提子已经不见了。 回想百花最后的话,梁立锋不禁喃喃道: “凡间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威胁到东明?我这个侄儿已经是宗师境强者了,先天之下确实难有敌手。十岁的宗师境强者,简直匪夷所思!” 隐隐之中,梁立锋感觉到,这个从小他看着长大的侄儿可能在不久的未来,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或许精彩纷呈,或许荆棘密布,或许超越凡俗,或许惊天动地。 第162章 原来你隐藏了修为 暮色已深,黑夜降临,弦月高悬,历经战火洗礼的氏族再次与山林融为一体。 百花静立于五里氏族上空,俯瞰下方山岚。她本想去寻找梁东明,但是在飞越西山之时,灵识有所感应,不禁顿住身形。 灵识释放一番探查,百花略感疑惑,喃喃自语道: “王昌玄竟然不在西山?嗯?四个上清境的修士在西山秘境中企图破阵!” 百花继续扩大灵识的探查范围,当灵识扩展到八百里之外,果然感应到有两个先天修士正在激烈斗法,其中一人的气息与王昌玄吻合。 “原来如此。” 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妩媚的双眸闪动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百花身形一晃,倩影已从半空落入了西山之中。 以穿山之术进入西山山腹之后,百花施展敛气功法,收敛了气息。她的灵识本就强大,一旦收敛气息,就算一般真仙境的修士也难以发现。 山腹内密道九曲纵横,密如蛛网,整个西山竟似被完全掏空了一般,寻常人进入,如果没有人引导,只怕不消片刻,便会迷失其中了 这些密道对寻常凡人自然是难以逾越的屏障,对于百花却形同虚设,继续施展穿山之术,隐身前行。 在穿行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大群五里氏族的老弱妇孺,梁东明的二弟梁东亮,外公外婆也在其中,想必是进入山腹躲避战祸的。 百花想了想,设下一个灵气结界,将这些人罩在其中,然后不再停留加速向山腹内部奔行,当她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西山秘境最深处。 一踏入这方空间,就感到灵气奔腾翻涌,精光璀璨耀目,喧狂的兽吼与强烈的金属撞击声惊天动地。这么大的动静,对外界竟然没有丝毫影响。 “菩提院布置的灵气结界果然有点意思。” 百花飘然落于山腹一角,隐匿好身形,扫视四周,美眸霍然一亮。 宽阔的空间中,一座巨大的高台出现在眼前。一百零八步青石板台阶直达高台之巅。北斗七星聚灵玄阵笼罩着台顶。 百花双目凝聚灵力,清晰地看到一块水滴状翠黄琉璃半悬于玄阵中央,散发着七彩霓光,躁动不安,不断地撞击着那宛如樊笼的聚灵大阵。 “地魂石碎片!” 朱唇轻启,语气轻柔,带着一丝隽永地轻叹,百花紧紧地盯着那块水滴状琉璃,胸口处的那枚吊坠微微震动,亮起了七彩光晕,好似看到了亲人一般。 百花微微轻笑,手指拂过胸口的水滴形吊坠,低语道: “别着急,还不是时候。” 胸口悬挂的那枚吊坠瞬间恢复了原状。 但是北斗七星聚灵玄阵中的那块地魂石碎片却忽然彩光大盛,好似感应到了什么,陡然化为一个小型的七彩光轮,以更加强猛的力量冲击着封印大阵。 此刻,北斗七星聚灵阵的七处阵基正不断的射出光芒,七道炫光汇聚到高台中央,不断增强着防御护罩的强度,阻止地魂石碎片破阵而出。 四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围绕高台,临空立于聚灵阵上空的四个方位。 这四人手结法印,周身黑气缭绕,背后竟然都悬浮着一个奇异而庞大的兽影,一股股幽暗之力不断攻击着七处阵基。 而每一座阵基底座处,都亮起一圈圈繁密的佛门符文,化为符盾将阵基牢牢保护在其中。抵御着幽暗之力的攻击。 “四象阵。” 百花心中恍然,难怪仅凭四个初入上清境的影修,就敢来破北斗七星聚灵玄阵。凤目射出冷光,扫过四人背后的兽影,心中暗忖道: “上古四象阵,东方青龙象,北方玄武象,西方白虎象,南方朱雀象,四象合一,可守四方,可灭仙魔。也算是当今仙界的一流攻击阵法了。 以初入上清境的修为施展,可以发挥出一品真仙级别的攻击力,看来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儿了。” 北斗七星聚灵玄阵乃是一流的封印与防御大阵,真仙境之下的修士难以攻破的。但是如今,作为守阵之人的王九爷不在阵中,聚灵阵只能被动防御。 四象阵从外部破阵,地魂石残片从内部冲阵,若非北斗七星聚灵阵加持了佛门符咒,防御力超强,只怕早已被攻破。 在百花到来之前,四方仙宫这四个影修已经持续攻击了一个多时辰。 如今百花到来,阵内的地魂石碎片有所感应,更是以全力冲击着大阵的封印。半个时辰之后,一处阵基处被摧毁,紧接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另有三处阵基轰然崩溃。 防御护罩和封印的力量瞬间大减,大阵已然岌岌可危。静候在山腹一角的百花,缓缓显出身形,莲步轻摇,走向高台,双目逐渐亮起七彩异光。 “魂石来兮——” 一声清啸,百花胸前的那枚水滴吊坠倏然飞起,化为一道七彩光芒,如流星般,射向聚灵阵中那枚已经即将破阵而出的水滴状琉璃。 五里氏族八百里之外的高空,诛魔圣使云先生与王九爷正在激斗。 九杀神匕一分为九,化为九条百丈妖蟒,黑芒漫天,飞旋缠绕,巨口獠牙森森,大有吞天噬地之威,撼山震岳之能。 阴阳转生轮则变为了一座莲花台,古朴厚重的黑色底座透着苍茫的金属质感,一朵黑金火莲栩栩如生,圣洁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映红了半个天际。 王九爷周身黑金光芒缭绕,怒目相对,宛如佛道金刚,右臂袍袖随风飘摆,左手竖起,临空缓缓地勾画出道道佛门法印,以攻对攻,毫不示弱。 云先生的双目此刻已经变成了漆黑之色,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竟然呈现半透明状,脸上依旧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容,双手法诀如穿花舞蝶,变幻莫测。 两大修士施展着完全不同的仙道功法。菩提院与四方仙宫都是当今仙界的擎天巨擘,都是圣祖门下。 不同的是一个凝重如山,坚不可摧,一个迅疾凌厉,手段无穷。激斗了两个时辰,竟然不分胜负。王九爷出言讥讽道: “原来你隐藏了修为,竟然也是上清境六重天的修为。云圣使好深的算计啊!” 交手之前,这个云先生显露的是上清境四重天的修为,但交手没多久,他竟然在一次攻击中瞬间爆发出六重天的实力,若非王九爷反应及时,只怕已经受伤。 “嘿嘿,王道友谬赞了,因果道法,果然不凡,但不知道没了阴阳转生轮,道友还能有几成战力?” 云先生嘿嘿冷笑,明褒实贬,意指王昌玄借助了阴阳转生轮这一佛道至宝,才能与他匹敌。 第163章 昌玄,你悟到几分了? 王昌玄神色如常,淡淡道: “哦?如果云圣使不服气,那不如这样,阁下收起九杀神匕,咱们各凭修为,再比高低?” “王道友此言差矣,九杀神匕乃是我的本命法宝,但是阴阳转生轮并非是道友的本命法宝吧?不如,你收起阴阳转生轮,咱们以本命法宝比试如何?” “云圣使,你好歹也是上清境修士,怎么说出如此愚笨之辞。战力强弱,取决于借引天地伟力的能力,法宝只是媒介,主要还要看何人驾驭。你修为不足,能力孱弱,还要怪法宝不如我吗?” “哼哼。今日,云某当真大开眼界,原来菩提院远不止道法精深,这嘴上的功法也是厉害至极!” “过奖过奖,我们菩提院都是老实人,比不了四方仙宫的狡诈阴险,竟做出屠戮凡间生灵的混账勾当,当真是大胆至极,也不怕天道轮回,天罚袭身!” 两人的攻势越来越激烈,手段尽出,已是生死相搏,口中之言却是冷静从容,针锋相对。 真是出手无情夺命间,唇枪舌剑不改颜。就这份养气的境界已经强过无数同阶修士了。 就在这时,王九爷忽然面色大变,左掌翻起,梅魂令出现在手中,正闪烁着急促的光芒。 暗道一声“不好”,独臂老者连挥衣袖,两道巨大的黑金拳影猛然击向云先生。 见那拳影刚猛异常,内蕴佛道大力,云先生不敢怠慢,九杀神匕重新化为七尺墨剑,形成一道光盾,挡住了那两道黑金拳影。 而王九爷乘隙收回了阴阳转生轮,化为一道黑金光芒,竟然远遁而去了。 云先生先是一怔,施展神通击碎那两道黑金拳影,望着王九爷远去的遁光,并没有立刻追赶,念头飞闪: “已经得手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但是影修为何没有传信给我呢?” 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尝试以传讯之法与那四名影修联系,但是毫无回应,云先生皱起眉头,心知事情定然有变,不禁暗忖道: “难道是尚之道?不对,此人虽然狡诈贪婪,但是颇有谋略,地魂石是我四方仙宫势在必得之物,他定然不会染指。到底是谁呢?” 一时脑中疑窦重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云先生收回九杀神匕,化为一道遁光,朝着五里氏族的方向疾驰而去。 西山秘境中,北斗七星聚灵阵已经被破,四方仙宫的四个影修全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刚才,耗尽了全力,聚灵阵即将破解之际,竟然横生枝节,一道七彩霓光直接冲破了脆弱的封印。 四人立刻醒悟,这是有人要截胡啊,立刻发动四象阵进行阻止。 但是下一刻,一道红影闪过,也不知施展了什么功法,竟然瞬间攻破了四象阵的防御,随后将四人全部制住。 四大影修不禁骇然,四象阵可是当今仙界的一流攻击法阵,即便他们的灵力耗损严重,刚才的一击也堪比寻常真仙境修士的全力一击,怎么就一招即溃了呢? 此刻,那个红衫女子正手掐法诀,似乎是在全力收服那枚地魂石碎片。半空中,闪耀着七彩的霓光,绝美的眼眸中更是透出一丝激动。 面对如此强烈的七彩光霞,百花的眼睛眨也不眨,凝神守一,紧紧地盯着霞光中那两枚越来越近的地魂石碎片。 终于,一声轻响,两块地魂石无缝对接,合二为一,漫天流光溢彩瞬间入鲸鱼吸水般收入那块融合后的地魂石中。 百花心中欣喜,玉指点向空中,那块地魂石嗖的一声飞了回来,重新变为水滴形状,绕着百花不停地旋转。 微微舒了一口气,俏脸生辉,飞旋中的地魂石不停地震动,流霞氤氲其上,一股股奇异的波动传入灵识之中,是久别重逢后的欢乐、愉悦,更像是稚子见到母亲之后的撒娇与调皮。 目露一丝母性的慈爱,以灵识传念安抚,片刻后,震动不已的地魂石停止飞旋,落在了百花的掌心。灿然一笑,百花柔声道: “你现在只融合了第二块碎片,虽有灵智,但还无法化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彻底恢复的。” 地魂石好似听懂了一般,微微闪了闪,以示回应。百花将地魂石重新戴回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四个影修,轻哼了一声,娇颜逐渐变得冷若寒霜。 四影修见她顷刻间便收服了地魂石,都是惊骇莫名。 要知道,这地魂石乃是圣祖器,即便是一块碎片也绝对堪比最顶尖的仙界法宝,残留在其中的器灵神念更是难以驯服。其中一个影修嘶声道: “你到底是谁?如此轻易地攻破四象阵,收服地魂石碎片,你难道是道楼或者灵犀阁的某位大能者?” 百花手抚鬓角发髻,美眸透着冰冷,莲步款款,道了句: “你们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四道利芒从指尖射出,惨叫声中,四人的身体化为飞灰,魂魄消散为虚无。 百花冰冷的目光逐渐缓和下来,手中出现那颗龙纹的菩提子,脸上喜忧参半,双目柔情似水,嗔怒道: “我出门一趟,你就给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前的所有计划全被打乱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我现在就找你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到梁东明,百花娇嗔的眼眸忽地灿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七彩霞光闪动中,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西山秘境彻底宁静了下来,高台依旧,但北斗七星巨灵法阵荡然无存,七处阵基已然损毁,碎石遍地 一道黑芒临空闪现,王九爷出现在秘境之中,望着空空如也的高台,苍老的双眸中凝重与疑惑并存。 刚才进入西山山腹时,他惊讶地发现五里氏族的那些老弱妇孺所在地竟然被人设置了一道用于防御的灵气结界。 显然是为了保护这些普通的氏族民众,难道是四方仙宫仙宫那四个影修所为 王九爷摇了摇头,这次氏族劫难的幕后执棋之人除了尚之道还有齐国,但是说到底,他们背后的靠山都是四方仙宫。 四方仙宫的目标是地魂石碎片,对于五里氏族的这些凡人虽不会直接出手残害,但也绝对不会出手保护。到底是什么人取走了地魂石碎片,还对五里氏族有护佑之心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花园桥上,红衫倩影,风华绝代。 不知为何,竟然在此时想到那个救助过梁东明的红衣仙子,隐隐感到这个女子与梁东明、与地魂石碎片甚至与四方仙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又是一个理不清的因果!” 王九爷喟然长叹。忽然,寂静的秘境空间中,一个澄明的声音悠悠响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因果相依又相克,业障福报转瞬间。昌玄,你悟到几分了?” “师尊?” 王九爷霍然抬头,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静立高台之上,身形颀长,面如冠玉,手持一串白玉念珠,单手背于身后,月华清辉与那身形似乎已经融合在一起。 无天无地,无我无他,世间万相,返璞归真。 第164章 此时结阵,未免太晚了吧 高空中,诛魔圣使云先生驾驭着遁光正往五里氏族方向飞行,忽然遁光一凝,云先生临立虚空。 距离他百丈处,一个魁梧的身形独立于天地间,身披黑红色水火灵纹战甲,面容阴鸷冷傲,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眸光凌厉,周身缭绕浓烈的水火之气。 迅速飞到此人面前,云先生勉强一笑,恭敬行礼道: “拜见师尊。” 此人竟然就是四方仙宫北极地渊之主,九婴。阴鸷男子上下打量他一眼,哼了一声,道: “连一个菩提院的断臂修士都拿不下,枉费为师如此栽培你!” 云先生面露愧色,低下头,不敢言语。 “地魂石碎片呢?” 低沉阴翳的声音从九婴的口中再次传出。云先生面色又是一变,微微吸了一口气,依旧恭声道: “弟子无能,地魂石碎片只怕已经落入旁人之手。” 眼中厉色一闪,九婴追问道: “落入何人之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 云先生略一迟疑,见九婴面色铁青,急忙开口道, “禀告师尊,对方修为高深,趁我与王昌玄斗法之际,击杀了我带来的影修,攫取了地魂石碎片,弟子也正在赶往事发地,所以暂时还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九婴面沉似水,冷冷地看着云先生,又问道: “那魔子呢?是否已经诛灭?” 听着九婴的声音越发凌厉,云先生感到背后冷汗直冒,谨慎地思索着措辞,垂首禀告道: “本次行动都是由尚之道筹谋安排,当时魔子不在此处,据说,尚之道已经安排尚氏一族的子弟前去诛杀了。至于结果如何,弟子不甚了解。” “哼!那你就是一无所知,一无所获了!” 一声冷哼,震动天地,虚空中的水气顿时雾化,不消片刻,竟然凝聚成云,翻涌跌宕,高悬于两人头顶上空。云先生面色大变,心知师尊动怒了,思绪急转,连忙又道: “师,师尊,此次行动错综复杂,多有变数,实非弟子所能掌控。那王昌玄竟然也是上清境六重天的修士,而且有佛道至宝阴阳转生轮护身,与之前的情报完全不同。” “哦?阴阳转生轮?” 九婴面色稍缓,深陷的眼眸闪动着幽光。云先生微微舒了口气,但依旧大气也不敢出。 “嗯?” 正在沉思中的九婴忽然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的西山,目露一丝诧异之色。云先生也察觉到师尊的异常,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西山。 月华之下,两道身影从山岚中飞起,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九婴和云先生近前。九婴双目微眯,目光落在那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身上。 “无相罗汉。” “九婴首座。” 两人静静对视,平静开口。王九爷和云先生站在两人身后,他们眼中的两人好似擎天巨柱般矗立在苍穹之下,大地之上,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即便没有刻意地释放灵力和威压,眼神对碰间就可令时空停滞,万物震颤。王九爷和云先生不禁感叹,这就是当世仙道至强大能者的惊天之力。 就在王九爷和云先生激烈争斗,百花夺回西山秘境里的地魂石碎片之时,襄江东岸,尚氏一族驻地,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尚氏族人正在收拾行装,似有迁徙之意。 梁东明和九天藏身于山崖密林中,注视着尚氏一族的一举一动。九天摸着头顶上的剑形小辫,开口道: “大锅,这帮孙子想逃啊?” “哼,尚氏奸贼,真是该杀!你看到那些奴隶了吗?” 冷哼了一声,梁东明目光冰寒,指了指尚氏族中那些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九天循着方向望去,只见奔走的人流中,有数十辆囚车,关着一群女人和幼童。 囚车两侧,数百精壮的男性奴隶如同牲口般被铁链一个挨着一个锁着,尚氏族人正用皮鞭驱赶着他们搬运货物。 九天眨了眨眼睛,咬着粗短的手指头,随意道: “大锅,你是想灭了尚氏之后,把这些奴隶全都抢回五里氏族吗?” 梁东明一皱眉,转头看了看九天,略有不悦道: “小九,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人都是父母生养的,天赋或有高低,但性命都是平等的。为什么要把人变成奴隶呢?” 九天先是一愣,仔细咀嚼着梁东明的话,有些不置可否地说道: “大,大锅,你这个想法很新颖啊。不过,自古以来,不论仙凡,都是强者为尊,弱者只是蝼蚁。没有实力,弱者始终难逃被奴役的命运。 所谓的平等,只存在于强者之间。大多数平庸之辈,说到底只能是强者的附庸。这可是天道法则。大锅,你这想法虽好,但恐怕难以实现吧?” “你说的对,这是亘古不变的天道法则。” 梁东明缓缓抽出缠在腰间的蝉翼剑,脸上杀气渐浓,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锁定正在驱赶鞭挞奴隶的尚氏族人,冷冷道: “但是这样的天道真的公允吗?现在,我虽无力改变现状,但是今夜,尚氏当灭!” 说罢,梁东明化为一道残影,一人一剑,冲向了尚氏一族。望着杀气凛然的背影,九天宛如稚童般的脸上显露出怔然之色,口中喃喃道: “这样的天道真的公允吗?咦?此话听着好生熟悉呀!哎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到底在哪里听过的呢?” 冥思苦想了片刻,灵识中依旧一片淆乱,九天不禁用小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就在这时,尚氏一族方向忽然传来一片纷乱的惊呼声,接着火光四起,惨叫连连,不断地传来敌袭的示警之声。 尚氏族内,正在安排迁徙事宜的族长尚永年和尚永贞等人忽然听到外面的骚乱之声,都是一怔。紧接着一个氏族子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禀,禀告族长,有敌袭!有敌袭!” 众人面色一变,尚永年双目微眯,强压心中震惊,沉声道: “慌什么!这里还是我尚氏的地盘,有什么可畏惧的?是何方奸贼来袭?人数多少?对方实力如何?” 见族长如此淡定,那个氏族子弟心中稍安,禀告道: “天色昏暗,无法知晓敌方人数,也不知是何方敌人来犯。但是这些奸贼潜入族中,释放了奴隶,这些贱奴已经反戈,正在与我们交战。” 尚永年目光闪烁,粗眉沉思,心中暗忖道: “不可能是五里氏族,他们伤亡惨重,自顾不暇。难道是梁国的军队?按理说不该如此,他们的动作未免太过于迅速了吧?” 这时,门外喊杀之声越来越大,不多时,已经接近大门,仿佛有无数人朝这边杀来。屋内众人不由大惊,尚永年目光一凝,大喝道: “不好,有宗师境强者攻进来了。快,结氏族幻念合击大阵,随我迎敌!” “此时结阵,未免太晚了吧!”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室外传来,杀意凛然,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寒战。 第165章 梁家小儿,你当真要灭我尚氏吗 伴随着声音,一道剑芒斩碎大门,锋芒强劲霸烈,墙壁瞬间崩塌,屋顶被剑芒掀翻,抛飞到半空中,化为齑粉,片片瓦砾如雨倾落。 屋内的二十余人猝不及防,四五人顷刻间被刀芒斩为碎肉,尚永年与尚永贞携手跃向半空,尚载兴与尚载莲也狼狈地躲开了这一致命的攻击。 其余各人或重伤或轻伤,现场一片狼藉。 立住身形,尚氏幸存的强者又惊又怒,审视前方。只见一个黑甲杀神,手持三尺寒剑,目露煞气,傲立于烈焰之前。 “宗师境强者!” 尚永年与尚永贞对视一眼,面露惊骇之色。见此人面目英武,甚为年轻,并不认识,尚永年冷声喝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袭击我尚氏一族?” “五里氏族,梁东明!特来灭你尚氏!” 梁东明怒喝一声,周身瞬间包裹鳞甲,已经杀向尚永年等人。 他手中的蝉翼剑闪烁着青色寒芒,三丈之内,剑芒时而长,时而短,攻守厮杀,伸缩不定。薄如蝉翼悄无声,杀人嗜血不留痕。 十几个尚氏的七八品幻念师急忙施展身法,围攻梁东明。一时飞针如雨,紫芒密集攒射。 “叮叮叮——” 飞针在黑色鳞甲之上撞击出点点火花,梁东明毫不在意,化为道道残影,避开紫芒瞳术的攻击,几个变向加速,已将四个幻念师毙于剑下。 “先天炼体诀!” 尚永贞不由面露惊色。尚永年也是面容一肃,沉声道: “梁东明?难道是五里氏的第三代子弟?宗师境强者?先天炼体诀?他到底是谁?” 片刻之间,又有两名尚氏的幻念师被梁东明刺中要害重伤倒地。梁东明宛如死神一般,毫不留情地结果了那两名尚氏幻念师的性命。 忽然,两枚细针以极为诡异的弧线射向梁东明的双目和双耳,契机和角度选择的极为巧妙和刁钻。 梁东明的黑色鳞甲可以覆盖全身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唯独耳鼻口处留下细小的孔洞。 梁东明咦了一声,手中的蝉翼剑化为一条三丈长的银白冰带,围绕周身划出一个圆弧,剑芒所到尚氏族人无不辟易。 头颅微侧,覆盖鳞甲的手指,穿花舞蝶般地在双耳与眼前一晃,四枚细针已经被他夹在指缝中。 斜睨了一下手中的细针,梁东明心头一震,紧接着一股怒火不可抑制的燃烧了起来,目光瞬间锁定三丈外的尚载兴与尚载莲。 将蝉翼剑重新缠缚在腰间,梁东明从怀中掏出两枚细针,这是他从费泽茹脖颈处取下来了。 “尚氏一族的细针上不但涂抹剧毒,而且每一枚针上都会雕刻使用者的名字。” 语速缓慢,却带着无尽的杀意,双目赤红,逼视着尚载兴和尚载莲。只见他掌心中的六枚细针的尾部都雕刻着“兴、莲”二字。 尚载兴和尚载莲不由怔然。此刻,他们既惊骇于梁东明刚才如此轻易地破解了自己的袭击,又疑惑于他的手中为什么会有另外两枚自己的飞针。 梁东明将手中细针抛落在地,戟指厉声道: “你们!杀我泽茹姐姐,重伤我老爹,罪该万死!” 尚载兴和尚载莲心头猛震,不及多想,一道黑影已经冲向自己,两人刚想退避,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劲气缠缚住了自己,周身竟然无法动弹。 感应到死亡的气息迅速逼近,尚载兴和尚载莲急忙高呼: “族长,救我!” 梁东明以宗师境的强大修为施展万物御兵术,暂时禁锢了两人的身形,正要手持蝉翼剑,击杀二人,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直击自己的神识。 一阵眩晕感传来,梁东明身形一滞,万物御兵术的禁锢之力受到了干扰,尚载兴和尚载莲挣脱劲气的束缚,急忙后退十余丈,一脸的后怕模样。 几在同时,梁东明体内隐灵脉上的暗金色龙纹霍然亮起,将神识笼罩其中,完全隔绝了那股精神力的冲击。 转瞬间,就恢复了清醒,心中一凛,知道是尚氏的两位族长出手了。 眼眸四扫,尚永年和尚永贞目光冷冽地站在十余丈外,就在此时,一百多名尚氏精英已经赶来,欲做合围之击。 梁东明冷哼一声,劲气暴涨,全身的肌肉再度膨胀,身形从八尺瞬间变为一丈有余,九转炼体诀第一重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一声大喝,纵身跃起,同时身体如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附着在皮肤上的鳞甲骤然离体,飚射而出。 “不好!快退!” 尚永年和尚永贞瞳孔猛缩,飞身闪避。 “噗噗”之声络绎不绝,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鲜血横飞,残肢断臂抛飞掉落。数百枚鳞甲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飞刀,呼啸着切割尚氏族人的身体。 顷刻间,上百人或是殒命或是重伤,场面异常血腥。尚载兴左臂被切断,尚载莲的小腹被洞穿。 两人面色惨白,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身形恢复为八尺形态,鳞甲飞回,重新覆盖在皮肤之上。 梁东明毫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重伤的尚载兴与尚载莲,将目光落在尚永年与尚永贞的身上。 双目盯着尚氏族长,梁东明缓步走到尚载兴和尚载莲的面前,眸光凶戾,剑光划出,两人惨叫一声,头颅落地。 尚永年与尚永贞身子颤了颤,目露悲怒之色,但是还是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半日前,在围攻五里氏族的时候,他们二人受伤颇重,尚氏精英也折损过半,留守氏族的不过是普通子弟,此刻可以说是尚氏最虚弱的时候。 面对梁东明这个精通先天炼体诀的宗师境强者,即便有心出手相救,但也自知力不能逮,出手等于是送死。梁东明长啸一声,拭去蝉翼剑上的血迹,心中默念道: “泽茹姐姐,东明替你报仇了。” 抬起头来,蝉翼剑直指尚氏的两位族长,梁东明怒斥道, “尚氏当灭!我梁东明说的,谁也救不了你们!” “好大的口气!梁家小儿,你当真要灭我尚氏吗?” 半空中,陡然传来一个雄浑苍老的声音,威势动天,震动四野。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仰头观瞧。 只见一个手持拂尘,身穿天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老者凝立于虚空之上,长眉长须,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竖痕,一派仙风道骨的神仙模样。 “先天修士!” 感受到那如同山岳般的威压,梁东明心中凛然。 第165章 就凭你们想挡住我 尚永年和尚永贞不由大喜,朝着老者大礼参拜,口中高呼道: “参见老祖!” 听到尚氏族长对此人的称呼,梁东明又是一惊,尚氏竟然有一位先天级别的老祖。 心中念头飞闪,先天级别的强者,梁东明自认没有击杀的把握。唯一的底牌就是百花姐姐留下的保命符。 悄悄将那张符箓扣于掌心,梁东明仰头凝望,一语不发。半空中的尚之道扫视着火光四起的尚氏驻地,心中愠怒渐起,看着下方的黑甲男子,冷声道: “小子,你自戕吧,老夫留你全尸。” 尚氏老祖尚之道降临,使得局面瞬间逆转,那些被梁东明解救的奴隶顿时噤若寒蝉,反抗的斗志大减。而尚氏一族则一扫刚才颓废之势,士气高昂欢声雷动。 梁东明的身形一动不动,与尚之道冷冷对视,异常冷静地开口问道: “你要我自戕?” 尚之道居高临下,一副仙人俯瞰凡人的姿态,目光中透露着不屑与傲慢,默然道: “你若自戕,老夫可以答应不迁怒五里氏族,留你氏族的血脉传承。” “哈哈哈——” 梁东明忽然仰天长笑,在一个先天修士面前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尚之道脸色一沉,一抖手中拂尘,低叱道: “孽障!你残杀了我尚氏这么多人,让你一人自戕赎罪……” “啊!” 尚之道话未说完,一个尚氏子弟忽然一声惨叫,身躯已经被梁东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成两截。 事发突然,连尚之道都没有料到梁东明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再下杀手。尚永年和尚永贞以及所有尚氏族人都是又惊又怒。 “你!” 尚之道双目一睁,浑身一震,原先那仙风道骨的神态瞬间变为了一副狰狞之相。梁东明嚣张地用蝉翼剑指着空中的老者,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我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个蝼蚁般的凡人竟敢在你这位先天修士面前杀你们尚氏的族人,是吗?” 显然是被梁东明说中了心思,尚之道先是一怔,收敛怒气,双目如刀,仿佛瞬间就能洞穿下方那个蝼蚁脆弱的身躯。梁东明满不在乎地继续朗声说道: “你是尚氏的老祖,是宛如仙人的先天强者,举手之间就可以翻云覆雨,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但是,你敢吗?” 最后一句,语调高扬,咄咄逼人,听得一众尚氏族人面面相觑。即便梁东明是宗师境强者,但也不过是个后天武者,如何敢在先天修士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呢?难道他有什么倚仗不成? 尚永年和尚永贞立马意识到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尚氏老祖真的无法出手击杀梁东明,那么接下来,这个杀神一定会对尚氏大开杀戒的。到时候何人能阻止他呢? 其实啊,梁东明此前刚听到尚之道要他自戕之时,心里也是一片慌乱。 手中虽有百花姐姐所赠的保命符,对付包括宗师境的后天武者自然是可以轻易灭杀,但是对付神通广大的先天修士,实在没有丝毫把握。 但是梁东明越是身陷绝境,越是能够沉着冷静。 思绪飞闪间,脑海中突然响起王九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天道虽无常,但万物皆有法。仙凡有别,泾渭分明。”。 又想到九天说过,先天强者如果屠杀凡人,将会业障缠身,甚至会引来天罚袭身。而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九天的传音: “大锅,别怕这老小子,他在恫吓你。一般情况下,先天修士是不会对凡人动手的。即便他真的敢对你动手,还有我呢!他不过是个太清境修士,小九我还是可以对付的。” 如此一来,梁东明彻底放下心来,又一剑斩杀了一个尚氏子弟,试探之下,尚之道果然没有出手。梁东明扫视着尚氏一族众人,继续道: “天道虽无常,但万物皆有法!你们先天修士尚且知道依法行事,这凡间红尘难道不该如此吗?五里氏族与你们尚氏无冤无仇,你们竟然伙同齐国围剿我五里氏。 暗通款曲通敌叛国,是为不忠;趁人之危小人行径,是为不义;蓄养奴隶血亲媾和,是为不伦。如此不忠、不义、不伦的族群,与禽兽何异?” “大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尚之道勃然大怒,眼中紫芒闪动,凝聚灵力,正要出手,灵识一动,忽然感应到山间密林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灵力波动。尚之道心中一凛,暗忖道: “嗯?山中潜藏着一个先天修士,灵力强度不弱于我。难道是王昌玄?不对,王昌玄现在应该在和云圣使激斗才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谁呢?” 有一个不弱于自己的先天修士在侧,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加之杀戮凡人毕竟有违天道,尚之道心中确有极大的顾忌,只得停手,带着威胁的口吻,冷喝道: “梁东明,你确实很不简单,区区后天宗师境就敢如此与老夫说话。但是你别忘了,一旦你踏入先天之境,老夫就可以杀你!杀得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轮回!你今日敢灭我尚氏,我尚之道指天发誓,必将与你五里氏族不死不休!” “哦?是吗?” 梁东明丝毫不惧,面带嘲讽,缓缓地举起了蝉翼剑,直视尚之道,杀气凛然道: “尚之道是吧,叫你一声前辈,算是敬老了。自从你们尚氏围攻我五里氏那一刻起,已经是不死不休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今日,我如何灭你尚氏!” 说罢,不再多言,一声大喝,化为一道残影,剑光霍霍,杀向尚氏族人。 尚永年与尚永贞见梁东明开始屠杀尚氏族人,而自家老祖面色铁青,但依旧没有出手的迹象。 两人面露绝望,对视一眼,一边扑向梁东明,一边嘶声高喝道: “我们来挡住此獠,所有尚氏族人立刻撤离!” “哼,就凭你们想挡住我?大言不惭!” 梁东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身形一晃,竟然从二人中间穿越而过。回身一剑,立时有四五名尚氏族人横死当场。 他身形不停,如同鬼魅般神出鬼没,在人群中来回穿插,举手投足间,剑光闪闪,一个个尚氏族人不断地哀嚎着倒下。 