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带女》 第章 序篇 第1章 序篇 五岁那年的某个冬夜,我被玛利亚阿姨从睡梦中叫醒。 小少爷,快醒醒。 恩唔,我还想睡。 我打了个哈欠,不情愿地从被窝中起来,穿戴整齐跟随父母匆匆赶往某处。 一路上,我始终昏昏欲睡,直到司机的一个急刹车将我晃醒。 透过雾气环绕的车窗,我看到外面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象。 大街上的人们盛装出行,似乎在庆祝着什么节日。 睡眼惺忪间,那番朦朦胧胧的景象,仿佛是百鬼夜行的场面,感觉恍如隔世。 多年之后,我才意识到,那个看似魔幻的夜晚是2000年1月1日的前夜,是又一个新千年的开始。 在记忆里,有个大人告诉我,我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一所位于郊区的私人诊所。 至于后来我们是怎么进入诊所的,诊所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唯一记得的是,当时我站在重症抢救室外的过道里,两侧的白墙如同冰幕,四周的空气出奇地冷;手术推车划过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的刺耳之声,至今犹在耳畔。 千禧年那个午夜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五彩斑斓的,而在我的记忆里,却停格在一片惨白之中。 那天半夜,我的外婆过世了。 其实年幼的我并不知道之后即将发生些什么。 大人们时而忙碌奔走,时而围在一起交流着什么。而我,却在他们的身侧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妈妈的动向。 很快,就像很多小朋友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一样,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不认识的人跑了。 直到进入一间房内,见到一群陌生人簇拥在病榻前哭哭啼啼的,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错把一个高挑的阿姨当成了母亲。 唔嗯。 听到了我的嗫嚅声,那群人齐刷刷转过脸来瞧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群人的脸色逐渐发青,眼神也趋于空洞起来,变为了一副副僵尸般的面孔。 他们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流逝,逐渐消失不见。 这种抽离感让我产生了莫名的不安,而这种不安感也在整个病房内逐渐扩散开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句疑问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在这群人的窃窃私语与疑惑的目光中,我惊慌失措地夺门而出,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 经过一通乱闯,我找到了坐在休息区的母亲。 妈妈。 我朝着母亲所在的位置跑去,当时感觉那段距离有一公里那么遥远。 听到我的呼唤,母亲转过头来看我。 她平日里荣光焕发的脸因为哭泣变得异常浮肿,看起来有些渗人。 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她跑过去,我太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了。 没在母亲的怀里待上几分钟,父亲突然出现。 他神色凝重地将母亲带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不知所措。 午夜渐近,我实在太累了,即便当时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感到害怕,终究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零点前的几秒钟,医院外传来的跨年钟声和鞭炮齐鸣之声再度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从略带体温的铁椅子上下来,揉了揉依旧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寂静无声的四周。 同时间,在我脚下出现了一条陌生的走廊。 这条仿若于另一时空的走廊周围,时隐时现着些看不清面容的黑色魅影。 这些黑影的身体部分或多或少幻化成里一缕缕如烟似线般的东西,蜿蜒着延伸向走廊的尽头。 嘤嘤嘤。 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姐姐。 那里昏暗黝黑,我勉强辨认出对方穿着一条深色的裙衫,肩上整齐的短发上束着深色的发带。 发带的两端在头顶随意扭成结,仿佛是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嘤嘤嘤。 小姐姐背对着我蹲在那个角落里,似乎在伤心地啜泣。 懵懂无知的我被这个女孩吸引着,朝角落方向走去。 现在我该怎么办? 走到近处,我能听见对方在反复着类似的话,满是茫然与无助。 我学着母亲安慰自己时的动作,踮起脚竭力伸长手臂去摸摸对方的头,安抚她。 姐姐,你别难过。 然而,当我的掌心无意中触碰到她头顶的那对“小耳朵”时,小姐姐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随后,我的指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力量的牵引,本能地想要把手缩回来。 啊! 一团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被拖拽了出来。 那团如同粘稠沥青的不明物体缠绕在我的手腕上,如何都甩不开。 伴随我手腕的动作,小姐姐的四周开始回响起某种古怪的宛如金属利器相互摩擦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吱...... 这声音既尖锐又低沉,如同带着倒刺的尖锥,直插入我的耳朵内并搅动起我的脑浆。 我被这声音弄得心烦意乱,挣扎的力气也不觉变大。 只是我越用力,古怪的嘎吱声就越发铿锵激烈起来。 直到我将某种巨大的东西从小姐姐的头顶上整条拖拽出来,那声音才骤然消失。 呃。 接下去,我就看到了之后无数次在噩梦中醒来都试图想要去忘记,却一直忘不掉的画面。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小姐姐跌坐在原地仿若一副傀儡躯壳。 她体内残像般的灵体悬挂在那团粘稠巨大的东西身侧,如同狂风中残破的风铃。 而那只巨大的不可名状之物,它的尖耳朵抖动了一下,幽幽地转过脸,裂开嘴巴对着我笑了。 小家伙,你果然有点意思呢。 它似乎在夸赞我,然而那副森然的笑容却令人窒息。 我瞬间被吓昏了过去。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发带女”的经历。 (序篇,第零章。现在喜,马,拉,雅,搜,发带女,有,声,书,免,费,可听。欢迎同为宇宙观测者的伙伴们捧场观摩。) 第一章 陈玄度同学 第2章 陈玄度同学 在人类探索世界的过程中,年轻人本该是最狂热的那群,他们一边成长一边构建着内心与外部的联系,热衷于找寻所处世界的真相,如同初来乍到的勇士对一切未知都充满着向往。 不过,年轻人中也不乏个别异类,不知在人生的哪个时段出了偏差,过早兼具了成年人的谨慎稳重,更有甚者,还变为畏畏缩缩不敢前行的社恐族。 “喔,好高!” 两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先后从一位徒手整理书架顶层书籍的男同学手臂下方穿过,发出了感叹的惊呼。接下去,两位女生边嗤笑着窃窃私语,边跑向图书室的另一侧。 在她们远离之后,这位高瘦如杆的男同学依旧保持刚才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摆着个不太自然的姿势僵持在原地。 “陈玄度,你找到了吗?” 过了几分钟,旁边同在整理书籍的一位中年女性跑过来找他,这位名叫陈玄度的男同学方才长长出一口气,接着摸索着从顶层拿下一本书,递了过去: “拿到了,吴老师,给。” “谢谢喽。” 被称为吴老师的中年女性逐一清点手头的书籍,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对陈玄度说道: “有你可真方便,我这副老骨头就不用冒险爬梯子了。唉,等你毕业以后,还有谁能这么帮我呢。” 陈玄度低头望向眼前的吴老师,觉得对方的年纪还没大到要自称老骨头的地步。 是有些夸张。 难怪每次寝室里的室友们谈起这位吴老师,总是异口同声地说陈玄度是被对方pua了。 然而陈玄度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能给别人帮上忙总是件好事。 更何况,吴老师嘴上说需要陈玄度帮忙,可陈玄度总感觉开学到现在,反倒是自己受到对方的关照更多些。 眼下,吴老师的小胖手灵活将书籍按某种顺序罗列摆放到小推车上,她再次转过头问陈玄度: “这里金融专业的书籍不多吧?那你写论文的时候,岂不是还要去市图书馆?” 对于吴老师的问题,陈玄度也是有问必答,“嗯,对。” 实际上,陈玄度对自己的论文很有信心,他写的案例有真实公司的报表做参考,比起通篇只有理论知识的论文要客观生动许多。 “吴老师,没事我先走了。” 陈玄度与那位外形矮胖的吴老师挥手告别时,还显得有些依依不舍的。 等离开图书馆来到校园中,这位青年忽然一改刚才与老师交谈时的放松劲头,低下脑袋,迂回避开了路上的人流。 此处是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在校女生的数量比普通大学要多一些,将近占了全部人数的五分之三。 在这些女生之中,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的占了一半,留着短发的则占了三分之一。 近年来,在大学校园里刮起了复古穿搭之风,除了过去流行的皮衣夹克、微喇牛仔裤,那种系在脑袋前端的各式发带也很受女孩们的欢迎。 可是,结合了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米六零左右的身高、外加上留着齐耳下齐肩上短发并且头上系着打结发带这几项特征的女性,偏偏是陈玄度如今最害怕的东西。 这一路上,他刻意躲避的,也是此类女同学。 从小到大的教育让陈玄度没有信仰过任何一个宗教,这并不代表他见到长着兔子耳朵的大象,就只会认定那是个变异品种。 确切地说,陈玄度不能肯定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着神仙或是恶魔。 但是,幼年时的经历让他确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是存在着怪物的。 五岁的时候,陈玄度在医院里见到过一个外貌形似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本质却是个巨大恐怖的不可名状之物。 那次太过真切的遭遇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 尤其是那只怪物头顶上、宛如两只竖立的尖耳朵的发带给陈玄度遗留的印象最为深刻,所以他给那怪物起了一个“发带姐姐”的代称。 在之后的日子里,陈玄度总能感觉到这位“发带姐姐”在角落里窥视着自己的生活,侵蚀着自己的梦境。 直到青春期的来临,这种糟糕的状况才有所缓解。 事实上也不能算是完全缓解,只是身体的躁动加上繁忙的学业让陈玄度无暇顾忌别的事情而已。 非常不幸的是,自从考入大学之后,这种不适感再次回归。刚入学的日子里,陈玄度犹如惊弓之鸟,几乎对所有年轻女性都避之不及。 不过陈玄度很明白一个道理,即便害怕,还是要面对的。 否则,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投资亏本是陈玄度不能接受的结果,所以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学会了一套自我催眠的本领。 陈玄度通过积极参与市青少年心理健康协会的心理咨询,学习从概念上划分出这种刻板形象与真实“发带姐姐”的区别,以及恐女症与恐惧怪物之间的区别。 这使得他暂时克服了这方面的心理障碍,得以在校园内正常学习生活。 日常交流中,陈玄度更擅长与上了些年纪的女性打交道,比如,刚才的吴老师。 至于年轻女性么,他则会刻意保持距离,尽量避免过近的接触。 对陈玄度来说,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发带姐姐”的恐怖烙印在他的大脑中根深蒂固,并非选择性遗忘可以回避的。 十分钟后,陈玄度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十一号学生宿舍楼。 走到312寝室几米开外,室友们肆无忌惮的谈笑声不断传来,这让刚才还有些战战兢兢的陈玄度安心了不少。 仔细辩听,室友们似乎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八卦。在这个世界上,是人都喜欢八卦,不分男女。 “你嘴里的口气不行要注意饮食健康,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神仙台词。” 整个寝室充斥着某人放肆的笑声,看起来相当欢乐的样子,“口味太重了有木有?哈哈哈哈。” 这位咕呱乱笑的同学名叫陆修言,是来自新媒体艺术系的时髦男生。 他脸庞清秀干净,眼睛笑眯眯地呈现出弯弯的月牙状,一件相对女性化的宽大袍子加上一头略长的飘逸发型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 “别笑了行不行。我怎么感觉后背直发凉呢?” 坐在陆修言对面的“保哥”皱起眉头反驳。 绰号为“保哥”的男生原名马保宝,是外语系的在读生。 一副胖胖的外形加上日常义愤填膺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知名游戏“小鸟大战猪头”里的那只红雀。 陆修言依旧没心没肺地笑个没完: “哈哈哈哈,亲的又不是你,你后背发什么凉?” “你不明白。就是.....就是当时那种气氛,老吓人了。” “你在现场吗你?” “我......我指的是故事氛围,你抬什么杠么!” 陈玄度对这二人的日常抬杠司空见惯,于是关上寝室门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 由于众多学生抱怨空间过小的原因,这幢11号宿舍楼从每间寝室安排八名学生入住,渐渐调整为如今的四名学生入住。 每间寝室内共有四张床,是统一的上铺下桌的布局。门口还配备了四个带锁的铁皮柜子,用来放置私人物品。 这间312寝室经过了几年的调整,现在居住的是四位即将毕业的大四生。 一个是陈玄度自己,其余的两个是正在相互打闹的小陆和“保哥”,最后一位是春节后才转来的生物系“学霸”。 老实说,陈玄度感觉自己很幸运,因为历年的室友都挺好的。 尤其是现在打闹的二位,虽然日常交流起来口无遮拦的,但是大家都没什么坏心眼。 每次回到寝室都是陈玄度最轻松自在的时刻,他整理完桌上的资料,即刻见缝插针加入讨论之中: “诶?你们聊的是最新的那个恐怖游戏吗?” “不,是比恐怖游戏更可怕的真人真事!” “保哥”转过头认真解释,蹙起的两撮短眉显得满脸严肃。 只可惜,“保哥”此时的表情正如陆修言所形容的,非但不可怕还毫无说服力,话从他的嘴里跑出来的那一刻就起了反效果。 这时候,陆修言努力憋笑,疯狂地捶起了床沿,“保哥”则试图上床掐对方的脖子。 这两个冤家活宝这么一闹,陈玄度的好奇心也上来了,他进一步挤上前,再次问道: “到底是什么?说说看嘛。” 一直在笔记本电脑前不知摸什么鱼的生物系“学霸”忽然回过头插话说: “他们聊的是“大话王”收集到的,关于我们学校的怪谈。本来我想好好改论文的,一不小心就听入了迷,从刚才到现在是一个字都没码出来。” 听到这句话,陆修言终于忍不住放肆地大笑出声,还笑得在床铺上滚来滚去的。 “我们学校的怪谈?” 这是陈玄度第一次听闻的,他不禁联想起自己高中时曾拥有的一本社会文学杂志。 那里面讲述了不少“有理有据”的怪谈故事,大部分还都是关于雨澜市的。 这些故事曾经加重了他疑神疑鬼的旧疾。 不过多年之后,陈玄度也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传播者毕竟不是目击者,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佐证。 传说终究只是故事,假的故事又怎么能和真实事件相提并论呢。 第二章 寝室闲聊 第3章 寝室闲聊 陈玄度现在所居住的雨澜市,和龙炎的其他城市一样,都流传着不少的怪谈故事。 据说龙炎国始于昆仑之下,兴于混沌之间,版图好似一条健壮曲折的螭龙,唯一缺憾之处是龙的前脚部分好像少了那么一片疆土。 而雨澜市的出现让龙炎的版图展现出飞龙探爪执掌虚空之势,所以这座城市的由来也很是为人津津乐道。 相传距今八百年前,某个狂风暴雨的日子,一头巨大的怪兽探出水面张开巨口猛吸一下,将龙炎最东边浅滩外的海水全部吸走,显现出一块龙爪般的陆地。 之后有人群搬迁到那里,建立了一个小渔村。因常有成群的野鸭迁徙至渔村附近过冬,故别称此地为“鹜”。 后来龙炎在抗击外族侵略的战争中,于此地北部区域战略部署了很多地堡,故又改“鹜”为“坞”。 二百年前,中央政府设置此地为市镇。 因灵感来源于传说中那日风雨交加的天气,有佚名诗人写诗道“吾乡东日照天地,雨澜过后万象新”。 随着这两段诗词的脍炙人口,最终推动此处易名为“雨澜”。直至近代确定为“雨澜市”。 这个故事是陈玄度从一本社会文学杂志上看来的。 五岁时的诡异经历让陈玄度对于这种怪谈故事产生了莫名的关注。即便心里害怕,他还是会忍不住去看去听。 所以,当室友们说起关于自己所在的这所雨澜大学的轶事时,陈玄度就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去。 此刻312寝室内,“保哥”怒视着笑得快从床铺上滚下来的室友陆修言,无奈问道: “还要不要听了?不听就算了。” 听到这话,“学霸”迅速转过身表示: “还有吗?要听要听!” 陆修言也爬起身,强忍笑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你继续。噗噗,我尽量,不笑。” “嗯。” “保哥”再次蹙起两撮小粗短眉,表情严肃地转述起“大话王”讲述过的另一件怪谈故事。 “你们也知道那些以‘非正常手段’进入我们大学的学生吧,那些人都不是冲着学习来的。” “老弟,你哪来的勇气说别人?” 陆修言吐槽“保哥”,“你学分还差多少?你论文查重是多少?” “哼!少管我。反正,他们就是这种人。” “别扯了,快说正题。” “你看,这件事是发生在学校那个臭名昭着的‘恋爱角’里面,这群人最喜欢挤在那里,所以我就联想到了。” “这,这之间有关联吗?” 陆修言反驳“保哥”。 “不管!就有!咳咳,听好了,重点要来了啊!“ “保哥”清清喉咙,继续讲述, ”这群人里有这么个哥们儿,呃,我不记得他具体叫什么了。直接说吧。 有一天晚自习后,他带着女票去‘恋爱角’里交流思想。 交流思想,你们懂得,对吧。 当他打算把交流升华一下的时候,就发现在旁边的草丛里有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正蹲在那里盯着他们看。” “喔,有点意思。” 听到这里,“学霸”两眼放光,摩拳擦掌问道,“后来呢?” “起初他以为那老太太是在野外拉屎什么的......” “噗!哈哈哈。你是怎么想的........”陆修言再次大笑打断了“保哥”。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重复“大话王”说的话而已。” ‘保哥’瞪了陆修言一眼,继续说, “后来那个古怪的老太太非但赶不走,还不知从哪里掏出根拐杖,开始追打那个男生。 她边打嘴里边念念有词地骂‘侬只不要面孔的小瘪三’。 当时那家伙心虚,丢下女朋友自己跑了。 几天以后,他再去找女朋友道歉,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样?” “结果是当天晚上那个女生没有回宿舍,......” 其余三人脑补着之后的走向,不免都有些紧张,却听“保哥”话锋一转,义愤填膺地喊道: “那家伙也不敢再打听其他的,就怕出了事牵扯到自己的头上。这种做法,那女的就该跟他一刀两段的,这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陆修言扶额感叹:“你搞错重点了吧!” “老子就是觉得不爽,这好白菜又让畜生给啃了。”“保哥”气呼呼地回答。 “跑题了你。” “知道。这事情还没完呢。” “保哥”继续往下说, “听说一个月后,那家伙回家偶然翻看了全家福的相册......” 那男生看到在自己小时候就去世的奶奶的照片,他才意识到那天半夜追打自己的老妇人和他那已故的奶奶简直是复制翻版,连骂人的口头禅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说吓人不? 从那天之后,他大病一场就再没来过学校。” “吁,这部分还挺渗人的。诶?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克隆了他的奶奶,然后那个克隆体逃出了实验室,凭着心电感应找到了自己的子孙?” 生物系“学霸”坐直身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陈玄度感觉“学霸”开启了一个奇怪的脑洞,不由朝对方多看了几眼。 “这就叫恶有恶报!”“保哥”全力起身大喊。 “哎呀淡定,别在故事里加太多个人的感情。” 陆修言趴在床铺上,举起一个挠痒痒的老头乐远程扒拉着“保哥”。“学霸”回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上的时间,纠结地说道: “唔,我明天前必须得把这篇文改完,你继续。” “保哥”点点头,转换情绪往下讲述: “恩,后面的这个还好,不怎么吓人。” 那件怪事似乎发生在一周前的半夜里。20号宿舍楼的一个女生十点多从校外回来,经过湖心花园边的盲肠小路,遇见一个高瘦的男人。 一开始还挺正常的,她打算停下来让对方先走。 谁知道,那个男人猛然间眼睛里闪出白光,身体和舌头拉得老长,嘴里发出一声怪叫就朝她扑了过去,活脱脱像极了古代鬼故事里的白无常。 那个女生本能地摸头就跑。 还没跑上几步,她就感觉头顶的发带和头发被人给抓住了,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后来她吓得一边哭一边挣扎,硬是扯掉一束头发才逃回了宿舍。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呢。” ‘啊这.......’ 听到这里,陈玄度忽然意识到什么,低下了脑袋。 这不会说得是他上周遇到的那件事吧。 一周前,陈玄度接收到好几份实习邀请,得意间便将长久保持的谨慎态度抛诸脑后。就在他信心满满着手面试准备的时候,无征兆的惊吓却不期而至。 本来那晚十点多在校园转角偶遇某位可爱时髦的女同学,对普通人来说实属正常,甚至还有机会发展出一段罗曼史来; 可对陈玄度而言,那个黑暗处突然窜出来的系着发带的女生着实吓坏了他。 这样的情况有段时日没有发生了。不知为何那晚第一眼瞧过去,他就仿佛是看到了“发带姐姐”一般。 好在当时天色很暗,路灯光源又在陈玄度背后,他坚信对面的人肯定来不及看清自己那张变形扭曲的脸以及不小心泼洒在裤腿内侧的零星尿渍。 没错,当时的陈玄度不但被吓尿了,而且还是尖叫着逃离了现场。 这件事,他花了好几天才从心头翻篇。而且他也深刻反省了,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几个实习的机会飘飘然。 ‘所以说,当时明明我逃得比那个妹子还要快,哪里有扑过去这回事?’ 这就是典型的以讹传讹! ‘还有,为啥用“白无常”来形容我?是在嘲笑我的身材比例吗?我有吊死鬼那么吓人吗?’ 陈玄度正在那里又羞又恼,却见陆修言若有所思看向他: “白无常?” 顿时,陈玄度被看得双颊呼热,感觉自己像是个罪行败露的犯人。 “别是碰到cosy了吧?最近挺红的那个。不过抓人头发这种玩笑,就有点过了。” 直到陆修言的眼神扫向“保哥”并与其掰扯起了最近某个国漫里类似白无常的角色,再没回头看自己,陈玄度这才松了口气。 “嗯,一般来说,这两种情况多半是当事人产生了幻觉,需要调查一下他们之前吃过什么,有没有食物中毒的可能。” “学霸”稳健地开口,他总能从现实角度去分析事情的真相,陆修言听到了这个解释也凑过来加入讨论: “是滴是滴,建国后不许成精,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 “保哥”敷衍地笑着,“学霸”再度正经地开口: “三个故事里还是第一件最恐怖了,毕竟科幻电影里也有类似的桥段嘛。” 陆修言也正经地附和道:“唔,我也这么觉得。” “这些事情真是现实的话,也是够渗人的!” “保哥”忽然贼头贼脑地四下打量起寝室的窗户和墙面,再次强调。 陆修言此时却插话说: “难保他没有往里面添油加醋的,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大话王’啊。” 此时“学霸”索性就合上笔记本,放下手里的词典,不再去管什么论文,而是一同加入进讨论之中: “不过就事论事的说,我和你们在意的点还不太一样,毕竟这种结构在北方还是存在过的。” “我听说现在不都换暖气片和地暖了吗?” “没错,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的。” “学霸”和陆修言开始聊起了家常。 没听到第一件怪谈的陈玄度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他讪讪地问其余三人: “额,第一个故事到底是什么?” “有点长......我还是不重复了吧,怕说出来吓到你。” “保哥”接话道,看起来是不太想重复回忆。陆修言见状再一次吐槽“保哥”,“是你自己怕了吧!” “保哥”即刻反驳: “这如果,这些都真实发生过,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嘿,他怂了,怂了。”陆修言没有正面回答“保哥”的反问,而是乘胜追击地吐槽。 听到“他怂了”这样的评价,“保哥”表示非常不满,胖小伙儿挺直脖子接续反驳: “滚!你说哪个新上的恐怖游戏是老子不敢玩的!熊猫老师的灵异漫画还是我推荐给你看的!老子怕个迪奥!” 这话确实说得没错。 “保哥”这位二次元宅,游戏、动漫、周边无不精通。他个人偏好就是惊悚恐怖方面的第九类艺术,最好还带点颜色的那种。 所以一有好作品,他就会向同好们或者寝室室里的这几位安利。 别说陆修言这位搞艺术的仁兄了,就连原先学术派的“学霸”也在“保哥”的指引之下,一只脚迈进了二次元的圈子里。 “这是比恐怖游戏更可怕的真人真事!” 陆修言学着“保哥”口吻和对方拌着嘴,这番你来我往弄得陈玄度心里直痒痒,他忍不住打断道: “你们别吊人胃口好不好?我有那么胆小么........” “好。” 陆修言从床铺上下来,拍着胸脯表示,“换我来说吧,保证比他精彩。” 陈玄度集中精神,打算听对方讲下去的时候,‘吱呀呀’312寝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看清来者,陆修言立刻就闭上了嘴,“保哥”甚至还往回缩了缩。 只见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 来者顶着一头花白的小卷发,正是这幢十一号宿舍楼的管理员,娄阿姨。 第三章 舍管娄阿姨 第4章 舍管娄阿姨 这天,十一号宿舍楼312室里,四个大四生陈玄度、“保哥”、“学霸”、陆修言聊得忘我,他们正沉迷于最近“大话王”在校园中搜集到的校园怪谈。 尤其是第一件‘真人真事’让其中三位有些脊背发凉,也让没有听到故事始末的陈玄度吊足了胃口。 就在陆修言打算复述第一件校园怪谈的时候,十一号宿舍楼的管理员娄阿姨却不请自来,打断了这四位的好雅兴。 312的寝室门只被推开了一条比肩的缝隙,缝隙里娄阿姨那花白卷发下面的一双贼亮的吊梢眼扫过宿舍里的每一个人,眼光最后停留在陈玄度的脸上。 “你是陈玄度同学吧?” “恩,是我。” “我这里刚到了一个快递,写着你的名字,你跟我去确认一下。” “好。” 陈玄度麻利地站起身,又想到些什么,回头道: “修言,待会儿继续说。” 陆修言笑了笑表示同意。 可不知为何,在陈玄度看来陆修言笑得相当勉强。 刚出寝室门,陈玄度就听到那三个人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开始交流起来。 这幢十一号宿舍楼有些年数了,是周围拔天新楼中唯一的三层小楼。就算在白天,室内缺少了灯光的照射也会显得黑乎乎一片。 这里的内外墙面虽然翻修过,但先天的房屋设计缺陷始终无法弥补过道狭窄、光线不足等等缺点。 这样的楼为何没有被推倒重建,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陈玄度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相关的八卦,可现在一时记不起来了。 在感应灯忽明忽暗的楼道里,娄阿姨缓慢地行走于前方。陈玄度不好意思走快了,特地把脚步放慢。 此时,异常缓慢的行走速度加上地面水渍的点点反光,一瞬间让陈玄度产生了走道变长、脚步飘忽的错觉。 这种古怪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好在此时娄阿姨开了口: “听说是快递员送错了宿舍楼,耽搁了很久,那里的管理员才转交给我的。” “哦。” “现在的年轻人做事都这么马虎,快递老是送错,完全没有把客户当回事。” “客户”这个词从六、七十岁的娄阿姨嘴里说出来,有些莫名的喜感。 陈玄度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能继续附和:“哦,嗯。” “你是个例外的。”娄阿姨稍稍转身停顿了一步,肯定道,“小陈同学,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 “呃,谢谢。” 娄阿姨继续前行,边走边说: “我观察到了,哦,当然是无意间发现的。你是不是经常悄悄地帮别的宿舍捎带快递,还帮你宿舍室友填单子发快递来着,对不对?” ‘你难道在监视我吗?’没等陈玄度提出这样的疑问,娄阿姨接着往下说: “我听说,你是你们系的积极分子,除了学习好,还总是花费自己的时间去帮助别人。在如今这个年代里,无私青年已经不多了,阿姨我在有生之年能见到你,真心感到荣幸啊。” 此时,陈玄度严重怀疑这位娄阿姨退休前是不是做过名企的人事高管,口灿如花的,鼓励年轻人的套路一套一套的。 父亲以前经常向他宣扬,无由来的恭维那叫捧杀,把你抬得越高,你就摔得越惨。 陈玄度一向不喜欢父亲的这种以己度人的习惯。 不过,自己和娄阿姨并无任何交集,现在对方的话语间一下把自己抬得那么高,这是要干嘛呢? 陈玄度听得一头雾水,接下去,娄阿姨说出了重点: “有女朋友没有啊?阿姨可以给你介绍,我认识不少和你般配的女孩子。” 好吧,原来是这一出。 这年头长辈们都喜欢牵线搭桥,好像没有了他们的帮忙,年轻人就不会谈恋爱似的。 陈玄度正努力思索着如何回答才比较妥当时,却发现门房到了。 娄阿姨在门边摸索了半天,将陈玄度让进了房间。 就在一瞬间,这位老人似乎忘记了之前当红娘的话题,径直朝房间里走去。见此情景,陈玄度暗地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坐一会儿,我马上就拿给你。” 娄阿姨再次摸索了半天,搬出一把有些年数的小木凳,递给陈玄度。 陈玄度是第一次进到自己宿舍楼的门房。 和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门房平时是上锁的,以往陈玄度只能通过一排扁扁的小窗口和娄阿姨进行交流。 这位娄阿姨的确有些来头,据说退休前是个社会成功人士,她通过返聘成为了这间男生宿舍的宿管,听说还是动用了之前的社会关系。 看起来,娄阿姨的年龄超过管理员招标上限至少十岁,照理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应付值夜班之类的情况了,可是她却莫名坚持了好几年。 可谓最美不过夕阳红,发挥余热保家园,或许这就是那代人的精神风貌支持着娄阿姨吧。 陈玄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四下打量起这间门房间。 宿舍管理员因为需要照顾到宿舍学生的方方面面,所以在靠近宿舍楼大门口的门房多半就是他们的休息室兼工作的地方。一般有十几个平方的大小。 其实这里和新的宿舍楼的门房是差不多的,可是新楼里的门房里都配备了统一的新家具,而这里却都是些上年数的老家具。 可能有些不礼貌,陈玄度实际上的感受是,这屋里的东西就像是从别处捡来的破烂和垃圾。 ‘这个娄阿姨还真是朴素到了家,诶,她人呢?’ 扫视一圈下来,陈玄度惊讶发现在自己环视房间的同时,娄阿姨却消失了,消失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 那角落黑地异常,就像有一团暗色的迷雾正慢慢吞噬着整个房间,连房间里的光线都不能幸免。 陈玄度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勉强看清角落里是一道漆黑的门,这扇门似乎通向另一个房间。 或许娄阿姨是到另一个房间去了,难怪这里见不到一般管理员休息用的简易床铺。 陈玄度脑袋昏昏沉沉,仿佛间感受到四方有几双空洞的眼神正在注视着自己。 又是这种感觉,自从五岁那年外婆的手术推车从自己面前驶过的那一瞬间开始,陈玄度就时不时会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 与其说是看到画面,不如说是感应到的某种波长在他脑内形成的影像。 每次出现这种感觉后,他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好在这种感觉出现得并不频繁。 陈玄度经常设想,如果自己在高处危险的边缘或者高速运动中产生这种感觉,是不是就会把小命给丢了,于是他也无数次的演习过再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该如何对应。 最终,他在网上找到了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同时按下大腿内侧的两个穴位,依靠巨大的疼痛感来刺激自己清醒。 二话不说,陈玄度条件反射般地挥动起自己的两个拇指朝着大腿根猛然按了下去,一股刺痛感果然让他的眼睛明亮了起来。 此刻,陈玄度也终于看清楚,角落里有一扇比普通室内门要来得窄长的黑色大门,门上似乎雕着古代版画上才有的奇怪花纹。 更诡异的是,此时这扇门并没有固定在墙上,而是悬浮在半空之中。 第四章 脑瘤 第5章 脑瘤 在宿舍楼管理员的门房间里,陈玄度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可怕的幻觉。 因为他在这个不足十五平方的房间角落里,居然看到一扇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大门。 此时,那扇门正从里面慢慢打开,有什么东西在缓慢使劲地挤出来。 那东西古怪扭动身躯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是娄阿姨,而更像是恐怖游戏里的关卡boss。 在陈玄度盘算着如何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之时,让他清醒的刺痛感却快速消失。也就是几秒钟之后,暗色的迷雾再次袭来。 那个模糊的黑色人影迈着似有似无的脚步朝他缓慢地移动过来,一对尖尖的黑色小耳朵形状清晰可辨,陈玄度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发带姐姐”又来了! 他曾经不止一次思考过“发带姐姐”会找上自己的原因。 根据常规套路,必定是自己不小心误闯进了“发带姐姐”的地盘才招惹上了对方的。可自己离开了“发带姐姐”的所在地,就不该受到后续的影响。 回想五岁之后,的确也没有实打实地再次见到‘发带姐姐’的经历。 可是最近几周却邪门地很,算上湖心岛看走眼的那次,这似乎是第二回的了! 救命! 陈玄度想离开这里,却浑身无力像是被定在了凳子上。 退而求其次,他想至少把脸扭过去,或是把眼珠转向另一边也行。 可惜这样的努力也见效甚微。 那个黑影如鬼魅般前行,越靠越近,一股寒流迎面袭来,令陈玄度浑身颤栗。 眼看黑影快要贴上右边的半边脸,终于,陈玄度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嗡得一下,他昏了过去。 昏睡和清醒犹如一张正在翻转的扑克牌,再一睁眼,陈玄度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视野范围内可以扫视到的盐水瓶和管子,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浅蓝色的帷幔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 可惜医院也是陈玄度的心魔所在,此地并不能让他安心多少。 陈玄度试图爬起身,床脚边的一个护士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弹跳起来把他硬生生按回了病床上。 “别乱动,你需要检查。” 护士小姐姐先是过来检查仪器上的各项体征指标做了记录,随后飞快地冲出去,不一会儿就带回来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陈玄度无力地放松脑袋,任凭这些人给自己接上其他仪器,以及回答医生关于病症的询问。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昏倒后,有人把他送到了医务室; 调出他的病史后,医务室一定表示无法应对,于是就通知了自己的父亲; 再之后父亲就把自己转到了某间大医院里的单人病房。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五岁那年是最早的一次,之后几年频繁发生过几次,最近的那回是在高二的暑假。 可是每一次,父亲总是很忙,没时间来看自己,母亲更是没可能来安慰自己,陈玄度早已习以为常。 自从外婆过世后,母亲就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她被诊断为间歇性精神分裂加躁郁症。 像这样的病人本该被送到特殊的疗养院去长期治疗的。 可不知什么原因,母亲却被留在了家里。 从五岁开始,陈玄度就失去了母爱,每天只能隔着栏杆远远围观“笼子”里的妈妈。 至于父亲,陈玄度现在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只关心他自己的成就和社会地位。起初,母亲对父亲来说只是装点门楣的高价艺术品,而且父亲选择母亲的更大原因是外婆的身份。 陈玄度的外婆是一个隐退的灵媒,当初在红甲市开铺子的时候,每天都门庭若市、大摆长龙。 据说父亲就是依靠岳母的风水预测,才在以往的生意场上如鱼得水的,甚至搬来雨澜市的决定也是听从了岳母的建议。 陈玄度还听说,外婆年轻时是‘三公会’的当家花旦。 虽然不清楚这个‘三公会’到底是什么来头,在网上也搜索不到它的任何资料,但是陈玄度依稀记得母亲没疯前曾经说过,这是个传承多年的民间组织,早在宋朝的时候就存在了。 陈玄度的家族里就没其他旁支了。 外婆过世之后,妈妈疯了,爸爸忙于生意,从六岁开始,他就生活在了一个没人关心的家庭中。 尤其是从第一次昏倒被医院诊断为脑部胶质瘤之后,陈玄度的恐惧和痛苦就更加没人能体会了。 其实,当时年幼的陈玄度并不知晓自己的病具体是什么,‘胶质瘤’这个专用名词还是他在住院期间从闲聊的护士们那里听来的。 陈玄度的胶质瘤和脑干没有明显界限,难以完全切除。好在医生诊断他的脑瘤只有一级的,复查也没有增大的趋势,加上他当时岁数太小,所以采取的是保守治疗。 十多岁的时候,陈玄度下意识明白了什么,于是停止对医生或父亲讲述自己能看到奇怪景象的话题。 大人们总是武断地把陈玄度的所见所闻,同肿瘤产生的症状联系在一起,没人相信他说的一切,他的遭遇就更没人能理解了。 直到高中那次的昏倒,陈玄度才从主治医生那里第一次见到自己脑部的ct摄片。 当时,他呆呆地盯着片子里的那一小块白色阴影发愣,仿佛间自己的意识都被那东西吸到别的莫名的地方去了。 “转过去一点。” 此时,陈玄度在两个护士小姐姐的指挥下,熟练而又麻木地了调整了姿势,方便她们给自己的身上更换仪器贴片。 这种小时候长期在医院做检查被动训练出来的能力,渐渐变成了熟练的本能。 陈玄度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学会了凡事自己扛的道理。父亲除了治疗和学校的费用,生活上也并不会给予他太多的零花。 小时候开始,陈玄度的穿着打扮一向低调,以至于大部分人以为他的家庭背景很普通。 你想啊,一套校服从入学穿到毕业,直到袖子变中袖、裤腿变八分,父亲经人提醒才想到给他换新的。旁人都会认为是他们家为了节省开支故意这么计划的。 不过,这对陈玄度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样的效果也是他所追求的。 所以基本没人知道他算是个商二代。 要说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同寝室的陆修言同学。 在去年春节前夕,陈玄度难得回到自己很少居住的父母的“豪宅”时,与陆修言撞个正着。 陈玄度私下约陆修言面谈,希望对方保守自己的秘密,可是不知为何,面谈最后变成了参观博物馆的活动。 一圈博物馆逛下来,二人相谈甚欢,却始终没聊到正题上。 之后陈玄度又私下找了陆修言几次,结果面谈阴差阳错地都变成了逛艺术展或者是看电影之类的活动。 尤其在观摩了一部知名国际导演拍摄的科幻大片“穿越银河系”之后,他二人惊奇地发现彼此的审美相当地契合。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们之间的友谊莫名地加深了起来,甚至陈玄度差点忘了自己找对方的初衷是什么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这个陆修言仿佛后知后觉般意识到陈玄度的顾忌。 陆修言保证绝对不会将陈玄度的家底透露出去,他们即刻去大排档撸了串,并歃‘啤酒’为盟。 的确,经过那段时间的交流,陈玄度觉得陆修言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喜欢胡闹,实际上还是挺有道德底限的。而且作为一个同样有灵魂的同龄人,也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你最近的中医治疗和支持营养具体做了些什么?之前做过靶向吗?” 有位医生开始询问相关的治疗方案,陈玄度努力回想几年前的医嘱内容稍作解答。 他心里担心的是,‘这不会影响我的毕业和就业吧!’于是末了,借着需要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为理由,暂时搪塞了过去。 之后,无视身旁的群医会诊,陈玄度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在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可惜陈玄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看到那只“发带姐姐”以后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不过,陈玄度快速决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要想办法溜出这个病房,他可一点都不想在医院里过夜。 第五章 校园往事(一) 第6章 校园往事(一) 傍晚时分,“保哥”从9号宿舍楼里出来,慌慌张张直奔自己的寝室。 雨澜市的这个季节,白天的时间开始变长,下午六点的天光比路灯还要亮。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在校园的路上,他们脸上大都带着愉悦期待的表情,因为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此时,“保哥”的表情却毫无放松感可言,他胖乎乎的四肢摆动地有些过于使劲,两颊的嘟嘟肉随着奔跑上下起伏,细密的汗珠覆盖了他略高的额头。 经过宿舍门房时,“保哥”如同做贼般蓄势往楼上冲。可惜最终他还是失败了,一个声音适时地叫住了他: “小马同学!你等一下。” 虽然转过了身,“保哥”的眼光却飘忽不定、始终不往呼唤他名字的人那个方向看。 “保哥”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对方也忍俊不禁道: “我记得你好像是陈玄度的室友,对不对啊?” “对。” “保哥”一个立正姿势,回答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干脆。可他的眼神依旧回避对方,不知聚焦在何处。 “上次,陈同学忽然昏倒了,他的快件就没来得及交给他,要不你帮他带回寝室吧。” “好!” 说完这句,“保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快递信封,转身冲到了楼梯上。 2分半之后,“保哥”气喘吁吁地到达了312寝室的门口,刷新了他上楼的新纪录。 “我去!吓死我啦。刚才娄大妈叫住我,我还以为她又要搞事呢。” “什么叫做又要搞事?” 陆修言不知在网淘些什么,他和卖家之间‘叮叮咚咚’收发消息的提示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先关门再说。” “保哥”小心翼翼关上寝室门还带上了锁,生怕有人会推开似的。 “你也知道了“大话王”说的事件了吧。刚才我去寝室找他,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保哥”把“好几天没来了”几个字喊得震天响,盖过了‘叮叮咚咚’的声响,陆修言不得不回头搭理他: “很正常啊,快毕业的时候谁不找借口请假啊,“大话王”也会乘机这么干的。” “那家伙的身体一直好地很,最近怎么又是昏倒又是请病假来着。先不说这些,那你说陈玄度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保哥”语调不断攀升,手臂大幅度地挥舞着, “他也进了娄大妈的门房里面,结果也昏倒进了医院,这是巧合吗?!现在又不知被谁弄到别的地方,生死未卜的。不是那大妈在搞事又会是谁?” “还生死未卜的......我说你,是不是最近游戏玩多了。不过,我们编导老师就欣赏你这种的脑洞大的。” “嘭”,陆修言对面的床铺一阵脆响,只见陈玄度从被子堆里翻身坐起。 “我没事。” 两条大长腿探出了床尾的边缘顶在了铁皮柜上,陈玄度的眼眉无神地隐没在睡乱的头发下面。 “诶,你怎么会在寝室里面!?” 见状“保哥”瞪大了眼睛和嘴巴。陆修言转头瞥了陈玄度一眼,微笑着问: “睡醒了?” “差不多。” 挠挠满头乱发,陈玄度摸到了架子上的近视眼镜放在了鼻梁上,随后缓慢地从上铺下来。看到眼睛瞪得溜圆“保哥”,他解释道: “我还能上哪儿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医院溜出来的,然后就睡到现在。真是,哪儿都不如自己的床来得舒服。” 听完陈玄度的回答,“保哥”快速提问: “你回来没碰到娄大妈吗?” “我太累了,没注意。” “那昨天,你......” “保哥”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满脸担忧。 “噗。” 陆修言看着“保哥”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差点笑出声。“保哥”被盯得有些不高兴了,反过来吐槽陆修言: “你最近怎么老是傻笑,有病就快去医院治!别耽误了!” “哎呀,你不在寝室那会儿,我已经问过他了。你是想问,娄阿姨昨天有没有给他人工呼吸对不对?” “唔,有吗?” 听到“保哥”一本正经地问了这句‘有吗’,陆修言的笑点再度被引爆,又笑起来没完。 陈玄度扶着桌沿坐下,一脸茫然地望着这二人: “其实,昨天进门房后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了,昏倒后的有些事也是修言刚才告诉我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哦,之前“大话王”也进过娄阿姨的门房,而且也昏倒在里面。娄阿姨给他人工呼吸之后,他才醒过来的,这就是我们昨天说的事情。” 陆修言简洁地解释了一下。 “对,是“大话王”亲身经历的。” “保哥”补充道。 “哦.....” 陈玄度欲言又止,他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自己是看到了可怕的“发带姐姐”才昏倒的。难道说“大话王”之前也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此时,陆修言慢慢收敛笑容,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拢起来。 “其实比起‘大话王’的晕倒,他说的第一件事更离谱,我刚听的时候还以为他在瞎扯淡呢。不过,如果事情是真的话,那......” “那我就打算走读了。” “保哥”接过话头,斩钉截铁地发誓。 “第一件事能重新说给我听听嘛?” 马陆二人交换几个眼神之后,陆修言再次正色将昨天陈玄度没听到的那个所谓的‘真人真事’转述了一遍。说到某些关键的地方,“保哥”还是会忍不住插嘴补充一二。 这整件事的始末,要从始作俑者“大话王”同学介绍起。 “大话王”的本名是胡凯,他是本校中文系的在读生,也是“保哥”的高中同班同学。 这位胡凯同学的就业目标是“娱乐记者”,他凡事喜欢添油加醋、通过主观臆断来陈述事实的习惯,也是他获得“大话王”这个绰号的由来。 两周前,“大话王”为了投稿知名网站“最头条”的比赛,全力撰写着一篇名为‘月桂区高校奇闻录’的文章。 他在月桂区各大高校奔走了一段时日,最后收集材料都收集到了自己母校来了。以至于连“大话王”的导师也忍不住吐槽他准备毕业论文都没那么用心过。 陈玄度等人所在的雨澜大学是全市水平中上的综合性大学,特色是文史。 一所学校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历程,免不了会有一些不能解释的事件被渐渐传成校园怪谈的可能,这所大学也不例外。 然而几十年间早有胆大的好事者去逐个揭示出怪谈的真相,结果无非都是些水电管道常年失修、鼠蚁破坏造成的错觉,所谓怪谈终究只沦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用来解闷的谈资。 在雨澜大学唯一不能解释的事情也是存在的,但是知道的人非常的少。那就是在丹桂分校创建不久,陈玄度等人所在的这幢十一号宿舍的201室所发生的一个刑事案件。 由于此案件太过神秘与恐怖,最终成为了校方讳莫如深的秘密。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尘封已久的档案不知为何就被“大话王”给听到了风声,他硬是打算去案发现场勘察,才导致了昏倒在门房的结果。 这幢十一号宿舍的201室所发生的那件刑事案件到底是怎样的原委,事情还是要先从半个世纪前的1957年2月说起。 当时雨澜市工人罢工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恰逢年后春寒料峭遭遇了气象记载的时隔80多年罕见的严寒天气,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学生宿舍楼的修建也因此被耽搁了下来。 当时的建筑大都为砌体结构,先采用钢筋混凝土做框架,后填补砖墙为填充。 建筑工人们之前被拉去搞游行,游行完顺便还过了个春节,不少宿舍楼的半成品架子就这么被孤零零地留在了校区内整整一个冬天,这幢十一号宿舍也在其中。 之后工人回来继续将工程完成的时候,有人发现十一号宿舍的结构似乎被什么人动过了手脚。 但是距离开学的时间渐近,工期的时间原本就很赶,并且工人们刚经历完罢工风波不打算再生事端。所以这个变化只是被记录在案,没人声张出来,而十一号宿舍楼就保持着一种奇怪的结构完了工。 一年半后,1958年8月24日,就在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入学的前一周,一个上夜班的安保在凌晨零点听到了来自这幢十一号宿舍的怪声。 当晚,安保上楼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隔天中午却在201室的外墙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安保们日常巡逻的时候,在学生尚未入驻的201室窗口发现一只抓着窗户栏杆的手。 起初他们以为是小偷,于是上去围捕。 可进入201室之后,现场的情况令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201的窗户边,一个壮年男性已死去多时。 那男人的尸身背朝窗口,左手死死地反握住窗户栏杆就像在悬崖边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腰部以上则保持一种古怪的伸展姿势悬空。 最匪夷所思的是,男人腰部以下的部分却和窗边的那面墙壁连接在了一起。 第六章 校园往事(二) 第7章 校园往事(二) 1958年8月24日,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创建不久,陈玄度等人所在的这幢十一号宿舍楼里发生了一件古怪的刑事案件。 一位壮年男性被发现死在了201寝室的窗台边,下半身还诡异地同窗边的墙壁连在了一起。 随后赶来的警卫方面立刻封锁了现场。 死者到底是被何种手段残忍杀害的,现场的情况很难判断,总之,这样的死状太不自然了。 在专业法医和几个工人的配合下,他们砸开了窗边的这堵墙,呈现出来的结果再次令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 首先,死者并不是被砌在墙内的,因为凿开的墙后空无一物,他的下半身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其次,之所以说在凿开的墙后空无一物,是因为那里就是空无一物的,这幢十一号宿舍的墙壁不知被谁弄成了中空的模样,两层墙壁之间居然还留有二十公分的空隙。 这一晚,夏夜的风从这二十公分的空隙中喷涌而出,吹在现场人的身上,让他们感受到了寒冬般的刺骨。 很快在场的人们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为什么这幢十一号宿舍的墙壁是中空的?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这中空的墙到底是派什么用处的? 死者当时是怎么出现在墙中的? 死者的下半身又去了哪里? 放在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通过监控里留下的蛛丝马迹总能查到一些端义。 而在那个年代,想知道真相,就只有寻找关键线索及通过证据缜密地推理了。 警卫方面很快调出施工单位的工程记录,上面果然查到了十一号宿舍楼结构变化的记录。 在调查当时十一号宿舍工程的参与者时,警卫方面发现这支来自不同地区人员组成的工程队在回乡的路上全部离奇失踪。 目击者的线索断了之后,警卫方面又将重点放在了死者的身份上。 可才查到点眉目出来,这件案子却被上面强行压下草草结了案。 事后,有人猜测是雨澜大学为了校方的名誉以及开学在即,所以动用了关系将整件事屏蔽起来;也有人传闻,死者的身份似乎与某个知名民间组织有关联。 在那个敏感的年代,这种事已经不是都市警卫能解决的了,所以案子被特察局接管,调查也从明处转到暗处。 不过肯定的是,校方在竭力隐瞒这桩离奇的案件,此案件的知情者在事后都受到了不同方面的压力选择了沉默,这件事也快速地谈出了人们的视线。 至于案发现场的201室,则被校方永远地弃用,连门和窗也被砖墙所代替,成了一个秘密的房间。 但是事情并远远没有想象的简单,校方欲盖弥彰的手段完全没有起作用,这座十一号宿舍楼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断地诏告天下它的特别之处。 果然第一批入驻十一号座宿舍楼的学生很快遭遇到了可怖的怪事。 “等一下,让我再倒杯水。” 陆修言似乎感觉到,由于他的生动讲述,此刻昏暗的312室里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于是他暂停讲述去饮水机旁边倒水喝,顺手贴心地打开了寝室的大灯。 陈玄度没想到自己昏倒在十一号楼门房的事,会牵扯出这幢宿舍隐藏的惊天秘密,在门房上方的201室居然是一间因为刑事案件被废弃的秘密房间。 他抚着胳膊上渐渐突起的鸡皮疙瘩,认真听陆修言继续讲述第一批入驻十一号座宿舍楼的学生所遭遇到的可怖怪事。 201室被砖封住大门的那面墙壁暂时成了宣传标语栏的位置,一些搞宣传的同学经常汇聚在那里附近,他们却完全不知道墙背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知晓了的话,肯定没人愿意再去那里停留。 那起事件发生后的一年,1959年8月的同一天凌晨零点,与201室一楼梯之隔的203室中的某个男生起夜回寝室,睡眼朦胧间他发现宣传标语栏前站着一个人影。 他正琢磨着是哪个搞宣传的积极分子半夜三更还不忘创作时,就看到那个人影居然穿墙而入消失不见了。见状这个男生顿时睡意全无,幸而刚才他已经解决过小号了,不然此时一定很社死。 发生过这件事后,十一号宿舍楼的学生们开始议论纷纷。 以大学生的脑洞,他们立刻把二楼没有201室的原因和这个事件联系在一起,同时也有人马上猜测到这间201室中必定发生过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否则为何校方要把好端端的门窗给砌起来。 接着很快201对门的202寝室也出了怪事。 202寝室中有个学生是个好学之人,我们暂且称他为“小华”好了。“小华”买了很多书无处安放,于是违规在紧靠床铺的墙壁上安装了自制的隔板。 放在现在大家就会赞扬他的动手能力和学习精神了,可在当时这种是属于损坏公物的自私行为。 在一次校方的寝室突击检查中,“小华”不但被责令拆掉了隔板,还遭到了严厉的批评。 或许是心理方面遭到了打击,不久后“小华”的精神状态就出现了问题,他开始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半夜里还总是哭哭啼啼的。 同寝室的学生们虽然同情“小华”的遭遇,但是也架不住晚上一次次被他闹醒后失眠,于是有人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辅导员。好在辅导员找“小华”谈心后,情况有所好转,他晚上不再哭了。 几个月后的某天半夜,202室的学生们再次听到了“小华”的哭声,声音不大却异常地凄惨。 其他学生索性蒙被子塞耳朵假装没听见,“小华”上铺的那个同学却觉得声音是越来越大。大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上铺同学终于跳下床来制止“小华”的胡闹。 然而,来到下铺打开手电后,上铺同学却发现“小华”并没在睡觉,而是双手抱腿把头半埋在膝盖中间。 上铺同学叫了几声,“小华”依旧一动不动,上铺同学生气地去推他,“小华”却保持这个姿势侧倒了下去。 万籁俱静中,伴随着上铺同学的一声惨叫,202室的其余学生都被惊醒并爬了起来。 他们打开各自的手电照过去,就见上铺同学跌坐在“小华”床铺边的长凳上,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而“小华”保持着一种滑稽又奇怪的姿势滚倒在床铺的角落里。 诡异的是,那个凄惨的哭声依然环绕在202的房间里,在场人很快意识到这个哭声并不是从“小华”嘴里发出来的,“小华”似乎早已吓昏过去了。 通过上铺同学手电光的指示,大家依稀辨别出这哭声是从“小华”固定隔板时在墙壁上打穿的几个小孔中传出来的,也就是说哭声是从墙壁里面发出的。 自这件事之后,便没人愿意住在202寝室里了。 202寝室就这么空关好几年才有新生入驻等等后事,那都是题外话了。 随着第一届学生的毕业,201室的怪事才渐渐谈出人们的视线,其实也只是从热门话题变为了茶余饭后的小故事。 之后凡是有人说见过某些怪事或者听过某些怪声的,多半都是胡编乱造的跟风之说。 总之,在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建立的头十年内,十一号宿舍楼201寝室的传闻一直没断过,其中难免真真假假、鱼龙混杂。 “我有个问题。” 陈玄度再次联想到另一件事,打断陆修言的讲述。 “你问吧,不过我不一定能答上来。” 陆修言甩甩刘海,拿起杯子优雅地抿了口水。 “对啊,详细的地方要去问“大话王”,不过他请病假来着。” “保哥”难得附和道。 “嗯,我是在想,如果说十一号楼的结构被改变过了,墙壁是中空的,那是只有一部分是还是整个外墙都是或者是所有的墙都是中空的?毕竟这样的结构对承重不利,而且空间利用率还低......” “妈呀,别再提这个茬了!”“保哥”陡然抽筋似的跳起来,远离了自己倚靠的那面墙壁。 “我的意思是,南方没有火炕、火墙这种需要,如果不是为了取暖,那会不会是有人想利用这个结构特点在搞恶作剧呢?” “玄度,你的联想能力也是一流的。”陆修言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你说到了重点。” 第七章 校园往事(三) 第8章 校园往事(三) “不过你说到了重点。” “哦?”陈玄度疑惑地看着陆修言,就听对方说道: “二十年前201室被迫拆过一次墙,之后校方终于下决心把这幢楼都翻修了一遍,想必原先的夹缝都灌了浆,所以现在没可能有机会证实你的猜想了。” “到底是什么事促使翻修的?” “我来说,你听了就明白了。”“保哥”抢过话头,将怪事继续讲述了下去。 十一号宿舍楼201寝室的传闻中最有信服力的是1999年8月间发生的怪事。 那时正是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宿舍管理员陆续到职,而学生们还在家享受最后的清闲时光。 遇险者是两名大二女生,她们由于某些原因提前到校,还在半夜逗留于校内。 根据当时的十一号楼宿舍管理员的记录,凌晨前,有两个女生前来敲门想借一楼上厕所。因为男生们都没来,所以宿管阿姨就让她们直接进去了。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后,这二人都没有出来。 宿管阿姨急等着关门睡觉,于是进到一楼的厕所里寻找,结果只找到其中一个女生躲在马桶隔间里发抖,第二个女生却怎么找都找不见了。 宿管阿姨询问那个女生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也表述不清楚。只是说,之前似乎有人在偷窥她们,于是另一个性格泼辣的女生就壮着胆子出去质问,这一去却没了踪影。 追逐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后,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把马桶隔间里的女生吓了个半死。她完全不敢挪动地方,一直等到宿管阿姨前来。 随后,宿管阿姨和那个女生一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把整幢十一号楼又找了一遍,可依旧不见消失女生的踪影。 这通折腾之后天色见亮起来,宿管阿姨让那个女生先回去,自己准备小睡片刻再把事情上报给校方。 事情还没完,我们这里暂且把消失的女生称作“女生贰”。 就在宿管阿姨躺下没多久,她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她梦见自己所在的门房上方的201室里有个女孩子在不停敲打着密不透风的墙壁。 女孩披头散发行如鬼魅的样子瞬间把宿管阿姨给吓醒了,醒来后她依稀还能听到201室里的动静。于是宿管阿姨不敢怠慢,立刻上报校方。 校方相关管理者携安保前来,果真隔着墙听到了这间密室般的201室里有女孩子的哭声。 他们不得不请人把原先的门洞砸开,结果发现之前来借厕所之后又消失的“女生贰”正有气无力地躺在201的地板上。 根据接下去的记录,一度消失的“女生贰”声称,上厕所时她发现有人在偷窥,追出去之后,跑着跑着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很黑如同到了一团暗色的雾中。 她害怕地往回走,可走了很久都没走出这团雾气,只是感觉身子越来越累。 隐约间她听到了自己的朋友和宿管阿姨对话的声音,“女生贰”决定循声而行,就这样她终于再次摸到了宿舍楼的墙壁。 然而扶墙走了半天,“女生贰”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她所在的地方既不是过道,也不是房间,而是一个没有门窗的空房间。 因为依稀能听到自己的朋友和宿管阿姨对话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所以“女生贰”选择不停拍打墙壁试图引起她们的注意。就这样,一拍就拍了整整三个小时。 校方人员觉得“女生贰”的说辞太过匪夷所思了,可又找不出别的解释。 他们检查过,在砸开门洞前,201室内根本没有任何的出入口,在最早的窗户位置同样是砌着厚实的砖块的。 就算之后校方检查出这两个女生是晚上泡酒吧喝醉了才回到学校,或许这些都是她们酒醉后的臆想,但是也没人能解释通“女生贰”又是怎么进入这个密室般的201室的。 “我们这幢楼的情况也太不正常了吧?就这样还租给我们住,有点.....说不过去啊?” 陈玄度诧异地感叹。 不过他也没好意思追究校方什么,毕竟这里一年只象征性收了五十元的管理费用。 学校的校舍还是有很多的,而且可以自主选择,当初他就是为了省钱才选择了这里。 所以,这就是贪便宜的后果了。 从以往的交谈中,陈玄度得知几人分别选择这幢宿舍楼的原因是:家境还算殷实的“保哥”是因为手抖选错;“学霸”和陈玄度一样是为了省钱;陆修言则是懒得多走路。 “就是啊!如果‘大话王’没有夸大其词的话?那我们住的地方可能随时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或者说我们会无缘无故走到奇怪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你们不觉得可怕吗?” “保哥”忽然暴走起来,他用手揉着圆滚滚的两颊来回踱步,在旁人看来更像是恶意卖萌的皮卡丘。 根据室友的习惯,此时的“保哥”显然比面对期末考试时还要焦虑,于是陆修言站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背以示安慰。 “别说那些游戏动漫电影里的桥段了,现实世界里肯定能用更合乎道理的原因来解释的。” 陆修言继续吐槽道, “还有,你都住了快四年了,现在才害怕有木有太晚?” 原本陆修言是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可惜没起到作用。“保哥”有些歇斯底里地反问: “怎么解释?你解释个给我看看!” 不知为何,即便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没搬离这里的打算。陈玄度觉得可能大家和他一样,比起外在因素,更在意寝室里的良好关系吧。 为了缓解当下焦灼的气氛,陈玄度也想岔开话题。于是他询问“保哥”说: “欸?这些都是‘大话王’自己查到的?他的消息渠道还真是不一般呐。” 听到这话,“保哥”猛然睁大了双眼,表情更为僵硬地嗫嚅道: “不是他查到的。” “什么意思?” “这才是最吓人的地方。” “保哥”神色凝重地看向陈玄度,解释道, “这是‘大话王’和娄阿姨聊天时,娄阿姨随口告诉他的。他听完这些就觉得人不太舒服,然后就晕过去了。直到娄阿姨帮他人工呼吸,把他弄醒。” “娄阿姨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娄阿姨说她是这里第一届的毕业生啊。” 陆修言搭话解释。 陈玄度大惊,“啊?”他随即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哼,我不管墙是不是中空的,也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我就知道最近的怪事都和这个娄大妈有关。” 见到“保哥”愤慨的样子,陆修言同样抛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说这娄阿姨到底有几岁?我算过,哪怕她是个连跳三级的天才儿童,15岁就能考上大学,加上我们学校55年以上的校龄,她都要七十岁了。” 对数字较为敏感的陈玄度迅速反应道: “是啊,58年的应届毕业生,正常情况下应该74岁了!” “就是,这么大年纪还非要来做宿舍管理员......到底是为了啥真是想不明白,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保哥”打了个寒战,转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看着“保哥”将一本本漫画书塞进背包,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各种数据线,最后将游戏掌机、电脑笔记本等等大件也收拾得当,陆修言上前拉了拉“保哥”的衣角: “你干嘛?真的怂啦?” “对,认怂总比死好。” “死还不至于吧。” “我不管,现在开始我决定走读了。” “保哥”迅速从铁皮柜里卷出几件衣服,麻利地塞进一个塑料袋,随后背起包走到门口。 拍了一下脑袋,一转身“保哥”又折返回来把矮柜上的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递给了陈玄度。 “差点忘了,娄大妈说那天没给你的。我走了。陆修言,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我们边走边聊。” “有什么可聊的呀?” 陆修言眨了眨眼睛,似乎意识到什么,“噢~你不敢一个人走过门房对不对?哈哈哈!” “随你怎么说。” “可是以我的身材根本挡不住你,那你要如何躲开娄阿姨炙热的目光呢?哈哈哈!” “你的嘴怎么越来越贱了。快过来!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保哥”和陆修言一如既然相互拌嘴走出了寝室。 那二人离开之后,陈玄度看了看窗外提早发暗的天色,拆开手中的快递文件袋。 偌大的纸袋中飘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粉色小信封,扁扁的信封里感觉空无一物。 信封外壳很干净,只有正面写了一行幼圆体的“陈玄度收”几个字。 而当看到信封右下角时,陈玄度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因为那里有块墨水污迹仿佛是两只黑色的尖尖的小耳朵。 第八章 情书 第9章 情书 雨澜市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在春末的那两个月里气温还会经常反复。这天晚间不知哪个方向吹来的大风,使得气温大副下降,十一号宿舍楼周围的水杉树晃动地宛如跳舞的巨人。 陈玄度一个人坐在寝室里,此时他的心情也像窗外的树枝般摇摆不定,犹豫了很久他终于下决心拆开手中的信封。 意外地,这个浅粉色的小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小纸片,纸片上面也没有他预想的吓人的鬼画符,只有三行同样是幼圆体的短句。 “上次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有机会的话,我们能不能约出来聊聊清楚。 我们能不能重来一遍。” 嗯?陈玄度将信纸正反面再看了一遍,上面只有这三句暧昧的话。 他有些糊涂了,这看起来像极了一封要求和好的情书啊,难道是送错快递了。 拿起快递文件袋,上面清楚地印刷着雨澜大学丹桂分校东部校区十一号学生宿舍312寝室、陈玄度收的等等信息,甚至连他的手机号也是对的,而在寄件人的部分却不知为何被磨得一片花白。 正在陈玄度一头雾水的时候,陆修言从外面推门进来,他大力搓着胳膊,抱怨道: “保宝这小子,要我送就直说,一路上胡言乱语的,上了地铁才放我回来,搞什么呀!这天气也是的,怎么说冷就冷了。” 陆修言披上一件外套,看到陈玄度手里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在快递里面塞信封,还挺浪漫的么?是你的女朋友寄来的?” “我哪来女朋友这种东西?”陈玄度苦笑。 “以你的条件,会缺女朋友吗?” 陈玄度继续苦笑:“其实我在想,这个不是送错快递了,就是有人在恶作剧。” “为什么?” “因为你猜中了,这好像真的是一封情书。” “哇!让我看看。” 陈玄度爽快地将信递给陆修言,作为他为数不多的知心朋友,有时有些重要的决定,陈玄度都会向陆修言征求意见,这二人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默契。 陆修言也是将几片小纸片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然后他摇摇脑袋把东西还给陈玄度。 “恩,其他没啥。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封信之前被拆过?” “哦?” 陆修言指了指小信封的封口,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经过仔细辨认的确能看出有重新黏贴过的痕迹。陈玄度之前是直接裁开的,就没注意到封口处的细节。 “这可不是好事。” 陆修言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抬起脸露出一丝坏笑: “也许娄阿姨会知道些什么,我们去问问她好不好?” “直接问娄阿姨?”陈玄度迟疑起来,自己倒是不觉得娄阿姨可怕,也不太愿意相信那些奇闻异事,只是上次为什么会看到“发带姐姐”,为什么最后没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这点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让陈玄度有些在意的是那几双空洞眼光的主人究竟是谁,他想去一探究竟,再一次他的好奇心胜过了恐惧心。 何况有陆修言陪着去,陈玄度就更加放心了。 别看陆修言成天嘻嘻哈哈的模样,关键时刻他还挺会随机应变、扮猪吃老虎的,所以直接去问问娄阿姨也无妨。 几天之后,二人就借着“偶遇”娄阿姨的机会,一路聊天来到门房门口。或许是因为聊得兴起,娄阿姨很自然地将他们让进了屋内。 见到这一幕的其他学生们纷纷表示,宿管对外开放门房这块禁地,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进入门房内,陆修言便不客气地开始四下打量起来,同时他的小嘴也像抹了蜜一般,对眼前的一切都进行了无差别的赞美: “哎呀,娄阿姨,你这里都是好东西呀?想不到您还有收集古董的爱好。” “小同学你是叫陆修言吧?你的眼光不错嘛,到底是羽衣蹁跹的后人,对我国传统的艺术品还挺有鉴赏能力的。” “鉴赏力倒不至于,主要是我爷爷有个仓库,里面都是这样的东西,我从小看惯了。” “小伙子喜欢这些的话,以后可以多来坐坐,顺便陪阿姨聊聊天。” “好啊。” 看到陆修言自来熟般地很快和娄阿姨打成了一片,陈玄度也是打心里佩服。 不过他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既没感觉到眼光的注视,也没看到上次角落里的黑门,更别提什么“发带姐姐”了。 如果说看到奇怪东西是一种能力的话,陈玄度觉得需要它的时候,这能力就一点都不灵光。 甚至可以说,它对陈玄度而言更像是某种“被动技能”。 干咳一声,陈玄度没话找话道: “娄阿姨,上次还要谢谢您在我昏倒的时候帮了我。” “诶呀,阿姨我完全没帮上忙啊。我正想给你人工呼吸的时候,恰好碰到校领导带人突击检查,我只是顺口汇报了一下你的情况,他们就找人把你给抬走了。” “哦,是吗?” 听到‘人工呼吸’这四个字,陆修言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陈玄度轻轻用手肘杵了杵陆修言让对方忍住笑,然后继续问道: “娄阿姨,您能说说您看到我昏倒时的具体情况吗?” “可以啊,我刚把快递包拿出来,一转身,你就从凳子上倒下去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年轻人,你莫不是有什么老毛病不成吗?” “这个,” 陈玄度不打算把自己脑子里有肿瘤的事说出来,于是随口扯道,“我有点贫血。” “唔,贫血也不能掉以轻心的,要注意补充营养。” “哦,我知道......额,娄阿姨,我昏倒前,您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没有啊,特别的东西,你指的是?” “哦,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你......你不会是指我房间里的古董吧?” “古董?” “诶呀,你们年轻人太容易受各种作品影响了,说什么古董是死人用过的东西,上面附着魂灵之类的。呵呵,我都不相信这种封建迷信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恩,你没有这种迷信思想就好了,以后也可以多来阿姨这里坐坐,阿姨来给你洗洗脑子。” “那,娄阿姨,胡凯同学来的时候,您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吓得他都不敢来上课了呢?” 在旁边看着二人聊天的陆修言忽然间插话,他此时虽然笑眯眯的,却让人觉得他笑容里有些别的意味在。 “胡凯同学?哦,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年轻啊。” 娄阿姨不经意地抚了抚白发,轻描淡写地回答, “阿姨我用以前在报社的工作经验劝过他,可他一点都听不进去。所以我就说了几个段子逗逗他,没想到他反倒是当真了。” 娄阿姨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继续讲述道: “他醒过来之后,我有好好教育过他,让他别把精力都浪费在那种哗众取宠的事情上面。” “这么说,您说得关于我们学校的怪事都是瞎编的喽?” 陆修言乘胜追击直指重点,却见娄阿姨依旧毫无波澜地回答: “这个嘛,假做真实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嘛。” 娄阿姨嘴里的答案可以说到达了废话艺术的高级别层次,听起来像是在回应陆修言,可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相当尴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片刻,陆修言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娄阿姨你也喜欢红楼梦啊?” 陈玄度还真是佩服陆修言,眼看着一个话题就被聊死了,他居然能无缝转移话题继续说下去。接下去和娄阿姨又尬聊了半天的古代名着,他们二人才离开门房。 在回房的路上,陈玄度意识到几个事实。 一是,娄阿姨似乎对陆修言的家境有不浅的了解。而陆修言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处细节。 二是,在娄阿姨告诉“大话王”的几个段子里,关于陈玄度半夜尖叫的事件,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三是,在刚才的对话中,陈玄度很难掌控谈话的方向,以至于他完全忘记问快递包的相关问题。 ‘好歹要问问快递包裹的细节吧?’ 正在陈玄度纠结是否回去的时候,陆修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这娄阿姨有点意思。玄度,你刚才有没有发现门房里不寻常的地方?” “嗯?是啊,我上次就发现......了,” 陈玄度改了话尾,由于他深知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别人未必会看的到,更何况今天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所以冒然说出‘黑色的门’就有些不妥。 “果然,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 陆修言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兴奋地继续说道,“门房里没有娄阿姨休息的床铺。” 陈玄度不知道对方的重点在哪里,于是附和: “是啊,我还以为她不用睡觉的呢?” 只听接下去陆修言自信满满地分析: “在最里面的右墙角,我发现墙壁上有反复摩擦的痕迹,好像有什么隐藏的装置经常被使用所造成的。四周的墙壁,我都借机敲打过了,感觉很正常,所以我断定在天花板上极有可能还有一扇门。” 诶?听到对方的判断,陈玄度有点糊涂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关注点都是从自我感官出发的,似乎是太过玄幻了,而陆修言所说的才是正常的推理结果。 “天花板上的门?难道是?” “对!就是通向楼上201室的。” 第九章 冒险的计划 第10章 冒险的计划 “天花板上的门?难道是?” “对!”陆修言比出‘你猜对了’的手势,“就是通向楼上201室的。” “不会吧!你是说!” 陈玄度忽然意识到在十一号宿舍走道里大声讨论宿管娄阿姨以及相关201室的事有些不合时宜,于是立刻停止了这场对话,示意回去再说。 陆修言也心领神会,二人快步朝自己的寝室跑去。 回到寝室后,陈玄度才继续和陆修言讨论起来。陆修言提议找机会单独去娄阿姨的门房探探,他认为找到了通往楼上201室的门,或许就能以此作为突破口查清所谓校园怪谈的真相。 陈玄度看对方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内心却有些忐忑。 怎么说自己也快毕业了,近期和两家公司也约好了面试的时间,此时横生枝节不等于是自找麻烦么。 奈何架不住陆修言的软磨硬泡,陈玄度终于勉强答应了他的计划,不过约定在不干扰自己见习的大计的前提上,只作为外援配合他的行动,双方口头定下契约即刻生效。 从这天起,为了骗到娄阿姨门房钥匙的模印,陈玄度和陆修言展开了车轮战,轮番去和娄阿姨套近乎、聊闲天。 一周后,陆修言自豪的拿出一把崭新的钥匙,告诉陈玄度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自从好友陆修言提出要去门房探一探是否存在通往201室的门的计划,直到陆修言真的配到了门房的钥匙之后,陈玄度却开始后悔了。 拿到钥匙是一回事,开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他最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按照《刑法修正案(八)》第39条规定,入户盗窃,不论盗窃数额大小,均构成盗窃罪。 即便说门房不算是宿管的正式住所,却也是学校的资产。所以,探门房这件事等同于犯罪。 陈玄度几次想劝阻陆修言停止接下去的行动,可看着对方兴奋的样子,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现在作为自己为数不多的好朋友,陆修言难得提出的帮忙要求,自己又怎么忍心拒绝。 好在,钥匙到手后,计划依旧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能进行下去的,原因是他们发现很难蹲守到娄阿姨长时间离开门房的机会。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发现娄阿姨因为岁数大的关系,打水打饭都是有专人帮忙的。 除了一季度一次的宿管大会之外,关于宿管的小会议或是其他会议,娄阿姨都不必亲自参与。今年第一季度的大会刚刚开完,下次的大会是在三个月以后。 所以每天娄阿姨离开门房最长的时间恐怕就是她去隔壁的女生宿舍上厕所的时间了,约莫十来分钟。可是这个上厕所的规律很难掌握,间隙也实在仓促,所以这个时间段也被排除在计划之外了。 而陆修言为了不让娄阿姨起疑,在得到钥匙模印之后依旧频繁拜访门房间,陈玄度则在周旋几次之后就退出了‘战场’。 再过了一周,娄阿姨终于婉转地以会影响工作之由将陆修言赶了出去,这场拉锯战才得以告一段落。 陆修言笑嘻嘻地回到寝室里,浮夸地比着胜利的手势,令陈玄度哭笑不得。 “你是怎么办到的?”陈玄度问。 近期寝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说起话来也不用太过顾忌。 听说“学霸”不但保送名校研究生,还获得了某个着名合资生物技术公司的长期实习名额;而“保哥”坚定地往返于走读的路上,最近很少能见到他的身影了。 “拉家常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陆修言摆着莫名的姿势洋洋自得。 “大师!佩服!”陈玄度配合着对方拱手抱拳。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尽量在娄阿姨打算上厕所前去堵她。多堵几次之后,就会给她留下不舒适的印象。你也知道人有三急的时候是啥感觉,对吧?” “噗。”陈玄度知道这么做有些对不起老人家,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唉~”陆修言叹了一口气,放下手臂说道: “有了钥匙也没用啊,娄阿姨简直是门房间的宅女,她什么时候才会离开那个地方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而且陈玄度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决: 一是明明在娄阿姨房间里没有睡觉的地方,可整个晚上都没见到她离开; 二是第一次在门房看到的黑色大门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三是为何校方没人质疑过娄阿姨的房间里没有床铺的问题。 隔天凌晨,陈玄度因为想这些问题想到失眠,他索性一屁股爬了起来。 本想拉陆修言一起下楼探探,可惜看到对方睡得很香甜,于是陈玄度决定一个人去门房。 他推开门,黝黑的过道里不时传来其他寝室学生的打呼声。想到这个时候这幢楼里必定还是会有学生在熬夜上网或打游戏的,陈玄度顿时觉得夜色不怎么可怕了。 蹑手蹑脚走下楼来到门房附近,陈玄度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并拨开刘海,屏气凝神站在那里。 以往,这幅眼镜和长乱的刘海能为他阻挡掉不少的东西。 对陈玄度而言,取下遮挡物就能看到另一番景象,甚至是看到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模样。 一楼大门的玻璃窗此时透进一束月光,照在台阶之上。陈玄度站在月光旁边的阴影中,感受着来自门房的气息。 门房里黢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依稀听见某个人的呼吸声。 站了半天,陈玄度能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呼吸,更像是娄阿姨的。 或许是他和陆修言想多了,娄阿姨实际是在门房里卷了一个地铺,她每晚打地铺睡的,很普通很平常。 更令陈玄度失望的是,他并没有捕捉到任何古怪的气息或是可怕的黑影之类的东西。这个夜看起来很平静安宁,他的“被动技能”此刻没有发挥出效果。 有一瞬间,陈玄度甚至开始质疑自己不曾有过任何能力可以观测到奇怪的影像,之前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脑部疾病和自己开得一个玩笑,包括发带姐姐的出现在内。 陈玄度的脑海中不禁再次回想起五岁那年见过发带姐姐之后的情形。 年幼的他昏睡在重症抢救室外的椅子上,直到路过的护士发现他额头滚烫发起了高烧,才通知他的父母给他办理住院手续。 经过急救,醒来后的第一时间陈玄度就向大人们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可是当时并没人相信。 据父亲说,重症抢救室外只有一条通道,从调取的监控录像里并没见到什么系着发带的女孩在附近徘徊,于是父亲断定他只是和母亲一样因为外婆的离世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再接下去,就是陈玄度被查出脑内胶质瘤的情况。 过去,这种能力,陈玄度更喜欢称之为诅咒的东西,是他根本不希望存在的,他一直希望自己所看到的可怕景象全都是脑瘤的副作用; 如今,眼前的‘错觉’不仅没让陈玄度感到舒心,反之,却让陈玄度心中升起了一种失落感。 患得患失么,人类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 陈玄度略感无趣,转身往回走。 此刻,他倒是希望黑暗中有一个黑影正默默目送他离开。 在辗转无果、一夜无眠之后,陈玄度趁着陆修言没醒就下楼前往食堂。路过门房,他看到娄阿姨正通过扁扁的窗户目送来往的学生。 见到陈玄度时,娄阿姨还冲他点头微笑了一下,可陈玄度却有些心虚地加快了脚步。 第十章 错觉还是幻觉 第11章 错觉还是幻觉 早上7点半,雨澜大学丹桂分校的第四食堂里人头攒动,不少人聚集于几个口碑较好的知名餐饮品牌窗口排着队。 其中,适合南方人口味的面点老字号最为热门,接下去热门的分别是饺子店和肉夹馍门店。年轻的大学生们经过了一整夜的休整或是煎熬,都准备着补充完能量开始摩拳擦掌的新一天。 在食堂的角落里,陈玄度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依次从那些打饭窗口扫过,最后落到了面前的碗中。 接下去,他开始心不在焉地用汤勺搅拌起碗里剩余的馄饨汤,眼光则跟随着漂浮在汤水上的那几片葱花打转。 突然,短促的通知铃打断了他的发呆,他发现自己的手机连续收到两条短信。 第一条短信的内容是:亲爱的陈玄度同学,您的简历给我们留下来良好的印象,为了使您更深入了解公司及岗位,决定预录用您到本公司进行七天的试岗工作,具体相关信息请查阅您的邮件。 第二条短信的内容是一个安全登入密码,以及一个网址链接。 这看起来像是个常见的短信欺诈骗局,于是陈玄度没有理会。 就在他越发心烦意乱的时候,食堂北面的门口有人一边大力挥手,一边朝他这里跑过来。 “玄度!玄度!” 当看清来人是陆修言时,陈玄度意识到也许是事情有了什么进展,顿时来了精神。 他方才起身跨了一步,却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低头看时,仿佛见到一条黑色的大蛇般的东西刚擦着自己脚游走而过。 陈玄度吓得一趔趄。再看,却什么都没有了。 思忖着或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原因,于是陈玄度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抬头后,他却听闻陆修言跑来的方向人声嘈杂起来,似乎是食堂里吃早饭的人潮阻碍着陆修言的前进,某个暴脾气的家伙与其发生了口角。 很快,争吵声升级为推搡加拳脚之声,陈玄度心中一惊,赶紧加快脚步朝那里个方向跑去。 拨动人群的过程中,他依稀能见到陆修言与什么人扭打在一起,脸上似乎还沾染了血迹。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等完全走到事发中心,陈玄度一个箭步跳上前拉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 陈玄度惊诧地发现被按在地上的那个并不是陆修言,再转脸看去,被他扭住手腕的人同样也不是。 ‘修言人呢?’陈玄度茫然地扫视向围观的人群,猛然间,在对面的人群中,一个好似发带姐姐的身影快速闪过。 又是发带姐姐?!这是最近第几次见到她了? 要不是心里十分清楚‘发带姐姐’是个恐怖的怪物,陈玄度简直要怀疑对方是在故意刷存在感,就像过去那些跟踪自己的女流氓们一样。 陈玄度的目光追随着那黑色的身影而去。环视一圈下来,却在失去目标的同时,见到身边的施暴者正脸色铁青地瞪着自己。 那人脸前有一股混沌之气萦绕盘旋,面目暗淡的就像没有五官一般。 陈玄度顿时被这样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注意到对方蓄势待发的样子。下一秒,施暴者挥拳朝陈玄度袭来,他却还傻傻看着对方,嘴巴圆张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快躲开!” 关键时刻有人伸手将陈玄度拉到旁边,躲过了这一拳。 身子站定后,陈玄度发现拉他的人居然是陆修言,不觉更为诧异。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再回头,那个施暴者已经被几个安保人员按倒在地束手就擒。此时对方的脸看起来恢复如初,只是略显恍惚之色。 陆修言拽了拽陈玄度的衣袖,示意他先离开这里。二人一前一后挤向人群外围。 “诶,这不是体育系的陶老师吗?” “对呀,失踪快要一个月了。” “怎么现在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听说是自己跑回来的,还在学校里和安保绕圈绕了好几天呢。” 人群中有人肆无忌惮地议论着这个看似疯癫的陶老师,陆修言不太关心这些,只是着急地将陈玄度连拉带拽地往食堂门口拖。 等出了食堂,二人朝着寝室方向走了一会儿。陆修言侧头看向陈玄度,表情关切道: “你怎么会被牵连进去的,平时你......” 是的,陈玄度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自己平时都是以低调为主,就算想做什么都不会这样强出头,而是力求把事情默默又完善的解决。 刚才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 结合之前的一系列古怪的幻觉,陈玄度有些茫然,不禁自问最近自己是怎么了?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陆修言一拍脑袋,好像记起来什么。 “怎么了?” “娄阿姨她终于离开门房了,估计没半个小时是回不来的。我们的机会来了!” 十分钟前,陆修言起床下楼却在宿舍门口偶然发现一个看起来比娄阿姨还要年迈的老爷爷正在与娄阿姨聊天,他偷听几句后得知这二位要出学校一次。 这二位结束交谈就急匆匆离开了宿舍楼朝着学校西大门的方向而去。眼见两个老人家跑得颤颤巍巍,跑步的速度却只有年轻人行走速度的一半,不能再多了。 于是陆修言估算他们这样去往西大门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光景,如果是去更远的地方的话会更久。他顿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赶紧一溜烟跑来找陈玄度。 “还好你在老位置吃早饭,我一下就找到你了。不过你为什么忽然去另一边凑热闹呐?” “我看错了,还以为你和别人打起来了才去帮忙的。” “我?我好端端怎么会和人打架......” 陆修言满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很快转为了惊讶,“等等,你居然为了我去......!” 陆修言在‘为了我’三个字上加重语气,随即瞬间把正事抛诸脑后,一把抓住陈玄度的臂膀。 “你真的是为了我跑去帮忙的!” “是啊?” “好兄弟!” 接下去,陆修言竟然双手拦腰将陈玄度抱住,还用上了不小的力气。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路边,只引来几个路过的女生用眼光对他们指指点点。 陈玄度嘴里说着,‘你太夸张了吧!’身体却不知所措。 老实说,自打外婆过世之后,唯一会拥抱自己的妈妈也因病疏离了。很久了,已经很久没人对自己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照理说陈玄度会不习惯甚至反感,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对方很自然,时机也恰到好处。因为他一直把陆修言当作弟弟看待,所以兄弟间的拥抱应该再正常不过了。 倒是陆修言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啊抱歉,我有点忘形,嘿嘿。” “没事。” “玄度,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朋友,是不是?” “当然,不过........” 陈玄度见陆修言眼神真诚,脸上毫无尴尬之色,依旧沉浸在某种感动与欣喜之中,忍不住提醒对方: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对啊,还有正事要办。” 陆修言思忖片刻,再次摆了个莫名其妙的姿势,扬扬得意地回答道: “贫道自有妙策!” 第十一章 三生有幸(一) 第12章 三生有幸(一) 陆修言第二次听说陈玄度这个名字,是从同班绰号为“喵酱”的女同学与死党的聊天里。 那是在大学一年级上半学期的某节素描课上。 这两个女生是出了名的能侃会聊,从零嘴美食聊到减肥美容产品,从绘画工具聊到壹叁年新春流行服饰,天南地北只要是她们曾经接触到的谈资,无不涉猎其中。 这天的谈话是从“喵酱”在校园里投喂的那几只流浪猫大黑、大白、三花的近况开始的,说起新收留的“小奶牛”时便涉及到陈玄度这个人身上。 其实,事情大致经过就是流浪猫“小奶牛”进食的时候遭到了遛狗者的惊吓,一下窜上了树,之后被好心的路人同学从树上救下; “喵酱”从路人同学手里接过“小奶牛”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被惊吓过度的小猫抓破的几道口子,于是好心劝他去医院看看; 谁知路人同学满脸惊慌,找了个借口迅速离开了。 原本这只是个小插曲,可在高个子的路人同学离开之后,“喵酱”猛然间认出了这个灰头土脸的男生居然是入学前她们在校游泳池边偶遇的某个堪比出道偶像的美少年。 “喵酱”到底是艺术生出身,对于人脸的三维识别能力超出常人,所以在对方乔装打扮之下还是能一眼认出他原来的大致样貌来。 经过多方打听,“喵酱”终于得知了美少年的名字叫做陈玄度,并且知道了对方是金融专业的一年级生。 这天,在画室的角落里爆发出一阵闷骚的尖叫之后,这两个女生开始对这位美少年展开了各种畅想和意yin,交谈间的花痴程度甚至让偷听的陆修言也感到脸红。 几周以后,事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陆修言再次听到这两个女生的谈话内容却是诸如“陈玄度刻意与女子保持距离、可能对女生无感”等等消息,以及通篇“好看的男生大都是gay”这种陈词滥调的抱怨。 再后来,两个女生间关于陈玄度的话题戛然而止,变成了其他八卦。 半年后,当陆修言搬入十一号宿舍楼312室与陈玄度真正面对面时,他不禁好奇对方藏在杂乱刘海与厚片眼镜之后的‘美貌’究竟是怎样的? 不过通过初步接触,陆修言很快发现陈玄度的过人之处并不是外貌或是身高,而是他与其他人之间保持的那种既微妙又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不认识陈玄度的人会觉得他高冷内敛,稍有来往的人会觉得他朴实低调,而和他混熟一些的人就能体会到他不经意的热情。总之,陈玄度追求的人际关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 这种态度自然会让识趣的人礼尚往来,也让一些人敬而远之。 比如,咋咋呼呼的“保哥”曾在私下向陆修言表示过陈玄度是他比较不擅长的类型,因为猜不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话就不能随便说,玩笑也不敢随便开,特别不自在。 可陆修言是带着任务来接近陈玄度的,所以他只当装成看不懂这块不能越雷池半步的牌子,权当对方是在欲迎还拒。 尤其在豪宅区‘偶遇’陈玄度之后,他更加是逮到了对方主动送上门的机会。 乘着寒假假期,陆修言邀请陈玄度一起参观雨澜市举办的各类艺术展,还故意岔开话题不聊正事。 从大方地介绍自己、到自然地示好送礼、再加上适当地肢体接触,陆修言将平日里讨好女朋友倪玢(bin)用的套路和招式全部使了出来,终于在一顿骚操作之下赢得了陈玄度的好感,与其确立了好友关系。 陆修言认为,无论是好友关系还是男女关系,确立的方式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 或许一开始接近陈玄度是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可是接触下来,陆修言渐渐明白了‘网络守恒真香’定律。 在学习上,小陈态度端正成绩优良,各种杂乱的知识也颇有涉猎;在为人方面,小陈对人礼貌尊重,热于助人还不求回报,挑不出毛病;再有,小陈的外表长得十分讨喜,从相貌到身高甚至肌肉,一点不输真正的‘爱豆’。 最关键的是,陆修言知道陈玄度的秘密身份,在见到本尊之后,由于对方的气质与他心里的预设完全一致,所以使得相对的好感度也直线上升。 只是陆修言有时觉得陈玄度低调过了头,似乎在忌讳着什么事情。 他十分希望有一天对方能将内心深处的不能言说的小秘密如数奉上,从而将二人的关系上升到下一个级别-知己。 此时此地,陈陆二人正如普通好友般合作进行着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实为一个冒险的计划,甚至还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呃,你怎么对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这么了解呢?” 陆修言被楼梯下搬气球的陈玄度这样一问也有些心虚。 最近他们的关系确实递进了不少,不光是陈玄度能像现在这般直白的将心中所想托盘而出,几分钟前他还为了自己差点和别人打起来,想想就让人有点小感动。 不过陆修言不便将任何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淡然说道: “哦,我之前拍了一支实验性的短片,都是模拟摄像头视角的镜头,所以多少有些把握。” 这回答也算是半真半假的。陆修言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做过类似训练的事实告诉陈玄度,更不可能告诉对方其实自己撬门溜锁无不精通。 还有陆修言之所以选择大费周张地套取钥匙原模,是因为知道万能钥匙会将锁孔弄坏留下作案痕迹,以及之前他早就考虑过遮挡摄像头的问题并且提前做了相关的准备等等。 这些都是陈玄度不知道的事实,或许将来有一天可以告诉对方,但现在时机不对。 这次机会来得有些突然,刚才陆修言还在盘算把那些遮挡用的东西从三楼搬下来会不会动静太大、用时过久。没想到一踏进寝室楼,他们就见到门房的附近摆放着一个硕大的、之前校运动会用过的易拉宝以及几束气球制作成的装饰。 这下算是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唯实给他们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这样可以了吗?” 陈玄度小心翼翼地将气球束移动到指定位置,而陆修言则假意从楼梯上下来,顺便扫了一眼摄像头方向,回答道: “可以了。” 随后他示意陈玄度从那个摄像头死角绕出门。二人在大门外汇合,继续小声交流之后的行动。 “待会儿,你就拿一本书站在易拉宝旁边,边望风边顺便帮我挡一下。” “好。” 陆修言见陈玄度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于是保证道: “你信我的,就算东窗事发,他们也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干的。” 接下去,陆修言不再让陈玄度有思考的余地,他指着手机上的半小时倒计时,严肃道: “还有十五分钟。” 陆修言大步闪进大门,从摄像机死角绕到了门房门口。带上之前准备好的手套、鞋套和头套面罩,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房的门,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陆修言发现可能是门锁老化的关系使得钥匙暂时拔不下来。侧头见到陈玄度已经从大厅的杂志架上取了一本书站好就位,他选择暂且不管钥匙,迅速进屋将门虚掩起来。 到此倒计时显示还剩12分钟。 走进门房,由于里面没有开灯,房内看起来非常昏暗。不过陆修言直奔屋子最里边的墙壁,看起来目标很明确的样子。 是的,他这次调查娄阿姨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受人之托。 另外,陆修言还有一点小私心,那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尝试与陈玄度合作一下,看看彼此的默契程度如何。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试探同样是种冒险。 或许,当陈玄度意识到其中端义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戒备自己,让之前的接近功亏一篑。 第十二章 三生有幸(二) 第13章 三生有幸(二) 想当年,十一号宿舍楼门厅装摄像头的时候阵仗极大,两个施工人员拉线排布、进进出出,边施工还边吐槽这楼的老旧程度以及不合理结构,整整忙碌了三个大白天。 至于楼道里,或许是忌讳这幢楼的邪门历史,怕拍到古怪的画面惹来麻烦,校方压根就没有安装摄像头的打算。 所以整幢十一号宿舍楼只在门厅正对楼梯的上方安装了一个摄像头。 如果想在门房里也安装摄像头的话,除非是娄阿姨暗地里亲自动手的,否则不可能没人注意到动静。 陆修言再一次确定了这个门房间内是不存在摄像头之类的东西的,这才开始行动。 他用手机在房间的每处各拍了一圈,之后摄像录下了之前墙壁上可疑的摩擦痕迹。 由于时间太短,他放弃了找个垫脚物去查看天花板的想法,而是果断的翻开了挂在左边墙上的一副装饰画,找到了他此行的目标物。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相当熟练。 陆修言此行的目标物是一块黑色的木板,大概有一个普通电脑键盘的大小,中间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门神,周边则装饰着宋代民间的‘甲马’纹。 陆修言仔细地对着木板拍了两段视频之后,又追加了几张他认为比较重要的细节照片。 “咳咳,咳咳。” 此时门房外不断传来陈玄度清喉咙的声音,而倒计时显示剩余5分钟不足。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陆修言快速将一切复位,小心按原路退出房间。 很快,不远处又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娄老师,是您吗?” 声音稍作停顿,“哎呀,真的是您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陆修言没想到这位老人家回归得如此突然,好在有人适时出现拖住了对方。 陆修言擦了擦鬓角的汗,打算拔出钥匙立即离开。谁知拔了几次,这钥匙依旧纹丝不动,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咬住了一般。 “哦,我记起来了,记得的。lee’aunt?” “对对,对对。” “你今天怎么有空.......” 娄阿姨与来人寒暄着。 “........是的呀,今天来陪我女儿办点事情.......” 只听二人交谈的声音越离越近,好在止于宿舍门口并未进入。陆修言看向打掩护的陈玄度,见陈玄度作势要冲过来帮忙,赶紧打手势阻止对方别那么做。 “原来您就在这里工作呀,好好。。。待会儿事情办完了就来找您聊天啊。” 陆修言在这番对话即将结束的瞬间,迅速做出决定。他用眼神示意陈玄度先上楼去,自己则锁好大门将钥匙留在原地。 随着娄阿姨慢吞吞迈进楼,陆修言也从遮挡物后面-摄像头的死角溜出了宿舍楼大门。 简单收拾好身上的作案工具,接下去陆修言再次大摇大摆地重新走回来,还和娄阿姨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娄阿姨,这么巧啊。” 娄阿姨注意到门房附近的那堆东西,埋怨道: “唉?学校不是三令五申,说不能把私人的东西堆在宿舍过道里的嘛!” “对啊,是哪个系的?我看看。” 陆修言走近仔细地查看,仿佛之前从未见过这些东西似的,随后他故作惊讶道, “诶?这不是学校运动会用的麽,怎么都堆我们宿舍啦!把路都挡了,我来帮您。” 陆修言上前挪动开了一个气球装饰,接下去继续拖动起硕大的易拉宝给娄阿姨让路,一副搬得很卖力的样子。 “谢谢你啊,小陆同学。” 等障碍物清除,娄阿姨在随身的帆布袋里掏着钥匙打算开门,却听陆修言的提醒从她背后传来: “娄阿姨,您忘了拔钥匙了吗?这样很危险的。” 娄阿姨低头看去,就见一把钥匙插在门房的钥匙孔上,她立即停下动作,似乎怔在了原地。迟疑片刻后,娄阿姨的手从帆布袋里伸出来摸了摸额头道: “唉,我老糊涂了,怎么会忘记拔钥匙的,好在你提醒我。” 随后她一边嘟囔着,最近的记性越来越不好,再下去要老年痴呆之类的话,一边自顾自开门进了房间。 陆修言暗自松了口气之余,立刻意识到原本门上拔不下来的钥匙此时已经被娄阿姨拔下带回了房里。他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娄阿姨的脑子究竟糊涂到什么程度才会忽略这把多余的钥匙。 不过等老人家反应过来,也不至于上升到报警的程度,毕竟屋里什么东西都没丢。而且摄像头也没拍到任何证据,他在钥匙上和屋内也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陆修言从爷爷那里传承的这些手艺,虽说流传了上千年,却都不是什么可以申报国家文化遗产的东西。 陆修言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从小学毕业开始,他就逐渐明白了这些手艺意味着什么。 为此他烦恼过,恐惧过,他也想过普通孩子的生活,可一切的反抗终究抵不过长辈们的一句“为了家业”。 陆修言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再一次想通了一切。反正爷爷说过,咱们背后有人,咱不怕。 他整理心绪,重新展露笑颜走上楼去。 要知道陈玄度可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必须要耐心安抚一番,还要引导他做好面对后续的心理建设。 之后,风平浪静地度过了好几天,转眼已是周末。一大清早,陆修言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床铺边整理着回家的东西。理着理着,却发现陈玄度在旁边唉声叹气的。 陈玄度曾经透露过从小学开始他都是住校的,很少回家。到了大学,更加是将宿舍的一亩三分地当做了自己的基地。 平时周末剩下陈玄度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估计陈玄度的心境会有所变化。 “走,我请你去吃炸鸡。” 陆修言笑着走过去拍陈玄度的肩膀。 “不用。” 陈玄度却蓦然站起身,淡淡地拒绝,“我已经够高了,不需要再吃炸鸡了。” 陈玄度的这个笑话有点冷,弄得二人间的气氛尴尬又微妙,而且因为陈玄度背对着窗户,陆修言也看不清对方脸上摆着怎样的表情,只听陈玄度继续说道: “我送你去地铁吧,顺便去市图书馆借点资料,接下去我还有一个实习面试要准备。” “好。” 二人默默离开寝室,一路上相互也没有说话。 自那次之后,陆修言发现陈玄度很久没主动和自己聊天了。陈玄度是个聪明人,或许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隐瞒。 要不是今天陈玄度说要主动送自己,陆修言一度以为可能因为探门房的事就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二十分钟后,与陈玄度挥手告别,陆修言却辗转穿过人群从地铁的另一边出口走了出去。 来到附近的路口,一辆老牌红旗车正在等他。走近时,一位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大伯摇下车窗,随后指指陈玄度的方向问道: “那个就是陈家的男娃子?” “是的,李叔。” 陆修言熟络地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前方的司机-李叔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说道: “本来那个是上几代的恩怨,把你们娃娃牵扯进来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不会,我还挺高兴的,权当多交了个朋友。” “嗯,这几年你成长了不少,老陆也算是后继有人。连我们这些老辈子都跟着高兴。” 车子发动之后,李叔边开车边继续讲述着调查到的信息。 “你爷爷要我带件东西给你,就放在后座上了。哦,关于那个娄春梅,还有一点信息你最好了解一下,你知道他的父亲......” 陆修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目送着远处公交车站上鹤立鸡群于人群中陈玄度的身影,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有四个字很能表达他对于陈玄度的情感,那就是‘三生有幸’。 不管未来的命运如何变化,他只希望陈玄度今后永远是自己的朋友,而不会变成敌人。 第十三章 噩梦与现实 第14章 噩梦与现实 距离毕业还剩两个月不到,陈玄度通过了两个公司的实习初试,自我感觉良好。他很庆幸论文答辩已经结束了,而且昨天遇到的导师也暗示他成绩不错。 嗯,毕业前,他已经没什么事可做的了。 甚至上周末在图书馆的时候,他还接到了父亲的电联,让他考虑去自家公司见习的事。陈玄度只是敷衍了几句,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自从外婆过世之后,父亲就将与外婆相关的事物都销毁断绝了,仿佛是在忌惮着什么。 陈玄度想不明白父亲这么做的理由,甚至有些气愤父亲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派,因此与对方的关系越发疏离起来。 其实他近期打算回家一趟,和久病的妈妈好好说说话,权当暂时的告别,因为他已经下决心毕业后就搬到郊区外婆留给自己的小破楼里去居住。 这座小楼是外婆初到雨澜市就即刻买下的,并在陈玄度五岁前就在遗嘱中安排了让他成年后继承。年满十八岁的那天,一个特派律师在生日派对上亲手把房产证交到陈玄度手里。 在这之前,他的父亲也不知晓此事,所以那天见到遗嘱和房产证后,父亲的脸色是相当的难看。 最近,陈玄度越来越觉得外婆似乎早就预测到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的死亡,所以提前安排好身后的一切。陈玄度打算在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去仔细查查当年外婆的相关事情。 不过最近这桩横生枝节出来的探门房的事,让他终日心绪不宁。 陈玄度开始审视自己最近的行为。 不能否认和好友小陆一起玩耍冒险让他重拾了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但是仔细想想整个过程就不难察觉出其中存有众多疑点。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违法乱纪的边缘的?是无意识的,还是有人在从中引导? 事情的顺利程度简直达到不太可能的地步,连接着一环环的关键似乎都是建立在巧合上。世界上有多大的几率会连续出现这么多个巧合? 还有,陆修言他究竟为什么要去门房,真的单纯因为好奇心吗?那次事件后,陆修言不仅耐心安慰了他,还同他编排了统一的口径,言行间像是对刑警的办事流程相当了解的样子。 陆修言当时看着陆修言,心里就不禁产生‘你为何如此熟练’的疑问。 周一的时候,陆修言再次找他谈心,并且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些许关于娄阿姨的事。 ‘修言居然找人调查了娄阿姨!’ 陈玄度觉得陆修言还隐瞒着些许更重要的信息,只是从微表情上来分析,陆修言是不会告诉他的。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可以肯定娄阿姨确实是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特意搬进这座十一号宿舍楼的,她之前对“大话王”所讲述的故事也都是确实发生过的。 至于,娄阿姨是怎么知道的,以及这一系列事情之间有怎样的关联,就不得而知了。 这天出门时,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一群女孩子不知为了什么活动聚集在路中央久久不肯离去,五彩缤纷的伞面与笑靥如花的脸庞在雨中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惜,这道风景线对于陈玄度来说却是个障碍,他不得不绕开大路,从小道穿向食堂。 经过玉兰树下的时候,草丛里不时传来喵咪的撒娇之声,同时陈玄度也发现娄阿姨蹲在那里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没想到娄阿姨这么有爱心,还有喂流浪猫的习惯。’ 为了不打扰娄阿姨喂猫,陈玄度没有和对方打招呼悄悄绕过旁边。 等用完午饭,雨已经停了。 再次经过这片草丛时,陈玄度听到了女孩的哭声。 ‘怎么回事?’ 原本打算上前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待走近几步,陈玄度却发现蹲在那里的三个女孩中有二位很是眼熟。 迟疑间,他一下想起来,这不就是在一年级时经常尾行跟踪自己的那两个‘女流氓’么! 就是这些家伙让自己的一年级生活雪上加霜! 陈玄度心下大骇,赶紧退开几步避之不及。 在渐行渐远中,他依稀听到有个女孩哭着说: “大黑它好像死了,不知哪个混蛋往食盆里放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可怜啊!” “那!那这几只小奶猫怎么办呐?” “我不知道怎么办啊,我还没养过这么小的猫呢......” 听闻这些,陈玄度反应了片刻才回过味来,顿时感觉三观尽毁。 ‘半小时前蹲在那里的人不就是娄阿姨吗?难道是娄阿姨毒死了流浪猫?’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恍惚间,陈玄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里的,好在上楼时并没有见到娄阿姨本人,否则陈玄度很难保证自己当时的情绪管理是否还能合格。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了,先是违法探门房,接着不小心留下了一把作案用的钥匙,今天他又发现娄阿姨可能做了件可怕的事情,恐怕今后自己再难面对这位老人家了。 陆修言回寝室的时候,注意到陈玄度一脸‘大姨夫’来了的表情坐在床铺边发呆,还以为他吃坏了肚子。不过陈玄度并没有把这件猜测成分较多的事说出来,只说是自己起身时撞到了脑袋正疼着呐。 隔天,门房来了一位管理员刘大叔。 陆修言下楼打听,才知道娄阿姨昨天下午因病告假要修养半个月,找了别人顶班。 不过刘大叔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半,并不在宿舍楼中过夜。 事情就像滚雪球一般,一桩接一桩地发生着,越发不可收拾了。 这让陈玄度深感前几天哪里是什么风平浪静,根本是暴风雨前的安宁假象。 这天晚上,陈玄度脑子里思绪混乱睡不踏实,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宿舍楼走廊中,还发现娄阿姨和前段时间一样走在自己的前方。 此时,异常缓慢的行走速度加上地面水渍的点点反光,一瞬间让陈玄度产生了走道变长、脚步飘忽的错觉。 跟随娄阿姨走了片刻,便到了尽头。 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女孩。对方身着深色连衣裙,头扎如尖耳装饰发带。 这场景看起来如此熟悉,不禁让陈玄度心跳加速。 “别过去!” 在陈玄度无声的呐喊中,娄阿姨继续向前,来到女孩附近。 当娄阿姨伸手触摸到对方的发带时,那对尖耳瞬间生出了一根深色透明的丝带,缠住了老人家的手臂。 这一刻,陈玄度感觉眼前的二人仿佛连接在了一起,成了一体的僵硬木偶。接下去她们二人同时一卡一顿,缓慢转过头朝向自己。 陈玄度预感到接下去即将目睹到一副极为恐怖的画面,顿时心跳加速,一下惊醒了过来。 在清醒的同时,他的上半身弹起,脸撞在了固定在天花板上预防撞头的垫子上。 “嘭!”动静非常大。 陈玄度慌乱四下张望,半天方才确认自己还在312寝室之中,而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好在撞击的动静并未将陆修言吵醒。听着对方均匀的鼾声,陈玄度缓慢扶着墙壁躺回床上。 头靠枕垫,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部分包括衣服床单枕套都被汗水浸湿,而额头和鼻梁则因为与天花板的撞击感到隐隐作痛。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最近发生的事给了自己太多莫名的压力,于是在睡梦中潜意识将所有这些令他担忧的事情组合成了一幅可怕的画面? ‘不要再发生什么了。’ 陈玄度在心中乞求着,双眼圆睁一直到天亮。 可惜让他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隔天,在大四生参与的就业动员指导课上,有个陌生的老师打断课程,点名让陈玄度出去。 那位老师面色严肃却丝毫内容都不肯透露,只是时不时回头催促陈玄度跟上。 穿过泾渭分明的校园马路,他们来到位于校园西北方向的行政教学楼区。 在新建成的行政服务中心,他们穿过大堂,上到二楼。在二楼转角处,陈玄度一眼就瞧见到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陆修言,顿时他心里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 东窗事发了! 可陆修言见到陈玄度时,脸上毫无波动甚至还带着一种懵懂无辜的表情。 在二人先后走进办公室前,陆修言才找机会避开在场老师的目光,和陈玄度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而走进办公室的瞬间,他俩却同时愣住了。 有些时日不见的“保哥”正坐在学生处老师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已然多时的样子。 现在的天气略有潮湿还算凉爽,“保哥”却在不停擦着脑门上的汗,那两条短眉一如既往地蹙在一起。几周不见,他胖乎乎的脸上多了些许憔悴之色。 见到进来的这二位室友,“保哥”同样是十分诧异。 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来:“你(们)怎么也来了?” 第十四章 保哥的意外 第15章 “保哥”的意外 这天,十一号楼312室的三位室友齐聚一堂,他们都被点名叫到学生处问话。 三位相见后分外诧异。 “保哥”不知道的是,陈陆二人与他的诧异点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很清楚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 那“保哥”又是为什么被叫到这里来的呢? 待这三人全部坐定,学生处老师开始说明叫他们来的理由。 在陈陆二人探门房后的第三天,娄阿姨前来学生处报案,说有人进门房里偷了她的东西。 据老人家的回忆,近几个月内去过门房的人只有大话王、“保哥”、陈玄度和陆修言这四个人。目前大话王因病住院无法到场,所以就只把他们三人叫来问话。 可是昨天老师调取门房前的摄像记录只找到了这一周的,之前的已经被覆盖,所以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指证谁最有嫌疑。 毕业在即,学生处也不打算让警局介入,毁了无关人士的前程。 更主要的是娄阿姨报案时一再强调,她不希望影响孩子们的前途,只希望犯事者能从中吸取教训,并且给出了一个‘偷偷把东西还回去就不深究此事’的建议。 说到这个份上,陈玄度猜测今天的会面应该只是警告性质的。 果不其然,学生处的老师一脸严肃教育了他们一个小时后,就让三人回去了。 回寝室的路上,三人间的气氛有些不自然,末了还是陆修言终于憋不住先开了口: “嗯......呃.......“保哥”,你是什么时候去的门房?” “保哥”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其余二人才知晓了“大话王”采访娄阿姨的时候,他同样在现场。可让“保哥”觉得丢脸的是,故事听了开头他就吓得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离开了门房间。 陈玄度终于明白,难怪对方之前复述故事的时候如此地情绪激动了。 联想到“保哥”因为害怕找借口上厕所,结果掉转头回去却瞧见娄阿姨正趴在“大话王”身上给对方人工呼吸的画面,陈玄度也体会到了一丝丝诡谲的感受。 “保哥”继续讲述,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可能掉在了门房里,又害怕被娄阿姨牵连不敢前去询问。上周,有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门房开着娄阿姨又不在,才溜了进去找了一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陈玄度想,好在摄像记录被覆盖了,否则被摄像头拍到的“保哥”将会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会不会是娄阿姨收起来了,所以你才没找到?” 陆修言分析道。 “保哥”似乎回想起什么,浑身一激灵,不住地摇头。看到他这幅害怕的样子,其他二人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保哥”忽然大声宣布他不走读了。 理由是因为担心事情往不好的地方发展,回家没办法向爸妈交代,所以他决定暂时留在学校看情况再说。 接下去的时间,“保哥”处处跟着陆修言,仿佛一个谨言慎行的跟班。陆修言几次试图和陈玄度私下说些悄悄话都以失败告终。 “保哥”就像一贴膏药似的紧紧黏着陆修言不放,连上厕所都要一同前往。按陆修言之后的表述来讲,就是搞得他连米田共都差点拉不出来的那种。 用罢晚饭回到寝室,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那里。尴尬了许久,“保哥”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说出他最大的心结。 “我还有点事没说。” 之前因为“保哥”的“贴身攻击”搞得陆修言心情烦躁,此刻陆修言的语气就不怎么友善: “嗯?那你快说啊。” “其实为了找到手机,我特地随身携带了另一部手机。那天在门房的时候,我拨打了自己的号码,结果......” “结果?” “保哥”此时再次买了个关子,弄得陈玄度心里直痒痒。陆修言显然是没了耐心,脱口而出道: “别卖关子啊!” 看到陆修言大叫出声,“保哥”到嘴边的话再次缩了回去,他委屈巴巴地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没事,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 陈玄度耐心引导着话题,陆修言也抓了抓脖子,忍住急躁附和道: “是呀,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该怎么帮你?”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保哥”含糊开口: “结果.......结果,我发现手机铃声从头顶上传出来.......” “头顶上?那岂不是就是201室!” 陆修言声音拔高,语调里更多的是惊喜而不是诧异。 “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的手机跑到那里去了?可是仔细想想,我就越想越害怕。” 搓了搓手,“保哥”双眼失神地嘟囔着, “以前玩了再恐怖的游戏,或者看到熊猫老师的新作品,我都是一笑了之的,毕竟那些都是假的。可现在真的碰到这种邪门的事情就不一样了。唉,搞得我最近一直失眠........你看,我的黑眼圈!” “保哥”凑过去让陆修言看自己的脸,却被对方嫌弃地挡住。“保哥”非常委屈,简直要哭出来的模样。 陈玄度走过去示意陆修言去安慰安慰“保哥”,小陆翻了一个白眼,不情愿地照做。 “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勇敢一点......那你,累的话就去躺一会儿。” “你能在旁边陪着我吗?我怕我睡不着。” 此时,“保哥”完全一副小孩子的状态。 “好好好,陪你陪你!” 陆修言不情不愿地照顾“保哥”上铺,并给他盖上薄薄的被子。 等这个‘乖宝宝’沉沉入睡之后,陆修言满脸疲惫地招呼陈玄度出去。 “拜托,下次不要让我做男妈妈了......” 陈玄度再次看了一眼熟睡中的“保哥”,才从外面轻轻带上门。他此时也有话想说,急匆匆拽着小陆往离312最远的过道窗户边走去。 “修言,那天你没真从娄阿姨那里......” “没有!”陆修言眼睛瞪得溜圆,因为好友的不信任而有些情绪激动,“真的,我什么都没拿!” “轻点!”陈玄度做出禁声的动作,防止别的寝室的人听到,“那为什么娄阿姨说丢了东西.....” 陆修言一脸‘有嘴说不清’的样子,手脚并用急着解释起来: “真的!那点时间只够我拍几张照片和几段视频的,都在我手机里呢,不信你看!” 陈玄度觉得陆修言不像是在撒谎,原先他还脑补出“小陆因为某种诱惑在外欠了债,看到娄阿姨的房间里有古董,于是见财起意”的戏码,现在才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那为什么娄阿姨会这么说.....”陈玄度想不明白这位老人家的思路。 “我猜是因为......”陆修言此时也加入分析,凑在陈玄度耳边说话。接下去,陆修言忽然提高音量,叫道,“保哥!” ‘嗯?因为保哥,做了什么吗?’陈玄度正诧异陆修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上半身就被对方强行扳了四十五度,朝向楼梯口。 “干嘛?”什么都没看到的陈玄度一头雾水。 “保哥!我刚才看到“保哥”走过来,然后下楼去了!” “什么!他不是在睡觉吗?” 听到这话,没等陈玄度反应,陆修言率先朝着楼梯口跑去。 等陈玄度追过去的时候,就见陆修言站在二楼扒着楼梯的扶手向下张望。 “怎么了?” 陈玄度不解地询问对方,却见陆修言此时脸上不光是紧张,还带着不予置信的表情。 陆修言说: “保哥”,他不见了!” 第十五章 怪兽屋 第16章 怪兽屋 终于,雨澜市雨澜大学丹桂分校校区里的这幢神秘的十一号学生宿舍楼如同每一幢恐怖电影中的怪兽屋那般,再次显露出它的诡异之处。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五分,十一号宿舍的大门早在九点三十一分时就被代理宿管刘大叔给锁上了。而一个大活人却在这幢仅仅三层的小楼中凭空消失。 这算不算得上是一桩密室失踪案件呢? 陈玄度与陆修言两个人,从楼上到楼下,每个楼层的厕所,每个犄角旮旯,都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室友“保哥”。甚至,陆修言还到他们曾经串过门的几个寝室里问了一圈,依旧是毫无收获。 可以断言,除非“保哥”是在认真地和他们躲猫猫,否则这样一圈下来还是找不到人,就是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这二人的脑子里再次闪现关于这个宿舍的种种传闻,顿时感觉一丝寒意爬上后背。他们商量着要不要报警,可是都觉得不妥。 万一,是说万一“保哥”发生了因为睡迷糊掉进茅坑,现在正躲在角落里洗裤子类似的糗事,他们因此报警岂不是乌龙一件。 更何况,刚刚经历了学生处被审的事,此时报警岂不是会将两件事无端牵扯到一起。 思前想后,陆修言提议还是先睡觉吧,说不定“保哥”自己会回来的。 再说,明天早上报案也来得及,毕竟失踪案都要失踪24个小时以上都市警卫所才会立案,而“保哥”找不见才不到一个小时。 于是,二人先后上了自己的床铺,互道晚安,熄灯睡觉。 不多时,室内传来陆修言轻轻地打呼声。和室友的淡定入睡相反的是,陈玄度此刻依旧翻来覆去不能入眠的状态。 “保哥明明都睡下了,怎么一会儿功夫又自己爬起来出去呢? 难道他最近受了刺激,开始梦游了? 唔,听说梦游的人,可以走到平时自己不可能去得了的地方,那他会去哪儿呢?.......唔?难道说他上房顶了?这里有什么地方能绕到房顶的?额,唔....... 我去!我在想些什么!” 陈玄度一拍额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应有的逻辑也荡然无存,完全理不清思路。 半梦半醒间,床头板上的电子钟已然显示是零点零二分。忽然,这间312寝室的门像是被什么人推开了一般。 在磨人的吱吖声中,借由敞开的门缝,陈玄度见到一个好似“保哥”的身影慢慢闪过门外。 见状,陈玄度想也没想就赶忙一个翻身跳下床追了出去,动作流畅得可以用身轻如燕来形容了。还来不及惊诧这异常的身体状况,陈玄度就发现自己已然移动到门外的走廊上。 抬眼望去,不远处“保哥”正用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在行走着。 于是,陈玄度立刻疾步追了过去。 奇怪的是,尽管“保哥”看起来走得很慢,甚至说是慢得像哑剧表演一般,可陈玄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赶不上他。 跟着保哥跑了很久很久,这走廊仿佛是没有尽头似的,此时宿舍走廊地面水渍的点点反光,让陈玄度产生了走道变长、脚步飘忽的错觉。 诶?怎么又是这种诡异的感觉呢? 转念一想,这就和第一次跟在娄阿姨身后下楼时的感觉很像,和昨天晚上噩梦里的场景很像,也和之前大话王收集到的校园怪谈的部分内容如出一辙: “追出去之后,跑着跑着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很黑如同到了一团暗色的雾中。她害怕地往回走,可走了很久都没走出这团雾气,只是感觉身子越来越累。” 是啊,这走廊的确很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 原本宿舍楼每层的走廊就不可能有这么长。 按照目测距离的估算,本该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位置,当下非但前面见不到任何的窗或墙壁,连走廊接下去凭空多出来的部分也仿佛变为了黢黑悠长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头。 陈玄度的直觉电光一闪间,本能地四下张望。 这不看不要紧,他的目光扫视一圈之后,却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居然还趴着另一个“保哥”。更怪异的是,两个“保哥”之间连着一条如烟似线的带子。 ‘诶?这是什么鬼?’ 陈玄度下意识伸了伸手,这条带子竟像被召唤了一般吸进了他的手心里。陈玄度吃惊地收回了手,带子也伴随他的动作牵引着前面的“保哥”往后动了一下。 “保哥”的身子同时间转动了90度。 只见这胖小伙儿此刻闭着双眼,紧蹙的眉头难得舒展开,整个脸上呈现出一种放松舒适的表情。 伴随“保哥”整个身体的上下浮动,陈玄度感觉自己像是牵着一只硕大的人形气球,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跳出这么一个念头: ‘欸,这难道就是真正的放飞自我~’ 将这个冷笑话从脑袋里撇除出去后,陈玄度咬牙决定抓着带子将“保哥”拽回来试试。 好在接下去拉拽的过程并不费力,只是气球般的“保哥”渐渐靠近地上的“保哥”时,便开始不受控制地胡乱甩动起来。 陈玄度被迫撒手,任由这两个“保哥”相互吸引越靠越近,“啪”直到合二为一变成一个。 盯着地上完好如初的“保哥”,陈玄度觉着自己刚才看了一场奇幻的魔术表演。 他脑袋里升腾起无数猜想的小旋风,却怎么都无法用现有的知识来解释面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陈玄度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远至近、飘忽不定地传过来,如同鬼魅吟唱般回响在他的周围。 “陈玄度,陈玄度~” 陈玄度的心脏猛烈抽动了一下,眼角余光撇见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自己对面几米开外。 他想也没想,转头就跑。 是发带姐姐,她来了。 时隔多年,经过了前段时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此刻,这怪物终于主动出击来追自己了。 陈玄度在这条黝黑狭长的过道里蹒跚而行。 很快的,他逃跑的步伐因为发软的小腿而变成了匍匐。 不用回头,他就能感觉到那对黑色的尖耳如影随形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顿觉自己又要昏过去了。 上天,如果这只是个梦该有多好,但是现实总是赤裸裸地给你一个耳光,你别做梦了! 一个趔趄,陈玄度跌倒在地,刚想爬起来,一只似有似无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头。 陈玄度强忍恐惧稍稍回头,只瞥见身后的身影如同迷雾般不断地变化着。 那身影时大时小,时高时矮,最后慢慢定格成了一个身高170左右,头上扎着发带,身材凹凸有致的女郎。 目睹这一系列的幻化,换做是旁人早就失禁于当场,而陈玄度瞧清背后人影的脸之后却渐渐沉下乱跳的心。 别说这体形身高根本就不是年幼时看到的发带姐姐,而且除了发带之外,背后的人看起来活脱脱像是自家大厅中挂着的全家福里年轻时的母亲。 想到母亲,那些痛苦的往事一点一滴映入脑海,这些年的委屈也统统涌上心头。 陈玄度感觉自己被对方戏弄了,侮辱了。 为什么拿他母亲开玩笑!!! 陈玄度很愤怒。 这种愤怒的情绪很好地压制住了部分恐惧,他索性翻身坐起来,声音颤抖地大声斥责: “开什么玩笑!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只见那个人影腰肢扭动几下,转而正经道: “噢,我搞错了吗?只怪这次有些仓促。” 接着整个人影再次化成了一团暗红色的雾,红雾一再地收缩,最终从其中走出来一个七十岁上下的老婆婆,看起来正是宿舍管理员“娄阿姨”的模样。 “自湖心花园一见,你果与旁人不同。我之前就觉得你更顺眼些,可惜始终找不到结识的机缘。” “娄阿姨”在那里文绉绉地拽着文,然后一步步朝陈玄度逼近过来。 在普通人的眼里,或许只能看到面前的老人家;而在陈玄度眼中,这位“娄阿姨”的身后还立着一个飘忽不定的巨大暗红色影子。 暗红色影子里面裹携着许多没有面容的人形,他们的无助和悲伤让陈玄度记起了小时候所见的那些束缚在发带姐姐脚边的黑影,以及第一次在娄阿姨门房看到的那几双空洞眼神的所有者。 ‘我去,这也不是娄阿姨!’ 陈玄度慌忙起身后退的同时,他的脑海中同时闪现出“保哥”与小陆的声音: ‘恭喜恭喜!你又解锁一个新的怪物!’ 一时间,陈玄度心中疑惑与恐惧轮番上涌,另外还夹杂着一丝荒诞的喜剧感。 他很想质问面前的怪物,又觉得自己不该杵在原地打嘴炮,于是继续后退,打算开溜。 谁知,陈玄度的背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幼齿空灵的声音,堵住了他的去路。 “这机缘不就就在你眼前么,你可要千万把握住唷,婆婆。” 一位顶着尖耳装饰发带的女孩慢慢从某处走了出来,拖地的裙裾让缓慢移动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飘浮的幽灵。 第二位发带姐姐,噢不,是真正的发带姐姐,她出现了。 第十六章 如意婆婆 第17章 如意婆婆 真正的发带姐姐出现了。 见到面前的“娄阿姨”,她微皱眉间道: “果然又是你?” “我们认识吗?” 原本打算发作的“娄阿姨”一下被发带姐姐的自来熟弄得有些懵,这二位开始大眼瞪小眼地对望起来。 “见过很多。只是没你这个尺寸的.......”“什么?” 后半句话被含糊地收了回去之后,发带姐姐再次提高音调道: “我是说没见过像你这么聪明的,还知道借由别人的灵体做掩护。” 没想到发带姐姐也能看透对方的本质,只见“娄阿姨”的脸色微变,挺了挺脊背打起了官腔: “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我是这里的宿管。咳咳,你一个女生怎么能随便闯进男生宿舍里,快点,自己出去。” 随后“娄阿姨”面露笑意,转向陈玄度这里,“小陈同学,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我去?当我是失忆还是傻子呢?’ 陈玄度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只听面前的这两只怪物同时喝阻他道: “你站住!”“别走啊!”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你就不想听听‘如意婆婆’的教诲吗?” 听闻发带姐姐的话,“娄阿姨”脱口而出:“我知道你是谁了!” “到底是存活了不少年数的,知道的就是比别个多。” “哼!” “娄阿姨”脸色转而更加阴沉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发带姐姐看。 “大学府邸这种智者云集的地方,好像很容易聚集出这样的意向,我猜.......” 发带姐姐伸出一根屈伸的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唇,她小臂异常宽大的袖口忽然间违反物理原理地无风自动起来。 思索片刻,那根纤细的手指带动手臂滑动出纷繁华丽的弧线指向远方,衣袖如群蝶乱舞般让人眼花缭乱,“这大概就是你们人类口中所谓的‘人生永恒的缺憾’吧?” 如此中二的台词配合如此中二的姿势很滑稽很好笑,可陈玄度的身体更为诚实,他再次快速后退着远离了好几步。 他很难判断这两只怪物是不是在合伙演戏骗自己。 接下去,只听发带姐姐在那里与“娄阿姨”一来一回,仿佛说起了对口相声。 “据我观察,‘娄阿姨’很关心年轻人的成长,是不是?” “是啊,现在的年轻人,意志力和忍耐力远远不如我们当年了。” “好心劝诫是可行的,对什么事都指手划脚就未免不太合适了吧?毕竟那是别人的人生。” “我们.......哦,我有吗?” “没有嘛?我听得太多了,每次说得都是那几套,什么‘事事如意’,还有‘不成功便成仁’巴拉巴拉的,问题是如果人家不愿意听不照办,你们又喜欢说别人不理智和不道德。” “我可没说过这些,不过........这些我听着倒是在理。人生不经历磨难就是不完整的,否则怎么去面对那些突发事件?” “还真当自己的话是真理?” “哼!以我们的阅历和思想积累,我们说的就是真理!” “娄阿姨”猛然大声吼出这句,层叠的魔音在这片古怪而又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噗嗤。”发带姐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不承认你就是‘如意婆婆’?” “别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可不是那些低等生物的戾气幻化出来的东西!” 此刻,被发带姐姐戏称为“如意婆婆”的家伙终于有了反应,明白对方绕了一个圈子诓了自己。 虽说,唯一的吃瓜群众-陈玄度从一开始就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并不是“娄阿姨”,可是它居然还是装到了现在。 “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那个马保宝呢?被你藏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如意婆婆”的影像如气球般膨胀起来,一只巨型的胳膊像上完发条的铁桶朝发带姐姐那里袭来。 “诶?你之前不是说,这个小傻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如意婆婆”的连续攻击都沾不到发带姐姐分毫。发带姐姐挪动着如同武侠小说中的凌波微步左躲右闪,显得十分轻松。 “我全都要,一个都不能放过。” 转眼间“如意婆婆”将注意力转到陈玄度这里,朝他发起了攻击。 陈玄度本能地闭眼举手阻挡,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地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他低头望去,只见前衣襟被矮上自己两个头的小个子女生攥在手中,才明白是对方帮了自己。 发带姐姐缓缓抬起脸。 这张脸近看时更为可怖,一团黑黑的雾气与面门融合在一起,两颗巨大的眼珠似的东西在黑雾中忽上忽下、时隐时现。 与对方来了如此超近距离的接触,让陈玄度再次呼吸急促起来。 “你......” “你什么你啊!不会灵活点吗?还要平白浪费我的气力。” 发带姐姐显然对自己的脸部状况毫不在意。这一瞬间陈玄度满脑子充斥着这样的问题: ‘它知道自己脸很吓人吗?它每天照镜子不会被自己吓到吗?嗯.....作为一只怪物,它会买镜子吗?.......’ 只听发带姐姐再次发问: “说说看,进来之后你感觉有什么不同?” ‘进来之后?’ 陈玄度挠挠后脑勺。 结合之前听来的怪谈故事以及与室友的闲聊,加上现在发带姐姐的话语提示,他猜想自己现在想必是进入到一个与十一号宿舍相连的奇怪空间中了。 至于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陈玄度也完全搞不清原因。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既然是一个奇怪的空间,是不是就说明现实的物理原理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或者说至少是不太相同的。 回想起之前追逐保哥时看到的场面,那个如气球一般轻飘飘的的保哥明显移动速度比自己快了许多,就像是古代鬼故事里经常提到的“灵魂出窍”状态; 而自己并没有机会割裂成两个部分,所以带着这副身体用脚移动的陈玄度才没有“保哥”那么轻盈? 很快他对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予以了否定,‘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中二了!’ “小傻子,又发什么呆!” 在发带姐姐的催促下,脑子快要转筋的陈玄度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那我该怎样才能移动地更轻松一点?” “恩,孺子可教也......你想知道方法吗?” “想啊!” “唔......先叫声姐姐听听。” “啊?” 这一瞬间,陈玄度不知作何反应。他没料到发带姐姐会如此调皮,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逗他玩。 “闭嘴闭嘴!” 这一边,发带姐姐在悉心教导陈玄度;另一边,“如意婆婆”却悄无声息地再次出拳。 拳头扎扎实实地打在陈玄度的面前,腾起了一团黑雾。黑雾消散之后,发带姐姐也消失不见了。 ‘被干掉了吗?!’陈玄度心下大骇,马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反方向后退数步,准备逃跑。 “下次能不能瞄准一点?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果然,在“如意婆婆”准备追击陈玄度的时候,发带姐姐的声音却从另一边方向响起,就像大型魔术表演中的一环。 “到哪里都爱装上帝,可说到底,你终究只是一团戾气,只能在这里耍耍威风。” “你个小丫头,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我到哪儿都能运筹帷幄。” “如意婆婆”嘴里叨叨起了不知是哪个年代的陈词滥调,发带姐姐扣了扣耳朵眼,嗤笑一声: “是吗?说说看,你借着别人的身体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这番对话提醒了陈玄度,他回想之前娄阿姨给流浪猫下毒的事以及娄阿姨报警的事,这都不像那位老人一贯的行事做派。 难道这些反常的行为是这个“如意婆婆”操纵娄阿姨干的? “既然他们是被‘黎难大人’选中,那一定都有问题。” “如意婆婆”和发带姐姐依旧在你来我往的过招,这怪物的动作有时会神经质地停顿,只是嘴里还不依不饶的, “我只是顺势训诫他们一下而已,反正他们很快就能物尽所用,也不算白白来这世上一趟。” “啧啧啧,道德绑架果然是您老的专长,怎么连‘物尽所用’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坏我的好事。” “唉,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明明是在帮你。谁让你自以为高人一等,却要比人类还要蠢,蠢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住口!” 听了半天,陈玄度始终一头雾水,听不明白这两只怪物在交流些什么,它们的话里话外有太多奇怪的名词和隐喻让他难以理解。 不过此刻他终于看明白了一点,发带姐姐是在不断地刺激对方、激怒对方,那她故意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第十七章 大战 第18章 大战 陈玄度终于看明白了,发带姐姐是在不断地刺激“如意婆婆”,激怒“如意婆婆”,那她故意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可惜这一刻,陈玄度为了防止被战事波及正自顾不暇,来不及考虑别的。 好在这里的空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不必担心被逼进角落无处可退的地步。奈何这二位破坏的范围太大,让陈玄度始终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 发带姐姐时不时还飘到了陈玄度的身边并排前行,忽远忽近地像是在逗他。于是“如意婆婆”的身形也不断闪现在陈玄度附近,注意力不断被他吸引。 可当“如意婆婆”打算攻击陈玄度的时候,发带姐姐又会在远处说出大段难听鄙夷的话,再将对手给勾引回去。 总之,“如意婆婆”在这二人之间来回穿梭,走着大波浪的曲线运动。 起初,始终走直线的陈玄度还在小声嘟囔,‘你别过来啊!你故意的吧!’之类的话,渐渐地,就连嘟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觉得腿脚虚浮,身体越来越累。 陈玄度不禁心里埋怨发带姐姐话说一半,既不继续解释清楚为什么在这里身体会越来越迟缓的原因,也不介绍改善这种状态的方法。 忽然间,陈玄度急促喘息起来,可无论如何张合嘴巴,他都没有感觉自己在呼吸。 这种窒息的错觉让陈玄度下意识停止了全身的动作。 同时,他撇见不远处的“如意婆婆”也没征兆地停住了动作,捂着自己的脑袋嗷嗷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陈玄度清楚地感受到,此时的“如意婆婆”才更像是他认识的那位娄阿姨。 或许,这位娄阿姨与那团红雾是截然不同两个物种,想法也是完全不同的。真正的娄阿姨并不会如此残忍与狡诈。 在被称为“如意婆婆”的怪物操纵她做了那些她不情愿做的事情之后,经过发带姐姐刚才的一番言语刺激,娄阿姨终于有所清醒,做出了抵抗。 “碍手碍脚的家伙!差点忘了,我已经不需要她了。” 不多时,“如意婆婆”身子一阵抖动,将一团东西排出了体外。 那团被排出来的暗红色的雾不断扩散开来,剩下的外壳则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萎缩在了地上。 “如意婆婆”立在那里,巨大地可怕,这似乎才是它真正的体量。 它的体内不断有形似冤魂状的东西在撞击着、悲鸣着,而它俨然就是一个装载着冤魂的可移动的异度空间。 见到眼前的景象,发带姐姐非但没有丝毫的惊慌,反倒是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声响前来应对。 “嘎吱,嘎吱,嘎吱吱。” 那声音十分耳熟,和陈玄度五岁那年听到地一模一样。 陈玄度循声望去,发现发带姐姐脸部的混沌之气逐步升腾,身后则慢慢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影。 这团黑影明显不是是发带姐姐的影子,更像是其他物种的形状。 同时,陈玄度还能感觉到黑影的森森獠牙如钢柱般武装在一张深渊巨口之中,巨蟒般的舌头舔过排排牙齿发出刺耳的铿锵之声,让闻者头皮发麻。 原来这奇怪的‘嘎吱’声是对方在将牙齿打磨锋利的声音。 看起来,这家伙饿了。 它蓄势待发,打算将目标一口吞下。 陈玄度很庆幸,现在对方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而且,自从这个影子现身之后,发带姐姐的语调动作明显发生了变化。 准确来说,这位妖媚十足的女孩当下再说出‘你们人类’这种台词,就会显得十分合适,不再违和。 “我这么做也是没法子的事,贰髦现在总是说饿,普通的小东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就凭你!你以为可以轻易把我吞掉吗?” 显然“如意婆婆”没有把发带姐姐的变身放在眼里。 “嘻嘻,这个么,我也不太清楚呢。” 这时候,发带姐姐轻抚脸颊嗤嗤地娇笑着,宛如一只俏皮又磨人的小妖精。 呼啦啦, 毫无征兆地,这两团巨大的烟雾状的怪物就在陈玄度面前缠斗起来。 陈玄度不断后退,眼前烟雾的范围却越来越大。 这一红一黑两道烟雾,它们时而一飞冲天,时而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幅在夕阳下带着球形闪电的龙卷风肆虐着荒芜大地的末日场景,让观者心存恐惧却完全移不开眼睛。 “小傻子,还不趁现在,快走!” 此刻,陈玄度的耳边飘来发带姐姐的声音。 “别忘了把碍事的东西一并带走,不要拖我的后腿。” ‘碍事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陈玄度琢磨了小半天才明白过来。 陈玄度朝地面某处看去,只见刚才“如意婆婆”寄生的宿主,也就是娄阿姨正无声地蜷缩在不远处。 此时的娄阿姨让陈玄度联想起了小时候看的某部恐怖电影里,一具被怪物吸干了血肉的皮囊。 陈玄度咬咬牙,上前将娄阿姨来了个公主抱。 他感觉到怀中仿若无物,而娄阿姨的身影像是快从三维变为了二维的模样。 ‘这到底是整个的娄阿姨,还是其中一部分啊?看她的样子,难道说,娄阿姨已经......’ 陈玄度不敢再继续往下联想,只是没头没脑地迈开了大步。 可该往哪儿走呢? 这条黑漆漆的路看起来依旧是没有尽头。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在面前的两侧出现了和宿舍楼内侧相同纹理的墙壁。 ‘没想到误打误撞也能找对路!’陈玄度十分惊喜看到眼前的变化。对于一个路痴来说,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对出路,简直比瞎猫碰到死耗子还要幸运。 可惜惊喜不过三秒,陈玄度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的墙壁上镶嵌的不是平时常见的感应灯,而是一个一个的人,不,更确切的说是人形的灯盏。 之所以说这些人是灯盏。 那是因为在黑暗中,他们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形成了一条如同给飞机指明方向的航班降落引导灯带。 继续往前,不用仔细看,陈玄度还是先后认出“大话王”和那个疯疯癫癫的陶老师也在其中。 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 不过更可怕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怀里刚才还气若游丝的娄阿姨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仿佛死不瞑目般地盯着陈玄度看,吓得他差点魂飞天外。 接下去,娄阿姨的眼神转向别处,手也慢慢抬起配合着眼神颤颤巍巍指着某个方向。 陈玄度跟随娄阿姨的手指方向,在一个个人形灯盏的微光照耀下见到其中最为特别的一盏。 那是了一段只剩下腰部以下的男性身体。 这玩意儿穿着西裤脚蹬一双解放布鞋,正不停地朝着不知名的地方慢动作似地奔跑着,那场面看起来极其诡异不自然。 在娄阿姨的指引下,陈玄度硬着头皮慢慢靠近那段奇怪的下半身。 就在快要接近时,某种无形的遮罩将陈玄度禁锢在了原地,使得他无法动弹。 而娄阿姨的身影如同一片薄纸般从陈玄度的怀里飘荡了出去,这身影就这么轻悠悠地跨出一步虚无的步伐,直直地跪在那个半身男人的脚边。 “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陈玄度发现自己却被禁锢在一个透明的容器中不能再往前半步。 周围渐渐显现出一列相同的容器,那些容器里装着些东西。 之所以称那些是东西,是因为它们大部分都呈现出烟雾状,看不出原先是什么事物。其中也有些是人型的,包括刚才见到的“大话王”和陶老师。 陈玄度猜测‘这些人’可能不是完整的,而是属于类似他们灵体的那部分。 在他不远处的容器中,承载着一位只有下半身的男人。这段下半身是被平整一分为二的人体部分,横截面就像记录片里拍摄到的捐献给医院的遗体切片。 眼前的切面看得陈玄度心生悚意。 好在对方的上半身渐渐显现出一个完整的中年男性虚影,遮蔽了可怕的断层。 只见这位中年男性慢慢将失神的目光投向跪爬在罐子外的娄阿姨。 而俯身在容器外啜泣着的娄阿姨抬起脸时,也不知为何变为一位十五六岁左右、穿着短褂中裙马尾辫的女学生模样。 第十八章 各自的愿望 第19章 各自的愿望 那些时隐时现的容器似乎是依照某种形状排布的,宏观来看,地上的图形看起来就像是道教里的圆形阵法,或者是岛国动漫里的五芒星图。 陈玄度抬头望去,上面的景象也明朗起来。 同样多的容器一层层堆叠着,密密麻麻,究竟叠了多少层,数也数不清。这些容器形成了一组组长长的通道,直通天际,看起来十分壮观。 陈玄度正在那里四处张望,却瞥见一团红雾不知从何处飘来。 落地后,红雾显现出一个老婆婆的模样,从打扮上像是国画里的古代老妪。很明显,这个形象也是“如意婆婆”欺骗人的表象之一。 此时,这位老妪面露嫌弃之色,上下拍着身上不存在的秽物,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呸呸,臭老鼠也想跟我斗?斗得过我吗?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比人类还要低贱的东西!你们全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当抬头见到陈玄度已经被容器禁锢起来的时候,怪物马上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面孔: “嘿嘿,终于凑够了,太好了,太好了!” 下一秒,“如意婆婆”走到一颗悬浮着的黑乎乎的球附近,就像在表演杂耍一般,双手在球周围摩挲起来。 片刻,陈玄度感觉周身上下一阵震颤,仿佛间是有人打开了按摩器的开关。 还是全身按摩的那种。 什么东西运转了起来,不,可能是一台透明的外星机器运转起来了,陈玄度如此坚信着。 他非但没感到害怕,反倒是有些兴奋,脑子里不断莫名闪现‘et’、‘第三类接触’这些精典科幻片里的场景。 容器组成的壁垒自下而上不断传输着容器里汲取的能量,就像预备发射的等离子炮。很快,在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 ‘这只怪物是在通过这台机器打开一扇时空大门?’ 还来不及惊喜,陈玄度的耳畔回响起无数弦音,干扰了他此时的思绪。 同时间,伴随着周身某种被撕裂的破碎感,陈玄度觉得自己快要和其它那些透明容器中的看得清形状的人形或是烟雾状的东西一起直冲云霄而去了。 老实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虽然感觉到的并不是肉体上的疼痛,但这种撕扯灵魂的感受却让人更加惶恐。陈玄度只觉得这些共振的弦音非但将自己的天灵盖打飞,还试图将原本寄存在自己脑内的那些东西也一并带走。 当下,他为自己刚才的无知和乐观感到心痛,那种初遇新奇事物的快乐被未知的恐惧所支配。 陈玄度意识到如果自己只是开启新世界的能量,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的话,那么这种见证奇迹的形式对于自己的人生和见识基本是毫无意义的。 ‘该死的@#%!’陈玄度少有地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随着上方洞口吸力不断地变强,陈玄度曾经经历的前尘往事和感受过的喜怒哀乐都鱼贯而出,渐渐只剩下一具空壳。 ‘这些就是临死前会见到的人生走马灯吗.......’ 陈玄度的意识离自己的肉体越来越远,似乎连心跳也感觉不到了。 某个瞬间,一段幼时已然遗忘的记忆涌上来,像播放电影般重现在他的面前。尽管可能只有几十毫秒的功夫,却让陈玄度清楚地记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是陈家在红甲市的公屋。 陈玄度伫立在仿若上帝视角的半空,看着三岁的他满手泥巴地从外面回来。女佣玛利亚催促他去洗手的时候,恰巧外婆和母亲结束完之前的谈话,母亲哭着跑进了卧房。 三岁的他不解地跑到外婆身边拉拉那片华丽旗袍的裙裾,认真恳求道: “外婆,不要骂妈妈,好不好?” 外婆摸了摸这个可爱的小脑袋,安慰道: “我没有骂你妈妈。你妈妈只是接受不了一些事,所以不开心。” 随后外婆拍着他的小手继续说: “玄度啊,你知不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这句话其实是错的。人要先学会爱自己为自己活,也要勇于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千万别因为所谓的大义委屈了自己。” 三岁的他满脸懵懂显然完全没有听懂,但还是点点头乖巧地应答: “我知了,外婆。” “乖仔。” 不知为何,落地窗外的景色骤然发生了变化,霎时间风起云涌、斗转星移、昼夜更替。 外婆站在原地自语般呢喃: “以后,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陈玄度感觉外婆的脸不知何时望向当下的自己,顿觉心头一热,喊出一声: “外婆。” 在那个早在十六年前就过世、只是存在于记忆碎片中的外婆的注视下,陈玄度耳畔传来了一下下沉重的敲击声,就像体内的某个有别于他的‘他’,发出的呼唤。 ‘回来吧,你该醒了。’ 于是那份行将消散的意识被逐步拉回到这个躯壳里,每接近一分,便感觉那敲击声就愈发沉重起来。 咚,咚,咚咚。 伴随着有节奏的声音,陈玄度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两股滚烫的热流止不住地从陈玄度眼中流淌下来,冲刷洗涤着遮蔽在他面前的迷雾。 这是他的心跳声,一首如同火山迸发般鲜活的生命之歌,一位许久不见又分外熟悉的老朋友。 当在体内沉睡已久的东西完全苏醒之后,周围的一切也仿佛一圈圈涟漪过后恢复平静的湖面那样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随着那东西的复苏,陈玄度甚至感觉自己有了力量可以与头顶上的那股吸力抗衡。 他屏气凝神,努力拉扯脑中虚幻的记忆,周围鱼贯而出的能量便如同冰天雪地里窗户上的水汽般逐渐停滞凝固起来。 陈玄度内心一阵欣喜,‘起作用了!’同时间,他看见某位姐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不远处的地方。 “呵呵,如果这台机子没问题的话,现在也轮不到你来用,你还不明白吗?” 发带姐姐冷漠地对“如意婆婆”说着,“这就是个失败品。”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别缠着我了!” “如意婆婆”跳脚抗议着。同时间,陈玄度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那的确是一台不可能存于现实世界中的机器,生化武器般的造型与他认知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与其说这是一台外星机器,不如说更像是来自外太空的一只大头朝下的多触手生物。它的每条触手,都是由无数透明容器按照某种规律排列并重复叠加,一直延伸到头顶上看不见的地方。 而众多触手的汇聚之处正是“如意婆婆”手中摩挲的那颗悬浮着的黑色球状物,这个不规则的球体看起来更像是这台机器的中心控制器。 “不可能,不可能!当时明明就是好的,我看见他启动了。” 怀抱控制器的“如意婆婆”手忙脚乱不知在捣鼓什么,而发带姐姐就这么看着对方在那里无用功,没动地方。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坏的,那你何苦费尽心思地促成此事?” 几分钟之后,现场的状况依旧没有改变,面对注定的败局,“如意婆婆”气急败坏地尖叫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啊,好处么......当然不光是对我有好处了。” 发带姐姐看了一眼陈玄度方向,面露微笑。 “别忘了,我在你这里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什么?!” “只是我的帮助向来都不是免费的。要你拿点东西回报我,很合理,不是么?” “难道我还要谢你不成?!” “那倒不至于。” 发带姐姐边心不在焉地应答,边不时查看陈玄度附近的状态。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如果这个仪器探测到匹配的钥匙是马保宝,那么这小子就好比是一把隐藏的万能钥匙。” 当观察到四周停滞的能量,开始轻微颤动的时候,发带姐姐的话就更加不走心了, “你也知道的,万能钥匙虽然很难控制,弄不好会把锁眼给完全破坏掉,但是利用得当却是更加好用的。我帮你找到这么合适的人选,到头来你还是去找了别人,完全不领我的情,你知道,我有多伤心么。” “休要欺人太甚!” 听着发带姐姐的胡言乱语,“如意婆婆”简直要气疯了,敢情自己被当成枪使不算,用完还被对方抱怨是把废鸟炮,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且不管这怪物气得在原地双脚跳,发带姐姐的关注点却始终在陈玄度这边。 ‘她是在拖延时间么?’ 此时,陈玄度看着发带姐姐漫不经心的表现,忍不住内心吐槽道: ‘大姐,你是不是拿错台本了?难道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这句箴言吗?’ 于是陈玄度俏皮地对着发带姐姐报以有节奏地眨眼,发带姐姐见到他的回应,脸上顿时显露出一丝宽慰之色。 “哼哼,好在你小子没辜负我的期望!” 第十九章 逃离困境 第20章 逃离困境 陈玄度这番摩斯密码般的频繁眨眼就像是一颗宣告局势扭转的信号弹。 轰隆隆。 下一秒,正如像发带姐姐预期的那样,原先头顶的能量旋涡开始逆转。 在“嗡嗡”机器轰鸣声中,大量的能量被运送了回来,但不是全部物归原位,而是一股脑地释放到此处的空间中,形成了一团团可怕的风暴团。 见此状况“如意婆婆”不由惊得语无伦次: “怎么回事!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啊!........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发带姐姐并未回答“如意婆婆”的提问,此时的她已然没了踪影。 由于这些狂乱的能量风暴,附近的空间开始扭曲,通道那头也在渐渐崩塌,头顶漩涡般的洞慢慢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装载着能量的透明罐子逐个从那台外星机器上脱离开来,在能量风暴的吹拂下,四散漂浮。 裹挟着罐子的能量风暴没有停歇的意思,它们似乎被某些强劲的力量吸引着,朝着这个空间更为深邃的地方席卷过去。 陈玄度刚才还在为自己能化身为与外星机器抗衡的超人而得意洋洋,此刻却完全乱了阵脚。 原来这能力并不是全方位的,至少他很肯定自己不能阻止风暴团的轨迹。当下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囚禁自己的罐子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很快,一根细长有力的黑线从空间某处射了过来,禁锢住了陈玄度所在的罐子上。 接下去,被黑线拽着跑的罐子如同暴风雨中的风筝,筛糠般抖动起来。 陈玄度也随即被那股强大的力量给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痛让陈玄度清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狠狠甩在某个坚硬的表面,浑身的骨头都快被弄散架了。 下一秒,陈玄度又兴奋地爬坐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回来了。他回到了现实,回到了熟悉的空间,再次体会到了地心引力带来的踏实感。