尚永年与尚永贞目眦欲裂,明知不敌,仍旧奋力追赶梁东明,试图暂时困住他,好让更多的族人能够逃离。 但是梁东明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身法、速度、力量都不是尚永年和尚永贞可以比拟的。 第166章 今世仇今世报 眼见着族人被梁东明血腥杀戮,两人悲愤之余,忽然有一种自食恶果的悔意,如果当初没有与齐国联合围攻五里氏族,今日定然不会遭遇梁东明如此疯狂的报复。 天下没有后悔的药,这样的如果也只是如果。 在梁东明的带动之下,数百奴隶也开始追杀逃窜的尚氏族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莫不如此。 半个时辰之后,除了一些老弱妇孺之外,只剩下尚永年和尚永贞,其余尚氏族人尽数被灭杀。 奴隶们欢呼着,从囚车中救出自己的妻儿,然后齐齐跪倒在梁东明面前,口中高呼着“主上”,顶礼膜拜。 梁东明傲立屋檐之上,望着一众被自己解放的奴隶,个个欢欣鼓舞,一脸崇拜,又看了看那群尚氏的老弱妇孺,全都因惊悚而瑟瑟发抖,声泪俱下。 最后,将滴血的剑锋指向了已经呆若木鸡的尚永年和尚永贞,梁东明斜睨了一眼半空中尚之道,冷冷道: “你们若是自戕,我梁东明斩草但不除根,可以保留你们尚氏一族的血脉传承。” 尚永年和尚永贞一脸的惨然,抬头望了望尚之道,见老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的目光扫过已成一片血海的氏族,满地的尸体、虔诚拜服的奴隶、还有那些幸存的老弱妇孺们。 他们心中透亮,尚氏精英已灭,即便血脉保留,只怕也逃不过为奴为婢的下场。 但是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了,以两条性命换得尚氏一族血脉的延续,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两人心意相通,向着尚之道磕了三个响头,尚永年涕泪俱下道: “老祖在上,子孙不肖,没有能力守护氏族,如今,唯有一死以赎罪过了。还请老祖念在同为尚氏一脉的香火情分上,保住尚氏最后的血脉吧!” 尚之道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微微颔首。尚永年和尚永贞站起身来,挺直了脊梁,森然地盯着梁东明。尚永年恨恨道: “梁东明,与你五里氏族为敌,老夫不悔。若没有你,五里氏族必然灭亡。奈何天不助我尚氏!黄泉路近,我们先行一步,在阴间等着你!” 说罢,两人同时一掌击出,正中对方的太阳穴,尚永年与尚永贞带着一腔悲愤与不甘,携手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尚之道一挥衣袖,一道云气自袖中翻涌而出,卷住那群尚氏老弱妇孺中的十几个稚子,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梁东明,化为一道遁光远去了。 梁东明一脸漠然地望着远去的尚之道,又看了看已经丧失生机的尚永年与尚永贞,双手捧剑,向着五里氏族的方向,遥遥祭拜道: “爷爷、三外公、王长老、泽茹姐姐,所有牺牲的氏族长辈叔伯,兄弟姐妹们,东明替你们报仇了!” 跪地三叩首,梁东明站起身来,俯瞰下方数百奴隶,朗声道: “我是五里氏族的梁东明,尚氏攻我氏族,杀我族亲,今日,我灭尚氏乃是为家仇,为族恨!你们生而为人,不应该为奴。从今往后,你们就是自由之人了。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其中一个满身腱子肉,面带刺青的魁梧汉子,抱拳高声道: “主上,我们这些人来自九州各地,家园早已被毁。您救了我们的性命,给了我们自由,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我们愿追随主上,奉您为主,还请主上收下我们吧!” 众人纷纷表态,跪拜不已,高声呐喊以示认主效忠之意。 “愿为主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请主上收下我们,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主上,你要是不收下我们,我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眼见这数百人虽然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但难掩剽悍之气,性情也是直爽率真,恩怨分明。梁东明也是甚为欣赏。 再一想,这些人都是尚氏一族从九州各地买来的奴隶,大多都是青壮年,还有不少幼童。 如果没有宗族或者一方势力接收他们,必然会成为流民,沦为乞丐或者山匪,甚至有可能会被奴隶贩子抓起来,重新变成奴隶。 想到此处,梁东明已经有了主意,一抬手,现场很快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全都注视着梁东明。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诸位,今日我梁东明为报仇而来,救下你们实属无意之举,大家大可不必对我太过感念。如果你们暂时没有去处,可以随我返回五里氏族,休养生息一番之后再做打算。至于奉我为主,大可不必。如果看得起我,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们看如何?” 领头的几个汉子对视一眼,率先拜倒道: “我们愿意听从主上吩咐,随您前往五里氏族。” 其余众人也相继抱拳行礼,齐声道: “愿随主上前往五里氏族。” 虽然梁东明言明不要称呼自己“主上”,但是所有人还是以“主上”称呼他。 梁东明以强大的实力诛灭了尚氏一族,解救了他们,在他们的心目中,梁东明自然就成了他们的主人了。这既是久为奴隶的惯性思维,也是发自内心的拜服。 “各位请起吧,” 梁东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随他们了,虚扶了一下,对众人道: “今夜,我们就在此处休整,明日一早随我启程返回氏族。” 众人领命,先前那名领头的汉子,冷眼看了看那群尚氏的老弱妇孺,沉声道: “主上,这些尚氏的余孽该如何处置?” 目光扫过那些人,他们神色惊惧,但眼眸深处隐隐透着仇恨的目光,见梁东明看向他们,纷纷垂首侧目,不敢与他对视。 梁东明叹了口气,心知这灭族的仇恨已经在他们心底深种,是绝对无法化解的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他虽然不是什么宽厚大量之人,但也绝非嗜血好杀之徒。况且之前已经承诺保留尚氏血脉,想到此处,开口道: “将他们暂时关到尚氏祠堂里,不要虐待。我会禀告大梁国府,让他们接手处理吧。”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开始清理尚氏驻地。梁东明特意嘱咐,将尚永年与尚永贞等尚氏族人入土安葬。就算罪孽通天,死则死矣,首恶尽除,是非恩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氏族仇怨或许难以化解,再过百年,孰是孰非谁能说得清?或许在后世尚氏族人的眼中,自己反而成了大恶人,但是梁东明却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今世仇今世报,后世怨来生还!今生,作为五里氏族的子弟,他最珍视的就是父母、兄弟、族亲,谁敢伤害他们,谁就是他梁东明的死敌。 第167章 小九,你个憨货 “弦月启苍穹,游云似水流,江涌六千里,能解几人忧?” 襄江在侧奔涌不息,仰望浩瀚天幕,梁东明轻声吟诵着不知名的诗句。大仇得报,本该欢喜,但不知为何,心中反而平添了许多莫名的忧愁。 他感觉自己再也做不回曾经那个少年了,哪怕那个少年是他伪装出来的,但是那段生活依旧让他感到发自心底的温馨。一个圆滚滚的童子不声不响地站在梁东明的身后 夜幕下,那个挺拔的身影此刻略显孤单。纯真的双眸充满了关切,两根食指习惯性地点点点,九天在心中念叨着: “大锅,你何时才能真正归来呢?” 弦月似峨眉,垂挂于西方天际,尚氏一族驻地,梁东明静立于襄江岸边。 脱去已经被血水浸透的黑色战甲,只穿着一条裤衩,数十道伤疤使得健硕的躯体略显狰狞。 俊秀英挺的脸庞配上这副满是伤疤的身体,形成了一种狂野剽悍的美感。 伸展了一下身体,肌肉块块隆起,硬硬实实,在不算明亮的月光下,纹理分明,使人感到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 涛声依旧,波光凛凛,还有带着襄江独特味道的江风,让梁东明感到了久违的熟悉与宁静。 深吸一口气,高高跃起,接着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梁东明再次投入了襄江的怀抱。 冰冷的江水刺激得梁东明精神一震,在江中畅游了一番,洗尽身上的污垢,也洗尽了近日的疲惫。 对于襄江,他有着一种强烈的亲切感,虽然江中炼体让他一身伤痕,但是多年来,他已经把这条大江当做了自己释放身心的净土。 手脚随意地拍打着江水,梁东明心念一动,之前他在江中炼体,最多潜行到江底五十丈处,如今他已经踏入宗师境,隐灵脉已成,氏族四色梅魂尽数觉醒,不论是劲气还是血脉之力都大幅度提升。 今夜,再入襄江,梁东明忽然想尝试一下,以现在的实力,是否可以潜到江底。此念一起,豪情顿生,身形不停,脚踩水浪,化为一道水线,往江底潜游。 三十丈,五十丈,七十丈,依旧没有到达江底。心中有些骇然,没想到襄江竟然如此深,四周已经一片漆黑,水流也越发平缓,但是四周的水压越来越重。 差不多到达一百丈时,梁东明停止了潜游,控制好身躯,悬浮在这片黑暗的水域。 穷极目力,勉强可以看到周围十丈左右,除了水声,再无其他,仿佛除了黑暗和流水,这里什么也没有。 不知为何,面对如此空荡死寂的水下世界,梁东明毫无畏惧之感,反倒有一种凝神归一感觉,忘记了仇怨,忘记了血腥,忘记了灵魂深处的不安与心悸,似乎与这片冰冷、黑暗的水下世界合同为一了。 吐出几个水泡,梁东明思忖着还要不要继续向下潜游,以他现在的肉体强度,再潜游百丈应该没有问题。 习惯性地往胸口一摸,梁东明一愣,那枚菩提子竟然不在,霍然想起,自己把菩提子交给四叔了。 心中忽然若有所失,脑海中想起百花姐姐,为何氏族遭遇那么大的劫难,百花姐姐没有出手呢? 是因为在闭关修炼无法出手?还是对于她这样的先天修士,根本就不关心凡人的生死呢? 还有王九爷,自己回到氏族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他也没有出手援救氏族,难道真的是仙凡有别?所以当氏族面临灭顶之灾时,他们都刻意回避,冷眼旁观了吗? 这些念头在心中翻涌,梁东明顿时感到莫名的烦躁,双拳猛然击出,周围的水浪被拳劲所激,卷起阵阵涡流,击出了十几拳,躁乱的心绪稍减,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幽深的江底急速潜行。 又潜行了大约五十余丈,脑海中忽然传来九天惶急的声音: “大锅,小心,有先天修士正在向你逼近!” 梁东明心中一怔,警惕心大起,莫非是尚之道这个老小子回来偷袭自己了吗?保命符留在岸上了,如果此刻他来袭击自己,岂不是连反击之力都没有。 全身劲气凝聚于双腿,正要全力向江面冲去,就在此时,三丈外,亮起一道七彩霓光,瞬间将水下百丈的范围映照出一片流光异彩,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红衫罗裙、翠黄水滴吊坠、凤眉含笑一如往昔,竟然是百花姐姐! 梁东明怔住了,一时竟然忘了闭气,咕嘟咕嘟好几口江水灌入口鼻,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江底,正要闭气。 只见百花扑哧一笑,纤指一挥,一个气泡将两人包裹其中。梁东明顿时胸肺一松,呼吸瞬间顺畅了。 此情此景和初见百花之时何其相似啊。 同样的水下,同样的绝代佳人,同样的避水气泡。不同的是,那时他还是个装傻充愣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成了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梁东明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背对百花,语气有些慌乱道: “百,百花姐姐,你,你怎么每次都在我没穿衣服的时候突然出现啊!” “这也怪我?真是巧了,怎么我每次出现,你都不穿衣服呢?哎,不对,” 美眸中闪动着戏谑的目光,百花笑得娇躯乱颤,调笑道: “这次倒是穿衣服了,还穿了一条大大的裤衩,哈哈哈!” 黑色鳞甲迅速将全身包裹起来,梁东明微微舒了口气,尴尬稍缓,总算不至于近乎赤裸地面对百花了。 “哎呦,不错嘛,九转炼体诀的第一重已经被你完全掌握了。” 百花缓缓靠近梁东明,审视着他身上那锋利坚韧的黑色鳞甲。 熟悉的幽香传来,梁东明有些不自然,刚要与她拉开距离,不想百花突然伸出白皙的手臂,一把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又来这一套!” 梁东明惊呼一声,一片七彩霓光笼罩他的身躯,他果然又不能动了。 就在这时,一道暗金色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焰,急速向两人逼近,九天嚣张霸气的声音自光芒中传出: “大锅别慌,小九来也!何方妖魔竟敢动我大锅!吃你九爷爷一拳!” 暗金色光芒如流星坠地,破开重重水流,直奔百花射来。原本宁静的水域顿时天翻地覆,一时暗潮汹涌,涡流肆虐。 梁东明面色陡变,一股股极强的水流朝自己汹涌而来,心中不由暗骂道: “小九,你个憨货!你到底是来救我,还是杀我啊!” 手掌紧贴梁东明胸口的百花却是不慌不忙,胸前的地魂石逸散出缕缕七彩霞光,先是化为一个七彩光轮,紧接着在强猛的水流袭来之前化为一个七彩光球,将两人罩在其中。 当汹涌的暗流轰击而来之时,七彩光球绽放出强烈的流光溢彩,岿然不动。 另一只细长的手臂抬起,百花轻轻一点,另一个七彩光轮陡然激射而出,暗金色光芒中传来九天震惊的呼喊声: “七霞圣光!是七霞圣光!你是大,大,哎呦,好痛啊——” 话还未说完,暗金色光芒与七彩光轮砰然相撞,九天痛呼一声,再次化为一团流光,沿着来时的轨迹倒飞了出去,直接被击出了水面。 第168章 先天修士都是戏精吗 “啊,这?” 梁东明不禁张大了嘴巴,身在七彩光球中,看着九天被直接击飞了出去,不由咋舌,百花姐姐好生猛呀! 百花倒是极为淡定,连头也没有回,对那个突然来袭的九天似乎毫不在意,依旧在仔细探查梁东明体内的状况。 片刻之后,百花收回手掌,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柔声道: “修为已经达到宗师境,四色梅魂血脉之力也觉醒了。最重要的是,封印解除,重获灵根。” 顿了一下,双眸流露出妩媚的神色,百花忽然逼近梁东明,继续道: “看来在你身上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呵呵,要不要和姐姐好好说说呢?” 两人几乎鼻尖相碰,气息可闻,梁东明不由呼吸一窒,本能地把头向后仰了仰。 刚要说话,忽觉脖颈一紧,百花的一只皓腕竟然揽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头颅往自己又拉近了几分。两人呈现的姿态极为暧昧。 “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说话呀?” 梁东明挣脱不开,面红耳赤,还好现在全身覆盖着鳞甲,不然岂不是要尴尬死了。 百花侧着头,用另外一只手,忽然在梁东明的脑门上敲起了爆栗,顿时发出“铿铿铿”宛如金属般的声响,一边敲打,一边板着脸,娇叱道: “怎么?才几天不见啊,就和姐姐生分了吗?你个没良心的,为了解除你身上的封印和助你能顺利晋升宗师境,我远赴东海求取仙术。 感应到你的异常,真是又惊又忧,三天飞行了四万里,好不容易找到你,连句贴心的话都没有。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脑门被敲地邦邦响,听着百花抱怨的声音,梁东明顿时懵逼了,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一边用手捂着脑门,一边口中连连道: “别敲,别敲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也始料未及呀!百花姐姐,你,你先放开我,咱们先上去,我再好好说给你听,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哼,这还差不多。” 停止了敲打,百花微微翘起嘴唇,妩媚的笑容重新在脸上绽放,放开梁东明,又哼了一声,道: “下次要是再把这颗菩提子交给别人,姐姐可就真生气了。” “啊?” 往脖颈处一摸,那枚双龙纹菩提子竟然重新回来了,梁东明抚摸着菩提子,心中一动,问道, “你已经回过氏族了?” 百花颔首,叹了口气,幽幽道: “是啊,没想到五里氏族竟然会遭此劫难,这实不在我的意料之中。险些就让那些贼子得逞了。” “那些贼子?” 感到百花语气有异,原本埋在心中的疑惑再次翻涌起来,梁东明蹙眉,问道: “我回去的时候,没有见到王九爷,百花姐姐可知道他的下落?难道这次氏族的劫难还有其他内情?” “算你聪明,走吧,上去再说,不然,岸上的那个小朋友要着急了。” 说着,百花拉住梁东明的手,化为一道七彩光霞,向江面浮去。 江岸边,九天已经重新变为童子模样,迈着粗短的双腿来回踱着步子,双手不停地搓着,脸上既有惊喜又有畏惧,同时还有一丝惴惴不安的神色。 就在这时,江面浪花四起,一道七彩霓光从水中飞出,落在岸边,霓光散去,现出梁东明和百花的身影。 九天大喜,一步踏出,一双短腿竟然迈过了十几丈的距离,落在两人身前,仰起头,紧紧地盯着百花,瞳仁微颤,似乎激动已极,大声道: “大……” “大什么大?原来是个先天灵物,刚才就是你攻击我的?” 百花打断了九天的话头,双目一眯,斥道, “你这小子,好大的胆子!如此冒犯于我,可知罪啊?” 九天张大了嘴,眨了眨眼,一副茫然失措的感觉,一时竟然语塞了。梁东明已经察觉到刚才九天的神色有异,心中正在诧异。 和九天结识以来,除了在斩龙大泽内刚见到自己时,还没见过他对其他人有过这么激动的反应,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百花,不禁蹙起眉头。 难道百花和九天早就认识吗?但听到百花训斥九天,这话里话外似乎在表明两人并不认识。 就在这时,九天忽然表情一怔,蹙起眉头,做聆听状,片刻后,眉头舒展,望了望百花,忽然似模似样地低头作揖道: “刚才还以为有敌人要袭击我大锅,情急之下,冲撞了仙子。九天知罪了,还请恕罪。” “你怎么成了这小子的大锅了?” 百花微一挑眉,看向梁东明。梁东明眼见两人言行古怪,刚才九天神色的变化被他尽收眼底,明显是百花传音和他说了些什么。 看来两人是有事儿故意瞒着自己,现在是在自己面前演双簧呢。 “和我演戏?哼,百花姐姐我搞不定,小九还不是手到擒来,等迟些,把小九抓来好好盘问一番,定然能知道详情。” 心念及此,梁东明也不点破,徐徐道: “哦,此事说来话长,但是九天确实没有恶意,刚才只是无心之举,百花姐姐,你就原谅他吧?” “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百花大度地摆了摆手。 “多谢仙子姐姐,” 九天装模作样地躬身拜谢,临了,还奉上一句马屁, “嘻嘻,姐姐,你好漂亮啊!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那种。” 说着,嘻嘻一笑,竟然上前拉住了百花的手,撒娇式晃了晃。百花白了九天一眼,摸了摸他头顶的剑形独辫,微笑道: “小嘴真甜,这副人形傀儡还不错,就是等级低了点,无法释放灵识,回头姐姐帮你再重新炼制一下。” 九天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赞美称颂的话一时层出不穷,哄得百花不住地咯咯轻笑。 梁东明听着无趣,转身走到一旁,将黑色战甲拿了起来,见上面满是血迹,就要拿到江中清洗。 忽然手中一轻,那套战甲竟然凭空飞起,径直飞到了百花面前。另一套衣服缓缓飘落在自己眼前。梁东明一怔,转头望去。 只见百花看了看那套战甲,大有深意道: “你先穿这套衣服,至于那套战甲,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掌中光芒一闪,那套黑色战甲消失不见,百花拉着九天,一边往尚氏一族驻地走,一边对梁东明道: “换好衣服,就过来,好好给姐姐坦白坦白。” 摊开手中的衣服,梁东明感觉有些眼熟,这是一套青色绣花的长袍和长裤,青袍上刺绣着栩栩如生的茶花,样式极为精巧,绿袍衬花瓣,不显俗艳反而有一种清雅的感觉。 瞬间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展露出真实形体的时候,百花为自己做的那套衣服也是这个样式,之前的那套衣服自己放在家里了,心中不禁泛起暖意。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梁东明又觉得有些纳闷加气恼,口中嘀咕道: “什么情况?一个一个的这么会演戏,先天修士都是戏精吗?” 第169章 此事确实有古怪 夜幕下,五里氏族灯火通明,今夜注定无眠。 西山高空之上,如钩弦月,银辉朦胧,四道身影静立云海间。分别是四方仙宫地渊首座九婴、诛魔圣使云先生、菩提院四大罗汉之一的无相以及王九爷。 身穿黑红色水火灵纹战甲的九婴满脸不悦之色,紧盯着无相开口道: “无相道友是说,你也不知道何人盗走了地魂石碎片?” 无相颔首,不急不缓地说道: “不错,贫僧赶到之时,北斗七星聚灵玄阵已破,地魂石已经被盗走。” 九婴哼了一声,冷声道: “现场可曾找到线索?” 无相思忖片刻,道了句: “现场确实有一些异常的气息和灵力波动。” “哦?” 九婴心中一喜,追问道: “看来无相道友已经找到蛛丝马迹了?” 无相瞥了九婴一眼,淡然道: “现场留有四方仙宫四象阵的气息和四位上清境修士的灵力波动。九婴道友,你说这算不算蛛丝马迹呢?” 九婴先是一怔,继而大怒,双目一翻,沉声道: “无相道友,你是在消遣本座吗?” “阿弥陀佛,” 无相诵了一句佛号,依旧淡然道, “当年,四方仙宫与菩提院有约在先,这一枚地魂石碎片由我菩提院封印守护,两千九百多年了,从未有失。四方仙宫为何要擅自撕毁约定,派人强取地魂石碎片呢?贫僧实在费解,还请九婴道友坦诚告知。” 无相的语气虽然平淡缓和,但是责怪之意显露无疑,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云先生。九婴面色一变,双目微眯,阴恻恻道: “地魂石本就是我们四方仙宫的东西,如今前来取回,只是物归原主,有何不妥?但是没想到,你们菩提院的弟子竟然如此无礼,对我四方仙宫的诛魔圣使大大出手,不知这又是何意?烦劳无相道友说道说道吧。” 说着,九婴的目光落在了王九爷的身上。无相微微一笑,随意道: “地魂石到底是何人之物,你我心中清楚。菩提院无意与四方仙宫为敌,封印守护地魂石碎片,只是为了维护修仙界的安宁。” 听他语言之中似有妥协退让之意,九婴面色稍缓,没成想无相话锋一转,悠悠道: “当年之约是菩提院保管这块地魂石碎片三千年,这是宗门之间的约定。如今期限未到,岂可随意废除?就算四方仙宫要提前取回,也当知会菩提院,双方商议之后再行处置。 更何况,这位诛魔圣使带着四个影修围攻我菩提院的守阵弟子。又以四象阵强行破除了封印法阵,导致地魂石碎片遗失,此事只怕四方仙宫还真的要给我们菩提院一个交待了。” “你!” 九婴怒极,但是无相所说句句在理,硬生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早就听说菩提院的这位真仙境罗汉无相大智若愚,擅于以理服人,今天他算是领教到了,憋了半天,口中哼了一声,强压怒气,义正言辞道: “此事,此事日后我四方仙宫自会与菩提院交涉,现在当务之急乃是寻回地魂石碎片。近日潜入四海九州的先天妖魔日益增多,若是这圣祖器的碎片落在那些先天妖魔的手中,四海九州必会更加动荡。还请无相道友鼎力相助。” “监察九州是四方仙宫的职责,至于除魔卫道,圣道中人责无旁贷。” 无相手持白玉念珠,单掌竖起,看着九婴,肃然道, “即便魔子当真降世,劫数难消,菩提院自然也会与四方仙宫共御妖魔。” 此言一出,九婴转怒为喜,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四人都是一愣,只见一道遁光从远处飞来。 待到四人近前,遁光消散,尚之道脚踩云团,出现在眼前,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幼童。王九爷见尚之道现身于此,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意。 “见过九婴首座,云道友,有礼了。” 尚之道完全忽视了王九爷凌厉的目光,向着九婴打了个道礼,又对着云先生点了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了无相的身上,又是一个道礼,作揖躬身道: “想必这位就是菩提院四大罗汉之一,因果道的道主无相前辈吧?晚辈尚之道拜见前辈。” 无相不认识此人,见他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略感诧异,几在同时,察觉到王九爷身上散发的阵阵杀意,目光瞥向王九爷。 见师尊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自己,王九爷嘴唇翕动,传音入密。无相微微一皱眉,仔细打量着尚之道,开口道: “贫僧正是无相。” 九婴面露不耐之色,开口问道: “尚之道,本座正要找你。魔子呢?是否已经诛灭了?” “什么?如此说来,你们已经找到魔子了?” 无相讶然道,面露动容之色,看着九婴和尚之道。 尚之道颔首,接着道: “九婴首座和无相罗汉容禀,自从四方仙宫下达诛杀魔子的诛魔令,四海九州内的修仙宗门无不追随。 晚辈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探查到了魔子的行踪就在这徽皖郡境内。于是晚辈第一时间便将此事禀告了四方仙宫,同时派遣凡间的家族子弟前往搜捕击杀。” “一派胡言!” 王九爷一声断喝,戟指怒斥道, “尚之道!你派遣尚氏一族伙同齐国军队,围攻五里氏族,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妄图覆灭五里氏族,扶持你尚氏一族。 难道你所说的魔子就在这五里氏族之中?就在我菩提院的道场之内吗?我王昌玄奉菩提院法旨在此镇守上百年,倘若真的有魔子,为何我没有发现呢?” 九婴疑惑地看向尚之道,无相眉头微蹙,做沉思状。云先生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极为的舒爽,暗忖道: “尚之道啊,尚之道,你不是很嚣张吗?我早就说过菩提院的人不好惹,你非要谋划什么连环计!如今,我看你如何收场!” 面对王九爷的质问,尚之道的脸上忽然呈现出悲愤状,痛心疾首道: “天地可鉴,我尚之道一心除魔卫道绝无他念。魔子确实诞生在五里氏族,这是千真万确的。至于这里何时成了菩提院的道场,晚辈实在不知。我一直以为这里只是王道友的隐修之地。” 顿了一下,尚之道继续道: “至于围攻五里氏族,目的就是为了诛杀魔子。根据确切的消息,魔子还处于蛰伏期,修为尚未突破后天,所以,我才会派遣尚氏族人前往。 但是令我没有预料的是,魔子虽然还未进入先天之境,但是魔威极盛,不但以一己之力击溃了围攻,而且一路追杀到我尚氏一族的驻地,将尚氏数千族众屠杀殆尽,如今的尚氏只剩下我身后的这十几个幼童了!” 说到最后,尚之道声泪俱下,那表情让仙人看了也不禁泛动恻隐同情之心。 王九爷大怒,这明显就是鳄鱼的眼泪,屠夫的慈悲呀。而且最令王九爷感到不安的是,尚之道口中的魔子,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那个天赋异禀的少年,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氏族子弟,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魔子了? 王九爷根本不信,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尚之道的险恶毒计,试图扼杀五里氏族未来的希望。 但是听到这个少年竟然从斩龙大泽返回氏族,击溃了围攻的大军,而且诛灭了尚氏一族的消息,王九爷在欣慰的同时,又感到此事确实有古怪。 如果尚之道所言非虚,斩龙大泽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成长地如此之快呢? 第170章 百花姐姐,我是魔子吗 “你是说魔子如今在尚氏?” 九婴打破沉寂,抓住其中关键,开口问道。尚之道颔首,肯定道: “不错,就在我们尚氏一族的驻地。而且当时我感应到附近有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那强度堪比真仙境修士。” 九婴和无相只是面露惊讶之色。而云先生和王九爷却是心头巨震。 不同的是,云先生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前往斩龙大泽去击杀魔子,一个真仙境的修士跟随其左右,自己去了绝对是送死。 而王九爷则是感到越发的不安,脑海中陡然浮现出那个红衣仙子的身影。 之前在花园桥上,那个红衣仙子惊鸿一现,修为高深,风姿绰约,当时他虽然怀疑过梁东明和她关系不一般,但是那也只是怀疑。 刚才听尚之道之言,再前后一联系,王九爷敏锐地感觉到极有可能就是这个红衣仙子盗取了地魂石碎片。但是她和东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难道她是先天派遣到四海九州的妖孽?东明是不是被她利用了呢?越往深处想,王九爷越发的不安。 云先生忽然开口道: “师尊,如果尚道友所言属实,那个在魔子身旁的神秘修士很有可能就是盗走地魂石的神秘强者。” 阴鸷的目光微微晃动,九婴点了点头,看向无相,幽幽道: “无相罗汉,有没有兴趣和本座一起捉拿魔子,寻回地魂石碎片?” “阿弥陀佛,” 无相略一思忖,徐徐道, “魔子与地魂石事关重大,菩提院对地魂石更有看护之责,贫僧就和九婴首尊走上一遭。” “好,无相罗汉果然大义凛然。” 九婴赞了一声,转头对尚之道挥手道, “前面带路。” 尚之道躬身一礼,然后驾驭着云团,朝着尚氏一族的方向飞去。其余几人各怀心思,紧随其后。 尚氏一族驻地,梁东明、百花、小九三人坐在一间静室内。 梁东明将近日来发生之事,从大梁权贵来到五里氏族,到斩龙大泽一行的经过详细地诉说了一遍。 百花听罢,蹙眉沉思,默然不语。梁东明见她神色异常,开口问道: “百花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凤目微抬,百花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着小九,语气有些古怪地问道: “小九,你是怎么和谶书相识的?” “你说小谶谶啊。” 九天眨巴了几下眼睛,随意道, “大约在五百年前,希夷那个老儿找到了我,他说可以带我去找大锅,我一听,自然乐意了,便跟他走了。然后他就带我去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小谶谶。 那个老儿临走的时候和我说,只要我跟着小谶谶就能见到大锅。再后来,我和小谶谶就一起来到了斩龙大泽。” “原来是这样。” 百花颔首,忽然紧盯着九天,郑重地问道, “当年那一战,你还记得多少?” 九天没来由地浑身一震,此问好像触及到了他灵识深处的某段重要记忆,眼中神色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时而紧张,时而忧惧,口中喃喃道: “我只记得那一战惊天动地,山河变色。我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冲向高空,但是在关键时刻,不知道为何本体忽然失控,让我瞬间丧失了战力。 我的灵体与本体也不知为何就分离了,然后就陷入了沉睡。直到千年之前才逐渐苏醒,对那一战的具体细节,始终无法记起。” “如此看来,很有可能你是被偷袭了!” “偷袭?我被偷袭了吗?百花姐姐,谁偷袭的我?” “你的伤势未愈,加上失去了本体,记忆受损颇多。不着急,等伤势痊愈,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百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微微叹了口气。梁东明听着他们的对话,脑中疑窦重重,忍不住开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希夷是谁?当年那一战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本来就认识?为什么要装着不认识?到底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 九天刚要张嘴,猛然瞥见百花投来严肃的目光,一缩脖子,又把嘴巴闭上了。百花转头看着梁东明,语重心长道: “你多虑了,很多年前,我和九天都经历了的一场大劫,刚才只是在回顾往昔。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希夷是修仙界四大圣祖之一,超越纯阳真仙的存在,圣祖境强者。而当年那场大战,就是我所说的大劫。我和九天都是那场大劫的幸存者。” “超越纯阳真仙的存在?圣祖境强者!” 梁东明震惊了,在他的认知中,修炼到纯阳真仙就可以长生不死,超凡脱俗,掌控各种天地伟力。 超越纯阳真仙的存在,那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以他目前的见识,根本无法想象。 新的疑惑立马在脑中浮现。小九刚才说这位圣祖境的大能者找到了他,然后带他见到了那位谶书姑娘,和他说跟着谶书姑娘就能见到他大锅。 