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此时时间显示十二点十七分。 ‘刚才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实只过了十五分钟而已吗?’ 刚才在那个古怪的空间里,陈玄度始终处于戒备恐慌之中,完全忘了有手机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看到的时间与自己经历的时长有如此悬殊的差距,估计即便当时拿出手机也于事无补。 陈玄度甚至怀疑,那里和无人岛差不多,多半是没有信号的。 “是发带姐姐救了我吗?......其他那些人呢?也得救了吗?” 回想起刚才那段时间里出现过的那些见过或是没见过的人物,那些被如意婆婆囚禁的灵体,陈玄度有点担心他们的现状,特别是“大话王”和陶老师以及娄阿姨的。 轻轻叹了口气,他开启手机的电筒功能照向四周。 陈玄度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墙壁和地面的材质与自己所住的312号寝室极其相像。 区别是这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家具电器,尤其没有门或窗。 ‘是那间201室?’ 对此陈玄度心里有了点猜测。果然,201室和那个古怪的空间存在着一种莫名的联系。 是出口?还是像游戏里传送用的回城点? 对此,他不得而知。 在手电的光横扫一圈之下,陈玄度还发现这里房间的地面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散落着各式的东西,比如手机、书籍、衣服等等私人物品。 这一发现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着光柱在地面的缓慢移动,陈玄度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看到了一条起伏不定的大毯子。 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调整一下心绪,陈玄度再次将手电的光照过去,同时间他听到那块大毯子附近发出了一阵阵熟悉的鼾声。 “难道是?” 陈玄度大喜过望,赶紧朝毯子方向移动过去。等掀开毯子之后,他看到在下面趴着的正是自己的室友“保哥”。 伸出手试探了对方的鼻息,只觉“保哥”的气息平稳,如同睡着了一般。 “保哥!保哥!” 陈玄度试着推动室友肉鼓鼓的后背,可惜半天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看起来“保哥”睡得很香甜,或者说他是不是完全晕过去了? 跳出这个想法后,陈玄度再次陷入恐慌。 如果这里还连接着那个古怪的空间,他很担心“如意婆婆”会不会再次出现,将他和“保哥”重新抓回去。 现在的他,已然没了任何超越人类极限的非常能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能力的适用范围只限于那个空间里,或者是像游戏里那样他暂时将能力的点数用完,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 陈玄度抓了抓头顶的乱发,再次将手电胡乱扫向这个房间的不同角落,试图找到可以出去的突破口,哪怕是墙上的一个小洞也好。 找着找着,陈玄度在距离自己最远的那个角落里,再次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娄阿姨?!’ 那是盘坐在地上的娄阿姨,身边还平铺着一架老式的木梯。 娄阿姨的出现让陈玄度喜忧参半,纠结了半天,他还是鼓起勇气,朝那个角落走去。 “娄阿姨?” 陈玄度半蹲下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靠近到一定的距离,他见到对方眉头微蹙,双眼紧闭,两颊上还残留着明显的泪痕。 这似乎才是真正的娄阿姨。 陈玄度确信眼前的这位老人不再与那个“如意婆婆”有任何的关联,而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陈玄度赶紧俯下身子,上前探了探对方的鼻息。随后他松了一口气, ‘好在现实中的娄阿姨还是活着的。’ 陈玄度开始猜想,在空间里娄阿姨追逐的那个只有下半身的男人应该是对方的父亲没错,因为当时陈玄度清楚听到娄阿姨喊出了“爸爸”这个称呼。 结合先前的所见所闻,陈玄度一时间将“大话王”讲述的怪谈故事里那具只剩上半身的男尸,与娄阿姨的父亲对应在了一起。 此刻,娄阿姨父亲的下半身虽然没有和娄阿姨一起出现在这间201室内,但是这起跨越了半个世纪的事件终于在当下迎来了新的转机。 只是不知道有谁能继续追查下去,揭示出事件背后的真相。 陈玄度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完全没把自己代入到这个“谁”的位置上,对他而言,做个旁观者就够刺激了。 欸,“大话王”查到的不就是从娄阿姨嘴里听来的嘛。那娄阿姨清醒之后,或许她自己就会去继续调查这件事情。 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陈玄度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怜悯。 看来,娄阿姨一直在苦苦追寻自己父亲离奇死亡的真相,难怪这么大年纪还跑来做宿舍管理员。 接下去,她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这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未免太过沉重了些吧。 陈玄度将手电的光慢慢从娄阿姨脸上挪开,对方怀里抱着的一块奇怪的木板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块黑色木板上的纹路十分眼熟,他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就在陈玄度准备再仔细检查这块木板的时候,房间不远处的地板剧烈地颤动起来。 很快,有人打开了一扇直通上下的门。 一缕手电光照了过来,陈玄度也将自己的手电回照了过去,两道光互闪片刻之后,他发现探出脑袋的人竟然是陆修言。 “修言?” 陈玄度又惊又喜,陆修言面对这个房间的状况却是一副‘稍有惊讶之色但似在意料之中’的表情。不过下一秒,陆修言提出的问题让陈玄度有点懵圈。 “你见到一块黑色的木板没有?” 陈玄度稍稍停顿,马上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随即指着娄阿姨方向问,“是这块吗?” 陆修言看罢点点头,伸手道: “把它拿给我,时间不多了。” 娄阿姨此时的身子明显比之前松软了不少,陈玄度从老人怀中很轻易地抽走了木板。只听陆修言继续说道: “我们要赶在都市警卫来之前离开这里,不然很难解释清楚。” 陈玄度点头表示同意,但是随后他握着木板的手停滞了一下。因为在某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这块木板的背后闪现出一块巨大的透明块状物。 这个瞬间转瞬即逝,陈玄度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却没见到任何其他事物。 只有木板,一切如常。 此时,陆修言也爬上了阁楼。他急切地接住木板,小心塞进随身的背包内,然后建议道: “玄度,你先下去吧。” 陈玄度有心想打探这块木板的秘密,转念又忍住,朝着翻开的门板方向爬去。经过“保哥”身边时,他有些迟疑。 “那保哥呢?” 看着趴在地上酣睡如小山的“保哥”,陆修言面露尴尬之色。 “扛不动啊......” 随后陆修言补充道, “没时间了。等都市警卫来吧,反正他昏过去了,多半什么都不知道吧。” 额,下一章不知为何被审核中了,没发出来......不太懂,如果这章都发不出来的话,那以后的就可以不用写了,都没法过了。 第二十章 重启开始 第21章 重启开始 顺着陆修言自带的折叠梯下到地面,陈玄度这才看清了通往201室的门果真是在门房靠里面的天花板上。 坐在楼梯边缘的陆修言不知在楼上忙碌什么。见到对方脚上套着的鞋套,陈玄度发现自己的鞋子在地面留下来一个明显的鞋印,赶紧用鞋底摩擦那里,弄出一团胡乱的痕迹。 他抬头低声呼唤好友: “修言,要不要我帮忙?” 陆修言转过脸,笑眯眯地表示: “你先出去,我来收尾。” 看到对方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陈玄度放心地回头。他尽量避开周围的家具,踮起脚迈开最大步伐,留下最少的痕迹,走向门房外面的空地处。 出了门,陈玄度马上意识到什么,第一时间抬头看向门房对面的摄像头位置。 只见那个黑洞洞的镜头上竟然覆盖了张表情包贴纸,贴纸上摆着贱贱动作的小人似乎在向摄像头下的人使眼色: ‘嘿!我给你挡着呢,你爱干啥就干啥,想裸奔想做什么坏事都没关系,监控那里是统统都拍不到的。” 一时间陈玄度的心里不禁翻腾起诸多感慨: ‘修言啊修言,没想到你的业余爱好这么危险......不过,你万一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别像现在这么一句话都不告诉我,不然你交我这个朋友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玄度决定下次找个机会将这些心里话都和陈玄度说说。 很快,陆修言一路泼洒着什么粉末状的东西逐步退到门房外面。 “这是你干的?什么时候的事?” 陈玄度指着摄像头小声询问。 刚出房门的陆修言却摇摇脑袋,随即看向敞开的宿舍楼大门说道: “我下楼的时候就见到这些了。哎呀,边走边说。” 陆修言拉着陈玄度迅速离开宿舍楼,避开一路的监控摄像头,躲藏到附近的自习教室去。 在路上陆修言告诉陈玄度,十二点刚过的时候,他被寝室的关门声给惊醒了。开灯发现陈玄度居然也不见了。 他下楼逐层寻找,结果发现宿舍楼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唯一的摄像头上也被人用贴纸覆盖,这让他马上猜测应该到门房里面去寻找相关人等。 等陆修言拿来保底的备用钥匙和一些工具打开门房,找到并打开通往二楼的门时,就与陈玄度碰了面。 听到这里,陈玄度有些糊涂了。 综上所述,整个过程中,难道之前还有其他人入侵了这里? 看起来,陆修言只是顺着搜集到的线索发现了自己。 那另外的入侵者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难道11号宿舍还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他们不知道的? 陈玄度观察了陆修言半天,觉得好友在这方面并没有撒谎,于是索性将这两个疑问逐一抛出。 可惜,他们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任何结论。 奇怪的是,在此期间,陆修言没有询问陈玄度他在那十五分钟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陈玄度也没有询问陆修言关于黑木板的事。 两个人都完美避开了对方的敏感话题,而是只讨论了外来入侵者的多种可能。 老实说,陈玄度不觉得自己能解释清楚那十五分钟里发生的怪事。这些匪夷所思的存在,他自己已然全盘接受;可其他人呢,估计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心底很感谢陆修言的‘不提及”。所以作为回报,他也不会去问黑木板的事。 之前对陆修言此行目的不单纯的想法早就在陈玄度脑海里萌芽,现在可以肯定,好友的目标就是这块黑木板。 所以进一步的询问可能会涉及到陆修言不能言说的事实,冒然跟进,说不定会影响目前二人的关系。 陈玄度很看重这段友情,所以他宁愿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们之间讳莫如深的小秘密。 谈话间,陆修言提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他们无意间卷入的这个事件,是否还涉及到更为严重的刑事案件。毕竟这间201室里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他们无从知晓都市警卫会如何定性。 果不其然,很快大学校门方向警笛大作。 由远至近的警车不多时停在了事发地的附近,引得学校里的人们纷纷出来看热闹。 陆修言朝陈玄度抛出一个眼色。陈玄度立刻意识到,接下去由于警卫方面的介入,他们很可能会受到盘查询问。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二人停止了题外话,转而对之前的行动轨迹编排起了口供。 隔天,随着医院里“保哥”的苏醒,这件看似与行窃相关的案件出现了戏剧化的进展。 因为“保哥”一口咬定是娄阿姨绑架了自己,并且把之前的事胡乱一气说了出来。 从“大话王”的生病到陈玄度的昏倒,到娄阿姨诬陷他们偷东西,再到他前一晚说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遭遇。 总之是说得是声泪俱下、涕泪纵横,就和一个身心遭受多重迫害的受害者差不多。 更奇怪的是,警卫方面暂时采信了“保哥”的证词。 其实,警卫方面采信证词最关键的原因是,201室里满地的私人物品,有一部分与近五年丹桂校区附近的人口失踪案件一一对应上了。 其余的部分物品,年代更为久远,物品主人的身份有待进一步查证。 还有,以往对十一号楼发生的邪门历史有所了解的校方或是其他知情者,偏偏都不知晓那扇通往201的门的存在。 所以警卫方面推测,知情者恐怕就是在门房住了近五年的娄阿姨了。 换句话说,警卫方面断定这扇天花板上的门是娄阿姨处于某种目的,自己一个人或者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增建出来的。 综上分析,娄阿姨不光是此案最大的嫌疑人,也与近五年学校附近失踪人口的案件有着不小的关联。 另外,当晚看热闹的学生几乎将房门大开的案发现场弄得一团糟,可做参考的监控在也十点前失去了作用,所以究竟是谁开的门?为什么案发现场的门都敞开着?之类的问题已经无从考证。 再加上,除了“保哥”之外的另一个当事人娄阿姨,在被送进医院后始终昏迷不醒,最后还被医生诊断为了植物人。 所以整件事情死无对证,貌似只能听取“保哥”的一面之词。 几天后,陈玄度和陆修言再次被叫到学生处问话,这次办公室里除了学生处的老师和校方相关领导以外,还有两名都市警卫在场。 陈陆二人坚称在听到警笛声之后就和其他学生一起下楼看热闹,接着就出去闲逛了几个小时才回去;并表示他们之前都没发现“保哥”的行为有任何异常,当时以为室友只是比较早下楼去看热闹而已。 事先这二人串过口供,对门房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显然不可能给警卫方面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不过在这次问询中,陈玄度注意到其中一个都市警卫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摆设一般站在旁边。全程那人还用意味深长的眼光审视着自己和小陆,不免显得有些怪异。 毫无意外的,凡是和这幢十一号楼扯上关系的案件都不会拖得太久,这次的事情也很快得到平息。 在办理毕业前的全部手续期间,陈玄度从未在公共媒体上见到过任何关于这起案件的报导。校园里的传闻更是乱七八糟,多达十几种不同的版本。 等他的手续都办完之后,校报相关案件的标题也不知怎么从“癫狂宿管监禁他人未遂”,变为了“宿管滥用罐装天然气导致二人昏迷”这种。 接近六月底的时候,陈玄度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 而他的实习大计却一再搁浅,前三家公司关于复试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在陈玄度犹豫着要不要向父亲妥协去自家公司实习之时,却惊喜地发现之前他在食堂里收到的两条被他当成是欺诈短信的邮件,却是由一家正经的公司发出的。 那家公司还在没有面试陈玄度的情况下,给了他一个为期两个月的实习机会。 陈玄度很好奇原因是什么。 是他们求才若渴还是饥不择食?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一家传销公司? 不过最近身边的怪事已经够多了,再多这一件,陈玄度也不在乎。好歹这是个实习的机会,先去看了再说。 无论天气晴雨,生活还要继续,这就是人生常态。 自从那天在发带姐姐的帮助下,陈玄度的脑子像被开了窍一般。 如今他能熟练地在睁眼闭眼间就切换看到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天生某种特殊的能力。 (“如意婆婆”一种祈愿大家都如意的怪物。本卷结束......本来想说每天按时发的,现在貌似做不到了,前一章审核中加修改还有手抖发错分卷,就很长时间了.....那么只能说每天午时发布,有缘相见吧。) 第二十一章 主任大佬关(一) 第22章 主任大佬关(一) 关礼荣看了看坐在床沿抹着眼泪的黄脸婆-方婷,叫嚣着: “我承认昨天就是去玩了,你又能怎样?!” “我要和你离婚!” 方婷看似在用力叫喊,可明显底气不足。 而关礼荣仿佛司空见惯,他带着轻蔑混杂怜惜的口吻劝说道: “离婚?别傻了,离开我你怎么生活,还是想开点吧。” 方婷嘴唇嗫嚅了半天,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眼看这场夫妻间的斗争自己再次获胜,男人迈着胜利者的步伐轻快离开。 他,关礼荣,就是这么一个渣男,不遵守婚姻的承诺,四处拈花惹草,还自持很高。 此时,骑着一部小摩托的关礼荣正洋洋得意地飞驰在上班的路上。 当初因为吵着和方婷结婚,让关礼荣与家里的关系逐渐僵化,最终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小公司里。 不过,他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奇怪的是,一方面关礼荣表现得像是一个很爱妻子的人,甚至爱到过分占有的地步;另一方面在公司里,他也不放过任何对女同事骚扰的机会。 关氏家族中有人对关家老太太嚼舌根子说,关礼荣这个小册佬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只想沾老关家的连带好处,却不愿意履行对家族应尽的义务。 至此,相关人等在这家小公司里安插了不少的眼线,有的是来监视关礼荣的动向随时报告老太太的,有的则是提防着他哪天想通了回去夺权的。 实际上,没人真正关心关礼荣究竟是心机很重还是胡来任性。公司里大部分的人面对这位头衔是主任、权力却等同大股东的男人时,心里的潜台词都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在公司任意妄为? 凭什么他可以招人不看能力,看的却是脸蛋、身段和性别? 凭什么他可以把办公室当成“后宫”来建设?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有人在暗地里给关礼荣起了个“大佬关”的绰号。 不久之后,很多人都跟风这么做了。大家明面上关主任长、关主任短地叫他,背地里却揶揄嘲笑“大佬关”惹众怒不自知。 在雨澜市的方言里,“大佬倌”就是特指老大的意思,与其谐音的绰号“大佬关”也在暗示关主任倚仗老关家的关系在公司里胡作非为的事实。 可没人敢当面质疑他的决定。他们清楚这位是这里的“大佬”啊,别说职场霸凌你,就算他当众潜规则你,怕是也没什么人敢抱怨的。 此刻,墙上的时钟显示早上十点半的时候,大佬关意气奋发地踏进自己的领地,想对一众姐妹们耍个帅,却发现办公室里唯独留下“小发呆”这一个女生。 今天,女同事们像是约好了一般,集体出去开会了。 大佬关尴尬地甩了一下刘海,假装不在意地走向自己的工位。经过饮水机附近时,他见到了最新招来的那个实习生,敷衍地朝对方点头示意。 当下大佬关心里却在想,要不是看在对方家里有点社会关系才不会破格录取他呢,随便在哪里招的年轻女大学生不比这个毛头小子赏心悦目些嘛? 想到这里,大佬关的眼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小发呆”方向。 说起破格录用的人,还少不了这位神奇的临时工。 他也不清楚对方是怎么被招聘来的,原本以对方的姿色,是绝不可能通过自己的首轮筛选的,可是某天早上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妹子踏进了办公室。 到底是简历上的“照骗”让自己看走了眼,还是人事那里在流程方面出了差错,大佬关毅然决定要尽快找个借口辞掉“小发呆”。 随后当第一个月的业绩报表摆到面前时,“小发呆”的工作能力顿时让他打消了辞人的念头。 用低于基本工资一半的价格招来的临时工,产生了以往十倍的效益,这件事本身就是大佬关作为管理层的一大功绩。 更何况,他自我安慰说,除了万年不变的头饰和仅仅一米六零的身高之外,“小发呆”的面相还属于耐看的类型,穿起小裙子也跟个洋娃娃似的。 于是大佬关“勉为其难”地将这个妹子留下,安排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临时工的绰号从“绑发带的小妹”、“发带妹”、“小发带”,变成了如今大家口中的“小发呆”。至于她的原名是什么,根本没人记得。 百无聊赖的大佬关在座位上坐了那么片刻,滑动网页的手还是停下了。此时,他觉得无聊至极。不知为何,纵然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鼓鼓的冷气仍然无法驱散他内心的燥热与邪火。 终于,他的余光再次扫向正在认真工作的“小发呆”,下一秒,他就不自觉地挪到对方的背后。手方才抬起,就听到一个严厉又略带幼齿的声音传来: “警告你!别摸我!否则后果自负!” ‘诶呀,小姑娘脑袋后面长眼睛啦?’大佬关心中大惊。 “小发呆”转过身,面沉似水。 片刻后,她上下张合起自己的嘴巴,说话的语气比ai还像机器人: “主任,请别干扰我的工作好不好。你也不会希望因为你的干扰导致我的报表出错,上面问罪下来结果发现本来交给您来做得那么重要的工作都是由一个兼职的临时工在完成的事实吧?” “我就是来监督你工作的。嗯嗯,你好好工作就行。” 大佬关表面应承,心里却叹道:‘原来是个小辣椒啊。’ 回过头来大佬关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转身时假意不小心撩了一下“小发呆”头顶上那宛如尖耳朵般的发带末梢,才快速离开。 他心想,‘哈哈哈,我摸了,你又能怎么样?’ 只见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发呆”慢慢站起身看向他,女孩的头顶上方仿佛升腾起一股骇人的气浪,朝着他的这个方向缓缓压制过来: “主任!你听不懂人话吗!” “叮咛.........” 当下大佬关深觉这个小姑娘有点古怪,以后还是不惹为妙。 这时候,一片茵茵艳艳之声传来,开完会的女同胞们回来了。 这些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姐姐们正是长在大佬关审美点上的美女。可惜美女们见到关主任后,并没什么好气。 其中一位姐姐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呵呵,主任今天那么早来上班啦。” “哟,已经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另外一位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好,快走快走。” “诶~你们上哪儿去吃饭呐?要不我们一起吧!” 大佬关追着女同胞们出去,如同追着蜜香的花蝴蝶。 “小发呆”抱胸站在原地,看起来余怒未消的样子。等那群人全部离开之后,她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呵...” 同时间,她发现身后不远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那对躲藏在厚片眼镜及凌乱刘海双重掩体背后的视线,正从一根承重柱后方径直射向“小发呆”,而那双眼睛的主人醒目的身高很容易让人产生那里存在着两根柱子的错觉。 “咳咳,该工作了。” “小发呆”清清喉咙作势坐下,下一秒却忽然端起水杯、转过身径直走向柱子旁边的饮水机。 “哦,忘了喝水。” “小发呆”的举动杀得柱子旁的男生一个措手不及。看到这位高瘦的男生慌不择路地逃向男厕所方向,“小发呆”的笑意更浓了。 凡是上过班的人都知道,每当你专注做一件事,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转眼间傍晚将至,到了下班的时间。 大佬关溜溜达达走出办公室,他可以比别人早走,也不用打卡。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狭长的走廊上似乎有一条长长的摇曳的黑影跟在他的身后。这个黑影不知不觉间与大佬关身后的影子悄悄融为一体,在旁人看来,就像夕阳将他影子拉长了一些。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可当大佬关到达楼梯口准备迈步向下的时候,地上的黑影忽然有了动作。 大佬关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差点滚下楼去。在关键时刻,似乎又有人及时拉住了他的裤腿,让他有机会借力抓住旁边的楼梯扶手稳住身形。 站定的同时,大佬关的眼角余光中,看见一个黑影闪到了墙后。 ‘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佬关很生气,想要转头寻找戏弄自己的人,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再次跌倒在地。 此刻大佬关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不知怎么被拉到了膝盖下面。他的下半身几乎成了半裸,连内裤都卡在关键部位差点漏光。 好巧不巧,楼下走来三四个其他办公室的女孩子,那些人抬头间,又正好与褪去裤子站立在楼梯边的大佬关目光相对。 然而她们见到大佬关如此窘迫的模样,非但不表示同情关心,反倒是纷纷掩面惊呼起来。 “呀!臭流氓!” 第二十二章 主任大佬关(二) 第23章 主任大佬关(二) “呀!臭流氓!” 大佬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 他承认自己乐于偶尔耍耍流氓,却不会堕落为一个真正的变态,那超出了他的底线。 更何况,刚才的事情明显是有人诬陷。 所谓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大佬关喜好女色这件事,在外面不算是新闻了。 老婆方婷就是他的理想型,办公室里大部分的女同事也是按照他的审美招来的。平日里,他会趁业务之便去俱乐部会所玩玩,但是从来没去招惹什么小三小四,原因很简单。 他们老关家的家规很严,这种很容易被外界抓住把柄的事,大佬关是绝对不能去做的。 这就是曾祖母给大佬关定的最低底线。 ‘现在,这是有人想要弄自己?’ 可是,刚才那种下三滥却小儿科的手段,未免有点可笑。 转头想想,大佬关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用这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给自己使绊子,更何况其他人。 ‘是我搞错了?’ 很久没有经历家族里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大佬关的大脑瓜渐渐有些不灵光了。 他呆站在楼梯口,脑袋里思绪翻滚,小腿处的裤子却不经意继续往下滑落了一些。 “呀!” 楼梯下方的女孩子们再次尖叫起来。 当有个女孩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留下证据时,大佬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迅速提上裤子仓惶逃离了现场。 刚才事故是一定不能传扬出去的,否则就不光是丢了自己的脸,更是丢了老关家的门面。 尤其被曾祖母知道的话,那自己今后的日子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逍遥了。 于是大佬关边跑边摸出手机,和公司的人事部交涉了相关事宜,并吩咐他们把事情压下去。 他甚至想马上冲到安保部把走廊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他的地盘上让他难堪,公然挑衅这里的权力大佬。 就在大佬关气鼓鼓迈步往电梯方向走去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 打开一看,是老婆方婷在问自己今天回不回去吃饭。 想到早上老婆被自己怼哭的样子,大佬关心头闪现一丝愧疚。其实昨天他只是去招待工作上的客户,吵急了眼才赌气说自己出去玩的。 现在老婆发来消息向自己服软,那就给她些面子早点回去。 ‘算了,今天先放过这个昏了头的家伙,反正下周一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大佬关决定先回家再说,转念间在电梯内按动了地下室的楼层。 可惜,在从地下车库将小摩托推出来的途中,大佬关再次遇到了之前那几个目睹自己“裆下漏风”的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嘴上不说什么,眼神却在大佬关身上指指点点的,搞得他又羞又怒。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倒霉!” 他越想越气,一路上都在思考着如何转移公众视线之类的对策。 在某个路口,大佬关心不在焉闯了红灯。 当一辆巨大的土方车出现在他视野侧方时,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接近深夜的时分,“大佬关”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中间。 沿着一排明显的刹车轮胎印,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脚下是一片暗红色的污迹。 思索了半天,他感到有些疑惑: “诶?我这是怎么啦?” 他脑袋里空白一片,完全记不起从西山路开始到现在发生过什么事情。 四下张望,“大佬关”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皓月当空,他的脚下却没有影子。 他揉了揉眼睛,接下去发现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在他的左脚腕上拴着一条黑色的线。 “大佬关”将黑线提起来仔细查看,这线似乎用烟做的丝带来形容更为贴切些。而且从线另一头的重量来判断,似乎是连着什么东西的。 他牵起黑线往那个方向走,身体穿过了一堵堵砖墙却浑然不觉,也毫无阻碍感。 最终,“大佬关”停在了某个卧房里,一位边喝奶茶边看平板的女生背后,他发现这根黑线正是从对方脚下的影子里延伸出来的。 此处看起来像是雨澜市常见的居民区小户型,一室一厅的结构,装修简单。房里的家具风格各异,基本可以用东拼西凑来形容。 恍惚间,“大佬关”感觉四周的家具、房间的四壁都在无限生长中。 这种如同磕了药般的感受让他十分惶恐。 “呃啊。” “大佬关”的哼哼唧唧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那位女孩转过头瞅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埋怨道: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还在看片呐.....” “这是怎么回事?” “大佬关”满脸写着震惊与征询,高举连接脚踝的黑线,质问对方: “为什么?” 女孩深吸一口奶茶,嚼着里面的珍珠,满不在乎地回应他: “舍咩唔舍么(什么为什么)?” 眼见对方还在装傻抵赖,“大佬关”脸色越发狰狞起来。他慢慢逼近女孩,动作夸张地指着对方: “为什么要害我?说,你是用了什么妖术害死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个子明显比对方小了不是一点半点。 当下“大佬关”站在那里,却像是站在一间巨人所住的居所。 ‘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 就在“大佬关”迟疑的时候,一只巨手袭来,直冲他的面门。他忍不住害怕地闭眼喊出声: “诶,别别别!” 好在女孩并没打算像拍臭虫那样拍扁他,而是揪着后背的衣服,将“大佬关”拎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花花公子,你毒网剧看多了么?说什么妖术呢?” 接着女孩在平板上慢条斯理地搜索起来,边搜索边问: “到底有谁被害死了?” 很快,“大佬关”见到平板屏幕上出现一则新闻: “快报,今日下午5时43分,北风路西山路口发生土方车撞人逃逸事件,被撞人腿部受伤幸而无生命大碍.....都市警卫就神秘土方车逃逸事件展开调查。” “被撞人是我?........哈哈哈哈,太好了,我没死!” “大佬关”指着自己,侥幸地笑着。随后他反应过来, “那我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女孩转过头去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没有理会“大佬关”的问题,只是含糊说了句: “今天探视时间过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你别岔开话题啊!” “大佬关”跳脚质问,女孩却再次伸手将他拎了起来,放在了自己头顶的发带附近,埋怨道: “真啰嗦!” 女孩从沙发上转移到了床上,“大佬关”不得不抓住面前这两根如动物耳朵般的发带结。 等女孩调整好姿势继续刷平板,他跳起来打算再抗议几句。扒开发带,却不想从高处窥见了女孩领口内的一丝春光。 “嘿嘿~” 花花公子到底是花花公子,狗到了哪儿都是改不了吃屎的。 正当“大佬关”瞧得兴致勃勃之际,却感觉两边的发带结中似乎有谁朝他射来不善的目光。 这目光犀利冰冷,“大佬关”见状下意识收敛起自己的嘴脸,后退几步,正襟危坐。 之后,陪着这个女孩刷了几个小时的平板,看了很多科普类的文章和短视频、以及当红剧集和纪录片。 “大佬关”觉得自己平时有些落伍,想着以后也要多多接触一些年轻人的东西,毕竟自己打算在那个公司混到退休,今后面对那些新招收的年轻女生,才能制造出合适的话题。 终于,女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睡了。“大佬关”喜滋滋地打算一同钻被窝时,女孩却将他一股脑扣进旁边床头柜的一个玻璃杯中。 “当我是什么?!放我出去!” “大佬关”气呼呼地敲打着玻璃杯壁抗议着,却见女孩瞬间酣然入睡。 接下去的时间里,他使出浑身解数,想从这个倒扣的玻璃杯下逃走。 可是任凭“大佬关”如何努力,这个玻璃杯却纹丝不动,如托塔李天王手中的玲珑宝塔那般倒扣在床头柜上,将他牢牢困住。 有点泄气的“大佬关”像纸片般瘫倒在地。玻璃杯外吹来一阵穿堂风,将他纸片般的身子推出杯子与台面的缝隙。 “还有这种操作?不亏是我!” “大佬关”从禁锢中逃脱,得意洋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算就此离开。悄无声息间,从旁边的衣柜顶上窜下来一条细长的黑影,扑将着把他压在身下。 “唔.......” “大佬关”来不及呼救,便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小爪子扼住了咽喉,一时动弹不得。 这只压在“大佬关”身上黑不溜秋的动物,看起来既不是猫也不是耗子。 好在那家伙并没有下狠手,而是对着“大佬关”反复闻了又闻、舔了又舔。 显得十分喜爱他的样子。 不多时,这只小型“猛兽”用一条和它自己身子差不多长的尾巴死死搂住了“大佬关”,强行进入了梦乡。 俺以前是动画行业的,所以俺的文......你们就当动画片来看吧~ 第二十三章 医院的偶遇(一) 第24章 医院的偶遇(一) 雨澜市七月的天气已然显露出燥热感,尤其过了小暑节气,到了冰淇淋的口感不如棒冰来得爽快的时期。 周六上午十点半,在雨澜市第六医院住院部的门口,一位身着黑色萝莉裙的年轻女子从红身白顶的出租车上下来,撑开了一把装饰有黑色耳朵的蕾丝黑伞。 她似乎与出租司机相当熟络的样子,亲密地聊了几句才离开。 那位司机在女子离开之后,也没有着急将空车灯牌亮起,而是拐进了一边常人不会注意的角落熄火停车。 目送黑衣女子一路进入住院部南楼,某位高瘦的男子才从绿化带里的巨型香樟树后面走出来。 他站在原地张望着,脑袋晃动的样子就像攀附在树干上的一只竹节虫。 在黑衣女子等待电梯的档口,男子还时不时闪避回树干后方,又探头出来张望,样子颇为可疑。 直到目送黑衣女子上了电梯,他谨慎地再等了片刻,这才过去排队准备搭乘再后面的那部电梯。 可惜上行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眼见转角处的黑衣女子正无聊地转着手里的伞在等他。 男子想要躲闪,却被身后的人群给挤出了电梯门外。 随着人流往前走,一把黑伞挡住了他的去路,黑伞的主人不解地问男子: “陈玄度,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既然无处可躲,高瘦的陈玄度只能挺起胸承认: “没干嘛。我是代表办公室同事来慰问关主任的。就是碰巧看到你,习惯成自然么......” 眼前的这位黑衣女子的脸上见不到任何古怪的痕迹。 近距离端详这位女孩的可爱脸庞,也很难将其与那个面目虚无的怪物“发带姐姐”划上等号。 经过上次11号宿舍楼里发生的事,陈玄度意识到发带姐姐或许对自己并无恶意,然而他的身体依旧残留着小时候被惊吓的记忆,对对方是亲信不足敬畏有余。 此刻听到陈玄度如此直白的回答,发带姐姐没有表示出不高兴,反倒是自然地招呼他同行。 “那就一起吧。” 陈玄度哪敢与这位姐姐并排走,只敢在半米外小心地跟随。为了表示尊重,他礼节性进行攀谈: “今天......你也是来慰问主任的?” “算是吧。” 走着走着,发带姐姐忽然摆出一副小市民做派, “诶!你知不知道?” 这女孩对着经过的病房探头探脑,言行举止与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位上了点岁数的大婶。 “这里的住院部有级别很高的vip病房,都是提供给市内老干部的,看看这设施果然不一般。额?” “嗯?” 很快这二人同时发现他们走错了通道,这里的病房号从610号到659号后就骤然变为了690号。发带姐姐差遣陈玄度去护士台询问,才得知660号以后的病房在通道另一边。 “这里的房间号排序到底是按什么规律的?” 为了缓解二人同行时的尴尬,陈玄度没话找话道。发带姐姐没接他的话头,只是撇了他手里的那束橙色天堂鸟一眼。 陈玄度以为找到了可以聊的话题,于是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花的来历: “哦,这个。我想来看望病人应该送束花的,在花店里看到这束很漂亮所以就买了。” “你记得留发票回去报销。” “啊?我没留。没事。反正这是我自己想买的。” “呵呵,这帮不尽人事,还想着开元节流的老油条。” “额?” 陈玄度不明白发带姐姐为什么没由来地斥责自己,只见对方翻翻眼白,向他讲解道: “你是代表整个办公室来的,买的慰问品就应该可以找他们报销,知道吗?傻小子!” 发带姐姐再次称他为傻小子,语调里带有一丝自来熟的嗔怪。陈玄度察觉那些话并无嘲讽之意,而是在传授自己社畜的基本常识,于是点点头回应: “嗯。” “还有,” 发带姐姐停下脚步把陈玄度拉到一边角落,说道, “这花是婚礼上用的。下次买点便宜的康乃馨就行了。” 陈玄度看了看手中的花有所领悟,接着又开始纳闷,‘说归说,特地拉我到角落里干嘛?’ 他抬起头顺着发带姐姐的目光,就见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从他们对面走来。 他们二人所停留的地方恰好是一个隐蔽的拐角,能看清楚过道上的人,过道上的却不容易注意到他们。 对面来的这位女子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的模样,脸色蜡黄愁容满面,步伐也迈得漫不经心的。 转眼间,从陈玄度他们刚来的方向又急匆匆跑过来一个男人,没头没脑地和对面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不过在女子的身子即将砸向墙上灭火器箱的时候,男子出手揽住女子的腰来了一个“360度大回转”,代替对方砸了上去。 那男子后背吃痛一时间皱起了眉头,嘴里却不忘关心怀中的女子: “啊嘶,你没事吧?” 或许当事人女子不会注意到异样,可从旁观者的角度就很容易察觉到这个男子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仿佛冲撞的角度和转身的动作都是设计排练过的; 而且明明是自己受了伤却还抢先关心别人,真是够可以的啊! 果然,被套路的女子对此男子产生了某种特殊的情绪,两人就这么搂在一起对视了许久,接下去这对陌生的男女居然相互攀谈起来,甚至有了点相见恨晚的架势。 陈玄度还在狐疑地吃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瓜,没等他回过神,发带姐姐就拽着他的袖口离开了这个过道。 ‘刚才那幕是什么?是在拍偶像电视剧吗?’ 四下张望了一番,确信没见到任何的摄影机或是工作人员,陈玄度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等他二人拐到了正确的通道上,发带姐姐忽然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诶?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女的,不是你的老婆吗?” “啊?我老婆?” 陈玄度的脑子快转筋了。 “没和你说话。” “哦.......?” 看着发带姐姐换了一副鄙夷嘲讽的神色,陈玄度也不敢追问究竟,只是继续默默跟在后面。 终于,在这片区域的护士台登记了探视表格后,二人走向此行的目的地,大佬关所住的666号病房。 龙炎人对数字的禁忌有不少,在不同地区喜恶也各不相同,不过对于“六”这个数字却是统一地归类于吉利这块儿的。 或许这就是659号以后的病房都被安排在同排vip高级单人病房区的原因。 ‘能住进与六六大顺谐音的病房是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呢?’ 自从进了这家公司之后,类似的小道消息陈玄度没少听说,他有点好奇关主任家里到底有什么神通。他的父亲应该是知道一些内幕,可陈玄度不会因为这种八卦向父亲主动开口。 等进了房间,陈玄度发现第666号病房果然是一间特别的高级单人间。 虽说高级病房他从小也没少待过,不过如此奢华的还是头一次见。 这里目测有120平米左右,除了病房所需必要的设备之外,在隔离病床的布帘拉上之后,外面的格局布置宛如高级民宿样板间。 这房间的风格,陈玄度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总之就是挺奢华的那种。 装潢做工十分讲究不说,用料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而且房间划分出了客厅、卧室、浴室厕所和阳台;各类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加上一个厨房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 最让陈玄度不解的是,主病床前的墙上安装着一款80寸以上的名牌电视机,市价近十万左右,会客沙发对面的墙上也有一个同型号同样大小的电视。 ‘这是为了让病人和来访者联机打游戏,增进感情用的吗?’ 陈玄度吐槽完房间陈设,还发现在病房的墙面上存在着一些奇怪的插座。那不是通用的三口与两口,也不是境外的常见形状,而是些类似游戏符文的复杂特型插口。 陈玄度低下身子打算仔细观看,同时间,“哗啦啦”,发带姐姐掀开了隔断的布帘。一束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洒了进来,正好照在陈玄度的侧脸上。 陈玄度下意识地避开刺眼的光线,转过身子,正巧瞥见关主任躺在一张宽敞的主病床上,单侧的手臂绑了石膏吊挂在支架上。 关主任略大的脑袋放松地侧向一边,身上盖着一条上档次的空调蚕丝被,睡得正香甜。 发带姐姐慢悠悠走到病床尾端,翻看起床尾的病况介绍牌,念道: “左手腕骨裂,右腿擦伤,哦,狗屎运不错。” 陈玄度皱眉看向发带姐姐,对她如此调侃事故受害者的态度有些不满。 “嗯?” 发带姐姐争锋相对地看回来,吓得陈玄度立刻认怂,把头转向别处。 说话间,门口一阵响动。 就见刚才在过道里见到的那位女性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那个撞她的男人。病房内的陈玄度二人未曾说话,却听对方满脸狐疑地先开了口: “诶?你们是?” “哦,您是关太太吧?我们是老关的同事,今天代表办公室的同事来看望主任的。” 发带姐姐老气横秋地抢先把陈玄度的台词给说了出去,并示意他把花递过去。对此,陈玄度倒也不介意,本来他就没想好该怎么说。 不过令他震惊地是,通过这番对话他意识到刚才在过道里见到的那位女性居然是关主任的夫人。 ‘难道说......?’ 陈玄度内心有些恐慌,本能觉察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哦唷,还要辛苦你们跑一趟。花好漂亮!插起来一定更漂亮。” 关太太接过了花,随手将花束摆在了角落里的茶几上,丝毫没有去找花瓶的意思。 屋里人的这番动静也将酣睡的大佬关给吵醒了,他揉揉眼睛调整了一下姿势,抬眼见到陈玄度二人似乎满脸写着高兴。 “小发呆,小陈,你们来啦?快,找个地方坐。” 陈玄度十分诧异,他觉得关主任这态度明显有点不对劲啊。 平日上班的时候,关主任的眼里只有那些姐姐们,对于办公室的所有男性以及发带姐姐这种无法定性的都是翘着鼻子打着官腔的。 让陈玄度更为尴尬的是,刚才过道里的那一幕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此时关主任的头顶上好似泛着幽幽绿光,让他无法直视。 “主任好......” 陈玄度心虚地将目光转回到发带姐姐那里,见对方倒是一点不客气地拉过小沙发的一角坐下。陈玄度四下打量一番,最后还是识相地站到了发带姐姐的身后。 大佬关此时将眼光撇向跟在关太太身后的那个男人,热情地招呼道: “婷婷,这位是?” 没等关太太答话,那个男人却急匆匆跑到病床边,深深地给大佬关鞠了个躬。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过失!你放心,我一定会负全部责任的。” 第二十四章 医院的偶遇(二) 第25章 医院的偶遇(二) 在六院住院部六楼的这间过于豪华的666号病房内,与关夫人一同进来的这个男人几乎要做出下跪的动作来。 他趴在病床边,扒着扶栏,口口声声表示要对车祸事故负责。这番举动让病床上的大佬关有些懵圈,没等大佬关开口询问,那个男人继续说道: “我愿意赔付所有的费用,只希望私下了结,千万,别把这件事闹到法院去。”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之后,在场的几个人都不免有些诧异。 别说大佬关了,连作为吃瓜群众的陈玄度也开始在脑袋里浮想联翩起一场与犯罪相关的故事桥段。毕竟这大佬关的家世似乎来头不小的样子,因此被坏人盯上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这也不算是小事了.......” 此时关太太忽然发声插话打圆场,众人的目光马上转了方向,朝向她寻求答案。 “对王先生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接下去,关太太声情并茂地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下。 貌似刚才在过道的那一小会儿功夫,她就已经和这位王先生很详细地交谈过,并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对方的诉求都搞得明明白白。 众人面前的这位仪表堂堂的男子姓王,自称是名为“nfx”运输公司的老板,之前肇事逃逸的土方车就属于他公司旗下的。 据说王先生的公司正在筹措下一轮的融资,如果这件事曝光的话,会直接影响公司的信誉,还有可能使得融资失败资金链断裂,所以他急匆匆跑来医院寻求私了。 不过奇怪的是,现在与其说关太太在自告奋勇地充当和事佬,不如说她的表述更像是一个站在肇事者的立场,为对方的所作所为开脱的辩方律师。 随着关太太的详细解说,王先生一边点头一边称是,表情相当谦逊。而此时的大佬关听完这些,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反倒是笑咪咪地安慰对方说: “这样啊,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您看您都伤成这样了,我真的很惶恐啊!您说,您有什么想要的,我都会想办法满足您的。” 那个王先生擦着汗十分愧疚的模样,连嘴里的称呼都换成了您,看样子就差没磕头求饶了。 “王先生不要着急,你看他本人都说没事了。没事的,没事的,嗬嗬嗬嗬。” 关太太浅笑盈盈地在旁边安抚着王先生,似乎完全搞错了该关心的对象。 看到这对不是夫妇的二人一唱一和的,以及当事人大佬关的一脸傻笑,发带姐姐冷眼旁观这幕“人间喜剧”,默不作声。 此时,这个房间里有一个人却对这一幕狗血剧完全不在意,这个人就是陈玄度。 从那几位嘴里开始重复“没事的”这个短语开始,陈玄度的注意力便从关太太的八卦转移到了别的事物上面。 他关注的位置是发带姐姐的头顶,那认真又专注的神情在旁人看来就像一只在同伴身上翻找盐粒的猕猴。 当下,病房已然尴尬到极点的氛围陈玄度完全没注意不说,他的眼光始终在跟随发带姐姐那颗脑袋的动向。见到发带姐姐微微起身,他脱口而出一句: “你不回去吗?” 陈玄度的这句话成功分散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那陷入三角网阵中的几人终于结束了对话转过脸,都以为他在暗示想回去了。 大佬关脸上带着憨笑招呼道: “小陈,你们要走了?我现在也下不了床,喏,婷婷,你替我去送送他们,我和王先生聊点关键问题。” “哦哟?不再坐会儿了?” 关太太似乎不太情愿把王先生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嘴里敷衍着挽留陈玄度二人。 见状,发带姐姐识趣地微笑起身,推辞道: “不不不,不用送了,你们继续聊,我们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发带姐姐用眼神示意陈玄度一同向大佬关等人正式告辞,又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话之后,他二人退出了666号病房。 不知为何,经过了刚才的一系列事情,陈玄度骤然觉得疲倦感上涌,此时此刻他非常想找个地方去睡上一觉。 晕晕乎乎跟在发带姐姐身后,穿过走廊,进电梯,出电梯。渐渐地,陈玄度似乎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眉头越皱越紧。 走到楼下门口,此时室外的阳光变得耀眼刺目起来。 发带姐姐再次撑起她那顶带着小耳朵的黑色遮阳伞,逆着渐渐变多的探视人群,从容地向外走着。 陈玄度跟在后面,心里纠结了半天,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发带姐姐挥手与他告别,眼见着快要走出住院部大门,陈玄度终于忍不住大声阻止道: “诶,你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话出口之后,陈玄度感觉自己没有控制好音量,口气也好像随便了些。 果然发带姐姐止住脚步,转头就毫无征兆地发起飙来: “臭小子,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没大没小的!” 发带姐姐摆着刻意的表情表示着不满。 虽然知道对方说得有点道理,陈玄度却感觉哪儿哪儿都有些变扭。 眼前这位姐姐的模样看起来和他五岁时所见别无二班,也就二十岁上下,到顶也不会超过二十二岁。 可陈玄度心里清楚,自从五岁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16年了。就算发带姐姐当初只有十四、五岁,那现在怎么也该超过三十岁。 发带姐姐的做派与外貌过于脱节,有时如同一个中二的少女,有时又像是个市侩的阿姨,这种割裂感让人无法产生信服。 只要对方停止说话恢复初始表情几分钟,陈玄度就需要时刻提醒自己面前的可不是同龄人,而是位不好惹的主儿,千万别被她年轻的外貌给欺骗了。 刚才的疲惫头晕使得陈玄度一时大意,失去了一贯的谨慎态度,他若有所思地来到发带姐姐的面前。 “抱歉啊,您说的是。” 说完这句,陈玄度再度恢复尊重谦和的态度。此刻,在他的身高对比之下,叉着腰的发带姐姐就像一个假装大人的小屁孩。 “姐姐,我有事想请教一下。” 见他这么快服软,发带姐姐满意地点点头,道: “说吧,有什么事想问我?” 陈玄度深吸一口气,在脑中复盘着思路,小心地组织着语言词汇。 两周前,在办完入职的手续进入到这个龙腾实业外贸有限公司之后,他发现公司倒是个正经公司,除了自己这个部门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之外,暂时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陈玄度的父亲听说他进的是这家龙腾的时候,还意外地点头表示认可。 转眼第二天上班,在过道里陈玄度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不管之前对方是设计了自己还是帮了自己,实打实再次看到“发带姐姐”的时候,他习惯性地避开了这位姑奶奶。 可惜在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俩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更糟的是,发带姐姐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制造偶遇的机会,今天可好,索性就演变成一起看望关主任。 陈玄度觉得事情有问题,有很大问题。 他本想大声疾呼的是,‘我进现在这家公司到底是不是你搞得鬼?!’可是他暂时忍住了。 按照上次遭遇“如意婆婆”的经历来说,陈玄度发现这位姑奶奶在怒斥别人道德绑架的同时,却是更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那么,从自己收到这个公司的实习短信开始,她应该就在处心积虑地准备着下一步的计划了吧。唔,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且不管这个计划是什么,这次把自己卷进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陈玄度很想了解其中原因却也害怕问出口,因为直觉告诉他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陈玄度本能地打算逃避这个问题。 认怂的他立马掉转枪头,指着发带姐姐头上的物体说道: “我想问的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陈玄度原本想着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可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从发带姐姐的微表情分析,对方似乎很期待他问这个。 这会儿发带姐姐还没回答,她头顶上的那个“东西”率先蹦了起来: “你看得见我?!那刚才为什么无视我?” “我一直在关注你啊?只是你也没接我的茬.....” 陈玄度有些委屈地申辩。 可是,陈玄度带了副超厚的近视眼镜,通过那啤酒瓶底般的眼镜片中心只能看到两颗米粒大小的眼睛。的确不能怪任何人,换谁都看不清这样的心灵窗户。 面前撑着花伞的发带姐姐接过话头,回答道: “你问它么,你可以叫他.......花花公子啊。” “什么花花公子!” 发带姐姐头顶上的小东西再次跳脚,“我是你们的主任!主任!!” 第二十五章 医院的偶遇(三) 第26章 医院的偶遇(三) “我看出来了........” 其实早在上午遇到发带姐姐的时候,陈玄度就注意到对方脑袋上趴着一团奇怪的影子。 起初,他认为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发带姐姐是怪物。 一只怪物的外表发生了些许变化,属于正常情况。 等到达住院部走廊的时候,陈玄度不但能看到那团影子,还能听到这东西发出了叽叽咕咕的嘈杂之声。 ‘我去,这家伙和发带姐姐有交流!’ 惊诧之余,陈玄度努力辨认了半天,可惜还是听不清那影子在说些什么。 当关太太与陌生男人聊地起劲时,发带姐姐头顶上的小东西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发带姐姐嘴里忽然蹦出的那句“刚才那个女的不是你的老婆吗?”之类火上浇油的话,却让影子立刻闭了嘴。 等进入到666号病房里,在“关主任现场被绿还送微笑”的场景下,这团影子的样貌渐渐清晰了起来。 陈玄度看清这是一只比病床上的大佬关小上许多倍的迷你复刻版,就像大学室友“保哥”书桌上的八分之一手办大小的类人物体。 区别是,手办只是pvc玩具,而这个小家伙不光会动会说话,似乎还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 陈玄度起初有些震惊,之后抱着研究的态度开始观察起这位“迷你大佬关”的一举一动。 直到听见对方气呼呼说要离开医院的话,陈玄度不禁脱口而出一句“你不回去吗?”。 这句“你不回去吗?”其实并不是在问发带姐姐打不打算回去。 而是陈玄度首次与这只未知生物的试探性交流。 结合之前在11号宿舍楼的经历,对比病床上的大佬关与发带姐姐脑袋上的“迷你大佬关”的区别,陈玄度本能地认为后者必然是前者的灵体之类的存在; 而发带姐姐特地带“迷你大佬关”到医院的目的,想必也是有着让双方合二为一的打算。 所以这句“你不回去吗?”,完整的诠释应该是“请问这位.....小阁下,你不打算回到大佬关的身体里就直接走了吗?”的意思。 显然,当时在场的其他人都误会了陈玄度的话,只有发带姐姐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并给出了回应。 “你恢复得还挺快的,现在就可以能看见这些了?” 发带姐姐微笑着看着陈玄度,表情欣慰,宛如看到她亲手养大的狗子完成了一系列她亲手教授的绝活。 ‘你什么意思?’ 陈玄度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不用问了,自己之所以进这家“龙腾实业”,就是发带姐姐搞的鬼。 或许从自己与“如意婆婆”相互注意到对方,到一步步设计自己进入11号楼的那个古怪空间,都是发带姐姐拟定的一个计划,而开发出自己的能力也是中间的一环。 ‘为什么用恢复这个词?’ 这个细节让陈玄度的后背一阵发寒,他不光是记起了小时候初遇发带姐姐的一些细节,也回味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说,从五岁那年开始,我就进入她的计划之中了?’ 陈玄度越思索越觉得恐惧,再次望向发带姐姐的时候,顿时觉得对方的笑容里藏着毛骨悚然的阴谋。 而发带姐姐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微笑着说: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找我商量。“贰髦”知道很多可供你参考的信息......” “二毛”? “二毛”又是哪位? 陈玄度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搞得莫名其妙,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暂时又记不起来了。 在陈玄度慢慢琢磨的同时,“迷你大佬关”再次跳脚抗议: “喂,我怎么觉得.......你们很不尊重我呐!” 发带姐姐毫不在意“迷你大佬关”的感受,继续向陈玄度表达出自己的重点: “其实我们的业务很广泛,你需要了解的地方也很多。等过几天,你到我家来一趟。我给你好好解释解释,你就清楚了。” “等等......” 听着听着,陈玄度感觉更加不对劲了。 ‘什么叫我要了解的地方很多? 我可不想了解你的事情,一点也不想! 还要我到你家里去,那不就等于是羊入虎口、送货上门了!’ 陈玄度瞪大了眼睛仿佛要用眼神传达出内心的呐喊,可惜或许是镜片太厚的原因,对方完全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 “今天没空和你细说了,下周一再联系吧。” 不容陈玄度反驳什么,发带姐姐忽然间作出结束陈词,转身离开。 走得就是那么突然。 放在以前,陈玄度会以为这位姐姐是个随性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可是,自从他体内的能力恢复之后,他就更能看清事情的本质。 上午见到发带姐姐之时,陈玄度不光发现趴在对方脑袋上的“迷你大佬关”,他还看到了和发带姐姐不断重叠着那个“贰髦”。 是的,发带姐姐口中提到的“贰髦”应该就是潜伏在她身后的那个巨大黑影。 虽然现在的“贰髦”不如之前在11号宿舍的古怪空间里看到的那么清晰,展现出的姿态更像是一团密集杂乱的线团,不过还是能分辨出一些具象的形态的。 老实说,陈玄度对于发带姐姐的恐惧其实更多来自于这个“贰髦”。 自从上次见识到那家伙进食的模样,陈玄度进一步确信了这一点。 就在刚才,似乎是这个“贰髦”的决定,才使得发带姐姐临时离开了。多半是那家伙嗅到了什么让它味蕾大开食指大动的食物,才撺掇着这副躯壳匆匆前去的。 第一次见到发带姐姐混合体的模样,让年幼的陈玄度无法接受,毕竟当时他只是个年仅五岁的孩童。 现如今陈玄度长大了,也渐渐明白了在对方的躯壳里其实存在着两个不同意识的个体。这种超出以往认知的现实,让他震撼不已。 呆呆地望着发带姐姐消失的方向,陈玄度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等回过神,那女孩早已没了踪影。 “走得那么快.....” 莫名的疲倦感再度上涌,陈玄度精神恍惚往反方向走,才走到院子里那棵标志性的大樟树附近,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玄度!” 一开始陈玄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环顾四周之后再次清晰地听到有人叫他: “等一下!玄度!” 转过脑袋,只见一位秀发飘飘的翩翩青年大力挥动的手臂朝陈玄度这里奔来。那青年相当激动的样子,好几次差点碰到开进医院准备停泊的车辆。 “修言?” 半个月不见,陆修言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像是要留披肩的意思。陆修言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没开口先是咧开嘴傻笑。 陈玄度拽住对方,埋怨道: “你乱跑什么,这里还有好多车呢!” “呼呼,我是,怕你没看到我,就走了。还好,还好赶上了。” 陆修言吞咽下一口唾沫,终于喘上气来, “真巧啊!你怎么来这里?” “关主任,哦,就是我现在实习的这家公司,我的顶头上司。他出了车祸,现在这里住院。我今天是代表办公室的同事来慰问他的。” “真是羡慕啊!踏入社会在公司实习的这种生活,嗯,让人向往~” “诶,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夸人的话呐?” “怎么会!我是真心羡慕,毕竟你选了一条自己想走的路,而我呢.....唉~” “社畜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只是顺势而为,完全没想好要走什么路。” 陈玄度一时间内心感慨,不过此时此地煽情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他转换话题问道, “那你.....来这里干嘛?” 陈玄度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此处是住院部的出入口,第六医院的门急诊部在主干道尽头的拐弯处,离这里还有不小的距离。 陆修言听闻此言眼神却开始闪烁起来,思忖好半天才开口回答: “我这次是来看娄阿姨的。” “什么?娄阿姨?” 陈玄度有些懵圈。上次的案子不是结束了吗?难道还有特殊的进展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娄阿姨的父亲......和我们家还有些渊源,论辈分他算是我爷爷的师叔。” “哦!” 这是今天第三个让陈玄度震撼的信息了。 之前关太太与陌生男人的打情骂俏,说实话只是一个八卦,与陈玄度本身毫无关系; 出现在发带姐姐周围的“迷你大佬关”或是“贰髦”,也只是认知方面的新领域,他能慢慢消化; 可陆修言坦诚娄阿姨与他们陆家的关系,就大大超出了陈玄度的预想。 陈玄度低下头,望见小陆像以往那样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便暂时忍住满肚子的问题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其实娄阿姨是很可怜的。她的父母早逝,她也没有结婚生子,现在孑然一身躺在医院里,也没个人关心。所以上次结案后,我爷爷就托了点关系把她转到这间比较好的医院里来,还请了护工。” ‘言下之意,你们家和娄阿姨家的关系非同一般呐! 果然上次探门房的事不是偶然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几个意思?’ 陈玄度慢慢听着陆修言的讲述,心里得出了一些结论,不过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 此时,陈玄度的眼光慢慢瞥向道路对面树荫下的一辆复古轿车的周围。 综合以往的信息,陈玄度意识到陆修言的背后有一股不明势力推动对方来到自己身边。 而他比较在意的是,小陆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从娄阿姨怀里拿走的黑色木板究竟有什么秘密?这也是陈玄度不会去问但心里架不住总在想的问题。 陆修言滔滔不绝说完一通话,忽然看着时间失望地表示: “玄度,今天不能和你聊太久,过段时间再联系你。到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聚聚,怎么样?” “嗯,没问题。” 目送陆修言走向住院部大楼,陈玄度竟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依依不舍。 做了近三年的室友,即便不是每天朝夕相处,也一起度过了近千个快乐沙雕的夜晚。 这感情自然深了。 陈玄度感觉陆修言对自己的好感溢于言表,对方在友情这方面肯定是没有扯谎的。 第二十六章 困兽犹斗(一) 第27章 困兽犹斗(一) 近期,陆修言头疼得很,那就是几个叔叔伯伯轮番洗脑让他上百灵宫修行的事情,他们明知道会里只是借着正一派的名头四处活动而已,有爷爷一个道士坐镇难道还不够么。 十八岁成年之后,也就是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同时,陆修言正式加入了爷爷所在的民间组织,陆续被分配到一些组织外围的小任务。 上次因为陆修言在“娄春梅”这件事上办得十分漂亮,提前回收了本该属于会里的那件“重要”古董,叔伯们将他一顿海夸。 他心里明白,叔伯们的夸奖等同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而且上次的事情那么顺利,明摆着是有人在暗地里帮自己的。那张贴在门房门上,打印着“已报警,速解决”的便利贴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究竟是谁干的,还做得如此利落,就有待考证了。 是爷爷吗? 这每次实战都好比是一场对自己的考验,爷爷则是那个考核的老师。以爷爷严谨的态度,既然要考核,就不可能给自己放水;要放水,就没必要考核。 所以不会是爷爷。 是李叔吗? 李叔虽然疼自己、处处照顾自己,不过以他的段位是做不到这么周全的,所以也不可能是李叔。 是会里剩余的叔伯吗? 就算他们出手帮忙,那也都没安什么好心思。不设绊子还处处为自己着想,怎么看都不是他们的做派。 所以也不太可能是其他叔伯。 除此之外,陆修言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既具备这样的能力又存有这么做的理由了。 昨晚,陆修言被通知到总部开全员大会。 通知强调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全体正式人员都必须参加。他无奈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搭上了李叔的顺风车前往。 随着沿路风景的变化,车子渐渐驶入略显陈旧的老街区。 这里虽然离雨澜市的中心城区不过是三四条横马路的距离,却存在着大量的未开发的平房。而陆修言所在的民间组织总部也在其中。 他下了红旗车,李叔进弄堂停车去了。 陆修言平复一下心情抬起了头,望向正门口那红梁檐下熟悉的黑色堂号匾。 牌匾上书“三公会”三个金漆大字,任何时候看过去,都是那么地醒目刺眼。 三公会表面上与道教的传承文化相关,在文化局登记的却是与木雕文物鉴定相关的申遗,背地里还干着一些灰色的买卖,总让人感觉有点狡兔三窟的意味在里面。 爷爷这个会长虽说是个火居道士,但是他除了会里必要的场面,不会随便去别人家做道场法事,总之,这道家身份就是“三公会”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爸爸这一辈,为了让会里的活动更加合法化,索性就是朝着从政的路上发展的。 到了陆修言这一辈,原本以为可以随着天性自由发展了,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无法逃脱被会里编排的命运。 会里那些除了李叔王叔之外的叔伯们,始终表现地很露骨。 他们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那就是让陆修言继承老陆头的衣钵,继续走上道士之路。 老陆家双管齐下,在宗教和政体上两开花,为会里的门面撑起一片天。那么,他们也可以高枕无忧,少与外面社会上的琐事打交道,专心致志搞自己的“事业”了。 用更直白的话来解释,他们是想夺了爷爷的实权,让陆家完全沦为三公会的傀儡、挡箭牌,游走在三公会重要活动的边缘。 老实说,陆修言原本对这种权势之争毫无兴趣,可是自己平白被人拿来当枪使就相当不情愿了。 ‘哼!别说现在爷爷身体硬朗地很,还没到需要人接班的时候。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为了所谓“三公会的未来”轻易牺牲自己的未来。’ 之前陆修言借着学业尚未成功的借口,躲在学校里避风头。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五,就在他刚拿到毕业证书还没在手里攥热乎的时候,叔伯们又开始过来劝他。 电话骚扰做工作,网络帐号下各种问候,让他不胜其扰。 此刻一踏进大厅的门槛,就见聚集于此的各大叔伯纷纷转脸来瞧自己,陆修言迈出的脚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 ‘呵呵,今天的人来得还真够齐全的......’ 预感到今天会遭受围攻,陆修言只求用尽各种坑蒙拐骗的方式再撑过这一周,于是他从后屁股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东西。 那是一支从他女朋友倪玢(bin)那里得来的口红。 这一时兴起买的死亡芭比色,被倪玢嫌弃显得肤色黑就扔到了陆修言这里。 此时,这种粉里带紫的色号涂在嘴唇上,衬托着陆修言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有些泛青。 陆修言在回廊外琢磨了半天演技,终于找到了些许久病不医的虚弱感,“啪”地倚靠在了小径旁边的一颗桃树上。 “娃儿,你不进去在这里做啥子嘛?” 此时,陆修言的身后传来李叔关切地询问。 陆修言将头稍稍转了过去,眼皮半阖,嘴唇轻轻蠕动: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头晕。” “啊哟!你的脸色不对劲哦!要不要去医院走起?” “没事,我能坚持。” 陆修言使劲撑起身子,又详装手脚发软地倒回去,眼角余光看见李叔着急地跑过来。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李叔,但是他更想为自己逼真的演技鼓掌喝彩。 “罩不住嘞就不要讲狠,我看你就是有点不对劲。” 李叔的大嗓门很快把屋里部分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前院,那些人纷纷朝回廊处张望着。 陆修言心下窃喜,‘这下就能找个借口躲到后院了,然后等他们开完会,自己也正好办完事情开溜。’ 他赶紧继续卖力表演,下一秒,却听见一个异常低沉的声线朝自己这边移动而来: “别装了!你昨天晚上跟我们联机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 陆修言眼皮不抬就知道来者是罗勇雷。 平日里这家伙被会里的人用“罗二傻”这个绰号呼来喝去的,陆修言是很为其打抱不平的。此时此刻,他几乎也要把“你是二傻子吗”这样的话骂出声来了。 陆修言缓慢转向后方,看着这个外形与声音颇有反差的男孩子,同时朝对方用力使了个眼色。 “欸?你眼睛又怎么啦?” 谁知这位仁兄完全没接收到陆修言发来的信号,手舞足蹈地甩动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奇长四肢靠近,还打算伸手来翻陆修言的眼皮。 真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陆修言快被这家伙给气晕过去了,于是一个趔趄前扑,一边借机将罗勇雷的手拍开,一边顺势虚脱地伏到对方的耳边轻语道: “帮帮忙啊!兄弟。” 至此对方终于领悟到了什么,赶忙转换话头道: “哦,我明白了!你,你是昨天熬夜熬太久,所以今天不舒服了!” 罗勇雷拙劣的演技让陆修言尴尬地简直想用脚趾在地上扣出个三室一厅来。 陆修言打算再发挥一下演技来掩饰刚才的破绽,他抬眼瞧见女朋友倪玢缓步穿过廊柱,双手环胸、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看。 “你已经到了?” 陆修言讪讪笑道,人不自觉闪到了罗勇雷旁边。可惜罗勇雷瘦弱的身形完全不能作为遮挡物来躲藏。 倪玢的秀目示威般地瞪了瞪,罗勇雷那小子就识相地闪身跑开,将陆修言完全暴露出来。 眼前的倪玢依旧是宽大t恤加运动短裤的打扮,一米七的身高、黝黑的皮肤加上一头短发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秀气的男生。 第二十七章 困兽犹斗(二) 第28章 困兽犹斗(二) 为了契合道家的氛围,三公会在大堂外廊旁边种植了片小规模的桃树林。 这个时节,桃树不光是枝叶茂密,前些时候只有瓶盖大小的油桃,如今都长到了拳头大小。 陆修言倚靠在离小路最近的那棵桃树树干旁,计划着通过装病来逃避开会。 几分钟前,他望向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一只成熟的桃子,一度盘算找个机会摘下来当作零食吃。可是女朋友倪玢(bin)忽然出现在廊檐之下,此刻正大步朝陆修言走来。 之前听说这位姑奶奶在学校关门集训出不来,陆修言还高兴了一把,没想到今天倪玢居然按时参加了会议。 “病啦?我看看。” 倪玢的脸凑近过来,直勾勾盯着陆修言的嘴巴看,看得陆修言心里发虚。 “你这唇色是有点不对劲。” 说话间,倪玢又要伸出手来摸。 见状,陆修言赶忙后退几步,举起胳膊挡住了脸。 “别这样嘛,大家都看着呢。” 陆修言详装害羞,实际抹了把嘴上用来装病涂的口红,随后站直了些身子,对李叔等人招呼道: “欸,欸?怎么回事?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李叔关切地上前端详片刻,才点点头说: “嗯,脸色是好了些。” “这么快?” 听到猪队友罗勇雷的废话,陆修言白了对方一眼。 在倪玢探究的眼神下,陆修言只能拍拍袖口上沾着的树皮屑,脚步凌乱地跟随人群往大厅里走。 他心中叹息,这初步的脱离计划失败,看来只能采取备用计划了。 陆修言的备用计划是这样的。 他猜测接下去在今天大会的结尾,叔伯们会朝他围拢过来,用洗脑的方式来劝他听话,并且以人多的优势逼他就范。 为此陆修言准备了催泪喷雾,打算在人群还没靠上来的时候朝自己的脸上来一发,然后通过自残的方式提前脱离“战场”。 这是不得已为止的策略,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不会真的自残。 喷雾是找人定制的,没有毒性且保证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只会让人暂时涕泪纵横看起来相当痛苦。 想到这里,陆修言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见到前面的倪玢再次转脸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陆修言赶紧收敛起了放松的表情。 这三公会的会议室,沿用的是王伯家公馆之前的大堂间,地基整体是圆形的。 不过陆修言一直觉得这圆形大堂的布局相当奇怪,正中间的一面墙将南北两边的房间完全隔开,彼此并不相通。 从正门这里能直接进入会议室的这一半,而想要进入另一半的话,却是要从后花园绕上一个大圈子。 不知道过去这里面是派什么共用的,如今这间屋子的摆法据说是参照了河图洛书的阵法。 一进会议室,打眼就能看到方桌香案壁龛齐全,主桌上摆着各式点心瓜果,在主墙上则像模像样地贴着硕大的道家始祖三清的画像。 依次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 主桌隔开一步过道,就是几排带桌案的长椅。乍一看,和大学的礼堂布局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家具多为桦木、杨木类的实木材质,款型也是按照传统样式打造的。 此刻,陆修言环顾一圈,发现自己的爷爷和几个副会长已然在首排中央就坐多时。 两边西右和东左依次坐着倪家、谷家的长辈,其余叔伯顺位入席会长之后的几排。 接下去,则是年轻一代骨干坐的那排,靠近末尾的才是罗勇雷几个“孤寡人员”零星的位置以及外聘来的管理人员席位。 陆修言左顾右盼片刻,摸到离东左偏门最近的长椅边缘坐下,与编外人员挤在了一起。 接下去,他摆出惯有的一脸懵懂的傻笑对应着四方的目光,只等合适的机会出现。 那些朝他投来的目光大多是幸灾乐祸的,也有不怀好意的,好在陆修言早就对此免疫了。 不过比较有杀伤力的,是同辈那排看向他的眼神,尤其是倪玢的那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让他特别受伤。 陆修言不禁想起小时候和倪玢两小无猜的那几年时光,升入初中之前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是十分融洽的。 可是自从证实了他是个普通人之后,倪玢的做派也越来越向着她的势利老爸靠拢了。拿自己当马仔使,像古代格格称呼下面的奴才那样叫他“小言子”,伤害大侮辱性也强。 之后这段青梅竹马的关系也因为会里的安排,走向了政治联姻性质的恋爱关系。 会里拉帮结派成风,上到叔伯,下到后起之秀,连外聘的人员也为了站队少不得选择自己的定位。 从小到大,虽然作为会长的嫡孙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在会里他的身边总共没几个盟友。每次想到这些,陆修言都会有些精神恍惚。 不过很快,陆修言的注意力再次回归到倪玢所在的那排人那里,只听有人在说悄悄话: “怎么回事......” “诶,你说你哥.......” “嘘......” 提问被立刻阻止了。似乎是瞧见了陆修言关注的目光,倪玢食指抵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见状,陆修言不觉更加受伤,他心里嘀咕道: ‘怎么?......连大舅哥的事也对我保密?’ 为了避嫌,陆修言不得不别过脸去,假装被墙角的爬虫吸引了目光。 “静一静,现在副会长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不知不觉间,会里的上半年总结报告宣讲完毕了,一位四十多岁模样的壮年男子慢悠悠走到了香案与席座中间的过道上。 “接下去,刘某人仅代表会长,和大家探讨一下我们三公会的未来规划......” 说这话的时候,刘伯脸上洋溢着亲和力的笑容。 这笑容加上刘伯温文儒雅的谈吐,会给刚入会的新人产生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好像这位长辈与其他叔伯们极功近利的吃相不同,大有道骨仙风之态。 可陆修言清楚得很,这都是刘伯伪装出来的假象。准确地说,这是刘伯对外的商用表情。 只有熟悉刘伯的人才知道,这位保养得当的帅大叔实际上已经超过60岁了,而且三公会里的小辈们都知道,刘伯的手段可是出了名地雷厉风行。 ‘呵,仅代表会长,谁要你代表啦?我爷爷远没到要你代表的地步。’ 陆修言斜眼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刘伯,心中忍不住吐槽。 这几年,陆家的势力被慢慢蚕食,三公会的重要会议和仪式都交由刘伯主持。 在私底下这老头也俨然是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就连陆修言的爷爷也经常放低身段进行拉拢。 接下去,由于会议内容覆盖到了三公会全部的正式编制,刘伯的言语间净是些冠冕堂皇打官腔的废话,一点实质的内容都没有。 会里外围的人,尤其是刚入会的年轻一辈心知肚明自己无法参与到核心内容,纷纷开始神游起来。此刻,倪玢那排人里再次有人发问: “你哥人上哪儿去了?不是说集训可以请假的吗?” “我也想知道......他快一周没联系我了......” 陆修言的耳朵支棱起来,再次侦测到倪玢方向的对话。不过周围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多,嘈杂的干扰让他很难听清楚后续的内容。 陆修言的眼神偷偷扫视一圈,果然发现“大舅哥”没在那排人的座位上,不觉有些诧异。 倪景恒是倪家的长子,也是倪玢的兄长。 倪景恒认定将来陆修言与倪玢会结为连理,所以一直让陆修言管他叫“大舅哥”。 有一说一,这位“大舅哥”从小乖巧懂事、能力出众。志学之年后,做起会里指派的任务也是事半功倍、效率极高。 而且倪景恒继承了倪老爷子的耿直正气,可以说是年轻一辈里的骨干,老一辈眼里的希望之光。 往日里,这种大场面倪景恒都不会错过,有时候会上还需要他代表年轻一辈发言。 可今天倪景恒居然会缺席,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困兽犹斗(三) 第29章 困兽犹斗(三) 三公会的年中大会转眼过了大半,陆修言坐在角落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今天,非但是三公会的希望之光“大舅哥”倪景恒难得缺席;就连陆修言之前听到的那些会议内容,也显得今天的这场会议是可有可无的。 “咳咳。” 或许是察觉到了大家的神游,说着说着,刘伯清冽地咳嗽一声,将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 “嗯,这几年孩子们都从各大高等学府毕业,我们三公会也将引来高学历一代的新篇章。这不光是能为会里开拓出新的人脉关系,也能为我们这个组织创建出新的生态,并且开枝散叶。” 罗勇雷望着屋子前方的宣讲者,眼中充满了期待,可惜刘伯的眼神扫过这个年轻人的头顶,完全没有瞧他半分。最后刘伯的目光停在了陆修言脸上,嘴角微微扬起, “修言啊,你作为会长的嫡孙也应该做出表率的作用。虽说,你和别人不太一样,没有提升能力的烦恼。” 这句话听起来是安抚,实则是提醒陆修言认清自己只是普通人的现状。 陆修言对这番话置若罔闻,眼睛不知道在看房间的哪个角落。 只听刘伯继续说道: “不过,去百灵宫修行的事,你也该考量起来了。哦,顺便带上几个定力不足的小辈一起。那个小罗、小王还有小汪。意志的磨炼,怎么说也是很重要的。” 刘伯瞥了罗勇雷一眼,以示勉励。罗勇雷奋力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这次终于没有被会里遗忘。 陆修言显然不会被这种表面的关怀所欺骗,持续傻笑输出,没做任何回应。他的做派显然惹怒了前排的一些长辈,马上有人提出意见: “陆修言,你表个态吧。” “就是就是!你这孩子可真是不知.....好歹话。” ‘吼吼,开始了。’陆修言猜到了自己会遭到围攻,却没料道刘伯居然将这种小事安排到会议议程中来。 ‘难不成,今天这会是特意为我安排的?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于是在四周各种非议声中,陆修言的脑袋越来越低,似有被欺负哭的趋势。 见状,一向圆滑的刘伯即刻出声制止众人: “哎,你们也不要咄咄逼人,给孩子太多负担。” ‘呵呵,正反话都让你说了,就你是好人。’ 陆修言一边冷笑,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好的催泪喷雾。果然下一秒,刘伯就直接点名他: “修言啊,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些不情愿。不过,作为新时代的三公会成员,对职业归化不要那么死板,说不定,在理想与现实中碰撞出的火花也可以成就一番全新的事业。” 陆修言心里再次怒骂道: ‘亏你说得出口!比我们学校门口的就业指导中心还会扯淡。我的对口职业是美术设计,这和道士有半毛钱关系!’ 叔伯们在施行计划上已经开始了,这只是第一步。 陆修言对于职业的选择其实不挑剔,当不当道士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问题,他厌恶的是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只听刘伯再次给出了一个建议。 “这么着吧,双方各退一步,你们这边么也不要再催修言了,就让他先去会长的拜把兄弟那里领个居士证总可以了吧?” 此时,陆修言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他想着爷爷从头至尾都没发表意见,那么爷爷拖着,自己也能拖着,看你们怎么办? 接下来就听见刘伯来了这么一句: “会长,你看这么办还妥善吗?” 陆修言此时的手已经按下了喷雾罐的按钮,那清凉的水雾逐步散落在他的脸上。听到这句话后,他紧闭的双眼不由睁大。 从余光中,只见到刘伯的话刚说完,爷爷那里就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见状陆修言如同晴天霹雳,不顾脸上的疼辣感,高声喊出: “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了,你们不能这么越俎代庖地替我做主!” 催泪喷雾开始起了作用,原本的清凉感瞬间转变成了火辣辣的疼。陆修言的脸上就像覆盖上了一层痛苦面具,而此刻,他内心的感觉远比五官的感受要难受好几倍。 口齿不清地抗议完,他就顺势双手捂脸跑出了后门跑进了后院。 进入后院,陆修言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心说,哼,不管怎样,今天这会儿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知道那些自视高人一等的叔伯们都不屑于亲自出马来教育他,所以对付叔伯们的有效武器始终是小时候那种插科打诨的耍无赖手段。 人至贱则无敌嘛。 ‘有本事你们追过来劝我呀!’ 陆修言朝着前院拌了个鬼脸,不过由于鼻涕眼泪甚至口水还在不能克制地向外喷涌着,使得他的样子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没想到这帮老狐狸行动地那么麻利!明天开始,我要装病,不!哪怕是装死也要想办法拖下去。’ 回过神来,陆修言此刻的心态也有些崩了。从刚才的反应来看,爷爷居然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他老人家也没打算放过自己。 俗话说,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过份的忍让只会让自己下场凄惨。 现在就是等到几天后的事落实,得到和爷爷谈条件的资本。 “小言子,你不愿意不能直说吗?干嘛哭哭啼啼的?” 就在陆修言权衡利弊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怎么动不动就来这套!” 陆修言回过头,看到来的人果然是自己的女朋友倪玢(bin)。 一身干练打扮的倪玢从一扇圆拱门背后闪现出来。 黝黑的皮肤,齐耳中的短发,那种有别于普通柔弱女孩的飒爽英姿,是倪玢的特点之一。 从美术生的角度来看,倪玢修长健美的身体肌肉分布也是这世间少有的。 只可惜啊! 只可惜,这女孩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出手也过于凶狠了些。 陆修言知道,叔伯们不会拉下脸来劝自己,但是断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为了对症下药,他们果然将自己的克星,他的女朋友倪玢派来了。 过于正直的人,就是很容易被别人拿来当枪使。 倪玢虽说气场不小,偏偏对长辈的吩咐言听计从,这方面就和她的哥哥倪景恒一样死脑筋。 见到倪玢渐渐走近自己,陆修言立马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口气说道: “谁让叔伯他们非要逼我出家。” 他偷偷瞄着倪玢的表情,继续卖惨: “难道你愿意自己未来的老公是个出家人吗?” 听到这句话,倪玢的反应却很煞风景: “谁说我一定会和你结婚的。” 陆修言的五官一阵扭曲,这就是所谓热脸贴上冷屁股吧。 不过他的脸部被不断冒出的体液所覆盖,也看不清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 或许是觉得他窘迫的样子有些可怜,倪玢并没有继续说些不好听的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给他。 “拿去!” 接到纸巾,陆修言憨憨地笑了: “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不过陆修言心里却在想,‘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谁受得了,你以为我真想和你结婚吗?我们本来就是从包办恋爱升级上来的包办婚姻。’ 就现在离婚率这种只上不下的趋势,他打算顺应一下潮流,大不了形婚几年就找个借口和这个蛮横的姑奶奶离婚。 至于下一代的问题,陆修言很谨慎,他可不想将不幸的种子随便播撒在人间。 ‘结婚这件事,我都不打算反抗了,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 第二十九章 困兽犹斗(四) 第30章 困兽犹斗(四) 陆修言躲开了叔伯们的围攻,却躲不过他那位正牌女友的堵截。 不过,陆修言深知倪玢爱憎分明,凶狠的一面只会展现给三公会的对手或仇家。更何况,只要陆修言示弱装可怜,倪玢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他。 此时,再次用力抹了一把脸,陆修言的脸上展现出来的依旧是一派委屈的模样。 “少来,我最近找了你好几次都找不到,你说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 倪玢不依不饶,双手叉腰质问陆修言。 “怎么会呢?上次的任务还有些收尾工作,我都在忙那些事,没有躲着你,真的。” 陆修言不敢敷衍,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最近的行程。 当听到在医院与陈玄度的偶遇,倪玢显得满脸不高兴: “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哼!你难道忘了十一年前的事了吗?” “十一年前?” 听到这句话,陆修言脑海中呈现出的只有一群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们在雨澜老弄堂间穿梭嬉戏的场景。那时候的他们都是亲密无间的好伙伴,直到现在倪玢等人在他心里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 “装什么傻?” 看到倪玢甩来的白眼,陆修言不得不收回遐想。 之前自己到雨澜大学做潜伏工作时,倪玢帮忙送东西曾经去过那里,也与陈玄度有过几面之缘。回去后,她居然表示陆修言和这个室友走得太近,有种假戏真做的势头,其中一定有问题。 当时陆修言心里吐槽:我在做任务啊!大姐!有什么问题?你这么觉得才有问题! 之后,他不得不怀疑倪玢这是吃醋了。 他们二人目前停留于这种搞暧昧的状态,就是因为一向直爽的倪玢偏偏在感情方面表现得相当不坦诚的关系。此刻,为了岔开话题,陆修言不得不再次打起马虎眼。 “你看你,又来了。你别这么想。不要受网上那些腐坏思想的影响。同性之间自古有的是友情,放到现在,怎么动不动就要组cp,难道世界上只存在爱情这种情感吗?这种想法太狭隘了!” “少贫嘴!我可从来没说过你喜欢男人。” 言下之意是指他自己说自己喜欢男人吗? 陆修言脸色发青,感觉倪玢总能精准地打击到他的要害。 不管自己有没有做错,他表面上还是要劝对方别生气,并保证今后不会再犯了。哄了半天,倪玢终于决定放过他,说道: “是刘伯要我来劝你。唉,你也知道我最烦会里的事了,你就假装我来劝过了,好吧?” “嗯。” “还有,”倪玢转身离开前,从随身的胸包里掏出一大叠资料交给陆修言,吩咐道: “周末帮我弄好,下周一我来找你,你不许再躲起来了,听到没。” “没躲,真的。我肯定等你的,你放心。” 那道窈窕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圆拱门后面,陆修言低头瞧了一眼手里的资料,撇了撇嘴将东西塞进自己的帆布包。 ‘搞了半天,你是来找我代写作业的。怎么做这种事也能如此正义凌然的,哈哈?’ 转念一想,陆修言又笑了,‘你最好习惯什么都依靠我,以后我的帮忙可不会是免费的了。’ 很快,陆修言收敛起这种意味深长的笑容,一脸失落。 这不光让他感觉自己有了那种操纵他人感情的渣男味道,还让他联想起了平日会里那众叔伯的嘴脸。 陆修言不禁感叹他不再像校园中那般清纯,活成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模样。 ‘啊!啊啊啊。’ 他很想对着前院大吼一声,可当下也只能换成在心中呐喊,小小以示宣泄。 整理好心绪,陆修言继续朝后院的湖泊移动而去。 如果只是为了逃避开会,他大可躲在叔伯们找不到的地方消磨一天时光,问题是陆修言今天是带着任务前来的。 所以,办正事要紧。 三公会总部里,与前院的“道观”风格大相径庭的是,后院里保留了王家公馆的大部分布局。 这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有着一种江南园林特有的娟秀精致。 此时的陆修言一改唯唯诺诺的模样,而是身姿矫健,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健步如飞地穿过庭院,身影不断闪现于一幅幅的园中园景致中,如同武侠片里的潜行者一般。 一路进到湖心亭范围,远远望见一位外聘的道士打扮的工作人员正在办公室门外等候,陆修言这才放慢脚步,恢复到之前略带忸怩的状态。 “少会长。” 工作人员递来几个信封,随后离开了。 不用看,陆修言也知道这些信封里都是请帖。 在三公会以外的地方,陆修言是作为少会长的身份而存在的。 最近,陆修言没少被爷爷爸爸带去参加各种小圈子的聚会来宣传他这颗未来之星。 陆家这两个男人为了能让自己的子嗣在社会上尽早出头可谓是不予余力,这或许就是陆家与三公会其他叔伯争斗的唯一手段了。 可陆修言觉得这些都是白费力气,没有特殊能力的他们,注定只能成为三公会的傀儡。所以他在会里的生活常态就是各种忍各种装,时间一长,就形成在学校好友面前放飞自我的奇特性格。 陆修言十分想念和室友和同学厮混在校园里的日子,尤其想念陈玄度。 在陆修言看来,陈玄度和自己是有感情基础的,而且具备志同道合的可能。 不,是有很大的可能。 当初陆修言第一次得知了自己的任务与目标之时,他被一个事实深深吸引。 想不到,通晓过去预测未来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起初陆修言没有完全相信这件事,毕竟会里面的那帮老头的能力,他也不是没见识过。 李叔不止一次地提醒过陆修言,不要把超自然力量当成玩笑。可陆修言还是无法相信叔伯们的自信来源。 那算是什么超能力?他们是在跳大神呐,还是拉大锯啊? 简直笑死人了! 在陆修言看来,罗勇雷平日里使出的小技量都比叔伯们的能力实用百倍。 可在上次娄春梅的事件中,第一时间翻开通往诡秘201室的门,陆修言看到没有备用钥匙的陈玄度神奇地出现在那里面,同时出现的还有失踪的马保宝和昏迷的娄春梅,由此陆修言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就是,陈玄度和叔伯们不一样。 陈玄度肯定是一个了不得的超能力者。 过去,陈玄度的外婆作为名声在外的灵媒,作为三公会的当家花旦,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可惜,陆修言没机会见识到。 陈玄度极有可能有着与他外婆类似的超能力。 不过自从那位长者陨落之后,三公会和陈家的关系就变得十分糟糕。 听李伯八卦,陈玄度的父亲自从岳母死后不止一次严正警告过会里,陈家从此与他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可陆修言一直有个感觉,陈父的决绝其实是与十一年前自己参与的那件事相关的。 ‘十一年前。’陆修言脑海里再次搜索起与这个时间点相关的往事。 十一年前,不光是自己,倪玢、罗勇雷等等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小孩都参与了那场三公会针对陈家人的违法活动。 陆修言还被当成幌子,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绑架,这也是他最近几年才回过味来的事情。 可惜的是,当年的事自己记得不够清晰,同辈们又众说纷纭,长辈们则不愿意透露太多,以至于无法完整地还原出当时全部的真相。 陆修言只记得在那次混乱的任务中,他被陈玄度的母亲挟持做了人质,而事件的结尾是那个女人被众人制服并当场精神崩溃。 不过,对于陈玄度的母亲,陆修言有着不同的看法,他坚持认为对方并非其他人嘴里说的那么不堪。 那个被所有人都当成疯子的女人,至少在某一刻是清醒的、也是温柔的,甚至他还在对方的怀里感受到了一丝自己已逝母亲的气息。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陈玄度那么善良优秀,他的母亲必定也不是个坏人,这就是陆修言的判断逻辑。 这些年,三公会暗地里一直探听着陈家的动向,直到陈玄度这代。 爷爷告诫他,接近陈玄度只是为了监视,并不是为了招揽和结交。 可是陆修言压根不相信这话。 更何况,陆修言就是看上陈玄度了怎么办?这次会里的叔伯用爷爷来压自己,那他更要证明自己不是好捏的柿子,他就是要把陈玄度招揽到自己这边,反过来对付会里的人。 不知为何,此刻陆修言的脑子里跳出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经典语录。 “唉~陈玄度啊陈玄度,你为什么是陈玄度?唉~陆修言啊陆修言,你为什么是陆修言?” ‘额,怎么回事?’陆修言再次正视了一下自己的取向,对这种荒谬的联想予以了否定。 第三十章 困兽犹斗(五) 第31章 困兽犹斗(五) 陆修言来到湖心亭,面对的正是之前会议大厅的另一半区域。这两边的屋子没有打通,周围还被连绵的假山所阻隔,他是穿过湖上的好几条长廊才来到这里的。 这王家公馆的布局也不知是谁设计的,好端端的偏要分出前后院来,总让人感觉多此一举。 ‘是打算让人翻墙过来嘛?’ 陆修言抬头望了望与大厅高度持平的假山,不禁联想到倪家和谷家的那几位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倒是可以这么干。 自从这片区域被征用之后,三公会将王家公馆保留了大部分的原样,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重新修葺。 这半边的建筑后期被三公会隔成了三间房间,两边的房间分别是外聘人员的办公地点。中间较为方正的这间作为会长的办公室,有时也用来接待重要的来宾。 走进办公室,为了以防万一,陆修言反锁上了大门。 转过身,陆修言发现办公室内部的陈设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上次自己弄来的黑色木板被装在一个玻璃匣子内,摆挂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 陆修言盯着这匣子瞧了半天,再次摇了摇脑袋。 会里的人都说这木板是件不得了的古董,可根据陆修言的判断,这块黑色木板在古时候的功用很难界定。 这东西既不像是笏板,也不像是牌位,作为茶盘又缺少排水槽。 小时候,陆修言还没发觉,可自从进了大学学了美术史,他开始察觉到三公会里似乎存在着许多类似这样的“没什么用”的古董。 现在他所进的这间房间,作为三公会接待重要贵宾的展示间,各种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一应俱全,屋子中央的大茶几上为客人们准备了一套上好的功夫茶具。 在屋内贴墙的香几、条案、博古架上陈列的大都是些古董木雕饰品,也存有少量的玉雕、石雕以及个别金属装饰的古董。 陆修言记得过去这些古董是收藏在一个巨大、空旷的仓库里的。 小时候,会里的小孩们都喜欢到仓库附近的院子里玩耍,玩累了就在花丛中睡觉。直到出了某个事故,长辈们将进仓库的院门给锁了,他就没再去过那里。 五年前为了通过政府部门的申遗申请,爷爷带人将众多文物古董装裱一新,布置到这片区域里重要的房间与走道中,请相关人员前来参观。 之后,用古董装饰房间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这样的改变引起了会里某些叔伯的强烈反对,吵了好几年才消停下来,这也是近期陆家被他们集体针对的原因之一。 对于会里其他的人来说,申遗是个幌子,他们陆家也是一个幌子,这些幌子无足轻重到不足以将会里贵重的古董拿出来展示的地步。 陆修言时常对自己是普通人的身份而感到自卑,也对自己的祖辈摊上这些甩不掉的虎狼之辈而感到无奈。 他们陆家是如何与一群超能力者扯上关系的? 这神奇的起源还要从八十多年前说起。 根据父亲口中的描述,陆修言的太爷爷在混战时期是南方的一个小军阀。 当初,太爷爷因为高瞻远瞩将大部分金条资助给了这个名为三公会的民间组织,又恰逢三公会顺应时代潮流进行内部变革,他才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会长。 放到现在,这就是一部传奇励志小说的大纲。 ‘呵呵,一个没有超能力的超能力组织的头目。’ 陆修言时常在心里吐槽太爷爷的眼光真是独特,胆识也是惊人的,到底是在乱世中讨生活的真汉子。 此刻收起纷乱的思绪,陆修言将目光投向整间房间内最格格不入的角落,一台放在小桌案上的台式电脑上。 相比起满屋子的古董、实木老家具,电脑的存在显得太过现代。不过在如今信息化发展迅速的时代里,这台电脑也算是个老古董了。 陆修言走上前,坐到桌案对面的太师椅上,打开电脑。 在漫长的开机过程中,陆修言再次神游起来。 话说,会里的机子都是通过陆修言的父亲超低价收购过来的从政府部门淘汰下来的垃圾。 这台算是那堆垃圾里面的翘楚了。 可惜六、七年前的普通配置,兼容不了好的显卡。现在别说跑游戏模拟器了,就连基础的绘画软件在上面也无法顺畅运行。 面前这台显示器边框足有三指多宽,整体厚度也不小,边框边缘还残留着贴纸没撕干净的痕迹。 陆修言经常琢磨,当年太爷爷的金条到底还有没有剩余,三公会里到底有没有人将金条转化成合理的投资项目。 切,直到现在,他们陆家还要经常倒贴会里。就像他父亲发酒疯时经常抱怨的,他们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最可笑的是,会里为了省钱,特地从邻居那里拉了根民用宽带过来,总之就是能省则省的意思。 从叔伯们日常的哭穷态度上来看,他有理由怀疑金条其实是被什么人给贪污了。 关于三公会需要与时俱进的方面,陆修言想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感觉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电脑终于加载结束,同时间,陆修言则假装开始玩一款挖矿打怪的点阵游戏。 不管这间房里有没有监控、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他毕竟是来偷拷文件的,所以防范功夫必须做到位。 陆修言在游戏界面旁打开了好几个文件和软件,接下去他准备以玩游戏作掩护,用u盘拷取文件夹内自己所需的内容。 之前用于破解控制权限的后台软件是‘保哥’友情提供的,对方还教授自己一套抹除操作痕迹的方法,保证一般人很难察觉到电脑内的隐秘被窥探过。 仔细辨认之后,陆修言选中应某人要求所需的财务报表,一并与近期的新人招募等等相关资料拷贝入自带的u盘中。 十几分钟后,陆修言完成拷贝关上了电脑,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之后,他混在新招的实习人员中间,从外聘人员通道离开了三公会。 无视掉手机群里各位叔伯的“亲切问候”,陆修言单看了李叔的那一条。只见上面留言道: ‘娃娃,你现在哪里?叔来接你去医院。’ 陆修言抹抹眼角,他知道李叔是真心疼自己,可是不方便告诉对方真相,于是回复了一条: “叔,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别担心我,没什么大事。还有,千万别惊动爷爷。” 接下去,陆修言翻看到一条备注为‘军师’的好友留言。留言上是一个地址。于是,陆修言按照这个地址前去与那个“军师”碰头。 这次的碰头事关陆修言与爷爷谈条件的资本。 他们陆家即便在社会上有些排面,可是老陆头看中的似乎还是手下有多少个稀缺的超能力者,就像刘伯那样的人才。 关于这个方面,陆修言很早有了觉悟,当他失去了会里青梅竹马小伙伴的支持,他选择了从外面寻找新的伙伴。 这不光是为了讨好自己的爷爷,也是为了陆修言自己的未来着想。 这些年,在陆修言与“军师”的共同努力下,私下招募的工作初见成效。 陆修言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就连大学寝室里的几位室友也个个是人才。 陈玄度就不用说了; 学富五车的“学霸”也是值得深交的未来资源; 就连平时一副死宅愤青模样的“保哥”,暗地里秉承着对二次元文化的热爱,自学编程并获得相关高级证书,已经入职于某个前景大好的游戏公司。 讽刺地是,陆修言一步步重蹈着他那太爷爷的覆辙,不过暂时他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一小时后,搭乘6号地铁横穿了大半个雨澜市,陆修言终于到达了“军师”留言上的地址。 这是一片新开发楼盘的配套商圈,处于雨澜市着名的景点-庙林老街旁边。 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少数行人在走动。 大多数的商铺门前堆着各种装修用的材料,一看就是处于尚未营业的状态。 陆修言比对着手机上的商铺号码与广场中央的商铺指示牌,发现“军师”所选择的奶茶店位置相当刁钻,居然在地下一层某个隐蔽的角落里。 步入空无一人的地下一层通道,陆修言谨慎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后方,并听了听四周的响动,确认没人跟踪,才放心地朝目的地走去。 等远远看见坐落在东南角的这间奶茶店,陆修言的眉梢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门面上方抓人眼球的招牌上,印着四个大字: “陆超联盟”。 看着招牌的名字,陆修言的“尴尬症”又快要发作了。 第三十一章 军师 第32章 军师 推开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玻璃门,一位梳着小背头西装笔挺的男士在柜台里转过了身。 这间名为“陆超联盟”的奶茶铺,非但是外面的招牌与奶茶毫无关联,房间内过多现代时髦元素的堆砌,也很难让人搞清楚这里是搞餐饮的还是卖装饰品的。 再加上,眼前这位身着米金色竖条纹西装的“服务生”,让进店者很容易产生一种来错地方的混乱感。 “今天为什么约在这里?” 陆修言皱着眉头问面前的男士,随后他从对方油腻的表情里似乎猜出了了什么。 “什么?!这是我们的店铺?我们有钱租店面的吗?你最近赚了多少?” 陆修言惊讶地喊出了声。 这来自灵魂的三个发问应该是问到了重点上,对面的男士自信地翘起单边的嘴角来,表情愈发浮夸油腻: “呼呼,别急嘛,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现在,你过来点,唔,再凑近点......” 男士将眼光停留在陆修言的面部,带着不合时宜的邪魅笑容说了句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台词: “哇喔,想不到男人的脸庞也可以如此水润细滑。” “嗯,喷雾挺管用的,替我谢谢你朋友。” 陆修言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敷了一上午由鼻涕眼泪口水组成的面膜,这脸能不水当当嘛?有时候,陆修言不太能捕捉到对面这位大哥的幽默点,只能权当冷笑话来听。 接下去,男士简单介绍道: “去除我额外添加的纯天然小米椒精华,这款喷雾其实是一款男士专用的新型保湿产品,还没上市。” “喔咔,你加了小米辣!难怪........” “刚才那句是他们的广告词,你觉得怎么样?” “好,挺好。” 陆修言敷衍回应,不曾想面前的男士再次凑近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后点头认真地说道: “这个产品可以,我认为值得投一笔钱进去入股。你觉得呢?” 言下之意是陆修言的脸被拿来做了试验品。 陆修言尬笑着双手举起大拇指表示‘能赚钱就好,你高兴就好。’看到他表态赞同,这位男士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陆修言连忙伸手阻止道: “陆鑫,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里,是怎么回事?” 陆修言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因为面前这个名叫陆鑫的人不仅是他们小团队的“军师”,还身兼会计以及投资顾问。 如果对方进行了大规模的资金活动,这就关系到他们团队的总资产变化,并非一件小事。 陆鑫收起手机慢悠悠解释道: “很想知道吗?” “是啊,别卖关子了。” “那好,我可说了。” “好,你说。” “半年前,我就把股市里的资金全部退出来了,换成了更有潜力的东西,最近么,我们的总值是有所增长,不过远远没到我的心理价位........” 陆修言有点急了,他担心“军师”又准备长篇大论,于是赶紧阻止道: “不是这个!我问的是这家门面的事?” “冷静,我正打算说呢。 这家店铺么,你放心,我们只出了点皮毛,其他都是合作来的, 或者说,是忽悠来的,呼呼。” 听到这里,陆修言松了口气,他很担心将来自己的团队会沦落到和三公会一样寒酸的地步。 “别担心,我之所以选在这个地址,是因为我们的隔壁注册的是当红的品牌俱乐部夜店。” 陆鑫拽出一把临近柜台旁边的吧椅,示意陆修言坐下来慢慢听, “我预测奶茶铺是未来主流商铺之一,如果结合各种限定主题更加容易吸引网红来打卡。位置偏不要紧,我们旁边就是一家消费大户。只要声势造起来,客源就会趋之若鹜的。” 陆鑫边解释,边在柜台后面熟练地调配起各种材料。这男人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刚认识那会儿一样油腻,陆修言记得当时陆鑫应该不会超过22岁。 此刻,这种表情加上花哨的动作让陆鑫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有着多年调酒经验的酒保。 “等三五年后,商圈成熟,市值上去了,我们可以考虑把股份转让出去,或者把这个牌子再拿去融资,开拓一下别的生意。” 不多时,陆鑫调配出一杯颜色碧绿的奇怪饮料,插上吸管,推到陆修言面前。 “还有,这里位置相对隐蔽,暂时可以作为面试新人的地方。给,你试试。” 陆鑫说起这方面的话题总是头头是道,他自诩是个理财高手,实际上并不是像陈玄度那样学过金融方面的系统知识,而是自学成才外加脸皮够厚。 在高一那年的暑假,陆修言和死党罗勇雷巡逻到三公会南门附近的边界,见到一群社会大哥模样的人正在围殴一个年轻人。 “见义勇为”的罗勇雷上去就给了那群施暴者一顿无差别的“电疗”输出,陆修言接下去马上报出“三公会”的名号进行双重压制。 他耳濡目染叔伯们在外面就是这么处理“邻里纠纷”的,马上学以致用起来。没想到效果立竿见影,那群施暴者一溜烟地逃走了。 陆修言他们当时救下的年轻男人就是这个陆鑫。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仁兄既没有被恶人迫害的人设,更不是什么善良无辜的弱者。 可以说,根本就是个不要脸的骗子。 陆鑫十分坦诚地告诉面前的两位恩公,他之前处心积虑骗了高利贷一大笔钱作为今后投资赚钱的本金,然后投奔三公会来避难。可惜走到这里附近被高利贷的打手追上了,差点就功亏一篑。 至于他为何选择三公会来避难而不是选别家,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三公会的法人代表都姓陆,三百年前是一家,或许还能扯上点远亲关系,所以名声在外的三公会罩着他也是理所当然可以成立的事情。 当时,只有高中生的陆修言听罢这番话,惊到差点下巴脱臼。 一方面,他是惊讶于三公会对外的势力居然到了让高利贷都闻风丧胆的地步; 另一方面,他也感叹于人类的无下限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在耍无赖的道行上远远不及面前这个男人的十分之一。 此刻,陆鑫在对面挑眉弄眼催促陆修言尝试这款新品,陆修言无奈端起面前的饮料,迟疑地看了看又闻了闻,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嘬了一大口。 顿时,一股青草的生腥味直冲脑门,让他差点又全部吐了出来。 在艰难地吞咽下嘴里的汁水之后,不能否认回味还是不错滴,有一些茶香、一些柠檬香气以及不熟知的特别甘甜。 陆修言抬起头,一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形容词来形容手里的这杯饮料了。 陆鑫笑眯眯地看着他,自信讲解道: “这是前几年流行的小麦草汁,加上地道的南国茶和柠檬,还有特别的南国香料,我预测将会是五年后开始流行的。现在可能有点超前,我还在调试口味。” 刚认识的时候,在陆修言看来,陆鑫就是个口灿如花的骗子,还是个粘人的牛皮糖。 不过俗话说路遥知马力,通过七、八年的深交,他确定对方是理财投资方面不可多得的人才,远比那些自吹自擂出来的超能力务实地多。 陆修言产生自立门户这一系列想法的契机,同样是遇到这家伙的缘故。 与一贯谨小慎微的陆修言相比,“军师”陆鑫从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每天都过得潇洒自在。 作为一个脸皮比城墙还要厚实的话术家及诈骗师,“陆超联盟”的成立就是他的成就之一,也仅仅是他人生中收集的一枚勋章而已。 过去的陆鑫认为自己的人生缺少第一桶金,于是他变着法子去获得; 未来的陆鑫,目标可以说是星辰大海、浩瀚宇宙也不为过。 只要是陆鑫渴求的,在他的世界里必定能实现,这就是一个顶级骗子的为人处世之道。 望着眼前这位打扮地像是要去听歌剧的大哥,陆修言不得不承认,在从计划上升到执行力方面,自己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向对方学习的。 陆鑫一直建议把他们组成的小团队称做“陆超联盟”,寓意是他们两个姓陆的普通人带领下的超能力组织,像许多漫画里的超级联盟那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陆修言对此是极力反对的。 他怎么可能恬不知耻地将自己的姓氏冠名到团队名称上。往后向别人解释起其中的寓意来,这脸往哪里搁? 可是不知不觉间,陆鑫已经向着自己的目标跨出了一大步。 至少这位“军师”大大将这个“陆超联盟”的名字写到了奶茶铺的招牌上,注册在了正儿八经的营业执照里,就是以那么明晃晃、夺人眼球的形式。 第三十二章 陆超联盟 第33章 陆超联盟 在“军师”陆鑫出门给面膜品牌打电话的同时,陆修言再次闻了闻面前那杯碧绿的饮料。 很快,他微皱眉梢做了个决定。 借着打开吧台龙头洗手的瞬间,陆修言将饮料一股脑冲进了水池下水道口。随后,他笑眯眯转过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看向玻璃门外背对着自己的陆鑫。 几分钟之后,陆鑫放下电话,推门回到这间花里胡哨的奶茶铺,并拉下了外面的卷帘门。 陆鑫回头朝陆修言比出一个“ok”的手势的同时,陆修言也用双指捏举起一支小小的优盘示意该办正事了。 接下去,他们二人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那份从三公会拷贝来的机密文件仔细查看了一遍。 陆修言着重关注的,还是会里近期更新的疑似能力者的人选名单。 军师更加认真。除了这些内容,还特地嘱咐他把三公会近几年的财务报表等等资料也拷贝过来了。 陆修言知道陆鑫那里建了一张详细的表格,将陆超联盟的常驻队员,以及每一次参与过行动的编外人员都做了记录。 表格里除了必要的姓名、年龄、性别、能力等等基础数据,还将每次任务后的战术复盘,将每个人的能力变化,甚至是队员之间的技能搭配之类的信息都一一罗列。 现在,陆修言大概知道这张表格的人物编号已经排到一百九十多号了。 表格最前列的五位分别是“陆超联盟”的核心成员: 他陆修言,21岁,男,队长; 陆鑫,27岁,男,军师; 罗勇雷,24岁,男,“控电者”; 鲍德利,22岁,男,“最强身体”; 王二丫,16岁,女,“最强六感”。 注册在案的常驻编外人员也有好几个,分别是倪玢、王二狗、汪大大、谷楚楚等等。 陆修言和陆鑫一致认为人多必定心不齐,以他们现有的规模,通过中心向外辐射的方式来填充“陆超联盟”才是稳妥的手段。 毕竟有三公会这个大头在,有会里那帮“人精”似的叔伯们存在着。 所以切不可操之过急,盲目扩张。 尤其是,现今的年轻人更看中的是有点小钱同时又有自由支配的时间。 那种三天一小会几周一大会的官僚作风,加上时不时科层制的团建活动,不仅令人厌烦,还十分浪费时间。 所以,陆修言他们会根据不同任务的流程和难易程度事先定价招标,让外援的人自己选择打哪份工、赚多少钱,原则上是先到先得。 就这样,“陆超联盟”的队伍在不断扩充,有时连“大舅哥”倪景恒,也会为了赚点外快来报名参加他们的临时任务。 “这个。” 陆修言和陆鑫的手指同时点在屏幕上的同一个地方。 在三公近期更新的疑似能力者名单里,有号人物的介绍十分吸引。 那是一位自杀未遂后觉醒的年轻人,据说觉醒的能力类别十分稀有,名为“巫医”。 陆修言和陆鑫二人对视了一眼,点头确认这就是潜在第六号主力成员。 “你刚才那杯喝得很快啊,是不是很好喝?” 陆鑫抬头望了一眼吧台上的空杯,忽然转头询问陆修言的感受。陆修言眨眨眼皮,琢磨着合适的形容词,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陆鑫忽然拍了一下陆修言的后背,挤眉弄眼道: “你害羞个什么劲,喜欢就直说,我再去给你调一杯新的。” 陆修言来不及阻止,陆鑫就屁颠屁颠跑去吧台那里。看着陆鑫熟练地在吧台切起了水果,陆修言则开始畅想未来。 起初,原本尚在读高中的陆修言是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的。 当时的他完全不能想象有朝一日,自己有底气能与三公会的长辈们分庭抗礼。 可是近段时间,来自叔伯方面的压力似乎达到了峰值,陆修言不得不做出是被压抑至死还是爆发反抗的抉择。 同时,往往伴随压力而来的还有机会: 首先是,一个境外的超能力组织派了代表前来与“陆超联盟”洽谈合作事宜。 合作顺利的话,“陆超联盟”将替代三公会与国际上的超能力组织接轨。陆修言作为“陆超联盟”的领头人,则将在超能力者领域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其次是,陈玄度特殊能力的落实以及陆修言对其态度的试探,都取得初步的进展。 再有的是,刚才在新人名册上,那个“巫医”的出现将会是一个转机。 要知道,这种貌似能依靠超能力来包治百病的“巫医”,在历史上只存在过一位人物,那就是曾经的三公会会医彭大海。 可惜当年,彭大海作为谋杀上一代三公会主要成员的重要嫌疑人,畏罪自杀了。他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之后,哪怕是在三公会的努力搜寻之下,再也没有找到过可替代的超能力者。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抢在那帮叔伯前,将这个年轻人吸纳到自己的队伍里来,那么“陆超联盟”的配置将会更上一层楼。 在一片大好形势之下,陆修言有理由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领导的新一代队伍,能替代三公会里的那帮老狐狸,成为当代超能力界的顶梁柱。 陆修言一时间喜形于色,忘了装模作样地扮深沉,对面的陆鑫轻咳一声,提醒他道: “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尾巴?什么尾巴?’ 陆修言下意识朝着自己的后方望了几眼,才明白这位大哥又在说冷笑话了。 陆修言尬笑着正襟危坐。老规矩,他打算亲自前去会会那个“巫医”,先看看有没有亲近对方的机会。 “来试试,你看哪杯比较好喝。” 说话间,陆鑫再度举出一杯自制饮料,推到陆修言面前。 这次杯中的液体是翠中带墨的颜色,上下漂浮的各色黄绿柠檬更加为这抹流光溢彩的水面增添了一丝难以下咽的气息。 陆修言脸部抽筋,却又瞬间灵光乍现闪过一个合适的饮品名字, “飘满核废料的夏季泳池”。 “你先喝着,我看看别的。” 在陆修言盯着饮料发呆的时候,军师陆鑫尽职地将剩余的文件一一过目。尤其是把特地拜托陆修言拷贝来那份的三公会财务报表看了一遍又一遍。 看着看着,陆鑫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疑惑地特别指向文件夹里的那些关于房产的部分。陆修言见状,顺势把饮料往旁边一推,探头过来一同研究。 看了片刻,陆修言也有些疑惑: “嗯?会里是打算改行做房屋出租的行当了?” 文件上显示近几年会里的开销很大,有个把月甚至有千万级别的进出。他心里暗想‘叔伯们不是一直在哭穷嘛?怎么这里有如此大的手笔?’ “嗯,照理说开一家房地产公司,会更有效率些,” 陆鑫若有所思地分析着,“按照雨澜市的房价,或许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省钱。” 陆修言边点头回应,边问: “怎么说?” 陆鑫解释道: “除非不是为了赚钱。财务报表有记录,说明是会里的活动。具体交易都属于不同人名下,表面上更像是个人理财。” ‘我勒个去!会里的叔伯们到底是有人私吞了金条,还是找隔壁大庙的兄弟借了贴息贷款了?!’ 猜测之余,陆修言感觉很不可思议,想不到叔伯们在投资理财方面这么能下血本: “什么意思?你具体说说。” 陆鑫点点头,手指轻点屏幕上几个数据,逐个解说道: “唔,我分析是为了买断这些房子。而且你看这里,买断的这些房子是有上限的,似乎是买完了就停止。 再看这里,因为近三个月,交易就明显在收尾。还有这里,近期文件夹里寻找的新房源数量也在呈断崖式递减。” “的确是。” 滚动页面比对了片刻,陆修言也看出了些端义。只听陆鑫继续分析道, “还有,在这些房源信息里,有一半是不可能交易的政府财产,他们还是把能买使用权的都买了; 另外,所购入的房产在同一区域都只有一幢,没有重复的。 所以我猜想,他们只是对房子附近的什么东西感兴趣,而不是房子本身的价值。 买下房子,只是为了方便在附近活动,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说到这个份上,陆修言终于心里有了一些线索。 上次娄春梅的事件里,其实最大的秘密是这幢十一号宿舍楼的本身。 根据李叔酒后吐真言得来的信息,会里近十几年来一直在进行着一个大计划。结合军师的分析,看来就是这个看似是房源信息的文件内容没错了。 爷爷和父亲没有告诉陆修言十一号楼的全部秘密,他也不便多问。他们能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这是他打小明白的规矩。 所以陆修言一下猜想到,是不是这个文件夹里所有登录的房子和之前的那幢十一号宿舍楼一样,都有着类似的秘密。 陆修言此时也没法与陆鑫交代出更多的信息,只能暂时装糊涂。 “好奇怪啊,他们这是要干嘛呢?” 他嘴里重复着废话,脑子里却没有停止思考。 看时间排序,十一号楼是在非常靠前的,还做了特别的五星记号。 对此,陆修言的心里又衍生出一个新的想法,这里看到的房产信息都属于雨澜市的,那之前三公会的总会在别的城市的时期,他们是不是也对那里的房产有过这样的部署安排? 陆修言带着疑问心不在焉地滚动着页面,随着页面的下翻,在众多的房屋介绍中看到了一条让他发憷的内容。 在最新的未完成的交易里,其中有一套的房屋持有人信息赫然登记的姓名是陈玄度。 ‘玄度的房子?’ 陆修言惊讶的并不是自己的大学室友年纪轻轻就坐拥了不动产,他惊讶的是这处房产似乎是“三公会”近期的一个目标。 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这个文件里的内容。’ 为了好友陈玄度,陆修言即刻决定连夜再回三公会一次。 冒然删除这条内容必定会引起怀疑,但是把它改成别的不相干的房屋信息来混淆视听,暂时应该是可行的。 第三十三章 拜访发带女 第34章 拜访发带女 周一,在龙腾实业外贸有限公司三楼的女厕所里。两位上班摸鱼的女同事们在化妆镜前议论纷纷。她们言辞激烈,似乎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侬晓得伐?大佬关上周五当着楼下的小姑娘的面把裤子脱下来了!” “啊!这只老色胚,终于现原形了。” “是呀,怪不得被车子撞,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活该!” 想必这二位女士平时被大佬关骚扰多时,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地里发发牢骚。 “哗啦啦”马桶间一阵抽水声过后,这二人即刻收了声。 发带姐姐从其中一个隔间走了出来,利索地洗完手擦干,径直走了出去。 大佬关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变成了一个全公司皆知的秘密。 之所以说是秘密,因为行政特别关照了不能宣扬出去。 可是知情者都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好友,好友则再次传给他的好友。表面上是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讽刺的是,实质上每个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如今,除了公司里个把酷到没朋友的人,这件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发带姐姐似乎对这个八卦毫不关心,她只在经过复印机旁,塞给了化身为临时修理工的陈玄度一张纸条。 陈玄度打开纸条,看见上面打印着一行字:今天晚上按这个地址来找我。下面的小字则是一些具体的补充事项。 最后还有四个大字:阅后即焚。 “哼呀.......” 陈玄度就不明白了,‘不能加个好友在手机上发发信息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再抬头时,他却发现发带姐姐居然打卡早退了。 不过对此,也没人表示出异议。 或许是关主任不在的关系,办公室里洋溢着某种轻松惬意的气氛,每个人都仿佛斗志昂扬,面露会心的微笑,手指灵动地将键盘敲得咔咔作响。 今天,难得能准时下班,陈玄度的心情似乎也被办公室的愉悦气氛给感染了,觉得周围的空气也比平时清爽了不少。 陈玄度悠闲地在路边小店点了份黄焖鸡米饭作为晚餐,直到天色微黯,才在导航软件上输入发带姐姐给与的地址。 那张纸条上还另外补充了让他傍晚以后再去拜访、否则有可能会扑空的内容,让陈玄度不禁好奇对方早退之后究竟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 根据导航软件推荐的路线,前往发带姐姐的家需要通过三号线换乘一号线,到达雨澜市北面的城区即可。不过对于一个路痴而言,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将详细的门牌号也统统输入进手机才行。 雨澜市的地铁系统发展迅速,从几年前的五条线路扩展到了现在的十条,据说马上就会有十一十二号线的规划。 现在是下班高峰。在人头攒动的地铁里,陈玄度就像一只高耸的方向标牌,随着人流移动向三号线的某个电梯口。 实际上他不太喜欢乘坐封闭式的交通工具。因为身高的原因,他的脑袋总是无限接近着天花板,不光有种压迫感,还时常被横杆撞到脸。 现在他所租住的房子离公司仅仅十分钟车程,他平时只需要骑共享单车或者直接走着上下班,腿长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就凸显出来了。 片刻后,上了人贴人的地铁,找到一个位置站好,各种混杂发胶头油烟味的气体直冲陈玄度的鼻端。 显然,传说中人们头顶上的空气也并不是那么清新的。陈玄度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地铁车厢内的电视屏幕上。 此时,那里面正播放着一档有名的访谈节目,采访的是一个去年年底刚刚爆红的中年演员。 陈玄度仔细看了一会儿,感觉节目内容大致是那个演员大谈他北漂多年不放弃人生追求,一心做个好演员,最终获得伯乐赏识和观众认可的心路历程。 陈玄度总觉得对方的身形谈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视线被众多拉杆和手阻挡,实在看不真切。直到到站下车,他还是只看了个大概,不觉有些遗憾。 从地铁站出来,走了十来分钟,陈玄度终于抵达了发带姐姐所租住的爱馨小区。 这个小区与陈玄度现租住的公寓式小楼不同,是一个外观未经整改的老式小区。 楼房都是五层的联排结构,墙面或是窗洞上残留的岁月污迹让人不禁猜测这里楼房的年头不小。 近几天,雨澜市的天气越来越炎热,即便到了傍晚,30度的气温依旧是只上不下。在这里的小区,各处都是扎堆乘凉的人群。 根据雨澜市的传统,每逢夏天,老人们总是习惯在日落后搬把藤椅坐在老弄堂口乘凉。现在这样的习俗也被传承下来,只不过地点挪到了小区楼下,或是街心花园里。 一路走来,能看到不少人围在一起下棋、聊天、吃西瓜。和白天相比,小区里全然一番另类的热闹。 来到导航的终点,陈玄度按响这座小楼的门禁。听到话筒的另一头悉悉索索的响动,他羞怯地自报家门,说道: “嗯,是我,陈.......” 话没说完,那扇与破旧砖墙完全不同的崭新绿色铁栅栏门快速弹开,楼道里的感应灯也随之亮起。 发带姐姐所居住的101室呈现在面前,猪肝色的防盗房门大大敞开着,肆无忌惮地迎接着前来拜访的客人。 陈玄度在嘴里默默将自己后半截名字念完,才快步进入101室。 带上房门,他却没瞧见任何人影。半分钟后,浴室方向传来混杂着喷淋声的女性声音: “我先冲个澡。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陈玄度有些拘谨,他没几个如此“亲密”的朋友,更没太多去朋友家做客的经验,尤其是到女孩子的家做客的经验。 好在,他发自内心地确定发带姐姐不是什么女孩子。 ‘怎么能把她当成女孩子来看,这么想的人怕不是色欲熏心的变态吧。’ 内心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之后,陈玄度的脑海里闪现出这样一幅场面: 头扎有一对小耳朵装饰的发带,身着黑色全身长裙的发带姐姐,依旧是穿戴整齐地在水汽蒸腾的浴室里豪迈地冲着水。 忽然发带姐姐回过头,将脑袋拗到常人不可能旋转的角度,朝着某个偷窥她的老色胚说道, “你问我洗澡为什么不脱衣裳?呵呵,那不是衣裳,那是我的皮!” 这番诡异又滑稽的联想让陈玄度悚然一惊,回过头,他发现自己还站在门厅过道里发呆。 匆匆环视一圈这个不大的一室一厅,陈玄度小心走进去,找了地方坐下。 接下去,又等了十分钟,依旧不见发带姐姐出来,陈玄度无聊地摸出手机,开始查看公司的留言。 公司群里就大佬关住院的事情展现出异常的活跃度,从下班之后到现在,一直在发送着各种红包和庆贺的表情包,就跟过节似的。 结合早上听到的关于“大佬关”上周五耍流氓的八卦,陈玄度不由想起“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箴言。 他苦笑着离开工作群,再去看朋友圈。 只瞄到陆修言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标题为‘登顶无涯苦行僧’的消息。配图是一张陆修言站在不知何处的山道上比着剪刀手的照片。 陆修言穿着一套类似古风的服饰,头盘发髻,满脸尬笑,背景是几个坐在登山轿上的游客和绵延看不到尽头的石质阶梯。 下面的留言大多是陆修言的同班同学。 其中有一条在问:cosy什么角色呢?(狗头)。 下一条是问:是八仙中的哪位? 回复这条的是:是汉钟离吧(滑稽)(滑稽)~几个月不见圆润了不少。 ‘上周六遇到他还是在医院附近,今天就已经出去游山玩水了。’ 陈玄度很好奇陆修言找到了什么实习工作,难不成是角色装扮性质的导游? 他给对方发去一条信息:“在哪儿旅游呢?带我一个啊~” 不过,暂时没有等到小陆的回复。 第三十四章 发带女的租屋(一) 第35章 发带女的租屋(一) 上周在六院住院部的时候,陈玄度还没把发带姐姐的话当回事,几天后,他却已经置身对方的租屋之内了。 ‘发带姐姐居然还租房子住!她一个怪物不是应该住在灌木丛野草堆里的么?’ 起初,进入这间不大的一室一厅的租屋里,陈玄度曾抱有这样的想法。发带姐姐的待客之道果真是非同一般,客人来了,她却跑进浴室里洗起澡来。 这一洗,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 陈玄度刷了会儿手机,为了省钱又把流量关了。 百无聊赖中,这间租屋里的一些奇怪光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陈玄度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他像孙大圣般反复眨动眼皮之后,才发现确有其物。 现在,陈玄度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眨眼切换好比是一种原生的观察方式。 这种方法有利有弊。 好处是操作简单,坏处是会和日常的眨眼混淆。 尤其当眼睛疲倦或者受刺激时,可能导致在战斗中对可视物的错误判断以及无法避开恐怖怪物的视线之类的情况。 ‘神什么战斗!鬼什么怪物的!’陈玄度苦笑一声,把中二的想法压制了下去。 接着,陈玄度的注意力再次被附近矮柜上的一个倒扣着的玻璃杯所吸引。他眨了一下眼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实中其实并看不到这个透明的杯子。 伸手过去,陈玄度的手并未触碰到实体,而是穿透了过去。 ‘居然摸不到.......是为什么呢?’ 陈玄度保持这样的状态,继续朝屋子里打量。他在很多的角落里都发现了同样材质的物品,而且那些物品形状各异。 有规则形状的,比如圆柱体长方体球体的;也有细长不规则枝条状的。 接下去,他瞧见到沙发另一边与书柜夹缝里的一个大罐子。 ‘诶,这不是十一号楼那个古怪空间里那台外星机器上的零件吗?’ 陈玄度马上走上前仔细观看。 只见这罐子通体光滑,罐子的两端与其说是机械精妙设计的卡槽,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生物学的奇迹。这种难以复刻的卡槽花纹以及这种不存在于世间的透明材质,不是外星产物又是什么? 陈玄度不禁怀疑,这种材质是不是和做手办的材料一样可以通过模具浇筑来改变形状的,否则为什么屋子里的那些透明的东西有那么多样式,边缘还如此平滑规整。 从房间内每种一两个的情况来看,很像是发带姐姐从不同地方收集来的战利品。 逐一摸索之下,依旧无法摸到实体。 陈玄度有些好奇,发带姐姐是怎样把那些东西带到这里来的。 随后,他再次将目光转回到先前的那个大罐子上。 在这只罐子的中央,“迷你大佬关”正安详地躺在那里,睡得像一个小婴儿一般。 今天上午在公司的时候,陈玄度还在猜测为什么一整天都没看到这家伙,原来发带姐姐把这家伙留在了家里。 “欸?”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玄度感觉此刻的“迷你大佬关”看起来比前几天明显大了一圈。 陈玄度下意识就把手伸进罐子里面,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小影子如闪电般贴着陈玄度面门蹿过,惊得他跌坐回了沙发上。 这道黑影反复横跳几下,又重新窜了回来蹲在陈玄度的面前,龇牙咧嘴地发出威吓之声,“呜呜呜”的,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陈玄度从沙发上爬起身,辨别了好半天,才看清楚面前的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型动物。 这只浑身覆盖黝黑短毛的小家伙,眼睛和嘴鼻周围也全部都是黑色的,五官隐没在毛发中几乎看不清。 ‘发带姐姐还养了个宠物吗?是什么呢?’ 这只黑色的宠物看上去明显不是猫,也不是大老鼠。小家伙的细长身体加上长尾巴就如同一条冬天的毛围巾。 ‘诶,这是一只黑色的黄鼠狼吗?’ 陈玄度判断这即便不是黄鼠狼,也应该属于鼬貂类的品种。 对着陈玄度的方向闻了片刻,这只小家伙终于对来者放下了戒备之心,开始旁若无物地在屋子里兀自跑来跑去。 它时不时过去围观装有迷你大佬关的罐子,显得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待小家伙不知窜到何处之后,陈玄度才回过神来。 他发现刚才不小心踢歪了茶几,茶几中层的一些杂物掉到了地上,于是赶紧上前收拾。 捡起各式各样的茶包袋装咖啡,一本硕大开业的书呈现在陈玄度面前。 可能是受到过陆修言艺术熏陶的原因,通过触摸表面质感,陈玄度判断这是由水彩纸装订起来的画本,翻面之后发现果然就是。 而且画本上,有一大半的页面都用铅笔淡彩的手法绘制了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随便翻开一页,只见上面描绘的是一位古代老妪跳扇子舞的画面,边上的对话框里写着几句道德绑架的浑话,左上角用竖写格式标注着‘如意婆婆,擅长蛊惑人心,喜欢收集魂魄’等等字样。 ‘这个如意婆婆画得怎么那么像呐。’ 而最新的一页上只画一些非常抽象的线条,旁边标着‘花花公母’字样,再没其他注释了。经过仔细辨认,陈玄度感觉这大概画得是一团五彩的泡泡和一个满身肿瘤的人。 “为什么偷看我的画!” 身后陡然传来发带姐姐的声音,那位姑奶奶不知何时终于洗完澡出来了。 陈玄度茫然地回过头,只见到这么热的天,姐姐却是从头到脚套着一身毛巾材质的浴袍加浴帽。套装的颜色依旧是黑色的。 “我没想偷看,捡起来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陈玄度想把画本还回去,却发现发带姐姐的手扶着画本却没有要接的意思,只听对方说道: “我从来没给别人看过.......你是第一个。” 此时发带姐姐的语气意外地谦逊,配合对方脸颊异样的绯红色,反倒搞得陈玄度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脸红是几个意思?’ 二人僵持了片刻,画册又被塞回到陈玄度这里。 “帮我提提意见。” “啊?哦。” 陈玄度感觉自己想多了,谁害羞都轮不到这位姑奶奶害羞。于是他不敢推辞,再次接过画本小心翼翼打开。 “这是您自己画的?” 陈玄度谦逊地发问。 发带姐姐点点头,随后解释说,画本里面都是以往接触到的“如意婆婆”之类的东西。 陈玄度发现每一页除了造型描绘,发带姐姐还给那些东西起了自认为合适的名字,并加上短小精悍的语句补充说明。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姐姐真是个灵魂画手,描绘的事物抽象写意却很传神。 只听发带姐姐语调略带自豪地介绍道: “怎么样,这是我收集了很久的,以后我还想出版一本‘现代妖精录’的画册。” 陈玄度不禁回想起大学时,陆修言经常将自己的绘画作品和视频短片拿给他看并寻求改进意见。和那些作品比起来,这上面的简直是儿童画级别的涂鸦。 可是陈玄度不敢直说得罪这位姑奶奶,于是哼哼哈哈地打算敷衍过去: “恩恩,这漫画挺不错的。” “不是漫画,是插画!” 看起来发带姐姐对画册的事还是非常认真的,陆修言讪讪道: “不是说建国后不能成精嘛,我怕你这个以后不好出版。” “哼,没眼光!” 发带姐姐夺过他手里的画册不屑地回应,然后将东西小心塞进了床边的柜子抽屉里。 这位姑奶奶的确不好伺候,可陈玄度也不想凡事都卑微地迎合对方。他记起明明是发带姐姐相约自己来这里的,总不可能是特地请自己来欣赏她的才华的吧? 至此陈玄度心里有些烦躁不安,产生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趁着发带姐姐往屋内走,陈玄度慢慢将屁股朝门口方向挪动了一点点。 ‘啪嗒’,一陀黑黝黝东西不知从何处掉落下来,恰巧落在了陈玄度的大腿上。 陈玄度低头一看,正是刚才在屋里乱窜的小家伙。 第三十五章 发带女的租屋(二) 第36章 发带女的租屋(二) 自从进屋开始,陈玄度察觉感官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不舒适感,他的身体和预感都在提醒他走为上策。 且不说社会的基本待人接物让陈玄度还在犹豫那种夺门而出的行为是否不太礼貌,就说这忽然从天而降的“黑毛小鼬”就完全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此时,发带姐姐对陈玄度这边的百般纠结毫无察觉,只是从迷你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饮料,自顾自喝了起来。 爽快地喝完打了个饱嗝,发带姐姐回头看向陈玄度面前空空如也的茶几,问他: “诶?你怎么不拿一瓶?” 发带姐姐随即麻利地拿出两瓶,过来摆到陈玄度的面前: “挑自己喜欢的。” 陈玄度一面微笑应对,一面试图将黑色的宠物从腿上移开。 可不知什么时候,小家伙用那条和身子差不多长的尾巴紧紧缠绕在了陈玄度的右腿上,还瞪着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猛然间,陈玄度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想法。 难道说,他眼前的小家伙不是什么发带姐姐的宠物,而是那个食量惊人的“贰髦”? 这个念头一出,顿时让他汗如雨下。 此刻,陈玄度的脑袋里冒出一系列疑问: 首先是,平日里“贰髦”不是灵体吗?而且不是和发带姐姐共用一个身体的么?那么现在的“贰髦”是实体化了吗? 其次是,从体量的大小变化来看,“贰髦”的实体居然是这么小小的一只,而灵体却是如此庞大,真的应了一句“人不可貌相”的谚语。 引申出去,“贰髦”的灵体为何如此庞大?是靠后天锻炼出来的吗?还是靠吃......? 至此,陈玄度不敢再往下联想了。 瞧见陈玄度缩头缩脑的样子,发带姐姐好像意识到什么,抿嘴笑道: “别害怕,其实“贰髦”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你。没事的,你做你的,别去管他。” ‘啊!这真的是贰髦啊!还有,什么叫一开始就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贰髦”的眼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玄度,就像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绑架,陈玄度心下汗颜,只得维持僵硬的笑容,端起面前的饮料,打开喝了一口。 接下去,发带姐姐自顾自介绍起这间出租屋来: “我找了好久才遇到特别合适我们的地方,你是不是也觉得不错?” 陈玄度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揣测对方的意图。只听发带姐姐继续介绍, “其实,我最看中这间出租屋的地方,是它特别便宜。因为据说这里......” 发带姐姐故作神秘地眨眨眼,卖了个关子才说: “是一间鬼屋。” ‘唔?鬼屋?’ 听到这些,陈玄度精神一振,反倒是放下了之前的戒备。他竖起耳朵,认真听对方往下说。 “房产中介私下告诉我,这间出租屋之所以那么便宜,是住过的人都抱怨,他们经常在半夜里醒来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而床上却睡着另一个自己。 三番五次之后,他们的精神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纷纷选择提前结束租约,哪怕需要付出违约金的那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间租屋的价格一降再降。” 这番话里的言外之意听来似乎在向他暗示为什么“贰髦”能独立出现在屋内的原因。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发带姐姐没打算对此深入解释,而是继续闲扯道, “可惜它的名声在外,再没人敢租,最后让我捡了个便宜。” 陈玄度纳闷,为什么对方喜欢把话只说一半的?上次是,现在也是。 “嘿嘿,你猜,我是花多少钱租的?” 在发带姐姐八卦又期待的眼神中,陈玄度配合对方给出一个金额: “一千?” 这个价格对于雨澜市市区的房屋租金几乎是最低的底线了。 在陈玄度的常识里,只有那种多人合租的小隔间或是极度偏离市区的边缘地带,才会有如此低廉的价格。 目测这间租屋面积虽然只有四十平方左右,但是有简装有独立厨卫,且地理位置适中,放在平时怎么都该租上五千以上的价格。 “一千怎么能算便宜?” 发带姐姐的脸上再次显露出与年轻脸庞不符的小市民表情,她洋洋得意地扬起一个手掌,说道: “哈哈,只要五百。” “什么?只要五百!” 听到如此低价的租金,陈玄度也流露出一丝艳羡。 毕竟他现在与人合租的麦克公寓,区区三十五坪的小复式也要每月四千五的价格,其中还不包括押金和其他费用。 说实话,当初大学住进11号宿舍楼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因为那里的住宿费最低廉。 当时学生处的吴老师示意陈玄度自行联想那幢小楼被保留下来的原因,劝他别贪便宜。结果直到遭遇了“如意婆婆”这档子事,陈玄度才明白了吴老师的好意。 虽说从大学开始的假期零工加上短期投资的盈利,让陈玄度在短短几年内也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金库。可这依旧没能给他带去多少安全感。 尤其在踏入社会失去了在校住宿的福利之后,陈玄度更是深深感受到了房租等各方面带来的社会压力。 要不是外婆给自己买的小楼比邻郊区,距离现在的公司实在太远,他很想把这笔房租也给省了。 闲聊间,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陈玄度似乎见到窗台外面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绿植间时隐时现的。 他有些诧异。 现在高楼林立、现代化程度如此高的雨澜市里,怎么会还存在着萤火虫这种物种?听说萤火虫只能生存在没有污染的环境中。 在陈玄度思绪万千的时候,“贰髦”打了哈欠,蜷缩在他的膝盖附近进入了梦乡。这小家伙睡着的样子意外地可爱,让人有捋一捋的冲动。 陈玄度的手伸到一半,还是识相地缩了回来。 他警告自己说,这可不是什么可爱的小家伙,这是那个贪吃嚼不烂的“贰髦”! 这时候,面前的发带姐姐轮番灌下整整四瓶茶饮,方才记起了今天找陈玄度来此处的目的。 “哦,我差点忘了正事。” 舔舔嘴唇,发带姐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平板。 输入特定的网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网页,上写着标题: “为民服务第二公社”。 ‘噗,这是什么名字?’ 陈玄度心里忍不住吐槽,只听发带姐姐继续介绍: “你看,这里是我们受理业务的一个窗口。你可以点开试试。” 从网页的强烈风格来看,主美应该出自发带姐姐之手。 很有特色。 背景上飘忽不定的不名物体的立绘,加上鼠标按键的特色图样,让陈玄度产生了这是一款平台独立游戏界面的错觉,他差一点就想将手指熟练地放到wasd组合键上开始试玩。 “游客进入网页后不需要登录,只需要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填写大概的情况或者留下联系方式。” 在发带姐姐的指点下,陈玄度看见了主页上标注的四个大选项,分别是情感纠葛,自我焦虑,纠纷事件和特殊癖好。 点开自我焦虑,里面细分了外貌焦虑与心理问题;点开纠纷,里面细分了工作纠纷、生活纠纷与法律纠纷。 发带姐姐示意点击法律纠纷,页面链接到了一个新的网址。 陈玄度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些律师事务所的联系方式,其中还有龙腾实业旗下的某个公司。 他疑惑地转头征询,只见发带姐姐认真表示,专业问题还是需要交给专业部门去做,她可解决不了那些。 ‘姐姐,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 这并非嘲讽,陈玄度是发自内心这么认为的。 第三十六章 发带女的租屋(三) 第37章 发带女的租屋(三) 正如几天前发带姐姐在六院住院部楼下所说的,她今天叫陈玄度来的目的是为了向陈玄度解释他们的业务。 “我们的业务包含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们?’听到发带姐姐的用词,陈玄度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复数指的是一人一鼬,或者说还包括其他别的什么人。 “......凡是那些影响人类的负面情绪,都是可以用来回收的。这个网站是近几年新开的,还在完善中。” ‘回收’这个词有点微妙,陈玄度觉得“贰髦”被当成了垃圾桶,不觉对它同情了几秒钟。 发带姐姐继续介绍道: “等你在龙腾的实习结束,正式加入我的团队,我就给你一个管理员权限,先负责这个网站的运营。” ‘呵呵,说得像模像样的,可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加入的?’ 原本陈玄度不是一个喜欢吐槽的人,最近在心里却渐渐多了不少这方面的欲望。 此刻他表面默不作声,内心却有太多话想要一吐为快。 ‘运营这个网站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吧?是请我做身兼数职的客服?还是免费的长期临时工?会发工资吗?’ 陈玄度抬头望向发带姐姐,眼光不由自主一路朝上,聚焦在发带姐姐脑袋上包裹着湿法的那顶硕大的宛如恒水国锡克族的黑色头巾上。 此时,这块头巾变得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一圈,并且产生了轻微的晃动。 仿佛是拥有了额外的意识。 “我们咨询结束还需要在了解清楚对方的诉求后签定正式的合同契约,再让贰髦完成最后的步骤。” 发带姐姐刻意强调了一下“合同契约”,而陈玄度的目光依旧被对方脑袋上的异像所吸引。因为他见到头巾在轻快地扭动着,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你只需要负责前期的咨询和登记,明白了吗?” 此刻不管对方再说什么,陈玄度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随着那团头巾愈演愈烈的扭动幅度,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同时间,陈玄度感觉自己的身体失重般地漂浮起来。要不是一条大腿被“贰髦”紧紧束缚在那里,或许他早已漂浮起来贴在了天花板上。 这时,陈玄度的耳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提问: “签订契约要怎么弄?贰髦又是怎么完成最后的步骤的?” 这提问从空旷的远处传来,听起来很像陈玄度他自己的声音,可是他明显察觉自己刚才并没有开口说话。就在陈玄度略感诧异之际,眼前发带姐姐的影像也如水波荡漾般逐渐模糊扭曲起来。 “我很难解释给你听,” 发带姐姐的声音也像从遥远的后方飘过来,而不是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的。 “总之用你们年轻人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玄学。” 伴随这通莫名其妙的解释,陈玄度见到发带姐姐手脚并用地讲解起来,对方的四肢甩动间,还有了些机械舞的律动感。 同时间,那些古怪的“为民服务第二公社”主页上的背景立绘也纷纷脱离平板表面,飘荡起来。它们一张一合地环游在发带姐姐四周,仿佛在为其伴舞。 此刻,发带姐姐张开的嘴里冒出的回答变为了自带bgm效果的rap,背后的伴舞们随着这旋律上下起伏,仿佛在开一场现场live。 听了半天,陈玄度依稀感觉对方在唱,yoyo,签订契约的关键,hoho,就是“贰髦”的耳朵。 ‘什么鬼!’ 陈玄度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向对方寻求帮助,可是话出口后却变成了: “这不是玄学,是中二吧!嘿嘿嘿。姐姐,你又糊弄我!” 同样,这次陈玄度依旧没感觉自己张开嘴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段话的内容原本也应该是他心里的吐槽,一些不该说出口的部分。而且那种轻松又调侃的口气,也和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 陈玄度开始害怕起来,一时间不能确定自己遭遇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发带姐姐似乎没发现他的异样。 确切地说,他目前眼中所见的情形,也未必是周遭真实的状况。 ‘姐姐,帮帮我!’ 这句求助的话终究没说出口,陈玄度的耳边充斥的是自己放浪的笑声、发带姐姐怪腔怪调的歌声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白噪音。 ‘救命!’ 陈玄度努力想要自救,却无从下手。 接下去,陈玄度握着饮料瓶的手也不受控地自己动了起来,将剩下的大半瓶饮料一股脑灌进他口中,甚至有把塑料外壳也给整个塞进去的趋势。 陈玄度竭力挣扎着,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一个哲学性的疑问: 如果下一秒他被饮料呛死了,那么,到底算是自杀还是他杀? 叮咚叮咚,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传来。 陈玄度感到了一丝希望,将脑袋缓慢吃力地转向大门的方向。 就在发带姐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做完一系列按动门禁、转动门把手、推开房门的动作后,陈玄度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感知。 他发现自己依旧无恙地坐在原先沙发的一角,手里握着空饮料瓶,只是头稍稍转向了门口,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他的感官错觉。 从打开的门缝里,能瞧见几个黑衣黑墨镜的男人站在那里,很快那几人先后开口道: “小蓟姐!好!!!” 他们那种毕恭毕敬的语气,仿佛是小兵见到了首长。 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男人见到屋内有旁人,马上压低了声音: “哦,有客人呐?是这样的,小蓟姐,我们大哥想找您帮个忙,您,看您有时间过去一次吗?” 这伙看起来像是放高利贷的混混们赔笑着站在门外,不时朝陈玄度身上偷瞄。 “行。你们等会儿。” 发带姐姐爽快地答应,即刻进浴室更换衣服。而脑袋依旧有些蒙圈的陈玄度,却忽然发现“贰髦”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大腿。 待发带姐姐换上一条斗篷裙从浴室出来,陈玄度见到“贰髦”已然混在了对方的影子中。 此时,门外的人纷纷抻着脑袋看向陈玄度,就听发带姐姐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还傻坐在那儿干嘛,这里可不需要看门的。” “ok,没问题。” 听到对方下了逐客令,陈玄度迫不及待地跑出了门。 下楼到了小区,他假装与那群黑衣墨镜男不同路,朝反方向离开了。 为了平复刚才的心情,陈玄度迈动两条大长腿,撒丫子跑了起来。直到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地铁站,立在站台前,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才慢慢从他心里褪去。 陈玄度有些后怕。 回头想想,如果刚才那群人晚到一会儿,自己的状况还不知道会怎样。 发带姐姐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唔,陈玄度对此结论持保留态度。 陈玄度还很好奇,没想到发带姐姐的人脉关系如此之广,居然和社会上的三教九流皆有交集,连那样的大哥都是她的客户。 还有,到今天为止,陈玄度第一次听到了发带姐姐的真名。 这两个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汉字,但是根据读音上网搜寻,前几排跳出的词条是“雕虫小技”;之后的词都与读音有些差别。 唯一符合的词组是“小蓟”二字,查下来貌似是某种野菜的俗称。 第三十七章 生命之弦 第38章 生命之弦 昨晚的感官冲击实在太强烈了,在回到租住公寓自己的房间之后,身心疲惫的陈玄度什么事都干不了,倒头便睡。 等陈玄度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他似乎是被信息的通知声给吵醒的。 打开手机,只见公司群里的留言已经累计超过了上限,下面还在不停着刷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信息是同事一早起床发的,还是他们刷了整整一个晚上。 看来,从昨天开始的那场庆祝关主任住院的“狂欢派对”还在继续着。 社畜的快乐往往就是那么简单。 陈玄度苦笑着将手机调至勿扰模式,一下感觉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陈玄度很难判断发带姐姐是完全没有意识到那间“鬼屋”对他的影响,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情。尽管没什么底气,他还是打算,找机会去和对方当面对峙。 此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陈玄度深深叹了口气。 他深感自己的居所有点简陋。 这不是指房间软硬装潢方面的问题,也不是合租的缺憾,全然是精神层面的那种简陋。 之前学校宿舍楼里藏着一个古怪的未知空间,发带姐姐租的房间似乎是一间鬼屋,而自己这里却什么都不是。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比较的事情。只是自己的那种特殊能力被坐实之后,陈玄度一直希望,再能见到多一些超出常理的异象。 这是一种上瘾的感觉。 可惜,现实世界里再也没出现过类似“如意婆婆”这样的东西,最近见到的也只有“迷你大佬关”这个特例而已。 陈玄度能观测到的,是人类的头部附近的某种如烟似线的东西。 当人与人之间,或是人与物之间存在强关联的时候,这些线就会自动连接起来并发出相同的共振。 要怎么形容呢? 陈玄度认为那东西更接近弹拨乐器上的琴弦,既有形态又能发声,所以他给这些东西起了个堪比外语机翻的俗套名字, “生命之弦”。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陈玄度发现普通人的“生命之弦”只是呈现出的色彩深浅、宽窄形状略有差异,且只有一条。 “生命之弦”的下方连接在人的脑袋顶端,而上方直冲云霄,不知连向何处。 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例子,比如,他现在室友的“弦”很短,很虚浮;发带姐姐脑袋上的“弦”则明显是由两类线缠绕组成的。 至于陈玄度自己的弦,基本观测不到。 起初这个发现把陈玄度吓了一大跳,因为他在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脑袋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类似东西的痕迹。 好在之后通过日常观察比较,陈玄度才意识到现实中的镜面反射里无法展现出那东西,似乎只有他通过肉眼直观才能看到。 陈玄度不能肯定,在五岁之前自己是否能看到“生命之弦”。在成长的过程中,那些时有时无的幻觉,恐怕就是这种能力不稳定造成的结果。 之前,发带姐姐貌似为了“恢复”他的能力,借用了那幢11号楼里的某台机器。 直到最近,陈玄度已经不光是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甚至还能摸到和感受到。 他的体质很容易吸引那东西,尤其在狭小的空间内。 一旦触碰到别人的‘弦’,陈玄度的脑袋里就会展现出几幅零星不连贯的画面。他猜想过,那或许是当事人过往发生过的、或者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的痕迹。 当联想到上次11号宿舍楼发生的事情,陈玄度又开始思考起别的问题。 比如,“如意婆婆”肚子里的是不是那东西?之前在发带姐姐脚下看到的黑色影子是不是也是同样的东西? 对此,他不能完全肯定。 如果是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发带姐姐是以人类的“生命之弦”为食的!那发带姐姐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陈玄度不愿意这么想。 进一步引申,失去“生命之弦”的人,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会死吗? 还是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说到底,所谓灵魂和“生命之弦”算是同一种东西吗? 至少从娄阿姨的结果来看,在那个未知的空间里遗失了属于自己的某个部分,在现实中就有可能变成一个植物人。 陈玄度比较在意的是,如今挂在发带姐姐脚边的那个“迷你大佬关”又是怎么回事? 根据发带姐姐昨晚的解释,她致力于收集人类的负面能量。 可这“迷你大佬关”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有思想有灵魂的,绝对不像是什么多余的负能量; 而且现在的关主任也变得和过去有些不同,这不正说明缺失了某些东西? 一时间,陈玄度的脑袋里就像有无数彩色小旋风纷至沓来,相互席卷翻滚、纠缠不清,让逐渐清晰的思路变得混乱不堪。 “晕了晕了,待会儿再想吧。” 陈玄度揉了揉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今分析起这种惊悚的事实,陈玄度还挺驾轻就熟的,如果能多个人来一起探讨这方面的问题,那就更好了。 陈玄度的脑袋里将从小到大认识的长辈同学朋友都筛了一遍,可惜怎么想,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当下,陈玄度忽感悲哀,‘没人能交流啊。’ 他居然连一个可以聊一聊“生命之弦”的对象都没有。 不过,一大清早就来这么一场头脑风暴的确是十分消耗能量。 此时,“咕噜噜”肚子开始提出抗议,陈玄度安抚了一下肚子,翻身下床,准备先去楼下祭奠一下五脏庙。 从复式下来,经过室友房间外,就见房门大开。 屋内,室友正一丝不挂地背对大门站在床边,小声哼唱这某段耳熟能详的的咏叹调。 陈玄度原本打算去邀约室友出去吃个早饭的,此刻见到这副光景不觉有些犹豫。 当然了,这不是陈玄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了。 他的这位室友豪放不羁,经常光着腚做事,还时不时将房门大敞,仿佛在邀请别人随时届临指导参观。 虽说在大学那会儿,免不了会在浴室或厕所与男同学坦诚相见的状况,但是此时此刻,陈玄度还是选择转过脸去。 “唔......” 有点尴尬,这时候打招呼与不打招,都不怎么合适。 末了,陈玄度抓抓头顶,还是决定悄悄离开,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陈玄度目前所租住的麦克公寓,是比较新型的小区。 小区里的房型都是小户型的复式结构。 在此合租的年轻人比较多,绝大部分是在市中心写字楼上班的外省人员。 从口音上判断,陈玄度的现任室友也不像雨澜市的本地人士。 走到楼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陈玄度大步走向小区的大门。 在麦克公寓的小区门口,隔街相望的是成片未开发的老式弄堂。 不过,陈玄度在穿过那片老旧的楼宇之间时,经常会听到在那里居住的本地人揶揄,如果自家的老房子拆了之后改造的都是麦克公寓这样的房子,他们宁愿不拆。 陈玄度不明白其中道理。 在他看来,小户型的复式结构不是也挺好的吗。毕竟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而且因为麦克小区的入住率高,入住的还都是些愿意消费的年轻人,所以小区沿街的商铺也渐渐多了起来。沿街商铺形式多样,产品齐全,大家买起东西来和大卖场差不多方便。 三天前,大门口同时开张的两家小饭馆,陈玄度还没光顾过。 听说,小饭馆间竞争十分激烈,他们每天按不同的时间点供应不同的菜式,一周都不带重样的。 今天,站在两个饭馆之间,陈玄度摩拳擦掌地决定,要狠狠光顾一下。 从菜单上看,今早,左手边主打的是牛肉锅贴和手磨豆浆,右手边主打的是小馄饨和葱油饼。 闻着空气中的碳水香气,“咕噜噜”,陈玄度不觉肚子更饿了。 这段时间,陈玄度不光睡得多,吃得也比大学的时候多很多,似乎是体质改变带来的副作用。 ‘不会是又要发育了吧。’其他没什么,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身高已经够醒目的了,别再长个子就行。 在两边徘徊了半天,陈玄度一时间选择困难症犯了,半天没选出来吃哪个好。 肚子里的战鼓磊磊,越比较他越感觉饥饿。 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脑袋上“弦”的趋势,陈玄度灵机一动,打算依靠群众的力量来选择。 片刻之后,陈玄度蜷缩在角落的一张简易桌子前,桌上放着三盘牛肉锅贴,外加一碗鲜肉小馄饨 第三十八章 陈玄度的一天(一) 第39章 陈玄度的一天(一) 刚发现自己拥有的这种能力那会儿,陈玄度在做公交地铁或者是在公司的电梯里,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别人的“弦”,窥探到一些别人的隐私,并因此内心窃喜。 他联想到了自己外婆的职业-灵媒,不免猜测自己是不是也继承了外婆类似的能力。 一开始,陈玄度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某次下班路上,陈玄度心血来潮用手抓握住了身前一位老爷爷的“生命之弦”,之后发生的事情才让他放弃了这种幼稚又危险的试探。 当时,整整五分钟啊! 整整五分钟,陈玄度的手被老爷爷的“弦”牢牢吸住无法摆脱,以至于他拗着个古怪的造型跟着对方走了很久。 好在那时候他们行走的是一条没什么路人的小道,那位老爷爷从头至尾也没有感觉到异常。 试想,如果陈玄度当时手贱摸到的是年轻些的女性或者是一个小朋友的“生命之弦”,那么,多半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很快会被人察觉。 那陈玄度怕是会被旁人当成是变态,经历一场“社会性的死亡”; 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扭送到派出所,接受法律的制裁。 当下陈玄度幡然醒悟。 之前他在密闭空间里,想必也是和别人的“弦”黏了很久没有分开的。 只是坐电梯和坐公交都不会是几分钟内结束的事情,所以暂时没被别人发现端义。 自从那件事以后,陈玄度再也不敢随便进行类似的尝试了,至少在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之前,他不会再轻易作死了。 为了避免不小心触摸到别人的“弦”,陈玄度有时还特意将手插进了裤兜里,防止误伤。 所以,刚才在小饭馆附近,陈玄度并不是通过触摸其他顾客的“弦”来选择早饭的,他只是目测了“弦”的流动方向、“弦”与“弦”之间的共鸣,才判断出哪份餐点更加可口。 此刻吃饱喝足,陈玄度再次抬眼观瞧。 他顺着窗口内店老板脑袋上‘弦’的趋势望向隔壁小饭店,终于意识到这两家馆子实际上是同一个家族的产业。 ‘这老板可以啊,还知道多元化品牌战略。’ 由此陈玄度更加确信,或许做个观测者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既能窥探真相,又没有灾祸之忧。 扫码支付完毕,陈玄度慢慢悠悠站起身,准备去公司上班。 穿过麦克公寓对面的老式居民小区,从地面污水横流、墙面斑驳邋遢的弄堂里走出去,很快就拐上了北风路这条大路上。 眼前来往行人的头顶上晃动的“生命之弦”,仿佛是电影里加的五毛特效一般,既违和,偏偏又真实存在。 ‘以后都要与此为伴了吗?’ 陈玄度感叹之余,同时加快了脚步。 早上八点半,刚进公司所在的园区,陈玄度就感受到周围人注视自己的目光稍稍有些密集。 他不喜欢被人这样关注,所以迈开大步往楼里冲。 很快,陈玄度被对面玻璃幕墙里反射出的那个带有“超级赛亚人”头型的自己给惊到了。 想必是昨晚不羁的睡相,导致他脑袋上有几撮呆毛反重力上翘着,看起来十分扎眼。 这家龙腾除了销售和行政部门需要西装革履,其他部门倒也没有什么硬性的着装要求,只需干净整洁就好。 可现在这样的发型明显不符合规定,于是陈玄度马上在墙边对着镜面反射进行补救。 他的头发不仅炸毛了,而且相当顽固,薅了半天都不能使其服帖下垂。 陈玄度不得不摘下眼镜,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就在陈玄度忘我地整理仪容的时候,一位短发女性停在他背后,试探性询问道: “小陈?” 这位女士穿着浅紫色的干练套装,身姿挺拔如模特一般。 陈玄度从玻璃幕墙的倒影里察觉到来人十分眼熟,好像是自己办公室的某位前辈,于是立即转身回应: “是我!” “噢......早啊!” 这位前辈打了声招呼便笑眯眯离开了。 陈玄度努力在脑内搜索着对方的名字,好几分钟之后才将其与办公室里被大家称呼为“赵姐”的女性勉强对上号。 可惜那人已经走远,他也只能轻声补上一句: “你也早啊!赵姐.......” 将发型整理妥善后正待上楼,陈玄度忽然意识到什么,感觉有些奇怪。 之前,办公室里的姐姐们高冷地很,在她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小透明,除了交接工作的时候,没人和陈玄度说过一句话,更别提早上问候打招呼了。 ‘难道这就是关主任住院之后的连锁反应?’ 可惜进入办公室,陈玄度确信是自己想多了,大家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 陈玄度不知道其他公司的实习生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就他被这家“龙腾”录取之后,作为一个实习生,一个万能的打杂,这间办公室里的除了正事之外的所有工作,几乎都归到了他的名下。 上到修灯修咖啡机修打印机,下到端茶递文件搬箱子,仿佛那些“杂事”陈玄度他无师自通,都很精通。 不过,陈玄度习惯了乐于助人,喜欢被人“依靠”的感觉。所以这样的实习工作干起来依旧是热火朝天,甚至还挺得劲的。 当一个人专注某件事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比较快,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 陈玄度刚在办公室分发完一份东西,就听到“噔噔”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抬起头,发现是早上在公司楼下遇到的那个“赵姐”小跑着过来找他。 陈玄度料想“赵姐”是找自己帮忙干活的,没想到对方寒暄几句,却是来和陈玄度唠家常的。 一开始问的是学历和专业,接下去“赵姐”问起了他的爱好、籍贯甚至是家庭情况。 陈玄度盯着对方的脸辨认了半天,感觉这“赵姐”应该不是人事部门的,却大有面试官的派头。 陈玄度喜欢帮助别人,可不喜欢被人探听隐私。“赵姐”的热情让陈玄度有些招架不住,他心里不禁嘀咕道: ‘这位姐姐,你前戏铺垫了那么多,到底是要我帮什么忙?能不能快点说呐?我中午休息的时间可不多啊!’ 谁知末了,“赵姐”笑嘻嘻塞给陈玄度一叠小纸片,临走前还告诉他公司的地下一层有一个员工食堂。 ‘咦?居然不是找我干活的。’ 陈玄度摊开手,发现手里握着的是几张饭票。 他不免有些触动, ‘嗯?之前是我把大家想得太势利了。他们对我态度冷淡是因为和我不熟的关系?’ 无论如何,这样的变化在陈玄度看来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午休提示乐曲响过之后,陈玄度跟随人流下到地下一层。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龙腾实业的员工食堂,免不了会拿大学的食堂与之比较。 看起来,这里的布局同大学食堂也差不了多少,区别是进驻了一些不怎么健康的快餐品牌。 ‘免费的,什么都好。’ 陈玄度两眼放光,看着手中的这沓饭票,开始计算能吃多少种类的菜式以及可以吃几顿。 走着走着,忽然,陈玄度感觉胸口一凉,似乎是有人把什么冰冰的东西怼到他的身前。 第三十九章 陈玄度的一天(二) 第40章 陈玄度的一天(二) 自从关主任遭车祸进了医院,陈玄度所在办公室的气氛莫名就变得和谐融洽起来。 今天,陈玄度居然从办公室的同事“赵姐”那里得到了龙腾实业员工食堂专用的饭票。 他不觉有些动容。 以往,有不少人问过陈玄度“你是不是傻?”这句话。 因为陈玄度看起来不够自私,老是没由来地帮助别人。 只要别人对他表现出一点善意,他就会回报别人更多。 其实,那些人不了解,陈玄度年幼时缺乏亲人的关爱,这种关系的缺失使得他一直努力从身边的人那里寻找存在感。 帮助人一贯能让陈玄度产生自己被别人需要的错觉。 所以见到别人有困难的时候,他总是克制不住那种上前的冲动。 尤其最近,陈玄度不仅在想办法搞清楚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他甚至习惯性思考起自己这样的能力能给其他人带来什么好处。 所以,今天拿到的这几张小小的饭票,足以让这位青年感受到办公室大家庭的美好。 陈玄度兴冲冲往出售南方传统菜式的食堂窗口挤,却和什么人撞了个满怀。 对面那位手中冰凉凉的饮料杯怼到了陈玄度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月牙型的水渍。 陈玄度低头看去,原来是老熟人。 “发带姐姐,真巧呐。” 只见发带姐姐抱着一只形似啤酒桶的饮料罐站在陈玄度面前,正像一台抽水机般吮吸着罐子里面的饮料。 今天,陈玄度没在发带姐姐周围见到“迷你大佬关”的踪影,只能猜测那家伙又被发带姐姐留在了家里的那个透明大罐子里面。 此时发带姐姐站在陈玄度前,抬起脑袋没心没肺地开了口,说话间嘴里还像是含了什么没咽下去: “欸?梨什么来舍里咧(你怎么来这里了)?” “嗯,我刚知道这里有食堂。” 进公司以来,陈玄度只见过发带姐姐喝茶、喝咖啡、喝饮料,俨然是一副水桶转世的模样。他现在很好奇, ‘你一只怪物到人类的食堂里来做什么?’ 面前的发带姐姐咽下嘴里的东西,上下打量着陈玄度,说道: “你还在实习,应该没饭票吧?” 陈玄度炫耀地举起手中的几张纸片,接着又放下,矜持地露出一脸憨笑,“是同事给的。” 发带姐姐继续上下打量他,轻轻点头,“是谁送的?你还挺受欢迎哒.....这新衣裳不错?” ‘什么跟什么呀?’ 陈玄度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跳跃性思维,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他只是将原先校园里穿了好几年的破t恤淘汰掉,买了几件全新的替代而已。颜色依旧是选择了那种不起眼的灰色,看起来应该和原先的没什么区别吧? “有点品味,如果衣裳束进去的话,会更好看。” 发带姐姐相继给出穿衣建议,听起来似乎在夸赞他,陈玄度却觉得对方的话里有话。 此时陈玄度有心想探讨一下昨晚在发带姐姐租屋经历的怪事,同时间,他却被胸口慢慢扩散开的水渍分散了注意力。 等陈玄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带姐姐已然离开。 “难怪莫名其妙和我说起什么衣服,你这是在声东击西啊!” 陈玄度小声地向对方提起抗议。 发带姐姐越是避重就轻,就越是说明有问题,那陈玄度更要问问清楚才行。 于是,他决定下班的时候去堵人。 吃完中饭,陈玄度眼见着胸口的水渍非但没干,更有扩大的趋势,而且把他胸口的皮肉都透了出来,不觉有些别扭。 他赶紧跑到厕所,找卫生纸把衣服弄干。 对着镜子擦了半天,陈玄度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不对劲。他发现上身的这件t恤的确有点问题。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他的衣服! 大部分的时候,上衣的颜色确实是灰不溜秋的那种,可在特定的光源下,灰色表面居然呈现出浅粉色的暗纹,还闪着荧光。 这件衣服的版型也与普通t恤不同,袖子略微长些,前胸后背缝合着流畅的线条,配合略透的材质会将肌肉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 这么“闷骚”的风格完全是陈玄度不能接受的! 陈玄度忽然记起,如今和他合租的那位室友有个怪癖,那就是喜欢把自己的衣服混进他的衣服堆里一起洗。 美其名曰:节水节电。 想必这件就是那家伙的。 难怪中午发带姐姐会找机会调侃自己。 这下可好,接下去的时间里,陈玄度如芒在背,如坐针毡。明知道没什么人会关注到自己的着装变化,他依然在满心惶恐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终于熬到了下班的时间,陈玄度快速跑向发带姐姐的工位。 结果他扑了个空。 那位姐姐的效率极高,像是掐着秒表离开的。 陈玄度追到过道里,只见个头不高的发带姐姐如同忍者一般,时隐时现在那些高个子姐姐中间。那双黑色的‘尖耳朵’忽而出现在左边窗边,忽而又到了右边楼梯口。 陈玄度有心喊住对方,但是看到附近那么多其他科室的人,一时间社恐症又犯了,完全张不开嘴。 他只能加快脚步,生怕自己跟丢了目标。 好不容易跟到园区外,发带姐姐的身影却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一时间,陈玄度再次迷路。 他这个路痴只有反复走的路线才会在脑袋里留下轨迹,第一次去的地方,换个时间段就分分钟认不出来。 陈玄度想拿出手机找一下定位,却发现这里附近的网络极其不稳定。迫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出这条街口,陈玄度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来到某处陌生的酒吧一条街。 刚才还是夕阳余光中的街道,到这里却变为了完全被夜色支配的模样。 鳞次栉比的店面或是亮起灯红酒绿的霓虹招牌,或是在门口竖起特色酒水的小灯箱。 人行道大树间点缀的星星灯串也为这条街道增添出几份惬意的气氛,让来往行人的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过,这番美景在陈玄度眼中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陈玄度能清楚地看见此地的路面被间隔一米左右的十字交叉的黑线所覆盖,那种网状辐射的构造让人莫名想起了各种传说故事里描写的蜘蛛精盘踞的地方。 ‘难道发带姐姐打算当街吃人不成!’ 陈玄度心下骇然。 这位姑奶奶白天的时候也没吃别的东西,光是喝了一肚子水,看来晚上的这顿才是重头戏。 陈玄度尽量把眼前的状况往其他的可能性上去想,比如这是他未曾见过的新品种的负能量聚集物。 可是当陈玄度的手指稍稍触碰到黑线的表面时,脑海里反应出来的还是“贰髦”的形象。 接下去,陈玄度再次想象这是发带姐姐为了捕获当街乱窜的负能量聚集物而设的陷阱,可是先前的经验又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 似乎那些“如意婆婆”之类的东西没有依附在其他个体上是不能随意在现实世界行动的。 陈玄度实在不想把发带姐姐的猎物和人类本身划上等号,可是眼前的一幕又让他不得不朝那方面去想。 陈玄度忧心忡忡,将头发一通乱抓。 第四十章 贰髦的零食 第41章 “贰髦”的零食 下班后,陈玄度跟着行踪诡秘的发带姐姐来到陌生的酒吧一条街。 眼看着夕阳西下,好端端异域风情的街道却罩上了一层密集的黑色“蛛网”,见状,陈玄度的内心也是相当慌乱的。 他忧心忡忡,将头发一通乱抓。 果不其然,很快陈玄度就见到一个路人被脚下的黑线绊得一趔趄。 ‘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陈玄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那个路人并没发生任何异状,站起身后,拍拍裤腿继续赶自己的路。 接下去,这样的景象在不同的地方接连不断地发生。 这些路人因为看不见地上的黑线,只会以为摔倒是酒精作用下的腿脚发软或是自己脚下打滑; 而且路人们也没人对街道上这种频繁的摔倒情况感到不对劲; 甚至有两个被同一条黑线绊倒的路人在起身后,还相视对笑了一下。 陈玄度眨了眨眼睛,他依稀看见这些路人在摔倒的同时,身上还掉出一些球状的东西来。可是当他走近观察时,并没有发现任何遗失物落在地上。 尽管到目前为止,陈玄度没见到任何人类被伤害的迹象,不过周遭诡异的气氛依然让他有些汗毛竖立的感觉。 陈玄度靠近黑线时,清晰地感受到有某种频率在黑线间传递。 这种频率指引他朝着源头走去。 经过一间装修成开放式门面的酒吧时,陈玄度感觉自己离源头不远了。 只见这间酒吧的内部同样布满了黑色的线,不光在地上,连墙壁和天花板都不能幸免。 在陈玄度的眼里,这些黑线将房间内部,装点成了深山洞窟中根须缠绕的“盘丝洞”。并且这里的每条黑线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似乎在向源头输送着什么,看起来相当惊悚可怖。 顺着如静脉血管般的黑线,陈玄度战战兢兢地追寻着那个源头。他很害怕在源头那里见到发带姐姐正在啃食某个人类的场面。 想到这里,陈玄度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 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一转弯的功夫,在陈玄度面前出现了更为诡异的一幕。 一位年轻的上班族似乎是下了班在酒吧里借酒消愁。那人坐在吧台的单人椅上,颓废地灌着酒精,一杯接一杯,很快就捂着脸陷入某种低迷的情绪之中。 可是,陈玄度清楚地看见,有什么东西从那人指缝间不断滑落。一片接着一片,散落到地面,同样也消失不见了。 他定睛观看,察觉到那些掉下来的东西很像是剥落的脸皮! “啊!” 陈玄度疾步后退,差点撞倒一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 这些动静惊动了那位上班族,对方抬起了头,那张面孔却完好如初脸色正常,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自从进入这条街道之后,陈玄度的神经始终紧绷着,此时他不得不按照以往的套路来安慰自己说‘一切可能都是他的幻觉’。 见到端盘子的服务员跨过另一扇门,陈玄度眨眨眼,确认那片黑线密集的出口外应该就是源头没错了。 虽然刚才的错觉让陈玄度很是害怕,但是在舍我其谁的心理驱使下,他还是鼓起勇气跟着服务员一起走了出去。 在这扇小门之外,存在着一片被半片竹林包围的庭院。 要不是刚从吧台旁边经过,陈玄度或许会和偶然路经此处的人一样,只会把这里的部分同一间茶馆联想在一起。 服务员端着盘子穿梭于这些仿若平行世界的黑线间,没有出现摔倒或是其他的异状。 “您点的咖啡已上齐,请慢用。” 嘴里说完常规的服务用语,放下托盘里的咖啡杯,服务员接着平稳地走回了那扇小门里。 眼前这幅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场景,此时因为背景上的小小变化显得异常违和。 尤其是竹林边还有一条通向外面马路的鹅卵石小道,贯穿其间的穿堂风使得此处的凉意更甚,让本就战战兢兢的陈玄度浑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 他硬着头皮朝着更为密集的黑线汇聚点望去,就见发带姐姐的身影位于极度幽深之处,一双如炬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那些仿佛从身下裙摆内生长出来的黑线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出。 一部分伸展向了鹅卵石小道朝外的地方,一部分伸展向刚才经过的小门,剩余的部分则顺着四处的墙壁攀援而出。 这道风景看得陈玄度眼睛生痛,不得不再次眨眼将视角切换到正常模式。 此刻,陈玄度终于看清楚了,这位姑奶奶的本尊正端坐在咖啡馆露天角落的一张桌子面前,宛如蛛网中间那个守株待兔的捕食者。 “你在干嘛?......” 陈玄度戒备地缓缓靠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发问。 “贰髦饿了,带它来吃点小零食。” 听到这个回答,陈玄度非但没有松一口气,而是更加紧张地追问道: “什么零食?!” “哦,就是些粉皮丸子之类的?” 对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 陈玄度的心暂时放下了些,随即他又有些疑惑: “嗯?贰髦也能吃人类的食物?” 发带姐姐悠闲地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抿了一小口,不紧不慢地地解释道: “你看,来这里的年轻人类居多。 年轻人类的特点就是不稳定,从思想到情绪,他们的成长过程就是在不断抛弃不需要的负能量中度过,直到抽丝剥茧完成最终的心智形态。 他们所抛弃的能量虽然很微弱,不过点点滴滴凑起来也够贰髦吸收一些?” ‘太好了,原来不是吃人。’ 陈玄度不得不承认在发现这个世界还存在着诸多可能之后,自己的脑洞有些不受控制。转念他又疑惑, ‘诶?你的回答和粉皮丸子又有什么关系?’ 先不去管这些,心情放松下来之后,陈玄度顺势坐到了发带姐姐对面的椅子上。此时,腹中传出“咕噜噜”的声响,他饿了。 “想吃什么?我请你。” 发带姐姐十分大方地表示。看了看桌上的那杯咖啡,陈玄度逞强地回答: “不用。我有工资的。” 陈玄度原本就不喜欢亏欠人情,尤其是不想欠面前这位的。 翻开桌边的菜单,他发现这里的价格有点贵,又不好意思提出换一家,只能肉痛地点了一份最便宜的今日特色套餐,乌贼墨汁肉丸卷面。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发带姐姐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就跟着‘贰髦’.....那是它的腿,还是什么来着?” 陈玄度无法准确的形容那些黑线状的事物,想着反正能把人绊倒,总是腿脚之类的部位。 “不是,那是舌头。” 发带姐姐再次轻描淡写地表述出一个惊悚的事实。 想到自己之前好多次触碰过的东西,居然是“贰髦”的舌头,陈玄度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想想也对。 “贰髦”吃东西当然是通过嘴巴,嘴里能伸缩自如的就只有舌头了。 说话间,一个服务员过来将那份特色套餐上齐,陈玄度举起叉子正准备开吃,又听发带姐姐问自己: “你都看到些什么?” “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一路跟着‘贰髦’,都看到了什么?” 之前的话题似乎勾起发带姐姐的好奇心,女孩从阴影中探出半张脸,那双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忽闪忽闪地盯着陈玄度,就像一位求知若渴的学生。 陈玄度被盯得有些拘谨,干咳两声,开始描述起自己眼中的世界。 “我刚进这间酒吧的时候,看到有个喝酒的人,他的脸皮好像一层层地剥落了,有点,额渗人.......” “啊,那是阴阳人粉皮。 人类一直在纠结做有利自己的事,还是有利于别人的事。 年轻一辈的新阴阳人,他们经常挣扎于阴阳两边,因为思想斗争总会抛下那层脸皮。” 发带姐姐补充解释道, “对了,也有人到中年还在纠结的。不过大部分人类到了一定的岁数,脸皮会很少脱落,而是形成了厚实的甲壳。” 好家伙,这就是所谓人类厚脸皮的演化史吗? 陈玄度听到这个解释,莫名感觉滑稽。他停顿一下,提问道: “那么,再之前,我看到路上有人摔倒的时候,会掉出了圆圆的东西,那些是什么?” “唔,我管这叫做单身狗丸子。年轻人类中虽然单身狗很多,但是始终会在‘羡慕现充’与‘单身自由’之间徘徊取舍。 为了保持这种单身狗的状态,每天也都在思想斗争.......” “停,停一下!” 陈玄度瞬间觉得面前的特色套餐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可真会起名字呵! 别把这些奇怪的东西和粉皮丸子扯上关系啊! 这叫我以后怎么直视那些吃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关于负能量的解释 第42章 关于负能量的解释 这天下班后,陈玄度与发带姐姐坐在咖啡馆外的露天桌椅旁,交流着一些常人不会涉及的话题。 毕竟,一位异能者与一只怪物在聊些普通人聊的家长里短,反倒是显得不太正常。 说了小半天,陈玄度觉察到发带姐姐意在言外地是故意借机调侃自己,并以此为乐。对方嘴里一口一个“单身狗”的称谓,让人听得极其不舒服。 同样处于空巢青年队伍中的陈玄度觉得有必要出来为这个群体发发声,于是清清喉咙提醒道: “咳咳,‘单身狗’这词,自己说自己也就算了,用来形容别人就不太合适吧。” “嗯,这么形容是不太对,” 想不到,发带姐姐并未对陈玄度的意见表示反驳,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毕竟犬类找到配偶的几率高很多。有什么动物是孤独终老的?让我想想。” “呃.......” 这话说得,比直接骂人还要难听。 陈玄度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更害怕对方接下去还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论调来。 思前想后,陈玄度记起了自己跟着对方过来的初衷是为了探讨一下昨晚的怪事,于是他果断岔开话题,问道: “姐姐,昨天晚上,在你的那间租屋里,我遇到了一件事,有点奇怪,想请教一下。” “什么事?”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段时间不受控制,而且......飞起来了。” “嗯?是吗?” 发带姐姐心不在焉的回应着,陈玄度不气馁地继续提醒: “当时您,没发现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 发带姐姐干脆地回答他,这样的答案让陈玄度有些失望。 现在搭配那种特殊能力,对于其他人的语言真实性,他有了更准确的判断。 陈玄度观察了发带姐姐面部的微表情,感觉对方并没有撒谎。 到头来,关于那个“孤独终老的动物是什么”的问题,发带姐姐终究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这位姑奶奶转而继续之前的话题,问道: “欸,你能告诉我,‘如意婆婆’在你看来是什么样子的?” 陈玄度想了想,认真回答: “我看到的‘如意婆婆’有时是一团巨大的红雾,有时候是一个古代的老婆婆,就和你本子上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陈玄度用比较隐晦的话语拍了对方的马屁,可惜毫无效果。发带姐姐不为所动地连续发问: “那‘花花公子’呢?” “花花公子”? 陈玄度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那个“迷你大佬关”。 “他......看起来和关主任很像,就是尺寸比较小,也就这么大。” 陈玄度用双手比出一个八分之一手办的大小。 发带姐姐的两只手也伸出来,对照着这个大小比划了一下,问道: “你一开始见到的是这么大的?” “是这么大。” “哦,是嘛。” 发带姐姐的双手不断来回伸缩,仿佛拉起了一个空想的手风琴。 陈玄度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做什么,只是顺势联想到“如意婆婆”的庞大体量,于是问道: “这些小的负能量不会聚集起来变成大的那种吗?那样吃起来不是更方便?” “不太会。 一般的负面思想很容易自行脱落,所以量小,需要花很多的精力才能收集。 不能脱落的才有机会聚集成团,不过还需要一定的媒介。” “原来是这样啊。” “打个比方吧。你见过荷叶上的水珠吗?” “嗯?嗯。” “当一定区域的人类,在相同的时间段里,群体意识中都产生相同的负面思想,那些负面思想之间会产生共鸣,相互吸引。 会像荷叶边缘的水滴因为地心引力的作用自然而然地滑落到荷叶中心汇聚成一个大的水珠那样,融合成一个大的能量体。 反正目前我见过的,都是这样的规律。” 发带姐姐接着补充道, “往往这种大的能量体里面还包含了一部分原先主人的意识甚至记忆,所以它会觉得自己也是有意识有思想的。就像上次你见到的如意婆婆,它有了机会还能依附在人类身上影响宿主的活动。” 照这个思路,人类的负能量还会产生自我意识。 可如果是有意识的,又怎么区分是不是原主人的一部分还是额外的? 说到底,这区分的理由又是如何界定的? ‘开什么玩笑?!’ 陈玄度很难相信这番说辞,他觉得这更像是发带姐姐为了合理吸食人类的“生命之弦”而编造出来的一个借口。 二人谈话间,周围地上的黑线无征兆地停止蠕动,逐渐失去了之前的活力。发带姐姐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慢慢佝偻起身体。 随即,女孩换了一种极其冷漠的口吻问陈玄度: “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很刁钻,陈玄度觉得自己万一回答不合适,就会遭到对方的记恨,于是心虚地夸赞起来: “姐姐,你保养的非常好啊,我经常把你错当成同龄人......而且你的插画也画得很好.....啊......嗯.......” 要命,快编不下去了! 陈玄度忍不住尴尬地偷瞄对方的表情。 只见此时发带姐姐的大半张脸缩回了黑暗里,并换了种古怪又专注的眼神正在回看他。 与此同时,那熟悉的“嘎吱”声从四周缓缓响起,回荡在这个不太大的竹林里。 磨牙声让陈玄度的心里有些发毛,他直觉地断定此刻盯着自己的眼神更像是出自于“贰髦”的。 发带姐姐冷到不能再冷的语调传来,问了一个意味含糊的问题, “那你自己呢?” 陈玄度不知道对方在问的是他自己在自己的眼中的样子是什么?还是他自己在对方眼中的样子是什么? 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他还真的忽略了。 自从自己有了特殊能力,他的外表是否发生过什么变化,他没怎么注意过。 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从周遭回响不断的磨牙声中,陈玄度很明显地意识到自己对“贰髦”来说是一份无法抗拒的食物来源,或许还是备用粮的那种。 陈玄度的双腿不能控制地打战,随时准备逃离此地。 发带姐姐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陈玄度承诺什么, “我们很克制,只会收集被人类遗弃的负能量,而不是强行去吸食。” 说到这里,面前的这个女孩失神地盯了一会儿桌上的那盘乌贼墨汁肉丸卷面,慢慢低下了脑袋。 一瞬间,“嘎吱”声骤然消失,四周只余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回响。 “唔,贰髦说够了,我们先回去了。” 伸向四方的黑线迅速收回到发带姐姐脚下,对方没再多看陈玄度一眼,利落地起身离开。 只留下陈玄度坐在座位上傻傻发呆。 先前陈玄度还想提议能不能让自己再去发带姐姐的租屋看看,现场探讨一下自己的感受。可是他被几分钟前的变故给吓到了,愣是没敢吱声。 直到那女孩娇小的背影消失在灯红酒绿的夜色中,陈玄度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发带姐姐刚才的眼神依稀让陈玄度回想起五岁时的经历。 最近与对方的交流颇多而且相对顺利,所以让他一时间忘了这位姑奶奶的身份是一只怪物。 “贰髦”为什么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小时候,“贰髦”的那句“你果然有点意思”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话说回来,发带姐姐总是强调“贰髦”在回收人类的负能量,“贰髦”又总是对他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那岂不是在暗示他本身充满了负能量? 想到这里,陈玄度再度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 第四十二章 偷听(一) 第43章 偷听(一) 入伏后,雨澜市的盛夏来临了。 在以往,七、八月份是学生们最期盼的暑期时光。 很可惜,上了班的实习生是没有寒暑假的。 这天早上八点三刻,陈玄度刚从公司三楼的电梯走出来,就望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在不远处晃荡。 上周某晚在酒吧一条街再次目睹了“贰髦”的进食现场,让陈玄度找回了些许当年的惊悚感。 别看发带姐姐穿着人类的衣服,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她上班、喝咖啡甚至还租了房子,可是陈玄度清楚地知道对方只是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混在人群中生活的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上周三开始,陈玄度提醒自己在没弄清楚发带姐姐的真实目的之前,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妥。 这几个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陈玄度越发感觉发带姐姐是有意栽培自己成为她的左膀右臂。不过关键的问题是,那家伙完全没有征求自己意见的打算。 此时,陈玄度十分礼貌地向发带姐姐打招呼道: “姐姐,早啊!” 眼前这位气质卓尔的小姐姐停下脚步,转过身点头微笑。她优雅地甩甩衣袖,似乎在向陈玄度展示,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和其他办公室里的姐姐不同,这位姐姐独爱各种夸张的深色近黑的小裙子。 今天,发带姐姐穿的是一套玄青为底的花罗香云纱汉服,行走间罗裙轻摆、摇曳生姿。似乎是为了配合服饰的端庄典雅,姐姐面部的表情也温婉了不少。 紧走几步,陈玄度赫然发现一周不见,“迷你大佬关”已经从八分之一手办的大小长到了四分之一手办的尺寸。此时那家伙坐在发带姐姐的右肩上,正朝他挥着手。 “早啊,小伙子。” “你早,主任。” 爽朗地打完招呼,陈玄度忽然意识到除了自己和发带姐姐,旁人应该是看不见也听不到这个“迷你大佬关”的。他尴尬地朝四周望了望,好在此时周围并无他人。 发带姐姐毫无征兆地开口提问道: “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陈玄度迟疑着想回应,却听“迷你大佬关”率先表示, “你昨天不是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了么?” 这问题原来不是问陈玄度的。思忖着发带姐姐自言自语惯了,估计别人也见怪不怪,陈玄度不再多话。 只听“迷你大佬关”并未不耐烦,而是自信地表示: “我当然记得。” 发带姐姐继续发问: “你和你老婆怎么认识的?” “在大学里,她看上我,追我追了我很久。后来,有一次她开车闯了祸,我替她顶了下来,她就更加死心塌地地跟了我。” “迷你大佬关”炫耀地讲述着这段过往,面露得意之色。 没想到关主任和夫人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这不觉让吃瓜群众陈玄度的八卦之心澎湃不已。只听发带姐姐还在追问: “什么车祸?” 对于细节,陈玄度也很好奇。 “我替她顶了车祸......” “我是问你具体发生了什么?” 发带姐姐继续追问,只见这“迷你大佬关”五官紧蹙陷入了回忆的样子,感觉它像是有点想不起来了。 “去银山的那天我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我们撞到了路边的杆子。她开车闯了祸,我替她顶了下来.....具体我记不清了。诶?我怎么会记不清了呢?” “迷你大佬关”不断重复着类似的内容,逐渐陷入迷茫之中。 “嗯。” 发带姐姐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而旁边的陈玄度看得一头雾水。 进入到办公室后,这二人自然地分开,各自进入不同的岗位。 陈玄度依旧干着杂工的活儿,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不经意地接收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并从中了解到各种八卦。 最近,他听到最多的八卦是关于发带姐姐的。 据说这位姐姐是关家老太太派来扶持大佬关的特使。 有一部分人将此说法做了进一步的引申,他们认为相关机密牵涉到了公司未来的战略部署;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位别具一格的女孩,极有可能是与关家有业务来往的大企业的千金,这次的拜访纯属政治相亲。 ‘欸,关主任不是有老婆的吗?这政治相亲是几个意思?’ 同事们各种大胆的揣测加上花样百出的脑洞,听得陈玄度仿佛翻阅了一本本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都市职场小说。 总之,他就是觉得有点离谱。 “主任让你去一下。” 经过人事部门的时候,有个小姐姐对陈玄度传达了代理主任的指令。 十分钟过去后,陈玄度从主任那里回来,愁眉苦脸地抱着一大堆文件跟在发带姐姐背后。 发带姐姐有许多资料需要大佬关的亲手签名,向代理主任提出了前往医院的申请,还就文件太重的问题指定陈玄度一同前往。 下楼的时候,看着对方臭美的样子,陈玄度严重怀疑这位姐姐只是不想把新衣服弄皱才故意使唤自己的。 可他又该怎样拒绝对方呢? 直到看见那辆红身白顶的出租车依旧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路边,想到对方有专车接送,陈玄度怀着侥幸的心理推诿道: “姐姐,既然你打车了,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做梦!到了医院,这堆东西还要你帮我拿!” 有时候,发带姐姐的口气就像独裁者那样不容质疑。 没办法,陈玄度只得抱着材料挤进后车座。 等到了目的地,二人从车里下来。 才走到住院部大门处,“迷你大佬关”的身子就左右扭动起来,活像上了发条的玩偶。 同时间,发带姐姐毫无征兆地一把将陈玄度拽到转弯处的绿化带旁边。 下一秒,只见关太太和那个王先生谈笑风生地手挽手从住院部大楼的门内走出来,时不时还将脑袋凑在一起,宛如一对刚谈恋爱的情侣。 见到这一幕,“迷你大佬关”像黑猩猩般捶胸顿足起来,语无伦次的话语也变为了唧唧喳喳的猴子叫。 显然这家伙十分生气,甚至跳下发带姐姐的肩膀,发飙似的跑开了。 发带姐姐不仅没有阻拦“迷你大佬关”,任由他跑得不见踪影; 她还以香樟树的树干作为掩体,避开了对面的视线,开始偷听那对小情侣的谈话。 关太太与王先生的你侬我侬、海誓山盟听得陈玄度一阵阵发寒。 ‘好家伙,关主任被车撞了,他老婆还在跟别人那样,这简直是人间悲剧啊。’ 陈玄度在为大佬关鸣不平之余,记起了大佬关之前的做派也相当出格,不禁感叹,这恐怕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直到关太太与王先生挥手告别依依不舍往回走,陈玄度二人才拉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在666号病房外,目送关太太进屋,发带姐姐再次拉住陈玄度。 他们两个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一阵,陈玄度打起手势询问,这是干嘛?很快他听到房内传出了关太太和大佬关的谈话声,立刻明白发带姐姐的目的。 ‘偷听?’ 可能最近的八卦知道多了,陈玄度居然对窥探别人隐私这种事产生了某种倦怠感。 此刻,发带姐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将耳朵贴到了门上,带着小市民的表情探听起里面的动静。 只听房里的大佬关先开了口。 “老婆,你知道吗?我从大学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你是那么漂亮,歌又唱得好听,很多男生都在背地里谈论你。” “现在还提这些干嘛。” 第四十三章 偷听(二) 第44章 偷听(二) 六院住院部六楼的666号病房里,大佬关半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回忆往事,关太太则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电视遥控器。 “所以我一直制造机会和你单独相处,直到那次我们去银山玩。” “不是说好不再提起那件事的吗?” 听到这些,关太太伸向遥控器的手忽然定在了半空。大佬关还在那里回忆过去,似乎意犹未尽, “不不,我不是想重提这件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知道吗,我姨奶奶过去说的一句话,我印象很深刻,我一直都把这句话当成信条来看。” “.....” “她说,真正能结婚的人必定是保守着共同的秘密的。” 听到这句话,关太太的瞳孔陡然放大,眼中充斥着惊恐之色。 “那次之后,虽说是巧合,嘿嘿,我一下子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了结婚的契机。” 大佬关说得情真意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老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最近又记起了过去的事情,感觉有些怀念。” “你这么做和威胁有什么区别?” 关太太以手挡脸,语调愤慨中带了些委屈,话尾含糊变成了呜咽。 “诶,你别哭啊?好好好,以后我不提了,你现在也不要太激动。” “呜.....” 看到关太太作势要哭,大佬关却有些厌烦地发起了脾气。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作(zuo)什么?哎呀,我都不明白你那么激动干嘛?那不就是一场小小的车祸吗,警卫都说只是撞断了一根电线杆而已。你看看,因为酒驾我被吊销了多少年的驾照。我都坦然接受这一切了,你怎么老是.......” “当年交通警卫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啊?怎么了?........当时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大佬关问出这句话之后,关太太忽然闭上了嘴巴。 整个病房陷入一种尴尬的寂静中。 一分钟后,关太太骤然起身,敷衍地回答: “没什么事,哪会有什么别的事。”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老关,我最近没睡好,脑子有点糊涂了。” “哦,要么,你在旁边床上躺躺?” “不了,在这里我睡不惯,” 关太太抓起自己的小提包和遮阳帽,“我先回去了。” 她匆匆走到病房门口,停顿了几秒,再次转身幽幽说道: “明天再来看你。” 关太太出了病房,与陈玄度二人撞了个正着,她也没多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就先行离开了。 等关太太走远后,陈玄度松了一口气。 原先他二人在门口偷听,听着听着,里面就没了动静。 同时间,发带姐姐却直立起身子往走廊方向倒退了好几步。 正在陈玄度不明所以的时候,关太太打开了门见到了门外的陈玄度以及再次走上前的发带姐姐。 所以对方只会认为他们刚刚到达门边,而不会知道他们之前一直在门后偷听。 望着关太太匆匆离开的背影,陈玄度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 发带姐姐淡然地回答: “办正事啊。” 推门进入666号病房,陈玄度刚放下怀里的文件,就被发带姐姐找了个理由赶了出去。 似乎发带姐姐和关主任之间有些机密事务要商谈。 为了避嫌,陈玄度站到了远离病房的走廊另一头,证明自己不会偷听。 其实陈玄度很想就此离开医院,变相地对发带姐姐的这种公私不分的做法提出抗议。 陈玄度脑海中正进行着思想斗争,就见“迷你大佬关”跟随一位高挑丰腴的女护士屁颠屁颠地从过道另一头走了过来。 看到陈玄度,已有三分关节玩偶高度的“迷你大佬关”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 “嘿!小伙子。” 似乎“迷你大佬关”忘记了刚才医院门口发生的不愉快。这个奇怪的小家伙并没有前往666号病房,而是攀着陈玄度的身侧,一点点爬上了他的肩膀坐下。 陈玄度侧过脑袋,新奇地观察着肩膀上的小家伙。 无论怎么看,“迷你大佬关”除了个头大小,简直与关主任别无二般。还有,这小家伙轻地宛如一根羽毛,让人丝毫感觉不到重量。 很快,“迷你大佬关”开口问陈玄度: “小伙子,你蛮高的么?有一米八几?” “一米九三。” “今年几岁?” “20......” “迷你大佬关”像调查户口般地询问,陈玄度则一一地如实回答。意识到周围人都看不见肩上的小家伙,陈玄度压低了音尾,避免被人当成深井冰,“21岁。” “迷你大佬关”继续提问: “你找过女人没?” 听到这个问题,陈玄度被惊得缩了缩脖子。 接着他快速摇头表示否定,因为不管对方指的是正式的恋人还是另一种含义,他都不可能去找,也不敢去找。 “你到现在都没有和女人那个过?” ‘我去!我还是个孩子啊!’陈玄度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在有些男生眼里,和异性有过多少的交集是他们作为男人的资本和功绩,可对陈玄度而言,他对这种事完全提不起兴趣。 这或许是发带姐姐带来的后遗症之一。 在发育之前,他从来不必考虑与异性打交道的事情。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陈玄度感觉或许这幅身体对自己而言才是个障碍。尤其是该有的功能还十分正常,甚至正常到让他颇为烦恼的地步。 所以,面对如此直白的问题陈玄度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玄度刚想指出这属于个人隐私,没想到接下去“迷你大佬关”追加了一个更加重磅的问题: “其实,你是喜欢男人?” 陈玄度的头几乎摇出了残影,他觉得话题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偏移了很多,十分后悔跟对方搭上茬。 “不管你喜欢的是什么,都要记得勇敢去追求。性的吸引本来就是自然法则,没什么可以羞愧的。” “迷你大佬关”似乎在安慰陈玄度,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在理,陈玄度勉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小伙子,你知道为什么很多男人喜欢大胸脯的女人吗?” 接下去,“迷你大佬关”的话锋一转,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关于“仓廪足,思淫欲”的深层人性剖析。 陈玄度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很想逃,可对方就坐在自己的耳边滔滔不绝地灌输着,听得他血液直冲头顶,差点当场引发脑溢血。 半个小时后,发带姐姐出门找人搬文件的时候,就见陈玄度的脸红得像熟过头的水果一般。 “欸,你脸色怎么这样了,要去挂急诊吗?” 发带姐姐瞥了一眼坐在陈玄度肩头的“迷你大佬关”,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是明显在憋笑。陈玄度终于忍无可忍,极速冲向某个地方, “不不用,我先去趟厕所。” 经过了这天下午“迷你大佬关”的熏陶,陈玄度瞬间感觉自己成长了不少。对方灌输给他的知识比他从小到大在生理知识课上学到的还要多还要全面。 在对方描绘的那个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地原始且美好。那种互不设防又坦诚相对的情侣关系也让他对两性关系有了一丝向往。 以至于不知不觉间,陈玄度也开始在心中描绘自己喜欢的女生类型在现实中可能的形象。 当然,撇开对方对于女性的部分不尊重言论,在“迷你大佬关”的言语间陈玄度也依稀感受到了关主任对于自己夫人的那种特殊而真实的迷恋。 他八卦地猜测这对夫妻之后的感情会因为“迷你大佬关”的回归发生质的升华,也在心里真诚地祝福他们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开开心心相伴到白头。 第四十四章 花花公子(一) 第45章 花花公子(一) 转眼间,陈玄度在“龙腾”的实习期快满一个月。 那次医院之行后,发带姐姐一直将“迷你大佬关”带在身边。之后的每一天,在上班的间隙,“迷你大佬关”也时不时会过来找陈玄度闲聊。 他们聊的大多是关于生命与人性的话题。 陈玄度觉得“迷你大佬关”在这方面的学识相当专业独到,且具有权威性。 每次交谈,陈玄度都仿佛在聆听一位浪漫主义的游吟诗人,用百般方式歌颂着生命。 让人感觉纵使人性脆弱、人性不可试探,但是看在地球生命逆熵值而上的努力生存方式上,哪怕是一条无药可救的“蛆虫”也有其可爱独到之处。 只不过,每次谈话涉及到关太太身上,“迷你大佬关”的论调就会完全跑偏,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还偶尔会爆出几句“她是我一个人的,就算要打要骂,都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做”之类的“霸道总裁式”惯用语。 陈玄度对这种激进的爱情宣言很难苟同。 在他看来,以“爱”的名义打骂自己的爱人本来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做法,这种行为明摆着是“占有欲”而不是“爱”。 更何况,如果将打骂也划分出归属权,那就是到了离谱的地步。 “迷你大佬关”的高歌宣言,让陈玄度意识到了人性的极致自由就是极端的自私变态,而且终极形态完全与由道德法律组建的社会制度背道而驰。 在这段日子里,陈玄度也开始反思一些关于自己家庭的情况。 尽管之前陈玄度对父亲颇有微词,但他渐渐感觉自己其实对于父母之间的情感了解甚少,也察觉自己对父亲往昔的某些行为有点误解。 当年父亲没听从医生的建议,强行把母亲留在家里的行为并不是陈玄度认为的那种“死要面子”和不负责任。 或许就是父亲对母亲的爱,才使得父亲不忍心把母亲送到什么疗养院或是精神病院之类的地方。 当时无论家里的环境气氛如何冷清,至少家人都会定时回到家中; 和医院不同,看护的保姆只需要全力照顾一个病人,必定事半功倍些; 还有作为心灵慰藉的儿子-陈玄度也总会在放学后与母亲促膝长谈,这对病患的康复相当有利。 十一年前,母亲曾有过一段清醒的日子,甚至能在保姆的陪同下出个门上个街什么的,之后却因为卷入某个意外事件才导致病情骤然恶化。 那个意外也是同时期住院复诊的陈玄度在出院之后才得知的消息。 通过这段时间“迷你大佬关”的教诲,陈玄度学习到不少奇怪的知识,也对人性有了更多的认识。 借由这个契机,他决定抽空回去与父亲重新谈谈心。 . 就这么,一周的时间转眼又过去了。接近月底的时候,关主任可以出院了,而代表办公室去慰问的任务毫无悬念地再一次落到了陈玄度的身上。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陈玄度收到陆修言的一条没头没脑的短信回复。 “不是什么开心事,总之一言难尽。” 陈玄度回想片刻,才记起当时是因为看到陆修言在朋友圈的照片而发的消息。 正巧是自己待在发带姐姐租屋里那天发生的事。 同时也是大佬关刚刚发生车祸住进医院的时间段。 陈玄度好奇地打字询问: “怎么啦?” 陆修言貌似当下有空,立即回复给他一个无奈叹息的表情。 “唉......” “旅游不开心吗?” “哪里是去旅游,是团建!!!是去活受罪的。” “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回来了,后天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聊聊。” “好,后天什么时候?” “吃个晚饭吧。” “行。” 二人爽快地约定了下次见面的具体时间地点。 这段小插曲过后,第六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口也到了。 这一个月里,由于在公司和医院之间往返的次数颇多,陈玄度对其中的各种路线也都熟悉起来,甚至到了不需要借助导航软件指路的地步。 作为一个路痴能做到这样,他很骄傲。 到了医院,在关太太办理离院手续的时候,陈玄度向关主任转达了公司同事们的美好祝福。 谈话期间,对比前几次的观察结果,陈玄度发现关主任与关太太头顶上相互纠缠的“弦”一次比一次稀疏,共鸣也趋于微弱。 这二人之间的牵绊似乎越来越少,几乎到了陌路人的地步,并没有转变为他所期盼的和好如初。 回到公司后,看着“迷你大佬关”脚腕处与“贰髦”连在一起的那根线,陈玄度心里的某个疑问愈发强烈起来。 那就是,这个同他聊天的“迷你大佬关”和病床上的那个关主任究竟有什么关联? 今天的“迷你大佬关”形同一个十多岁的青少年,健忘症也越来越严重,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某种失忆的状态。 发带姐姐照例询问了之前一直在问的那系列关于车祸的问题,却得到了对方完全想不起来的结果。 “迷你大佬关”显得相当迷茫痛苦,而发带姐姐却表示很满意。 陈玄度有些懵圈,更有些着急。 这样下去,“迷你大佬关”如何才能与关主任“灵肉合一”,关主任又怎样才能和关太太重修旧好。 在与“迷你大佬关”聊天的过程中,陈玄度有几次想把对方脚上的黑线抓起来看看。可是他的手一伸出,“贰髦”就会炸毛威胁不让他靠近。 发带姐姐似乎知道陈玄度看出了什么端义,却不点明,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是从这天起,发带姐姐没再让“迷你大佬关”离开过自己的范围半步。 . 周五,在公司的过道里,陈玄度被跟在发带姐姐身旁足有成人大小的“迷你大佬关”给吓了一大跳。才过了两天,这家伙居然长高了几十厘米。 要不是周围的同事都对这个“大佬关”视而不见,陈玄度差点以为关主任已经来上班了。 今天的“迷你大佬关”气场明显与往日不同,他像怨灵一般跟在发带姐姐身后,脸上阴郁的表情仿佛是一个前来讨债的恶鬼。 而且他对陈玄度的搭讪不理不睬,只是盯住发带姐姐一个人转。 很快,发带姐姐和“迷你大佬关”都不见了,陈玄度四处寻找都见不到他们的踪影。 下午,办公室复印机的纸用完,陈玄度被派去公司大楼外的仓库领取一批新的。在那里附近的角落里,他意外发现了“失踪人口”的身影,还发现他们两个似乎在吵架。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个身体里。” “花花公子,你有必要回到那个身体里面吗?” “不要再叫我花花公子了!” “可你就是呐?” “不,我不是!我是关礼荣!” “是你搞错了。现在.......” 发带姐姐似乎感应到身后有人窥探,暂停了对话,回过头淡淡对来者陈玄度说道: “这里没你的事。” 没事? 陈玄度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威逼利诱的现场。见到“迷你大佬关”痛苦迷茫的表情,他忍不住上前调和。 “你们能不能好好交流。” “都说了,已经没你事了。别瞎参乎,否则后果自负!” 见到发带姐姐再次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态度,陈玄度的逆反心理就上来了。 “我没法不管!” 他丢下这句话就跟着“迷你大佬关”跑出了仓库。 眼前的“迷你大佬关”脚步踉踉跄跄,跑着跑着,就进了园区旁边的一个公共厕所里。 陈玄度没多想,也跟着一起跑了进去。 第四十五章 花花公子(二) 第46章 花花公子(二) 在龙腾工业园区附近的这座公厕里,地面与墙面都略显肮脏。单间位一扇扇隔门出现不同程度的磨损,门板上有些地方贴皮翘起,有些地方还残留着小广告或是钢印式的电话。 “迷你大佬关”就这么呆呆地站在一个单间门口,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陈玄度跟着跑进到厕所内,看到这副场景,不觉更加同情“迷你大佬关”的现状。可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情急之下语无伦次地开了口: “我知道的,那天你说的话,你是很爱她的,可能你太害怕失去她了,所以,所以就........” 其实这时候,陈玄度的内心也产生了一丝疑惑。按照刚才话里的意思,发带姐姐并没有让“迷你大佬关”和关主任合二为一的打算。 想到这里,陈玄度嘴边的话更是说不下去了。 忽然,旁边的单间里马桶抽水声响起,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半推开门探头出来,见到有个人对着他如厕的方位胡言乱语的,笑着搭话道: “哟,小伙子,一大早的,你也喝多了?” 没想到厕所里还有其他人,陈玄度一时间尴尬地闭了嘴,并后退了几步。 因为别人看不见“迷你大佬关”,想必陈玄度刚才的话已经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 “哎哟我的妈呀!” 下一秒,蹲坑的老头不知看到了什么,瞬间清醒了不少,提上裤子匆忙地跑出厕所。 陈玄度回头望去,就见不远处发带姐姐正环胸站在门口。他没好气地提醒道: “这里是男厕所。” 发带姐姐没有理会陈玄度的抱怨,径直走向“迷你大佬关”,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别再刺激他了,没看到他很痛苦吗?” 陈玄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步步紧逼。 ‘刺激他?’ 这个词让陈玄度记起之前发带姐姐也是这么不断刺激“如意婆婆”的,然后“如意婆婆”就现出了原形。 “你以为他这是痛苦吗?” 发带姐姐冷冷地反问,随后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呵呵,他只是生气而已。” 同时间,陈玄度被自己脑子里的推理给惊到了。 难道说,“迷你大佬关”真的如发带姐姐所说的那样,是和“如意婆婆”一样的负能量?陈玄度从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是事实。 “别气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不就好了嘛。” 发带姐姐没再理会陈玄度,她如邪祟般妖媚地附耳到“迷你大佬关”身侧,继续用蛊惑人心的言语击打着对方的软肋, “告诉我,看到关太太喜欢上别人,你有什么想法?嗤嗤嗤~” “迷你大佬关”最后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呜咽着撞开面前的门跑进隔间里面。 那扇隔门吱呀作响。 从缝隙间见不到马桶或是厕纸架之类的设备,却有一大片灰蒙蒙的雾气扑面而来。 “迷你大佬关”的身影也在冲入那片灰雾之后,消失不见了。 陈玄度迟疑地走上几步推开门,厕所隔间里果然变得空荡荡的。他再走了几步,周围的雾气瞬间将他吞没。 尽管眼前看不到路,陈玄度还是凭着感觉摸索起来。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四周的雾气逐渐消散,在陈玄度面前再次出现了一道狭窄的门,长得和刚才进入的单间隔门很像。 推开这道门,陈玄度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刚才的公厕里。 或者说,是到了一个布局相同的地方。 只是那些附着在各处的垃圾污渍全部消失不见,整个厕所就像是刚刚新建完成的一般。厕所内的所有的物品,无论是墙壁地板还是隔断洗手池什么的都换成了一种全透明的特殊材质。 这种材质乍看之下像玻璃,却比玻璃更耀眼更明亮也更通透。 用手摸上去,冰凉及肤间还能感受到微弱的频率和脉动,就像在触摸一种另类的活物。 至少陈玄度是这样认为的。 出了公厕的大门,外面的场景几乎是复刻了这里工业园区的布局,简直是一比一还原的。唯一的区别也是所有物品的材质变为了透明的。 透过一层层通透的墙体,甚至连园区外的景致也是同现实中如出一辙。 “是你自己要进来的,这次我可没强求你。” 发带姐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玄度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一切太过惊艳,陈玄度好奇地四下打量根本停不下来。 对比刚才室内,昏暗之处的材质还能依稀显现出与现实相仿的色彩纹理图案;而在室外,由于光线折射的关系,四周的场景几乎变成全透明的了。 而他们就像置身于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之中。 往远处看,四周的景色因为地面的镜面反射,如同在看镜中月、湖中倒影一般。 接着。陈玄度从倒影中注意到什么,继而将目光快速上移。 想不到这里的天空中飘着的云朵居然也是晶莹剔透,并且层层叠叠反射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阳光,像极了教堂穹顶上的玻璃花窗。 ‘连自然景观都能复刻地如此惟妙惟肖。’ 此处的所见远远超出了人类大脑的理解范畴,陈玄度忍不住回头询问: “这些是什么?” “很美,是不是?” 发带姐姐背着手慢慢踱步过来,“其实,你之前见过的。在你大学的宿舍楼里。” 经过对方的提醒,陈玄度猛然想起那一排排巨大的透明罐子,还有那条和宿舍楼极其相似的悠长过道。 不过他很难将自己曾经狂奔于内的那条黝黑阴森的走廊以及那个形似倒置章鱼的外星机器,与眼前如此华目璀璨且纯洁晶莹的梦幻美景联系在一起。 “它们有很多名字,不过有些年头的老家伙都喜欢尊称它们为‘黎难大人’。在古语里,‘黎难’也是‘水晶’的另一种称谓。” 陈玄度的确记得“如意婆婆”曾经提起过相关名词。原来‘黎难’只是这东西的一个别称,可能就是根据外形的相似度所起的。 “那这些是怎么做到的?” 陈玄度很期待得到答案,之前在发带姐姐的租屋里,他见到过很多“黎难”的制品,也对其成因有过猜测。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说‘黎难大人’有自己的喜好,比如,模仿入口外的一部分现实世界就是其中一个。” 噢,如此神奇。敢情“黎难”是一种有思想的生物,还会自己模仿。 “我见过更美的,也见过极其阴森的。” 对方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再出声。 看来,发带姐姐是铁了心打算做一个“谜语人”,解释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对于这个抽象的答案陈玄度半信半疑,因为他很难判断发带姐姐是真的解释不清楚还是懒得解释。 如果对方不愿意说,他又能怎么办。 陈玄度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将脑袋转向别处,希望能发现到更多新奇的细节。 在这片奇异的美景中,却有一个不断在楼道间移动着的黑点显得相当违和。 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陈玄度终于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眼看着那个“迷你大佬关”朝房顶而去,陈玄度也撒开腿追了上去。 等上到楼顶的时候,只见对方还在试图往天台的边缘靠近,陈玄度大喝一声阻止道: “关主任!” 这声叫喊起了点作用,“迷你大佬关”的身子一震,停在了原地。 陈玄度见状赶紧边跑边劝对方, “你要去哪儿?你别做傻事啊!” 陈玄度趁机闪到“迷你大佬关”身侧,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臂,手刚伸了一半却听对方神神叨叨地说了句: “来不及了。” 陈玄度的动作随之僵在了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你大佬关”的胳膊上冒出许多奇怪的泡泡,让人难以触碰。这样的发现也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不过陈玄度终究是于心不忍,开口劝道: “不,还来得及的,你别去听她的,你可以回去的,可以的!” “来不及了。” “迷你大佬关”语气飘忽地缓缓转过了头。 只见他的半边脸上如毁容一般缀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疱,看起来相当恶心。接着他略显陌生地问道: “你是谁呀?干嘛一直跟着我?” “迷你大佬关”似乎完全失忆了,连推心置腹了好几天的‘新朋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对此,陈玄度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是小陈呐。你不认识我了吗?” 第四十六章 花花公母(一) 第47章 花花公母(一) “我是小陈呐。你不认识我了吗?” 陈玄度竭力解释,希望面前的男人能想起点什么来。 说话间,却见到“迷你大佬关”的半边脸上如同即将沸腾的开水,翻滚起大小不一的泡泡。那些泡泡仿佛是有生命的蛆虫,在那里不断地进进出出、相互挤来挤去。 “哦,小陈,我记得,我记得,呵呵呵呵。” 说着说着,对方仅剩的那半边正常的脸上,表情由迷茫逐渐醒悟,接着又从醒悟骤然变为了阴沉。 “就是你,勾引我的老婆,给我戴的绿帽子!” 语罢,这个男人不由分说就气势汹汹地朝他这里冲过来。见此情形,陈玄度不由得连连后退: “关主任,你搞错了吧!” “我没搞错!我打得就是你!” 想不到“迷你大佬关”的健忘症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那只仅存的眼睛里冒出凶光。 接着男人如猛虎般恶狠狠扑了过来。 不过与这副凶神恶煞般的尊容相反的是,此时对方挥动的手臂上那些不断外溢的泡泡在身体轨迹的带动下,甩出了一个五彩的弧度。 随后那些泡泡逐个脱离身体,分别飘向半空。 面前这副古怪的画面,可怖惊悚中又透着些许诡异的梦幻,让陈玄度看花了眼,一时间竟忘了闪避。 “早和你说过他不是什么关主任!” 发带姐姐再次出手,抓着陈玄度的胳膊将他拽到安全的后方。 站定后,发带姐姐警告道: “别碰它,会被影响的。” “嗷!!!!” “迷你大佬关”扑了个空,嚎叫着抬起了头。 此时他整张脸都呈现出狰狞的泡状缺损液化。那些翻涌的不明物体吞噬着他原有的五官,剥夺了他的视野,让他根本无从寻找到对手所在的位置。 “可恶!可恶!!!” “迷你大佬关”还在对面不甘心地嘶吼着, “那个贱女人!背着我和野男人眉来眼去,关礼荣他却不管不顾的!换做是我,换做是我就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目睹“迷你大佬关”的崩溃,“贰髦”反倒是越来越兴奋,耳边那种令人抓耳挠腮的“嘎吱”声再次回响于此地附近。 伴随着发带姐姐背后战鼓磊磊般的铿锵之声,陈玄度不再说话。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这个不知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已经完全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它并不是什么关主任,而更像是对方身上的一颗毒瘤。 同时间,头顶上原本覆盖透明云层的地方不断传来破碎崩裂的声音,仿佛暴雨前夕的滚滚闷雷。 听到这些异响,陈玄度忍不住抬头观望。 不知何时,一团五彩的巨大气泡团替代了云层所在的位置。 那片气泡团还在不停地从“黎难”上的缺口里涌出来,缓缓将此处的天地围绕在其中。 发带姐姐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她看向地上的那团不可名状之物,继续火上浇油地说: “花花公子,听到了吗?嗬嗬嗬,你的同伴在叫你呢!” 这个被发带姐姐一直称为“花花公子”的怪物,它的脑袋和身体和衣物渐渐融合在一起,化为了由无数泡泡裹挟的肉团,唯一剩下的形状不太明显的双手还在垂死挣扎般地挥舞着, “让他们住口!别再叫了!呼嗬呼嗬,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不是!” 它的每一次拒绝都是那么痛苦,不断外溢的泡泡让它的声音听起来夹杂了一层咕噜声,好似一个溺水者在濒死前的呼救。 见到眼前的这一切,陈玄度忽然联想起发带姐姐那本自制画本里的涂鸦。 如果这个满身水疱的人是“花花公子”的话,那么头顶的那一大片反射着五彩颜色的泡泡团,则是被取名为“花花公母”的怪物。 转眼的功夫,面前的“花花公子”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它快速分崩离析,化解成一个个轻盈的泡泡,飘向空中那片声色撩人的海洋里。随即被那团五彩的气泡团所吞噬,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发带姐姐望向周围那片绚烂的如汪洋般宽广的泡泡海,感慨道: “唔,这么快母体已经这么庞大了,人类的原始欲望还真是无止境啊~” 陈玄度茫然地望了片刻,一下意识到什么,回头质问对方: “原来,你是想用它把这个大的引出来!” “怎么啦?” “那一开始为什么不和我明说......” 陈玄度想申诉的是,为什么害他浪费精力去为那个“迷你大佬关”惋惜,为那段不存在的感情共情。这整个过程对他而言不光是有些过分,更多的是讽刺。 “你的演技那么差,如果和你直说的话,就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了,不是吗?” 发带姐姐轻描淡写地陈述事实,陈玄度再次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体会到了先前那个“如意婆婆”的频频跳脚的感受。可一时半会儿,他心中的不满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 “这些负能量就像恶性肿瘤一样,不定期去除的话是会倒霉的。我和关家定了契约,就要完成,明白吗?” ‘又想岔开话题!’陈玄度对对方倚老卖老的态度感到不爽,不知不觉间语气里多了些冷嘲热讽。 “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发带姐姐难得微皱眉梢,自言自语道: “是有点大,贰髦很难下口。” 听到对方的困扰,陈玄度内心的幸灾乐祸不自觉地膨胀开来,他继续讥讽道: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之前我看到你把它放在那个透明的罐子里,不就是想养大一点再吃的吗?” “哦?原来你看得见那些东西。” 发带姐姐的样子不像是在装傻,就像上次在咖啡馆后院回答没有在租屋发现自己异常时的表现一样自然正常。 陈玄度觉得除非对方是一个天生的撒谎精,否则这样的情况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如果发带姐姐的躯壳里存在着小蓟姐和“贰髦”两个意识体,那么小蓟姐更像是原本这副躯壳的灵体,多半就是个普通人。 “贰髦”则应该是另外加入的那部分,并且不像它那小动物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 从上次“鬼屋”的经历来看,陈玄度觉得自己快要飞升到天花板的时候,是“贰髦”抓住了他的大腿。而那时的小蓟姐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小蓟姐和“贰髦”的信息交流到底顺不顺畅? 是否有一方能做到屏蔽交流内容不给另一方知晓的可能? 还有,平时和自己交流的时候到底谁占了主导的位置? 有没有谁控制了谁的可能,就像当初“如意婆婆”暂时操控娄阿姨时的状态差不多。 这么分析下来,发带姐姐大部分时候显得无所不能,偶尔却表现地一问三不知的原因恐怕取决于那个主导者是否在刻意隐瞒重要的信息。 作为普通人的小蓟姐应该没有这种本事,而那个“贰髦”就不同了。 从对方以往看自己的不善眼神,到那种超出小动物脑容量的思维方式,“贰髦”的种种行为简直城府地可怕。 或许这家伙才是制定各种计划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陈玄度生平第一次对一只小动物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他嘴里不自觉就蹦出句话来: “呵呵,为了喂饱那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 至此,发带姐姐终于对陈玄度的阴阳怪气有了些许反应,不过这反应里的情绪并不是生气,更像是惊讶。很快对方的表情恢复如初,摆出惯有冷静的姿态。 “我承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贰髦”。哪怕用点手段也没关系。” 这番话让陈玄度无法反驳。 只有他才在纠结和自己交流的究竟是小蓟姐还是“贰髦”,对于发带姐姐来说,她早就明确自己的身份。小蓟姐和“贰髦”就是命运共同体,他们为自己做事不是为别人,这样的初衷十分合情合理。 发带姐姐抬起头好像在观察什么,陈玄度却没心思管别的。 刚才对方的坦诚让陈玄度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小肚鸡肠的人,又羞又恼中他终于记起了关键的问题。 “那我呢?” 第四十七章 花花公母(二) 第48章 花花公母(二) “那我呢?” “嗯?你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陈玄度心里一阵失落。 他就知道,发带姐姐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在对方眼里他只是一个工具人外加一份备用粮食的存在。 这种关系太扭曲了! 而且为什么是他单方面不能拒绝的? 难不成?! 结合之前的一些线索,陈玄度不得不怀疑自己五岁那年,在年幼无知的情况下也和发带姐姐签下了一个契约。 想到这里,他不由怒从心起,转过头想从对方那里讨一个合理的说法。 “啪!” 一团巨大的粘性物体从天空滴落下来,砸在二人不远处的位置,随之将楼顶的地面腐蚀出一个凹陷。 陈玄度抬起头,只见五彩斑斓的粉色泡泡已经将天空完全包围起来。 接下去。天空开始下起了巨型的雨来,陈玄度察觉到那是“花花公母”对自己等人发起的进攻。 他转头想要询问发带姐姐对策,谁知此时,发带姐姐再次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在附近出现过一样。 头顶的雨点下落的频率虽然很稀疏,甚至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但是一滴接着一滴的巨型泡泡雨从天而降,很快将楼顶大部分的范围覆盖。 “可恶!别丢下我啊!” 陈玄度着急地脱口而出,他隔着雨幕四下张望,却发现滴落在楼顶上的“雨点”们,下一秒仿佛有了意识一般,慢慢汇聚成一团新的大泡泡,并将目标锁定在了距离较近的他的身上。 “走这边!” 发带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楼顶出口处喊他。 顾不得多想,躲开了四周的包围圈,陈玄度大跨步跑起来,迅速离开楼顶朝楼下而去。 之前往楼上跑,他还没怎么在意,此刻下楼的时候,脚下的全透明阶梯看起来却有点渗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几级,陈玄度方才适应了一些。 见到前方发带姐姐迈着轻盈到脚不沾地的步伐,他有点羡慕,很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转念间,陈玄度记起自己应该问的是别的问题,当下质问起前面的人来: “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 “这次不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吗?” 发带姐姐的回答总是和陈玄度的预判有着很大的差距,偏偏对方说得都是实话,让人无法提出异议。 “我不是说这次......” “上次吗?我是想让你恢复能力来着,好不容易遇到那样的机器,不试白不试。” 如此直接的回答多半是出自小蓟姐,不过对方的坦诚总有些让人不舒服。陈玄度忍不住抱怨: “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工具人,对不对?” 发带姐姐停下脚步,看着身后这个趋向于胡搅蛮缠的大男孩,无奈开口道: “我是把你当作团队的一员,知道吗?” 陈玄度对这个答案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队友的? 只听发带姐姐一本正经地继续解释: “你现在这么弱,也只能从辅助练起。以后遇到更棘手的敌人,我至少要教会你如何自保。” 太可笑了!他可没打算去和什么敌人战斗! 话题的走向并没有如陈玄度所预想地谈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间,从而顺理成章地揭示出当时发生的细节,而是变成了现在相互埋怨拌嘴的结果。 陈玄度愤愤然强调: “谁说我要加入你的团队的?!” “难道你不想吗?” 发带姐姐显然不这么认为,在她的计划里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的,她没有考虑过陈玄度的感受,好像也完全不在乎。 “从来都没想过!” 陈玄度终于喊出了憋了很久的想法,其实他应该补充一句,‘总是被你设计被你耍,鬼才会愿意!’ 先前,他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 这一刻,陈玄度似乎意识到自己在意的并不是发带姐姐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而是发带姐姐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种不重视。 可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 发带姐姐非但不是什么亲朋好友,甚至是个连人都算不上的怪物,那自己为什么还想从对方那里取得关注? 陈玄度对自己的这种期许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他心里还是想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打算拉自己入伙的想法到底是小蓟姐的一厢情愿,还是发带姐姐体内两个意识体一致的想法? 既然话题已经偏到这个地步了,陈玄度就打算顺水推舟地问问清楚。 这个略显任性的问题还没说出口,楼梯下方就传来玻璃被挤压破碎的脆裂声,转移了他二人的注意力。 只见即将到达的走廊上,有一扇窗户被自行膨胀的五彩气泡给撑变了形,墙体先是出现了蛛丝状的裂痕,接着爆开的玻璃碎片像钻石般洒落向四方。 这次陈玄度看得很清楚,反应也很迅速,在那道裂痕撕扯开脚下的阶梯前,就大跨步跳到了安全的地方。 发带姐姐对陈玄度的灵敏点头赞许,随后二人同时将眼光看向墙面这道口子的另一边。 此刻,窗外的“花花公母”并非一滩死水,而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大海,它正前赴后继地拍打起这座大楼的墙体。 很快,又一道五彩的泡泡泥石流毫无征兆地落下,将一侧的楼梯直接冲垮,不远处的走廊也连带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形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巨大沟壑下方匍匐着“花花公母”的一部分,低头可见那里鼓胀的气泡时不时翻滚破裂,汩汩地,仿佛在吟唱一首悠远古老的神秘歌谣。 词中意境极尽魅惑、摄人心魄,绵绵低语诱惑着那些意志不坚的灵魂,心甘情愿地投入其中。 好在,在陈玄度眼中,这些五彩斑斓的气泡更像是沸腾的岩浆、地狱的火焰、人类的罪恶之源。 他明白,但凡沾染到其中点滴,就会让人以另一种形式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发带姐姐轻飘飘越过这道鸿沟,如同滑翔于海面的一只海鸟,站定后她转过身伸出手,眼睛明亮地望向陈玄度。 “跳过来,我们会抓住你的。” 陈玄度往后退了几步,作势要缓冲跳跃。 可是转念间,他又很快改变了主意,头也不回钻进了旁边某间办公室里面,与发带姐姐分道扬镳。 陈玄度迅速横穿过这个房间,跨出其中一扇窗户。 果然,这里窗户外面的结构与他记忆中的一样,也存在一排连续的安装空调的铁架。而且为了方便空调师傅的检修,楼层间的铁架是由一条直通上下的梯子连接的。 陈玄度毫不犹豫地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哼,我能靠自己出去,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陈玄度赌气地往下爬着,每一步都踩得铿锵有力斗志昂扬,每一步都表现着他坚强独立的决心。 在这个过程中,四周时不时降下巨大的雨点,黏连在附近几幢高楼的周遭。“花花公母”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不断蚕食着“黎难大人”的边缘。 陈玄度还发现,“雨点”的掉落并不会按照现实中的物理法则只从头顶而来,有一些还是来自侧面的。这样看过去,更像是对方派出的“分身”在不断登陆“黎难”的表面,并围追堵截它的目标。 等陈玄度踩到地面的时候,身后的大楼已经因为“花花公母”的侵蚀,不断破碎崩塌。 整幢大楼摇摇欲坠,墙面上千疮百孔。 周围的“黎难”都像这座大楼一般,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侵蚀,可即便如此,这副残破的画面竟然也带着些许意外的美感。 可惜,容不得陈玄度多看几眼,他就必须离开了。 对“花花公母”的“分身”们来说,陈玄度本身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那些仿佛是五彩的泡泡果冻状的物体,从四面八方翻滚匍匐,逐渐朝陈玄度靠拢,将地面一一侵蚀,形成了一个个深不可测的深洞。 陈玄度原本轻松的跨步也越发沉重,很快就像走入泥沼中一般,只能勉强利用“黎难”的碎片小心前行 第四十八章 真正的怪物 第49章 真正的怪物 眼看之前的入口-那座公厕就差两百米的距离,陈玄度的身体却出现了明显的僵硬迟钝感,好似一个即将用完电的机器人。 ‘可恶,马上就到了呀!’ 忽然,一个轻盈到可以用随风漂浮来形容的身影出现在此处的五米开外的地方。 ‘是发带姐姐。’ 见状,陈玄度不自觉地展露笑颜,下一秒又矜持地闭上了张开的嘴巴。他暗骂自己高兴什么,接着艰难地抬脚再迈出一步。 可发带姐姐丝毫没有挪动地方,一点都没有想过来的意思。 离近了一些,陈玄度才发现不是对方不想过来,而是对方在与敌人战斗。 不知为何,“花花公母”对于发带姐姐的态度远比对他的要来的犀利狠毒,那些果冻状的泡泡,拧麻绳似的化为细长的皮鞭,轮番抽打向对方的身周,招招置人于死地。 眼前的发带姐姐背后,“贰髦”的残影如同孔雀开屏般支棱起来,用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阻挡着来自“花花公母”四面八方的攻击。 这样的状况在发带姐姐身周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球形罩子。 两只怪物你来我往、几轮缠斗之下,竟让人难以看出谁在攻击谁在防守。 眼看着这场战斗的双方势均力敌,出现好半天都在原地打转的趋势,陈玄度还是决定靠自己来摆脱当前的困境。 陈玄度再次集中精神,努力跨出一步又一步,转脸却瞧见身后的“花花公母”做着软趴趴地翻滚动作向他缓慢靠近,丝毫不担心他会溜走的样子。 前方是“花花公母”面对敌人疾风暴雨般的攻击,后方却是只想把他温柔地拥入怀中般的保姆行为。 ‘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是不是?!’ 陈玄度有些生气,倔强地用力再次跨出两步,如此大幅度的举动消耗了最后的能量积蓄,使他再难抬起脚来。 随着陈玄度动作的放缓,周围那些深不可测的孔洞不知不觉间相互连贯起来,将他身周的地面变为了一座坐落于五彩泡泡海洋中央的孤岛。 陈玄度一下僵硬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力气消耗殆尽。 他心有不甘抬起了头,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可是此刻只能保持这个动作,一丝丝都不能动弹。 很快,脚边的“黎难”被逐一吞没,陈玄度也如同孤岛上沉重的大石头般随着最后一块透明的地面慢慢沉入泡泡海内,被“花花公母”所吞没。 在接触到这片“五色海洋”的那一刻,陈玄度的思绪也相继停滞阻塞,进入类似被催眠的状态。 意识涣散间,陈玄度依稀看到不远处的公厕门口那个熟悉的背影注视了这里几秒钟,接着对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原地。 ‘发带姐姐她竟然丢下我自己走了。’ 陈玄度吐槽完这一句,大脑运转速度进一步迟缓滞留,再没余力去抱怨别的。 他的身体不断下沉,不断坠落。 置身于这片奇诡的的五彩泡泡之中倒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感受,也没觉得窒息,毕竟“花花公母”并非真实的海洋。 不过令陈玄度诧异的是,周围不断地传来不同人类的窃窃私语声。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些人似乎在毫无遮拦地吐露心声,不同人各不相同的愿望先后灌入陈玄度的耳内。 那些原始到肮脏,贪婪到残忍,甚至变态到了犯罪的想法,将这里融合成一片人类思想糟粕汇聚的洋流。 或许,这就是“花花公母”的本来面目。 放在平时那都是些极其不堪入耳的想法,此刻都不能让陈玄度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或者说,大脑的缓慢运作让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陈玄度只是觉得这些呓语让他有些头痛不适,于是本能地想要驱赶发出这些声音的所有者,试图将它们赶走。 陈玄度在脑中挥了挥无形的手臂,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有无数双眼睛望向他这边。 “告诉我们,你心底最说不出口的愿望是什么?让我们帮你实现它。” 率先有一个声音提出了这样的建议,那声音的来源无法分辨是男是女,但是语调极具诱惑力,犹如魔鬼在低语。 接下去那声音继续朝陈玄度发问: “你最想要什么?” 随后这个提问不断地被许多不同的声音重复着提出, “你最想要什么?” 不同的声音,相同的提问,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在周遭回响着。 “你最想要什么?”“你最想要什么?”“你最想要什么?” 又经过了漫长的脑部运转,好不容易陈玄度对此做出了反应: “我最想要什么?” 陈玄度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其他小朋友在思考到底是买辣条还是买饮料,是要变形金刚还是要奥特曼做礼物的时候,他期许的却和同龄人完全不同。 陈玄度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想要外婆活过来? 还是想要妈妈清醒过来? 是想要一个普通的童年? 还是想要,从来都没遇见过发带姐姐? “我........” 陈玄度似乎听到了自己呢喃着说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的出现让他的脑袋一阵抽痛,就像有人给他当头一棒的感觉。 “你究竟想要什么,快告诉我!” 这里的群体发出催促的声音,一改刚才的循循善诱,语调变得犀利急切起来。 陈玄度察觉到“花花公母”试图用自己的方法同化他,并想要吸收他。 “我想要.........” 陈玄度的后半截回答轻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可是这次回答让他脑袋的痛楚加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对此陈玄度很害怕,他害怕从自己脑袋里钻出来的也是一堆不可名状的泡泡。 “是什么,大声点!” “花花公母”用一种近乎贪婪的声音催促陈玄度,周围的泡泡仿佛随之沸腾雀跃。 “我想要....... 我想要你们都滚开!!!” 咻! 在一声凄厉的呼啸声中,陈玄度睁开了眼睛,周围的泡泡海洋不知为何开始朝远处溃散而逃。 一瞬间,此处空间里的光线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 仿佛阳光的余晖正在逐渐消逝,夜晚的暗影在天地间闭合。 陈玄度清楚地看到,这不是夕阳西下后的暮色,而是“贰髦”的那张深渊巨口。 待周围完全陷入黑暗后,那团巨大的五彩气泡也被吞去大半。‘花花公母’似乎遭到了重创,剩下的残余部分颤栗着哀嚎着退回到空间深处看不见的地方。 不多时,空间内传来一声轮船汽笛般的饱嗝,陈玄度见到“贰髦”巨型的剪影,宛如怪兽哥斯拉伫立在远方。 周围的一切开始重组,失去的光线也再次亮起。 大楼们像拥有自我意识一般复原着,垮塌的碎片不断拼合在一起,或是另外生长出来。 陈玄度被四周那种明亮的光线反射晃得睁不开眼,再次将头埋回了身体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发带姐姐出现在附近,语气平和地问他: “你怎么样了?” 陈玄度还是抱着头蜷缩在那里,没有回答。发带姐姐向他伸出了手: “没事,如果动不了的话,我们可以拖你出去的。” “别碰我!” 在对方的手快接触到他肩膀的时候,陈玄度蓦然站起身,摇摇晃晃朝公厕方向走去,发带姐姐跟在后面难得关切地开导着: “我知道,你经历得太少了,以后一点点来。” 脚下的地面在一寸寸地恢复,陈玄度的脚步却越跨越大,发带姐姐步履轻盈紧跟不放,怎样都甩不掉, “合作多了你就会习惯的。” 陈玄度凄惨地笑着,他打开那扇来时的厕所隔间门,眼皮也不抬地说道: “离我远点,你这个怪物!” 陈玄度摔门而去,头也不回地冲入迷雾,逃离了这个地方。 此刻,一种交织着愤慨与恐慌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内心。 就在刚才,在“花花公母”的蛊惑下,陈玄度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随着那个念头的出现,他还幻视到一副炼狱般的场景,一个无数灵魂在悲鸣的世界。 而他却以一种神的姿态,站在高处俯瞰脚下的一切,并对这一切都表现出熟视无睹。 这就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因为自己的不幸就希望整个世界都毁灭掉,给他陪葬? 更何况那幅画面看起来更像是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个世界去接受惩罚。 作为一个灵媒的后代,这是他脑海中首次出现的完整预感。 而这个预感是何等地狂妄,以及真实的可怕。 更恐怖地是,仿佛只要陈玄度他这么去想,就能够被实现。 为此陈玄度不能自已的浑身颤抖,牙冠叩动地简直要将颗颗牙齿都震碎下来。 他在路上狂奔着,忘了自己还在上班,忘了下班要打卡,也忘了把座位上的背包带走。 陈玄度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这样一个可怕的现状,尽管千般不愿意承认,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个普通人。 而且从刚才的预感里,他甚至觉得自己未来可能会比发带姐姐可怕百倍, 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第四十九章 崩溃边缘 第50章 崩溃边缘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嘈杂之声越来越大。 陈玄度只觉得人们头顶上的“生命之弦”共鸣着、纠缠着,时而直冲云霄,时而朝他的面门直冲过来,想方设法地试图钻进他的脑袋里。 当一个人的思想被你读取的时候,你或许还会因为窥探到他人的秘密而兴奋。 可当上百、甚至成千上万的信息流同时涌入你脑海的时候,剩下的恐怕只有信息过载后的瘫痪。 陈玄度想通过眨眼来缓解这种感受,可惜视线似乎被周围的“弦”干扰着,越眨眼,眼前的景象越是模糊不堪。 不光是眼睛中见到的,“弦”与“弦”之间相互振动的声音也如细针一般不停地钻入他的耳内,扰乱着他的大脑。 此时,陈玄度的脑内就像被无数疯狂呓语给攻占了。 哪怕是往日那种窃窃私语或是柔声细言,此刻听起来也是和恶毒的诅咒一样让人抓狂。周围的一切变得扭曲陌生起来,这个世界也好,陈玄度自己也好,都是如此令人生厌。 他再次联想到了幻视中那副炼狱般的场景。 不,不是这样的。 陈玄度用手大力搓揉着眼睛,想看清前方的路,只是面前的道路也仿佛变为了由“弦”铺成出的黑白世界,而他则成为了这幅画面里的一个移动的污点。 谁能来.......帮帮我。 这个时候,陈玄度的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居然是陆修言的形象。 似乎此刻只要对方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上一句,“我相信,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玄度”,他就能把涣散的心神给收回来,不至于崩溃疯狂。 恍惚间,陈玄度跌跌撞撞来到一个宽阔陌生的广场附近,眼前的一切都成了虚浮的残影。 陈玄度感觉自己濒临极限,他腿脚发软,只想找个东西支撑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上。 下一秒,他撞在了什么人的身上,意识到自己不用再强撑下去,于是双膝一软跪在了那人的脚下。 等陈玄度清醒一些的时候,他能感觉自己与某个柔软的身体贴得很近,一片从未有过的平静环绕在他的身周,就像缓缓从天而降的天使为他开辟了一块只属于他的心灵花园。 陈玄度不自觉地就想更靠近一些,享受着这份狂暴后的安宁祥和。 在这种舒适的氛围中,陈玄度很自然地抬起脸,见到了自己面前这个有着一头浅色红发的女孩。 因为双方的脸离得很近,混合体香的呼吸近在咫尺,连对方脸上的小雀斑看起来也清晰可见。 陈玄度正迷离地凝视着女孩的灰绿色眼眸,猛然间感觉自己的后脖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动起来。 “兔崽子!” 随后陈玄度整个人飞出了几米远开外。 “活腻歪了,是不是!” 那个人似乎还打算过来踹他几脚,但是被随行的几个人拉住了。 陈玄度一脸茫然,坐直身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才慢慢感受到身体被拉拽以及撞击地面产生的疼痛感。 动粗的男生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大高个,此刻那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并试图再次上前; 竭力阻拦他的是个头大身子小、四肢奇长的矮个子年轻人; 他们的身后匆匆跑来的男性十分眼熟,陈玄度很快认出,来者是陆修言。 陆修言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红发女孩面前,手脚并用的解释着什么,陆修言的脸上显露出游移不定的神色,目光还不时朝陈玄度这里撇。 大高个男生在期间气势汹汹地插了一嘴: “干嘛要替他解释?他就是个二皮脸,欠揍的小流氓!” 陈玄度半坐在地上,意识终于完全恢复了,听到对方的话,他回味着之前身体表面残存的触感,脸一下涨得通红。 陈玄度察觉到刚才支撑自己的不仅是面前这个红发女孩的身体,甚至在被打飞之前,自己的脸可能还一直埋在对方身上。 想到这些,陈玄度立刻站起身来试图解释。 这可能是他人生中遇到过最棘手的事情,甚至是比遇到“如意婆婆”“花花公母”那种怪物时还要难以处理的事情。 “我刚才其实......” 陈玄度本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 因为他发现自己脑袋断片了,非但不太记得之前的细节,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的都记不清了。 转而陈玄度意识到什么,赶紧朝着女孩方向连连低头赔罪,希望能表达自己的歉意并压制住内心的慌乱。 看到陈玄度这副模样,之前动粗的大高个男生却更加生气了。那人认定陈玄度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实在是可恶之极,于是撸袖子挽胳膊打算再次上前教他做人。 “不是。” 先前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当事人忽然间开口,那个外国红发女孩用较为生硬的汉语阻止打算动粗的男生,说道, “刚才他,控制不住能力,有一些。不是,小流氓。” 出人意料的是,听完女孩的话,周围的三个男生愣了几秒,就快速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啊?” 女孩的发言也让陈玄度有些懵圈,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心善地替自己开脱。 接下去,女孩操起让人听不懂的语言和陆修言交流了起来。 说了几分钟,女孩在其余两个男生的带领下匆匆离开了此地。 陆修言小跑着来到陈玄度面前,紧张地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 面对这样真挚的关心,陈玄度羞愧难当。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从旁观者角度看起来确实像他在耍流氓。第一次见面就躺进人家小姑娘的怀里,这样的行为简直过分到了离谱。 如果那个外国红发女孩还是陆修言的朋友的话.....想到这里,陈玄度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从此不再见人。 看到陈玄度手足无措有口难辩的样子,陆修言却伸出了手淡淡地表示: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修言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让陈玄度感动得快要流泪了。他点点头,握住对方的手借力站起身来。 等陈玄度站定后,陆修言看了一眼广场中间的时钟,岔开话题问道: “欸?我们本来不是约的晚饭吗?你下午请假了?” 顺着小陆的眼光看过去,陈玄度发现此刻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十分。 这还是上班时间啊...... 不过按照刚才的身体状况,他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陈玄度很庆幸,在之前那种糟糕的状态之下自己没有跑到马路中间或者是河道里之类的危险区域,否则就再也见不到好友和家人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没请假。” 经过刚才的可怕经历,似乎上班这种事在眼下也变成了身外的小事。 陈玄度不知道自己在实习期间有没有请事假病假的权利,暂时只能顺其自然。 “我看你刚才的状态也不太好,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陆修言提议道,说罢拍了拍陈玄度的手肘,示意他跟着自己。 走了几步,陈玄度终于平复了些情绪。 复盘几分钟前的经历,陈玄度察觉到刚才那个红发女孩的话有些歧义。 为什么提到了“能力”二字? 这个“能力”的意思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含义吗? 于是陈玄度拉住陆修言的袖口,问道: “那个女孩子,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陈玄度的提问,陆修言稍稍回头停下脚步,接着表情尴尬地对他说: “嗯,我今天约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下可好,安妮提前就帮我开了头。” 陈玄度没明白对方的意思,陆修言摸摸后脑勺含糊其词道: “哈哈。我都不知道,她还会说汉语的。”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陆修言在头前带路,陈玄度跟随穿过有些热闹的广场中心。在一架升降电梯前,陆修言停下后继续解释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可能在外面讨论吧。走,去基地再说。” “嗯。好。” 陈玄度点头赞同。接下去,他们不是上楼,而是去了地下一层。 随着电梯的下行,外面渐渐传来有节奏的震动。电梯门打开后,只见地下一层人头攒动,打扮前卫的人们三五成群地簇拥成堆。 当经过一条长长的人群队伍往东南角方向行走的时候,远远看见一扇装饰有五彩灯条以及旋转小光球的宽大门洞,大门的两边有两排成人高度的花篮遮蔽着茶色的玻璃墙,还几个拿着对讲机身着黑西装的类似保镖模样的人在把手。 这似乎是一家开张不久的夜店俱乐部。 排向门口的人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欢笑着,有节奏的贝斯震动着这里的地板。 ‘你说的基地不会是在这里吧?’ 如此嘈杂的感觉让陈玄度不由记起十几分钟前整个人所处的那种不舒适的体感,不免有些恐慌。 好在最终他们二人拐了弯。 陆修言停在了俱乐部的隔壁,一间同样花里胡哨的店铺面前。 店铺招牌上面写着“陆超联盟”四个大字,让陈玄度猜不出这店的性质。直到有人举着几杯饮品出来,他才明白这是家奶茶店。 进入打开的店门,柜台里一位优雅摇晃着调酒壶的男士见到进来的这二人,脸部的表情忽然异常丰富了起来。 可陆修言没有搭理那人的挤眉弄眼,领着陈玄度直奔店铺后厨最里面。 连续开了两道门,在一条狭窄的过道里七拐八弯了一阵,最终二人到达了一间小房间里。 “就在这里吧。” 第五十章 摊牌(一) 第51章 摊牌(一) 不知什么原因,在接触过那个红发女孩之后,陈玄度身体出现的异状完全消失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遥远又有些可怕的梦。 甚至陈玄度对在古怪空间内身体僵硬后发生的事情,也只剩下一些浅淡的印象,其中的细节却如何都记不清楚了。 陈玄度只模糊的记得,在“花花公母”发起攻击之后,是发带姐姐救了自己。而自己却因为身体的不适和对方吵了一架,也可能是单方面朝对方发了脾气。 接下去就是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 红发女孩嘴里说的那番话,他记得很清楚。虽然只有区区十来个字,却很值得细思。看陆修言那几人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也可见对方来头不小。 还有,陆修言身边的两个男孩子看起来和自己岁数相仿,陆修言却从来都没跟自己提起过,这让他有点莫名的失落感。 在刚才来的一路上,陈玄度脑子里再次吹起一团龙卷风,太多疑问先后冒出来,思索了一圈之后,却剩下了更多的问号。 此时,陈陆二人在这间不太大的房间内坐下,没等陆修言开口说话,刚才吧台里的那位穿着花里胡哨的男士端着两杯绿色的饮料进来。 男士将饮料分别放在这二人面前,随后抛出一个油腻的眼神,浮夸摊手道: “请慢慢享用。” 陆修言白了“服务员”一眼,将陈玄度面前的饮料聚拢到自己面前,随后脸色尴尬地向陈玄度解释自己的行为: “别喝,这可能不合你的口味。” 那位男士笑嘻嘻离开后,陆修言介绍道: “他叫陆鑫,我的生意合伙人,今天有些事还需要对他保密,以后再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 “好。” 接着,陈玄度耐心等待陆修言继续说些什么,小陆为难了片刻,憋出一句: “你最近怎么样?” 陈玄度寻思之前都还可以,就是一个小时前感觉有点不太好。 “实习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差不多。” 陈玄度说得是实话,他没提实习之外的那些事情,关于关主任和关夫人的、“迷你大佬关”的、发带姐姐的以及“贰髦”的,因为那些无法说出口。 看着好友在对面如坐针毡的模样,陈玄度索性反客为主提问道: “你,前段时间不是去旅游的话,是去实习导游了?” “哈哈,那件事啊.......”陆修言眼神闪烁,似乎也有很多事情难以启齿,“我不是旅游,也不是去做导游......那只是我躲不开的一个劫难.......哈哈蛤哈。” 陈玄度有个冲动,想将陆修言脑袋上的“生命之弦”抓到手里看看,或许事情就一目了然了。 可是,他断然不会对朋友这么做。 陈玄度努力克制住了这个冲动,继续耐心等待对方自愿说出事实真相, “你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聊聊吗?” “嗯,是......” 陆修言正襟危坐片刻后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办法完成自己的心理建设,那样子看起来比陈玄度还要紧张。 在学校里,陆修言一贯是玩世不恭自我放飞的流浪艺术家形态,今天如此小心慎重的态度也是陈玄度头一回见识到的。 这二人眼神交流了几十秒,没想到陆修言居然反过来问陈玄度: “你准备好了吗?” “我?” 看来好友今天要和自己摊牌的事情应该是极其重要,难怪酝酿了好半天都开不了口。陈玄度坐直身子,表情认真地回应对方: “嗯,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只听陆修言再次提出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你外婆的事情吗?” 外婆的事情? 上次在11号宿舍里的那个未知空间内,陈玄度的意识随着那台古怪的机器一飞冲天的时候,他再次见到了外婆的幻影。 可之前,陈玄度对外婆的印象只有端庄慈祥,以及对他疼爱有加,仅此而已。 外婆过世的当晚,陈玄度刚到五岁。那一夜的记忆又被初见发带姐姐时的惊悚画面所完全占据。 所以说,外婆的事情,陈玄度知之甚少。 “我当时太小了,记得的不多。” “那你听说过‘三公会’吗?” “嗯,好像听说过......” 母亲康健时,对陈玄度提及过外婆曾经是‘三公会’的当家花旦这档子事。 可之后陈玄度在网上查了半天,能查到的最接近的信息也只有秦岭附近的“三公庙”及“三公庙自然保护区”等相关词条。 如此循序渐进的提问让陆修言的心态逐渐调整完毕,接下去,陆修言连珠炮似地抛出以下信息: “我直说吧,这些事我都知道。 你的外婆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期间加入的‘三公会’。她的能力是‘灵媒’,熟悉她的人都称她为‘许大仙姑’。 而这个‘三公会’表面上是传承道教文化和木雕文物申遗的老字号企业,实际上是一个由超能力者组成的秘密组织。” 陆修言一口气将这些说完,没等陈玄度插话,再次深吸一口气,连续讲述道,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也加入了这个组织。起初我接近你是为了监视你,可现在我不想再有所隐瞒了。 因为我很珍惜你这样的朋友,也害怕失去你这样的朋友,所以我决定向你摊牌。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说完这些,如释重负的陆修言端起面前的饮品猛吸了一大口。随即陆修言的表情变得扭曲痛苦,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嘶~啊......这么酸!md,又是新配方......” 在大学那会儿,陈玄度就知道陆修言是不太擅长酸口的食物的,此刻看到好友这副模样,仿佛二人又回到了校园里的那段时光。 陈玄度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噗,你那朋友挺有意思的。” “是啊,那家伙老是把我们当试验品。嗬嗬嗬嗬。” 陈玄度示意拿过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杯,也嘬了一口,微皱眉头说: “是有点酸,不过回味很特别,我喜欢。” 陆修言晃晃脑袋,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迟疑地问道: “你不惊讶我刚才说的?” “怎么不惊讶?当然惊讶了。” 陈玄度坦然地回答,这些信息既陌生又熟悉,似乎再次唤醒了他更早前的点滴回忆。 “可能,有一些部分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有了心理预期就会好一点。” 嘴上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陈玄度此时的情绪也不觉有些难以自持, ‘外婆是个超能力者,难怪我会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陆修言伏在桌面靠近一些,更为专注地盯着陈玄度看,似乎想努力通过啤酒瓶般的镜片上那两只米粒大小的眼睛来确认陈玄度此时的想法: “你不怪我骗了你?” “唔,你有吗?” “至少在身份等等方面,我是有所隐瞒的。” 陆修言用手指抠了抠下巴,面露愧色地承认。 陈玄度对此却有另一种见解。 如果陆修言一直隐瞒下去,必然有一天会爆发出不可调和的冲突,从而使得他们之间的友谊走向终点。而现在这样地坦诚相见,反倒是让双方的关系有了回转的余地。 于是陈玄度说: “可是,你没想要害我,对不对?” “当然了,我怎么会害你!我......” 陆修言差点脱口而出‘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但是又感觉这话有点别扭,转而改口道, “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来着。” “那不就好了。” 至此,难以启齿的或是心有疑虑的话似乎都说开了,二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我太高兴了,你没生我的气。” 陆修言兴奋起来就有点忘形,仿佛下一秒便会离开座位随着隔壁隐约传来的节奏扭动一番。 陈玄度回想了一下对方刚才摊牌的事情,觉得应该还有下文。于是问道: “那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陆修言听到陈玄度问出这句话,表情怔了一怔,转而从吃惊变为惊喜。 “你感觉到了是不是?你能预测到,我早就知道,哎呀,我就不该慌的。” 第五十一章 摊牌(二) 第52章 摊牌(二) 在奶茶铺后厨附近的小房间里坐了小半天,陈玄度才明白,陆修言今天约他见面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摊牌。 在陆修言的言语中,陈玄度搞清了三公会与外婆的关系,以及陆修言接近自己的目的。 可是,他总觉得应该还有下文。 听到陈玄度的疑问,陆修言转惊为喜: “你感觉到了是不是?你能预测到,我早就知道,哎呀,我就不该慌的。” 陈玄度对陆修言的情绪起伏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对方预判了自己什么是自己没预判到的,脱口而出道: “你什么意思?” “哎呀,玄度,你就别逗我了,我知道你早就用你的能力预测到了,刚才故意考验我的,是不是?” 这种跨维度的交谈让陈玄度感觉自己在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不过经过陆修言的提醒,陈玄度眨眨眼发现自己的能力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甚至因为之前身体的莫名暴走,他现在能看到的听到的似乎较原先更清晰了一些。 略感放松后,陈玄度稍有感触地坦言: “我的能力没你想得那么厉害,而且之前还非常不稳定。” “没事的,一开始总会有点不习惯,慢慢会好起来的。“ 陆修言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习惯性地再次将面前吸管放进嘴里,可一想到刚才的口感,立刻皱着眉头将饮料杯推到了桌角。 ”会里的叔伯说过这需要练习的,你慢慢就会掌握,我很看好你。” 听到陆修言说起会里,陈玄度不知为何将那群超能力者想象成一群身穿道袍手拿拂尘的道士。联想到小陆之前发的朋友圈照片,似乎明白了原因,他转而好奇询问对方: “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陆修言的笑容僵在了那里,目光流转像是要逃避些什么。好半天,陆修言才含糊回答: “我没有能力,我只是个普通人。” 这个回答让陈玄度十分诧异。 小陆他没有能力?“三公会”不是超能力者的组织吗? 换成别人肯定会耐不住八卦之心继续追问下去,可陈玄度注意到好友情绪里转瞬即逝的低迷,马上就住了口。 陆修言还在那里自圆其说: “唉,说来话长,这还要从我的太爷爷说起。改天,改天我说给你听。” “嗯,好。” 陈玄度看到陆修言在强颜欢笑试图将话题继续下去,于是没有刨根问底。他甚至觉得对方竭力隐藏情绪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心酸。 只听陆修言继续说道: “不过,我和朋友们在外面成立了一个小型组织,名字暂时还没决定好。” 陈玄度下意识转动了一下杯身,眼光瞥向饮料杯上的logo,陆修言会意地点头,道: “对,这家奶茶店的名字是一个备选。” 谈起“陆超联盟”,陆修言的精神稍稍恢复振奋, “我们队里,我目前是队长,负责一些牵线搭桥的杂事;刚才那位叫陆鑫,和我一样。他是负责出计划和赚钱的。” 这‘和我一样’四个字,言下之意应该是说明陆鑫也是个普通人。 “老三叫罗勇雷,你刚才见过的,他的能力是‘控电’;之前对你出手的是老四鲍德利,能力是‘最强身体’。” 陆修言滔滔不绝介绍着同伴们的身份,眉间的阴霾随之逐渐散去, “我们老五的嗅觉特别厉害。如果以后,你和我们一起做任务试试的话,你会认识更多的朋友,他们有的是独行侠,有的是三公会的后辈,都是像你这样的人。” ‘都是向你这样的人’,‘和我一样’。陈玄度心里品味着这些话的含义,感觉陆修言似乎对是不是超能力者这样的身份有着不小的芥蒂。 “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加入我们这个小组织,只是希望你感兴趣的时候过来看看。” 陈玄度点点头。 刚才陆修言这番简单的介绍,也给陈玄度的内心带去一点希望。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人是如此奇怪的,甚至所谓的超能力者还不在少数。于是他开口询问: “那,刚才的外国女孩,她也是你的朋友吗?” 当下,陆修言将手枕到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回答: “她,还不算是吧。我们最近在谈一个合作项目。” “她的能力是什么?” “我们是第一次接触,还不太清楚。” 陈玄度见到陆修言的情绪终于恢复如常,忽然想到关于自己外婆的话题是不是还可以继续一下,他想顺势再问些什么,却听见一首悠扬的笛声回荡于这个小房间内。 这乐曲与隔壁夜店的强劲贝斯反差极大,好似在寺庙附近,善男信女随身携带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那种调调。 陆修言一下站了起来,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随后皱起眉头嘟囔道:“偏偏这时候。” 接了一通电话之后,陆修言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匆匆离开了。 “哦,这里都能出去的。” 陆修言似乎是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约定好的吃饭叙旧不得不改天进行,这间过道中的小房间里只剩下陈玄度一个人。 回想起大学那会儿,陆修言的来电铃声还是某部热门动画片的片尾曲,怎么现在画风突变成了道骨仙风的“云海林飞”? 在意外之余,陈玄度方才记起自己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他从简易折叠椅上起身,最后端起那杯饮料喝了几口,就将空壳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是不是应该给公司打个电话请个假?’ 陈玄度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公司再说。 此刻环顾四周,陈玄度却发现这个房间内的四个角上存在四扇装饰完全一样的门。 这四扇门不知分别通向何处,唯一能肯定的是,其中有一扇是通往奶茶铺的。 一时间陈玄度不能分辨该从哪里出去,努力回想了一下陆修言离开的方向,他较为自信地打开其中一扇,结果发现内里只有一平方左右,还挂满了打扫用的工具。 直到打开第三扇门的时候,陈玄度才见到了较为熟悉的通道,于是摇摇脑袋苦笑着走了出去。 在七拐八弯之后,陈玄度却愈发觉得这不是陆修言带自己进来的路。因为走着走着,耳边节奏强劲的贝斯声是越来越高亢。 最终,推开一扇小门,陈玄度从盥洗室旁边一个类似工具房的地方走了出来。 他的正对面是一大片昏暗的空间,短促且耀目的光芒闪烁回转,若干舞者的身姿被衬托地影影绰绰。伴随耳边强劲节奏的递进式变化,各色各形的彩色光线从那些人头顶、四周甚至脚下不断射出。 ‘呃,这是奶茶铺隔壁的那家夜店?’ 陈玄度明白了陆修言说的‘这里都能出去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从当前的位置刚好能观看到中央舞池最热闹的部分。 此时陈玄度眼中充斥着各种荧光的轮廓线以及时不时一飞冲天的“生命之弦”,如果加上标注各种元素的ui,就跟进入一个vr游戏内差不多了。 随着舞池内劲舞人数的不断增多,不知为何,周围的嘈杂之声再次响起,虽说没有来时路上那么要命,可还是十分恼人的。 陈玄度抠了抠耳朵眼儿,被迫躲避进了旁边的盥洗室内。 用水洗了把脸,显然这种常规的醒脑方式对此没有任何改善作用。那些干扰信号就像许多台无法关闭的电台频道,同时在陈玄度脑袋里播放着尚在调试中的广播。 时轻时响的滋啦声折磨着神经,陈玄度只得安慰自己可以试着控制一下,于是屏气凝神闭上眼睛。 殊不知在心里出现这个祈愿的同时,他的头顶上无声无息间升腾起一团透明的雾气,如同巨大的手掌拨开朝他聚集而来的各种干扰,瞬间将周围的“弦”横扫出自己的领地。 而陈玄度却对此毫无察觉,只是以为集中精神起了一点作用。 长出一口气,抹除掉下颌残余的水滴,他走出盥洗室。 当下,陈玄度感觉自己对能力的控制似乎有所提升,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锁定他想锁定的目标。 能锁定目标肯定是一件好事,如何操作熟练还需要摸索研究。 他打算找个人少的地方做些测试,便四下张望,寻找夜店的出口在何方。 绕着舞池走了两圈,毫不意外地,陈玄度再次迷失了方向。 出口是没找到,他却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只见在舞池的上方,不光是肆意流转的灯光,竟然还盘旋着各种不同的能量体。 第五十二章 追捕怪物(一) 第53章 追捕怪物(一) 陈玄度在与好友陆修言分别之后,却从那间过道中的小屋走到了奶茶铺隔壁的夜店里。 对于一个超级大路痴来说,接下去想从夜店出去,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绕着舞池走了两圈,出口是没找到,陈玄度却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他发现舞池的上方竟然盘旋着各种不同的能量体。 ‘欸?那是些什么?’ 回想当初看到的“如意婆婆”是暗红色的烟雾,“花花公子”则是粉色的泡泡。现在看到的这一堆乱七八糟的颜色,又不完全像是负能量。 发带姐姐说过,只有相同的负能量才会吸引并合并。那眼前的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能量体为何会汇聚到一起? 而且陈玄度本能察觉到有正常的“生命之弦”掺杂其中。在好奇心驱使下,他抬头努力观察着杂色分成的天花板。 等看清之后,陈玄度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经过仔细辨认,这些能量体并非是自主汇聚,而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吸过去的。 在汇聚的源头攀附着一团白色的影子,乍看之下很像是一只巨大的白鼠。 下一秒,上方的“白鼠”发现了陈玄度的关注,将鲜红如血的眼光恶狠狠地盯了过来,看得陈玄度心中一紧。 不过,这眼神和“贰髦”比起来显然是小巫见大巫,陈玄度很快调整心态,目光凌厉地回瞪了过去。 不知是他的气势起了作用还是怎么,在眨眼的功夫,那东西不再与他对视,而是攀着房梁移动起来。 陈玄度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眨眨眼将视角切换到正常模式。 他发现自己眼中的这只所谓白鼠,实际上是一个穿着白色维修人员工作服的男人。 那男人身手灵巧,倒挂金钟在立柱旁,身上没做任何的保护措施,正依凭着固定顶灯的钢架攀援而下。 舞池里肆意放纵的人们不知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在他们头顶上活动,或是他们已经兴奋到根本不在意别人在做什么,竟然没有任何人对此状况感到奇怪。 那男人利索地从角落的梁柱下来,消失在人群中。 陈玄度思想斗争了一番,还是决定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移动过去。 跟随目标,他终于看到了夜店的大门。 ‘好吧,方向感这东西能不能靠后天训练弥补回来啊?有时候,还挺耽误事的。’ 那名男人离开夜店之后,没有就近搭乘附近的升降观光电梯,而是直奔商场中央的扶手电梯。上到地面,来到宽广的广场,对方很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中。 总之就是哪里人多走哪里。 好在切换几次视角之后,陈玄度发现无论是在哪种视角下,目标白色的背影都十分抢眼,完全不可能跟丢。 二人一前一后,之间保持了近十米的距离,在广场上拐了个大弯,进入了广场旁边较为冷清的地方。 在这条名为“庙林”老街的入口,立着块醒目的临时整修的公示牌。 陈玄度抬眼扫视一圈,发现老街里的商铺都拉着卷帘门,路上也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进出。他不得不将跟踪的间距拉长到二十米,依靠着眼中对方“弦”的残影勉强跟着。 这么走了十几分钟,那个人走走停停,似乎一直在绕圈子。陈玄度几度以为是自己的跟踪被对方发现了。 终于,男人停下了脚步,而那白色的影子居然开始以手洗脸。 跟了这段时间,陈玄度明显感觉,前面这个男人的状况与发带姐姐十分相似,身后的“弦”里也缠绕着一个非人类的影子。 如果说,“贰髦”很像黑色的黄鼠狼的话,这团由白色细线组成的影子则像是实验室常用的小白鼠。 另外,对方的情况和发带姐姐相近又不相同。 发带姐姐体内的两个意识体-小蓟姐与“贰髦”配合得相当默契,让陈玄度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操控身体;而这只“白鼠”和那个男人,就连在路口选择往哪个方向拐弯都会争执起来。 当下应该是“白鼠”想洗脸休息,那个男人则在不情愿地等待对方休整结束。这画面看起来还真是有种无法形容的滑稽感。 不过,一想到世界上类似发带姐姐这样的怪物不止一个,陈玄度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就在此时,前方的“白鼠”也停下了动作,转动细线缠绕的耳朵位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很快,陈玄度也听到一种犹如游戏中巨大猪怪沉睡时发出的鼻息声,这声音在四周的寂静中突兀到让人无法忽略。 下一秒钟,他不敢置信地意识到,这声音居然是从自己的鼻孔内发出的。 ‘我去。唔......’ 同时间,在背后的阴影里伸出一双手捂住了陈玄度的嘴鼻部分,让他被动地选择了屏息凝神。至此,“白鼠”不再朝这里观察,继续安心地原地洗着脸。 身后的人很快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不断后退试图将陈玄度拖进了弄堂旁的某个地方。 在一条仅能通过一个普通成人宽度的细小过道里,陈玄度被迫往后倒退不断深入其中。 陈玄度想过挣扎,可在如此狭小的地形里,哪怕抬一抬手都十分困难,更别说背后的人力量极大,几乎是拽着他的脑袋在往后拖动的,所以他只能暂时静观其变。 在整个过程中,陈玄度能感觉对方用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挟持自己就范,估计劫持者自身的状况也不允许其做出多余的动作。 直到感受到一束来自背后的灯光,他们二人穿出这个过道到达另一边出口。 陈玄度只觉那人将自己稳稳推了出去,并同时朝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嘘!” 陈玄度这才看清,面前的劫持者就是之前在广场上揍他的哥们。 只不过此刻,这个名为鲍德利的男生是悬在半空和陈玄度打着手势的。 确切的说,鲍德利用一种极其高难度的动作攀爬在两面狭窄的墙壁之间,他背后的“弦”可能也起到了些固定的作用,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多足的蜘蛛。 接着,鲍德利单手支撑身体调整姿势一个翻滚从墙上下来,动作非但很利索,而且悄无声息。他对身体的掌控已经到了正常人类不能够做到的地步,难怪陆修言称这种能力是“最强身体”。 鲍德利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刚站到面前就惊讶于陈玄度的身高抬起了脸,随后他不认输的挺直了腰板,向前跨出一大步。 陈玄度总觉得下一秒这位仁兄会挥拳揍人,于是做了防备,没想到鲍德利却快速地掏出手机,无声地输入一段文字展示给陈玄度看。 这段文字写得还真不少,看了片刻陈玄度才看清上面写着: “你tm裹什么乱!!刚才打草惊蛇把我们的目标吓跑了你付得了责任吗!!” 这位名为鲍德利的大高个对身体的掌控十分了得,非但是在大肢体这方面的,从刚才对方打字的速度以及文字输入的正确率来看,他的手指也是异常灵活的。 尽管这家伙之前拉扯过自己,刚才还胁迫了自己,陈玄度却对面前的人没什么坏印象。 此刻,近距离看着对方,陈玄度才终于明白其中原因。 这个鲍德利蹙起眉头的样子,和大学四年的室友“保哥”倒有八分神似,生气时的表情也有些莫名的喜感。 哪怕你真想对他生气,在看到对方脸部的同时,基本都会被这种天然不正经的表情分散了注意力,忘了自己是为什么生气的。 当下陈玄度刚想开口表明自己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可是想到说话的响动同样会惊动不远处的怪物,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鲍德利示意陈玄度也掏出手机。 拿出手机后,陈玄度又想到自己并没将按键音消除,于是立刻比划着告诉对方。可惜鲍德利完全看不懂陈玄度想表达的意思,只是催促他赶快打字交流。 就在他二人手舞足蹈鸡同鸭讲之时,旁边有个人没好气地开了口: “目标都不在了,你们两个就直接说话不行吗?” “什么!” 听到这句话,鲍德利一个纵身,跃回刚才的过道里,瞬间没了踪影。 第五十三章 追捕怪物(二) 第54章 追捕怪物(二) 陈玄度跟着一个可疑的维修工打扮的男人来到“庙林”老街上,很快又被“最强身体”鲍德利劫持进了旁边的小巷中。 就在陈鲍二人手舞足蹈鸡同鸭讲时,有人通知他们,目标已经不在了。听闻这个消息,鲍德利一个纵身,跃回刚才的过道里,瞬间没了踪影。 鲍德利走后,陈玄度抬起头望向附近矮墙上的身影。 他发现在那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一位帅气的年轻女孩背着一个更为年少的女孩,就这么突兀地站在那里。 帅气女孩纵身跃下矮墙,虽然身后背着一个人,却同样能做到悄无声息地落地。落地后,对方利索地几步便来到陈玄度所在的路灯之下。 看清了面前帅气女孩的模样,陈玄度惊讶地认出对方不是陌生人。 这不就是陆修言的青梅竹马么,名字好像叫做倪玢的。在陆修言搬来11号宿舍312寝室不久,陈玄度和这个女孩有过几面之缘。 斜王边一个分,这个字是个多音字。常规的读法是与“分开”的“分”相同,而用在姓名里通常读做bin。 据说对方父亲给女孩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不止寓意纯洁高尚,更是希望女儿拥有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特质。 这份另类的期许,加上陆修言介绍时脸上意味不明的表情给陈玄度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果然倪玢也是超能力者,或许和陆修言一样同属于“三公会”组织。从刚才鲍德利的文字表述,陈玄度猜想这大概就是使得陆修言下午匆匆离开的那件紧急任务。 倪玢用一种极不友好的眼神上下扫视着面前的高瘦男生,随后开口道: “你也参加这次行动?你负责什么?” 陈玄度抓抓头顶的乱发,不好意思地回答: “不是,我是误打误撞碰到鲍德利的,然后被他拖到了这里。” 倪玢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接着似乎马上就理解了,随即换了一个问题,口气依旧不太友好: “你什么时候加入他们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诶,我什么时候加入的,我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呢?’ 陈玄度心想误会大了,看着倪玢充满敌意的眼神,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对方。 说话期间,倪玢背后的小姑娘也在用古灵精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陈玄度,并且摘下鼻端的环状物,朝着他这个方位用力地吸了好几下。 小姑娘将气息全部吸入后,满意地点点头,再次将鼻环塞回,并对陈玄度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加上一个大拇指。 陆修言提到的“陆超联盟”里的嗅觉极灵敏的老五想必就是面前这位了。 先不去考虑她是什么原因还需要别人背着出行的,且说刚才小姑娘那么用力地一吸,陈玄度就觉得自己的某种隐私被对方给窥探过了,顿觉浑身不自在。 陈玄度还没来得及对倪玢澄清事实,就听那个熟悉的大嗓门由远至近而来: “什么!老大想让他加入?” 鲍德利边喊边从刚才的过道里窜了回来,速度奇快根本看不清动作。瞬间,这个大高个儿几乎是脸贴脸地怼在陈玄度面前嚣张地挑衅道: “就这根电线杆,还是个四眼,他有什么资格?他能干什么?” 看来最初见面时留下了一个坏印象,到现在为止,鲍德利还是认为陈玄度不值得信赖。 只是这种原始的威胁手段有点幼稚可笑,陈玄度忽然想到什么,刻意挺立了一下身子,淡淡地表示: “别靠的那么近。” “怎么?你心虚了?” 鲍德利像个小流氓一般摇头晃脑地几乎要将鼻子顶上陈玄度的下巴。 “不是。” 陈玄度非但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是稍稍前倾一下,往鲍德利头顶的虚空里扫视了一眼,道: “再这样站一会儿,恐怕你的事情我要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他的话果然起了点作用,对方愣了一秒,双眉急蹙往后退去。 “你都知道了什么!” 鲍德利的眼神慌乱地朝倪玢那里扫视几眼,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那意思。 “你们都在干嘛呢?老大发消息过来,你们怎么一个都不回。” 同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打那里跑来的是那位头大身子小的罗勇雷。 罗勇雷见到陈玄度也有些迟疑,转而伸出手来表示友好: “你好,我们应该还没见过面吧?我姓罗,你叫我小罗好了。” 见到对方如此客气,陈玄度马上礼尚往来地伸出一只手和对方握了握, “你好,其实刚才我们在广场见过。你叫我小陈就行了。” 倪玢从鲍罗这两个憨货的言行明白了陈玄度暂时并未加入“陆超联盟”,似乎松了口气。她无奈地再次提醒: “别在那里哥俩好了,目标已经不见了。” 趴在倪玢后背的女孩补充道: “是我刚才发现的,哪儿都没目标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它好像已经跑远了。” 这个瘦小的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小学刚毕业的模样,表情却明显成熟很多,她边说边向陈玄度投来兴致盎然的眼神。 见到新人如此受欢迎,鲍德利显然更不高兴了,一瞬间忘了几分钟前陈玄度的震慑,再次跑上来向他挑衅: “就是你造成的!” 鲍德利不断昂起下巴,甚至还偷偷踮起脚,试图从身高上压制陈玄度,从而将始作俑者的罪名落实下来。 见到面前的大高个们都只有向上的趋势,净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罗勇雷急了,他操着与身形极不相称的低沉嗓音,大声强调道: “你们好歹看看老大在说什么。” 罗勇雷的超长手臂将手机高高举起,来回晃悠,可惜并没人理他。 鲍德利故技重施,陈玄度真心不想和黑大个一般见识。 ‘嗬?这家伙的记忆是按分钟来重置的吗?’ 烦躁的时候,陈玄度总是不自觉地会抓颅顶的头发,这不伸手也罢,手抬起之后,鲍德利头顶上方的“弦”就被无风自动地拐向了他的手心。 很快,陈玄度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个人的主视角画面。 在某个运动会的现场,广播里正在宣布倪玢在女子全能项目中获得了异常出色的成绩。接着这个视角的主人离倪玢越来越近,在一通献媚失败后,换来的是倪玢满脸地嫌弃与转身离开。 没等陈玄度反应过来,画面切换到了运动场旁边的场景中。 一开始是稍远处倪玢和陆修言在亲密的谈话,接着这个视角的主人开始偷偷摸摸地暗中观察,似乎那二人的谈话以倪玢发火告终,最后女孩踢了陆修言一脚离开。 画面展示到这里,陈玄度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鲍德利的“弦”了。想到这样的状况可能会被迫延续五分钟以上,他就有点慌神。 在陈玄度努力摆脱现状的时候,奇怪的画面片段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的脑袋里。 接下去,鲍德利的视角似乎离落单的陆修言越来越近,甚至连双方的交谈内容都得到了清晰地还原。 “嗨!哥们儿,你也别难过。” “啊?” “我能理解你,兄弟。” “额?” 鲍德利的手在对方肩膀处拍上拍下的,陆修言的表情却异常地尴尬。 “像她这么出色的女性是很难追求的,你看,我都被拒绝了,更何况你了。” “唔.......”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要一起努力哈!” 听到这句话,陆修言的表情显现出以往动坏脑筋时的狡黠。 “哦,好。那我之前提议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呗?” “没问题,我们都是兄弟了嘛。哈哈哈哈!” 伴随脑海中连续不断的爽朗笑声,陈玄度终于清醒过来掌控住了身体,将手从对方的“弦”上艰难挪开。 下一秒,在鲍德利惊惧的眼神中,陈玄度率先往后退了两步。随后,鲍德利也如惊弓之鸟一般迅速弹开远离陈玄度附近,大声呵斥道: “我警告你,不许胡说啊!” 看来对方察觉到自己的记忆被人窥探了。也不知道刚才情况持续了多久? 陈玄度记得之前被自己碰过“弦”的人都没有鲍德利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说是刚才双方离得太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此刻,倪玢对面前的这出闹剧毫不关心,只是时不时与背后的女孩耳语几句。终于她点点头,转过脸对面前的三个大男生宣布: “都这样了,大家就散了吧。我明天还要集训。” 罗勇雷继续摇晃手机示意大家,却被倪玢白了一眼。倪玢伸手指向陈玄度安排道: “有他你们也一样可以追踪的。我们就不用留在这里了,反正老鲍也能代替我。” 鲍德利似乎只听到对方的肯定,一时间在原地沾沾自喜扭扭捏捏。见到倪玢转身准备离开,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不由着急道: “这话怎么说的,我没你不行啊!”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告白,鲍德利感觉出话里的歧义,立刻解释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玢玢你别走啊。” 帅气女孩在稍远处不带情感地回头提醒黑大个: “别叫得那么亲热!结束后记得给二妹报酬就行。” 第五十四章 追捕怪物(三) 第55章 追捕怪物(三) 沧海广场地下二层,“陆超联盟”奶茶铺内。 . 已经停止营业的奶茶铺门口,偶尔还会传来人群经过时,有意无意撞击卷帘门发出的声响。 奶茶铺里的那台原本用来播放老电影、增加店铺格调的复古电视机的屏幕上,此刻却显现着实时画面。 这是从无人机信号端那里传来的影像。 刚才,陆修言见到监控画面里陈玄度与其他几人会和的场面,他嘴里忍不住喊出‘我就知道!’这样的话。看着他满脸难掩喜悦的神色,“军师”陆鑫提醒道: “你那个朋友,他以前参加过这样的行动没有? 他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或者说,他扛揍吗?” 陆修言本想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一定没问题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说到底他从没见过陈玄度和人打架的情况,实战的时候还会有意外发生,所以不能打包票一定没问题。 此刻,陆修言很想见识一下陈玄度的能力,又害怕好友因为经验不足而受伤,瞬间陷入两难地抉择之中。 接下去,见到倪玢(bin)背上王二丫准备离开,陆修言的嘴张了张再次把话给吞了回去,因为他实在不敢阻止。 一是,只要说出为了照顾陈玄度这个新人让倪玢留下来的话,这姑奶奶的火药桶肯定就直接炸了; 二是,难保不是因为王家妹妹的身体问题才使得她们决定离开的。 直到听见倪玢话里话外承认陈玄度有追踪敌人的能力,陆修言决定顺水推舟一下。 他一边用手机将陈玄度拉入今天的临时行动群内,一边控制无人机降落到剩余三个大男生的头顶附近。 见到再次将脸几乎完全贴到陈玄度脸上的鲍德利,陆修言有点想申辩一句‘大部分时候,这家伙还算是靠得住的’这样的话,来挽回自己团队的颜面。 此刻,他不得不打开无人机的前灯,用一束光柱提醒对方别太过份。 鲍德利被那束光晃得睁不开眼,终于把脸挪到了别处。撇了一眼上方的无人机,黑大个嘟嘟囔囔地掏出手机查看群里的消息。 接下去,聚在一起的几人分别汇报了一下各自的跟踪情况。 根据“陆超联盟”得到的情报,那个穿白色背带裤的男人是警方的通缉犯,近几个月开始在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活动。 几分钟前,靠着王二丫的鼻子来定位,众人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而听说陈玄度早在夜店里就发现这个男人的可疑行踪,除了鲍德利之外的其余人都朝这个新人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诶,怎么回事?” 军师忽然发出疑问,他半转身子示意陆修言看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有什么问题?” 陆修言凑上前,注意到陆鑫在屏幕上比对着两组数据,一组是团队接到的所有任务的情报,还有一组好像是上次自己从三公会电脑上拷贝过来的资料。 “我们这次接的老关的案子,加上近期差不多的任务,应该有四次了吧?” “是吧,怎么啦?” “我刚才核对了一下上次你拿来的资料,结果发现和前三次一样,通缉犯活动的范围里都存在着一处那份名单里的房产。” “什么!” “你说,最近关警司在抓捕的逃犯不会和你们三公会有什么关系吧?” 看到这里附近的一处店铺的确是在三公会名下的,陆修言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紧锁起眉头来。陆鑫提醒道: “你是不是应该和你李叔通一下气呢?” 想到就算李叔向着自己,可这一通气岂不是明说了自己偷取了三公会的机密文件了麽。陆修言摇摇头敷衍道: “还没到时候。” 随后陆修言在行动群里输入了附近那个所属于三公会名下的地址,通知“庙林”老街里的那三人前去查看。 并且陆修言还在陈玄度的私人频道里留言,希望依靠对方的能力从敌人身上找到些不一样的线索。 . 沧海广场西南角“庙林”老街207弄宅。 . 几分钟后,陈玄度等人站在了一间民宅的前方。 这是“庙林”老街一处门面房的后院,院门保留着不知哪个朝代风格的古风外观。飞檐高挑,青砖黛瓦。古朴杂乱的砖石矮墙延伸不到一米,就与现代的水泥大白墙连接在一起。 “好端端地干嘛要来这里?” 鲍德利大大咧咧地叉腰站在院门口,他的声音虽然不响,可是在这片寂静的街巷中却显得尤为突兀。 罗勇雷摆手拜托这位仁兄先别发牢骚,自己则上前认真地检查起大门。 “老大怀疑我们的目标躲在这里。他之前不是说了嘛。” 罗勇雷一边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刚才的问题,一边在那里不知捣鼓些什么。 不多时,门锁发出“咔哒”的脆响,双开门间露出一条缝隙。 见到眼前的一幕,陈玄度不禁想起了之前和陆修言探门房的事情。‘好家伙!这撬锁敢情是三公会的必修内容啊!’ 他收起手里的手机,看着罗勇雷轻轻推开那扇年代感十足的木门。 随着沉闷的吱呀声,院门大敞,可奇怪地是,里面非但没有任何动静,也看不清具体的景象。 在陈玄度眼中,这片小院子上空就像蒙着一层厚实的遮光布,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模糊昏暗,仿佛光线都被黑洞吞噬了一般。 鲍德利探头看了一眼就抢先抬腿迈进了高高的门槛里。罗勇雷左右看了看街巷,见没其他行人便招呼陈玄度先进,他断后关门。 看到眼前这二位胸有成竹的模样,陈玄度也不想多事,跟随一起进入。 这样探路终究是莽撞了些,也不知道他们以往与那个嗅觉极好的小姑娘合作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流程。 想到这里,陈玄度忽然意识到什么, ‘难道,其实应该是靠我来指路的?’ 可陈玄度从来不是这种会喧宾夺主的做派,而且事已至此,他只是希望坚守本分通过自己的能力早点发现问题来规避危险。 ‘如果换成发带姐姐,肯定要事先踩点几次吧。’ 在吐槽“陆超联盟”鲁莽行事的同时,刚才陆修言发来的私信也让陈玄度心里直犯嘀咕。 ‘要我找机会去窥探目标不一样的秘密,我都不知道我能看到什么?’ 回想起外婆生前的灵媒身份,或许三公会的成员真的是比自己要了解这方面的信息多一些。引申下去,如果自己愿意加入“陆超联盟”的话,或许能知道更多关于外婆的事情。 一时间,陈玄度有些动心。 不过想到他们在追捕的通缉犯是一个和发带姐姐有些类似的怪物,陈玄度总觉得有点别扭。 ‘再想想吧。’ . 与207弄宅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等回过神来,陈玄度发现周围的一切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三人跑到了一片灰雾之中。 很快,领头的二人停下了脚步,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之前进来时见到的那扇古式院门。 院门依旧是飞檐高挑,青砖黛瓦的样子。 区别是两边的砖石矮墙完整、没有破损,一直延续向左右,并没有连接到什么现代大白墙上。 而且院门表面的划痕,横梁上方的断垣统统都不见了,仿佛是崭新的一般。 此时院门大敞着。 前方的罗勇雷十分顺利的穿门而过。 鲍德利那里却沿着矮墙平移了半天,最后好像是游戏人物卡bug那样卡进了门里。 陈玄度来不及多想什么,选择快步跟上,也走出了院门。 可一出院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面前的一切如同游戏过场般换了背景,哪里还有什么“庙林”老街的影子。 整齐的水泥大马路齐刷刷消失不见,脚下只留下一条简陋的碎石子路。那些沿街的商铺更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泥泞荒芜的空地。 空地中央伫立着一座高耸的七层古塔,古塔四周环则绕着青石砖砌成的矮墙。 他们刚才进入的似乎只是一个偏门,看向右手边,那里还存在着一扇辉煌精致的大门。大门两侧对称地插着几组木棍,其间则点缀着几块假山石。 那几组木棍的存在有些奇怪,陈玄度感觉很像是支撑树木的支架,可支架里面没有种着树,只有一个个深坑。 一行人慢慢走向那座古塔,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仿佛有轻风徐徐拂过摇响了塔檐上悬挂的铜铃,那叮当的通透之声传来,令人心绪沉静安宁。 这景象像极了雨澜传统说唱曲艺作品“铜铃宝塔”里演绎的画面。 可是,当下陈玄度的内心却完全平静不下来,甚至还滋生出一丝惊悚的感觉。 他注意到,这里非但是景象变了,而且刚才外面的沧海广场明明已经入夜,此处却是一派夕阳西下时的景像。 确实如发带姐姐所说的,“黎难大人”复制空间入口外的景象,却不完全相同。 它似乎有着自己的想法。 第五十五章 追捕怪物(四) 第56章 追捕怪物(四) 沧海广场地下二层,“陆超联盟”奶茶铺内。 . 在布置完刚才的任务之后,陆修言并没有松懈下来。 他控制那台小型无人机,护送陈玄度三人直到“庙林”老街207弄宅附近。 眼见那三人进入小院内,摄像头的视野被院子前方的葡萄架所遮挡,他不得不将无人机停到了院门对面邻居家的屋顶上,继续观察着那里的动静。 陆修言松了口气回过头,只见陆鑫正兴致勃勃地上网搜索此地过去的历史。 陆修言知道这位军师大大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喜好八卦的人,查这些内容自然是有合理的理由。 果不其然,很快“军师”陆鑫开口道: “这座沧海广场,在一个世纪前曾属于一个尚海大将军的私人地界,不光是建了座豪华的别苑,还在别苑内修了一座将军塔。” “嗯,然后呢?” 陆修言没有提出具体问题,他知道陆鑫会详细地解释给他听。只听对方继续说道: “我刚才上网随便搜了一下,发现三公会名下的房产,大部分都有以下共同点。” 陆鑫转过脸来,朝陆修言打了一个响指,可陆鑫挤眉弄眼的表情反倒是让他嘴里的话缺乏了些说服力,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大部分有的,也不算是共同点,只能算是相似点.......” “你直说行不行?” “呼呼,别急嘛,听我慢慢道来。 我发现,大部分房产附近,在过去的年代里,都有被非富即贵的人买下建成私人院落或者是改成寺庙道观之地的历史。” “哦?” 陆修言听到这番推理,马上想到一个地方。 可不是嘛,三公会总部如今所在的地方,之前就是王伯家的宅邸,而王家公馆确实是王伯祖上花了真金白银造的院子。 “不过,也有完全相反的,比如上次的雨澜大学丹桂分校的,那地方的前身是垃圾山、乱葬岗。晦气得很。” 陆鑫对风水之说并没有太多顾忌,只是和普通人一样对坟地殡仪馆之类的地方有些排斥。他此时摆出一个油腻的撇嘴表情,继续说下去, “还有,你上次特地回去改的那个地址,我也查过了,那里以前也是个乱葬岗,也不知道现在住在当地的人晓得以后会怎么想........” 陆鑫慢条斯理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陆修言却从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瞪眼质问道: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我那天之后做的事......” 那天半夜,陆修言为了回去修改爷爷电脑里关于陈玄度房产的信息,在后花园惨遭叔伯们的“伏击”。之后他即刻被抓到山上百灵宫内。 当时随行的还有他的老搭档罗勇雷和几个三公会里的“孤寡儿童”。 等到了山上,陆修言发现罗勇雷随身携带着接下去几天他们二人所需的生活用品及替换衣物,才明白自己被这个叛徒给出卖了。 这次失败的经历让陆修言痛心疾首,也让他羞于对别人启齿,他想遮掩都来不及,这事怎么会被三公会以外的人知道呢? “哦,那天么,”陆修言狐疑地看着陆鑫,陆鑫却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看到了那个地址,属于你朋友名下的那个。不用想都知道你会怎么做了,要不然,你之后怎么会出去团建半个月呢?你还挺看中这个陈玄度的,不过.......” 陆鑫忽然一改以往的油腻,正经地提醒陆修言, “你这么为他牺牲自己,你告诉过他吗? 你近期调查过他身边的人没有? 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把他拉进我们的队伍里面来?” 陆修言知晓自己的生活经验远远不如“军师”来得丰富,他经常忽略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陈玄度这么重要的角色,怎么可能单单有自己在关注对方呢?说不定有不少人想着拉拢吸纳。 就像谈恋爱一样,一味的付出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征求对方的意见,也没让对方明白你的心意,到头来恐怕只是一场自我感动的单恋而已。 面对陆鑫发出的灵魂三问,陆修言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 与207弄宅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七层塔的轮廓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此时很难看出原先建塔用的材料究竟是木头的,还是砖石的。 陈玄度本能察觉到了什么,他掏出衣兜里的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一片死黑,按键全部失灵,就像坏了一样。 直到走到塔下附近一根灯台旁,看到那隐隐透光的特殊材质,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三人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与11号宿舍楼里201室相连接的,或是与龙腾大楼旁边公厕相连接的,极为相似的那种未知的古怪空间。 往往在进入空间之初,能看到一片以假乱真的现实场景。 所以说,面前的这座古塔,院子里的各种杂物以及院子周围的场景,其实都不是真实的,而是由一种名为“黎难大人”的东西模拟出来的。 根据发带姐姐的描述,“黎难大人”复制空间入口外的景象,却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而定。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外面的“庙林”老街在这里变成了伫立古塔的院子,以及外面是夜晚,这里却是傍晚的原因。 关于这种未知空间的名称,陈玄度一直没机会从发带姐姐那里打听到。不过以那位姑奶奶的习惯,很有可能是单凭她的个人习惯胡乱起的名字。 所以为了方便起见,陈玄度决定如法炮制,暂且将这里代称为x空间。 根据以往的经历,在x空间里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现实时间的十五分钟,否则身体会出现僵直状态,甚至更糟。 在身体不听使唤之前必须原路返回,但是这要怎么和另外二人解释呢? 陈玄度一时犯了愁。 他没有刻意声张,而是转头观察起那二人。 事实上,那二人的反应也让陈玄度很是困惑。 原本陈玄度以为,这x空间里的东西他自己能看见,发带姐姐能看见,那么以此类推,其他人也应该能看见的。但是此刻从随行这二人的不同表现来看,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走在最前面的鲍德利从进院门开始就偏离了石子路,在泥泞的空地上一路向西,直冲假山石而去。 黑大个胡乱地在院子里闲逛,时不时会被地上的“黎难”生成的物件阻碍到却没有摔倒,似乎是“最强身体”的能力让他在碰到障碍物前就自动规避做出反应。 相比之下,罗勇雷似乎能够清晰地看到这院落里的一切东西,而且走到塔跟前,他的反应更加反常。 这七层塔的下方有一扇小门。 不大,仅仅可供一两个人同时进入。 这门把手上和门框之间虚搭着一条链子,链子的两端由一把老式的铁锁相连。 不过此时,锁头是开着的。 罗勇雷站立门前,不光是身子在不停地颤抖,还探出右手颤巍巍伸向门锁。 不久后,鲍德利终于走到院墙旁边,在那里不断重复前进后退的滑稽动作;而罗勇雷的手终究停在了距离大锁十公分的位置,抖动着无法向前。 听陆修言介绍,罗勇雷也是三公会的后辈之一。 果然,三公会的超能力者能看到“黎难大人”,而从编外招来的鲍德利似乎看不见,只能靠本身特质来感应。 眼见罗勇雷因为面前这一切的刺激,“生命之弦”开始不自然地扭动膨胀,似有越来越乱的趋势,陈玄度赶紧上前,果断地轻声阻止对方: “别摸。” 听到了陈玄度的提醒,罗勇雷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将那只不停抖动的手缩回来,背到了身后。陈玄度继续轻声引导着对方: “别想无关的事情,就想想现在的任务。” 在陈玄度的安抚下,罗勇雷逐渐平静,停止了爆发的迹象。这个身子异常瘦削的年轻人,转过脸诚恳地向陈玄度道谢: “谢谢你,我不去想了,不再想了......” 罗勇雷喃喃自语地低下了头,眼角似有晶莹泪痕,也不知道是由此联想到了什么。 陈玄度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安慰,想着先让对方先静一静,于是开始绕起塔底找寻其他的线索。 可惜一圈绕下来,也没什么有用的发现。 等陈玄度再次转回来的时候,却透过窗户间隙见到了奇怪的一幕。 只见罗勇雷趁左右没人,伸出手来偷偷将那锁头迅速合上。 ‘他,干嘛要把门锁起来?’ 陈玄度在后面瞧得一清二楚却并未声张,反而是轻咳一声,故意提醒罗勇雷自己快走过来了。 见到罗勇雷神色慌张地离开那扇门,陈玄度若无其事地也跟着一起离开,就好像这锁是一开始就没开过的。 陈玄度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之前触摸罗勇雷的瞬间,他看到了一片黑暗之地。 同时黑暗中不断传来小孩子的哭喊声,让人感受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气氛。 这貌似是罗勇雷曾经经历的某段可怕的记忆。 而引发这段记忆的元凶,不知是他们现在所处的x空间,还是眼前的这座塔。 总之,不管怎么样,陈玄度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他打算直接向另外二人提出警示。 可没等陈玄度开口,不远处的鲍德利却忽地大声吼起来: “md,这里不对劲!!!老子好像鬼打墙了!” 第五十六章 追捕怪物(五) 第57章 追捕怪物(五) 与207弄宅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md,这里不对劲!!!老子好像鬼打墙了!” 随着鲍德利的鬼吼鬼叫,就见这位黑皮肤的大高个儿卡在了三组支撑树木的支架中间,陷入死循环般怎样都出不来了。 陈玄度与罗勇雷相视点头交换了意见。 他们一同上前,一人挽一个胳膊,将鲍德利从支架中带了出来。 罗勇雷率先开口: “我也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还是先回去和老大汇报一下。” 此时,鲍德利手里举起“毫无生气”的手机懊恼地抱怨: “md,手机关键时候也罢工了,改天老子要换一台更好的去。” 罗勇雷掏出了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情况没好到哪里去。见状,陈玄度不得不也把手机掏出来,向那二位展示大家的问题都一样。 鲍德利转动脑袋,有点摸不着重点: “欸?这是怎么个意思?我们的手机都坏了?” “不是,我们手机没问题,是这个地方不正常。” 罗勇雷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 陈玄度望向这二人,心说,果然不需要我强出头,问题自然会有人说清楚。有时候耐心地听取反倒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三公会的成员或许还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信息。 此刻鲍德利显然有些慌神,黑大个虚心地朝罗勇雷寻求答案: “你们三公会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我爸说过,这时候需要让直觉好的人出马。” 罗勇雷将脸转向了陈玄度这边,眼中带着诚恳的请求。 也不知道是被刚才的“鬼打墙”给惊吓到了,还是对三公会成员比较信任的缘故,鲍德利嘴里嘀嘀咕咕几下就同意了对方的意见,转脸对陈玄度说道: “电线杆,换你带路了。你小子可别让我失望啊!” 尽管鲍德利这家伙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身体却很诚实,黑大个主动伸出左右手分别挽住陈玄度和罗勇雷的各一只臂膀。 这三个人仿佛跳起了芭蕾舞“小天鹅”般,整齐划一地朝着之前进来的偏门而去。 一路上,鲍德利的脚依旧能轻易地避开地表上的种种障碍物,完全不会被凸出的石块绊到。 陈玄度对此感到十分新奇,他由此联想到: 如果编外的超能力者也看不见x空间里的“黎难大人”,那么三公会是不是采取了特别的训练方式,通过强化了超能力者本身的感官才实现了这种视觉。 这样的话,罗勇雷看到的景象和陈玄度看到的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 以此类推,罗勇雷之所以表现得恐惧不能自控的原因,会不会是对方看到了陈玄度看不见的东西。 . “庙林”老街城隍庙附近。 . 倪玢(bin)带着王二丫快速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她们二人刚才经过了老街一处着名的景点-西城隍庙,然而倪玢此刻完全没心情去欣赏什么古迹。 想到刚才陈玄度这个人的出现,不管对方是不是无意间参与了这次行动,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加入“陆超联盟”的核心队伍,那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倪玢最在意的是,陆修言今天肯定背着自己与陈玄度碰了面,那么他们碰面后到底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嘟囔道: “言而无信的小人。” 后背上的王二丫听到这句嘟囔,好奇地八卦: “姐姐,你在吃陆哥和那个人的醋吗?” “别胡说,你不懂。” 其实有时候倪玢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针对陈玄度这个人,是因为十一年前三公会的大人们对他们陈家做的事情而心虚,还是因为陈玄度和陆修言的好友关系而介怀。 “有什么我不懂的,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嘛。” 王二丫吸吸鼻子不服输地反驳。这小丫头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马上换了一副妥协的口吻道: “好吧。姐姐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只能瞎猜了。” “你!” 如果说陆修言的克星是倪玢的话,那么倪玢的克星就是这个王二丫了。被逼急之后,倪玢详装要松手的样子,嗔怒道: “你再胡说,我就把你放在这里让你大哥来捞你回去。” “嘿嘿,那我换个问题,好不好。” 王二丫撒娇地用力搂住倪玢的脖子,在她耳边笑嘻嘻地问道: “那个人,他是不是就是大家嘴里说的,许大仙姑的外孙呀?” “嗯。” “哇,那陆哥是把许大仙姑的外孙给招揽到我们队里了,好厉害!” “没有的事,而且也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是姐姐你不同意吗?” “你.....” 倪玢想把小丫头的严厉大哥再次搬出来教训对方,想想又觉得自己因为陈玄度的事情有些失态,于是平复心情解释说: “你还小,不知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是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吗?那时候我也有五岁了,而且后来我也听我爸说起过。” 听到二丫的这番话,倪玢的好奇心被勾起,忍不住打听道: “诶,你爸也说过?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们关家当年是在瞎胡搞。” “还有呢?” “嗯,他说关家的儿孙们不要脸,可是我们王家要,所以关老太太为了面子就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了。” 倪玢点点头。 她爹曾经说过,关家老太太本是王家的女儿嫁给关家做的媳妇,王家现在表面上是不受三公会重视,可是只要关老太太在世一天,暗地里便少不了王家的好处。 “然后呢?” “额......” 刚才还聒噪不断的王二丫忽然停下话头默不作声,倪玢好笑地问她,“怎么?还有什么是你爸不让说的?” “不是。” 王二丫轻声回答。 此刻背后的这个少女不光是声音,就连身体也在不停颤抖着。 “姐姐,现在这里到处都是那只怪物的味道,熏得我快吐了。” 二人话音未落,一条黑影从旁边的小巷中窜了出来,双手直抓瘦弱的王二丫。 倪玢早已预感到了来人的动向,侧身躲避。 可惜她没有算准两个人的总厚度,黑影的手擦着王二丫的脊背直插而过。 虽然对方的攻击没划破单薄的衣服,但是那样的触碰足以把一位少女惊得花容失色。 . “庙林”老街207弄宅。 . 在陈玄度的带领之下,三人安全地退出老宅。 出了那道古朴的院门,罗勇雷按原样将门锁复原,并从背包里摸出一带粉末撒了一些在自己摸过的地方。 陈玄度出门前就掏出手机查看,他发现果然行走到某个位置,手机再次屏幕大亮恢复正常。他抬起头,见到罗勇雷也对着手里的手机发呆。 不知道是对方意识到了x空间对手机的影响,还是察觉到了其中时间流逝的怪异。陈玄度没有冒然与罗勇雷交换关于x空间的信息,毕竟大家还不熟。 此时,群里陆修言询问起调查的状况,陈玄度想了想,试探性地打字道: “里面的塔上了锁,估计是我们和目标错过了。” 很快,陆修言简单回复道: “收到。” 罗勇雷也相继打字道: “嗯,是的。老大,回去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说。” “嗯,我们待会儿集合再详聊。” 说完这些,只听离三人站立位置不远的墙头响起了“嗡嗡”的蜂鸣之声,一架小型的无人机缓缓升空。无人机的前灯朝着地面的三人闪了几下之后,便往老街出口飞去。 此刻罗勇雷招呼大家离开,才跨出几步,忽听鲍德利拦阻道: “欸,等等。” “怎么啦?” 罗勇雷回过身,陈玄度也停下脚步看向鲍德利。只见鲍德利眼神古怪地望着陈罗二人,发问道: “啥?你们刚才说的是些啥东西?什么塔?什么锁?我怎么p都没看到?” 之前见到鲍德利在院子里乱闯的一幕,陈玄度就有所怀疑,他在群里故意如此直白的回复,还特意提到那座塔,就是为了再次证实自己的推测。 果然,鲍德利是看不见“黎难大人”的。 陈玄度下意识转向罗勇雷,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同时间,鲍德利的眼光也顺着陈玄度的动作转到罗勇雷那里。 以往总是不被人关注,此刻难得被两个人用期盼的眼光紧紧盯住的罗勇雷,脸上显现出一丝兴奋的表情。 “你看不到?我......” 他看起来很想解释,可似乎想到什么,忽而表情僵硬在那里变为了沮丧, “唉,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能看到。” 果然,从罗勇雷的回答里,陈玄度又确定了一件事,三公会里未必人人都了解x空间。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了解却不能随便言说。 也许x空间对三公会里的人来说存在着诸多的禁忌。 不过罗勇雷刚才的前后句语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氛围,好像在表达‘我们都看到了,就你看不到,诶,我也不告诉你为什么?’的感觉。 ‘喂,你这说话大喘气的,岂不是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嘛!’ 陈玄度心中疯狂吐槽,转脸果然发现鲍德利的脸色渐渐发青,蹙起了那对粗粗的眉毛。 “呀!” 忽然,一声女孩的尖叫声不知从何方传来。犀利的叫喊在无人的街巷中回响了片刻就消失了。 只是这有些熟悉的声音让在场的三人同时心中一紧。 . “庙林”老街城隍庙附近。 . 倪玢发现刚才袭击她们的是一个身穿白色工装背带裤的男人。 对方的年纪大约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长相凶恶,还满脸胡茬。 就在刚才,那男人一招抓空马上试图回手掏的时候,倪玢的身子也已经回转过来,将脚狠狠地踢到了对方的手上、肩上以及后背上。 她的攻击可以用异常迅猛来形容了,对方被踢得瞬间没了脾气,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你受伤了吗?!” 倪玢关切地询问背后人的状况,眼光却没有离开面前的敌人。 不远处的男人似乎被伤得不轻,摇摇晃晃试图爬起来,却只能勉强翻转过身体。 背后的少女此刻却没有回答,只发出轻微的呻吟。 倪玢当机立断,快步上前朝着敌人的身体要害处再次补了两脚,接着迅速退回到安全的区域。 顿时,那人就不再动弹了。 又观察了几分钟,见对方全然没了反应,倪玢这才放下背后的王二丫,焦急地回身检查起少女的情况。 “你怎么样了?刚才怎么不说话?是伤得很重吗?!” “还好,只是擦到一点。” 看到王二丫的后背隔着衣服没有任何的破损泛红,摸上去也没有奇怪的凹凸变化,倪玢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她自责道: “都怪我,躲得不够开。” “不怪你姐姐,哇喔!” 话才说了一半,少女忽然一口秽物喷在了倪玢的半边衣襟上。看来她之前一直在忍耐喉咙内的翻涌所以没有说话,此刻终于忍不住了。 因为嗅觉太过灵敏的关系,王二丫只能作为跟踪和窥探敌人方位的先锋在外围辅助。每次一进入战场中心,她就会呈现这种半瘫痪的状态。 “对不起,姐姐。” 少女吞咽着口水,难堪地抬起头,而倪玢并未嫌弃对方,反倒是担忧地继续查看: “你鼻塞呢?” “塞了,没用,实在太臭了。” 王二丫以手遮口似乎还在强忍恶心,倪玢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 “再忍忍,待会儿就带你走。” 倪玢拿出手机打算发消息给鲍德利等人,忽然本能地感到脊背一阵恶寒。 她回过头,只见刚才还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敌人,忽然违反物理原理地竖立了起来。 那家伙的双腿似乎跳过了弯曲伸直的步骤,直接就以脚底为圆心,划了个圆弧突兀地站在那里。 第五十七章 追捕怪物(六) 第58章 追捕怪物(六) “庙林”老街城隍庙附近。 . 见到刚才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敌人忽然违反物理原理地站在了那里,倪玢(bin)不得不暂时收起手机,将注意力全放回敌人身上。 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是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控制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体。 但是倪玢无法观测到,因为这不是她的强项。 听父亲说,倪家祖上历来都从事的是除魔降妖的行当,有人曾经在少林寺出家,后来做了护国武僧,有人在锦衣卫当过指挥使。 倪家的祖辈们自然是见过不少被古怪东西附身的人类。根据以往的经验,那些人都在被附身之后无一例外地变为了可怖的怪物。 所以说,除魔降妖的行当从来都是一种高危职业。 倪玢没见过爷爷。 早在她出生前,她爷爷就因公殉职了。 确切地说,是失踪了。倪老爷子失踪在一场三公会的远征活动,这件事还是大哥偷偷告诉她的。 倪玢的父亲一向秉承传男不传女的祖训,重要的事务都不会告之家中的女眷,为数不多的倪家绝学也单单教授给了倪玢的几个兄弟。 即便倪玢的身体素质在一众兄弟姐妹中能排到第二,父亲却并未教授她打怪降魔的本领。 她能学习的,只是普通人学得那些拳脚。 按理说王二丫是能够感应出一些端义的,他们王家唯一继承了最强五感和直觉的人就是她了。 一个擅长观测,一个擅长擒拿,原本这二人的组合即便不是所向睥睨,也可以说是双剑合璧无往不胜。 不过可惜的是,眼下这位感官敏锐的少女,正因为敌人身上莫名散发的恶臭而不能自持地犯恶心,没有余力去寻找出对方的破绽。 此刻,不远处的男人站在那里,并未即刻展开攻击,他半垂的脑袋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的脸庞透着诡异。 下一秒,那家伙竟然二话不说抬手开始解扣子,那条白色的背带裤瞬间滑落下去。 放在旁人眼里,会以为对方因为干不过就索性耍流氓了。 可倪玢察觉到事情明显很不对劲,皱眉之余也提高了警惕。 敌人迅速将裤子脱下后,没有继续褪除t恤和内裤,而是利索地将整条裤子拧成了麻花,这条白色背带裤瞬间被改造为了一根足有一百五十多公分长的武器。 这番操作看得王二丫一时忘记了口鼻间的恶臭,傻乎乎地抬头问倪玢: “姐姐,他这是在干嘛?” 当下,倪玢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她的身体在脑袋还没形成任何想法前就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在敌人没有转向之时,再次冲上前伸脚踢向了对方的左脸侧方。 倪玢知道,万万不能让敌人直接攻过来,王二丫还坐在地上。 她既来不及将二丫带走,也扛不住对方的直接攻击,因为现在的敌人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随便几脚就能打发的菜鸡了。 很快,在倪玢强劲脚力的频频攻击之下,敌人的半边脸顿时出现了瘆人的凹陷。 非但如此,“喀嚓嚓”,伴随一阵阵碎裂的声响,对方的下颚、颧骨甚至颈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或者骨裂。 然而,敌人似乎对肉体方面的疼痛毫不在意,在如此凶残的伤害之下,只有脑袋与上半身歪向一边,底盘依旧很稳没动地方。 倪玢的再次攻击应该已经将对方的脖子踢折,而对方的眼光没朝别处多看一眼,手里的“武器”就精准甩向还在移动中的她的方向。 好在这点伎俩对倪玢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她不断调整身形,左躲右闪,没有被伤到分毫。 不过,倪玢发现这条背带裤改成的“武器”,攻击范围和力道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像是一条“长鞭”,不但能直线攻击,还能在空中自如地拐弯;顶端又像是连着坚硬的利刃,所及之处,全都留下了一道道尖锐深刻的痕迹。 与之相反的是,操纵“长鞭”的敌人,动作却犹如一只牵线的木偶,关节顺着极不自然的轨迹在带动身体移动。 确切地说,从那男人上翻的眼白以及浑身的出血点来看,对方俨然变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这具“行尸”密集地攻击了好几分钟,动作非但没有丝毫地懈怠,反倒是越来越快。 眼看这样下去,自己的气力一旦耗尽就会处于劣势,于是倪玢决定速战速决,将目标锁定在敌人的武器上。 她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躲避节奏,很快靠近到敌人的附近。 近身战时,太长的武器就不容易发挥出优势。倪玢见缝插针,逐步朝对方握着“长鞭”的手臂展开攻击。 暂且不管是什么操纵着这个已然昏厥过去的男人的身体,毕竟它操纵的只是血肉之躯。 在“最强身体”的反复攻击之下,人类的骨骼终究发生了断裂。 