而小九从见面开始,一直称呼自己为大锅。一开始,他认为小九可能是认错对象了,但是如今想来,似乎又不是。 早就想详细地询问九天这其中的原委,但是从斩龙大泽到斩龙岗再到五里氏族,异变连连,奔波杀伐不断,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事情。 现在听着两人的话语,梁东明顿时感到这其中定然隐藏着重大的秘辛,绝不是像百花姐姐说的那么简单。 他不由想起在斩龙大泽时,尚鸿雁说自己是魔子。在谶塔前,自己渡心魔劫时,看到的那些灭世的画面。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 心中忽然想起这句道心之言,梁东明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纷乱的思绪逐渐平缓了下来。再次睁开眼睛,直视百花,缓缓问道: “百花姐姐,我是魔子吗?” 百花眼眸深处,波光泛动,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轻柔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 梁东明略一犹豫,深吸了一口气,垂头沉吟道, “我在斩龙大泽中,谶塔之前,莫名其妙地渡了一次心魔劫,在渡劫的过程中看到了灭世的画面,而且隐约之中好像得到了一个道心。” 百花微微低头,眯起眼睛,缓缓问道: “你得到的道心是什么?” 梁东明徐徐吐出一口气,一字字说道: “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 一旁的九天似乎吓了一大跳,不由瞪大了眼睛。百花目光微凝,胸口微微起伏,似乎也颇为意外。 “百花姐姐,” 梁东明静静地看着百花,若有所思道, “这道心所指,是否是在说,我是魔子?” “哈哈哈,你这个臭弟弟啊!” 百花忽然娇笑起来,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梁东明的前额。梁东明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171章 来了几个故人,我出去看看 百花止住笑声,用手指轻绕着青丝,看了一眼九天,徐徐道: “据我所知,天道谶书预知世间的气运变化,选定气运之子代天完成谶言。哼,至于开启道心嘛……” 说到此处,百花停了下来,眼中忽然闪起一股浓重的恨意。梁东明一怔,疑惑地看着百花,轻声唤道: “百花姐姐,百花姐姐,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眼中的恨意已经消散,百花微微一笑,柔声道, “傻弟弟,你好好想想,你若真是魔子,老天爷为何不降下一道天雷劈死你呢?代表天道的谶书又为何会选你作为谶言的守护者呢?扪心自问一下,你有灭世之心吗?” 梁东明心中如过电一般,倏然一震。百花的言语如同一江春水注入他焦躁的心田,沁人心脾,消解了他心中大半的不安。 梁东明略一思忖,又问道: “百花姐姐,那心魔劫和道心……” “此事另有蹊跷,我需再寻思寻思,你不必心急。” 百花摆了摆手,打断道, “何为正?何为邪?真仙一定会造福众生吗?妖魔就一定无恶不作吗?大道三千,各行其路罢了。所谓的善恶正邪只是欲念的取舍。天道无情人有情,最重要的就是看你的选择了。” “天道无情人有情?我的选择嘛?” 这番言论又让梁东明大感意外,百花所言与之前王九爷所授的修仙观念截然不同。 百花似乎在强调修仙之路要重情,而王九爷则是一再地告诫梁东明仙凡有别,修行高处是孤人。 想到此处,梁东明又问道: “百花姐姐,按你所说,修仙大道,是可以执守情念的,而不必斩断尘缘,是吗?” 百花颔首,又摇了摇头,妩媚的眸光中浮现出万种柔情,徐徐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不是我说的,而是人族中兴以来,修仙界的最强者说过的话。” “修仙界的最强者?他是谁啊?” 梁东明一脸神往,开口问道。百花看了一眼九天,目光落在了梁东明的身上,眸光深邃,一字字道: “他是人族四大圣祖之首,将先天一族驱除出四海九州,带领人族走向中兴,四方仙宫的缔造者,他叫明圣祖。” 烛火摇曳,墙壁上的人影也随之晃动,静室内一片沉寂。 梁东明听到百花说出明圣祖这个名字时,内心深处忽然感到了一阵悸动。 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绪难平,神魂摇曳。 “明圣祖,明圣祖……” 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梁东明的眼中闪过崇敬、痴迷、疑惑、向往等诸多神色。 见他如此表情,百花和九天对视一眼,一抹不易察觉的深邃从两人的眼中划过。 许久,梁东明抬起头来,眉头舒展,看着百花,颇有感慨道: “这位明圣祖前辈真是我辈楷模,实在令人心驰神往。若是有机缘可以倾听他讲授道法,必定受用无穷。” 百花微微一笑,笑容妩媚,柔声道: “我觉得会有机会的。” 梁东明见她说得如此笃定,不由一愣。一旁的九天忽然摸着肚子,嘻嘻笑了起来。 百花一瞪眼,九天立马醒悟过来,吐了吐舌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见梁东明投来疑惑的目光,九天眼珠乱转,顾左右而言他,道: “大锅啊,我刚才看到那群奴隶把尚氏的老弱妇孺押到尚氏的祠堂里了,你真的打算放过那些人吗?” “尚之道临走前,带走了其中的十几个幼童,想必都是资质不错的尚氏子弟,剩下的这些人都是被遗弃的。” 梁东明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惆怅,徐徐道, “尚氏当诛,但并不是所有的尚氏族人都该死,这些老弱妇孺也是可怜人,被牵连其中也是无奈之事。毕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氏族,我想还是留下他们的血脉传承吧。” “随心而为吧。” 百花微微一笑,开口道, “世间很多事,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试问本心,无憾就好。只要你认为应该做的,就去做。不违道心即可。” 梁东明颔首,正要开口说话,忽见百花和九天面色齐齐一变,两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窗外,脸色竟然变得极为凝重。 “怎么了?” 梁东明诧异问道。百花没有回答,徐徐起身,对九天道: “小九,你护好他。” 九天重重地点点头。百花又转头对梁东明柔声道: “来了几个故人,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罢,静室内七彩霓光泛起,倩影已经从原地消失。梁东明几步走到窗边,向天际眺望,只见一道七彩霞光破空飞向天际。 “小九,到底怎么回事?” 九天走了过来,眼中闪动着暗金色的光芒,仰望夜空,喃喃道: “我感应到了几股强大的气息,似乎是奔着这里来的。我的灵识无法离体,距离太远,没法探查对方底细。” “几股强大的气息?有多强?” “至少有两个是真仙境的修为。” 梁东明心中大惊,真仙境修为,那绝对是修仙界的大能者了,望着已经消失于天际的那道七彩霞光,他担心道, “那百花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大锅,你不用担心,说不定只是路过的修士呢。” 九天搓着小手,安慰道, “再说了,以大,大,大姐姐的实力,一般真仙境的修士是奈何不了她的。” “哦?” 梁东明心中一动,目光微闪,看向九天,问道, “小九,百花姐姐现在到底是哪个境界的先天强者啊?” “这个嘛,不好说哦。” 九天摸了摸大脑袋,思忖着说道, “她的修为不能用寻常品级来衡量。嗯,怎么说呢?就像我,失去了本体,如今是剑灵之体,虽然实力大损,但是只要肯拼命,灭杀几个真仙还是可以做到的。就是代价很大。” 梁东明倒吸了一口凉气,见九天若无其事地说出可以随意灭杀真仙的话,不由大感惊骇,但感觉他又不像是在说大话,迟疑着问道: “你是说,百花姐姐和你一样,失去了本体,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九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吧唧了一下嘴巴,比划道: “她确实没有完全恢复实力,但是和我不一样,她丢失的不是本体,而是本命法宝。” “本命法宝?那是何物?” 见梁东明一脸疑惑,九天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揉着脑门,道: “哎呀,大锅,你现在级别太低,我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还是等百花姐姐回来,让她和你解释吧。” 第172章 原来是你这个小和尚啊 就这么被九天嫌弃了,梁东明顿时无语了,见他双目闪烁暗金色光芒,似乎在全力感应远处的动静,他也不再打扰。 片刻之后,九天眼中光芒收敛,面色却是陡然大变,失声道: “一个七品真仙!一个八品真仙!不妙啊!” “七品真仙?八品真仙?” 梁东明虽然不了解纯阳真仙境的实力划分,但是也能隐隐猜到,这七品、八品的真仙定然是真仙境界中的高阶存在。 还未来得及说话,九天忽然重新化为暗金色光团,将梁东明包裹其中。 “小九,你这是干什么?” “大锅,七八品真仙的灵识极为强大,百花姐姐设下的灵气结界挡不住他们的灵识探查。只有这样才能保你周全。”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来找我的?” “大锅,你就不要多问了,时机到了,百花姐姐自然会告诉你一切的。” “小九,你和我说实话,百花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暗金色光团微微闪动,九天沉默不语。见他不答,梁东明心中已经了然,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 “小九,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百花姐姐?” 九天依旧沉默不语,梁东明按捺心中强烈的不安,耐着性子道, “我虽然不知道七八品真仙到底有多厉害,但是如果对方是敌人,只怕百花姐姐也抵挡不住吧?如果百花姐姐真有不测,你让我良心何安?” “大锅,那种级别的战斗,你插不上手的。” “之前在斩龙大泽,你不是可以将灵力注入到我体内,然后我就可以施展先天功法了吗?” “那不一样的!要想和高阶真仙匹敌,光靠短时间传导的灵力根本不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借用你的肉身,直接施展功法。不行不行!这样太过凶险,你现在的神识只是凡人层次,还没有炼出先天修士的灵识,我一旦进入你体内,不消半个时辰,你的魂魄就会逸散的。” “那你使用我的肉身不超过半个时辰不就行了吗?” “大锅,你冷静点好不好,哪有那么简单,即便不超过半个时辰,你的神识必定受到重创,除非你有像镇魂丹一类的凝魂聚魄的丹药,不然必然留下不可逆转的精神创伤。” 梁东明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某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对九天道: “百花姐姐在我胸口封印了一枚丹药,你看一下是不是凝魂聚魄的丹药。”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大锅,你等等,我看看哈。” 一道暗金色光芒融入梁东明的胸口,片刻之后,九天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声,一颗赤红色的丹药包裹着暗金色光芒从梁东明的胸口缓缓显现了出来。 “呵呵,竟然真的是镇魂丹!难道百花姐姐未卜先知,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小九!现在没问题了吧?” 梁东明也是心中一喜,追问道。九天略一沉吟,犹豫道: “大锅,镇魂丹极为珍贵,对于神魂创伤有奇效,即便是真仙境的修士也视若珍宝。一枚镇魂丹在关键时刻是可以救命的。你确定就这么随意使用了?” 梁东明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丹药再珍贵也是百花姐姐给的,现在她身处险境,我岂能坐视旁观,一枚丹药能救百花姐姐脱离危险,值得!小九,你快告诉我,这丹药怎么用?” “好吧,真不愧是我大锅。我给你点赞!你先坐下,直接服下丹药,然后放松身体就可以了。你的肉身还过于孱弱,我需要缓缓与你融合,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一个时辰。” 梁东明颔首,依言盘腿而坐,将丹药吞入腹中。赤红色的丹药瞬间化为一股精纯的能量,梁东明浑身一震,感觉好似有一条大江大河冲入识海之中。 不消片刻,神识变得异常灵敏,周遭的一切动静都被放大了上百倍,更加奇妙的是,神识似有离体出窍,神游太虚之势。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九天的声音: “大锅,凝神守一,稳住神识,我要进入你的肉身了。” 心中一凛,梁东明深吸一口气,堪堪离体的神识被他强行收束了起来,眉心忽然感到一阵炽热的灼痛。 只见九天已经化为一团暗金色光芒,如鲸鱼吸水一般,从眉心处汇入。梁东明的身躯瞬间被暗金色的光芒覆盖。 江东尚氏,襄江上空,五道遁光由远及近,临近尚氏一族驻地时,遁光散去,五道人影出现在半空中,正是九婴、无相、云先生、王九爷和尚之道。 五人临空下望,只见下方雾气蒸腾,一片朦胧,整个尚氏驻地竟然被一片浓雾笼罩,不由面露异色。九婴看向无相,沉声道: “无相道友,这灵气结界不一般啊。” “确实神妙,我的灵识竟然无法渗透其中。” 无相手持白玉念珠,清秀的眉宇不禁皱起。 “哼,区区障眼法,也想挡住本座!” 九婴抬起右手掐诀施法,一道黑红色光芒自指尖射出,直奔下方的灵气结界。 忽然,斜上方的虚空中,陡然射出一道七彩光箭,后发先至,竟在半空中,将那道黑红色光芒拦截了下来。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黑红色光芒化为点点烟火。 五人不由大惊,仰头望去,只见百丈之外的上空,一片七彩祥云显现,绽放耀眼的圣光,一瞬间,黑夜化为了白昼。 九婴面色大变,有些不敢置信地死死的盯着那团七彩祥云。无相也是瞳孔微缩,面容呆滞,神色极为复杂。 而王九爷、云先生和尚之道一看到那七彩光霞,一股来自灵魂地战栗让他们瞬间呼吸滞堵,灵力失控,险些跌落襄江。 三人急忙运转功法,撑起灵气护罩,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但那股强烈的威压依旧让他们感到阵阵心悸。 “七霞圣光!” 无相嘴唇翕动,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四个字。道道金色佛光从背后升起,化为一个“卍”字佛印,在头顶上空凝结,无数虔诚地诵经之声响起,庄严肃穆,散发着阵阵慈悲的禅意。 与此同时,一声宛如洪荒巨兽般地长啸传来,震动天地。 九婴面容阴鸷,双手握拳,左手之上闪耀着黑水玄光,右手上升腾起赤红血焰,双臂擎天一举,黑白二色光芒化为一道坚实的防护罩,将五人笼罩其中,也将侵袭而来七彩光霞抵挡在外。 王九爷、云先生和尚之道三人身体一轻,压力骤减,不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九婴缓缓放下手臂,盯着上方那团云霞,眼中敌意大气,但依旧默然不语。 无相见状,叹了口气,口诵佛号,长声道: “阿弥陀佛,敢问上方可是七霞圣母,百花前辈?菩提院无相有礼了。” “无相?原来是你这个小和尚啊。” 轻柔妩媚的声音传来,七彩云团缓缓流动,云开倩影现,红色罗衫微微起伏,如水云鬓飒飒而舞,一颗水滴吊坠悬挂在细长的脖颈上,七彩流转不息。 修长曼妙的身躯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凤目含威,冷视下方,身后一道七彩光轮缓缓旋转,圣光熠熠。 第173章 只要擒拿住百花,魔子自然逃不了 “果然是你!” 九婴咬了咬牙,面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水火灵纹战甲瞬间腾起黑红两色光芒,似乎在全神戒备。 无相的目光落在那枚水滴吊坠上,瞳孔深处精光一闪即逝,冷静如常,云先生和尚之道面色各异,各有思虑。 而此刻,王九爷的心中涌起海啸般的狂澜。这个红衣女子正是花园桥上的那名散修仙人。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七霞圣母百花。 强行稳住动荡的心神,王九爷心情复杂,一时思绪淆乱,她为何要隐居在五里氏族?她和东明到底是什么关系?东明难道真的是魔子吗?一大团因果谜团冲击着他的灵识。 凝视下方五人,百花冷哼一声,凤目微眯,开口道: “怎么?如今圣道中人已经败落于斯,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吗?都给我跪下!” 声音虽然轻柔,但响彻天地,霸气凌人。九婴身躯一僵,面容有些狰狞,紧握双拳,就要飞身上前,无相忽然抢先拦住了他,摇了摇头,传音入密交流了起来。 片刻后,九婴重重哼了一声,勉强点头。两人一正身形,临空向着百花跪拜了下去。 见两位真仙境大能都对百花行跪拜大礼,其余三人虽然惊讶,但是也不敢怠慢,纷纷向百花下拜行礼。 夜半时分,一层凝实的灵气结界笼罩着这方天地。 尚氏一族虽然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但此刻,结界内,灯火尽灭,安宁寂静。但是结界外,夜幕如白昼,炫光照大江。 虚空之上,七彩霞光与黑红幽光、金色佛光遥相对峙,令人称奇的是,虽然彼此敌视,气氛肃杀,但是无相与九婴带领着其余三人正在向百花行圣道大礼。 礼毕,五人缓缓起身,一时默然。无相看了面色阴沉的九婴,率先开口道: “百花前辈既然在此现身,一切都已经一目了然了。晚辈斗胆,请问前辈,地魂石碎片是前辈取走的?” “不错,我已经取回了那块地魂石碎片。” 柔荑轻扬,百花神色淡然。无相微微颔首,接着问道: “看来真的如九婴道友所说,前辈已经寻到魔子了?” “魔子?哈哈哈!” 百花忽然发出一阵轻笑,面露讥嘲之色,不答反问道, “自明圣祖陨落,已经过去两千九百多年了,你们菩提院直到现在还认为,真的有什么魔子降世吗?” 无相一怔,陷入沉思。一旁的九婴忽然面露痛惜之色,铿然道: “百花前辈,你贵为七霞圣母,本应该继承圣祖师尊的遗志,除魔卫道,监察九州。但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坠入魔道,扶持魔子,一次又一次与圣道为敌。 妄图颠覆人族中兴的圣祖大业。若非如此,你的圣祖器地魂石何以被一分为七,事到如今,你可有一丝悔意?” “悔意?” 百花冷笑一声,面罩寒霜,早已看穿他正义凛然的语言下,眸光深处闪动着的阴冷目光,戟指娇斥道, “九婴,不过短短百年,你这个九头蛇也变得牙尖嘴利了。看来修为是大有长进,玄水地煞焰融合到几成了?四方仙宫里的圣祖封印还守得住吗?” 九婴瞳孔一缩,面色更加阴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忌惮之色。百花扬起下巴,斜睨着他,接着道: “想必你现在已经传信给四方仙宫了吧?想拖延时间围击我?呵呵,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在维持圣祖封印稳定的前提下,十二门徒除你之外,还能再来几个?两个?还是三个?如今地魂石我只收回了两块,你要不要出手试试,看看我的实力恢复了几成呢?” 百花每说一句,九婴阴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目露寒光一语不发,终究还是不敢轻易出手。无相口诵佛号,开口道: “阿弥陀佛,百花前辈,地魂石碎片既然已经被前辈收回,菩提院的守护之责也算是圆满了。但是转世魔子事关四海九州安危,还请百花前辈将魔子交给贫僧,带回菩提院。前辈放心,菩提院绝不会伤害魔子的性命。” 百花扑哧一笑,悠悠道: “无相啊,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个憨直的小和尚。如今怎么也学会故作虚伪了呢?这样可不好,菩提圣祖仙灵有知,你如此言语可就愧对他的教诲了。” 无相先是一怔,既而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躬身行礼道: “前辈教训的是,无相受教了。菩提师尊教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罢,双手合十,目光澄澈,无相平静地看着百花,徐徐道, “除魔卫道乃是圣道中人的职责所在,请前辈交出魔子。” 百花目光微微一凝,笑容渐渐消失。九婴见无相已经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心中大定,眼珠一转,用一种极为诚挚的语气,昂首说道: “百花前辈,你本就是圣道中人,何苦与魔道为伍。前辈若能弃魔归正,继承圣祖师尊的遗志,四方仙宫愿意恭请前辈重回圣祖宫。您还是圣道门最尊贵的七霞圣母。” “哼,重回圣祖宫?” 冷哼了一声,百花面罩寒霜,声调陡然提高,娇叱道, “圣祖宫只怕早已荒废了吧?我重返圣祖宫,然后成为你们十二门徒的提线木偶吗?”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九婴无礼了!” 九婴目光转为凶戾,周身闪耀起黑红二色的玄水地煞焰,转头对无相道, “无相道友,她手中的地魂石是残缺的,无法发挥这枚圣祖器的全部威力。你我二人联手,破开她的七霞圣光。只要擒拿住百花,魔子自然逃不了。” 无相叹了口气,微微颔首,对王九爷道: “昌玄,你退到千丈之外,以阴阳转生轮护住自己便可。” 王九爷迟疑了一下,见云先生和尚之道在九婴的授意下已经向后退去,踌躇片刻,最终还是传音道: “师尊,那个魔子可能是我五里氏族的一个子弟,还请……” “为师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你因执念入魔而造下杀孽,潜修百余年,总算渐入善因,剩下的事情,就由为师来了结吧。” “师尊佛法精深,自然比弟子看得透彻。不过,以弟子愚见,那个孩子真的毫无入魔之相,这其中的因果或许真有什么谬误,还请师尊网开一面,留下那个孩子的性命,弟子定会查明真相。” “你先退下吧,为师心中有数。” 王九爷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淡定从容的百花,飞身退去。 第174章 这就是道楼的立场吗 眼见其他三人退到了千丈之外,九婴和无相并肩而立,真仙境强大的威压逐渐释放开来,朝着百花笼罩而去。 黑红色的幽光化为九只狰狞的巨大蛇头,散发出上古巨兽的狂野战意。 “卍”字佛印也在瞬间扩展为一块直径足有百丈的庞大光盾,密集的金色符文从佛印中冉冉升起,漂浮在虚空之中,凝而不散,一股净化之力逐渐升腾而起。 百花高居两人上方,神情自若,既无攻击的动作,也无防守的意图,忽然看向一片虚空,悠然哂笑道: “道楼修士号称隐仙,隐匿身形气息的功法果然不凡,不过,你们要藏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我们打完了,才愿意露面吗?” 此言一出,无相与九婴都是一怔,循着百花的目光看去,那片虚空顿时扭曲了起来。 龙吟声起,一条庞大的赤火炎龙在云中闪现,既而化为一个冷峻的道人,一身月白道袍,高冠玉面,手持拂尘,只是面容有些尴尬。 “火龙天君!” 九婴惊讶道。无相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也盯着此人。来人正是道楼的火龙天君贾得升。他还未说话,百花又望着另外一处虚空,嗤笑道: “你还要继续藏着吗?哦,是了,我之前让你远离五里氏族一百里,此处尚在百里之内,难怪你不敢现身。出来吧,这次我不打你。” 话音刚落,青色剑光冲天闪耀,一个身着墨绿道袍,银发童颜的道士,脚踏仙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宝来天君!” “师弟?你怎么会在此地?” 这次不仅是九婴和无相吃了一惊,连火龙天君贾得升也面露诧异的神色,可见两人并非是相约同来的。 此人正是道楼的八大天君的另一位,修仙界最强的剑仙,宝来天君张君来。眼见贾得升投来询问的目光。张君来嘿嘿一笑,拱手抱拳道: “师兄莫怪啊,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师弟担心师兄你一个人搞不定,所以特来帮忙。” 不待贾得升说话,又朝着无相随意地拱了拱手,大咧咧道: “哎呦,无相罗汉也在呀,有礼了。” 至于九婴,张君来直接来个忽视。无相合掌回礼,而九婴冷冷地瞪着银发道人。 张君来转头望向百花,忽然一甩道袍,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道楼,张君来,参见七霞圣母。” 贾得升目光闪了闪,也紧跟着躬身行礼,道: “道楼贾得升,参见前辈。” 说着,两人就要跪下行礼。百花摆了摆手,随意道: “罢了,就别跪了,这两位真仙境大能急着和我动手呢。就别耽误时间了。” 说着,百花指了指九婴和无相,妩媚的眼眸微微一闪,接着又道: “你们两个到底帮谁?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张君来和贾得升闻言,对视了一眼,缓缓直起了身体,看了看不远处的九婴和无相。贾得升沉默不语,似是在沉思。 而张君来目光一眯,看向隔空对峙的七霞圣光、卍字佛印与玄水地煞焰,咧嘴一笑,忽然一掐剑诀,十数道青色剑芒陡然射出,凌厉的剑气纵横天际,瞬间打破僵持之势。 凝厚的佛印和飞腾的玄水地煞焰被那些剑芒荡开,七霞圣光也收敛光芒,稳固在百花周身三丈处。 一出手,就将当世三大强者的对峙化解开来了。众人心头不由一震,修仙界第一剑仙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张君来形如飞闪,随着剑芒,一个瞬移,站在了百花、九婴与无相双方之间,御剑而立,面带微笑,对着红衫女子微微点头。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刚才那一式剑诀,表面是为了化解对峙的局面,其实大部分的剑芒都落在了卍字佛印和玄水地煞焰上,七霞圣光只是借势后撤而已。 “火龙天君,这就是道楼的立场吗?” 九婴阴沉着脸,紧盯着贾得升质问道。他不去问张君来,反而转问贾得升,其实是刻意为之。 一来,这位修仙界大名鼎鼎的宝来天君向来我行我素,飞扬跋扈,万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但影响大局,更会自讨没趣; 二来,希夷圣祖云游天下,道楼如今的掌舵人就是这位火龙天君贾得升,张君来就是再豪横,在自己的师兄面前多少还是会有所收敛的。 所以当看到张君来做出如此偏袒百花的行为时,九婴选择第一时间对贾得升发难。无相自然了解九婴的用意,也对贾得升开口道: “阿弥陀佛,贾道友或许还不知,百花前辈已经取走了第二块地魂石碎片,而且,据九婴道友所言,转世魔子就在下方的结界之中。而这结界正是百花前辈所设。不知道楼对此有何建议?” 贾得升的眉头不禁蹙起,心中不由吐槽起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师弟。除了战力超绝,其他方面简直一无是处,肆意妄为。 就算你心中偏袒七霞圣母,也不能做的如此明显呀。 四方仙宫和道楼的人又不是瞎子,而且事关圣祖器地魂石和转世魔子,如此一来,可就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了,这可是立场问题。 面对两人的质问,自己身为道楼的掌教大师兄,自然要给个说法。贾得升无比郁闷,这个师弟难道是自己的克星?是老天专门派来坑自己的吗? 眼见九婴和无相都有责怪之意,贾得升顿觉头大,轻咳了一声,迟疑道: “哦,九婴道友和无相道友可能是误会了,我们道楼向来……” 话还未说完,张君来忽然打断道: “大师兄说得对,我们道楼向来帮理不帮亲。圣祖教诲,圣道中人应该尊师重道,七霞圣母贵为前辈,我等圣道门人自当以礼尊之。 无相道友刚才说百花前辈取走了地魂石碎片,这件事有什么可说的,地魂石本来就是百花前辈的。拿回自己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吗?” “师弟,师弟,愚兄有几句话想说……” 贾得升见张君来话中袒护百花之意越来越明显,心中不由焦急起来,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开口截住他的话语。 张君来却故作不知,摆了摆手,再次打断了贾得升的话,继续道: “师兄,你等会,我还有几句就说完了,” 说着,目光转向九婴和无相,语速放缓,语气变得森然起来,冷冷道, “明圣祖陨落之事到现在四方仙宫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他老人家对我有大恩,此事,我张君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说百花前辈叛出四方仙宫,投奔了魔道,扶持魔子祸乱四海九州,我张君来不信!给我拿出证据来,否则,谁敢动她,先问问我手中的仙剑答不答应!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说罢,转头看向贾得升,森冷的面容忽然一变,又恢复成那副大咧咧的模样,随意道: “大师兄,我的话说完了,你有什么话要说,请随意。” 第175章 老子就这样!你才知道吗 包括贾得升在内的其他三位修仙界大佬瞬间傻眼了,百花却是嘴角含笑,静立不语。贾得升又好气又好笑,同时感到深深的无奈。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当看到九婴和无相一脸凝重的表情,贾得升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 “宝来天君所言极是,道楼向来隐修于世,只尊圣道门规。四方仙宫、菩提院与我道楼都属圣道门下,也理当按照圣道中人的规矩行事。 七霞圣母乃是圣道前辈,纵然行为有失,也该凭理而论。切不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与魔道随意牵扯。” 九婴怒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但此刻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动手,贾得升或许会冷眼旁观,但是张君来必然站在百花一边。 作为修仙界第一剑仙,而且是九品真仙的境界,再加上百花,只怕他和无相联手也不一定能敌得过。 九婴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无相,两人目光相对,无相微微摇头,看来无相也是心中了然,以如今的形势,多半是要无功而返了。 九婴心有不甘,目眦欲裂,冷冷地看了看百花,然后盯着张君来,沉声道: “宝来天君,你真的要因私废公,一意孤行吗?” 张君来歪着头,眉宇微挑,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九婴,戏谑道: “嘿嘿,九婴,你这个人啊,人不够狠,但是话太多。不服气,你倒是动手呀!打得过我,这里自然由你做主了。” “你!” “我怎么了?老子就这样!你才知道吗?最后一句,要打就动手,不打赶紧滚蛋!” “张君来!你太过分了!就不怕我四方仙宫兴师问罪吗?” “四方仙宫很了不起吗?老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当初明圣祖就不该收留你们这些余孽!” “混账!” 一声断喝,九婴双目圆睁,眸光凶戾,好似被触到了逆鳞一般,周身黑红二色幽光瞬间暴涨,就要向张君来出手。 一旁的贾得升眼见不妙,立马上前拦在两人中间,呵斥张君来,道: “师弟!慎言!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恶意中伤之话呢?大家都是圣道中人啊。” 转头又对暴怒的九婴略带歉意地说道: “九婴道友,宝来天君言语有失,我贾得升这里给你赔礼了。咱们都是圣道中人,千万不可内讧啊!” 见道楼的掌教大师兄如此态度,九婴怒气稍消,重重地哼了一声,正要撤去攻势。不远处的百花忽然娇笑着说道: “宝来天君果然为人刚正,言之凿凿啊。四大圣祖当年驱逐先天之时,只有明圣祖心生怜悯爱才之意,收留了十二个被圣道到处追杀,如同丧家之犬的先天。若非如此,哪里会有如今的圣祖十二门徒呢?若论出身,这十二门徒确实都是余孽呀!” 此言一出,贾得升暗道一声不好,这位百花前辈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无疑于火上浇油。果然,九婴一声怪吼,身形陡然变幻为一头上古巨兽。 如山般的身躯之上九颗蛇头吞吐着黑色的玄水和赤红色的地煞焰,直扑向百花。一出手,九婴竟然直接显出本体原形,可见他是想全力一击,试图拿下百花。 几乎在同时,张君来身形一晃,脚下仙剑青芒霍霍,一剑化万千,半个天际瞬间密布无数玄青色剑影,剑气纵横弥漫,剑光凌厉生寒。 “胆敢再进一步,死!” 张君来手掐剑诀,居高临下,宛如剑神临凡,令人不敢直视。但是已经恼羞成怒的九婴根本无视他的警告,九颗如水缸般大小的头颅喷射着玄水地煞焰,口中发出怒极的狂吼: “张君来,你欺人太甚!今日,我九婴倒要领教一下,你这修仙界第一剑仙到底有多厉害!” 九股碗口粗的玄水地煞焰化为一条水火大江,卷起千层浪潮,向着张君来席卷而去。张君来手中剑诀一变,漫天剑影森然一动,一部分在面前组成一个玄妙的剑盾。 