不过令倪玢失望的是,敌人的断臂居然没有直接掉落,而是变为了武器可活动的一部分。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维系着冒出汩汩鲜血的断口,“长鞭”依旧被甩地啪啪作响。 忽然间,那男人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动作。 那副残破的身躯在左右虚晃几下之后,在倪玢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猛然转身朝着王二丫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下一秒,倪玢的身影也如飞射的子弹一般紧随敌人之后,出现在不到对方半米开外的地方。 然而敌人的身体未到,手中的“长鞭”却像毒蛇吐信般直指地上少女的面门。 倪玢用脚蹬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射过去,抱住王二丫就是一个极速翻滚,暂时躲开了这次攻击。 可是第二次攻击来得更快,那条“长鞭”再次违反物理原理地拐了回来。 见状,倪玢只能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护住王二丫,打算咬牙硬抗住这波强攻。 危急关头,一个瘦长的人影蓦然出现在“长鞭”与她二人中间。 就听见一记清脆的敲击声,倪玢转脸瞧见是陈玄度结结实实地替她们挨了这鞭子。 在倪玢想来,刚才的一击应该会将陈玄度劈得血肉模糊,可是那个劈斩仿佛在对方的头顶几公分处就消失不见,长鞭则好像遇到硬物一般硬生生被弹飞了出去。 这个状况让她看傻了眼。不过也就是迟疑了半秒钟的光景,倪玢再次飞快行动起来: “抓紧我!” 倪玢嘴里嘱咐着王二丫,身体眨眼间闪现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她要带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尽量躲避到战事无法波及的地方,现场就暂且交给别人来接手。 . 沧海广场西南角“庙林”老街内。 . 此时,陈玄度也从刚才的鲁莽行动中清醒了过来。 他直接冲到双方中间,脑中的想法就只有“挡住攻击”这个念头而已。 岂料这个念头竟然成功了。 敌人的攻击在陈玄度的头顶被轻易地化解,同时间,他也感受到那枚由自己的意志所幻化的盾牌被击打后瞬间碎裂的声音。 没来得及思考接下去的对策,敌人将攻击目标转移到了他这里。 那条白色背带裤拧成的“长鞭”,左右开弓,招招狠毒。 可在陈玄度眼中,朝他逼近而来的却是“白鼠”的尾巴。 那尾部的劲风居然将坚硬的水泥地劈斩出几道深深的印迹,看得他惊出一身冷汗, ‘这要是碰到身上还怎么得了!’ 尽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可身体却抓不住躲避的节奏,陈玄度不得不拿出了大学运动会上发誓夺冠的劲头来。 竭力地躲了好几次,最后甚至还做出了高难度地侧空翻,他才侥幸没有被“长鞭”抽到。 这次侧空翻幅度比较大,很难控制好落地的角度,一个愣神的功夫,陈玄度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向前推了出去。 下一秒,就听见劈斩的声音打在他刚才所处的位置。 陈玄度继续侧身翻滚,身体在砖石间摩擦,不免有些吃痛。 刚才到底是谁推了自己,陈玄度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依稀记得电光石火中,他见到自己的身侧绽放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第五十八章 追捕怪物(七) 第59章 追捕怪物(七) 沧海广场西南角“庙林”老街内。 . 鲍德利快步穿梭在老街的小巷之中,身后的罗勇雷虽然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勉强还能跟上。他们拐了几个弯,停在了某个买儿童玩具的商铺门口。 鲍德利顺着柱子轻巧地几下就攀上廊檐,随后他不断攀高,直达三层的屋顶之上。向下张望片刻,很快,他看清了稍远处正在移动的陈玄度的大致方位。 鲍德利毫无声息地下滑,落地前从二楼的阳台角落摸出什么东西。 下方刚巧赶到的罗勇雷抬头问他: “灌满了?” 擒着手中的大家伙,鲍德利自信地回答对方的提问: “我办事你放心,这可不光是灌满了,还给你加了料,嘿嘿。” 罗勇雷点头回应,紧跟着这位黑肤色的大高个开始往回奔。 二人奔着奔着,就听鲍德利问道: “你们之前说的塔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是你们三公会的黑话?” “不是,塔么就是塔呗,你看不见吗?......哦,我忘了你还看不见。” 听见这句话,鲍德利忽然停下脚步,粗粗的眉头快拧成了结。他怒目而视道: “嘿,你这人,有时候说话怎么那么欠呐。那你现在倒是说说,为什么你们都能看见,偏偏就我看不见呐?” “唔,真的,这我不能说......况且,我真的说不清楚。” “你小子,嘿!” 鲍德利正待发火,却听罗勇雷语气黯然地嘟囔道: “这些事本该是由我爹来告诉我的,可他走之前都没来得及说......” 同罗勇雷合作过几十次,也从陆修言等人那里听说过罗勇雷早年丧父的经历。 现在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鲍德利也觉得再追问下去有些不合适,于是含糊打岔道: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改天我去问老大去。” 鲍德利再次跑动起来,他知道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刚才王二丫那声的惊叫声,让他这个神经大条的人也心绪不宁到现在。 虽说,鲍德利对倪玢的实力不曾怀疑,但是难保有什么幺蛾子是他预料不到的。这时候,却听罗勇雷跟上来说道: “可以看见未必是好事,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看起来罗勇雷再次打起了精神,大家都明白现在什么事比较重要了。 “好嘞,兄弟。” 鲍德利点头回应,脚上加快了速度。 . 沧海广场西南角“庙林”老街内。 . 真正与这个“白鼠怪物”正面交锋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几个回合下来,陈玄度自觉没有招架之力,只有闪躲的份儿。 ‘诶,我到底是怎么挡住那下攻击的?’ 陈玄度很想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复刻出阻挡敌人进攻的方式,却再次体会到那种对自身能力不完全掌握的困扰。 ‘刚才又是谁推了我,我明明见到血了......’ 还让陈玄度困扰的是,在那个翻滚之后站稳脚步,他上下摸了摸身躯,却发现自己并未受伤。 ‘额,是我看花眼了吗?’ 既然他没受伤,这血难不成是敌人身上的? 陈玄度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 此时,身后的男人不知为何停止攻击,再次僵立在原地。 在陈玄度眼里,是那“白鼠”因为屡次的失手陷入一种焦虑的状态,开始通过洗脸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烦躁不安。 “你小子做得不错!” 鲍德利终于从后面及时赶到。 之前听到女孩的尖叫声之后,因为和这家伙争论接下去的行动,陈玄度就来晚了半拍,好在最终勉强赶上了。 鲍罗二人嘴里说着要从两头包抄敌人,人却跑得不知所踪,结果弄到现在才到。 不过见到眼前的这二人,陈玄度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此时,鲍德利抬手举起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硕大武器,背光之下看起来就像是一把轻型的加特林。 罗勇雷也不知何时出现在敌人的身后,正撸起袖子和裤管,能见到他裸露的奇长四肢上面密布着许多奇怪的纹身。 现在,那些纹身间不断闪动着小小的电光。 鲍德利扣动扳机,陈玄度原以为会听到爆裂的枪声。他有些担心这么大的动静会引来他人的关注,也担心发现这副场面的路人会直接报警。 没想到的是,对方手里的“加特林”倾泻出来的并不是子弹,而是一股巨大的水柱。 水柱擦着陈玄度的身侧,贯穿敌人的身周直直冲向罗勇雷而去。 “快让开!” 倪玢不知从哪里蹿回来,将还在原地发愣的陈玄度往旁边拉开了好几步。陈玄度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忽然看见一股电流从水流的反方向一路而来。 那条短时间将几人串联在一起的水柱成为了电流的新通路,电流的源头则是罗勇雷的四肢侧方。 一时间,微蓝色的电弧连接起来形成小范围的雷击效果,遍布了敌人的全身。 那男人被电得浑身冒烟,抽搐着跳动了好几下。 当四周弥漫开一股烤肉的香味之时,敌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罗勇雷则抖了抖手上的水滴,做出收尾的动作。 眼前的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陆修言提到的“控电”能力,看上去并没有动漫里面的那么帅气,而且实行起来还挺繁琐的。’ 陈玄度很好奇如果没有水柱的加成,电击的效果是不是就会弱很多。 不过,这次攻击似乎对“白鼠”的灵体伤害很大。 同时间,陈玄度也感觉倪玢的手从他的袖口上快速移开了。 刚才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及时将自己拽离,恐怕他也会连带体会到那种灵魂出窍的感受。 陈玄度回过头,心有余悸地勉强朝对方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我是在还你刚才的人情。现在我们两清了。” 女孩的回答清晰有力且毫无情感,之后却换了平和的语调悄悄补充道: “二妹说,她欠你的那份,以后一定会找机会还给你的。” 倪玢说完这句,朝鲍罗二人走去。 这时候,鲍罗二人正在将落败的敌人捆绑起来,他们利索地重复缠绕的动作,不多时将地上的人捆成了一个粽子。 在此间隙,鲍德利不忘回头以前辈的态度朝着陈玄度发话: “干得不错,可以培养哈。看在你救了玢玢的份上,我认你是个男人。” ‘真的吗?’陈玄度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心想,‘你刚才怕不是想公报私仇吧......’ “唔嗯........嗷哇啊啊啊!!!” 此时,被五花大绑的敌人清醒了过来,那家伙似乎感受到了身体的痛楚开始鬼哭狼嚎起来。走到附近的女孩倪玢皱眉撇了一眼,没征兆地朝着那人的脑袋补上一脚,对方瞬间消停了下来。 其余三个大男人眼见敌人那颗摇摇欲坠、藕断丝连的脑袋,顿觉自己的后脖颈处一阵酸痛。 此时就听倪玢大声宣布: “二妹说,她今天的报酬都给陈玄度了!” . 麦克公寓小区顶楼。 . 一个身着灰色上衣的年轻男人,打开顶层某间公寓房的大门。 他身上原本灰色的t恤在门厅的大灯照射下闪现出一片粉色的荧光,将他并不怎么健美的身形若隐若现地显现出来。 进屋后,男人艰难地将背后的背包卸下,后背上一道令人瞩目的血口子呈现了出来。 “二妹说她欠你一份人情,以后一定找机会还你的。” 年轻男人进房间后,边学着女孩子的腔调说话,边翻箱倒柜地找寻起医用绷带和止血的药水,随后皱起眉头愤愤不平道: “见鬼,那我的人情谁来还?没人报销医药费,至少报销一下这件衣服的费用,好歹这也不便宜是个牌子货。” 年轻男人龇牙咧嘴地脱下上衣,给自己后背狰狞的伤口上药,并包扎好。 接着他撑开换下的这件破了一个大口子的t恤,肉疼地叹息道: “啧啧啧,太浪费了!哎呀呀,.......要不,绣朵花上去?” 第五十九章 追捕收尾(一) 第60章 追捕收尾(一)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翻着眼白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捆扎好有待腌制的鱼。 对方头顶上的“生命之弦”若隐若现趋于微弱,仿佛脑袋里的那台连接宇宙深处的发报机快要停止了与未知虚空的联系。 陈玄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他发现那些原本缠绕在一起的“弦”相继散开,“白鼠”的存在痕迹似乎已然消散,眼前这只怪物逐渐恢复到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瞧着这个似乎随时会“翘辫子”的通缉犯,陈玄度这才记起陆修言的嘱咐,去探听一下对方的信息。 ‘啊这?现在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 陈玄度慢慢靠近通缉犯,想摸一摸对方“生命之弦”的残留部分,却听到车子的引擎轰鸣由远至近。 随着一声急刹车,就见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了上层街道的道口。 见到陌生车辆的出现,陈玄度的第一反应就是快点躲起来。他疾步侧走,却发现在场的其他人十分淡定,完全没有逃离现场的意思。 很快,三个穿着都市警卫制服的男人从车内先后走出,朝鲍德利和罗勇雷方向走来。 离近一些后,能看到警卫的脸上有些不对劲。 仔细辨认之下,才发现他们都覆着一张肤色的面具。 ‘为什么警卫这么快就来了!’ 陈玄度大惊失色之下,脑袋里不自觉地跳出“秘密警卫”这个称呼。 陈玄度头一次见到用假面乔装的都市警卫,而且这些警卫还驾驶着一辆仿若灵车般的交通工具。 只见其中为首的看起来岁数较大的一位警卫扫视了一圈现场,将眼光停留在陈玄度的脸上,嘴角带笑寒暄道: “你们又有新人加入了?” 从对方的这句话和“陆超联盟”队员不怯场的反应来看,他们双方应该是老相识了。 警卫看向陈玄度的时候,陈玄度也在打量对方。 他忽然记起之前在学校干了那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事情之后,陆修言对于都市警卫办案套路那种熟门熟路的表现。 陈玄度不禁朝那人的肩章上望去。 ‘这个人看起来官衔不小,有几星几杠来着?难道说,他就是小陆背后的靠山。’ “还在考验中,关警司。” 抢先回答的是鲍德利。果然对方的级别很高是警司。听到这位警卫的姓氏,陈玄度的脑袋里再次刮起了一阵小旋风。 ‘等一下,这个警卫也姓关?难道他和关主任、和老关家有什么联系?’ 陈玄度站在那里,内心思潮澎湃,表面却不动声色。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没必要回避,可是考虑到今后他未必还会来参加这样的活动,不给人留下任何印象是最好的选择。 “他今天的表现还可以,之后有待本大爷的考核。” 鲍德利指着陈玄度在那里舔脸吹牛逼,倪玢望着黑大个骄傲的表情,嫌弃地将脸转向反方向。 这位帅气独立的女孩似乎对都市警卫的出现和争抢功劳都不太在意,转身却朝着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陈玄度走来。 关警司点点头,眼光很快从陈玄度脸上收回,朝向了地上的通缉犯,不觉皱眉道: “看来今天的任务有些棘手啊,这家伙是不是很难对付?” “是啊,他刚才蹦跶地可欢呢。” 鲍德利跑过去推了推通缉犯,对方血肉模糊的脑袋歪向了一边,仿佛没和身体连接在一起。想到是倪玢之前补的那一脚,鲍德利马上出面解释道, “啊,是我手脚太重了......喝,谁让他丫的对女孩子动手。这是他该得的!” “那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在这番言语间,关警司朝身后的年轻警卫做了个手势。 年轻警卫迅速打开轿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拖出了一个又黑又长、约摸两米左右的大盒子,拖向此处。 ‘好家伙,这不就是一口棺材吗?!’ 看着眼前这群人配合着七手八脚地将抓住的通缉犯装进“棺材”里,接着利索地将“棺材”抬走塞进“灵车”的后备箱,一时间陈玄度也不知该吐槽哪个点了。 此时,倪玢已然来到陈玄度面前。 这女孩抬起头看向陈玄度,眼神中多了一份游移不定。倪玢抿了抿嘴唇,放低声音问道: “你想好要加入修言的队伍了吗?” 想到女孩之前的奇怪态度,以及女孩与陆修言的特殊关系,陈玄度并不清楚如何回答才合适,他心里的想法是再缓缓,于是含糊其词道: “我今天刚知道这件事......” 倪玢吸了口气,轻咬下唇再次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不恨我们吗?” “什么?” 陈玄度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为什么要恨你们?都没见过几次面。何况你们还都是小陆的朋友,哪来的什么仇恨?’ 之前他反倒是觉得是倪玢有点讨厌自己,说不定就是这个女孩以己度人的态度才造成当前奇怪的局面。 此时陈玄度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让倪玢意识到了什么,女孩再次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 “算了,二妹还在等我,先走了。” 倪玢转身跨出一步,又回头对陈玄度郑重表示: “如果以后你要怨恨的话,就来恨我们,别牵连到小言子身上,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 女孩留下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后快步离开了,陈玄度却从对方话里的几个关键词品出了一些歧义。 “普通人”这个词今天他听到好几次,甚至他自己在脑袋里也想到过好几次,本来这个词没什么褒贬的区别,如今却硬生生衍生出些特殊的含义来。 对方嘴里的“我们”到底又指的是谁?包括了些什么人?是目前陈玄度见到的这些年轻人,还是别的什么人他无从知晓。 撇除那种会让陈玄度产生怨恨的未知理由,倪玢话里的大概意思应该是,希望以后陈玄度要怨恨就怨恨他们这些不是普通人的超能力者。 在陈玄度揣测女孩话里意思的时候,关警司粗略地听取了“任务总指挥”鲍德利对于过程的描述,年轻警卫则在附近做了一系列的现场勘察。 当倪玢消失在夜色中的时候,那辆“灵车”也启动出发。 很快,鲍德利似乎追随倪玢而去。 在现场做收尾工作的罗勇雷则跑过来向陈玄度介绍结账的方式。 大致上,这次的总经费到账后,原本属于王二丫的那部分将会在线支付给他。 陈玄度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再多说什么,也离开了现场。 行走到如梯田般结构的老街上层街道,依旧能看到罗勇雷在下面打扫现场的身影。 这个小罗看起来是个务实的青年,平时也不怎么多话。 相比之下,今天其余的参与者,无论是老是把精力用错地方的鲍德利,还是出手狠辣想法奇怪的倪玢,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家小姑娘都有点不太靠谱。 通过刚才的战斗,陈玄度觉得“陆超联盟”的行事作风有些随意。 对于他这种凡事喜欢好好做准备的人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状况实在令人头痛。 而且今天遇到的怪物类型也很奇特,不像是被什么负能量附身的人,更接近发带姐姐这种。 别人可能会混淆,陈玄度不会,他看得很清楚。 正常情况下,倪玢他们只在使用能力时才会出现身后的弦发生变化的情况; “如意婆婆”控制娄阿姨的时候,在现实里见不到异样,只有在x空间里才会显现; 今天的怪物则与发带姐姐一样,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身后的异样,甚至在现实里更容易显现出纠缠在一起的“弦”。 从今天的活动,陈玄度明白了“三公会”是一个追捕怪物的组织。 无论陆修言的队伍与三公会有没有直接的关系,他们做的事情应该都大同小异。 靠超能力抓捕危害人类的怪物,这种实感的操作是陈玄度没有想到的。联想到发带姐姐可能也是“三公会”要追捕的目标之一,他就更加头疼了。 怎么,自己是夹在了抓捕者与怪物之间的尴尬位置了? 所以说,陆修言和外婆所在的这个三公会,原来与发带姐姐是完全对立的关系。 想到这里,陈玄度忍不住自我反驳起来,他下意识就没把发带姐姐往坏处想。 从之前“贰髦”吞噬的东西来看,“如意婆婆”和“花花公母”也都是些祸害人类的负能量,那发带姐姐以往做的应该都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很克制,只会收集被人类遗弃的负能量,而不是强行去吸食。” 脑海中闪现出几周前在那个黄昏的酒吧后院里、发带姐姐作出承诺的场景,陈玄度觉得即便对方被称为怪物,也应该属于好的一类吧。 第六十章 追捕收尾(二) 第61章 追捕收尾(二) 从几分钟前开始,陈玄度察觉到自己一直在“庙林”老街里绕圈子。 在旁人看来会以为他遇到了可怕的“鬼打墙”,只有他自己知道作为一个超级路痴的痛。 忽然,陈玄度的脑后附近传来了奇怪的“嗡嗡”声,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先前的那架小型的无人机。 见到陈玄度的注视,无人机开始朝反方向移动,移动片刻又悬停在原地不动了,看样子是在为他引路。 跟着无人机走了一段,远远望见陆修言坐在一个古朴的石墩上。 无人机如同一只听话的小鸟稳稳停在陆修言面前的地上,收起了展翼。 卷携燥热的晚风忽然刮来,吹拂面前这个青年的长发,陈玄度这才注意到对方今天穿了一套设计特别的衣服。 比甲式的马甲,宽松脚口的裤子,加上周围老街略带古韵的街景,让手擒小型无人机缓缓从石墩上起身的陆修言仿佛是来自不同于这个时空的翩翩公子。 眼前一阵恍惚过后,陈玄度见到陆修言的嘴角露出熟悉的笑容: “刚才感觉怎么样?第一次战斗。” 听到陆修言的问题,陈玄度思考了一下。 如果算上给发带姐姐当诱饵和工具人的两次,他也不算是第一次战斗了。 相较起前两次,今天的也就是普通级别。 不过区别是,这次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发现了敌人,帮助了面临失控的队友,最后努力战斗了一把,可能还顺带救了一个少女的性命。 “嗯,挺刺激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陈玄度还是忍不住将这几次的经历拿来对比。 和发带姐姐在一起时,对方的能力很强,计划也周全,他会时刻收到提醒; 而今天这里就只能完全靠自己,还要堤防猪队友。 发带姐姐会踩点定计划设陷阱,“陆超联盟”这里就简化到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地步,没有章法和配合不说,也无组织无纪律自由过了头。 ‘以后遇到更棘手的敌人,我至少要教会你如何自保。’ 白天,发带姐姐对陈玄度说的话不知为何从脑子里跳了出来,当时他还只当对方在说笑,在糊弄自己,现在看起来是对方早有预见。 按照现在的进程,陈玄度忽然觉得的确需要加强一下格斗方面的训练了,否则自己连怎么进医院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陈玄度脸上的神色越发复杂起来。 “怎么啦?” 陆修言似乎察觉到了陈玄度的表情变化,显得有些疑惑。 见状,陈玄度只得顺势解释说: “刚才那个关警司来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查看你想要的信息。” “没事,我觉得我们还会有机会的。” 陆修言弯弯的眉眼间透着一股轻松的劲头,陈玄度很快领悟到对方话里的意思。 “已经发生过几次了?” “嗯,今天是第四个了。” 这个答案引申出去有很多的含义,像今天这样的通缉犯,“陆超联盟”接手的已经是第四个了。 任务从那个关警司那里发布,事实上说明类似的通缉犯可能不止这四个,而是警卫方面暂时只发现了四个,或者是“陆超联盟”只接到了众多任务中的其中四个。 半小时前,通过陆修言安排陈鲍罗三人去查看老街207弄宅,意味着今天的通缉犯和x空间存在着一定的关联。 以此类推,之前的通缉犯是否也和x空间存在着联系,这才是陈玄度比较关心的问题,他忍不住继续追问: “那之前你们都没有调查到什么吗?” “前几次只是单纯地接任务,没想太多,最近是调查到了点别的事,和这四起有了联系。” 陆修言看着陈玄度认真往下听的表情,尴尬地停下了话头, “抱歉,我只能说那么多了......” “嗯......我理解。” 陆修言的言下之意应该是,你还没加入我们的队伍,所以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告诉你,否则你加不加入又有什么区别。 陈玄度发现小陆的眼神转而聚焦向远处老街的出口,他转脸望去,只见那个“军师”陆鑫正在不远处的广场边缘向他们浮夸地脱帽致意。 不过陆鑫的动作和打扮太像杂耍卖艺的,已然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还有几个小孩子在旁边扭来扭去地跳舞。 陆修言嫌弃地瞥了陆鑫一眼,拽着陈玄度往别处走去。 “我送你去地铁吧。” “那他?” “我待会儿再去找他。” 末了,直到安检口,陆修言才依依不舍地和陈玄度告别。 乘坐地铁,陈玄度在离“龙腾”公司最近的一站下了车。 奇怪的是,陈玄度对这段地铁的沿路场景完全没有记忆。 就算是路痴,也总该留下一点印象吧。 由于进站就赶上一班车,相当于去除了等待的时间,说明从广场到公司在地铁上花费的时间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陈玄度回忆了一下,今天下楼去公司仓库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钟上显示的是下午两点三刻左右。 下楼领东西花费的时间大约十多分钟。 就算x空间里时间是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相对停滞缓慢。 那么假设从他下午进出x空间在现实中也只消耗了十多分钟的光景。 两个十多分钟加上半个小时多,就是快一个小时了,所以到达广场时怎么可能只有三点十分而已,更别提还有他在广场遇到红发女孩之后所经历的时间。 如果他不是乘坐地铁去的,除非有专车接送他到的广场,或者说他以80公里以上的时速直线奔跑到广场,否则这个事实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陈玄度脑袋里的龙卷风再次刮了起来。 很明显,今天他的记忆似乎是缺失了一大块。 从x空间里出来到达和陆修言约定的广场之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却怎么都记不清了。 陈玄度心事重重上到三楼走进办公室,值班的同事让他补回公司的打卡,并拿出临时出外勤的单子让他签字,说是发带姐姐帮他申请的。 办完各种手续,陈玄度背上包打算回家。 经过楼下仓库时,纠结了半天后,他再次走进那间公厕。 神奇的是,与这间公厕相连的x空间内,里面的景色恢复如初,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现实中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而x空间里却是青天白日的模样,依旧是一派华目璀璨且纯洁晶莹的梦幻美景。 忽然间,似乎有一幕发带姐姐和“花花公母”战斗的场景闪现到了陈玄度的脑海中,但是只是些记忆的碎片,相连接的却是成段的空白画面。 在接下去断断续续的记忆中,陈玄度忽然想起来下午自己临离开这里前对发带姐姐的无礼表现,瞬间内心被愧疚难当的情绪所充斥,再没心情去探究那段空白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况且此刻缺少了发带姐姐在旁助阵,陈玄度始终只敢逗留在入口附近。 驻足了片刻,察觉到身体的僵硬感阵阵袭来,他不敢硬撑,快速按原路返回,回到现实世界。 晚上九点半,当陈玄度打开自己租住的公寓房大门,就见同住的室友正在大厅里不知忙碌些什么。 他想和室友打招呼,可是一时竟完全记不起对方的名字是什么了。 话说前不久刚看过室友的身份证,想不到现在又忘了,陈玄度不好意思再问,只得含糊其词打招呼道: “嘿!忙着呢?” “唔。” 室友抬了一下脑袋,再次低头忙碌起来,表情似有些不开心。 陈玄度思索片刻,想到可能是室友察觉到自己再次忘了对方的名字,不觉有些心虚。 面前的这位男生长着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庞,五官清淡没特色让人很难记住,可谓是大众脸中的“大众脸”。 第一次见到室友,是在租房看房的时候。 当时可能就是因为觉得对方面善,所以陈玄度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与对方合租这间房子的请求。 如今想起来,这合租的过程也是挺莫名其妙的。 经过沙发背后,陈玄度注意到室友好像在绣花。绣的就是上次自己拿错穿去公司的那件衣服。 等陈玄度回房间洗完澡出来,却见到室友已经将t恤绣好,并用衣架挂在阳台的正中央。 那是用一条斜着的亮片绣出的外文语句: “forget-me-not”也就是勿忘我的意思。 那件t恤原本就会在特定的光源下闪烁粉色的荧光,现在加上后背闪耀的亮片,就更加抓人眼球了。 ‘他就这么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室友的祈愿简直是和陈玄度完全相反的,对此,陈玄度无法理解,只能在心里严正警告自己,以后拿衣服的时候千万要看清楚。 再穿错这件,可真就没法见人了。 (同分数公式的排列规律一样,花花公子在上,花花公母在下。花花公母篇结束,下一卷画皮画骨篇,按时发送。) 第六十一章 抢手货 第62章 抢手货 近期,陈玄度莫名成了抢手货,不光发带姐姐自说自话地将他纳为手下,陆修言也忽然表明身份要他加入自己的“陆超联盟”。 然而陈玄度并不会因此感到高兴。 因为他发现发带姐姐与“陆超联盟”,或者说与三公会根本就是完全对立的阵营,自己无论加入哪一方,都预示着会与另一方敌对。 可陈玄度他任何一方面都不想树敌。 ‘实习还是不能不去,再坚持三周就结束了。’想到这里,陈玄度咬咬牙准备去公司上班。 在路上,他试想出许多种如何面对发带姐姐的情景,结果到公司却发现自己白白演练了一场,今天这位姑奶奶居然请了事假。 踏进办公室,远远看见关主任已经来上班了。 主任关礼荣回公司后,将自己的座位安排在办公室南面的角落里,他的胳膊上还缠着一个小绷带。 见到陈玄度经过,关主任笑眯眯地打招呼。 陈玄度错愕地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慈祥关切之色。 没有了“花花公子”这种负能量的影响,关礼荣变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男人。果然,“花花公子”就是人性原始欲望的化身。就像喝酒那样,所谓小酌怡情,贪杯就会伤身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办公室里有人提议为庆祝关主任的康复,晚上包场k歌。 没征询当事人的意见,姐姐们自说自话就全票通过。 下班铃乐曲一响起,在盥洗间精心打扮过的姐姐们如数登场。 她们宛若变了一群人,在办公室门口争奇斗艳地搔首弄姿起来。 ‘敢情她们之前就计划好了,她们这是要干嘛?’ 陈玄度预感到了什么糟糕的走向,背上斜挎书包打算偷偷溜走,却被一位姐姐拦住了去路。 对方要他负责去楼下小卖部采买点零食酒水过来。 陈玄度不敢推脱,只能照办,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到了公司附近的ktv包房里。 工作以来陈玄度第一次参加办公室的集体活动,虽说他对灯光昏暗的ktv没什么好感,不过难免会对大人们的集体活动产生些好奇。 于是陈玄度免为其难留了下来,躲在了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上。 席间,几位美艳动人的姐姐各显神通,先有一位来了一首黑丧的“自己给自己买醉”,后有一位唱起了一首魅惑洗脑的“mqy”。 接下去,又有几首境外知名女团的经典曲目被姐姐们演绎得极尽摄目夺魂。 大包间里的气氛瞬间被炒得火热,充斥着粉红撩人的味道。 然而,以往最喜爱这一套的关主任并没有加入到这场盛宴内,他就像是个不受尘世羁绊的仙人,在人群中央划上一块净土结界。 那只被绷带固定的手臂恰巧弯曲成了礼佛参拜的弧度,远远望去,仿佛下一秒就能见到关主任青灯古佛、驾鹤飞天的场面。 在场的其余大部分人都在那里纵情欢唱,将平日里的压抑委屈一并发泄出来。他们头顶的“弦”纠缠不清,混乱不堪的场面大有一派群魔乱舞的阵仗。 此时,陈玄度的五官感受都不太舒适,他也很想随关主任一起“坐禅入定”,隔离在凡尘俗事之外。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他心里很自然地感慨道,‘新的花花公子想必会从其中萌发壮大起来,成为贰髦的口粮。’ 下一秒,陈玄度反应过来不对劲。 咦,他为什么要想到“贰髦”? 陈玄度这辈子,没和几个人有过那么大的冲突,除了父亲,就是现在的发带姐姐了。 一方面,他害怕着“贰髦”的莫名觊觎;另一方面,他却肆无忌惮地和发带姐姐发牢骚,甚至是撒娇。这不正说明他在心里不自觉地将对方当成了可以依靠的长辈了。 脑子里跳出这个结论之后,陈玄度打了个寒战,暗骂自己是受虐狂附体啊,还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犯了。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趁包厢里的各位唱得兴起没人注意到自己,陈玄度背起包悄悄离开。打开门走了几步,他才发现这里的布局犹如一个迷宫。 就算有服务生时不时地指路,陈玄度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穿过一条条回声巨大的走廊,所有的单间外观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相似。 果不其然,这位路痴找错了方向,很快在室内迷了路。 就在陈玄度以为今天要出不去的时候,厕所标志出现在眼前。 也好,于是他决定先放空一下再说。 上完厕所出来洗手,有两位微醺的姐姐边聊着八卦边朝这里走来。 “晓得伐,大佬关的老婆吵着和他离婚呢!” “知道知道,整个公司都传遍了!” “你觉不觉得他回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难怪她老婆,哈哈哈,啊哟!?谁啊!” 短发姐姐一头撞在了陈玄度的身侧。 “噢,对不起。” 要不是这二位在谈论关主任的事情,陈玄度压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刚才一起k歌的同事。 然而,此刻的他不想“认亲”只想避嫌,于是假装没在意,直接从这二位中间穿了过去。 老实说,陈玄度确实认不出面前的二位。 原先他就和办公室里的人没什么深交,何况今天姐姐们全都盛装打扮浓妆艳抹,就更让他分不清谁是谁了。 可有趣的是,陈玄度不认识姐姐们,并不代表姐姐们就不认识他了,那位撞人的短发女士只扫了一眼就拉住他的袖口不放道: “小陈?你上哪儿去?不是想提前开溜吧?” 从声音上,陈玄度辨认出眼前的这位是最近有事没事就来找自己说话的“赵姐”,而旁边的那位相对矮胖的应该是对方的闺蜜“黄姐”。 “对对对,不许走,我们要罚你喝酒。” “黄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话间她手里的啤酒泼了陈玄度一身。 “诶哟,抱歉啊。嘿嘿。来,让姐姐给你擦擦。” 自从上班实习开始,陈玄度就发现现实中一些姐姐的可怕程度比发带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尽管陈玄度再三推诿,眼前这二位还是七手八脚地开始帮他擦拭衣服。 “咔嚓”几声,不知怎么陈玄度那件宽大衬衫上的扣子被她们扯坏了两个。 就在陈玄度慌忙低头查看的时候,“赵姐”还“极不小心”地碰掉了他的眼镜。 陈玄度捡起眼镜,没来得及带上,就见眼前的两个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看,随之转为花痴状。 “哈哈,你看,我早就和你说过,小陈长得和那个明星‘老恭’很像的,你还不信我。” “赵姐”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发现,“黄姐”更是夸张到尖叫, “呀!真的,一模一样的。连身材都一样。” 说罢,她们二人借着酒劲厚颜无耻地伸手过来想摸一摸陈玄度的肌肉。 在这个狭小的过道中,陈玄度无处可退,他的后背贴在墙壁上,眼看就到了任人非礼的地步。 “让一让!让一让!” 此时,一辆酒水车不知被谁推了过来,插到了双方的中间。 接着第二辆、第三辆堵在了赵黄二人的去路上。 陈玄度转头发现,发带姐姐正站在旁边的叉路口朝他挤眉弄眼的。 于是陈玄度立即迈步从缝隙间跑了出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跟随几个结账离开的客人,陈玄度终于摸到了出口的方向。 陈玄度快步走出ktv的大门,整理了一下散落的衣襟,感受着面前毫无浑浊之味的空气,他大大呼出了一口气。 第六十二章 孽缘 第63章 孽缘 陈玄度离开了那片污浊的自由之地,那片孕育“花花公子”的场所,感受着室外较为清爽的空气。 此刻,街上有着数量不多的行人或是闲庭信步或是在匆匆赶路,他们脑袋上的“生命之弦”都相对正常,没多出什么奇怪的负能量体,看起来顺眼不少。 回过头,办公大楼底层的ktv招牌依旧闪烁醒目,其间隐约有歌声不断传出。 只见发带姐姐背着手从大门里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边走还边直摇头叹息: “啧啧啧啧,喝醉酒就想耍流氓啊,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世风日下。” 今天发带姐姐穿着一条黑灰色的宽松版粗布中式套裙,同刚才那些浓妆艳抹的姐姐相比起来,显得保守又老派。 在身后,“贰髦”的身姿巨型庞大,仿佛是发带姐姐自带的一块深色背景板,甚至过分遮挡了周围的景色。 陈玄度眨眨眼睛,将视角切换到正常模式才感觉好了些。 ‘这口气怎么跟个老干部一样......’陈玄度心里这么吐槽,嘴上却在问: “姐姐,你不是请假了么?” “别岔开话题!” 发带姐姐侧过头还在一如既往地朝他训话, “咳咳,用你们现在流行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像你这样的男孩子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啊?我算是哪样的男孩子?” 夜晚的风轻抚起陈玄度的刘海,在路灯的照射下,尽管带着那幅厚度吓人的眼镜,却依然无法遮掩他侧脸优美的曲线,以及脖子以下时隐时现在衬衫里面的那具美好的年轻肉体。 发带姐姐此时上下打量陈玄度,却像老学究在鉴别古董的真伪似的。 “诶,从小到大,我也没见你有锻炼过身体啊?你这些肌肉是从哪儿来的?” “从小到大!” 果不其然,以往生活中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此刻得到了证实。 自己到底是被监视了?是被观察了?还是被保护了?陈玄度更愿意往好的地方想,暂时当这句是开玩笑的话。 不过在这般审视的目光下,他也不自觉再次拉了拉坏掉的衣襟。 “别盯着我看!我已经够狼狈的了。” “唔,别担心,我很久以前就感觉不到你们人类的七情六欲了。” “你这话说的,就真的很中二,以后别说了。” “呵呵,没大没小的。” 恐怕连陈玄度都没意识到,经过了前段时间的相处,他与发带姐姐之间的交流越来越自然顺畅。 此刻看着对方头顶的那对“小耳朵”,陈玄度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觉间放松地上扬起来。 上次,发带姐姐说他们是一个团队的。 这想法无论是出自谁的决定,展现出的行为说明了一切。 这个世界上,说得再好听的话,都不及言行一致的友善行为所表现出来那丁点诚意。 这也是陈玄度一直奉行的处事之道。 在发带姐姐屡次帮了自己之后,他就该明白这些的,可他现在还是忍不住想问: “为什么要帮我?” 陈玄度想从发带姐姐口中再一次确认来自对方的一丝丝关心。 哪怕听到“谁让你那么弱,我不罩着你谁来罩你”那种霸道的台词也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谁知道发带姐姐根本不按理出牌,瞪着溜圆的眼睛反问他: “我帮你不止一次了,你指的是哪一次?” 对方伸出双手,依次扳动手指。看着手指显示的位数似乎超过了十,陈玄度不觉紧张起来: “啊?有那么多次的吗?” “当然了,要知道每帮一次,你就欠我一份人情。我算算,这连本带利的,你好像已经还不清了,呵呵,为什么呢?谁让我不是人,而是怪物来着。” 发带姐姐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会很介意自己被称做“怪物”吗? 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无论是从行为模式,还是从自我认知上,她时刻都在向陈玄度宣告着“我与你们人类不是同族”这个标签。 是在开玩笑吗?也并不完全是这样。 发带姐姐要么不说,但凡说出口的都不是什么“诳语”,而是某种程度上的大实话。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提醒陈玄度该还人情了。 “呵呵。” 陈玄度憨笑一声,以示回应。 一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觉得自己被对方下套太多次,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于是准备敷衍过去。 可是发带姐姐索性停下脚步,眼神执着地紧紧盯着陈玄度的脸查看他的反应,没打算放他过门的意思。 ‘看来什么都不表示是肯定不行的。’ 谁让上次自己会说出“离我远点,你这个怪物!”那样的话。 无论当时他经历了什么,那样的话总是太离谱了。所以无论对方介不介意,错都在他。 于是陈玄度拿出十分的诚恳态度道歉道: “姐姐,上次是我说话太过份了,你原谅我吧。” “哦!” 发带姐姐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更为期待他后面的表示。陈玄度却不打算顺坡下驴,摸摸乱发,他决定说点别的来岔开话题: “姐姐,那天之后,我的能力好像有点提升了。” “唔,应该是花花公母对你的影响。” 发带姐姐开始就此状况进行分析,言语间的态度意外地认真。 “我本来是不希望你进去的,我也不能确定你能不能扛得住那样的刺激,花花公母是人类的原始本能,也是一种很难抗衡的负能量。” 陈玄度对这番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完全听懂,因为缺失的那段记忆里,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花花公母”接触的,所以暂时含糊回应道: “现在我感觉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希望是吧。你最好还是悠着点。” 发带姐姐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年轻的脸庞与透出的沉稳气质完全不搭。但是陈玄度却从那真切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对方的担忧,禁不住觉得自己不该把发带姐姐归类到洪水猛兽那一摊里去。 根据当前的气氛,陈玄度还觉得这是个和对方和解的好机会,于是结结巴巴地说出: “反正,总之,刚才谢谢姐姐你帮我解围。谢谢了。嘿嘿。” 听到这些话,发带姐姐并没有以微笑回应,而是摇了摇脑袋将脸别了过去。 “你以为刚才我是在和你说笑吗?” 看着此时低着脑袋在那里窸窸窣窣不知干嘛的发带姐姐,陈玄度怎么觉得对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劲。 “你小子还真是学精了。想说几句好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发带姐姐忽然转回头露出一副谋于算计的表情,把陈玄度吓了一跳。她那副市侩的表情是相当的难看,甚至还透出了些与年轻脸庞极不相符的猥琐和贪婪。 “谢谢就不必了,要知道我向来不会平白无故帮忙的。” “什么?” 在陈玄度揣测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发带姐姐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腰上。 “过几天,就让你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我。” 陈玄度的臀部上方几寸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感到一阵痉挛。 ‘实际行动来报答是几个意思?’ 经过刚才ktv里那两位姐姐的惊吓,陈玄度此时不禁联想到‘肉偿’二字,脸都吓绿了。 发带姐姐随后却皱起眉头,抬头打量着双方的身高差,抱怨道: “个子高就是麻烦。” 听到发带姐姐的抱怨,陈玄度明白对方本来想拍他的后背却因为够不着而拍错了地方。 “是帮我一个忙。不许拒绝!” 发带姐姐义正言辞地解释完,继续往前走。 “好......吧。” 原来是虚惊一场。 陈玄度嘴角抽动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过去。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其实还是被套路了。 陈玄度本想上前交涉一番,又怕对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孽缘啊!这一定是孽缘。’ 原先陈玄度已然决定好,不在陆修言和发带姐姐之间二选一的,可现在怎么又被绕进去了呢。 眼看着龙腾工业园区的大门就在不远处,这二人在马路边等红灯的时候,陈玄度又想到一件事: “姐姐,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知道三公会这个组织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唔,我最近刚知道我的朋友是那个组织里的,他还邀请我加入。听说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你觉得我可以加入吗?” 陈玄度之所以这么问,是想了解发带姐姐和三公会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有没有追杀你?’这样的话是问不出口的,只能通过旁敲侧击来了解。 既然发带姐姐把他当作是自己麾下的一个小弟在培养,那么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加入三公会,就等于知道了双方是敌是友。 沉默片刻,发带姐姐开口回答: “贰髦说,你加入你朋友的小队伍应该可以,跟着他们,你也能练练手,不至于以后每次都要我出手帮你。” 从这个回答里,陈玄度意识到发带姐姐知道的真不少,连自己要加入的并非“三公会”而是“陆超联盟”都是一清二楚的,想必平日里的确用了什么手段在盯梢自己。 不过,如今陈玄度对这些并不介怀,他只是觉得“贰髦说”这措辞有点奇怪。 难不成小蓟姐的想法是别的? 很快对方给出了答案: “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现在发表意见的很明显是小蓟姐,陈玄度不觉肃然起敬,“我能问问理由吗?” 眼前的红灯开始向绿灯跳转,最后几秒时,陈玄度还在期盼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因为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发带姐姐撂下这句话,自顾自朝着公司方向小跑过去,她头顶的发带随着身体起伏上下欢快地跳跃着,仿佛那里趴着一只调皮的暗夜精灵。 第六十三章 一场闹剧(一) 第64章 一场闹剧(一) 到了约定的日子,一早陈玄度在自己租住麦克公寓小区门口等来了那辆熟悉的红身白顶的出租车。 发带姐姐在副驾驶位置朝他摆摆手,陈玄度就乖乖钻进车内,坐到后座的位置上。 车子开了十多分钟,停在了另一个老式小区的后门。 陈玄度一头雾水地跟在发带姐姐身后走进了小区,不多时二人就来到一个发廊门口。 这是雨澜市老式小区里常见的小发廊,租借的是居民楼底楼的一小块门面,两边都是卖菜的摊位。 这个时段,发廊里没有顾客,两位“托尼”老师中的一位好像已等待多时,他在门口露着招牌式的笑容,招呼面前的二人: “哟,小姐姐来啦?” “恩,今天是他。” 发带姐姐转头指着陈玄度说道,“帮我把他弄干净点。” ‘神马!要剪我的头发!’发现发带姐姐居然是带自己来剪头发的,陈玄度差点炸毛。 自己脑袋上的发型可是陈玄度凭多年来的经验所留的,在他看来既好看又起到遮掩作用,而且那个长度还徘徊在被长辈纠错的边缘,怎么能说改就改。 陈玄度打算拔腿就溜,只听发带姐姐冷冷甩出一句: “前几天,办公室的黄姐和赵姐还在向我打听你的个人情况,你说我该告诉她们些什么比较合适呢?” ‘可恶!居然威胁我’回想起那晚ktv那两位姐姐张牙舞爪的模样,陈玄度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不许剪我的刘海,我就这个要求。” 抛下这句话之后,陈玄度如同奔赴刑场一般走进了发廊。 接下去,理发的过程依旧是非常艰难的。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拉锯战,终于在“托尼”老师的劝说下,这二人各让了一步。 最后的结果是,陈玄度只同意把刘海打薄一丁点,而发带姐姐坚持要把他的头发朝后梳做一个临时造型。 顶着一头新发型的陈玄度从发廊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果然是清爽了不少,发带姐姐满意地点着头,带着阿姨妈妈们常有的口吻评价道: “看看,现在多精神!老是扑西来海的,哪里还有一个年轻人的样子。” 二人走出小区的时候,那辆红身白顶的出租车还在路边等他们。 之后的行程中,陈玄度堵着气。 他觉得还是不能和发带姐姐走得太近,否则对方就会蹬鼻子上脸地得寸进尺。 今天是剪头发,明天或许会提出更过份的要求。 即便未来双方有合作的可能,一旦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他盘算着将今天的人情还了之后,就暂时和这个怪物肃清关系! 随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之后,陈玄度发现小巷周遭的环境有些眼熟。 抬眼看到不远处醒目的第六医院的巨大标志,陈玄度这才意识到他们来到了老地方。 见到小巷的拐角处慢慢走出了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陈玄度对今天的“帮忙”更是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见中年男人随意地套着一件老头t,表情油腻,头上还有些谢顶。 对方的脸相当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拖着大行李箱、岁数与陈玄度相仿的女孩子。女孩简单扎着低麻尾,鼻子上也架着一副深度近视镜。 见到眼前的帅气小伙儿,中年男人惊喜地竖起大拇指: “好,你哪里找来的,不错不错。” “我的新助手,笨地狠,你将就着用吧!” ‘what!谁同意做你的助手啦!’陈玄度再次心中打鼓,‘还有要用我什么?想怎么用?’ 想到这里他顿时汗如雨下。 没等陈玄度提出异议,中年男人朝身后的女孩摆了摆手。 那个女孩灵巧地小跑过来,先是观察了一下陈玄度的身形,随后一阵摸索,从随身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件浅紫色的t恤、一条水洗的牛仔裤以及一些配饰交给陈玄度。 “我侄女小依,现在是化妆助理,小蓟姐你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叫她过来帮忙,就当是锻炼,嘿嘿。” 中年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净是谄媚之态,发带姐姐却白了他一眼,道: “不能代替你,又有什么用?” “是是,我的意思是你有别的需要也可以叫她来,万一能替我做点什么,岂不是皆大欢喜?” “恩。” 此时,陈玄度已经被女孩小依推到了附近一间公共厕所的门口,他不得不进去换衣服。 这套衣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可穿上之后连陈玄度自己在照镜子的时候都被惊到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说的就是这个,这套衣服配上现在的发型使得陈玄度摆脱了以往灰头土脸的青涩感,从一个学生转变成了社会人的模样。 不过陈玄度很不习惯如此张扬的打扮,第一次穿上这种紧身牛仔裤,只觉得下半身哪里都不舒服。尤其是挡下,密不透风不说,还像是有个捣蛋鬼在身后不停地拽着你的裤腰。 陈玄度走出厕所,小依快速拿走换下的衣裤,还示意他拿掉眼镜。 陈玄度抗拒了一下,最终无奈地脱下交给对方。 别说陈玄度的眉眼原本相当清秀,就算是普通的长相,当眼睛从米粒大小变为正常的尺寸,都会显得好看许多。 陈玄度整理好心绪抬头挺胸,却是瞧得面前的小姑娘一脸绯红。 “你看看,我又不是三头六臂,没时间兼顾那么多事......噢唷!小伙子卖相不错的。” 刚才还在抱怨着什么的中年男人见到陈玄度的变装,也忍不住再次夸赞起来。接着,男人走过来与陈玄度打招呼道: “自我介绍一下,张浩然,弓长张,浩然正气的那个浩然。” “你好,我叫陈玄度,叫我小陈就可以了。” “你好,你好。” 陈玄度总觉得这个张浩然十分眼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张浩然也自来熟地踱步过来手肘碰手肘,打趣道: “小朋友,你想不想混演艺圈,近期我手头正好有几个综艺需要新面孔。” 陈玄度完全没听懂对方在打趣,非常认真地回应道: “抱歉啊,我不擅长这种的。” “太谦虚了,小朋友。不要妄自菲薄嘛,我看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 发带姐姐忽然干咳两声,用一种护食的眼神看着张浩然,对方马上机灵地领会到眼神中的含义,笑道: “当然了,也不是很急的事,如果小蓟姐同意的话,你先考虑起来,哦。” 随后张浩然没事人似的拍拍还在发呆的侄女的肩膀: “小依,继续啊,时间不等人。” 小依似乎这才清醒过来,脸一瞬间涨得更红了。 不过这女孩的工作还是挺效率的,立刻从行李箱中拿出一片假发片和一件外套交给张浩然。 ‘我的事凭什么要她来同意。’陈玄度打算说点什么,却见小依已经麻利地拿出化妆箱准备给他上妆,只得作罢。 因为自己和女孩的身高差距,陈玄度不得不半蹲着配合对方。他的时远时近时高时低的姿势搞得女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粉的,不过陈玄度完全没注意到这些。 他的眼光停在了不远处的中年男人脸上。 “诶,好像反了。” 张浩然还在摆弄假发片, “小依啊,待会儿拿面镜子给我。” 等发片调整好后,张浩然又用湿巾抹去脸上的油光,再在老头衫外面套上一件挺括的衬衫,那个在医院里和关太太谈情说爱的插足者王先生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六十四章 一场闹剧(二) 第65章 一场闹剧(二) 一番变装之后,张浩然化身为那个在医院里和关太太谈情说爱的插足者,王先生。 不单单是外形的变化,张浩然的身姿与眼神也同时做了调整,瞬时间与先前的油腻大叔判若两人。 “你今天要配合他演一场戏。” 发带姐姐像领导安排工作一样跑过来指挥一气,张浩然随和地补充道: “不难的,就是假扮一对情侣。” “啊!是你。” 同时间,陈玄度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男人了。 他就是那个最近爆红的中年演员!上次去发带姐姐家的路上,从地铁的小电视上还看过对方的访谈节目。 可是当时屏幕上标注的演员名字明明是双华,刚才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又称自己为张浩然,现在他打扮好的样子又是那个勾引有夫之妇的王先生。 一瞬间,这些错乱的信息如同一场忽然袭来的龙卷风,将陈玄度的脑子搞得一团乱。对方也看出了陈玄度表情的变化,毫不在意地微笑着解释说: “双华是我的艺名。来,拿着,这是你的台词本,很简单的,只有一句话。” 接下去,张浩然扮演的“王先生”交给陈玄度一张纸片,并示意着将右手伸向了陈玄度的腰间。 “我可能还会加上一点肢体动作,你不要抗拒,这样的感觉更真实。” “王先生”的手臂一使劲,陈玄度顿时别扭地想逃开。可对面的发带姐姐用犀利的眼神在催促他快点入戏,他顿时像根木桩似的呆立在了原地。 “叔叔,时间差不多了。” 不远处的小依提醒道。 “好!” ‘什么!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陈玄度还在纠结之时,就感觉自己的腰间再一次被“王先生”那么用力得一揽,顿时感觉内心无比地慌乱。 转眼间,他的脑海里想起了“迷你大佬关”在世的那几日对自己的“教诲”,咬咬牙,开始假想那种“爱得癫狂”的感受。 见到陈玄度的表情略微有些入戏,“王先生”点头赞许道: “有感觉了吗?好,记住这个感觉念台词。” “王先生”边循循善诱,边带着陈玄度往前方走了几步。陈玄度的行为也从忸怩木讷变得稍稍自然一些。 说话间,后方的小依拖着大行李箱迅速后退着,直至进入某个僻静处。再看发带姐姐此时也不知所踪。 仿佛有个无形的场务在快速清场,只等演员们到齐登台表演。 在弄堂的另一个入口,小碎步跑来一位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人。 那是盛装打扮的关太太。 精致的妆容、合体的衣衫加上爱情的滋润让原本憔悴的她焕发出了异常动人的光彩。 只是关太太越靠近,脸色越阴晴不定起来,脚步也逐渐放慢。 见到关太太,“王先生”刻意地收回了“情人”腰间的手,似乎在欲盖弥彰。 “小方,你来了?” 关太太的眼光不确信地在“王先生”和他刚放手搂住的年轻帅小伙的脸上游走,脸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红,仿佛开了霓虹灯一般。 “小方啊,我明人不说暗话吧。今天约你来,是有些事情想对你说清楚。” “王先生”把陈玄度带到关太太面前,单刀直入地开始讲述, “之前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公司的事情。其实.....我不喜欢女人的,而且.....我已经有爱人了,你看。” “王先生”到底是老演员,刚才的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意,末了还不忘深情看向陈玄度这里,cue小伙子接下去表演。 接到对方的提示,陈玄度生无可恋地念出那句羞耻的台词: “听到了没有,你这个小三,识相地就给我离他远一点!” 说完这句话,陈玄度的眼神在与关太太的交锋中迅速败下阵来,心虚地看向对面后方的虚空,并陷入木雕泥塑般的僵死状态。 他只求这场闹剧快点结束,好尽快还了发带姐姐的人情,与对方少些瓜葛。 敬业的“王先生”还在那里继续着表演: “我也不想这样的,小方,我利用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补偿的。” 关太太惊讶于面前所谓的“真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后,冷不防上前一步,打了“王先生”一记耳光。“啪!”随后她反手又给了陈玄度一记,接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可能因为个子高又隔得远的关系,刚才的耳光只带到陈玄度的的下巴,留下一种艰涩的刺痛感。 关太太走后,发带姐姐和小依先后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陈玄度摸摸下巴上被指甲划伤的血印,感觉很冤望。心里埋怨发带姐姐出的这个馊主意,他申诉道: “我觉得这办法有点蠢,她不会这么容易被骗吧?” “当然不会。” “啊!那我们干嘛要......” 陈玄度傻眼了,发带姐姐不会是为了耍弄自己才安排了今天的活动的吧?转念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关太太是不会陪着他们瞎胡闹的。 见到陈玄度欲言又止的样子,卸了妆的张浩然走过来笑眯眯地向他解释: “你看,我们就是需要演足全套的戏,而且是漏洞百出的那种,来调动起她的情绪,引出她的不甘心,然后么,再进行下面的计划。” “什么?你们还要做什么?!” “想知道我们的计划吗?” 发带姐姐冷冰冰看着陈玄度,继而提出一个反问,“你不是没想好要不要加入我们吗?” 听到这句话,陈玄度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见到陈玄度半天没动静,发带姐姐效率地转身离开,抛下一句话: “那就无可奉告了,你先回去想清楚再说。” 见到发带姐姐居然抛下自己和张浩然等人坐车走了,陈玄度方才反应过来, “诶,等一下!” 可惜,出租车已经扬长而去,更糟糕的是,陈玄度意识到自己的眼镜和衣服还在那个小依姑娘的行李箱里。 ‘你是故意的吧!’ 陈玄度哭丧着脸于内心发出最后的抗议,可他毫无办法,毕竟这是他刚才的选择造成的后果。 当然,另一种选择同样是他不想要的,直接决定加入,绝对会更加倒霉的。 陈玄度心里这么想着,却发现不知何时这条看似偏僻的小路上,陆陆续续走来了一些行人。 见到陌生人的出现,陈玄度莫名有些害怕。 从初中开始,他自己就从来没有这样走在路上过。 失去了那套灰头土脸的装备以及厚片眼镜加厚刘海的加持,陈玄度感觉自己就像只剥光壳的鸡蛋,被人一览无遗。 ‘以后要多准备一副眼镜,墨镜也勉强可以。’ 心里默默作出这个决定之后,他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之前的那个公厕里。 在公厕的镜子前,陈玄度一遍又一遍用水冲刷着脸上的妆容。接着是将耳环拿掉。而上了发胶的刘海怎么都捋不直,只能随便弄乱甩在一边。 陈玄度将前襟的扣子扣到顶,将外衣拉出来,总之怎么保守邋遢呆板怎么来。 可是缺了半边脸的遮掩,陈玄度这幅装扮依旧不差,湿漉漉的发型甚至给他带来一种自然不经意的帅真感。 离开公厕之后,很快,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他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陈玄度感觉自己像探照灯那般碍眼,低下脑袋加快脚步,打算快速钻进地铁站混入人群中。 就在陈玄度埋头赶路的时候,一个带着耳机专心听歌的年轻人与他擦肩而过。 “you got to keep focused you want it say so。” 对方耳机内音乐十分响亮堪比公放,一个甜美的女声就这么钻进了陈玄度的耳中。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不觉震惊在了原地。 只见那个年轻人与周围人都不相同,背后的“生命之弦”缠绕着一个巨大的奇怪影子。 第六十五章 公司变革 第66章 公司变革 上周六,配合发带姐姐完成了一场针对关太太的闹剧之后,陈玄度在回家的路上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身后居然竖立着一个“生命之弦”缠绕出的巨大影子。 比对以往所见所闻,陈玄度认定这是个特例。 相比较发带姐姐,这个年轻人的影子是由单一的“弦”所组成的。那个影子的形态也不似“贰髦”那般明显是其他物种的,而是更接近一个强壮男性人类的剪影。 那么能肯定的是,这个年轻人和倪玢等人一样,是一个超能力者。 可是,倪玢等人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或者说是动用自身能力的时候,身后的“弦”才会蓬勃变大,平时则与普通人无异。 除非当时这个年轻人恰巧在使用某种能力,这样才能勉强解释通当时的情况。 否则,就是出现了与陈玄度以往所观测到的、都不相同的类型。 就陈玄度试图跟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一群身着不同学校校服的中学生打断了他的计划。 陈玄度发现跟踪这个年轻人的不止自己一个,那群半大的孩子也在组队尾行对方。 当时陈玄度就有些迷糊了。 ‘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被跟踪的年轻人,其实是一个我不知道的当红新人偶像?’ 那群中学生推推搡搡地从陈玄度身边经过,怎么看都是狂热粉丝的表现。他们渴求的表情和大学一年级跟踪陈玄度的两个“女流氓”有几分相近,让陈玄度不自觉地想要退避三舍。 更糟糕的是,接下去的发展超出了陈玄度的想象。 那群人之中,一个梳着时髦斜马尾的女孩子无意瞥见陈玄度之后,居然打算将跟踪的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 在人类的追逐活动中,陈玄度最不想成为的就是被追逐的对象,所以那一刻想要找寻真相的心只能搁置作罢。 他立刻按原路折返,到头来还是没能看清那个奇怪年轻人的具体样貌。 回到公寓租屋,室友见到陈玄度醒目的打扮后,表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玄度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再次慌乱地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从橱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他心里才安定了一些。 自从周六那天一别,陈玄度再没见过发带姐姐,今天通过公司群里的聊天才确认了她已经离职。 公司里最近人心惶惶,到处都能听到人们在私下讨论公司整改的消息。 清除了体内的“花花公子”之后,沉寂了一周的时间,关礼荣化身为精神矍铄的管理者回归,并且在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就宣布即将进行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 已经有一些混日子的人被提前劝离了岗位,之前经常纠缠陈玄度的黄姐和赵姐,在这段日子也无暇再来骚扰他。 不过,这些变故在陈玄度心中没能激起什么惊涛骇浪来。 毕竟他的父亲也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有过低迷的谷底时期,也有过辉煌的鼎盛时期。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来形容: 这年头,你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唯一的变化是,每每想到不用经常见到发带姐姐这位姑奶奶,陈玄度的心情就莫名轻松愉悦起来。 不久后,龙腾迎来了“发薪日”。 可谓几家欢乐几家愁,不少人在拿到工资的同时就需要去另谋出路,而陈玄度需要关心的只是如何犒劳自己。 中午,陈玄度兴冲冲踏进公司附近那间有名的自助餐厅大门。 这家餐厅也不是说有多好吃,就是品种多样还管饱。作为一个尚且处于成长期的年轻人,自助餐就是最实惠的选择。 在海鲜区驻足半天,十几分钟后,陈玄度终于矜持地夹起两条雪蟹腿和几个贝,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满桌的杯盘,他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能够全部消灭掉,应该还能加上一轮。 才坐下没多久,陈玄度注意到自己身后那桌有两个中青年男人十分眼熟。 其中一个应该是公司里的小领导。只听他们正在谈论关于最近公司里发生的事情: “就是那个女的,人矮矮的,打扮有点奇怪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哦,办公室里都叫她‘小发呆’那个,对不对?” “恩恩,应该是。” 听到谈论的对象是发带姐姐,陈玄度的耳朵不自觉地支棱了起来。 “那天,我亲眼看到大佬关亲自恭恭敬敬一路送她出公司,相当不舍得的样子。” “他对女人不是都是那幅德行的嘛?” “不一样,我看得出,态度完全不一样,就和那个太监对着皇太后差不多,嗤嗤嗤。” 这二人略带鄙夷地嘲笑着关礼荣以往的做派,话语间酸味已经超过了陈玄度嘴里正在咀嚼的糖醋里脊。很快,话锋一转他们又开始相互吐苦水,看起来十分担心自己在公司的前途。 听了半天,陈玄度发现发带姐姐是自己提出离职的。 这位姑奶奶是关家老太太派来的事实毋庸置疑了,她之前也承认和关家定了契约。 还有的小道消息是关礼荣现在已经开始两头上班,除了这家龙腾,还有的是关家名下关联的风投公司。 据说,他的第一个风向是一家名不经传的小游戏公司,而第二个则是由发带姐姐的顾问公司推荐的一个医美项目。 ‘咦?发带姐姐有顾问公司的吗?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之前还说我是团队一员的.......’ 陈玄度对此表示不满。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的矛盾心理,马上调整心态,决定不再去管对方的闲事。 吃完中饭回到办公室,赵姐骂骂咧咧而来,没好气地丢下句‘人事找你’的话就离开了。 去办公室的路上,陈玄度发现赵姐正在整理自己的东西。 出于人情世故的角度,他试想过,去劝慰几句。不过忌惮于对方之前的做派,陈玄度最终没有冒然上前关心。 半小时之后,从人事办公室出来陈玄度却得到了自己可以转正的消息。 拿着入职表格回来,他一路美滋滋的,感觉自己近一个半月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认可。 噢,当然了,因为之后有去外婆小楼的想法,他自认为未必会留在龙腾就职。 下午坐在工位上摸了半天鱼,陈玄度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自己何来的自信,一个二流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怎么那么容易就转正。照理说,在公司发生变革的时候,实习生应该是第一批该离开的。 尽管内心不愿意承认,陈玄度还是在猜测到底是靠着谁的关系让自己留下来的。 是老爸?还是发带姐姐? 边揣测,他边无聊地翻阅着那叠转正的表格,忽然发现里面居然夹带了一个信封。 这信封外壳很干净,只在正面用幼圆体写了“陈玄度收”四个字。 陈玄度的眼皮跳了一下,瞬间记起大学毕业前收到的那封莫名其妙的“情书”。就是那封用快递袋装着的粉色小信封,将“如意婆婆”事件中的关键人物-娄阿姨带到了他的面前。 ‘又来这套!’ 陈玄度一下明白了,敢情这是发带姐姐留给他的“饯别礼物”啊。 陈玄度拿着信封,感觉像是捧着个烫手的山芋。可是一想到发带姐姐以往的“神通”,他又不敢将东西塞回去假装没看见,只能小心将信封拆开。 这只浅粉色的小信封里有一张薄薄的纸,纸片上同样用幼圆体写着三行字: “下班后,到以下地址来找我,给你结上次的出场费。” ‘出场费?这用词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陈玄度打开手机,在导航软件里输入了最后一行的具体地址,发现目的地处于一片居民区和一个美容中心的正中间。 领到工资以及外快的钱的情况,算是双喜临门,还是喜忧参半? 一开始陈玄度觉得为了拿钱特地跑出去见面有些麻烦。可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这次结完账,下次发带姐姐也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 ‘但愿吧。’ 下班后,陈玄度如往常一般步行前往目的地。 导航显示步行需要三十三分钟,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就是小case而已。 不过,出了公司的园区,陈玄度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走了十多分钟之后,陈玄度通过路口的转角凸面镜观察,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而跟踪者显然是一个他熟悉的女性。 从对方的身形与气质上判断,那不是别人,正是关礼荣的夫人。 第六十六章 整容医院(一) 第67章 整容医院(一) 七月间台风没有如期登陆此地。八月开始,雨澜市进入真正意义上的酷暑季。 即便是傍晚时分,西边依旧能见到一丝余晖。水泥地上残留着午后烈日照射积存下来的大量热量,使得周围的空气充斥着一种桑拿间里才有的蒸腾感。 陈玄度擦了擦额角的汗滴,他发现手机上的导航软件给自己指了一条奇怪的近路。 从刚才开始,他已经几次离开大马路,拐进老石库门居民区,然后又在不知不觉间拐了出来,来到了另一条大马路上。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甩掉身后的跟踪者。关太太的高跟鞋像催命的鼓点在小巷里回响着,陈玄度不觉有些心慌。 又走了几分钟,他平复心情放慢了脚步。 ‘我到底在怕什么?她不一定能认出我。’ 陈玄度自信于自己平日里的低调装扮和那天有着极大的反差。 那场闹剧后,厚片眼镜被演员张浩然的化妆助理小依带走,陈玄度不得不去配了一副新的。 今天的他带着的是一副灰色方形镜框的时髦眼镜。 从正面看去,他的眼睛被缩小了一半,但是没有小到米粒那么夸张。 陈玄度现在的发型也做了调整,梳成三七开的微分留海。 由于脸部遮挡的面积变小了,在偏侧面的角度能比较清晰地看到他原有的五官。 另外,前不久他收到了“陆超联盟”数额可观的转账报酬,于是他斥巨资购买了两套低调又成熟的上衣,作为重要场合的工作服。 这是陈玄度在上次的闹剧后受到的一点点启发。 演员张浩然在装扮和神态上做了些许调整,便完成了三种外型的转换。 上周陈玄度也如法炮制,花了点时间改变了自己的穿着和打扮,还虚心地向室友征求了意见。 毕竟现在走出校园踏上社会,为了更好地隐藏在人群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打扮上反倒是不能过分遮掩面目。 思索间,陈玄度的脚步越走越慢。 他刚才还考虑到,如果今天张浩然也会在约定的地方出现,难免会被关太太看出破绽。于是,他稍稍偏离导航路线,走到了一条陌生的小巷中,打算独自应对追踪者。 陈玄度在一座矮墙旁边等了许久,才见到气喘吁吁的关太太从后方追上来: “你站住!” “关太太?” 陈玄度假意刚刚认出对方,满脸皆是惊讶之色。可关太太似乎完全不吃陈玄度这套,一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呵斥: “你还给我装!上次和王先生一起的不就是你吗?” “啊?什么王先生?关太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陈玄度还在那里入戏表演,对方却无情地揭穿了那个骗局: “侬不要搞了好伐?当我是戆大吗?我老早就认出你了,就你那点演技也就是骗骗小孩的。” 关太太不仅认出了他,还从陈玄度和发带姐姐的工作关系,以及公司里对发带姐姐的八卦那里,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并得出了她自己的思路。 “一开始,我想不明白事情哪能变成这个样子的。后来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关不想在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故意设的局。如果我也婚内出轨了,就和他一样过错了,是不是?” 果然像张浩然如此娴熟的演技也不是几天就能造就的,现在算是完全穿帮了。 起初陈玄度认为是自己标志性的身高,或是他与对方在医院见了几次面的关系,才导致这么快穿帮的。可想到张浩然说过的话,他忽然意识到,也可能现在的状况才是发带姐姐想要达到的结果。 “.......我们就是需要演足全套的戏,而且是漏洞百出的那种,来调动起她的情绪,引出她的愤恨,然后么,再进行下面的计划........” 呵呵,好吧,原来自己也是所谓“下面的计划”的一部分。 看来发带姐姐给他“出场费”是其次,拿他做诱饵引关太太上钩才是真正的目的。 与此同时,关太太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叭叭叭没有要停的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下限,拿了点好处,就什么事都愿意做,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要作践自己干嘛?诶哟,老关给了你多少钱啦?” ‘出场费还没见到呢,我纯粹是在还人情......’ 陈玄度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很想解释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个工具人,还被利用得莫名其妙的。 “我和王先生很纯洁的,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关太太神色黯然地重复着这些话,而且她似乎认定王先生是因为“撞人事件”被关礼荣给要挟了,被迫演的那场戏。 “王先生想要结束这段关系也是非常正常的事,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想死缠烂打,打他一个耳光无非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而已。” 关太太在那里轻描淡写地讲述着那段逝去的感情以及那个耳光,陈玄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好了的伤疤又有些隐隐刺痒。 想到那场闹剧,他努力控制表情解释道: “关太太,请听我........” “不要叫我关太太了,我接下去要和他离婚了。你,叫我方小姐好了。” 关太太打断他的话,转而情绪激动地再次质问, “侬讲,上次的事情是不是老关做的局?是不是录音了!东西呐?交出来!” 这个成年人执着于自己的想象和逻辑,就同陈玄度的父亲有时候那样难以对付。渐渐地,方太太的咄咄逼人让陈玄度开始觉得头痛起来。 “呃,我........” “别激动,方女士。” 发带姐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挡在了作势冲过来的关太太面前。 陈玄度见状马上快步闪身、躲到了这个救星的身后。 今天的发带姐姐难得穿着一套正经的黑色职业套装,还带了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就像一个一板一眼的职场白领。 关太太瞪了发带姐姐一眼,似乎对“女士”这种稍稍年长的称呼不太满意,可发带姐姐哪管对方满不满意,向前跨出一步,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王先生委托我们与您和平分手的,他觉得插足别人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所以悬崖勒马。” “我不信,你们两个不都是老关的手下吗?还跟我在这里演什么!” 听到关太太的质疑,发带姐姐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推推道具眼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哦,方女士,您有所不知,我们公司与关先生只是业务来往,短时间入驻帮忙的。 我们之所以会经常出现在关先生附近,那是因为关先生的曾祖母为了关先生的心理问题以及公司的前途,和我们签了个协议。” 听到“曾祖母”三个字,关太太顿时有所收敛。看起来她对关家老太太是有所忌惮的。她小心试探着问: “什么协议?内容是什么?” “对不起,协议的内容是严格对外人保密的,无可奉告。” “我可是他老婆欸!” “您不是已经提起离婚了吗?” “你!” 正像之前这位女士自己承认的,她的“关太太”身份已经转变成为“方女士”。方女士自知理亏,随后嗤之以鼻地嘟囔着: “哼,连第三条腿都断了似的,不跟他离婚还能干嘛?说到底,他也就那点长处。” 陈玄度琢磨了半天,这才明白了方女士的言下之意,顿时脸涨得通红。 眼前这两位姑奶奶完全没有停下斗嘴的意思,方女士不甘心在言语上被占了上风,于是再次开腔: “诶哟,你们到底算是什么公司啦?哪能什么事都能插一脚的?” “我们是咨询公司,为客户牵线搭桥排忧解难的。不管你是生活上的烦恼,还是工作上的,哪怕是外貌上的......” 发带姐姐在说到“外貌上”三个字时,特意朝方女士那里投去关爱的眼光, “我们都有办法为你解决,只要签了协议就可以。” 方女士被盯得恼怒,伶俐地回怼道: “是吗?这么能干。难道说,你们有本事让人返老还童的吗?” 没想到发带姐姐斩钉截铁地回答: “返老还童可能有点难度,但是恢复几年青春,还是在我们业务范围之内的。” “诶哟,不要给我推荐那种面膜还有什么护肤品保健品的,我不信的。” “当然不是那种糊弄人的东西,是全新的高新科技产品,无痛无副作用,效果拔群,公司就在不远的地方。方女士,你想了解一下吗?” “真的?” 发带姐姐一本正经的介绍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方女士听到这些,显然有些心动。 “你别是糊弄我的吧?” 她嘴里详装不在意,手还是挥动几下,示意发带姐姐前面带路。 “方女士,走几步就到了,这边请。” 发带姐姐忽然露出金牌销售般的商业微笑和动作,标准的三十度鞠躬邀请对方跟上自己。 陈玄度一时好奇,不自觉地就跟在了这两位女士的身后。 七拐八拐,他们一行人进了奇怪的地方。 周围出现了连续不断的矮墙,墙面爬满了绿色的植被,墙顶还插着碎玻璃和稀疏的电网。 联想到上次有求于发带姐姐的那帮社会混混打扮的人,陈玄度严重怀疑,此刻发带姐姐有把这位方女士骗到僻静处“作掉”的可能。 方女士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后退两步,警戒地质问道: “你到底想带我到哪儿去?” 发带姐姐微笑着回头回应: “快到了,再走几步你就能看到了。” 方女士的步子终究没有迈出,而是警惕地四下张望,伺机逃跑的样子。只见发带姐姐紧走几步,指着身旁的建筑物继续介绍道: “我认识一个便宜又技术好的医生,效果包你满意。” 顺着手指的方向,只见这片布满绿色爬山虎的墙壁间显露出一块白色的树脂牌子,上面印刻着“都市丽人私人美容中心”等字样。 看到这块牌子,方女士立刻明白了面前的是一家整容医院,脸色骤然发青地喊道: “你,深井冰啊!” 第六十七章 整容医院(二) 第68章 整容医院(二) “我想整容还需要找你!深井冰!” 方女士挥动手臂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一副泼妇的德行,与之前在病房里所见的大方得体模样完全不同。或许方女士在这段婚姻里忍受了很多才变成这样的,当然也可能现在才是这位女士真实的写照。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对此陈玄度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他的父亲在外婆过世后也是经常这样反复不定的爆发。 此时,一辆低调奢华的私人轿车疾驶而来,几乎是擦着方女士的裙摆扬长而去,最终停在了不远处那家美容中心的大门口。 一瞬间,方女士的怒槽值满格了,她仿佛金刚附体一般准备冲过去和乱开车的人理论。 不过很快,她停了脚步。 因为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带着墨镜口罩的苗条女子,女子身后还簇拥着一群保镖。那群人并没有从正门进入美容中心,而是消失在貌似医院侧面的缺口处。 方女士狐疑地往那群人方向看了半天,一下惊觉到什么似的,急匆匆跑回来找陈玄度他们确认信息: “刚才那个是不是天使宝贝里的c位主唱?” 陈玄度思考了许久,才从记忆中将这句话与最近爆红的某个标榜成员都是纯天然美女的女团-“天使宝贝”联系在了一起。 发带姐姐带着金牌销售员般的微笑点头以示回答。见状,方女士跟进式发问道: “那她也........” 只吐出三个字后,发带姐姐再次对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表示了肯定。 陈玄度的脑子快速运转着,终究没听明白这两位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可发带姐姐的回答却让方女士迅速改变了主意。 “刚才的事情还作数的,对吧。” 方女士一改几分钟前的嗤之以鼻,凑到发带姐姐面前,眼里闪现出一丝光亮。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方女士居然主动朝着这家美容中心的门口走去。 “先带我进去看看。”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是方女士冲在前方,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侧门的入口。 跟随进入建筑内,陈玄度发现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美容中心内部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的。 不过,身前的那群人再次无视前台咨询的工作人员,贴着左手边的墙壁走了十米,推开一扇毫不起眼的小门径直而入。 方女士没有丝毫犹豫,迈开大步跟着一起钻进了那扇门内。 陈玄度反倒是有点迟疑。 他既好奇那扇门通往的目的地是什么科室,又觉得随便闯入不够谨慎,转过头却见身边的发带姐姐一如既然地淡然上前推开那扇小门,随后对他说: “今天,你可以先不进去,自己决定吧。” 听到这句话,陈玄度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选择快步跟上。 只见小门背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前方还立着一块显眼的牌子,上面写着: “私人领地,闲人勿入。” 方女士的高跟鞋在这个狭长幽闭的过道内急促地回响着,发带姐姐同样没有理会这块牌子,而是轻盈地绕开,继续往前。 陈玄度抬眼望去,发现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光亮传来。但是原本笔直的过道很快却被一道道铁链阻隔了,只能绕道而行。 侧走几步,能发现道路如同迷宫般展开,根据铁链的不同组合形成了许多的直角路口。在这条单向迂回的路线里绕来绕去的,仿佛是走在了节假日博物馆门口的限行栏杆之中。 不知是不是过道天花板低矮的缘故,越走,前方越昏暗。周围似有蒸汽升腾起来,很快形成了一片灰色的雾气,那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误闯进公园附近的防空洞里一般。 不过在陈玄度眼里,四周的景色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消失不见,两行金属栏杆在灰雾中逐渐指引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 此刻,陈玄度心中更加确定了,他即将进入的是一处全新的x空间。 果不其然,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区域。虽然看不清两侧的景象,那里依旧是隐藏在灰雾之中,但是越来越高的亮度让陈玄度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等陈玄度再睁眼看清面前区域内的设施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一间忽然出现的房间里面。 回过头能见到之前的金属栏杆是直接衔接在这间房间内的。而且这房间相当狭长,宽度也就两米左右,长度却超过了五米,将它称之为封闭式的过道或许更为恰当些。 陈玄度疑惑地走过去,并没见到之前簇拥在一起的那堆人,也没有见到发带姐姐或是方女士的身影。 ‘额,她们走得也太快了吧!发带姐姐又打算丢下我不管了?’ 想到这里,陈玄度心里稍稍有些不安。 正准备冲出门去看看的时候,他却听到了身旁传来“咔咔”的机械声。转过头,只见门边的一台镶嵌在墙壁上的机器下端吐出了一张纸条。 陈玄度下意识接过纸条,只见上面打印着一个数字:011。 “额,什么东西?........” 在陈玄度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眼前的门朝两边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区域呈现在前方。 这是一个大厅。 之前美容中心的大厅是规整的长方体,而眼前的大厅却有着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穹顶,最高处目测将近二十米上下。 此处光线充足,装潢也比较考究,在大厅正中央存在一个大理石包边的圆环状的大岛台。岛台中间此时空无一人,该有的工作人员却不知在哪里。 总之,这里的横截面构造是一个正圆型,边缘并排存在着几十扇相同大小的双开门。陈玄度抬眼目测了一圈,确定是二十四扇。 陈玄度踏出房间外,终于瞧见发带姐姐出现在左侧的另一扇门外。 方女士到达此地的时间可能早些,已经站到岛台旁边,开始左顾右盼地寻找起目标的踪影。 接下去,陈玄度发现了一件更令他震惊的事情,这个大厅一半是普通的建筑,而另一半则是由“黎难”复刻形成的。 虽说建筑结构是镜像复制的,包括地板、墙壁、天花板、门和门后面的房间,但是室内大部分的电器和家具却像是后期配置的。 那个大岛台用的是现实中的石包木材质,岛台上方的大屏幕也是套着定制外壳的普通显示屏幕,甚至散落在房间角落的各种植被也是普通的盆栽绿植。 之前所进入的x空间都没这样混合着现实物品的状况,这让陈玄度感到一丝新奇。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想拍照记录,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像是坏了一般。 ‘差点忘了,这里手机是不能用的。’在陈玄度惋惜之余,不远处的方女士可能是发现了女团成员的行踪,忽然间有了行动。 方女士疾步跑向一个方向,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年轻护士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 “等一下,女士。请问您预约过吗?” 方女士不耐烦地掏出一张纸条展示给对方看。 陈玄度认出那是和自己刚才在房间门口的机器上拿到的一样的纸条,区别是上面的数字是009。 年轻护士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抱歉,这是您今天的进入医院号码,很重要,请好好保存,并时刻注意与这个号码相关的广播通知。看来您是第一次来我院,我们这所医院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必须向您传达一下入院须知.......” 方女士翻翻白眼,用手势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她指着女团成员消失的方向,趾高气扬地吩咐道: “不要讲了,小姑娘。反正,我就是要找给她做手术的那个医生。” 年轻护士似乎见多了像方女士这样的顾客,从刚才的“公事公办”换了副面孔,同样也翻了个白眼,语调从认真耐心变为了敷衍冷漠: “哦,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预约的话,是看不了的。” 方女士似乎被对方的转变惊到了,一时呆在原地。这位年轻护士继续不客气地甩出几句狠话, “还有,我好心提醒的注意事项,阿姨你最好听进心里,否则当心最后被人抬出去就后悔来不及了。” 后方的吃瓜群众陈玄度听到这番话,顿时也惊掉了下巴。 ‘什么什么?当心被人抬出去?’ 敢情这里真的是和黑社会背景有关联的地方啊,服务人员只有一个人不说,连服务态度也是如此嚣张跋扈。 “你,你叫我阿姨!” 方女士被气得直跳脚,转过头质问发带姐姐, “你到底给我介绍的是什么地方?她还威胁我?!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吗?!” 此时,发带姐姐带着金牌销售般的商业微笑来到方女士身边,不带一丝个人感情地介绍起来: “方女士,您搞错了。工作人员并没有在威胁您,而是为了您的身心健康,言语激烈了一些。” 对于这样的解释,方女士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其实,连陈玄度也觉得离谱,这话听上去明显是为了敷衍对方在瞎扯蛋。 只见发带姐姐再靠近了些,压低声音继续介绍: “这里的确有点特殊,因为这个高科技的医美项目是依托在这个特殊的地点才能完成的。如果不按照医院的规定来,您的身体可能会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而产生不良反应,甚至更糟。” “啊!难道是有辐射吗?那那那我还是算了吧。” 方女士瞬间想打退堂鼓离开此地,发带姐姐却一把挽住了这位女士的胳膊,再次蛊惑道: “如果完全按照医院的规定来,就不会有问题。您看鲜活的例子不就在眼前么?” 众人顺着发带姐姐的示意,抬头看向头顶的那几块屏幕。 此时,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长相普通、肢体微胖的女孩子,下一秒出现的则是之前那位纤细高挑的“天使宝贝”组合的核心人物。 如此古怪的对比画面滚动播放了几次,继而转到了下一组。 见到此画面,方女士犹豫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眼神中再次透露出一丝光亮。 可是看着滚动播放的画面里那些面容、体形甚至连身高都有着很大差异的女性们,陈玄度用力眨了眨眼睛,没明白屏幕上展示的究竟是什么。 再看了一会儿,他方才意识到这是整容前后的对比广告。 陈玄度内心不由疯狂吐槽起来: ‘啊!这是整容能办到的吗!根本是妖术吧!’ 第六十八章 整容医院(三) 第69章 整容医院(三) 在发带姐姐的鼓励下,方女士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准备进一步了解一下这款神奇的医美项目。 “哦,欧阳小姐,我明白了。” 那个年轻护士也在接收到发带姐姐的眼神示意之后,瞬间换了一副商用表情,热心地带领方女士到岛台的电脑上去填写入院预约表。 方女士虽然对护士刚才的态度还有点气恼,可架不住那整容广告里“真实案例”对她的蛊惑,在原地扭捏了几下,终于开始配合地填表。 且不管那几人在那里干些什么,陈玄度的眼光再次扫视起这片新的x空间。 院方在这片全透明的部分区域喷洒了某种特殊的涂料,让“黎难”复刻的结构时隐时现。 陈玄度不知道其他人看到的景象是怎样的。 在他的眼中,这里原本应该可以透过全透明的隔断清晰看到内部各个科室的构造以及人员的活动情况,现在却因为房间的各种严实的遮挡,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先前由保镖簇拥的女团成员此刻也完全不见了踪影,消失在了其中某个遮蔽良好的房间之中。 在电脑上办完预约手续后,方女士被带到先前进入的房间内等候打印的预约单。 见对方不耐烦地进入候诊室之内,陈玄度不禁感叹,方女士可能是上了贼船了。 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想从毕业前开始到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刚从一个套里出来,又一脚踩进了另一个套里。总之,发带姐姐的连环套平铺在他前方的道路上,是想躲也躲不开。 “唔。” 此时,发带姐姐推了推陈玄度,示意他也回到最初进来的那个房间。 陈玄度没有丝毫反抗,马上照做。因为他能感觉刚才自己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一丝僵直的迹象。 进了过道似的房间之后,他注意到在门口那个打印机的侧下方还配备了一张公圆常见的靠背长椅。陈玄度毫不犹豫地坐上去,片刻之后,感觉身体在逐渐恢复。 和陈玄度猜想的一样,这里处在现实与x空间的交汇点,也可以说是在分界线上。 跨出那道双开门就要时刻注意身体的变化,以防变为一尊石像。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陈玄度也很想知道原理,却不知可以从谁那里获得有用的信息。 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掏出手机,朝相反的位置走了几步,果然靠近铁链旁边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来回试了几次,手机似乎都会在相同的位置产生反应。 可惜即便手机亮起来的时候,屏幕的显示也是有所扭曲的,上面的功能如同摆设。 是所有的电器在x空间里都会产生这样的情况,还是手机属于特例? 那其他非人类的东西进入x空间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如果是所有的电器都会在x空间里产生失灵的状况,那么双开门后大厅里的电器为什么可以照常使用? 望着铁链那头的蒙蒙灰雾,陈玄度心里跳出更多的疑问。 为什么同样这样走进来,大家却出现在不同的房间里?他很好奇,如果有更多人同时冲进这里,又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可惜没等陈玄度想出个所以然,广播中传来ai模拟的女声: “011号顾客请注意,您的朋友在大厅等您,请尽快前来。” 陈玄度揉揉头顶的乱发,收起手机往回走。 走出双开门的时候,他见到方女士手里多了一张纸质表格。 很快,在那位年轻护士的引导下,他们一行人进入了对面“黎难”复刻的十二扇大门的其中之一。 踏进透明的房间之初,能见到那里也存在着一间狭长如过道般的房间。不过门边墙上没有打印机器,下方也没有公园长椅。 在这条透明的过道尽头,连接的不是铁链,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方方正正的诊室。 年轻护士为众人打开大门后,便快速离开了。 进入诊室,陈玄度发现这是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办公室。 里面只摆着一套简易的办公桌椅。没有窗户,出入口只有来时的一扇大门。房间的四面墙壁从顶到地悬挂着百叶隔帘,地上铺着契合的地毯。 此时,房间里没有医生或护士。 另外陈玄度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大门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只正在走动的钟。 钟的液晶屏上显示的并非是现实的时间,而是不同号码的倒计时,以十分钟为一个周期。 环顾四周的时候,陈玄度注意到广播里的播报变为了重复通知初诊医生进入二号房间的内容。 随着广播的提醒,一位梳着低马尾、带着白口罩、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推门而入,效率地坐到了简易桌子里面的靠背椅上。 女医生还未开口,广播里滚动播报的内容再次发生改变: “004、005、007、008号顾客请注意!请到总服务台报道!” ‘还真是够忙的啊!’ 陈玄度心里吐槽,却瞥见身后的发带姐姐私下翻开了墙壁边的百叶帘在朝外观望。 从帘子的缝隙里能看到先前簇拥在女团成员身边的四个保镖在隔边的过道中快速地奔跑着。 “咳咳,事不宜迟,方女士,我们开始吧。” 女医生清了清喉咙,提醒在探头观看百叶帘缝隙的几个人。大家先后转过脸来。 “嗯,方女士。今天的是初诊,需要向你介绍项目的情况以及模版选择,内容很多,所以我会介绍得比较快速一些,如果费时太久,就需要回大厅候诊室,每十分钟一次,你明白了吗?” “诶哟,这么烦的......” 方女士一边不情愿地嘟囔着,一边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见到顾客如此配合,女医生满意地微笑着,继续往下介绍: “是这样的。我们这个项目只有两种手术,都是无痛的,而且效果很好。一种只有半年效果,一种是终身效果。前者是全脸微调,后者是全身改造。两种价格都是一样的。” 女医生的语速比之前快了至少一倍,但是吐字利落,条理清晰,容易理解。听到最后一句话,方女士嘴巴张了张没来得及问出什么,却听女医生进一步讲解下去, “我另外补充一点。前一种手术,能根据你的需求让你得到你想要的效果。半年内有效,这种效果只对周围的人起作用,可以选择对特定人群实施效果,也可以叠加效果。” 陈玄度听了这番话,脑子里不知为何跳出“叠buff”的游戏术语。 方女士摆摆手,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题,却找不到时机插话。 只听女医生更为详细地介绍起来,语速依旧是快得惊人: “后一种手术,是根据我们的模版进行的全身塑形。保证和模版一模一样,一次成型,不能修改。如有反悔,可以选择其他模版或者恢复你原来的样子,费用另算。” 可能是屡次想提问均被打断,方女士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旁的发带姐姐见状,适时地见缝插针道: “现在有个优惠活动,签一份额外的合同就可以免去一半的费用,还可以选择在整容完毕,完全满意后再付尾款。” 同时间,女医生配合着打开携带而来的几本厚厚的活页本。其中一本上有各种表格的页面,看起来应该是价目表。 果然方女士见到了价目表上的明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发带姐姐也在不断翻开其他的活页本,将它们平铺在面前不大的桌面上。 只见那上面有的是人脸照片,有的是局部细节照片,有的是全身照片。似乎就是医生口中的整容模版。 陈玄度在方女士身后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忽然被其中一页所吸引。他撇见本子上的不就是那个“天使宝贝”女团成员的照片嘛。不光是脸,连身材比例也是完全一样的。 同样看到这一页的方女士,眼睛里仿佛射出了犀利的光。 方女士即刻翻看起每一本模版来。 原本初诊女医生根据方女士的脸型,给她推荐了五个模版,她却不满意地自顾自翻看着未被推荐的那些。女医生表现得十分有耐心,还不时地给予讲解,只是偶尔回头去看一眼那只钟。 十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 陈玄度抬头看向液晶屏时,发现自己的倒计时还剩1分钟。 他正准备着根据广播的要求出去一次再进来,却见方女士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站立了起来: “就是她了!” 最终方女士敲定了一个模版,接下去无论其他人怎么说,她都坚持不需要另选了。 “我就要这个,这个太好看了。” 女医生还在尽职地规劝方女士慎重考虑,方女士却坚定不移地认定那个模版。 陈玄度把脑袋凑了过去,八卦地偷瞄一眼。 ‘原来她的审美是这样的。’他忍不住这样想。 因为模版照片上的,是一个身材修长苗条,面容温柔略有些病态的女性,气质温婉特别,看起来不像是现代人。 此时,就听见广播中播报着: “009,011号顾客,听到广播,请到大厅报道。” 同时间,不等医生再交代一二,方女士匆匆转身而去,就像着了魔一般。 在回去的路上,陈玄度回想起刚才经历的种种,忍不住摇头咂舌。 尽管之前对医美没有任何的了解,他还是觉得今天见识到的这个项目有些夸张离谱。 初诊女医生的介绍不禁让陈玄度联想到了玩游戏时的角色选定。 前一种“手术”像是购买了叠加buff的道具,后一种“手术”则像是买了修改全貌的魔镜装备。 只不过,一个人单单是外貌变了,他的人生真就会发生很大的不同吗? 唔,凡事没有经历过还真的很难下断言。 傍晚下班回到公寓的时候,陈玄度见到室友四仰八叉地趴在大厅的沙发上,正惬意地刷着手机。 “嗨,忙着呢?” “还行。你回来啦!” 这悠闲的回答预示着室友今天心情不错。 “嗯。” 说来惭愧,这段时间陈玄度依旧是想不起室友的姓名,此时只能含糊其词过去。 经过沙发后面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发现室友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某个新闻。 等陈玄度自己坐到书桌前上网冲浪的时候,只见网页间充斥着同一条热搜。 这条热搜的主标题是“丫丫网知名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大多的关键词带有“震惊”、“血腥”、“警方已介入”等等字样。 陈玄度的第一反应是“炒作”,随后点开详情页,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唔,这个女主播的脸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呀?’ 陈玄度抓了抓头顶的乱发,猛然想起来, ‘呃!这不就是几小时前方女士选的那个整容模版吗?’ 第六十九章 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 第70章 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 孙义荣凭着自己的关系,平日里经常在网上接些委托,干些“侦探”的活儿。 近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的视频,他因为工作所需也看了好几遍。 现在看的这个版本不知出自哪位后期大大之手,对方给这段直播视频配上了体育比赛式的解说,滑稽的音效,以及加插了夸张反应的动图表情。 全篇长度没有任何增减,但是在这位老哥妙趣横生的二度讲解之下,却能让观者体会到一些别样的细节。 视频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下午2点,女主播说自己累了想躺会儿,可是却忘了关摄像头。见到她开始脱去层层外衣,看直播的那些老色胚们马上讳莫如深地开始录屏。 不一会儿,忽然出现的敲门声吵醒了躺在床上婀娜多姿的女主播,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可以听出来者是一个男人。 且不管那个男人是谁,女主播在走出拍摄范围之后,就与来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很快争执声升级为了撕打。 当那个男人大叫一声进入拍摄范围,并倒在床上失去动静之后,看直播的观众们一片哗然,先后开始弹幕留言。 紧接着就是女主播满身是血的进入摄像头范围,慌忙关电脑的怼脸镜头。 手指按了一下暂停,孙义荣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枸杞贡菊茶。随后他站起身,对柜台外捧着一打复印件的学生模样的男生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一块一张。” “能不能便宜一点.....” 男学生小声嘟囔着还价,下一秒还是乖乖掏了钱。 因为不论是孙义荣回答价格时的威严表情,还是对方端着保温杯的架势,无不让他想起高中那会儿教导主任的模样。 目送这位顾客走后,孙义荣探头朝门外左右望了望,见街上没人走动,便缩回身子将影印店的大门锁了起来,并将“欢迎光临”的牌子翻成了“暂时歇业”。 每次这么做的时候,他都有些心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这是他从父母那里接手过来的小店,当初信誓旦旦答应会好好营业,现在却经营惨淡。 当然,收益不佳不能完全怪他。主要是雨澜师范大学三年前开始将家属区与校区完全分隔开来,才导致这家小店的生意来源锐减了八成。 想到这个月的收支才勉强持平,孙义荣眉头间堆砌出的纵横纹路,让本就严肃犀利的脸部表情显得更为深沉凝重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孙义荣的日常表情就只剩下三种:有些严肃,严肃和非常严肃。 这让面对孙义荣的人,都免不了会疑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孙义荣转身回到柜台内坐下,打开电脑上的通讯软件,进入到一个名为“薇姐万岁”的群内。这是那段视频的主角-女主播“薇罗尼卡”的粉丝群,群的名字也起得是直白易懂。 自打这段杀人直播的视频上了热搜,女主播本人也始终处于失联的状态。 前几天,粉丝群的群主“大v”拜托孙义荣调查女主播的近况,将他拖进了这个主群内。今天,孙义荣准备将自己调查到的信息报告给委托人。 起初,引起孙义荣关注的并非是杀人直播视频的劲爆场面,而是涉事女主播的走红原因。 “薇罗尼卡”的外貌酷似民国时期的着名女伶-周云裳,这个卖点让女主播在短时间内收获到不少追捧者。 孙义荣对比过“薇罗妮卡”与那位早已作古的女伶多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发现这二人的长相的确极其相似。 联想到投胎转世的可能性,这让他在开店等待顾客的无聊过程中寻找到了些许趣味。 可惜的是,网络间所谓的杀人直播视频虽然仍在难以遏制地传播着,但在现实中这案子早已有了定论。 而且真相过于务实。 一天前,民事警卫已经就这个事件进行了初步的调查,并将涉事的女主播请回局子里“喝茶”。 结果,民事警卫发现“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只是个乌龙事件罢了。 因为这所谓的被害者只是一具穿着男性服饰的硅胶人偶。其余的血液、包括男人以及吵架撕打的声音都是道具,总之这就是女主播为了增加爆红程度所做的一场秀。 孙义荣找到了委托人群主“大v”,将调查到的结果委婉地告诉了对方。得知那场直播并非是真的杀人案,“大v”显然松了口气。 接着,“大v”爽快地将委托的尾款支付给孙义荣,还和他打字聊起了天: “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吧,这是主群,不是一般人可以加进来的。” “行,可以。” 孙义荣高效的办事能力再次为他赢得了一位新顾客。 “那,等下我换个新的号加进来。” “ok。” 按照惯例,孙义荣将一个万能马甲号留在了此处,以便今后与群主联系。 “大侦探,你可真是厉害,居然连警卫方面的一手消息都知道。”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一个人管了这么多个群。” “呵呵,是啊,不自夸地说,后面的四个群都是我一个人发展出来的......” 孙义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群主“大v”闲聊着,刚才的尾款让他的心情大好,打字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反正现在旁边的大学放暑假,估计影印店下午也不会有生意上门。 当群主“大v”深情缅怀建群初衷以及将粉丝群逐步壮大的心路历程之时,孙义荣则逐一点开这个群里的共享文件。 侦探么,就是要什么信息都要搜罗,什么八卦都要打听。这样才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推理的线索。 很快,孙义荣找到了几段杀人直播当天“薇罗妮卡”的长视频。 发出视频的人标注自称是“薇罗妮卡”的骨灰粉,对方每天24小时都关注着偶像。女主播打开摄像头的同时,那人就开始录屏。 可谓是,事无巨细都在录制之中。 这段视频的风格就不如之前看的那段再加工的来得欢快,观感上也相对拖沓。 不过根据这段视频的记录,那天女主播的整体流程有了更为详尽的展现。 八月八日早上11点,“薇罗妮卡”边打开直播边向粉丝们打招呼,接着她如往常一样开始与进入直播室的人聊起闲天。 洗漱如厕的时间里,她人虽然不在镜头内,摄像头所对着的那张粉红小床照样也能让观者遐想连篇。 一个多小时的没什么信息量的聊天过后,话题不知为何转向了男女朋友方面的内容。 “我的的第一个男朋友,是我的同乡......” 第七十章 初步的调查(一) 第71章 初步的调查(一) “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的视频上了热搜,女主播粉丝群的群主委托“侦探”孙义荣调查事情真相。 作为侦探,就是要什么信息都要搜罗,什么八卦都要打听。 于是,孙义荣点开了“薇姐万岁”粉丝群群文件内的一个长视频。 那段视频对八月八日女主播一整天的直播流程有了详尽的展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薇罗妮卡”在直播没多久,就和屏幕前的粉丝们聊起了自己初恋的事情。 “我的的第一个男朋友,是我的同乡......” “......我从家里偷钱出来,供他去城里的大学打点招生的老师,结果他考上了,人没了......” “对,后来我有去找过!结果压根就没他这个人.......气疯了我!” “薇罗妮卡”穿着清凉地一边涂着指甲,一边情绪激动地斥责自己交往过的男友全都是人渣,言语话间似乎在抱怨自己怎么遇不到一个好男人。 似乎,她的现男友不仅不好好工作从她这里拿钱花,还在外面和其他女孩子勾勾搭搭搞暧昧。 这也让她烦心不已。 接下去“薇罗妮卡”照例与昨天打赏排行榜的前三名的大哥们连麦直播。 上午的时光很快在女主播与粉丝间热烈地互动中过去了,下午一点半吃完中饭,就发生了疑似杀人直播的那场事故。 看完这段内容,孙义荣的注意力并未停留在在女主播清凉过头的打扮上,而是不知不觉间被其中一段女主播与粉丝间的连麦录像所转移,不觉反复看了几遍。 这是“薇罗妮卡”与网名为“深渊之眼”的粉丝之间的对话。 在连上麦之后,就听网络那头传来一个夹杂着机器人特质的男性变声语音: “妮妮,你的男朋友他很帅吗?你拖到现在都舍不得跟他分手?” 这位“深渊之眼”上来就抛出个重磅问题。 “薇罗妮卡”打哈哈回答,“怎么会有哥哥帅呢?” “深渊之眼”冷哼了一声,似乎完全不买账。“薇罗妮卡”马上展开撒娇攻势: “哎呀讨厌!哥哥你在戏弄我。你让我分手,然后我傻乎乎分了。到时间,剩我一个人在这大城市里打拼,也没人来关心我,我得有多孤单呀。” “深渊之眼”再次冷哼,不过态度明显软了许多。“薇罗妮卡”继续撒娇道: “除非哥哥答应,人家分手了,你会来照顾我的。” “深渊之眼”调侃发问:“你说的照顾,是男朋友的那种?” 此时,不少在直播间的人纷纷留言抗议,这二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无视他人。“薇罗妮卡”即刻装傻充楞,对刚才的提问避而不答。 一时间,围观的家伙们几乎都跳出来声讨“深渊之眼”。沉寂片刻,“深渊之眼”忽然开口提议: “吵什么吵!我也没说只有我有这个资格,呵呵,大家可以公平竞争嘛。如果谁能让那家伙吃点苦头,让我们的公主殿下解解气,我就把这个机会让出来。怎么样?” 显然,“深渊之眼”嘴里提到的“那家伙”指的是女主播的现男友。 听到这话,“薇罗妮卡”脸色发青地摆动双手:“不用那么麻烦,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多给我刷点礼物,我就很高兴了。” 然而,起哄的留言开始刷屏,直播间因为这个“如何给女主播的现男友惩罚比较解恨”的议题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同时间,“深渊之眼”却悄然下线。 明眼人都看得出,“深渊之眼”是故意在给女主播找麻烦。 接下去,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讨论,直播间里商讨出不少惩罚“现男友”的方法,这场闹剧也让“薇罗妮卡”手忙脚乱了老半天。 似乎是粉丝们的起哄,当天下午“薇罗妮卡”才以太累为理由提前结束了直播; 也可能是她太累了的关系,才出现忘记关摄像头的失误; 紧接着,就自然而然录下了那起直播杀人的事件。 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直觉却让孙义荣察觉到一些逻辑不顺畅的地方。 因为这并非一场真正的杀人案,而是安排好的“秀”,那么“薇罗妮卡”早上在直播中提出对男友的不满,配合下午的表演就是恰到好处的。 而网名为“深渊之眼”的粉丝从中搞出来的闹剧则显得有点多余,可以说是画蛇添足。 从“薇罗妮卡”的反应来看,她对中午的突发事件也没有预料,完全慌了神。 说明这些不是她“秀”的一部分,甚至有可能打乱她下午计划好的表演。 “有意思有意思。” 这位“深渊之眼”的出现让孙义荣来了精神,他冒充起“薇罗妮卡”的粉丝,向群里其他人打听起了相关的情报。 冒充粉丝长期潜伏在各大粉丝群,或是假装新人小白在贴吧里扮猪吃老虎,这已经不是孙义荣第一次这么做了。 在干上侦探之前,他就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 初一的时候,孙义荣被一本地摊文学杂志上的怪谈故事迷得五迷三道的。从那时开始,他就热衷于搜集各种都市传说,以及游历寻访相关的区域。 早年间,凭着这个古怪的爱好,孙义荣加入了网上一个怪谈同好会性质的贴吧。 那个贴吧的名称还挺古风的,叫做“异志怪斋”。 那时候,“异志怪斋”的存在让孙义荣庆幸,在这个世界上有这种爱好的人不在少数,自己并不是形单影只的怪人。 随着贴吧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异志怪斋”里的核心成员又在手机上注册了新群。 十多年过去了,孙义荣已然混成了“异志怪斋”群里的三大管理员之一。 这些年,作为这个群元老级的人物,他还会时不时收到其他类似组织的邀请。一来二去的,他加入的各式各样的线上组织达到了近百个。 所以说,孙义荣算是在混迹网络世界多年的老油子了。 “各位大大,怎么我刚进群就碰到这样的新闻啊?” “薇罗尼卡小姐姐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都不直播了?” “求哪位大大解释解释!(哭哭表情)” 孙义荣快速在“薇姐万岁”粉丝群里输入以上几段文字,可谓是轻车熟路一气呵成。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内敛的表情,丝毫没有代入文字间“新人小白”的胆怯之色。 很快,群内有几个好事之徒回复了他的提问。 “烦着呢,别问了。” “小兄弟,你来晚了。昨天半夜已经讨论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据可靠人士说,她已经被警卫抓起来了。” “鬼球,老子还听说都是耍人的撒。” 一时间,悄无声息的群里像是石落微澜的水面,掀起一阵阵涟漪,不少人的回复随即闪动起来。经过这番骚动,群主“大v”忽然发声放话: “大家不要乱猜!!!维姐是被冤枉的。我待会儿把我们昨天讨论出来的结论整理贴到公示栏里去。在这里散播谣言的人,我会做出相关的惩罚。” 见到群主现身,并略带夸张地发表出以上言论,粉丝们纷纷改口,做出了与刚才截然相反的论调。 “是啊是啊,维姐怎么会乱来呢!” “我们作为粉丝要团结一致,一致对外才行。” “对啊对啊。” “我提议,我们粉丝群的成员自发去其他群,给维姐维权正身怎么样?” “好好,这个主意不错。” 见到群里的人开始踊跃发言,孙义荣却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这群人纯粹是来划水的,说得也都是些毫无价值的废话。 从几段直播的视频里,明显能感觉这个名叫“薇罗妮卡”的女主播,没什么内涵。但是从这个群里的状况来看,似乎粉丝们对她都很买账。 或许这里面有不少人单纯贪图她的美色,可是孙义荣觉得“薇罗妮卡”这个人除了外貌之外,还是有些东西的。 表演天赋算是其中一项。 且说那段“网络杀人直播”的戏,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内外跑来跑去,又要扔道具又要撒“血水”,效果却很能唬人。 “薇罗妮卡”与那段事先录制的男声也配合地相当默契,仿佛煞有介事地有来有回。 在情绪上,她也收放自如。 从一开始的慵懒到之后的愤怒,之间的递进与转变也层次丰富、相当真实。 这个年代,如果不是有一个团队在后面运作,单凭女主播一个人完成这段演绎的话,就以这个表演的成品效果来看,“薇罗妮卡”简直可以同专业演员媲美了。 第七十一章 初步的调查(二) 第72章 初步的调查(二) 孙义荣刚才的那番投石问路的举动,似乎是不太好使。 他再次瞥了一眼“薇姐万岁”粉丝群成员表,发现目标人物“深渊之眼”始终显示灰色,是不在线上的状态。 接下去,只见群主将昨天的聊天记录整理贴出,孙义荣浏览一遍,依旧是没能发现目标人物的任何痕迹。 “大侦探,你还挺调皮的啊。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嘛。” 孙义荣没把潜水的家伙给激出来的,倒是引来了群主“大v”的关注。此刻,为了不让群主为难,他顺水推舟说道: “好啊。这个‘深渊之眼’你熟不熟?” “哦,你对他感兴趣?” “是,他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 这句话算是一套网络搭讪的固定说辞,不过孙义荣的回答也不完全是假话。确实是以前就知道的名字,至于认不认识就很难说了。 听到这个回答,群主“大v”主动介绍起来: “他呀,从粉丝群建立之初就加入了。不过,他从不上线和其他人沟通,只会偶尔出现在直播间里面。我和他......” “大v”停顿片刻,继续输入文字道: “......都是薇姐直播间里的第一批粉丝。建这个群也是我们几个老粉丝在直播间里讨论出来的,我们都等着薇姐爆红的那一天.......” “......可没想到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大v”的语气变得黯然神伤,接着向孙义荣叙述起了过去他在最颓废的阶段看到“薇罗妮卡”的直播、重新振作的那段往事。 这样的故事原本十分励志,但是被无良媒体的文章、被烂俗偶像剧里借用了太多遍之后,再美好动人的桥段都变为了耍宝的“段子”。 孙义荣对“大v”的话无法身同感受。 前不久,他刚通过警卫所的关系看了女主播的一手审讯资料。 视频里,“薇罗妮卡”可谓是戏精上身,表演浮夸。看完之后很难让人对她抱有好感。 “大v”还在那里深情款款地叙述着往事,可孙义荣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开始回顾起那段审讯视频里的画面。 在审讯开始前,坐在小椅子上的女主播“薇罗妮卡”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嚣张,不断丢出一些概念化的理论。 “我们做字媒体的有什么优势? 不就是也掌握了一点面对公众的话语权么? 我利用这点优势为自己讨个公道,难道也不可以吗?” 要不是之前有所了解,知道“薇罗妮卡”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学识,孙义荣差点以为这位女主播其实是深藏不露的文化人。 说完那些,“薇罗妮卡”不再说话,陷入沉默。审讯的警卫也没有和女主播争辩什么,就这么冷冷的望着对方。 这是审讯时的惯用套路,审讯室本身的氛围就有一种压迫感,意志薄弱的人会扛不住这种无声的压迫感开口说些什么,下意识就会露出马脚。 没想到的是,“薇罗妮卡”并不像表现出来的坚强,也就两分钟的光景,她就耐不住性子询问什么时候放她走。 审讯的警卫严肃警告她,杀人是重罪,现场直播杀人更加是影响恶劣。 “薇罗妮卡”听闻此言非但没害怕,反倒是开始胡搅蛮缠,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撒泼的言行就像是换了个人。 见这些招式都不管用,“薇罗妮卡”又秒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大方承认,刚才的话都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我哪懂这些,呵呵,我就是不爱读书,早知道以前就好好读书了。” 见对面的警卫不为所动,她继续打哈哈。 “我当然不可能做违法的事了,不就是最近人气有点低,就想了这个法子。 你知道网红的保质期很短,像我这种靠脸吃饭的人,不用这些手段还能用什么?” 接下去,“薇罗妮卡”顺坡下驴,很快承认了自己利用假血浆、硅胶人偶以及事先准备的录音制造的这场闹剧。 这次审讯的顺畅程度让孙义荣感到莫名其妙, ‘她是来走过场的吗?’ 而且面对审讯时,“薇罗妮卡”的肢体语言也表现得很奇怪。 她双手交叉,头部微微低下,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对面,一副有备而来的姿态。 女主播为何堵上自己的清白大费周章地安排这场戏,纯粹是为了黑红吗?有点智商的人都知道黑红其实属于一种人生污点,难说之后哪一天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直觉和经验告诉孙义荣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从杀人直播到面对都市警卫的审讯都是有预谋的排演,孙义荣感觉整件事更像是幕后有人给了女主播一套台本让她这么做的。 不过,无论是“薇罗妮卡”天赋异禀演技赶超当红小鲜肉也好,还是有人在操控着整件事也罢,这一切无非是普通人出于现实目的所做的又一件蠢事,非但毫无神秘感,还十分无聊。 孙义荣对这个女主播早已没了兴趣,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那个名为“深渊之眼”的粉丝。 群主“大v”所说的“深渊之眼”从未上过线的事实,孙义荣也不完全置信。毕竟他们是共同创立这个群的第一批粉丝,“大v”和对方的交情到底有多深,也很难说。 况且很多人有换身马夹入群的习惯,比如他自己。 难保现在这个群里没藏着个把“深渊之眼”的小号。 孙义荣忽然对这个代号为“深渊之眼”的粉丝很是上心,并非是他一时兴起。 他之所以如此上心,实际上是有原因的。 就像几分钟前孙义荣对群主“大v”说的,早在半年前,他就听闻过“深渊之眼”这四个字。 至于孙义荣是从哪里听闻的,那还要从他早年间所加入的那个名为“异志怪斋”群说起。 . “异志怪斋”的名字,据说是为了致敬清朝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文言文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而取的。 “异志怪斋”建群至今,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可如今的成员依旧没有达到200人上限。 那是因为它不像“薇姐万岁”那般,以粉丝量的多少取胜。 早在“异志怪斋”还停留在贴吧的时期,吧主对于帖子的管理也是相当严格的,那种不入流的、胡编乱造的“鬼怪”故事都不允许置顶加精。 如今“异志怪斋”入群的考验依旧繁琐苛刻,单纯是想来打哈哈或是那些不知所谓的人,他们是概不接收的。 想入群的申请者需要通过邮箱提供一个与怪力乱神相关的事件资料。 事件发生地点必须在龙炎境内,发生的时间不限。 内容不能是那种路人皆知的,比如雨澜市由来的传说;也不能是无凭无据的假故事。 “异志怪斋”的群主会根据申请者提供的资料,让包括孙义荣在内的三位管理员去进行考证。 通过管理员验证的资料,会被汇总到群主那里等待进一步的审核。 第七十二章 异志怪斋的入群方法 第73章 “异志怪斋”的入群方法 “异志怪斋”入群方法有些特别,整个过程有点综艺选秀的意味在里面。 申请者需要通过邮箱提供一个与怪力乱神相关的事件资料。 通常群里的三个管理员会对审核的资料进行分别打分,有两位以上(包括两位)的管理员给出合格的评价,才能升级到最后的审核步骤。 最终,被群主通过的资料,相关申请者就能顺利入群。 至于“异志怪斋”群主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孙义荣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觉得大部分时候是相对合理的。 最关键的是,被审核通过的信息,经过专人共同完善,将会整理成系统的档案,放入他们“异志怪斋”群的共享云储存里面,供所有群友参考。 他们“异志怪斋”群的共享云文件简直就是当代灵异事件的资料库,可能暂时赶不上特察局的档案室库存,也足以让普通人叹为观止了。 孙义荣明白,只有像他这种对怪谈异闻极其感兴趣的人才会大费周章地去搜集这方面的资料。 记得几年前,有个积极分子就是考核了三四次才入的群。 . 今年年初到现在,“异志怪斋”总共才吸纳了三位新成员,也就是说大半年过去了,只有三份资料通过了审核。 其中的一位新成员提供的是,上世纪八零年代在榆业楳地区出现的民俗传说。 在那篇有些年代感的资料里介绍道,当时榆业楳地区只剩女性和小孩的村庄会被一种名为“魑大仙”的怪物盯上。 那怪物就像勾魂的阴司,会在一夜之间将全村人全员带去无人知晓的地方。随后那个村子就只留下一座座残留着人类生活痕迹的空房间。 那份资料里除了详细的文本介绍,还附带了一张模糊不清的剪报图片,像素非常低的那种。 资料的结尾煞有介事地介绍了破解的方法。据说“魑大仙”惧怕壮年男性身上那股阳刚之气,村里有了健康的壮年男性值守,就能保大家平安。 上世纪八零年代,龙炎正是开拓创新、招商引资的初期,村里的青壮年往城里跑,城里的青壮年往境外跑。 “打工热”遍地开花,往往是一对夫妻,或是一整家子人,甚至全村人都选择背井离乡的。 所以说,这个民俗传说看起来更像是那些缺少劳力的村子,为了召回在外的男性劳动力而编排的一种说辞。 这个民俗传说不禁让孙义荣联想到隔壁“岛国”出现的裂口女传说。 那个传说有效地督促了“岛国”中小学生放学后早点回家,从而减少了绑架案的滋生。 真相就是这么务实。 刚看到这则民俗传说的上传文件,管理层的几位就“魑大仙”的名字在群里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神鬼后面冠以大仙的后缀,也太落伍了!现代网上不是都流行称大人或者太太的么。’ 孙义荣同样这么觉得。 不过,这种某某大仙的名讳也让他再次回忆起了自己在初中时曾经拥有过的那本地摊文学杂志里的故事。 可惜那本杂志在孙义荣高中时不幸丢失。每每想起自己的这个失误,他就痛心疾首。 之后巧合的是,孙义荣有次在市特察局档案馆内翻阅旧报纸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与这条民俗传说相关的案件。 的确在八零年代的榆业楳地区出现过类似的失踪案。 那些案件涉及到的岂止是集体失踪,还有比失踪更为惊骇的群体死亡。并且有证据证实,案件中还伴随着死而复生之类的诡秘成分。 那些案子至今悬而未决,也调查不出什么结果。终究只能被归结到了怪谈的行列。 所以,以特察局档案馆卷宗为基准,三大管理员即刻给出了合格的一票。 . 今年,另一位新成员提供的是近两年出现在网络间的名为“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都市传说。 一个能让许愿成真的网站。 据说只在午夜到凌晨三点出现的“为民服务第二公社”,在那个网站主页上留下你的许愿以及联系方式,不久之后便会得到邮箱短信的解答。 不过更神奇的地方是,哪怕你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某些许愿者依旧会在之后的日常生活中遇到某些特殊事件,从某种角度上变相地解决了当事人的问题,从而达成许愿的效果。 老实说,孙义荣有些年数没听过“公社”这个词儿了。 这个在他小时候曾经存在过的老名词,与现代的网络手段结合在一起形成的都市传说,这样的组合实属新奇。 当时孙义荣的母亲即将进行胯部静脉瘤的介入手术,这件事令他十分忧心,所以他鬼使神差地在那个点缀满鬼画符的“为民服务第二公社”主页上留下了这样的相关许愿: “我希望母亲的手术顺利。” 孙义荣既没留下个人信息,也没说清楚关于手术的具体细节是哪些。 他很想知道,对方能如何实现这么虚幻唯心的许愿。 想不到是,手术当天院方原本在外地作报告的介入方面的专家提前回院上班,还主导了孙义荣母亲的那场手术。 于是乎,那场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 近期,时隔半年后的复诊也很稳定,没有病情反复的迹象。 不过让孙义荣感到不可思议的并不只是这些,毕竟专家的回归有概率成分在里面。 在记忆中,孙义荣清楚地记得他目送母亲的病床被推进手术室瞬间的景象。 当时,他的眼泪鼻涕就不知不觉间喷涌而出,糊了自己一脸。尽管父亲在旁边劝了半天,孙义荣的泪水还是如决堤的河水那般流个不停。 孙义荣实在控制不住他自己。 很快,等候区前方的屏幕里开始播放一部电影,电影的内容成功分散了孙义荣的注意力。 那部电影大致讲述了一位善良的女性在街角捡到了一个弃婴,并将其抚养长大的故事。 电影的高潮部分就是这位女性年老时得了重病需要做大手术,但是她收养的儿子准备捐骨髓时却发现自己与母亲没有血缘关系。 最后医生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女性移植手术成功,母子团圆,结局皆大欢喜。 在和电影差不多的情景之下,这让孙义荣感同身受,也让他收敛起了悲伤的情绪,转而思考起一个问题。 似乎这部电影的出现在暗示孙义荣不必为当天他母亲的手术结果担忧。 另外,这部电影还在暗示一个事实。 非常巧合的是,孙义荣本身也是被收养的。 在襁褓中孙义荣就被养父母抱回,养父母将他视如己出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事实。可以说,他也是在较为意外的情况下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这收养的事实如果不经过仔细调查是很难得到真相的,或许“第二公社”真的动用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最主要的是,孙义荣的许愿成真了。 他的母亲顺利做完手术才是最最要紧的关键。 在冥冥之中达成的许愿与那番似有似无的另类暗示,看起来更加契合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的氛围。 在孙义荣举棋不定之时,却得知群里的管理人员不约而同地从这个许愿网站那里得到满意的答复,包括群主在内。 最终,管理层的几位罕有地一致给出合格,仅仅一轮就全票通过对“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认可。 . 今年最早通过审核内容的新成员,提供的材料也是近些年出现的一个都市传说。 不过这个都市传说在孙义荣看来有些拉跨。 据说在市第六医院住院部西北角的绿化带里,有一个可以答疑解惑的“角落之神”。只要付出一定的报酬,你就能得到想要的情报。 为了分辨真假,孙义荣也进到了那块绿杂丛生的拐角里,只是当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并没想好该问些什么。 想了半天后,他忽然记起网上的热搜“踩鸭子事件”,顺势提了“始作俑者是谁?”的问题,而那位所谓的“神明”三天后给出的情报就是“深渊之眼”这四个字。 显然,孙义荣对于这样的答案是很不满意的。 在他看来,通过安装隐秘摄像头及喇叭,加上远程操作,再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完全可以实现“角落之神”的假象。 况且,他付了真金白银的三千元大钞,就得到这么一个不置可否的答案,未免心里不是滋味。 “为什么收现金?你tm不是神明吗?!你要钱何用!” 抱着质疑的态度,孙义荣他在绿化带对面观察了几天,想逮住骗钱的家伙,让自己及时止损。 奈何这“角落之神”也不是天天都来上班的。 孙义荣承认自己不是圣人,私心作祟是人之常情。最后,可以说出于谨慎也好,或者说是心疼钱打了水漂也罢,他给出了否决的一票。 今天,当“深渊之眼”这四个字再次出现在孙义荣的视线中,他依旧没把那个“角落之神”当成是什么正经的超自然力量。 对孙义荣来说,所谓“角落之神”的可信程度都不如他自己一贯的直觉来得靠谱。 . 这时候,“薇姐万岁”主群里忽然变得热闹非凡,孙义荣收回思绪,暂停了与群主“大v”的闲聊。 看着信息提示的不断跳动,孙义荣点开群对话来看。 他发现这番骚动是由一个id为“取个名字怎么那么难”的粉丝引起的。 那家伙提出“薇罗尼卡”的现男友才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并建议用之前大家在直播室里商讨出来的方法去对其惩戒一番。 这个离谱的建议很快得到了大量在线粉丝的赞同,连之前惩罚分明的群主“大v”也没跳出来阻止,似乎是默许了这个建议。 孙义荣感觉这样下去会出事,于是继续模仿新人小白的口气在群里怯生生地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各位大大,是什么方法呀?我也想出一份力。” 看到孙义荣的这个提问,一时间不少以老粉丝自居的人纷纷表扬起他这个新人的“义气”,继而将那些惩罚方法一一贴了出来。 孙义荣扫了几眼,果然发现那些方法都是游离在违法乱纪边缘的阴损招式。 于是他话锋一转,点到重点上: “欸?这么做不犯法吗?我可不敢这么做。” 见到他打出的这句话,除了两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还在群里舔着老脸往下说些不知后果的浑话,其他人都顿时没了动静。 ‘呵呵,都知道犯法会怎样啊。就想着拿别人当枪使,是不是?’ 孙义荣承认自己一上网仿佛变了个人,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长相看上去的那般严肃古板。 不过,调皮归调皮,他可不是一个喜欢挑拨离间的主儿。况且,他更不喜欢那种躲在背后教唆怂恿他人做坏事的人。 孙义荣的这番“好心”的提醒暂时让刚才的风波迅速平息了。 不知何时,群主“大v”也离线而去。没了聊天对象,孙义荣准备起身重新开门营业。 “叮铃铃”,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孙义荣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发现来的是刑事警卫小程的私人电话。接通电话,手机那头的刑事警卫小程问道: “名侦探,你明天有没有空呐?” 第七十三章 协办警卫身份(一) 第74章 协办警卫身份(一) “名侦探,你明天有没有空呐?” “有,我之前都有空。明天么,要看你之后说的事情才能定得下来。” “嘿嘿,老孙,你还真是没个正形......” 手机那头的刑事警卫小程笑了,他只当孙义荣又在开玩笑。 可孙义荣却是挺认真的。 曾几何时,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见义勇为,孙义荣被高中推荐去警校,差点有机会当上警卫这项职业。 可是孙义荣潜心钻研的东西,偏偏和都市警卫还有些冲突。 谁让孙义荣的启蒙读物是如此地与众不同呢。 孙义荣的启蒙读物既不是言情类小说,也不是武侠仙侠类的网文,更不是含金量较高的学术类书籍。 他的启蒙读物是一本地摊文学杂志。 初一某天放学,孙义荣在学校后门外的小书摊上用身上仅有的资产“三块钱”,借来的那本地摊文学杂志让他找到了全新的精神支柱,也让这位本就喜欢一个人玩探险游戏的年轻人变得更加不合群起来。 孙义荣相信怪力乱神,喜欢灵异故事,偏爱都市传说。 他很清楚,为了调查这些神秘莫测的事件免不了会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一旦当上警卫,说不定哪一天查案就查到他自己头上,那他不就等于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嘛。 还有,“恶人还需恶人磨”这句老话说得是啥? 说得就是即便站在正义的一方,长期与各种恶势力的对峙,久而久之总会沾染上一定的凶恶之气。这同样是孙义荣不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真心不想与警卫搅和在一起。 可惜事与愿违,老天像是在和孙义荣开了一个不讲理的玩笑。自打孙义荣开窍到现在,他的人生始终与刑事案件有着奇怪的交集。 父亲曾说,在孙义荣四五岁的时候,每次全家外出郊游踏青,都会碰巧遇见都市警卫追捕犯人的场面。 记得小学时,孙义荣经常进入玩耍的那个防空洞,在他小学毕业前被封锁了起来。据说,原因是那里面发生了恶性的犯罪事件。 初中的时候,孙义荣去相传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地方探险,好几次都捡到了疑似人体部位的骨头。 高中时期孙义荣为学业而困扰,他想着转换心情,逃课去寻找当时红极一时的“发带女”的行踪。只是在校园周围瞎转悠的功夫,居然就遭遇到抢劫强强的通缉犯。 还有,大学毕业前夕,孙义荣去市中心给好友买饯别礼物,结果在人民广场目睹了一个疯女人当街挟持小孩子。 看上去,什么离谱的巧合都让孙义荣给赶上了。 实际上,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渐渐地,孙义荣对此类状况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是一份独属于他个人的奇谭怪事。 大学毕业后,为了照顾父母的身体,他继承了这家小小的影印店。原本这么混混日子也不错,可那些刑事案件还是如同魅影般环绕在他的身边。 有段日子,孙义荣感觉自己就跟岛国某个知名的带黑框眼镜扎红领结的小学生侦探那样,有他闲逛的地方,就少不了各种刑事事件。 结果就是,他成了附近刑事警卫中队的常客。 长此以往,刑事警卫中队的警员们不光和孙义荣混熟了,还纷纷调侃他不如直接考个公务员转职做他们的同行算了。 每次孙义荣都苦笑着婉拒,尽量以一个提供线索的证人自居,而不是去显摆自己的侦察能力。 孙义荣就是这么和这个刑事警卫小程认识的,最近,他俩还发展成了搭档的关系。 “说真的,老搭档。就明天和我出去一天,报酬不会亏待你的。” 刑事警卫小程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劝孙义荣,那态度明摆着是把他当个孩子在哄。 孙义荣心说,‘狗屁的搭档,老子是一匹孤狼,三十多年独来独往惯了。’ 他可不需要双人出行,偏偏小程老是缠着他。 一年多前,孙义荣在刑事警卫小程的软磨硬泡之下,与街尾新开的“天网”安保公司莫名其妙地签了三年的工作合同,成了协办警卫。 签完合同的下一秒,孙义荣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好在协办警卫只是一种临时工,三年的时间也不算太长。 等干起工作以后,孙义荣发现自己参与的协办警卫工作不像外面所描述的,是协助交通维持秩序之类的事情。 他被安排到的净是些刑事案,而且,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和这个刑事警卫小程搭的档。 光去年一年,孙义荣去过的凶案现场少说也有五处,参与的小案子也超过了二十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刑事警卫小程就时不时邀请他一同出警。好像他孙义荣是什么厉害的破案利器。仿佛有了他的参与,调查过程就能无往而不利,案件结果就会很快水落石出似的。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孙义荣也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除了开阔了眼界,增强了心理承受能力,还获得金钱贴补了影印店的生意。 最主要的是他以自身劳动力从小程那里换来了不少的警卫方面内部信息。那些资料为他的侦探事业添砖加瓦更上一层楼。 “老孙,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我出去跑一圈,说不定能增加点业务量,顺便发发你的名片。哦,你放心,我保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挡你财路的。” 此刻,刑事警卫小程还在电话那头语重心长。 可惜对方的话到孙义荣这里就变成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状态。 孙义荣内心有种莫名的冲动,他很想立刻挂断电话,并把刑事警卫小程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你看,这样如何?” 末了,小程在电话那头报出一个诱人的金额,孙义荣实在没法子推脱,忽然记起“深渊之眼”这档子事,于是顺水推舟向对方提出了一个条件。 小程一如既往地满口答应下来。这二人总算是谈妥了。 放下手机,孙义荣心里不是滋味。 到头来,他再次为五斗米折了腰,如此的交流模式仿佛形成了一个无解的闭环。 . 隔天一早,孙义荣特地换上那套公司发的特制协办警卫服,在雨澜大学家属区的南门等候搭档的到来。 他猜想着今天将会目睹怎样的案件现场,却发现刑事警卫小程开着一辆豪华的加长版黑色私家车过来。 另外,小程今天穿的是浅灰色的便服。 见到孙义荣诧异的目光,小程好似很明白他的疑惑,笑着招呼道: “我也不是一直经手刑事案的。先上车再说。” 坐上副驾驶位,只听小程边发动车子,边轻松地介绍着: “是最近的那件‘杀人直播’有了后续。” “嗯,那杀人直播不是假的吗?” “对,没错。不过,网络安全保卫总队那里排查来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从其他角度拍摄的直播视频。然后,顺手又查出了一个偷窥网站......” 小程看着反光镜打着方向盘,嘴里停下了话头。见对方光是在那里专注地开着车,孙义荣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刑事案,那是什么案子?” “哦,恩。” 这个小程不知是真的忘了说还是在故意吊孙义荣的胃口,好半天才漫不经心地回答: “也算不上是什么案子。就是上头对偷窥视频网站的发现很重视。经过初步调查,你也懂得,人家网站的服务器是建在境外的。当然了,对我们地界上的人,还是能实施管控的。” “唔。那今天具体做些什么?” “嗯,是去可疑的企业排摸一下,顺便看看,还能查到点别的啥的。” 说话间,第一个排查地点到了。 停好车子从车上下来,小程边走边继续布置任务: “老规矩,你今天也帮我记录一下相关问题,在我找他们领导谈话的时候,你就适当的问问周围的职员,探探口风。” “额,等一下。” 在上楼前,孙义荣叫住小程: “我连辅助警卫都不是,让我去问问题,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今天,还是你来问,我来做笔记好了。” “闲聊天,你不是挺擅长的吗?” 第七十四章 协办警卫身份(二) 第75章 协办警卫身份(二) 刑事警卫小程付着高额的“出场费”请孙义荣陪着一起出任务。 孙义荣不知道这些费用究竟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小程能找谁报销,据可靠人士透露,反正小程出得钱都不是从“天网”安保的账面上走的。 孙义荣不管这些,想着总归不可能是来路不明的资金,所以拿得其所。只是听到小程要他一同问讯,不免觉得不合规矩。 “闲聊天,你不是挺擅长的吗?” 此时,刑事警卫小程回过头想拍拍孙义荣的肩膀,却被孙义荣闪身后退避开了。小程摇摇脑袋,无奈地劝说道, “没人会怀疑你身份的。再说了,老孙你板起这张脸来,心里有鬼的人马上就会自己交代了,只有别人怕你的份,哈哈哈哈。” 小程这家伙平日里老是拿孙义荣的长相当段子讲,说他天生自带的这种气质特别契合审讯时候的气氛。 孙义荣也很难判断这句话是褒是贬。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们二人到达了今天最后排查的地点,睿智创业园区。 之前去的几个场所,由于顾忌自己的身份,孙义荣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丝毫不敢怠慢。而那个小程却全程心不在焉的,时不时还低头去看手机。 也或许是今天孙义荣穿着警服,而小程穿着便服的关系,他们的身份仿佛颠倒了一般,好像他孙义荣才是那个认真办案的刑事警卫,小程却是来帮忙的。 而且,孙义荣总觉得小程这次根本没必要带自己过来。 睿智创业园区位于雨澜市西北部,大概是比邻郊区的缘故,创业园区周边的绿植相当充足,园区里面也种着成片的竹林。 虽说过了立秋时节已到末伏,雨澜市依旧是高温不下的闷热天气,此刻走在这一大片竹林间,孙义荣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丝凉爽。 他拽了拽被汗水浸湿的衣领,听到小程不咸不淡地介绍着他们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一家新兴的游戏公司。 进入创业园区a栋楼大厅,在公司标识牌前驻足观看片刻,他们便找到这家公司的具体楼层。 刚准备坐电梯上去,小程接到一个电话。 打完电话,小程一脸无奈地对孙义荣说: “唉,太忙了。接下去我有个紧急任务要办......” “哦,好吧。” 孙义荣作势打算和小程一起离开。小程却拦住他说道: “诶诶,你不能走,笔录还没做完呢。你帮我询问一下相关的问题,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 “啊?这不太好吧.......” 看到孙义荣似乎还是对身份问题抱有迟疑,刑事警卫小程从怀里掏出一本证件递给他: “拿着,有人问,你就把这个给他看。” 孙义荣迟疑地接过证件,只见证件下方标注得是雨澜市都市警卫局网络安全保卫总队刑事课九科, “这.......” 孙义荣明明记得小程过去展示的警员证是刑事警卫中队的,这里却变为了其他单位的;而且让他拿着一本非他本人的证件,又是几个意思? “我们昨天可是谈好条件的,今天带你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小程不再多话,利索地离开了。 孙义荣站在原地纠结了片刻,还是按动了电梯的按钮。 乘坐客运电梯上行到达顶楼,电梯门打开后,正对面的玻璃门上贴着一个醒目的蓝黑色标志。 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狮子,下面的文字写着的是: 雨澜狮翼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按动门禁,孙义荣自报身份,一位浅笑盈盈的女孩给他开了门。 听清楚来意,看过孙义荣展示的“警卫证”,这个爱笑的的前台小姑娘随即将孙义荣带进了旁边封闭式的公司接待室内。 在接待室又等了片刻,房门再次被打开时,孙义荣抬起头,发现进来的居然是个熟人。 “是你?!” 眼前敦实的小伙子见到他显然也很是吃惊。 胖小伙此时穿着一件印有“狮翼”标志的t恤,脸色比几个月前初见时红润健康了不少。 “噢,你是上次的警卫叔叔。” 在社会上风吹雨打了十余年了,转眼自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叔叔。 孙义荣摩挲着下巴,发现今天早上刮掉的胡子现在又长出来不少,猜想一定是这些胡茬让自己的脸庞尽显沧桑,于是他尴尬地转移话题,和对方拉起了家常: “你在这里实习?” “不是,我已经正式上班了。” “哦,是这样啊。” 小伙子自豪地翻动了一下胸口的工作名牌,只见上面标注的是“狮翼网络推广部马保宝”字样。 “这是我的证件,您叫我小马就可以了。” “嗯,我姓孙。” 孙义荣则快速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因为面前的这位算是个熟人,他害怕自己冒用警卫证的事情被发现,于是用左手遮住了证件上方半身照的脸,用右手挡住了下方小程的姓名部分给对方看。 好在马保宝只是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的样子。 接着,小伙子跑去从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过来,招呼道: “刚才听说有警卫来调查事情,没想到是孙警官您啊,我们真是有缘分,嘿嘿。” “本来我还有一个同事一起来的,他.......” 话说一半,孙义荣想到刑事警卫小程今天带他出来的目的就是拿他做垫背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严肃”起来。 小程是什么意思?要他来负责询问,可是他只是协办警卫,没有执法权,这合适吗?这像话吗?此时此刻,孙义荣甚至开始怀疑小程留给自己的这本警卫证的真假。 ‘他怎么还会有第二本警卫证呐?是转职了还是.......?最近这家伙越来越出格了。’ 孙义荣越想,心里越是发憷。 好在,马保宝没注意孙义荣的脸色变化,将水一人一杯在茶几上放好,回应道: “啊,是吗?还有其他人呐?我好像没看到。” “嗯,他有紧急任务,刚才去其他地方出警了,现在我来负责这里......” 孙义荣心虚地做出解释,为了缓和自己的不安情绪,他再次转移话题唠起了家常, “你上班也有一两个月了吧?” “嗯,是的。” “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孙警官。” “这家公司怎么样?” “也挺好的,嗯,这里除了交通不怎么便利,地铁下来还要走上十五分钟,其他我都挺满意的。” 马保宝在对面沙发坐下后,继续自顾自说起来, “而且,最近我们公司还得到一笔新的融资。不过,那个风投的负责人过来我们这里看了一圈,要求我们外聘个管事的人。” 说到此处,小马压低声音八卦道: “我们那老板也是硬气,说非要找外行来掺乎的话,就不必给钱了,反正公司还能运转半年,足够撑到游戏完成的。可偏偏风投公司的负责人硬是要插一脚进来,这几天他们为这事在闹呢。” 孙义荣抬起头看向这个年轻人,他觉得对方的确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主儿。 上次雨澜大学分校发生的案件里,孙义荣参与了相关的笔录工作。 当时,这位小马同学躺在病床上说的那番颠三倒四的证词,听起来固然有些匪夷所思以及杂乱无章,不过以孙义荣的经验看来应该都是实话。 第七十五章 之前的案子(一) 第76章 之前的案子(一) 在雨澜狮翼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对外接待室里,孙义荣望着茶几对面坐着的马保宝,想起之前自己参与笔录的案子里,这位年轻人也是像现在这般滔滔不绝的。 “哦,不是闹啊,用错词了,是协商是协商。大家都忙着赶进度,就我还空点。” 孙义荣从兜里掏出工作笔记准备做记录,却听这个小马还在那里八卦个不停, “那个负责人很固执啊,非要融资给我们公司。我们老板也很犟,说公司里不需要多余的人。你说给钱不是挺好的吗?就是派个管事的,何必那么计较。” 孙义荣心里说,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不明白那些喜好权术的人,他们玩得是另一套东西。在那些人眼里,荣誉财富都是他们凭关系得来的,到头来和你们这游戏的好坏全然没什么关系。 当然了,这种事和今天的问询无关,孙义荣不方便多评论什么,只是说了句: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老板有底线对你们的权益也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孙义荣听到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件。 比如一年前,某家新媒体公司里一个长期上不了位的副总居然设立了一个新部门用来研发毒药,并且最终对公司老总下毒实施犯罪的案件。 还比如,一家大公司的宣传部长与审计部门的人员勾搭在一起亏空公款,数额巨大。被查出来结果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花的钱,而是为了心爱的偶像打榜买前程。 往往不少人有了点小权力就会变得行迹叵测面目可憎起来,那种公司高层以权谋私的事情不胜枚举。能保持初心、单纯做事的上司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过,孙义荣觉得将那些事情说出来是没在宣扬人间正道,于是再次把话给憋了回去。 此时,小马终于停下嘴里的闲话转而正经地询问: “哦,您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我能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孙义荣听到这句话,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之前他忌讳着自己怀里的那张“警卫证”漏了馅儿,正烦恼着如何继续,这下可不都解决了。 老实说,他也想早点下班回家呢。 “哦,是这样.......” 好在前面的调查,小程都做了完整的问询演示。 往往违法的产业都是相关联的,今天的重点是排摸出打情色擦边球的或是变相诈骗的犯罪团伙。 孙义荣回想了片刻,便依葫芦画瓢一般开始了今天的询问。 谈话间,了解到偷窥视频的上传日期后,小马那两道醒目的粗眉毛蹙了蹙,他认真地回应: “那时候,我还没来公司。不过涉及对外的事情,我可以找宣发部门和网管部门一起查找一下。” 闲聊几句之后,二人来到了公司北面区域,小马指着其中办公桌上的一排电脑说道: “宣发部门有几台机子就是给所有员工使用的。有外网,也可以插外置优盘硬盘之类的东西......” 孙义荣抬起头看见公司内部的一架监控正对着宣发部对外联系的那几台机子,小马见状很快会意,思索片刻说道: “这一个月以前的监控,唔......要查查云端备份有没有保留才行。” 接下去的调查十分顺利,全靠有马保宝这个熟人的关系。在接待室又等了半个小时不到的光景,小马推门进来给出最后的答复。 “孙警官,东西还需要整理一下,今天可能来不及了,要不过两天,我把结果给您发过去。” “行。” 孙义荣准备离开了,马保宝坚持要送他下楼。 孙义荣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推辞。 二人下楼的功夫,马保宝果然是有话要说,他神色认真地将自己的推测分析给警卫叔叔听。 小马认为他们公司并不是那种用来洗钱的皮包公司,大家都在认真地参与游戏的开发,想要将公司打造为国内游戏业界标兵的那种。 假设最终真的查出什么问题的话,也只能说明他们公司被不怀好意的人给利用了。 现在公司正是上升阶段,在职的人员不太可能做这种事砸自己的饭碗。而公司对之前离职的员工回公司的事也没多大戒备。 小马适时的停下了话语,似乎在暗示之前离职的那些人嫌疑比较大一些。 其实孙义荣自己的推理也差不多。 之前,经过工作区的时候,他习惯性地观察了那里的工作环境和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他感觉狮翼网络和以往所见的传销类或是金融推销类公司不太相同,看起来像是一家在正经做事的公司。 而且,根据大多数的案子的结果来看,能随便进出一家公司的犯罪分子极少数是外部毫不相干的人员。 与马保宝挥手告别之后,孙义荣再次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回想起了几个月前与这个小伙子相识的那段经历。 . 今年五月初,亲戚里排行最末的小表妹忽然找到上孙义荣,拜托他调查其好友在学校里所遭遇的诡异事件。 那个事件发生在四月中下旬,事发地则是在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内。 据说当事人洗完澡从校外浴场走回寝室已接近晚上子时,接下去女孩在校园湖心岛附近遭遇了一个酷似“白无常”般怪物的袭击。 当时,当事人的证言并没几个人相信。原因是,风评这位女生平日里有些虚荣,经常为了博眼球做出些招摇过市的行为。 表妹深知孙义荣的爱好是研究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所以特地找他来私下调查,以证好友的清白。 在医院病床边,表妹将孙义荣形容为一个有着十几年侦探经验,与刑事警卫中队多次合作屡破奇案的传奇人物。 这番夸上天的介绍,多少给受害者带去了一些心理慰藉。 毕竟有专业人士介入,真相就有希望查出来。 接下去,听完那夜不可思议的经历,孙义荣最先询问的是当事人的诉求。 这属于灵异案件,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可能因此抓捕“白无常”这样的犯人归案,更没地方去找对方索要赔偿。 当事人的要求很简单,是想找到证据证明自己那天晚上没有发疯,而是真的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之后,孙义荣托关系调取了现场监控。 看完监控,他发现当天晚上这位女生的确在小路上遇到过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 现场的真实情况是,那个年轻男人率先尖叫着逃离了现场,表现得夸张异常。 但是通过仔细观察,孙义荣发现女生早在遇见男人前就处于一种站立不动的状态,而且在原地呆立的时间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随后,女孩才像见了鬼似的一头撞进身旁的小树丛里。 再之后女生的头发被树枝卡住,自己在那里胡乱撕扯了半天才离开。 难怪当时调查的警员没有采信女生的证言,想必也是看了这段监控录像的原因。 监控没有被篡改的痕迹,从表面上看,而表妹的好友当时确实有点像犯了失心疯,毕竟是她自己撞到树丛中去的。 认真分析当时的情况之后,排除掉女生精神方面病变的可能性,那么当时她呆立在原地的五分钟就是最大的疑点了。 于是,孙义荣决定去现场看看。 可惜现场并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已经过了一周之久。 现场勘察一圈下来,唯一的特殊之处是女孩站立的位置。那里是湖心岛周围的一圈小径,而女孩遇见高瘦男人的地方却是在小径的转弯口。 咋看下来,似乎是女孩错把高瘦男人看成了“白无常”。 不过,在遇到那个男人前,女孩又在看什么呢? 孙义荣顺着女孩的视线方向看过去,湖中心的一个小平台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校建管理员的介绍,那个小平台是池塘下水口的改建。 虽然只能站立一个人,并且处于离岸边有段距离的水面,但是那个位置恰好处于监控范围以外,女生发呆五分钟里所面对的那个方向。 由此孙义荣得出这样的推理,或许是那个平台上出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引得女孩驻足观看了五分钟,等女孩看清了可怕之处,才做出了想要逃跑的反应。 第七十六章 之前的案子(二) 第77章 之前的案子(二) 孙义荣与马保宝的相遇,还要从今年五月初他以侦探身份接手的“白无常”事件说起。 虽说当时孙义荣对“白无常”事件稍稍有了些推理,可惜,之后询问了负责接案的警卫所,警卫方面并未立案。加上雨澜大学茫茫人海,他单枪匹马排查起来也是难上加难,那个委托只能暂时搁置。 . 意想不到的是,一个月后,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又出了新的案件,而且还是围绕着颇有内幕的11号学生宿舍楼的。 雨澜大学丹桂分校的这幢11号楼的201室,因为几桩无法破解的诡秘案件,在灵异事件爱好者以及退休老警卫的圈子内颇有些名气。 孙义荣也觉得,相比较在半夜直白地撞见“白无常”,那具201室内只剩上半身的被害者,从某种角度上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一方面是因为在同一区域发生的事件,另一方面是冲着事发地有灵异方面的名气,孙义荣来了兴趣,厚着脸皮托了点关系,硬是加塞儿进了调查的队伍之中。 当时他托的关系,当然还是刑事警卫中队的这位老熟人-小程了。 第一次见孙义荣这么积极,小程似乎也来了劲头,直接向上头申请了针对案发地点相关人员的笔录。 他们开工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本案的受害者,这位马保宝同学。 根据接警警员的现场勘察记录,马保宝于凌晨12点46分被发现在11号学生宿舍楼201室的地板上。当时他处于一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对外部的刺激毫无反应。 不过送医院救治后,并未从他血液中提取出任何麻醉剂或是有毒成分的残留。之后进行的全身ct中,也没有在他的颅骨上发现骨折或是骨裂。 但通过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发现他的eeg数据有些异常,脑内颅压也有所降低。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这说明马保宝的头部曾遭受过重创,造成了脑震荡。 等马保宝清醒之后,孙义荣与小程第一时间听取了这位受害者提供的线索。不过,马保宝多半因为脑震荡的关系,证词的叙述显得前后矛盾、逻辑混乱。 当天结束笔录回到家里,孙义荣在电脑上打开了自己所加入的“异志怪斋”的群文件夹。 雨澜大学丹桂分校的这幢11号楼所涉及到的案子,同样是“异志怪斋”的群友们一直在共同完善的灵异档案资料之一。 这次孙义荣所收集到的信息,在经过仔细整理之后,也将补充到他们“异志怪斋”群的共享云储存里面,供所有群友参考。 不过,想要解开11号楼的全部谜团是极难办到的,所以他们暂时拟定的目标只是尽量还原出事件的全貌。 从目前“异志怪斋”收集到全部信息来看: 首先,与11号楼201室相关的案件卷宗内,从建楼之初到现在,失踪人数超过了三十个,死亡人数暂时只有一个。 那个唯一的死者娄清云,也是此次案件中嫌疑人娄春梅的父亲。 死者娄清云,生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物理系教授。 他钻研方向是凝聚态物理,在国际上颇有声望。 他当时的另一个重要身份是,民间组织“三公会”的名誉会长。 其次,与这幢宿舍楼相关联被标记的其余案件无一例外都是悬案,被记载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查阅的档案之内。 如果说,到现在为止的全部失踪案件是一起跨时半个世纪的连环绑架案件,那有些地方就说不通了。 宿管娄春梅,的确因为与娄清云的父女关系,以及现场勘察到的诸多证据,具有重大嫌疑。 作案的动机多半是为了寻找杀父仇人实施报复。 201室内满地的私人物品,也很像是犯罪分子作案后保留的战利品。 但是那些“战利品”除了极个别的年代是近五年的,其余的都是年代久远的老物件。 然而,娄春梅在上世纪70年代到千禧年期间都生活在“漂亮国”,2008年才回国,那么之前的案件就应该与她没有关系才对。 群里有人猜测连环绑架案是由不同人完成的,08年之后的案子是娄春梅模仿之前的犯罪手法做的。 然而娄春梅模仿的原型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这些答案却随着这位老人的脑损伤变为了悬而不决的秘密。 最后,对于围绕201室的最大疑点,以往事件的当事人究竟是如何进入那处密闭空间的这个问题,孙义荣和群里几位元老的看法差不多。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门房天花板上的门或许早已存在,只是一直处于人们的盲区没被发现而已。 . 隔天,在给其余师生做笔录的过程中,孙义荣却意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位名叫陈玄度的学生与之前“白无常”事件里,同表妹的好友狭路相逢的那个高瘦男生,身形外貌都极为相似。 通过近一个小时的观察,孙义荣能够确定,当事人就是这个男生没错。 更巧的是,陈玄度还是马保宝的室友之一。 线索朝着统一的方向汇聚起来,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 尤其在学生处听罢马保宝那两位室友的陈述,孙义荣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两位年轻人的话,怎么听都是串供之后的台词。 调查了那二人的身份之后,孙义荣更加确定了对此的判断。 这两位年轻人或多或少都与那个叫做“三公会”的组织有着关联。 陆姓男生是现任“三公会”法人代表的儿子,陈玄度则是“三公会”已故重要成员的外孙。 又是三公会!!! 这个民间组织的名字,孙义荣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奇怪的是,关于三公会的介绍在网上是无法搜索到的。孙义荣他只在雨澜市特察局的卷宗里见过,而且卷宗归属于超能力的范畴,还特别标注了五颗星。 孙义荣对于“超能力”这个概念一贯有些抵触。 在他的认识里,“超能力”不属于科学范畴,顶多算是伪科学;至于算不算怪力乱神的存在呢,也有待考证。 “超能力啊?呵呵。” 孙义荣想过,这些案件里存在超自然力量的话倒是容易解释,基本就是因为利益冲突而发生的违法活动;可是去除超能力的部分之后,那些既成事实的部分看起来就像是为了掩盖真相的烟雾弹了。 或许,那些失踪案才是更为严重的刑事案件,而娄清云的死亡是凶手拿来转移视线用的。 所以说,可能是娄春梅在查找父亲当年的案件时,反倒是发现了失踪案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是与贯穿了世纪前后这些案件始末的三公会息息相关的。 于是三公会为了不引起警卫方面的注意,派出了没有任何案底的小辈们来摆平这些事情。 可惜小辈们毕竟没什么经验,胁迫娄春梅失手之后,他们无奈打昏了自己的室友“马保宝”,嫁祸给了娄春梅? 当时,孙义荣兴致勃勃将自己的推理讲给刑事警卫小程听,然而那个小程却笑着“表扬”孙义荣有些想法。 那态度就像是老师傅对着刚学艺的小徒弟一般,满是安慰和鼓励,却没一点认可的意思。 小程的话外之音好像在说,老孙你还嫩了点。 这让孙义荣有些挫败感,还有些生气。 毕竟小程看起来才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要比他孙义荣小上好几岁了。 可这家伙却老是以前辈自居! 事后,孙义荣猜想警卫方面一定是知道些他们平头百姓不知道的细节与内幕。 “有什么了不起!” 孙义荣觉得,这是专业组对业余组的蔑视;他还觉得自己结合了“异志怪斋”灵异档案资料的这番推理肯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将这个“三公会”作为突破点,孙义荣得到了一个新的推理。 从时间线和相关人员来看,孙义荣表妹好友遭遇的“白无常”事件多半也属于这系列事件的其中一部分。 说不定那个姑娘也是系列绑架案的待选目标之一。只不过是名叫“陈玄度”的执行者因为某些原因出手失败了,才造成了当时的结果。 这个所谓的“超能力”组织里的成员,或多或少,或真或假,都该会些蛊惑人心的障眼法术。 所以所谓的“白无常”,应该是“三公会”在实施某项计划时所展现出来的某种“超自然力量”,而表妹的好友恰巧亲眼目睹了其中一幕。 这样一来,一个月前那件委托的调查总算是告一段落。 . 对孙义荣来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今天刑事警卫小程相邀的这次看似无关痛痒的案件调查过程中再度与之前案子里的当事人马保宝相遇,是不是又过于巧合了一些呢? 在以往生活中,那些明明与孙义荣毫无关系的案件总是在不停地追赶他,或者是索性迎面而来与他撞个满怀。 最近,他似乎又摊上了类似的巧合。 第七十七章 室友群 第78章 室友群 13号这天晚上,陈玄度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的私人群。 群内的成员总共四人,分别是自己,陆修言,马保宝,柏玖霖。再看到这群的名字是直白的312室室友群,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陈玄度对于其中“柏玖霖”这个名字略感陌生。 起初,陈玄度还以为这是那位三年级上学期因病退学的室友。翻看了群名片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柏玖霖”就是生物系“学霸”同学的名字。 “学霸”和大家同寝室的时间最短,只有短短两三个月,初见面的时候,对方的绰号还是叫“八九零学霸”来着。 原以为八九零是“学霸”高考获得的分数,890分。 陈玄度现在才回过味来,敢情这八九零是“柏玖霖”的谐音啊! 此时,一见到陈玄度接受了入群邀请,陆修言立马跳了出来私信他,向他解释了一番。 从陆修言的口中,陈玄度得知最开始是“保哥”与“学霸”聊起了最近公司里发生的事,于是“学霸”提议就之前的案件建个群好好聊聊。 下一个被拉进来的是陆修言。接下去,陆修言迅速将陈玄度也给拉了进来。 进群时,入群欢迎词上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写得是关于建群的初衷。 群主“保哥”先是解释,建群的理由是叙旧;后面又补充,契机是他所在的公司最近来了个熟人。 “保哥”提到的熟人是之前娄阿姨的案件中有过几面之缘的某位警卫叔叔。 看到这里,陈玄度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就记起之前给自己和小陆做笔录时,行为举止较为古怪的那个警务人员。 当时那家伙眼神犀利却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放到现在,陈玄度如果看到类似的情况,只会疑心自己看到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个“负能量”之类的东西。 不过,在“保哥”嘴里,昨天的那位警卫叔叔却是相当和蔼,甚至还十分善解人意,与“行为古怪”完全搭不上边,于是陈玄度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入群不久,视频聊天邀请的图标不断闪动,片刻之后,这几人进入聊天室。 屏幕上四个不大的框框里,几个月不见,这四位初入社会的大学生都有了些许外貌上的变化: 陆修言的头发更长了,可能是刚洗了澡的关系,他套着宽松的袍子,披头散发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流浪歌手; “保哥”的脸明显圆了一圈,看起来生活工作都相当顺心的样子; “学霸”柏玖霖不知是在哪里应酬,居然穿得相当周正,与其他人随时准备入寝的装扮有着很大的区别。 四个人隔着屏幕相互观望,陆修言见到陈玄度全新的装扮,自然是露出了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保哥”这咋咋呼呼的性格依旧没变,夸张地喊出声: “欸!陈玄度,你怎么变好看了!你学化妆啦?” “额.......”陈玄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番直球般的表达,好在“学霸”及时接话道: “工作以后,会捯饬自己很正常。” 说这句话的时候,“学霸”刻意地摸了摸自己梳理整齐的大背头,紧了紧胸前印有化学公式图案的领带。陆修言也笑着打着圆场: “哈哈哈哈,你脑洞还是那么大,说什么学化妆的。” “保哥”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陈玄度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他无意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赶紧转移话题说道: “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诶?倒是你们之前说了什么,我都没看到,现在正好说给我听听。” 陆修言会意地帮忙一起转移话题: “哦,我们说到,那个警卫找保宝要一些资料,不过中间出了点问题,对吧?” “保哥”接话道: “对。刚才我又确认了一下,这份给警卫叔叔的资料里面的的确是少了点东西?你们说我该不该管这事?” 陈玄度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啊,管什么?” “学霸”最先有了反应:“你确定不是你看走眼了?” “保哥”回答:“向天发誓,总文件夹的容量都缩水近一半,肯定是比我之前整理搜集到得要少。” “学霸”继续询问:“那之前,还有谁经手过这个文件?” “保哥”回答:“有好几个人经手,不过他们都只看到其中一部分。要说看到全部的,嗯,就是我们老总,他平时都不管这些的,这次又忽然特别关心的样子。” 听罢这个回答,“学霸”干脆地建议:“那你最好别插手了。” 沉默片刻,“保哥”心有不甘看向其他人:“喂,你们两个,也给点意见好不好。” 陆修言问道:“被删掉的部分不会是涉及到你们公司的利益或者机密了吧?” “保哥”不假思索地干脆回答:“唔,有可能。” 陆修言马上回应:“那听学霸的吧,最好别插手了。” 此刻,陈玄度终于听明白,敢情“保哥”公司的老总为了隐瞒什么事,向都市警卫谎报了某些情报。 犹豫半天,他附和陆修言说了句:“我也这么觉得。” “好吧好吧。” “保哥”依旧有些不甘心,继而说道,“可恶,早知道就该先全部复制一份,好好研究一下的。” “学霸”提醒“保哥”道:“虽然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有可能会这么做。不过,你应该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 陆修言赞同道:“对啊,你别闹啦。” “保哥”无奈放弃:“知道了......” 说完与“保哥”公司相关的事情,四人开始闲聊天。 陈玄度注意到“学霸”在此期间不断整理仪容仪表,试图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于是刻意插话提问: “欸,你们研究所现在还在上班呐?” “是的,我们研究所开了一个重要的内部会议,开了整整一天。这不,现在刚到家。” “学霸”自豪地回答。其余二人也由此注意到了“学霸”的正装打扮以及对方泛青的下巴。“保哥”顿时来了兴趣,八卦地打探: “什么重要会议?是关于啥高科技的?” “嗯........” 虽然具体的内容不能透露,柏玖霖还是大概地介绍了他们研究所近期研发的一种天然的介质,似乎对生物体的修复、寿命的延长都有一定的影响。 就此,几个人开始讨论起“学霸”研究所的新发现。 陆修言聊到一半似乎是去上厕所了,陈玄度则在旁边搜索起“学霸”现在上班的这个名为uidp的研究所。 研究所名字的uidp不知是什么英文短语的缩写,与个人发展计划的缩写、或是某个境外教育集团都没有什么关系。在注册汉语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特地选择了“优爱大棚”这样的译音直翻。 “优爱大棚”虽然听起来近似某个幼儿课外教育组织的名字,实际上却是近期生化研究行业的标杆企业。 前段时间,陈玄度作为公司培养新人项目中的一员,刚随着组长去过一个高端品牌产品的发布研讨会。 在研讨会上,支持人不断重复着这个拗口的名字,令他印象深刻。 ‘欸,这个还可以聊聊。’ 于是陈玄度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加入到那二人的讨论之中。 第七十八章 整容医生唐医生(一) 第79章 整容医生唐医生(一) 这天,陈玄度被拉进了大学室友群。 几位老室友从最近“保哥”在公司遇到的熟人都市警卫,聊到了“学霸”新上班的生物研究所。 不过,聊着聊着,众人的话题渐渐发生了偏移。 “学霸”没来由地吐槽起现在的某些所谓高新产品相当不靠谱,“保哥”对此观点也相当赞同,频频插话补充。 “石墨烯、富勒烯,这些无非都是基于消除自由基原理,问题是即便加进去以后,别提人体的吸收和再利用了,还胡扯能改变基因的就有点过份了.....” “是呀是呀,什么护肤品、保健品只要在名字里加个纳米,再套个‘强化增溶技术’的专业术语就能卖上个大价钱。我还真是服了,那些人是傻子吗?钱也太容易赚了吧......” 陈玄度一时插不上嘴,因为“保哥”与“学霸”的交谈中混合着不少他听不懂的名词。 就在那二人说得唾沫横飞的时候,出去开小差的陆修言不知何时回来,插上一句: “保宝,那个警卫的证件上写得是啥来着?还记得吗?” “保哥”歪歪脑袋立刻回答道: “噢,台头好像是雨澜市都市警卫局网络安全保卫总队刑事九课什么的.....我看得很清楚,他说他姓孙。” 听罢这话,陆修言表情略显夸张地提醒: “哇,这可不是普通的民事警卫,好像是网络警卫来着。” “网络警卫?就是在网上查小黄图的那种?” “保哥”再次脱口而出,下一秒他察觉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马上把嘴紧紧闭上。 “为什么会有网警参与到上次的调查里面?” 陆修言抠了抠下巴,仿佛在那里自问自答, “呃?上次我们学校的事还牵连出什么网络犯罪的案子了吗?” 说完这句,屏幕上“学霸”和“保哥”的画面仿佛变为了静止。不知为何,接下去他们二人全然都没了继续交流的兴致,先后找了理由下了线。 当屏幕上只剩两个人时,陆修言的脸上露出一贯使坏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哎呀,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这俩小子指不定在网上弄些什么,心虚了,哈哈哈哈。” 很快,陆修言也表示有事要去忙,当天的视频聊天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 隔天早上,陈玄度在公司里接到一个出外勤的工作,看着组长在群里发来的地址,他懵了: ‘这,这不就是前几天才去过的地方嘛?’ 等到了目的地,他果然见到发带姐姐一身白领的打扮站在“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侧门。 “发带姐姐,早!” 陈玄度和对方打过招呼,便在心里嘀咕起来: ‘等我试用期结束,看你上哪儿去差遣我。’ 发带姐姐一如既往地在那里倚老卖老地下达命令: “这段时间,对外你就说是我的助理,明白了吗?” “好。” 陈玄度嘴上答应,手却不自觉地薅起了头顶的头发,如同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下达完命令,发带姐姐仿佛电脑宕机了一样,眼神空洞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等了半天,都不见这位姐姐有任何动静。 陈玄度正待上前询问‘今天到底是找我来干嘛的?’,却见到对方脸上那灵魂出窍般的表情一瞬间转换成了金牌销售的商用微笑。 “方女士,你来了。” 陈玄度转过脸,就见身着黑底彩色圆点连衣裙的方女士出现在附近。方女士挥手催促大家一同前往,兴奋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来了来了,快快快,我们快点进去。” 依旧和上次一样,还是方女士自来熟地率先冲进了美容中心的侧门。 陈玄度望着这位女士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只飞扑烛火的花蛾子。 . 当眼前的灰雾逐渐弥漫开来,方女士和发带姐姐的身影从影影绰绰变地模糊不清,很快就看不见了。 再次行走于这个如同防空洞一般的通道里,陈玄度开始猜想这次发带姐姐打算从方女士身上弄出什么奇怪的负能量来。 就上次“贰髦”吞噬了部分“花花公母”之后得到的巨型体量,接下去还能有怎样的进阶发展,对此他想象不出来。 不过,今天他在门外并没有留意到任何异常。 可以说,没有异常其实也是一种异常。 于是打开面前的双开门,进入这片与x空间无缝衔接的医院里面之后,陈玄度急切地观察了一下发带姐姐的后背。 果不其然,“贰髦”又恢复到了先前在11号宿舍楼里初见的尺寸,甚至还小了那么一点点。 ‘嗯?这贰髦是可以收缩自如,还是会消耗排泄来着?’ 陈玄度的脑袋里不知怎么就跳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猜想。 此次,小护士直接带领陈玄度等人进入了看诊区正中间的那一间。 诊室门打开之后,只见一位笑容可掬的男医生端坐在灰绿色的单人沙发椅上,等候多时的样子。 陈玄度扫视一圈,发现这主间诊室明显与上次的初诊诊室有些不同,除了室内的摆设相对豪华一些,结构上也多了一扇通往别处的门洞。 此时,门洞上挂着一道长帘子,看不清通往何处。陈玄度正在探头张望,就听领路的小护士介绍道: “这位是这里的主治医生,唐医生。” 小护士说完便转移到了医生的旁边站立。 方女士在茶几对面的单人椅上坐下后,陈玄度也找了个角落坐好。 陈玄度并不知道自己跟来是干什么的,或许只是个增加可信度的摆设,反正他觉得不用说话也挺省心的。 坐稳后,他暗自打量起几乎是塌陷在沙发中的这位唐医生。 唐医生显得十分年轻,看上去年龄不会超过30岁。 眯缝的眼睛,红润的脸庞带着一丝祥和,加上此刻的坐姿,感觉上与庙里供奉的佛像有几分接近。 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生命之弦”,陈玄度暂时没发现任何异样。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就是唐医生的脸部被一层雾气所围绕,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 在这种若影若现的雾气遮蔽之下,唐医生的脸部看起来与发带姐姐在x空间内时常显现出的混沌面目多了些相似。 不过盯久一些,陈玄度就发现这雾气在逐步凝固,继而转变成为一张薄薄的面具。 这面具上还画着淡淡的人脸妆面,似乎就是这种妆面使得唐医生表面上呈现出一种笑脸相迎的态势。 说到面具,陈玄度记得了上次同“陆超联盟”追捕怪物时遇到的那些秘密警卫,他们好像也带着类似的东西。 经过进一步联想,他又记起了初诊女医生介绍过的另一种整容项目,那种好似游戏加buff的短效整形,比对当下所见,他忍不住怀疑: ‘难道这看起来由雾气转变的面具就是那种整容项目?’ 陈玄度再度认真看过去,渐渐穿透了面具的伪装,看出此时唐医生脸上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对方的眼下硕大的眼袋和厚重的黑眼圈也暴露无疑。 ‘欸?唐医生这样子,嗯......看起来更像是一只熊猫才对。’ 陈玄度收回了之前的关于佛像的初步印象,对唐医生的外形给予重新界定。 等了好一会儿,唐医生都不曾开口说话,陈玄度侧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了。 他有些不太明白当前的状况。 ‘欸?不是应该会很多内容要交流的嘛?怎么唐医生一点都不着急呢?’ “咳咳。” 发带姐姐清了清喉咙,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唐医生!是目前唯一掌握这项医美技术的人。所以,所有的手术都是由他主刀的!” 发带姐姐介绍的声音比往常都要洪亮,并且在不断拔高,似乎在提醒这位唐医生该工作了, “.....现在,一共完成了这两种手术,共计五千,二百,七十一例。” ‘什么什么?五千多台手术!’ 第七十九章 整容医生唐医生(二) 第80章 整容医生唐医生(二) ‘什么什么?五千多台手术!’ 听到这个数字陈玄度不觉咂舌,这么多台手术,是如何实现的? 陈玄度的脑袋里快速算了一下时间安排,就算一天平均完成四台手术,一周工作六天,这么多手术也大概需要五年时间。 而这家野鸡医院据说才建了三年。 虽说x空间里的时间和现实不同,可做手术的人是实打实干了那么长的时间,没办法偷懒。 这说明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手术所需的时间很短,另一种可能是唐医生被无情地压榨了。否则就从时间上,是很难达到这个业绩的。 擅长察言观色的方女士听罢这些话,左右看了看在场人的反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或许她也察觉到唐医生的状态和刚才发带姐姐口中的数据都有点不靠谱。 “前不久的那位的是比较成功的一例。” 发带姐姐冷不丁补充了一句,话里指的多半还是之前众人遇到过的女团核心成员。 听到发带姐姐的话,方女士眼中立马焕发出了神采,耐心聆听小护士接下去介绍的术前术后注意事项。 陈玄度略感无语,这方女士怎么就那么好骗呢? 也不知道女团成员的成功案例有什么魔力,就和催眠时的提示语一样。无论医院方面说出多么不合理的内容,只要把那位女团成员搬出来,方女士都会趋之若鹜,言听计从。 接下去,陈玄度竖起耳朵一同听了听那些注意事项。 术前的要求十分普通,无非是忌口烟酒、充足睡眠等等。 可术后这个的要求,听起来就相当古怪了。 说什么生病不能前往其他医院,必须要回来通过唐医生的治疗。似乎不遵守合同上的条例就算违约,而且这违约金还高得吓人。 方女士越听脸色越是尴尬,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唐医生,你除了整容手术,其他病也都能看的嘛?” 方女士的言下之意就是认为这不太可能,陈玄度也觉得问到了重点上,于是抬眼望过去,希望得到合理的解释。 而那个唐医生依旧一副眯眯笑的模样,没做任何回答。 在陈玄度地仔细辨认之下,他发现这家伙并不是在摆架子,居然是睡着了。 ‘我去,这也行。’ 陈玄度内心吐槽完,侧目看向身旁,果然发现发带姐姐的脸色铁青,一副随时会爆发的模样。 可唐医生对此毫不在意,还在沙发里安详地打着瞌睡,就差没打呼出声了。 诊室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焦灼了起来。 “005、006号顾客请注意!请到总服务台报道!” 005是陈玄度今天拿到的号码。 他听到广播里的通知,率先起立,抢在其他人之前急匆匆跑了出去。 其实,他并不是多么配合此地的特殊规定,只是当下急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不想夹在发带姐姐与唐医生中间惨遭连累而已。 接下去的时间里,陈玄度再没听到广播呼唤自己的编号,只听到两次呼唤006号方女士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候诊室里待得实在太无聊,他决定回去看看。 才跨出那扇双开门没多远,陈玄度就与方女士打了个照面。见到对方脸上心满意足的表情,陈玄度猜想是唐医生睡醒后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解释。 方女士风风火火地走向服务台,修长的小腿上赫然多了一条黑线。 有了前车之鉴,陈玄度不由得朝着方女士那里多看了两眼。确认了对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负能量所幻化的,也没用被负能量控制的迹象,陈玄度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趁方女士走远一些,陈玄度假意系鞋带,实则伸手抓起了地上的那条黑线。 黑线一握到手里,他立刻感应到了“贰髦”的存在。 ‘这就定下契约了吗?’ 在陈玄度替方女士感到惋惜的同时,他也从黑线的另一端感受到了来自“贰髦”的怒意。 “吱吱嘎嘎哇哇!” 这黑毛小鼬的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可能是,“你小子再没事摸我,当心我揍你!” ‘你以为我想摸你吗?!’ 陈玄度撇撇嘴,悻悻然放下了手中的黑线。 等陈玄度回到刚才的那间诊室,推开门,他就听发带姐姐正像位大领导那般严肃地训话: “要时刻记得你现在是一个医生。” 瞥见到陈玄度进来,唐医生忽然情绪狂躁地大喊了起来: “啊啊啊烦死了!现在每天都有好多人来医院,晚上还要做手术,我受够了!还不如和以前那样,乐得清静。” 那家伙的脸上在旁人看来依旧是微笑的表情,只有陈玄度能看清,对方微笑下的真实面容是稍显扭曲的。 不过,陈玄度很想知道唐医生做了这么多台手术究竟赚了多少钱。 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唐医生刚才的那番话是在凡尔赛。 此刻,发带姐姐斜眼冷哼: “呵呵,你想什么时候结束这一切,我都可以帮你。” 听到这话,唐医生立马停下抱怨,换了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努力解释道: “哎,没有,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我可一点都不想回到过去那种苦逼的日子。 就是,你知道人是不能一直工作下去的,中间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不然会翘辫子的,对吧。 现在什么都好,就是太紧凑了点,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去度个假什么的? 嘻嘻。” 陈玄度惊讶地看着唐医生,难以相信刚才的话是从一个做了五千多台高难度手术的医生嘴里说出来的。 这种撒娇式的口吻让这位唐医生看起来越发像一只“熊猫”了,仿佛下一秒对方就会掏出一只大皮球做出四脚顶球的杂耍动作,然后继续恶意卖萌。 发带姐姐似乎完全不吃唐医生这一套,依旧表情冷淡地回答: “快了,再过半个月。” “耶!” “不过,在剩下的时间里,你需要把后续的事情全部安排好。” “什么?全部?” 唐医生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斩钉截铁道, “行!我又不是没忙过,这算什么!哎,小case!” 说完这话,唐医生再次瞥了一眼陈玄度,小心地开口询问: “这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发带姐姐一个冷眼甩过去,嘴里蹦出五个字: “管好你自己。” “哎,好嘞。” 医生嘴里乖巧地答应,眼睛还是不停地瞥过来,上下打量着陈玄度。陈玄度回望过去,感受到唐医生眼神中的探究,他心中苦楚: ‘别看我好不好,我就是个打杂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发带姐姐望向时钟再度皱眉,医生见状立刻献媚地插嘴: “她又迟到了。” 她? 看起来他们约了什么人? 发带姐姐转头对陈玄度说: “你不用在这里耗着,先回候诊室等,待会儿听广播通知。” 陈玄度自知此地的特殊之处,不敢怠慢,轻轻点头,快速起身离开。临到门口的时候只听那位唐医生用埋怨的口气嗔怪道: “唔?小蓟姐,这小子到底是你什么人,你怎么对他那么好?” 对于这样的问题,发带姐姐自然是不屑回答的。 陈玄度听到这些,却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本想纠正对方的措词,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他只在心里苦涩自嘲: ‘我能是她什么人?!不就是一份备用粮么。’ 第八十章 手术(一) 第81章 手术(一) 因为无聊,陈玄度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会到穹顶大厅内找个地方坐一会儿,顺带观察此地这个全新的x空间的状况。 和之前见过的几个x空间不同,与这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相连的x空间里明显多了一丝人为加商业的气息。 而且对称的二十四扇双开门,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周易八卦。 陈玄度虽然没有研究过,却也对八卦阵的样子有所耳闻。 通过实时的广播,他还注意到这里每天的号码最多只叫到12号,12是24的一半,也就是候诊室总共的间数。 ‘所以说,这里的布局是与八卦阵、与道家有什么关联吗?’陈玄度想不出个所以然。 今天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那些人应该都是来初诊的,顶多用时两轮十分钟,便完成第一次就诊离开。 陈玄度发现,一到十二之间的候诊室内有几个号码换了好几批不同的顾客进出。回想上次自己提出的疑问,如果有更多的人同时冲进这里的x空间会发生什么情况? 通过刚才的观察,陈玄度得到了这样的提示,这里的门明显是用来分流人群。 所以无论多少人进来,都会按照这十二个号码的顺序,依次通过这十二个门进入此地。不过,每次只有不超过十二个的人待在空间里,其中包含医生护士在内。 同样的,每当离开一个人,下一位顾客就填补此号码的空缺进到这个空间里。 只是,陈玄度还有两个疑问。 第一是,为什么要分流人群?单纯是为了避免混乱?还是说x空间有超负荷的缺陷? 第二是,之前等待的人又去了哪里?他们在等待的过程中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和空间感的错乱吗?如果能感受到,会因此心生恐惧吗? 似乎,这依旧是他无法解答的。 今天,在候诊室与诊室间奔波的过程里,陈玄度还察觉到一个现象。 初诊女医生和护士们都需要遵循十分钟进出的规则; 似乎发带姐姐完全不用忌讳x空间的状况,可以在里面随便停留,进出自如; 主治医师唐医生也是直接等在诊室内,之后没见到他出来休整过。 发带姐姐的身份特殊,或许用了不一般的方法规避了空间对她的影响,可唐医生又是如何做到避免身体僵硬变为石像的呢? 陈玄度此刻还不能判断唐医生是否是超能力者,他没从对方的“生命之弦”看出端义。 可基于唐医生是手术的主导者,或许这种“手术”本身就是某种超能力的存在。 回想上次参与的“陆超联盟”的追捕活动,“控电者”罗勇雷那么快就同意撤离并没有滞留探索,想必也是知晓x空间的特殊性才做出的决定。 由此来看,超能力者并没有天然抗衡x空间里规则的本领。所以,即便唐医生是超能力者,也是要遵循这里的规律的。 ‘除非,唐医生也不是人?’ 不不不,陈玄度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臆想。 有一种解释比较合理,那就是唐医生也用到了发带姐姐那种不一般的方式,来规避x空间对自身的影响。 看来,发带姐姐的方法对人类也是适用的。 ‘欸,等等。如果我和唐医生混熟一些,应该能从他那里打听到更多的东西。这样总比去问发带姐姐强。’ 在陈玄度胡思乱想的时候,广播里叫到了他的编号,于是陈玄度从角落里起身,轻车熟路地向主诊室跑去。 再次进入房间内,陈玄度被里面的状况吓了一跳。他惊讶地发现诊室里除了唐医生和发带姐姐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而且这还是个熟人。 那位艺名为“薇罗妮卡”的女主播居然坐在属于患者的座位上,正哭得梨花带雨的。 “你们知道吗,那个没良心的竟然说让我先把孩子生下来,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是他的孩子再说!呜呜呜。” 果然,最近的事情又是发带姐姐的计划的一部分。 网上的那段所谓的“女主播杀人直播视频”陈玄度也刷过几遍,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所谓的“杀人事件”是假的。 起初,女主播的脸与方女士选择的整容模版如此相似或许只是个巧合。现在当事人坐在这里,和发带姐姐有了交互,那就证实陈玄度的猜测是对的。 陈玄度不自觉低下头盯着“薇罗妮卡”的脸看。 此时,近距离瞧着这张最近红遍全网的脸,原先在整容模版上呈现出来的旧时代感,似乎因为对方高超的化妆技术而变得不怎么明显了。 同时间,“薇罗妮卡”也感受到了陈玄度的注视。 女主播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羞涩,反倒是收起那悲戚戚的表情,毫不避讳地回看过来,开始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走进诊室的这位年轻小伙。 ‘额,这个女的刚才还哭得那么伤心,怎么这会儿又换了副面孔?’ 陈玄度被这没由来的炙热目光盯得难受,被迫转移了视线。忽听发带姐姐清了清喉咙,语气平和地给出一个提议: “你决定好了就马上手术吧。” “马上手术?!” 对此唐医生显然没有把握,他脱口而出道,“那个孩子怎么办.....” “喏,所以我不就把他带来了吗?” 发带姐姐朝陈玄度方向努了努嘴,陈玄度立刻转过头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什么?我?!” 刚才陈玄度正幸灾乐祸发带姐姐搞出那么多事有够忙的,当下听到了自己被提名,顿时慌得不行。 ‘怎么又有我的事啊?’ 陈玄度张开嘴巴想要问清楚缘由,却听女主播“薇罗妮卡”抢先插话说: “可是我的合约还有半年怎么办?我需要付出什么?” 唐医生歪了歪嘴角,不屑地提醒道: “哼,你这么糟蹋这副身体,本来就是毁约行为。” 听到这番指责,“薇罗妮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起来她十分惧怕毁约行为带来的后果。此时,发带姐姐却冷静地表示: “不会罚你的。你赚的钱可以自己留着,等你整回来以后,再帮我做几件事就算两清了。” 一瞬间陈玄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发带姐姐居然还会安慰人的? 听到这个答案的“薇罗妮卡”显然很高兴,她面露喜悦之色,却还是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发问: “那......” “你有话直说。” “我想再整一次.....” 听到“薇罗妮卡”这种得寸进尺的无理要求,唐医生嗤之以鼻。可发带姐姐却浅笑一声,眨眨眼回答对方: “当然没问题了,等你先清了这次的契约再说。” “好。” 原来如此。 新闻里说的整容整上瘾还真是确有其事,难怪这里的生意源源不断,居然做了五千多台手术,敢情都是尝到甜头的回头客。 陈玄度抬起头眼见时间的流逝,又不得不率先离开这里,前去候诊室休整。 在候诊室里,他坐在长椅上胡乱猜想着之后发带姐姐到底会找他帮什么忙,不觉有些失神。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进出次数多了些的关系,他的身体明显感觉有些不适。也不是单纯的晕眩,而是觉得意识涣散,有种莫名的抽离感。 这感觉和上次在发带姐姐的租屋里的遭遇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烈。 ‘在这里上班的话,也是挺不容易的。’ 陈玄度感慨之余,也对初诊女医生和护士们有些佩服。 当广播里再次呼唤他的号码时,陈玄度回到了主诊室内。此时的房间里,唐医生和女主播都不见了踪影。 不远处,发带姐姐半撩着主诊室里第二扇门洞上的布帘,在那里等他。 “跟我来。” 第八十一章 手术(二) 第82章 手术(二) 在发带姐姐的带领下,陈玄度穿过一条长长的透明过道,从另一扇小门里钻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他觉得很熟悉。 细想之下,陈玄度明白了此处的“黎难大人”复刻的应该是“都市丽人美容中心”大厅的布局。 只不过此时的这个大厅里空空荡荡,就像未经装修的毛胚房,而且美容中心原本朝外的大门也只是个大敞的窟窿。 从窟窿里能窥见到些许外面的景色,那里似乎也和现实中的状况略有不同。 容不得陈玄度想要走出这个门洞到外面一探究竟,他就听见发带姐姐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过来。” 此时,在大厅的正中央,在发带姐姐的身旁,停着一台“黎难”材质的移动病床,上面躺着的则是那位女主播“薇罗妮卡”。 陈玄度配合地靠近过去,瞧见那“薇罗妮卡”身穿白色的病号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进入了麻醉状态。 不过,病床边并没有配备常见的麻醉输液以及其他维生设备,病人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这情景同从小就经常住院的陈玄度以往看到的术前准备,有相当大的差别。 另外,此刻除了“薇罗妮卡”的头顶上方,在她的腹部位置也出现了一条额外的“生命之弦”。 这两条“弦”在身体上方逐渐纠缠在一起,时隐时现地伸展向不知何处的虚空。 想起刚才偶然听到的谈话里关于孩子的部分,陈玄度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那是,一个另外的生命?’ 陈玄度头一次观察到这样的情况,毕竟在日常生活中,他一个年轻男性不会没事去关注孕妇这类人群的动向。 ‘原来,孕妇的生命之弦是这样的。’ 陈玄度还算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此刻,看到“薇罗妮卡”腹部位置出现的那条“生命之弦”,他明白了“生命之弦”就是从人类的脑部生长出来的。 或许,用“生长”来形容不太合适。 陈玄度暂时也找不到更确切的词,毕竟“生命之弦”只在他眼中存在,是他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独特手段。 “生命之弦”究竟属于什么范畴,这种常识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正常认知范围。 眼前这两条“生命之弦”纠缠在一起并发出类似风铃般的共振,望着这全新的一幕,陈玄度深感震撼。 此时,病床另一边,在发带姐姐背后的“贰髦”立起了身子。 这次,“贰髦”没发出那种恼人的“嘎吱吱”的磨牙声,而是消无声息地如同一个幽暗幻影,探出了半截身子。 “贰髦”呈现出十分清晰完整的鼬类动物外轮廓。只是过分短小的手臂,同细长的身体有点不成比例。 “额!” 接下去,陈玄度惊恐地看到“贰髦”再次张开了那张深渊巨口。 好在,那家伙只是伸手进去剔了剔牙。 等那只短小的手臂收了回来,小爪子翻了个面,掌心多了一枚晶莹的钉子。 这枚似乎是“黎难”材质的三角锥型大钉子,在“贰髦”黑雾缠绕的手掌衬托下显得更为璀璨华目。 陈玄度一时看入了神,直到听见发带姐姐开口吩咐才有所惊醒。 “我要你做的,是把她们分开,然后把孩子的固定到这上面。” ‘分开?固定?’ 陈玄度犹豫地接过大钉子,觉得自己无从下手,“这........” 他翻转观察着钉子,猜想上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可以一劳永逸。 可惜,陈玄度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根近5寸来长的钉子非但光滑没有毛刺,跟别说存在着类似机关凸起的装置了。唯一特别的地方是,大钉子顶端与一根正常材质的红绳子相连。 “你能行的。” 发带姐姐出言鼓励。 望着那双溜圆有神的眼睛,陈玄度不知道这位姐姐的自信来源是什么。 而且他注意到,为什么对方能准确地描述出“她们”以及“孩子的”这样的词汇,难道说.....? 接下来发带姐姐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以前,你外婆就能做到这些。” “什么!我外婆?” 这句话听得陈玄度的额头上青筋微爆,果然,发带姐姐认识自己的外婆。 他曾经猜测过,在外婆过世的当天,在同一家医院里遇到发带姐姐,并非是什么巧合的事情。现在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对方就这么承认了,一时间心里各种猜想再次翻涌起来。 此刻,他没有说话,而是习惯性地聆听发带姐姐继续解释下去。 在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陈玄度却失望地等来这么一句话。 “你好好做,我就告诉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啊,什么意思,想要等价交换呐?不不不,这分明是pua!’ 接触到现在,陈玄度觉得这位姑奶奶是得寸进尺惯了。在摸清陈玄度的底线之后,发带姐姐总是试图付出最小的代价来换取他的最大利用价值。 不过,外婆的事情是陈玄度很渴望了解的,这次发带姐姐算是精准地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好......这是你说的。” 陈玄度决定暂时相信发带姐姐会信守诺言。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做完眼前的活计,也来得及听对方的解释。 换个思路想想,自从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能力,他不是一直都在渴望进行能力的训练吗? 眼前的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是如此实感的操作,哪怕有发带姐姐在旁边做后援,陈玄度还是感觉有些没把握。 ‘总要跨出这一步的,试试就试试。’ 陈玄度咬咬牙,集中精神朝“薇罗尼卡”的头部及腹部分别伸出手掌。 像往常一样,生命之弦无风自动地就拐进了他的手掌之内。 触碰弦的那一刻,许多奇怪零碎的画面进入到陈玄度的脑海之中。 首先是一个方脸的年轻女孩借着玻璃幕墙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转脸看向学校门口走出来的一群男生; 接着是女孩与一个男生交欢的体验,满是头晕目眩的视线交汇,加上感官交融的肌肤之亲; 然后是一段女孩四处奔跑慌乱搜寻某人的过场,等脚步停滞之后,陈玄度感受到的是怅然若失地悲愤与哀伤。 那些代入女孩经历的记忆,不断冲击着陈玄度的脑海。 那些刺激时而让他脸红心跳,时而让他难忍伤悲。 当下,陈玄度这才意识到自己能力的可怕之处,在窥探到别人隐秘的时候,他必然也会感同身受。然而那些来自不同性别、不同境遇的切身感受,他是否能承受得住呢? 陈玄度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冒出了一层白毛汗来,他只得咬紧牙冠屏气凝神,才勉强扛了过去。 扛过最初的五感冲击,接下去,陈玄度分别将左右手的两股“弦”握紧,蓄力片刻,准备一鼓作气将这对“母子”拆散。 就在手腕发力之时,刹那间,一道尖利的孩童啼哭声贯穿了陈玄度的耳膜,一阵灼烧感掠过他握有胎儿那股“弦”的掌心。 吃痛间,陈玄度不得不松开了手。 第八十二章 手术(三) 第83章 手术(三) 今天,发带姐姐叫陈玄度来的目的居然是让他把“薇罗尼卡”与腹中胎儿的“生命之弦”分开。 陈玄度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进行如此实际的操作,不免没什么把握。 很快,陈玄度的初步尝试失败了。 那尚未出生的胎儿,仿佛是知晓了即将与母亲分离的命运,发出了悲鸣之声。 那声音似是无助害怕的呐喊,也像是强烈愤怒的抗议。 灼烧感掠过陈玄度握有胎儿“生命之弦”的掌心。 吃痛间,陈玄度不得不松开手。 看来,强行分离是不行的,或许要换种柔和的方式才可以。 见到满头大汗的陈玄度,“贰髦”身子往前探了探,打算施以援手,而此时,小蓟姐却摇头将“贰髦”阻挡了回去。 陈玄度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这一幕,还在那里盯着手里的“弦”苦思冥想的。 他回想起自己五六岁时与家母隔栏而望的经历。 当时陈玄度并不知道妈妈因为外婆的离世备受打击,精神上出了问题,他总是绞尽脑汁见缝插针般溜进卧房,赖在妈妈身边不走。 小孩子是离不开母亲的,陈玄度很能理解为什么刚才自己的举动会遭到那般强烈地反抗。 或许还是要从“薇罗尼卡”这边着手才行。 于是陈玄度高高举起右手上的弦。 “薇罗尼卡”的人生好似流水般倾泻进陈玄度的脑中。 女孩的喜怒哀乐、苦痛伤悲如同小溪中阻挡水流前进的那些鹅卵石,不断荡开涟漪,振动着他的心。 陈玄度的左手化为一把利剪,使劲一挥,便将这些独立于“薇罗尼卡”内心的部分剥离出去。 他看到与“胎儿”相连的那部分只剩下了可怜的几十条。 接下去,陈玄度抽丝剥茧,将剩余的这几十根“薇罗尼卡”的弦从“胎儿”处逐一抽离。 每抽掉一根,便能听到一声婴儿啼哭传来。 直到抽掉最后的一根,那道虚幻弱小的“生命之弦”软趴趴倒向另一边。“薇罗尼卡”的“弦”则自顾自重新组合缠绕,连接向虚空的不知何处。 陈玄度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终于完成了分离的工作。 此时此刻,“胎儿”那边就像一株缺乏养分即将蔫萎的幼苗那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陈玄度朝这弱小无助的“生命之弦”伸出手,“弦”便扭曲着,晃晃悠悠地朝他的掌心飘过来。 抓住“弦”的瞬间,一阵海浪般的思绪滚滚而来,席卷向陈玄度的脑内。 大自然所有鲜活生命的灵体仿佛追随这波浪潮逐一经过了陈玄度的眼前,随后一路蓬勃向上,绽放出一朵绚丽璀璨的巨型花朵。 这是“胎儿”在向陈玄度展现那种极度渴望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强烈意愿。 这种坚定的决心瞬间湿润了陈玄度的眼睛。 ‘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帮你的。’ 不知不觉间,陈玄度在心底对面前的“胎儿”做出了承诺。 那“胎儿”似乎也感应到了陈玄度的心意,“生命之弦”温顺地攀附到了他的指尖。 陈玄度眨眨眼睛撇去泪水,引导着手里的这股“弦”,将其轻轻地迂回缠绕在那根“黎难”材质的钉子顶部。 拽了拽,感觉牢固了,陈玄度抬起头对发带姐姐点了点头表示: “弄好了。” “好。” 陈玄度将缠绕“胎儿”的“生命之弦”的大钉子小心翼翼地交付出去。 下一秒,“贰髦”却抓起钉子朝着病床上“薇罗妮卡”的胸腹中间直插而入,同时间小蓟姐的手则将与钉子连在一起的那根红绳绑到“薇罗妮卡”的腰间。 “额!” 陈玄度被这突如其来的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惊呼出来,对方的动作一气呵成已经完成。做完这些,发带姐姐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陈玄度迟疑地发问: “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手术前的准备。” 发带姐姐淡淡地回答。说罢,没再解释什么,而是将病床转了个方向朝着那个大门洞。 陈玄度有些好奇接下去是怎么手术的,于是朝发带姐姐走近了一步。同时间,他却听见对方冷冰冰地甩过来一句话: “回去吧。你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嗯?发带姐姐在打发陈玄度走,并没让他继续参与的意思。 眼看着移动病床消失在门洞背后的空间中,同时间,广播里开始播报: “005号顾客请注意!请到总服务台报道!” 这是陈玄度今天的号码,他的那轮十分钟时间已经到了,他该去候诊室恢复身体去了。 可陈玄度实在是太好奇那样的整容手术究竟是如何完成的,他站在原地思想斗争好几秒,最终还是毅然决心偷偷跟上一窥究竟。 倒霉的是,才走到那个大门洞附近,在缭绕烟雾中隐约看到远处呈现出一座摩天轮模样的东西,他身体的僵硬感突然上涌。 陈玄度咬咬牙踏上几步,想看看清楚再回头,却感觉不光是全身,连眼前都开始浮现叠影。 近期,陈玄度办事都不再像过去那般讲求稳妥了,这次,他似乎又忘了之前有过的前车之鉴。 ‘我太逞强了。’ 想到这里,陈玄度立刻转身往回走。同时他也很懊恼,自己犯了x空间的禁忌却什么都没看到。 ‘要想办法回去,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眼看着连接诊室的过道就在几米开外,陈玄度努力伸长手脚想几步就跳回去。心念之下,眼前那段遥不可及的距离竟然变魔术般地缩短。 ‘太好了!’ 可惜,事情没有他预想得那么顺利,快到入口边的时候,陈玄度还是身体不受控地倒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不轻。 经过身体与地面的撞击,他感觉自己被弹飞了起来。 接下去,陈玄度惊讶地看到了他自己的后背。 第一次目睹自己那稍显消瘦的后背,就像看向一个陌生人的。 半晌,陈玄度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伸出手下意识去抓了抓,想抓住地上的那个“他”的肩膀,好让自己回归正位。 可他的手抓空了。 陈玄度发现自己悬浮后置,逐渐脱离了身体的束缚。 上次在11号宿舍楼的x空间里,他看到“保哥”变成了两个。看来,在x空间内待得过久,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这时候,陈玄度惊觉一件事。 当时那两个“保哥”之间可是连着一根线的,而他与地上的自己之间似乎没有任何联系。 陈玄度四顾搜寻那根线的存在想自救一下,结果却没有什么都找到。 这下,他彻底慌了。 ‘我的线呢?我的线呢!!’ 尽管明白非常不对劲,陈玄度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地上那具趴在那里显得有些滑稽僵硬的身体越来越远。 这时候,通道入口的门帘被人掀开了。 缝隙间有一束光投进此处,恰好照在地上那个陈玄度的后背上。 “到处找你呢。” 接待大厅的小护士探出脑袋,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陈玄度,问道,“额,你怎么啦?” ‘快救我!’ 漂浮半空的陈玄度大声呼喊,可是他与小护士之间就像隔着一层无法交互的屏障,他的声音无法传递过去。 很快,小护士看出了异状,即刻撸起袖子抓住了地上那个陈玄度的手腕。 眼见这小姑娘不知是哪来的蛮力,三下五除二就把高瘦青年给拖出了那过道似的房间,空中的陈玄度见到这一幕,急了。 他如悬停在水塘表面的水黾那般划动起手脚,大声阻止道: ‘欸!欸!你别动我的身体啊!’ 第八十三章 灵魂出窍(一) 第84章 灵魂出窍(一) 半球型穹顶大厅内。 . 接到紧急信号的初诊女医生从第一间候诊室里跑了出来。 她见到小护士顾倩倩拖着僵直得就像一尊雕像般的陈玄度从看诊区的一扇双开门里走了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啦?” “超过时间了。” “这,这可怎么办?” 女医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来此处就职毕竟才半个月的时间,虽然听了很多遍不遵守规定会产生的后果,却没真实遇到过如此的突发事件。 她很难相信这种离奇的说辞,一直以为那只是像众多小公司一样为了标榜自己独有的企业文化所制定出来的某个无聊规定而已。 她甚至一度认为每十分钟就要前往候诊室休整的规定是公司在变相监视员工工作态度的手段,所以在每次进入候诊室的期间,她都不敢摸鱼,而是正襟危坐。 此时,看到当下发生的状况,意识到此地的禁忌是真实存在的,女医生的内心也不免产生了些许的恐慌与动摇。 小护士看起来则完全相反,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先扶他上床去。” “上床?唔?哦!” 女医生迟疑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熟练地跑到角落里推出一副移动病床。接着,她和小护士一起,一个人抬脚,一个人抬手,将陈玄度架到了病床上。 移动好适当的位置,女医生终于松了口气。她开口问道: “现在怎么办?唐医生呢?” “唐医生还在做手术。别慌,没事的。” 小护士十分镇定地安慰女医生,女医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下一秒,小护士瞧着摆着滑稽动作躺在那里的陈玄度,却伸出用手指戳了戳陈玄度僵直的膝盖,咧开嘴笑道: “你还没摸过吧,来试试,真的很硬,哈哈。” “倩倩,你别闹了......” 女医生嘴里阻止,最终没忍住也笑出了声,“嘿嘿。” 二人站在那里捧腹了半天,小护士摇摇脑袋,叹息一声: “看起来挺聪明的,一样这么没脑子。” “嘘......把他推进去吧,走,走。” 接下去,二人打开双开门,轻轻地把陈玄度连同病床一并推进了今天属于他的那间候诊室里。 . 与美容中心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离开了躯壳的束缚,“陈玄度”仿若一只轻巧的燕子,腾空而起。他穿过一道敞开的砖墙砌成的大门洞,飞向室外更为宽广的地方。 “陈玄度”在半空中上下漂浮,时而快速飞行,时而驻足聆听着什么。 他脚下的风景渐渐由成片的石库门花园洋房,变为了惨遭榴弹肆虐的废墟。遍地残垣断壁和东倒西歪的电线杆,呈射线状辐射向西南方向。 烟雾升腾扩散开来,天边的夕阳被这抹黑色烟火所渲染。 “黎难大人”在此地定格出了一片不详的灰红色调。 不过,悬浮在半空的“陈玄度”此时似乎忘了自己是谁,他对满目狼藉也毫不关心,只是不停歇地飞着,努力寻找着什么。 聆听片刻。 很快,他确认了目标,一个转身,朝着与地面炮弹轰炸造成的痕迹截然相反的方向飞速而去。 只飞了一会儿,一架巨型古怪的摩天轮出现在前方。 机器的正中央是一枚黑色的悬浮球状体,铰链般的透明传动器连接着一个个透明的罐子。而且每个罐子里都承载着一个人。 这些人穿着相同的白色袍子,脸上的表情安详超脱,无喜无悲。 “陈玄度”飞到罐子旁,隔着透明的器皿,挨个附耳仔细倾听。他时不时点头或摇头以示回应,仿佛那些人正对他倾述着一个个迥然各异的故事。 在众多人之中,了然于目的是一位穿着特别的汉子。 那汉子没有套着统一的白袍,而是身披轻质盔甲,他的右手掌中还握着一把标枪式样的武器。 “陈玄度”滑翔过去,悬停在了这个器皿前方,望向这位满脸胡茬的汉子。 汉子的脸部大半被一张与盔甲配套的面具所覆盖,尽管对方的胡子如杂草般肆意滋长遮蔽了下半边脸,但是从裸露的眼周皮肤来看,这是个年轻的男性,年龄可能还不到三十岁。 此刻找到了自己搜寻的目标,“陈玄度”像个小孩子般兴奋地跳动了几下,接着他快速探出双手来贴在器皿外侧。 不一会儿,“陈玄度”的手心生出了许多条纤细晶亮的白线,犹如有生命的细长蠕虫那般,穿透了透明器皿的外部壁垒,直直延伸向汉子的面门,随后从目标面具的下方位置钻了进去。 那些白线仿佛是光的虚影,贪婪地搜寻到汉子的额头后,便很快从皮肤的表面隐没而入。它们钻入肌肤后却未伤及肉体,但这样的触碰让汉子很快有了反应,浑身如筛糠般抖动了起来。 一段记忆从汉子脑中投射出来,电光火石间顺着白线传送回“陈玄度”这里。 那是一段汉子与一位女子席地而坐,相拥入眠的回忆。 接收了片刻,“陈玄度”似乎对得到的信息长度不甚满意,他掌心的白线一个翻转,不觉又多出好几束。那些白线仿佛拥有着自己的感官,不断前进探索,贴着面具两侧的空隙处又钻了进去。 顿时,那汉子如遭雷击,身子如过电般抽搐不止。 汉子似乎不愿意再去回忆与之相关的事件细节,眉头逐渐紧锁成结,像是在努力对抗着“陈玄度”的窥探。 可惜,这样的挣扎没起到任何作用。 那簇白线继续膨胀翻滚,不多时填满了面具与汉子之间的缝隙,将整个头部都缠绕了进去。远远看去仿佛是什么白色的怪物在咀啖着汉子的脑袋。 在此番攻势之下,汉子的眼睛陡然睁开,眼中精光迸发。 只见面具下的唇齿被迫开启,喉咙里发出嘶哑地咕噜声,挤出两个字,呼唤出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云裳!” 虽是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汉子只能任凭“陈玄度”像把玩一件玩具般摆弄着自己的思绪。 翻阅着汉子脑海中的那些过往,“陈玄度”心满意足地上翘起嘴角。 “嗨,你!” 忽然间“陈玄度”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转头张望,只见下方叫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装的女孩子。那女孩的面目模糊混沌看不清五官,头顶的发带里却长着另外的一双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正犀利地盯着“陈玄度”看。 同时间,发带中伸出一条黑色的丝带般的东西,直冲“陈玄度”的腰部。“陈玄度”本能地侧了侧身子,轻易化解了攻击。 黑色带子收回的时候,无风自动地再次拐向了“陈玄度”这里。 然而这个漂浮着的少年更像一条滑腻的泥鳅,只是歪了歪上半身,再次轻松躲开了。 “嘻嘻。” “陈玄度”裂开嘴笑了,笑得不带一丝邪魅,甚至让人觉得清爽无比。看着这种如初生孩童般天真美好的笑容,女孩的脸色却越发阴沉起来。 “呵!” 女孩轻哼一声,脸上的混沌之气逐渐升腾而起,她的背后显现出一股黑烟,那股黑烟重新凝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似乎是一只“鼬鼠”的形态,尾巴的长度几乎和身躯差不多。两只小短手加上一张深渊巨口般的大嘴,让这只“鼬鼠”多了一丝史前霸王龙的派头。 从体量上看,少年只有“鼬鼠”十分之一的大小。 可气势上,二者难分伯仲。 不由分说,“鼬鼠”迅速出击,探出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小短手,抓向“陈玄度”的腰间。 第八十四章 灵魂出窍(二) 第85章 灵魂出窍(二) 在“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附近的x空间深处,存在着一座形似“摩天轮”一般的古怪机器,机器上的每一个透明罐子内分别承载着一个“人”。 “陈玄度”把“摩天轮”上的“人”轮番当做玩具来玩。在他耍地起劲的时候,地面的残垣断壁中忽然出现了一位发带里长着眼睛的黑衣女孩。 “嘿你!” 片刻之后,那位女孩又像变魔术一般在身后具现出一只巨型的“鼬鼠”,试图利用“鼬鼠”控制住悬浮于空的的“陈玄度”。 见到对方的举动,“陈玄度”却爽朗地笑了: “嘻嘻。” 很难说,“陈玄度”咧开嘴是单纯在表现他愉快的心情,还是他轻视对手的嘲讽。 不由分说,女孩率先展开行动,她身后的“鼬鼠”探出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小短手,抓向“陈玄度”的腰间。 可惜这一抓同样是落空了,“陈玄度”再次轻易地躲开。 “鼬鼠”并没有停歇,继续前扑,顺势将身后的长尾巴甩了过去。 这条长尾巴仿佛拥有目标定位器一般,几番摆动之下,便在“陈玄度”的身周围起来了一道黑雾般的屏障,使得目标无处闪避。 下一秒,长尾巴收缩成圈,将这位少年五花大绑了起来。 “鼬鼠”用尾巴将“陈玄度”牵制住之后,立刻回过身打算擒获猎物,下一秒它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失算了。 在黑雾里伸出一片白乎乎的东西。 随即只见一对由纤细晶亮的白线缠绕出的粗壮手臂扒着边缘,将里面的“陈玄度”托举了出来。 “陈玄度”的后背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从那道裂口里面居然生长出了另外一对手臂。 这对由白线所构成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长尾巴的围攻,并很快将这条庞然大物举起来,丢回向尾巴的主人这边。 尾巴的主人,“鼬鼠”这边方才接稳尾巴,却见“陈玄度”低头弓背,肩头的那对手臂拆解重组,晶亮的白线从破口中不断喷涌而出。 白线越冒越多,不多时将“陈玄度”的颈夹肌后方硬生生撕扯开一道大口子。 可“陈玄度”对此似乎毫不在意,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也更为灿烂。 “嘻嘻。” 见到这番变故,不知是感同身受到了那肌肤撕裂的痛楚,还是意识到了这种状况的不对劲,女孩的眉梢紧紧地蹙了起来。 果不其然,原先的一字型口子很快裂成了“t”字型,那向下的裂口还在不断下移,几乎要贯穿少年整个后背。 裂口里面似乎有某种别样的生物呼之欲出,试图将少年的这张“皮套”蜕去。 另一边,喷涌出来的那些白线没有停滞不动,而是如同有生命的细长蠕虫那般扭拧成股,在半空拐了个直角便直直冲向“鼬鼠”的面门。 见状,“鼬鼠”迅速反应,长尾巴倏然炸毛成团,以毛团当盾,以盾防御攻击。 下一秒,千万银针般的白线径直插入这团毛团之中,不少还从另一边贯穿而出,做出如此阴狠的攻势之后,“陈玄度”脸上依旧是带着浅浅地笑意。 少年单手一挥,白线横出,将“鼬鼠”的毛团硬生生挖去一大块。 同时女孩的左侧身体连同手臂上面也突然出现了密集的孔洞,仿佛是被许多细针戳出来的一般。 “陈玄度”微笑着收回白线,再次穿刺击中“鼬鼠”。 速度如闪电,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这次不容对手再做攻击,“鼬鼠”使劲将毛团回缩开始扭动尾巴,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现实中难以实现的螺旋状。 “鼬鼠”利用长尾巴裹挟着这些数不清的白线继续翻转扭曲,很快便将悬浮上空的“陈玄度”拉拽下来不少。 因为双方相互纠缠过深,“陈玄度”被拖拽不停下坠,一时间也无法摆脱这种局面。 此时,原本女孩身体上出现的密集孔洞瞬间愈合了。 眼见自己落入败势,“陈玄度”肩头的裂痕忽然朝两边开裂了一些,里面冒出的白线瞬间分成两股,向上延展并相互缠绕成型,幻化出一对白色的翅膀。 呼啦啦,“陈玄度”振翅高飞,一跃飞升回到刚才的高空位置。 这位长出“翅膀”的少年,宛如被贬下凡间的仙童,表情中夹杂着冷漠与不谙世事,望向“鼬鼠”的眼神也如冬日里的寒冰,似乎还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由于二者之间的纠缠尚未消除,“鼬鼠”被迫在“陈玄度”的拖拽之下渐渐失去了先前的优势,反倒是脱离了女孩附近的位置,被带离了残垣之地。 “嘻嘻。” 看样子,这“拔河”的游戏“陈玄度”玩得很是开心。 这时候,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从那台“摩天轮”左侧后方溜溜达达走了出来。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男人拿下脸上的护目镜,又带上。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几次之后,男人眯缝的熊猫眼陡然睁大一倍: “喔咔,怎么闹成这样。” “这是哪儿来的野魂灵?” “哎!是那小子的?” 熊猫眼医生在那里自问自答了一番,女孩也终于没了耐心,她开口吩咐道: “去,准备诱捕器!” “哦!对啊。” 熊猫眼医生一拍大腿有所顿悟,即刻风风火火地跑开去。 “哼!” 从旁指挥的女孩再次发声,她的脸上虽然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混沌之气,脸色却依旧是泛着某种阴森晦郁的青色。 女孩的眼神追随“陈玄度”移动的方向给出指示。 很快,“鼬鼠”不再抵抗,仿佛丧失了反抗的力量整个卷成一陀黑雾状的团团,任由那些白线拖拽着自己离“陈玄度”越来越近。 等接近到一定的距离,“陈玄度”的单手再次抬起在空气中画了个圈,那些裹挟“鼬鼠”的白线有一部分从黑百团中抽出,转而如蜘蛛对付到手的猎物那般缠绕起面前的“战利品”。 毫无征兆地,看似毫无招架之力的“战利品”忽然间有了动作。 那团黑雾中有双眼睛眨了眨,在眼睛的下方、嘴巴的位置猛然间激射出数十几道寒光。 那些寒光迎着“陈玄度”面门而去。 由于距离太过接近,“陈玄度”只得侧身闪躲。这样的闪躲却将后背的那道口子暴露在对手面前。 唰唰唰! 寒光击中白线最为密集的豁口处,下一秒却仿若绵绵的细雨飘进涛涛江河之中,犹如小小的陨石落入浩瀚银河那般杳无音信。 这不痛不痒的攻击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陈玄度”愣了愣,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陈玄度”眼神一怔,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后背。 只见他后背的那道t字型的裂痕在逐步愈合,其间的白线被积压不断回缩。另一边纠缠着“鼬鼠”的白线也被迫逐一剥离开来,退潮般快速缩回“陈玄度”后背的那道裂痕中去。 颓败之势已无法挽回,那对白线缠绕的翅膀也渐渐没了形状,“陈玄度”失去飞行的大部分动力,如风中的落叶无力飘零。 此刻“鼬鼠”恢复初始的模样,闪现回女孩附近。 女孩抬起头,望着先前还淡定的少年转为奋力挣扎的模样,接着微微转头稍挑眉梢,示意身后的“鼬鼠”再次行动。 那“鼬鼠”如一团黑色的旋风,一个飞扑跃向高空,感觉胜券在握的样子。 岂料“陈玄度”并未完全折翼,他不光可以凭空悬浮,他后背的裂痕虽然在“鼬鼠”的偷袭下回缩殆尽,可留下的那星点白线还是有余量重组成一对近乎透明的蜜蜂小翅。 那对小蜂翅拍打出残影,就这么带动着大上很多倍的身躯再次振翅高飞。 只是此时的“陈玄度”飞得相当不稳定,时而高时而低。追逐少年的“鼬鼠”也跟着上蹿下跳的,活像一只在草丛中飞扑蝴蝶的猫咪。 眼前的这只“小虫”太过灵活狡猾了,让敏捷的猎手一次次扑空。 “鼬鼠”也因为一次次的失败,渐渐陷入狂躁,动作变得粗鲁狂野起来。 另一边,刚才的熊猫眼医生推着一辆小推车已经回到这里附近。他展望眼前的战况渐渐看入了迷,嘴里还跟着八卦起来: “哎,这个新人有些生猛啊!怎么,到现在也搞不定吗?” 听到这样的战况解析,任谁都不会高兴,女孩回过头,脸色更为铁青阴沉地催促起医生: “你东西放好了没有?!” “哦,好了。” 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后,巨大的“鼬鼠”开始驱逐起“陈玄度”,想将目标朝诱捕笼的方向赶。 可是这个“陈玄度”似乎早已有了预感,非但没朝着对方预想的方向前行,反而以“摩天轮”为掩体同“鼬鼠”捉起了迷藏。 “小蓟姐,小心机器!那可是吃饭的家伙啊!” 医生急切地提醒着,女孩却似乎完全没在听。 巨大的“鼬鼠”不受控制地一个飞扑,好巧不巧偏偏一掌拍在了离众多罐子汇集的区域上空,劲风扫过,将下方挥手阻挡的医生也给震飞了出去。 医生摔了个屁股墩,他爬起身被迫不断后退着,无奈地开口道: “好好好!就当我没说,您随意。” 见到医生的囧样,“陈玄度”再次展露出那种无邪的笑容, “嘻嘻。” 女孩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个“陈玄度”,神色逐渐复杂。 很快,女孩叹了一口气。 随之,巨大的“鼬鼠”不再追逐少年,而是极速收缩,化为女孩身后的一道黑影。 女孩朝熊猫眼医生使了个眼色,自己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接到撤退信号的熊猫眼医生也蹑手蹑脚地往满地的废墟方向挪动,不多时便悄咪咪地躲藏进了一块破墙的后面。 第八十五章 灵魂出窍(三) 第86章 灵魂出窍(三) 脱离身体的“陈玄度”化为了一位少年,这少年的后背展开一对由晶亮的白线缠绕出的翅膀,犹如坠落的天使降临于此地。 同时间,少年与巨型“鼬鼠”之间的“游戏”也在不断升级中。 从追逐到“拔河”,再从“拔河”到“躲猫猫”。 . 与美容中心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不知什么原因,那位操纵“鼬鼠”的女孩适时地退出了“猫鼠游戏”。 前一秒,“陈玄度”还玩得十分起劲,后一秒,他的另外几位“玩伴”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半天没见到“玩伴”们有动静,“陈玄度”从摩天轮的一个透明罐子背后探出脑袋,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此刻,这偌大的空间内,除了摩天轮上罐子里那些默不作声的“人”之外,就似乎只剩下了“陈玄度”一个。 “陈玄度”呆呆地悬浮在半空,不觉有些怅然若失。他扶着透明罐子的外壳,再次望向里面的那些“人”,却觉得那里对他而言不再有任何吸引。 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探究的动力。 在“陈玄度”百无聊赖之时,某种齿轮环扣的窸窣异响传入他的耳中, “咔嚓嚓嚓。” 少年回过头望了一眼摩天轮方向,发现声音并不是从那里传来的。接着,他把视线下移,四处搜索,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地面残垣断壁环绕的一块空地上。 那里停着一辆覆盖着白布的小推车。 这小推车是什么时出现在那里的,“陈玄度”之前没有注意。 忽然,白布的一角翻动了一下,那里面滚下来一只水晶般的圆球。 这颗“水晶球”落地后并没有一路滚走,而是在小推车附近开始绕圈运动。 很快,水晶球的表面长出了四肢和五官,水晶球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整个变为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在那里一会儿以手洗脸,一会儿转动长长的耳朵,看起来颇为有趣。 不过出于谨慎,“陈玄度”并未靠近,而是处于观望状态。 很快,兔子继续变化,一个高跃跑跳,落地后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小狗甩了甩脑袋长出犄角,又变为了一只小羊。 看到这里,“陈玄度”还是没能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依旧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此时,下方的小羊翻滚在地,后背长出了一副硬壳,骤然变为了一只乌龟;乌龟起身走了几步,四只龟脚又瞬间消失了;接着,一条样子惊悚丑陋的蛇从壳里呈曲线滑行而出。 地面的生物不遗余力地变化着种类、颜色、形态,试图借此吸引少年的目光,有几次那东西甚至变化出了这个星球上不曾存在过的传说级别的神兽,将那片不大的范围挤得满满当当。 可是,“陈玄度”终究丧失了新鲜感,背后的小蜂翅快速扇动起来,连脸也偏转了过去。 “啪嗒”。 一只刚才还生龙活虎恐龙模样的史前生物忽地向下塌陷,瞬间化为了一摊粒子状的小球。原本打算离开的“陈玄度”注意到这一变化,即刻停下动作,瞪着闪亮亮的眼睛,朝那摊粒子瞧去。 不多时,细小的粒子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拂起来,悬浮升空,粒子从一字长龙,变为了首尾相连的无限符号; 接着无限符号的中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其余部分瞬间塌陷,成为了一个三棱锥; 三棱锥的表面逐步凹凸,出现了波浪般的山峰峡谷起伏,将立体的形状拉成了平面; 由粒子组成的平面再次扭曲旋转,直至出现了螺旋体的状态。 那些粒子似乎在演示某种物质的基本验算方法,也像在跳着一种揭示宇宙奥秘的舞蹈。 这番神奇的变化终于引起了“陈玄度”的关注。 看了一会儿,他捺不住好奇心,先是左顾右盼几眼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从掩体背面飞了出来,向着地上靠近过去。 等“陈玄度”来到近前,那团粒子仿佛感应到了观测者的注视,更为卖力地频繁变化起形态。 “陈玄度”在旁边瞧得起劲,右手就不自觉朝粒子方向伸了过去。 可当少年的右手一触碰到这团粒子的表面,全部粒子的颜色瞬间变暗隐匿,而在粒子的周围,陡然显现出一层厚实粘稠的浆糊状的东西。 那东西由外向内不断翻滚着,就像会自我增生的胶质,瞬间缠住了“陈玄度”的右手。 “陈玄度”试图挣脱,却不料这粘稠物质的增殖速度极为迅猛,不多时,这些物质攀着“陈玄度”的皮肤表面将他的上半身层层包裹覆盖住。 “陈玄度”就像被一只有生命的“果冻怪”吞进了肚子,任凭身体如何闪转腾挪,都无法逃脱。 最终,这位少年就这样被完全禁锢住了。 同时间,女孩和熊猫眼医生不知从哪里重新出现,回到此地附近。医生得意地看着在“囚笼”中负隅顽抗的“陈玄度”,感慨道: “这小机关还真是百试百灵啊。” 只听女孩再次发号施令: “快去,把他的身体带过来。” .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内 . 陈玄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整容医生唐医生端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陈玄度眼前是清晰的唐医生的叠影,就像是没戴3d眼镜所看到的3d电影画面。 同时,陈玄度的脑袋里呈现出空洞与充盈并存的古怪状态,他好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而努力回想一切的细节,却只得到一些毫无联系的概念化碎片。 于是陈玄度问唐医生: “这里在哪里?” “是旁边的美容中心,我借了间空病房。” 唐医生将那副眼镜递过来交给陈玄度,望向他的表情却有些杂味纷呈,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呃阿,刚才,我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玄度眼前的叠影逐渐消失,视力恢复正常。 当然了,这实际上并不是带上这副眼镜之后的效果。陈玄度压根就没有什么眼部疾病,眼镜只是他用来伪装和遮挡的道具而已。 此时,陈玄度注意到唐医生脸上的面具已经去除。 这个男人原本的模样并没面具伪装出来地那么可爱温和,而且当下对方那双眯缝眼睛的周围,黑眼圈看起来更甚。 听到陈玄度的问题,唐医生扣扣耳孔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用通俗的说法解释一下,就是,你刚才灵魂出窍了。” 陈玄度坐起身,活动着四肢的关节,只听唐医生还在继续讲述, “不过,你的那个‘魂灵’还真是不一样啊,皮得要命呐。” 觉得没什么障碍,陈玄度就从床上下了地。他再次询问: “唐医生,是你帮我恢复的吗?” 陈玄度的身高让医生抬起头的同时也皱起了眉头。迟疑片刻,唐医生回答: “这不是废话嘛!......怎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玄度晃晃脑袋,回忆了片刻,再次晃了晃脑袋表示: “嗯,......记不清了。” “你不好奇么?” “好奇。” 陈玄度和唐医生对视了片刻,见对方并没打算告诉自己刚才发生的经过,陈玄度习惯性地挠挠头顶接受了现实。 “谢谢。” 陈玄度指了指大门,征询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医生浮夸地做出个请的动作,不过见到陈玄度走到门边,又开口说道: “新人?劝你早点和这个女人划清界限,她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可爱的。” “我知道。” 陈玄度明白对方指的这个女人是发带姐姐,不过“可爱”这样的形容却是从何说起?只听唐医生还在那里阴阳怪气: “哎,你知道啊?我是上了贼船才知道的,你既然现在就知道,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一切还来得及。” 陈玄度打开门准备往外走,听到这些,不由苦笑一声: “我,不是已经站在贼船上了吗?” 听到这句话,医生的表情怔了怔,陈玄度看不到对方脸色的变化,半开玩笑自嘲道, “不过,有可能的话,我宁愿选择跳海。” 这句话一出,医生的脸色立马恢复如常,甚至还换了副殷勤的模样,追上去给陈玄度出谋划策,道: “哎,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无偿帮你的哟。” 第八十六章 踩鸭子事件 第87章 踩鸭子事件 今天早上孙义荣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了菜市场;孙义荣下班回家,父亲又烧了一桌子菜在等他。现在家里除了母亲暂时住院复查的区别,孙家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是差不多这样度过的。 傍晚时分,孙义荣匆匆开门进来,正撞见父亲老孙头端着一盆菜往饭桌那边走。 他们家有二室一厅的大小,十几平方的长方形厅兼具了玄关、客厅与餐厅的功能。大门进来的地方摆着件顶天立地的木质摆件,让厨房到饭桌的通道空间更为局促。 这摆件看起来有点像衣帽架,实际却不是。 此刻在玄关处,孙义荣给父亲让了路,挂好了外套,只听老孙头在饭桌边招呼他: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开饭了。” “哦,马上来。” 孙义荣含糊答应,实际上他要先进卧室看看手机上的信息。 周三那天,下午从睿智创业园区辗转回到家,孙义荣不顾身体的疲惫,先将那一整天的现场笔录整理打包发送到了刑事警卫小程的工作邮箱。 因为只有这样卖力,小程才会更快地把报酬给他。 刚才进到自家的楼道,手机短信就响了。孙义荣粗略一瞧,是收到了小程发来的两个地址。 这两个地址是孙义荣前一天同对方商谈条件时附加的需求。 孙义荣拜托小程使用内部系统调查“薇罗尼卡”粉丝群里的帐号“深渊之眼”与另一个账号“取个名字怎么那么难”的相关信息。 半年前,孙义荣无意间得知了热搜“踩鸭子事件”与一个名为“深渊之眼”的人相关。 当时的他还不能确定这个信息的可靠性。 确切地说,因为某种私人原因,孙义荣根本不愿意相信信息的提供者,六院住院部的那位“角落之神”所谓的神通。 此刻进了卧室,认真观看小程发来了的这两个地址,孙义荣发现“取个名字怎么那么难”被锁定的地址,果然是雨澜市中心城区西部的一处名为“大木墩”的网吧内。 而“深渊之眼”被锁定的位置却有些特殊,似乎是属于雨澜市较北面的一处三不管区域。 从卫星地图上看,那块区域所属大铭化工的厂区,看上去是一片荒废很久的空地,只在周边零星地散布着几幢老旧的工地上常有的简易活动房。 ‘那种地方能有信号的吗?’ 虽然心里存有疑惑,孙义荣还是觉得调查要严谨些为好,他打算这个周末抽时间去实地考察一下。 “取个名字怎么那么难”便是前一天在群里提议惩罚女主播男友的那位,孙义荣有理由怀疑这个帐号便是“深渊之眼”的马甲。 现在通过这两个地址,从这些相互交错的信息入手,说不定能更快查到背后相关人员的蛛丝马迹。 至此,孙义荣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兴冲冲跑去厅里吃饭。 在饭桌上,孙义荣一只手扒饭,一只手还攥着手机。 “该休息时就休息,该吃饭时就吃饭,不要混在一起。” 见状,孙老头习惯性在饭桌上提了那么一嘴,接着又敲了敲菜盘边缘说, “今天的番茄,老新鲜的。” 孙义荣明白父亲是怕他累着,于是点点头,放下手机夹起两大筷子番茄炒蛋来吃。 孙老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难得开口询问: “听说,你最近在查那个什么什么女主播的案子?” “嗯,是。” “那个案子是不是真的?” “唔,那是假的。” “哦?不是真的?我还和你妈在争到底是真是假呢,呵呵,这回要给她抓住话柄了。” 孙义荣抬起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们也看了那个视频?” “那个最近这么红,多少都会知道一点的。” 老孙头不以为然,转而反问, “怎么?我们老头老太太就不能关注网络热门话题啦?” “可以,可以。我当你们只关心国家大事呢。” 孙义荣对此憨笑着调皮应答,只听老孙头继续说道: “贫嘴。告诉你,别说现在这个,一年前的那个什么什么踩小鸭子的事情,我和你妈也是知道的。” “不是踩小鸭子,是踩鸭子事件。” 孙义荣笑着纠正父亲的用词。 当年“踩鸭子事件”与最近的“女主播杀人直播”在热度上确实不相上下。那条热搜在“最头条”霸榜一年之后,依旧是余热未消的样子。 “不就是说有人在大网站上,那个带节奏网暴什么衡巽公司指控他们垄断游戏行业的事么。” 孙老头一本正经地继续讲述, “当时事情不是说搞得很大么,说是意见不同的网友们都打起来了。” 孙义荣嘴里扒着饭,认真地听着父亲的讲述。 实际上,之前他对“踩鸭子事件”并不是很关心。 要不是最近又牵连到这条热搜,他都不知道当时那场闹剧阵仗很大,不光引发了线下的网友对峙,之后甚至还闹出一系列恶性的群殴案件。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很狡猾,在事情闹大前就销声匿迹了。 最近再次见到“深渊之眼”这个熟悉的名字,孙义荣这才将两个线索再次串联在一起。 ‘会是同一个家伙吗?’ 值得注意的是,“深渊之眼”与女主播对话时明显用了变声器。在其他方面的各种谨慎习惯,也和当时那个家伙很类似。 而且,对方用的头像图片不是网站上随便能搜索到的,是张原创图。 这张原创图上画着一张类似全知之眼的图案,区别是被三角和荆棘环绕的眼睛之外是无尽的黑洞,就像在描绘一只“深渊之眼”一样。 ‘说不定,我能查到点什么。’为此孙义荣在心中酝酿出一个新的计划,这才拜托刑事警卫小程帮他查些线索。 此刻,只听父亲又开口问他: “欸,我和你妈就是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管那件事情叫做‘踩鸭子’?” “喏。衡巽公司旗下的社交聊天软件‘晃晃’,图案不是一只‘黄色的小鸭子’嘛,” 孙义荣点亮手机屏幕,指着上面的一个软件图标对父亲解释道, “所以,这场针对他们的网暴活动就被广大网友们戏称为了‘踩鸭子事件’。” “噢,是这样啊。有点意思。” 老孙头得到答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问儿子道, “明天我去医院,你有什么要和你妈说的?” 孙义荣疑惑地放下碗筷:“唔?我不是一起去嘛?” “唉,你妈特地关照说不让你去。” “啊。” “她说本来没什么事,被你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搞得都紧张了。所以。她让你在家好好看店。” 孙义荣哭丧着面孔,不知如何反驳。父亲望向他的脸,笑着说道: “诶对,说得就是你现在这副样子。” 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孙义荣的父母才能从他那看似一成不变的严肃表情中,辨别出那些喜怒哀乐的细微变化。 孙义荣自知拗不过老妈的倔脾气,也只能顺着这老两口的意思来。 . 周六一大早,身穿简单t恤加工装裤的孙义荣骑着一辆ufo共享单车,出现在一条略显荒芜的大马路上。 马路两边都是由高墙圈围起来的厂区。 此地行人稀少,偶尔有废渣车经过,燥热的天气加上扬起的尘土不禁让人产生了骑行在沙漠地带的错觉。 雨澜市较北面这片老厂区,面积非常大。这里曾经是辉煌的造船厂和军工厂的研究单位,以往的核心企业在十年间逐步搬离这里,如今只留下一圈圈外围的空壳。 本来想趁着太阳还没爬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找到目的地,可谁曾想,时间才不过九点半,室外就晒得慌。 孙义荣拉了拉t恤的领口,那里已经被汗水浸湿,稍许有些变色。 他的脑袋比普通人略大的一圈,脖子也相对粗一些,所以与身体贴合的上衣,必然在领口那里都小了那么一点,热气也容易淤积在里面。 孙义荣抬起头看了看刚才经过的那片空旷的区域,不禁感叹: 如果是正式的警卫职业,周末出来也能申请加班,说不定还能开着巡逻车出来;坐在车里,就不必忍受这烈阳的炙烤。 孙义荣因为爱好,放弃了那种职业,所以也享受不到那样的待遇。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要知道,到达这处三不管区域有多不容易,他可是换了三部公交车,外加这辆共享单车的。 又骑行了五分钟左右,四周显得更加荒凉。 让人更为气馁的是,孙义荣发现连续的门牌号到了此处消失无踪。 印有“某某化工”的大白墙上字迹斑驳,墙面中间破了一个大洞。从大洞往墙内看过去,那里面生长着齐人高的植物,根本无路可走。 这里就是刑事警卫小程帮他查到的地址之一,或许就是那个“深渊之眼”长期盘踞的地点。 再往远处看,能见到一座通信局的基站孤零零地伫立在这片荒草埋没的区域内,周围似乎再没什么明显建筑了。 基站的存在就说明附近的网络信号不会太差。 不过,不知是错觉还是烈日当空晒得慌的原因,这里的空间布局看起来,同卫星地图上显示的有相当大的出入。 ‘诶?地图不是有个门的吗?现在门呢?’ 孙义荣盯着墙上的大洞,有点懵圈,‘这个洞就是门?’ 孙义荣四下茫然张望,却见一位工友模样的年轻人变魔术般出现在身旁的大马路中央。他赶紧叫住对方打招呼: “小哥小哥,我想打听一下,这基站要怎么过去?” 年轻工友大大咧咧地看了孙义荣手指的方向一眼,直爽地回答道: “噢,那里啊,我也不晓得啊。当央心都是个草,没人进去过。你要去做啥嘛?” “我啊,我是基站检修员,最近这里总有人报修网络问题,所以领导派我来看看。” 孙义荣眼睛不眨地就随口扯了个谎。 此时,孙义荣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庞,很难让人对这番话产生任何怀疑。 第八十七章 三不管区域 第88章 三不管区域 为了调查“深渊之眼”,孙义荣来到了雨澜市北面那片老厂区附近。 此时,烈日当空。 大路上,废渣车经过时扬起的尘土刚刚平息,孙义荣坐在共享单车上,望了望被高墙包围那片蒿茜密布的草丛,又望了望身边忽然出现在马路中央的年轻工友。 孙义荣再次将手机翻转了一个角度,比对着四周的场景,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走错地方了?不是这里的话,真就麻烦了......” “我觉乎着不会吧,我也刚来一个月,听说这方圆几里就这么一个玩意儿。” 孙义荣的犯愁模样引起了关注,年轻工友热心地帮他出谋划策起来, “你说说,是咋么报修的?” “哦,说是网络不稳定,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 “我滴孩来。诶,我们那里的网应该也是靠这个的吧?” 年轻工友伸手指向基站方向,孙义荣赶忙点头称是。 只听对方继续说道: “我们的网一直都挺好的,看个直播啥的都不卡。” “诶,对了,小哥,刚才我看你好像就是打基站方向过来的,那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不是,我是那条小路来的,和那玩意儿还有段路,还隔着墙呢!” “噢,我明白了。谢谢你小哥,我先问问同事吧。” 孙义荣与热心的年轻工友道别,假装拿起电话询问。 见对方走远之后,他朝着大致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在一扇歪斜破败的铁门后面有一条小道。 鲁迅先生说过,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路。 这条小道似乎就是这么来的。 孙义荣将共享单车找了个庇荫的墙角停好,随后低头钻入那道破铁门,踏上那条小路。 这是一条夹在两片厂区中间的小道,又窄又长,仅能供三个人并排通过。穿行其中,只能看到两边的高墙和墙顶残留的碎玻璃及破电网。 走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些新景色。 左边的厂区高墙上开了个口子,装了扇大铁门。铁门上用蓝色油漆胡乱涂着“大铭化工员工宿舍”、“3号”等字样。 与大铁门上相连的小门此时敞开着。 孙义荣走了进去,看到里面有一幢老旧的三层小楼。 这里一楼似乎都是工友们的宿舍。每个单间同样用油漆简单标注着不同的门牌号。不过此时,房门紧锁。他们多半是出去了,就和刚才遇到的那位工友一样。 孙义荣抬头望向高处,感觉面前的建筑有些不同寻常。 这座小楼并不是工地常见的临时活动房,而是用砖石混凝土筑成的房子,看起来与几十年前厂区校区里普遍的三层住宅楼十分接近。 ‘居然不是活动房?那是用之前厂区的房子改造的?’ 再仔细看,能发现眼前这幢小楼的一楼与上面的两个楼层在结构上是完全分隔开来,没有可通上下的楼梯。 小楼两侧竖立着高达三四米的铁丝网,铁丝网与厂区的大白墙相连,共同将这片区域圈围了起来,成了个院子。 穿过院子,孙义荣扒着粗糙生锈的铁丝网,朝小楼的后方望去。 虽说那里杂草丛生,视野被挡,但是依稀可以见到有一架金属制的户外楼梯连在楼边。 只是人想要过去,怕是要带着割草机过来开路了。 孙义荣再次四下环顾了一圈,这里周围似乎只存在这一幢小楼。 刑事警卫小程给的地址多半就是这里没错了。 虽说,基站下面多半存在着通讯机房,那里勉强也能住人。只是机房被一人高的植被所环绕,孙义荣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长期居住。 光是每天进出这片草丛就够受的了,更何况现在这个季节那可怕的蚊虫量,光想想就让人浑身发痒。还是眼前的这幢小楼可能性更大些。 孙义荣考虑片刻,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坐下。 等到中午11点半,果然有两三个人回来小院里。 孙义荣还是打着基站维修员的幌子,和来人打起招呼。 一个小工头模样的男人热心地告诉他,这里只有一楼零散地住着几个工人。而且,通过群里的询问,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经常“网络报修”的人。 当孙义荣开始思索再能问出些什么套出点信息的时候,面前的那位小工头的脸色却变得深沉凝重起来。 孙义荣还以为对方在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破绽,不觉有些心虚。 接下去却听小工头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这幢小楼之所以只有一楼住人,而且上下楼不通的原因,其实是这里的楼上有些不干净。 ‘不干净是指楼上闹鬼吗?噢,蛮好蛮好。’ 孙义荣听到这种传闻,反倒是来了精神。 他当然知道所谓“有人报修”的事情是他临时编出来的谎话,可是歪打正着套出了点有用的信息。 真是意外收获啊,他们“异志怪斋”的群主最近还在抱怨,很久都没找到什么新的鬼故事了,无趣地很。 等这里的事情落实了,就把这个地址上传到群里去看看。 孙义荣骑上共享单车往回走。 在路上,他开始在心里分析起今天得到的线索。 首先,从刑事警卫小程给出的区域范围以及现场的勘察,可以肯定“深渊之眼”在这幢大铭化工员工宿舍里待过一段时间。 其次,据那个小工头介绍,员工宿舍本就不对外人开放,只是针对“大铭化工”的员工。而且近年来,这里增加了工友入驻宿舍后必须加入特定的工友群的规定。 这样基本可以排除现阶段居住的那些工友是“深渊之眼”的可能。 至于“深渊之眼”过去有没有在“大铭化工”上过班,孙义荣认为这个线索不容易查证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他觉得“深渊之眼”假使真是“踩鸭子事件”的始作俑者的话,那么,员工宿舍“闹鬼”的二楼三楼才是更加适合对方长期盘踞的地点。 有了这番推理之后,孙义荣心里渐渐滋生出一系列离谱的想法。 ‘我就不信邪了,下次带个除草机过来开路。再不济,把这个地方提早上报给异志怪斋,让群里组织个集体活动什么的,说不定连基站那里都能一并查清楚了。’ 想到这里,孙义荣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卖力地蹬着车,将身周的暑热抛诸脑后。 再次停好共享单车,孙义荣在公交站等待起了公交车。 过了好半天,他公交车没等到,却先收到了“薇姐万岁”群的一个私聊语音。 见周围没人,孙义荣打开语音来听,只听见语音里面有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在哭哭啼啼的。 愣了几秒,孙义荣方才意识到这是群主“大v”发来的信息。 “大v”说是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女主播“薇罗尼卡”在昨天晚上七点上了直播,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再次人间蒸发了。 孙义荣有些惊讶。 他惊讶的不是女主播再次失踪的消息,而是群主“大v”居然是个女的,听声音还不到三十岁。 起初他一直以为这位群主是位老绅士来着。 想到自己这段日子是同这样一位声音甜美的女孩子交流颇多,孙义荣一时有些慌乱。他从小就不擅长和女孩子交流,于是此时他努力思索着该如何回复。 想了半天,他才挤出几个字,‘别急,慢慢说。’ “大v”的精神似乎遭到了重创,前言不搭后语地拜托孙义荣帮她寻找“薇罗尼卡”的下落,还说可以不计代价。 话里话外看得出“大v”是真的很崇拜那个“薇罗尼卡”,简直把对方当成了人生的指路灯塔来看待。 孙义荣再次安抚了半天“大v”,随后即刻进入“薇姐万岁”群查看情况。 他发现“薇罗尼卡”的粉丝们正在疯狂地刷屏。 随便翻了几条,他居然看到有人提出去“为民服务第二公社”许愿的建议。在这里能看到这个许愿网站,也是孙义荣没有想到的。 很快,在群主“大v”的带领之下,群里开始接龙。 粉丝重复黏贴着类似“薇姐大大时来运转洪福齐天”之类的祈愿话语。 群里的人宛如疯魔了一般。 这一通句式统一、节奏顿挫的留言在屏幕间滚动着,让孙义荣有了“唐僧师徒初进小雷音寺”那种魔音灌耳的错觉。 孙义荣盯着手机上的这一幕看了片刻,只觉得太阳穴青筋微跳,后脖颈发梗。 ‘册那,老和尚念经呐!’ 好在,其他私聊的信息提示音及时响起,打断了“薇姐万岁”群里的这通“万佛朝宗”。 孙义荣揉揉眉心滑动手机屏幕,看到是刑事警卫小程发来的信息。 小程先是问了问孙义荣明天上午十点有没有空,紧接着直说要他到时间去安保公司碰面。信息就这么戛然而止,丝毫没提到到底要他去干嘛的。 这个消息咋看之下没什么问题,可相比起刚才的“万佛朝宗”,感官上却让孙义荣更加不舒适。 ‘才过了二三天又要见面!’ 那个难缠的小程弄得好像是公司的上司一样在督促孙义荣去“天网”安保准时报到,委实让自由惯了的他有些扛不住。 ‘又有案子了吗?切,有案子又关我屁事.......’ 下了公交,孙义荣才记起,小程或许是来问自己要那本警卫证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些。 第八十八章 不自然的会面 第89章 不自然的会面 在孙义荣小时候,雨澜师范大学东南的这个转角位置还是所小学。 关于这所雨澜师范大学的附属小学,有件神奇的事值得一提。 那就是小学里面有段时间曾经出现过一座儿童乐园。 这里说的儿童乐园可不是居民小区里常见的那种塑料一体式的幼儿滑梯,也不是老年人运动用的健身器材。 那是一座真真正正的儿童乐园。 里面有两组秋千、三组跷跷板、一座铁转马、一组带沙坑的攀爬架,还有一座高达三四米、复合多种上下口结构的钢制滑滑梯。 要不是当时孙义荣偷摸爬墙进去见过实体,还玩过好几次,那么小学里出现过儿童乐园的这档子事,恐怕也和都市传说的传闻相差无几了。 现在,那个转角的位置伫立着“天网”安保公司,是孙义荣所兼职的地方,也是他非常不愿意经过的地方,更别提是进去了。 周日上午九点四十七分,距离和刑事警卫小程相约的时间还剩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孙义荣在南街的人行道上三步一退地走着,他很不期待接下去的会面,于是在心中回忆起昨天看的那段视频,来转换一下心情。 那段视频是“薇罗尼卡”的直播间里在昨天清早五点时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段直播回放录像。 奇怪的是,并没人实际参与过前天晚上七点的现场直播。 在视频中,女主播“薇罗妮卡”头披黑纱,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向着一直以来支持关心自己的粉丝一一道谢。 她回顾了自己这一年半来的辛路历程,声泪俱下地表达了自己依依不舍地心情,最后结束了直播。 大家都能感受到“薇罗妮卡”在字里行间都在表达一种情绪,她要离开了。 至于这场告别仪式,是代表了她想离开直播行业,还是将离开这座城市,粉丝们猜测不一。甚至有人坦言,这更像是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自杀宣言。 因此,“薇姐万岁”的粉丝群里乱成了一锅粥,连一向淡定的群主“大v”都抓了狂。 ‘切。’ 可自从看过之前关于女主播的审讯记录,孙义荣很确定这依旧是一场有计划的表演。 基于之前的杀人直播风波,旁人会认为这是那次炒作的后续部分。可如果排除掉炒作的可能,那将会是一场更为糟糕的犯罪预告。 至少孙义荣是这么认为的。 他不觉得女主播会做出自杀这种事,这些无非是表演的一部分。如此大费周章地安排了这一系列表演,不可能不求回报。 他猜测,主要的目的有那么几种。 往好的方向想,如果是“薇罗尼卡”被某经纪公司看中,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结果。那这次“告别演出”就真的是她同过去的身份告别的象征。 往坏的方向想,如果女主播原先打算利用直播当众警告某人(多半是她的现任男友),可惜警告的效果不太好,所以这次“告别演出”是她在告诉对方她打算动真格的了。 往复杂的可能去推断,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女主播的表演只是声东击西的一颗烟雾弹,目的是为了掩盖另一桩正在进行的秘密计划。 反正,直觉告诉孙义荣,接下去有什么人要遭殃了。 “有些人还真闲得弹疼,不能找点正事干干么。” 就这么边走边胡思乱想的,还没走到安保公司的正门大铁门,孙义荣却从围墙栏杆的间隙里瞧见了某人的身影。 大楼旁边的消防通道出入口,打开了一道门缝。 刑事警卫小程正站在门里面探着半边身子,朝孙义荣招手。 确切的说,小程的右半边身子被门遮挡住了,而左半边身子也隐没在室内的阴影中,配合脸上那副呆滞的表情与机械式的动作,看起来怪渗人的。 ‘碰到鬼了,搞啥啦?’ 孙义荣勉强扯了扯嘴角,朝对方点头招手以示回应。 合作到现在,孙义荣觉得小程这个人吧,其他方面没什么大毛病,唯独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总有些不对劲。 你说小程在笑吧,却总有点种皮笑肉不笑的,像隔着一层纱,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有时候,从远处看小程,或者是小程冷不丁回头,孙义荣经常会看到对方脸上流露出一种他从来都没见过的表情。 一种来自陌生人的表情。 眼下想到缠人的“搭档”这是在变相地催促自己,孙义荣加快了脚步,沿着楼边跑向消防通道出入口那里。 在大楼转角,他没看到对方的身影,只看到通道的灰色弹簧门刚巧“嘭”得一声关上了。 进到楼里,孙义荣注意到今天的消防通道内不知为何一片黢黑。 稍稍适应了一下暗处的光线,眼见小程已经上到半楼的转弯处,孙义荣紧走几步,来到对方身前。 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后背贴着一个墙角站着,目光灼灼的,仿佛是某种夜行动物。 见到孙义荣过来后,小程再次露出一个别扭不自然的笑容。 望着黑暗中的小程,孙义荣感觉对方的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掏出警卫证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孙义荣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小程,听着对方用一种缓慢且令人信服的口吻对他说话: “女主播的案子你感兴趣的话,这些东西应该可以帮到你。” 孙义荣木讷地点点头,喃喃道: “嗯呐。” 小程不知从何处举出一个优盘,作势递给孙义荣。 当孙义荣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打算接住优盘的时候,对方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扣在了他制服袖口上方。 “作为交换,你可以拿着这东西去档案馆,去了你就会明白的。” 给孙义荣带好那东西,又顺手拿走了那本警卫证,小程边说边做,动作一气呵成。 “证件我收到了。接下去,记得等我的电话。” 没等孙义荣再做任何反应,小程说完这句话,已然推开二楼的另一扇门,走了出去。 就在刑事警卫小程离开的瞬间,消防通道内的感应灯骤然亮了起来,孙义荣也从某种迟钝懵懂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 孙义荣似乎没觉得刚才小程的行为有什么奇怪的,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平日里老妈给他折了一下衣袖那么普通。 捏捏眉心,他往楼下走去。 按原路走回到后街的影印店门口,孙义荣像往常一样,拉起防盗卷帘,开锁,推开的玻璃门,将门把手上牌子翻转到“欢迎光临”这一面,开始了商铺营业的又一天。 一个小时之后,‘啪’,在电脑前呆坐的孙义荣猛然间站了起来,动静大到差点把身后的椅子撞飞。 见到复印机旁的顾客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孙义荣干咳两声,迅速稳定情绪走向饮水机。 表面上,孙义荣还像是往常那般去灌水,实际上,他拿着保温杯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 就在刚才,孙义荣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半小时前在安保大楼消防通道里发生的景象。 只是这段记忆不太完整,点滴不连贯到让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见过小程这个人。 而且,小程说了些什么,他也记太不清了。 孙义荣一向为人警惕,不喜欢随便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更何况是莫名其妙让别人面对面给自己戴上一个新物件。 那么刚才小程那么做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抗拒没有后退? 趁放下杯子的档口,孙义荣再次看了看袖口上的东西。 这东西看上去是一枚徽章。 一枚袖扣样式及大小的徽章。 徽章正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文,不像是孙义荣见过的现有文字或单词,更像是科幻电影里杜撰出来的那种火星文。 第八十九章 小程的来历 第90章 小程的来历 原本,孙义荣今天的打算是见过刑事警卫小程之后,顺便去附近的绿化养护单位找找除草工具的租赁,为下次去“深渊之眼”所在的乱草堆做些准备。 可是他见了小程之后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确切地说,是刚才与刑事警卫小程见面的整个过程都透着丝古怪。 这不禁让孙义荣质疑小程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此刻,孙义荣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像往常那般往杯子里添了些水就回到柜台内坐下。可坐下的同时,他的脑袋里却像炸开了锅的开水那样翻腾起来。 ‘小程为什么不把东西直接交给我? 还特地选在乌漆嘛黑的消防通道里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们会面? 他刚才对我做的是催眠吗? 难道说,他是想在不知不觉中暗示我去做某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忐忑间,孙义荣快速将小程在他袖口扣上的徽章卸了下来,揣进了上衣口袋中。 关于这个刑事警卫小程,还有个传言。 据说小程表面上隶属于市刑侦大队,实际属于特察局编制,是一个关姓警司的下属。 之前和小程合作时,孙义荣与那位关警司有过几面之缘。 那位老人看起来是个挺大方得体的长者,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关警司曾经带着孙义荣去了市图书馆的特察局专用档案室,关于“三公会”的内部资料也是在那里查到的。对方还给了他那个档案室的临时借阅证。 要知道,关警司的来头可是不小的。 没几个人不知道雨澜市赫赫有名的老关家。 关家的祖辈在抗击外族侵略的战争中壮烈牺牲,建国后被追认为了烈士。 虽说在关警司的小辈中出过一个严重的犯罪分子,不过传言老关家的做法也十分决绝果断。他们大义灭亲,对家族中的这个败类穷追猛打,甚至还把对方逼得跳崖自尽。 ‘唔......’ 前不久孙义荣拿到的“薇罗尼卡”的审讯视频,也是小程硬塞给他的。 回过头想想,刑事警卫小程为什么要让他看这次审讯记录?小程的权力有这么大的吗?如果不是小程的话,那又是谁想让自己看这些内容? 通过发自灵魂的三个发问,孙义荣得出的结论是,这一切多半是那位关警司的授意。 可关警司如此关照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孙义荣不太明白。 不过,既然对方频频抛出橄榄枝,试着接受也未尝不可,只要是不违背自己的做事底线就行。 至此,孙义荣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摸出小程给自己的那个优盘,将其中的内容复制到自己的电脑上。大致看了看,他发现了个问题。 ‘喔咔,这么多!是想找个临时工来免费帮你们整理资料啊?!’ 孙义荣默默关闭了文件夹,觉得脑壳有点疼。 “小程这家伙......” 至于小程会催眠这个推测,孙义荣又记起了自己之前与“天网”安保签“卖身契”的那件事。 ‘难道说,是小程催眠我签的合同?!从认识到现在,这家伙到底对我做过多少次催眠了!?以后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不过令孙义荣啼笑皆非的是,刚才经过小程的催眠,他习惯性回到影印店,还稀里糊涂地多做了四五单生意,赚了点小钱。 ‘哦吼,这算什么?’ 对于这样的结果孙义荣不知该如何评判,他只想对小程说: “册那,我谢谢你全家。” 现在关了店门站在这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孙义荣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近几天,母亲住院复查之前的介入手术,父亲每天陪护。 这老两口特地关照孙义荣不要经常去医院,让他把主要的精力用在自家的店上。 孙义荣知道这老两口并不是在乎生意的好坏,而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他们的身体,还怕他在医院又不能自控再一次涕泪纵横的。 “唉。” 孙义荣大大叹了口气,转头又回到店里。他没有开门营业,而是重新坐到柜台里电脑前。 客人的委托还是要先放在首位的。小程给的资料里肯定有关于女主播“薇罗妮卡”案件的信息,说不定对于寻找她的下落会有些帮助。 回想起之前语音留言里“大v”慌张的语调,那哽咽的声音久久环绕在孙义荣的脑海中。 虽说不怎么理解“大v”那种追星追得疯魔的行为,不过,有可能是对方的网络身份与真实身份的反差太大,也有可能是因为“大v”甜美的声线触动了孙义荣心底的某根神经,才使得他如此念念不忘。 所以在没有顾客的时候,孙义荣免为其难地再次点开了刑事警卫小程通过优盘传达的资料。 原本他心里这么想着,就先看一眼吧。谁知光是每个文件夹随便瞜一眼,就看了好几天,而且他才了解了个大概。 这堆东西实在是又多又杂。 孙义荣最先打开的是现场勘察的文件夹。 那里面附带了一段偷窥女主播的视频,是孙义荣比较好奇的内容。 前不久,小程在警车上告诉孙义荣的“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视频有了后续,这段偷窥视频就是那个后续。 这段偷窥视频也变相地证实了“薇罗尼卡”那天所谓的杀人直播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不过,孙义荣察觉到一些不自然的地方,于是逐一观看并比对了女主播租屋内的现场勘察照片,随后在便签纸上画了张出租屋的平面布局图。 这间出租屋内存在着好几处埋设隐藏摄像头的痕迹,有三处似乎是最近才被人暴力移除的。 其中一个被警卫方面做了特别标注,应该就是网传偷窥视频的拍摄位置。 实际上,从另外两个角度同样清楚地拍到了当天的情况。 而且从偷窥角度来看,明显是屋顶的那个摄像头更符合老色胚们的审美,能得到网上更多的点击。 可为什么上传的视频偏偏是从不怎么讨喜的靠近门口的那个方向拍摄的呢? 仿佛是为了让别人看清楚案发的全过程才特地选择的。 所以说,这段偷窥视频看起来更像是为了证明女主播没有杀人的直接证据。 ‘不合理啊!作为证据,发到哪里不行,干嘛要特地发到偷窥网站上去?’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孙义荣仔细查看了警卫方面的调查报告,果然发现这段偷窥视频是从别处搬运来的。 原视频是贴在点击率较高的一个“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视频的评论区里的。 可惜原视频看的人寥寥无几,之后没多久,又被蹭热度的家伙第一时间搬运到了别处,接着又有人将视频搬到那个偷窥视频网站上。 可笑的是,搬运者得到的点击量远远高出原视频的点击量的几百上千倍。 对于警卫方面而言,传播这种视频的做法固然是违法的,但是装摄像头偷窥别人并拍成视频的行为更加恶劣。 ‘所以说,上次去的几家公司,其实是和原视频的制作者有关系咯。’ 想到这里,孙义荣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里,线上的犯罪其实比现实中的犯罪更加容易被追查到。若有所思一番后,他告诉自己以后务必要引以为戒。 其实,小程之后透露过,已经可以肯定雨澜狮翼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与那段视频有直接的关系。 配合以上信息,孙义荣又想到了什么。 他同时在手机上打开了狮翼网络的那位马保宝之前传过来的资料,着手进行比对。 第九十章 女主播失踪案的完结 第91章 女主播失踪案的完结 自之前的“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视频上了热搜,最近女主播“薇罗尼卡”在直播间里留下一段奇怪的告别视频就人间蒸发了。 孙义荣接到女主播粉丝群群主“大v”发来的第二个委托,试图寻找到这位失踪的女主播的下落。 可看了一圈刑事警卫小程丢给他的那堆杂乱信息,孙义荣又不知不觉想到了上次去的那家游戏公司-狮翼网络科技。 今天之前,马保宝非常效率地将整合后的公司资料传了过来。 当时孙义荣过目之后,总觉得其间有缺失的部分,但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也不好随便怀疑“狮翼网络”里有人在刻意隐瞒什么。 当时他没怎么在意,只是反手就将那些资料发给了小程。 谁知,传完第一份资料之后,马保宝那里却还在积极地传其它资料过来。 过了四天,马保宝传来的资料快有了一沓复印纸的量了。 今天早上,孙义荣手机里还在不断接收到一份份详细的离职人员的背景资料。末了,小马额外传来两张照片,手机加载了好半天才算全部传完。 孙义荣大概扫了一眼,发现其中一张是“狮翼”公司初建时的年夜饭合照,另一张是一年前“狮翼”公司做游戏前期宣传的会场合影。 小马依旧在照片上将离职人员的头像逐一标注。 离职人员的背景资料也是较为详细的,何时入职、何时离职、离职原因以及同事印象,除了身份证的影印件,其余都有涉及。 想必小马同学也看出了之前的资料中有什么纰漏,所以之后锲而不舍地向警卫方面来提醒这方面的问题。 孙义荣对这个马保宝的印象特别好,觉得小伙子和自己很相近,是个嫉恶如仇的年轻人,也是个好用的“二五仔”。 所以,就算存在隐瞒的状况,估计和那个马保宝也扯不上关系。 原本孙义荣不希望其中会牵扯出更大的事件。现在,他反而觉得这个上传偷窥原视频的家伙确实疑点颇多,狮翼网络公司的隐瞒等于也坐实了这点。 这样的隐瞒多半是上层的直接授意,这反过来证明公司里有管理层的人是知晓背后真相的。 这些内容一股脑传送给刑事警卫小程确实省事,但是孙义荣这里有自己的考量。他决定先由自己整理成册,再提交。 孙义荣动了动筋骨,正襟危坐,再次逐一点开马保宝传来的文件。 看着看着,孙义荣对狮翼网络公司成立之初到现在的经历有了较为详尽的了解。 三年前,“狮翼”开始研发的一款塔防加育成类游戏,在前期的宣传阶段就得到初试玩家的一致好评。 可半年后,这款游戏却遭遇到同行换皮抄袭、抢注域名等等的不正当竞争。当时,面对公司今后的去向,几个合伙人分歧很大。之后一众合伙人的离职,也对公司的发展造成了多重地打击。 但是“狮翼”如今的老板,还是一个人坚持将游戏开发了下去。 这样的坚持也在近期得到了回报。 这款游戏不仅获得了业内的认可以及玩家的支持,最重要的一点,是得到了新游戏发行的版号。 想不到“狮翼”的创业过程会如此艰辛,只是孙义荣越看这番经历,越觉得这时间背景看起来居然和当年的“踩鸭子事件”有所重叠。 又是巧合吗?这样的巧合在以往的日子里发生太多次了。 这些巧合仿佛在说,借着“狮翼网络”发出偷窥视频的神秘骇客就是“深渊之眼”本尊一般。想到这里,孙义荣的眉头再次拧成了结。 据说当年“狮翼”的合伙人的分歧在于: 大部分合伙人人想趁着这次事件让那家抄袭他们的大公司顺势收购“狮翼网络”,化干戈为玉帛; 合伙人中一位名叫吴迪的,则主张以彼之道还彼身去对付抄袭他们游戏的公司; “狮翼”如今的老板并不赞同这两种的方法,而是打算不顾外界的干扰,继续把游戏好好完成。 结果,原本为了同一目标聚集在一起的一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这个吴迪很可疑啊.......” 据几个老同事回忆,吴迪做事向来激进;而且还是整个游戏底层代码的设计者;一年半前正巧是吴迪离职的日子,离职后此人的行踪也无人知晓。 孙义荣由此联想,如果吴迪就是这个“深渊之眼”,同时也是女主播的真爱粉的话,那么他在看到杀人直播视频后第一时间发出偷窥视频给女主播洗地,是合乎逻辑的; 而且,吴迪本身具有相关的技术支持,潜入女主播的租屋安装摄像头进行偷窥拍摄,也完全说得通。 “唔.......” 孙义荣摇摇脑袋,觉得不能过于盲信这种巧合之说。 一周后,孙义荣终于将手头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他这才发现根据特察局调查的进度,“薇罗尼卡”的信息已经查出了八九不离十。 女主播日常生活中经常接触的人物,她的工作搭档、她的男友、她的粉丝群、甚至是孙义荣曾经怀疑过的房东、女主播的身份背景这些资料散布在不同的文件夹内。 如果仔细查阅的话,不难发现根据路面监控证实,女主播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一家名为“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私营医院。 所以说这段时间那位女士不是失踪了,而是去整容修复的可能性更大些。 警卫方面不立案的初衷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搞了半天,女主播的失踪案,特察局都已经查清楚了。 ‘你知道真相,好歹直接告诉我好不好?上次那么故弄玄虚的,现在又害我白忙了一个礼拜。’ 孙义荣觉得自己再次被刑事警卫小程耍了,这些日子里,他在影印店里坐立不安,收钱时好几次都算错了金额。 ‘别tm总把我当小孩啊,老子可比你大上好几岁呢!’ 当下,孙义荣决定报复小程。 他把自己这两周整理出来的马保宝之后提交的资料打了包放进邮箱里,但是发送日期却选择在了两周以后的日子。他打算也让小程感受一下信息滞后的痛苦。 “哼!” 做完这些,孙义荣记起一件事,既然得到女主播去向的消息,还是先将手头的委托完成掉才对。于是,他第一时间给委托人“大v”发去消息。 暂时,这位群主大大没有回复。 在孙义荣看来,因为最近出现的这系列事件,“薇姐万岁”群即将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这种现状对于群主“大v”来说,肯定是不好受的。 回想起一周前,“大v”在语音留言里哭哭啼啼的委屈声音,孙义荣有个冲动想直接打电话去安慰安慰。 可惜他有这个心没这个胆,手指按了半天也没能按下那个打电话标志,末了只能作罢。 不过在当前形势下,“薇罗尼卡”的其余粉丝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薇姐万岁”群里依旧是热闹非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孙义荣打开群对话看了看,发现粉丝们正在讨论一个传闻。 翻了一下前面的留言,孙义荣先前担心的事情果真发生了。 “薇罗妮卡”的现男友窦天乐被人给刺伤了。 而且“薇姐万岁”群不光在谈论那个案子,群文件内还贴着被人肉出来的窦天乐的个人信息。 孙义荣连续点击,发现那是主群的一个粉丝从其他四个群里找来的链接。 窦天乐被刺的具体过程描述得相当含糊,只有事发的地址比较详尽,地点离雨澜市中心城区西部棚户区的大木墩网吧很近。 见到这个地址,孙义荣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上次刑事警卫小程帮他查到的另一个地址吗! 随即他点开“薇姐万岁”群的成员列表,发现那个“取个名字怎么那么难”果然已经退了群。 孙义荣越发觉得之前自己的推理是对的,“取个名字怎么那么难”就是“深渊之眼”的小号。 至于在这次伤人的事件中,“深渊之眼”扮演的角色到底是教唆者还是行凶者,就是值得深思的部分了。 窦天乐被刺的案子终究是轮不到孙义荣来管,自会有都市警卫调查出真相。 可“薇姐万岁”里的成员几乎一边倒地没把这件事当成是恶性的犯罪事件,而是当成笑话来看的,这就有点问题了。 眼见群里有不少人还在为此事拍手叫好,说是为民除害云云。孙义荣不禁皱起眉头: “乌合之众!” 他一不小心把心里所想给念叨了出来。 虽然声音不大,却让此刻站在影印店里的几位顾客转过头来看他。 不论孙义荣是在呵斥谁,这位长相神似教导主任的影印店掌柜总能让人陷入到某种自我反省的迷思中去。 一时间,店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孙义荣自知失态,努力表情管理恢复如常。 第九十一章 画皮画骨(一) 第92章 画皮画骨(一)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的时间,终于到下地的时间。 手术完成之后,方婷全身包裹着纱布,不能洗澡,只能用湿布擦拭身体露出的部分。 今天,一位脸生的女护士帮方婷把纱布全部取了下来,并为她带来了出院穿的衣服。 女护士带方婷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方婷在那面全身镜前驻足良久,对整容后的效果感到十分惊喜。 手术前那张已然衰老的脸不复存在。 蜡黄憔悴的皮肤、布满细纹的黑眼圈,日渐深刻的法令纹都离她远去。 现在的方婷看起来只有25岁的模样,甚至可能还要年轻。 腹部的妊娠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下体的刀口与增生几乎完全消失。那一年被迫引产打胎的痕迹就像被橡皮擦擦过那般恢复如初。 之前在病床上,方婷就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发生了些变化,比起之前更加软糯了许多。 此刻,她试着在镜前一展歌喉,感觉用些技巧,自己现在的声音同样可以和过去那般美妙动听,这才放下心来。 在半个月前,当得知当红偶像“天使宝贝”的c位主唱同样是这里的顾客时,方婷就动了心念。 “说什么纯天然,搞了半天,也是整出来的。呵呵。” 方婷嘴里鄙夷着,心里却是十分羡慕的。 以往在视频里看到的这些女团成员,除了年轻貌美之外,歌喉舞姿实属一般,连她这种荒废了十几年台功的也比那些女孩强。 方婷觉得自己如果能恢复到十年前的状态,就能重新回到舞台上。 然而,重返青春这种事,原本就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幻想。 第一次听说这种医美项目的时候,方婷一度担心自己有被诈骗的风险。 可是想得到好东西就需要承担风险,这是她的人生经验。之前在关礼荣那里,她吃了亏。可方婷不相信霉运会跟着她一辈子,所以她又赌了一把。 看来,这次她赌赢了。 此刻,方婷窸窸窣窣套上入院前带来的黑底彩点连衣裙。 她发现之前合身的连衣裙明显宽松了不少,长度也多了一截。这说明,整容后她的身材变纤细了,身高却比整容前矮了好几公分。 体形的差异有些超乎方婷的预想,因为担心医生对自己的骨头动了手脚,她反复确认了腿部附近的皮肤,并没有见到截断重新接上的痕迹,她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一场完美的手术啊!到底是怎样办到的呢?’ 方婷不得不惊叹那位唐医生的本领。 至于对方到底用了什么高超的科技手段让自己改头换面的,其实她并不在意。 她只是盼望着早点出院,重启自己的人生。 几分钟后,站在那间有着几十扇双开门的大厅里,方婷办着出院手续。她看到大厅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八月三十号。 ‘八月三十号?那就是说这个手术前后只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可以出院了?’ 方婷的脑袋里昏昏沉沉地思索着,只觉得这半个月的经历仿佛是做了场虚幻的梦。 办完纸面手续,那位叫做倩倩的小护士走过来向方婷介绍手术后的不良反应以及平时的注意事项。方婷察觉到小姑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她知道那一定是对方艳羡的情绪。 “......头晕是最大的副作用,恩,你还会产生幻觉幻听,这都是手术后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如果没有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那些症状会在一周后自行消失。如果,影响到正常活动了,请务必回来......” 渐渐地,小护士滔滔不绝的讲述在方婷耳中变为了某种恒定的背景白噪声。 在又一阵眩晕中,方婷似乎在医院的顾客里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个普通长相的毛头小子,方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而且心里还存在着那么一点莫名的在意。 “方女士,你在听吗?” 小护士的提问打断了方婷的思绪,“你现在有感觉不舒服吗?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听到对方的话,方婷忽然高傲地抬起下巴,伸出两根手指挥了挥: “没有,我感觉很好,你们出院手续都给我办好了伐?好了,我就要回去了。” 在小护士顾倩倩的眼中,这位方女士的外表虽然变得柔弱美丽,可是神态与做派还是和入院前一样令人讨厌。不过,小护士见多了这样的人,也见怪不怪,敷衍回应道: “哦,都好了,东西请拿好,欢迎再次光临。” “恩。” 方婷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这里,她即将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向关礼荣正式提出离婚申请后,她没有接受老关留给自己的老房子,而是选择了一份足以在市区买下三室二厅价格的金钱。 他们的离婚手续办得十分顺利。 方婷知道自己是关老太太不喜欢的人,不过她选择了令对方满意的结果,自觉地离开关礼荣,从某种方面也算是帮了关家的忙。 估计以后老关家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 从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侧门出来,辗转来到市中心的大马路上。这一路,来往行人的目光都在方婷那里打转。 方婷像一位高傲的公主,身姿摇曳地经过一家家琳琅满目的流行服饰店,最后走进了雨澜老牌的旗袍定制店里。 店家稍稍打量了一下方婷,立刻笑脸相迎地给她介绍起这个牌子关于旗袍的定制繁杂工序。她边听边走到货架边,开始试穿衣架上的一件件成品现货。 自从岁数奔三十五之后,加上堕胎带来的病根,方婷的身材迅速走形,脸上也多了不少色斑。路人看她的眼光也从欣赏美女,变为了看一个中年妇女的冷漠。 ‘现在的男人啊,嘴上说心灵美比外貌重要,可到头来一个比一个刻薄。尤其是对不怎么年轻女性的评价。’ 这是方婷过了三十岁之后渐渐感受到的现实。 原本的她年轻时长得也算不错,可是与现在的模样相比,却缺少了一种特殊的气质。 如果说,以前的她是只是漂亮,那现在的她就可以用美丽来形容了。 方婷下意识摆了个温婉优雅的姿势,感觉镜中的那个自己与身上的旗袍相得益彰,这样的搭配效果简直可以同大明星媲美了。 周围的顾客见到她从更衣室出来,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方婷知道那是众人为她的美貌所折服的表现。 店家适时塞过来一把团扇,方婷将扇子擒在指间,再次换了个pose。仿佛间,她见到自己登台表演时光彩耀目的模样,不觉眼中波光流转,笑意满满。 “小姐,老好看的了!随便哪一条都和你很配的。” 店家嘴里说着溢美之词。 放在过去,方婷只会认为对方是为了让她多买几条裙子而说的客套话。 可是现在,她,方婷就是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这一切的夸赞绝不是虚言。 “恩,除了那条绿的,都给我包起来。” “欸,好哦。小姐,你是全款,还是分期?” “全款。” 方婷付了钱,给店家留了自己现在的住址,便轻盈地离开了。 接下去,她准备去的地方是4s店。 在离婚前,方婷定了一辆今年最新款的迷你进口小车。订车时,她感觉十分解恨。 ‘这是关礼荣亏欠我十多年的补偿!’ 方婷幸灾乐祸地腹诽,‘关礼荣他吊销了执照开不了车,我没有吊销,我可以开啊。呵呵。’ 和医院认识的王先生交往的那段日子,在对方的鼓励下,她重新拾起了开车的技能。 那位王先生虽然出现和消失地都莫名其妙的,可对方不仅人长得相貌堂堂,气质文雅大气,而且为人幽默,见识宽广。 前夫关礼荣同王先生比起来,各个方面都差了不知道多多少少。 想起前夫,方婷就想起了这些年的那些糟心的事情。 要知道,在那场事故前,方婷的歌喉在声乐圈已经小有名气,当时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未来是站在舞台上的。 直到她被同校的关礼荣看上,她的人生就朝着深渊一路下滑,差点就万劫不复了。 ‘呸呸呸,我不要再去想那些晦气的事情了!’ 方婷打开出租车的车窗,任由窗外略带潮热的风吹拂她的脸庞,似乎那风同时也能把过去的糟心事都全部带走。 一阵恍惚中,方婷再次看到了那个毛头小子站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边。 对面的车子疾驶而过,那人又消失了。 回过神来,方婷只注意到前排的出租车司机一路都在后视镜里偷瞄自己。 在4s店提车的过程中,周围炙热的目光依旧是围绕着方婷。为她办手续的销售人员极其殷勤,还时不时借机贴过来。 换做以前,方婷会因为受宠若惊而害羞。 此刻的她似乎已经完全认识到了自己的魅力所在,表现地相当镇定大度,就像身经百战的大明星那般优雅从容。 一小时后,方婷带着万众瞩目的关注驾车离开,风驰电掣在回公寓的路上。 可惜,这风光的场面很快被一场意外打破。 在某个街角,方婷的眼角余光见到车前忽然窜出来一个身影,她本能地打方向躲避,一个斜插停在了路边。 ‘我又撞到人了?’ 方婷惶恐不安,之前的事故场景再次映入她的脑海。 当时,她也是这么撞到那根电线杆上的。不过,那个晚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给方婷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方婷慌忙开门下车去查看,却没在车头附近找到任何东西。 见状,她长出了一口气。 ‘一定是我看花眼了,也可能是幻觉造成的。这术后的副作用是不小。’ 方婷有些后悔,应该听护士小姑娘的话先休息休息再出院,也不该一时兴起今天就去把车提出来开。 忽然,车辆的急刹车声从车尾传来,只见一辆国产电动轿车停在了方婷坐驾的后方。 “会不会开车啊你!这是停车的地方吗!” 电动轿车上下来一位三四十岁的平头哥,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朝着方婷这里骂骂咧咧而来, “要不要老子教教你这个莎b怎么开车......” 后面的车主原本还在疯狂输出,等看清方婷的模样之后,瞬间秒换了副表情, “欸,欸?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哼,这样的家伙,方婷在以前陪前夫老关参加酒会的时候没少见过。一嘴的粗言鄙语,看到好看的小姑娘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搭讪。 于是方婷没管对方嘴里说些什么,优雅地走过去看了看自己的车尾和对方的车头。见没有实际的碰撞,她便知道这只是个重度的路怒症患者在找茬。 “是呀,我有段时间没开车了,手生了,请多包涵。” 那个男人还在苦思冥想那搭讪的台词,方婷没给对方机会,直接说道, “我看,车子没事,我们也不用找警卫调解了。” 忽然,那男人一拍大腿,夸张地叫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丫丫网的网红?!叫薇罗尼卡的。” 方婷对这样的搭讪方式感到可笑,立即反驳对方: “什么薇罗尼卡,你认错人了吧。” 第九十二章 画皮画骨(二) 第93章 画皮画骨(二) 蔷薇公寓内。 . 真是混乱的一天。 方婷从整形医院出来,在购物、提车、开车回家的途中,被周围的人群热切地关注着。 起初她很享受这种待遇,直到有个开车找茬的家伙搭讪她不成,打算硬上,才让方婷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是不是那个丫丫网的网红?薇罗尼卡!” “来来来,趁热度还没过,和我拍张照让我发发朋友圈怎么样?” 那个眼神好像流氓的中年男人硬是找了这样的借口,过来和她拉拉扯扯的。 方婷见过不少厚颜无耻的臭男人,这样的深井冰还是第一次见。 她惊惶失措地警告对方自己要报警了,那男人才悻悻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讥讽她, “报警报警,你不是才去过警卫所?是去多了,去上瘾了?装什么清高!” 现在,方婷坐在公寓里的梳妆台前,想起这场莫名其妙的遭遇,还是觉得胸闷气短气不打一处来。 ‘晦气,太晦气了!’ 于是她再次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别管这些小事,我一定行的!我要重头来过!’这才强行将慌乱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 第二天方婷睡到中午才起床,她换了件时髦的套装,去小区外的西餐厅吃饭。 在餐厅的小圆桌前,看着餐盘里的精致美食,她再次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很快,不知是餐前的这杯阿佩罗后劲太足,还是术后的副作用,方婷感觉眼前迷雾重重,周围的景色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那个似曾相识的毛头小子站在餐厅后厨的门口,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她看。 方婷扶着脸颊,想清醒一下头脑,却依稀听见周围的人们都在议论她: “你看,那不是视频里的那个女的吗?” “哦,好像是那个网红。” “快看,那是薇罗尼卡。” “她居然是住在我们这里附近的。” “真的是她欸!” “快看呐,快看呐!” 等方婷转过脸去求证自己刚才听到是不是真实的话,周围的人纷纷避开她的眼神,停止了窃窃私语。 ‘什么薇罗尼卡?为什么他们都在说这个名字?’ 方婷这才意识到,从昨天出了那家整形医院开始,那些关注的目光都不是给她的,而是给予那个叫做“薇罗尼卡”的网红的。 她顾不得吃饭,匆匆结了账,跌跌撞撞往自己的公寓赶。 跑进房间里,方婷打开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薇罗尼卡”这四个字,网红杀人直播的相关视频便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在那个视频里,一个长得和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将一个男人杀死在床榻之上。 看到这里,方婷震惊了,继而崩溃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成了杀人犯了?’ 换句更为恰当的话语来描述,她怎么整了一张杀人犯的脸?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梳妆镜。 一天前,她还在为这张美丽的容颜所陶醉。 可当下摸着自己的脸,方婷有了种精神分裂的感觉,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仿佛正对着她狞笑。 “.......啊!” 下一秒,方婷一声尖叫,将手中的手机砸向梳妆镜,顿时镜面上出现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方婷呓语般重复着这句话。 猛然间,她想起了那个初诊女医生说过的话,‘如有反悔,可以选择其他模版或者恢复你原来的样子。’ “对对对,我要重新整。我要重新整。我不要这张脸了!” 当下,方婷决定要回去整容医院,挽回这一切。 .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侧门。 . 方婷驾车一路狂飙,将车驶进了那条走过好几次的悠长小路附近的停车场。 一停好车,她就迫不及待地冲向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方向。 这条熟悉的细长小巷,那段连绵的爬山虎墙,现在就像一张无穷无尽不断重复的背景壁纸,让她心力交瘁。 方婷步履蹒跚,几次差点被斑驳的路面绊倒,失去了往日的优雅。 方婷明白她的样子很是狼狈,可她现在哪顾得上这些。 走到小巷的中间位置,忽然一个精瘦的陌生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冲出来,拦住了方婷的去路: “薇罗妮卡,我终于等到你了!” ‘又是薇罗尼卡!’方婷现在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她凤目高挑怒视面前的男人,生气地回应对方: “我不是什么薇罗尼卡!” 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让那个男人惊呆了,同时也让方婷自己吓了一跳。 可是很快,男人再次上前,抓住方婷的肩膀,摇晃着她,叫出另一个名字: “梁晓妮,你清醒一点,是我啊,是我!” ‘梁晓妮又是谁?’方婷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呼喊弄懵了,在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面前的男人还在自顾自说着些什么: “我承认,我没告诉过你,我一直在关注你。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我还知道,窦天乐这家伙伤你很深,可是你也不能为了那种人自暴自弃啊!” 方婷脑子快速转动着,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与“薇罗尼卡”是相识的,所以错把她当成了女主播。 甚至,这男人还知道女主播的真实姓名,“薇罗尼卡”只是网络代号,女主播的真名应该叫做“梁晓妮”。 方婷不自觉产生了好奇心,情不自禁盯着对方看。那个男人接触到她的目光,手上的力道慢慢变弱: “所以,我帮你捅了他一刀,这一次,他可能真的就要下阴曹地府了。” 说这话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带着残酷而又放松的笑容。 方婷被吓得一机灵。 之前在那个杀人直播里,“薇罗尼卡”当众杀了人,现在,“薇罗尼卡”的这位朋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怎么回事?难道她不光是整了一张杀人犯的脸,接下去,还将背负起与这种罪恶相伴的人生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以! 她不能任由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 这样下去的话,她重新开始的人生岂不是比之前的还要糟糕百倍! 对面的男人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方婷这里却如临大敌、神经紧绷。 “我等了你好久了,昨天看到你从这里附近出现,我特地给你发了短信,约你在附近见面。” “哦,是吗?” 听到这话,方婷故作镇定地掏出手机,详装准备点信息。那男人终于放下戒心,同时也松开了抓住方婷的手。 “想不到,你终于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恩......你等一下,这里信号有点问题,我过去看看。” 方婷举起手机,稍稍远离男人的左右,接下去她毅然决然快速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是警卫所吗!救命啊!快来救我!”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了男人一个措手不及,那男人眼神突变,眼中迸发出凶光: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报警?!” “救命!他刚承认他捅人了!快来救我啊!” 方婷在拨打完报警的同时,用尽力气朝前跑去。 很快,方婷看到了爬山虎叶片中露出的那块熟悉的白树脂招牌。招牌上刻着: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 回过头,那男人还在阴魂不散地跟着她。 看上去,对方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了。 第九十三章 画皮画骨(三) 第94章 画皮画骨(三)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侧门。 . 方婷加快脚步,冲进美容中心里面。 刚才她也不知道报警电话有没有接通,之前她的手机在砸了屋里的化妆镜之后就有些接触失灵、时好时坏的。 现在进了医院,方婷以为可以安心了。 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男人应该不敢随便做些什么。 谁知,此刻的这家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好像早已人去楼空多时。 昨天出院的时候,急着回家,方婷没注意这个异常的状况。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美容中心的接待柜台里好像就空无一人了。 “嘭!” 身后的侧门发出一声巨响,不需要回头看,方婷就知道那男人追来了。 左右看了一眼,方婷慌不择路地推开了那扇她进出过好几次的小门。 不过走出几十步后,方婷错愕地发现,之前用铁链围绕起来的弯曲小径不见了。现在那里的铁链都没与旁边的任何栏杆相连接,而是直直垂向地面。 在方婷的眼前,是一条笔直的通路,通往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怎么回事?路呢?’ 就在方婷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档口,她看到左手边的通道里,那个毛头小子在朝她招手。 ‘这又是我的幻觉吗?’ 方婷不禁回想今天是第几次看到这个人了。 此时,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内响起,身后的男人已经找到了这里。 方婷定了定心神,毅然决然地朝着毛头小子所在的位置跑去。 . 与美容中心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追逐着眼前那个毛头小子的身影,方婷感觉自己在一条弯弯曲曲上上下下的通道里走了很久。 静下心来体验,那是一种既神奇又古怪的感受。 不知不觉间,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 方婷推开一扇双开门,来到了那间熟悉的问诊大厅内。 ‘嗯?’ 方婷不觉有些迷茫,以往进出此地的过程都不是如此漫长的,今天怎么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那感觉就好像过了几个月,几年,甚至是半辈子。 抬起头,方婷还发现,这间有着球形穹顶的大厅里面,如今空空荡荡的。以往那些用来装饰的绿植、指示牌,那些病床、液晶电视机,统统都不见了。 好在,总算是摆脱了奇怪男人的追踪。 方婷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朝着帮助她脱困的毛头小子真诚道谢: “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 不远处的毛头小子没作任何回应,而是不紧不慢地自顾自朝着唐医生所在的主诊室方向走着。 方婷下意识就跟在了后面。 她第一次注意到医院的建筑墙面闪烁着奇异的珠光色,行走其中,如同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只是,那间本该属于唐医生的主诊室消失了房间的边界。 很快,方婷眼前出现一片灰雾,方婷感觉自己的脚底像是踏在一片虚无之上,脚步渐渐变得飘忽起来。 “唐医生呢?” 方婷想叫住前面的毛头小子问问。 她还想知道那个叫做倩倩的护士小姑娘现在在哪儿,那个给她介绍这项医美的矮个子女销售员又去了哪里。 就见前方的毛头小子缓缓转过了身子。 这是一个面相淳朴,穿着简单的年轻小伙儿。 小伙儿抬起头,并且开始不停地擦汗。 ‘这里很热吗?’ 方婷茫然望着小伙儿,看着对方就这么擦呀擦,擦呀擦,擦呀擦的。 似乎有什么液体状的东西顺着小伙儿的额头慢慢流淌下来。 小伙儿擦呀擦的,却怎么都无法阻止有液体从额头的一角流下来,慢慢流过眼角,慢慢流向下颚。 猛然间,方婷注意到,小伙儿脸上流淌的液体并不是透明的汗水,而是带着扎眼的鲜红颜色。 “嗡”的一声,尘封多年的往事重新一股脑翻涌而出,占据了方婷的思绪。 那年,初入校园的方婷意气风发。 年轻漂亮才华横溢的她被许多男生所仰慕,其中就包括关礼荣在内。 被雨澜市大名鼎鼎的老关家的公子追求之后,方婷还曾天真地幻想过对方能给自己带来事业上的种种好处。 可是那天方婷受邀去银山玩,她感受到了来自狐朋狗友的恶意,以及关礼荣的故意。 当同行的几个同学怂恿方婷带着酒醉的关礼荣上酒店休息时,她表面装醉,背后却留了个心眼。 借口上厕所的功夫,方婷偷了关礼荣的车钥匙出去,打算将车里的小包拿了就走,连随身的行李都不要了。 方婷在车里翻找到东西,关礼荣却不知怎么也跟在了后面。 喝得稀烂的关礼荣挤到方婷旁边开始向她表白。 问题是在那种情况下,如何深情的话语,方婷是一句都没法相信的。 眼看同行的人结队出来寻找他们,方婷咬牙把那个公子哥拉到副驾驶座绑上安全带,抢先开着车离开了。 方婷的打算是,先把车开回学校去,再在校门口附近把烂醉的关礼荣给一脚踢下去。 一方面是她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另一方面是驾照并没带出来,这一路,方婷开得提心吊胆的。 倒霉的是,精神紧绷地开了半天,她却迷了路。 车子开上陌生村子的小路上,田里的野鸭子“哗啦啦”飞出来遮挡了视野。方婷一个斜插,车子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此刻,眼前小伙儿脑袋上的血继续往下淌着,样子看起来相当可怖。方婷记起,当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的状况。 盯着面前恐怖的场面,方婷忍不住再次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我知道我有错,我不应该见死不救的。可是油门不是我故意踩的,我在撞到电线杆的时候已经踩了刹车!后来,后来老关推了我一下。” 在记忆里,方婷记得在车前灯的照射下,稻田里站起来的那个年轻男孩,和当时的自己岁数相仿。 正在方婷发愣的档口,副驾驶的关礼荣不知什么时候酒醒过来,伸出手在她身上一通乱摸乱抓,还试图爬过来抱她亲她。 方婷一时羞恼,奋力挣扎,不小心一脚踩到油门上。 已然被撞得歪斜的电线杆瞬间倒了下去,砸在了稻田里那个男生的头顶上。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了。 等车里的二人再看过去的时候,那男孩颤颤地站起了身,满头满脸都是血。 方婷被那一幕吓傻了。 之后,似乎是关礼荣将方婷拉到了后车座,然后坐上驾驶位置,将车倒回去逃离了现场。 此刻,眼前的男孩半边身子已经被血色染得通红。 这个索命的冤魂,一步步走过来,离方婷越来越近。 “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方婷崩溃地大哭忏悔,直哭到身体僵硬,渐渐失去了感官意识。 在方婷倒地不动之后,前方的灰雾一阵波动,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位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的面目混沌,头顶上竖立起来的两个发带尖宛如恶魔之角。 整个人的气场更像是前来收命的死神。 第九十四章 画皮画骨(四) 第95章 画皮画骨(四) 与美容中心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在方婷倒地不动之后,不知从何处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位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女子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司机制服的矮小老头。 眼见伏于地面、姿势如同在跪拜谢罪的方婷,犹豫片刻,那老头开口说道: “小神仙,谢谢侬为吾做了那么多事。” “怎么,你不想看她受到更大的惩罚吗?” “够了,够了......” 老头摆动手掌,表情苦涩地回答: “吾无意间听到了侬帮小唐医生的话,伊是不是已经怀了小孩?” “是。” “嗯,有了自己的小孩,伊就会明白很多事情的......说不定,也会对那时候做的事情,真正感到后悔的。” “爷叔,老好人的下场往往都很惨哒。” 发带女表情冷漠地说出这句话,轻哼一声道,“再说了,这事还没完呢。” “小神仙......” 老头欲言又止,却没把心里的话继续讲出来。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虽然说话难听直接,但是比一般人都心善有原则。 只见发带女目光灼灼地瞧着脚下的方婷,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签了契约,就必须完成彻底。” . 六院住院部五楼妇产科。 . 关礼荣悄无声息地走进516号单人病房,来到病床边。 病床上那个柔弱纤细甚至有些病态的女人,看起来是如此地陌生。 关礼荣很难相信这是整容后的前妻方婷。 他更难相信,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的外貌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此时,关礼荣再次展开手中的一卷调查报告。 从那女人随身携带的小包、手机、证件以及那辆进口车的单据来看,都是属于方婷的私人物品。 年幼时,关礼荣听说关家祖上曾与民间的某个神秘组织来往甚密。 以此推测,如果病床上的女人果真是他的前妻方婷的话,那么,如此夸张的变化恐怕与那些旁门左道的妖术相关。 关礼荣立在病床前不觉有些失神。 唉,最近发生事情实在太多了。 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那场奇怪的车祸,让关礼荣摆脱了某种人性欲望的束缚。 自从出院之后,往日里的美女同事们,在他眼中变得庸俗平常了起来。 甚至,前妻方婷在医院里当着面给自己戴绿帽,之后又光速提出离婚这些事情,在关礼荣心里都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关礼荣有生以来头一次摆脱了人类的低级趣味,找到了未来的新目标。 然后,曾祖母通过那个气质阴郁的“特派员”“小发呆”向关礼荣传话,说让他回去。然后,关礼荣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回到了了关家。 当时,他感恩戴德地觉得,即便父亲当初犯下那般不可饶恕的罪过,曾祖母还总是不计前嫌地想着他这个子孙,实在是宽容大度,大人有大量,吽弥陀佛。 近几天,过去的各种感觉逐渐回归后,关礼荣察觉自己被曾祖母摆了一道。 他关礼荣是失忆了,还是失智了,怎么就忘了曾祖母是如何对自己的父母穷追猛打的,怎么就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何要逃离关家的。 这些原本让他留下深重心理阴影的往事,多年来对曾祖母的不信任和堤防,怎么就忽然在他的脑袋里销声匿迹荡然无存了。 关礼荣应该很清楚曾祖母并不是看中他的工作能力,而是想找理由拆散他和方婷,接下去,再将他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以说,近期自己这些不自然的变化,多半也和什么民间神秘组织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关礼荣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已然被捏皱的报告抚平再对折,随后小心地塞进西装马甲的插袋中。 关礼荣承认自己无法摆脱高挑冷艳丰满美女的诱惑,尤其是喜欢前妻这一型。眼前病床上躺着的这个女人,虽然年轻美丽,偏偏他却没了任何感觉。 听说半小时前,方婷晕倒在警卫所附近,还因为一些误会,被人当成了某个小网红,引起了围观。幸好警卫所有叔叔的熟人,在事情还没搞大之前,他们利索地将人给送到了第六医院住院部。 西装笔挺的关礼荣刚参加完一场政治相亲活动,正浑身不舒服,听闻叔叔关侨那里传来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老实说,关礼荣很后悔自己就这么轻易答应了方婷的离婚。放在过去,如果他存心刁难一下,这离婚的事最起码拖上一年半载的,那么现在想反悔就完全来得及的。 他打心底里迷恋着方婷,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 只是,病床上此刻躺着的真的是自己的前妻方婷吗? “老关,你来了。” 随着床上女人的苏醒,关礼荣的思绪被逐步拉回。 这女人的神态动作口吻与方婷万分近似,只是声音要比方婷娇柔许多。望着病床上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关礼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只听方婷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 迟疑了片刻,关礼荣还是上前扶着女人坐起来。 在肢体接触的瞬间,方婷似乎想起了什么,抽搐着推开了关礼荣。 “我怎么在这儿?我应该.....” 继而,方婷回忆起了更多的事情,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表情开始扭曲。 方婷忽然捂住脑袋,惊恐地往病床的角落里缩, “他又来了,一直在追我,我跟他赔罪也没用,他就是不肯放过我,唔呜呜呜呜。” 仿佛间,关礼荣看到刚结婚的那段时间里妻子惊弓之鸟般的模样,至此,他渐渐确信了眼前的人是方婷没错。 “婷婷.......” 关礼荣再度坐回到床边,将前妻一把搂进怀中。 十多年前在银山,他伙同自己的跟班们,打算趁着那次所谓的旅游,霸王硬上弓和方婷生米煮成熟饭。却不想方婷不是个好摆弄的主儿,半路居然偷摸开溜了。 关礼荣假装醉得不省人事,赖在车上不走,方婷就开着车带着他一起上了路。 当时坐在颠簸摇晃的车里,关礼荣笑得很开心。他越发觉得,方婷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女人。 再后来,他们遇到了车祸。 稻田里,那个被电线杆砸得头破血流的男学生,关礼荣其实也见到了,只是事后他假装醉酒什么都不记得了。 怪只怪那个男学生莫名其妙自己跑了,没留下证据。即便之后再发生什么,也很难和当时的撞车直接挂钩。 关礼荣当时装傻是家族律师给得意见,醉酒驾车被调销驾照总比有个人因为过失伤人吃牢饭要好。 不过,这起事故并没有隐藏得太好,还是有不少关家的人是知道的。 现如今,关礼荣刚回来关家,却有人想旧事重提,恐怕针对的不光是方婷,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敢动我的女人!’关礼荣恨得牙根直痒痒。 方婷被什么人诓骗去整得容,那些装神弄鬼刺激方婷犯病的人又是谁,他今后定会一一查出来。 关礼荣这段日子想通了,既然回到曾祖母这里,过不上自己想要的逍遥日子,那就索性不过了。 但是如果他过不好,其他人也休想好好过。 “别怕,有我在。” 关礼荣温柔有力地搂紧怀里的前妻,轻声安抚着。 直到方婷再次沉沉睡去,关礼荣才换了专职人员去看护。 走到门口的时候,关礼荣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爱人。 实际上,踏进病房这道门口之前,叔叔交给他的那份调查报告上,不光是方婷的身份调查,另外还附带着一份方婷入院时的身体检查报告。 那上面有个检查结果十分扎眼。 妊娠两个半月。 虽说方婷十多年前流过产,但是现在怀孕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从时间算,不仅完全对地上,而且肯定也和医院里那个姓王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从这一刻起,关礼荣决定要想方设法保住自己和方婷的这个孩子。 (画皮可以保持半年效果,画骨可以维持一辈子,你选哪种?画皮画骨篇完结,下一卷百目先生篇。) 【新年快乐......】 画皮可以保持为期半年的效果,画骨的效果能持续一生。画皮画骨章结束,过完元旦再见。 第九十五章 被嫌弃的能力(一) 第96章 被嫌弃的能力(一) 最近,孙义荣越发觉得心虚。 以往查案的时候,到底是他层层分析推理出了线索,还是线索们接二连三地排着队等在他的前方,他有点搞不清楚了。 冥冥之中的事件,既像在提醒孙义荣要对自己所谓的侦查能力抱有自知之明;又像在告诉他,用碰到的这些巧合串联出真相的直觉,才是他真实所拥有的能力。 这段时间,“薇姐万岁”群的群主“大v”几周没有上线,私聊也不回孙义荣,弄得好像放弃委托似的;另一头,关于“深渊之眼”的自主调查也遇到了瓶颈。 几天前,孙义荣搞了把大号的园艺剪刀,再次前往大铭化工员工宿舍附近。 在那片满是荆棘蒿茜的草丛里,他整整修剪了一个上午。 且不提身上被蚊虫叮出多少个大包,就说他浑身大汗差点中暑,结果才推进了十多米的距离。 在酷热的阳光下,孙义荣悲壮地往两颊抹了半瓶风油精才不至于晕倒。最后他不得不选择放弃,结束了这项离谱的大工程。 回到家里,缓了好半天,孙义荣终于恢复了神智。 接下去,孙义荣陷入沉思之中。 追根溯源下来,他当初是怎么得知“深渊之眼”这个名字的,现在是不是就该继续靠这个方法顺藤摸瓜查下去。 是的,他或许该回到六院的“角落之神”那里看看,或许是条捷径。 刚冒出这一想法的时候,孙义荣是非常不情愿的。 他始终觉得“角落之神”只是个骗钱敛财的骗局,不认为那里存在着什么超自然力量。 从古到今,这些不能被人证明真实存在的“怪力乱神”,也是别有用心的人敛财的不二法宝。上到正统的宗教,下到街边的算命摆摊,无不是如此。 近几年怪谈同好会性质的线上群体中,也出现了以诈骗或是传销为目的的群体。甚至还有一个打着追星旗号的组织,以未成年人为受众,徘徊在违法乱纪的边缘。 如今这个信息纷杂的新时代,同样是一个诈骗手段不断更迭的时代。孙义荣自信地认为他自己是不会被这些小伎俩给蒙蔽双眼的。 为了不让蒿草丛里的惨剧再度发生,孙义荣在一番完备的准备之后,特地赶在中元节之前出发。 这天早上他偷偷摸进六院住院大楼对面废弃的配电房旁边,一直观察到半夜时分。 当孙义荣喝掉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罐咖啡,终于贴着斑驳的墙壁从配电房中间的缝隙里探出头来。 整整24个小时盯着对面那片绿化带里有序进出的人们,孙义荣却不见有疑似“行骗者”的身影从那个转角里面出来。 不过,这一天也并不是毫无收获的。 至少,孙义荣发现了“角落之神”的客户年龄跨度很大。上到白发苍苍拄着拐的老人,下到十几岁穿校服的中学生。其中,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居多。 孙义荣不禁纳闷,不是说“四十不惑”嘛。 ‘怎么?都是来问下期中奖号码改善生活水平的吗?’ 作为一个介于而立与不惑之间的人,孙义荣就曾经想过利用自己总是能遇到巧合这种的能力去彩票亭搏一搏。 可惜,他的巧合体质对买彩票这种事完全无效。 此刻,孙义荣打算撤了。 熬夜盯梢,他不在话下,只是今天随身携带的驱蚊液见了底,导致刚才的两个小时比较难熬。 出去后,孙义荣在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混到天亮。他吃了个早饭,买了瓶新的驱蚊水,正式前往“角落之神”所在的地界。 半年前来的时候,这里就是个杂草丛生的地方。 两棵被拦腰锯断的大树斜靠在大楼的墙垣,恰好一左一右遮挡了两边路人的视线。加上住院部大楼底楼的转角是层无窗的墙体,原有的绿化带、两棵树与一面墙恰巧围成了一个较为私密的小空间。 现如今这片空间周围,绿植生长得更为茂盛。 不光是大树的躯干上重新冒出许多枝丫,一些爬山虎之类的藤蔓还顺着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将外围连成了一体。 孙义荣费劲地跨进此处由天然绿植围绕的地界,联想到上次那片厂区围墙里一人多高的植物,他不禁怀疑, 自己最近是不是命里犯“草”。 不过,站在这绿意盎然的小空间抬头往上看,会让进入者产生某种奇特的空灵感。孙义荣点点头,觉得那家伙挺会选地方的。 “你在吗?咳咳,角落之神?” 再次说出这个“角落之神”名字的时候,孙义荣还是感受到了半年前同样的尴尬。 ‘这是谁起的名字,呵,够傻叉的。’ 换成四面透风的地方,他是万万喊不出声的,好在这里算是个隐蔽的场所。 十分钟过去了,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呵呵,这家伙也需要吃早饭的么。’ 孙义荣从心里没把对方当作过什么神明,想着人免不了吃喝拉撒睡,他嗤笑一声转过身,打算过一个小时再来碰碰运气。 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突兀又清晰地传来: “欸,在的。” 听到这如同网购客服常用的回应用语,孙义荣差点一头扎进绿化带里去。他快速回过头,只觉刚才回答的声音还在此地上空回响着。 这嗓音也和半年前孙义荣听到的完全不同,当时明明是个上了点岁数的老男人,今天却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性的声音。 ‘敢情是团伙作案啊!’ 孙义荣的脑袋里不由自主就跳出这样的想法。他再次清清喉咙,回应道: “角落之神,咳咳,我半年前来过。” “唔。” “那时候,我问的是关于踩鸭子事件的那件热搜的,起因。你给出的回答是,深渊之眼。你,应该还记的吧?” 孙义荣故意加重关键词的语气,贴心地提醒对方,生怕这接班的年轻人搞不清楚状况。 想不到,这位“角落之神”很快做出回答: “嗯,记得。” ‘额’孙义荣没料到对方反应这么快,一时语塞,差点忘了自己是要来问什么的。愣了半分钟,他整理情绪,继续发问: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什么进展,你能直接告诉我,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个深渊之眼吗?” 孙义荣记得,当时的那位“角落之神”并不是当天做出的回答,而是三天后让他再来。 这也让他对这里是否存有超自然力量产生了怀疑。 网上的那位“为民服务第二公社”,不光能用现实中的偶发事件堆砌出了一个许愿者想要的结果,人家可是在几个小时内就给出答复的。 到了这里却要等上整整三天,这差别显而易见。 接下去,孙义荣听到那个声音说道: “你打算怎么付报酬?是直接转钱还是用同等价值的信息交换?” ‘怎么上来就提报酬呐?还多了条新规则。新接班的“神仙”有够务实的。’ 孙义荣好笑地继续问下去: “转钱是多少?怎么个转法?同等价值的信息怎么交换?能说清楚点吗?” 只听那声音毫不犹豫地说道: “报酬两万。” “角落之神”干脆地报出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没等孙义荣原地骂人,那声音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信息的价值只少不多,同意你就扫下面这个二维码。” ‘二维码?!’ 孙义荣目光扫视之下,见到墙面露出的管道口上贴着一张小广告似的白纸。 那上面就印着个二维码。 孙义荣心中暗骂:‘册那,碰到鬼了!’ 第九十六章 被嫌弃的能力(二) 第97章 被嫌弃的能力(二) 现代人的这个信仰缺失的问题,并不是说他们没有信仰,而指的是那种“有奶便是娘”似的信仰。 ‘嗨呀,谁给好处他们就信谁,不管对面是人是鬼,还是猪圈里的猪。’ 孙义荣在看到管道口上贴着的那张印有二维码的小广告之后,内心疯狂吐槽起来, ‘就这种一次比一次露骨的操作,竟然也会有人相信这里存在着神鬼之力的吗?’ 稍后,孙义荣平复心情拿出了手机。 ‘哼,现在二维码收付款都是实名认证的,看我抓不到你的小辫子!’ “滴滴” 扫过二维码,孙义荣顿时没了脾气。 他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通过认证的正经的捐款项目,里面的条目清晰,对应的也是龙炎第二大的银行。 仔细看了看,捐款的介绍大致是,独鄄省民政局扶贫办为梓须县一个偏远山区的穷困村子筹集资金,用来重建及修路的内容。 性质是属于社会基础设施建设的捐款。 被扶持的村子名为林家邨,村子的位置大概处于独鄄省梓须县西部区域的一片高山密林之中。 看到这里,孙义荣思绪翻滚, ‘之前骗的钱难道也是用来捐款的?现在这是为了便利索性搞了个正规的捐款码出来?’ 孙义荣呆愣半天,终于想到重点。 不管这是诈骗还是慈善活动,捐出去的钱可是退不回来的。 他自己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半年前付出去的三千块,后来是“异志怪斋”的群主介绍了个委托,靠委托赚取的报酬填补回来的亏空。如今,在得不到任何贴补情况下,要他拿出一下两万块钱来,孙义荣怎么舍得。 于是本着不问白不问的精神,孙义荣马上开口打听那种不用花钱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只听“角落之神”语气平和地娓娓道来: “唔,一是三公会大长老的行踪。 二是匠人唐瓷的行踪,你可以任选一项予以交换。” 听到了这两个交换条件,孙义荣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些什么?听起来就很难搞的样子。’ 那位神明再次沉吟片刻,继续补充道,“以你的特长和资源应该可以弄到这些信息。” ‘唔?!’孙义荣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方面的资源。’ 抬眼扫视一下头顶上方不远处的小平台,尽管此地的回声很强,还是能分辨出“角落之神”的声音是从那上面传出来的。 那上面的也视野应该比别处宽广,想必这神仙昨天就注意到了他这个监视者的动静。而且从询问的问题来猜,也很容易联想到他相关的职业。 ‘你个小鬼头,反应蛮快嘛。’ 于是,孙义荣索性不演了,直接与“角落之神”对线道: “说不定我能查到。就是要花点时间。” 他保守地估算了一下,给出一个期限,“最少一个月。至于我能查到什么什么程度,我也不清楚。” 孙义荣将问题抛还给对方。 他想知道这种现实又骨感的不确定信息,该如何来抵消那两万块钱。 “唔,好。那就限期两个月。到时间,会根据你查到的资源来进行核算。如果价值超过了,就免费赠送你一个信息.....” 噢,还有这种操作,孙义荣更想知道反过来的情况是怎样的。 “如果达不到价值或者没有价值,两个月后自会从你那里扣除相应的报酬。你决定怎么办?是直接付钱还是直接听答案?” ‘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义荣再次愣住了。 且不说对方自信满满地表示,到时间自会扣除报酬是怎么个扣法,光是听到当下马上能给出答案,就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选择权再次被甩回孙义荣这里。 试想他孙义荣一个月后给出胡编乱造的信息交差,或者直接人间蒸发了,这位“角落之神”能把他怎么样。 ‘找人来威胁我?还是软禁我?’ 呵呵,如果哪天跳出一群黑社会混混向他讨要这两万块钱,不就坐实了此地的“神明”是一个骗局么。那他孙义荣也不是吃干饭的,马上反手报警端掉此处的窝点。 想到这里,孙义荣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直接听答案。” 现在孙义荣完全把这次询问当成了一场交易买卖,还是稳操胜券、无本万利的那种。 “唔,好。” “角落之神”回答完这句话,就没了声音。 此时,外面熙熙攘攘的鸟鸣人叫公车喇叭声逐渐清晰了起来,清晨的各种嘈杂声与缓缓变亮的天色一起浸润到这片空间之中,四周的植物茎叶也沾染上了一层耀目的颜色。 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任何动静,孙义荣心里叨叨念, ‘这家伙是装完b逃了?还是上厕所去了?’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角落之神”的答复,孙义荣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他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挺起腰背, ‘呵呵,答不出来了吧?刚才的谎扯大了,不好收拾了吧?你个小骗子,就这点本事,还不如我平时碰到的那些巧合有用呐!’ 当然了,孙义荣本身不太愿意承认是那些巧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恰当的时候引领着他顺利完成以往的委托。 比如,拐弯时他想起没带作业,忽然回头撞到了正在逃逸的小偷;又或者,他鞋带散了,低头系鞋带时捡到了某件案子重要的证据;再或者是他吃汤圆,吃到了别人失窃的戒指等等。 什么巧合!他明明靠的是自己优秀的侦探头脑嘛! 当下,孙义荣十分笃定那位神明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这家伙不回来,我上哪儿去知道问题的答案呢?’ 就在孙义荣胡思乱想的时候,蓦地,他忽听得身后的草丛传来一阵响动。 孙义荣转回身,见到一个穿戴严实的娇小女性从外面费劲地挤进来。来人抬头见到呆站原地的孙义荣,显得有些惊惶失措: “哦,有人在呐......请问,你还没结束吗?” 看来,这是另一位闻名而来的顾客。 孙义荣朝对方点点头以示回答,那位女士自觉地退了出去。 见到女士虔诚的模样,放在过去孙义荣就直接拉住那人并奉劝对方要擦亮眼睛了。可惜,现在他还要听听那个价值两万块的线索是什么。 ‘到底还来不来了,回答不了就过来认个错,把上次的三千块退给我,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至于非下死手去报警。’ 孙义荣在心里不禁嘀咕道。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下意识用脚搓起了地上的草皮。 “如果.....” “角落之神”冷不丁就做出了回答,把孙义荣吓了一跳。 “你在更短的期限内提供出有价值的线索,可以附赠你更多的信息。” 这位“神明”的语气坚定庄严,克制的声音回响于小空间内并逐步攀升而上,让当下的气氛多了一丝神圣肃穆的味道。 ‘真是会装神弄鬼的。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孙义荣在心里再次嘲笑着对方。 “在雨澜市北面的十号厂区的三号员工宿舍楼里有一只‘百目’,深渊之眼的位置就在那怪物的巢穴旁边。这是你问题的答案,至于这次免费附赠的信息是.....” ‘什么!’ 如此耳熟的答案让孙义荣有点破防了。 雨澜市北面厂区的这个地址,可是孙义荣陪了刑事警卫小程一整天换来的线索。 况且他只是稍稍摸到了线索的一点边,此刻却简单地被对方给证实了,这让孙义荣的内心产生一丝不甘心。只听“角落之神”继续补充道: “那处三不管区域,目前属于雨澜市老关家名下的产业。” ‘老关家?难道说老关家和当年的踩鸭子事件也有关系?百目又是什么怪物?这里说的怪物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其他意思?’ 孙义荣满心疑惑,但一想到不菲的“咨询费”,他还是严谨地闭上了嘴巴。 等孙义荣退出那片隐秘角落的时候,他见到之前的那位女顾客还在外面耐心地等候着。 待女顾客进去之后,不一会儿依稀能听到对方虔诚地祷告声: “月底了,最近的创作又遇到瓶颈了,尊敬的神明,您能为我指点迷津吗?” 看来这位女士不是第一次前来了,还是位回头客。 ‘这里是交换信息的,不是许愿。’ 孙义荣有冲动想给对方推荐“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网站。转而,他对自己的反应哑然失笑,默默退出了绿化带的边缘。 这一刻,孙义荣第一次感觉魔幻与现实离得那么近。 第九十七章 被嫌弃的能力(三) 第98章 被嫌弃的能力(三) 今天这个扮演“神明”的年轻人很警惕,全程没有以“我”或者“我们”代称自己,从而露出口风。 虽然有些不甘心,孙义荣还是忍不住对这家伙赞许有加。 不过再怎么伪装,山鸡不会变凤凰,地头蛇也成不了真龙。在孙义荣心里,六院住院部里的“角落之神”铁定是一伙诈骗钱财的犯罪份子。 很快,孙义荣顺着住院大楼绕了半圈找到了出入口,进楼后他打开了消防通道的小门往里走。 来到二层,果然除了通往楼内的双开门之外,还存在着一扇通向外部的小门。 孙义荣走过去打开那道门,设立在一楼顶部二楼窗外的突出小平台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条狭长的小平台仅能供单人通过,更像是大楼设计师为了美观做的错层设计,也可能兼具了排查检修水管的功能。 因为小平台旁边就是二楼的病房,窗户外都加装了防盗栅栏。 孙义荣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直角转弯处,那下面就是刚才他站立过的绿化带位置。 此时下面已经空无一人,刚才那位虔诚的女士也已经离开了。 ‘这位神明呢?’ 孙义荣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这里,以为能在这里见识到“角落之神”的真身。 可惜,他好像失败了。 ‘那家伙躲到哪儿去了?’ 孙义荣不相信是自己的判断错了,他很确定有什么人躲在天台的这个位置,利用一些辅助设备在装神弄鬼。 平台离二楼的病房虽然很近,但是隔着栅栏没可能进入躲藏。 孙义荣仔细端详四周,也没找到任何疑似话筒、摄像头之类的器具。 如果对方从平台跳下去,或是往楼上爬,会因为醒目的行迹被短时间赶到附近的孙义荣一眼发现。 所以唯一的可行方法,就是顺着这条平台上的小路朝另一边移动。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自信地向前小跑而去。 果不其然,孙义荣很快在对称的平台位置见到了另一扇可以进入住院大楼的小门。 他兴冲冲推门进去,便直接撞在一个年轻男性的后背上。 ‘总算是逮到你了!’ 孙义荣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原本他对“角落之神”成见一时难以改变,岂料对方好像拥有一双洞察天机的眼睛。 那双眼睛看到了他看不到的真相,也让孙义荣对他自己一向自傲的侦查手段产生了怀疑。这对他来说犹如一种嘲讽,孙义荣的自尊心就这么突然受挫了。 所以,他即刻推断出“角落之神”所在的方位,打算当场逮住这个骗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快速重拾自信。 此刻,孙义荣一把揪住面前男人的衣襟,想将“骗子”的样貌看了个清楚。 “你干什么?!” 面前这个可以用异常英俊来形容的年轻男人横眉责问他。 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孙义荣抓在衣襟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不是他,他的声音和刚才的角落之神完全不同,不是他。’ 孙义荣喃喃自语,还想掩饰内心的慌乱。 “抱歉,我认错人了。” 接着孙义荣扯起嘴角,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指着通向外面平台的小门,问面前的人, “请问,你有看见一个年轻男人从那里进来吗?” 英俊的男人皱起眉头怒目而视,只狠狠地回了孙义荣一句,“md有病!”便转身朝楼下而去,很快离开了这一边的消防通道。 ‘我究竟在干什么!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幼稚了。’ 一瞬间,孙义荣只觉得无地自容,方才建立的自信瞬间崩塌殆尽。他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把自己关进一间小黑屋藏起来也行。 