剑柄对接,剑刃外翻,急速旋转,抵挡住玄水地煞焰,其余剑影闪耀起夺目的剑芒,如同密雨一般划破空气,激射向九婴的本体。 九婴身为四方仙宫所属北极地渊的首座,明圣祖十二门徒之一,八品真仙境的修为,本体又是先天,实力比一般的人族九品真仙还要凶悍强大。 而张君来乃是道楼八大天君之一,先是被希夷圣祖收为门下亲传弟子,后又得明圣祖指点而得道心,如今已经是九品真仙境的修为,再加上主修剑之一道,被誉为修仙界第一剑仙,战力更是犀利。 两人都是修仙界成名已久的真仙境大能者,一交手便是惊天动地,山河变色。九婴庞大的本体在虚空云层间若隐若现,搅动天地灵气,一时间,黑云翻滚,赤红烈焰映红了半边天际。 九婴释放的玄水地煞焰乃是取自三十六重天之上某条星河中的无名重水与地下九万里深处的地心岩浆,以秘法结合本体掌控水火的天赋神通,祭炼千年而成,据说至今也无法将重水与地心岩浆完全融合。 即便如此,这玄水地煞焰也是威力奇大,一旦施展开来,铺天盖地,宛如一条绵延不尽的水火江流,所过之处,万物皆可被溶于其中,消解为虚无,同化之力尤为恐怖。 与山岳般的九婴本体相比,张君来的身躯宛如蝼蚁一般,但是气势却毫不逊色,脚踏仙剑遗世独立,剑指苍茫缥缈如风。 时而迅捷如飞闪,时而霸烈似霹雳,漫天剑芒随着剑意聚散自如,攻势灿若繁星,奔涌不息。 玄青色的剑芒裹挟着无边的剑气,一边抵挡玄水地煞焰的汹涌攻势,一边乘隙折转绕行,猛击九婴的本体。 玄青色的剑光与玄水地煞焰的黑红幽光在天际间肆虐绽散,巨响不断,轰鸣不绝。 九婴虽处于下风,攻少防多,但张君来想要速胜也不容易,一来二去,两大修仙界大能的交锋呈现胶着的态势。 张君来和九婴激斗正酣,一旁观战的无相一脸的忧虑,将澄澈的目光投向了百花,诚然道: “百花前辈,你身为圣道前辈,何意忍心看着圣道中人内斗呢?上天有好生之德,听贫僧一言,将魔子交给菩提院,无相可以对菩提师尊的圣祖仙灵起誓,绝对不会伤他性命。 如此一来,圣道中人可化解干戈,前辈您,也可免去助魔灭圣的罪名,岂不是两全其美?还望前辈顾全大局,以四海九州的亿万苍生为重。” 刚才劝阻不及,眼见张君来和九婴大大出手,而心焦如焚的贾得升也躬身向百花行礼道: “百花前辈,无相罗汉所言极是啊。如今四大圣祖只存其一,先天一族盘踞八荒与魔域,不断地向四海九州渗透侵袭。 此时,我们圣道中人更应该团结一心,如此内斗,岂不是给了先天一族可乘之机吗?攘外必先安内啊,还请百花前辈不要忘记七霞圣母的职责。” 第176章 这六道七霞光轮,就由本座来接吧 静立半空的红衫女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柔美的双眸中透出一抹莫测的精光,喃喃道: “助魔灭圣,亿万苍生,侵袭,七霞圣母的职责,呵呵呵……” 突然,她轻笑不止,眉宇扬起,凤目含威,声音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这些与我何干?明圣祖在,我便做他的七霞圣母。他已经不在了,七霞圣母也就不在了。如今,我,只是百花!当年,他对我讲大义说职责,我听。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面前聒噪,我明确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魔子。看在菩提圣祖和希夷圣祖的面子上,速速退去,否则,直接动手吧!” 贾得升和无相都是面色一变,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无奈之色。无相双掌合十,手持白玉念珠,口中长诵佛号,道: “阿弥陀佛,如此,无相无礼了。” 说罢,卍字佛印绽放出强烈的金色佛光,再次变化为直径百丈的庞大佛印,缓缓朝着百花印罩而去。 百花凤目微眯,纤指掐动法诀,一直悬浮身后的七彩光轮陡然化散为七个单色光环,静止于百花头顶上方,玉臂轻舒,口中念道: “攻!” 一字吐出,七道不同颜色的精光,化为七道光柱,从单色光环中激射而出,直奔巨大的卍字佛印。 说时迟那时快,七道光柱轰然撞击在佛印之上,空间猛然一震,大片大片的云团瞬间蒸腾气化。 罡风顿止,气流停滞,内蕴因果大道的佛印与承载天地伟力的七霞圣光刚一接触,便有搅动阴阳,颠倒乾坤之势。 短暂的静止之后,两股力量相交处掀起一股磅礴的灵气狂潮,向四周推涌而去,辐射范围足有千丈之距,余势未衰,继续向远方延伸扩散。 在场众人,除了贾得升周身亮起护体光罩,并未如何动作,远处的王九爷、云先生和尚之道纷纷向后飞退,直退到两千丈以外,才稳住身形。 就在此时,巨大的佛印在七色光柱的轰击之下,微微地下沉了一寸。就是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寸,已经让无相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强者对阵,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无相浑身一震,面色不由白了几分。 “七霞圣光当真有不可测之威能。贫僧叹服!” 稳住身形,合十的双掌依旧稳如泰山,无相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 “若是前辈全盛之时,只怕无相连这一招也接不下来。但是如今,地魂石残缺不全,前辈旧伤未愈,修为未复,再斗下去,胜负可就难说了。” 被无相洞察到了自己的根底,百花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确如无相所说,虽然自己在井中洞天休养了一百多年,但是修为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即便取回了第二块地魂石碎片,也难以持久地维持巅峰战力。 而无相的因果道法已经大成,虽然修为还停留在七品真仙境,但是距离突破八品也只是一线之隔。 刚才的交手,百花也已经试探出无相根基凝实,道法深厚。如果他只守不攻,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击败他。时间一长,必然生变。 但是此时百花自知已经无法退避,只是希望拖延一些时间,好让九天带着梁东明逃离此地,以九天的本事,躲避这些真仙境大能的探查并非难事。 令百花费解的是,刚才她数次传音给九天,要他们速速离去,但是传音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应。 灵识探查之后,灵气结界并未被破除,梁东明和九天依旧在其中。这其中的古怪,连百花自己也一头雾水。心中不由嗔怒道: “这个臭小子又在故弄什么玄虚?再不离开此地,老娘可就要撑不住了。万一四方仙宫再赶来几个真仙境修士,即便有张君来相助,也绝对阻拦不住。真是急死我了!” 心中虽然惶急,面上却不动声色,百花冷笑一声,法诀变幻,胸口的水滴吊坠立时绽放出阵阵七彩霓光。 与此同时,婀娜的身躯内一股股暗金色的光芒隐隐闪动,如溪流般注入水滴吊坠之中,紧接着,一道,两道,三道,足足六道七彩光轮在身后临空闪现。百花霸气地娇叱道: “无相,有没有信心再来接下我这六道七霞光轮啊?” “这是?” 当看到百花体内涌现出的暗金色光芒,无相先是一愣,既而瞪大了眼睛,少有的失态了,哪怕另外六道闪烁着七霞圣光的七霞光轮也没有让无相如此心驰神遥,灵识激荡。 他口中喃喃道: “原来如此,传说中的不朽圣体竟然真的存在!”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忽然在半空之中响起: “这六道七霞光轮,就由本座来接吧。” 话音还未消散,百花陡然感到一个巨大的阴影从上方笼罩而下,来势汹汹,气势威猛。 来不及观瞧,百花迅速打出一连串的法诀,六道光轮飞旋着,绽放无尽的流光异彩,迎向那片阴影,同时,红色倩影一个瞬移,已经闪身飞退到百丈之外。 百花稳住身形,聚集目力观瞧,只见一只宛如山丘般的青色龙爪从虚空中探出,正好撞上激射而来的六道光轮。 青色龙爪猛然张开利爪,六道光轮直接撞入青色龙爪之中。 一片耀眼的光芒在龙爪掌心闪耀腾起,七彩流光肆意攒动,激爆连连,绚烂的霞光充斥天际,光轮所及,不断切割着那只庞大的龙爪。 青色龙爪剧颤不已,仿佛随时都会被七霞光轮洞穿切碎。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任凭那六道七霞光轮如何释放流光,迅猛切割,那只龙爪只是震颤,竟然没有丝毫的伤痕。 百花目光微微一凝,只见青色龙爪上包裹着一层暗青色的幽光,厚达丈余。六道七霞光轮一触碰到青色龙爪,就陷入那层暗青色的幽光之中,如同身陷泥沼一般。 这时,一声龙吟响起,青色龙爪猛地一抓,六道光轮竟然被一齐抓入掌心,轻轻一搓,六道七彩光轮顿时化为点点荧光,随风飘散。七霞光轮竟然被破了! “青龙!” 百花面色惨白,娇躯一颤,嘴角沁出一丝暗金色的血迹,身形摇摇欲坠。六道七霞光轮被破,即便百花拥有不朽圣体,在功法反噬之下,也身受重伤。 可是祸不单行,刚才的异变发生在一瞬间,百花重伤之下,灵力衰弱,与无相对峙的那道七霞光轮顿时陷入消散的边缘,而卍字佛印却依旧稳固如山。 失衡之下,卍字佛印势如破竹,轰隆一声,顷刻间便击碎了光轮,威势不减,朝着百花重重地拍去。 又一道七霞光轮被破,百花再也压制不住伤势,一口暗金色鲜血喷出,还未回过神来,危机感袭来,只觉得眼前金光大盛,一股磅礴的佛门净化之力朝自己汹涌袭来。 “难道又要重伤沉睡了吗?我要是支持不住了,那个臭弟弟该怎么办呢?” 第177章 青龙,灵犀阁玉芙在此 意识渐转模糊,红色倩影摇晃着,一丝执念让百花强撑不倒,勉力施展法诀,试图摆脱佛印的净化之力。 但是体内灵力散乱,无法凝聚,身躯已被佛印锁定,根本无法摆脱。 “九天来也!谁敢伤我大嫂!” 一声宛如稚嫩童子般的惊天怒吼响起,刹那间,结界如瓷器般破裂,从中升腾起灼灼如骄阳的金色光焰。 一个八尺青年浑身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手持一柄燃烧着暗金色烈焰的上古神兵,九龙剑柄吞吐龙威,四尺剑刃雪亮粲然,散发着惶惶的威势。 来者正是梁东明,准确的说应该是与梁东明完成了融合,已经占用其肉身的小九。 刚才,从青色龙爪击破六道七霞光轮,百花重伤。紧接着另外一道七霞光轮被破,卍字佛印来袭,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待到九天反应过来,百花已经身处佛印的笼罩之下。 九天瞬间疯狂了,借助梁东明的躯壳,立刻施展九天剑意,重新凝聚出九天神剑,瞬间冲出了灵气结界,援救百花而来。 九天神剑的出现,让现场除了百花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张君来和九婴也停止了争斗,驻足观望。 眼见一个陌生的青年驾驭着这柄神剑,风驰电掣般地冲天而来,挡在了百花身前。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裹挟着天火雷霆之威的恢弘剑芒,将直径达百丈的佛门法印一斩为二,然后单手揽住百花纤细的腰肢。 百花半倚在梁东明的怀中,目光有些迷离,痴痴地看着手持九天神剑,一脸坚毅的青年男子,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刚才她已经听到了九天情急之下的那声高喝,自然也猜到这其中的原委,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金光破碎,佛印绽散,无相闷哼一声,面色瞬间潮红,急忙飞退闪避那余势未衰的暗金色剑芒。 “九天神剑!” 虚空之中,再次传来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巨大的龙爪再次探出,抓向梁东明。梁东明的眼中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开口却是九天稚嫩的童子音: “青龙,原来是你!” 愤怒的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惊慌,将百花背负到身后,就要飞遁逃离,但是忽然发现青色龙爪覆盖的空间竟然被一层无形的禁制隔离了起来,任凭他们如何飞遁,都无法逃出那只青色龙爪的覆盖。 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来不及出手援救的张君来,忽然发出一声长啸,高喝道: “青龙老匹夫,你竟敢伤害七霞圣母!” 剑芒陡然转向,张君来掐动剑诀,直击那只青色龙爪。 没成想,九婴也反应极快,几乎同时瞬移身形,庞大的本体挡在了张君来面前,同时操纵着玄水地煞焰,死死地困住那片剑芒。 “嘿嘿,张君来,咱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九婴!你找死!” “是你死?还是我死?现在还不一定呢!” “给老子滚开!” 一剑仙,一又激斗到一处。张君来试图冲破九婴的阻拦,营救百花。 但是这该死的九头蛇实在难缠,防御力惊人,玄水地煞焰也不可小觑,尽管被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但始终无法摆脱他的纠缠。 眼见百花再次遇险,自己分身乏术,情急之下,张君来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直接对着仍旧毫无动作的贾得升大吼道: “大师兄!你是死人吗?就这么看着啊!九天神剑都出来了,你还看不清形势吗?那孩子哪一点像魔子了?四方仙宫的龟孙子就是在扯淡!你他妈快出手啊!” 此时,贾得升已从一连串发生的异变中回过神来,心中也正自疑窦重重,踌躇不决,听到张君来的吼声,心中猛然一震,看了看正背着百花不断飞闪试图突破禁制的梁东明。 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脸复杂表情的无相,再看向下方灵气结界破裂,一片狼藉的尚氏一族驻地,最终长叹一声,依旧凝立不动。 此时,九天见无法突破龙爪的禁制,一咬牙,忽然双手持剑而立,不再飞遁,暗金色的光芒从梁东明的身躯中如潮水般涌出,融入手中的光剑之中,篆刻于剑身之上的古朴符文立时亮了起来。 百花见状,一把按住梁东明的手臂,虚弱道: “不,不可!东明的身躯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而且你没有神剑本体,引动这些符文,东明和你必受重创。” “那怎么办?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九天焦急道。百花深吸一口气,强行支撑起身躯,就要从梁东明背上下来。九天大惊道: “大嫂,你干嘛?你伤得很重,别乱动啊!” “护住东明,他是最后的希望。” 一言说出,百花已经从梁东明的背后飘然飞起,飞向上空,红衫飘摆,青丝飞扬,双眸紧盯着正从半空落下的青色龙爪,凤目之中闪过一丝绝然,双手掐诀,就要念动法咒。 就在此时,百花的耳边忽然想起了一声幽怨的叹息,接着一个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上一次,为了一个男人,你献祭了一次,难道还不够吗?这一次,你还要为男人再来一次献祭吗?” 语气嗔怪,满满的责备之意。但是此时,这声音传入百花的耳中却宛如天籁之音,她笑了,笑得很轻松,笑得很妩媚,目光灼灼地看向东方的天际。 一袭海蓝云缎长裙,随风轻舞,眉宇如画,双眸如星,一个芙蓉玉人正粉黛微蹙,静静地看着百花。 只见她抬起白皙修长的手臂,玉指随意一划,指尖过处,一片璀璨星河临空闪现,再轻轻一点,一颗彗星从星河中飞跃而出,拖着长长的尾焰。 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呼啸着激射向青色龙爪,同时,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青龙,灵犀阁玉芙在此!” 彗星横空,所向披靡,青色龙爪似乎极为忌惮,立刻放弃了对百花和梁东明的攻击。 大团青色幽光在龙爪中凝聚,化为一个青色光球,射向奔袭而来的彗星。 “轰——” 一朵耀眼的蘑菇云在天际绽放,赤红色与暗青色光芒交织缠绕,互相吞噬,不断消融,好似夜半,绚烂盛开的昙花,青光为叶,赤色为瓣,在短短的几息间,释放出一世的璀璨。 强光映照之下,众人的视野一片苍茫。待到炫光消散,玉芙已经站在了百花和梁东明身前,亭亭而立,一脸宁静淡然之色。 云层之中,一条长达数百丈的巨大青色蛟龙缓缓显出身形,蜿蜒盘旋,龙首高昂,俯视着玉芙。 “竟然是青龙真身!” 贾得升脱口道,心中顿起凛然之意。四方仙宫所属四大势力分布四海九州,东极圣殿、南极神庙、西极天坛、北极地渊。 明圣祖在时,坐镇圣祖宫,居于三十六重天之上,统御四方。 自明圣祖陨落之后,圣祖宫无主,四方势力以东极圣殿为尊,而青龙正是如今的圣殿首尊,也是十二门徒之首,九品真仙境巅峰的修为,本体乃是先天青蛟神龙。 第178章 青龙,你好大的胆子 如今希夷圣祖不出,四方仙宫圣殿首尊青龙是四大圣祖之下,修仙界公认的最强真仙。 据说,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圣祖境,至于实力到底达到何种程度,无人知晓。 贾得升深吸了一口气,不禁望向另一侧灵犀阁的现任阁主玉芙。 灵犀阁的通天心术,自成一脉,可窥人心善恶,可观乾坤气运,可探天穹宇宙,见微知着,皆在心镜之上。 玉芙继承了灵犀圣祖的衣钵,千年之前就已踏入九品真仙境。 自灵犀圣祖陨落之后,灵犀阁一直居于东海之上,而玉芙向来与世无争,数千年来,几乎都在灵犀阁内潜修,极少插手修仙界的争端,没想到今日,竟然亲自来到此地。 至于她如今的修为,修仙界知之甚少。不过,从她刚才从容破解青龙凌厉的一击来看,只怕也已经进入九品真仙的高阶境界。 当灵犀阁主玉芙陡然现身,青龙真身浮于云端,张君来与九婴再次罢手停战。九婴恢复为人形,退到了无相身侧,而张君来则脚踏飞剑,悬浮在百花近前,双方泾渭分明。 唯有贾得升甚为尴尬,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长叹一声,心中暗道一声,都是圣道中人,何必如此呢?但还是飞到了张君来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玉芙没有理会现场情况的变化,也并不急于和青龙交涉,而是仔细查看了一下百花的伤势,拿出一块方巾,替她擦去嘴角金色的血迹,又将一颗丹药塞入她的口中,埋怨道: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每次都弄得伤痕累累,你就不能爱惜自己一些吗?” 百花微微一笑,吞下丹药,忽然眉头微皱,吐了吐舌头,顾左右而言他道: “你这丹药好苦啊,不好吃呀,姐姐要给你差评了,下次多放点蜜糖呗。咳咳咳!” 说着,又不禁咳嗽起来,玉芙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只手按在百花的背心处,将灵力注入她体内,又取出一只瓷瓶,递给百花,叹息道: “喝了吧。” 接过瓷瓶,微微倾斜,一股清香的液体流入口中,香甜爽冽,百花一饮而尽,舔了舔发白的嘴唇,侧头问道: “这个味道不错,还有吗?” 玉芙不由为之气结,轻哼了一声,白了她一眼,内视百花体内的伤势已经趋于稳定,撤回手掌,吩咐道: “赶紧打坐调息,调用我注入你体内的灵力,吸收药力,修复经脉。” 百花“哦”了一声,听话地盘虚而坐。玉芙长袖一挥,一片云团在百花身下凝聚,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身躯。 “玉芙,多谢你了。我大嫂怎么样了?” 九天的声音从梁东明的口中发出,玉芙先是一怔,神目凝光,看向梁东明,眉头一蹙,脸上闪过讶色,开口说道: “她暂时没事。你,是九天?” “不错,我就是九天啊,嘻嘻,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你怎么寄居在一个凡人体内?你的本体呢?”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和你解释吧。” 九天忽然一拍脑门,其实看上去就是梁东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语气急切道, “我得先从大锅身体里出来,他现在修为太弱,占据时间太长会伤到他的神识。” “你大哥?你大哥不是……” 玉芙猛然一惊,吓了一大跳,还未来得及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只见金光一闪,一个暗金色光团从梁东明的眉心飞出,随即又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 梁东明身躯一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宛如芙蓉暖玉般的绝美女子,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那女子的面容婉约柔和,但是双眸却无比深邃,仿佛能够洞彻人的内心。 “你是谁?” 梁东明不禁开口问道。 “她是玉芙,是我的朋友,你不必惊慌。” 百花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东明转头看去,见百花盘虚坐在一片云朵上,面色苍白,有些憔悴。 “别说话,用心调息。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玉芙不冷不热地提醒道。 百花冲着梁东明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见百花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玉芙又是轻哼了一声,心中暗暗吐槽百花重色轻友,见到男人就忘了闺蜜了。 梁东明这才发现自己身处高空之上,但他并没有慌乱,从斩龙大泽返回五里氏族的时候,九天带着他飞跃了八百里山峦,早已适应了这样的高空。 看到百花招手,不待梁东明说话,九天已经带着他飞了过去。 百花身下的那团云朵颇大,足有两三丈方圆,落足其上,竟然如同踩在地面上一般,梁东明不由大奇,但是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来到百花身侧,关切地连声问道: “百花姐姐,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百花妩媚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道: “我没事,我现在灵力散乱,不能传音给你,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心中一惊,没想到百花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连传音入密都无法施展了,梁东明急忙半跪在云朵上,附耳过去。 眼见着百花对梁东明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玉芙皱起了秀眉,上下打量着梁东明。 不知为何对于青年男子,她怎么看都不顺眼,正想说些什么,忽而心念一动,目光缓缓转向了青龙所在的方向。 只见庞大的青龙真身徐徐缩小,转眼间化为一个长须老者。身形高大,足有一丈,青袍加身,面目清癯,颧骨极高,眼窝深陷,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青龙静立虚空,幽深的目光扫过玉芙,但未做停留,目光锁定百花身侧的梁东明,眉头微蹙,幽幽地注视着这个青年男子,若有所思。 玉芙如星的眼眸微微闪动,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梁东明和百花身前,与青龙的目光相对,冷冷开口道: “青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我的百花姐姐!” 第179章 看来今日,青龙有幸可以一并领教了 幽深的双目一睁,重新看向玉芙,青龙面无表情,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玉芙阁主息怒。百花、九天剑灵还有这个小子,都与我四方仙宫有莫大的渊源,必须跟我走,还请你给我青龙一个面子,不要横加阻拦。如果阁主成全,就当是四方仙宫欠下灵犀阁一个人情。” 也不管玉芙答不答应,青龙又转向贾得升,徐徐道: “贾道友,道楼向来隐修于山林,追求无上大道,八大天君乃我辈修士楷模,希夷圣祖更是如今圣道中唯一的圣祖境大能者,德高望重,青龙向来钦佩。 这里的事情与道楼无关,实乃我四方仙宫一脉的家事,还望道友顾全圣道大局,不要插手,青龙多谢了。” 贾得升面色微变,看了看张君来,没有说话。青龙也不在意,看向无相,接着道: “无相罗汉,菩提院与四方仙宫的约定不变,那一枚地魂石碎片仍旧由贵院保管,期满之后,我会亲赴菩提院,与院主弘远佛陀商议善后之事。菩提院永远都是四方仙宫并肩而行的盟友。” 说着,青龙朝着无相微微颔首,以示尊重。无相单掌竖起,以礼还之,但神色却越发凝重。 地魂石碎片已经被百花收回,如果青龙要兑现刚才的承诺,必然要从百花那里再次取回那块地魂石碎片。想来一场争斗是在所难免的了。 如今形势,玉芙与张君来已经明确地站在了百花一边,贾得升立场不明。 青龙与九婴两人想要拿下玉芙与张君来这两大九品真仙境强者恐怕不易,刚才的那番言辞实际上是把自己视为了统一阵营。 无相自然知道青龙这么做,是把自己,乃至于菩提院和四方仙宫绑在了同一艘战船上。 如果自己反对,则必然有损菩提院和四方仙宫的联盟关系,那之前双方关于地魂石的约定也就形同废除。 这个青龙果然老谋深算,不但瞬间把握了现场的局势,而且做出了最有利于己方的决定。 青龙刚才的话语并没有施展传音入密,而是直接对众人诉说的。亲疏有别,含义不同,但是众人都捕捉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键点。 那就是,不论是百花,还是九天,亦或是突然出现的梁东明,四方仙宫势在必得。 张君来重重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青龙首尊,好大的威风,我怎么感觉你刚才所说不像是与众位商议,而是在四方仙宫的圣殿里发号施令呢?我们难道都成了你圣殿的使者,需要谨遵青龙首尊的诛魔圣令不成?” “宝来天君此言差矣,本座的威风,向来只针对敢于挑战圣道门威严的宵小之辈,和侵扰四海九州的妖邪余孽。同道中人,本座只会敬重。但若是我敬人,而人欺我,四方仙宫自然要为扞卫尊严而死战到底。” “如此说来,刚才本天君揍得九婴抱头蛇窜,是不是也算不尊重四方仙宫的行为呢?” 青龙看了看一旁的九婴,见他脸上、身上确有几处损伤。九婴面露尴尬之色,公然被张君来当面羞辱,不禁又羞又怒,大喝道: “张君来,你休要猖狂,有本事再来大战三千回合。我刚才可没认输!” “好啊,正合我意,刚才我还没打痛快呢!” 张君来呼喝着,就要驾驭仙剑与九婴再战一场。九婴的双手也腾起玄水地煞焰,气势汹汹地想去找回面子。 “九婴,退下!” 青龙一声断喝,声震四方。 “青龙老大,他欺人太甚!” 九婴梗着脖子,分辩道。青龙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斥道: “你打得过他吗?还嫌不够丢人!” “我!” 九婴连喘了三口粗气,最终恢复了理智,悻悻然地退回到青龙的身后。那边,贾得升也及时拦住了张君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竟然将这个狂傲的剑仙给劝住了。 “青龙,本阁主有话要讲。” 玉芙忽然开口道。青龙微微一怔,但他城府极深,面上不动声色,徐徐问道: “玉芙阁主有何见教?” “本阁主对你刚才的所言所行不敢苟同,” 玉芙斜睨着青龙,声音虽然依旧轻柔,但语气已经蕴含冷意,只听她接着道, “九天神剑乃是明圣祖的本命仙剑,七霞圣母更是明圣祖的天命道侣,按照辈分都是你的长辈,你见而不拜,已是不敬,而且对其暗施毒手,按照圣道门规,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青龙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九婴怒视玉芙,阴恻恻地喝问道: “玉芙阁主,我青龙大哥对你礼敬有加,没想到你竟然以德报怨,如此无礼!怎么?难道灵犀阁如今正邪不分,是非不辨,与魔道有染了吗?” 玉芙闻言也不动怒,淡雅娟秀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屑,端庄凝立,淡然道: “正邪也好,是非也罢,灵犀阁自有评判。今日,我在,你们动不了七霞圣母。” 青龙深深地盯着玉芙,宽大的手掌一抚长须,沉声道: “灵犀阁,这是要公然叛出圣道门吗?” “戡乱除魔,灵犀阁义不容辞,残害同道,请恕灵犀阁不能与君同路。” “百花已非同道,四方仙宫除魔卫道,监察九州,从未有失。如今一族反攻在即,而百花所护之人就是转世魔子,必须诛杀!” “是吗?本阁主怎么觉得他倒不像是转世魔子,反倒像是明圣祖转世!” 一语惊起千重浪,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青龙与九婴面沉似水,张君来与贾得升一脸惊愕,无相紧蹙眉头,就连远处的尚之道、云先生也是大吃一惊,王九爷更是瞠目结舌。 众人将目光齐齐聚焦在百花身边那个青年男子的身上 细细思量,百花为何要拼死守护这么一个凡人呢?九天神剑又为何会甘愿被他驱使? 不论是百花还是九天都是明圣祖最亲密的伴侣,如果此人当真是明圣祖转世,那一切的疑惑似乎瞬间迎刃而解了。 “放肆!” 青龙怒斥一声,声色俱厉,戟指喝道 “圣祖师尊早已在一元天劫中陨落,神魂俱灭,回归天道。菩提院、道楼还有你们灵犀阁,当年都有人在现场亲眼见证。玉芙,你竟敢口出妄语,混淆视听,着实可恶!”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绪又是一阵翻腾,青龙所言确实不假,两千九百年前,明圣祖确实已经陨落了,当时圣道门四大仙门都有人在场,亲眼所见,决计不假。 青龙给九婴使了个眼色,又传音无相罗汉,然后冷冷地扫视张君来和玉芙,傲然道: “宝来天君的轩辕剑诀,号称修仙界第一剑诀,玉芙阁主的通天心术,据说有操控气运,掌控乾坤之能,看来今日,青龙有幸可以一并领教了。” 第180章 此子不能留 青龙狂傲开口,言下之意,竟然要以一己之力对战张君来和玉芙两大九品真仙境强者。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要知道九品真仙的大能者,都是天赋绝伦的惊才绝艳之辈,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勤勉苦修,历尽无数凶险磨砺,还需要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机缘和大造化,才有可能走到这一步。 九品真仙绝对算是修仙界除圣祖之外的最强战力。纵观如今的四海九州,九品境界的真仙的数量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每一个九品真仙都是一方大佬。 九品真仙之间的同阶对阵,一对一,对峙平手正常,压制击败很难,击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九品真仙之间的实力也会存在差异,但是以一敌二,还如此有信心,如果不是狂妄自大,那就必然是实力远超一般的九品真仙。 张君来闻言瞬间勃然大怒,感到自己修仙界第一剑仙的尊严被冒犯到了,怒斥道: “青龙,你真的以为四方仙宫可以只手遮天?你青龙天下无敌吗?” 青龙面色冷峻,脸上的颧骨显得越发突兀,徐徐道: “四方仙宫向来恪守本分,除魔卫道,监察九州,何来只手遮天之说?希夷圣祖在上,菩提院三世佛陀弘远大师在侧,本座可不敢妄称天下无敌。不过,和你宝来天君还有玉芙阁主切磋一下,本座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好,既然青龙首尊有如此魄力,我玉芙倒真想好好见识一下青蛟神龙的手段了。” 玉芙倒是不骄不躁,转眼看向张君来,柔声道, “宝来天君,稍安勿躁。论资历,青龙首座跟随明圣祖至今已有数万年,你我联手与青龙首尊对阵,说不定还吃亏了呢?” 张君来一怔,看向玉芙,见她婉约清秀的脸上,此刻闪动着一丝狡黠的神色,耳边响起她戏谑的声音: “宝来天君,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不必拘泥于小节,咱们一起揍这个老儿,替百花姐姐出气。” 听到玉芙的传音,张君来顿时愕然了,在他心中一向端庄静雅的玉芙阁主,竟然会说出如此腹黑的话,这种行为怎么看都不像她的言行,更像是七霞圣母的所为。难道是被百花带坏了不成? 想到此处,张君来不觉莞尔,联手痛打青龙,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一挺胸膛,斜睨着青龙,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朗声道: “既然玉芙阁主都这么说了,我张君来也不是小气之人,咱们吃点亏也无所谓了。” 说着,与玉芙一起临风而立,九品真仙境强大的威压缓缓释放开来。再看青龙,深陷的双目散发幽幽青芒,一头青龙虚影在身后逐渐凝聚。激战一触即发。 “不可如此!” 眼见着事态严重,贾得升大喝一声,一甩手中拂尘,飘身挡在双方中间,沉声道: “各位住手!同为圣道中人,千万不可如此火拼啊!你们可想过一旦动手之后的后果!” 贾得升面色冷峻,见双方依旧森然对峙,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调,痛心疾首道: “四大圣祖披荆斩棘四万年,才开创了人族的中兴,太平盛世来之不易啊!你们要是一动手,一切就毁于一旦了! 圣道门必然分崩离析,到时候,四海九州内的修仙界一盘散沙,如何抵御一族的反扑啊! 各位都是修行千年万年的得道大能者,难道不知这其中利害吗?四大仙门不能乱,你们更不能内讧!” 张君来剑指前方,铿然道: “大师兄,不是我们要挑起四大仙门的内讧。这些年,他们滥用职权,以诛魔令到处铲除异己,残害修仙界同道。