就在孙义荣羞愧难当的时候,头顶上的楼层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陆续有人呼救起来。 ‘嗯?难道说那家伙是往楼上去了?’ 孙义荣强打起精神,疾步朝楼上跑去。 等他赶到五楼的时候,此处消防通道里看热闹的人们正在被赶来的医护人员疏散着。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有个男人被人用担架抬了出去。 孙义荣朝人群里仔细辨认好几眼,发现除了满眼病号服的人之外,其余的大多是医护人员。偶尔的几个家属模样的人,不管是岁数或是性别都与“角落之神”对不上号。 孙义荣觉得那个“骗子”没可能在短时间内察觉到自己会上来围追堵截,所以换装成病人的可能不太大。除非,对方本身就是长时间待在医院里面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孙义荣转身往五楼病房区走去。 很快,他又退了回来,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六楼。因为五楼是妇产科,待产孕妇的家属都是些上岁数的人,医护人员也都是清一色的女性。 顺着阶梯往上走,孙义荣见到半楼的地上存留着一摊尚未凝结的血迹。 从血量上来看,刚才的伤者这一跤摔得可不轻。 在紧挨血迹旁边的墙壁上方,有一个醒目的指纹。处于习惯,孙义荣打开手机开了闪光灯,将指纹拍了下来。 接下去,顺着地上点滴血迹的痕迹,跟着陆续回房的人们,孙义荣很自然地走出了消防通道,来到第六层。 此时,周围的人们还在议论纷纷。 似乎,那个被担架抬出去的伤者是前来探病的家属,今天在消防通道抽烟时不慎从阶梯上滑倒,跌破了头。 大致听了一圈,孙义荣还了解到了不一般的内幕。 据说靠近消防通道大门的这间病房里的住户,因为抽烟的问题与这个伤者早有嫌隙,二者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更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抽烟者是被什么人故意将推下楼的。 孙义荣暗自感叹,果然自己与刑事案有着不解之缘,追个人还能追出别的案子来。 在六楼过道里走着走着,孙义荣忽然放慢了脚步。他在门牌为673号的房间名牌上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娄春梅。 看到这个名字,孙义荣陡然一惊。 这个娄春梅,难道是上次雨澜大学11号楼案件的关键嫌疑人的那个娄春梅吗? 孙义荣不知不觉越走越慢。接下去,他留意到此处更多惊人的细节。这个楼层里都是单人病房,透过有些病房门缝还能看出里面的装修有些过分豪华。 在单人病房门口众多的名牌上,孙义荣此刻能认出不少熟知的名字。 一些是曾经活跃在雨澜市一线的正副级领导,一些是他在特察局档案室里查卷宗时见到的名字,最主要近三成的病人都姓关。 在间隔娄春梅五个病房的668号的房间内,还住着一位重量级人物。 三公会的成员,一位即将百岁的老人,王焕之。 这是孙义荣在特察局档案室阅读三公会的卷宗时,在那段关于总会迁址的记录中曾见过的名字。 娄春梅作为编号为2015ylfsp6484案件的最大嫌疑人,在清醒之后即将进入法院审判的流程。而在她昏迷期间,她的家人可以提交取保候审的申请,带她回家或外出就医。 可是孙义荣看过档案,娄春梅如今没有直系家属,连远房亲戚都不存在。 所以她应该被收押在专属医院里才对。 当前既然在这里看到娄春梅,那就说明六院住院部便是法院指定的专属医院。不过,在孙义荣看来,这里快成了老关家的地盘。 ‘这么巧的吗?’ 最近的与老关家相关的信息不断闪现在孙义荣面前。 在冥冥之中,孙义荣的直觉又将最近一系列发生的事件串联在了一起。虽然不知道这些案件之间的联系是什么,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能肯定绝对和老关家脱不了干系? 孙义荣还注意到娄春梅的病房门口无人值守。 ‘这又说明什么?他们不怕娄春梅清醒后逃离吗?还是觉得娄春梅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在孙义荣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公共电梯出入口的地方出现了警务人员的身影。估计是刚才消防通道里的伤人事件报案后,接案的民事警卫到了现场。 孙义荣担心自己受到不必要的盘查,于是快速按原路离开。 从第一扇小门进入另一边的消防通道,下行到一楼,再从住院部出来。 行走到一个没人的街角,孙义荣抬起头,仰天长叹一声。 “唉!” 孙义荣叹自己太可笑了,一直吃着“巧合”的红利,还始终对“巧合”嗤之以鼻。 试想,他原地不动什么都不去想,“巧合”并不会自己找上门来;反之就是,他思考之后做出的行动才制造出了“巧合”的可能。 这就证明,某种“巧合”与他孙义荣本身是绑定在一起的。 所以,这就是他的特殊能力,一种异于常人的能力。 他或许该认清现实,善用这些,而不是去纠结自己有没有所谓的侦查本领。 这一刻,孙义荣终于从长久以来的某种自我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 深渊之眼(一) 第99章 深渊之眼(一) 8月15号下午一点半大木墩网吧附近 . 窦天乐将帽檐一再压低,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这个面容本还算清秀的男人因为长时间对身体的滥用,以及近期的奔波劳顿显得浮肿又邋遢。 他同胭脂小店的老板娘废了半天口舌,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只怪对方不解风情,美男计完全不起作用。窦天乐嘟嘟囔囔甩下五块钱,要了一包便宜烟悻悻离开。 在转弯背风的墙角,他打着火准备来上一根,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老熟人。 “小芳?嘿!你不是董小芳吗?” 对面这个方脸厚唇身板结实的女孩子似乎也认出了他,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你怎么也来雨澜市了?来打工啊?” “嗯,是。” 董小芳轻声回答,随即准备离开。 窦天乐见四下无人,忽然用身体挡住了对方的去路,继而将女孩壁咚在墙边,对其耳语道: “现在找到什么工作了?有没有闲钱?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借点来花花怎么样?” 董小芳似乎完全不在乎这所谓的“往日情分”,甚至还很抗拒。女孩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祸害我还嫌不够吗?以后我的钱就算喂狗也不会再给你花了!” “别生气嘛,小芳。” 见状,窦天乐非但不生气,继续死皮赖脸地重新贴过来黏在女孩身上,向她耳语道: “如果你喜欢地话,我做狗也没问题啊,有钱就拿点过来喂我吧。汪汪!” 董小芳再次将这个无耻的男人推开,仓惶地逃离。望着女孩跌跌撞撞的背影,窦天乐得意地大声调笑着: “晚上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最近都在这里。不过,开房费要你付。记得来找我哦。” 此时,在网吧对面的平房屋顶上慢慢站起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冷漠地望着这一切。 见到窦天乐乐颠颠地回去,黑衣男也顺着石阶从房顶下来,跟随窦天乐先后进入了网吧内。 黑衣男在角落的一台电脑前坐下,手指灵动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很快这台电脑进入了某种奇怪的模式,屏幕上跳动起成行的代码。 十几分钟后,黑衣男关闭了电脑,离开了网吧。 . 8月15号下午四点五十大铭化工员工宿舍附近 . 原本印有“大铭化工”字样的大白墙上只残留着“化工”二字的斑驳痕迹。 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站在墙面中间的大洞前,向左右张望了片刻,见附近没人经过,便一脚跨进了齐人高的植物堆里。 黑衣男探手拨开右手边的一捆杂草,那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沿着大白墙的墙根,是一条白色的小石子铺成的路。虽说路不到半米宽,却足够一个成年人通过。 踏到石子路上,黑衣男回身将那捆杂草按原样放回原处,并且又从身旁薅了几束新草,插过去,谨慎地修饰着这扇隐蔽的“大门”,直到满意才停手。 每次进出这里时,他都十分小心将入口的杂草重新盖好,防止被不相干的人一眼发现。 这条路是谁铺设的,没人知道,黑衣男能肯定的是,这个秘密入口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人知晓。 当然了,搬到这里一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和任何人碰巧撞上过。 那不光是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还因为,他在这里周围安置了许多的隐蔽摄像头。 . 下午五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 黑衣男辗转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惬意地半躺进那张黑色的电竞椅内。 他按动桌上的电脑键盘,面前原本漆黑一片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块块屏幕。 那些屏幕里播放的是一幅幅实时监控的画面,有些是黑衣男刚才经过的地方,有些则是雨澜市常见的街道及路口。 黑衣男不断切换着屏幕上的画面,就像用额外的眼睛窥视着他人,审视着这个世界。 正如黑衣男如今的网络代称-“深渊之眼”那样,这就是他当前的生活写照。 此时,“深渊之眼”切换软件,快速播放了附近的几个监控点的回放。随后,他确定了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并没人入侵到他的地盘内。 ‘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来这种鬼地方,呵?’ “深渊之眼”自嘲地笑着。 大铭化工员工宿舍的后院部分,这处仿佛被世人遗忘的场所,与他这个人意外地契合。 当年,入驻此地的时候,“深渊之眼”如获至宝,觉得连上天都在帮他的忙。 虽说这里时不时会溜进来一些身份不详的人,不过停留的时间极少有超过一周以上的。所以,只要是不入侵到三楼的地盘,“深渊之眼”也不会太过在意。 但是,这样的鬼地方,并不是完全无人涉足的。 入驻这一年间,每周总有几个穿着古怪的老头穿过一人高的草丛来到这幢小楼后面。 一般,老头们只会在高草堆里朝楼上望上一眼就回去了。时间也大都是白天的时间,绝不会天黑时过来,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至于到底来过几个老头,“深渊之眼”也不太清楚。他对于男性的外貌几乎都很脸盲。勉强通过身高体形辨认,他觉得大概来过三四个吧。 不过,对于女性,“深渊之眼”就分辨地相当清楚了。 最近三个月,这里附近除了常规巡视的老头之外,还来过三个不同的女人。 一个是浅红色头发的外国人,一个是穿着带兜帽运动衣的家伙,还有一个是穿着黑裙的矮小女人。 那外国女人和那些老头一样,只在白天的时候来过两次,在楼下停留几分钟,没打算进来的意思。 穿着带兜帽运动衣的家伙,步态上像男人,但是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女人。那家伙在二楼楼道里徘徊了很久才离开,仿佛是替代安保过来强化巡逻似的。 穿黑裙的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虽然每次来穿得裙装稍有差别,但是头顶上的发带很有标志性,一眼就能识别出。 . 8月16号凌晨三点 . “深渊之眼”双眼圆睁地盯着墙壁中央的一个屏幕发呆。 从几小时前,屏幕里就只有一片遍布爬山虎的墙壁和半扇美容中心的大门。 偶然镜头前会飞过一只小虫,或是在石子路的地面上飘过一些塑料包装袋的垃圾。除此之外,画面几乎没有变化,就像卡在了一张不怎么好看的屏保壁纸上。 只有“深渊之眼”知道,“薇罗尼卡”从前天一大早进入镜头中的那个美容中心开始,就再没出来。 起初等烦了,“深渊之眼”还上网搜索过关于美容中心的词条。 他查到,美容不像整容那样需要大量的时间,一般都是些快速见效的小手术。因此,他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既然是小手术,为什么“薇罗尼卡”那么久还不出来? 叹了口气,“深渊之眼”打开了“薇罗尼卡”的现男友窦天乐的社交帐号,搜寻着上面的蛛丝马迹。 他内心很矛盾,他不希望从这些帐号上面得到“薇罗尼卡”的消息,尤其害怕看到这二人重归于好的发布内容。 好在,现如今窦天乐的社交帐号下面都是问候其祖宗之类的恶言恶语,其中好几个帐号的名字一看就是“薇姐万岁”群里的激进粉丝。 看到这里,“深渊之眼”失落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可眼光扫到另一个屏幕上,见到薇罗妮卡”那间空荡荡的租屋房间,他不觉再次神伤。 “唉。” “深渊之眼”不明白“薇罗妮卡”为什么要做那次杀人直播,是为了炒作,还是因为被窦天乐那个男人伤得太深而做得宣泄。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两千的愚蠢手段,即便有了好的宣传效果,将来都会被人拿来当成话柄。 所以,他第一时间将另一段其它角度偷拍的视频传到网上,想着亡羊补牢。因为在那个角度,就能发现整个杀人直播只是一场表演而已。 在“深渊之眼”的记忆中,“薇罗妮卡”有着两幅面孔。 直播时的没心没肺,和私底下的纯真自卑。 他们在一年前相识,之后因为“机缘巧合”,他将还有四个月租期的屋子转给了对方。 “薇罗妮卡”不知道的是,他在那间房内留有摄像头。 曾几何时,他已经忘却了怎样与旁人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对于女孩的爱恋也变为了变态地偷窥。 可如今“薇罗妮卡”不知身在何处,只留下这空空如也的房间。 就像此时“深渊之眼”他那冷清寂寥的心房一样。 第九十九章 深渊之眼(二) 第100章 深渊之眼(二) 8月16号早上六点大木墩网吧内 . 网吧里奋战了好几个晚上的“勇士”们,纷纷转入“休眠”状态。 窦天乐此时刚才睡醒。 他来网吧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来玩,而是来避难的。 自从网上开始疯传“女主播直播杀人事件”的视频,他的各种社交帐号下面开始出现奇怪的信息和留言。 尤其看完那段视频之后,窦天乐的内心受到了更为强烈的刺激。 虽然他一开始就明白这段视频只是一场玩笑,那个受害者看起来很像是他却不是他,他当天根本不在现场。那么被杀的要么是别人,要么就是没人被害。 但是“薇罗妮卡”撕打时发出的犀利质问,大声叫喊出“窦天乐,你这个混蛋”时的怒吼,真情实感到令他胆战心惊。 想不到“薇罗妮卡”是如此地恨他。 想当初,是这个女人主动来搭讪自己的,交往的过程不也是大家你情我愿的事。 前段时间那女人说自己怀孕了,让窦天乐负责。 要知道,那女人在外面玩得也很花,孩子指不定是谁的。他用了敷衍的态度是没假,不过他自认为是做出了普通男人该做的正常判断。 所以,事情不至于如此吧? 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都是他一个人的错似的。 几天后,窦天乐诧异地发现自己的社交帐号下出现了各种谩骂的留言。 ‘欸?被死亡的不是我吗?名誉受损的不是我吗?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舆论的风向一边倒向那个女人。就因为她是个网红吗?’ 起初,窦天乐很愤怒,还用回复去澄清去对骂。 可事情似乎变得更加糟糕了起来。 当抵制渣男、渣男必须死这类口号不断出现之后,窦天乐发现了一条公布他全部信息的留言。 留言里将他与“薇罗妮卡”的关系,将他的真实姓名、照片、住址甚至经常打工的地方都曝了光。 这下,窦天乐慌了。 为了躲避这场“无妄之灾”,他没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连夜坐着地铁跨越了半个雨澜市,躲到现在这间小网吧里。 这是他的几个同乡集资开的小店,也是他出生的那个小镇上的人初来雨澜这种大都市的根据地之一。 躲上一段时间,这样,总能扛过流言蜚语了吧。 此刻,窦天乐拿起牙刷杯子毛巾准备去外面洗漱,面前那台电脑屏幕上忽然跳出来一个巨大的画面,把他吓了一大跳。 画面上是一张他的大头照片和一张全身照,全身照上的衣服就是他身上穿的这一套。下面的内容他只扫了几眼就辨识出,那是他的个人信息以及现在所在的网吧位置。 窦天乐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网吧里的每台点亮的电脑屏幕上都展示着同样的画面。 不知为何,窦天乐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自己。 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冲出了网吧。他边跑,心里边胡乱地猜想着是以前借了对方很多钱没还的那个同事,还是“薇罗妮卡”的脑残粉做的这一切。 很快,在窦天乐身后传来网管的惊呼声: “中毒了!中毒了!哪个孙子干滴!” . 8月16号早上六点半大木墩网吧附近 . 在这片破旧的老弄堂里穿行了很久,窦天乐终于放缓了脚步,其实身后并没人在追逐他。 窦天乐摸出那包便宜烟,想舒缓一下自己混乱的情绪,并且思考一下接下去的行程。忽然,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就是他!” 窦天乐茫然抬头张望,却看见昨天偶遇的那个董小芳正指着自己怒目而视, “大黑哥,就是他!昨天调戏得我。” 在董小芳的身后,一个脸色灰黄、穿着花衬衫的西北汉子站在那里。那汉子的身后至少有四五个黑衣黑墨镜社会人打扮的男人,他们同时朝窦天乐这里投来凶狠的目光。 见状,窦天乐扔下手里的烟盒,转身就跑。 他没想到青梅竹马的“傻丫头”到了大城市居然能找到了社会大哥做靠山,他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风流债而惹上那么多的麻烦。 跑了几分钟,没来得及吃早饭的窦天乐只觉脚步虚浮,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 路边的一位好心人伸手搀扶住了他。 没等窦天乐看清对方的长相,却听到这位好心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都是你的错。” “什么?” 窦天乐没弄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同时间,他感觉有一根坚硬锋利的东西扎进了他的左腹,转了转,又抽了出去。 窦天乐惊恐地抬起脸,他看到一个陌生的黑衣人正将一把沾了血的匕首藏进口袋里,随后那身影快速消失在旁边的一条黝黑不起眼的小巷内。 窦天乐忽感浑身发冷,他捂着左腹,蜷缩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的墙壁边。 . 8月16号晚上六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 今天“深渊之眼”收到一段视频,视频的拍摄者在视频开头用字幕对他提供的信息表示了感谢。 看着视频里面窦天乐受罚时的惊恐表情,“深渊之眼”笑了。 他将这个瞬间反复播放着,嘴里配合着“不用谢我,我这是在为民除害。”这样的台词。 好像这一刀是他亲手干的那样。 不知为何,“深渊之眼”陷入到某种亢奋的感觉里无法自拔。 末了,他才在心底里说了句实话。 ‘那个人渣,他怎么配得上妮妮!’ 要知道,窦天乐这个无耻的男人连一个长相普通的乡下妹子也不放过。 昨天早上跟踪对方时看到的那一幕,让“深渊之眼”更加下定决心,贴出了关于窦天乐的网络通缉。 果然,很快有人出手惩戒了窦天乐。 让“深渊之眼”没想到的是,那个执行者还拍了视频,并对他千恩万谢,可见有人比他还要憎恨那个窦天乐。 “妮妮,我帮你教训了那个家伙。” “深渊之眼”像一个渴望邀功的孩子,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 他很想把自己做的壮举告诉“薇罗妮卡”,可依旧没有在美容中心与租屋的两个监控里见到对方的踪影。 因此,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薇罗妮卡”再也不会回来了。 . 8月17号早上三点 . 连续好几天的熬夜加上过度的激素分泌,让“深渊之眼”在亢奋激动的状态中瞬间晕厥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依稀见到一个穿着灰黑色裙装绑着奇怪发带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女人喃喃自语,将一根闪亮的坠子刺进了他的后脑。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猛然间,“深渊之眼”惊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坐在熟悉的竞技椅上,面对着那堆熟悉的屏幕,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他做得一场噩梦而已。 此时,他感觉眼球部位有些不太舒服,猜想或许是刚才趴着的睡姿造成的。 揉了揉眼睛,“深渊之眼”猛然惊觉一件事情。 窦天乐被人捅,都市警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查到“薇罗妮卡”那里。 现在如果连“薇罗妮卡”也失踪了,那么,那间租屋肯定会第一时间被封查。 虽说,之前他租借时提供的是假身份证,可是租屋里的指纹、摄像头等等那些东西,难保不会牵连出与他相关的线索。 “深渊之眼”立刻决定,马上去“薇罗妮卡”的租屋里,趁着没人来的时候,将自己的痕迹一一抹除干净。 另外,趁着今天出门的机会,他还要去“狮翼”网络一趟,把那里的证据也销毁掉。 第100章 深渊之眼(三) 第101章 深渊之眼(三) 8月17号晚上六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 出去忙碌了一天,“深渊之眼”终于将所有的收尾工作全部都做完。 此刻回到自己的地盘,坐在电脑桌前,全黑的屏幕上不知为何映射出他许久未见的老搭档的那张面孔。 几个小时前,这位老搭档还一直在呼唤着“深渊之眼”的真实姓名,急切地想要挽回他,让他重新回到狮翼网络去。 可“深渊之眼”知道,他回不去了。 想当年,“深渊之眼”与这位对游戏开发有着狂热执念的男人在论坛上一见如故。 之后他们二人在现实世界面基,依旧是十分投缘。 再后来,发展到一起创业开发游戏。 当时,他们对未来的设想是,打造一个可供全世界人类生活的虚拟世界。 可是曾经统一战线的这两个人,却因为一年半前的事情,产生了分歧。二人之间的隔阂,也变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今天下午,站在“狮翼”网络的老总办公室里,老搭档眼中的热情一如既往地闪耀,让“深渊之眼”感觉极其刺眼。 于是他只能假装别过脸去,决绝地回绝对方: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觉得没了我不行吗?呵呵,不过,很可惜,我可不想再被你剥削了。” 他故意说些难听的话,好让曾经的搭档死心。 那男人却追出来告诉他,前几天有都市警卫来过了。为了他,搭档向警卫隐瞒了所有关于他的事情。 警卫方面的行动速度比预想地还要快,因此,“深渊之眼”决定更加要和“狮翼”网络撇清关系,免得老搭档快要完成的游戏打了水漂。 之后,他在角落里将自己曾经存在与这家公司的痕迹从电脑中逐个抹去,然后就这么不带一丝懊悔地将过去抛在身后,潇洒离开。 “深渊之眼”从来都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反而他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是另类的,也是独一无二的,是本该站在人类顶端的那种人。 一年半之前那件事,就像是一个预示,让他离开了本以为会奋斗一生的事业。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位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年轻人,认为自己找到了真正可以大展身手的天堂,一块由他来定规则的掌控之地。 在“深渊之眼”看来,那里也是一块自由的法外之地。 在监控那一头的人们成为了他镜头下的臣民; 而“深渊之眼”他自己,自诩为这一头的神明。 . 8月19号下午二点 . 等待的过程不知不觉变得痛苦起来。 在无望的期盼中,“深渊之眼”依旧没有从美容中心对面的监控上见到“薇罗妮卡”的踪影。 不过,前天白天出去一趟回来,他却意外发现这幢小楼里不知何时搬进来许多人。 ‘这不应该啊?’ “深渊之眼”所在的这幢三层小楼十分特别,所属雨澜市三个行政区域的交界位置,是一个罕有的三不管地区。 现在这里一片荒芜,听说连大铭化工的老工人都不愿意往这里跑。 而且,这幢楼的布局也相当奇怪。 小楼的底层正对着标注有“大铭化工员工宿舍”字样的大门,只租给了一些单身的工人居住。 从正门看,底层与楼上完全隔绝,宿舍大门朝着两个方向。加上粗大铁丝网的隔绝,从正门是上不去二楼的。 少有人注意到楼的西北面藏着一条外置的铁制阶梯,通往二楼。铁制阶梯的入口在厂房区围墙内的一片蒿茜之间,鲜有人涉足。 员工宿舍的二楼可以说十分破败,房间设施都很不完整,大部分房间没有门窗,电路也是切断的。那里晚上一片黑暗,白天也透着股邪气。 刚搬来的时候,“深渊之眼”曾经在某个大太阳的中午壮着胆子摸索遍整个二楼,结果发现在东面也存在直通上下的旋转楼梯。 不过,与一楼、三楼相连的部分都锁着一扇大铁门,暂时无法打开。旋转楼梯本身是装在小楼内部的,而且借着手电的光也看不清下面通往何方。 三楼部分虽然也空关了很久,但是有不少房间还是能住人的。不光是电路和供水正常,甚至最靠西面的那一间房间里还有单独的卫生间,并且是畅通的。 “深渊之眼”现在居住的就是这间房间。 “深渊之眼”是在几里外的网吧听别人闲聊时,才得知这里存在着一幢远近闻名的“鬼楼”。 附近大铭超市的店员、在这里一楼租住过的工人们还传言,“鬼楼”上盘踞的是一只叫做“百目”的怪物。 当时,“深渊之眼”完全没把“鬼楼”的传言当回事。 在拿到“狮翼”网络的第一笔补偿之后,他花费了不少时间与金钱,将“鬼楼”的二、三楼的走廊以及每个房间都装上了摄像头。 他倒想看看,这“鬼”或是“怪”究竟是长成什么样子的。 可惜搬来的这些年头,他也只看到一些落魄之人偶然过来借宿。待上几晚,不出一周的时间,那些人便会离开。 ‘这两天是怎么回事?!’ “深渊之眼”发现二楼的房间几乎全都住满了人,连走廊上也晃动着不少身影。害得他昨晚不敢像平时那样行动张扬。 . 8月24号 . 自从一周前的那晚做的那场噩梦,“深渊之眼”总觉得脑袋后方隐隐作痛,眼睛里则像是进了风沙一般的难受,滴了眼药水也不管用。 昨天早上六点,他眼睁睁看着新搬来的住户们蜂拥着从东面的旋转楼梯下去,晚上六点又从那里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今天中午,“深渊之眼”再次从房间的电竞椅上醒来,望着监控里空荡荡的二楼,不知道先前的一幕是他亲眼所见,还是产生极尽真实的幻觉。 不过,这群新住户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们非但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作息过分规律。甚至连厕所也不上,澡也不洗,回屋就蒙头大睡。 一想到,大铭化工连二楼这么艰苦的环境都拿来给人居住,“深渊之眼”也不免皱起眉头,开始怀疑工厂方面是不是招了异地的黑工。 ‘他们是怎么打开旋转楼梯上的隔断铁门的?他们之中有人拿着进出的钥匙吗?’ 在脑袋里跳出几个问题之后,“深渊之眼”意识到这些事轮不到他来管。 下午三点的时候,“深渊之眼”从某个监控镜头里瞥见有个女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 仔细辨认,那个女人身着学生常穿的那种红白相间的运动衣,好像就是近期在二楼徘徊的那位女性。 当下女人似乎十分疲惫,在二楼西面的楼梯口随便找了个角落便合衣而睡。 . 8月28号晚上六点 . 转眼好几天又过去了。 今天是中元节。 “深渊之眼”看看日历,觉得今天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以往每个夜晚都是他的主场,只是最近,他察觉自己的身体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整个人昏昏沉沉,注意力很难集中。 于是他对自己说,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临睡前,“深渊之眼”打开监控回放,习惯性巡查一番。 今天一天,其他都没什么变化,就是那个穿着运动衣的女人下午的时候再次出现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 那女人脱下了与季节相悖的运动长衫裤,又从携带的运动筒包里拿出了一套完全一样的换上,随后便席地而睡。 监控将对方换衣服的过程全部记录了下来。 镜头里,这位凹凸有致的年轻女性,尽管穿着健身房里常见的运动内衣,身体的曲线还是相当诱人。 目睹这些,“深渊之眼”喉头上下浮动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按动快捷键将画面复制了下来。 深夜十一点整,“深渊之眼”难得按时睡下,并且很快入眠。 他再次做了一个梦。 一个最近半年里,他经常做的梦。 在梦中,他是一头强健的半人马,在地形不断变化的场景中追逐着自己的猎物。 最初做梦的时候,猎物只是“薇罗妮卡”一个人。 从上周开始,猎物的数量在不断增多。那里面除了“薇罗妮卡”,还多了那个红发的外国女孩、那个头系黑色发带的女孩和这个穿着运动衣的女孩。 她们是猎物,而他是猎手。 今晚的梦境中,他甚至在高处瞥见到一个头顶双麻花辩的陌生小女孩。 小女孩一声令下,那群漂亮的女孩子便飞快奔跑了起来。 梦中的她们衣不遮体,身体光洁地就像闪光的宝石,丝滑地如同白色的蟒蚺。在前方,看似唾手可得却又难以抓捕,令他心痒难耐。 最终,“深渊之眼”只触碰到了某位女孩的发带末梢才从睡梦中缓缓苏醒。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在床单上留下了一摊难以形容的痕迹。 第101章 深渊之眼(四) 第102章 深渊之眼(四) 8月30号中午十二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 等了整整两周,“深渊之眼”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在美容中心对面的监控画面中见到“薇罗尼卡”的身影。 画面里的“薇罗尼卡”穿着一条黑底彩点的连衣裙,带着大大的遮阳帽,手里拿着小提包,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就像是从老画报里走出来的电影明星。 “这是她吗?” “深渊之眼”不知道这女孩做了什么美容项目,更无从分辨对方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他只是觉得屏幕里的“薇罗尼卡”周身带着陌生的成熟韵味,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年前,他们二人的初次见面也是在这家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附近。 为了纪念这场美好的邂逅,“深渊之眼”在这条只有头尾两个监控的小路中间,特地加装了一个属于自己控制的摄像头。 他还记得那是半夜时分,地点就在监控屏幕里差不多的位置。 那个蹲在墙边哭泣的女孩,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身前,一身医院病号服般的白色长袍,像极了影视作品里的鬼怪。 当时“深渊之眼”的脚步声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女孩抬起脸,那张美丽的不可方物的脸庞,瞬间动摇了“深渊之眼”的心神。 “你.......你怎么啦?” 很少过问别人的他,那天鬼使神差地向这个女孩开了口。 一番交谈之后,女孩说自己没钱找地方住,他就把打算弃租的房间让给了对方。 两个月后,他再度十分“凑巧”地接到了女孩租屋的光缆安装单。 “怎么是你?!” 女孩见到他的出现,非但没觉得诧异,反倒是十分惊喜,并且接下去,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这段时间内自己生活的转变。 看着这间曾经阴暗无光的租屋被女孩装饰一新的样子,他边默默干活边松了一口气。 他不仅给女孩排好了线路,还把电脑系统软件一一安装得当。 女孩说打算做女主播,等小有名气之后再进入演艺圈做偶像。 临走前,女孩与他互换了通讯方式。 不过,认识到现在,他只是在女孩的直播间里假装一个陌生的粉丝出现,却从未用正常的方式和女孩交流过。 此时,“深渊之眼”难掩内心激动。 “终于等到你了!” 他鼓起勇气第一次通过那个联系方式留言,约“薇罗尼卡”在老地方见面。 . 8月31号中午十二点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附近 . 在隐蔽的角落里傻傻等了快一整天,“深渊之眼”忽然听到小巷东面的入口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他看到“薇罗尼卡”居然从一辆精致的进口小车驾驶室里出来。 “深渊之眼”略感吃惊。 认识那么久,他从来都不知道“薇罗尼卡”是会开车的。 而且,那辆车看起来价格不菲。 “薇罗尼卡”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经过“深渊之眼”旁边的时候,却对他视而不见。 迫不得已,“深渊之眼”上前拦住了“薇罗尼卡”的去路。 可女孩的脸上显露出一种面对陌生人的惊恐。 “我不是什么薇罗尼卡!” “薇罗尼卡”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在“深渊之眼”眼中,这女孩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梁晓妮,你清醒一点......!” 于是,他喊出了“薇罗尼卡”的真名想让对方清醒一些,同时,他也将心中压抑已久的各种情绪朝对方宣泄而出,“......你不能为了那种人自暴自弃......” “所以,我帮你捅了他一刀......” 听到这句话,“薇罗尼卡”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停止了挣扎。 “深渊之眼”觉得女孩应该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体会到了这份高尚的情感。 昨天到今时这一整天的等待,让“深渊之眼”有些疲倦。这一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渐渐放开了女孩的肩膀。 下一秒,局面发生了惊人的转变,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喂,是警卫所吗!救命啊!快来救我!” “薇罗尼卡”的行为全盘否认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女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女孩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中也如同一个陌生人那般。 一时间“深渊之眼”的头脑有些混乱。 他感受到了,背叛和屈辱。 他一定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渊之眼”追赶着女孩,追入了那座空无一人的美容中心里面。 而“薇罗尼卡”的身影也在进入一扇奇怪的小门之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深渊之眼”沿着狭长的过道里跑到尽头,却发现那里存在着一间有着高耸穹顶的房间。 那里看起来很久无人涉足。 四面混凝土材质的墙体深深嵌入泥石混杂的土堆里,土堆上布满了厚实的青苔与真菌类小型植被。 房间半圆的地基上,蔓延着还算洁净的水渍。 一只肥硕的四脚蛇在“深渊之眼”面前停留了半分钟,接着快速爬进了与房间相连的十一间小隔间中的其中之一。 “深渊之眼”快步跟上,仔细检查起那十一间小隔间,结果一无所获。 之后,“深渊之眼”记起在进入这道狭长过道之前,那里附近还存在着许多窄小昏暗的坑道。 于是,他索性将那些坑道也钻了遍,可依旧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 8月31号晚上六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正门 . 小工头站在院子里,脸色凝重地望向宿舍三楼的方向。 从下午四点开始,那里时不时传来奇怪的撞击声。 这座宿舍之前虽说传出过鬼楼的传闻,可最近越闹越凶,有点过头了。 小工头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就认定,所谓的鬼楼,无非是公司掩盖危楼的借口;所谓的闹鬼,其实是楼要塌的征兆。 因为听老工人说过,这幢楼原先是十号厂区工人宿舍区中间的一幢。不知什么原因,周围的三层小楼被拆了之后,唯独这幢被保留了下来。 算起来,这小楼的建筑年龄都超过七十年了。 没人想住危楼,如果手下的工友们知道真相,肯定就不干了,所以,小工头只能瞒着大家,能瞒一天是一天。 可是从泥工做到现在的位置,小工头很清楚大铭化工上面的态度。光靠一个人去申诉,是没用的,拉动手下一起去闹一闹或许还有点胜算。 然而该怎么和工友们开口解释呢? 小工头站在原地,双眉紧锁思考着对策。 “砰砰砰”一楼的几扇门同时打开,新老工友们先后夺门而出: “nnd!什么玩意儿!” “么得办法住了!还让不让人休息!”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上去看看是哪只小鬼在撒泼!” 有个膀大腰圆的工友露胳膊挽袖子就打算徒手爬上楼去,小工头挥手让其他工友将人拦下来,随后幽幽地说道: “嘿嘿,我们还要谢谢这只小鬼。” “头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工友们纷纷转过脸请教,小工头意味深长地回答,“我们该搬家了,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住。” 在众人一脸懵逼的注视下,小工头熟练地指挥起现场的工友: “小赵,你给楼上的这些动静拍段录像,拍得清楚点! 快!你们几个都回屋把行李带上,不用锁门了! 我们一起去工会一趟。” . 8月31号晚上八点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三楼 . “深渊之眼”心里堵得慌。 之前与“薇罗尼卡”的那场相遇中浮于表面的那层电影故事般的浪漫滤镜猝然破碎,唯留给他一个真实且残酷的现实。 ‘这一年来,纯粹是我在那里一厢情愿吗?’ 回到自己的地盘,“深渊之眼”撑着桌面沉默了半天,终于,他爆发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内一片狼藉。 墙面靠下两排的屏幕或多或少都遭到了波及,各类塑料碎片散落在桌面键盘上,椅子也被踢翻在地。 “深渊之眼”转过头,眼见窗外的天色已然朦胧昏暗。 “md!” 他侧耳倾听,仔细辨别,以往此时一楼工友们临睡前洗漱娱乐的各种嘈杂声响,当下却没有了动静,周围只传来一阵阵稀疏的虫鸣蛙叫。 冷静下来,“深渊之眼”承认自己就不该为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女人如此失常。 可是,那女人她跑了,还消失得不明不白的。 “深渊之眼”没办法放下过往的一切,至少现在还放不下。 他想找人对线,却没了对象,更是找不到发泄的缺口。 只能任由那股怨气烂进自己肚子里面。 第102章 百目 第103章 百目 夜色中,大铭化工的三号员工宿舍楼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像一方黝黑的空盒子。 这幢楼朝东的底楼小院里,原本住着人的房间大全部门户大敞。 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灯光,甚至连小电器或是充电装置上小电珠发出那种微弱的光点都看不到。 这里附近除了蹲在水沟里的蛤蟆泥蛙,攀附在茜草杆上的蚂蚱虫蛉,或是顺着铁丝网爬向石墙的壁虎石龙子,似乎就不存在更多的生命迹象了。 有一只偶然经过厂区中间那条小径的玄黑色猫咪,仿佛也嗅出了某种不详的气息,忙不迭地倒腾起四条腿来,用比以往更为迅速的脚步,远离此地。 ‘md!’ “深渊之眼”刚才刹不住火气,眼下盯着被他自己砸坏的电脑屏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几分钟前的那些动静,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里,“深渊之眼”谨慎地打开手机,观看监控回放。 就在两个小时前,大铭化工员工宿舍一楼的那些住户们好像在院子里发生了争执。之后,在小工头的带领下,他们离开了这里。 那群人走时还带着行李,估计是搬去了别的地方。 就算觉得工人的搬迁有些巧合,“深渊之眼”也没功夫去细究其中缘由。 ‘幸好,这些人都走了。’ 他松了口气,继续观看二楼的情况。 最近新搬来的那些“黑工”,今天晚上似乎没人回来。 不过这些,他也不关心。 见到周围没什么变化,“深渊之眼”扶起倒在地上的电竞椅,一下骑坐上去。 “女人嘛,满大街都是。” “深渊之眼”详装潇洒地开解自己,想从更宏观的角度去理性看待中午发生的那件事情。 “呵,薇罗尼卡原来也是那种女人。我还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 “深渊之眼”逐渐发觉自己的语气越发地咬牙切齿,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的层次提高到普通人类之上, “那她就配不上我了!对,对,是她配不上我。” 他手里切换着摄像监控,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分散注意力,不再去想中午发生的事情。 不去想任何与“薇罗尼卡”相关的事情。 面前仅剩完好的一排屏幕上不断跳转着不同的监控画面,很快画面就切到了“深渊之眼”门外的走廊上。 此时,在三楼的走廊中间,陡然出现了一抹身材健美的女性剪影。 ‘这女人怎么跑到三楼来了?’ “深渊之眼”警惕盯着屏幕里那个穿着运动衣的女人, ‘她一直都是在二楼活动的。’ 不知是镜头感光的问题还是错觉,黑暗中如剪影般的婀娜身影,随着感应灯的照拂,逐渐充盈鲜活,简直要从屏幕中走出来一般。 此刻,之前关于这幢楼的传言,不自觉从“深渊之眼”的记忆中跳了出来。 “我听说,那里住着阎罗壂的阴司,牛头马面,还有黑白无常。” “不对不对,我怎么听说那是一只叫做百目的妖怪呢。” “哈?无稽之谈!死人能说话吗?” “不能啊?” “呵呵,那你们都是从谁的嘴里听来的?” “你别不信,那幢楼附近失踪的人可多了去了。” 此刻,在网吧无意间听来的这段故弄玄虚的对话,让原本无所畏惧的“深渊之眼”也感觉后背有些发毛。 不过很快,他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屏幕中这位身着运动套装的女郎先前在更换衣服时所展现出的曼妙身姿。 “nnd,我是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嘛!之前的事情还没翻篇呢。” “深渊之眼”克制住身体莫名出现的冲动,他注意到走廊里的女人缓慢地朝房门外走来,逐渐走出了那个镜头的监控范围。 “深渊之眼”急忙切换到门口上方的监控,只见穿着运动衣的女人已然来到房间的门外。 “咚咚咚。” 同时间,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深渊之眼”的心脏一紧,不自觉转头看向门口方向。门缝下方似乎有个影子在晃动,时隐时现地不太真实。 “咚咚咚。” 屋外的人还在敲击着房门,但是敲击力度明显在减弱,就像外面的人逐渐没了气力。 “深渊之眼”把脸快速转回,继续盯着监控的屏幕看。 屏幕里,那个穿着运动衣的女人不断回头张望,看起来十分紧张。 ‘嗯?是有人在追她吗?’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深渊之眼”产生这样的疑问。 接下去,那女人似乎无声啜泣了起来,整个人伏在了门板上。在镜头中,只能见到对方不断起伏的后背以及无力挥动的手臂。 ‘她遇到麻烦了? 她需要帮助?? 她需要我的帮助!!’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合乎情理的念头就这么突兀地排布出现在“深渊之眼”的脑海中。 ‘对,她需要我的帮助。’ 想到这里,“深渊之眼”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在开门的同时,一个柔软的身体就这么倒进了他的怀里。 ...... 不知过了多久,“深渊之眼”发现自己从一片灰雾中清醒过来。 呆呆地望着眼前起身离开的女人,“深渊之眼”伸出手臂想阻止。 现在,这个女人也要离开了。 “你去哪儿?” 穿着运动衣的女人没做回答,而是不带任何情绪地缓步走向远处。 “深渊之眼”来不及顾忌自身的衣冠不整,他急匆匆爬起来,几乎是一丝不挂地追赶起那个女人。 穿运动衣的女人走得不紧不慢,“深渊之眼”却是脚步飞快。 可是眼前的女人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同在前几天的春梦里那般, 近在咫尺,却难以企及。 眼看着女人越离越远,“深渊之眼”内心翻涌出一丝不甘心与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他没注意到自己这一路越往前走,四周的景色越是诡谲异常。一些暗绿色的鬼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就像变态的偷窥者,在暗处窥视着“深渊之眼”的一举一动。 某个瞬间,在远处,在旁边的灰雾里,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快速飘了过去。 “嘻嘻嘻嘻。” 那位曾经出现在“深渊之眼”梦中,头顶绑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带领着什么人在跳跃式前进。下一秒,这些人变魔术般跳进了一块与背景同色的幕布后面,直接消失不见。 “深渊之眼”只觉得自己脚步逐渐虚浮,头脑也开始恍惚起来。眼前的女人不断变化着身形,一会儿是没见过的陌生人,下一秒又变为“薇罗尼卡”的模样。 “你等等。” 这个“薇罗尼卡”转过身,朝“深渊之眼”挤眉弄眼的,好像是在嘲笑他。 “你给我站住!” “深渊之眼”怒斥前方的“薇罗尼卡”,双手挥舞去扒拉不远处的人,想弄明白中午发生的事。 好不容易,那女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 “深渊之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却注意到眼前的“薇罗尼卡”又变回了那位身穿运动衣的女郎。 “嗯?” 而且,这女人此刻的状态有些古怪。 那件原本就被火爆的身材撑得凹凸有致的运动服下面,这时候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其中鼓噪流动。“深渊之眼”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闭合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前的怪异场面依旧没有改变。 ‘怎么回事?’ “深渊之眼”有了种错觉,就好像眼前的这具身体并非真实存在的事物,而是另一种生物的拟态。 一种由无数红白相间的片状物叠加而成的拟态。 仿佛只要有风吹拂的话,那件红白相间的运动服会连同其间裹挟的身体一起,如同老式挂历般片片翻动起来。 见到这样的景象,一个激灵,“深渊之眼”清醒了些神智。 ‘嗯?我在哪儿?’ 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刚才明明还在大铭化工的员工宿舍楼三楼的房间里,现在怎么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了? “深渊之眼”不是傻子。 即便是傻子,见到这种状况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此时,一察觉到周遭的不对劲,他当机立断,转过身撒腿就跑。 边跑,之前关于这幢楼的传言再次从记忆中跳出来,触动着他的神经。 ‘......那幢楼里失踪的人可多了去了,没人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些什么。反正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想到这里,“深渊之眼”加快了脚上的速度,尽管不知道当下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认为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这么跑下去,总能摆脱困境。 可非常奇怪的是,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他的身周始终笼罩在一片灰色的迷雾中。 就像他误闯进入了一片被魔咒环绕的地界。 很快,一座小山突兀地出现在“深渊之眼”面前。 那座小山有规律地呼吸着,小山的后方隐约还能窥见盘踞着不少看不清轮廓的巨大阴影。此时,那些阴影开始蠕动喘息,似乎有什么与现实常识相悖的物体呼之欲出。 “深渊之眼”震惊地瞪着前方,转眼瞧见在那团阴影附近依旧站着那个穿运动服的女人。 跑了半天,他还是没有逃离刚才的范围。 不过此刻面前的那个女人,不光是躯干部分,连头顶着披肩长发的位置也出现那种难以描述地惊悚变化。那些片状物鼓动起伏,就像那座小山后面藏着的阴影一样蠢蠢欲动。 这样的变化任谁看了都会抓狂。 “深渊之眼”也不例外。 他死死盯着前方,呼吸近乎停滞。 此时,层叠的片状物如海浪起伏般徐徐翻动起来,每片片状物的下方似乎还延展出密集细长的绒毛,让片状物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睑。 毫无征兆地,这些“眼睑”都骤然向上翻起。 只见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覆盖在了那个“女人”的表面,眼睛里的眼白多瞳孔小,那些深色的瞳孔绕着眼眶做着绕圈运动,似乎在搜寻惊扰了它们清梦的罪魁祸首。 很快,那上面的每一只眼睛在各自漫无目的地搜寻一圈之后,瞬间将目光全部聚焦在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呃!” “深渊之眼”被那些诡异的“眼睛”盯得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他感觉脚下也如同踩在云端那般不真实。 “这些是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穿着运动衣的女人可能从刚才到现在都不是真实的人类,而是由那些数不清的眼睛所伪装出了的人体形态。 ‘我刚才是和这东西.......’ 进一步的联想让“深渊之眼”产生了某种生理上的反胃。 他的喉头上下移动,强忍不适,似乎紧接着嘴里会有大量酸楚的汁水要跟着一起喷射出来。“深渊之眼”终于明白了,网吧里的那些人没有胡说,他现在所处的境地很好地证明了一切。 “还真的有百目啊?” 当下“深渊之眼”觉得自己快要精神错乱了,他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旁人看来,这个男人一定是被吓疯了。 然而,在那抹癫狂与恐惧之间,这笑声还夹杂着一丝自嘲的意味在里面。 可惜,容不得后悔,容不得多想,“深渊之眼”的这具身体便带着绝望逐渐化为了一尊石质的雕像。 第103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一) 第104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一) 与雨澜市博物馆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行走于一条甬道般的长廊里,欧阳小蓟嘴边不经意哼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 “巫骺入兮,日月光华。黎难鸣矣,患兹蔓延。殆乎殆乎,来时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据说,这是贰髦从一群披头散发的魂灵那里学来的诗歌。 这群魂灵游荡于秦岭附近的某个空间内已然很久的样子,穿着打扮看起来很像是古代卷抽上描绘的老叟。 ‘要知道,歌谣里面蕴藏着关于巫骺之地的警示。’ 贰髦传递这首诗的时候,欧阳小蓟的脑海里还出现了这样的信息。 欧阳小蓟并不关心那些,她只是觉得哼唱歌谣可以当作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让漫长枯燥的探索过程相对好受一些。 十多年前进入这种空间的时候,她们还需要借助大黑哥将一根几公里长的登山绳拴在自己腰间,利用传统的物理方法来规避空间给人体带来的副作用。 贰髦说过,最后靠它拖出去也并非不可行,但是不小心花光了所有的能量储备,得不偿失。 所以,那是万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好在,不久之后她们找到的一套“大长老”时代的护元盔甲,让探索变得容易了起来。 唯一遗憾的是,盔甲只是减慢了能量的消耗,并不能消减空间对身体的影响。 这些年,她们进过近百个这样的空间,也搜集到不少好用的东西。 以现在的装备,欧阳小蓟足以一次性搜索完入口附近由“黎难大人”复刻出的整片区域,无需定时外出休整。 为了方便记忆,一直以来,欧阳小蓟把“黎难大人”复刻的区域称做“安全区”,把“安全区”以外的地方叫做“作死区”。 “作死区”,顾名思义就是十分危险的地方。 那里一片黑暗,既没有光线,也望不见边界。行走其中,完全搞不清方向,只能感觉那里大得超乎想象,就像是一片不存在星辰的另类宇宙。 她们最大胆的一次远行,是在一片“安全区”边缘望见了另一片“安全区”的存在。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据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不仅是欧阳小蓟,当时连贰髦都动了心念。 经过贰髦的估算和默许,欧阳小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跨出了“作死”的一大步。 好在结果有惊无险,她们成功了。 在第二片“安全区”里面,她们见到了成片的异国建筑,那种在进口电影里才有的罗马柱。 在空旷的建筑群内,她们遇见了一群额头饱满、眼窝深陷、鼻梁高耸的魂灵。那群魂灵单肩披着“床单”腰里扎着“草绳”,围绕着“黎难大人”复刻的一座伟人雕像徘徊不止。 他们还向欧阳小蓟询问,这里是否就是传说中的“伊甸乐园”。 最终,欧阳小蓟没能给出答案。 贰髦习惯把此地叫做“巫骺之地”。而对于这种空间,欧阳小蓟还听说过多种别的叫法。 “叛逆少年”们喜欢称之为“虚无空洞”,“夜郎大大”们喜欢称它为“桃花源”,“如意婆婆”们喜欢将这里唤作是“无亡者之村”。 至于欧阳小蓟,她也有着自己的喜好,她更习惯把这种空间叫做“大洽洽里”。 意思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 这是基于年幼时残留在她记忆里的家乡话拼砌而成的名字。 为了方便记忆,欧阳小蓟给负能量起的名字,或是给其他新鲜事物起名字都是按照这样的规律。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方便记忆。 自从脑子里住进了第二个意识之后,欧阳小蓟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容量不够用。 之前的人生记忆所剩无几,时不时还要接纳贰髦传递来的海量传输,她只能依靠大量茶碱咖啡因来提神,帮助脑子运转。 在二千年之后,欧阳小蓟还察觉到她的这幅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不对劲起来。自打变成了“发带女”,她似乎就没有再衰老过。 贰髦一贯是知道很多真相的,但是那些信息并没能全部透露到欧阳小蓟这里。 不知道是对方担心她的脑容量超负荷,还是对她有所戒备。 不过,现在即便有信息传过来,欧阳小蓟也已经养成了边进边出的习惯,方便把不多的记忆空间留给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 当然了,她也是有事情瞒着贰髦的。 想到这里,欧阳小蓟的思绪忽然停滞了下来。 瞒着贰髦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她好像记不清了,只能感觉那段记忆被埋藏在脑子的某个角落之中。 此时,贰髦示意女孩的这幅身体停下脚步,因为眼前的甬道走到了尽头。 不过奇怪的是,她们面前出现了地面房屋才有的廊檐结构。 ‘我还以为是进了什么大人物的墓地呢。’欧阳小蓟自然而然地跳出这么个想法。此时贰髦在脑海中回应道,‘对,这就是墓葬群的一部分。’ 得知这样的信息后,欧阳小蓟也见怪不怪。她只是觉得今天的行程,有些无聊。 穿过廊柱下方,推开并排而立的隔栅门,她们既没在内部看到棺材,也不见什么干尸,面前立着的是成排的木架子。 当然了,欧阳小蓟很清楚木架子都是复刻出来的产物,这里所有的东西只会存在“黎难”这一种材质。 不过,架子上堆放的器物有些眼熟,刚才博物馆一楼展馆所展示的收藏品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刚才行色匆匆,欧阳小蓟来不及欣赏一二。此刻静下心来,她觉得看看这些陪葬品的复制品,其实也挺好的。 “噢,这只碗的花案还真像我老家三舅家隔板上的那只。” “欸,这只高脚杯好像展翅的凤凰哟。” “嗯,这水壶的形状有点特别,啊?这不是水壶,是尿壶......yue” 绕着架子转了几圈,各式的工艺品琳琅满目,偏偏贰髦看中的是一只正方形的锦盒。 贰髦拿起锦盒上下左右测量一番,末了满意地点点头说, “尺寸正好。” 随即贰髦将锦盒囫囵塞进嘴里,卡在两颗巨大后槽牙的缝隙之间。 可能是感受到了欧阳小蓟之前脑中的思绪变化,它出声安慰道: “今天是走远了点。不过别担心,东西已经收集齐,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没在担心,只是在回忆过去。” 女孩站在那里,用两种不同的声音自问自答。 一种是年轻女人的,另一种则是壮年男性混合着点杂音的。 . 雨澜市博物馆附近 . 片刻之后,欧阳小蓟从地下的安全通道那里推门出来,来到博物馆一楼的工作区域。 市政建设导致不少“大洽洽里”的入口都发生了改变,原先与地面持平的入口,现在都转入了地下管道的范围。 从一片内部人员的工作区域走上几步出来,欧阳小蓟再次穿行过一楼古代陶瓷馆展厅,又堂而皇之地进入到另一片工作区域。 似乎,工作区域的门禁对她们来说形同虚设,里面忙碌着的博物馆工作人员也对她们视而不见。 最后,她们从工作人通道的后门走出去,来到了人民广场的中心位置。 “好,去找陈玄度去。” 今天欧阳小蓟贴身穿了一身全黑的宽t加背带裤,头顶填满行李箱贴纸的安全帽混搭一件超短的荧光橘黄背心。 这让她乍看之下很像是环卫工人,又带有一种违和的时髦感。 贰髦总是提醒欧阳小蓟,伪装要彻底。 可惜,对于一个在爱美的年纪就失去正常生活的女孩来说,日新月异的潮流服饰有着十分致命的吸引力。 并且,这种吸引力远远超越了人类的七情六欲,占据了首位。 随便什么任务都不能阻止这位“少女”每天一套新衣服的打扮需求,这也让她们每次的出行都多了一丝去漫展cosy的意味在里面。 . 雨澜市人民广场东南角 . 今天是与陈玄度碰面的日子,作为离职的纪念,贰髦为这小子准备了一份饯别礼物。 那礼物就是要给陈玄度栓绳。 虽说之前给陈玄度身边的标志物做了标记,然而最近那个标志物时常不与陈玄度待在一起,这就造成了她们关键时刻找不到陈玄度的困扰。 来到地铁站10号出口外的小花坛附近,欧阳小蓟抬眼见到高瘦的陈玄度从不远处走来。 陈玄度因为干净的打扮看起来与普通的上班族无异。不过,这小子从小就长得眉清目秀的,如今加上傲人的身高,难免会比普通人更为显眼一些。 胜在人民广场附近人杰地灵,时尚好看的年轻人成群结队,所以这会儿陈玄度还不至于太过吸睛。否则的话,估计这小子早就受不了周围人的眼光,溜之大吉了。 见到欧阳小蓟忽然出现在面前,陈玄度明显吃了一惊,看样子是差点没认出来的意思。 从陈玄度探究的眼神中,贰髦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果然,今天欧阳小蓟搭配的这身打扮过分招摇了些。 ‘唉。’ 贰髦在心里再次发出一声叹息,同时将话语权交给了欧阳小蓟。 第104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二) 第105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二) 雨澜市人民广场东南角 . “发带姐姐,好......巧啊。” 陈玄度扭扭捏捏地打招呼,欧阳小蓟费劲抬起头看向这个小伙儿,觉得后脖颈有些酸痛。 ‘这小子几天没见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 认识陈玄度之后,欧阳小蓟总是为需要仰视对方而感到不爽。不过,他们家族的人都是高个子,这就是所谓的基因特色。 “把手伸过来,贰髦说要送你一个礼物。” “不用了吧,太客气了。” 陈玄度嘴上说着客套话,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手始终不肯伸出来。不得已,欧阳小蓟板起面孔,详装生气地催促: “把手伸过来!” 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陈玄度马上乖乖照办。 眼睁睁看着手腕上被贰髦拴上一条黑线,陈玄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白,欧阳小蓟暗地里好笑,出声安抚对方: “是拴在你手上的,不是脚上。” “这.......有区别吗?” “当然了,这是为了方便找你用的。你对其他人试试这个法子就会明白其中的好处。” “姐姐,你不是有手机的吗?” 欧阳小蓟假装没听见这句抱怨,利索地转身离开,临走前她说: “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上了红身白顶的出租车,侧头瞧了一眼陈玄度惊惶失措的样子,欧阳小蓟笑得更开心了。即便这小子如今长得如此高大,在欧阳小蓟眼里,依旧是初见时四五岁的那个小男孩。 今天一整天下来,逗逗这小子也算是欧阳小蓟难得的娱乐活动了。 此时,贰髦动用女孩这副身体,向司机发出指令: “接下去,上六院。” 出租车很快发动。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欧阳小蓟渐渐陷入沉思。 上次对付“花花公母”的时候,原本她们是打算去救陈玄度的,可到头来却是借助陈玄度的力量吸纳走了“花花公母”大部分的能量。 之后,陈玄度的暴走也很快自愈了。这就证明,经过这段时间各种事件的不断刺激,陈玄度的能力在逐步提升。 这些年来,虽然其他的记忆都日渐模糊,可是欧阳小蓟始终记得陈玄度的外婆在临终前对自己委以重托。 以前欧阳小蓟不止一次考虑过同陈玄度讲一讲对方外婆的事情,贰髦总说还没到时候。 谁知上次做手术之前,贰髦为了更好差遣对方却私自提起那件事来。 问题是,今天兑现起来,贰髦也不给自己任何的提示补充,欧阳小蓟也无从回答。 她总不可能含糊地说上一句,‘是,没错,你外婆要我照顾你。’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她能怎么办? 就只能装傻糊弄过去了呗。 好在小唐做的特制面具很管用,以陈玄度现阶段的程度,不可能看穿面具下面欧阳小蓟真实的表情其实是既尴尬又心虚的。 . 雨澜市第六医院住院部大门外 . 承载她们的那辆红身白顶的出租车一个刹车停了下来,贰髦动用这副身体,再次向司机发出指令: “老地方等我。” 欧阳小蓟下了车,才发现刚才自己沉思那会儿功夫,贰髦已经将自己身上多余的衣服饰品除去,只留下了那件宽大的黑色t恤以及打底五分裤。 她叹了口气,于脑中抱怨道:‘这样穿和睡衣有什么分别?’ ‘我们是去做任务,不是逛庙会!’贰髦哼哼唧唧地强调。 ‘做任务也可以稍微穿好看一点点的,不是吗?’ ‘你们女人,老是在这种花里胡哨的事情上下功夫。’ ‘你现在不也是个女人吗?’ 欧阳小蓟听到贰髦被反驳得发出几声怪叫,接着在脑海中感受到一段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女性,繁复的打扮加上漫长的梳妆过程的记忆碎片,以及刚才在车上她的身体利索地脱去背带裤的对比画面。 似乎是贰髦在自我宽慰,现代的女性比过去各方面都要便利许多,因此也为出行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和烦恼。 贰髦做完心理建设,恢复到一贯的冷静态度,提醒欧阳小蓟说: ‘唔,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今天的探视很重要,接下去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我知道的。’ . 雨澜市第六医院住院大楼 . 欧阳小蓟对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大概又含糊的概念。 贰髦要她做的,仅仅是全神贯注观察四周,收集信息,应对突发状况。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借着探病的名义,向关礼荣传达关老太太的口谕。 那位位高权重的老太太似乎对自己人也不怎么信任,居然找了自己这么个外人来传话。 当然了,也可能是关老太太更加清楚,任何话从“发带女”嘴里说出来,都会比一般人有效。尤其在履行契约的那段时间里,目标的一半意志有很大的程度会受到“发带女”的影响。 这就是“发带女”的能力之一。 而且,通过之前往返住院部的那段时间,贰髦已经与住院大楼里的某个人接上头。至于到底是和谁接的头,欧阳小蓟这次还真的没什么头绪。 贰髦的计划总是存在着层叠的复杂预设,不是旁人可以一眼看穿的。 进了住院大楼,今天她们没有从电梯上去,而是拐入了旁边的消防通道内。 贰髦控制身体走得不紧不慢。 欧阳小蓟在眼角余光中,仿佛见到一只硕大的虫子,时不时停在监控的摄像镜头上,为她们遮挡行踪的痕迹。 十分神奇的是,当她们离开拍摄的范围之后,会有虫子再次闪现到另一台可能拍摄到她们的镜头上。 从二楼的消防通道里的一扇小门走到室外的某个平台上,有只虫子忽然飞过来,悬停在了欧阳小蓟的刘海上。 那虫子的背翅展开后就像展开了一面可以对折的棱镜,无死角地朝四方反射着室外的阳光。 这使得欧阳小蓟的上半身始终笼罩在一片刺眼的光团之中,让别人无法看清她的面目。 就这样,十几分钟后,如同变魔术一般,女孩出现在六院住院部六楼的过道尽头的一片阴影中。 此时,贰髦依旧走得十分谨慎,几乎每段路都是贴合着来往行人或是阴暗角落的。这让她们共用的这具身体看起来更像是一道自行移动的影子。 行走至过道中段的时候,她们眼前出现了一位岁数很大的老爷爷。 这位老爷爷头发花白,行动迟缓,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贰髦无声地跟随在老爷爷的身旁,躲藏于对方阴影之中。 片刻之后,二人一同进入到673号病房内。 673号病房内入住的是陷入昏迷的娄春梅,这点欧阳小蓟之前就是知晓的,而眼前的这位老爷爷又是谁呢? 很快,她在脑中接受到贰髦分享的一段信息: 这位老爷爷是娄清云年轻时好心接济的一个聋哑男孩,像小弟一样跟随娄清云左右。 后来,娄清云发了迹、买了别墅,男孩长大做了娄家的大管家,再后来是娄春梅出生了。 当年,娄清云离奇死亡,娄春梅被迫出国,这位大管家一个人为娄家守着老宅,一守就是整整45年。 末了,欧阳小蓟感受到贰髦的评价是: 义薄云天。 此刻,看着老爷爷在病床尾的折椅上缓慢坐下,贰髦耐心在后方等待了很久。 进一步确定了这位大管家确实五感迟钝不是假装的,她们这才转身踱步来到了窗台边。 第105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三) 第106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三) 雨澜市第六医院住院部六楼 .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原本室外强烈的阳光,却没有多少照入这幢回字形大楼的天井内。 六院住院大楼的天井其实非常大,在底楼还兼具散步的小花园之功能。 从楼上看下去,下面的路径、绿植排布得错落有致。 往上方看,高处楼层间连接着几根交错的横梁,将天空分割成了若干块几何形的画面。 透过病房中间硕大的封闭窗户,能看到对面的多人病房里此时人头攒动。这个时间,那些人要不是在收拾午饭后的碗盆,要不就是在进行餐后的闲聊。 欧阳小蓟拧开封闭窗户右侧的竖窄小窗,将脸稍稍贴近窗外,一股润热的湿气扑面而来。 清了清喉咙,这年轻女孩的口中竟然发出了低沉的嗓音,就像是有位壮年男性躲在女孩的背后表演双簧, “我只是和你一个人交易的,怎么现在变成开群会了。” 语罢,窗户附近似乎刮起了一阵风,风声过后,贰髦继续说道: “你相信自己人是一回事,我可不能以身试险。” 这阵怪风开始沿着窗框打转,气流回转间却不曾对四周的空间造成任何的影响。 “这样吧,今天有些事,我们就不方便交流了。” 673号病房虽说不及那间666号病房豪华,好歹也是个能并排放下三张病床的单人病房。不过,这里的窗户却只有上下左右几扇狭长的可以小幅度开启。 仿佛是院方为了防止有人通过窗户跳下去才这么设计的。欧阳小蓟好笑地想,是想避免病人想不开呐,还是怕有人没交费就溜之大吉呢。 这时候,打转的怪风还在乌溜溜地吹着,贰髦听了片刻,皱起眉头斥责道: “三公会那帮半青不黄的崽种嘴里说出来的东西,他们自己都不信。你带着你的人出来这么久了,总能分辨些是非吧?” 说话间,贰髦仿佛是站累了,它控制女孩的身体,伸出手臂搭在了窗沿边,脑袋更是贴在了窗户打开的那道缝隙。 “你为孙子所做的打算本来就是明智之选。 你就这么看中承诺吗?......你也知道承诺是分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好,我答应你,倘若将来有什么变数,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行了吧?” 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年轻女孩看起来就像是站在窗边自言自语。 好在这间安静的病房内,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植物人,病床边坐着的是一位耳背眼花的老人,暂时也没有医护人员进出,所以没人会注意到这些。 “没什么可谢的,这本来就是契约的一部分。 可我说过,我并不是百分百保证成功的。 你们那个‘定时炸弹’反着干的话,我也只能做到尽人事而已。” 贰髦与怪风的几番交谈之后,转而正色道: “那么,我上次请教的关于‘百目’的弱点,你有什么见解?” 听到这个提问,那股怪风骤然高亢上旋。见状,女孩眼中一亮,点头称是, “哦,所以今天,你才这么安排?” 语罢,窗外的风声忽地就喧嚣了起来,好几股来自不同方位的气流汇聚在了女孩前方的那个空间附近, “好,你们说说看。” 随着窗外气流的不断汇聚,女孩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专注地聆听,犹如在欣赏一曲由南北季风合奏而出的交响乐。 片刻之后,风声骤然停息,窗外归于平和,对面多人病房的喧哗再次断断续续传入耳畔。 女孩的眉头逐步舒展,贰髦的声音也变得轻松起来: “感谢你们的集思广益。” 贰髦说完这句话,没做停留,利落地结束了今天的接头行动。 不过离开时,经过老爷爷背后,欧阳小蓟还是忍不住朝床上插着呼吸管的娄春梅不觉多看了几眼。 . 雨澜大学丹桂校区 . 六院的住院大楼里有一半被特察局征用。 欧阳小蓟明白,即便仗着“发带女”的身份,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要谨慎小心些。 自大轻敌是最为致命的。 所以,今天在六院住院部花费的那些时间,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辗转到达雨澜大学丹桂校区,已是下午三点一刻。 这个时候,有课的学生还在课堂里上课,没课的学生大多也没在道路上闲逛。 进校园前,欧阳小蓟在宽大t恤外面加上了背带裤,还将齐耳下齐肩上的短发分股,左右扎成了两个小鬏鬏,那俏皮的样子看起来与此地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女孩悠闲地穿梭于树木与建筑物的荫影之间,看起来像是在躲避九月依旧强烈的阳光。实际上,她们这么做的原因还是为了避免在监控里留下清晰的影像。 很快,穿过湖心岛旁边的第三教学大楼,在几幢崭新的多层学生宿舍中间,一幢低矮的老宿舍楼显露出来。 宿舍楼正门上方的铁牌标注着一个硕大的数字:十一。 同样的,这幢学生宿舍的老旧程度在周围的建筑群当中也是相当突兀醒目的。 欧阳小蓟避开道路上最后一个监控摄像头,像一个在校女学生那样自然地蹦蹦跳跳地进入到这幢11号学生宿舍的大门。 巧合的是,在女孩踏进大门的档口,宿舍的入口范围没学生经过;更巧的是在一分钟前,宿舍管理员因为午后的燥热陷入了某种昏睡的状态。 而且同时间,11号宿舍大门内唯一的监控头也被一抹黑色的阴影所阻挡。 所以此时此刻,不会有任何人见到有个女孩进入到门厅里面。 欧阳小蓟熟门熟路地径直走到一楼阶梯靠近门房间的那条缝隙前面,随后,女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 与11号学生宿舍楼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原先还透着些午后阳光的室内,一瞬间变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模样。 欧阳小蓟背后的贰髦探出脑袋,从口中掏出一盏形似水晶制成的灯笼举在头顶,为她们指明方向。 在黑暗中走了几分钟,就见到一条完全相同的阶梯,只是阶梯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晶莹的质感。 欧阳小蓟跨上阶梯,行走到二楼,那里是依次排列的寝室房间。 这里的寝室内别说完全没有学生的踪影,可能连鼠蚁蛇虫都么有,只是一间间“黎难”复刻的空壳子。 之前与“集能模块”相连的过道还能通过能量体散发的微弱光芒给予指路,自从陈玄度的觉醒导致的能量逆流将那台“集能模块”的机器彻底分解之后,这里就只剩一片黑暗。 走着走着,欧阳小蓟似乎听到某扇房门背后传来叽叽咕咕的嘈杂之声。在贰髦的提示下,她们转向到一间寝室门口。 打开门,欧阳小蓟惊讶地看到里面的布局宛如一个小型教室。 不知从哪儿搬来的几张“黎难”复刻的桌椅零散地排布于寝室中央,有一群人模狗样的负能量体正在“教室”里“上课”。 当然了,端坐在教师位置的,一如既往是一只“如意婆婆”。 这只“如意婆婆”一副古代老妪的模样,尺寸也接近真人大小。 不过,意外的是,今天在学生位置落座的除了一些还未成型看不清种类的小东西,居然还有一只罕见的“叛逆少年”。 这只“叛逆少年”的样子就像一大捧风滚草成了精。它的个头不小,反应也极快,眼见欧阳小蓟有靠近的打算,便从瞬间房间的某处细小缝隙钻了出去。 而“如意婆婆”依旧是过分嚣张的,非但不逃,还张牙舞爪地朝着欧阳小蓟直扑过来。 扑到近前,那家伙才发现不对劲。 贰髦的深渊巨口如同陷阱般镶嵌在此处地面上,不等“如意婆婆”做出反应,便将对方一口吞下。 接下去,贰髦将闭合的嘴巴再次张开,并探出短小的手臂伸进嘴里剔了剔牙缝。 第106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四) 第107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四) 在“大洽洽里”如此怪异的空间内,原本应该只存在“黎难”这种单一的物种。随着人类“负能量”的混入,其间衍生出一种特有的混合的生态系统。 这个知识点在脑海中闪现过一次之后,因为觉得有趣,欧阳小蓟反复强化其暂时留在了记忆之中。 这一路走走停停,贰髦顺路抓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如意婆婆”。 大学附近的“大洽洽里”通常产出的多是“如意婆婆”这种负能量,贰髦在调查记录负能量分布时,研究过其中的原因。 或许是那里附近总有一定数量的人类习惯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这个世界,他们排出的戾气盘踞不散,久而久之汇聚而成的。 ‘喜欢道德绑架的,通常更缺乏道德底线,也掌握不好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 分析其中缘由后,贰髦如是说。 听到这话,欧阳小蓟的脑海中不知何故浮现了一段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 在她老家地理村,那些喜欢嚼舌根说闲话的人下棺入土前,办白事的先生会在尸体的舌头上接上一条假舌头。 据说目的是为了让死者到“阴间”如果受斩舌之刑的话,能减少一些痛苦。 自从成了发带女之后,欧阳小蓟不知不觉间变相地做着家里的老营生,区别是,过去是为死者铺路,现在换成了为活人除恶念。 “唔。” 贰髦再次叫停这副女孩的身体。 今天的收获颇多,多到贰髦有点合不拢嘴。它不得不将这些负能量逐一拿出,像捆粽子一般串联在一起,再重新塞回口中。 塞好后,贰髦评价道: “可惜没几个大的,.....” 其实“如意婆婆”之间是会相互捕食的,不出五十年,就能再有机会收获一只和上次差不多尺寸的。 “.....主要是等不了那么久。” 欧阳小蓟每次听贰髦说起类似的话,就会隐隐觉得“大洽洽里”里时间也会流逝,只是计算的方式与现实中不同。 另外,她还察觉这话里存在着其他的含义,是贰髦的计划实施等不了这么久时间,还是......不等欧阳小蓟继续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接下去,贰髦摆弄起嘴里的某颗牙齿,为她们指引方向, “唔,往右一点......直走......现在再右拐。” 在这条黝黑如同没有尽头的走廊里,又走上片刻,终于,在一堆貌似垃圾山的小丘前,女孩停下脚步。 最先映入欧阳小蓟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短褂中裙马尾辫的女学生。 这位仿若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学生,以一种不可能的悬空姿势伫立于满是奇形怪状的“黎难”制品堆砌成的小坡上方。 仔细辨认的话,能看得到这个女学生其实是待在一只硕大的透明的罐子里面的。 这台机器形似一只硬壳甲虫的脑袋与螳螂身体的结合体,女学生所在的硕大罐子位于这台机械装置的控制中心,罐子下方连接着超过十只的机械手脚。 那些手臂同样也是透明的“黎难”材质。六只负责站立及保持平衡,剩余的则在有条不紊地改造着东西。 见到小坡下方的来访者,女学生隔着罐子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你回来啦。” 女学生身上极具百年前时代风格的打扮与周遭略带科技感的反差,透着种赛博朋克的既视感。 “唔,来了。” 贰髦抬了抬短小的胳膊,同样淡然回应对方,就好像刚才只是去楼下打了一瓶酱油回来。 相比之下,欧阳小蓟却没法如此淡然。 方才她们刚在六院住院部的病床上探视过娄春梅形如枯槁的躯体,现在又在“大洽洽里”见到娄春梅的“魂灵”,即便很久没体会人类的七情六欲,欧阳小蓟内心还是泛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滋味。 她忘了这种情感被人类称为是什么? 尤其是见到“娄春梅”与她那只剩下半身的父亲如同两只奇怪的共生生物待在同一个大罐子里面,这种不舒服的感受更甚。 欧阳小蓟心下茫然,那感觉就像心里出现了一个迅速扩大的空洞。 此时,贰髦控制女孩的身体离近了些。 站到“娄春梅”面前,贰髦张开了深渊之口,齿间点缀着混杂闪烁的晶体以及烟雾状怪物,仿若那里面不是无底的黑洞,而是悬展开了一幅写意唯美的星空图幕布。 小短手伸进去掏了半天,贰髦从嘴里拉拽出一连串节日彩旗般排布的负能量。 见状,“娄春梅”那边配合着调节控制台上的按钮,拉动划杆,井然有序地操控起机器。 只听齿轮卡扣零件攒动,眼见大罐子后方那宛如庞大腹部的机体垂出一段管道。 哐当当,那管道的端口打开,其中黑雾缭绕。 贰髦这边将从牙缝中拽出成串的负能量,包括刚才沿路搜集的那些“如意婆婆”,像驱赶羊群那般送进了机器下方的端口中。 负能量里唯独“如意婆婆”是最不听话的,它们竭力反抗着。 其中个头最大的那只,手脚并用一通暴走,全然不顾贰髦的束缚爬上机器顶端“娄春梅”所在的罐子附近,噗唭一声贴在了操控者面前的透明罐壁上。 这番蹬鼻子上脸的行为,也让“如意婆婆”的样貌完全暴露在“娄春梅”眼前。 这位老妪的脸是分外怪异的。 那远看是眼珠的地方,其实是两颗硕大的黑色痦子,而老妪真正的眼睛就像两条深刻的线埋藏在细密的皱褶之中,只有转动视线的时候才能分辨得出。 老妪脸上最为高耸的鼻子比普通人都要靠上,鼻孔额外却出现在平坦的人中部位。 那张嘴还要奇怪,口腔内零落的牙齿排布在如漩涡般的牙床上,直通喉咙深处。 总之,这是一位“印象派”长相的“老太太”,只可远观不可近瞧。 看多一会儿,肯定会让你产生寒毛倒竖的感觉。 似乎是对上次被寄生的经历心有余悸,此时就算隔着厚实的罐壁,“娄春梅”还是不自觉地闪避后退。 见状,贰髦则没了耐心,它探出小短手把那只不服管教的家伙拖拽下来,一脚踩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撒撒撒,我记起来了!是你们!就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贰髦脚下的那只“如意婆婆”尖声啸叫起来,它似乎是在说人话,听起来却含糊不清。 众人低头仔细辨认,很快欧阳小蓟反应过来: “欸?好像是上次逃了的那只。” “呃。” “娄春梅”分辨不出,这些东西在她眼里都是一样可恶的。 贰髦伸出短小的手臂,将这只“漏网之鱼”小心地装进一只罐子里,再度塞回嘴中。此时“娄春梅”呆呆望着其余几只在吱吱乱叫的“如意婆婆”,皱起眉捎说道: “本以为人类的肉体很脆弱,经过上次,我觉得人类的意志力同样脆弱。” “哦,是吗?” “被负能量寄生的那段时间,我做了很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嗯,很难界定是它控制我做的,还是它激发了我内心这方面的欲望。” 贰髦没理会“娄春梅”的自怨自艾,自顾自从口中掏出大小各异的“黎难”制品,毫无规律地摊开放在地上。 只听“娄春梅”继续提问: “你当时有多大的把握能把我拉回来?” “唔,你现在问的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贰髦的回答让娄春梅再度陷入沉思。 愣了半天,“娄春梅”才回过神,操控起机器开始整理脚下的那些战利品。 贰髦的小短手将自己的牙床来回摸了遍,确认没遗漏掉东西,于是砸吧砸吧嘴接着说道: “我说的那种抽取器,你做得怎么样了?” “父亲讲述过基本原理,不过我不太熟练,还在摸索完善。” 说完这句话,承载着“娄春梅”的机器“昆虫”站立了起来,转过身移动到小坡附近。两只悬空的机械手臂扒拉了几下“垃圾”,从里面勾出一只“黎难”材质的针筒。 这只针筒显然比正常的超大尺寸还要巨大许多,一头连着个气囊,另一头连着管状物,管状物的端口形似某种软体动物的口器。 此时这“口器”感受到了欧阳小蓟的气息,嗫嚅张合着,贪婪地靠近,试图亲吻女孩的额头。 贰髦探出短小的手臂接过“抽取器”,似乎是贰髦强大的气场压制起了作用,“抽取器”顿时恢复针筒如常的模样。 欧阳小蓟此时再仔细观瞧,这款“抽取器”比较特别的地方是,背面绑定着一个现实世界常见的遥控器。 遥控器是最简易的那种,只有开关、与调节大小按钮。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物品,经过匠人手艺的一番改造而产生了联动。在“大洽洽里”可以用针管部分,而在现实世界则可以用遥控器,效果是一致的。 “娄春梅”继续解释道: “我第一次做,属于残次品,所以用几次就会失灵。” “大概几次?” “最多五次吧。” “嗯,暂时够用了。” 第107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五) 第108章 欧阳小蓟的一天(五) 今天,发带女去了六院住院部娄春梅所在的房间和什么“人”秘密接了头,随后,她们又辗转来到了雨澜大学丹桂分校的11号宿舍附近。 . 与11号学生宿舍楼相连的未知空间内 . 贰髦将“娄春梅”给自己做得“魂灵抽取器”收进口中,继而从地上的战利品最显眼的位置拿起之前在地下墓葬群里寻得的锦盒,递给“娄春梅”问道, “这个如何?” “娄春梅”控制机械手臂接过锦盒,满意地点点头,“正好。” 机械手臂将锦盒放在了机器“昆虫”后半部分的某块缺陷凹陷处,外壳表面如同液体般融为一体,由此那里多了一个可以开启的盖子。 “娄春梅”继续回过头去整理她们带来的那些物品,只听贰髦说道: “接下去,我需要两件简易盔甲,简易连接器再补二十个,定位装置越多越好,镇魂钉也是。自动陷阱需要复原,麻烦你弄一下,嗯,差不多就这些了。” “好,那堆基本上都是成品了,我还没分类。” “娄春梅”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开始将垃圾山上的器材分类打包。 欧阳小蓟望向罐子里的女学生。 年轻时的“娄春梅”脸庞娟秀气质清雅。不知“娄清云”发生了那次意外之后,这个年轻的女孩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会变成现实中如此苍老枯槁的模样。 贰髦还在与“娄春梅”交谈着: “你父亲最近又回忆起些什么没有?” “嗯,有。” “娄春梅”边整理地上的战利品,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们那天聊起空间的相关知识,他忽然说是有人指引他回这里的。” “是陆千成吗?” “不知道。” 这段时间,“娄春梅”与父亲的残影深聊之下,才明白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现在这副“对半开”的状态。 可能是那天的变故发生地太过突然,“娄清云”回忆起当年还是三公会临时会长的陆千成急匆匆进来,只说是老关家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有待解决。 在离开“大洽洽里”的瞬间,“娄清云”的确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至于是出了怎样的状况,他无从知晓。 众所周知,人类的下半截身体上不存在眼睛耳朵鼻子此类的信息接收器。 而且,那天娄清云这仅存的下半身也差点僵死在了现实世界里,没在世间留下任何痕迹。 所以说,在身体出状况的时候,他什么都没看到。 正因为只剩下了下半身的实质肉体,所以在“大洽洽里”的娄清云的记忆也留存不多。之后囚禁在“集能模块”的容壶中被消耗了一些,除了刻在dna里的各类知识,余下的寥寥无几。 ‘什么!人除了大脑,其他身体部位也可以储存记忆的?’ 得知这种信息后,欧阳小蓟很是惊讶。她也想摸索出其中的规律,给自己的脑子减减负。 贰髦继续在那里询问: “那段时间,你父亲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父亲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 此时,欧阳小蓟感觉贰髦的思绪在快速翻滚起来, ‘是有人利用了空间时间与现实时间的偏差来作案,所以娄清云离开“大洽洽里”的时候,一部分身体是随着陆千成进来的时间出去的,而另一部分身体回到了最初进入空间的那个时间段。 因此,娄清云被分成了两个部分。 这个情况恰恰说明,凶手对大长老时代的知识十分了解。 而娄清云被如此整齐划一的切割,多半是有人在娄清云的护元盔甲上做了手脚。这就说明那个凶手对匠人的手艺也是相当熟知的。 现在的问题是,娄清云非但不傻,甚至在某些方面是十分精明的。他穿在身上的护元盔甲如果事先被人动了手脚,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就是说,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有人事先催眠了娄清云,让他对自身盔甲的破损熟视无睹; 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在娄清云身旁,当着他的面破坏了盔甲。 当着他的面......太tm离谱了!’ 贰髦分析出这两种可能的同时,又带出了更多繁杂相关联的信息。一瞬间,欧阳小蓟的脑袋里仿佛翻江倒海,太阳穴附近的大块皮层开始如针刺般作痛。 其实欧阳小蓟对当年娄清云教授的离奇死亡也有些好奇,尤其是借着贰髦之口从娄春梅那里得知了更多的细节之后。 不过,欧阳小蓟对脑袋里贰髦传递过来的海量信息根本来不及处理,更别提那些信息里存在不少与现实常识相悖的知识,比上大一那会儿学的高等数学还让她头疼。 片刻之后,贰髦终于停下头脑风暴,转而问“娄春梅”: “你看看还缺点什么?” “娄春梅”再次陷入沉思,半天才说出了自己的需求。贰髦边听边记录,似是不经意地说了句: “我刚才去医院办事,顺便看了一下你的情况。唔,他们把你的身体照顾地挺好。” “娄春梅”回头凝视着父亲虚幻的上半身发呆,嘴里喃喃自语道: “最近我在想,可能不需要了.......” 欧阳小蓟不明白对方嘴里说的“不需要”指的是什么,茫然看向了面前这罐子里的女学生。“娄春梅”悠然开口,那声音恍若隔着虚空传递过来,又不知飘向何方, “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去,我会继续父亲的研究。” 听到这话,欧阳小蓟大概理解为,“娄春梅”找到了父亲残留于世的半边肉身,引出了当年的这个案子,等于给自己一个交代。 剩下的部分,“娄春梅”放心地交给发带女去处理。 “你想远行?” “嗯,是的。” 在听到这样的回答之后,欧阳小蓟脑海中忽然闪过“远行十分危险”这样的信息,显然,“娄春梅”的决定勾起了贰髦回忆中某件尘封已久的往事。 贰髦很快停止联想,转而强调道: “那好,连接器要五十个。还有,等我找到无线电配件,我们对好频道,你再走。方便紧急时候联系你。” . 大铭化工员工宿舍的附近 . 在这个星隐云月夜,大铭化工的第三员工宿舍楼附近呈现出一片死寂。 这幢楼朝东的底楼小院里,原本住着人的房间大全部门户大敞。 欧阳小蓟在底楼小院的大铁门旁边听了会儿四周的虫蛙合瑟,下一秒她的身影就来到了三楼的某间房内。 三楼的这个房间内,电竞椅上还残留着些许人体的余温,就像是住在此处的人刚离开不久。 女孩的手从椅垫上挪开,扫视了一圈屋子。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黑客的房间,不过是简陋版的那种。 房间里除了靠窗的床铺和一个简陋的柜子之外,其余部分就只有电脑桌,电竞椅和墙上成排的电脑屏幕。 此时,墙上的屏幕上面两排都存在着明显的破损,下方还渗出一些液体。 “这家伙的装备还挺齐全。都带走。” 欧阳小蓟目光炯炯地点点头,随后在贰髦的指挥下,她点击鼠标直接将电脑关闭了。 接下去,欧阳小蓟效率地拆开机箱后盖,卸下了里面的几块硬盘。 检查了桌边的小型服务器,女孩起身翻找了一下桌面,将连同外置的、备份的以及临时的储存装置全部打了个包。 很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动静,女孩站起身将头转向身侧右方。 “差不多了。” 贰髦的声音响起。 “明白,我们去看看。” 欧阳小蓟回答。 话音未落,女孩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第108章 空洞树影(一) 第109章 空洞树影(一) 女孩的身影几次闪现之后,终于来到了一片灰色的雾气之中。雾气散去后,面前呈现出的是成片的三层小楼。 这是欧阳小蓟第二次进入此处的“大洽洽里”。 不过从贰髦的反应来看,他肯定来过不只两次,而且那些记忆似乎是在她们相遇之前发生的事情。 “走这边。” 贰髦下达了准确的指示,女孩的身影再次快速移动,在样式统一的纵横小楼间穿梭着。 这里的三层小楼都是“黎难”的复刻,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不过,欧阳小蓟总会忍不住觉得那楼的下方是棕褐色的,从二楼开始则是土黄色的,就像她记忆里师范大学里面的学生宿舍楼的经典配色。 那时候或者在更早些的年代里,雨澜市的三层小楼给人留下的印象几乎都是这样的。 作为出入口的大铭化工员工三号宿舍楼,是这些小楼里唯一一幢结构有所差别的建筑。 不知什么原因,底层与上面两层的走廊扭转了180度,在小楼的一侧内部以螺旋扶梯作为连接。 出了那幢小楼行走到现在,从“黎难”复刻的生活痕迹来看,不免让欧阳小蓟猜测连同这所小楼在内的这一片曾经是大铭化工繁荣时期的某个厂区内的员工宿舍区。 因为楼道里存在着双缸洗衣机这样的电器。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类似的家电是昂贵的。不论是工人自己购买,还是厂区统一配备,都说明了这片区域曾经的富足。 不过,此时这里死气沉沉,不存在任何生命的迹象。 只有在周围的那些小楼窗户的侧后方,或是楼底下门洞的阴暗处,能见到一些暗绿色的影子零星地站着。 那些暗绿色的影子就像一个个诡异的偷窥者,身体细瘦如杆,脑袋的部分则像顶着一个爆炸头的发型。古怪的外形结合上那种阴郁的气质,欧阳小蓟给它们取了“空洞树影”这样的名字。 贰髦解释过,那些暗绿色的影子也属于某种负能量,是人类迷茫困扰时产生的副产品。 它们通常只是些虚幻的影子,没有实体。往往会被附近的绝望气息所吸引,对气息的携带者兴致盎然。只要没有实体化,就没什么大碍,不用去管他们。 对此贰髦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所以,“空洞树影”实体化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状况,欧阳小蓟也完全不清楚。 片刻之后,女孩的身影沿着一条空荡荡的沟渠,抄小路横穿过工厂员工的宿舍区,到达了一片借由铁丝网圈围起来的空地。 远远地,欧阳小蓟瞥见一个半裸的男人在狂奔着。 哒哒哒哒。 那男人上半身挂着几块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服饰的布片,下半身只穿着条蓝色的三角裤。 他所谓的奔走,也仅仅是围绕着一个女性的幻影在原地打转。 失魂落魄,脚步蹒跚。 女性的幻影看似是一位身材丰满妙龄女郎,身着红白相间的长款运动套装,离近些才能看清那是由无数只眼睛组成的奇型怪物。 所以说,幻影终究只是幻影,那幻影的本体早已沦为了怪物的诱饵。 之前从贰髦的记忆中欧阳小蓟提取到了这样的信息,这位女性原本是三公会“最强身体”老谷家的千金,排行老三,名为谷楚楚。 欧阳小蓟记得几周前,那位谷小姐还往返于员工宿舍的二楼与“大洽洽里”之间,不知疲倦地挑战怪物“百目”。 很难说在自我挑战,还是在自寻短见。 “唉......她到底在干嘛?” 欧阳小蓟唏嘘地感叹着。 因此,她感觉左胸口的位置有什么什么东西堵得慌,仿佛下一秒那东西就会爆裂开来,冲破自己的腔膛而出。为此她努力调节自己的气息,实际上她很清楚在“大恰恰里”是不需要呼吸的。 忽然贰髦开口问道: “你今天.......怎么啦。” “我没事。” “许大仙姑说过,情绪的积压对我们不利。” “真的没事,我很快就能调节好的。” 欧阳小蓟嘴里不服输,倔强地硬撑着,她一直不想成为这具身体里拖后腿的那个部分。 说话间,远处的那个半裸的男人迅速僵化,仿佛成为一尊石质的雕像。 欧阳小蓟嘴里发出一声轻哼,心中的那种情绪终究还是没化解开,许久未曾体会的人类情感在这瞬间被全部激发了出来。 ‘我不是早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吗?今天我这是怎么啦?’ 欧阳小蓟心里很是迷茫,她眼前的景色也悄然发生了些变化。 原本躲藏在暗处的“空洞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就出现在了此地的周围。暗绿色的残影让人很难分辨是同一只在快速移动,还是有一大群同时出现。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欧阳小蓟的面前有一道恐怖的面孔渐渐成型。 这张面孔似乎是顺着沟壑纵向的木纹裂开的狭长的孔洞,两条在上,并排成行,一条在下,加起来就好像生物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嘴。 ‘不对劲!’ 欧阳小蓟内心不觉恐慌起来。 ‘难道说,空洞树影实体化了!’ 欧阳小蓟不知道贰髦此时在想些什么,因为各种负面情绪占据了她的心头,让她完全感觉不到贰髦的存在,更别说是向对方求救了。 于此同时,面前“空洞树影”的形象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它们确实不止一只。无数的“空洞树影”排成了一整列,伸长了脖子,用头顶的“树冠”相互连接。 最前面的那只“空洞树影”将“树冠”触碰到了欧阳小蓟的额头。 欧阳小蓟想要惊叫,却完全叫不出声;她想伸手挥舞,想要控制身体逃离这里,也失败了。 此时,一幕他人的记忆闯进了欧阳小蓟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连轴转加了一周晚班的年轻人,身体十分疲倦。因为操作错误使得流水线发生故障,年轻人急匆匆去检修却忘了关机器。下一秒,他的半个身体被卷进了齿轮中。 接着是另一幕他人的记忆,一位中轻人查看锅炉时被装满浓酸的化学制剂溅中了心脏部位,浓酸瞬间将中轻人的胸口腐蚀出一个深可见骨的窟窿。 紧接着又是一幕,一位老母亲在家门口苦苦等待儿子的归来,结果却等来的是儿子从脚手架上坠落死亡的消息,以及她被限时勒令离开分配住所的告示。年迈的老母亲遭受双重打击,瞬间心脏骤停。 “空洞树影”将大铭化工此片区域发生过的惨案逐一重现在欧阳小蓟的脑海中,无数人的痛楚无助瞬间充斥在欧阳小蓟的内心。 目睹众多“人间惨剧”的现场回顾,欧阳小蓟瞬间产生了种窒息的感觉,心中的那个空洞无限扩大,仿佛要占满整个身体。 这感觉就像重症病房里濒死的呼吸困难者,欧阳小蓟努力调整混乱的思绪,半天才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你们,想要什么?” 面前的“空洞树影”没有作出回答,那两只“眼睛”黑洞洞地深不见底。渐渐,有什么东西噙出了那两个洞口,那是一些粘稠的暗绿色液体。 ‘它是在哭吗?’ 一阵恍惚过后,欧阳小蓟面前的“空洞树影”消失了,转而变为了一个留着厚重齐刘海、扎着单马尾的女孩。 ‘嗯?这是?’ 欧阳小蓟有些疑惑,这女孩的身影十分眼熟,这似乎是那个曾经的她,又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 ‘如果她是欧阳小蓟,那我又是谁?’ 欧阳小蓟使劲低垂下眼眸,从眼角余光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僵硬地如同一根枯瘦的枝干。 这个瞬间欧阳小蓟明白了。 “空洞树影”夺舍了这具女孩的身体,她的意识与“空洞树影”发生了互换。 “不!” 绝望的情绪再次朝欧阳小蓟袭来。 多年前,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几乎被贰髦完全占据的那段日子里,她都不曾那么害怕过;早些时候进入“大洽洽里”差点走不出去的那次,她也没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可是,当下见到面前的另一位“欧阳小蓟”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腿脚蹒跚地往其他地方走,她却完全慌了神。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央求道: “贰髦你在哪儿!快回答我!” 第109章 空洞树影(二) 第110章 空洞树影(二) 欧阳小蓟面前的另一位“欧阳小蓟”走得十分不协调,一只脚跨出去了,腰部以上的身体却在往反方向使劲,好不容易步伐迈出去了,又变为了同手同脚的动作,走得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对方的样子略显呆萌,整幅画面看起来也有些滑稽,只是这一切在当事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真正的欧阳小蓟只感觉肢体麻木不可知,此刻这身子就像是别人的,并不属于她自己。 她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欧阳小蓟很害怕,眼泪不自觉地流淌出了眼眶。可在某个时刻,她却瞧见的是面前的女孩在哭,自己则如同一块即将腐烂的朽木那般呆立着。 下一个瞬间,面前的女孩又恢复成了带有三条狭长孔洞的“空洞树影”,甚至连头顶的“树冠”部分也变得脉络纵横、清晰可见。 此时,大量暗绿色液体从那两条“眼睛”位置的孔洞中不断涌出。 那些液体渐渐堆积起来,几乎要填满欧阳小蓟面前的空间,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沼泽,将此地的一切淹没。 不知不觉间,欧阳小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些绿色的淤泥没过了胸口,又没过了脖子。直到淤泥攀着她的脸淹没了眼前最后一道光线,超越了她的头顶。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挥舞挣扎,下一秒却发现沼泽全部不见了。 ‘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幻觉消失之后,欧阳小蓟眼见面前的另一位自己依旧走得步伐凌乱,不过此刻那具身子已然靠近空地的边缘,向着先前经过的那一大片三层小楼移动起来。 刚才的幻觉固然可怖,但是被夺舍的身体就这么被“空洞树影”带走,这样的状况对于欧阳小蓟来说更加糟糕。 可惜,此时的她只能在心中呼喊, ‘贰髦!贰髦你上哪儿去了?!贰髦!!!’ 这句呼喊终于起了点作用,另一位“欧阳小蓟”方才又走出去几米,忽然又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一根无形的牵引绳给拉了回来。 女孩的背后缓缓扩散出一股黑色的烟雾。 那烟雾逐渐成型,变为了一只略有史前霸王龙派头的“鼬鼠”。 “鼬鼠”探出两只短小的手臂,朝天用力伸展了一下,深渊巨口一阵闭合,像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呼!” 贰髦醒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女孩的身体,又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发出一声冷哼: “原来这鬼东西是这样实体化的。幸好我们是两个。” 说话间,贰髦张开嘴,伸手从牙齿缝隙间抽出一把长长的透明的剑来。 这把剑的做工粗糙,若不是带有“黎难”材质的剔透,看起来会更像一把塑料玩具的武器。 贰髦举剑直刺身下女孩的头顶,瞬间长剑从上至下贯穿了那位“女孩”的整个身体。 只见那位“女孩”一阵颤栗,啸叫着现出原形。 双腿的部分迅速并联在了一起,双手也像是被绳索绑起来一般黏在了身体上,衣服与身体共同塌陷,渐渐萎缩成了一体,成了树干状。 最惊悚的变化恐怕是女孩的头部了。那颗人头不断膨胀,原本的五官头发重新组合直到分不清彼此,变为了一颗泛着黯淡灰绿色的爆炸头,又像是一颗腐败的花椰菜。 于此同时,欧阳小蓟明显感觉自己的意识从一个围观的旁观者恢复到了主视点,逐渐回归原先的那具女孩的身体里面。 揉了揉因为泪水而视线朦胧的眼睛,她见到脚下有一根被“镇魂剑”定在地面的“空洞树影”。 “空洞树影”那扭曲的样子就像被斩杀后蜷缩在一起的毒蛇。 之前那些绝望的情绪消逝了,欧阳小蓟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也逐步明显。这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了小动物撒娇时才会发出的哼哼声。 “嘤嘤嘤嘤。” 从刚才留下眼泪开始到现在,贰髦一直在哭泣,还是在边哭边战斗的那种。 难得见到贰髦这般模样。 这家伙平日里只有两种模式,一种是空虚无聊表示不满的头脑风暴,过度思考得让人脑壳疼; 还有一种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勇猛进食。 欧阳小蓟觉得,贰髦如果是人的话,多半是个意志坚强的行动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 最初的几年,对方的存在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折磨。 可自从遇到陈玄度的外婆之后,经过对方的一番梳理,她已经习惯自己身体的状态。 现在,她自然觉得,贰髦越是强大自己就越是安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贰髦的哭泣,欧阳小蓟感觉身体内那种额外的多余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脑中的思路恢复清晰。 “噗嘿,贰髦你的样子好傻。” 欧阳小蓟笑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 贰髦嗔怪道,随后迅速腾空而起,拖拽着欧阳小蓟飞向空中。 方才她们站立的地方剧烈地抖动起来,就像发生了十级大地震,原本插在“空洞树影”上的那把“镇魂剑”也因为震颤被甩脱到了旁边。 欧阳小蓟发现自己脚下是一条堪比航母的巨大的触手,“空洞树影”如同迫击炮那样成排成列地排布在触手表面。 这样的组合又让她想起了那种擅长捕捉苍蝇的植物“毛膏菜”。相比这根形似“毛膏菜”的巨型叶片,人类的躯体好似昆虫般渺小,她们刚才就是被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 “这‘百目’居然能利用负能量做陷阱,呵呵,这样它远程控制的部分也能自动捕食,还真够有效率的啊。” 贰髦冷笑着,继续将女孩的身体带离向更远的方向。 在失去“猎物”的刺激之后,那条触手随之沉睡蛰伏,消失在灰雾地掩护中的那片地面之下。 零散的“空洞树影”也纷纷闪现回了各自躲藏的地方,继续耐心等待着下一个内心绝望的路人经过它们附近。 等退回相对安全的屋顶,欧阳小蓟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刚才的感受与疑惑托盘而出,她的这个念头一成型,贰髦那边立刻给出反应, “是,没错!今天的反常,必定事出有因。” 贰髦俯下身,耐心地搜索着女孩的全身,不多时就在额头附近找到了什么。贰髦小心翼翼地挑出一根刺,仔细端详片刻,确认道: “果然我们被人暗算了。” 欧阳小蓟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刺是“黎难”复刻的现实中的绣花针。 “这个位置之前就只有那种虫子碰过,看来.......” 欧阳小蓟记起了在六院住院部二楼外面的小平台上,飞过来悬停在自己发梢的那种背翅会反射光线的硕大甲虫。没等她把话说完,这番推理早已从脑海内传达给了贰髦。 贰髦点头表示赞同: “唔。一定是那颗‘定时炸弹’干的!” “等一下.......” 尖针状的“镇魂钉”被移除之后,欧阳小蓟同时感觉到发丝间的异样,她拨了拨右前额侧方,随后从头发上拿下了一只小小的发夹, “这是什么?我没买过这样的夹子......” 更何况,这夹子又小又不划算,欧阳小蓟在网上看到过很多次,一直弄不明白要怎么用,当然就不会去买了。 贰髦探出身子一起端详起这只迷你的发夹,听到欧阳小蓟的话,不知为何身子却颤了一下, “你是说,这种夹子是现代的产物?” “嗯,至少在我刚来雨澜市的时候,市面上还没有这种,好像是近几年才出现在网购页面里的。” “哼哼,甚至都不是2000年左右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这根镇魂针是近期做出来的?” 贰髦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欧阳小蓟明白贰髦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义,只是眼下她更关心另一件事情,她转脸再度瞥了一眼不远处雕像化的那个男人,心有不甘地喃喃自语道: “‘百目’都强大成这样了,我们现在就只能放弃吗?太可惜了......” 贰髦摇摇脑袋坚定地回答: “不用放弃,我们继续!” 听到这个回答,欧阳小蓟眼中闪现光芒。只听贰髦说道: “现在有了陈玄度,过去不可能的事情也可以试试了。” “嗯。” 欧阳小蓟满含笑意地重复贰髦的话, “现在有了陈玄度,过去不可能的事情也可以试试了。” 语罢,女孩的这幅身体骤然行动起来,贰髦化作一团高速移动的黑色云团,带着欧阳小蓟不断闪现往那尊已然化为石质雕像的半裸男人附近。 那丛由片状物层叠而成的女性幻影再次实体化,那东西睁开层层的眼睛,将所有目光投向靠近自己的女孩这里。 离到相当近的范围时,幻影后方的灰雾中显现出一座“小山”,那座“小山”的形状飘忽不定,此时正翻江倒海般甩动起数百只与刚才所见的一样的巨型触手,并且朝女孩方向缓慢靠近过来。 与此同时,女孩身侧的那团黑云不知何时原地消失,转而出现在了相反的方向。 在黑云中,贰髦张开嘴,其中射出无数道星芒,直奔“小山”而去。 星芒闪耀过后,一小部分击中幻影的许多只眼睛,其余大部分如洲际导弹般精准地击打在朝欧阳小蓟伸去的那些巨大触手上,绽放出朵朵礼花般的光点。 下一秒,贰髦的短小手臂不知从哪里捧出一枚更为硕大的武器,朝向女性幻影的中心投射过去,那幻影被击中后,呼啸着颤栗着跌坐在地。 破损的表皮上那些眼球如同烂熟的果子般纷纷掉落,从中露出了一个真实女性的脸庞。 见状,贰髦与欧阳小蓟相视一笑, ‘嗯,还有的救!’ 此时,灰雾中潜藏着的怪物“百目”似乎被激怒了,将注意力转向了贰髦这边,调动起触手伸了过去。 趁此机会,欧阳小蓟却悄然来到了化为石质雕像的半裸男人旁边。她伸手勾住那男人的脖颈,将石像般坚硬却没什么实际重量的身体连拖带拽地带走。 当这位女孩的身影闪现到灰雾与现实混合的地界,她臂弯中的石像忽然像加了秤砣一般沉沉坠在地上。 那副男人的身体也似乎恢复了柔软,不再僵直坚硬。 女孩快速将半裸的男人摊在地面,将对方的身体窝成睡觉的姿势。 巨大黑影,贰髦再度于女孩身后显现。 它迅速张开嘴,从牙缝中掏出一个圆柱体的透明罐子将男人装了进去。随后,再将罐子整个又吞回口中。 此时,不远处的灰雾像是有生命的怪物那般嘶吼翻滚而来,却又不甘心地徘徊在这条现实与“大洽洽里”的边界线上,最终只能无奈退回去,归于沉寂。 第110章 话别(一) 第111章 话别(一) 在龙腾实业外贸有限公司实习结束之后,陈玄度没有选择留下。 网上有句名言,珍惜生命远离那谁谁谁。 所以想要摆脱发带姐姐的直接控制,最佳方案就是离对方越远越好。 陈玄度很庆幸,外婆给自己留了一幢小楼。从卫星地图上看,那小楼所在的位置快接近雨澜市与上摊市的边界了。 这样总够远了吧。 没想到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离职的当天陈玄度在人民广场被截了胡。 看着人群中那个穿得既像环卫工人,又像去漫展cosy的女孩走到自己面前,陈玄度辨认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发带姐姐,好......巧啊。” 他嘴里习惯性地寒暄,心里却直打鼓。对方脸上的笑靥如花在陈玄度眼里也变成了笑里带针。 很快,发带姐姐老气横秋地开了口,那语气和她身上的装扮尤其违和, “没工作了,正好来帮我。” “唔,以后我住得比较远,可能不太方便。” “没事,网上的工作,在哪儿做都不碍事。” 陈玄度急于摆脱现状,情急之下就答应了给发带姐姐做“为民服务第二公社”客服兼管理员的要求。拿着对方递来的纸条,陈玄度想以物易物换取关于外婆的情报,于是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 “那你上次答应告诉我的事情呢?” 他低头看过去,却见发带姐姐此时又像电脑宕机那般茫然。面前的女孩脸上带着一丝无辜的表情,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反问他: “嗯?我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你.....” 陈玄度险些气得薅秃头发。 可惜,他没能从发带姐姐的表情中窥探出撒谎的痕迹。 分别前,发带姐姐还霸道地将一条黑线拴在陈玄度的手腕上,就像主人临出门前给自家的宠物套上的枷锁。 虽说,这条黑线并未带有任何不详的气息,陈玄度还是体会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这样算是摆脱直接控制了吗? 唉,简直是换汤不换药嘛! 当天晚上,陈玄度就开始了这项新工作。 要说他不好奇发带姐姐平时在干些什么,那肯定是假的。 他之所以愿意接受这项工作做“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客服,无非是想窥探出一些关于发带姐姐的小秘密,然后找到反客为主的方法,免得一再落入下风被对方拿捏。 吃罢晚饭,陈玄度很有仪式感地在电脑桌上摆上了可乐、薯片等等零食。 仿佛他面前放着的不是笔记本电脑,而是供着一种新型的电子神龛。 直接熬到了半夜,眼看着零点已至,原先一直显示404的网页忽然刷新成功。 见到缀满特色立绘的界面出现在眼前,陈玄度怀着兴奋的心情,在键盘上谨慎地输入纸条上发带姐姐手写的密码,进到管理员界面。 常人会感兴趣的地方,陈玄度同样也会感兴趣。 比如,第一眼看到这不知所谓的网站名时,你会作何感想? 会因为有所了解,而感怀过去;还是会一头雾水,像陈玄度那样搜了搜相关的词条,才了解到这是个具有时代象征的基层组织名称。 另外,又有什么样的人真正敢于在这种网站上许下愿望? 难道那些人不担心因此泄漏了个人隐私,被不法分子有机可乘? 时间才过午夜零点,网站便涌入了络绎不绝的游客,“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生意远比陈玄度想象地要多。 随着站内私信的提醒不间断地跳动,陈玄度拗了拗双手的关节,逐一点开来看。 读了十几封,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那些许愿者大多用的是假名,亦或是网页生成的随机代号;大部分人既没提自己的具体方位,也没指明相关的对象是谁;甚至,连大部分愿望的内容多是一句含糊的话。 “这可怎么弄?” 如此模棱两可的许愿,发带姐姐是如何联系到这些人,并且实现对方愿望的呢?陈玄度不禁猜测,这里面是不是存在着“幸存者偏差”的广告效应。 接下去,陈玄度打开事先准备好的表格文件,边心里默读,边操作将那些愿望逐个往里复制黏贴。 “神仙神仙,保佑我的孩儿开学分个好班,我这里给您拜拜了。” “没别的,爽子我想要赚大钱!” “菩萨保佑,要男娃不要女娃。” “愿借神力,为薇姐送平安,保佑薇姐逢凶化吉,事业蒸蒸日上。” “我要哥哥只爱我一个人!” 正如陈玄度所预想的,大部分的许愿者就像是急病乱投医,完全没搞清楚“为民服务第二公社”是干什么的,便胡乱留言许愿; 还一些“聪明”人明显是抱着投机的思想来薅羊毛的,把这里当做是有时间限制的某种新开的网商店铺。 ‘离谱,真有够离谱的。’ 陈玄度边吐槽边整理表格。 世人的愿望真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绝大部分的许愿在陈玄度看来都是些过分的奢求。那些人除了许愿要钱要物要爱情要名利,还有些愿望带着极端可怕的恶意。 当看到有人许愿谁谁谁生病或者去死的时候,陈玄度差点拿过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报警了。 可回头想想,他还是把手机放下了。 一是,他也不知道许愿者的身份; 二是,人们的恶意不正是负能量吗,同样也是贰髦需要的口粮来源。 或许,通过发带姐姐的一系列行动,能将那些人作恶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由此,陈玄度意识到,这大概就是“为民服务第二公社”存在的现实意义。 ‘那我,岂不是等于在做一件有意义的好事?’ 想到这里,陈玄度肃然起敬,干劲也被调动了起来。 从凌晨零点干到三点,这天的清单上赫然罗列出五百多条许愿。陈玄度满意地通查一遍,将这个表格文件发送到一个专门的邮箱里面。 总体来说,网站的工作量远比在“龙腾”上班轻松许多。 这工作的强度,就跟大学里熬个夜赶作业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至少,在工作的这个时间段里,陈玄度还可以同时看着视频,开着聊天软件,吃着零食,喝着饮料,一样不耽误。 就这么,陈玄度工作了三天。 这天早上五点刚过,陈玄度发送完表格,想着下去错层的厨房搞点夜宵吃吃。才走在楼梯口,就看到他的那位室友打开大门正准备出去。 与以往不同的是,室友没有穿着那些略显闷骚的上衣,而是穿了一套朴素的蓝绿色的短袖长裤套装。 室友蹑手蹑脚地轻轻带上门,之后一整天都没回来。 直到昨天下午,陈玄度吃完晚饭回来的时候,才再度见到对方的身影。 下层的卧室门只开了一半,室友依旧是蹑手蹑脚地往屋里退,见到陈玄度从玄关进来,室友马上跨步走出卧室以背抵门,一副见不得光心虚的模样。 “下班啦?” 陈玄度不自觉脱口而出。 前天的时候,他就觉得室友这身出门的装备有些眼熟,现在面对面望过去,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穿着的上衣左胸绣有一个明显的标志。 这衣服好像是件工作制服。 ‘原来,他不是天天闲在家里刷视频打游戏的。’ 陈玄度略感惊讶,没想到他的这位室友居然会出去工作。而且这件衣服也让陈玄度想起了以往住院期间那些护工人员的制服。 听到陈玄度的询问,当下室友没有反驳,支支吾吾打了声招呼,关上房门钻回了自己的屋子。 从对方欲盖弥彰的脸部表情来判断,陈玄度感觉室友似乎有事瞒着自己。 当天半夜努力工作的间隙,陈玄度依稀听到室友房间里传出来少有的动静,那似乎是女孩的笑声。 辨别了一会儿,陈玄度越听越觉得那是室友在和女孩子嬉戏打闹的声响。 ‘哈?原来是带女朋友回来了?’ 在猜想之余,陈玄度不免有些害羞。 ‘这家伙也不知道避嫌......’ 他迅速带上耳机,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八卦。 隔天中午,外卖员送来三份外卖。 一份是陈玄度点的,两份是室友点的。 这就更加证实了昨天有人与室友一同回到这里,那人非但是进入到他们所居住的这间公寓房里面,并且还在室友的房里过了夜。 下午丢垃圾的时候,陈玄度八卦地询问室友是不是有朋友拜访,室友却含糊其词,不肯承认。之后,室友的屋子里再也没有传出什么可疑的声响。 ‘呃,没人来吗?是我的错觉,还是........’ 自从确定了自己有特殊能力之后,陈玄度特别希望自己周围出现一些可观测的怪异现象。 此时,一想到自己居住的这间公寓也有可能光顾了奇怪的东西,陈玄度莫名感到兴奋。 当然了,他依旧是一边兴奋,一边暗骂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搞什么!那种奇怪的东西会吃外卖吗?” 所以说,多半是前来拜访的人已经离开了吧。 第111章 话别(二) 第112章 话别(二) 开始从事网络客服这项职业之后,陈玄度的生活依旧像过去上学上班时候一样,十分自律。 除了每天半夜那几个小时客服的工作时间,在日常生活中,他始终坚持锻炼身体。 一是,在横梁上吊着两只矿泉水瓶进行闪避训练;二是每天一小时的慢跑加速跑交替;三是在没被他人注视的情况下,陈玄度会尽量重复跨栏、蹲马步之类的的动作来稳固下盘。 剩余时间里,除了吃喝拉撒睡,陈玄度还在逐一打包物品为搬家做准备。 中秋节前后,在麦克公寓的短租租期面临到期。 之后,陈玄度将要正式准备搬到外婆给他买的小屋去居住。 如果运气好,他打算在那里附近找个白天的零工;如果运气不好,他就打算死皮赖脸地找发带姐姐讨要些基本工资,只要够饭钱就行。 “嗯......临走前,还有什么事要做?” 当下,陈玄度在备忘录上又加上两条内容。 第一条,抽空回父母家一趟;第二条,和室友说明一下自己搬家的决定。 趁着今天室友在家,陈玄度再次兴冲冲走下错层楼梯。 敲了敲室友的房门,只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阵骚动。 ‘怎么?他女朋友又回来了?’ 这阵骚动也让陈玄度不自觉在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昨晚工作时从室友房内传出的嬉戏打闹的动静,他顿时有些脸红,担心接下去看到让自己“生针眼”的场面。 片刻之后,室友小幅度打开那扇房门,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从房门内迅速扩散而出,朝冲陈玄度的鼻端。 ‘嗯?你不是说你要保护喉咙不能抽烟的嘛?’ 陈玄度记得签租房合同的时候,租房管家小哥给他们递烟,他俩是异口同声地拒绝的。 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说明,烟是室友的女朋友抽的。 陈玄度心说,‘你女朋友这烟瘾可不小啊!’他微皱眉头轻咳几声,向室友征询道: “你现在方便吗?想找你说点事。” 室友眉目清淡的脸庞上,表情依旧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那种。听说陈玄度找自己有事,他迟疑片刻,这才把房门完全打开,让陈玄度进去。 进屋之后,意外地没见到任何人,只是房间内的空气仍然不太清新。 在这里租住的二个半月里,陈玄度总共只进过这个房间五次。眼看此处的摆设眼逐渐充盈扩充。 不过,自从入驻到现在,室友的大部分行李都没有打开,而是整齐划一地靠墙摆放着。 现在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租屋自带的老式茶几和床。两把房东自带的折叠椅也靠墙放着,落了灰。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玄度感觉墙边的行李箱似乎也比之前又多了好几个。 陈玄度跟在室友身后往屋子中央走,他一想到即将与对方各奔东西,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 ‘唉,临走前我都不记得他的名字。’ 陈玄度望了望烟灰缸内尚未熄灭的烟头,又望向号称自己从不抽烟的室友的后脑勺,忽然伸手挥了挥缭绕在对方头顶残留的烟雾。 这动作看起来像是在驱散空气中的烟味,实际上是陈玄度偷偷从室友的“生命之弦”里抽出一小根,绕在了自己的小拇指上。 这是发带姐姐上次教他的方法。 自从前不久,贰髦给陈玄度的手腕栓了那道黑线之后,陈玄度时不时会感受到发带姐姐所在的方位。 不过大部分时间,感应都很微弱。 说明发带姐姐离他的距离相当遥远。 陈玄度大概明白了发带姐姐是用什么法子来查找跟踪对象的。 只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给自己栓绳?之前又是靠得什么办法盯梢自己的这些问题,陈玄度一时还没有头绪。 最近,在去房产公司办退房手续的时候,陈玄度没忍住,照了这个办法,拿租房管家小哥做了实验。 当然是临时性的。 结果陈玄度发现,小哥就租在附近一间低廉的地下室内,位置多半在他经常光顾的水果店下面。 每晚八点以后,只要走到水果店门口,陈玄度就能清晰地感受到管家小哥的存在,还能感受到对方即时的情绪状况。 目前,这样轻微的接触并不能让陈玄度窥探到对方更深层的心理活动或者是查看到对象的隐私,也不会让陈玄度的行为曝光。 看起来,“栓绳”的方法是用来洞察对象方位的。 陈玄度还实验性地将“生命之弦”分别转移到不同的手指上,从而得出了栓在哪个手指都一样,以及栓在手指上比栓手腕更容易标记的结论。 毕竟每个人有十根手指,每根手指有三节。这样同时拴上三十个人的“生命之弦”,更容易分清楚谁是谁。 在冥冥之中,陈玄度竟然希望在将来能与这位室友继续保持联系,所以就不自觉地朝对方下了手。 此时,望着小手指上那条比普通人要惨白虚幻许多倍的室友的“生命之弦”,陈玄度心不在焉地开口说道: “唔,我要搬家了......” “你找到更便宜的地方了?这下平摊的费用可以少一点。” 室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不是。我不是租房住,是自己的房子。” “啊,太好了,那我可以不用付房租了?” ‘这人怎么这样...’陈玄度感觉自己仿佛是在鸡同鸭讲,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室友似乎观察到了陈玄度的情绪波动,连忙改口道: “哦,我可以继续付房租的,加一点也没关系。” 没料到室友居然有跟着自己一起搬家的打算,一时间陈玄度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玄度的迟疑引得室友一阵失落,对方试探性发问: “你不欢迎我?” 陈玄度心里嘀咕了一句,‘你是不会自己找房子,还是没办法一个人呆着啊?’不觉生出一丝嫌弃,他敷衍地回答道: “怎么会,就是我也没见过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可能不够住两个人。” “哦。” 室友低下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下一秒,陈玄度怔了怔。 他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小指间,室友的那根“弦”不断传来沮丧的信号。陈玄度见不得别人失落,尤其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失落。他习惯性调整情绪,换了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这样吧,我先去看看,如果空间够的话,随时欢迎你来。” “真的?” “嗯,先这样,到时间再具体商量。” 走出室友的房间带上门,陈玄度有点想以头撞门框,‘我是不是当老好人当上瘾了!’刚才那种即将分别的感伤气氛,在这一刻瞬间破功。 可已经说出口的话很难收回来。 再次看看小手指上的“生命之弦”,陈玄度思量片刻最终决定,一起搬就一起搬吧。不过,房租么还是要照常收的。 . 第二天上午,睡足觉起来,陈玄度在常备的双肩包里,加塞了一本墨绿色的房产本以及一把古旧的铜制门钥匙。 他整装出发,准备去外婆给他买的小楼看看。 作为路痴的首要习惯,陈玄度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导航为自己指路。 只见导航上规划出一条横贯雨澜市东西的线路,地图标注七十二公里。陈玄度深吸一口气,不禁怀疑今天要在路上花上一整天的时间。 乘坐地铁十站路之后,十号线的地下部分连接上了地面部分的轻轨。轻轨又开了十来站,最西面的终点站新世站到了。 陈玄度看了一眼站台上的时钟,发现这一路前后花了整整90分钟。 ‘是够远的。’ 下了车厢,站在半露天的轻轨高台往下看,能见到两边除了一小片看起来较为高档的高层小区以及小区中间有着醒目国旗旗杆的学校,只剩下成片的农田所覆盖的乡村景色。 附近高层建筑几乎没有,一马平川的地形,能看出好几十公里。 甚至,陈玄度觉得自己踮踮脚尖,大概还能看到海边。 ‘外婆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想必当初外婆买下房子的时候,这里会更为荒凉。 第112章 外婆买的小楼(一) 第113章 外婆买的小楼(一) 站在轻轨站台往下看,周围一马平川的乡村景色,让陈玄度觉得自己就像是远离了大都市,来到了真实的城市边缘。 在陈玄度的印象里,上摊市原本有一半就是沉积沙土堆积成的,而雨澜市更像是无中生有凭空产生的一般。 他和大学室友们讨论过,如果此地是地壳运动频发的地带,那么地壳运动产生的地面抬升是这里形成的主要原因。 可雨澜市并非地震海啸的高发地,而且离地震带还有不小的距离,所以这个可能被否定了。 从形成的年代上来分析,800年前也应该不具备足以平山填海的高科技。 如果是有一群古代人靠着某种愚公移山式的填海技术完成这项壮举,总该在正史野史上留下一些痕迹才对。 可惜,那也没有。 现在看来,雨澜市的成因就只能朝着未来科技方面,或者是魔幻玄幻方面去解释了。 之前的那本社会文学杂志上的故事虽然美好梦幻且带有龙炎特色,但是太过不真实了,陈玄度也只是当成轶事来看,并未完全当真。 “雨澜市的由来”也成为了一篇正真意义上的传说故事。 不过,当时寝室里的几位好像对这个事实没有加以关注,连一项逻辑严谨的“学霸”同学,也只是一笔带过,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所以,陈玄度不知不觉也跟着忽略了这一点。 今天,来到了雨澜市的边界,陈玄度依旧是看不出端义。他觉得上摊市与雨澜市中间的过渡还挺自然的,好像这块平地和原先的大陆一起早在几万年前就形成了。 从轻轨站下来,走到平地上,根据导航的路线推荐,陈玄度攀上一辆名为“上坞线”的公交车,车子行驶七站路,到达了终点站。 下了公交,手机忽然提示‘欢迎来到上摊市’,然后信号就从5g变为了2g。 没了信号,导航软件形同摆设,这下,陈玄度可着急了,他一个路痴是靠导航才能走遍天下的,现在这样是要他瞎子摸象吗? 找了几个方位,他都没把手机信号给找回来,重启手机也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陈玄度并不打算轻易折回。此刻,他四下张望,见到田地与大马路的交界处蹲着一位上年纪的小贩。 ‘打听一下不就好了。’ 来到那位老婶婶跟前,陈玄度蹲下身子,指着手机上的地址朝对方开了口: “阿姨,请问这里怎么走?” 不知是老花眼看不清手机上的小字还是怎么的,老婶婶抬起头眯起了眼睛。对方原本堆叠着皱纹的上眼皮一眯,就将整个眼睛遮蔽了起来。 这位老婶婶估计是附近的农户,风吹日晒的显得人比较沧桑。看起来是六十岁朝上的样子,如果说对方已经八十了,陈玄度也信。 总之,很难判断岁数。 老婶婶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像是在回答陈玄度的问题,拗口的市郊语言让人听不懂。她手里却忙不迭往一只半透明的绿色塑料袋里塞着摊位上的蔬菜。 虽说,陈玄度四岁就从红甲市搬到了雨澜市,可是从小到大,他周围的语言氛围都是以普通话为主。 所以即便住了十五年以上,他只能听懂雨澜市中心的官话,勉强也能日常交流说上几句;雨澜市市郊的各种方言,他却不太了解,甚至是完全听不懂。 老婶婶将装满蔬菜的塑料袋上了秤,看着秤尾高高翘起,便将那袋东西递给了陈玄度。 此时,老婶婶又说了句话,这次陈玄度勉强听明白对方说得是, 三块钱。 看来,刚才这位婶婶是把陈玄度当作了顾客。 陈玄度从包里夹缝中找出三块钱硬币买了这包还沾了些马路尘土的芥菜,感觉自己很是委屈。 他非但没问出地址的方位,还被强买强卖了。 可望着对面婶婶沟壑纵横的脸和满脸的微笑,陈玄度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垂头丧气地刚想转身离开,却听婶婶叫住了他: “等一歇。” 陈玄度心说,阿姨你放过我吧!却见老婶婶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块牌子。 陈玄度仔细打量,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在给我指路呢! 老婶婶继续点头,好像在表示这是作为顾客的优惠。 对此,陈玄度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来到硕大的指示牌下方,只见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标识着附近方圆120平方公里内的区域,有程家村,赵家村等等。自己要去的地址也一目了然,似乎是在王家村的地界。 这里离目的地还有点距离,还需要步行二十分钟。 陈玄度给指示牌拍了照片,对比了南北方向,手动在照片上画了一条简单的路线,才挠挠后脑勺上路。 一路上,陈玄度很忐忑。 他生怕一不留神就走错路,跑到了海边。 好不容易走到了目的地附近,穿过一大片栽着晚稻的农田,只见在被农田包围的一小块平地中间突兀地立着一座破败的独栋小楼。 陈玄度穿过田间的田埂,走到了那块平地上,小心踩着地上破损严重的石板,来到了这座小楼前。 外婆买的这幢小楼目测还挺大,规模同陈玄度父母的那栋别墅差不多。 可惜似乎多年无人居住的关系,不光是存在墙体开裂、蛛网遍布的问题,在二楼的外墙上还有常年漏雨留下的痕迹。 ‘这么大的房子修一修不知道要多少钱......’ 陈玄度习惯性在心里核算起修缮所需要的费用。 绕到房子正面,在一扇有些年代的木质双开门上方钉着块还算新的门牌,门牌上的编号是,王家村-816号。 往下看,双开门靠近中缝的中央位置,圆环铜制门钹是连接在上下点缀祥云纹饰外观的铜制装饰门条上的。 门条表面浅刻的浮雕大多是蝠寿祥云图案,门鼻儿靠的是一把古旧的铜锁扣住了两边的门把手。 ‘这么简陋的锁,能防盗吗?’ 陈玄度脑袋里马上联想到网上经常刷到的,因为户主长期空关,结果打开房门后,见到有陌生人鸠占鹊巢,私自搬进去居住之类的那种新闻。 ‘不过,这房子这么破,不会有人想住的吧。’ 陈玄度收回胡思乱想,从包里掏出了那把古旧的铜制钥匙。 顺势拉了拉门上的铜锁,却是意外地牢固。 陈玄度比对了一下,感觉无论从材质还是花纹,这门锁和门条装饰都像是成套的,那样式很像博物馆里展览的或是古玩商店里售卖的那种年代久远的老物件。 ‘这,是古代人用的吧!’ 稍稍摆弄片刻,陈玄度将头部弯折的铜制钥匙插进锁头右侧的单孔。 这老式的锁头手感十分奇怪,不像现代门锁那般卡齿合缝、环扣契合。将细长的钥匙捅进去之后,如同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一般,陈玄度始终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诶?怎么样才算打开了呢?’ 捅了好半天,正在陈玄度疑惑之际,只听“吧嗒”一声,锁却自己打开了。 吱吖吖,推开双开门,随之一阵雾气扑面而来。 陈玄度再往里面跨上一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这里面并不是太多年没人打扫沉积下来的霉味和尘土,而是他较为熟悉的那种灰雾。 “我去,直接进去就是x空间!!!” 回头再看,一步之遥的大门门槛石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四周迅速被灰色雾气包围。 陈玄度不禁记起了之前在“庙林”老街探过的那间屋子,也是从院门口就进到x空间,简直避无可避。没想到外婆留给自己的小楼也是这样的构造。 这样的构造,不知道设计的初衷是什么。 ‘这设计理念很不人性化啊?万一普通人误走进去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这里,陈玄度却转回身子没有退回去。 他有了几次探索x空间的经验,觉得自己有能力进去看看。大不了感觉不对就马上撤么。 于是,陈玄度凭着直觉继续往前走去。 要说在现实中,陈玄度是个妥妥的路痴,可是进了x空间,他的眼睛和直觉却灵敏地很。 以往只要走进来,陈玄度就能马上找到正确的路。 可现在在灰雾中走了片刻依旧没任何进展,这里既没有光线,也没用黎难大人复刻的常规景色。眼前的灰雾就像一层单调的幕布,遮挡在四周围。 这里的x空间确实和以往的有些不太一样。 ‘还是谨慎点好。’ 想了想,陈玄度准备掉头回去了。 “正等你呢!” 忽然,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一个身影出现在身旁,拦住了陈玄度的去路。 【祝大家春节快乐!来年再见!】 第113章 外婆买的小楼(二) 第114章 外婆买的小楼(二) 陈玄度来到外婆买的小楼,打开底楼那道破旧的大门。谁知跨出一步,他便进入了一处x空间内。在灰雾中走了片刻,陈玄度思考再三,还是打算先回去了。 ‘唉,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和庙林老街的那间院子一样啊!这可怎么住人。’ 陈玄度担心地是现实的生活问题。 原本为了躲避发带姐姐,外婆买的这幢小楼从地理位置上是非常合适不过的了。可现在,如果这里不能住人的话,还需要另外花时间和精力去找房子,而且是需要找到能住两个人的房子。 烦恼中,陈玄度就打算不再探索,而是回去了。 一转身,一个人影闪现在陈玄度的去路前。 “正等你呢!” 陈玄度来不及低头观瞧,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小手给紧紧地握住了。 随后,陈玄度顿觉脚下生风,被对方拉拽着冲向某个方位。 老实说,陈玄度也没觉察自己在迈步子,此时的感觉更像是踩着滑板在滑行。 周围的景致在陈玄度眼中不断变换着。 有熟悉的,也有从未见过的,陈玄度几乎是应接不暇地看着。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些都是由“黎难”复刻的现实场景。 不过,每经过一处新的地方,陈玄度的脑袋便会晕眩一次,就像是硬生生穿墙而过那般。 他们二人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半天,陈玄度才有余力去查看前面拖拽他的人的模样。 那居然是个小女孩。 女孩的身高不到陈玄度的胸口,大概十岁左右的。因为从侧后方看不到对方的面孔,陈玄度只能观察到小女孩的脑袋两侧扎着两根高高的麻花辫。 这两条麻花辫并非是头发编织而成的,而是分段用红绳束缚起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玄度感觉自己同小女孩走出去很远的距离,他的身体也在极速地僵直中。 陈玄度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趁着自己还有力气,他张嘴大喊道: “停停停!等一下,我快不行了!” 听到他的呼唤,前方的小女孩止住脚步,转回身问他: “你现在还不行吗?” 此时,陈玄度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残影,小女孩的样子也变得影影绰绰的。他没听明白小女孩话里的意思,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 “你说什么?!” “真没用。好吧,我送你回去。记得下次进来的时候要准备齐全。” ‘什么叫准备齐全?’ 还没等陈玄度提出质疑,这双麻花辫的女孩对着陈玄度的腰间用力一推。 陈玄度只觉得自己横着飞了出去,就像卡通片里的纸片人那般飘忽。 . 陈玄度渐渐清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痒痒的,耳边还听到了奇怪的“吧嗒”声。 “你怎么躺在这里?” 当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陈玄度耳中,陈玄度瞬间睁开眼睛。 这时他方才发现是一只深褐色的“泰迪”小狗正在卖力地舔着他的腮帮子,弄得他半张脸上都是口水。 “二狗,坐!sit!” 有人将打算过来骑脸的“泰迪”牵制住。 陈玄度翻转身体半撑起身子,瞧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老者。 这位老者穿了一身白色的太极练功服,右手牵了一条小狗,肩上还停着一只八哥模样的黑色小鸟。只听老者开口问道: “欸,年轻人,你是进去过这屋子里了?” “是啊。” 虽说刚才屋里发生的情形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不过陈玄度坚信自己的脑子还运转正常,记忆并没出错。只见眼前的老者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几眼,继续说道: “这屋子邪门地很,以前有很多小偷进去之后就再没出来过,你没事?” “我没事。” 下一秒,陈玄度感觉对方在内涵自己,‘我可不是什么小偷啊’,他赶紧澄清道: “啊,不是,这是我的房子,我今天第一次来。” 听到陈玄度自称是这间小楼的主人,老者的眼神更加狐疑。老者一边拽着兴奋不能自持的小狗,一边继续问道: “这房子是你的?” “是啊,我有房产本!” 陈玄度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他想把房产本从背包里掏出来自证清白,却听这位老者漫不经心地补了句: “正好,村里四处打听想找这家的主人,商量着把它拆掉。” “什么!拆了?!” 听到这话,陈玄度大为震惊,不觉呆在了原地。 老者将骚动不止小狗提起半晌又放下,那只狗总算是消停了下来。随后,老者继续说道: “既然你是房子的所有者,事情就找你商量吧。” “房子不能拆!不能拆!” 陈玄度嘴上还算硬气,心里却有些发虚。 上次他将那本房产本拿出来翻看的时候,发现这是一本小房产本。 的确听说小房产本的房子都是乡镇自己开发的,在国家征地时多半会被拆除。可能外婆对这方面的知识不太了解,也可能当时外婆急于买下房子就没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此时,陈玄度只能同对方打感情牌,希望事情还有扭转的余地, “这是我外婆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对我来说很重要。” 陈玄度说得情真意切,他确实没有说谎,只是把原本心里想的如实说出来而已。 老者点点头,悠悠然开口安慰他: “不拆也行,没说要强拆呢,年轻人。” 听到这话,陈玄度的心暂时放下了。 此时却见老者极度收缩鼻翼深吸了口气,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他囊获于鼻腔之中。做完这个奇怪夸张的动作,老者给出一个建议: “你看这么着行不行。我们正缺少一个办公的地方,如果你肯把这里长期租给我们的话,就可以作为sgh分部的办公地点保留下来。” “这.......” “你放心,你这里好歹也算是别墅级别的,租金每个月两万,不亏吧?” “我.......” 这价格让陈玄度瞬间心动了。 “怎么了?年轻人,还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么。” “其实最近我刚辞职,还退了租的房子,本来想来这里住的.......” “那不简单,这里上下有三层,楼下两层办公,顶楼留给你私人用,不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陈玄度心说‘你倒是清楚地很嘛?’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种建在大门口的x空间,该怎么绕行呢? “可是你们要怎么进去办公呢?这里不是很凶险吗?” 陈玄度并没有将自己一知半解的关于x空间的事情说出来,即便说了,后续要解释的东西也很多,最关键他还解释不清楚。 “噢,这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 老者胸有成竹地展露笑颜说道, “主要是村里的一个熊孩子给了我们启发。” 随后,老者慢悠悠解释: “那个野丫头有一次放风筝掉到了这里的窗户里面,后来搬来把梯子,从窗户里钻进去拿的,出来的时候被巡逻队逮了个正着。” 说话间,老者将栓狗绳交由左手,探出右手贴着墙壁将一根细绳往下一拉。 哗啦啦,老者居然在屋子的侧方拖出一排竖直的爬梯,而爬梯的上方正固定在二楼的窗户边。 “经过野丫头的事情,我们才知道从二楼进出就不会碰到奇怪的事情。” 听着老者娓娓道来,陈玄度再次瞪大了眼睛, ‘啊!你们怎么在别人的房子窗户上随便挂梯子呢?这不等于非法入侵吗?’ 陈玄度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候只听老者问他: “你想上去看看吗?” “额......” 望了望那驾简陋的木头梯子,陈玄度有些纠结。可以说,他完全没有爬上去的欲望。老者看出陈玄度的犹豫,随即给出建议: “要么,你回去考虑考虑,等决定好了到这里的老年中心来找我。” 与陈玄度摆手告别,老者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冲着陈玄度笑笑。陈玄度听到老者操着浓重的雨澜市郊区口音补充道: “哦,吾姓王,此地的人全管我叫王伯伯。” 这天在回去的路上,陈玄度才记起之前的一番骚乱使得自己忘了将小楼的大门钥匙拔下来。 他给那位王伯伯打电话时,却听到电话那头人声嘈杂,机器轰鸣。 王伯伯说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小楼的外部整修,那意思好像很笃定陈玄度会同意租赁似的。 第114章 旧友新人(一) 第115章 旧友新人(一) 最近,“312室室友群”几乎成了“保哥”的私人发布频道。 一方面,陆修言和陈玄度除了多人聊天,平时基本是直接私聊的;另一方面,“学霸”在两周前加入了uidp优爱大棚研究所的内部新人集训,听说连手机都被没收了。 所以,每天“312室室友群”里叮叮咚咚的信息通知铃声,百分之九十九是“保哥”这个“信息中心”发布的。 今天凌晨陈玄度工作的时候,“保哥”就发来一大堆关于母校的新消息。 其中包括开学第一周内母校的收费整改举措,开学时东校门发生的交通事故,以及新生们为开学典礼搞出的新花样等等轶事。 陈玄度较为在意的新闻是,他和陆修言曾在学校食堂偶遇的那位体育系的陶姓老师继半疯后清醒,又遭到家长告发,原因是收受贿赂。 ‘好在那个陶老师没事啊。’ 陈玄度心里感叹之余,又觉得不尽然。 就算这位陶老师逃过x空间里“如意婆婆”的狩猎,却也逃不过现实中律法的制裁。 依稀间,陈玄度记起当时在11号宿舍楼的x空间里,那只硕大的“如意婆婆”嘴里说过的话。 “既然他们是被‘黎难大人’选中,那一定都有问题。”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被盯上的几个人,似乎人品道德方面好像都有点问题。 作为替补的自己,是发带姐姐强行塞给“如意婆婆”的,应该不算在其列;那么,作为同样被“黎难大人”选中的“保哥”,难道也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陈玄度印象中,“保哥”除了这嘴有点没把门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 中午补了个午觉起床,陈玄度的手机又“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才过去半天的光景,怎么又有新闻了吗?’ 陈玄度打开手机屏幕,看到果然是“保哥”再次发来的消息。 这次消息十分重磅,说是病假了五个月的“大话王”胡凯开始重读大四了!!! 陈玄度心想,这不是挺好的。 先前他瞥见11号楼的x空间那外星机器的罐子里“大话王”那一息残影时,还以为今后在现实中,只能见到一具活尸般的“植物人”,就如同宿管娄阿姨那样。 “大话王”能好端端地回到学校上课,真心让陈玄度松了口气。他感慨万分地打字道: “没事就好。” 看到陈玄度的回复,“保哥”立即打字补充: “哇塞,那家伙好像变了个人,居然打算毕业后去山区支教。还说,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山区做贡献,你说是不是活久见。” “嗯,不容易。” “哦,还有个消息。你最喜欢的吴老师,听说也退休了。” “啊,这么早退休?” 陈玄度回想起那位学生处笑容和蔼的矮胖老师,总觉得对方还没到半百的岁数,怎么就忽然退休了呢? 下一秒,陈玄度方才察觉到“保哥”话里的歧义。 这段时间,“保哥”在室友群和陈玄度聊得多了,似乎也能没心没肺地同陈玄度开上几个没边界的笑话,不再像过去那么生分。 陈玄度纠正道: “什么叫做我最喜欢的吴老师?” “嘿嘿,说真的。” “保哥”继续输入文字,“你说你是不是偏爱岁数大一点的女人?” “前几年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保哥”还在那里口无遮拦地评论着别人的癖好,陈玄度很想反驳,却一时语塞找不到切入点解释。 他是忌讳年轻女孩没错,他的确也觉得年长的女性容易沟通一些,可那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喜欢”,好不好! 说到底,就是“发带姐姐”惹的祸! “我觉得吧,我也对现在的女孩子提不起劲头,还是纸片老婆香啊。” “保哥”继续发来一张蕾姆利亚的表情包,紧接着又发了一张犯花痴的表情包, “哦,我的蕾姆利亚~~~说到这个,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哦,是什么?” 此时,只见“保哥”继续输入文字道: “《暗夜侦探》连载继续了!熊猫老师时隔三年居然复活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 “是不是活久见。” 陈玄度盯着这张蕾姆利亚的表情包,在脑海中搜索片刻,终于记起这是他刚进寝室那会儿,“保哥”力推的那位“熊猫”老师的漫画-《暗夜侦探》的女主角。 表情包上,蕾姆利亚乖张冷酷的表情加上脑袋上尖尖的两只恶魔犄角,总让陈玄度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几秒后,陈玄度惊觉, ‘好家伙,这简直就是发带姐姐本尊的写照啊!’ 陈玄度有点怀疑,发带姐姐在业余的时间里是不是去那位漫画家“熊猫”老师家里做模特赚钱打工了? “保哥”还在那里感慨过往,话里话外好像打算借此机会将自己的隐私全部告诉陈玄度那般。 幸好陆修言发来私聊,陈玄度这才如释重负,找借口停了与那头的聊天。 “修言,你看到保哥今天发的内容了吗?很多劲爆的消息。” “哦,还没来得及。” 陆修言那头似乎比在学校那会儿要忙碌许多。 “陆超联盟”虽小,却也算是一个成型的团体,陆修言作为团体的头头,等于是个小领导了。于是陈玄度打字问道: “找我啥事?” “下周末和我出个任务怎么样?” “可以啊。” 尽管目前陈玄度没有正式加入“陆超联盟”,不过,从八月中旬开始到现在,他以外围身份参与的团队活动有四次了。 陈玄度想多认识些朋友,也想多运用自己的能力,以便更为熟练地掌控。 可惜,最近参加的活动不如以往刺激。 原因除了陈玄度的能力比之前有所长进,另外他们的案子不尽然是像上次在“庙林”老街那种危险的委托。 陆超联盟算是三公会的分支,对外宣传起来,都是自称能降妖除魔的那种说辞。提到“降妖除魔”那就一定与超自然力量相关,所以也免不了所谓“除妖降魔”的那种迷信活动。 可自从跟着“发带姐姐”这只怪物解决了一些事情,陈玄度却是越来越唯物主义了起来。 在陈玄度的眼里确实不存在那种民间鬼故事里惯有的东西。因为不论是阴司无常还是女鬼狐妖,他压根就没见过。 平日里除了人类与生俱来的那束弦,他能看到的多半就是人类内心滋生出的各种负能量。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而且通过与“陆超联盟”的几次小活动,陈玄度发现除了像“花花公母”那种个别极为庞大的负能量体,尚未成型的或是小型的负能量,在罗勇雷的“电花”所经之处都被一一净化干净。 经过几次合作,他们二人的配合程度逐日提升。好几次,在陈玄度的精准指挥之下,罗勇雷已经达到了“指哪儿打哪儿”的地步。 这次,陆修言叫陈玄度去帮忙的事情似乎也不需要战斗,说是去结识一个新朋友。叫上陈玄度的目的,据说是想让他看看新人与团队契不契合。 . 这天后,雨澜市迎来了台风“檀香”,天空下了整整一周的大雨,气温也随之大幅下降,雨澜市的秋天快要来临了。 九月的第二个周末,天空终于放晴,高涨的水位退入城市下水道之后,路面依旧残留着一滩滩的水渍。 这是个神清气爽的天气,也是个适合郊游的日子。 陈玄度整装待发,与朋友约在动物园碰面。 第115章 旧友新人(二) 第116章 旧友新人(二) 自从不去龙腾上班,陈玄度将昂贵的“工作服”塞进箱底,还是穿起了以往那种宽大而又灰扑扑的t恤衫。 网购的那副便宜的偏正墨镜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配合低调的装扮,陈玄度将头发搓揉几下,让它们随意地堆叠在脑袋上,力图朝不起眼的方向去搞。 ‘这样的打扮总归是最舒服的,而且一点都不惹眼。’ 因此,陈玄度这一路走来,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轻松惬意的劲头。连挤地铁的时候,都不像几个月前那般拘谨烦躁了。 雨澜市北郊动物园如今也算是西北行政区的中心地带。 雨澜市的城市建设一贯讲究高普及率的绿化,所以,也可以把动物园当成是一处城市绿地来看待。而且因为建得早,门票也相对便宜,动物园更是一处经济实惠的好去处。 下了地铁,混杂大量植被切割后的草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熟悉的味道让陈玄度记起了小学里,有一位自然科学课的女老师经常在暑假组织同学来动物园参观。他几乎次次都参加。 贴近大自然的活动是有趣的,那些关于活动的回忆同样是美好的。 到达动物园门口,陈玄度却没见到陆修言等人,他查看了一下手机留言,看到陆修言说他们提早发现目标,跟着目标一起进园了。 “啊,我好多年没来动物园了~” 陈玄度打字感叹,随后问道, “你们到哪儿了?” 很快,陆修言给出答复: “我们快到猴山了。你去门口拿张地图,别走丢了。” “好好,知道了。我们随时联系。” 好在进园的那段路,陈玄度还是有些印象的。很快,他跟随人流就来到猴山的附近。 猴山那里一如既往地热闹,不光是围栏里面,猴子齐刷刷爬满了那座假山;围栏外面今天也围满了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人类幼崽兴奋起来往往比猴子们还要疯狂。 很快,笼内笼外叽叽戛戛尖叫声不断,分不清到底是从哪张嘴里发出的。 陈玄度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此时手机上陆修言再次发来消息: “我们找到目标了,你到大型灵长类馆来。” “好,就来。” 百米开外的大型灵长类馆外,展示区意外地冷冷清清。那里既没有猩猩也没什么游客,室外的假山间只有一位保洁人员在清扫疏通排水口通道。 陈玄度左右张望,却没见到陆修言的身影,于是打字问道: “我没看到你们?” “快过来我们在室内馆。” 这句话是今天同行的鲍德利回复的。 眼见到陈玄度靠近大门,鲍德利率先跑出来锤了锤陈玄度的右肩: “还好你来了,刚才太tm无聊了。” 近几周,陈玄度参与的几次活动,与这位黑皮肤的大高个儿频繁碰面。 可能是陈玄度出色的表现与低调不抢功的做派,渐渐使得对方对他有所改观。鲍德利没再像过去那么针对他了。 “最近练得怎么样了?快,来和我切磋切磋。” 说罢,几乎是同时间,鲍德利的拳头朝着陈玄度的面门就打了过来,看起来还用了不小的力气,陈玄度惯性避开,鲍德利另一只手几乎同时到了,迎着陈玄度的面门。 放在过去,这拳就正中鼻梁了,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陈玄度微微偏头后仰加下蹲,再次躲过。 谁料,鲍德利不光是上面出拳,下面的脚踢过来,扫得陈玄度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有进步哈,下盘你还需要练练。” 鲍德利伸手过来准备拉陈玄度起来。 陈玄度有些气恼,‘你这家伙偷袭我!’可转念想了想,还是探手抓住了鲍德利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几周前做任务的时候,陈玄度曾向鲍德利请教如何打拳,当时那家伙光速回怼他, ‘你一个领路的,学什么格斗?’ 今天,鲍德利算是身体力行帮自己实践了,总比完全不帮自己要好。 “你报班啦?是哪个训练班?我帮你参谋参谋。” 鲍德利兴致勃勃继续发问,陈玄度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回答道: “没,就看了网上的教程,自己在家里练的。省钱。” “可以可以,以后做任务的时候,我们继续切磋。你放心,由我带你保证进步神速!” 陈玄度眨眨眼,觉得鲍德利这个人还真是会抢功劳,明明之前都是自己在家练的,怎么变成“他带我”了? 上次,要不是倪玢看到鲍德利直接拒绝了陈玄度一反常态跑过来给他指点江山,他的练习历程估计还要多走很多弯路。 根据倪玢的分析,以陈玄度过于修长的身体特点,应该以躲避、推搡、逃跑为主。打迂回战需要脚力快,躲避推搡练得是核心力量和身体韧性度。 所以先以下半身的练习为主,再是手臂的练习。 那次见到倪玢热心地出谋划策,鲍德利终于忍不住插嘴推荐了卡波耶拉和柔术格斗,以及可以练习闪避的散打。 不过,陈玄度认为这二位的推荐都是属于进阶级别的,不适合门外汉的自己。 所以退一步,陈玄度选择在在公寓附近进行简化的相关训练。 此时,陆修言从双开玻璃门内探出脑袋,向门外的二人招手,陈玄度立刻小跑过去,鲍德利满脸不情愿地跟着往里走。 “就是他。” 陆修言小声提醒,并伸出一根指头朝向一个方向。 陈玄度望过去,只见在陆修言手指的那个方向还站着不少人。在人群中仔细搜寻了一圈,陈玄度终于发现有一位年轻人看起来不太一样。 绝大部分游客簇拥在黑猩猩玻璃围栏外,而这位年轻人却背靠着对面红毛猩猩的玻璃墙而立,仿佛在那里想着心事。 在陈玄度眼中,还有一副奇特的景观将这位年轻人与其他游客区分开来。 那年轻人头上的“生命之弦”延伸到墙内,正与一只红毛猩猩的“生命之弦”发生着互动。看样子,二者间的交流已经达到了心电感应的地步。 “是这个人?” 不过,当下让陈玄度惊奇的并不是这个年轻人的能力,而是出现在红毛猩猩脑袋上的“生命之弦”。 以此类推,陈玄度看向附近笼舍里。 他却看到一只黑猩猩在睡懒觉,一只黑猩猩在抠屁股,一切如常。 “生命之弦”是灵魂吗? 陈玄度再次提出这样的疑问。 不可能红毛猩猩有灵魂,黑猩猩就没有吧?毕竟这两种猩猩是差不多的物种。 “生命之弦”等同于自我意识吗? 陈玄度觉得这么解释也有些牵强。 早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当初就应该选择医学专业或者是生物专业。由此,陈玄度想到了如今身在uidp研究所的“学霸”同学。 ‘和他探讨一下我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他说不定会分析出特别的理论来。’ 毕竟“学霸”喜欢从事实依据出发,或许并不会在意非同常人的那种所谓的超能力。 (抱歉,近期隔天更新。) 第116章 旧友新人(三) 第117章 旧友新人(三) 今天,陈玄度与“陆超联盟”约在雨澜市动物园内。来到大型灵长类室内展馆,陈玄度见到了一位能与动物心灵感应的年轻人。 不过让陈玄度更加感兴趣的,却是出现在展馆内那只红毛猩猩脑袋上的“生命之弦”。 当陈玄度的思维逐渐发散之时,陆修言忽然开口问他: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额......” 听到提问,陈玄度收回了思绪。 能和动物交流的确算是一种不错的能力,陈玄度尚在语言组织中,却听陆修言自顾自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最近想拉拢的新人,能力是巫医。” 听到这句话,陈玄度不觉有些失落, ‘照之前的意思,你要拉拢的不应该是我吗?’ 陈玄度满怀期望地望向陆修言那里,对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情感纠结,仍在兴致勃勃地继续介绍着: “他叫郑纬,前不久因为自杀未遂,引发出了自身的超能力。” “‘政委’?嚯!这老头老太太还真会起名字哈。” 之前在旁边无所事事的鲍德利凑到陈玄度和陆修言中间插了一嘴。陆修言没理会鲍德利的打岔,继续发问: “玄度,你觉得这个人和我们的团队契合吗?” 这样的问题陈玄度可没法子回答。 现阶段,他尚且需要通过触碰彼此间的弦才能进一步的判断,而判断的依据还得看他能看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唔......” 而且从刚才开始,陈玄度就被一些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从进入室内馆没多久,他就察觉到许多炙热的视线从旁边射向那位名叫郑纬的年轻人。通过隔断玻璃的镜面反射,陈玄度发现消防栓附近有一群中学生团体看起来不太对劲。 ‘这群中学生怎么那么眼熟呢?’ 陈玄度开始在记忆中搜索起相关信息。 于此同时,“哐当当”只听展馆内有铁门移动的声响传来。 随着饲养员高喊出一个名字,红毛猩猩与雄性黑猩猩中间的空房间内出现了一只新的黑猩猩。听名字,似乎是一只雌性黑猩猩回到室内馆的单间。 隔着玻璃望见这一幕,原本还在扣屁股的那只黑猩猩甩掉了手里的不明物体,瞬间骚动起来。 这只雄性黑猩猩兴奋地上蹿下跳,手拉着人造藤蔓在屋顶荡来荡去,试图引起隔壁异性的注意。最后,它索性双脚踩到了另一只正在睡觉的黑猩猩脸上。 刚才还在睡午觉的另一只雄性黑猩猩被同伴一脚踹到了地上,满脸懵圈地爬起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外观望的游客们被这一幕逗乐了,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笑声。 这些吵闹声同样惊扰到了对面的红毛猩猩,体态儒雅的红毛猩猩晃了晃脑袋离开玻璃墙位置回到远离嘈杂的角落。 那位名叫郑纬的年轻人也站起身,与红毛猩猩点头告别。 郑纬那里一动起来,不远处的跟踪者也随之骚动起来,那些中学生相互提醒着先后跟上目标。 ‘啊,原来是他们!’ 见到这一幕,陈玄度也终于回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些中学生了。 两个月前的那场针对关太太的闹剧活动之后,他在大街上无意间遇到的一个“生命之弦”异常巨大的年轻人,而这个中学生团体就是当时跟在那个年轻人后面的同一批人。 ‘这也太巧了吧!’ 随即,陈玄度立刻看向那位郑纬的后背。 不过,郑纬的后背并没有什么接近强壮男性人类的巨大剪影,有的只是一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生命之弦”。 见到今天的目标人物起身离开,陆修言也站起身,挥手要其他人跟上。 鲍德利撇撇嘴大大咧咧地双手插兜走在后面。 陈玄度呆立片刻才快步跟上。 离开大型灵长类的室内馆,走出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只见前面的郑纬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改变路线。 那位年轻人拐了个一百五十度的弯,朝着爬行类展馆的方向而去。后面的那群中学生见状也虚晃了几下,马上紧随其后。 因为来不及躲避,陈玄度三人与郑纬在相隔不到二米的距离擦肩而过。 陆修言打算拉开点距离跟上,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可是眼看自己这边要与后方赶来的那群中学生撞个正着,情急之下,陈玄度拽住陆修言的胳膊,将对方连推带拉地拖到了旁边的小卖部亭子。 陆修言不知所以然,侧身看了看冷饮柜,轻声笑道: “玄度,现在不是时候,人要跟丢了。待会儿买给你。” “什么?请客冷饮啊?老大,我也要报名参加。” 鲍德利迅速移动过来,凑上脑袋认真挑选着冷饮, “给我山楂味的冰糕就行。” ‘谁说要买这个了!你们真当是来秋游的么!’ 陈玄度心里着急,无奈夸张地甩动头部,示意这二人往左手边看。 陆修言顺着陈玄度的示意看了过去,却没明白陈玄度的意思。鲍德利转过头才看了一眼,就小声抗议起来: “我擦,那小子已经有粉丝了!这不公平!” 听到鲍德利的话,陆修言疑惑了半天又看了几眼,终于注意到了那群古怪中学生的存在。 陈玄度感觉很神奇。 照理说,一群中学生在动物园这种地方出现应该是挺合理的,看起来就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做的事情。 而且,不远处的这群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凑在一起,完全不顾及周围的情况叽叽喳喳聊个没完,还时不时爆发出张扬的笑声,就像周末和同学相约出去玩一样自然正常。 要不是上次那场针对关太太的闹剧活动后,在那条小巷里见过同一批人在跟踪郑纬的情况,陈玄度也只会认为这是一群偶然经过的中学生团体。 旁人未必能将这群孩子的行为视作在跟踪,所以陆修言的最初反应才是比较正常的。 可鲍德利是怎么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义的? 经过前几次的接触,陈玄度就注意到了鲍德利不光对倪玢抱有仰慕之情,对其余的女性参与者都相当关注。 当然,在关注别人的同时,鲍德利也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一旦对方的关注对象转移在别人身上,鲍德利就习惯性想把关注焦点拉回到他自己这里。 这感觉就像刚才在灵长类馆里,那只血气方刚的雄性黑猩猩对着隔壁的雌性表演踩踏另一只同类的行为。 所以说,鲍德利是靠着“动物求偶”的本能察觉到这群中学生的不一般的地方啰。 “不会是‘吉廊学院’的那帮家伙吧?” 看到追踪者,陆修言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鲍德利还在那里叽叽歪歪,表达他的嫉妒之情: “凭什么呀!那家伙还是个新人,长得也一般,个子没我高,样子没我帅,怎么有这么多年轻可爱的学妹看上他?” 听到这句不知廉耻的自夸,陆修言翻翻白眼,不屑地反驳: “你羡慕这种事干嘛,三公会的老家伙们躲都来不及呢。” 陈玄度见到这二人在交流这件事的时候,生命之弦发出激烈的交互和共鸣,涉及到的似乎是他们认知上的共识。陈玄度有些好奇,于是问道: “吉廊学院是什么?” 听名字,陈玄度还以为这是另一个超能力组织,是三公会难缠的竞争对手。谁知陆修言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乎陈玄度意料之外的答案, “私生饭你听过没?脑残粉,你总该知道什么意思吧?” “啊?什么啊?” 这两个词,陈玄度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可是那些事不是多半和娱乐圈的偶像有关吗? 只听陆修言回答道: “吉廊学院是一个超能力者粉丝后援会性质的组织。他们表面上是一个补习学校,实际上邪门地很,不光给超能力者做排行榜,还分组跟踪,进行成长记录。” 第117章 旧友新人(四) 第118章 旧友新人(四) 这次“陆超联盟”的任务不需要战斗,而是去结识一位新朋友,叫上陈玄度的目的,据说是想让他看看新人与团队契不契合。 谁知,对接这位新人时却引出了更离谱的事情。那就是新人的后面居然有一群中学生团体在跟踪。 “不会是‘吉廊学院’的那帮家伙吧?” 听到陆修言的话,陈玄度忍不住问: “吉廊学院是什么?” “吉廊学院是一个超能力者粉丝后援会性质的组织。” 陆修言的回答确实让陈玄度颇感意外,这年头怎么啥都能搞出个粉丝团的? 过去的孩子们崇拜战争英雄、体育健将、科学专家,现在的孩子们崇拜包装过度、金玉其外的偶像团体也就算了,怎么连如此隐秘的超能力者都不放过? ‘不过,你们两个超能力组织的成员说别人的组织邪门,也是挺离谱的。’ 陈玄度的眼光从陆修言脸上扫到鲍德利脸上,却见那位黑大个表示赞同地严肃点点头。 “看来今天要绕着点走了。” 陆修言摇头叹息着,看样子很头疼。 在这个档口,陈玄度再次敏锐地察觉到在中学生那道队伍里面,有一束镭射般的目光准确地射向他们三人这里。 抬头望过去,陈玄度发现那道目光的所有者打扮得相当醒目。除了那头斜马尾的时髦发型,那位女孩的身侧更是斜背着一只夸张的毛茸茸的挎包。 ‘呃!这个女的不就是上次盯梢郑纬时后来打算跟踪我的那位吗!’ 陈玄度顿觉脑袋有些发晕。 这次更好,追过来的不只一个女孩,而是两个。 斜马尾女孩还拖着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瘦小女孩一起往陈玄度方向跑过来。 ‘饶了我吧!’ 陈玄度顿时手足无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同时间发现这个状况的人还有鲍德利,可这个黑大个的态度与陈玄度的焦虑无助完全不同。 见到有女孩子看向他们这里,鲍德利先是紧了紧有些松垮的裤腰,接着捋了捋板寸,随后兴致高昂地准备迎接来者,似乎完全不怕刚才陆修言口中提到的什么后果。 鲍德利不怕,陈玄度可怕地紧。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可以选择逃跑啊,于是拉起陆修言的胳膊往反方向的人群里钻。 陆修言第二次被陈玄度拽着跑,更是糊涂了,边跑边问道: “又怎么啦?你尿急啊?” “来了来了!” “谁来了?” 陆修言回头见到那两个女孩子气势逼人地越过满脸喜滋滋的鲍德利,此刻正腿脚灵活地朝他们二人直扑过来的模样,也吓得立刻掉转头去,跑到了陈玄度的前头。 . 接近午后的时候,动物园里游客激增,陈陆二人顺着人流在动物园里乱跑一气。 可是那两个中学生的脚力同样是相当厉害,死死追着他们不放。 跑着跑着,陈玄度忽然疑惑,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呢? 被追上后,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毕竟那些都是中学生,还是些孩子呢;再说了,或许那些人也是可以好好交流一下的。 好几次陈玄度想要停下脚步的时候,他都被陆修言再度拖拽着继续前进。 看起来,陆修言比陈玄度更加害怕那些跟踪者。 