如今的四方仙宫早已不再是明圣祖时期的四方仙宫了!” 九婴双拳紧握,高声呵斥: “张君来,你放屁!四方仙宫一直秉持明圣祖师尊的遗训,除魔卫道,监察九州。我青龙大哥带领圣祖门徒,外御,内除妖邪,不敢说居功至伟,但也是兢兢业业,何来滥用职权,残害同道之说?” 玉芙将手指交叉于前胸,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语气清幽,字字如针,道: “嘴上如此大义凛然,腹中却是龌龊伎俩。你们扶持凡间话事人,扰乱世间气运;派遣诛魔使者和影修杀手,搜捕所谓的魔子,屠戮天选之人;封印地魂石碎片,颠倒黑白诬陷七霞圣母。这些,你们又如何解释?” 无相双掌合十,口诵佛号,全身金光隐隐,意味深长道: “阿弥陀佛,玉芙阁主所说其他之事,贫僧不甚了解,不敢妄加评论。但是封印地魂石碎片之事,却是大有隐情。地魂石因何碎裂,百花前辈最为清楚。这件圣祖器一分为七,坠落于凡间,引得天地灵气动荡,山河异变。 而那时,百花前辈失踪不见,难以寻觅。菩提院受四方仙宫之托,就地封印了部分地魂石碎片。行封印之举,实为守护之用。” “罢了!” 青龙一挥青袍,高大魁梧的身躯宛如山岳,苍茫而厚重,缓缓道, “无相罗汉,我们为四海九州的安宁而殚精竭虑,几人能够知之?懂之?今日局面非你我所愿,但必须由你我来平息。” 无相一时默然,青龙将幽深的目光转向贾得升,叹息道: “贾道友,你刚才所言,句句皆是我心中所思。四海九州不能乱,圣祖大业不可废!四方仙宫的职司就是除魔卫道,这‘魔’也包括‘心魔’!张君来、玉芙之流已被心魔所困,本座只问一句,你可愿与我等一起剪除这惑乱四海九州的‘心魔’?”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凌厉,青龙的目光锁定住了梁东明,厉声喝道, “百花前辈是圣祖师尊的天命道侣,即便有错,犹可恕。但是魔子必须诛杀!他既是灭世的祸根,也是众人的心魔!只有诛灭魔子,四海九州才可重回安宁!这是顺应天道之事,贾道友,你修为深厚,难道看不出此子的命格吗?” 贾得升瞳孔猛缩,面色煞白,显然青龙的一番话已经在他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之上,丢下了一枚重量级的砝码。 其实他早已看出梁东明的命格,天地为鸿炉,阴阳为炭火,火命之精,冶荡于乾坤。 火精之命,这般异象之资命格多变,命运莫测,确实非常人所有。垂首沉吟片刻,贾得升长叹一声,再抬起头时,目光中闪烁了决然之色,对张君来道: “师弟,为四海九州亿万苍生计,此子不能留!” “大师兄,你!” 眼见着贾得升缓缓飞到了青龙一方,张君来暗自咬牙,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挽留,但是手伸到一半,最终还是停住了。很多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很多世俗烦恼已经超脱,唯一执着的就是道心了。事关道心,一旦选择断然不会轻易改变。 贾得升站在了青龙一方,现场双方的实力对比立马发生了巨大变化。连玉芙的面色也不禁变了变,轻转玉颈,看向百花。 第181章 我是女人,用得着和你们讲理吗 此时,百花依旧盘膝而坐,脸色稍有好转,但是目光却透出嗔怪,抓着梁东明的手腕,正不断地对梁东明诉说着什么。而梁东明却只是摇头,似是不同意。 就在这时,一道黑金光芒忽然从千丈之外亮起,径直朝着梁东明这边冲来,两边正在对峙的大佬都是一怔,双方剑拔弩张,激战一触即发,何人竟然如此冒失。 “昌玄?你做什么?” 无相面色一变,身形一动,手掌探出,金色佛光朝着黑金光芒卷去。 事出突然,青龙、九婴和贾得升虽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道遁光,但是情况不明,并没有立即出手。 而张君来和玉芙见一道遁光从另外一处射来,灵识探扫之下,竟是个上清境的修士。敌友不明之下,见此人施展的是菩提院的功法,玉芙戒备心大起,正要出手阻击。 张君却认出了此人,连忙传音道: “玉芙阁主且慢动手!” 玉芙闻言,正要施展的法诀微一停滞,疑惑地看向张君来,与此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九爷爷!” 只见百花身旁的梁东明已经站起身来,一脸惊讶的望着飞来的人影。来人右臂衣袖空空,黑袍翻飞,正是王昌玄。 而此时,飞遁中的王昌玄一个加速,身形一闪,竟然灵巧地避开了卷来的金色佛光,身形凝立在玉芙和张君来面前。 “昌玄,不可鲁莽,快回来!” 无相心念弟子的安危,语气略显焦急。王昌玄转过身形,单掌竖起,对无相郑重地行一道佛礼,并未答话,而是转过身,面对两大九品真仙,看向张君来,行礼道: “宝来天君,久违了。” 张君来微微颔首。王昌玄又看向玉芙阁主,再施一礼,道: “见过玉芙阁主。” 玉芙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他。王昌玄苍老的目光落在了梁东明的身上,又道: “我与他大有渊源,想问他几个问题,还望两位前辈成全。” 张君来和玉芙都是一皱眉,目光转向梁东明,又看向百花,见百花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让开道路。 王昌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飞到了那团云朵旁。 “九爷爷。您也来了?” 梁东明躬身行礼,道。王昌玄看了看身裹暗金色光芒的梁东明,目光又移向百花,看着两人,他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问道 “你真的是东明吗?” “我,我当然是东明了,” 梁东明先是一愣,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自己身形大变,从而导致王昌玄不认识自己,当下解释道, “九爷爷,我在斩龙大泽另有奇遇,所以如今身形变为成人形态,但是,我真的是东明。” 王昌玄紧紧的盯着他,忽然问道: “你真的是魔子吗?” “九爷爷,这里面情况极为复杂,仓促之间,我没法和您解释清楚,我…… “你是魔子吗?” “我,我……”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高祖爷爷,还当自己是五里氏族的子弟,就明确地告诉我,你,是,魔,子,吗?” 王昌玄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低沉而沙哑。 脸上的沟壑越发深邃,显得更加苍老,双眸中闪动着严厉的精光,愤怒、惊疑、急切,还有一丝浓重的担忧,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男子。 面对王九爷的质问,梁东明挺拔的身躯微微晃了晃,抬眼扫过高空之上的这些修仙界的大佬。 发现他们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紧盯着自己。面对这些修仙界的最强存在,作为一个凡人,他本该心惊胆战、甚至顶礼膜拜才是。 但是此刻,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宁静,似乎这些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一些寻常之辈。这样的宁静反而让他感到恐惧,常年伴随他的那股莫名的心悸再次袭来。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梁东明侧头望去,百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一脸温柔地凝视着他,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吐气如兰道: “听从本心就好。” 掌心一阵温暖,心中一片澄明,那种心悸的感觉逐渐在消失,梁东明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王九爷,说出了一句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命运的话: “我是魔子。” 梁东明的这句话,说得平稳而从容。说完之后,他徐徐吐出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一般。他是放松了,可在场之人脸上的神色均是大变。特别是玉芙和张君来。 在此之前,四方仙宫对梁东明是魔子的言论并未出示确凿的证据,只是一面之词。 张君来和玉芙尚可坚持己见,护他周全。但是现在,梁东明竟然亲口承认自己是魔子,这无异于将自己置于四海九州修仙界的对立面。 如此一来,就算张君来和玉芙有心相护,也是不可能的了。两人不禁皱眉看向梁东明,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当真是魔子,也不该做出这种陷自己于绝境的行为呀。 玉芙等人大惑不解,青龙那边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喜过望,也是一脸的疑惑。似乎也在猜测梁东明为何要承认自己是魔子。 此时,现场最为淡定从容之人莫过于百花了,神色不变,笑容不改,紧握梁东明的手,风姿绰约地与他并肩而立。 王昌玄的面色变了三变,浓眉紧皱,全身的肌肉似乎绷紧了,沉默良久,嘶声道: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梁东明淡然道, “九爷爷,命格天定,你精通因果道法,其实早就有所怀疑了,不是吗?” 王昌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脑中一片迷茫,又不知该说什么。梁东明接着道: “九爷爷,我是魔子,您要杀我吗?” 王昌玄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神色复杂地看着梁东明,沉默不语。 “七霞圣母,你还有何话说?刚才你不是还口口声声地作保,说他不是魔子吗?” 九婴回过神来,一脸的得意对着百花大喝道。百花轻捋鬓边青丝,不置可否地淡然说道: “是吗?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 九婴顿时气堵,阴鸷的脸上瞬间沉了下来,戟指喝道, “岂有此理!你是在戏耍我们吗?可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你刚才所言。你好歹也算是修仙界的前辈,岂能如此不讲道理?” “讲道理?呵呵呵……” 百花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用一种看蠢货一般的目光扫过九婴,反唇相讥道, “莫说你们,就是对明圣祖,我何时讲过理?我是女人,用得着和你们讲理吗?” 第182章 梁东明有一言,斗胆承禀 九婴一时语塞,想要反驳,但是细想之下,竟然觉得百花此言似乎极有道理,不由摸了摸脑门,面露郁闷之色。 无相忽然开口道: “百花前辈,魔子之事事关重大,岂可儿戏?前辈怎么能信口雌黄呢?” 百花斜睨着无相,斥道: “无相,看来你这几千年的修行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佛门因果大道,传到你这儿,当真是没落了。” 语气中充满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无相微微一怔,不由泛起了异样的思绪。百花的话语虽是对无相所说,但是其他人听在耳中,心中都是一震,一时心绪翻腾,各怀心思。 “各位道友!” 这时,青龙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众人侧目,只见青龙凌厉的目光看向百花,徐徐道, “百花身为圣道中人,为了袒护转世魔子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连圣道前辈的脸面也不顾了。如今,魔子对于自己的身份供认不讳。 我四方仙宫要执行圣祖所授诛魔法令,除魔卫道!玉芙阁主,宝来天君,你们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吗?” 言语稍顿,青龙一提声调,慷慨道, “本座相信你们只是被百花蒙蔽,并无背叛圣道之心。玉芙阁主刚才不是也说,戡乱除魔,灵犀阁责无旁贷。据我所知,宝来天君这些年,更是诛杀了无数潜入四海九州的妖魔,除魔之举可敬可叹啊。” 见两人目光闪动,沉默不语。青龙一甩袍袖,直指梁东明,森然道: “魔子当诛!倘若各位道友还有护持四海九州之心,就与本座一起,诛杀魔子,匡扶圣道大业!” 说着,高大的身形缓缓向前,直奔百花与梁东明。九婴目露杀气,紧随其后。贾得升和无相对视一眼,也朝着百花和梁东明围涌而来。 现场的形势立马紧张起来。望着不断逼近的青龙等人。张君来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犹疑,语气急切地对百花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花神色淡然,妩媚的双眸闪烁着深邃的精光,正要说话。玉芙忽然飘落到云朵之上,将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转向张君来,冷冷道: “张君来,你难道也要和他们一起,对付百花姐姐吗?” 张君来面容一僵,继而双拳握地咯吱作响,瞪着玉芙,沉声道: “这是大义!其他任何事情,我张君来都会矢志不移地站在百花前辈这边,可是……” “可是什么?哼!” 玉芙冷哼一声,打断道, “没什么可是!即便她庇护的是魔子,也定然有她的道理!不论百花姐姐做什么,我玉芙都会与她同进退。道心不坚,何以成仙?相交数千年,难道你宝来天君还不知她的为人吗?” “这……” 张君来瞬间语塞。这时,百花缓缓开口道, “ 一剑破万法,一心灭万魔。宝来天君,明圣祖所赐的道心,如今还在吗?我百花所做的一切,都是明圣祖心念所系。 圣道门人也好,妖邪也罢,正与邪的划分从来都与种族无关,道心才是最重要的。你能明白明圣祖的苦心吗?” 妩媚轻柔的声音传入张君来的耳中,却如堑山堙谷,响彻在他的识海中。二指擎起,三尺长的玄青色剑芒在指尖闪烁不定,犹如此刻他翻腾的心绪。 “师弟!正邪有别,仙魔殊途,岂可混为一谈。她这是在诱你入魔!千万不可听信,速速与师兄一起拿下百花,诛杀魔子,回归圣道正途!” 贾得升察觉到张君来神色有异,似乎陷入某种心魔之中,担心他被百花算计利用,不禁开口示警。 百花轻叹一声,悠悠地说道: “明圣祖所言不错,仙非仙,魔非魔,似是而非,这方天地确实需要重开了!” 说着,百花将梁东明往身边拉近了些,附耳低声道: “一会打起来之后,我和玉芙拖住他们。九天,你带着东明,乘隙前往东海灵犀阁。” “放心吧,大,大姐姐,有我小九在,定保大锅无虞。” 暗金色的光芒中传来九天的声音。百花温柔地看了梁东明一眼,就要飞出云朵,却被梁东明一把拉住了手腕。 百花一怔,见他目中闪烁担忧的神色,微微一笑,柔声道: “没事的,他们虽然厉害,但是你姐姐我有不朽圣体护身,他们杀不了我!你只管随小九离去。” “百花姐姐。” 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双目凝神,瞥向那些已经将自己包围的修仙界大能者,又看向百花,徐徐道, “你说的,听从本心就好。所以,我的锅,我自己背。” 百花一皱眉,听出他的话语中意有所指,又见他神情郑重,不由心绪一乱,一股莫名的不安急速涌起。 “各位修仙界的前辈,梁东明有一言,斗胆承禀!还望各位成全!” 磁性的声音在高空回荡开来,借助九天注入体内的灵力,梁东明将声音传递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陡然听到梁东明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愣,互相对望,面露愕然之色。 梁东明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忽然在云朵上双膝跪倒,面向王九爷,肃然道: “九爷爷,感谢您的授业教导之恩。梁东明永远都是五里氏族的子弟,您永远都是东明的高祖爷爷,此生不变!东明若能逃过此劫,回到氏族,再和您下棋。这次,我让您七子!” 王九爷浑身一震,望着眼前这个八尺男儿,脑中回想起和梁东明的过往点滴。一夜之间,少年郎已经变成铮铮铁汉,曾经的氏族天才,如今竟然成为了敌对的魔子,难道这就是天道因果吗? 忽然有一股酸楚的感觉从心中涌起,眼中似有水雾闪动。梁东明爽朗一笑,连磕三个响头,然后起身面对众人,朗声道: “都说命格天定,命运不由人。我梁东明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过十年,就算对于凡人,十年也不过是人生的一个阶段罢了,但是我总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经历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的岁月。 直到在斩龙大泽,当我得知自己是魔子的身份时,终于大抵明白为什么在我身上会发生那么多的异状了。” 说到此处,梁东明语气稍顿,眼神变得更加明亮,声音却渐转缥缈: “在斩龙大泽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看到了末世的场景,看到了氏族亲人的死难。魔子当灭世啊!这是我的宿命。各位都是修仙界的仙道前辈,要诛杀我,要灭魔,要挽救四海九州,这些都没错!换位思考,我要是你们,我也会这么做。” 第183章 又见谶书 雪亮的目光从玉芙和张君来的身上移过,梁东明对着两人郑重一揖,然后直起身躯,悠然道: “感谢两位前辈刚才的维护之情。我知道,两位皆是因为百花姐姐的原因,才会如此。其实,我与百花姐姐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我甚至不知百花姐姐为何要如此待我。 刚才听你们之间的交谈,我才知道她原来是七霞圣母,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尊号的意义,但是刚才不止一位前辈说她是明圣祖的天命道侣,又听各位都称她为前辈,想必也是修仙界叱咤风云的大能者。 而九天,竟然是明圣祖的本命法宝。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他们这两位与明圣祖最为亲密的先天大修士,会对我这么一个凡人青睐有加? 这其中肯定还有很多隐秘。我虽然还有很多困惑,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都是真心待我的,真心待我之人,我必然以真心还之。 所以,我不想拖累他们,这里的事情既然因我而起,那就有我来承担吧。你们可以杀我,不过在此之前,先看看这件东西,不知各位前辈,可识得此物?” 说到此处,梁东明停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微笑,双臂微微抬起,看着周身闪烁不定的暗金色光芒,缓缓从脖颈处摘下那颗金刚菩提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圣菩提!竟然是失踪数千年的圣祖菩提!” 无相一声惊呼,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 贾得升也是一脸动容,失声道: “这颗圣菩提已经被炼化了,怎么可能?” “圣菩提是明圣祖的本命之物,非明圣祖的神魂与精血不能炼化!” 张君来的瞳孔猛缩,死死地盯着这颗褐色的菩提子,忽然有些失神地大喝道, “他是明圣祖转世!明圣祖转世!” 一时间,其余所有人都是肃然震惊。百花凤目含泪,怔怔地凝望着梁东明,似有千言而不能说,又有万语而不能言,只是咬着嘴唇,痴痴地注视着那个长身而立,高举圣菩提的男子。 “他绝对不是明圣祖转世!他是魔子!是魔子!” 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响彻天地,只见青龙面色铁青,全身微颤,清癯的脸庞有些扭曲狰狞,声嘶力竭道, “妖孽魔子,竟敢占据圣祖菩提,亵渎圣物!众位道友,我们一起上,诛杀魔子,夺回圣物!” 嘶吼声中,青龙长啸一声,一只巨大的青色龙爪陡然抓向梁东明。九婴也是大喝一声,黑红二色幽幽闪耀,玄水地煞焰轰然席卷而去。 面对两位真仙境大能者的突然发难,梁东明依旧高举圣菩提,纹丝不动,平静地注视着威势强猛的双重攻击。 百花也没有动,红衫飘摆,倩影悠然,只见她美眸闪闪,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两人好似心意相通一般,相视而笑。 下一刻,天地之间,苍穹之上,各色炫光迷离交织,升腾飞射而起! 只见一道玄青色的剑芒凛冽出鞘,一条璀璨星河横亘天宇,一座燃烧着佛道圣火的阴阳转生轮飞旋出击,一块高达百丈的卍字佛印金光霍霍,又见百丈长的赤火炎龙口喷纯阳焱火,咆哮冲天。 一瞬间,张君来、玉芙、王九爷、无相和贾得升齐齐出手了,但攻击的对象不是梁东明,也不是百花,竟然不约而同地拦住了青色龙爪和玄水地煞焰。 “你们干什么?莫不是疯了?” 眼见贾得升和无相反戈,青龙又惊又怒,怒斥道。贾得升驾驭着赤火炎龙,一甩手中拂尘,沉声道: “青龙道友,此子手握圣祖菩提,必然大有隐情,不可草率行事。” 无相口诵佛号,周身佛光熠熠,语气郑重道: “阿弥陀佛,圣祖菩提消失数千年,竟然被这位小施主炼化。此事,贫僧需得禀明院主佛陀,再做定夺,在此之前,还请青龙道友稍安勿躁。” “一群毫无信誉的混蛋!青龙老大,别人靠不住,还得咱们自己来。杀了魔子,抢回圣物!” 九婴狂吼一声,再次现出九头本体,轰然冲上。 青龙幽深的眸子亮起两道厉芒,不再迟疑,随着周身暗青色的光芒亮起,数百丈长的青龙真身显化而出,蜿蜒盘旋着冲向一众阻拦者。一场混战随即爆发。 “赌赢了!看来这次我死不了了!百花姐姐送我的这颗菩提子果然大有来历啊!” 轻呼出一口气,梁东明心中暗忖道。目光撞上百花深邃的神色,只觉那双美眸之中似有嗔怪之意。心中一动,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皮,试探道: “百花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生气了?” “你呀!就是喜欢胡闹。” 百花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幽幽道, “既然你心中已有对策,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这么不听话,莽撞行事,早晚小命不保。” “嘿嘿,事急从权嘛。” 梁东明一脸尴尬,凑近百花,看了看周围,郑重道, “百花姐姐,趁他们打得热闹,咱们快走吧。” “唉——” 百花揉了揉太阳穴,仰视着幽深的天幕,意味深长道, “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那么容易地脱身吗?”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东明悚然一惊,不大明白她话中之意。就在这时,更加高远的漆黑天幕之上,忽然响起一个清冷悠长的声音: “谶书临凡,谶言降世,尔等仙道修士,还不速速跪受天道训诫!” 伴随着声音,漆黑的天幕陡然裂开一道缝隙,荧光氤氲,铺天盖地,众人同时感到了一股庞大的威压自上空传来,即便是真仙境修士也不由心生膜拜之感。 下一刻,不论是半空之中正在激斗的真仙境大佬,还是千丈之外的观战修士,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临空而跪,举手参拜。这就是天道的力量!连真仙都要垂首下拜的力量! “又他喵地要跪了!” 正当梁东明身不由己地下拜之时,百花忽然用手拖住了他的胳膊,同时,从体内流淌出一片暗金色的光芒,将梁东明和自己的身躯笼罩住了。 身子一轻,梁东明惊喜地发现威压顿消,不由在心中赞叹百花姐姐好手段,当看向百花之时,心中不由一凛,只见身旁这位红衫佳人的脸色很是古怪。 片刻之后,一座漆黑的塔式建筑从空间裂缝中缓缓降下,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天幕恢复如常,黑塔古朴凝重。那无尽的天道威压之力的源头,正是这座黑塔。 “天道谶塔!” 已经化为身形,跪拜在半空中的青龙,勉力抬头,凝望着那座斑驳陈旧的漆黑铁塔,喃喃自语, “天道谶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紧接着,一片流水般的荧光从塔尖处临空闪现,飞旋着凝聚为一个体态窈窕的女子。她身着流云纱裙,面容晶莹如玉,双眸不带一丝情感,宁静如止水。 “谶书姑娘!” “小谶谶!小谶谶!” 望着临空而立的女子,梁东明和九天惊喜出声。只见包裹梁东明周身的暗金色光芒瞬间离体,九天重新化为一个胖乎乎的童子,咧着嘴,蹦跳着,粗短的双臂不停地挥舞。 第184章 百年之内,不可伤他性命 这个清冷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化为人形的谶书,也就是梁东明口中的谶书姑娘。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当这位谶书姑娘现身之时,百花的脸色陡然变了,竟然一脸敌意地盯住了她。 前一刻还喧腾的高空此刻已经寂静无声,唯有罡风呼啸。 全身散发银色荧光的谶书姑娘扫视下方,一众跪拜的修士,只有梁东明、百花和九天鹤立云端,尤为显眼。 当看到九天蹦跶着挥舞手臂,梁东明对自己面露笑容之时,谶书姑娘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色。 目光转向一旁的百花,四目相对,百花的双眸中,毫不掩饰的闪烁着浓浓的敌意。而谶书姑娘的目光依旧清冷,只是这清冷之中似乎夹杂着某种隐晦的厌烦之感。 垂首跪拜在虚空中的众人,倒是没有察觉到两人眼中怪异的神色。但是余光瞥过,见百花、梁东明和九天三人竟然好似不受天道威压的限制,依旧平稳站立,不由诧异。 而九天神剑的剑灵更是手舞足蹈,好似与天道谶书极为熟稔,更是惊骇。 最令他们费解的是,见谶书而不拜,已经是大不敬之举,但是看谶书的反应,竟然似乎并无怪罪之意。这一细节又让众人产生了无限遐思。 天道谶塔和谶书为何会降临此地?九天怎么会和谶书相识?难道谶书也是为梁东明而来?这个梁东明到底是什么人?是转世魔子?还是转世圣祖? 无数个疑问如同迷雾般萦绕在众人的识海中。就在此时,高空之上的谶书姑娘开口了: “谶书临凡,谶言降世,五州将会一统,九州必将归心。此乃凡间未来百年大势,不可违逆。” 言语稍顿,谶书姑娘扫视下方,似乎在等待众人的反应。在场大部分的修士不由感到更加疑惑了。 他们都是仙道修士,按理说,这凡间谶言与他们似乎毫不相干啊。谶书为何要和他们说这些话呢? 这其中缘由一时无法弄清,同一阵营的修士间互相对望了几眼,均是一脸迷惑。 “四方仙宫谨遵天道谶书训诫!” 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陡然响起,只见青龙已经领着九婴参拜领受。众人瞬间醒悟过来,纷纷口出受领天道训诫之言。 “道楼谨遵天道谶书训诫!” “菩提院谨遵天道谶书训诫!” “灵犀阁谨遵天道谶书训诫!” 现场只有百花、梁东明和九天没有跪领天道谶书的训诫。眼见这一众修仙界大佬毕恭毕敬的行为,梁东明摸了摸鼻子,轻声问道: “百花姐姐,咱们要不要也跪拜一下啊?” 百花横了梁东明一眼,轻哼了一声,啐道: “你想拜她就拜吧,我又没拦着。” 红衫女子口中说着同意的话,但是言语中竟然蕴含着怒意,美眸之中更是带着一丝杀气。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敢拜她,我就灭了你。 百花姐姐口不对心呀!梁东明浑身一颤,不由一怔,相识以来,百花姐姐极少发怒,自己不过随意问了一句,怎么就惹得她怒目相向了呢? 不禁感叹女人的心思,海底的针,看来不论仙凡,只要是女子,就会有难以捉摸,深不可测的地方。当下不敢多言,挪了挪脚步,乖巧地站在百花身侧。 百花见他没有跪拜谶书,而是靠近了自己,怒色顿消,忽然冲着梁东明妩媚一笑。这一笑固然风情万种,仪态绝艳,但是梁东明却有一种从刀口下捡回一条命的感觉,不觉背后冷汗涔涔。 就在梁东明心中惴惴之时,高空中的谶书姑娘忽然抬起皓腕,轻轻挥了挥,一缕荧光缓缓融入天道谶塔之中,众修士只觉周身一轻,无形的天道压制之力已经消失。 “起来吧。” 谶书姑娘淡淡地说道。众人随即缓缓起身。谶书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梁东明的身上,玉指轻点,缓缓道: “此人乃是本次谶言的守护者。百年之内,真仙境以上的修士不可对他出手,更不可伤他性命。” “什么?”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天道谶言并非第一次出现,在以往漫长的岁月中,不论是修仙界还是凡间都有谶书谶言降世的记录。凡间谶言期限是百年,他们也是知道的。 前些时日,谶言降临斩龙大泽的消息早已被修仙界得知。但是仙凡有别,修仙界修士只当是又一次凡间气运的轮回变换。 自古以来,皇朝兴衰,政权更替太寻常不过了,对于寿元悠长的修士来说,百年光阴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以并没有太过关注。 别说是一个凡间谶言的守护者,即便是谶言的承接者,在这些修士眼中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但是梁东明此刻的身份太过特殊,先自认是转世魔子,后又手持明圣祖的本命之物圣菩提,如今竟然成了谶言的守护者。 而且是在此时此刻,梁东明的身份谜团重重,各方修仙界大能者正在大乱斗的混战之中,谶书突然降世,宣布此事,太不同寻常了。 一番思量,现场大部分修士不论敌我,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这个梁东明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梁东明自己也瞠目结舌。谶书姑娘的那番言辞,实际上是给了自己半块免死金牌。为什么说是半块免死金牌呢? 一百年之内,自己可以无视真仙境以上的修仙界大能者,即便像青龙九婴之流再想诛杀自己,至少他们本人不能动手了。 那么一百年之内,也就是凡间谶言的期限内,自己面对的最强敌人,将是真仙境以下的太虚境九重天修士。 即便如此,梁东明也丝毫没有轻松之感。首先自己在这一百年里,如何应付这些真仙境以下的修士,就是一大难题。难道整天躲在百花、张君来和玉芙的保护之下吗? 况且,自己还要在百年之内辅佐秦睿寒那个心机男统一五州,完成天道谶言。显然不能如此东躲西藏,自己也不想活得如此窝囊。 更重要的是,一百年之后,谶言的期限一旦结束,那些主张灭魔的真仙境大能者就会毫无忌惮地对自己出手。百年时光,自己的修为能达到什么境界呢?他心里可没底。 如今的梁东明还只是后天宗师境修为,虽说已经重获灵根,但说到底还只是个凡人,想来想去,不由感到压力山大呀! 看来这次谶书姑娘的到来,只能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以后的艰难险阻还得靠自己去面对。 连梁东明能够迅速理解其中关窍,在场一众修士,大多已经活了上千年甚至上万年,自然也领悟到刚才谶书话中的深层次含义。 菩提院的无相双手合十,向着谶书姑娘躬身行礼道: “谶书尊上,菩提院谨遵天道训诫,无相告退了。” 说罢,向谶书又是郑重一礼。迟疑了一下,看向百花,无相又道: “百花前辈,今日之后,不论是修仙界还是四海九州只怕再无宁日,还望前辈顾念明圣祖的遗泽,慎重行事。” 百花目光微闪,缄默不语。无相又将目光转向梁东明,叹息道: “刚才贫僧出手,实乃无奈之举,还望小施主海涵。无相有一言,送于施主,希望能助施主戡破谜团,早登彼岸。” 第185章 您真的是白流萤前辈 梁东明对这个和尚其实并无恶感,加之他还是王九爷的师尊,自然不能太过无礼。高祖爷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当下抱拳道: “前辈请说。” 无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圣菩提,意味深长道: “施主原本的命格异于常人,虽然天赋异禀,但乃是天妒英才之命,按照常理来说,最多四十岁,就将寿终归天了。但是如今看来,命格已变,命运莫测,已经超脱了寻常的因果。” 梁东明心中一惊,暗道这和尚好生厉害,竟然看出自己寿元将尽,但是他后面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不禁开口问道: “前辈到底何意?” 无相欲言又止,看了看半空中的谶书姑娘,叹息道: “贫僧修为浅薄,无法为小施主解惑。若有机缘,小施主可到西海菩提院,贫僧的师叔或许能够为施主解开这因果谜团。告辞了,因果随缘,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等梁东明回答,无相领着王九爷离开了此地。贾得升传音和张君来交代了几句,然后心事重重地飞遁离去。 “谶书尊上,我等也告退了。” 青龙和九婴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已经无法再出手,便欲离开。一直站在远处的云先生和尚之道,此时也飞到了青龙和九婴的身侧。 就在这时,谶书姑娘清冷的眼眸荡漾了一下,缓缓看向那飞来的两人。 几在同时,百花忽然脸色大变。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这两个真仙境以下的修士,但是当她瞥眼打量二人之时,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一旁的九天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咦了一声,双眼金光闪烁。 梁东明陡然感到灵魂深处一阵的悸动,篆刻在隐灵脉之上的龙纹霍然亮起,周身金芒隐隐,一阵剧烈的灼痛感,让梁东明差点窒息晕倒,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锁定在了那位诛魔圣使,云先生的身上!而就在此时,云先生也浑身一颤,面色瞬间苍白,手抚胸口,双目竟然血红一片,猛然看向梁东明。 玉芙和张君来也察觉到了几人怪异的表情,见三人同时看向四方仙宫的一名上清境修士,不由心中疑惑。 “怎么回事?这个人的身上竟然有大锅的气息!” 九天忽然用手指着云先生,惊呼了起来。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一声娇叱,百花面罩寒霜,眼中升起无边的杀气,强大的法力释放开来,七霞光圣光化为七条凌厉的光带,缠卷向云先生。 但是为时已晚,青龙和九婴早已先一步出手,身影飘忽间,分别抓住了云先生的左右肩膀,一道光门临空开启,连带着尚之道,齐齐融入光门之中。待到七条光带袭来,光门消散,人影不见。 “传送阵法!” 百花咬牙,恨恨道。此时,九天双目有些空洞,双手抓挠着头颅,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呀!怎么会这样呢?” 眼见此等怪异的情况,玉芙上前握住百花的手,不禁开口问道: “百花姐姐,那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君来虽然没有说话,脸上也挂着关切的询问之色。百花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显然已经怒极,没有回答玉芙,忽然瞪着谶书姑娘,冷冷呵斥道: “你明明有能力拦住他们,为什么不出手!” 张君来和玉芙脸色都是一变,谶书代表天道传递谶言,那是连四大圣祖都必须以礼相待的无上存在。百花竟敢如此无礼地质问天道谶书,简直匪夷所思。 玉芙一闪身,挡在百花面前,警惕地注视着谶书姑娘,张君来也全身戒备,剑芒已在指尖攒动,伸缩不已。 流云纱裙随风飘摆,谶书姑娘晶莹如玉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无嗔无怒,若非眸光泛动,甚至无法感觉她是否还有生机。她 眼波流转,瞥向百花,淡然道: “我为什么要出手?” “哼!” 一声冷哼,红色罗裙鼓舞轻摇,百花忽然飞身越过玉芙和张君来,飞到谶书姑娘面前丈余处,直视对方的双眸,怒斥道, “少在我面前装蒜,你就是想毁了他!” 此言一出,谶书姑娘原本淡然的表情逐渐消失,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冷然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还是这样虚伪做作!因为你的懦弱,他已经死了!难道现在,连这最后一个希望,你也要毁掉吗?” “我乃是天道谶书,代天巡狩。仙凡妖魔,在我眼中都是一视同仁,毫无差别。” “好一个一视同仁,毫无差别!真是虚伪至极。在我百花面前装圣洁,扮高冷吗?其实你就是个求而不得,欲罢不能,心生怨恨,以怨报德的卑劣之徒,无耻小人!” “放肆!你敢如此和我说话!别以为你有不朽圣体护身,就有在我面前聒噪的资本,天道之下皆为蝼蚁,即便我不能杀你,也能在顷刻间将你镇压封印!” “怎么?生气了!原形毕露了吧?什么天道谶书!就算你重归天道,再轮回百世千世,只要他留在你身上的精神烙印一日不除,你永远都是白流萤!” 谶书姑娘全身剧震,晶莹如玉的脸庞上忽然一片潮红,瞬间怔然不语了。张君来和玉芙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之上争锋相对的两人。 直到百花说出“白流萤”这个名字,两人只感到脑中一道闪电划过,识海深处,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大锅!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九天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侧目看去,只见梁东明双目紧闭,身躯晃了三晃,竟然从云朵之上坠落而下,直跌入漆黑的下方。 几乎同时,一道七彩霓光和一道暗金色光团直追而去。七彩霓光裹住梁东明的身躯,一个盘旋朝着五里氏族的方向飞去。 暗金色光团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划破苍穹,紧随其后,片刻后,消失在天边。 玉芙看了看张君来,又看了看依旧呆若木鸡的谶书姑娘,身形一闪,也消失在原地。张君来脑中依旧一片混乱,注视着谶书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您真的是,白流萤前辈?” 谶书姑娘回过神来,冷冷地斜睨了一眼张君来,一语不发,身形化为一片流光飞入谶塔,紧接着,漆黑的谶塔重新融入天幕中,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张君来一个人,望着漆黑的天幕,思绪万千。 第186章 姐姐要给你留个印记 五里氏族,井中洞天内,竹林悠悠,溪水淙淙,青竹篱笆墙内的各色茶花娇艳盛开。 花香随着微风进入房舍中,室内,珊瑚色八角香炉正逸散着袅袅青烟,镂雕纹月百花香榻之上,梁东明正在沉睡。 不过此刻,他睡得很不踏实,似乎在经历一场可怕的梦魇。小麦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眉头紧蹙,双拳攥紧,因为牙齿紧咬,脸上的肌肉更加分明。 伴随着一声低喝,梁东明霍然坐起,双目猛然睁开,大口喘着粗气。这时,一只纤纤玉手拿着一块方巾,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梁东明一怔,眼神有些茫然,侧头望去,百花的身影映入眼帘。 “你醒了?” 声音依旧是那般轻柔妩媚。百花放下方巾,端起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柔声道, “喝杯茶吧。” 一杯清凉的茶水下肚,梁东明深深呼出一口气,神智逐渐恢复清明,扫向四周,又是一怔,床榻边的不远处,挂着珠帘,随着轻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这里是井中洞天? 百花颔首,梁东明的目光落在珠帘旁,挂着的一副人像画上。注意力立时被这副画吸引。 画面并不复杂,一座石桥,一座木亭,一个白衣男子独立于山崖边,遥望红日东升。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一幅极为生动的画面。 特别是那个白衣男子,身形挺拔,面容冲淡平和,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看似随意,却给人一种睥睨天下,无法直视的威严感。 不知为何,梁东明一看到这个男子,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很熟悉,但是又想不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你认识他吗?” 百花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梁东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沉吟道: “我感觉我应该认识他,但是却想不来他到底是谁。” “那画中的地点,你可熟悉?” “石桥?木亭?这,这难道是花园桥?” 梁东明惊讶道。百花站起身来,走到画像边,伸手轻抚画卷,微微颔首道: “当年,我随明圣祖游历至此,路过花园桥所在的地方,他远见山中灵气吞吐,道了句,‘桥东五里生紫气,必为灵脉福寿地’。接下来,我和他凿石开井,筑了一口泉井,取名五里井。而这幅画,就是那时,我替他绘下的。” “这画中人是明圣祖!哎?你说的这,这不是我们五里氏族仙人筑井的传说吗?难道……” 梁东明瞳孔微缩,带着求证的目光看向百花。百花依旧看着那副画像,回忆道: “没错,五里氏族流传的那个传说其实说的就是明圣祖和我。岁月如梭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大约五千年了。那个时候,这里方圆千里之内还没有人烟。我和明圣祖在这里开了这口井,造了花园桥,建起了木亭。” “五千年前?” 梁东明不禁吞了吞口水,对于他这个凡人来说,五千年绝对是个漫长的岁月。略一沉吟,梳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问道: “百花姐姐,我怎么会在这里?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 百花转过身来,凝视着他,又道, “其实现在告诉你不是最佳时机。我本想着,等你成长一些,实力强大一些,再告诉你。但是如今……” 话语稍顿,百花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冷然道, “当我得知你去了斩龙大泽,我就知道一切都藏不住了。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白流萤那贱人捷足先登了!” “白流萤?你说的是谶书姑娘?” 梁东明的脑海中闪过那个清冷如玉的身影。 百花一蹙眉,缓缓走到梁东明的面前,忽然俯下身子,逼近他的脸庞,瞬间两人相距不过寸许,几乎鼻尖相碰。 梁东明吓了一跳,百花姐姐这是要干啥?床咚吗? 他不禁下意识地挪动身躯,想要拉开与她的距离。百花轻哼一声,双手忽然捧住他的脸,直视他的双眼,豪横地说道: “谶书姑娘!叫得这么亲热!姐姐我不许你叫她谶书姑娘!” 声音依旧妩媚,但是多了几分森冷之意。梁东明的脑袋被百花柔软的小手捧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她说话间的气息带着特有的幽香,直接喷在了梁东明的脸上。 一刹那,梁东明有种晕头转向的感觉,身躯瞬间僵硬,心跳剧烈加速,脸颊也逐渐滚烫起来。 “百,白花姐姐,你,你能先放开我吗?” “快说,不然姐姐可就要生气了! “你,你离我这么近,我怎么说话呀! 一股莫名的烈焰从心头窜起,梁东明只觉口干舌燥,他一边挣扎,试图摆脱百花双手的控制,一边将双腿放到床沿,想要起身 百花却是不依不饶,忽然美眸一动,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娇柔的身躯轻轻一扭,竟然坐在了梁东明的大腿上,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另外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前。 梁东明一个趔趄,差点被扑倒,急忙稳住身形,双手下意识搂在了百花的腰肢之上。 “百花姐姐,你!” 话刚说了一半,梁东明忽然感到百花湿润的嘴唇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吐气如兰,声音如丝,缓缓道: “臭弟弟,你要气死姐姐吗?快说,以后不许叫那个女人什么谶书姑娘!” 梁东明哪里受得了百花如此这般操作,阵阵麻痒的感觉瞬间袭便全身,让他又是难过,又是舒服。 他虽然从小灵智早熟,心智远超常人,修炼九转先天炼体诀,形体已经是成人模样,但终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面对如此风情万种的百花自然招架不住,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连声道: “哦,哦,我,我知道了。我以后,再,再也不叫她谶书姑娘了。” “这还差不多。” 百花得意一笑,正要松开梁东明,忽然瞥见梁东明火红的脸颊和不住滚动的喉结,同时感受到腰肢上,梁东明的掌心传来的温度,百花不由娇躯微颤,美眸之中逐渐泛起一抹浓浓的情愫。 凝望着梁东明英挺的面颊,百花的双眸仿佛要滴出水来,轻哼了一声,咬着嘴唇道: “哼,姐姐要给你留个印记,好让你长点记性!” 梁东明心中一楞,不知她此言何意,只见百花忽然张开红润的嘴唇,细密的贝齿瞬间咬在了梁东明的脖颈上。 第187章 大锅,你脖子怎么长草莓了 一阵疼痛感从颈部传来,梁东明不由蹙起眉头,这点疼痛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百花的行为瞬间让他脑中一阵轰鸣,思维顿时短路了。 百花的牙齿轻咬着肌肤,柔软湿润的嘴唇吮吸自己脖颈。 梁东明双眼圆睁,瞳孔放大,心中那团无名的烈焰再次升腾而起,本能地抱紧了百花纤细的腰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那莫名的渴求。 百花感受到梁东明健硕的手臂传来的强劲力量,似乎在回应她的亲吻,不由娇躯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吟,满头青丝飞扬,下颌扬起,紧紧搂住了梁东明的头部,将他的脸埋向自己丰盈的前胸。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惊呼声忽然响起,震耳欲聋,惊诧与愤怒交织。 梁东明和百花齐齐一怔,侧头看去,只见玉芙一手指着他们,一手捂着檀口,身躯正微微颤抖。旁边还站着张君来和九天。 张君来大张着嘴巴,双眼变成了铜铃状,如同泥塑一般,而九天用两只粗短的小手遮住了眼睛,但是手指间的指缝大开,透过缝隙正不断地眯眼偷瞄。 脑袋还埋在百花丰满的双丘上的梁东明回过神来,不由大囧,哎呀一声,急忙松开紧搂百花的双手。 想要起身躲避,奈何百花还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如果自己猛然起身,百花一定会摔落在地的,一时不敢乱动,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抹红晕在百花的脸颊上飞起,不过,她倒是极为淡定,缓缓松开了梁东明,身躯一晃,飘然落地,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看着三人微微一笑,极为从容地说道: “哦,我在检查东明的伤势。你们有什么事吗?” 张君来张了张嘴,瞥了一旁早已气得浑身颤抖的玉芙,非常识趣地往九天身边靠了靠,终究没有开口。玉芙一声冷哼,转身飞奔出屋。 百花见玉芙气急离去,轻轻叹了口气,一挑珠帘,走了出来,看向了张君来。张君来有些尴尬地避开百花的目光,轻咳的一声,道: “哦,百花前辈,王昌玄在井中洞天外求见。说要见……”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梁东明。百花随意道: “我知道他的来意。宝来天君,烦请你告知王昌玄,让他先回去,东明今日自会去见他。” “是,” 张君来转身欲走,百花忽然叫住了他,上前几步,又道: “还有,宝来天君,你也返回道楼吧。” “这?前辈?” “白流萤既然已经代天道传递了谶言,百年之内,即便有四方仙宫作祟,各方真仙境的修士也不敢随意造次。 我担心的是,这一百年内,各方仙门的异动。我需要你回到道楼,稳定住道楼一脉,同时,想办法和希夷圣祖取得联系。” “我师尊?” “五百年前,他把小九带到了白流萤的身边,才有了后来,东明前往斩龙大泽,与小九相遇,成为这一次凡间谶言守护者的一系列事端。 再过九十年,希夷圣祖的一元天劫就会降临,我料想他定然是有所谋划,才会如此安排。所以……” “明白了,我这就回去,道楼的形势你不用担心,我一定想方设法找到师尊。” “希夷圣祖如今是人族唯一的圣祖境强者,他的安危至关重要。只要他存在一天,先天一族就不敢大肆进犯四海九州。另外……” 说到此处,百花将一块玉简递了过去,接着道, “我知道你这两千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明圣祖陨落之事。现在是时候把这个交给你了。玉简内是我搜罗的一些蛛丝马迹,还有一些秘辛之事,你一看便知。至于是否告诉贾得升等道楼中人,你自己斟酌吧。” 双手郑重地接过玉简,张君来面色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珠帘后的梁东明,一字字问道: “他真的是,明圣祖转世吗?” 百花叹了口气,略一思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有所指地轻声道: “圣菩提择主而事,如今东明是圣菩提的主人,他是不是明圣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继承明圣祖的遗志。你明白吗?” 剑眉紧蹙,张君来若有所思,片刻后,向百花郑重一礼,道了句: “明圣祖的事,就是我张君来的事。七霞圣母,后会有期!”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了。一旁的九天揪着自己的剑形小辫,走到百花身边,不解地问道: “百花姐姐,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呢?” 百花望着门外,语气深沉,道: “波云诡谲,真假难辨,你能分得清谁是黑,谁是白吗?” 九天一愣,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腮帮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时,梁东明也挑起珠帘,走了出来。 “大锅,你脖子咋了?怎么长草莓了?嘻嘻嘻!” 九天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梁东明的脖颈,孩童般的脸上泛着坏笑。梁东明一怔,走到屋中的一块铜镜前,这么一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一个宛如草莓般的唇印印在脖子上,随着脖颈的扭动极为张扬的显示着它的存在。 一把捂住那个唇印,平时思维敏捷,善于急中生智的梁东明,此刻竟然支支吾吾,一脸的尴尬,想辩解,但又找不着合适的词儿,总不能直接说是你百花姐姐啃的吧? 见梁东明一脸迥然的模样,九天似乎还没过瘾,蹿到他面前,嬉笑道: “哎?大锅,你为啥脸红了?哈哈,别说,这颗草莓还挺别致,就是有点少。要不要,让百花姐姐再……啊——” 话刚说到一半,九天忽然惨叫一声,化身一颗流星,急速地飞出了屋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了方塘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正站立在方塘边,独自生气的玉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九天,不由愕然,转头看向屋中,当看到百花和梁东明的身影,玉芙咬着嘴唇,婉约娟秀的眉宇间挂满了娇嗔,轻啐道: “哼,女人!重色轻友!这次最起码三天不理你!” 刚才发生的这一幕让梁东明也是一阵讶然,转头看向百花,正好瞧见她极为优雅地放下了自己的左脚,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惠风和畅,水车叮咚,井中洞天中一派安宁祥和,那一声甚为凄惨的痛呼还在空间内回荡,与如此恬静优美的风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方塘上的波纹还未散尽,一个大头童子一脸郁闷地破水而出,看到站立在塘边玉芙,身影一晃,降落到了玉芙身边,一边甩了甩硕大的脑袋,将水渍甩落,一边幽怨地说道: “玉芙,百花姐姐太过分,我只不过开了几句玩笑,她就把我踢了出来。” “哦?你开了什么玩笑?” 玉芙瞥了九天一眼,面无表情,随意问道。九天似乎没有意识到玉芙一脸不悦的神色,依旧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我说百花姐姐在大锅脖子上种的草莓太少,应该多种几颗。这有错吗?我和你说……啊——” 话还未说完,玉芙面色已经凝为冰霜,陡然飞起一脚。又一声惨呼声响起,九天再次化为一颗流星。 第188章 这一切都是白流萤的阴谋诡计 这次飞出去的距离更远。九天直接砸在井中洞天的防御结界上,激地四周一阵七彩霓光泛起,接着被结界的防御之力反弹而起,撞入地面坚硬的岩石层中,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半晌,从坑洞中传来九天可怜兮兮地呐喊声: “这次,我又说错了什么呀!” 屋内,梁东明见九天先被百花一脚踹飞,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就看到九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又被玉芙一脚踹飞得更远,不由一阵愕然。 转眼看向百花,见她面露莞尔之色,心中暗忖,这九天最近只怕是霉运当头,自己要离他远一点,省的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你过来,坐下。” 这时,百花姐姐一边走到窗边的紫檀方桌前坐下,一边招呼梁东明道, “也该说说你的事情了。” 梁东明闻言,心中凛然,快步走了过去,坐在百花的对面,有些紧张地说道: “百花姐姐,你说吧。” 百花的目光落在梁东明脖颈上的那颗草莓上,扑哧一下,素手轻扬,光芒一闪,一套黑色战甲套装临空出现,缓缓落到梁东明面前。 “莫急,等一下玉芙和九天。你先去换一下衣服,省的一会玉芙又对你不待见。” “玉芙阁主?她现在……” 梁东明本想说玉芙阁主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不会来吧。但是一想到她生气的源头乃是因为自己,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按下话头,接过这套黑色战甲套装,微微一怔,不禁说道: “这不是我的那套战甲吗?咦?怎么感觉好像更轻了一点?” 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梁东明仔细看了看这套战甲,又用手摸了摸,似乎除了重量更轻之外,并无其他差异。这时,百花忽然道: “送你这套战甲的人,不是一般人吧?” 梁东明一愣,这套战甲是秦睿楠所赠,大梁帝国长公主是否算是不一般的人呢?见梁东明沉吟不语,百花一挑眉,继续道: “这套战甲套装使用的皮革乃是取自于上古凶兽,在凡间也算是极为珍贵了。” 此言一出,梁东明不由一惊。又听百花说道: “只是凡品毕竟是凡品,虽然材质不错,但是制作工艺过于粗糙,防御力也太差,我已经用秘法重新炼制了一下。至于有哪些功效,等你进入先天境界自然就会知晓了。” 梁东明心中一喜,百花姐姐出手,必是精品。他咧了咧嘴,道了声谢,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转身走进内室去换衣服。 百花微微一笑,右手虚点,放置在旁边九方隔断里的一包茶叶,缓缓飞到了她的手中,将特制的花茶倒入茶具中,运转起灵气,开始烹茶,不消片刻,茶香溢满室内,随着微风飘向了外面。 梁东明换好战甲套装,披风的领子正好遮挡住了脖颈处的唇印。茶香飘入鼻腔,顿觉一阵心旷神怡。他走出来,重新坐了下来。 百花正将烹煮好的花茶,倾倒在几只茶杯中。 “好香啊!百花姐姐你在煮茶呀!” 这时,九天忽然扒在门边,探头探脑地朝室内看,紧盯着桌案上的茶杯,双眼放光。但是似乎担心百花姐姐余怒未消,不敢贸然进来。 “行了,过来吧,别在那儿杵着了。” 百花白了九天一眼,随意说道。九天大喜,一下子就蹿了进来,见梁东明换了着装,先是一愣,继而冲着梁东明意味深长地一笑,轻声道: “大锅,你穿这套战甲可真帅!” 见他笑得如此诡异,目光还在自己脖颈间来回逡巡。 这次,梁东明早有准备,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目光故意看向百花,另一只手,缓缓放到脖颈间,忽然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然后冷冷地斜睨着九天。 九天吓得一缩脖子,立马老实了,极为乖巧地端起茶杯,安安静静地品起茶来,口中不时发出啧啧称赞之声。 见他二人如此一番动作,百花脸上的笑意更甚,忽然凤目一动,瞥向门外,眸光闪了闪,妩媚笑道: “玉芙妹子,刚沏好的百花茶,这茶叶可是我亲手制作的,赶紧进来品一品吧,若是再等一会,茶味可就变了哦!” 一声轻哼传来,玉芙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极为高冷地坐在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抬手一招,一杯茶水稳稳地飞入她的手中,然后默然品茶,依旧一脸不悦。 “好了,该说一说东明的事情了。” 百花一拂衣袖,一根白玉烟斗出现在手中,轻轻吐出一个烟圈,眉头微微蹙起,沉吟道, “从何处开始说起呢?” 呼吸间又吐出两个烟圈,青烟袅袅中,百花没有立马开口,仿佛在思索切入点。见她如此,梁东明想了想,将圣菩提放在桌案上,开口问道: “百花姐姐,我到底是魔子?还是明圣祖转世?” 这个问题也引起了玉芙的兴趣,不禁侧头仔细聆听。百花微一挑眉,不答反问: “你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魔子呢?当真只是一个计谋呢?” “百花姐姐,你还记得那一夜在尚氏一族中……” 梁东明整理一下思绪,将自己在斩龙大泽中,如何在谶塔之外渡过了心魔劫,又在心魔幻境中看到的灭世场景,最终在心魔劫中获得“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的感悟,以及进入谶塔之后的诸多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之前在尚氏一族,梁东明曾对百花和九天说过此事,当时经过百花开解,心中本已释然了许多。 但是经此一役,众多修仙界大佬,特别是四方仙宫的青龙等人如此笃定他是魔子,又让梁东明心旌摇荡。 当众承认自己是魔子,虽是权宜之计,但是在他心中,对自己的身份还是心存疑念。 “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 听完之后,玉芙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喃喃自语,道, “天道谶书竟然可以授人以道心?” “道心?” 梁东明一皱眉,玉芙的话,让他心中一震。百花注视着梁东明,徐徐道: “看来上次你心中的疑念并未消解,经此一役,不减反增了。” 梁东明诚恳地点了点。百花却哼了一声,冷然道: “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白流萤的阴谋诡计!不可信!塔外渡劫是假,魔子的身份和道心也都是假的。” “什么?假的?” 梁东明一皱眉,虽然他心中隐隐约约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但是那位谶书姑娘,也就是百花口中的白流萤对他一直并无恶意,更是极为顺利地让他拿到了谶言之种。 第189章 天道真的公允吗 按照百花的言中之意,这个白流萤竟似是居心叵测,给自己下套儿,让自己误认为自己就是魔子,连道心都是假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如果真是如此,这个白流萤就太可怕了。又听百花接着道: “不错,你得到圣菩提的认可,就是明圣祖的传人。怎么可能是魔子呢?” “你的意思是,我既不是转世魔子,也不是明圣祖转世,而是他的传人?” 梁东明梳理着脑中思绪,试探着问道。百花微微颔首,继续道: “你不可再执守那伪道心,什么魔子当灭世,逆天任我行,简直荒谬。这个贱人用心实在恶毒,如果你以这样的道心修炼仙道,不出百年,只怕就真的会入魔成邪了。” “这么严重!” 梁东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觉冷汗涔涔,略一沉吟,问道, “那个谶,白流萤为什么要害我?我和她素不相识,无仇无怨啊!再说,她不是天道谶书吗?不应该是最公允的存在吗?” “谁让你是明圣祖的传人呢。” 百花悠悠道。梁东明心中一震,脱口道: “难道她和明圣祖有仇?” 这句话刚说出口,脑海中立马产生另外一个疑问,不禁开口问道: “她身为天道谶书,代天巡狩。如果当真做出这种挟私报复的行为,难道怕天道惩罚吗?” 百花徐徐吐出一个烟圈,微扬下颌,悠悠道: “你觉得天道真的公允吗?” “这!” 梁东明不由睁大了眼睛,盯着百花,一脸的惊骇。 天道真的公允吗? 这是梁东明从未想过的问题。在他的认知中,天道不但虚无缥缈,而且神秘莫测,但是有一种念头似乎是一种共识,那就是:天道神圣,不可亵渎,更加不可质疑。 如果连天道都不是公允的,那这苍穹之下的亿万生灵,包括那些先天修士,又该以什么作为精神信仰和行为准则呢? 百花的这句话,也让玉芙心驰神荡,连道心都隐隐产生了动摇。此刻,她已经无心品茶,怔怔地看着百花,眼眸之中尽是震撼的神色。 而九天似乎没有玉芙和梁东明那样震惊,而是面露困惑的表情,搓揉着自己的剑形小辫儿,仿佛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百花放下白玉烟斗,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依旧不急不缓道: “如果天道公允,怎会在四海九州之内诞生出嗜血暴虐的先天一族?如果天道公允,四大圣祖率领百族同盟,历经四万年的反抗,建立了人族中兴的时代,可谓是功耀千秋,德高万世,为何还要承受一元天劫,三大圣祖全都身死道消。 如今,先天一族已现卷土重来之势,你们觉得,这与天道无关吗?还有,就算是凡人界,为何会战乱不断?征伐不止?自明圣祖陨落后的两千多年里,四海九州有过几日的太平?” 说到此处,百花言语稍顿,看向梁东明,哂笑道: “谶言临凡,大势所趋,不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全都趋之若鹜,宛如疯魔了一般。那人命啊,就像不要钱似的往里填。 仙界谶言仙人夺,凡间谶言凡人抢,但是自古以来,又有何人能万古长存呢?不过都是天道手中的棋子罢了。你还觉得天道公允吗?” 说完这些话,百花轻轻放下茶杯,拿起白玉烟斗,又吐出几个烟圈,坐看他的反应。梁东明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恢复了冷静。听完百花的话,他眉头紧蹙,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就是,明圣祖最后窥探到的天机吗?” 玉芙忽然开口问道,目光中闪动着精光。 “天机有的时候不用窥探。只是人,不愿意去接受和面对。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百花看着玉芙,凤目微眯,没有回答,反而嗟叹道, “登天道,修仙道,最终不过问心道;一百年,一千年,万载还是望天道;望天心叹道何在?天道自知人不知。” 百花的声音缥缈空灵,这几句似乎蕴含着某种深邃的修仙感悟,但又隐隐透出大道难求的无奈和怅然。玉芙似有所感,蹙眉沉思。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九天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会看看梁东明,一会又看看玉芙,当与百花的目光交汇时,张口欲言。 百花的眼中精光微闪,若无其事地轻轻摇了摇头。九天眨了眨眼睛,鼓着腮帮子,最终还是按捺下说话的冲动。 梁东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脑中灵光霍闪,看向百花,犹疑着问道: “如此说来,明圣祖看透了天道真相,而白流萤作为天道谶书,代天巡狩,自然要维护天道。所以才会对我这个圣祖传人暗施毒手?” “不错,不仅如此,我怀疑当年明圣祖的陨落,与白流萤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什么?明圣祖不是陨落于一元天劫吗?怎么会和白流萤有关呢?” 玉芙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大圣祖先后陨落于一元天劫,这已经是修仙界的共识了。 虽然明圣祖的陨落确实存在诸多蹊跷,玉芙也曾有所怀疑,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和天道谶书有关。 如果当真如此,那菩提圣祖和自己的师尊灵犀圣祖的陨落是不是也和天道谶书有关呢?真是细思极恐啊。 眸光泛着冷意,百花拿起桌案上的那颗圣菩提,幽幽道: “当年,先天一族与百族联盟征战最为激烈的时候,白流萤携仙道谶言降世,几番争夺,最终被明圣祖得到了谶言之种。 在随后的几千年里,百族联盟连破先天一族,最终将他们驱赶到四海九州之外。这才有了人族中兴的时代。仙道谶言完成之后,白流萤却没有回归天道,而是留在了明圣祖的身边。” “我想起来了,当年明圣祖座下除了十二门徒之外,还有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常年跟随在身旁。想必她就是白流萤吧?” 玉芙一边说着,一边向百花投去求证的目光。百花微微颔首。玉芙沉吟道, “当年她白纱罩面,甚为神秘,修仙界中只知其名,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也不知她的底细,没想到竟然是天道谶书。如此说来,这个白流萤岂不是对人族中兴有功?怎么会和明圣祖的陨落有关呢?” 百花轻叹一声,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一字字道: “因为她动了凡心。” “什,什么!” 玉芙和梁东明齐齐惊呼出声。 第190章 他竟然干预了真仙天劫 百花瞥了一眼梁东明,接着徐徐道: “明圣祖夺取谶书之后,与她的关系乃是主仆。