这陆修言跑得气喘吁吁,还不忘瞎扯淡,只听他说道: “要是......倪玢在.....就好了,让她背着我们,.....一下......就能甩掉她们了。” 陈玄度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感觉倪玢不管采取怎样的动作背着两个大男人狂奔的画面都实在没眼看。 虽说陈玄度也有点体力不支想休整片刻,事到如今却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实际上,陈玄度是完全不识路的,他唯一能做只有紧紧跟在陆修言的后面。 绕到“天鹅湖”附近,陈玄度实在是跑不动了。他两大步笔直冲进观景亭,撞在靠湖的栏杆上顺势就坐到石凳上,来不及去考虑后面的追踪者上来会对自己怎么样。 陆修言还在前面继续奔跑,一溜烟兀自顺着小桥拐向湖心岛而去。 此时,汗流浃背的陈玄度听到了观景亭周围的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 “快来看呐!鲤鱼跳龙门喽!” 陈玄度透过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看向湖心位置,瞧见一条条肥硕鲜艳的锦鲤追逐着一个光点,先后跃出水面,随后又“啪啪”地掉了下去,压出了阵阵不小的水花。 看热闹的人群迅速朝观景亭涌来,争相观看这一奇景。 陈玄度的位置瞬间被许多人给团团围住,人群很好地遮蔽住了他的身影,那两个追踪他们的中学生将目标转向湖心岛陆修言所去的方向。 看热闹的游客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湖面水波恢复平静,人群又被几只展翅飞来的黑白天鹅所吸引,汇聚向了“天鹅湖”的另一个临水口。 片刻之后,观景亭周围只剩下零星几个避暑的人。 陈玄度总算能喘上几口气,休息一会儿。不过他也不敢停留过久。等到腿脚稍稍恢复,陈玄度立刻站起身往回走。 此时,这位“路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拿起动物园地图,横看竖看都没法与面前的场景对应起来。 陈玄度努力回想小学时候那位和蔼和亲的自然课女老师带领孩子们曾经走过的几条路线。依稀间,他记得老师说过,在野外迷了路,最笨的办法就是沿着流水走。 虽说这里不算是野外,不过面前的“天鹅湖”也算是流水吧? 陈玄度当下决定,索性就绕着湖走好了。 在“天鹅湖”周围绕了一圈,陈玄度忽然感觉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分辨片刻,他欣喜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灵长类场馆附近。 很快,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玄度定睛一看,不是是鲍德利又是谁。 他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没有迷路。’ 对面的鲍德利蹙着眉头啃着冰棍,看样子在那里生闷气。 见到陈玄度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那般、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浇透了的狼狈模样,鲍德利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 这黑大个的雄性竞争意识也太强了,而且喜怒哀乐全部都写在了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似的。 陈玄度内心苦笑着,他想说‘你以为我们很想被追吗?’ 不过,这话断然不能说,如果说出口,恐有炫耀之嫌。 陈玄度还怕这话说了,之前与鲍德利在合作中积累的那些许好感度会瞬间降到零点,甚至变成负数。 “老大呢?” 鲍德利咬着冰棍的杆子上前一步问道。 陈玄度抹了把沿着额角不断滑落的汗水回答对方: “我们走散了,他往另一条路跑了。” “哦。” 鲍德利似乎对陆修言的“安危”不太关心,而是按着手机屏幕,给陈玄度发来一个网址, “欸,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陈玄度点开一看,发现这是一个简陋的网页版表格,域名里带有mand字样。他抬头询问: “这是什么?” “吉廊学院他们做得人气排行榜,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回去慢慢刷。” “啊?” 陈玄度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见鲍德利滑动手机屏幕,伸过来给他看某段位置的榜位排名。 在这段排行榜上,鲍德利的排名在倪玢后面好几位,而在倪玢前面的分别有陆修言和郑纬的名字。 鲍德利义愤填膺地戳着屏幕上郑纬的排名,用眼神抗议,意思在说,‘你看到了吧,这像话吗!’黑大个甚至过分愤慨地强调: “那小子肯定有问题,怎么这么快排名都超过老大了。” 陈玄度诧异的是,‘修言他不是不是超能力者吗?’见到身为普通人的陆修言也在吉廊学院的排行榜上,陈玄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鲍德利在今天的任务群里发了个消息: “老大,你怎么样了?” 很快,陆修言回复道: “被堵在茶楼这里了。” 第118章 旧友新人(五) 第119章 旧友新人(五) 借着游客的掩护,陈玄度摆脱了“吉廊学院”两位跟踪者的围追堵截,不过陆修言就没那么好运了。 “被堵在茶楼这里了,还好我混在上二楼的长队里面。她们想要过来没那么容易,还需要付钱点餐,排长队,呵呵。” 陆修言的回复中透着丝自嘲。 陈玄度插话道: “要不要来救你?” “嗯,怎么说呢,” 陆修言打出一行字,“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看到这句话,陈玄度转过头就想去救人。鲍德利一把拉住他,摆手阻止: “听不懂老大的话吗?叫你别去就别去!” “可是.......” “我发现,你小子平时扭扭捏捏地,遇到事情还都是靠直觉办事的啊,动作还挺利索的。” 陈玄度拿眼瞪着鲍德利。 他心说,朋友有难,当机立断,这不对吗? ‘再说谁靠直觉办事了,你好像是最没资格说别人吧。’ 黑大个伸手过来勾住陈玄度的肩膀,缓缓向他解释: “你傻呀,老大这是有把握才那么说的。你是没瞧见他真没辙的时候的那副德行,嘿嘿嘿。” 鲍德利没心没肺地笑了,看起来,陆修言最后那句话并不是在诉苦。 最近,陈玄度隐隐觉察到,虽说大学同寝室了三年,自己对陆修言的了解,还不如眼前的这位的鲍德利来得深入。 陆修言哪里是开玩笑哪句话是真的,陈玄度并不能完全搞清楚,或者说在学校的时候,陆修言在言行举止方面是做了部分的伪装。 不过,陆修言真实的样子逐渐被自己看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陈玄度真心不希望出现有一天要握着“生命之弦”才了解对方真正在想些什么的地步。 忽然,陆修言再次发来消息: “那两个女的撤了!” 接着对方提醒,“玄度,你先回去,从另一扇门走,这两个的目标多半是你。” “哦,好。你自己小心点。” 陈玄度回复完毕,准备和鲍德利分手告别。抬起头,却见鲍德利蹙眉瞪着他,好像在质问他,‘为啥可爱的小粉丝盯你不盯我呐?!’ 陈玄度不觉有些心虚,更多地是感到冤枉,他尴尬地同黑大个告别道: “鲍德利,我先走了......你小心,也别被别人跟踪啊。” 在鲍德利满脸写着“我哪点比不上你”的露骨表情中,陈玄度麻利地溜了。 . 今天的见面活动有些不太顺利。 在回公寓的路上,陈玄度再次打开“吉廊学院”的那个网址仔细观看。 陈玄度担心的是,过几天,他的名字可千万别出现在这个排行榜上才好。 现在的中学生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他中学那会儿,满脑子想得可是学习知识以及如何躲避“发带姐姐”,哪有闲工夫去追星。 人生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了吗?! 下了地铁,陈玄度还在那里刷着手机。 看着看着,陈玄度的小指忽然一紧。通过那上面的生命之弦,他感应到了室友的存在,而且距离非常近。 抬头环顾四周,陈玄度发现自己快走到麦克小区门口了,而室友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陈玄度依稀记得与室友初次见面的时候,那天站在那幢公寓的顶楼楼道里,他也是这么一转身,就看到对方忽然出现在身后的角落里。 和当下的感觉很类似。 此时,陈玄度朝那个方向望去,发现站在那里的并不只有室友一个人。 一位长相出众的男性正与室友交谈着什么。 透过小指上的“弦”,陈玄度感觉室友的情绪中弥散着焦虑的气息。 同时间,那二人也感受到陈玄度的注视,转过头来。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 “嗨。” 陈玄度开心地朝室友挥了挥手。 下一秒,那位长相出众的男人脸色微改,换了副好看的笑容向陈玄度走过来。 那人边走还边伸出左手,招呼道: “久仰大名。你一定就是林痴嘴里常提到的那位室友吧?你好,我叫林英俊,是林痴的堂哥。” 林英俊人如其名,脸庞比普通男性都来得英俊。三庭五眼,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嘴角天生一种向上的弧度,就像老派古装片里的侠士长相。 与之相反的是,林痴不仅与英俊毫无关联,眉目浅谈地就像老天爷给他雕塑了一个人脸的大致轮廓后,却忘了深入刻画下去。 不过此时,陈玄度的关注点不在这对堂兄弟迥异的长相上,他高兴的是,借着这位堂哥的口,他终于记起了室友的名字。 ‘太好了!他是叫林痴来着,这回可不能再忘了!’ 恩,林痴...... 陈玄度在脑中努力搜寻与这个读音相近的关键词。 他很快记起了在某些短视频里见过的一种名为林鸱的鸟类,林鸱鸟很擅长将自己伪装成树干的一部分,并且眼神空洞,嘴巴异常地大。 林鸱鸟的模样很容易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以后见到室友,陈玄度只要从形象上关联到这种有趣的怪鸟,然后就能想起关联的名字了。 想到这里,陈玄度的脸上不禁展露出喜悦之色,同样伸出手迎了上去: “你好,我叫陈玄度。很高兴认识你。” 陈玄度的步子还没迈出,就见林痴猛然冲上前挡在了他们二人中间,还脸色尴尬地将堂哥往远处推。 这番举动让陈玄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同时,小指上林痴的“弦”再度收紧,这次传送过来的情绪不光是焦虑,更多的是恐慌和害怕。 不过,对面的林英俊并未在意,嗤笑一声反问道: “呵呵,表弟,你这是干什么?” 陈玄度再次看向这对堂兄弟,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林痴很害怕他表哥? 他阻止表哥过来,是在担心什么?’ 脑子里一阵小旋风扫过之后,陈玄度还是觉得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可要怎么做才合适呢?’ 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清了清喉咙学起自家父亲应酬时的口气寒暄道: “欸,林痴,你堂哥好不容易来一趟,至少我们要请他吃顿饭进进地主之谊嘛。” 陈玄度反常的举动再次让对面的林痴显露惊讶之色。估计做室友那么久,林痴从来没听过陈玄度用这种老头子的口气说过话。 林英俊显然也被陈玄度的态度给唬住了,愣在了原地。 说话间,陈玄度不等林英俊做出反应,快步朝对方身边靠近。 见状,这个林英俊一改刚才的轻松,反倒是神色紧张地后退了好几步。等拉开一定距离,林英俊再次展露出一个笑容,客气回应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待会儿我还有事要办。呵呵,陈玄度,我们后会有期。” 片刻之后,直到林英俊背影迅速消失在街角,陈玄度这才回过身。 陈玄度走到林痴身旁,拍了拍室友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没事吧?” 刚才,陈玄度从小指间感觉到了林痴这些糟糕的情绪都由这个林英俊带来的。 林痴浅淡的眉目间少有地显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嗫嚅着回答: “还好。我堂哥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嗯。” 陈玄度和以往一样,没有追问什么,而是默然招呼室友一同回去。 在走向公寓的小道上,陈玄度不经意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 此刻,他的右手小手指上,除了缠绕着室友林痴的生命之弦之外,赫然多了另外一条的。 就在刚才,陈玄度趁着热情上前的机会,将那位堂哥林英俊的生命之弦也召唤过来,抽了一小根挂上。 陈玄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可能是预感使然。 两个人快进楼里的时候,林痴忽然停下脚步,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问陈玄度: “你今天是去看房子的?我们快搬家了?” “不是,我去了别的地方。” 陈玄度的回答让林痴有些失落,为了安慰对方,陈玄度保证道: “你放心,最迟下周,搬家的事情就能办妥了。” 第119章 再见了,过往(一) 第120章 再见了,过往(一) 在搬家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解决。酝酿许久,陈玄度终于主动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直到现在,陈玄度时不时还会想起那只幻化成关主任模样的“花花公子”;也是在那段日子里,那只“花花公子”让陈玄度产生了与父亲长谈一番的愿望。 电话拨通后,陈玄度听到父亲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 “玄度啊,听说你后来没有留在龙腾实业。” “唔,是。” 在之后父子俩简短的谈话中,父亲问起几个月前陈玄度在宿舍门房昏倒入院的那件事。陈玄度扯谎说是自己那段时间忙,没好好吃饭才导致晕倒的,只字未提自己脑子的事。 之后,父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陈玄度病症的关心,每次父亲都点到为止。 似乎对父亲来说,生意上的忙碌永远大于对家人的关心。 不过,这也正合了陈玄度的意思,他现在认定自己脑袋里的肯定不是什么胶质瘤了,更有可能是某种触发他特殊能力的特殊器官组织。 陈玄度觉得自己在11号宿舍楼的门房间昏倒后没在医院逗留是正确的选择。 否则如果被发现什么异常,转去科学研究所变成人体实验对象,那就不好办了。 由此,陈玄度也深感无奈。 如此重要特殊的事情,他完全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无论是过去的同学,还是新认识的能力者,家里的父母或者是室友林痴,似乎都不是合适的交流对象。 现在唯一可以畅所欲言的,除了发带姐姐,恐怕只有前几天在动物园里见到的那只红毛猩猩了。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嗯.....我.....” 陈玄度欲言又止的,却听到在手机那头有人在呼唤父亲的名字。陈玄度的话还没说完,父亲就匆匆与他告别挂断了电话。 十一年以前,父亲对陈玄度的态度只是冷淡,经过十一年的某件事之后,父亲原因不明地变本加厉疏远了陈玄度。 甚至陈玄度十八岁的生日都是由外婆委托办理遗产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操办的。 那天,陈玄度受宠若惊地看着写着“十八岁生日快乐”的红幅与蛋糕,还拿到了外婆给自己准备的成年礼-那本房产本,心里五味杂陈。 而身旁的父亲却一脸阴沉,接着忽然大发脾气,把外人轰走之后,还过来抢夺那本房产本。 当时陈玄度被父亲的暴怒状态吓到了。 不过,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妥协。陈玄度和父亲打了一架,然后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家出走了。 当时从父亲略显激动的语调里,陈玄度能清楚地感觉到父亲是在责怪他,好像母亲疾病的复发都是他造成似的。 从那时起,陈玄度就很少回家,虽说他很想陪在母亲身边,却更难面对父亲。 所以今天的交谈依旧没有预想中的顺利。 果然,实际演练起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有时候,你鼓起勇气跨出一步前进,别人却选择回避或者退缩了。 想着这些不开心的事,吃完晚饭后,陈玄度靠在椅背上想小憩片刻。 一转眼,他却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一片空旷陌生之地,那里充斥着灰雾,就像在x空间内一样。 ‘我是在做梦吗?’ 陈玄度最近很久没做梦了。 “帮帮我,帮帮我!” 忽然,在陈玄度的耳边传来一声声求助的声音。 ‘是林痴吗?’ 陈玄度四顾而望,没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我在这里等你。”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陈玄度听清楚了,那声音好像是上次在外婆小楼里遇见的那个小女孩的。 于是陈玄度问道: “你究竟是谁?” 那声音飘忽而来,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回答陈玄度的问题: “妈妈说,我是一颗大树,一棵参天的大树。” “叮铃铃”,陈玄度被凌晨的闹钟声唤醒,客服的工作时间到了。陈玄度起身呆坐在床边,回想刚才的梦境,有些不明白这梦的含义是什么。 ‘是和父亲的通话影响了自己,还是?’ 陈玄度抬起自己的左手,只见两根的“生命之弦”悠闲地攀附在他小指的两个指节中央,并未有任何不良的情绪传来。 ‘也不是林痴的情绪影响了我。林英俊好像也不在附近。’ 陈玄度能感觉到,他现在所有的梦境不单单是一个梦而已,而是多了些特殊的预示。 可惜,他不会解梦。 此刻暂时没有头绪,陈玄度只能先不去管它。 工作了五分钟,陈玄度停下动作,暗自下定决定。他还是打算避开父亲,在中秋前回家看看母亲。 . 在古代,“祭月节”原本就是在秋分,这也是陈玄度选择这天回家的本意。 来到到荣耀轩臣小区正门,望着那座修缮一新的豪华门洞,陈玄度却又犹豫不前。 瞬间,他想要打退堂鼓。最后的那一步,他是怎么都迈不出去。 在大门附近绕了半天,直到小区的保安看向陈玄度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陈玄度这才硬着头皮从口袋里摸出门禁卡,上前展示自己的身份。 如果正经回趟家还被当成行为不轨的歹人,这就尴尬了。 陈玄度进到了小区里面,回头望去,只见门口的保安还是朝肩头的步话机在报告什么。 ‘好嘛,还是怀疑我。早知道,我就大方一点了。’ 陈玄度挺了挺习惯性佝偻的后背,理了理双肩包肩带和上衣表面的褶皱,昂首挺胸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目不斜视地看了看小区熟悉的小道,以及那些上个法定节假日后遗留下还没收起来的节日装饰。 总之,就是让自己的行为不要太过拘谨。 这一路上,陈玄度发现大部分邻居估计还是原来的住户,墙院和房子外观保留着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 有些别墅不知是易主了,还是出租给了他人,那风格就变得十分了得。 不少院子里面种植着一看就不是雨澜当地或者是附近的植被,高大奇特的南方植物比别墅还要高出许多。有个院子里面还标新立异地种植着巨型的沙漠多肉植物。 陈玄度用手扶了扶因为惊愕而下坠的下巴,忍不住感叹,有钱人的审美岂是我等穷学生能懂的! 这里的豪宅区,丝毫没有吝惜土地,除了大片的公共草坪,各家的区域分隔并不过分紧凑。 陈玄度家所在的前排的连体别墅,还是不带游泳池的那种。 在后方的单幢别墅区,听说那里的人不会到公共草坪或是球场来玩耍锻炼,而是独立拥有自家的大院落,里面一应俱全。 要说陈玄度没有艳羡的感觉,那肯定是假的。 陈玄度习惯性没把父母的财产理所当然地当作是自己的,所以他经常在艳羡之余才记起自己家里好像也存在着这么一栋不菲的不动产。 不过陈玄度的内心始终有一个疑问,没能向父亲问出口。 在外婆过世后,父亲的公司似乎面临破产的风险。那现在的这幢豪宅还是陈家的财产吗?不会是早就典当给了银行,成了抵押品了吧。 胡思乱想间,陈玄度已经来到了自家别墅前。 好在,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过年到现在,外观上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有门禁换成了这几年比较先进的款式。 陈玄度按动门禁,可视小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带着口罩的形象。 那是一位无法判断年龄的陌生女性。 ‘诶,这好像不是去年家里请的那个家政啊?’ 陈玄度正打算自报家门,却忽然被如何介绍自己给难住了。 直接报名字,“我是陈玄度”?万一对方是临时工,或许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是骗子; 称自己为“这家的儿子”,这话听上去也有点变扭。 如果自己天天是住在家里的,此时直接来上一句“我回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可平日里陈玄度都在学校里住宿,连寒暑假的时候也会找机会不着家,只有除夕中秋这种大日子才偶尔露个脸。 那句普普通通的“我回来了”从陈玄度嘴里说出来,完全不像是放学回家就能和父母见面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那般稀松平常。 陈玄度瞬间感慨万分,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的那种离家出走后,常年游荡在外的逆子。 ‘要命,我该说什么好呢?’ 第120章 再见了,过往(二) 第121章 再见了,过往(二) 燕将明日去,秋向此时分。 每每回想起母亲,陈玄度都很想快些回到家里去。可每次回家,为了想办法避开父亲,他又搞得跟做贼差不多。 此刻好不容易来到自家门口,陈玄度面对陌生的家政人员,却一时不知如何自报家门了。 好在小屏幕里的人嗯嗯啊啊了几声,直接就给陈玄度开了最外面的那道栅栏大铁门。 陈玄度推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切没什么改变,除了各处多了分泛着秋意的叶黄。 陈玄度好几年没关注这间院子了,此刻看向老桔树上的秋千,以及树下座椅斑驳的骑马玩具,小时候的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不等他继续怀念,石阶上的别墅大门被人打开了,一位年轻的女子迎出门外。 不过对方开口后,那口音听起来稍稍有些别扭。 “您是少爷吗?” 这位女子的长相一看就不是龙炎人士。 天然卷的头发、圆润厚实的五官加上偏褐的肤色,多半是来自南方群岛某个国家的居民。 一个外国人。 好在陈玄度对这样的长相并不陌生,不会表现出一惊一乍的。 在他十岁前,陈家还是保留了红甲市的习惯,一直有来自南岛的长期帮佣入驻。 其中,陈玄度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一位就是玛利亚阿姨。 虽说如此,此刻让陈玄度有点不习惯的是,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子摆出一个半蹲礼,那架势搞得跟电视剧里那种女仆恭迎家主回家的动作一样。 ‘啊?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来这一套。不会是老爸搞出来的花样吧?这老头怎么多了这种癖好?’ 陈玄度的手脚顿时不知该往哪儿搁,甚至还想原路返回再上演一出过家门而不入的戏码。 局促不定间,只见这位女子忽然虔诚地半低脑袋,抻着围裙两边起身,慢慢后退进屋内。 “少爷,请进来吧,外面风大。” 外面风大?从小区外面进来,这一路上哪儿来的什么风? 女子在门内笑盈盈站好,陈玄度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对方给自己找的台阶,动作稍有些不自然地跨进已有半年未进的家门。 “少爷,您可以叫我玛利亚。”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陈玄度刚落地的脚步再次顿了顿,玛利亚望了一眼陈玄度脸上惊讶的表情,微笑着解释道, “是为了夫人叫得方便。” “哦。” “其实,现在家里连我在内总共是有三位玛利亚,今天恰好轮到我值班。” “唔,我明白。” 的确,母亲的记忆自从外婆过世之后,似乎停留在了十六年前的日子里了。 陈玄度记得,十一年前母亲还有过一段恢复的,曾经出门走走,甚至还有一次说要来看望在医院复查的陈玄度。 可是没等陈玄度出院,他听说母亲的症状再次恶化。等他出院回家,母亲就变成躺在床上的半植物人状态。 当时发究竟生了什么,父亲一直说的很含糊,到现在为止,陈玄度也不知道实际情况。 但是,陈玄度明显感觉那天之后,父亲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更加武断直接。 陈玄度放下自己的背包,习惯性地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 家里的摆设还是没怎么变化,偌大的客厅里只有那张稍有变色的黄梨木桌,和几对配套的靠背椅、矮脚凳。 “少爷,别墅过年后重新整修过,可能有些家具和插座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眼前的这位玛利亚很是善解人意,从进门开始始终与陈玄度刻意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这让不喜欢与陌生人过分亲近的陈玄度,感觉极为舒适。 “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小时前,夫人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哦,嗯。” “我父亲他......最近好吗?” “老爷吗?老爷今天不会回来吃晚饭。” 玛利亚似乎没听懂陈玄度的话,这回答有些答非所问的。陈玄度不打算刨根问底,只应了声, “哦。” 玛利亚还在尽职地介绍着: “其实之前,老爷都会赶回来吃晚饭的,可能最近有点忙。” “唔。” “少爷,要不要通知老爷您回来了?” 陈玄度心说,‘千万别,我特地挑这时候回来就是为了避开父亲。’可是这话直接说出来肯定是不合适的,于是他表情尴尬地回答: “不用了.......” 接着陈玄度又轻声补充道,“随缘吧。” 玛利亚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后半句,点点头,引导陈玄度往二楼去。 重新装修后的楼梯变得平缓,贴着墙折成“冂”字形,玛利亚边走边稍稍回身闲聊: “夫人有时候会念叨少爷的名字,我们就给她看看过去的相册。” “哦。” 其实陈玄度对于母亲有些愧疚,毕业之后本该由他来帮忙看护母亲的。可如今一时半会儿又很难办到。似乎看出了陈玄度的困扰,玛利亚开口劝慰: “少爷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这位玛利亚如此地善解人意,陈玄度甚至觉得对方的亲切就像彼此已经认识挺久的时间了。 仔细想来,他忽然记起一个人。 虽说面容体形完全不同,玛利亚身上的某种气质与大学时学生处的那位吴老师十分相似。 陈玄度感到很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而且他遇到的还不少。这也让陈玄度略感欣慰,由对面的这位玛利亚来照顾母亲,他也安心不少。 “谢谢。” 这句感谢说得由衷。陈玄度打算在搬家之后,要尽量抽时间回来看望母亲。当然了,如果能避开父亲更好了。 说话间,二人就到了二楼的卧室门外。 将陈玄度让进屋之后,玛利亚自觉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陈玄度小心翼翼转过身,只见母亲许美娟平静地躺在床上,胸口以下盖着一条薄毯子。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床单还是印着牡丹花的那条纯棉老床单,这条薄毯子也是老牌子的羊毛毯。 不论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每次回家时,大部分时候母亲都像这样平静躺在那里,有时候睁着眼睛朝天发呆,有时候闭着眼睛小憩。 看到这一幕陈玄度便会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母亲少部分的时候会进入狂暴状态,清醒却伴随歇斯底里地尖叫,四处摔东西,用指甲撕扯周围人的身体,两个成年人都不见得按得住,之后也少不了需要注射镇静类的药物。 记得初三某一天,陈玄度就目睹这一幕。 那时已经有了大人模样的他被父亲示意过来抓住母亲的手,他近距离地看着母亲近乎癫狂的脸,那脸上充斥着绝望和慌张,让陈玄度很害怕也很揪心。 因为掌握不好分寸用力过猛,陈玄度的手挪开后,母亲的手臂上出现几道明显的指印,久久不能消退。陈玄度盯着母亲手臂上因为自己弄出的伤痕,很是内疚。 所以,之后陈玄度每次回家,都害怕再经历如此激烈的场面。 听玛利亚说,今年母亲的症状又有所好转。 陈玄度希望这是一个好兆头,希望母亲能像11年的有段时间里那样恢复一些理智。 能望着他的脸,叫出他的名字,玄度。 想到这里,陈玄度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向床铺那里走去。 才走了几步,陈玄度却愣住了,他见到了母亲的“生命之弦”。 这是他第一次观测到母亲的“弦”。 而这条“弦”看起来十分奇怪,和以往所见的那些“弦”都不一样。母亲的这条“弦”如同寒冬腊月里被冻结的瀑布,水流清晰可见,却不再流淌。 陈玄度靠近那里,伸出了手。 母亲的“生命之弦”无法召唤,也无法触摸到,就像是那里存在着一段虚无的全息影像。 “怎么会这样?” 陈玄度喃喃自语。 愣了半晌,他还是走过去坐到母亲身旁,握住了母亲的手。 “妈妈。” 母亲在陈玄度眼中还和年轻时没有太大的变化,苍白的两颊和半年前一样消瘦,不过眉宇间明显平和了许多。 “妈妈,你还记得外婆过世的那天我和你们说起的事吗?” 陈玄度娓娓道来,将与发带姐姐再次相遇,以及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讲述给母亲听。 陈玄度说到了近期自己的变化,说到在11号宿舍楼的x空间里看到外婆的幻影,说到了遇见的新朋友伙伴。 恍惚间,陈玄度见到母亲半坐起来认真地倾听他的叙述,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抚摸着他的头发。陈玄度忍不住将脑袋枕到母亲的腿边,感觉安心了不少。 “妈妈。” 不知过了过久,陈玄度醒来发现刚才自己小睡了片刻。眼前的一切如常,母亲并没有清醒,他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陈玄度稍稍起身,感觉肩头多了条毯子。他转回头,看到玛利亚站在门边。 玛利亚微笑着提醒: “少爷,老爷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会晚一个小时到家。” ‘父亲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信息,陈玄度如临大敌般站了起来。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于是尴尬解释道: “哦,我忽然记起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 “唔,好的。等老爷回来,我会和他说您回来过了。” 玛利亚的反应依旧平静,即没有管闲事,也没有强留。 陈玄度忐忑地下了楼,背上自己的包,玛利亚还是没说什么,继续微笑着目送陈玄度离开。 走出别墅院子的大门,陈玄度回过头,望向这间曾经陪伴他长大的房子,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也在心底与过去做出了告别。 (抱歉,近期隔天更新。) 第121章 正式搬家(一) 第122章 正式搬家(一) 自从陈玄度与王家村sgh分部签署了一份租赁合同之后,他的那幢小楼就开始了加固整修。 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 看在这高昂的出租费上,陈玄度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这桩买卖。 一是麦克公寓的合同到期后,那间错层已经与他人签了约,不搬不行; 二是那天见过林痴的堂哥后,林痴整天在用一种焦虑无助的情绪,通过小指上的“弦”变向督促搬家事宜; 三是陈玄度认真检查过合同条目,并未发现什么夸张过分的陷阱条款。 最主要是,如果反悔的话,那位王伯伯看起来是个相当执着的老头子,不太好对付。如果事情闹大了,村里真的要把这幢小楼拆了,那让他和林痴上哪儿住去。 陈玄度是个很习惯妥协的人,尤其这次需要他妥协的部分还不怎么闹心。 这天,终于到了搬家的时间。 陈玄度将所有的家当打包整理,爽快地招呼着室友道: “林痴,你打包好了吗?” 室友的后背一抽一抽,仿佛是猫咪做坏事时被抓了个现行。 “还没。” 自从那天记起了室友的原名,每次陈玄度叫出“林痴”二字,室友总会这样,同时间,陈玄度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对方情绪上的波动。 这让陈玄度不禁怀疑,是因为自己兴奋过头,叫得太亲热了? “嗯,我的东西比较多,你看,能不能这么办......” 林痴扭扭捏捏给出一个建议,提出他自己过去,到了新房子里面再会合。 陈玄度无所谓室友怎么打算,只是在临走前嘱咐对方说: “怎么都行。不过,你记得到了地方,可千万别从正门进屋,千万记得!” 陈玄度也不知道自己的房子装修成啥样了,不过从正门就能进入x空间的地方是需要慎重对待的,切不可让无关的人士在那间屋子里出事。 交代完重要事项,陈玄度麻利地拖动两只大行李箱,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出发了。 .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王家村的地界。 陈玄度左右边各拽了一个行李箱,进入王家村。因为签合同又来过一次,他对路熟了不少。他知道再往前就需要行走一段乡间的泥泞小路,外加一条悠长的田埂。 眼看着伫立田间的小楼越离越近,先前的破败之外貌现在焕然一新。 被刷成白墙红顶的小楼在黄绿相间的晚稻映衬下显得更加醒目。 “啊,怎么改这样了?” 走到近处,陈玄度惊奇地发现除了外观的颜色改变、底楼大门被封之外,之前通往二三楼的简易爬梯也变为了一架整齐闪亮的不锈钢扶梯。 扶梯迂回盘绕在建筑外墙,与整体风格相当不搭配。 陈玄度觉得,主要还是太扎眼了。 就不能弄得朴素一点吗?他一个外村人,住在这么醒目的小楼里,以后还怎么让他低调呢? “小陈老弟,你来啦。快,快上来看看。” 王伯伯此时正从二楼的扶梯平台上朝陈玄度招手。自从签了合同之后,这位老者对陈玄度的称呼也亲热了不少。 “好。就来。” 陈玄度看看四下无人,就将行李箱暂时放在了扶梯下方。 走至二楼,他发现那里的窗户已然扩建成了一扇朱红色门框的金色小门。门中央挂着黑底的门牌,上写金漆的小字,“sgh分部”。 ‘这审美是谁的主导的?有够特别的。’ 王伯伯推开门,示意陈玄度进去参观一下。 陈玄度走过去,发现自己的脑袋正卡到门框,他窘迫地弯下腰朝里面扫了一眼,很快又退了出来。陈玄度感觉二楼的层高有些低矮,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怎么样?还不错吧。” 王伯伯摆手示意陈玄度靠近些,陈玄度再次弯下腰,方便王伯伯对他耳语, “sgh分部在征召临时的工作人员,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过来帮帮忙,不过工资不太多,就意思意思。你权当社会实践,为人民服务么。” “嗯,哦。” 这段时间,陈玄度天天对着“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网站,此刻听到“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莫名有种疲倦感。 他已经为发带姐姐工作了近一个月了,非但有可能拿不到报酬,甚至与“为爱发电”都搭不上边,用句网络流行语来形容,就和“被白嫖”差不多。 而且,sgh到底是什么的缩写? 这王伯伯别的话都带着明显的郊区口音,偏偏拽起外文来,倒是字正腔圆的。 只听王伯伯恢复音调,继续说道: “小陈老弟,我们这里已经基本改好了,你住的地方,就给你做了简单的刷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王伯伯笑容可掬地看着陈玄度,似乎对事情的进展十分满意。 陈玄度腼腆地笑了笑以示回应,他想得是“老弟”这个称呼未免有些辈分错位。 这王伯伯看起来怎么都有六十五朝上的样子,估计比他父亲的岁数都大一轮,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怕是不太合适吧。 “快去你的房间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和我们讲一声,这几天顺道一起弄掉。” 听到这话,陈玄度转身打算下去提行李,却听王伯伯又说道: “放心,我们王家村民风淳朴,没人会偷鸡摸狗的,你行李就放那里吧。” 见陈玄度还有些迟疑,王伯伯率先往楼下走,边走还边摆手让陈玄度放宽心, “过会儿,我叫村里的志愿者过来帮忙,让他把你的行李一起给你搬上来。” 对方都再三保证了,再不上楼显得太过矫情,于是陈玄度点头应允转身朝三楼而去。 上到三楼进到屋里,陈玄度的第一感觉这里的高度就比较舒服了。 可能是楼顶的横梁上方都打通了,视觉上就显得空旷许多,不会像下面那层局促低矮。这里虽说是顶层,看起来却不止三室两厅的大小。 此时,屋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漆味。 说是简单刷漆,实际上水电管道,灯泡插座,基础的设施,都弄得很像样了,而且浅灰色的墙面加上灰木色的地板及门套,也是陈玄度喜欢的低调色。 地上有一块地板的颜色与别处明显不同,一眼就能识别出这是原本二楼通向三楼的入口。现在那上面压着一只五斗柜,杜绝了下面的人爬上来。 吱呀呀,忽然屋内的地板被人踩出些声响来,陈玄度回头,只见一位健壮的汉子将若干箱子搬进门来。 其中有两个箱子是陈玄度的,另外的却不知道是谁的。 这位壮汉穿着健身房里常见的背心中裤,那些行李箱在他手里就像中空的玩具一般轻飘飘。 放下箱子,陈玄度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壮汉已然转头出去搬第二波了。 就在壮汉出门的前后脚功夫,陈玄度见到林痴溜溜达达走进屋内。 “真好啊,还有人帮忙搬箱子,刚才那一路把我折腾的。” 林痴如释重负地抻了抻筋骨,把手里的一个小包放在了满屋行李中最大的橘色行李箱上。陈玄度这才明白,原来是另外那些五颜六色的箱子是室友的行李。 “诶,这间不错,让我看看。” 林痴似乎看中了其中一间房间,小跑着进了屋,在室友隐入房间阴影处的同时,陈玄度背后再次传来踩动木地板的吱吖声。 陈玄度回过头,只见壮汉已经将全部行李依次摆放好。 那人的手脚十分利落,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便陆陆续续将楼下的那些东西全都搬了进来。 想必这位壮汉就是王伯伯嘴里的志愿者了。 陈玄度没来得及帮忙,也觉得没有自己帮忙的余地。只是看着屋子中央罗列的近二十多个的大行李箱,他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上前搭话说: “不好意思,东西那么多。” “没事。” “辛苦你了。” “哈哈,小意思。我这个人没别的能耐,就是有把子力气。” “小汪啊,东西搬好了就赶快下来。” 此时,外面传来王伯伯的声音,这个被称作小汪的壮汉,与陈玄度摆手打了招呼,很快就下楼去。 等小汪走后,林痴从最里面的小房间里出来,表情满意地表示: “我就要那间吧。” 第122章 正式搬家(二) 第123章 正式搬家(二) “我就要那间吧。” 林痴指着房间一角满意地对陈玄度说。 陈玄度走过去一瞧,只见室友挑的居然是最里面厕所旁边的北阳台,加上一部分转角的不知名空间,也就和一间杂物间的大小差不多。 这小楼好歹是四室两厅两卫的结构,林痴为什么偏偏挑了那么个犄角旮旯? 看来,室友还在介意陈玄度上次说的话。 可那里连小房间都不是,看了着满地的行李,再看了看那间“房间”的尺寸,陈玄度疑惑问道: “你这能够放吗?” 陈玄度的言下之意是让对方挑间大的,谁知林痴斩钉截铁地回答: “够了,特别合适我。” “不是,我上次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没,我想着你不是要收房租的吗?所以挑间小一点的,好少付点钱。” “额.......” 陈玄度很想解释,‘我这楼下租出去2万一个月,我不差钱。’可又觉得这么说像是在嫌对方付得太少了,于是改口道, “其实你只要付点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你误会了。” 室友忽然笑了,不过那笑容没比哭好看到哪里去, “我最近不光是钱不够花,还有点别的事,所以我需要找个角落里静一静......我和你商量件事。” “嗯?” 陈玄度有些疑惑,只见对方示意他过去。林痴在陈玄度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能不能在我这房间前面挡个帘子,让别人一进来的时候看不到这里,可以吗?” “啊这......” “你平时和其他人也不要提起我这个人,我们就当那里是个杂物间,可以吗?” 林痴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陈玄度甚至觉得室友是在恳求他。联想到上次偶遇林痴堂哥之后的种种表现,陈玄度觉得林痴这是打算做隐士的节奏吗?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陈玄度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现在也是有点人脉了,发带姐姐算一个吧;他通过“陆超联盟”也认识不少人;哪怕想走法律途径,应该也是找得到帮手的。 “别问了,我真的有苦衷,就这么办,行不行?否则的话,我,我.......” 室友在那里支支吾吾。 第一次看到林痴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表情,陈玄度更没理由拒绝了, “好吧.......” 听到陈玄度应承下来,林痴露出一个比刚才稍显自然的笑容: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理东西了。” 趁着林痴拖行李进屋的档口,陈玄度抬起自己的右手,小手指上林英俊的“弦”正在小幅度的震颤着。根据经验来看,那位堂哥此刻应该在屋外的某处,暗中观察。 陈玄度皱起眉头。 话说这林氏堂兄弟间的矛盾确实严重,但是自己没有立场去管呐。 这可不是在幼儿园里给两个闹矛盾的小孩子拉偏架,成人的世界里,很多事情不是简单的谁对谁错。 再说了,到现在为止陈玄度也不知道事情始末,只知道林英俊确实给林痴造成了不小的心里负担。 一边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房间,转眼窗外太阳西斜,阳光从一扇窗挪到了另一扇窗口。陈玄度借由夕阳余晖望向小窗外的乡村景致,自言自语道: “这里的窗户太多了,要买点窗帘挡一挡。” 将携带的物品整理进合适的柜橱里面摆放妥当之后,陈玄度意识到房间里需要补充购置的小家用还不在少数。 不过天色渐暗,他准备先出去找个地方吃晚饭,顺便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陈玄度打算林痴邀同行,却见室友“新房间”的门口堆满了东西,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也只能作罢。 关上三楼的房门,陈玄度见到门锁插着一把老旧的钥匙。三楼的装修估计都是从别处淘来的二手家装,这门也像是刚从哪户人家家里拆下来的淘汰品。 他想了想,还是锁好门,并且谨慎地将钥匙拔了下来。 ‘这锁也需要换掉,换把安全等级高的。唔,顺便给林痴配一把钥匙。’ 虽说王伯伯介绍这里民风淳朴,可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退一百步来说,目前至少要堤防一下林痴的那位堂哥。 这额外的事情七七八八还真是很多。 陈玄度慢慢顺着闪亮的不锈钢扶梯下楼,朝着村里灯火稍亮的方向走去。 . 之前在马路边的指示牌上,陈玄度大致看过王家村的布局。 王家村周边的配套设施还是相当齐全的,不光有村委会、村警卫所、村卫生院等等公共机构设施,还有大食堂、老年人中心之类的便民设施,甚至距离王家村五公里以内的大超市也有三家。 在大食堂吃罢晚饭,陈玄度向饭堂里的村民打听了一下,得知想去大型超市要到村口等超市专车接送。现在已经过了末班车时间,想买东西就只能去村里唯一的杂货小店看看了。 与一群热情的未来“邻居”们闲聊了十几分钟,陈玄度边饭后散步,边悠闲地朝杂货小店走去。 没走出几十米,远远地,陈玄度就瞧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中学生朝自己这头走来,看样子是刚放学回家的模样。 陈玄度如同惊弓之鸟,下意识就侧身闪到了一颗杨树的后面,直到对方走远了才敢出去。 自从上次,从陆修言那里知道了“吉廊学院”这个组织,还被当成目标经历了一场马拉松式的追踪,陈玄度对女中学生也渐渐产生了心里阴影了。 唉,之前是女大学生,之后是年轻女性白领,现在居然连女中学生都要躲着。 要知道,有数据显示雨澜市的男女比例是四比六。 以后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陈玄度绝望叹息之余,发现面前村里的主路旁边整齐划一地出现了一排小店。 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常有的商业一条街,村里绝对的黄金地段。 这个时间点,其他店早早关门歇业,唯有两家还亮着灯。杂货小店就是其中之一,比邻的老式茶馆也在营业中。 杂货小店的名字起得相当直白,名为“杨小美杂货店”。 陈玄度大踏步进去买了些日用品暂时应应急。从杂货小店出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陈玄度,你搬家还顺利吗?” 陈玄度转过头,只见发带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茶馆的门口。 此时,发带姐姐正优雅地坐在门外唯一的竹制椅上,面前木桌上还摆着一个老茶碗。碗里的茶水冒着热气,像是刚沏上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陈玄度一激动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甩到地上。此时,他见到手腕上之前被绑上的黑线清晰地显现出来,才想起了自己被贰髦栓绳的这一茬。 “哼,明知故问。我教你的方法用得熟练吗?” 发带姐姐瞥了陈玄度一眼,随后泯了口茶,继续说道, “你这周的表现不错,我本来是想来给你发工资的。不过,你好象不需要了,对不对?” “恩。”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租金,陈玄度不自觉就嘴瓢称是,可转念一想又竭力否定道, “唔,不对!” 陈玄度的心理活动是,‘我可不做白工,你既然不愿意守约告诉我外婆的事情,我就没必要留情面。’ 再说了,蚊子肉也是肉,他要存起来,作为“防诈骗安抚补助基金”,顺便提醒他下次别再那么天真了。 于是陈玄度进一步强调道: “要工资的!” “那好,你月底在这里等我。” 发带姐姐递出一张纸条。 陈玄度见状,接过纸条却并未展开。 他心里嘀咕,‘又来这一套!’就怕到时间,钱没拿到,反倒是摊上一堆烦心的事。于是陈玄度换了副难得的老油子口吻说道: “姐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人用现金了。其实,你可以直接转账给我。” 听到这话,发带姐姐瞪了陈玄度一眼: “不来拉倒!” 拉倒?是什么拉倒?不会是指报酬吧? “没说不来。” 陈玄度赶紧改口。 他现在学乖了,明白与其当场拒绝之后被套路,还不如事先和这位姑奶奶商量商量、谈谈条件, “能先告诉我,是去干嘛的吗?” 听到陈玄度诚恳且有建设性的回答,发带姐姐满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对他说: “你会感兴趣的。” ‘我会感兴趣?’陈玄度真不太清楚自己除了存钱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兴趣爱好,只听发带姐姐补充道: “发挥你的特长,帮我去救人。” 第123章 集体活动(一) 第124章 集体活动(一) 中秋这天,“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网站难得休息一天。为了养足精神去参加发带姐姐的任务,陈玄度特地在吃完晚饭之后打了个盹。 半夜十点半,陈玄度来到王家村南边地界耐心地等待着。 今天,月亮特别地圆,出奇地亮。 自古至今,无论是民间传说里的说辞,还是现代科学里关于月亮潮汐的解释,无不预示着月圆之时是某种神秘的力量最为强大的时刻。 这让陈玄度忍不住猜想发带姐姐之所以选今天做任务也是出于这个缘由。 几分钟后,陈玄度在村口小路边等到了那辆熟悉的红顶白身的出租车。 发带姐姐从副驾驶室窗口探出半个脑袋盯着陈玄度的鸡窝头出神,欲言又止的。片刻后女孩将脑袋又缩回去后,吩咐道: “上车。” 陈玄度立刻像往常那样,乖乖钻进后车厢。 进去后,他觉得有些拥挤,今天那位演员张浩然也来了,率先占据了后排不小的空间。 不知为何张浩然大夏天地还全副武装穿着长袖长裤,脖子里还挂着一只小电扇在往脸部送风: “来啦。” “嗯。” 今天的张演员不太热情,陈玄度也因为感觉和对方没什么可聊的,于是二人简单打了一下招呼,就不再说话。 车子行驶了将近三刻钟的时间,外面的景色从热闹的市中心渐渐变得荒芜。 当成片的居民小区消失不见,只剩下绵延不止的大白墙,很快,车子放慢行驶速度,在一个大铁门旁边拐弯开了进去。 大铁门旁边竖立着一块简陋斑驳的指示牌,指示牌上标注着“大铭化工”的十号厂区字样。从残存的地图上,还能看到整齐划一的住宅规划。 不过眼前的景致与指示牌上的没有半点相同,地面交替着水泥与石子的铺成,上面却空空荡荡的。 红顶白身的出租车在划着白线的区域停稳,陈玄度和张浩然先后下车。 只见发带姐姐已经站在了面前的空地上。 今天的发带姐姐穿着便利的深蓝近黑的长袖运动衫套装,齐肩上齐耳下的短发难得地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小揪揪。 除了额头上方的尖耳发带有些违和,整体模样与在校生上体育课时的装扮差不太多。 身旁的张浩然则穿着一件拖至运动鞋长度的颇显时髦的沙色发晒衣,此时这位演员大大正将前襟的拉链不断上拉,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陈玄度看着面前这二位长袖长裤的打扮,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体感失灵了。 他心说,这大夏天的,你们不热吗? 司机老伯从车上下来,陈玄度见到对方也穿着西装外套,不觉更为诧异。好在接下去,司机老伯将外套脱了塞回车里,身上只留下短袖衬衫和西装短裤。 发带姐姐抬手一挥,招呼几人跟上: “现在开始要用走的了。” 于是四人一前一后走了起来。 “大铭化工”的十号厂区范围非常大,空旷的厂区内几乎看不到任何建筑物。除了围绕厂区的大白墙,以及停车区域不远处的那座高大的信号基站,只在发带姐姐手指的方向依稀能见到一片模糊的黑影。 今天月朗云稀,在如此清冷的月光下,行走在如此空旷的地界,难免会令胆小者生出些不好的联想。 陈玄度此时却走得昂首挺胸的。 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些莫名兴奋。 他发现今天的行动居然由一群人参与,是场集体活动。 按照前几次和发带姐姐组队的经验,加上这几周同“陆超联盟”的合作,陈玄度自觉有了底气可以应付多种意外情况。 对他而言,能见识到怎样的新状况才是他比较关心的重点。 走了近十分钟,却见到有一辆白色小面包停在空荡荡的水泥地上。车边站着一群人,是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和一个方脸的年轻女人。 为首的汉子长着张具有明显西北地区特征的长相,紫红色的肤色,颧骨高耸圆润,两颊凹陷,那里的纹路就像被人用刀刻了两条线。 西北汉子见到陈玄度等人,在很远的地方就朝发带姐姐这里点头示意。 陈玄度对这位西北汉子一点不熟悉,可对汉子背后的三四个跟随者却有些印象。 ‘这不是那天去发带姐姐的租屋遇到的几位社会混混吗?’ 今天那几人没穿黑西装,而是换了度假风格的花衬衫,他们脸上依旧带着墨镜,所以整体上还是给人一种不良组织成员的印象。 那几位见到陈玄度的出现,好像也记起了当天的偶遇,纷纷朝他这边摇头晃脑地打起招呼。 ‘这必须礼尚往来啊。’ 见状,陈玄度马上点头给予回应。 见到两边一来一回的礼貌招呼,为首的西北汉子也对陈玄度投来一个微笑,那笑容看起来还相当友善。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老大了吧。 陈玄度这么想着,眼神不由自主朝着旁边的小面包撇去。 白色面包车看着普通,可侧门旁边的喷漆却有些不一般。风格上一看就是出自发带姐姐的设计。在花里胡哨的立绘中间,写得是“为民服务侦探社”七个大字。 ‘额,又是为民服务!’ 陈玄度不清楚发带姐姐为什么对“为民服务”如此执着,不过从“侦探社”这个台头来看,他原以为是“社会人”的这几位干得好像是正经营生。 这时候,一直缩在西北汉子背后的方脸女人见到陈玄度投来的目光,忽然害羞地转身躲回了车里,半天才从一个窗格子里探出半张脸,嘱咐西北汉子道: “大黑哥,你自己小心点。” ‘怎么回事?这女的,我怎么也好像见过。’ 至于在哪里见过,陈玄度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 “跟着动起来。” 西北汉子吩咐小面包的司机开车,自己则带领手下与发带姐姐汇合在一起,继续前行。 当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大片足有成人高度的杂草丛,陈玄度看清了刚才从远处见瞧见的一大片黑影似乎就是这些植物。 此时杂草丛中露着一个明显的缺口,似乎有什么人已经提前到了现场,还用某种重型机车在其中开辟出一条三米宽的道路来。 踩着被推倒夯平的野草铺成的路,又走了五六分钟,眼前的景致终于发生了些变化。 在一片蒿茜丛生的杂草堆里显露出一座小楼。 看来,这就是今天的目的地了。 陈玄度瞪大了眼睛,他惊讶地望见小楼旁边居然真的停着一台压路机。这种机器平日里难得一见,只有在修葺柏油马路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民众的视野里。 接下去,陈玄度心里奇怪怎么没人吐槽‘哪来的压路机?’这个点,一群人里好像只有他自己在大惊小怪的。 ‘发带姐姐每次集体活动的排场都有那么大吗?唔,恕我孤陋寡闻了。’ 陈玄度下意识摸摸头顶的乱发,却见唐医生从压路机旁边走出来。 唐医生边走,边拼命地朝自身周围喷洒着什么液体。 见到面前的这群人,唐医生的眼光扫了一圈之后停在了陈玄度的脸上,阴阳怪气地说道: “哎,怎么蚊子不叮你呐?” 陈玄度左右环顾,发现实际上除了唐医生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没遭受蚊虫的攻击。 陈玄度心里下意识分析道: 发带姐姐自然不必说了,它究竟是什么物种都很难判断,或许和人类的是完全不同的构造,不惧怕蚊虫的叮咬; 张演员从头到脚包裹地如此严实,原本就是为了防蚊; 那位司机老伯,多半是年岁大了,血液不鲜活,蚊虫不喜欢; 小面包车里的那些人包括花衬衫的西北汉子在内,可能是因为饮食习惯,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蒜味,那股蒜味就是天然的驱蚊气息; 至于陈玄度自己的话,好像从小到大,他都不太担心蚊虫叮咬的问题。 通过陈玄度这一圈视线的提醒,唐医生也发现了这个现状,不由发出一声哀叹: “啊,太没天理了!那我不成了人肉蚊香了?” (抱歉,近期隔天更新。) 第124章 集体活动(二) 第125章 集体活动(二) 今天发带姐姐组织的集体活动人好像都到齐了。 只是参与者唐医生发现独有自己深受蚊虫叮咬之苦,难免心里不平衡,他一边朝自己周围拼命地喷洒着防蚊液,一边大声抱怨着,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就像一只在乱发脾气的“熊猫”。 “噗嗤。” 随面包车而来的方脸女人探出车窗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偷笑出声。 听到方脸女人的嘲笑,唐医生却脸色一沉,不客气地回怼道: “怎么?董小芳。你上次没来得及换新面孔,现在是打算破罐破摔了?呵呵。” 听到这话,方脸女人的表情一怔,原本就灰黄的脸庞变得更加暗淡无光。看来唐医生的话戳中了对方的痛点。 唐医生自觉占了上风,打算凑上前再说点什么,穿花衬衫的西北汉子忽然站出来挡在了唐医生的面前: “诶,莫闹,正事要紧。” 借机会,董小芳迅速躲进小面包的阴影里不再出声。 见没了调侃董小芳的机会,唐医生转而贱兮兮靠近西北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个女人,每次一现原形就缠着你,真不知道你是幸运啊,还是.......” 西北汉子瞪了唐医生一眼,唐医生马上改口, “还是非常地幸运呢,哎,哈哈哈哈!” 陈玄度总觉得唐医生嘴里所说的幸运,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但是也不太明白唐医生在嘲笑的事情具体是什么? 说话间,领头的发带姐姐停下脚步,朗声宣布: “准备开工。” 一时间,随行的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陈玄度第一次加入这支队伍,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好,只能呆立在原地看其他人忙碌着。 他的眼光渐渐从人群转向面前的这座小楼。 在月光的映衬下,依稀能看出小楼是三层的结构。 小楼的底楼被一大圈高耸的铁丝网圈围到了另一边,暂时不能从这头进入;杂草间却是有一架室外的金属梯可以通往二楼。 上楼前,小面包车横停到金属梯的前方,花衬衫的西北汉子拉开车子的侧门,他的两个手下探着身子进去捣鼓了半天又出来,说道: “好了,老大。” 等陈玄度的注意力转回来的时候,只见面包车中间有两排座位被翻转到了旁边,座位的底部经过了改装,分别固定着三排滚轴,滚轴的上面则绕着绳子,好像是越野车用的绞盘。 西北汉子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根绳子,首先系到了张浩然的腰间。 然后分别给唐医生、司机老伯系上,最后才轮到陈玄度。 陈玄度不太明白这绳子的作用,低头查看一番,才发现腰间的绳子足有三指粗,还用专业的环扣相连固定。 “这是登山运动级别的安全绳,是为了不让大家走散用的。” 西北汉子边解释边给陈玄度腰间调节了一下松紧,然后依次再给其他人整理。 轮到唐医生的时候,或许是为了报复唐医生刚才的“胡言乱语”,西北汉子手里用上了一些力道,将唐医生还算“纤细”的腰肢勒出了米其林的形状来。 “欸,你!” 唐医生刚想发作,身旁的司机老伯伸过脑袋,插话说: “队长,我觉得我这里还是有点松,你能不能帮我弄弄紧啊?” “好勒。” “这里太暗了,我们到月光下面弄。” 司机老伯拉着西北汉子转移到了稍远处,唐医生还想跟上去理论,却见那几个花衬衫的男人叉着腰堵在了面前。 “好好,不跟你们计较。” 唐医生悻悻离开。陈玄度见到那方脸女子又从某个车窗口探出半张脸,露出解恨的笑容。 末了,西北汉子跑回来再次仔细检查了一番固定安全绳的绞盘,见没什么问题,又和自己的手下交代了几句,这才向发带姐姐点头表示, “没问题了。” “嗯,好。” 发带姐姐满意地颔首,带着这群人走上了通往二楼的金属梯。 陈玄度数了数,正式参与任务的总共六人。 分别是发带姐姐,西北汉子,唐医生,司机老伯,张浩然和自己。 其余的人都留守在那辆小面包车旁边做接应。 踏着镂空生锈的户外金属梯,来到二楼。才进楼道,陈玄度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二楼的氛围相当古怪。 楼道里影影绰绰的,充斥着如同x空间内才该存在的灰雾。可是明显并未进入x空间的范围,周围的景致依旧是在现实中的。 ‘是我的错觉吗?’ 陈玄度摇摇脑袋,继续跟着往前走。 这里的二楼不光是楼道中,目测能见的房间里都堆满了各式垃圾,那种破败程度就和废弃的鬼屋差不多。 先前在厂区空地上踱步的时候,陈玄度听到西北汉子的手下小声议论,杂草丛生的范围曾经是大铭化工条件比较好的员工宿舍区。 后来宿舍区发生了煤气泄漏,连续的爆炸和火灾才导致这里的小楼基本都被拆掉了。据说,宿舍楼被拆得七七八八的,之后却不知什么原因并未重建。 再后来,这里就成了杂草的天下。 走到走廊的另一头,一部旋转金属梯陡然出现了众人脚下。再靠近一些,不该属于现实世界的灰雾似乎突破了原有的范围,喷薄扩散而出。 ‘这就到了?’ 果然,一踏到旋转梯子上,陈玄度眼中的世界顿时变了,变为了灰雾氤氲的世界。 陈玄度有些担心,进了x空间就必须随时注意自身的变化。 可是在身体变僵硬前的区区十来分钟里,他们能顺利完成今天的任务吗? 不过,进了这片灰雾之中,蚊虫瞬间变少了很多。那些小虫子是在躲避灰雾的范围,或者说,它们一进入这个范围就纷纷消失在了灰雾之中。 “总算好了。” 此时,张浩然率先停下脚步,将半遮面的帽子拉开,露出头顶那块醒目的地中海区域。唐医生见状,顿时忘了刚才被蚊虫追逐的烦恼,大声嘲笑起来: “欸,张哥,有段时间不见,你这里的范围,哈哈,怎么好像又大了一圈。” 陈玄度此刻才意识到唐医生这个人原来是嘴贱的体质,从刚才到现在,他就当面吐槽了西北汉子,方脸女子和张演员整整三个人。 张浩然应对自如,丝毫没有动怒,只是淡淡地表示: “没办法,为了演戏上头套方便嘛。而且,完全剃掉又太招女粉丝,这样平时她们也不容易认出来,安全。” 陈玄度从对方刚才轻描淡写的叙述中体会出两个关键点: 一是,张浩然很忙,最近有戏在身; 二是,张浩然太帅了,不管是全发还是光头造型,都会招致女粉丝的围堵,所以选择留这么一个难看的发型来掩盖自己耀眼的光芒。 似乎唐医生也品出其中的凡尔赛,脸部表情一阵扭曲之后,终于被噎得无话可说。 “欸,正好。” 西北汉子摆摆手,招呼参与者都别走。几人暂时停下脚步,只见西北汉子放下身后背着的那只大型登山包,伸手进去掏着什么。 发带姐姐组织的集体活动,果然是准备充足的。 陈玄度望向这只足有三分之二人高度的登山包,眼中充满了期待。很快,西北汉子从背后的背包里拿出几团东西: “来,把马甲穿上。” 东西分到陈玄度这里,陈玄度有点懵圈。 说是马甲,实际上手里的东西看起来也就是几根布条拼砌起来的不知所谓的布头。 陈玄度疑惑地接过这件“马甲”,左右翻转了半天,才找到袖口。 陈玄度转过脸,瞧见张浩然已经熟练地穿上了。 在扣上前襟的瞬间,马甲的表面翻转出现了其他材质。 那是另一件衣服。 这衣服似乎不存在于现实的空间,却以某种方式与现实中布片状的马甲相连。 ‘这?’ 不知为何,眼前的一幕让陈玄度联想到了之前11号楼事件里陆修言顺走的那块黑色木板。 当时在某个瞬间,陈玄度看到木板背面也存在着一个透明的物体,和现在身上的这件马甲的状况极其相似。 透明的甲胄攀附在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膜,仿佛间给张浩然罩上了一层气泡遮罩。 除了唐医生和发带姐姐之外,其余人分到了马甲并且穿上。 陈玄度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伸出手,只见那气泡薄膜随着他的动作发生了变化和延展,很快将他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进去。 不过,不知道是见怪不怪的原因,陈玄度没从其余三人眼中都看到任何惊喜之色。 ‘哦忘了,可能他们都看不到。’ 普通人应该只能看到这件布条拼凑的马甲,想到这里,陈玄度收敛起惊喜的表情。转过脸,他果然看到唐医生用一种看笑话的姿态盯着自己看。 ‘这家伙!’ 陈玄度不明白这唐医生为啥老是趾高气昂的? 是因为他和发带姐姐一样特别,也不需要穿这件“马甲”? 不不不,这“马甲”怎么看都是用来规避x空间对身体的影响的。 这次不需要穿,或许说明之前已经穿过了。 顿时,陈玄度有所醒悟。 难怪之前在“都市丽人美容中心”的x空间里,唐医生和发带姐姐都不需要每十分钟去外面休憩。他们早就已经装备了类似的东西! 此时,不远处发带姐姐脸部的混沌之色慢慢上升,贰髦的身影从她背后显现出来。 巨型的贰髦几乎贴着陈玄度的头顶上方再次张开了它那张深渊巨口。 近距离见到这副场景,陈玄度不能自控地颤了颤身躯。唐医生看着陈玄度的反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露出了鄙夷的嘲笑神态。 被司机老伯唤做队长的西北汉子忽然跑过来,紧了紧陈玄度马甲的带子,说道: “你是第一次穿?” 陈玄度回过神,默然点点头。西北汉子轻拍了一下陈玄度的肩膀,出言宽慰道: “这可不是什么破布头,哈哈,是临时的护甲。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这么说吧,反正穿着这个,就能保你周全。” “嗯,明白了。” 陈玄度再次点点头,恢复了精神,他抬头见到贰髦将小短手放在嘴里,并且把大头转向某个方向。 片刻之后,发带姐姐挥了挥手臂示意众人: “出发。” 第125章 集体活动(三) 第126章 集体活动(三) 在灰雾中行走了片刻,陈玄度眼中果然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风景。 幕布般的灰色背景由模糊到消失,陈玄度发现眼前所处的大铭化工三号员工宿舍的二楼变得一尘不染。 原先堪比鬼屋场景的阳台过道里,没了各式垃圾,取而代之的是门口整洁的小柜子,贴墙摆放的一双双布鞋凉鞋,以及过道栏杆上悬挂的抹布、拖把。 从二楼远眺,此处定格在黎明破晓的清晨,远方有一束晨曦从云层中射出,洒落在广场的水泥地上。 稍近些的地方,排列着成片的楼房。 那些是和这幢三号宿舍外形差不多的三层小楼,是在这个年代里尚存不多的建筑群。 原本陈玄度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类似的景色,此时此刻望着眼前黎难复刻出的这片带有上个世纪末特色的员工宿舍区,那感觉就像置身于一幅巨大的全息风景画中。 从二楼往下走,那道户外金属梯也不见了,贴着外墙的是一道与楼房材质相同的砖石阶梯。 不等陈玄度感叹,他却见到贰髦的一部分身体幻化成了一部自动扶梯,张浩然等人站在这股黑烟之上,先后安全地下楼来到平地。 站定后,西北汉子指挥道: “和以前一样啊,一个挨着一个排好。你们看着点前面人的步子,尽量踩在前一个走过的范围里。” 于是任务参与者自动分成了两组,一组跟在唐医生身后,另一组则跟在发带姐姐的后面。 陈玄度傻乎乎过去排队,却得到发带姐姐一个白眼: “你不是看得见嘛,自己走去。” 唐医生也学着发带姐姐的样子白了陈玄度一眼,随后大摇大摆地带领后面的人往前走去。 生活区的区域归化和现实中厂区门口指示牌上的如出一辙。 不过在人行道与单向车道之中有一条间隙比较奇怪。 那上面每隔几米就存在着一枚大洞。 从前几次进入x空间,陈玄度就注意到一个问题,在这个奇怪的空间中,并不存在现实世界里的生物。 除却他们这样的闯入者,既没见过鱼鸟禽兽,也没见过花草树木任何一种植被,甚至连小虫子也是没有的。 这些“大洞”的存在,和上次在庙林老街里的x空间看到的那种只有支架没有树苗的情况差不多。 陈玄度不得不怀疑这条缝隙是林荫道,而大洞则是栽树的坑。 换句话说,“黎难”不会复刻自然界的生物,所以只复制了树根周围土壤的形状。 在小楼间左拐右拐的,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陈玄度总觉得那些三层小楼里面并不是什么都不存在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始终在窥视着他们这行人的动向。 陈玄度能肯定,那不是人类,更有可能是某种新的“负能量”。 对此,他既兴奋又有些担心,毕竟前几次见到的“如意婆婆”同“花花公母”是那样可怕的体量。 发带姐姐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好像都是奔着大的去的。 否则怎么养得起这只贪得无厌的黑毛小鼬。 想到这里,陈玄度自然而然地看向贰髦那里,只见那家伙的小短手还是放在嘴里。 ‘都走了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到?’ 陈玄度数着自己的步伐,确定在x空间里行走的时间肯定超过了十分钟。果然穿着简易盔甲,就没有出现先前身体僵直的感觉。 终于,一行人穿过宿舍区,沿着几幢面积更大的平房边来到一片平地上。 那道穿透云层而来的晨曦,洒在平地中央的,在光线的正下方远远地能看到一个凸起物,陈玄度看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可能是连接地下管道的出·入口。 越过这片平地,一条仿佛点缀着透彻明亮宝石的河道流淌贯穿于前方,更远的地方则伫立着化工厂里常见的高大框架,其中不乏栈桥、管架、冷却塔和烟囱。 领路的二人没有选择穿行平地到远方去,而是沿着边缘绕行。 等绕过了半个生活区的范围,在一段墙根边发带姐姐停下脚步,招呼大家: “到这里差不多了。” 此刻,陈玄度方才见到贰髦的小短手从深渊巨口中收回。 发带姐姐伸出一只脚,脚尖点在了地上的某处,西北汉子麻利地小跑过去,将背在身后的大型登山包放在了发带姐姐的脚尖附近。 这二人的动作相当有默契,就好像配合过很多次一样。 西北汉子在包上同样套了根登山绳,随后就地打开包,从里面拿出好几面折叠凳,接着围绕登山包的周围,依次将凳子摆好。 “大家随便坐,坐下后就别再移动了。” 说话间,唐医生手指沾了点口中的唾沫在灰雾里晃了一晃,随后摆到鼻端又闻了一闻,很快看向空间内某个方位。 这架势既像是在野外用来判定风向的,又像是盗墓题材小说里分金定穴的某种仪式。 不过在这x空间里搞这套有意义吗? 就在陈玄度疑惑之际,只见唐医生跑向那个方位的折叠凳,将正欲坐下的西北汉子一把推到旁边: “让开让开!别抢了我的风水宝座。” 西北汉子对唐医生的过分举动并未表示不满,而是顺势坐在了右手边的一张凳子上。 看到唐医生洋洋得意地也端坐到自己的“宝座”上,陈玄度此时心里却有些别扭, ‘这个唐医生,怎么不像是个好人呐。’ 张浩然在唐医生另一边坐下后,司机老伯也贴着张浩然坐下,看着众人依次坐好最后只剩下一个空位,陈玄度这才慢慢走过去。 这圈椅子摆放的位置似乎是洗衣服的场所,靠近大平房的边缘架着几根晾衣绳,靠墙的地上还叠着几个木盆。在场所的边上就是一条干涸的排水沟,足有一米宽。 唐医生的后背正冲着那条沟渠,顺着沟渠能依稀看到他们进来方向的三号楼。 这里居然是一条进出的近路,那刚才为啥舍近求远? 这时候,西北汉子开口说道: “唐医生所坐的位置背朝着出口,接下去,大家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要是唐医生喊跑的时候,大家就往那个方向跑起来,别管其他人;跑不动的话,就按绳子中间这个按钮。” 西北汉子的眼光扫视一圈之后,停在了陈玄度的脸上, “明白了吗?新来的小伙子?” 看到西北汉子特地提醒自己,陈玄度正襟危坐点点头,西北汉子继续介绍: “嗯,好,大家不要紧张,老规矩,和过去一样,我们来聊聊天,顺便打发打发时间。” ‘聊天?’ 陈玄度刚找到腰间绳子环扣上的按钮,听到这话不禁抬起脸来。西北汉子笑着对他说: “如果想不出聊什么,可以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和小蓟妹妹认识的。” “啊?” 听到这个提议,陈玄度不觉轻哼出声。他环视了眼前四人,没人表示异议。陈玄度猜测他们之前通过类似活动已经交流过很多次了。 看到大家纷纷望向自己,陈玄度意识到今天打头炮的是从自己这个新人开始的,沉吟几秒便清了清嗓子,说道: “咳咳。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我可能是这里岁数最小的一个,你们都叫我小陈好了。” 其余四人的眼神里满是期待或猜测,陈玄度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谨慎讲述, “我,是在医院里,第一次遇到小蓟姐姐的。” 陈玄度停顿了下来,思索着接下去该怎么说。因为他拥有奇怪能力的事情毕竟是隐私,不方便说出口;可是不说,又显得内容太过空洞。 想不到下一秒,唐医生毫无耐心地插嘴道: “后来呢?难道没了?哈哈,竟然遇到一个比我还短的人?” 唐医生肆无忌惮地嘲笑着陈玄度,话说完,他才意识到刚才的发言容易产生歧义,于是赶紧解释道,“哎,你们别乱想,我指的是故事短。” 西北汉子踹了唐医生的凳子一脚,让对方收敛一点。 陈玄度深吸一口气,想清楚自己能说些什么,于是张口道: “那天是我的外婆过世的日子。” 听到陈玄度后面的补充,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连不正经的唐医生也收敛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尴尬地把脸转向旁边。 陈玄度继续补充: “后来再没见过,直到最近,我在实习的公司里又遇到了她。” 陈玄度没把在自己大学的宿舍楼里见过发带姐姐的经历说出来,是因为那根本说不出口。如果他认真将其中的来龙去脉讲一遍,恐怕周围的那几位里至少有三位,会把他当成精神病患者来看待。 听到陈玄度戛然而止的故事,唐医生尬笑着打圆场: “那你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陈玄度淡淡地表示:“嗯,没了。” 唐医生不正经地总结: “好好,你的故事确实比我的短。” 西北汉子瞪了唐医生一眼,转脸耐心地对陈玄度说: “没事,我们还不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说。” 对方的言下之意是有一天陈玄度自己会把隐藏的秘密都说出来。 可是,即便他说了又怎样,面前的四个人,除了唐医生之外,其他人恐怕都是普通人。 自己与这些普通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抱歉,近期隔天更新。) 第126章 契友之一生演员 第127章 契友之一生演员 向周围人简短介绍完自己与发带姐姐的相识过程,陈玄度将眼光传递了出去。很快,接话的是演员张浩然, “哦,轮到我了。” 张浩然的五官并不是特别好看的那种,但是摆到了这张脸上,就显得挺俊朗的,还是那种有特色的俊朗。说实话,见了几次面,陈玄度并猜测不出这位演员实际年龄有多少。 “我过去是雨澜曲艺。因为客串了一部电影,小有名气后,我就飘了,辞掉稳定的工作,想转战演艺界。” 张浩然磊落地讲述自己的这段过往。唐医生似乎不买账,他用小指扣了扣耳洞,反驳道: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是看了着名导演的那部什么什么电影才入这一行的嘛。” “嗯,其实各种原因都有这么一点。” “老张,你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不如说说天使宝贝的主唱最近出得什么事?调整档期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啊?” “这个,你不清楚吗?” “哈?我怎么会知道,那女人在我这里只做了那种起效半年的。而且刚修复过一次,修复得那是相当的完美,足够保持半年的。” 唐医生阐释事实的同时,还不忘对自己的技术自夸一番。 陈玄度有些疑惑,明明上次在美容医院里看到了天使宝贝的主唱做的广告,那可是整得判若两人呐;而且整容模版上也有对比范例,怎么今天唐医生却说整得是那种半年的? 唐医生还在那里阴阳怪气, “她经纪人说过,半年之后说不定还要换个人设呢。你说说你们娱乐界,就是那么假,呵呵。” “我想进的是演艺界。” 张浩然强调了一句,笑眯眯应对唐医生的嘲讽,依旧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 “唉,自从我成功地演过一个坏人之后,就没人来找我演好人。当然了,演好人坏人是其次,主要是不要找我演千篇一律的,否则和特型演员有什么区别。” “是呀,可惜了张哥你的演技,你可是能拿金醍醐奖的。” “经纪公司跟我说这是我的长相造成的,他们都说是怪我长得不像个好人呢,呵呵。” 陈玄度仔细端详着张浩然的脸,觉得不论是在节目访谈上,还是在生活中,这位演员都长得不像个坏人。尤其现在旁边有了唐医生这样的对比,张浩然的脸更显得正气地很。 “张哥,我也研究过人的长相,相由心生确实有那么回事。” 表现欲极强的唐医生终于逮到了擅长的话题,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你一个表情做多了,那里自然出现多余的褶皱,就让你的脸,就那么不经意保持在那种表情上面。” “恩恩,有道理。” 张浩然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小唐你到底是有美术功底的人,就拿我这张脸来说,这副表情是做得相当到位的。” 通过二人的这番商业互吹,陈玄度终于明白原来张浩然也做了半年的那种整形。 “是啊,我后来想通了,管他是演艺界还是娱乐圈,我不能荒废我的才能啊,我这辈子还想演很多很多的戏,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所以那天我喝了点酒,就和经纪人打了一架。” 张浩然说着说着,特意转过脸朝向陈玄度。陈玄度心说,‘这和你遇见发带姐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张浩然拍了拍陈玄度的肩膀继续聊着闲话: “后来我被公司雪藏了,因为被我打的那个小子是公司老总的戆大儿子。” 张浩然爽朗地笑着,似乎对过往很看得开, “再后来,不得志的我每天以酒消愁,喝得昏天暗地的,有一天掉到河里还差点淹死。” 听到这话,陈玄度双眼瞪大,‘差点淹死?!’不过看周围几人的反应,他们好像一点不吃惊。 “我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就看见小蓟姐划着一条小舟过来,问我想不想做个交易,我说好啊。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张浩然终于说到了重点,他半扬起脸,目光迷离,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我还记得那天天上的月亮和今天一样,又大又圆,又亮。小蓟姐穿着一套玄青色的汉服,就像是从古装电影里跑出来的侠女......” “欸,不对啊,张哥,你这次怎么又改了?” 左手边的唐医生再次出声打断, “上次,你说的是你醉酒倒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摔死,上上次,你说的是你醉酒在铁轨上差点被火车压死,再上上上次,你说的是你醉酒.......” 看到旁边的西北汉子与司机老头频频点头,陈玄度也觉出味来了,这位张演员,敢情也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儿。 “不要太在意细节,我每次说得不一样,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听过的人,不会觉得无趣嘛。” 这位演员给出了一个随性的解释。不过的确像张浩然所说的,他在讲述时还带着不同的表演,就像在演绎一场场独幕剧。 不过由此,陈玄度忽然惊觉一个事实。 从刚才到现在,他盯着张浩然的脸看了那么久,都没发现对方在胡说八道。也就是说,带上了唐医生特制的面具做了那种半年效果的微整形,有概率会让别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那么之前发带姐姐对自己承诺的话,岂不是也有可能是骗自己的!! 想到这里陈玄度差点站起来,马上跑去发带姐姐那里求证真相,他才探了探身子就见到对面的唐医生张开了嘴巴。 紧接着,唐医生的鼻子扭动起来,活像脸上爬了一条蛆虫。唐医生的古怪动作引得在场的众人一阵紧张。 ‘这是要发出指令了吗?’ 陈玄度记起之前西北汉子说过,如果唐医生发出指令,他们就要马上往出口跑的。 紧跟着唐医生猛然脖子后仰,“啊糗”一声,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陈玄度稍稍离开折叠椅的身子此刻坐了回去,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多年的校园教育还是让他习惯成自然,纵使心里有叛逆的念头闪现,陈玄度还是不会打破集体的默契选择鹤立独行的。 看来刚才只是虚惊一场,司机老头再次出声打圆场: “小张,你继续说嘛,其实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你上次说得是什么了,不会觉得无趣的,很有趣的。” “爷叔,您最会捧场了。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你唱一段你喜欢的曲艺说唱‘铜铃宝塔’怎么样?” “好啊。” 张浩然来了精神,挺立起上半身,继续演绎着结识发带姐姐之后的故事。 “后来嘛,小蓟姐介绍了唐医生给我认识,经过唐医生的妙手回春,我这张老脸焕发了青春......” 张浩然的讲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他很快说到在手术后的第二天,他去到朋友的片场探班便莫名其妙地被着名大导演拉住了。据说大导演非要张浩然出演即将开拍的电影。 “那可是近百亿的投资,而且明星云集,我在他们当中算什么,就是一个小巴辣子。 几周后,我去剧组报道,当时我还很紧张的,怕被别人以为我是带资进组,就是开后门的那种......谁知道,所有人看到我,都在说我这张脸很符合这个角色。 哈哈,好笑地很。他们就好像同时被人洗脑了,全都变成了复读机,说得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张浩然感慨万分地谈着那天的奇遇, “好在,我后来hold住了那个角色,没辜负那次机会。” 陈玄度回忆了一下,当时令张浩然爆红的电影他只在公共场所的大屏幕上看到几个预告片的镜头,不觉有些惋惜。 “我当时就觉得这契约厉害的很,说让我红就让我红。当然了,主要是唐医生你的本事了得。” 听到张浩然的再次夸赞,唐医生揉了揉鼻子,脸上难得露出腼腆之色, “没没没,老张你这张脸的可塑性本来就很高,我只是动了一点细纹的动向。” 一时间,张唐二人再度相互吹起了彩虹屁。 司机老伯也插话道: “小张,后来,你就一直在演好人了,我还是觉得,你以前演坏人的时候,更加有味道一点。” “是呀,自从我这张脸开始讨喜之后,就没人再说过我的长相像坏人了,这就尴尬了,哈哈哈。” “哦,是这样的啊。” “所以我平时都不戴假发,呐,把自己搞的不修边幅一点,这叫什么来着,就是那种猥琐大叔,好接到一点有特色的角色。” 听着张浩然与司机老伯的交谈,陈玄度也记起之前和张浩然一起对着关太太演的那场戏,看来张浩然与发带姐姐签订了契约之后,代价是处于一种时刻都在演戏的状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浩然成了一生都必须演戏的演员。 不过,世上的人在这一生中又有多少时间是能做回那个正真的自己呢? “你看看,成名了,结果还是演不到什么戏,光是接通告上综艺节目了,唉,惭愧啊惭愧。” 此时,张浩然还在那里感慨万千,很快唐医生也加入其中,附和道: “张哥,赚钱么,不寒碜。” 张浩然与唐医生惺惺相惜地相互握手拍肩,甚至眼角还噙出点点泪光。 望向这透着金钱味道的泪珠,陈玄度心里不禁吐槽道,你们两个快别凡尔赛了好不好! 第127章 契友之专属司机 第128章 契友之专属司机 进了此处x空间来到一片空地上,只留下一堆男人在围坐在一个据说是定位装置的背包周围值守。 ‘我们这是在干嘛?不是说来救人的吗?’ 而且在张浩然讲述到一半的时候,陈玄度注意到发带姐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此地周围。 望着眼前的状况,一段远古的记忆不知不觉在陈玄度闪现。 在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们就是这么排排坐、吃果果的,当时是老师给大家讲故事,现在是他们在交流每个人与发带姐姐相遇相识的经历。 张浩然之后的闲话几乎与发带姐姐相遇的经历不太有关联,尤其是交谈中有了唐医生的乱入,话题偏离主题一路向北。 反正,陈玄度怎么看都觉得这二位纯粹是来炫耀的。 终于,张浩然拭去眼泪表示, “我说完了,接下去我给大家表演一段。” 张浩然抬起双手摆了个亮相的pose,很快,x空间里回响起嘹亮悠扬的男中音, “.......风吹铜铃嗡嗡响,铜铃宝塔一层又一层........” 在这空旷古怪的地方,这样的文艺演出显得有些不真实。 而且陈玄度的耳中似乎听到了别样的声响,那声响不知是张浩然自带的鼻腔共鸣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同时间,对面的唐医生也扣起了耳朵眼。 不过,唐医生的这种行为在当下无异于是对表演者的不尊重。 一曲唱罢,知名演员张浩然如同舞台剧谢幕般,弯曲上半身给周围几人行了礼。他头顶的地中海完全暴露在大家面前时,四周掌声雷动。 陈玄度瞥了一眼,感觉拍手最是热烈的司机老伯。 “太精彩了!老好听了!” 尽管只是坐着表演,尽管脑袋上的地中海很是违和,可不知怎么,张浩然的身段仍然十分有魅力。 陈玄度望着这位演员,觉得不仅仅是那层面具起了作用,张浩然本身也是位优秀的好演员。 谢幕完毕,张浩然立起上半身,拱手请身旁那位表情有些苦大仇深的司机老伯发言。老伯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抬了抬如霜打的枯草那般没精神的眉毛,认真讲述起来: “到吾了。嗯,吾是银山区百花泾人士,自我介绍一记,吾姓胡叫富根,今年刚好60岁。” 胡老伯的塑料普通话里夹杂着浓重的雨澜市南郊口音, “吾是在2011年的时光认得小神仙的。” 听到这里,陈玄度似乎明白了,这聊天的顺序是按照认识发带姐姐的先后来排布的。 之前演员张浩然没说具体时间,不过从那部提名获奖的大电影的时间推算,应该就在去年左右。 让陈玄度意外的是,唐医生认识发带姐姐的时间居然比胡富根还要早,并不是和医院的建成时间同步的。 “现在吾是小神仙的私人司机。” 根据胡富根的讲述,陈玄度渐渐明白了原本司机老伯是住在郊区银山的农民,有段时间下海来市区开过出租车。 胡老伯三十一岁得子。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市里的农业大学。他儿子毕业写论文做研究,课题选的还是为了治理村里的虫害,总之,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 可是十年前的一天晚上,胡老伯发现在田里做实验的儿子到家后,脸色看起来却不太好,头发湿湿地就像刚从外面淋了雨回来。 第二天,胡老伯的儿子一大早就回了大学。三天后校方传来噩耗,说胡老伯的儿子死了。 ‘什么!’ 听到这里,陈玄度惊呆了。 过去,他从新闻也看到过类似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 不过,从相熟的人这里听说类似的事件,震撼程度远远超越听陌生人的故事。 ‘十年前.......那就是说胡富根老伯失去儿子已经整整十年了。想不到他还有如此悲惨的经历。’ 陈玄度唏嘘之余,继续认真听对方讲述。 “后来吾从村巡警的家主婆那里听说,前两天来旅游的人开车撞倒了一根电线杆,儿子正好在那里附近,伊拉全说小孩是被杆子砸到了头所以才死的。吾就不明白了,砸到了头那个戆小孩做啥不和家里人说呢?” 胡老伯嘴里絮絮叨叨,眼睛里却渐渐失去了光彩, “吾觉得不太可能,还和家主婆吵了一架。吾你家主婆也是犟,闷声不响去市里评理。没过几天,伊也脑溢血走了。” 说到这里,胡老伯忽然将头深深埋进了双腿之间。 “吾不晓得事情哪能就变成这样的。” 似乎胡老伯陷入一种深深地自责之中,之后的讲述也变为了自言自语的嘟囔。 后来循着老婆的足迹,胡老伯在城里打听到那天车里的有一位是雨澜市重要人物的公子。认识的人都说这官司打了也不会赢,胡老伯越想越觉得无望。儿子死了,老伴也去了,他一个人活着没意思,就打算去一死了之。 陈玄度越听胡富根的讲述,越觉得不对劲。 他在脑海中迅速记起了先前在医院里偷听到的关礼荣夫妇之间的那段对话,以及发带姐姐反复询问“迷你大佬关”的那些问题。 难道说,十年前让关礼荣夫妇结缘的那场车祸,实际上导致了一个年轻人的死亡? 而那位死去的年轻人正是这位胡富根老伯的亲生儿子? 所以说,不论是关主任的巨大改变,还是如今关太太做的那场整容手术,其实都是发带姐姐在为司机胡富根复仇所做的局? 有了以上的推断之后,陈玄度更是联想到关太太如此巧合地选中了那位有过“黑历史”的女主播“薇罗尼卡”的整容模版,多半后续也不会简单收场。 “我想不开,想了很多方法去结束一切,可是我每次都下不了手。” 胡老伯很认真地同周围人解释自己的困扰,听得让人心酸。 这样的一个老好人,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所以说,任何事都要有底线,超出底线的忍让,等于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不公,对外人恶的纵容。 陈玄度转脸看了看周围的老四位,加上现在在小楼外等候的那些个,这些人大概都从发带姐姐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们就像众多故事里面和恶魔签订了合同的契约者,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些什么或者即将失去什么,作为履行契约的交换条件? 他们同发带姐姐的关系或许可以从“契友”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那就是契约朋友。 由此,陈玄度又联想到了自己与发带姐姐之间的关系。 那他现在算不算在纵容一个恶魔,为虎作伥呢? 这大半夜不睡觉的,他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是不是有点吃饱了撑的?!!! 想到这里,陈玄度忽然觉得屁股下面的小板凳有点硌得慌,大长腿弯曲的角度也很是别扭,反正摆出什么姿势都不怎么舒适。 他很想找个借口离开此地,不想再去管那位“恶魔”姐姐的闲事了。 不知为何,陈玄度的内心升腾起一丝少有的情绪。 那是一种对整个世界的失望,以及觉得全人类都没得救的感觉。 这一念头的产生本身与发带姐姐没有直接的关系。从逻辑的角度来分析,发带姐姐出手教训关礼荣夫妇也和陈玄度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对于胡老伯来说更像是某种正义之举。 陈玄度顿时察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啊?为什么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了?!’ 同时间,陈玄度的眼角余光中看到自己的后背多出了一道虚幻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有着一个大大的脑袋,麻杆一般细的身子。 ‘负能量?!’ 陈玄度悚然一惊,因为就在抬眼的功夫,他瞧见不止是他自己的后背,而是在在座这群人的外围,密密麻麻站满了同样的身影。 ‘我去!我们被负能量包围了?’ 第128章 普通人的优势(一) 第129章 普通人的优势(一) 几分钟前,陈玄度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胡富根老伯的讲述上。 胡老伯十年前丧子丧妻的悲惨经历听得陈玄度瞠目结舌。 ‘不过,这也不至于让我痛恨整个世界吧?’ 此时看到在座几人的外围密密麻麻站满了一些奇怪的身影,陈玄度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他的心里会冒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念头,想必是被这些负能量影响了心智。 之前在宿舍区穿行时感应到的那些暗绿色的影子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先前之所以不走排水道那条捷径也是这原因,恐怕是为了吸引这些负能量的注意。 ‘这就是发带姐姐今天想要吸收的负能量吗?数量加起来是够贰髦吃一顿的。’ 这些脑袋大身子细的负能量数量极多,不过单个看来,对陈玄度来说倒也不是新鲜的玩意儿。前不久在与“陆超联盟”合作的任务中他是对付过的。 陈玄度清楚地记得,那次的求助人是一位老太太。 那位老太太自从去了妹妹家小住几日,便察觉到妹妹一家的情绪过分低落,像是都得了抑郁症。 起初老太太也不在意,因为妹夫早年间因为工伤导致下半身瘫痪,妹妹一家日子过得紧巴巴,需要她这个姐姐来接济;最近家里的孩子也到了青春期,所以烦恼的事平添了不少。 只是到了晚上,老太太在客房睡觉的时候,她的妹夫忽然出现在床头对着她窃窃私语。言语里的内容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过提到的净是老太太的妹妹对老太太这些年的不满。 老太太眼睛一睁开,她那早已瘫痪多年的妹夫却如鬼魅般快速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恍惚的背影。 那段时间,天天如此。 老太太不甚其扰,还以为是妹妹家里有人在恶作剧赶她走。她特地跑到妹夫床边试探,却发现那个瘫痪之人肌肉萎缩近无,怕是完全站不起来的,别说是跑了。 之后,老太太不由得担心是外面有人给妹妹一家下咒,所以托了关系找到了三公会帮忙解决。 不过陆修言介绍说,这种差事三公会一般都不会接,最后多半都会下放到“陆超联盟”或是其他侦探社那里。 当时,陈玄度跟随着“陆超联盟”的几个队员一同去了那栋小楼。 进入小楼后,随行的几位能力者感官上都不怎舒服。 那家人不知为何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也因为不怎么打扫,积灰很严重。 陈玄度、罗勇雷同两位编外新人来到老太太妹夫的房间里,便见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秃顶老头躺在护理床上。 当时不知道旁人看到的是什么,在陈玄度眼中,那病床上躺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与那老头的周身重合着的,也是这么一个有着大大的脑袋、麻杆般细身子的暗绿色影子。 当天晚上,他们几人在客房里留宿观察。 到了凌晨三点,随行的新人起夜上厕所,忽然给其余三人发来了一条奇怪的消息, ‘出来了!’ 严阵以待的罗勇雷见到消息马上喊醒其余人一同出去,就见在黑洞洞的过道里,新人手指指向过道尽头。 通过小夜灯透出的些许亮光,众人瞧见秃顶老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那里。见到忽然出现的几个能力者,老头转头就跑。 陈玄度很清晰地看见,老头的背后,那个暗绿色影子的大脑袋正与老头后脑勺黏连在一起。 如今想起当时的这一幕,陈玄度还是会有点脊背发凉。 后来,他仔细观察过,这种负能量似乎就是通过这样的连接成为了老头的“新脊椎”,然后控制着老头已然瘫痪的四肢四处活动的。 当下,在他们周围的负能量想必也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在场的人。 陈玄度十分坦然,他最近已经可以在短时间内给自己制造出一层的屏蔽罩来抵御负能量的附身。 此时,眼看那些慢慢靠过来的负能量数量极多,陈玄度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 ‘嗯?这么多同时贴过来,我们几个也不够分啊?’ 吐槽完,陈玄度稍稍屏气凝神,就见背后的那些负能量出现了分流,纷纷避开他涌向了其他人的后方。 这种负能量的行为模式就是挨个地用大脑袋触碰着其他人的头部,没得到反应的那只会自动消失,换成另一只上前。 虽然不害怕,陈玄度还是有些担心。说到底,这里除了自己和唐医生之外,其他人都是普通人...... ‘欸!对了,不是还有唐医生吗?’ 也不知道唐医生拥有什么超能力,那位仁兄时时在彰显自己的了不得,似乎在各方面相当有底气。而且从发带姐姐对其信任的程度来看,唐医生也应该是有些手段的。 于是陈玄度马上朝唐医生递了个眼色过去。 谁曾想,这眼色甩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唐医生那边毫无反应不说,甚至还双眼失神得好像马上就快昏厥过去似的。 ‘啊?你到底有没有超能力啊,唐医生?’ 根据唐医生的反应来看,陈玄度觉得这家伙怎么还不如周围的那几个普通人呢? 负能量依旧在外围尝试操控,好在收效甚微。 先看那演员张浩然,他似乎能被每一只负能量给寄生,后背客来客往得好不热闹。一旦被寄生成功,张大演员的脸部表情就会如走马灯一般变化起来。 从痛苦到沉思,从沉思到释然。 等张浩然流露出参透世间苦痛悲乐的表情之后,附身的负能量就如同被超度的亡魂那般即刻消失。后面的负能量再次贴上。就是如此周而复始,却没有一只能完全寄生成功的。 再看西北汉子那边,他脸色如常地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当瞧见张浩然脸上出现走马灯似的表情,他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开始在上面按来按去的。 不知是按到了哪个按钮,西北汉子的透明盔甲骤然膨胀了一圈,他身后的负能量也像被什么无形的屏障给隔绝在了半米之外。 接下去,张浩然的盔甲也膨胀开来,效果是一样的,由此张浩然的脸色趋于平缓归于平静。 就算情况比较糟糕的胡老伯,身上膨胀的盔甲也正巧将一只刚刚贴牢的负能量给推了出去。 很快,陈玄度自身的那件盔甲也蓬成了球状,将他的全身都保护了进去。 ‘厉害啊,这盔甲还能变形的?!’ 顺着自身的这间盔甲往下望去,陈玄度辨别出盔甲上连着一根细细的透明管线,顺着透明管线看过去,似乎是连接西北汉子手中的遥控器背面的。 ‘这是什么神奇宝贝。’ 一瞬间,那些类似的物品再次出现陈玄度脑海中。 娄阿姨怀里的那块黑木板,发带姐姐给女主播做手术时用到的那根钉子,进来这里前穿的马甲,和西北汉子手中的遥控器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原理。 一件是现实中的用品,另一件是“黎难”制品,二者绑定在了一起的道具产生了新的功能。 一时间,陈玄度的脑内刮起很多小旋风,以往的很多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这些道具是谁制作的? 如果这几次的是发带姐姐做的,那陆修言顺走的黑木板又是什么人做的? 黑木板又有什么功能? 把两个空间内的用品绑定在一起,是为了能在x空间内正常使用器具? ‘不过,唐医生没穿今天的简易护甲,那么...’ 陈玄度的疑虑刚刚冒头,原先还处于昏睡状态的唐医生骤然站立了起来。 唐医生的双手在空中一阵乱划,接下去跳起来,一个健步就朝着右手边的张浩然猛扑了过去。 陈玄度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清晰地看到发狂的唐医生后脑勺上粘附着一只负能量。 傀儡般的唐医生撕扯起张浩然身上的那间马甲,张浩然却表情淡然,两眼无神。 ‘负能量想移花接木,不能让这东西得逞!’ 陈玄度脑海中再次记起先前秃顶老头被寄生的模样,耸肩打了个寒战。 几周前的那个委托里,最后是通过罗勇雷的一番“电疗按摩”,才将这种暗绿色的影子从老太太的妹夫身上消除掉的,甚至那秃顶老头多年瘫痪的腿脚都因为电流的刺激有了反应。 可是现在怎么办?唯一能打的唐医生都“缴械投降”了。 一时间,陈玄度不觉内心焦急。 而且牢牢挂在唐医生后脑的负能量此时发生了些许变化,细如杆径的身子上出现了三个孔洞,像是一张畸形的人脸。 看到这个状况,陈玄度不再多想,一个箭步从座位上起来,拉住唐医生的胳膊往后拽。 那张畸形人脸上的三个孔洞骤然扩张,唐医生满是倦意的脸庞抬了起来,眼睛失去了焦点,嘴里发出了人类不可能发出的啸叫声。 “撒撒撒撒撒!” 拉来拽去的,那张畸形的人脸随着唐医生的脑袋晃动不止,盯到这张“脸”看久了,陈玄度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某个熟悉的游戏形象。由此他发散思维出去, ‘诶,发带姐姐会给这东西起什么样的名字?难不成,是【孔洞骑士】?’ 被操纵的唐医生那边还在负隅顽抗,几次想要重新扑将回去,结果都被陈玄度打断了动作。 终于,唐医生的大脸转回来,将目标换到了陈玄度身上。 陈玄度这里也丝毫不恐惧,他一边后退几步,一边再次屏气凝神,打算先利用自己用意念制造出来的屏障抵挡唐医生的攻击,然后给对方一个背摔。 出乎意料的是,这时候在唐医生右手边坐着的西北汉子再次有了动作。 但见西北汉子将手中的遥控器收进了腰包里,又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更为夸张的物件。 陈玄度冷不丁看过去,甚至觉得西北汉子手里握的是一把手.枪。 西北汉子利索地将枪口对准了唐医生的后脑方向。 “啪”地一声枪响,唐医生应声倒地,不再动弹。 第129章 普通人的优势(二) 第130章 普通人的优势(二) 西北汉子一枪撂倒了被负能量控制的唐医生。 周围人的反应却出奇地平淡。张浩然和胡老伯之前就全都进入了某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多半是看不到刚才那一幕的。 陈玄度还处在震惊之中。 或者说他不太相信西北汉子的手段如此狠辣,居然打算从根源上灭掉宿主来阻止负能量的侵蚀。 于是,陈玄度再次端详了一下西北汉子手中擒着的武器,终于看清这是一把体育赛事中常用的发令枪。同样的,在发令枪的背面还连着一把奇怪的“黎难”制的武器。 西北汉子转过身,对同样保持清醒的陈玄度做出解释: “哦。这是小蓟妹妹为了今天的任务,特地找人打造的镇魂连弩。” 听到这个回答,陈玄度心中的疑问有了解答。 ‘发带姐姐特地为了任务找人打造的武器......’ 原来是这些道具有专人制造的,看样子还可以按需求定制。 西北汉子信心满满地托了托手里的家伙式,更有了点社会老大的架势。 陈玄度想说,唔,是挺帅的。不过,他还是歪过头瞥了一眼仰面躺在地上的唐医生。 “没事,这伤不了人。” 同样看了一眼唐医生,西北汉子开口问道: “小陈兄弟,你是不是也能看到些什么不一样的?” 陈玄度不假思索地频频点头,但是看到是西北汉子在问自己,他不禁有些期待问道: “你,也能看到?” 西北汉子摆了摆手,爽朗地回答: “怎么可能呢,哈哈。我就是和小蓟妹妹搭档久了,对那些事略有耳闻。” 眼看着周围的怪影子越围越多,还越靠越近,陈玄度的脸色微变地请教道: “那你手里的武器能对付其他的吗?” 西北汉子眉头微蹙道: “还有其他的?小陈兄弟,你说说敌人的大概在什么位置?” 听到这句话,陈玄度有些懵圈,呆愣了几秒才指着众人周围回答道: “现在我们旁边都是。” “周围都是?有那么多?” “嗯...” “明白了。” 西北汉子思索一秒,立刻想到了对策, “好,那就只能这么着。” 西北汉子忽然将发令枪高举过头顶,就像要主持一场跑步比赛那样。但听“啪”的一声脆响,笔直朝天的枪口并没有射出子弹或是冒出烟雾。 陈玄度抬起头,只见一团闪亮的东西从枪口中飞向上空,随后在半空迸发出一个礼花状的爆裂,紧接着无数细长的针芒洒落下来,覆盖了这里附近的范围。 随着这片“针雨”的落地,周围的那些负能量纷纷消失不见。 同时间,张浩然的眼神开始聚焦; 唐医生则睁开了眼睛,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身; 陷入情绪低谷的胡老伯同样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现在怎么样?” 西北汉子关切地询问结果,陈玄度认真地点头回应: “起作用了。” “起作用就好,起作用就好。 西北汉子脸上挂着憨厚朴实的笑容。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西北汉子这位普通人解除了这场危机,陈玄度不禁有些惭愧。见到陈玄度的眼光,西北汉子收起了武器,淡定地好像身经百战的老手。 “我没成年的时候就跟着我爹去给别人家守过尸。我爹说,我们看不到的就当它不存在。只要我们的身手在,一样可以压得过那些牛鬼蛇神。” 西北汉子的娓娓道来像是在安抚陈玄度,陈玄度收回心神,点头回应, “唔.......” “看不见的好处是,只要不乱想,就不会慌了阵脚。接下去,大家就别去管那些了,我们继续聊天吧。” 听到这话,其余人开始整理自己的座位,他们相互对视几眼,好像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抛诸脑后。 陈玄度摸了摸头顶的乱发,觉得或许这就是普通人的优势。 由此,陈玄度不禁联想到了好友陆修言的困扰。 在满是超能力者的三公会里,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陆修言很自卑。可是,如果换种角度想想,在这个世界上超能力者毕竟是少数群体,陆修言却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大群体之中。 所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未必是件糟糕的事实。 至少不用像陈玄度这样,根本就没人能交流,只能独自面对那些匪夷所思的状况。 于是,陈玄度也重新将椅子板正,调整了一下坐姿。 此时,坐在旁边的胡老伯吞咽一下口水,将自己的往事继续讲述下去: “后来吾想到了跳楼,可是如果在商场里跳,这座商场的风水就不好了; 如果在居民楼里跳,这幢楼就要贬值了; 最后,吾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往江里跳好一些。跳下去就被水冲到海里了,顺带便还能喂喂鱼。” 才经历过刚才的负能量风波,现在又听到这样的叙述,陈玄度的脸部表情发生了一丝丝的扭曲。 原先陈玄度还觉得胡富根是这群人里最擅长打圆场、最喜欢良好气氛的一位长者,没想到对方说起这种地狱级的笑话也是一把好手。 “那天,吾为了壮胆特地喝了点老酒。爬到了大桥的顶高头,那里的风邪气地大,吾别转面孔就看到旁边的柱子上头也立着一个小姑娘。” 胡老伯操着混合浓重本地口音的塑料普通话,终于将话题展开到了关键的地方, “吾就问伊,小姑娘,侬没事到这里来做啥啊? 小姑娘说,在没生意的时候,在这里总能等到生意。 吾又问,这里能有什么生意啊?小陈,你猜小姑娘怎么说?” “啊?” 陈玄度不明白老伯为何把问题抛向自己。好在胡老伯笑眯眯看了陈玄度一会儿,就忽然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 “小神仙当时就是这样指着吾讲,你啊。哈哈哈哈。 伊讲吾就是伊的生意,意不意外?” 不知为何,回忆起这段往事,胡老伯笑得很开心,仿佛间忘记了之前那些令他悲伤的事。 胡老伯没有向其他人那样直呼发带姐姐的名字,而是称其为小神仙,这说明了他对发带姐姐是相当尊重的。 “后来作为交换条件,我做了小神仙的专属司机。” 末了,胡老伯也没把那个交换条件具体说出来,估计那条件多半与害死他儿子的人是相关的。 陈玄度能理解,或许正是有了那份契约,才让胡老伯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复仇将成为这位老人余生可以期盼的名头。 不过,关礼荣夫妇接下去还将面临怎样的境地?根据发带姐姐的习惯,陈玄度认为,目前这样的小小惩戒似乎与两条生命的代价无法划上等号。 ‘最后,是打算一命换一命吗?’ 这样的结论令陈玄度心头一颤,他不敢就此联想下去了。 陈玄度回过神,只听那几人还在闲聊着什么。 “之前,吾做了几年的差头司机,不过老是被扣分。分扣光了不能开车了,后来,队长帮吾弄到一辆车,就做起了小神仙的专属司机,空闲的时候也会接接单,跑跑出租。” “嗯?不对啊?胡大爷你这还能接单赚外快?!” “爷叔,交通警卫没有找你麻烦吗?” “有啊,不过每次我说起家里的事情,到后来他们就说‘这次放过你,下不为例’之类的话。” “没有处罚吗?” “没有。现在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让他们象征性扣点钱去。” 听到这些,陈玄度觉得胡富根又在说笑话了。 唐医生忽然向胡富根伸出手来, “胡大爷,你的驾照拿来给我看看。” 唐医生的疑虑显而易见,西北汉子打掉了唐医生伸出的手,呵斥道: “看什么看,小蓟妹妹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玄度点点头,嗯,必定是发带姐姐不知是用了障眼法让胡老伯免去责罚的,这样才说得通。 第130章 契友之整容医生 第131章 契友之整容医生 刚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起身坐端正的唐医生仿佛重获新生。 他好像完全没被刚才的附身影响,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到那种盲目自大、惹人厌的模样, “轮到我了。” 唐医生也想照着张演员的姿态摆摆谱,可惜他扭来扭去,丝毫找不到适合他的架势。在陈玄度眼中,这位唐医生更像是一只在隔空挠痒的熊猫,刻意又滑稽。 “为了证明我的故事不短,今天我可以破例给大家讲讲我自己的生平事迹。” 唐医生一开口,再次引来了西北汉子的嫌弃: “弄啥尼?别擦粉进棺材了,赶紧些说。” “欸,你说的什么意思呐?” 对于西北汉子满是口音的催促,陈玄度是完全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对方有点像拐着弯在骂人的意思。 唐医生脸色骤变刚想发火,却听胡富根老伯接话道: “小唐医生,队长是要你快点说,他等不及要听了。” “我怎么觉得他说的不像是这意思呢?” 旁边的张浩然也用手肘碰了碰唐医生的胳膊,点头道: “我们都很想听,小唐你以前可从来没说过你以前是干嘛的呢?我们好奇得很。” 对此,胡老伯点头附和表示赞同。 “你们不用给他打掩护,我......” 唐医生哼哼唧唧,还想反驳些什么,忽然眼神发直,死盯住了前方。 就在下一秒,陈玄度也感觉身下的地面微微震颤了几下。 “地震了?” 陈玄度能感觉到震源离他们有些距离。 唐医生还在冲着某个方向发呆,仿佛中邪了一般。见到对方的反应,陈玄度迅速转身。 顺着唐医生的目光方向,就见远处有一片暗绿色的物体如同带着水草的潮水那般跨过了那些化工厂的框架管道,没过了那条闪烁着宝石光泽的河流,朝他们几人这里席卷而来。 在如同海啸高度的潮水下方,很快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这女孩自带着一片大黑色的影子,此时,这片黑色影子左右闪现,阻挡在潮水般的物体的前路上。 ‘发带姐姐!’ 因为间隔较远的距离,陈玄度看不清发带姐姐在做什么,只能猜测它在与潮水般的怪物战斗。 快接近.平地凸起物的时候,发带姐姐一个纵身跃入那个地下管道的出入口中。 紧接着,暗绿色的潮水也跟着鱼贯向那凸起物,潮水丝滑地灌入,巨大海啸般的“帷幕”凭空消失无踪。 地面随之颤动了几下,转眼归于平静。更远处,“黎难”再次重生,复刻出一片钢铁管道场景。 ‘今天的负能量体量可真不小啊,而且还能大能小,活动自如的。 看来今天必定有一场苦战了。’ 缓了半天,陈玄度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却发现在座的其他几位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张浩然与胡富根还在那里催促唐医生介绍生平。 ‘刚才的变故他们也感觉不到吗?’ 陈玄度回想起之前西北汉子的话,感觉那是有些现实影射的。 在现实世界里,不需要多余的想像力,那些什么都看不到的人,或者是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往往比敏感且有想象力的人都活得自在。 不过,陈玄度并不知晓唐医生具体能看到听到些什么,是不是和自己眼中看到的一样。此刻,就见对方勉强恢复些脸色,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好好好,我说我说。” 唐医生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缓缓开口道: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学别人搞金融,因为来钱快嘛。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我过得都是每天借钱混日子的日子,唉,谁让我这方面的运气就是差呢。” 话里话外唐医生自称落魄的年轻人,还说那时的他又懒又没有能力。 一圈听下来,陈玄度唯一赞同的是唐医生的自知之明。唐医生早年间的投资理财手段不但毫无章法,而且直觉还糟糕,‘k线图都搞不明白难怪赚不到钱。’ “有一天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终于到头了,我被高利贷骗了借了一大笔钱。这钱滚钱利滚利的,渐渐就还不上了。” 听到这里,虽说唐医生感慨万千的表情挺像真的,陈玄度却还是对那番话半信半疑。 “有一天,大黑,喏,就是这个人。” 唐医生将手指几乎戳到了西北汉子脸上,很快又被对方给拍了回去, “他找上我,问我想不想重新开始?我当然想啊,可那是一笔天文数字,当时我怀疑他是想把我身上的零件拆下来卖掉......” “我跟着他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地下室的入口,他让我自己走进去。那里面怪吓人的,七拐八弯,还能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唐医生似乎在讲述自己第一次进入x空间的经历,陈玄度第一听到别人类似的经历不觉心潮澎湃。 “好几次,我都想回头跑出去,我忍住害怕走进去,然后我就见到了小蓟姐......” 可惜唐医生描述得很含糊,也没继续再说下去,而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停下了话头。 “至于我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抱歉啊,各位!这是商业机密,多少次我都不会说的。” 唐医生的关子卖得很成功,周围人眼光里都是在问‘后来呢?’。 “后来,小蓟姐说我通过了考验,会帮我还清之前所有的债,不过必须签订一个协议,保证在这里做整容医生,一直到退休为止,生意呢是由小蓟姐介绍的。” 听完这些,陈玄度觉得唐医生阐述的事实前后矛盾,既然唐医生能做整容医生,那为什么之前说自己又懒又笨呢? 除非...... 看着唐医生鼻子快要翘到天上,陈玄度的脑海里却不知为何出现“无证行医”四个大字。 “至于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这都是商业机密,不便透露啊~” 唐医生的表情自豪无比,斜眼扫了周围人一圈,继续说道: “最近,我也是越来越觉得我这个人的优点大概是手巧。嘿嘿,老实说,在这之前我还连载过一段时间的漫画,那是相当地受欢迎。要不是嫌赚得太少画得又太累,啧啧......” 望着对方凡尔赛的样子,陈玄度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以“你的样子很欠揍”为理由而实施的暴力行为。他此刻内心也萌发了类似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很快转化为一个疑问: “你的意思是你对这里很了解吗?能具体说说吗?” “这算机密吗?应该也是。尤其小蓟姐不在,我更加不好随便说了。” 唐医生打起了官腔,满脸写着“小蓟姐只告诉了我一个人”的表情,继而欠欠地强调, “再说了,我告诉你们那些,你们也听不懂,哎!” 听到唐医生还在那里炫耀,西北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唔,是。一开始我对小蓟妹妹的说辞也半信半疑的。直到她的方子治好了我哥的疯病,我才明白这世上有些东西,即便你看不到,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哎!等一下,这是我们可以讨论的事吗?以前我们可都是点到为止的啊!” 唐医生对西北汉子的插话十分警觉,忽然出声阻止。西北汉子白了对方一眼,回怼道: “小蓟妹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以讨论,什么不可以讨论,只不过,之前我们没谈到点子上。” “可,小蓟姐对我说很多事都是机密。” “你是小学生吗?” 西北汉子的这句话将唐医生噎得一愣一愣地, “都多大的人了,我们既然可以聚在一起做任务,那我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什么不能说的。” 此时,不光是陈玄度,张浩然和胡富根的眼中都闪现出一丝光亮。 看来一直以来大家都很好奇相关的问题,只是碍于不熟悉,或者是别的原因才没探究真相。 (抱歉,近期隔天更新。) 第131章 讨论机密 第132章 讨论机密 自从发现自己拥有特殊的能力,撇去发带姐姐谜语人般的回答以及“陆超联盟”成员的一知半解,陈玄度第一次找到了可以聊一聊这些非正常事件的机会。 陈玄度压抑内心激动,即刻上前向西北汉子认真请教: “队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哦,我的(nge)名字不足挂齿,我生来脸黑,从小到大,周围人都管我叫大黑。” “那我也叫你大黑哥吧?” “行。” 大黑哥、陈玄度、张浩然和胡富根四人朝着中间又围近了一些,相互用眼神征询着,就等着合适的机会开口,一吐为快。 看到这几人真的打算聊一聊所谓的机密,唐医生接连打了两个大喷嚏,才急匆匆也把头凑上前劝道: “你们真的要说这个吗?至少等小蓟姐回来再说嘛。” 大黑哥没有理会唐医生的劝阻,率先开口: “小陈兄弟,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和小蓟妹妹认识那么久,我是知道一些,但是不多。” 陈玄度点点头,其余二人的耳朵也支棱了起来。 “我只听说这个地方可能叫做巫骺之地。” 大黑哥认真讲述: “我不知道这个名称的来头是什么,反正那两个字大概的意思,我的理解么就当成是巫婆的膝盖骨就行了。” ‘巫骺?’ 陈玄度听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一时间不知与否,他挠了挠头顶,又问道: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行啊。” “我总觉得这里和外面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大黑哥你知道详细的忌讳是什么吗?” “恩恩,是不一样。我呢只能说些大概。” “啊啊啊欠!” 二人的谈话再次被唐医生的打喷嚏打断了,这次唐医生十分没有礼貌,直接在这群人头顶上喷洒着飞沫,惹得众人都朝他皱起了眉头。 唐医生非但不反省自己的行为,还在那里嬉皮笑脸地耍无赖, “诶,怎么?现在不是轮到我说吗?你们都不想听我的故事了吗?” 唐医生捏了捏鼻子,笑着问大家。可非但是大黑哥不搭理他,连张浩然和胡富根都一个摆手、一个以食指抵唇让唐医生别来打岔。 只听大黑哥继续说道: “最早,就我和小蓟妹妹两个人的时候,小蓟妹妹是不让我进这里面来的,她说在这个空间徘徊久了是很危险的,所以我们去买了那种几公里长的登山绳......” “她说的危险大概指什么?” “小蓟妹妹有提过。她说会灵魂出窍,而且......” “灵魂出窍”这个形容词是地球人都明白的,看来发带姐姐为了让大黑哥能听懂,没用任何晦涩的解释。听到这里,张浩然的脸色稍有发白,估计是联想到了什么。 “而且如果你的魂被‘鬼车’吃了,那就只剩一副空壳子了。” “鬼车”?!听到这个新名词,陈玄度有些激动,赶紧乘胜追击: “‘鬼车’是什么?” “据说是这里特有的一种怪物,动起来的声音和古时候的一种武器‘刀车’发出的声音很像。不过,我没见过,具体是怎样的,也形容不清楚。” “唔......” 从刚才的对话里,陈玄度隐隐有种感觉,相比较小蓟姐随性的起名方式,这些名词更像是古书上会提及的名词,所以说,这些信息是从多半贰髦那里听来的。 尽管贰髦在发带姐姐的租屋里呈现出黑色黄鼠狼的形态,可随着这段日子的接触,陈玄度却越来越觉得贰髦更像是一只活了许多年的老妖怪。 “啊嚏啊嚏啊嚏啊嚏啊嚏!” 唐医生又开始打喷嚏了,而且频率越发频繁。 陈玄度皱起眉头。 他心说,就算你想干扰这个话题,也别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好不好。 “每次都是小蓟妹妹进来,我就在外面找一棵树或者一根电线杆,把绳子绑在那上面,我的手也一直这样,这样紧紧拽着.......” 大黑哥边解说边演示着,显得十分认真, “后来,有一次,小蓟妹妹从沐溪市东面的七云山附近找到一套护元......” “哎,别别别,这回是真的不能说了!” 此刻,唐医生为了打断这场对话,索性将手遮到了大黑哥的嘴巴前面。大黑哥嫌弃地出手推挡,反问道: “有啥不能说的?” “再在这么说下去,会扯出很多事,然后会越说越多.......” 唐医生挤眉弄眼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这样的说辞, “你看,就会影响今天的任务,哎!对!我们还在做任务呢,不是嘛?不如下次,别的事我们约了去咖啡馆细说,怎么样?” 陈玄度觉得唐医生的借口很敷衍,明显是想岔开话题,而且大黑哥前面说的事情刚贴上机密的边,就被打断了,让他有些不爽。 此时,胡老伯难得插嘴道: “这个不能说,那个也不能说,那小唐医生,你继续说你的故事好了。哦,记得说完整点。” 张浩然也转过脸也一起帮腔: “是啊,小唐你每次说到后来都说是机密,这就没意思了吧。就算编个故事,你也好歹说点新的出来听听嘛?” 大黑哥似笑非笑地看向唐医生,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看,不是我针对你,既然你不让我说,那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含泪也得填上。 先前信誓旦旦以自己的私事为卖点,现在又说得不清不楚的,这会儿唐医生没了搪塞的理由,他一跺脚,咬牙切齿道: “好,就说一点给你们听听。” 思索片刻,唐医生用精简的语言概括起来, “其实,我之所以能干上这整容医生的工作,那是因为我们家祖上传下来一本奇怪的本子,那上面有明确的法子能让我......” 唐医生停顿一下,找到了合适的措辞继续说下去: “......胜任这样的工作。当时我很惊讶,也不知道小蓟姐从哪里打听到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才找得我。” 唐医生的这段叙述就相当有意思了,陈玄度甚至觉得里面内容比大黑哥几分钟前说的更为劲爆,直觉让陈玄度脱口而出: “你的意思是,看了那本本子,就能胜任那种整容医生的工作?” “当然不是!” 唐医生立刻否认了这点。他今天脸上没带着那种面具,所以陈玄度从对方的表情中体会到了惶恐、愤怒、心虚,甚至还有一丝惆怅。 “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没听到我说‘天赋’吗?没天赋,就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字!.....哦,不对。我的意思是没天赋就根本不能理解上面文字的含义。那是需要‘天赋’的,知不知道!” 唐医生喊完这些话,自知有点感情用事了,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似乎“天赋”是唐医生的软肋,就像“普通人”对陆修言而言是一把无形的软刀子一样。 陈玄度明白,想必唐医生嘴里的“天赋”未必是能看懂那本祖传本子的天赋,而是另一种唐医生所缺少的特质。 而且,从刚才唐医生的嘴瓢以后反复强调的“看不懂的字”,陈玄度又觉察到这本本子的特殊之处, ‘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网络查不到的文字吗?那上面写得是外文?古文?总不至于是火星文吧?’ 想不到自己这番不经大脑的发言引发了那么大的动静,唐医生一改先前的骄横跋扈,眼神呆滞地就好像丢了魂那般。 陈玄度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他不知道如何化解眼前的尴尬,毕竟他以往很少与人起冲突,一直是能避则避来着。 气氛到了这个份上,张浩然与胡富根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先后岔开话题打圆场: “小唐,看不出你们家原来还有祖传的手艺,真让人羡慕。是不是,爷叔?” “对啊对啊,想不到小唐医生是杏林世家,那以后我身上的老毛病可以找你来看看吗?” 听到这话,唐医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手澄清: “不是,胡大爷,我行的医不是平常的那种。平常的那种,我可不会啊!” “哦,可惜了,可惜了。” “是啊,这本子里面的内容可以说和现实生活毫无关系的,所以画漫画那会儿,我就用它来垫桌脚了。” “那后来这本本子呢?” “本子啊,后来就找不见了,嘿嘿。” “啊?” 听到这话,大黑哥开口询问: “你这么糟蹋你祖上留给你的东西,后来东西找回来了没?” 陈玄度原以为这二位会因为这事再次吵起来,没想到这个问题似乎让唐医生瞬间恢复了神采。 唐医生得意地指指自己的脑袋,舔着脸咧开大嘴笑道: “哈哈,我全都记在这里面了。” 唐医生继续自夸, “不是吹的,我的记性可不是一般的好!” 唐医生似乎再次找到了可以夸耀的资本,索性站起身,比划着说: “还有还有,我就说你们几个没看过小蓟姐的真面目吧?哈哈。” 唐医生的眼光扫过陈玄度、张浩然和胡富根的脸上,表情显得无比骄傲: “你以为她原来的这副样子能吓到谁,所以我帮她画了一副凶狠的模样,方便她做事的时候能壮壮声势。” 第132章 契友之社会大哥 第133章 契友之社会大哥 近期,陈玄度参与“陆超联盟”的活动有过好几次,而发带姐姐组织的集体活动,他还是头一次参加。 不管是张演员还是唐医生,哪怕是身旁的这位司机胡老伯,陈玄度与这几人都有过几面之缘。唯一面生的便是作为队长的大黑哥,陈玄度是第一次见。 “嗯,好,终于轮到我了。” 此时,大黑哥刚要开口讲述与发带姐姐初次相识的过往,就听唐医生一连打出好几个响亮的喷嚏。 从几个人刚见面到现在,陈玄度已经察觉到这位唐医生与大黑哥之间似乎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唐医生偏偏在专挑大黑哥准备开口的时候打喷嚏,就像是故意挑衅一般。 不过,陈玄度也察觉每次周围发生了些状况的时候,这唐医生的古怪反应就层出不穷的,这种情况在“陆超联盟”的某人身上也出现过。 那就是王二丫。 唐医生的“症状”和王二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对比之下,王二丫更为严重些。 有一次,陈玄度甚至见到这小姑娘呕吐在了鲍德利的手臂上。不过,从鲍德利倪玢等人的态度来看,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最强六感。’ 难道说,唐医生的能力也是这种? 如果实战中作为侦查先锋的“最强六感”一到前线就变成这副模样,那反倒成了拖后腿的一员。总之,这种能力被称为“鸡肋”也不为过。 “要说和小蓟妹妹的关系,估计没人比我更早认识她了吧。” 大黑哥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像唐医生那样夸张,语气中也没带着什么强烈的情绪,就像在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对面的唐医生此刻已经停下了无谓的阻挠,转而默不作声。他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发白,额头两侧还在噌噌地冒着冷汗,仿佛是得了瘟病。 于此同时,几人脚下的地面再次传来震动,周围的景致也在陈玄度的眼中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成片的三层小楼的材质越发凸显出那种晶莹剔透感,天空的云层堪堪黯淡杂糅。随着那道晨曦的隐没,更远处的化工厂框架管道以及那条河流逐渐模糊朦胧。 周围“黎难”复刻的场景就像盛阳之下的冰块那般溶解塌陷,迅速和地面融为一体。 唐医生背后的三号小楼也随之消失。 陈玄度能感觉“巫骺之地”的出入口还在那里,就是肉眼无法观测到。 他左右环顾,发现唯独原先空地上的那个凸起物是完好的。 在座的几位“普通人”是看不到任何异状的,他们能看到的只有唐医生的反常行为。唐医生这家伙抓耳挠腮了半天,好像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拿着。” 大黑哥从腰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估计快了,你再忍一忍。” 此刻的唐医生鼻涕纵横,他抽出几张纸巾并没有用来擦,而是卷了四个纸卷,分别塞进了鼻孔与耳孔之中。随后唐医生闭上眼睛,抬了抬手,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继续。” 唐医生说完这句就紧紧闭上了嘴巴。大黑哥这边继续淡然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小时候我住在秦岭旁的一个小镇上,那里附近现在是有名的三公庙自然保护区,有熊猫的那种。” “三公庙自然保护区”陈玄度听得耳熟,这是他过去在网上搜索三公会的时候无意间查询到的相关信息。 大黑哥继续讲述, “我们家祖上原先是猎户,可自从保护区成立了之后,就没了生计,只能转行干些别的营生。” 张浩然插话提问: “队长,我一直以为改做旅游区不是挺好的嘛,赚钱比较容易。” “是呀,照理没错。” 大黑哥苦笑着叹了口气, “只可惜我们那片没有开发成旅游区,只成立了保护区。在保护区里打猎变成了违法行为,其他的猎户大都搬走了,我们家还是决定留在原地,就那么勉强维持着。 我的哥哥是个傻子,我爸过世之后,我不得不辗转多个地方打工贴补家用,一开始是在周边的大乡镇,后来又去了龙炎南北的各大城市。” 大黑哥在那里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陈玄度的眼光却渐渐越过对面几人的头顶看向了远处。 此刻,不光是原先周围的厂区景色都消失不见了,在他们几人的周围,幕布般平整的灰雾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气旋。那气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进进出出的。 陈玄度眯起眼睛,还是看不真切。很快,这个气旋收缩消失。当陈玄度的耳边传来噼噼啪啪的抽打声,他又发现新的气旋出现了在右手边。 周围其他人都没收到气旋的影响,大黑哥还在继续讲述: “20岁那年,我第一次来到雨澜市。 我的文化程度不高,找不到好的工作。当时还没有网购这种东西,没有快递员外卖员这种只要吃苦就能赚一把的工作,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流落街头了。 我想着我不合适大城市的生活,打算弄一笔钱先回家去,然后再做打算。” 张浩然好奇地询问: “你当时没有留下来?” “是啊,所以说是我第一次来雨澜市嘛。” 胡老伯也跟着插话道: “后来是几时决定留下来的?” “大概在2000年前后吧。” 气旋消失又出现了几次后,周围的灰雾再次恢复到平整幕布的状态。陈玄度回过神听到了面前几人的对话,不觉有些奇怪。 ‘他们之前不是听过很多遍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多疑问?’ 随即陈玄度明白了过来,大黑哥之前说那段过往应该说得很含糊,或许跟今天陈玄度第一次讲述得一样简短。 “那你后来怎么办?是哪能回去的?” 胡老伯关切地询问大黑哥,大黑哥点头回应道: “唔,我只能把身边山里的特产拿到花鸟市场去卖掉,换点路费。” “这是个办法。” “之后,我就在花鸟市场入口旁边摆了个摊。接下去就遇到了小蓟妹妹。” 大黑哥说到了关键的地方,陈玄度很想听下去,奈何对面唐医生的状态很是分散他的注意力。闭目养神的唐医生先是鼓起了腮帮子,接着又瘪了瘪嘴巴,最终浑身颤抖牙关紧咬,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他这是要吐了吗?’ 陈玄度这会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唐医生身上,周围几个人也察觉到了唐医生的异状都把目光都投射了过去。 见此状况,大黑哥注视了陈玄度的厚重刘海片刻,忽然转移话题笑道: “那时候的小蓟姐和小陈你有些相像。” “什么,和我?” 被大黑哥这么一说,陈玄度回过了神,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指什么。 “那时候的小蓟妹妹后面扎着一个辫子,前面也留着厚厚一层刘海,遮着她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大黑哥回忆这段时,脸上满含笑意。他的话再次将周围几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大学生。她很有意思,一见到趴在我肩头的‘小围巾’,就马上跑过来,站在我的摊位上不动了。” 胡老伯好奇地问: “咦,‘小围巾’是什么?” “是一只黑色的小黄鼠狼,它不怕人总喜欢往人堆里扎。我们那里都知道它,给它起了一个小围巾的名字。那次去雨澜市,它不知怎么就钻在我的行李袋里跟我一起到了。” 听到了这段描述,陈玄度隐约猜到小围巾与贰髦之间的联系,于是开口问道: “后来小蓟姐买下了‘小围巾’?” “你怎么知道?” 大黑哥惊讶地看了一眼陈玄度,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也不是。一开始,小蓟妹妹并没有买下来,因为她没有那么多钱,” 随着大黑哥的讲述,陈玄度脑海中不知不觉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在雨澜市的某个老式花鸟市场里,留着厚重刘海的小蓟姐双手叉腰站在大黑哥面前。 ‘不不不,那时候的小蓟姐应该和如今的霸道模样不同,应该更正常一点。’ 陈玄度甩甩脑袋,接着想象到留着厚重刘海的小蓟姐蹲在摆摊的大黑哥面前,认真地提醒: ‘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该拿出来卖的。’ 大黑哥问:‘你想买也行,不过,它什么笼子都关不住的。’ ‘我没钱......’ ‘唔,呵呵,我也没打算卖它啊!’ ‘你卖了它是打算干嘛的?’ ‘不是说了,我没打算卖它。唔,算了......其实我在凑车票钱,我想回家。’ ‘哦,明白了。我虽然没钱,可我能给你介绍打工的地方。’ ‘啊!打工的地方?太好了!’ ‘不过,你答应我,在赚足车票钱之后,把它给我。’ ‘成。不过,这家伙自己会开门开锁,没法放家里。’ ‘你是同意了?’ ‘唔,成交!’ “再之后,小蓟妹妹几乎天天都来我这儿。再后来,我们一起去打工,直到赚足了路费。临回去的那天,我就把‘小围巾’交给了她。” 大黑哥的讲述到了这里就停下了。 同时,陈玄度耳边没了怪声,眼中的“黎难”复刻的居民区景色完全恢复了。至此,唐医生也终于睁开了眼睛,擦了擦额头鬓角下巴上的汗。 看到唐医生从耳孔鼻孔里将纸卷依次拿下,大黑哥扫视众人一圈,安抚道: “嗯,就快结束了。” “照理说,是该差不多了。” 唐医生抢过话头。 这家伙一恢复精神,就开始整幺蛾子,他边擦汗边斜眼看着陈玄度说道: “今天怎么那么慢,别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你们派个代表去找找。” 嘴上这么说,唐医生的眼睛始终盯在陈玄度那里,陈玄度心里有些火大,‘呵呵,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别胡闹!” 幸好大黑哥是站在陈玄度这一边的,他阻止完唐医生,似乎也有些顾虑, “估摸是还有一会儿。唔......” 张浩然和胡富根察觉到当下的气氛,纷纷东张西望、坐立不安起来。 “欸,今天说得太不够劲了!要不这么着吧,让我来说个别的。” 大黑哥再次开口,这番话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第133章 陷阱(一) 第134章 陷阱(一) 眼见发带姐姐迟迟不出现,围成一圈等待的几人不觉有些烦躁不安。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大黑哥提出要说些过去从未说起的,关于自己与小蓟妹妹的后续故事。 “什么!” 唐医生听到这话率先跳了起来, “大黑,你居然私藏干货!快说,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大黑哥摆摆手,一字一句地提醒: “不过我把丑话说到前面,我接下去说的事,你们听过就算,别往心里去。老实说,其中的联系我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唔,他这是要说什么?’ 毕竟,大黑哥自诩是第一个与发带姐姐认识的人,陈玄度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因为他见到对面大黑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只听大黑哥严肃警告, “否则的话,我怕你们晚上都睡不踏实。” “唔嗯。” “好好,你说。” 见周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大黑哥这才深吸了口气,继续讲述: “其实之后没多久,我再次见到小蓟妹妹的时候,那是在我的家里。” “什么!在你家里?!” 唐医生再次跳起来,他似乎对“家里”这个措辞相当在意, “为什么到你家里?怎么去的?难道,你.......” 且不提唐医生在那里炸了窝,大黑哥的这番话让陈玄度也浮想联翩。 不过,在张浩然与胡富根开始用雨澜市本地方言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陈玄度却注意到别的动静。同时间,大黑哥也察觉到了陈玄度的目光,回过头。 发带姐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黑哥的背后。 “好了,别说了。” 发带姐姐的语气意外地强硬,大黑哥闭上嘴,脸上闪过一丝胆怯之色, “哦,来啦。那就.....收拾收拾,走吧。” 故事才说到关键的地方,别人或许觉得意犹未尽,陈玄度却觉得发带姐姐是故意打断,有意而为之的。 ‘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情?’ 陈玄度望向对面,‘人是怎么过来的,连敏感的唐医生都没察觉。’再看着唐医生的表情,陈玄度也不能保证唐医生是没察觉到,还是故意不说。 反正,陈玄度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到发带姐姐显现了身形。 只见发带姐姐略显苍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疲倦,声音嘶哑地吩咐: “你们可以出去了。” “耶!收工收工!” 唐医生好像小学生听到了放假的消息那般,欢欣雀跃地站起身,他不再纠结刚才大黑哥话里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自顾自走了。 大黑哥默默收拾着小板凳,见状,胡老伯与唐医生也跑过去帮忙: “大家一起收拾,快一些。” 陈玄度起身,折叠起自己身下的这把递过去,却听发带姐姐叫住他: “你别走,跟我来。” ‘又有我什么事?不是说收工了吗?’ 陈玄度倒是宁愿去帮大黑哥那一头的,眼见发带姐姐转身离开,他不情愿地大步跟上。 发带姐姐慢慢踱着步,跨过此处的边缘朝着那片平地的中心走去,二人一直走到云层间射下的那道晨曦附近。 “就到这儿吧。” 发带姐姐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陈玄度也在距离对方两米左右的距离放慢速度。 此时,原先平地上似乎是地下管道的那个出入口现在瞧得更加清晰了,从层层错开叠加的砖石来看,那应该是一口农村里常见的井。 “救人还顺利吗?” 陈玄度很好奇这次任务的结果如何。 他们救的人是谁?叫他们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尽管陈玄度也不明白他们这群人围成个圈坐在那里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发带姐姐的计划一贯是相对缜密的。 “没有,贰髦还在拖延时间。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发带姐姐背着手,抬头望着那束晨曦,不再说话。陈玄度的眼光不自觉也跟着看过去。 那道“黎难”复刻的晨曦,仿佛是由全息的光片组合而成的,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黎难”连光辉中的细小灰尘都复刻了出来。 ‘什么叫拖延时间?还要等一会儿?’ 陈玄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过了一会儿,他不耐烦地踱起了步子。 来回走了几圈,陈玄度停下脚步,面露惊喜之色。 ‘这是要我参与boss战的节奏吗?嗯?发带姐姐是发现最近我在锻炼身体,所以想给我一次实战的机会吗?’ 不过联想到刚才贰髦带着那片巨大的暗绿色鱼贯钻入井内的情形,陈玄度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能和那种体量的怪物较量的资格。 ‘不不不,之前的如意婆婆和花花公母的体量都很庞大,我们最后不是也成功了吗?’ 由此,陈玄度左右踱步的幅度更加轻快起来,他在脑海中预想了很多种可能,以及用自己的能力制敌获胜的战斗方法。 只听发带姐姐略显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 “趁此机会,我还想和你说点事。” “什么?” 沉浸在如何对付假想敌中的陈玄度回过头,只见发带姐姐依旧背对着自己。 “我曾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在我变成发带女之后,我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还说故事呢......’ 陈玄度依旧对大黑哥之后要说却没说完的故事有些耿耿于怀。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他没法对此刻接下去的交谈抱有期待,没觉得能从发带姐姐那里听到更多的信息。 发带姐姐抬手不知做了什么小动作,语气意外地谦和, “惭愧的是,我只记得你外婆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具体细节我都不记得了。” “啊?” “其他的记忆都在贰髦那里。你想知道的话,需要亲自去问他。” 一时间陈玄度有些混乱了。 以这样的口吻,似乎这些话是出自小蓟姐之口,可是现在对方出于什么契机对他说这些?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贰髦愿不愿意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像陈玄度所预料的一样,发带姐姐就是个谜语人,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这话说得,还不如别说的好。 发带姐姐自顾自继续说着,那口气如梦呓般喃喃自语: “过去我听你外婆说,她能看到的东西与三公会的那帮人并不相同,她的话语中总带着孤独的气息。” “所以,之前你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陈玄度不自觉朝着发带姐姐离近了一些,眼前的这位发带姐姐似乎自带忧郁的气质,无意间陈玄度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 “恩,陈玄度,你觉得孤独吗?” ‘孤独?’ 长久以来,恐惧占据了陈玄度的生活,直到一个月前,他才恢复到了和常人差不多的心态。要说孤独么,陈玄度并不害怕,却也未曾享受过。 “转眼,你都已经长大了,” 发带姐姐转过身朝陈玄度招了招手,那感觉就像邻居家相熟的姐姐招呼你去拿一个糖果那么自然。陈玄度不知不觉就走过去,与对方靠得非常近。 发带姐姐伸出双手环在了陈玄度的腰间,陈玄度感觉那双小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着,感觉痒痒的,还有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面前的发带姐姐微微抬起了脸,那脸上没了吓人的巨大的眼球与黑雾环绕,而是多了些温润如玉,尤其是那双圆圆的眸子就似闪着光的乌色弹珠。 陈玄度心下一动,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唔.......” “怎么?” 发带姐姐的嘴唇翕动,眉目流转,看起来模样非但不吓人,反而极为动人可爱。陈玄度脱口问道: “贰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发带姐姐微不可见地怔了半秒,面带笑容朝他勾勾手指: “嗯,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陈玄度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就像怀揣着一只四脚乱蹬的小动物,他缓慢地拱起腰背俯下身子,发带姐姐的手也离开了他的腰间,转而伸向他的脖颈。 陈玄度只感觉一张温润的小嘴在他耳边吐出一股热气。发带姐姐似乎说了什么,他却因为耳廓奇痒无比听不太真切。 “快离开她!” 忽然有人出现陈玄度身后五米不到的地方朝他大喊着, “她是个冒牌货。” 第134章 陷阱(二) 第135章 陷阱(二) “快离开她!她是个冒牌货。” 在眼角余光中,陈玄度见到张浩然与胡老伯二人正同时拼命挥手大叫。他极速发动身周的屏蔽层挡开面前的“发带姐姐”,一个弹跳疾步后退几米。 这不是陈玄度的临时反应,他早在发带姐姐将手伸向自己脖颈的同时便蓄势待发。 之前陈玄度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因为从刚才遣散大家开始,这个“发带姐姐”的脸干净得不正常,在对方身后也看不到半点贰髦的影子。 刚刚站稳,张浩然与胡老伯也来到了陈玄度身侧,一左一右分别挽住了他两侧的胳膊。只听张浩然解释道: “先前小唐发疯的时候,我们的座位被弄乱了。所以我们两个顺着原来的方向跑出去没找到出口,只能原路返回。” “是呀,小神仙已经出去了,所以这个肯定是冒牌货。我们快离开这里。” 胡老伯也跟着解释,这二人的声音在陈玄度耳边嗡嗡地作响,听得陈玄度的脑袋有点发涨。 “等一下!” 不远处的“发带姐姐”站姿踉跄几下,半跪住站稳,忽的脸骤然阴黑看不清五官。它继而呵斥道: “想带他上哪儿去?!” “看她的样子要是现原形了,我们快走。” 张胡二人开始拉拽陈玄度,急匆匆想要离开这里。 当下,陈玄度感觉周围充斥着奇怪的振动频率,不管是张浩然胡老伯,还是那个“发带姐姐”的声音听起来都相当不真实。 陈玄度的脚跨了两小步,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等等。” 他越发迷糊了,直觉告诉他还是有些地方是不对劲的,可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 就在陈玄度迟疑之际,只听缓缓起身的“发带姐姐”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道: “此地有一怪,名为百目。百目之名取之于形,它还有其他的名字,一为鬼车.......” “发带姐姐”嘴里念念叨叨,声音时而是年轻女孩的,时而是一个中年男性的, “百目擒获猎物于根,汲取魂灵之能量为其所用。” ‘呵,又在说谜语呢?’ 听到这段解释,陈玄度下意识在心底吐槽道。 吐槽完这句话,他的思路豁然清晰。 难怪他会觉得不对劲,那是因为自从张浩然与胡富根二人出现之后,不对劲的地方就更多了。 首先是,胡老伯那浓重的郊区口音怎么忽然不见了。他说得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显得相当违和; 再者,张浩然并不是异能者,他本该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说出“现原形”这样的话是相当不正常的; 还有,说什么位子被打乱所以找不到出口之类的借口,咋听之下有些道理,仔细一想却完全是逻辑不通的言辞。 反观几分钟前,发带姐姐的脸和影子的状况是不太对劲,可这会儿功夫就正常不过了。 说句不好听的,发带姐姐的脸越是古怪,说出的话越是不像人话,就越正常,这便是陈玄度和对方相处了这几个月来得出的经验。 想到这里,陈玄度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片刻后,一层白色的雾气覆盖满了他的身周,他再次为自己开启了那层屏蔽。 目前陈玄度制造的屏蔽层持续不了多久,也就是十来秒的功夫,不过还是能起点作用的。屏蔽层开启后,果然他的耳边似有晶体开裂的声响传来。 陈玄度再度睁开眼睛望向挽住自己的手臂,发现那手臂上面泛出一层光泽,再看向“张浩然”的脸,那般通透的宛如一尊琉璃所制的人儿。 接触到那股白雾的透明表皮皲裂脱离后,仅存的人形上睁开了许多只眼睛,这些眼睛的上眼睑覆盖着细长的“睫毛”,眼白大眼仁小。 陈玄度望向另一边,见到那位“胡富根”的状况也是如此。 身旁这二位身上的这些小小的眼仁绕着眼眶翻转了几圈,很快将眼光从陈玄度身上转移到了对面的“发带姐姐”那里。 很快,脚下的地面再次传来一阵颤动,这次的“震级”相当大,简直达到了地动山摇的幅度。 “嘭!” 更多带着眼睛的巨大触手几乎是从那口井里喷涌而出的,看不清这些东西是如何排布的,总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是晃动的残影。 那些眼睛也纷纷朝着“发带姐姐”与陈玄度这里注视过来,很快,有几根根须的顶端转变的方向,同时间笔直射向发带姐姐。 不过这些攻击在“发带姐姐”头顶上方的半米处被什么东西给挡到了旁边。 陈玄度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那是贰髦的尾巴。贰髦的尾巴化作了利刃,如同死神手中的镰刀,不断切割阻挡着井中冒出的根须状的触手。 下一秒,“发带姐姐”混沌的脸庞附近发出一声妖媚的笑声。 “呜赫赫赫” 笑声过后,附近的那些通透的触手应声断成两截。 黑暗深处,“百目”的主体发出咆哮,陈玄度两侧的二位也随之一阵抽搐,无数“眼球”瞬间剥离掉落,与那身子塌陷在了一起,显出了一男一女的身影。 看不清具体的相貌,陈玄度只觉得那男的身材精瘦,而那女的则比较丰满。 恍惚间,这一男一女的身影再度融化塌陷,陈玄度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挽住自己胳膊的哪里是什么人,却是两条带着根须的触手。 就此,陈玄度终于明白了,发带姐姐设了一个陷阱将那怪物“百目”诱骗了出来。 问题是,看起来喊了一群人助阵,到头来终极的诱饵还是他这位倒霉蛋。 ‘这东西还会使离间计!他是怎么模仿张浩然和胡老伯的声音的,我勒个去。’ 陈玄度越想越觉得恐怖。 换做谁见到眼前的这一幕都会脊背发寒,更何况,贴着手臂的触手表面带着一丝温凉的质感,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更令陈玄度毛骨悚然。 ‘这要怎么打?我来了也只有帮倒忙的份。’ 陈玄度心里叫苦不叠,抬起脸望向对面的“发带姐姐”,眼中净是求助之色。 此刻,“发带姐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部对讲机,沉声下达命令: “拉,收到请回答。” 很快,对讲机中传出断续的回答: “明白,已收到。” 同时间,陈玄度感觉自己的腰部被一股力量朝着出口的方向拽动起来。 这股力量非常大,他低头看去,只见腰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更粗的绳索。甚至这条绳索的底部还衬着一块厚皮制的腰封,用来护住陈玄度的身体。 他这才明白,发带姐姐之前在他腰间摸来摸去的是在干嘛。 ‘唉,你要栓绳就栓绳,非得偷偷背着我干,就不能和我直说吗?!’ 转念,陈玄度不得不怀疑发带姐姐在他耳边说的就是接下去的计划,可惜他当时被心里的杂念影响了,完全听不清楚。 陈玄度的身子才向门口移动了半米,这样的拉扯便很快被来自他左右两边的力量给制止了,抓住他的触手瞬间卷得更紧,将陈玄度往井口的方向拖。 前后双方开始了拔河般拉锯战,偏偏夹在中间的红标却是陈玄度这个大活人。 “唔,要断了!” 在两股巨大力量的博弈中,陈玄度本以为自己会被瞬间拉断,体验一把失传已久的“车裂之刑”。结果一轮拉拽结束后,他却毫发无伤地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可能?’ 陈玄度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也并不是毫发无伤的。 目前为止,他的腰是没断;而两只手臂却因为触手的拉拽,各自被拖出了一些白色的残影。 现在,白色残影如有生命的丝线般缓慢地穿插进触手内部,与那些触手纠缠在一起。 “这是什么东西?” 陈玄度瞧向顺着手臂延续而出的白色残影,只觉得这如烟似线的材质是如此的眼熟。下一秒,他险些惊叫出声, ‘这不是生命之弦吗!’ 容不得陈玄度多想,第二轮拉锯战再次开始了。 腰部后方一发力,陈玄度的身子顿时翻转起来,好似一只陀螺。 一时间转得他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旋转停止了,陈玄度感觉自己的手臂渐渐失去知觉,那白色残影被逐步从他手臂中拖出,虽然像是手臂的延展部分,却完全不受控制。 不光如此,白色残影不具备立体形态,更接近两根质地柔软的细带子,很快白色残影被拖出两米的长度之后便到了极限。 可能是空间外部来自面包车上的拖拽十分给力,“百目”的触手没能拽动陈玄度,反倒是被陈玄度这边拖着走。 陈玄度顺着自己手前的白色残影慢慢抬起头,就见到他这双残臂似乎从那口小小的井里拖拽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东西初看很像在雨澜大学丹桂分校11号学生宿舍内的巫骺之地里见过的那台外星机器。 不同的是,面前的这台“机器”下方不存在那种黑球般的中心控制器。 关键这东西还是活着会动的! 第135章 百目篇完结 第136章 “百目”篇完结 “天哪,这就是‘百目’吗?” 一时间,陈玄度被那怪物的体量给惊得差点表情管理失灵了。 原先与陈玄度残臂相连的那些缀满眼球的只是“百目”的根须,那些根须从细小的井口里冒出来就好比是一只硕大的史前章鱼从一只小瓶子里钻出来的效果。 现在更厉害,跟在那些根须的后方溢出的是一片如潮水般的东西,那东西乌泱泱遮蔽了陈玄度的视野所及之处,好似另一块无边的幕布挡在了灰雾之前。 随着“百目”的出现,四周开始回响起齿轮环扣的声音。这“哒哒哒哒”的声音不带有金属的尖锐摩擦声,明显更接近木制物件相互敲击发出的声响。 ‘鬼车!’ 陈玄度的脑海里瞬间回想起几分钟前大黑哥与发带姐姐都提到过的那种独属于“巫骺之地”的怪物。 ‘不过到底是百目还是鬼车呐?’ 没时间去纠结怪物的名称,陈玄度条件反射地四处查看,比往常更为期待听到贰髦唇齿间发出的那种铿锵之声。 “贰髦呢?贰髦这家伙应该可以和怪物拼一拼的。” 可奇怪的是,此刻陈玄度非但是没听见或是看见贰髦,而且他还发现发带姐姐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挪动过地方。 眼看着“百目”那些比古树树干还要粗的触手再次挥动着,张牙舞爪地朝自己这里甩过来,陈玄度不得不先要考虑自己的安危。 他算准距离,在敌人快碰到自己的前几秒发动了屏蔽层。 只听几声闷响,屏蔽层暂时挡住了“百目”的攻击。可是触手继续在前仆后继地甩向他这里,而且发带姐姐还隔在中间呢。 没了贰髦的保护,小蓟姐的肉身能扛得住这样恐怖的攻击吗? 陈玄度焦急地出声提醒: ‘快躲开啊!’ 下一秒,几声劈斩声响起,眼前女孩的身体仿佛裂开一般,从脸颊开始顺着脖颈直到胸腹以下出现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这道伤口深可见骨,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爆开的衣衫间,皮肉骨骼内脏均被齐齐分成两半。 陈玄度瞪大了眼睛,但见这骇人的伤口中并没有血液喷射而出,只有一层醒目的红色在缓慢地渗透出来,沾染在黑色的运动服前襟上。 发带女残缺的身体晃了一下,看起来随时会从中断裂成两截。 陈玄度想冲上去帮忙,可是他的身体随着白色残影的拉扯,成了一个“大”字形。腰部的后拉力量也在对峙着,让他完全不能移动分毫。 来不及考虑,触手再次精准地甩向陈玄度,陈玄度只觉得自己疲于奔命般发出几次屏蔽层,勉强阻挡住了攻击,才没让自己受伤。 眼看着触手的下一轮攻击蓄势待发,陈玄度胸口翻腾起一种莫名的悲愤感,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到底算哪门子的超能力者?!’ 从小到大那些妥善的谨小慎微的人生选择,似乎都成了阻碍他成长的绊脚石,陈玄度觉得如果自己能抛开心结放手一搏的话,那他的能力或许早就上了几个台阶。 能力的提升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可能性,至少现在不会被束手就擒什么事都干不了。甚至,陈玄度很想高声喊出, 百目,你有种就都冲着我来! 可惜陈玄度已经习惯了观望,他最多只能这么想想,没办法做出如此帅气的承诺。 就在陈玄度的内心游移不定之时,又一个劈斩打在了他的面前。 陈玄度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只见劈斩过后,原本发带女站着的位置空剩下一个深坑。在深坑里,残存着一片黑色的布头,那好像是运动衣兜帽的一部分。 同时间,周围的“哒哒”声变为了一声声有规律的“卡哒哒哒”。 这样的转变,让原本是木制物件相互敲击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卡钝的笑声。 一种嘲笑的声音。 残酷的现实来得如此之快,陈玄度心中的那股强烈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下去了。 他双目圆睁,胸口似有惊涛骇浪在翻腾: “啊!” 陈玄度体内有某种积聚的能量从手臂上的裂口处倾泻而出,白色残影光滑的表面起伏段段波纹,这波纹传递出去后,瞬间让两条触手像过了电那般颤抖起来。 触手的颤动还再继续,这种频率朝着“百目”的本体不断传递扩散。 很快,陈玄度明显感觉双臂上的触手打算抽离出去,想竭力远离白色残影的纠缠。 此时,对面地上的那块残存的黑色小布头动了一下,接着慢慢变大,就像刚才只是被“黎难”的碎渣给掩埋在了下面,现在则是抖去了上面的灰尘。 一只带着血污的手将黑布掀开,从中露出了发带女残缺的半边脸,以及那脸上的一抹笑容,她对陈玄度说: “再试试控制一下手臂。” 说话间,女孩从黑布下面爬了出来。 那两半摇摇欲裂的身体之间产生了一条条红色的体液,它们滑动相连,伤口的血肉借着体液逐步粘合,这些粘液还将断开的身体拉拽到了一起,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在愈合着。 “太好了。姐姐,你没死啊!” 陈玄度的眼框里差点飚出水柱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 发带女再次站稳身形,吐字清晰地对陈玄度解释: “贰髦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你尝试失败,我们就马上放弃。” “什么?” 陈玄度这才恍然,藏匿于大铭化工三号楼之中的“百目”先生确实是不得了的东西,连贰髦都很难分身顾忌小蓟姐这头,只有专注应对的份儿。 说完这话,女孩的身后潮水般涌来更多的触手。不过那些触手并没有机会再次劈斩下来,一片黑影左右漂浮阻挡着“百目”的攻击。 是贰髦。 这次陈玄度没有听到铿锵之声,反倒是有些奇怪的嘤嘤声传入耳际,仿佛是那只“黑毛小鼬”在哭泣一般。 “唔,我明白了。” 原来他体内延伸出的白色残影能克制“百目”。 虽说不知道其中原因,陈玄度还是能清晰地感觉胸口间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地输出,“百目”的那两条根须触手颤抖得更为剧烈,这反应也让他有了些信心。 ‘接下去,我该怎么做?是增加一层屏蔽,用屏蔽层叠加攻击效果?’ ‘这样的攻击能干废百目吗?’ ‘欸?发带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废物,快抓牢它们!” 忽然,有个声音出现在陈玄度脑海中。 这个声音相当熟悉,好像是最初他恢复能力时曾经听到的。 陈玄度不觉心头一怔,低声质问, “是谁?谁在说话?!” 仿佛间,他再次听到体内有个区别于他的“他”发出一声冷哼: “切,废物!” 那声音转瞬即逝,就像是陈玄度产生的错觉,于此同时,陈玄度察觉指尖连接白色残影的部分似乎产生了些触感。 抓紧机会,陈玄度乘胜追击反手一把死死卷住那两根扭动的触手,让它们无处可逃。 “做得好!” 发带女已然恢复九成,先前骇人的伤口只留下一些肉红色的浅痕,女孩微笑着再次举起手中的对讲机, “用最大力度拉,完毕。” 对讲机中答复了一声,腰间传来的力气更甚,就这么陈玄度反过来将试图逃离的触手紧紧抓在手中。 腰部的绳索越拽越快,陈玄度只觉得自己离那“百目”的主体越来越远。 贰髦还在与触手搏斗着,远远能见到欧阳小蓟的脸上始终挂着宽慰的笑容。 接下去的路上,陈玄度都在全力高度集中精神,控制着自己不松手。 不多时,陈玄度灵感触动,他感觉自己来到巫骺之地与现实之间的过渡地带,抓在他手里的触手扭动得也更为频繁用力。 最终触手在边界边缘抽搐了几下,快速断裂,与“百目”本体分离开来。 被陈玄度带出了巫骺之地的这两段触手在进入现实世界之后瞬间失去了活力,变为了两段形状扭曲逐渐僵化的透明管子。 同时间,陈玄度的眼前出现了那道直通上下的螺旋楼梯。 跨过楼梯与水泥地的交界线,陈玄度几个后退,就来到了大铭化工三号宿舍楼的二楼过道里。他腰间的拖拽力量此时明显减弱,让他得以转身正常走动起来。 可一走动起来,陈玄度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再次失去了控制,无力地垂向地面,手臂连接的白色残影如烟带那般飘忽起来,任凭他再怎么集中精神或者屏气凝神,都没法感知到。 那两条从“百目”身上卸下来的触手,也不似是这个世界的物体,如同装饰品那样挂在白色残影的后方。既毫无重量,也不会与周围的任何物体产生物理碰撞,还能穿建筑而过。 陈玄度失去了双臂的加持,也失去了以往的平衡,走得歪歪扭扭的。他被地上的碎石连着绊了两次,就斜斜倒向地面。 “小心!” 陈玄度侧过头,发现是胡富根老伯与大黑哥扶住了自己。 “侬么事体伐?” 胡富根似乎有些着急,他嘴里口音更重了。胡富根的浓重郊区口音让陈玄度心头骤然放松,‘嗯,这个胡老伯是真的。’ 大黑哥也跟着扶住陈玄度半边身体,关心道: “你这胳膊......?” 显然普通人是看不到那些额外的东西的,只会以为是陈玄度的手臂出了什么问题。 “哎!” 唐医生忽然从后方跳过来幸灾乐祸地笑道, “怎么?你手断了?” 陈玄度刚想摇头否认,却见旁边扶着他的大黑哥白了唐医生一眼, “别咒人家!” “哎,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此时,发带女脸色灰暗地出现在后面,唐医生马上丢下陈玄度跳过去查看: “怎么脸色这么差?哎!你的衣服怎么破啦?” 说罢唐医生快速脱下自己的短衫外套,系在了发带女脖颈上挡住破损的前襟胸口,接着转过脸,拿眼瞪向周围的几个男人: “你们都把眼睛管管好,不许乱瞄哈!” “没事,我很快就能恢复,你们帮我照顾着点他。” 发带女出声吩咐,声音却比往日要虚弱许多,见状唐医生再次发号施令道: “听到没有,你们去照顾他,我来照顾小蓟姐。” 发带女没有理会唐医生的话,而是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布置任务: “爷叔,你就按老规矩来。大黑哥,你把他架到车子那里,再帮他把东西都拿下来,快点!其他人都听大黑哥的指挥。” 在发带女有序地催促下,陈玄度被大黑哥等人搀扶小心下行,才走到户外金属梯旁边,本该只存于巫骺之地的那片的灰雾如油井喷发般冲出了那道旋转楼梯的位置。 等在场几人绕行退到了小面包车的后方时,只见到三号楼的整个三楼部分依次坍塌了下来。 “百目”的巢穴入口就这么被水泥和碎石埋在了下方。 . (如果你长着一百只眼睛,就能看到一百种风景。百目先生卷完结,天书“太虚”卷敬请期待。) 第136章 魂散人非(一) 第137章 魂散人非(一) 轰隆隆,一声巨响,大铭化工十号厂区内的这座唯一的小楼发生了爆炸,小楼内部的那部旋转楼梯里喷发出一股灰雾般的青焰,随之而来形成了向上的气旋。 这片灰雾形成的漩涡力量极其巨大,连砖石水泥砌成的地面与墙壁都经受不住它的冲击,纷纷鼓胀开裂、扭曲变形。 瞬间,三层楼有半边的房屋砖墙随之整个坍塌下来,盖在那片漩涡之上。 众人眼中只能瞧见一股冲天的灰尘扬起。当漫天灰尘散落下来,笼罩住小楼的外围,只留下一层淡淡的轮廓剪影。 “事情搞大了,快跑吧!” 光着膀子、穿着件印有二次元美少女图案背心的唐医生率先出现在二楼边缘的那架金属梯上,他捂着口鼻咳了好几声,很快护着发带女下到底层。 来到地面,唐医生煞有其事地嘱咐了胡富根几句,就急匆匆跑向了那台重型的压路机。 接着,陈玄度也被人搀扶着下来,他的胳膊晃动得就像是金属棒连接的风铃部件。 面包车边的几个花衬衫男子和那位方脸女子此时正有条不紊地将小面包恢复原样,翻倒的座位全部归位。之前绑在几人腰间的绳子和身上的马甲都被大黑哥快速收了起来。 等坐上面包车的时候,陈玄度的周围只剩下大黑哥和他的三个手下,其余人都被指派了别的事宜。 “开车!” 大黑哥给司机下了指令,随后转回身询问陈玄度的情况, “你怎么样?” “我没事的。” 大黑哥等人的表情是真诚的,目光是关切的,这搞得陈玄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陈玄度觉着自己的状态应该能很快恢复,至少没其他人以为地那么糟糕。 欠了欠身体,陈玄度岔开话题问道: “大黑哥,我们接下去去哪儿?” “小蓟妹妹的屋子。” “哦......” 面包车开动起来。透过窗口,陈玄度见到杂草丛里的那台压路机也冒起股股黑烟,朝着另一个方向以一种不可能的冲刺速度疾驶而去。 看起来,唐医生对发带女的关心也是真诚而关切的,远远超出了契约双方的普通关系。 联想起之前自己“灵魂出窍”的那次唐医生对他说的话,陈玄度甚至怀疑唐医生对于发带姐姐的情感是男女之间通常会发生那种所谓的“恋情”。 ‘唐医生爱上了一只怪物?这有可能发生吗?’ 此刻车窗外的那轮明月显得有些刺眼,陈玄度脑袋昏昏陷入沉思。 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当白色小面包急停在了“爱馨”小区的那幢熟悉的居民楼下面,大黑哥一面让手下架着陈玄度,一面熟门熟路地摸钥匙出来打开了居民楼下方的防盗铁门。 很快,陈玄度被一群汉子簇拥着进到了发带女的租屋内。 一进屋,原先僵直不动的两条触手般的根须又开始扭动起来,将屋里整齐摆放的其余“黎难”制品打得东倒西歪。 随着缠绕在手臂上的两条触手的扭动,陈玄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左右上下晃动,仿佛跳起了一段怪异的原始舞蹈。 扶着陈玄度的两个汉子被这幕惊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大黑哥的经验比较丰富,立刻跑上前用力将陈玄度往屋内推,边推还边提醒其他人: “小蓟妹子说关门后,容壶会启动,我们不能久留。” 听到这话,站在身旁的一个汉子立刻手忙脚乱跑到房门边,用身体抵在门与门框之间。 “谁拿卷绳子过来!” 说话间,另一个汉子急匆匆冲出去,带了卷麻绳回来。很快,陈玄度被大黑哥几人用粗绳绑在了靠窗的太妃椅上。 “干嘛?诶,不至于吧。” 晕头转向的陈玄度这会儿稍稍清醒过来。 此刻,就算他被粗绳绕了一圈又一圈,依旧抵不过手臂上两条触手的力量,那张太妃椅也随之小幅度挪动起来,一点点朝着窗台边越靠越近。 “你们可以出去了!” 身后,发带女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话,大黑哥带着一干人等利索地退出了这间租屋。 发带女从厕所盥洗室内走出来,转身将租屋的房门带上,并且反锁了起来。 很快,发带女的身影分为了贰髦与欧阳小蓟两个个体。 欧阳小蓟的外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倒是贰髦虚影部分的身体先是巨化,再是实体化,成为了一只筋肉版的人形黄鼠狼。 陈玄度来不及诧异,就见这只黄鼠狼上前一步卡住了那两条还在不停扭动着的触手,随后赶到的欧阳小蓟举出一只遥控器。 眨了眨眼睛,陈玄度瞧见这只遥控器背面连着一只“黎难”制成的物件。 那物件看起来很像是医院里常见的针筒,却有成人大腿粗细,一头是针管,一头连着一个气囊。而且这针管的前端不是尖锐的针头,而是长着一张樱桃小嘴般的口器。 从昨天半夜开始,陈玄度就听到或是见识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此时看到这古怪的针筒他也没了吐槽的力气。 