白流萤以气运协助明圣祖成就了人族中兴之后,本该回归天道。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留在明圣祖身边。虽然她以仆人自居,但不论是明圣祖,还是我,都她视为亲人。 但是渐渐的,我发现这个白流萤的举动越来越异常,对我的敌意也越来越大。直到有一日,她将我约到一个隐秘之处,出其不意偷袭地重伤了我。 我当时真的是又惊又怒,质问她为何如此。这个时候,她终于凶相毕露,说什么只要我死了,明圣祖就是她的了。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竟然对明圣祖动了凡心。 就在她要动手杀我之时,明圣祖出现了,将她击退,救下了我。见明圣祖突然出现,白流萤显得无法置信,喝问明圣祖,说她已经屏蔽了天机,他是不可能找到此地的。 明圣祖没有回答,只是流露出失望至极的神色,然后就劝她不要再留在修仙界,赶紧回归天道。白流萤岂肯善罢甘休,见明圣祖护着我,嫉妒之心大起,竟然直接对我们两人出手了。一番争斗,反被明圣祖制住了。” “明圣祖竟然可以战胜天道谶书?” 玉芙娇躯一颤,杯中的茶水险些溢出。要知道,谶书其实就是天道的代言人,执掌天道气运,甚至可以调用部分天道法则。按理来说,即便是圣祖境修士,在天道法则面前,也应该不敌才是。 想到此处,玉芙瞳孔微缩,盯着百花,肃然问道: “明圣祖的修为难道已经超越圣祖境了?” 梁东明也是暗自惊叹,圣祖境已经是修仙界巅峰的存在,如果真如玉芙所言,超越圣祖境,那又是何等的存在呢? “唉——” 百花忽然一声长叹,手握圣菩提,面露忧伤之色,语气也渐转忧郁, “你说的不错,他确实越过了那道天堑,但是为了救我,在与白流萤交手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真实的修为。白流萤当时先是震惊无比,随后竟然极为失态地狂笑起来。 接着,她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我还是会觉得不寒而栗。” 言语稍顿,百花将目光转向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 “成于天道,毁于天道!你竟敢与天道比肩,大限不远矣!” “成于天道,毁于天道?与天道比肩?” 梁东明重复着这几句话,心中不由一紧,不觉间双拳紧握,好似芒刺在背。再看百花,她满面萧索之态,抿唇闭目,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 伸手轻握她的柔荑,梁东明关切地问道: “百花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百花轻轻摇了摇头,对梁东明温柔一笑。就在这时,梁东明忽然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气锁定了自己,不禁一颤,抬眼就撞上玉芙冰冷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心中不由一寒,梁东明尴尬地笑了笑,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偷眼看了玉芙一眼,见她面色稍霁,徐徐舒了一口气,有些纳闷地暗忖道: “这个玉芙和百花姐姐到底什么关系?那眼神不对劲儿啊!怎么感觉好像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百花定了定神,继续道: “明圣祖最终还是放过了白流萤。为了防止她再对我不利,在她本体之上,种下了一缕精神烙印。白流萤就此从修仙界消失,再后来,有一天明圣祖告诉我,不用再提防白流萤了,说她已经自毁本体,重归天道了。” 最后这一句引起了梁东明的注意,他想起在斩龙大泽中,当他拿出秦睿寒给他的那块残缺的白玉时,她说那是上一世谶书的本体残片,如今和百花所说的一对应,前因后果似乎已经了然了。 只是没想到,上一世,她竟然是自毁本体,还与明圣祖和百花有如此复杂的情感纠葛。 这时,百花接着说道: “她以为自毁本体,重归天道,就可以消除明圣祖的精神烙印,如今看来,事与愿违了。我一见到她就感应到,那道精神烙印依旧存在。所以,她还是那个白流萤!” 玉芙思忖着,皱眉问道: “百花姐姐,按你所说,白流萤是在明圣祖陨落前,自毁本体,回归天道的。那明圣祖的陨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梁东明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道: “成于天道,毁于天道?难道是因为明圣祖的修为超越了圣祖境,可以与天道比肩?甚至威胁到了天道?所以白流萤回归天道之后,告发了明圣祖,这才导致明圣祖的陨落?” 此言一出,玉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隐隐想到了什么。百花娇躯轻颤,怔怔地看着梁东明,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片刻后,百花将目光转向玉芙,缓缓问道: “你知道,明圣祖的陨落和先前两位圣祖有何不同吗?” 玉芙皱起眉头,思忖道: “菩提圣祖是四圣祖中最为年长的,据说在他一元寿诞之上,天降劫雷,普提圣祖身受一百零八道劫雷,最终形神俱灭。而我师尊灵犀圣祖……” 说到此处,玉芙眼中闪过一抹伤感之色,叹息道: “菩提圣祖陨落在前,我师尊在一元之寿到来之前,已经有所感应,但是与普提圣祖截然不同的是,我师尊是坐化而去的,并无天劫降临。而明圣祖的一元天劫到来之时,你在灵犀阁养伤,我正在东海海底搜寻一种医治你伤势的天才地宝,所以……” “没想到你还记得。” 百花的双眸中缓缓罩上了一层水雾,轻柔的声音满含悲怆,悠悠道: “他是故意支开我的。” “故意支开你?” 玉芙一怔,面露疑惑之色。百花点了点头,凄然道, “当时,我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太清境九重天大圆满,被白流萤重伤之后不久,便迎来了真仙境天劫。结果,我渡劫失败,肉身被毁,差一点就形神俱灭了。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难道此事与白流萤有关?” 心念忽闪,玉芙回想当年之事,不禁脱口问道。梁东明也是脸色一变,没想到百花姐姐还经历过如此凶险之事,又听到玉芙之言,对那位谶书姑娘在怀疑的又多了几分。 百花轻轻摆了摆手,冲着二人微微笑了笑,叹息道: “是否有关,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的真仙天劫确实来的太过巧合。在我神魂将灭之时,明圣祖出手打散了最后一道劫雷,将我神魂救了下来。” “打散了劫雷?他,他竟然干预了真仙天劫?” 玉芙再度震惊。作为九品真仙,她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那可怖的天劫,即使以如今的修为面对惶惶天道之威,也不禁心生畏惧。 明圣祖竟然有能力干预真仙天劫,而且打散了最后一道也是威力最大的劫雷,救下百花。看来他确实已经拥有超越圣祖境的实力。 第191章 取骨救妻 百花的神色逐渐变得凄然,继续缓缓说道: “虽然他及时出手保住了我的神魂,但我渡劫失败,肉身被毁,此生再也无法踏入真仙境。即便他用秘法和天材地宝滋养我的神魂,也不能久持。 唯有弃仙道,修鬼道。但是成不了真仙道果,即便修鬼道,最多也只有五百年的寿元。我当时想着,只要能多一点时间陪着他,修鬼道就修鬼道吧。但是没想到,他,他竟然……” 说到此处,百花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哽咽抽泣起来,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她轻抚着胸口,紧握着那颗圣菩提,娇躯不禁颤抖起来,似乎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 “百花姐姐!你没事吧?” 见她如此伤怀,梁东明不由心中一痛,关切问道。玉芙快步走到百花的身边,一脸心疼,将灵力缓缓度入她体内,助她平复凌乱的心绪。 九天乖巧地蹲坐在百花身侧,伸出粗短的手指,替她拭去眼泪。 片刻之后,百花徐徐呼出一口气,摸了摸九天的脑袋,擦干眼泪,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没事,时过境迁本该释然,但是奈何心有执念。罢了,罢了,我还是接着说吧。” 梳理好自己的心绪,百花将圣菩提放入梁东明的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 “他不同意我修鬼道,说一定会找到方法帮我重塑肉身。唉,玉芙,你别看他平日大大咧咧,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是一旦执拗起来,就是一头倔驴。” 想到往事,百花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玉芙似是想到了什么尴尬之事,面上微红,轻哼了一声,啐道: “哼,何止是不正经,简直就是不分尊卑,毫无圣祖该有的样子,也就是你,能受得了他!” 百花轻叹一声,握住玉芙的手,接着道: “为了帮我重塑肉身,他多次前往四海九州之外的八荒和魔域,寻找先天一族的一种肉身重塑之法。历尽三百多年,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我还记得,那天他从外面回来,开心的像个孩子,抱着我说,他找到救我的办法了。我当时也很开心,心里想啊,终于可以永远地陪着他了。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虽然极力压抑着情绪,百花的声音还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玉芙和梁东明都没有打断她,而是静静地聆听。 有的时候说出心中最痛苦的事情,也是一种宣泄和释怀。百花看了看梁东明,凄然一笑,徐徐道: “东明,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的本体是一根骨头。其实这是真的。我的本体就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 他就在我的眼前,生生地拔出了自己的肋骨,耗损上万年的修为为我铸就了这副不朽圣体!超脱轮回,寿元无尽,再也不惧天劫的不朽圣体!” 说到此处,百花停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但是泪水却如泉涌般不住地流淌着,如珍珠般滴落在桌案上。 玉芙也是热泪盈眶,抿着嘴唇,紧握着百花的手,一语不发。 九天已经匍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奈何傀儡之身,毫无眼泪,只有嚎啕哭泣之声。 而梁东明此刻心中如狂澜翻涌,一股热流自心中直冲双目。他的眼睛瞬间模糊了,视野一片恍惚,深深地震撼于明圣祖对百花的至情至爱。 取骨救妻!问世间,几人能做到? 香炉内的香料已经燃尽,只余下几缕薄烟在屋内萦绕飘摇,将散未散。 拂去眼角的泪珠,百花缓缓起身,左臂轻抬,香炉的顶盖缓缓开启,右手挥动间,一团洁白的香料落入炉中。不多时,室内再次飘起淡淡的清香。 目光转向屋内三人,最后落在了玉芙身上,百花徐徐吐出一口气,接着道: “菩提圣祖身受雷劫,灵犀圣祖坐化,都是在一元之寿到来之时。明圣祖的陨落,与前两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并非在一元之寿陨落,而是在之前。” 玉芙吃惊道: “你是说,明圣祖的寿元未到一元,天劫提前降临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怀疑,明圣祖的陨落和白流萤有关的原因。” 百花摇了摇头,手抚香炉一角,又道: “我的不朽圣体虽已铸成,但灵肉一时无法完全合一,还需进一步巩固。他为了救我,肉身和修为都损伤极重,也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休养。于是,他便带着我去了灵犀阁。这段日子,玉芙,你应该记得吧。” 玉芙点了点头,泪痕未干的精致俏脸之上露出微笑,起身走到百花身侧,柔声道: “当然记得,那是自师尊逝世后,玉芙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天天都能和百花姐姐形影不离,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养花,一起出游。闲来无事,我抚琴,你烹茶。” “是啊,那个时候,你总是和明圣祖闹别扭。别人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唯独你,胆大妄为,我行我素。” “都是他先捉弄我的好吗?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赶出灵犀阁了。” “是了,我想起来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在东海一个岛屿上,巧遇了宝来天君。” “姐姐说的没错,那个时候,张君来还不是宝来天君,连真仙道果还没有修成,只是个太清境修士。我们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借酒浇愁,一副潦倒之态呢。” “缘分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因为一壶酒,张君来和明圣祖结缘,一连七天,饮酒论道,竟然让张君来领悟出了道心。” “平心而论,张君来也算个修仙奇才,获得道心之后,不但顺利成就纯阳真仙,而且后来者居上,只用了千余年的时间,就踏入了九品真仙境,成为了修仙界第一剑仙。” “世上之事就是这样,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就像明圣祖和张君来这般,一壶酒,一道心,一世情,也是一个好故事。” 陈年往事如同老酒,越是美好的回忆,越是能让人回味无穷。听着二人回顾往昔,梁东明也感到了温馨之感,逐渐明了,为什么那位宝来天君张君来会如此维护百花姐姐了。 想到两人以酒会友,结下这段亦师亦友的缘分,也不由心驰神往。对张君来好感倍增,对明圣祖更多了一份亲切。百花幽幽地看着玉芙,开口问道: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而易逝的。我没想到,那段时光竟然成了最后的温存。后来的事情,想必你还记得吧?” 第192章 明圣祖的陨落实在蹊跷 玉芙轻叹一声,颔首道: “一日清晨,明圣祖来找我,告诉我东海深处有一种深海灵草,对你的伤势极有帮助。但是四方仙宫有要事,需要他立即返回处理,便将此事托付给我。 我自然深信不疑,就爽快答应了。他将记载深海灵草的玉简交给我之后,便离开了灵犀阁。我见你还在熟睡中,就没有叫醒你,留了一张传讯符,便直奔东海寻找深海灵草去了。” 说到此处,玉芙看了看百花,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见她神色如常,玉芙点了点头,接着道: “等我到达玉简中所标示的地点,刚潜入海底不久,就被一座极为厉害的幻阵困住,等我好不容易破阵而出,找到了那棵灵草,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我感到此事太过古怪,赶回灵犀阁,你已经离开了。正当我疑惑之际,阁中的弟子送来了四方仙宫传来的明圣祖陨落的消息。” “如此一来,就能对上了。” 百花踱步回到桌案前,缓缓坐下,继续道, “海底的幻阵应该是明圣祖设下的。我想他这么做,既是为了困住你,也是为了保护你。而我当时也被他在身上设下了封印禁制。等我冲破禁制,赶回圣祖宫,圣祖宫早已化为一片废墟,而他,已经陨落了。” “百花姐姐,你的意思是,明圣祖陨落的过程,你并没有亲眼看到?” 玉芙眸光一闪,开口问道。百花微微颔首。玉芙接着问道: “那现场是否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呢?” 百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道: “当时,我神智崩溃,丧失了理智,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细节。” 玉芙也叹了口气,一脸埋怨地注视着百花,幽幽道: “所以,你是失去理智,才做出献祭这种逆天之举的吗?你的地魂石也是在献祭中碎裂的吧?” “什么?大嫂,你献祭过?那你怎么可能还……” 九天忽然好似受到什么莫大的惊吓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最后几个字硬生生地没敢说出来。 见玉芙满面疼惜的表情和九天如此剧烈的反应,梁东明虽然不知道修仙界的“献祭”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也能猜测出定然是代价极大的一种秘法。 “是啊,献祭必死,但是我确实还活着。罢了,不提此事了。” 百花显然不想再多提献祭一事,一语带过,将柔和的目光转向梁东明,轻轻一笑,又道, “这些年思来想去,我之所以能够侥幸存活,还得归功于这副不朽圣体。到头来,还是他救了我。” 语气柔情百转,令人不禁又是一阵的黯然神伤。梁东明忽然觉得百花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但那神色一闪即逝,待他反应过来,百花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九天。 只听她有些期待地开口问道: “九天,当年你没有跟我们一起到灵犀阁,留在了圣祖宫中,后来发生的事情,你现在可想起什么了?” 玉芙和梁东明也将注意力放在九天身上。按理来说,九天就在现场,甚至亲眼目睹了明圣祖陨落的经过,能否揭开明圣祖陨落的谜团,九天至关重要。 之前那一夜在尚氏一族,百花问过九天相同的问题,那时,九天想起的有效信息极少。但经此一役,百花敏锐地感到,在多重刺激之下,九天的反应也极为异常。 今日诉说往事,一半是为梁东明和玉芙解惑,另一半则是希望可以唤醒九天尘封的记忆。 见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九天擦了擦眼睛,用粗短的小手抓了抓硕大的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回忆道: “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刚才又听大嫂说了很多往事,当日大锅陨落的情节确实想起了一些。” 其他三人不由大喜,百花的脸上更是显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九天继续道: “我记得,那日大锅回来之前,就传回了法谕,召集了十二门徒和四大仙门的代表在圣祖宫议事。至于商议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当时现场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大锅回来之后,脸色凝重的吓人,那神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然后,天际就出现异象了,紧接着无数的天外陨石从星汉虚空中坠落,一股极为强大的天道法则之力瞬间将圣祖宫内除了大锅之外的所有人都禁锢住了,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之际,大锅出手了,瞬间将天道禁制打破,同时把坠落的陨石也化为齑粉。 然后命令十二门徒和我留守圣祖宫,自己独自冲进了虚空之中。我当时不放心,便悄悄尾随其后,藏在云层中。” 说到此处,九天的眼中忽然闪动着惊惧的神色,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紧接着,虚空中就出现一个巨大的黑瞳,那只黑瞳好可怕,散发出来的气息比我见过的所有强者都要强大。然后大锅就和那只黑瞳打了起来。 那场面是我从未见过的,只能用毁天灭地来形容,无数的星辰瞬间湮灭,化为流光,虚空不断扭曲撕裂。后来,大锅渐渐不敌那只黑瞳,身受重伤。 情急之下,我就冲了过去救大锅,但是没想到,从背后突然射来一道光束将我封印在其中,任我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那道光束极为诡异,竟然可以穿透我的剑体,侵蚀我的灵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大锅忽然打出一道法诀,激射在束缚我的那道光束上,禁锢之力瞬间被打散了几分,趁着这个间隙,我的剑灵之体从本体中逃逸了出来。 再后来,虚空中忽然激爆出一股庞大的冲击波,我就是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漂浮在云层中,一直浑浑噩噩。直到五百年前,希夷圣祖找到了我。 让我带着小谶,嗯,让我带着白流萤到斩龙大泽,等待与大锅重逢,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九天说完,眨了眨眼睛,看向屋内其他人。虽然他的描述并不复杂,但是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千丝万缕。百花和玉芙陷入沉思。 而梁东明的大脑也在飞快的运转。结合百花和玉芙之前所说,明圣祖的陨落确实有太多的蹊跷之处。 第193章 那个黑袍青年修士到底是谁 首先就是明圣祖的一元天劫为什么提前了呢?百花作为明圣祖的天命道侣自然不会记错他的寿元。 巧合的是,在此之前,白流萤重伤百花,百花渡真仙劫失败,明圣祖为救百花修为大损,然后一元天劫降临,这一切仿佛是经过了极为巧妙的谋划算计。 其次,为什么每一位陨落的圣祖境修士的一元天劫都不相同呢?菩提圣祖在雷劫中陨落,灵犀圣祖是直接坐化的,而明圣祖是与一只黑瞳发生了一场大战,根据九天的描述,应该是不敌那只黑瞳而陨落的。 另外,明圣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一元天劫会提前降临,安顿了百花,保护了玉芙,甚至在最后时刻,救出了九天的灵体。 再联想到白流萤所说的那句话,难道明圣祖的陨落真的与天道谶书有关? 还有,九天说自己被一道光束偷袭,到底是谁偷袭了九天?是那只黑瞳吗?梁东明否定了这个答案,九天说是从背后射来的。难道是十二门徒?或者是四大仙门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圣祖境修士在寿元达到一元之时,都会被天道以不同的方式灭杀? 再联想到自己,从灵智觉醒到身上的种种异状,火精之命,天罚之人,与百花的初次相遇,圣菩提竟然和自己的精血相融,自己成为明圣祖的传人。 接着,就是一系列的因果机缘,推着自己前往斩龙大泽,转世魔子的身份,伪道心的获得,莫名其妙的又成了凡间谶言的守护者。 再就是,为什么那位仅存的圣祖境强者希夷圣祖,会将九天带到白流萤身边,让他们在斩龙大泽等待与自己相遇?他与白流萤有什么联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梁东明紧蹙眉头,越是思索越是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到最后,只觉得心力交瘁,思维淆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叹了口气,他抬眼望向百花和玉芙。只见玉芙也是一脸的迷惘,而百花的眼眸中却是异样的平静。感应到梁东明的目光,百花微微一笑,朱唇轻启,柔声道: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现在也给不了你答案。不过,我会陪着你一起去寻找答案。” 说着,百花轻挥衣袖,红衫拂过桌案,茶香再次泛起,她端起茶盏在每个人的杯中倒入茶水,然后目光扫过玉芙和九天,意味深长道: “曾经,我常常和明圣祖站在圣祖宫前的广场上,俯瞰四海九州,在三十六重天之上,整个大地宛如棋盘,可以看到广袤无垠的海洋,连绵起伏的群山,蜿蜒流淌的河川。但就是看不到在这方大地上,繁衍生息的生灵。 明圣祖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们站得太高,而那些生灵太渺小了,所以只能看到恢弘磅礴的物体。我当时还笑他太狂傲。现在想来,反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凝望着梁东明,徐徐道: “其实看见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想看到什么。说白了,就是心中的那一丝执念啊。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过人间四月天,凡人也好,仙人也罢,说到底终究还是人啊。” 梁东明心有所感,觉得百花的话语中深藏着无尽的沧桑与通透的顿悟。这一刻,他的内心也是一片宁静。 即使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再复杂的谜团,只要内心澄澈,执着不弃,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既然命格如此,命运使然,躲不开,逃不掉,那就昂首面对吧。 梁东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回望着百花,沉吟着说道: “百花姐姐,我心中还有两个疑问,希望你和九天能帮我解答。” 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九天。九天见梁东明看向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嘻嘻一笑,道: “大锅,你有什么要问我的?你知道的,我脑子不大好使,恐怕……” “我还没问,你紧张什么?” “我,我没紧张!” “没紧张,怎么脸红了?难道你想告诉我,你害羞了?” “没有啊!我怎么会害羞呢!大锅,你真会开玩笑,呵呵呵。” 九天一边用手使劲摩擦着小脸,一边讷讷而笑。 见梁东明的目光渐转深邃,九天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不安地看向百花。百花轻笑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是明圣祖的传人,那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叫我大哥呢?” 梁东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同时紧紧地盯着九天,仔细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九天却好似如释重负,又是嘻嘻一笑,干脆道: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呀。很简单嘛,你身上有大锅的气息,还有圣菩提的力量,我自然把你当成大锅了。” “那为什么后来,还叫我大哥呢?” 梁东明一皱眉,紧接着追问道。九天依旧面不改色,极为真诚地说道: “你是大锅的传人,继承了他的本命之物。大锅已经不在了,你就是我九天神剑的新主人,当然应该叫你大锅啦。” 这样的回答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并无任何的不妥。梁东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百花,缓缓说道: “百花姐姐,在高空之上,最后飞来了两个修士,其中一个是尚之道,另一个是个黑袍青年修士,你还记得吗?” 百花面色如常,轻轻点了点头。 “当时,你和九天看到那人都颇为激动,你甚至直接出手了,四方仙宫的青龙和九婴带走那人之后,你还质问了白流萤!” 梁东明的脸上忽然显露出不安的神色,眼眸深处暗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肃然问道, “他到底是谁?” 一旁的玉芙闻言,心中也是一动。 回想当时的场景,不仅仅百花和九天的反应古怪,梁东明在看到那个黑袍青年修士之后,反应也很强烈,后来竟然直接陷入昏迷,跌落云端。此人一定有问题。 “你自己应该有所感应了吧?” 百花没有立刻回答,看着梁东明反问道。 “我,我不知道,那种感觉很奇怪,既恐惧,又兴奋,还有一丝莫名的久别重逢之感。一看到他,我全身的气血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沸腾,隐灵脉阵阵灼痛,连神魂也仿佛要离体而出了。” 说着,梁东明缓缓看向手中的那颗圣菩提,双目微眯,沉声道: “我还能清晰地感到,当时圣菩提也极为活跃,好似,好似……” “好似见到了亲人,是吗?” 百花忽然开口道。梁东明身躯一震,霍然抬眼,望向百花,颤声道: “对,就是那种感觉,圣菩提好似见到了亲人一般。百花姐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4章 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很简单,” 百花悠然长叹,玉指轻点胸口处的地魂石。七彩霓光闪动间,水滴吊坠缓缓升起,绕着百花转了几圈,最后乖巧地悬浮在她的掌心上方 “地魂石是我的本命法宝,与我精血相融,神魂相通。而圣菩提是明圣祖的本命法宝,感应到明圣祖的气息,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什么?那个人身上也有明圣祖的气息?” 梁东明失声道。一旁的玉芙也面露惊诧之色。百花微微颔首,双眸之中闪过一抹深邃的精光,徐徐道: “他是明圣祖的一缕神念所化!” 轰隆一声,仿佛一道惊雷炸响,梁东明瞬间呆住了,玉芙也是面色陡变。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明圣祖不是早已陨落了吗?怎么还会有一缕神念呢?既然是一缕神念,又是如何化为人形的呢? 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百花显得甚为从容,又抿了一口茶,解释道: “凡人有七情六欲,人间八苦,困扰一生。修道之人锤炼神魂,凝练灵识,随着修为的提升虽可净化大部分的凡人之念。 但是喜怒哀惧,善恶邪嗔,这些念头,根植于神魂,源于本心,即便是圣祖境修士也无法彻底净化。修为越高,灵识中干扰心神的念头也随之越强。” 说到此处,百花看了看梁东明和玉芙,叹息道: “人族中兴的时代缔造之后,四大圣祖并立修仙界,便有人开始思考,圣祖境之上是否还有风景?明圣祖通过精研上古修真功法,又结合了先天一族的修炼之法,自创出一种修炼秘术,名为归元分神术。” “归元分神术?” 梁东明咦了一声,立马想到百花姐姐给自己的那部上古炼体功法,归元诀,这归元分神术与归元诀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正思索中,又听百花继续道: “凭借归元分神术,明圣祖将干扰自己心神的几缕神念,从灵识中分离了出来,将其封印。清除了这些神念之后,他的修为一跃千里,几次圣祖论道,都稳压其他三位圣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修仙界第一强者。” 听到这里,梁东明和玉芙不禁感叹明圣祖的经天纬地之才,同时对那个黑袍青年修士的来历也逐渐开始明晰。玉芙皱眉说道: “当时我瞧得仔细,他是有肉身的,绝对不是一缕神念。再说了,明圣祖亲自设下的封印谁能打破?” “这也是我疑惑的。” 百花轻抚着额角,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沉吟道, “圣祖封印不是那么容易破除的。但是那人确实是明圣祖的一缕神念,如今看来,定然是十二门徒使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释放了这缕神念。至于化身成人?我思忖良久,只有一种可能。” “夺舍重生!” 玉芙和九天脑中灵光一闪,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百花面色凝重,缓缓点头。梁东明听得似懂非懂,试探着问道: “什么是夺舍重生啊?” 百花解释道: “所谓夺舍重生,就是投身在一个已经成形但还未出生的胎儿身上,以此重生。” “那,那他到底算不算转世重生的明圣祖呢?” “当然不算,” 百花毫无犹豫地摇了摇头,沉声道: “一缕神念虽然携带了明圣祖的部分力量,但是毕竟只是一缕神念,一旦夺舍重生,必定会有胎中之迷,本源之力虽然还属于明圣祖,但是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十二门徒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想复活明圣祖吗?” 梁东明又问道。百花哼了一声,咬牙道: “这几缕神念本就是明圣祖摒弃的欲念,虽然继承了他的一部分天赋,但是夺舍重生之后,原本的欲念只会更加极端,和明圣祖的本源灵识相去甚远。十二门徒这么做,我看是别有用心。” 玉芙眼眸微晃,突然问道: “百花姐姐,明圣祖当初一共分离了几缕神念?都是哪些神念?分别封印在何处?” 深吸了一口气,百花蹙起眉头,略作沉吟,开口道: “一共三缕神念,分别是邪念、恶念和怨念。邪念封印在圣祖宫,至于恶念和怨念封印在何处,连我也不知道。” 梁东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光听这三缕神念的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圣祖境大能者的邪念、恶念和怨念,就算只是继承了明圣祖的部分天赋和力量,那也是极为可怖的。 如果这三缕神念全都夺舍重生,任其成长,会不会在若干年之后,出现三个惊世大魔头呢? “如此说来,这个黑袍青年修士定然是明圣祖的邪念所化。” 玉芙慎然说道,忽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梁东明,又问道, “那这邪念所化的修士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吗?” 妩媚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百花注视着梁东明,郑重道: “你现在是圣菩提的主人,随着修为提升,将逐渐获得明圣祖的本源之力。那一缕邪念同样具有吞噬和融合明圣祖本源之力的能力。所以,他已经成为你的死敌,你们将不死不休。” 梁东明只感觉脊背发凉,那股莫名的不安之感悄然袭上心头。刚才听她们所说,那个邪念已经是上清境的修士了。而自己还只是个凡人。 这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啊。平白又多了一个敌人,而且还是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梁东明顿感一阵头大,自己安分守己,老实本分,怎么一夜之间,就树敌无数了呢?还都是那种随便就能捏死自己的先天修士,心中不由一阵郁闷。 长叹了一声,梁东明苦笑道: “百花姐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强大!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百花斩钉截铁道,见梁东明一脸愁容,又安慰道,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虽然我还不清楚白流萤到底有何奸计,你现在毕竟是谶言的守护者,百年之内,真仙境以上的强者不会对你出手。 至于真仙境以下的修士,有我们在,只要小心提防,他们也不敢随意来找你的麻烦。” 玉芙也自信满满地开口道: “没错,百花姐姐,你们随我回灵犀阁,有我玉芙在,别说百年,就是千年,也没人可以伤得了你们。” 梁东明的眼中闪过一股倔强的神色,忽然问道: “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百花和玉芙都是一怔。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百花,怅然道: “按你们所说,此后百年,我就得活在你们的保护之下,小心翼翼地苟且度日。是吗?” 玉芙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梁东明,你要知道,就算百年之内,真仙境的大能者不对你出手,那些上清、太清境界的修士也能要你的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现在身怀圣菩提,但实力低微,必然会遭人觊觎,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韬光养晦。这就是你的现实,你必须认清。” 九天也劝道: “大锅,凡人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咱们现在打不过他们,就藏起来呗,等到哪天大锅你足够强大了,咱们再出来,弄死那些王八蛋!” 梁东明好像没有听到玉芙和九天的话,依旧看着百花,眼中精光烁烁,缓缓问道: “百花姐姐,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四目相对,梁东明双目澄澈,眼神深邃。百花眉头微蹙,美眸含情。片刻,一声叹息之后,百花妩媚轻柔的声音悠悠响起: “确实有第二条路,但凶险无比。需要你,让自己彻底消失。” 第195章 重压之下,他的修炼又如何精进呢 清风微微扬,池水轻轻荡,百花和玉芙头靠着头,平躺在方塘边的青草地上,宛如当日在须臾水境之中。 这时,一个暗金色的光团,拖着尾焰,落在草地上,现出一个大头童子的身形,正是九天。 “他走了?” 百花双目微闭,开口问道。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一颗凶兽内丹,咬了一口,含糊道: “是呀,我已经把大锅送出井中洞天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 “我心里有事,快憋不住了,所以回来问清楚。”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同意他走第二条路,还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全部的真相呢?” 九天揪了揪自己的独辫,嘟起嘴巴,讷讷道: “这两个问题,我都想问。” “想知道?” “想啊!” 百花缓缓坐起身子,看向九天,对他勾了勾手。九天心中一喜,迈着小短腿,奔向百花。 待到近前,百花冲他微微一笑,徐徐道: “我看啊,还是先解决一下你的问题吧。” 九天闻言一怔,只见百花抬起的那只手,忽然接连打出数道法诀,电光火石间,全部没入九天的体内。只听九天哎呀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井中洞天,方塘旁的青草地上,九天一动不动地僵卧在地,眼珠乱转,满脸惊诧之色。 “大,大嫂!你这是干什么?为啥封印我的法力,禁锢我的灵识啊?” 百花没有说话,递了个眼神给玉芙。玉芙已经翩然起身,抬起左掌,掌心之中一片星光亮起,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从那片星光中闪现而出,悬于九天的身躯上方。 “通天神镜!你们到底要干嘛呀?” 一见到那块铜镜,九天立马认出那是灵犀阁的镇阁之宝通天神镜,传自于灵犀圣祖,乃是一件极为厉害的圣祖器。 预感到危机的九天,下意识地就启动防御机制,周身金光时隐时现,企图强行冲破封印禁制。玉芙肃然道: “别乱动,让我仔细看看你这副傀儡身躯。” “啊?我的身躯?” 九天一怔,瞬间明白过来,身上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去,不再挣扎。玉芙纤指竖起,临空虚画,道道玄妙的法诀打入通天神镜之中。 一时玄光大盛,通天神镜射出一道光芒,将九天的那副傀儡之身笼罩其中。光华氤氲,星辉萦绕,身处光芒中的九天,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如沐暖阳的舒服之感。 “啊,这感觉还不错呀!” 九天不由大奇,放松身躯,反倒希望这种感觉可以持续更长一些。片刻之后,玉芙纤指一动,法诀一变,通天神镜光芒敛去,飞回到她掌心。 随着照射在自己身躯上的光芒散去,那种舒服的感觉瞬间消失,九天一脸的意犹未尽,眨了眨眼睛,憨憨地说道: “哎?这么快就完事了?” “怎么样?” 百花走过来,看着玉芙,开口问道。见她轻轻摇了摇头,百花蹙起眉头,思忖道, “我之前也仔细探查过这副傀儡身躯,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玉芙回视百花,道: “你是担心白流萤在这副身躯上做什么手脚?” 百花颔首,道: “这个女人心思深沉,我们不得不防。我可不相信她给九天这副躯体是顾念什么旧情。” “那就封印了吧,不给她任何可乘之机。” “目前,九天的本体下落不明,剑灵之体的创伤未复,需要容器滋养。如果不用这副傀儡身躯,就得重新给他找一个身体。” 百花面露难色,叹了口气,道, “九天是圣祖器级别的剑灵,唉,仓促间去哪里找合适的容器呢?” 玉芙不禁皱起眉头,沉思不语,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办法。 一直躺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仰视着百花和玉芙的九天,见两人做思索状,不再言语了,轻咳了一声,讪笑道: “咳咳,我说大嫂,能不能把我身上的禁制封印先解开,咱们再慢慢商量啊?” 百花轻笑一声,红袖挥动,解开了九天身上的封印禁制。九天一跃而起,活动了一下四肢,嘻嘻一笑道: “哎呀,玉芙,刚才通天神镜照在我身上的时候还蛮舒服的。有空给我多来几下呗。哎?对了,我刚才没吃完的内丹掉哪儿去了?” 说着,九天趴在地上,直接开始搜寻起来。片刻后,终于在草地的一角找到了那颗凶兽内丹。九天一蹦三尺高,一手将内丹高举过头,另一只手掐着腰,欢天喜地道: “哈哈,找到了!咦?人呢?” 忽然发现,百花和玉芙已经不在原地,再向远处看去,两人正边走边说,已经快走到篱笆墙边了。 “哼,走也不说一声,真是的。” 九天埋怨了一句,也不着急追赶两人,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啃着凶兽内丹,喃喃自语道: “我先填饱肚子,再去找大嫂问个清楚,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呀!” 撇下九天不说,来看百花和玉芙。两人一边缓步而行,一边彼此交谈。 玉芙担忧道: “百花姐姐,你真的要让他走第二条路吗?” “玉芙,你知道吗?自从得知东明去了斩龙大泽,我就一直在思量,白流萤会采用什么样的阴谋来对付东明。如今,我似乎隐隐猜到了一些。” “哦?百花姐姐,你说来听听。” “魔子也好,谶言守护者也罢,说到底,她就是想让东明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你的意思,她的根本目是要把梁东明至于风口浪尖之上?” “借刀杀人,歹毒至极。” “百花姐姐言之有理。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听闻这样的消息一定是怀疑者占多数。修仙界利益当先,大家更多地会盯着圣菩提和明圣祖的传承。 魔子的身份,更多会被当做捉拿梁东明的理由和借口。” “说不得,有人已经在酝酿一场诛杀魔子,夺回圣物的行动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更不应该让他走第二条路了。” 百花停下脚步,手抚篱笆墙,叹息道: “如今,你和我都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我和九天的实力尚未恢复。至于张君来,还需要再观察甄别,毕竟希夷圣祖这几次的行为太过古怪。咱们势单力孤啊!” 玉芙眸光一闪,张口欲言,百花一摆手,接着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灵犀阁作为四大仙门之一,确实很强大。你也是修仙界的一方大能者,保我们一时不难。 但是如此一来,我们都将处在无数或明或暗的势力的包围和窥探之下,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峻,未来必将要面临种种危局和险局。 在这样的局势下,东明和我们在一起,虽然可保一时无虞,但是正如他说的,和苟且偷生有何分别呢?重压之下,他的修炼又如何精进呢?” 玉芙一时默然,修仙之路本就坎坷多艰,不但需要自己的勤勉,更加需要不断地历练和探索。总不能把梁东明一直留在灵犀阁,长年闭关吧? 再说,正如百花所说,如果修仙界群起而攻之,灵犀阁就算硬抗,又能抗多久呢?最重要的是,在所谓的大义面前,灵犀阁必定会失道而寡助。 第196章 我得先回家一趟 百花看着远处悠闲地躺在草地上,啃着内丹的九天,阴云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意味深长地说道: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这样既合了他的心意,我们又可以吸引那些别有用心之辈的注意,同时,在暗中给予他帮助。 虽然未来的结局还得靠他自己扭转,胜负难料,但是至少可以帮他清除一些荆棘吧。这第二条路,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玉芙长叹一声,拉起百花的手,又是疼惜又是嫉妒,道: “百花姐姐,你为他可以倾尽所有,说心里话,玉芙很羡慕他,也很嫉妒他。以我的本心之意,什么都不要管了,我只愿常伴姐姐身边,一起逍遥天地。” 顿了顿,玉芙的眼中已然笼罩了一层水雾,深吸了口气,话锋一转,凝视着百花,含泪道, “但是,我知道,你是决计舍不下他的。罢了,就当是还他救你重生的情意吧。你为他可舍一切,我玉芙为你,一切也皆可付!” “好妹妹,谢谢你!” 没有多余的话语,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百花美眸含泪,娇颜绽放笑意,回视着玉芙,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里氏族中央区域,古井 梁东明孤身站立于古井石碑旁,再次置身于氏族之中,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古井依旧,石碑依旧,但是氏族已非昔日宁静祥和的模样。 他的目光聚焦在古井旁的一棵大树上,默然走了过去。树下还有一片血迹,想起费泽茹就是在这棵大树下香消玉殒的,心中一阵抽痛,轻抚树身,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抬眼四顾,到处都是大战之后的痕迹,虽然经过了一些修整和清理,但是时间太短,根本无法掩盖氏族遭受的巨大创伤。 大片屋舍显露着焚烧的痕迹,残破而凄凉,田地中,原本长势旺盛的庄稼被毁坏甚多,很多地方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空气中的血腥味依旧浓重。 但最让梁东明感到触目惊心的是,整个氏族一片素缟,几乎家家披麻,户户戴孝,哀嚎痛泣之声飘荡在这四十里山林的上空。 行走在往日熟悉的街道上,梁东明感到胸肺窒堵,压抑至极,他咬紧牙关,强压着悲恸,一步步朝家走去。 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在家里守灵,萧索之感直袭心头。梁东明看到氏族里多了不少带甲兵勇,或是清理战后杂物,或是修缮破损的道路和屋舍,从服饰和甲胄,可以看出是金甲护龙卫和徽皖郡的守军。 看来郡府的援兵已经到了,四皇子秦睿寒他们也回来了。看到这番氏族重建的场景,梁东明心中的忧郁之感稍消,泛起微微暖意。 就在这时,一队巡逻路过的金甲护龙卫发现了梁东明,见他身穿战甲,腰间裹着软剑,既不是金甲护龙卫,也不似氏族中人,警惕心大起,上前盘问他的来历。 梁东明正要说明身份,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陡然从远处响起: “东明兄弟!你回来啦!” 惊喜之感溢于言表,随着声音,一道魁梧的身影一个纵跃飘落到梁东明身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梁东明看着此人深潭般的眼眸中闪动了喜悦的光芒,也是微微一笑,开口道: “尉迟大叔。” 此人正是尉迟雄。那队金甲护龙卫顿时心中大震。他们自然认得尉迟雄,虽然不认识梁东明,但是听尉迟雄称呼他“东明兄弟”,立马想到在斩龙大泽和斩龙岗的大战中的那位黑甲勇士。 特别是在斩龙岗上,在乱军丛中,一人独战上万敌军,神威凛然,锐不可当。怪不得刚才怎么感觉此人甚为眼熟呢,他们都是斩龙大泽战役中的幸存者,对梁东明的神勇全都历历在目。 十余名金甲护龙卫立马半跪在地,郑重行礼,领头的那名十夫长高呼道: “拜见梁东明少侠!我等有眼无珠,刚才冲撞了少侠,还请恕罪!” 声音甚为洪亮,语气也极为恳切。尉迟雄摆了摆手,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罢了,罢了,东明兄弟是不会和你们计较的。” 梁东明也扶起那名十夫长,抱拳道: “快快请起,咱们曾经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就是生死兄弟了。不必如此见外。” 那名十夫长甚为激动,连说不敢,随后带着十余名金甲护龙卫告退,继续巡逻去了。梁东明看向尉迟雄,问道: “尉迟大叔,镇东王、四皇子和公主殿下,他们可安好?还有我云晟爷爷他们都回来了?” “都好,都好,镇东王带着云龙卫已经返回驻地了。四皇子和公主殿下都在这里,就等着你回来呢!云晟兄,还有那一百多名梅花铁卫也都返回了。” 尉迟雄笑着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青衣中年人接着又道: “东明兄弟,以后别叫我什么大叔了。咱们也是生死兄弟,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听到费云晟带着剩余的梅花铁卫平安归来,梁东明心中一松,见尉迟雄一脸友善,他微笑颔首,想了想,又问道: “尉迟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他这么一问,尉迟雄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叹了口气,道: “唉,这次五里氏族损失惨重,死伤者众多,帝都甚为重视,四皇子上书,要为五里氏族的死难者举行国葬大典,追封英灵。皇帝陛下已经下诏恩准了。 此事由四皇子主持,江领主督办。因为我和氏族里的兄弟们比较熟稔,所以,也领了个联络官的差事。也是巧了,我刚从你们氏族议事厅回来,正要去四皇子和公主那儿,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了。” “原来如此。 梁东明微微颔首,心想秦睿寒这个心机男,这次倒真的为氏族做了件大好事。大梁帝国也算是厚待五里氏族了。 “走走走,快随我去见四皇子和公主。他们要是见到你,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尉迟雄说着,就要拉着梁东明走。 “且慢,尉迟大哥。我刚回来,倒不用急着见四皇子和公主。” 梁东明摆了摆手,看向氏族东边,缓缓道, “我得先回家一趟。” 尉迟雄先是一怔,既而立马醒悟过来,点了点头,连声道 “对对对,我一高兴,反而糊涂了。氏族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是得先探望双亲,然后去见一见氏族里的长辈,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见四皇子和公主也不迟。 “等我料理完家事,再去参见四皇子和公主,请大哥替我转达一下吧。” 梁东明向他拱了拱手,转身朝东边走去了。 尉迟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潭般的眼眸中精光一闪,也快步离开了。 第197章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五里氏族东,梁老三家 梁东明站在自家大门前,望着熟悉的屋舍,一股难以抑制的眷恋之感油然而生。两进的瓦房院落依旧未变,大门敞开着,隐隐还能听到从屋内传来的说话声。 一股热流瞬间从心中涌起,梁东明的双眼有些模糊了,大步踏入家门,站在前院,高喊道: “爹,娘,东亮,我回来了!” 随着梁东明的这一声呼喊,屋内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短暂的安静之后,从家中传来娘亲熟悉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东明的声音了,是东明回来了!” 声音略微颤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梁立顺和黄正兰的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 梁东明深吸了一口气,双膝跪地,望着爹娘,欣然道: “爹,娘,东明回来了!” 望着跪在地上的梁东明,梁立顺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黄正兰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搂住梁东明的脖颈,哭泣道: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为娘了!” “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跪着干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呀!” 黄正兰扶起梁东明,抚摸着他的脸颊,目光慈爱柔和,仔细打量着大儿子,破涕为笑,道: “呵呵,你这小子变得这么大,儿子突然之间就长大了,娘还真有点不适应呢!” 这时,梁立顺也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梁东明,有些迟疑道: “你真的是东明?” 看着老爹,回想起当日他重伤垂死的场景,若非九天及时救治,只怕再也见不到老爹了,失而复得的欣喜,让梁东明瞬间泪如泉涌。 激动之下,上前就是一个熊抱,然后就地转起圈儿来,口中连连道: “老爹,我是东明,我当然是东明了!我是您的大儿子梁东明啊!”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带转圈,把梁立顺整懵了,只觉得对方的双臂如铁箍一般套住了自己,双脚瞬间离地,接着身躯开始高速地旋转起来。 从未经历过这般操作的梁立顺,顿时手足无措,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哎!哎!哎!快,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哈哈哈,老爹别怕!我是不会摔到你的!” 黄正兰满脸笑意,看着丈夫如孩子般局促的模样,掩着嘴,在一旁咯咯娇笑不止。梁东明瞥眼看向老妈,一时童心大起。 一个闪身,只听黄正兰一声惊呼,竟也被抱了起来,左手老爹,右手老妈,一手一个,转起了圈圈。 “你这孩子,太放肆了!快把老娘放下来!不然我打烂你的屁股!听见没有!” “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了,东,东明啊,快把爹放下来吧!” 梁立顺和黄正兰喘着粗气,一边挣扎,一边训斥着梁东明。而梁东明实在是太高兴了,情难自已,转了几个圈之后,又和爹娘玩起了举高高,瞬间吓得这对夫妻惊呼连连。 就在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咳嗽,梁东明一怔,停止了和父母的嬉闹,转头这么一看,不由一怔。 只见自家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几十人,都是一脸惊诧地看着院中的三人。一眼看去竟然都是氏族长辈,其中就有费云晟和梁立锋,刚才那几声咳嗽就是费云晟发出的。 原来啊,梁东明在和尉迟雄交谈的时候,就已经引得周围其他人的注意。梁东明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氏族。 正在议事厅商议国葬大典的氏族长辈们也很快得到消息,兴奋之下一齐赶到了梁东明家。没成想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了现在这一幕。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啊,这?” 一种当场社死的尴尬之感,袭上心头。梁东明冲着众人尴尬一笑,缓缓放下爹娘,正要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刚才疯狂的行为。 刚刚缓过气来的老妈,冷不丁一巴掌拍在梁东明的后脑勺上,极为豪横地指着梁东明的鼻子,骂道: “长点本事就肆意妄为了!差点没把老娘的腰都颠废了!小兔崽子,做事还是这么没轻没重!你爹的伤还没好全呢!还不快扶你爹进屋!” 见梁东明陪着笑,小心翼翼地扶着老爹往家里走,众人再次呆立当场。黄正兰转身向着众人,前一刻还是一副母上大人的威严之态,下一刻,已经满脸笑意,盈盈一礼,道: “各位族中长辈兄弟,让你们见笑了。云晟叔,我们家地方小,请您选出几位族中代表,其他人就先回去吧。” “哦,是了,正兰侄女言之有理。” 费云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众人。很快,加上费云晟在内的六名氏族代表随着黄正兰走进了屋中,其他族中子弟虽然略有失望,但也只得先行离去。 堂屋中,众人先后落座,除了梁立顺和黄正兰之外,还有费云晟、黄玉平、费云琴、梁立锋、梁东川和黄梅。费云晟特意将梁东明拉到了自己身旁。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梁东明的身上。虽然之前,费云晟和梁立锋已经提前和大家详细说明了他的情况。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身长八尺,身形魁梧的黑甲青年,还是无法将他和以前那个青涩少年联系到一起。别说他们了,就连梁东明的爹娘也盯着他上看下看。 梁东明见众人如此表情,心中略显无奈,看向费云晟开口道: “云晟爷爷,现在族中情况如何?” 费云晟叹息了一声,语气有些低沉,看了一眼费云琴,道: “老夫也刚回到族中不久,具体的情况还是让费长老来说吧。”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不由垂下了头,都是面露忧伤之色。在这一场大战中,族长梁剑甫战死,而氏族的四大长老,梁剑龙身负重伤,王乾一和黄玉广力竭而亡,如今只剩下费云琴一人。 费云琴看了梁东明一眼,沉吟片刻,缓缓道: “这次大战,五里关的城墙和三个出口损毁严重,氏族的田地有一半被毁坏,三分之一的屋舍或是被焚烧,或是毁于战乱。 不过,所幸的是,有几处粮仓保存完好,加上郡府也运来了大量的物资,氏族过冬应该没有问题,至于毁坏的房屋和城墙,有金甲护龙卫和郡府守军相助,大约需要……” “费长老!” 梁东明突然打断了费云琴的话,众人都是一愣。只见梁东明缓缓站起身来,神色肃然道: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第198章 有件事,四叔得和你说一下 费云琴的嘴唇微微抽动了一下,本就有些憔悴的脸色更加灰败,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本次大战,族长梁剑甫战死!长老梁剑龙重伤,王乾一和黄玉广战死,留守氏族的梅花铁卫几乎全军覆没,五里氏族子弟一共伤亡两千八百九十三人!” 她的声音并不高,语速也不快,但是字字泣血,句句含泪。说到最后一句,费云琴强压已久的悲伤化为泪水,无声地流淌着 虽然早已知道这次大战的结局。但梁东明还是感到胸口如遭重锤,特别是听到费云琴说出氏族的伤亡人数,又是震惊又是心痛 两千八百九十三人!五里氏族一共才五千余人,等于超过半数的氏族子弟在这次大战中失去了生命。即便他诛灭了尚氏一族,也换不回这些族亲的生命了。 众人脸上的悲郁之色,也越发浓重。黄玉平见气氛越来越压抑,缓缓站了起来,朗声道: “不论是族长和两位长老,还是这两千八百九十三名氏族儿郎,都是为守护氏族而战死的。死得其所!在坐的所有人,都在这场大战中奋勇杀敌,不畏生死。 我们以不到三千的兵力抵挡住了一万两千多名齐国和尚氏的精锐,这其中还有六名宗师境强者和十名九品高手。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保住了祖宗的基业。” 在黄玉平激昂的话语中,众人低落的情绪逐渐好转,黄玉平注视着梁东明,铿然道: “东明,你在氏族最危机的时刻赶了回来,带领氏族子弟反败为胜,救了整个五里氏族。又灭杀了尚氏一族,居功至伟。所以……” 说到此处,黄玉平稍一停顿,目光转向费云琴。费云琴站起身来,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四色梅花令牌,满含期望地对梁东明道: “氏族议事厅希望,东明你可以继任族长一职,带领大家重振氏族!” 包括费云晟在内的其余几名氏族代表也纷纷站起身来,忽然对梁东明抱拳行礼,齐声道: “请东明继任族长,重振氏族!” 梁东明缓缓起身,双手接过那枚象征着氏族权柄的梅魂令,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扫过,忽然将令牌递送到了费云晟的手中。 众人都是一怔,费云晟也始料未及,有些茫然。梁东明走到堂屋中央,肃然道: “我早已说过,无心氏族权柄,此生惟愿追求无上大道。氏族有难,守护亲人,这是我的责任,谈不上什么功劳。 云晟爷爷的修为已达宗师境,足以坐镇一方。尚氏,已经被我灭族,百里之内再无外患。再加上各位的鼎力相助,我们五里氏族一定会更加兴旺。” 见众人眼中闪现出失落的神色,梁东明微微一笑,抱拳躬身一礼,郑重道: “我虽不接任族长之位,但是我梁东明永远都是五里氏族的一员。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会永远守护这里。因为这里,也是我梁东明的家!” 众人心中一震,齐齐看着梁东明。在他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火热赤诚的光芒,熠熠生辉。 暮色渐起,一个黑夜又降临了。 点燃桌上的油灯,略显昏暗的堂屋瞬间明亮起来,氏族长辈们已经相继离去,此刻屋内,除了老爹和老妈,就只剩下四叔梁立锋了。 梁东明将一颗赤尾血冠蛇王的内丹塞到梁立锋的手中,说道: “四叔,这是一颗火属性的凶兽内丹,与你血脉中的赤火血梅精魄相符,你拿去慢慢吸收炼化,相信很快就能突破到武道九品了。” “火属性的凶兽内丹!” 梁立锋不禁动容,感受着内丹中氤氲而出的火属气息,一向冷静的脸上闪过狂喜之色。这可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而且是和他所修梅魂功法极为匹配的火属性的凶兽内丹,借助这颗内丹别说晋升九品了,就是宗师境也是大有希望的。 “东明,这,这颗内丹,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斩龙大泽里,我猎杀了两头赤尾血冠蛇王,得到了两颗内丹,一颗用来救老爹了,这颗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赤尾血冠蛇王!那,那可是堪比宗师境大圆满的凶兽!” 梁立锋有些艰难地说道。心中感到这个侄儿真的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自己完全看不透他了。 “还行吧,那两头蛇王确实挺难杀的。” 不再理会梁立锋更加吃惊的表情,梁东明转脸对梁立顺道: “老爹,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哎?老爹,我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楞啊?老爹!老爹!” 此刻,梁立顺也被梁东明拿出的蛇王内丹,和刚才说出的那番话震慑到了。直到梁东明连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怔然道: “啊?东明,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哦,没事了,再修养一段时日,就能复原了。” “给我看看伤口,” 梁东明不放心,直接上手去解老爹的衣服。梁立顺连连摆手,道: “哎呀,不用不用,没啥好看的。” 片刻之后,在梁东明的坚持下,梁立顺最终还是极不情愿的解开了衣服。腹部一个约尺许长的伤疤显露了出来,虽然已经愈合结痂,但看着依旧狰狞骇人。 梁东明这才放心,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递给母亲,道: “老妈,这是大梁帝国皇室的秘药,这瓶是内服,这瓶是外服。你记得每日给老爹服上三剂。这伤能好得更快些。” “哦,哦!” 老妈接过药瓶,知道这药一定珍贵无比,急忙仔细收好。梁东明忽然又道: “东亮呢?怎么没看到他?” 梁立顺解释道: “东亮还在西山秘境呢。” 见梁东明面露疑惑,梁立顺又道, “战事刚结束,氏族损毁严重,再说死了那么多人,都需要时间清理。王九爷说,现在氏族里阴气浊气太重,那些老弱妇孺体质偏弱,现在回来怕出事端。所以等氏族重建的差不多了,再让东亮他们回来。” “原来如此, 梁东明颔首,喃喃自语道, “九爷爷,倒是想得周到。” 眼神不自禁地望向了西山方向,略一思忖,梁东明站起身来,说道: “爹,娘,四叔,我出去办点事。迟一些再回来。” 黄竹兰一把拉住了他,疑惑道: “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啊?好歹把晚饭吃了吧?” 梁东明一笑,搂着老妈的肩膀,道: “晚饭给我留着,我回来再吃。我得去拜见一下四皇子和公主。” 听他如此一说,梁立顺夫妻二人齐齐点头,连说“那是应该去。” 梁立锋也起身告辞。于是和梁东明一起走出了大门。刚出大门没走出几步,梁立锋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梁东明道: “东明,有件事,四叔得和你说一下。” 见四叔一脸严肃,梁东明微微一怔,开口问道: “什么事啊?” “在你前去追杀尚氏之后,有一个神秘的红衫女子来找过我,还拿走了你的那颗菩提子。” 梁立锋面有愧色,神色也越加凝重,道, “那个女子声称是你的朋友,而且我猜测她可能是一位先天强者。你当真有这么一位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