欧阳小蓟按动遥控的按钮,针筒前端的口器蠕动着靠近陈玄度带回来的其中一只触手。 很快,口器亲吻触手,针筒从中析出一团物质。 被吸空的触手扭动幅度逐步停摆,在缓慢地僵硬过程中,表面开始寸寸皲裂破碎。 贰髦将针筒后方鼓包的气囊开口展开,从中释放出一团影子,影子漂浮向屋子的天花板,并且渐渐成型。 那是一个精瘦的男人,男子的脚部虚化成了一条白色的长线,活像一只人形的氢气气球。 ‘这?’ 陈玄度一时看傻了。 在他发愣的档口,欧阳小蓟再一次完成了一次操作。这次释放出来的是一位身形健美的女性。 陈玄度忍不住提问: “这是什么?” “魂灵。” 面对面抓着触手的黑毛小鼬嘴里忽然发出了一个壮年男性的声音。 贰髦冷不丁开口说话让陈玄度更为吃惊,他不自觉后仰,因为这张非人又有些似人的黑色毛脸近在咫尺,让人瘆得慌。 只见贰髦凸出的嘴鼻上下开合了几下,其间便有言语随着气息传递过来, “你外婆管它叫做月老的‘白线’。” 贰髦松开了手,检查了一下陈玄度双臂的状态,随后将破碎空洞的触手抽出甩到了屋子的一角。转身离开前,贰髦又盯着陈玄度的脸看了好半天。 陈玄度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别过脸去,此时他的双臂无力地垂地,更像是废了一般。 欧阳小蓟上前关切地提醒: “你试试能不能动?” “好像不能。” 陈玄度无奈摇摇头,当下他对这样的结果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很难思考问题。贰髦却冷冰冰对陈玄度抛下一句话: “你继续试,这种事我没法帮你。” “诶哟。” 此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呻吟声,发带女的二位分身先后转头去看, “嗯,唔。” 陈玄度含糊应答,跟着抬起头。 只见贴着天花板的那位精瘦男子,轮廓越发清晰起来。 男子的脖根处挂着一片连接着领圈的长条布片,勉强遮挡住了身体的前面以及裆部,其余的地方只穿着一条浅蓝色的内裤而已。 精瘦男子蹙了蹙眉头睁开双眼,一见到自己现在的状况,显然有些恐慌, “啊啊啊!!!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啦?!” 男子嘴里发出的惨叫声堪比马啸驴啼,如果陈玄度的双手没问题的话,肯定就用来堵耳朵了。 听到这声音,欧阳小蓟也皱起了眉头。她还没说话,精瘦男人旁边却有人狠声发出警告: “吵死了!给我闭嘴!” 被这么一吼,男子即刻收了声音,蜷缩起了身子。 男子相邻的另一位也渐渐成型,那女子穿戴得倒是非常完整。她绑着低矮的马尾,身上是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服。 这女子环视了一圈屋子,又欠身瞥了一眼下方的一干人等,冷漠地质问: “谁让你们帮我的?!” “不救你,后果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贰髦随意地强调了一下,那女子低头瞧见贰髦这种违反常理的存在却丝毫不惊讶,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我不需要别人施舍?” 随后女子的目光变得空洞, “切,现在这世道,我宁愿......” “看起来,谷姑娘你不太着急,那我们先解决他的事情。吴迪。” 欧阳小蓟将目光转向“谷姑娘”旁边的精瘦男子。那男子还是缩成一团,对别人的呼唤毫无反应。 见状,贰髦冷笑着补充: “呵呵,你还是喜欢别人叫你深渊之眼?”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听到这个绰号,名为“吴迪”的精瘦男子终于恢复了点理智,不过他的语调还是时常冒出些歇斯底里的破音, “你们究竟是谁,想把我怎么样?” “很简单,就是等价交换啊。” 欧阳小蓟扭动了一下脖子,又费劲地抬起脑袋,认真解释道: “吴迪,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和我们签订一个契约。我们帮你复原身体,你帮我们做事,具体做什么,我们说了算。” “嗯,” 精瘦男子的虚影似乎抿了抿嘴唇,试探性询问: “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超度你。” “额?” “超度挺好的。” 旁边的“谷姑娘”忽然插话,“吴迪”不解地发问: “什么意思?” “谷姑娘”两眼继续放空,不知看向何方,声音幽然仿佛在吟唱一段戏曲的腔调: “我听说超度的意思就是,送你去往极乐之地,从此自由放飞自我,不再为凡尘俗事而烦恼。” “也不完全是。” 欧阳小蓟抬起脸打断补充, “他的身体,我们还是要回收的。” 不知什么时候,贰髦的面前出现了两具人体。见到其中一具,“谷姑娘”失神的眼睛忽然恢复些焦点, “什么,你有‘容壶灋轮’?” 躺在屋子过道地板上的这一男一女长得同悬浮在房间顶部的两位魂灵别无二般。“谷姑娘”直勾勾盯着地面上的那个自己看,表情有些惊讶。 对“谷姑娘”嘴里蹦出的新名词,欧阳小蓟没有肯定也没否认,而是默然上前给贰髦帮忙。 “难道说,这里就是?” “谷姑娘”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四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陈玄度的脑袋跟着一起转动,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这里和他以往找租屋时见过的一室一厅老破小没什么区别。 “听说,我们会里总共才有两个,关家对外说也只有一个,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谷姑娘”的音调逐步拔高,越发不予置信,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再仔细打量了一番欧阳小蓟的装扮,当见到女孩头顶上标志性的发带结扣,“谷姑娘”终于有所顿悟, “怎么,你是发带女?!” (开始新卷-天书“太虚”。运气好,隔天更;写不动就一周更两篇。) 第137章 魂散人非(二) 第138章 魂散人非(二) 从欧阳小蓟的装扮,“谷姑娘”似乎认出了身下的这群人之中有一个是发带女。 “哼!” 转而“谷姑娘”斩钉截铁地表态, “原来你救我,是为了找一个二五仔混进我们会里?!告诉你,我可不会做叛徒的!” 此时,贰髦在欧阳小蓟的帮助下将那具女子的身体平放在了床上,听到这话不由嗤笑道: “呵呵,你想多了,二五仔这种东西又不值钱。我只看中好不好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欧阳小蓟和贰髦的眼光同时瞥向陈玄度这里。陈玄度心头一怔,暗骂‘你们说好用又不值钱的二五仔,看我干嘛?’ 不过,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以证实三公会与发带女确实是敌对关系。只听“谷姑娘”照搬了贰髦的反应回了句: “切,那你会好心救我?” 听到这样的驳斥,不知发带姐姐会作何感想,反正陈玄度默默在心底流下两行心酸的泪水。 这位“谷姑娘”实在是冰雪聪明,看事情看得相当透彻,一下就说到了重点。如果自己当时有这种眼光,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我们相中的是他,救你不过是顺带。” 贰髦怼人丝毫不含糊,马上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不过陈玄度很难相信发带姐姐会“顺带”救人的。只听贰髦转头看向头顶的另一位, “好了,吴迪,你考虑地怎么样啦?” 那个被叫做“吴迪”的魂灵,性格意外地扭捏,哼哼唧唧半天却不肯正面给出答复。 “我可以等,你还有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客厅过道里,贰髦与欧阳小蓟又一阵忙活,已经将男人的身体摆到了一张办公桌前。 这张办公桌不大,上面放着个24寸的显示屏,桌上堆着凌乱的各式硬盘,线路排布得杂乱无章。 那男人被摆成一个不羁的坐姿。 在破布的遮掩下,这样的坐姿显得意外地妖娆。 陈玄度有些看不过眼,心说,好歹给他披件衣服,给人点尊严嘛? 他这里还在担心别人的尊严问题,却没发现自己手臂上的口子裂得越来越大,如同盛夏里不小心开了盖的冰柜,白色的残影从中鱼贯而出。 “谷姑娘”拿眼瞧着陈玄度,微皱眉头提醒道: “我劝你们还是把心思放到他身上的好。” 听到这句提醒,发带女的二位分身也发现了陈玄度身上的问题,纷纷过来瞧他。 “你怎么样了?” 欧阳小蓟的眼中依旧满是真诚的关心,让陈玄度很是感动; 可贰髦的态度就很难判断了。 现在这黑毛小鼬的块头与常人大小无异,还跟个人类一样站立在面前,看起来十分惊悚。只听贰髦冷冰冰地催促陈玄度: “你不快点搞定的话,这两个就只能全部超度了。” “啊?” 不管是从以往的认知,还是从刚才几个人的对话里,陈玄度总觉得“超度”这个词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说是来救人的,现在“超度”不就是放弃的意思吗? 好歹忙了大半天,自己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放弃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吗? 陈玄度最不喜欢投资没有回报,纵然现在他半躺在椅子里就像个残废,可还是努力将身子向前探了探,认真地表示: “我再试试。”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 欧阳小蓟投来欣慰的目光,给陈玄度拿一条毯子盖上,说了句: “那你今天在这儿过夜吧。” 眼看着欧阳小蓟和贰髦再次走进盥洗室关上厕所的门,陈玄度也琢磨不透发带姐姐的路数。 ‘额,为什么不从大门走?’ 陈玄度再次扫了一眼分别躺在床上和坐在电脑台前的一女一男,随后调整一下姿势,稍稍抬头看向头顶上的那二位。 魂灵“吴迪”此时第二次提出那个问题: “你是谁?” “切,普通人果然是......”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魂灵“谷姑娘”一面嗤之以鼻,一面却给出解答: “你我在这里待了好半天了。” “我觉得我们之前好像有过深切的交流?” 在发带女的租屋里坐了一会儿功夫,陈玄度又出现上次的那种感觉。 那种灵魂出窍、质壁分离的感觉让他很是恍惚,耳边那二人的交谈声更是让他昏昏欲睡。 为了打起精神,陈玄度开始整理思路。 ‘这就是发带姐姐费了大功夫救出来的人?’ 原先陈玄度还没意识到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这次的救人成本之高非同小可。 且不提弄来那台压路机有没有花钱,付出了什么代价;就说这次参与的人数远远超过了“陆超联盟”的常规配置。 好在那些人里大部分是普通人,看不到那只“百目”的体量,否则也不可能好好待在原地做诱饵了。 陈玄度猜想起初他们围坐在一起只是为了吸引那种数量众多的负能量的注意力,而“百目”的真正诱饵多半是陈玄度自己。 谁让他如此招“怪物”喜欢呢。 最离谱的是,任务是完成了,那楼也塌了一半,这楼房的修缮费用该找谁去索赔? 陈玄度胡思乱想中,就听头顶上的两只“魂灵”还没停下交流, “我没骗你,你不觉得吗?” “臭小子,这时候还想着搭讪,信不信我抽你!” “真的,我感觉我们之前好像有过深切的交流,可我记不清了.......” “废话真多!” 这絮絮叨叨的对话令陈玄度困意上涌,陈玄度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失去了知觉。 . “吴迪”听到“谷楚楚”的呵斥,立刻认怂。他看向太妃椅上已然闭上眼睛的陈玄度,懵懂地陈述着事实: “他睡着了。他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切。” “谷楚楚”冷漠地瞥了一眼,没去理会对方的废话。只听“吴迪”再次发问, “我们这是在哪儿?” “谷楚楚”转了转脑袋,懒散地给出答案: “可能是在灋轮里,也可能是在其中的部件,一个容壶里。” “吴迪”继而发问: “容壶是什么?” “是大长老时代的机器。” “大长老时代是什么?” “我们三公会的创始人还在的时候,有人能造出这样的东西,指的就是那个时代。” “唔......” “吴迪”沉吟片刻,忽然连珠炮似地开口问道: “三公会是什么?你说的大长老就是那个创始人?这样的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那个时代能造,难道现在就造不出来了?还有......” “诶,你快给我住嘴!” “谷楚楚”终于忍耐不住,再度厉声呵斥。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问题那么多!” “哦,对不起,我不说了。” 嘴里答应不说,“吴迪”的表情却是异常八卦。 转眼“吴迪”又瞧向脚下,接着抬头朝“谷楚楚”拼命使眼色。看着对方不断示意,“谷楚楚”甩了个白眼,也看向地面。 此时,陈玄度的手腕那里划开了一条七寸来长的口子,冷气般的白色残影已经在地面盘踞出一片螺旋式的剪影。 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盘白色烟雾制成的蚊香。 不多时,螺旋状的条状物开始层层融合,边缘变得模糊,从一大团形状怪异的物体,渐渐显现出人体的形状。 “欸,它变了!变人了!” “吴迪”忍不住大惊小怪地喊叫出声,“谷楚楚”依旧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随即反驳道: “哪里是人,我看就是一坨屎。” 第138章 魂散人非(三) 第139章 魂散人非(三) 在陈玄度昏睡过去之后,他的身体里脱离出一团白色的人影。 那人影的模样初看是一个一米三不到的火柴人,从灵巧的动作来看,更像是一个小孩的形象。 白色的“小孩”在陈玄度身周绕了一圈,见陈玄度的双眼紧闭毫无动静,便转身将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间租屋内。 漂浮于天花板上的魂灵“吴迪”望着这一幕,如同在观看大戏那般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出会心地笑声: “嘿嘿,嗬嗬。” 这白色“小孩”的身子很特别,好像完全不会同现实中的物体发生实际的碰撞。 它往前走,双脚直接穿过了茶几与沙发,如走空地。过了沙发靠背,居然穿墙而入。不过很快它又退了回来,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去路。 最后,白色“小孩”沿着墙走了半圈,停在了租屋的大门前头。 这道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铸成的,“小孩”抬手过去,两只小手交替伸出,能穿透门把手部分,却不能奈门如何。 尝试失败之后,“小孩”左顾右盼,瞧见了地上凌乱的“黎难”制品,它捡起一根树枝状前端带勾的杆子,再次尝试打算以此开锁。 可惜“黎难”同样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尝试以失败告终。 末了,“小孩”只能从门廊过道退回来,继续在卧室里绕圈子。 “嘿嘿,嗬嗬。” 另一个魂灵“谷楚楚”原本对身下发生的事情是完全不在意的,可听到旁边那位猥琐的笑声也忍不住低头张望。 “小孩”此刻已然走到床边,穿透床板立在那具年轻女子肉身的旁边。 它伸出那双白色的小手沿着女子的肉身摸了起来。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不知是在肉身贴着床单的哪个部位摸到了什么,“小孩”一个下蹲就消失在了床板之下。 “你说,它这是在干嘛呢?” “吴迪”转脸问“谷楚楚”,却得到一个白眼。 嘭地一声,刚才还好端端躺在小床上的年轻女子猛然坐了起来。 女子坐在那里,眼神懵懂地看着衣柜穿衣镜里的自己,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摸完脸蛋,接着好奇地把身上凸出的几圈肥肉都掐了掐,这才转动手脚关节从床上下来。 “它钻进你的身体里啦!” “吴迪”看问“谷楚楚”,又一次得到对方甩出的一个白眼。 “谷楚楚”的魂灵正如陈玄度所想的,看事物看得很透彻。 一切皆为身外之物。 眼下,连她的这副肉身给了别人也是无关紧要的。 年轻女子摇摇晃晃迈着不自然地步伐走到穿衣镜前,似乎对新换的这副躯壳感到很新奇。 甩了甩披在前额的一缕发丝,很快,女子的手伸到内裤后方拽了拽,接着又抻了抻后背的内衣带子,脸上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过了片刻,女子转身又走回到床边。 从刚才来回的这几小步距离里,捋发、拽内裤、抻带子的动作被重复了好几遍。 就这么,女子一屁股坐回床边,翻身趴到了床上恢复到一动不动的状态。 “它好像不喜欢你的身体欸。” “吴迪”没再去管旁边的“谷楚楚”,而是八卦地歪着脑袋,专注盯着看。 下一秒,那道白色的身影从女子下装的空隙处探出了脑袋。它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以不羁姿态跨坐在电脑桌前的精瘦男子方向。 “额!这可不行啊。” 眼看着“小孩”一个纵身斜插进男子的椅子下方,“吴迪”忙不迭阻止着。可惜,这样的阻止完全起不了作用。 很快,穿着清凉的精瘦男子骤然起身。 “那是我的身体啊。” 魂灵“吴迪”似乎在抗议,口气却没什么起伏,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照例,精瘦男子活动活动全身的关节,便朝着租屋的大门走去。 这次,只听“咔哒咔哒”两声,反锁的门被轻易拧开。精瘦男子推开租屋的猪肝红色大门,毫不犹豫地跨了出去。 “它走了。” 魂灵“吴迪”开始直播起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实况讲解员。 “现在它离开一分钟了......哦,它离开两分钟了......它离开三分钟了......” “吴迪”的唠叨持续到了第六分钟,就见那位精瘦男子快速地冲回屋子关上门。在呆愣几秒之后,精瘦男子后背靠在门上拼命相抵。 “嗯?” “吴迪”显然不明白当下的状况,他想发声提问,却见身旁的“谷楚楚”以食指抵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于是他闭上嘴巴选择默不作声。 “嘭!” 租屋的猪肝红大门被一股蛮力给顶开了,精瘦男子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精瘦男子正准备翻身起来,门外伸进一柄剑用力抵在了它的脖颈上。 那剑的形制像是一柄修仙电视剧里常见的桃木剑,却通体透明,而且剑锋圆润,像是根本没有开过刃。 精瘦男子居然就被这么一柄剑给逼回了房间。 房顶上的“吴迪”和“谷楚楚”面面相觑,依旧没有出声,只在那里看好戏。 接着,一个穿着普通白衬衫加牛仔裤的壮年男人从大门外跟了进来。 从屋顶上方的角度魂灵们只能看到来者的头顶心,“吴迪”好奇地把脑袋歪到了裆下,依旧是没法看真切。 这壮年男人动作相当利索,力气也非常大,三五下便将精瘦男子的身体翻了个,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精瘦男子趴在电脑桌面,光秃秃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 下一秒,壮年男人一剑插进了精瘦男子的后腰处。 剑头一提,没见血花飞溅,却是把之前钻入精瘦男子体内那个白色的“小孩”给挑了出来。 白色“小孩”这边刚露头,壮年男人的另一只手里又举出一根通透的绳索,套在了“小孩”的脑袋上。 此时,精瘦男子的身子开始扭曲挣扎,仿佛是一条离了水的黄鳝。 壮年男人拽动绳索将白色“小孩”完全拖出后,精瘦男子这才没了动静。壮年男人收起长剑,又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只玻璃大瓶子。 这时候,精瘦男子几乎是一丝不挂地慢慢滑到了地面,趴在那里就像死了一般。 壮年男人拧开瓶盖正打算收容这白色的“小孩”,却听头顶上有两个声音传来。 一个男声说道: “这家伙不动了,他的样子怎么那么滑稽?” 一个女声回答: “滑稽?那不是你的身体吗?” 壮年男人猛然抬头,这才注意到头顶上还存在着这么两个玩意儿。 此时,魂灵“吴迪”继续说道: “哦,是我的身体,差点忘了。第一次看,有点不太习惯。” 这两只“魂灵”的交谈让壮年男人瞬间分了神。 也就是在这几秒钟的功夫里,被通透绳索绑住脖子的白色“小孩”,它的脑袋忽然齐根断裂,无声地掉在了地上。 脖颈的断口处没有体液流出,只冒着汩汩的白色烟雾。 “小孩”余下的身子还能动,左右甩动几下便挣脱绳索的束缚。再看这没了头的身子曲腿半跪,两只手伸出来在地上一通乱摸。 很快,先前掉落的脑袋原地转动起来,咕溜溜的,不知怎么就正好转到了那两只手中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且是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的。 等壮年男人发现异状的时候,白色“小孩”已经将脑袋按回了身子上面。 壮年男人迅速反应,掏出通透的“桃木剑”劈斩过去,可他砍了几次连“小孩”的边都没碰到。 打着打着,男人与“小孩”已经从大门过道移动到了这间租屋的卧室里。 到了卧室,白色“小孩”闪身后退,隐没进了一个矮橱之中。壮年男人疾步上前,推开矮橱,那白色“小孩”却如变魔术那般消失无踪。 “省省吧,你抓不到它的。” 头顶上的“谷楚楚”悠然插话。 眼下,壮年男人没再去关注那两个魂灵的动向,而是再次把手伸进身后的背包里。不多时,男人掏出一副vr眼镜般的东西戴在双目前。 壮年男人依靠眼镜扫视了一圈房间,很快发现了目标。男人按动剑柄,顺着剑梢有一枚通透的长钉倏地打出。 下一秒,长钉也像是没有实质的存在,穿透衣柜,击中了什么东西。 壮年男人快步上前,打开衣柜持剑翻找。 这时候,“谷楚楚”却瞧见那个白色“小孩”从陈玄度所在的贵妃椅后面探出了半个脑袋。 不多时,壮年男人用“桃木剑”从衣柜的角落里挑出一簇胡乱抖动的白色团块。那白团明显不可能是整个“小孩”,顶多是其中一小部分。 就像壁虎丢弃的尾巴,一种声东击西的烟雾弹。 与此同时,白色“小孩”的整个身子先是扁平化,再是卷成长条,一溜烟似的钻回了陈玄度的身体之中。 壮年男人转回头眼见木已成舟,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沮丧的情绪。 他平静地收起手里的剑,又捡起来地上的绳索,随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套针线。壮年男人穿针引线,手指灵活地将陈玄度手腕上七寸来长的口子给缝了起来。 悬在天花板上魂灵“谷楚楚”悠然将目光收回,却发现身旁的魂灵“吴迪”还在盯着电脑桌下的自己的身体发呆。 “吴迪”疑惑发问: “我一直看起来都这么滑稽的么?” “嗯,你这个人是挺滑稽的,和我以前遇到的男人都不太一样。” “谷楚楚”的回答不知是褒是贬。 不过,“吴迪”对“谷楚楚”的评价毫不在意, “原来,我的样子看起来一直这么滑稽的.......” 天花板上的两个魂灵此时一阵抖动,恢复到某种初始状态。 没人注意到壮年男人正在快速按原路返回门口,离开了这间租屋的范围。 壮年男人离开没多久,仰面躺在贵妃椅上的陈玄度发出轻微的鼻息声。 第139章 新成员 第140章 新成员 一只跟着陈玄度等人进入屋内的苍蝇,从刚才开始就在这间屋里乱飞乱撞了半天。 此刻,苍蝇攀附在窗户玻璃上终于放弃了抵抗。 不久后,一个小光点漂浮起来,飘向天花板;而那只苍蝇就跟死了一样,直直掉落在窗台上。 与此同时,仰面躺在贵妃椅上的陈玄度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晨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缓缓透进这间不大的卧室内。 借着微弱的光线,陈玄度也终于看清了,在这间租屋的窗台上,不论是窗户里还是窗户外面,密密麻麻躺满了虫子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一个激灵,陈玄度清醒了许多。 陈玄度迅速挺直身子,原先绑在身侧的麻绳随着他的动作松动滑落,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知觉。 陈玄度拿开绳子,活动了一下手肘,又转了转肩膀,感觉一切都很正常。 他欣喜地抬起小臂仔细观瞧,也没摸到或看到任何异状。 接着,他摊开了手掌,却发现左右手的食指指尖位置各多出一个小口子。 陈玄度将手指举到近前,仔细观瞧。 只见这两个口子的形状仿佛是陆修言在绘本里时常描画出的那种十字星星,皮肤缺损部分边缘光滑、层次分明,就像用微雕工具切割出来的一般。 更奇怪的是,说是伤口,里面却没有鲜血溢出,也感觉不到疼痛; 如果说已经结痂的话,这愈合速度也稍微快了一些。 正在迟疑之时,陈玄度听到大门附近传来女孩的声音, “你醒了?” 发带女从厕所推门出来。 转脸,发带女就发现租屋大门的反锁被人解除了,不禁蹙起眉头。 重新关好大门,发带女即刻跑过来查看陈玄度的状况。 走着走着,发带女的身影再度分身成了贰髦与欧阳小蓟这两位。 贰髦跑过来就沉声追问: “刚才有人来过?!” “额?” 此刻,陈玄度这才见到原先分别端坐于桌边与平躺床上的那一男一女,眼下却胡乱地趴在地上。 其中一个呈八字劈叉状,趴在床沿边; 另一个则伏于电脑桌旁边的地面,半张脸还卡在桌脚上。 现在这租屋里的状况犹如一个凶案现场。 “我不知道,” 陈玄度一脸懵逼地收回眼光,摸了摸头顶的乱发,回答, “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贰髦抬起脑袋,其余二位也跟着抬头看向天花板附近的两只魂灵。 这时候,只听魂灵“吴迪”重新发问: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魂灵“谷楚楚”没好气地回答: “你我在这里待了好半天了。” “我觉得我们之前好像有过深切的交流?” “臭小子,这时候还想着搭讪,信不信我抽你!” “真的,我感觉我们之前好像有过深切的交流,可我记不清了。” “废话真多!” 相类似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好几遍,欧阳小蓟摊手表示: “唔,问他们也是白问。” 随后,女孩急匆匆上前检查起陈玄度的胳膊, “你的手是不是好了?” “嗯,是好了,不过......” 陈玄度将可疑的伤口举到欧阳小蓟面前让对方看, “我的手指上多了这个。” 欧阳小蓟瞧了半天,却瞧不出个所以然,女孩转脸问贰髦: “你来看看。” 贰髦将停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上前抓住了陈玄度的右手。 这黑毛小鼬端详片刻,又将陈玄度的整只右手手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轻哼道: “我也不知道......” 嘴里这么说,贰髦的指尖却弹出一根尖尖的指甲,它用指甲沿着嘴角牙缝剔了半圈,随后从嘴里吐出些东西来。 贰髦从嘴里吐出的这两片方方的东西很像两是张狗皮膏药,不过陈玄度看得到膏药的背面各连着一根“黎难”做的小钉子。 “呃......” 不等陈玄度提出异议,贰髦就给陈玄度的右手食指贴上了膏药, “保险起见,最好用创可贴挡一下。来,另一只手。” 陈玄度缩回右手,却没把左手伸出。 “姐姐,它......” 陈玄度转头向欧阳小蓟告状,却看见欧阳小蓟点头示意‘没事的’。 贰髦丝毫不客气,一把将陈玄度的左手给硬拽过去。 这黑毛小鼬边贴膏药,一边嘴里也没闲着, “你外婆是个古怪的人,听说在其他人面前一贯是高深莫测、三缄其口的,可对着我们总是滔滔不绝,家长里短一点不忌讳。” 贰髦抬起头强调道, “从今往后,你也要学着点。” ‘啊?让我学什么?学对着你滔滔不绝家长里短?我说得不够多吗?还要我怎样。’ 贰髦贴完创可贴,陈玄度赶紧抽回手仔细观瞧。 好在,膏药贴得严丝合缝,“黎难”制的小钉子没入肉里,看不见半点踪影。 这时候,贰髦提醒欧阳小蓟: “诶,该干正事了。” 欧阳小蓟颔首回应,转脸对陈玄度说: “你还记得上次给‘薇罗尼卡’做手术的过程吗?” 陈玄度的脑海中闪现那次经历,又记起了灰雾中好似摩天轮模样的东西,他默默点点头, “唔,记得。” “和上次的手术差不多。” 欧阳小蓟走到魂灵“吴迪”的下方,指着那根连接魂灵的虚化部分,解释说, “你把他的‘魂灵’固定到镇魂钉上,然后再交给贰髦处理。” “哦,好。” 贰髦很快递出一根几乎和上次完全相同的方钉,陈玄度接过拿在手中走到了魂灵“吴迪”的下方。 果不其然,在陈玄度的右手抬起来的时候,那根虚无的部分便飘然拐进了陈玄度的手心里。 陈玄度心头一怔。 “魂灵”难道就是一直以来陈玄度在旁人脑袋顶上见到的“生命之弦”吗? 想不到“生命之弦”能被剥离出人类的肉体。这是怪物“百目”才能做到的? 不过,既然有剥离的可能,那平时出现在人类脑袋上的部分算是什么? 蒸发状态?还是现实世界里不存在的某种形态? 陈玄度的脑袋再次转起一个个思绪的小漩涡,感觉有些想不通。 “别傻站着了!” 贰髦冷眼瞧着,出声提醒: “这个容壶是用来分离不是储存的,你最好快点。” 陈玄度这才回过神,他记起之前几人口中都提过的“超度”二字,马上猜出贰髦话里的意思。 “嗯。” 陈玄度效率地将手中魂灵的底端缠绕在了那根方钉子上,转身递给了贰髦。 像上次一样,贰髦与欧阳小蓟配合着将“魂灵”固定到了吴迪的肉身上,不过,这次钉子被插在男子的脑袋顶,红绳则被绑在了头发间。 做完这些,贰髦又递来第二根镇魂钉。 陈玄度将眼光投向天花板,想起“谷姑娘”那种桀骜不驯的模样,不禁担心强行将对方唤醒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陈玄度照样子弄好,交还过去。 贰髦好像一眼就看穿的陈玄度的顾虑,有意无意地提点: “呵呵,到了我们手里,就由不得他们了。” 陈玄度顿悟,敢情之前说二选一,还是唬人的话。欧阳小蓟跟着解释: “现在只是暂时的,不是长久之计,等外面的风声没那么紧,才有机会给他们做正式的手术。” 说话间,电脑桌前趴着的吴迪率先坐直了身子。 陈玄度看过去,发现吴迪的人虽说动了起来,可天花板上的魂灵没有消失,正如欧阳小蓟说的,二者只是通过简陋的工具暂时相连而已。 吴迪转了转手腕,似乎对其他事情不太在意。 这男子率先抬眼扫了一圈电脑桌台面,却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谁让你们碰我东西的!” 吴迪愤然转头,眼神犀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脸上。 ‘额。’ 陈玄度觉得这个吴迪的个性怎么好像同刚才的“魂灵”完全是相反的。“魂灵吴迪”胆小怕事,而吴迪本人却像是个狠角色。 此时,欧阳小蓟扶着谷楚楚的动作顿了顿,抬脸问贰髦: “我接错了吗?我是完全按你的指挥来做的。” 贰髦低笑两声不做回答。 很快二人将谷楚楚扶起来靠在了床头附近。 吴迪的眼光分别扫过欧阳小蓟与谷楚楚的脸庞,瞧见了贰髦这只筋肉版黄鼠狼的存在之后,他的眼神明显呆滞了好几秒。 随后吴迪不再说话,而是推开椅子,俯下身开始整理电脑的线路。 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欧阳小蓟再次走到陈玄度身旁,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陈玄度,我知道你其实不想做网管的工作,对不对?” 陈玄度想点头称是,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担心这是对方在给自己设套,不敢随便说什么。 冷不防,欧阳小蓟对着陈玄度比出一个举枪的动作,厉声喝道: “陈玄度,从今天开始,你被除名了!!!” “哼哼,我早就想试试这种台词了。”欧阳小蓟不知在那里得意些什么。 陈玄度嘴角抽动,心说‘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只见欧阳小蓟转回脸,又朝吴迪那里扣动了手指扳机, “吴迪同志,现在开始你代替陈玄度,光荣地成为‘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的网管。” 吴迪那边对欧阳小蓟得的话置若罔闻,只在面无表情地捣鼓着自己的电脑。 贰髦催促陈玄度: “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唔......” 陈玄度有些不情愿,他很想知道接下去这间租屋里会有什么活动,不希望自己被排除在外。 欧阳小蓟背着手监工一会儿吴迪,转回来见到陈玄度没动地方,于是劝道: “累了一个晚上吧,先回去休息休息。” 陈玄度盯着欧阳小蓟的脸看,觉得这种阿姨般的油腻口吻从这位年轻女孩嘴里说出来,显得相当违和。此时他心里还在嘀咕着, ‘这次我们都有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合作经历了,难道还不足以让我留下来吗?’ 欧阳小蓟看出了陈玄度的示意,噗嗤笑出声: “不是赶你走,你可以睡一觉再来。” “哦,好。” 陈玄度听到这话,终于放下心来,这才绕开工作中的吴迪走向租屋大门。 不多时,吴迪重新组装好电脑及配件,开始在那里测试各项性能指数。 陈玄度打开大门,与众人告别后又关上门。 大门外楼道里清晨的凉风扫过屋内,吴迪忽然朝天打了喷嚏: “哈嚏!” 这时候,吴迪注意到自己的上半身只挂着几片布片,下面只穿了条内裤。 不过,吴迪到底是是吴迪,完全没有被眼下的窘境给弄得手足无措。这位冷峻的男士扯了扯布片挡住胸口位置,抬眼看向欧阳小蓟,将问题的解决方案抛给了别人。 欧阳小蓟似乎很快接受到这项挑战,嘴角难得地裂开,露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 只听她问吴迪: “你喜欢萝裙,还是汉服?” . . . (隔天发布。) 第140章 心理咨询(一) 第141章 心理咨询(一) 离开发带女的租屋,行走于清晨的“爱馨”小区内,陈玄度看着早起的人们来来往往的,心境才从昨天夜半开始的那场离奇的经历中跳脱出来。 照理说,被初秋早上的凉风吹一吹,怎么都该精神抖擞起来了吧。可此刻陈玄度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和待在租屋里的感觉差不太多。 ‘是该回去休息一下,嗯,睡一觉就会好的。’ 陈玄度走着走着,手掌末端传来一丝异样。抬起手,陈玄度发现绑在小指间的那两根弦比之前鲜活了不少,如同栓着两根敏感的毛细血管。 弦传递着目标的信息,连以往不宜察觉到的远程动静也变得清晰可辨。由此,陈玄度侦测到, ‘唔,林英俊他好像是在,坐着打盹;林痴他现在,已经起来了,是在刷牙。嗯。’ 陈玄度不禁欣喜, ‘我的能力又提升了?!’ 不过眼下他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陈玄度关心的是,得到了发带姐姐的认可,接下去就可以去打听更多自己想了解的讯息。 ‘当务之急,先回去睡上一觉恢复好精力。接下去,呵呵,贰髦,你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陈玄度略带兴奋地朝邻近的地铁站走去。 五分钟后,远远看到地铁的入口,陈玄度摇摇晃晃地踏上横道线,却跨了三步又退回来两步,走得如同一个酒过三巡的醉汉。 ‘我去,这不行啊!’ 陈玄度很担心自己这么走下去,没摔死在地铁通道的楼梯上,也躲不开地铁与护栏中间的那条夹缝。 就在陈玄度七扭八歪地试图停下自己的脚步歇一歇时,他瞧见地铁口旁边的简易停车场上,一辆有着熟悉涂装的白色小面包车旁边站着大黑哥。 “嘿!小陈,这里!这里。” 大黑哥远远朝陈玄度方向招了招手,两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忽然闪现到陈玄度身旁,架起他就往停车场方向大步跑去。 他们的这番举动显然不太自然,就跟绑架犯似的,惹得周围几个路人不断朝他们这里张望。 “小陈,快,上车。” 大黑哥热情地招呼陈玄度过去,到了车上,还反复确认了陈玄度的双臂, “看样子没事了,唔,没事就好。我们出发。” “大黑哥,我们去哪儿啊?” “小蓟妹妹让我送你回家。” 大黑哥拍着胸脯表示,“放心,她在纸条上写了具体的地址。” ‘还都是这么联系的,真当手机是摆设啊。’ 陈玄度在心里吐槽之余,诚恳地朝周围几人点头示意, “嗯,谢谢,麻烦你们了。” 穿花衬衫的几个男人纷纷摆手,大黑哥脸上也露出腼腆的笑容, “小陈,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我们也算是在刚刚出生入死过一回了。” . 到了王家村的村西口,陈玄度从白色小面包车上下来。大黑哥再次摸了摸陈玄度的胳膊,终于放心地和他道别。 陈玄度目送面包车驶离,这才继续摇摇晃晃往家走。 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可以在王家村的东面就近下车,大黑哥偏偏绕了一个大圈子,绕到村民不太出入的村西口。 这是为什么? 不过,刚才在车上,大黑哥与陈玄度互换了各自的手机号码。 大黑哥算是个正常人,不像发带姐姐那样总喜欢传什么小纸条,这样以后联系起来也会方便不少。 等走到自家小楼下面,感觉胳膊已经恢复了大半,陈玄度只想着快点回去,然后倒头便睡。其他事么,都等睡醒后再说。 右脚刚踏到二楼半的梯子上,就听身后有人向他打招呼: “小陈老弟,吃过早饭啦?” 回头见到王伯伯从sgh分部办公室里探出脑袋,陈玄度赶紧回应道, “还没有,王伯伯,早上好啊。” 王伯伯朝陈玄度猛招手,陈玄度不得不转回身从楼梯上下来。 王伯伯凑到陈玄度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我帮你填了sgh分部的申请单,有我举荐就不用考核直接进了。你现在一个月能多进账一千五,做得好还能提成,今天就开始上班吧。” 听到一个月还能多进账一千五,陈玄度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可听说要马上开工,顿时又很想推辞。 “昨天晚上我没睡好,现在感觉不太舒服。” “诶?怎么会。” 王伯伯认真看了陈玄度几眼,又用上唇抵住鼻端嗅了嗅,肯定地判定, “我觉着你现在的精气神特别好啊!” 陈玄度心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精气神好了?我都快累死了。 不等陈玄度开口推辞,王伯伯继续说道: “待会儿,有个群众来咨询烦恼,你给开导开导?” 没想到sgh分部的活儿居然和街道办的性质差不多,是做那种心理调解员的,他可不擅长这种事。陈玄度顿觉脑袋发晕,摆手道: “王伯伯,我是金融专业的,没学过心理学。” “哦,那正好对口,你王婶么这几天就是为了钱的事犯愁。” “啊?” ‘哪里对口了?’更何况陈玄度不知道王伯伯口中的王婶指的是哪位,毕竟王家村有一半以上的人口都姓王。只听王伯伯还在那里自顾自说着: “反正是大学生就行,你们学识高,总能说出点门道来的。我给你王婶介绍你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 王伯伯停下话头,后半句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陈玄度不要驳了他的面子。眼看推脱不掉,陈玄度无奈答应: “好吧。” 如今兼职与居住的地方就一层之隔,陈玄度打算先去看看再说,不行就找个借口回家摸鱼。 “来吧来吧。” 跟着王伯伯再次走进二楼这低矮的空间内,陈玄度顶天立地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跟一根活动的柱子差不多,行走期间,仿佛整块天花板全是由他一个人支撑起来的。 这压抑的感受让陈玄度不觉更为劳累。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其他人多半都去吃午饭了。 王伯伯将陈玄度领到二楼最里面一间隔间,笑盈盈边解释边打开了门。 “是单独的办公室,很隐私的。” 隔间是由东面的一间客房改造而成的,客房只有一扇高处的小窗,导致此处空间内的光线不太明亮。 陈玄度扫了一眼,只见里面的摆设很简单。 一张老板办公室常有的深色办公桌,一杆配套的深色衣帽架。唯一不同的是,配套的深色太师椅放在了办公桌的对面,而最里面则摆着一张硕大的橙白配色的豪华按摩椅。 “来来来,小陈老弟,试试这张椅子。” 王伯伯半拉半推地将陈玄度安置到按摩椅上,并贴心地打开了开关, “上次参加年中大会抽到的奖品,村里人都抢着要,我说应该先给重要的人用。” 陈玄度没在意王伯伯的措辞,听话地躺了上去。 ‘挺好,反正躺哪儿都一样。’ 陈玄度很习惯妥协,尤其这张按摩椅确实不错,也就坐了几分钟的光景,身体的疲惫感逐渐消退。 ‘嗯,还挺舒服的。’ 陈玄度甚至考虑抽空问问按摩椅是什么牌子的,等小楼的租金到手给父母的别墅也添置一个。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把你王婶找过来。哦,你还没吃饭吧,我让小汪给你带份大食堂的套餐。” “好,谢谢王伯伯。” 王伯伯离开后,陈玄度躺在那里,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一放松下来,他就不小心打了个盹。 半梦半醒间,陈玄度似乎感觉有人推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见到了办公桌后面瘫坐按摩椅中间的陈玄度,来人先看向门板上的金属牌,确认了“心理咨询室”字样,接着朝陈玄度点点头以示招呼,随后小心翼翼关上隔间门,坐到了咨询者位置的太师椅上。 “你好,额,唔......” 前来咨询的客人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迷迷糊糊间,陈玄度却看到右手自己抬起来,手掌朝上挥了挥,客人脑袋上的“生命之弦”齐刷刷飞进手心中。 一瞬间,在陈玄度的眼前仿佛是打开了一道道虚幻的大门,客人的各种隐私尽数展现在他的面前。 第141章 心理咨询(二) 第142章 心理咨询(二) 一瞬间,在陈玄度的眼前仿佛是打开了一道道虚幻的大门,客人的各种隐私尽数展现在他的面前。 ‘嗯?诶?怎么回事?’ 不等陈玄度反应,第一道虚幻大门敞开,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张电脑的网页,名目标注“最头条”“世间奇妙故事”版块。 接着,陈玄度看到一位穿着文艺的女青年坐在办公桌前,正用台式电脑码着字。而他自己则是正站在女青年身后的不远处。 盯着对方的脸辨认了片刻,陈玄度认出了这位女青年就是前来咨询的那位客人,不过岁数上年轻了一些。 ‘这应该是她以前的记忆。’ 陈玄度猜测道,随后环顾四周。 这是间不大的办公室,可能比现实中陈玄度所在的二楼总面积都大不到哪儿去。 两排面对面排布的办公桌平均安置在房间中央,靠墙的除了一台立式空调,就是堆满书籍的顶天立地的镂空书架。 另一边空白的墙壁上,在一幅大型山水画两边挂着几面锦旗。 铝合金大门的磨砂玻璃上贴着办公室的名称。 ‘这里难道就是公司内部的样子?......嗯,最头条?好熟的名字。’ 很快,陈玄度记起,这不是半年前大话王投稿那篇《月桂区高校奇闻录》的网站嘛。 接着,他将眼光投向办公桌附近。 看了一圈,陈玄度发现无论是女青年正在编辑的文案里,还是台面散落的资料上,都充斥着离奇案件、人间蒸发、活人献祭、诡秘事件等等词组和字眼。 忽然间,陈玄度想起了自己在高中时曾拥有的一本社会文学杂志,那里面讲述了不少“有理有据”的怪谈故事,大部分和这位女士面前的资料有着十分接近的相似程度。 由此陈玄度的思绪不自觉扩散了出去, ‘诶?我的那本杂志,名字叫什么来着?’ 记忆中,一页泛黄的杂志封面隐约闪现在陈玄度脑海中。 那配色还是相当文艺的。借用陆修言的话来形容,设计者的审美可以,是个懂行的高手。 再努力回想了片刻,陈玄度依稀记起那杂志的名字好像叫做《太虚》。 十多年前,在陈玄度小的时候,路边的书报摊通常充斥着诸多类似的社会文学杂志; 随着实体书的销量大不如前,书报摊转行了,那些杂志也从人们的视野中渐渐消失。 所以说,这里不是杂志编辑社的办公室,而是网站早期的。 撇开那些有的没的,望着面前努力码字的女士,陈玄度在心里暂时打了个问号。 ‘这位是王伯伯介绍来的王婶吗?看岁数好像不太像呐?’ 不等陈玄度提出疑问,面前的虚幻大门继续一扇扇地开启,里面的场景令他应接不暇。 仿佛间,陈玄度见到了这位女士在公司里苦苦编写,却完全不被人在乎,上面的人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好好的创意因为那些钩心斗角的无谓之争而流了产。 虚幻大门一扇扇开启,又一扇扇关闭。 最终,陈玄度来到一扇王家村民居同款的老式木门前。 吱呀一声,木门大开。 陈玄度的身影也闪现在一张木桌前。 就见来咨询的女士以掌撑面,眉头紧锁。这位女士的嘴巴没动,可对方心里的想法不知怎么传到了陈玄度的耳中,好似在对他倾诉衷肠, “我来王家村已经好几个月了,听说这里存在着一段了不得的过去。可是来的这几个月里,我只是搜集到一点线索,而且那些东西零零散散,也很难整理成完整的作品。” 忽然间,这位女士口中的烦恼化作了许多条串联抽向符号的细线,分别代表着庞杂的线索,复杂的故事线以及不同的人物。 这些细线死死缠绕在一起,盘旋在女士的头顶如同一大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陈玄度眯起眼睛,只见在阴霾中有一些光点在闪烁。 那些光点宛如乌云里蓄势待发的闪电。 同时间,陈玄度的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他手指一点,阴霾中的光点被凭空拖拽了出来,被陈玄度右手食指指尖的十字伤痕所俘获。 在光点的后方是一连串的相关联的节点。 这些节点边闪烁,边向外扩张,延展开形成一副树状思维导图的画卷。 此时陈玄度自身的感觉非常不舒适,他不能肯定到底是谁在操控着这一切,总之他没想抬起右手。 初次进入发带女租屋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这可不行啊!’ 陈玄度很害怕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干出什么出格离谱的事情。 比如像上次那样肆无忌惮地说出心里话,或者是放肆地大笑,甚至是做出他完全想象不到的某种难以启齿的荒唐动作来。 于是陈玄度迫使自己努力集中精神,力图从这种不能自控的状态下摆脱出来。 此时,画卷上的白线与光点引领着陈玄度,为他展现出这位女士这十几年来的辛路历程。 当一道耀目的光柱从画卷上亮起,陈玄度见到女士的面前出现了一位稳重可靠的壮年男性。 来人诚恳地宽慰年轻时的咨询者, “小邹,你写得很好,如果能深入现场,结合真实案例,会更加丰满鲜活。你想不想配合我跑跑外勤?” 之后岁月流转,邹姓女士随着那位男人风雨无阻,坚持在报导的第一线,邹女士本人也从迷茫变得自信。 看完了这一切,同时间,陈玄度终于掌控住了自己的身体,将抬起的右手抽回。 那些点点相连的细线合并在一起,重新收回到邹女士的脑袋上方。周围的景致也从幻境变回了现实之中这间不大的“心理咨询室”里的场景。 此时,坐在对面太师椅中的邹女士抬起头,脸上展现出茅塞顿开的表情,迷茫的眼中也点缀着喜悦的泪光, “我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谢谢你,和你聊天让我思路开阔了不少。我要走了,要回去写点东西。” ‘聊天?’ 陈玄度心说,我刚才有和你聊天吗? 刚才陈玄度忙着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哪有机会张口给出建议; 就算借由“生命之弦”窥探到了这位女士与当下烦恼相关的一些往事,以陈玄度现在的阅历也给不出合适的建议去化解对方的困扰。 倒是邹女士不再多话,起身告辞。 才跨出几步,邹女士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陈玄度一眼,礼貌发问: “唔,我记起来了,以前我是不是见过你,在衡巽的文创部门里面?” “额,应该没见过吧?” 陈玄度迟疑着回答。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士似乎姓邹,是在“最头条”网站工作的一名记者,并不是王伯伯介绍来的王婶。 “对,也是,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望着陈玄度疑惑的表情,邹女士尴尬解释说, “看年纪,当时你应该还在上学吧,是我记错了。” “哦,嗯。” 将邹女士送出“心理咨询室”并关上门,陈玄度却越想越搞不明白了。 他不记得这次会面最开始二人是如何展开话题的,只觉得刚才的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的。几分钟前好像是陈玄度接待了客人,又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是由其他人替他说了话。 不过眼下唯一肯定的是,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陈玄度能力提升的表现。 ‘我这每次能力提升,怎么都没办法控制啊......要不然就是只能使用一遍新招式,短时间内还不能复刻第二遍...... 还有比我更寒碜的超能力者吗?’ 在陈玄度内心思绪翻滚之时,身后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这回,来者的力气很大,门被“嘭”地甩在了墙上还反弹了回来,接着被一只满是肌肉的臂膀给稳稳按住了。 “陈玄度,你来上班啦?”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帮忙搬行李的壮汉,那位被王伯伯叫做小汪的年轻人。 小汪举了举另一只手里托着的一份印有“大食堂”标识的盒饭,爽朗地说道: “拿着,这是你的午饭。” “哦,谢谢。” 陈玄度迎上前几步,双手接过盒饭。他们二人顺势站在门边攀谈了起来。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汪大大。” “哦,嗯。” (隔天发布。) 第142章 心理咨询(三) 第143章 心理咨询(三) 从小汪熟络的态度来看,估计王伯伯已经将陈玄度这边的基本信息交代给了对方。 “目前家里还有个妹妹叫汪小小。我和妹妹两个都是被王家村收养的孩子。不过,我和我妹妹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的。嗯,我是十一年前被收养的,我妹妹么.......” 壮汉毫无忌惮地介绍着,这架势好像恨不得把家庭成分全都向陈玄度托盘而出。 可陈玄度并不想知道这么多内幕。 如果汪大大是打算以此作为交换条件的话,初次见面就互爆家底的做法更加是陈玄度不能接受的。 果不其然,接下去汪大大就问道: “听说,你家里有人是三公会的骨干?” ‘三公会的骨干?’ 陈玄度呆愣片刻,才理解这多半指得是自己的外婆。 这是陈玄度第二次与汪大大面对面说话。 这种程度的交情,陈玄度原本都是点到即止的,可汪大大自报家门之后,话语间就直截了当扯到了陈玄度的外婆。 关于外婆的情况陈玄度确实了解不多,除了五岁前的记忆之外,父亲几乎没提过相关的事情,最详细的信息单是听陆修言上次提过的那一嘴。 陈玄度当然不能顺势回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可是他的外婆啊。 同时,陈玄度也不太想同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交流家里的私事,于是含糊说道: “嗯,不过现在没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汪大大显然有些诧异, “什么意思?” “嗯,我外婆过世了。” 陈玄度解释了一下。 接下去,他打算采取“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策略,力求达到“你不问,我绝对透露半个字”的效果,把这个话题尽快结束掉。 “那一定是为了伟大的事业而牺牲的。” 可惜,汪大大不想结束话题。 这位无论是穿着还是外形都看起来都很像健身教练的男生发表了这番感慨之后,继续追问道, “那你现在加入三公会没有?” “我?” 陈玄度自认为和三公会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他抓抓头顶的乱发回答, “外婆过世之后,我们家已经和三公会没了联系。” “唔。” 汪大大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伸出手轻怕了一下陈玄度的臂膀,安慰道, “加入三公会是早晚的事。还有,你放心,有你家这样的血统在,村子里的人都会罩着你的。” “村里的人都会罩着我?” 陈玄度不太明白这汪大大为何一来就把话题转到了三公会那里,而且现在所说的话更是云山雾罩,让人摸不着头脑。 “对啊,虽说村里其他王姓成员不一定是能力者,可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王家的血统在。” “你什么意思?” 陈玄度更加困惑了。 “王姓成员”,“能力者”这些关键词暂时只是让他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王二丫。 可“你家这样的血统”、“王家的血统”这两个短语却让陈玄度感觉其中大有文章。 此时,汪大大抬手调整了一下脖子上的汗巾,露出一个可靠的笑容, “义父太忙了,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义父?指的是王伯伯吗?’陈玄度疑惑间,就听到汪大大再度透露出一个更为劲爆的信息。 “雨澜市大部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三公会王家的本部,同时也是外来能力者的招募中心。” 顺着汪大大的示意,陈玄度果然见到二楼的另一间隔间门上贴着“sgh招募中心”的门牌。 ‘三公会王家!’ 陈玄度大吃一惊。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将字母缩写sgh与三公会三个字联系起来。 照这意思,sgh分部岂不是就是三公会分部? ‘这里居然是王家的本部,三公会的分部!’ 陈玄度的脑子里再次刮起了众多小旋风。 之前,陈玄度还以为外婆对房产买卖这方面的知识不太了解才买了小产权房,这会儿功夫陈玄度总算搞明白了,分明是他自己对三公会的状况不知情而产生了误解。 外婆当年在王家村里买了房,同为三公会的王家人肯定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看岁数,说不定王伯伯和外婆还是旧相识。 恐怕是王伯伯早就认出了陈玄度的身份,碍于什么原因才没有说破。 打了个盹的陈玄度此刻完全清醒过来,甚至还出了一身冷汗。 在发带女和“陆超联盟”同时找上他的时候,陈玄度曾经计划着不和任何一边扯上关系。 现在可好了,最近他非但是被贰髦绑了绳,和“陆超联盟”产生了不少的联动。更离谱的是,此刻他这个人索性就坐在三公会的分部上着班。 ‘临时工也算上班啊!’ 更何况陈玄度和王家村sgh分部签署的房屋租赁合同有足足五年之久,就算不去二楼上班,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脱得了干系吗? 难怪几个小时前贰髦和小蓟姐会同时内涵他。 这样看来,他陈玄度岂不是真的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那种“二五仔”!? ‘诶,不对啊? 发带姐姐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提醒我? 就知道嘲笑我...... 还有,前不久它堂而皇之进了王家村的地界喝茶又是几个意思? 晕啊,这帮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玄度深感大人世界的复杂,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汪大大望向陈玄度脸上丰富的表情,只当他是激动坏了,于是再次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 “你忙,我的位子就在你附近,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 汪大大走上几步,在紧挨着这间办公室的一个简易隔断坐下了。 坐下后,汪大大还朝着陈玄度这里摆手微笑,极尽讨好之意。 陈玄度觉得对方如此关心自己,多半是王伯伯特意关照的结果,他报以僵硬地微笑快速关上隔间门,随后摸了摸自己快要抽筋的面颊。 这颗重磅炸弹扔过来,搞得陈玄度都快不会思考了,他不免疑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总之,不光是尴尬,还有些难以描述地微妙。 嘭,又是一阵房门的开启声,随后隔间外传来咋咋呼呼的叫喊声。 “算命先生在哪里啊?” 陈玄度先是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线操着拗口的市郊语言,接着又听汪大大殷勤地指出, “王婶,就在这间里面。” “心理咨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门口出现的是一位看起来岁数不小的老年妇女,看着对方堆叠在眼皮上方的褶皱,陈玄度认出来者还是个熟人。 这不就是在大路边强买强卖芥菜,后来又给陈玄度指路的那位老婶婶吗? “怪了,算命先生呢?” 王婶进入“心理咨询室”后又是一通寻找,完全没把眼前的这位高瘦的年轻人当回事。 陈玄度前来迎接的动作逐渐僵硬,最后只能尴尬地站到办公桌旁边。 “就是这位。” 幸好汪大大明确地伸出手指向陈玄度这里。 王婶转过头望见陈玄度,还是往陈玄度身后张望了几眼才收回眼光,不太确定地询问: “是伊?” “对啊,王婶。” “年纪这么轻个咯?” 王婶上下打量几眼陈玄度,还是很难相信。 倒是汪大大再次出声,十分卖力地介绍起来: “王婶,他可是我义父特地请来的外援。以前,他外婆也是三公会的骨干成员。” 王婶的眼睛转了转,免为其难地摆摆手, “晓得了,晓得了。” 随后便坐在了咨询者的太师椅里。 第143章 心理咨询(四) 第144章 心理咨询(四) 陈玄度挠挠后脑勺,扭捏了几秒,随后也坐回了按摩椅上面。 可这位王婶坐下后,还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地打量着陈玄度。 似乎这位老人完全不记得一周前与陈玄度在路边的偶遇,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得的人。 王婶的目光不禁让陈玄度回想起以往那些不被重视的瞬间,从学校的老师或是父亲的朋友那里他都遇到过类似的经历。 当时,那种不被重视的结果与陈玄度不想引人注目的愿望不谋而合。可自从发带女的心结被解开了,又从朋友那里得到了务实的认可,陈玄度的心境也发生了些变化。 此时他不想被人面前的王婶看扁了,于是挺直了些腰板,清了清喉咙,学着大人的口吻问道: “王婶,这次来你是有什么事想咨询?” “噢哟,最近炒股票亏了老多的,心里乡老不开心了。” ‘是股票的事,这个我拿手。’ 听到这些,陈玄度不觉自信满满。 近期的股市确实有些抽风,大军师陆鑫有先见之明,早早退了市。 前几次参与“陆超联盟”的任务,陈玄度同陆鑫因为相同的爱好谈到了一起,还相互交换了最近的投资心得。 陈玄度嘴角上扬,刚想给出合适的意见,却听王婶话锋一转,提起了别的事情: “噢哟,铜钿(di)难赚得来~实际上,吾就想晓得老头子的私房铜钿藏在什么地方了。” 王婶的本地方言依旧很难听懂,陈玄度辨识片刻,征询道: “你是指你老伴的私房钱?” “是呀,一想到这私房铜钿,就觉得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得知了咨询者此行的真实目的,陈玄度的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好家伙,外面投资失败,不想着如何及时止损,尽想着自家老头的私房钱,王婶的脑回路也是清奇。 不过,这种事对于陈玄度来说也算是擅长的。 只是从发现自己的能力到现在,陈玄度很少主动窥探他人的隐私,成功的几次几乎都是不受控或是无意识的行为。 ‘现在开始要动真格的了。’ 陈玄度胸有成竹地伸出右手朝着王婶的头顶招了招。 奇怪的是,王婶的“生命之弦”并没有如先前那位邹女士的“弦”那般听话地自己过来。 倒是王婶见了陈玄度的动作,整个人往前凑了凑,问道: “哪能?” 召唤失败,陈玄度再次怔了怔,他不可能对着一个长者说出“你把头伸过来让我摸摸”这种话。 情急之下,陈玄度记起了自己参与过的那些市青少年心理健康协会的心理咨询活动。 想到这里,陈玄度有样学样,将语气努力变缓,循循善诱道: “王婶,你趴到桌子边,就像平时打瞌睡那样。” “吾打瞌睡都是躺床上的。” “呃.......” 这个王婶实在有点难搞,陈玄度调整心态,继续引导, “你看,我们这里也没有这种条件,就只能请你将就趴一下,假装打瞌睡,顺便放松一下身心......” “噢,放松可以的。可以的。” “嗯,放松下来以后,王婶,你想想你的老伴,和你关心的,钱的事情......” 在陈玄度不急不慢的语气中,王婶半信半疑地伏案趴下,侧过头枕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这样么?” 这套方法是陈玄度从心理老师那里看来的,不过现在这样的动作正好将王婶的头顶暴露在陈玄度面前,那上面的“生命之弦”也近在咫尺。 陈玄度自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探出右手去。这一次,那些如烟似线的“弦”自觉地拐到了他的手中。 这步成功之后,陈玄度眼前很快出现了一幅场景。 伴随拖鞋在瓷砖上“踢踏”的脚步声,什么人迈着小碎步穿过一间宽敞的客厅。 从身上的花裙与视野的高度判断,陈玄度感觉自己代入的是王婶的主视角。 跟着王婶小心翼翼走下深色雕花木楼梯,只见一位缩头缩脑的老头出现在前方的楼梯口。同时,王婶洪亮的声音在陈玄度耳边回荡起来, “哪能样了?” 站在楼梯口的老头身材远比王婶高大,此时却不知为何佝偻地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 只听老头委屈地向王婶申诉: “两个小姑娘凶得很,讲这是违法行为,还要去找村干部评理去。” 王婶毫无征兆抬起手,一根食指戳中老头的额头,骂道: “侬只寿头!” 接下去,王婶口中的话好一串连珠炮似的输出, “额哟,侬只吞温江水个戆鳖样子,这点事都办不好,两只小册老也搞不定,哪能好意思回来讲,讲侬死掉讲,侬买块豆腐撞撞特算了。” 那些由陈玄度听来半生不熟的方言实在是不堪入耳、脏得不行。 ‘停停停!’ 陈玄度紧皱眉头,下意识于心中阻止道。 很快,四下变得安静,王婶的污言秽语瞬间没了动静,陈玄度睁开眼睛眨了眨,只见面前的老头也像被“点穴”那般给定住了。 ‘嗯?还能这样?’ 想不到,这样的隔空阻止居然起了作用。 现在陈玄度在窥探他人思想的时候,已经可以精准地进入对方相对应的回忆中去了。不过,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进入回忆之后还能将片段暂停。 ‘那岂不是和看视频差不多了?’ 陈玄度再次在心中下达了新的指令,他分别尝试了回放与快进,发现这也是完全行得通的。 ‘太好了!’ 陈玄度的内心一阵欢欣雀跃。 这样应该就能看清楚事发当时的各种细节了。 可是想要看清细节,最好从旁观者的客观角度去观察,光是使用当事人的主视角观看也有些局限。 ‘如果能在场景里换个视角就好了。’ 过去,陆修言向陈玄度演示过三维建模软件的玩法。主视角就是在模型脸前面绑定一个摄像头,其他视角就是在合适的空间内安置一个摄像头。 ‘这里应该是同样的道理吧。’ 这个念头一出,下一秒,陈玄度就移动到了距离王婶夫妇一米远的地方。 “what!” 陈玄度惊呆了,他只是随便想想,可没想到自己的能力居然真的可以这么用的。 非但可以进入别人的记忆之中,能快进回放和暂停所在的记忆片段,甚至还能调节视角。 ‘这岂不是无敌了?’ 一瞬间,陈玄度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设想,其中不乏男孩们都会联想到那些超能力英雄的戏码。 看着面前的夫妻俩,陈玄度靠近王婶那窝囊的老伴。 仿佛间,他听见老头的心声在说, “冲头都是我来做的,做不好还要挨骂......” 转回头望向王婶堆叠眉梢的怒气,陈玄度仿佛听见对方的心声说的是, “小姑娘想住下去,就必须涨租金,不肯的话,就找借口让伊拉滚出去。” 陈玄度一怔,没想到王婶慈祥的外表之下居然是这样的狠心肠。 ‘你祖上是土豪吧,这副做派简直是天生的资本家嘴脸。’ 和王婶比起来,陈玄度的父亲简直是善良过了头,在公司快破产的时候还筹钱先给工人垫付了工资。 这个瞬间,陈玄度很想停止往下窥探,就此随便打发打发这个王老太算了。 此时,这对老夫妻没经过陈玄度的指挥,忽然再次开始出声对话。 “要死了,吾戈房子想哪能租就哪能租,轮不到其他人指手划脚!” 王婶愤愤地表示, “这些外乡的普通人,要是放在吾小时候,是要被抓起来点天灯个呀。” “是呀,现在都没法子挫挫她们的锐气了。” 老头望了一眼窗外,开口问王婶, “老太婆,以前你们村子里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王婶似乎回忆起老伴口中提到的往事,神色呆滞几秒,回答说: “总归是真的,哪能啦?” 王婶也顺着老伴的目光转过脸去,这二人同时凝视着小房间的方向,再次陷入静止状态。 ... (隔天发布。) 第144章 小光人 第145章 “ 小光人” ‘诶,怎么回事?’ 几分钟前的重新开始与这个瞬间的停滞全都不是受到陈玄度控制的。 在王婶的这段回忆里,大夏天的中午窗外的太阳很亮。尽管如此,陈玄度还是发现在西屋的窗外阴影处,有个古怪的发光体似乎和太阳一般亮。 很快,静止的老夫妻二人再次动了起来。 不过这回,王婶是倒着走回了二楼,而王婶的老伴则倒着走出了底楼的客厅。 这幕诡异的场景就像是卓别林时代的默片。 在陈玄度眼里,那倒过来的步伐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快速移动,看起来相当地惊悚。 接着,许多看不清面目的残影相继倒着进屋,随着这些人的进出,客厅地面的瓷砖块块消失,壁纸被整片剥去露出墙壁原本的颜色。 片刻功夫,整幢二层小楼渐渐恢复到毛胚时的状态。 水电管道根根复原成成束的原包装,被人抬了出去,在尘土飞扬间,陈玄度望见头顶的板材与墙砖分离,王婶的二层小楼变为了一层的框架结构。 于此同时,在被拆成框架结构的屋子里,陈玄度终于看清了底楼西窗外确实存在着一个发光的人影。 那发光的人影此时离开了残存的墙根,开始朝着村子的西头跑去。 ‘这是什么!’ 陈玄度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总觉得王婶记忆现在的反常状态一定和这个发光的小人有关。 追到了王家村的主干道上,四周景致还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一切都在倒退。 村中的水泥路散落成小石子铺成,随后变得泥泞; 黄金地段的商铺变为了待租的空房,很快又恢复成空结构,直到完全消失,成为一片荒地; 村里的水泥墙变为了土墙,上面的标语换了一茬又一茬; 所有的建筑的变化都像是一段正在倒转播放的影视纪录片。 陈玄度努力追赶着前方的目标,却没注意到自己刚刚经过的埂上,一群抬着五花大绑女人的队伍正行踪诡异地倒退着行走。 原本那被绑住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可此时这呜咽的尖叫哀求因为倒放的关系听起来却显得冗长而古怪。 来到村中的水井边,前方的“光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陈玄度疾走几步,停在了距离“光人”两米不到的地方,小心询问: “你是谁?” 眼前“光人”从背影能看清是一个小孩的大小,小孩慢慢转回身,盯着陈玄度的眼睛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嘻嘻,被你找到了。” 这是个男孩,虽然面容稚嫩,但是陈玄度就认出了对方的样子同自己十岁时候的外表一模一样。他不由大为震惊, “你怎么......” “你以为我就是你?呵呵,这种烂俗小说里的桥段?嘻嘻,当然不是了。” 男孩周身莫名发着光,他将手中的一块小石子扔进了面前的水井中, “我只是运气糟透了,偏偏和一个废物绑在了一起。” 瞥了一眼幽深的水井,男孩笑了,这笑容不带一丝邪魅,甚至让人觉得清爽无比。保持着这种如初生孩童般天真美好的笑容,男孩开了口, “你要不要试试自杀?还我自由?” 对方出口的话语像是一把伤人的尖刀,陈玄度心头一怔,不明白这个面容和自己小时候十分相似的小男孩,为何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狠毒的话。 “确实,你们之中是鲜有具备如此魄力与智慧的存在。” 没理会陈玄度的心理活动,小男孩用脚踢了一下地面的一块石头,不再看向他,而是自言自语起来, “你外婆还算个聪明人,而你的母亲虽然更聪明却是个天生的残废。呵呵,以她的基因更是只可能生下一个比残废还要多余的废物。你说她为什么要生孩子呢?” 听到话里的暗指明示,陈玄度只觉太阳穴位置青筋凸起,他的口气不觉变冷,沉声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嗯,我也不指望你马上就能明白的。” 小男孩用眼角瞥了陈玄度一眼,又低下头专心地踢着石子, “简单给你解释一下吧,很明显,你就是个废物!” 听到这话,陈玄度的脸色挂不住了,不自觉朝前跨出一步,见状,男孩嗤笑一声, “哦?想打人吗?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的母亲就算天生残疾五感尽失,可依旧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活得很自在的。” 听到小男孩客观地陈述出这些事实,陈玄度的脚步顿了顿,只听男孩继续解释道: “原本你母亲可以替代你外婆掌控很多事的。结果却为了你,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为了我?” 陈玄度重复着男孩的话喃喃自语,小男孩转回头,轻笑一声, “怎么,你不知道吗?连你的父亲都看出来了。” “唔......” “嗯,也难怪。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就像养在暖房里的......怎么说呢,呵呵, 一只蝼蚁?哈哈哈哈!” 男孩的笑声十分动听,可在陈玄度听来却异常地刺耳。 陈玄度终于忍耐不住,冲上前打算抓住男孩好好问个明白。 见到陈玄度的动作,男孩探手一挥,似乎扬起了一把尘土。转眼,陈玄度被一片烟雾所笼罩,上下左右都只有能见到灰色的雾气。 “哈哈哈哈!” 男孩的笑声还在四周回响着。陈玄度紧跨几步,终于看到一个隐约的背影。 “你!” 陈玄度愤而将那人的身子扳回来,眼前的男孩却变成了陈玄度父亲的模样。父亲步步紧逼,陈玄度不自觉后退好几步,可父亲还是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 “都是你害的!你妈妈都是你害的!” 陈玄度本能出手遮挡,父亲的身影如一阵风那般穿过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陈玄度再次四下搜寻,只听得那男孩的嘲讽在迷雾中接踵而来,如诅咒般不断回荡在四周上空, “嘻嘻嘻嘻!......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就像一只养在暖房里的蝼蚁?......哈哈哈哈!” “够了!快住口!” 陈玄度拍案而起,这时候他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还是呆在那间昏暗的办公室里,面前哪有什么父亲或是男孩。 太师椅里只有对面那位如梦呓般絮絮叨叨埋怨老伴的王老太。 听到了陈玄度的呵斥,王婶也仿佛从一场持久的噩梦中醒来。 在那场噩梦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那天,年仅七岁的她起哄跟着大人们的队伍来到村里的那口古井边,眼睁睁看着大人们将外村的那个小姐姐活生生扔进井里,然后盖上了沉重的井盖。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惊悚一幕,她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 那场噩梦是王婶的童年阴影,此时此刻再加上陈玄度的呵斥,再度将王婶吓得不轻。 她扶着桌子边来拿头都不敢抬起,嘴里的念叨也变成了, “小神仙息怒,小神仙息怒,老太婆不敢再造次了。” “王婶,怎么回事?” 听到动静,汪大大忍不住推门进来,见王婶在陈玄度面前磕头如捣蒜,眼中惊诧之色溢于言表。 陈玄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他自己都还没从先前的幻象中清醒过来。 刚才他明明正在怒斥应对那个男孩的戏谑辱骂,怎么一瞬间,一切跳脱出来,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当下,倒是王婶听到汪大大的质疑,忽然站了起来, “去,你不懂,神仙在给我施法去霉运呢!小赤佬不要来捣乱。” 王婶将汪大大赶了出去,转过身,脸上的褶子朝着脸部中央集中过去,快要堆出座小山来了。 王婶陪笑道: “阿哥果然没有骗我,本来还当是个‘落桥’的算命先生,没想到这么灵的!灵的灵的灵的灵的。” 王婶连声说着“灵的”,陈玄度知道那是夸自己的话,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心下惆怅,加上从昨天半夜到现在积聚的疲惫,真的没心思和王婶纠缠下去。脑筋勉强转了转,陈玄度说道: “王婶,我还需要了解你老伴的想法,要不,之后有空带你老伴一起来一次,怎么样?” 王婶斜着眼珠思忖几秒,马上点头称是: “好的好的,就听小神仙你的安排。” 第145章 首日咨询结束 第146章 首日咨询结束 送走王婶,汪大大举起大拇哥: “厉害啊,陈玄度。” 陈玄度勉强笑了笑,心里还是别扭地很。 对他来说,刚才那发光的小孩,口中的话虽然说得莫名其妙的,却又不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这十几年的各种现实都一一对应上了。 见到陈玄度脸上的表情,汪大大明显是会错意了,还在那里继续说着, “不是拍马屁,都是肺腑之言啊!我可不随便夸人的。” 随后,汪大大再次打开对外的大门,确定王婶已经走远了,这才关门跑回来,压低声音对陈玄度说: “王婶是村里出了名的王不信。诶,不行佛不信道,连本家三公会的神通都是半信半疑的。平日里只对我干爹的话听上几耳朵,今天居然被你拿捏了。” 汪大大伸出大拇哥,再次一举, “从今天开始,我汪大大就跟着你混了。” 汪大大说得很诚恳,陈玄度却觉得这话听来十分讽刺。 “高抬我了,汪大大,王家村还是你比较熟,以后还要靠你帮衬。” 汪大大喜上眉梢,如找到战友同志般和陈玄度握了握手。 陈玄度勉强打起些精神,继续听汪大大如同报户口似的将王婶的家底说给他听。 一圈听下来,陈玄度大概明白了王婶虽说比王伯伯小了十多岁,可按辈分却是同辈。王婶的老公是隔壁程家村人士,是入赘到的王家村。 再后面的细枝末节,陈玄度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只觉得疲惫上涌,屡屡忍住打哈欠的冲动。介绍隐私如果像报户口一样,就缺少了那种欲盖弥彰的吸引力,不怎么有趣。 勉强听罢,陈玄度立刻打算躺去那张按摩椅上恢复恢复。 他想得是如今这混乱的关系必须要理理清楚,今后在不在这里上班他还得考虑一下,毕竟这可是三公会的分部呢。 跨进“心理咨询室”抬起头,那按摩椅的形态却把陈玄度吓清醒了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按摩椅的后方生出了许多藤生植物般的枝条,这枝条上没有叶片和尖刺,而是长着更多更小的枝条。 远远看去,仿佛是一条通体透明的怪蛇从椅子座椅下方爬出,此刻盘踞在整个椅背上。 另外,那些额外的小枝条上,顶端有不少和贰髦上次拿出的注射器一样,长着樱桃小嘴般的口器。 陈玄度一下就明白了,这张椅子也是特制的,是将现实中的按摩椅与黎难制的物品绑定在一起。 几张樱桃小嘴般的口器似乎是感知到了陈玄度的靠近,纷纷嗫嚅着一动一动的。陈玄度盯着这怪相顿觉即恶心又挪不开眼睛。 好半天他才用力眨了眨眼睛,调转脑袋招呼汪大大: “额,我还个问题想请教......” “你尽管说!”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椅子吗?我的那张......嗯,坐起来不太得劲......” “这简单。” 汪大大提溜起一张普通办公椅,随陈玄度进入办公室,见到最里面的按摩椅,也瞬间呆住了。 不过汪大大眼中并不是惊恐,而是惊喜与艳羡。 “原来按摩椅放你房里了,一开始拿回来的时候,叔叔婶婶们都排队申请呢。” 随后汪大大满脸疑惑地发问, “坐着不舒服吗?” 额,陈玄度想说舒服倒是舒服,就是看着怪吓人的。看汪大大的样子,估计是瞧不见椅子的古怪之处的。 陈玄度只能找了个借口,说道: “嗯,我不能做太舒服的椅子,容易打瞌睡。” 汪大大再次同陈玄度确认了一下眼神,随后欢呼道: “那就归我了!” 不用陈玄度出手,汪大大如获至宝般扛着按摩椅回到了自己座位那里。将桌椅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腾出了更多的范围,汪大大小心翼翼将按摩椅放了进去。 看到汪大大躺进去按动一系列按钮,那些樱桃小嘴般的口器急不可耐地贴上这位壮汉的皮肤,很快,汪大大脸上露出了舒适享受的表情。 这一幕看得陈玄度后脊梁发毛, ‘刚才,这些东西也是这么对我的?......’ 既然椅子有人喜欢,陈玄度求之不得,乐于奉上。 摆好普通的办公椅刚想坐下,二楼办公室大门开启的声音再次传来, ‘千万有别是心理咨询的吧......唉,这一千五赚得有够累的。’ 陈玄度侧转身子,回头瞧见门口进来的是个女中学生模样的少女。 等少女走到屋子中央的时候,陈玄度认出了,这又是一位熟人,是几周前在动物园和自己绕圈的“吉廊学院”成员的其中一位。 陈玄度本能想躲,蓦然起身,情绪激动地撞到了天花板。 这下撞得不轻,陈玄度龇牙咧嘴摸着头顶,还不忘左躲右闪,如同一只找沙坑的鸵鸟那般。 这时候却见刚才还在享受的汪大大,噌的一下也站起身,朝着来人怒斥道: “杨悔生,你来这里干嘛?!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你管我。” 少女的言行与瘦小的身形反差很大,听到汪大大的质问,即刻反击道, “这么闲不如管好你妹妹,她这次摸底的成绩还不如我呢,要是被分到差班,将来就只有被学校劝退这一条路。” 杨悔生的嘴巴挺厉害的,一顿叭叭叭地输出,噎得汪大大无话可说。 汪大大脸色突变,险些冲过去动武,斜眼看到陈玄度在场,才强忍没有发作, “你等着,我让我干爹来收拾你。” 汪大大大踏步夺门而去。 被叫做杨悔生的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确认了一下“心理咨询室”的位置,就朝着陈玄度方向走来。 此时,陈玄度正在尴尬地往回坐,杨悔生望向他,盯着看了半天才有所反应,认出陈玄度来, “是你?” 陈玄度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打招呼: “你好......” “别害怕,上次是黄佳琪拉着我追你的,我当时也很懵。” 杨悔生轻描淡写地陈述着事实,丝毫不带任何情感, “黄佳琪说她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我也就配合配合她。” “你们读几年级了?” “我们刚上中五。” 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才会如此率直地说出“我喜欢谁谁谁”“我讨厌谁谁谁”此类的话,就听杨悔生继续说道: “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感觉,我这辈子估计也不会恋爱结婚的。” 少女说这话的口气,深沉悲凉地就像个时空穿越者。 “而且,我们吴老师说了,你没有超能力,不需要跟踪。” ‘我没有超能力?’ 陈玄度想反驳这不是事实,可是转念想到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嘴张了张,又抿上,发出一声鼻音: “嗯。” “她知道这个结果后,可伤心了.......” 杨悔生在那里自言自语地继续说着, “诶?不对啊?那村里的人为什么说这里来了个能掐会算的大师呢?” 杨悔生四下张望,可是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陈玄度就没其他人了。杨悔生的眼光再次扫过“心理咨询室”的门牌,接着又扫视了一圈这间隔间,最后停在了陈玄度脸上。 陈玄度尴尬地岔开话题,道: “噢,我是这里的临时工。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和我聊聊的,不用说得太详细,就用那种‘我有个朋友’的方法说,也行。” “也好,反正来了也来了。” 杨悔生自来熟坐到对面的太师椅上。 这女孩的身板十分瘦小,脑袋也是小小的,好像几天没洗过的头发贴在这小小的脑袋上,衬得杨悔生不怎么健康白皙的脸色更为灰黄。 刚才王婶坐下的时候几乎把太师椅都填满了,而此时杨悔生摆着双腿盘坐的姿态,也只占了底盘的三分之二不到。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能力者吗?” 听到这话,陈玄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和你朋友不是.....吉廊学院的嘛?” 陈玄度的言下之意就是吉廊学院会不知道超能力者的事?只见杨悔生揉揉鼻头,解释道: “哦,我刚加入没多久,还在摸索阶段。” “那些人有没有超能力,我是不清楚......” 接下去,杨悔生忽然话锋一转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过,我总觉得我好像是有超能力的。” “啊?” 听到这个结论,陈玄度有些懵圈。看到陈玄度疑惑的反应,杨悔生继续解释: “比如说,刚才和汪大大说话的时候,我看他说不过我就准备过来打我,当时我心里就在想,有本事你找你干爹过来帮忙啊。” 杨悔生双手一滩,不屑地表示, “你看,他就真去找他干爹了。” 陈玄度挠挠头顶的乱发,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是会胡思乱想,这明显就是巧合。 如果这种逻辑也成立的话,那么就和耶稣诅咒无花果,并对圣徒们说,‘你们当信服神’的那则故事一样滑稽。 “我们吴老师还说......哦,我忘了,这个我不能说的。” 从刚才开始杨悔生的嘴里就一直提到吴老师,虽说知道这个吴老师并非大学的那个吴老师,陈玄度还是下意识觉得亲切。于是他问: “你们有几个老师?” “我只见过3个。” “你们学院平时除了跟踪.....” 陈玄度自觉嘴瓢,赶紧纠正道, “哦不是,是除了课外活动,还学了些什么?” “嗯,就是平时课堂里学的课程,还有......” 杨悔生将其余内容详细介绍了一遍,陈玄度听完,心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吉廊学院确实是个古怪的地方,难怪陆修言和鲍德利上次会用出“邪门”这样的形容词。 原本陈玄度想多打听打听那地方的内幕,可是没说多久,杨悔生还是急着回去了。 陈玄度猜想她是顾忌汪大大真的把王伯伯带回来。 这也说明杨悔生是有些畏惧王伯伯的。 第146章 关警司的邀请(一) 第147章 关警司的邀请(一) 孙义荣最终还是没来得及将那份调查结果告之群主“大v”。 再点开“薇姐万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移出了群,这个群的名字也从“薇姐万岁”变为了“念念众生”。 互联网的记忆可长可短。 至少眼下,女主播“薇罗尼卡”渐渐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出,从那个曾经拥护她的粉丝群中淡出,就像那些曾经红极一时却迅速被新的爆点所替代的热搜那样, 彻底凉了。 之前的事件随着九月的结束,似乎都告一段落。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人也需要抛开过往继续生活下去。 这几天,孙义荣为自己开拓出一种新业务, “专业寻宠”。 这职业一干起来,孙义荣更加体会到了自己那种能力的好处。 比如第一件案子。 孙义荣刚踏进委托人住的楼道,就在角落里看到一只猫。 那家伙应该原本是别的颜色的,因为钻在垃圾堆里套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迷彩,与墙壁几乎融为了一体。 孙义荣抱起猫咪,这小家伙也不挣扎。 所以孙义荣想着把手头的案子结了,再去管这只猫的后续。 谁曾想,上到五楼,委托人的房门一打开,小猫咪就自己进了屋。 这家伙可巧就是委托人想要寻找的那位“主子”。 于是,第一个案子以五分钟的速度结了案,净赚2000元整。 再比如第二件案子。 孙义荣到了委托人小区门口,才发现少带了下套的诱饵。 他去小区附近的小超市临时买几根火腿肠。 出来的时候,孙义荣被一只小狗尾随了一路。 巧合的是,这只狗同样也是委托人丢失的那只。 于是第二个案子也结了案,去掉一包火腿肠的钱,净赚4994元4毛。 之后的委托全都做得风生水起,每次净赚两千至一万不等。 以孙义荣的能力加上以往断案的经验,这些委托几乎是手到擒来。不是在对面草丛随便翻翻就能马上找到,要么就是“失物”自己送货上门。 做到后来,连孙义荣都有些感触, 这钱是不是赚得太过容易了些。 前天,孙义荣总算是遇到了件有些挑战的委托,委托内容是寻找一只失踪了三个月的八哥犬。 丢了这么久,能找回来的几率就相对小很多。 孙义荣在委托人经常遛狗的石库门附近兜圈子兜了两天,暂时没有任何眉目。 他很希望自己那种“巧合”能力这次也能帮得上忙,因为这次委托人可是花了重金。 定金五千,成事再加一万五,加起来就是两万整了。 不是笔小数目。 今天一大早出门,走着走着,孙义荣搜寻到一条狭长的小路上。 老规矩,他先是搜寻了一下附近的监控,然后准备前去相关部门调取查看。 从路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以长期观察的习惯,孙义荣发现一个问题。 这条路的一边濒临一个石库门申遗小区,另一边除了一个停车场之外,还有一个大门紧闭的老建筑。 申遗小区的监控全部是对着小区内的;停车场虽说有四个监控,却两两安装在南北出入口旁边,只能监视到停车场进出的车辆。 这条小路上剩下的监控连头带尾就只有两个而已。 所以说,这条路上至少缺失一个以上的公共摄像头。 沿着墙再次走了一遍,孙义荣终于在靠近申遗小区外墙的某根电线杆下面发现一个公用备电箱,这灰色的大盒子被一堆野草遮蔽,不太容易看到。 这是雨澜警卫所标配的视频监控前端控制箱。 孙义荣不明白既然有这东西,为何这里却没有安装监控头。进一步查看,他忽然发现电箱的外壳居然有被撬开过的痕迹。 孙义荣的表情立即严肃了起来。 低头再次认真分辨,很快孙义荣从爬山虎中拽出一条仿真的假花藤蔓。在这束绿油油的“藤蔓”之间,分明缠绕着几根数据线和电线。 顺着几根线往上面看,在电线杆两米不到的位置,果然藏了一个小型摄像头。 这个装置同样是因为绿植的遮蔽,很难为人发现。 ‘什么人那么大胆,居然利用公用的网电资源非法安装自己的监控!’ 引申下去,一般人还做不了这种事,肯定是做过此类工作的,甚至是现任的紧急维修人员才能在这上面动手脚。 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孙义荣转过身,准备拨打电话报警,然而此时对面的爬山虎丛中,某样东西的反光吸引到了他的眼球。 那是一块树脂的招牌,上写着: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 孙义荣骤然想起了之前小程给的信息里女主播“薇罗尼卡”最后所去的地方就是这个名字。 ‘唉,我都不想查了,连我的号都被大v给踢出群了......现在让我看到这些是几个意思......’ 孙义荣在意的并不是被踢出群这点,他沮丧的是自己与群主“大v”看似缘尽于此。 他刚想与往事说拜拜,现在这样不等于是旧事重提了。 摸了摸下巴上肆意生长的胡子,思考片刻孙义荣还是顺着招牌上的小箭头,来到美容中心的正门口。 美容中心的栅栏大铁门紧闭,里面建筑的玻璃大门门把手上绑着根铁链,还贴着封条。 ‘美容中心被封了.......’ 从封条上的标注来看,正是女主播进入美容中心两周后的时间段。 ‘那么巧?’ 差不多的意思是,女主播做完了美容项目,这家美容中心就被封了。 当下的“巧合”似乎又在引领自己往某处去,孙义荣内心揣测绕着爬满爬山虎的矮墙走了十几步,果然看到一个缺口。 矮墙的缺口正对着一扇小门。 这看起来是美容中心的侧门,一部装修队常用的简易木梯此时正卡在小门的门缝里。孙义荣几步上前,推开侧门,很快进入到“都市丽人美容中心”内部。 ‘美容中心都被查封,旁边的侧门却没有锁。这是怎么回事?’ 在建筑内部环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贴了交叉的封条,唯独前台左手边的一扇小门没有。 走近一看,这扇小门并非没有封条,而是封条被强行扯断,有一大半卡在了门缝中间。 就这么,孙义荣推开小门再次深入,终于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区域。 以往,孙义荣经常如此“巧合”地一步步进到其他人去不了的地方。 偏偏是他想要去探索的那一天,原本被封锁或是打不开的门会因为各种原因自动打开了,就像有一位无形的领路者带着他找到目标。 当然了,有时候如此顺利也未必是件好事,更有可能是一种死亡的陷阱。 第147章 关警司的邀请(二) 第148章 关警司的邀请(二) 此时此刻,孙义荣眼前的区域看起来很像是防空洞的入口,一条幽暗的隧道直直延伸向远方。 在隧道尽头似乎是有光亮,看样子是一个更为开阔的地方。 孙义荣想过去好好看看,才走了几步,脚却踢到了某件有些重量的物件。 那物件发出“哗啦啦”金属环扣相碰的声响。这声响被空旷的空间不断放大、重复,回声在隧道里盘旋了很久才渐渐停息下来。 听着回声,孙义荣才察觉到一丝异样。 除了面前的这条隧道,左手边还存在着一些较浅的坑洞。 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照过去,坑洞的个数还不少。 大致数了数,坑洞共有12个。 深浅不一,宽度与高度上基本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入。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坑洞的尽头分别拴着两根铁链,铁链上每隔一定的距离都存在着一个挂钩。 铁链拉直之后,末端的挂钩恰好能连接到隧道另一面墙上的圆环上。 孙义荣再次用手电照了照,不出他所料,浅坑的坑壁上也是每隔一定的距离镶嵌着半个圆环,里面的铁链就是靠着挂钩与圆环串联固定在一起的。 ‘这些铁链是干嘛用的?’ 说道铁链的作用,多半是起到视觉上的阻隔作用,比如节假日博物馆门口的限行栏杆,或者是热门景点的临时排队通道。 从当下铁链散落于地面的状态来看,他隐隐感觉如今这些铁链的位置被人动过了,原先的排布应该另有乾坤。 ‘诶,有点意思。’ 孙义荣来了兴致,进一步上前查看。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很快端义呈现。 挂钩与相连的圆环之间因为接触时间的长短,显现出的状态也不同。 接触时间长的因为缺少养护以及周围阴湿的环境,接触面或多或少会有铁锈的痕迹;而接触时间短的,就不存在生锈的可能。 根据观察到的情况,孙义荣大胆地将近期才相连的挂钩取下,再将有铁锈痕迹的却没有相连的挂钩重新与圆环连接。 一通忙碌之后,面前的隧道被十几根膝盖高度的横向铁链所阻挡。 可惜,等了半天孙义荣也没迎来预想中的机关变化,他不禁疑惑, ‘这样有什么意义?’ 再等了片刻,周围依旧毫无变化,深吸一口气,孙义荣灰心地跨过铁链走向隧道入口附近。 就在他的双脚跨过最后一道铁链,在地面踩实,一股不属于此处潮湿气息的灰色迷雾猛然朝着孙义荣脸颊袭来。 孙义荣转头望去,只见第一个坑洞原先只有三四米的深度不知为何变为了深不见头的模样, 他身体的右边平白无故多出来一条新的通路。 “嘶......” 孙义荣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在变魔术吗?’ 之前,他明明检查过,坑洞的内部开凿地相当粗糙,非但不可能藏下一扇机关门,甚至墙面摸起来就是普通小土堆常有的泥石混杂材质。 可是现在既然出现了新的路,孙义荣也不可能不尝试。 从小到大,孙义荣钻过的犄角旮旯不计其数,就没他不敢去的地方。 侧转了一下身子,孙义荣迈着探究的步伐,朝着右侧方走去。在奇怪的灰雾中行走了好几分钟,前方的地面忽有红光闪烁。 闪光过后,孙义荣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关警司! 不过这个“关警司”的身影飘忽不定,还透着些古怪和诡异。 “小孙,你来啦。” 如一大片半透明纸片般的“关警司”开了口, “别紧张,这只是一段录像。” 孙义荣绕着飘忽不定的“关警司”转了一圈,也渐渐肯定了这是关警司的投影影像。 投影的装置是地面的一个小圆盘,刚才的红色闪光则是从小圆盘边缘的一圈小电珠发出的。 “关警司”暂停半秒,继续说道: “这是我给你的留言,当你靠近时由专人控制激发。我的话并不多,五分钟内就能结束。” 孙义荣习惯性想要提问,想起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传话,于是闭上了嘴。 只听“关警司”接着说道: “我还有个忠告,在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你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如果你没有把握靠自己出去,可以按一下这个装置顶部的按钮,它会为你指路。” 孙义荣查看辨认,果然在“关警司”胸口位置见到了一个倒计时的方框。 此时,方框里的倒计时已经只剩十二分钟不到了。 ‘特察局居然有如此高科技的装置?还真是够下血本的。’ 回过神来,孙义荣才意识到这里的血本似乎是花在了他身上的, ‘怎么回事?为了给我留个言至于这么大费周章的么?’ 他有些受宠若惊,也猜不出背后的理由,只听“关警司”的话语并没停下来,而是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你看过一部片名叫‘十三个想自杀的美少年’的电影吗?” ‘啊?美少年?’ “事实上,雨澜市过去曾经发生过一个召集自杀者集体自杀的案件,可是听到举报的都市警卫赶到现场后,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尸体......” “那些试图自杀的人自那天开始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孙义荣前面还在想关警司怎么忽然扯起了电影,还是关于美少年的。听说这是个案件,便来了兴趣,认真往下听去。 “是的,这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案件,我们档案局存有相关的资料,你可以查询到。” “从小到大,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明明有许多案件大家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那些案子始终束之高阁,甚至不了了之,最后被归到了怪谈、奇谭之类的行列。” “我们特察局就是针对以及解决这样的案件而诞生的。” “看得出你是相当喜欢超自然事件的,而且你在逻辑推理方面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听到专业人士的夸赞,孙义荣脸上显露一丝腼腆之色,不过他也隐约猜到了关警司接下去想说的内容是什么。 “所以,当你通过自己找到这里,并且听到这番留言,就证明了你的能力很强。” “那么我相信,同时你也具备了加入我们特察局的资格。”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关警司的工作邀请,而现在孙义荣所站立的地方好像也是这个考验的一部分。 ‘关警司是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的? 如果错过了,是不是就说明我没通考验,是不是也就不存在邀请我这回事了? 九月间,关于女主播的一系列事件,小程从中的穿针引线,是不是都属于这个考验的一部分?’ 第148章 关警司的邀请(三) 第149章 关警司的邀请(三) 面前关警司的全息影像,偶尔还会出现抖动、飘移、掉帧的情况。 这些小插曲给这么一本正经地邀请入职环节增添了一丝不专业的既视感。 也不免让孙义荣有些走神。 眼看“关警司”胸口的倒计时装置渐渐接近归零,孙义荣不光是感觉神智涣散,他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些从未感受过的僵硬感。 正在此时,“关警司”那里停下了话头, “嗯,时间差不多了。小孙,你该离开了。具体的细节可以等你加入我们之后再慢慢和你解释。” 在对方的提醒下,孙义荣急匆匆按原路范围。 不知为何,纵使眼前只有一片灰茫茫的,他还是在几分钟后再次看到了之前的铁链。又走了一会儿,便出了坑道,见到了不远处可以出去的小门。 想着刚才经历以及听到的那些内容,孙义荣打算先验证一件事。 他取下一根固定在坑道对面圆环上的铁链。转回身,只见第一个坑洞再次从深不见头的模样恢复到三四米的深度。 ‘这特察局果真是有点东西哈。’ 孙义荣没有把手里的铁链挂回去,而是将隧道里的十几根再次全部取下来,任由它们散落在地上。 关警司的邀请的确十分诱人,可孙义荣还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正准备推门离开,刚才那条直直的隧道尽头忽然传来了几声狗吠之声,摸摸胡茬,孙义荣这才记起自己今天的终极目标是找狗。 “巧合”的能力最终还是没让孙义荣失望。 等沿着狭长的过道里跑到尽头,孙义荣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有着高耸穹顶的房间。 确切地说,那里只有半个穹顶。整个房间的地基呈半圆形,与房间相连的还有十一间单独的小隔间。 四面混凝土材质的墙体深深嵌入泥石混杂的土堆里,土堆上布满了厚实的青苔与真菌类小型植被,地面蔓延着一滩水渍。 这里看起来很久无人涉足。 在水渍的后方,趴着一只八哥犬,那犬吠声就从小狗嘴里发出的。 憨态可掬的狗子像是饿了好几天,此时正在啃咬着某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食物的金属物件。 “嘿嗨,小家伙,这东西可不能吃,嘬嘬嘬。” 孙义荣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吸引住小狗的注意力,随后顺手将狗绳扣在了项圈上。 趁着小狗吞咽火腿肠的功夫,孙义荣先给委托人发去了短视频和照片,确定了这就是丢失的那只八哥犬。 接着他拿起了之前被啃咬的金属物件看了看。 这物件依稀能辨认出是一台组装的无人机,下面还半绑半黏着一个小型摄像头。 等小狗吃饱之后,孙义荣朝小东西吹了一记口哨,一人一狗便兴冲冲往建筑外面跑去。 出了都市丽人美容中心,孙义荣没忘记报警告之前公用备电箱被人盗用的事实。 等狗主人将失而复得的爱狗接走,孙义荣再次有了五位数进账。 唉, 今天这钱赚得还是容易了些。 孙义荣不由得想起了关警司邀请他时所说的那番话。 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初衷。都市警卫这项职业,孙义荣是不打算轻易涉足的。 不过,眼下这寻宠的工作虽说来钱快,可丝毫体现不出他孙义荣的价值。 由此,孙义荣甚至开始怀念起前段日子与小程搭档的点点滴滴。 想到小程,孙义荣再次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可以咨询吗? 几天后,孙义荣深思熟虑再三主动给小程打去电话。 听了孙义荣的咨询,小程回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么快?!” 接着,电话那头便变为无声的状态。 “嗯?什么这么快?.......喂喂?小程,怎么了这是?你说话啊?” “喂喂?” “喂!” 等了片刻,孙义荣都以为电话断了的时候,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小程的声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真是,都以为你挂了想重打了......你问我?” 孙义荣思忖几秒,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其实,我一点不想做都市警卫这份职业。天网那份合同到期了,我也是不打算续约的。” “所以?” “额,小程,这特察局到底是属于哪个都市警卫系统的?还有,前几次我看你的那张警卫证一直变来变去的,你们特察局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是想让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这些?” “唔...不是这意思。” “这样吧,要不然周五你到市图书馆特察局档案室来一趟,我们到时间再聊。” “可以啊。” “不过,要等到我下班以后了......这样吧,你六点半以后再去。” “啊?档案室几点关门呐?” “没事,我找人候着你。” “行,就这么定了。” 小程一如既往地干脆,孙义荣很高兴事情有了进展。小程挂断电话之前,又补充了一句: “记得把上次的东西带上。” ‘上次的东西?’ 孙义荣思忖半天,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徽章, ‘是这个吗?’ 他再次看了看,很快有了决断,接着他将徽章放进了随身的专用腰包里面。 老实说,最近,孙义荣是打算找个机会去档案室一趟。 前不久,经过了六院那次与“角落之神”的交手,一种长久以来的莫名执念从孙义荣心中移除,他也放下了对“深渊之眼”的追究。 近期,孙义荣开始研究起与“角落之神”交换的许诺,帮忙搜集三公会“大长老”以及那个名为唐瓷的“匠人”的资料,毕竟他不想平白无故地付出两万块钱。 孙义荣记起,在特察局档案室里所查阅到的三公会的消息,关于“大长老”的记录总共就一句话,那就是1937年的远行。 其他的相关资料或许还有,可是少不得要再去档案室一趟。 至于“匠人”唐瓷的下落就更不得而知了。 其实他连匠人所指的概念是什么都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这次的巧合等于又引导着孙义荣前行,目标则是特察局档案馆。 . 到了约定的日子。 吃罢早晚饭,孙义荣乘坐公交前往雨澜市市图书馆位于西南地区的分馆。 他一路上内心充满期待。 虽说不喜欢和警卫圈子打交道,可是去查资料,孙义荣并不反感。尤其想到特察局里成年累月积存下来的奇闻疑案,反倒是让他精神抖擞起来。 远远望见市天文台顶上的测风塔,他知道差不多到了目的地附近。 从繁复的铁质大门左拐,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图书馆前标志性的花环书本装饰,沿着西边的门廊进入侧门。 抬头就能瞧见牌匾上刻画的“特察局档案馆”六个大字。 . (隔天更新。) 第149章 档案室规则(一) 第150章 档案室规则(一) 进入特察局档案馆,孙义荣没有径直走向问询窗口处,而是再次左拐,朝着带有一排落地窗的走廊而去。 一路上,没有人提问更没人阻拦,和以往一样畅通无阻。 可到了那个本该无人值守的走廊入口处,他却见到一位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模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报纸。 前几次自个儿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心虚。毕竟他的身份是临时工性质的协警,而且当时所调查的不是真的案子,只是些以侦探身份接的小委托。 今天孙义荣有了底气。 此时见到管理员,他不光伸手进腰包掏出那张关警司给的临时借阅证,还刻意地挺了挺身子。 在进花园之前,他已将小程之前给自己的那枚徽章,别在了胸口醒目的位置。 直到他快走到那位管理员面前,对方似乎才刚刚意识到有人来访。 面前这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放下手中的报纸,稍稍下拉鼻梁上的眼镜,抬眼看向孙义荣。 “哦,你好,我和警卫小程约好了。” 对方的视线移动到他胸口位置之后,眼神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哦,跟我来吧。” 管理员没多说什么,起身往最后的一道走廊里面走去。 孙义荣心想,看来常规的操作是这样的,只是以往他很幸运,之前来的几次都没碰到过。 最后这道走廊两边没有窗户,可能是年代久远电路老化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灯光昏暗的状态。 抬眼望过去,这走廊的尽头就是特察局较为重要的档案室。 那里面不仅有可以联网查看公安基础资料的电脑,还配备了那种储存历年新闻报刊的微缩资料阅读器,以及书刊扫描仪等等专业设备。 当下,方才走到走廊的中央位置,这位步态蹒跚的管理员却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孙义荣: “你是打算先去普通档案室等呢,还是直接进机密档案室呢?” “啊.....” 这个问题可把孙义荣给难住了。‘什么普通档案室还是机密档案室?’他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管理员见到孙义荣这副表情,疑惑道: “你不是和小程约好了吗?” “嗯,是的。” “你想在哪里等小程,我就给你开哪里的门。” 刑事警卫小程特地给他的这个权限,看来就是授意他进“机密档案室”了。说不定,那里面会有更劲爆的信息。 而且,任谁听到“机密”二字,都会忍不住想要窥探一二。孙义荣当机立断回答: “就机密档案室好了。” “好嘞,那你人过来点。” 管理员从怀里掏出一个看似超市收银员手里握着的扫码器,示意孙义荣靠近一些。孙义荣戒备茫然靠近, 只听“滴嘟”一声,扫码器扫过那枚徽章后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管理员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又对着二人旁边墙壁上的一扇看起来像是装饰花纹的门扫了一下。 很快,那扇看似只起到装饰作用的大门开启了一条缝,伴随“悾悾”的沉重物件移动的声音,门户大开,一间黑洞洞的房间出现在二人的面前。 ‘原来’这个是用来扫码的。” 孙义荣低头看了看那枚徽章,终于明白了为何当时小程要给他别在袖子上。 档案室管理员不紧不慢地探头朝黑洞洞的室内看了一眼里面,再次转身让孙义荣进入。 孙义荣迟疑片刻,还是朝里面跨了一步。 他原以为这里面有声控灯,灯会随着自己的脚步声点亮房间。没想到走了两步,仍不见任何变化,房间里依旧是黢黑一片。 “给。” 管理员递过来一根棒子状的东西给他。 孙义荣接过来,握在手中,感觉这是野营者经常用到的照明器材。 柄下方有个明显的按钮,按动之后,灯管发出了微弱的光线。 “不管你是第几次进,我都要提醒你一下。进去之后,你先看一下门背后的提示,记住,要完整看一遍。我去去就来,你稍等一会儿。” 没等孙义荣再仔细询问,大门被暂时虚掩上了。 孙义荣拿起管理员交给他的那根管状物,上下查看一番,发现灯可以通过拧动来调节光亮。灯管的手柄末端还连接着一根粗绳,好像能套在手腕上使用。 孙义荣转过身,举起灯管扫视一圈。感觉房间内有一层灰色的雾气在升腾。 按照管理员的嘱咐,他看向大门背后。那里确实贴着一张告示,足有普通海报大小。 告示上白底黑字写着好多内容。 . 档案室规则: 第一条,没有权限者,请勿私自进入此大厅,否则后果自负。 第二条,此大厅内只存在两排书架,且两排书架方向一致,相互平行。 如果你发现书架摆放的位置与规则陈述不符,或是出现了超过两排以上的书架,请立即按动大门边的紧急按钮,档案室管理员将会进入这个大厅并帮助你解决问题。 第三条,书架上的书籍按照且只按照首字的字母顺序排列,从字母a开始,到字母z结束。 在查阅过程中,如果你发现书架上的书籍排序中出现了规则陈述以外方式排列的书籍,请不要拿取或观看,而是立即回到正常的书架旁边,或者选择按动大门口的紧急按钮寻求档案室管理员的帮助。 第四条,请勿在大厅内奔跑,此大厅的面积并非你目测的范围,你有可能会在其中迷路。 第五条,违反以上规则的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你违反了以上规则,且在大厅中迷路,请立即停止任何行动,并将灯具举过头顶,在原地静候档案室管理员的到来。或许你还有机会生还。 第六条,档案室管理员间隔十五分钟到大厅巡视一次,以确认来访者的状况。 . 看罢这告示上的规则,孙义荣感觉莫名其妙的。 什么发现两排以上的书架,什么在大厅中迷路,最离谱的就是那句“或许你还有机会生还”。 要规范查阅资料的秩序就直说,堂堂特察局档案馆怎么搞起危言耸听这一套来了。 ‘弄得好像这里面有什么古怪似的。’ 孙义荣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想灵异案件想魔怔了。 不过联想到小程之前的突兀举动,以及档案室管理员说的那番话,他觉得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好好遵守别人的规矩来得妥当。 他再次转头看向屋内陈设,果然偌大的房间内就只有两排书架而已。 而且,这两排书架的材质居然是木质的,每排都是由两个约摸高两米、宽两米、深度半米左右的长方体镂空架子所组成。 似乎走上十几步就能从大门走到书架边缘尽头。大致上和规则里描述得一样。 ‘这有点浪费空间啊?’ 吐槽完这里的陈设,孙义荣来回审视,却没看到可以查阅资料的电脑,或是查看历年报刊杂志的机器。 ‘诶,只有纯纸质书面的记录吗?’ 书面资料一贯是很难保存,或许这就是此处只存在两排书架的原因。 现在看起来,这档案室更像是古籍资料的专用储藏间。 第150章 档案室规则(二) 第151章 档案室规则(二) 特察局的机密档案室里居然只有两排纸质书籍的书架,其他设备一概没有。 孙义荣识趣地从随身携带的腰包里拿出侦查时用的橡胶手套戴上,小心翻阅起书架上的资料。随手拿了一本,才看了几眼,他再次把书页翻回到封皮那里。 “世道新语?” 魏晋南北朝时期笔记式小说的代表作《世说新语》,他看过。 可这《世道新语》又是什么书来着? 查看了一下书中的目录,却是与《世说新语》里的相差无几,也分了德行、言语、政事之类的条目。 孙义荣摇摇脑袋,抬起头仔细观瞧,这才发现眼前书架上存放着的那些古代书籍,名字都相当古怪。什么《山海传奇》、《六朝搜神》、《博物杂记》、《幽冥总录》、《酉阳杂谈》等等。 书本装订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偏偏每本书的书名,都和史上确有其书的那本差了一两个字。 有那么一瞬间,孙义荣怀疑面前的这些都是些不入流的盗版书籍。 ‘诶等等,这里可是重要的特察局档案室,怎么会存放盗版书?而且还特地单独存放在一个房间里。’ 孙义荣忽然想到,境外的那些世界名画实际上存在着好几个版本,那么在市图书馆里的特察局档案室里存放的这些,或许也是些特殊的版本。 这些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古籍的价值,或许就和博物馆里的珍宝一样弥足珍贵。 此处房间内没有照明设备,周遭还显得烟雾腾腾的,明显是在湿度和温度方面做了特别的把控。 想到这儿,孙义荣带着一丝疑惑,也带着一丝探究之心,再次拿起了一本名为《六朝搜神》的书册看了起来。 翻了几页,孙义荣注意到手里拿的这本居然是第五本。抬头观看,果然书架上还摆放着其余四本。 ‘咦?原来有那么多内容的吗?’ 孙义荣手里的这第五本《六朝搜神》,是总目录卷十七至卷二十的内容。随便翻看到的一篇,里面的记述却和市面上的通本有着相当大的出入。 眼前这篇原本在通本里,孙义荣记得是名为“猪臂金铃”的故事。 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猪臂金铃”被一位有名的漫画家改成了漫画书。他的中学同桌是那位漫画家的忠实读者,在课余总是捧着漫画书看来着。 “猪臂金铃”在市面上的版本都只有短短几行字,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 晋代一个王姓男子,回家经过曲阿县,天黑将船拉到堤岸上。他见到一年轻女子经过,便喊人家留下同宿。天亮之后,他还送了一只金铃绑在那女子的胳膊上。后来,派去跟踪女子回家的仆人回来报告,说在那个家里没看到什么女人,只在猪圈里见到一只臂上系着金铃的母猪。 而《六朝搜神》里的这篇故事内容完全不同,连名字都变为了“王妻猪妇”。洋洋洒洒一大篇,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 东晋320年,吴郡王家为逃占田税,将家中次子王璨送到七云山三仙宫降龙道士那里。 三仙宫道门严律,王璨三岁上山,中间从未下过山。 他不食人间烟火,只知道每天和师兄弟一起跟着师傅打坐炼丹修行。 王璨年满15岁那年,某天,降龙道士对那些志学之年的徒弟说,你们出山的日子到了。 半个月前降龙道士掐指一算,富春江内出了条牡丹智虫。那是“云母九子丸”中一味重要且罕有的引子。他要带领这些徒儿前去斩龙采药。 降龙道士提前租了条大船,那船头的形状雕刻得就像是某种水中的怪物。 出发前一天晚上,小道士们提前睡到船上。 王璨梦见一只古怪的小鸟飞进船舱内,停在他耳边开口说话: “你们才是引子。如果想活命的,就穿上这件衣服。” 惊醒之后,王璨没见到那只小鸟,却在身边见到了一件奇怪的肚兜。 他想了想,觉得这一定是天神庇佑,就偷偷将肚兜穿在了宽大的衣服里面。 隔天,船从特别的航道驶入富春江。 一开始江面平静如镜,可很快江面就出现了莫名的漩涡。 恐怖的漩涡将船卷入水中。 王璨在水中见到一条牡丹智虫,拽着小龙的尾巴,他浮出水面,然后昏了过去。 等王璨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位于幽深竹林内的小屋之中。 一位妙龄女郎站在门边躲躲闪闪,见他醒来,却不敢近身。 晚上喂汤药的时候,王璨抓住女郎,女郎才说出实情。 原来是十几日前,女郎在水边洗衣服捡到王璨并收留了他。 王璨发烧,女郎就照顾了他半个月。 王璨问起女郎的姓氏,女郎摇着头说她没有姓,只有乳名唤做金铃。 王璨这些年来第一次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走得那么近。 每天朝夕相处,使得二人日久生情,最终私定终身。 不久后的一天,王璨再次做梦见到了那只小鸟,小鸟飞进屋子停在王璨耳边对他说: “你注定是要成为人上人的,用这味以你的师兄弟的性命换来的药引完成“云母九子丸”吧。” 王璨醒来,在床头发现一颗璀璨华目的透明大珠子,还能听到珠子里有孩子的哭喊声。 从这天后,他照着以前在七云山上学来的方法在竹林后山山洞里造了一个炼丹室,开始炼制丹药。 有一次,有了身孕的妻子来丹室送餐,听到了丹炉里传出孩子的哭泣声。 妻子感到十分惊恐,以为丈夫在用小孩炼丹。 九个月后,丹药炼成。 恰逢妻子临产。 妻子生下的孩子夭折。 这天后,妻子变得神神叨叨,总说能听到婴儿啼哭声。 妻子不久重病,撒手人寰。 王璨含泪埋葬亲人,尸首就葬在竹林的深处。 之后,王璨上京献出“云母九子丸”,获得一官半职。 只是王璨怀念亡妻,终日郁郁寡欢。 有一日,同僚请喝酒相约柳巷之地。 场面上,王璨初见女子们衣衫不整,还尴尬不能适应。 喝醉后,最终耐不住同僚怂恿,也携了一女郎入洞房。 半夜,客人们先后歇下,却听王璨惊呼妖怪,持带血果刀而出。 杂役进房内,惊见女郎袒胸露乳被刺伤在在床边。 老鸨即刻告官。 王璨被擒,人证俱全,也对杀人供认不讳。 只是他反倒是气愤难当地指出: 女人怎么会只有一对奶房?那定是个妖怪。我砍了妖怪乃是自保,却为何要让我伏法。 “王氏猪妇”的故事到此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这个原本是讲述猪妖的故事看似跑题,而且通篇未提猪妖二字。孙义荣细细品味此中内容,不觉哑然失笑。 “有趣。” 要不是孙义荣高中学农时打扫过猪圈,见过老母猪哺育小猪,他也不会看懂王璨末了口中念叨的‘女人怎么会只有一对奶房’预示着什么含义。 这个怪谈所描绘的,恐怕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年,一入世偏偏遇到一个猪妖幻化人形的女子,并与之成为夫妻的故事。 所以从认知上,这少年始终以为自己的妻子就是世间女子的模版。 这个古代故事当然是达不到现代甚至是近代小说里的精细程度,不过生活细节上比一般的古文更详尽些。 尤其是降龙道士取药引的部分,让人细思之下不免体会到一丝恐怖之处。 说古代多有人吃人或是草菅人命的案例,不过这降龙道士的做法,看起来就像是一套成熟的人口拐卖的流程。 以各种理由接收别人家的孩子,说是给了好前途,结果却是为“人体炼成”搜集的材料。 最终,孩子的死亡或者失踪,还会被美化成一人成仙鸡犬升天的故事传颂。 接下去,孙义荣又翻了几篇,感觉手中书籍里面的故事都是如此荒诞离奇却引人入胜。 这套《六朝搜神》中透出的黑色幽默比市面上的普通版本更胜一筹。 第151章 档案室规则(三) 第152章 档案室规则(三) 原本小说指的是短小琐碎不严肃的外九流的东西,偏偏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两排书架上面的奇谭志怪类小说,内容比以往的通本要多上近两倍的内容,已经超出了这个“小”的范围。 这些书反倒是很合孙义荣的胃口,以此类推,孙义荣猜想《聊斋志异》的异版恐怕会变成中短篇小说集的体量。 那岂不是美哉? 联想到此,孙义荣赶紧在书架上搜寻起来。 可找了半天,他也没找到与那四个字类似的书册。 ‘没这本吗?连《萤窗异草》的异版都有,怎么会少了这么有名的鬼故事集呢?’ 孙义荣上上下下再度找了半天,终于在书架最底层看到一长排名为《鬼狐异史》的书籍。 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就确认没有找错,因为他手里拿着的,翻开就是第一卷40回的有名的画皮鬼的故事。 ‘嗯,看来这就是《聊斋志异》的异版了。’ 不过此处的名字变为了“刘氏画皮”。 全文最大的变化是原文前篇加了一大段关于那画皮鬼前世的内容。 孙义荣粗略翻了翻,觉得那段古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这样的: 王生很早成婚,老婆陈氏是个厉害角色。 偏偏王生好色,总是想着纳一房小妾,但是陈氏一直不允许。 机缘巧合下,王生哄骗佃户刘家的小姑娘说要娶她为妾。他将小妾刘氏偷偷养在乡下别苑,对外说那里住的是他的远亲表妹。 不久后,东窗事发。 陈氏前来别苑大吵大闹,非说刘氏是淫妇,勾引了自己的丈夫。 陈氏的娘家人过来砸东西,陈氏的一个哥哥还伺机欺辱了刘氏。 刘氏到王家大门口想找王生出来解释缘由,王生却躲起来不敢见面。 结果,刘氏被周围的人嘲笑,被家里人唾弃,她想不开打算自尽。 半夜时分,刘氏在荒郊野外找树上吊,却在一片雾气中迷了路。 她在雾中走了很久,遇到一个青面獠牙、举着戟状兵器的怪物。 刘氏问,我是不是到了地府了。 怪物说,这里可比地府好一些。 刘氏说,原来我还没死,那可不行。 于是刘氏继续找树上吊。 怪物拦住她,问她是不是真的想死? 刘氏想到之前自己无端遭受的屈辱,不由大哭起来。 她说,陈氏打了我,我能忍受。但是王生辜负了我,我的心死了,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很痛苦。 怪物说,你如果愿意舍弃你的皮肉,我就有办法帮你。 刘氏奇怪,怪物不是都想要人的魂魄吗?你怎么要我的皮肉?是用来吃的吗? 怪物笑着回答,我岂止是要你的皮肉,连你的那副骨头我也要。你说你到底愿不愿意给? 刘氏说,反正我也快死了,这副骨肉都给你也无妨。 怪物与刘氏签了契约,随后教授她一套“画皮画骨”的妖术。 刘氏从此变为和怪物差不多样子的鬼样子,但是可以通过一身画皮来迷惑世人的眼光。 临别前,怪物还赠送了刘氏一块画好的皮子,上面画得是一位美丽动人的豆蔻女子。 怪物说,你之后是想报复还是想和王生复合,都随你喜欢。 不过,千万要小心别遇到我师父。 我师父那人是个死脑筋。你若是碰到他,记得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刘氏画皮”的故事前篇到这里就结束了,之后的内容只与“画皮”稍有差异。 有了前篇,整个故事相较于以前的故事,主旨就变了很多,从一个单纯的鬼怪故事变为了一个带有复仇性质的故事。 不过言语文字间并未解释前后篇里的王生与陈氏二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对夫妻。 因为后篇开始还是从“太原王生早行”起头,而且后篇的陈氏想比前篇明显少了蛮横凶狠,多了些贤良淑德的姿态。 孙义荣认为,可以理解为前后篇之间有着时间上的跨度,刘氏披着那张画皮已经在人世间作恶多年。 刘氏总是寻找王姓有家室的男人进行无差别报复,最终被类似“怪物”口中的师父那样的道士给击杀,结束了她罪恶又悲惨的一生。 看到这故事里的画皮鬼,孙义荣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维罗妮卡”。 当时在拿到小程给的那堆资料的时候,里面有一张“维罗妮卡”的身份证。 从04年起,全国开始普及二代居民身份证的迭代更新,而那位“薇罗尼卡”似乎没去办理相关业务,持有的还是老版的那种。 身份证上名字部分写的是梁晓妮,籍贯是翰廉市,出生年月这里标注的是1968年3月4号。 如果这张身份证是真的,根据出生年月,这位梁晓妮女士今年该有47岁整了。 之前,孙义荣就对“薇姐万岁”群里所有粉丝都管女主播叫“薇姐”的做法感到奇怪。 “深渊之眼”在直播间里对女主播的昵称是“公主殿下”,听起来还有点“榜一大哥”的派头;而其他与女主播连麦的人,却都尊称其为“薇姐”,为免显得太过生分。 那天下午去大铭化工宿舍调查“深渊之眼”的时候,在“薇姐万岁”群里看到那幕魔音灌耳的留言接龙,甚至让孙义荣有些怀疑这个粉丝群其实是邪教性质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梁晓妮岁数的关系吧。 梁晓妮毫不忌讳自己的年龄,并将其如实告之自己的粉丝们,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正常情况下,女主播们都是把自己的岁数往小了说的。 更奇怪的是,如今的“薇罗尼卡”脸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与证件上她二十年前拍得大头照毫无差别。 物证文件夹的补充文档里并未提及这张身份证是假的。从正常的角度来分析,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张身份证并非属于“薇罗尼卡”本人。 也就是说,“薇罗尼卡”冒用了那位梁晓妮女士的身份证。至于长相的问题,应该是“薇罗尼卡”按照梁晓妮女士年轻时的模样整了容。 然而,在孙义荣看来或许还存在着一种超出常理的可能。 那便是,“薇罗尼卡”就是“梁晓妮”本人,身份证是她自己本人的,她的脸也是她本人的脸。 女主播非但青春常驻,她的长相还和民国时期的某个女伶一模一样,那中间的巧合是不是还存在其他的关联呢。 这不仅让人联想到民俗传说里的“投胎转世”、“长生不老”之类的桥段,更是让孙义荣记起了神鬼故事里那些披着人皮的妖怪。 那“薇罗尼卡”可不就和“画皮鬼”有着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了吗? “有意思有意思。” 孙义荣感叹,如果文言文的故事都是这么诡秘曲折的,那中学他在学习古文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头痛欲裂,而是会下点功夫,把那些个晦涩难懂的文言文给一篇篇啃下来。 只可惜,学校课本上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内容。 孙义荣再次记起自己初中时曾拥有的那本地摊文学杂志-《太虚》。 那里面通俗猎奇的野史怪谈成为了他的启蒙读物。 之后孙义荣寻找很久,却发现当下类似信息的杂志少之又少。 有着相似内容的书籍大多数都是文言文的古籍小说,或者是胡编乱造的现代鬼故事。 这样分析下来,特察局的卷宗备案似乎更加符合孙义荣的喜好,既诡秘难解又真实发生过。 叹息之余,孙义荣注意到书架上的古籍都是由一个名为秋暮春晖的印书局在1865年出版发行的。 ‘居然是这么早的版本。’ 这印书局的名字也似曾相识,孙义荣努力回想,终于记起那本《太虚》杂志的出版社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名字。 第152章 杂志《太虚》 第153章 杂志《太虚》 孙义荣再次记起自己初中时曾拥有的那本地摊文学杂志,《太虚》。 在脑袋里反复搜寻《太虚》杂志的封皮封底细节的同时,孙义荣忽然发现一排垂直于这两排书架的书架出现在了他的附近。 “诶?” 这排多出来的书架是何时出现的,他不禁为之头皮发麻, “册那,碰到鬼了。” 孙义荣第一反应是马上按照档案室的规则来办。 可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那凭空多出的书架上面有一样东西让他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那似曾相识的封面,熟悉的配色排版,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在孙义荣嘴边呼之欲出。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迈步过去,伸手将那本杂志拿在手中。 翻开杂志第一页,上面罗列地条条目录,孙义荣都十分熟悉。 翻到主页,第一个怪谈名为雨澜市的由来。 “相传距今八百年前,某个狂风暴雨的日子......” 看到这里,孙义荣的眼眶稍有湿润。 初一的时候那本曾经翻阅无数遍的却忽然消失不见的心爱杂志终于失而复得了! ‘我的宝贝杂志,《太虚》啊!’ 孙义荣从没料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见这本杂志,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五官不觉沾染上了笑中带泪、喜极而泣的情绪。 这个大男人很少在生来严肃的脸上呈现出如此复杂的表情。 不夸张的说,上次流泪还是看着母亲被推进手术室里的那个瞬间。 平复了一下情绪,孙义荣继续往下观看,他发现接下去的内容与过去看到的,却是有些出入: “.....天地间有奇兽虹吸海水,此处的海水并未倒灌,而是出现了成排而立的天兵天将。天兵天将制造出屏障用来阻隔海水,还花了数周的时间将地面抬升。 .....不久之后,在原有的沉积地‘上摊’以东多出了一片新的区域。 .....自此,龙炎如巨龙探爪,执掌东洋风云于太平,改写苍冥运脉于虚空。” 看到此处,孙义荣整个人几乎被钉在地上, 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要说孙义荣那么喜欢这本《太虚》的原因,也不光是启蒙的作用使然。 小时候的孙义荣是个不合群的孩子,而且他经常莫名与刑事案件扯上关系,所以几乎被周围的同学和邻居家的小孩敬而远之。 可对所有人来说,往往眼见为实就是真理。 无数次见证了奇闻异事的孙义荣,自然是对自己的所见所闻深信不疑的。 但是同时他又得不到周围人的认可,甚至还被人嘲笑和排挤。 第一次看到那本《太虚》杂志上记载着类似的事件,对孙义荣而言,那就是找到足以证明自己没错的铁证。 当时在他的概念里,但凡是书上印出来的事情,必定就是真的。 ‘你们说不信,可这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呢!’ 即便多年之后,孙义荣知道了这世上还有自费出书这种存在,那也无法撼动《太虚》杂志给他带来的强大信念。 所以说,《太虚》杂志几乎成了孙义荣青少年时代的另类伙伴,一座精神世界的靠山。 此时此刻,孙义荣不知不觉就将手中第一册全部看完。 接着,他又探手拿起第二本来看。 第二本杂志,杂志封面与第一本几乎完全一样,以抽象主义的几何形分隔画面,在眼神最容易聚焦的位置排版了杂志的名称-《太虚》二字上。 只有仔细对比,才会发现每本杂志的出版时间有所不同,先后相差了十年整。 第一本杂志记录的是雨澜市范围内发生的1937年之前的民俗故事,第二本杂志罗列出的却是1937年至1947年这十年间,发生在龙炎范围内的都市怪谈。 把第二本杂志放回去的时候,孙义荣这才注意到摆放杂志的这排书架仅有一米左右的高度。 与其说是书架,不如称之为书案更为合适。 书案上正正好好是四本杂志一整排,后两本也延续了以十年为单位记述龙炎范围内各种怪谈的规律。 并且从第三本的1940年开始到第四本结尾的1967年间,杂志中的手绘图片渐渐为一些黑白的案件现场照片等等较为现代的证据所替代。 除了极个别的民俗异闻之外,类似都市传说的内容也相对详细。 其中有不少与孙义荣之前从走廊尽头的普通档案室里查阅到的电脑资料几乎一致,甚至还增加更为详尽的细节。 比如超能力组织“三公会”的历史轨迹。 从他们1937年大长老的失踪,到会长变为了陆百成,到三公会参与的抗击反侵略的那场战役,到三公会总会迁址到雨澜市等等。 还有与“异志怪斋”新人提交的那系列全村失踪案很类似的案件,那些案件貌似早在改革开放之前就在其他省份出现过。 连雨澜大学丹桂分校11号宿舍楼发生的惊悚分尸案,也在第四本杂志中有所提及。 看到这里,孙义荣暗自感叹: ‘到底是收藏在机密档案室里的珍贵版本,我原先的那本即便没丢,也比不上这些详细,也不知道这里的资料能不能借出去影印的。’ 如获珍宝般地摩挲片刻,他盘算着出门后去找管理员商讨借阅的事宜。 ‘诶?’ 孙义荣察觉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他现在所看的并不是所属都市警卫所的什么案件卷宗,也不是之前那两排书架上的异版典藏古籍,而是一本凭空出现的记录着志怪事件的杂志。 其次,不管这是本被龙炎文化管理局认可的正式刊物,还是由私人出资出版的民刊,这本《太虚》杂志里所记述的都不是普通的社会案件。 也就是说围绕三公会这个组织的事件,被这本杂志界定在了怪力乱神的范畴; 那些归于特察局管辖的未解之迷案,大部分也被这本杂志界定在了同样的范畴内。 “等等......” 孙义荣的思绪扩散出去之后,一时间反倒是没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而是忽然记起了另一件事。 在他家小店附近的雨澜师范大学里曾经出现过一件着名的怪谈故事,可谓近年来之最。 那就是红极一时的“发带女”的都市传说。 这个传说发生于1998年间,那年也正是孙义荣高中学业开始繁忙的那一学期。 高中时期的孙义荣少了外出瞎逛的机会,随着学业方面与日俱增的压力,有一天,他终于爆发了,选择了去雨澜师范大学校园里寻找“发带女”来逃避现实。 只可惜,那次他还没来得及直面灵异现场,却遭遇到一场恶性的案件。 孙义荣还记得,那是三月的一个阴晴不定的午后。 他假装肚子疼,从学校里逃课回到后街。远远看了一眼自家的影印店,他绕开家门,从南门进入雨澜师范开始闲逛起来。 快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天空下起的零星小雨让午后的景致变得阴郁潮湿起来。 在文史系教学楼后边无人的小径上,他忽然看到一个男人在鬼鬼祟祟地跟踪一个年轻女学生。 当那个男人扑倒女学生欲行不轨之事时,年轻气盛的孙义荣想都没想抡起装着铁饭盒的袋子上去,直接给了那男的一个大逼兜。 事后,被砸晕的男人被证实是警方通缉多年的在逃犯。 孙义荣也因为这次偶然为之的冲动之举,被警方表彰为了“见义勇为好市民”。 自那次事件后,在学校与社会的多方鼓励之下,孙义荣重拾信心,开始努力学习疯狂补课,最终得以顺利考上大学。 换个角度来说,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发带女”的出现。 可到头来,即便住在事发地附近,他还是从来都没见到“发带女”本尊,“发带女”的传说也只是通过道听途说来的。 当下,孙义荣所想的是,不知道《太虚》杂志的后面几本中有没有关于这个“发带女”的详细记载。 在脑子里蹦出这个念头的同时,他的眼角余光中似有物体在身侧闪动。 孙义荣心中一惊,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将眼珠慢慢转到右手边。视线所及之处,另一条书案赫然出现在那里。 第153章 诱饵 第154章 诱饵 陡然出现的第二条书案并没有与面前的书案持水平延续状态,更像被人随意地推到旁边的。 然而违反物理规律的是,那上面的四本杂志却是摆放地异常整齐划一,就像用万能胶黏在了书案上一般。 “嘶-” 这一变故让刚才还沉迷于杂志的孙义荣倒吸了一口凉气。 抬头间,他还错愕地发现之前的两排存放古籍的大书架凭空消失了。 而且当孙义荣凭着记忆朝大门的方向望去,能见到那里似是蒙着一片灰雾,又好像什么都不存在。 这房间的边界不知什么时候也消失不见了。 此时,之前那张档案室规则上的内容再次浮现在了孙义荣的脑海中。 第二条,此大厅内只存在两排书架,且两排书架方向一致,相互平行。如果你发现书架摆放的位置与规则陈述不符...... 第三条,......在查阅过程中,如果你发现书架上的书籍排序中出现了规则陈述以外方式排列的书籍,请不要拿取或观看,...... 第四条,......此大厅的面积并非你目测的范围,你有可能会在其中迷路。 第五条,违反以上规则的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好家伙,孙义荣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违反了上述几乎所有的规则。 眼见第二条书案与第一条书案间相隔了半米的距离,推算下来,“发带女”的事件想必是记录在第八本杂志里面的。 可是孙义荣还是竭力按下了内心的冲动,没敢再挪动自己的步伐。 ‘册那,想不到规则上写的注意事项是真的。那这里到底算是什么鬼地方!’ 从目前的突发情况来看,这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能洞察到进入者内心的渴望,甚至将那些原本不存在于此处的东西实体化出来。 《太虚》就是孙义荣的心结之一,而眼前的这一本本杂志就像是诱惑他进入陷阱的诱饵。 想到这里,他抖着手把杂志丢回了书案上面。 此时他又记起,档案室规则上第五条写着,如果你违反了以上规则,请将灯具举过头顶,并在原地静候档案室管理员的到来; 第六条上则写着,档案室管理员间隔十五分钟到大厅巡视一次,来确认来访者的情况。 虽说,不太明白这补救方法是基于什么原理的,但是目前只能这么办了。 孙义荣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时间,却惊诧地发现手机上的时间相较于进屋前只过了仅仅五分钟。 ‘怎么可能!就算走马观花,我刚才看的古籍加上杂志也有近十本之多,怎么可能才花了五分钟。’ 这一发现让他更加紧张了。 时间的因素,是档案室规则上没有涉及的内容,也是他忽略的方面。 如果连这里的时间都是与现实不同的? 那么,档案室管理员间隔十五分钟一次的巡视是如何实现的? 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获救了? 就在孙义荣的内心产生些许动摇之时,远处出现了一个举着灯管身穿管理员制服的身影。 从那身影微胖的身形与蹒跚的步伐来看,正是之前在走廊口接待他的档案室管理员。 起初灯光朦胧,连对方的脸都有点看不清。 那人稍稍离近后,就能确定是那个管理员无误了。 眼见着对方慢吞吞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孙义荣无法再假装内心毫无波澜了。他略显激动地高举起手中的灯具朝对方用力挥了挥。 岂料管理员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走到十米开外的地方,那人突然就拐了个大弯,折返了回去。 “嗨!我在这儿。” 孙义荣忍不住大喊一声。 然而,管理员还是没听见,自顾自走着。 对方的步伐迈得不紧不慢,人却渐渐离孙义荣越来越远。 肉眼可见,灯具的荧光映照出来的剪影迅速没入无尽的灰雾之中,变得影影绰绰起来。 此刻,孙义荣终于忍不住了,他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在上学的时候,他的体能就是数一数二的。 他曾经背过腿脚不便的老奶奶上下天桥,也徒步追逐过小偷近半个小时。 爆发力强、耐力持久算是他的强项,哪怕如今年过三十,他的体格也不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逊色。 可奇怪的是,此刻即便孙义荣使出八九成的力量去追赶前方的管理员,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没有丝毫的拉近。 转眼间,他已经跑出了五百米开外。而眼前忽明忽暗的背影越发模糊,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孙义荣固执地认为自己不能停下脚步,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比站着不动强。 但是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灌了铅一般,以往灵活的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他还感觉,自己匀称有序的呼吸好像也出了问题。 这样的错觉瞬间打乱了他的步调,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弯下腰。 等孙义荣再次抬头,眼前的一切重新归于一片灰雾之中。 别说是档案室管理员了,连之前的书案与杂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眼前的一切都化为无尽的灰雾,至此,孙义荣确信了,这间档案室的的确确有古怪! 此地的百般变化并不是普通人能够预测和防范的。 一阵绝望涌上孙义荣的心头。 更糟糕的是,他不光感觉身体越来越僵硬,还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出了问题。 他使劲吸入气体,却因为用力过头,剧烈咳嗽了起来。 直咳到鼻腔、咽喉甚至是胃部都开始痉挛,手里握着的灯管也甩落在了地上。 灯管滚到了一双没穿鞋的小脚丫旁边停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孙义荣边咳嗽边勉强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紫色袍子的小女孩,双手枕着后脑悠然地站在他的面前。 女孩长着一对杏仁般的眼睛,眼线平直且长,鼻梁挺直,鼻头却微微上翘。 总之,对方的五官是那种单看不出彩,组合起来却挺好看的类型。 还有一个较为明显的特征,这个女孩的头顶两侧梳着两把朝天的麻花辫。 “我不是已经送你出去了吗。” 没等孙义荣开口发出疑问,小女孩把脑袋凑到孙义荣面前又仔细瞧了瞧,然后自来熟地说道: “你老了很多。 啊,我明白了。” 见到这小女孩之后,孙义荣渐渐停止了喘息,他感觉刚才的缺氧窒息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不过整个人的状态愈加变得迟缓是没错的,似乎所有的身体机能都在逐步停摆中。 此时,孙义荣的身子虽然迟钝僵硬,脑子还是能灵活地转动的。 他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却暂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 这应该也是由他脑海里的愿望而实体化出来的吧? 否则的话,这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的逼真具象? 孙义荣现在已经很难分清眼前的一切了。 在这个古怪的档案室里,频频出现的怪事的确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理清思路。 或许,除了最初的那两排书架,之后他在这个房间里所见到的,都是某种幻觉。 你不与幻觉互动,就没事; 一旦你把幻觉当做是真的,那一刻你就迷失在了这片古怪的空间之中了。 这就是此地的不寻常之处。 如果之前出现的书案和杂志是幻觉,那么刚才那个脚步奇快的档案室管理员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呢? 或许,他上当了。 孙义荣后悔刚才不应该莽撞地追出去,极有可能,现在自己偏离门口的位置更加遥远了。 好家伙,档案室大门上白纸黑字的规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根据现在的情况,又出现一个新的问题。 在这么一个危险古怪甚至会危及到性命的地方,刑事警卫小程为何要约自己前来? 难道说,自己是不经意得罪了小程了? 孙义荣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小程了,这家伙每次见到自己不都是挺兴奋的? 而且陷害自己的方法千千万万,为何偏偏选择这种? 是小程知道了自己有调查灵异事件的爱好,特地好心找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给自己送葬吗? 通过发自灵魂的这几个发问,孙义荣马上否定了以上的假说。 因为完全说不通。 第154章 机密档案室中的人 第155章 机密档案室中的“人” 在特察局的这间机密档案室内,孙义荣绞尽脑汁猜想着之前所见所闻的各种可能,而他面前突然出现的小女孩,还在那里自说自话的。 “你怎么老是跑到这种地方来,这里对你们来说,是很危险的。” 孙义荣神情恍惚地端详着小女孩的脸庞,很想伸出手去探一探虚实。 不过,此时的他很难有余力做出伸手的动作,于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开口问对方: “你,是谁?” “你忘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紫衣双麻花辩的小女孩莞尔一笑。 她一只手翘着兰花指稍稍拎起单边衣摆,两只小光脚交替踩出不知名的舞步,小声哼唱起了一首童谣: “我是一棵大树,一棵参天的大树,我能为你挡风遮雨,也能为你避月遮阳,哼哼哼......” 她边唱边跳,似乎相当悠然自得。 在小女孩的歌声中,孙义荣渐渐记起了在小学时他经常钻的那个防空洞。 有一次孙义荣在防空洞里面看到一个叔叔抓着一个姐姐不放,他见义勇为,抓起地上的石头朝叔叔的脑袋扔过去。 结果那个眼神阴鸷的叔叔捂着伤口转过身来追赶孙义荣,追了很久也不肯放过他。 当时孙义荣跑啊跑啊,直到自己的双脚像灌了铅那样,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后来,他就看到有一个小女孩站在远处像这样悠然自得地转着圈。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孙义荣却完全不记得了。 等孙义荣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他似乎将这段记忆遗忘在了大脑的某个角落里。 此时,孙义荣即便想起这些往事又有什么用,很快他慢慢失去知觉,变得一动不动。 “嘿,你又不行了吗?” 随着小女孩的询问,孙义荣的后腰附近升起了一道虚幻的身影。 那身影逐渐清晰,看起来居然与孙义荣的面目完全相同。 这道虚影伸出双手朝着上方扒拉了两下,仿佛在游泳。 不过这个游泳者的下半身被某些东西给禁锢住了。 它试图摆脱束缚,它想要重获新生。 “要死了。” 小女孩的这句话不知是在表达语气,还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孙义荣的额头, “喂!” 孙义荣毫无动静,硬得就像一块石头。 然而小女孩的这番举动却引来了孙义荣背后那道虚影的注意。 那虚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脸转了回来,抬起轮廓不清的鼻头闻了一闻。 很快虚影将目光投向了近在咫尺的小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张嘴咬了过去。 小女孩的反应也很快,连退几步,以手肘抵挡。 却不料虚影的嘴好似上了发条的钢牙,一通啃噬之后,多少还是沾上了点边。 “噢!你咬我!” 小女孩的手肘上出现了一道伤口。 伤口里流出的并非鲜血,而是丝线般的白色烟雾。 “我好心帮你,你却这么对我!” 说话间,小女孩的手指间多出了一把白色烟雾制成的鞭子。 这鞭子闪着隐隐的光。 小女孩用鞭子抽向虚影。 这道虚影丝毫不惧怕,反过来一口咬住了鞭子的前端,撕扯咬断,咀嚼几下就吞咽了下去。 虚影舔了舔嘴巴,仿佛意犹未尽,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好像在看某种恶心的存在。 “怪物!” 小女孩收起鞭子,后退一步,整个人快速溶于灰雾之中,消失不见。 这女孩的出现与消失都是如此具有戏剧性,就像众多亦幻亦真的梦境那样飘忽不定、转瞬即逝。 不知过了多久,孙义荣的身体经过一阵过筛般的颤抖,从刚才的僵直感逐渐缓和过来,似乎有什么力量遍布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他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自从进入特察局这间档案室,怪相层出不穷, 孙义荣动了动胳膊腿,很难判断这前后的感受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幻觉在作祟。 不过当下,忽然有一个离谱的想法逐步在孙义荣脑内成形。 ‘既然,这间房间里有把进入者的幻想实体化的能力。我再想象一下我的太虚杂志,那它会回到我的身边吗?’ 孙义荣打断了内心最先跳出来、也最为诚实的思路。 ‘册那,碰到鬼了,这个时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虽说这也是他特别想测试的部分,但是其实他应该思考的是, ‘既然,这间房间里有把进入者的幻想实体化的能力。那我想象一个大门出来会怎么样?’ 孙义荣慢慢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想着档案室的出口,描绘着那扇老旧的木门,以及门外那条昏暗的走廊。 心念流转之下,似乎周围有气流在涌动。 孙义荣再度睁开眼睛,见到了两排熟悉的书架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这样也行?!’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因为这两排书架上空空如也,之前的古籍半本都没有。 这依旧是幻想的一部分。 ‘.......额,不对!’ 下一秒,孙义荣瞧见了书架旁边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东西可不像是源自他内心渴望幻化出的,甚至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能用“东西”来形容也不太合适,因为那是一个蹲在地上的人。 那人的头半埋在双膝之间,一只手却还高举着一盏古老的煤油灯。此时的煤油灯里早已油尽灯枯,没了半点光亮。 见到眼前这一幕,孙义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接下去,他看到在两三步开外的地方有另一个举着差不多灯具的人。那人如同蹲马步般端坐在一张不存在的椅子上,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是,这如同舞台独幕剧般的场景,在周遭的氛围衬托下,却显得格外不正常。 ‘怎么回事?’ 孙义荣觉得如果这些也是他幻想出来的话,那他的脑子极有可能是坏掉了。 他颤颤巍巍捡起之前掉落的灯管,向周围探了一圈。 此时,在灯管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这片区域里散布着更多的人。 这些人都举着各式的灯具,他们以或站、或坐、或蹲、或跪的姿势出现在那里,目测数量有近三十人之多。 这些人浑身上下通体散发着如同蜡烛般的光泽,似乎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气息,更像是一尊尊石质的雕像。 霎时间,孙义荣感觉后背的汗毛根根竖立了起来,险些脚一软跌坐到地上。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诡谲异常的场面。 不过,看着这些统一的举灯动作,孙义荣的脑中迅速得出一个判断: ‘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在等待档案室管理员救援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似乎都遇难了。 以此反推上去,从他们完全相同的自救方式来看,说明在探索深处前,他们都曾经认真阅读过大门背后的档案室规则。 再反推上去,这说明他们都是获得许可,有进入这个档案室权限的人。 ‘所以说,他们应该都是警务人员! 即便不是警务人员,至少也是游离在警务人员周边的相关职业。 比如像我一样的安保人员,或者是这里档案室的职员,又或是法医、急救人员等等。’ 想到这里,孙义荣强忍内心恐惧,小心走上前查看了一下附近几个人的服饰。 果不其然,虽说这些人都成为了石像,但是还是能清晰辨认出他们所穿着的是旧款的警卫制服。 其中有些制服是那种古老到只有在黑白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形制。甚至,在更远处的一些人穿着的是类似65式的军服。 这些遇难者的服饰证实了孙义荣的猜想,他们可能是来自不同年代的都市警卫。 看来,除了他,之前还有很多人因为某种目的来到这个地方。 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那恐怕要去问引导自己前来的小程了。 孙义荣从这些人中间缓步穿行而过,内心充斥着疑问和困惑。 不多时,人群的分布从零星到密集。稍远一些的地方,有更多的人以成排结队的的姿态聚集在那里。 ‘哦!那是?!’ 孙义荣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到一片足有三米高的墙体。 这片墙体,两头分别隐没在灰雾之中,在前方形成了一条全新的,且好像没有尽头的边界线。 聚集的人群里,有些扶着墙像是在仔细摸索方向,有些在大力敲打着墙壁满脸心有不甘的表情。还有不少人或蹲在或坐在墙根处,仿佛在绝望地啜泣。 孙义荣敏锐地察觉到人群的身上不再仅限于警服类的打扮,他们手里也不只是举着灯而已。 这一路走过去,能看出大部分的人穿的是具有龙炎民族特色的短打,或者是中山装军服之类的近代服装,偶尔还有个别是穿着不怎么便利的长衫的。 ‘这些是更早到达这里的人?’ 尤其瞧见两位穿着法衣、束着一字巾、背着箩筐、配着桃木剑的道士,孙义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再走上几步,他又见到一个带着恒水国锡克族头巾模样的外国人。 见到这一幕孙义荣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有阿三哥!’ 要知道,在龙炎的混战时期,这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阿三”哥可是雨澜市高档饭店门口经常能见到的门童,专门负责拉门接送宾客的那种。 ‘如果当时图书馆前身是饭店,那还说得通,可是我记得这里之前是领事馆之类的地方啊?’ 接下去他见到一个更为离谱的存在,那是一个头戴“屁帘帽”,举着“三八枪”的小鬼子。 看到小鬼子,孙义荣心里又有了新的猜想。 一个远近闻名的诡秘之地,多年来,一直有人前来探索,甚至还有不少人因此命丧其中。 那么,这些人不是来寻宝的,就是来降妖除魔的。 第155章 摇钱树 第156章 “ 摇钱树” 置身于这群失去了生命气息、被定格在某个死亡瞬间的雕像之中,孙义荣渐渐失去了调查的兴致,他心神不宁,总觉得在身后的灰雾中藏着一只能把人变成石像的美杜莎之类的妖怪。 ‘别说是美杜莎了,随便什么小妖怪,我也对付不了啊.....’ 孙义荣忽然间想起了爸爸妈妈,想到了自家的影印店。 唉!他还想留着小命,回去孝敬父母、颐享天年呢。 可是现在想要回去,谈何容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此时,一些微弱的光点穿透灰雾,在他眼前时隐时现。 孙义荣心下一动,鼓起勇气朝着光点聚集之处又迈了几步。 果然,离近之后,那些光化点为斑,接着又凝斑成片。 眯起眼睛仔细观看,不远处似乎存在着一道巨大的光门。 有光线正从墙体的缺口外不断溢进来。 那光线过分耀眼,让人无法看清外面的景象。 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孙义荣才看清那道光门其实是边界高墙上开出的一个巨大孔洞。 ‘难道说,我运气好,找到了出口?’ 回想了一下以往碰到的那些经历,孙义荣还有好几次因为捡到了关键的证物被当作嫌疑人遭到盘问的经历。 所以说,“巧合”带来的不尽然全是好运气。 ‘只要不是妖怪的老巢,什么都行。’ 孙义荣心里默默祈祷,迟疑地朝孔洞挪步过去。 走到附近,他看清这孔洞的确是一扇门,还是和市图书馆门口差不多的那种铁质镂空双开门,上面以铸铁缠绕的植物图案,有象征着和平的橄榄树以及牧羊人及羊群。 此时,这硕大的双开门右半边朝里敞开着,左半边半开着。 奇怪的是到了这里附近,雕塑般的人群却一个都没瞧见。 孙义荣犹豫着往前跨出两步,打算远远地看一眼墙里边的情况再做打算。 接下去,他在右手边墙下碎石路上看到一个跌倒中的“石像”。 之所以说跌倒中,那是因为对方定格在跌倒还未落地的姿势,躯干挺直,四肢上翘,整个身体呈圆弧状悬浮在离地不到半米的空中。 这“石像”看起来是一个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的男人。 从对方穿着的时髦复古卡其迷彩套装来看,很难判断是现代人还是近代人。 “嗯......” 孙义荣忍不住就上前用脚试探了一下。 在他的触碰之下,“石像”朝反方向漂浮过去,片刻后才缓缓落地,不过依旧保持原先的动作没变,也没有因为接触地面而发出任何声响。 孙义荣歪下脑袋,观察到这“石像”看起来是落地了,实际上只是贴近地面而已。 此地的古怪程度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这地方不受地心引力影响的吗?’ 孙义荣想从碎石路上捡块小石子实验一下刚才的推测。 在手指触碰到地面之后,他发现地面看似随意堆叠的碎石子就像是黏连在一起的那般,根本抠不下来。 非但如此,这条的碎石路还闪着奇异的光芒,仿佛那里铺着的不是些普通的小石头,而是用某种值钱的宝石整块雕琢而成的。 “呃?” 孙义荣抬起头,看见这条路延伸出去,渐渐隐没在一片荒野之中。 刚才在大铁门外的时候,高墙看起来混沌不明; 现在走到里面这边,才看清高墙就是同大铁门差不多的那种雕花栏杆。 只不过,栏杆的材质透着奇异的光泽,也是比孙义荣以往见过的任何金属材质都要来得精美。 孙义荣站起身,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由室内变为了一片室外的开阔地域。 从规模格局来看,这里是一座体量巨大的花园。 但是,偌大的花园里,仅在中庭种植着一颗水晶般透亮的大树。 见到眼前的状况,孙义荣的脑袋里不知为何跳出一个被龙炎人民熟知的名词来。 ‘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摇钱树?’ 从古到今,世界上的工匠、艺术工作者、小说家赋予了“摇钱树”各式各样的定义与造型。 可“摇钱树”究竟是传说中的存在,还是确有其物,并没人真正知晓。 虽说不同人描述的形象各不相同,但是一棵栽种在用宝石雕琢出来的院子里面,而且是光彩夺目的树,岂不是相当符合“摇钱树”的概念。 而且,正因为这里存在着一棵“摇钱树”,所以多年来才会吸引无数探险者前来寻宝和摸索,这逻辑也无可厚非。 一瞬间,孙义荣对之前遇到匪夷所思的状况有了自己的推理。 从此地遇难者的人数来分析,“摇钱树”的周围不是埋着机关,就是潜伏着守卫。 想到这里,孙义荣忍不住朝着大树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这院子里特别不对劲的地方是,除了中间那棵树之外,仿佛是寸草不生的。 多人合抱不住的树干四周,无数气生根从高处的枝条上垂落下来,光是一棵树就有了一片树林的感觉。 眯起眼睛,还能依稀见到在延伸向上的巨大树冠间隙还悬挂着某些物品。 有了“摇钱树”这个先入为主的概念,悬挂于树顶的物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奇珍异宝之类的东西。 此时,那些“宝物”似乎正在无风自动地晃来晃去,让见到这一幕的人产生了些许爬上树顶一探究竟的冲动。 可想到躲藏在隐蔽处蓄势待发的守卫,孙义荣顿时没了探究的冲动。 出于谨慎,他是不打算靠树干太近的。 贴着墙远远绕了一大圈,孙义荣想要努力分辨出树顶上挂着的是什么,却因为那里折射而来的光线太过强烈,怎么都看不清。 他不得不放弃了。 不过,这一圈也没白绕,孙义荣有了些新的发现。 首先是这光线并不是从大树的树干本身散发出来的,光源似乎是在大树的后方某处。只是此地范围极大,一时半会儿,孙义荣还绕不到光源的所在位置。 其次,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周围,除了没有其他植被之外,连掉落的树叶和果实都没有。 越靠近树干,气生根就越粗越密集,阻碍着探索者的脚步。 “唉呀!” 一根树根横生出地面,孙义荣的脚挂上去,绊了一跤,好在他反应迅速,以手撑地才没完全摔倒。 孙义荣正准备起身,却见到自己的脚下开着星星点点的粉色小花。 花朵零星地散布在晶莹剔透的碎石之间,没有绿叶陪衬,每朵都只有四个花瓣,类似多肉类的质地。 “这是些什么?” 孙义荣探手摸了摸。 可奇怪的是,那些小花在地面以上摸不到。 仿佛是有人为了增添此地的美观性,在地面以下的夹层里填充了些装饰品。 “嘻嘻嘻嘻。” 就在孙义荣思索着花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混杂着女子笑意的歌声从花园中央方向传来,断断续续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面。 “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 嘻嘻嘻嘻嘻嘻......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 这小曲不知是用什么方言哼唱的,几乎听不出原词是什么。 但是那曲调悠扬简朴,空灵中带着一丝随性,偶尔跑调的几句,还显现出哼唱之人自然不做作的悠然。 伴随声音的靠近,孙义荣不觉心惊肉跳。 他没想到的是,四下除了雕像般的人群,竟然出现了活人的踪迹。 再次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思绪,孙义荣确定自己没想过女人,更别说是会唱歌的那种了。 ‘对,这绝b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第156章 守卫(一) 第157章 守卫(一) 孙义荣对此十分肯定,要说他几分钟前所想的,除了“摇钱树”这个概念之外,还有的......就只有“守卫”了。 “守卫”! 想到这里,孙义荣脸色骤变。 难道说他的胡思乱想把此地的“守卫”给引出来了? 要命啊! 孙义荣即刻谨慎地后退起来,打算顺着原先的花园门,先回到墙的另一边去。 就在退出十几米的光景,他听到那歌声变了方向,转而从自己头顶上方传来的。 抬头张望间,孙义荣瞧见长袖曼舞,裙裾飘飘,上空被数条轻纱罗幔所占据。 三位身穿古装服饰的女子,如飞天的仙女般盘绕在他的头顶附近,并且缓缓朝他靠近过来。 来者动作优雅,玉袖飘逸。 虽然此处压根没有气流涌动,她们身周的披帛丝绦裙摆却在上下浮动,如流光飞舞般旋转,煞是好看。 这场景,在旁人眼中或许是“七仙女下凡”,可在孙义荣看来,偏偏是“聂小倩”抓壮丁了。 ‘难道这就是此地的守卫吗?居然还是会飞的那种。’ 不管现在这些守卫是他想象出来,还是原先就有的,无疑是他对付不了的。 眼看几位女子作势降落,孙义荣瞅准方向朝着右手边撒开腿跑了起来。 ‘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 这么跑虽说会离花园门口越来越远,但是至少能摆脱目前的状况。 跑着跑着,孙义荣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 很快,一阵劲风掠过他的头顶,一位女子毫无声息地飘然落在他的前方,轻盈地就像刚刚从祥云上迈步下来那般。 落地后,女子环手作揖,深深道了个万福。 孙义荣双脚紧急刹车,一个急转弯快速往回跑,没跑几步,就发现另外两位女子不知何时已然无声地堵在他逃跑的路线上。 呈包围圈之势的三位女士梳着不同的发髻,穿着不知是哪个朝代的裙衫,就像是过去孙义荣到过的某个影视城门口前来推销游乐项目的工作人员。 孙义荣心中叫苦不迭,但是他还是不打算完全放弃抵抗。他将手伸进腰包里面,打算掏出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来防身。 摸来摸去,只摸到了一个略有硬度的圆柱体的东西,他心说, ‘就这个吧。’ 掏出来一看,孙义荣顿时被手里的东西分散了注意力。 “这!......” 这是一本杂志。 抽象主义的几何形分隔画面,在眼神最容易聚焦的位置排版了二个字, 《太虚》! 孙义荣眼睛陡然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杂志的出现仿佛比“守卫”的出现还要让孙义荣吃惊。 早在之前,追着那位假的管理员使他偏离档案室大门位置,或许让孙义荣有些懊悔,而更让他懊悔的是他自己将那本幻化出来的《太虚》杂志丢回原地这件事。 理智告诉孙义荣,从这个空间幻化出来的东西未必能在外面保持实体化,甚至未必能带出去。 即便如此,孙义荣还是为与杂志的再一次失之交臂而感到痛心疾首。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想是矛盾的。 既然知道是虚无之物,又何必苦苦追求? 在幻想档案室出口的位置之前,孙义荣一度在脑海里期盼过这本《太虚》杂志的重现。 想不到的是,他的期盼再次成真了。 此刻,《太虚》杂志卷成直筒型,那状态就好像在狭小的腰包里已然存放了一段时间的样子。 吃惊归吃惊,此刻,孙义荣将此地的种种诡异抛诸脑后,脑袋里只剩下了眼前的心爱之物。 在他发愣的时候,为首的那位女子,甩了一下披帛,领口的衣襟不经意地滑落下来。 随后女子顺滑优美地拉合衣服,浅笑着转了个身,显得这种小露香肩的动作,很有情趣。 后方一高一矮的两位女子见状,也纷纷以袖掩面娇羞地嗤笑几声。 接着,高瘦的那个索性大胆地将腿部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葱白般的下肢在裙摆褶皱间若隐若现地试探着。 见到这副场景,孙义荣的表情从疑惑瞬间升级到非常严肃的级别。 现在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这些个女子好像是在搔首弄姿地勾引自己。 ‘啥意思?’ 孙义荣甚至觉得下一秒,附近的这几位会开口喊出“来呀,官人”这样的台词。 不过违和的是,尽管女子们面似银盆,臂如玉藕,腰如细柳,可她们的目光都不知聚焦在何方,瞳孔没一个是对着孙义荣看的。 孙义荣瞧着这些斜眼视人的古装女子,只觉得瘆得慌。 这种反差感,还让他更加联想到了“聂小倩”电影里的经典桥段。 孙义荣冷笑一声,心说, ‘干啥呢,想诱惑我,你们做梦呢。’ 别说现在他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那本《太虚》上面,即便没有《太虚》,他也不是这种随便的人,是个女人都可以。 ‘估计之前变成雕像的人,全是受了类似的蛊惑,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这样的推断让孙义荣更加肯定了一点,眼前的这几个女子是个陷阱。 ‘啪’,三位中体态最为匀称的那位女子忽然一个后仰,莫名其妙地跳起了一段奇异的舞蹈。 纤细的腰肢左右扭摆,手臂弯曲伸直竭力表现出那种欲拒还迎的姿态,紧接着是愈来愈疯狂的高难度旋转,配合腿部的开合伸展,极尽魅惑之意。 女子的衣衫在舞动中渐渐松散开来,将光滑起伏的躯干逐步显现而出。 此时,仿佛只要有人拽住女子腰间的那根丝绦,对方全身的衣裳就会瞬间四分五裂,露出其中勾人的玉体。 如此诱惑的舞蹈或许会让普通男子为之神迷,可孙义荣断然不会。 因为他的关注点并不完全在女子逐渐裸露的肌肤上,更多的是在对方那种超越人体关节极限的身体幅度上。 ‘这是正常人可以扭曲的程度吗?这,这简直就是.......’ 孙义荣的脑海中不禁闪现出小时候所见到的某个场景。 过去放假的时候,经常能在弄堂口看到男孩儿们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打弹珠。 而女孩们除了跳皮筋就是在玩过家家。 女孩们手里拿着两只以上的“芭比”,她们学着从电视上看来的狗血桥段,模仿着那些情侣间的吵架场面,说到激烈的台词就免不了甩动手里的娃娃。 蹲在旁边的“观测者”-孙义荣总是很担心因为女孩们剧烈的甩动动作,娃娃的脑袋和四肢会被甩脱下来。 那种惊悚的印象,深深印刻在孙义荣幼小的心灵中。 所以,现在他看着面前女子的舞姿,不自觉产生了相同的感受。 这会儿功夫,他还察觉到身后的另外两位女子在以“一二三,木头人”的姿态朝自己越靠越近。 孙义荣尴尬地咧了一下嘴角,浮夸地向左虚晃一下,然后快速从这三人的空隙间再次飞奔了出去。 这次,他不知道自己该逃往何方。 总之,离这些怪物越远越好。 跑着跑着,眼前的景色发生了些许变化,大榕树体量仿佛在缓慢变大,在气生根之间似有一层灰色的雾气涌动。 “是瘴气!” 孙义荣迅速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只折叠式简易防毒面具罩在了脸上。 周围的可见度越来越低,渐渐地,连大树的外形都看不太清楚了。 孙义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仿佛走进了一座绿植覆盖的南方丛林。 很快,迷雾氤氲的前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建筑。 走近一看,那好像是一座破庙。 ...... 第157章 守卫(二) 第158章 守卫(二) 自从进了特察局机密档案室,到那两排真实存在的书架消失之后,孙义荣的眼前已经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事物与人。 这一刻,在灰雾氤氲的丛林中行了半晌,孙义荣面前出现了一座破庙。 ‘我带了防毒面具了呀?除非这里的毒气含有特殊的成分......’ 之前明明进的是室内的房间,接着在房里出现了高耸的墙壁; 穿过高墙的铁门,却到了室外的花园; 现在更好了,连丛林都出现了。 什么东西造成的幻觉都不带这样的! 此刻,孙义荣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什么还担心这没由来的“瘴气”,他索性一狠心就将防毒面具摘下。 吸了口气,孙义荣完全没感觉四周的空气有异味,或是存在着让他眩迷头晕的不正常感受。 小心将防毒面具叠齐放回腰包里,孙义荣观察片刻,便顺着没了门的门洞进入了破庙内。 这破庙的残垣破壁在外部被藤蔓绿植包裹,看起来倒也另有一番情趣;可到了庙里面,看着摇摇欲坠的内柱,腐朽的地板以及漏风的镂空窗框,还是相当寒碜的。 这里的布景相当真实,和孙义荣看过的电影里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恩,应该是通过我脑子影射出来的。 根据以往鬼片的套路,是不是该让我和“女鬼”来个更近距离的接触啦?’ 孙义荣心中冷哼一声,还是打算离开此处幻境,他宁愿在树根底下刨个坑,也要想办法爬出去。 刚要转身,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伴随脚步声的还有几个女子的莺声燕语。 ‘真有女鬼啊!’ 孙义荣一低头,下意识就躲到了一堆草垛子后面,但见到三位女子缓步走近庙内。 这一矮一瘦一高的女子很是眼熟。 孙义荣很快认出,这不就是刚才围追堵截自己的那三位么。 ‘这么有毅力,追我追到这里来了......’ 不过,此刻几人的身上还背着大小的包袱,最矮的那个女子背后甚至还背着把中型的乐器。 进庙后,瘦小女子靠着高个子女子站立,矮个子女子将一块床单大小的布铺在地上。待简单整理后,高个子女子才扶着瘦小女子坐下。 只听瘦小女子说道: “姐姐,我不怎么疼了。” 高个子女子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那矮个子女子一通忙碌,将背后的东西尽数放下,起身对那二人说道: “我出去找柴火,大姐,你照顾小妹。” 说罢,矮个子女子用簪子挽起发髻,用襻膊固定住了袖子,便走出了门洞。 孙义荣顺着柴火的间隙偷偷瞧着剩余的二人。 没一会儿功夫,只见一个躺下,另一个开始收拾包袱。 他不禁有些疑惑。 之前的那三个怎么看都是被操纵的模样; 现在看起来倒是很正常,目不斜视,还会好好走路。 在草垛后面听了一会儿二人的闲聊,孙义荣渐渐明白了,这三位女子好像是出逃的歌姬。 最小的在路上旧疾突发,不得已转来破庙暂且休憩一夜。 明日里出了关卡,就能逃到大姐的老家去避世生活。 ‘诶?在隔这演电视呢?’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这些古代服饰打扮的女子口中的话就是普通话,孙义荣完全能听懂。 不过,联想到之前种种古怪的经历,孙义荣还是打算先撤了。 他慢慢沿着草垛的外围,尽量借助阴影慢慢朝庙门移动。 此时,那高个子女子褪了包袱皮将一把琵琶举靠在身边,手指灵动弹奏起一曲。 侧倚在地上的瘦小女子抚了抚散落在脸颊的几缕发丝,嘴中吐出如珠般的韵律, “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 这次,歌声中少了些诡异,多了分俏皮,节奏上也明快了不少。 孙义荣听得入神,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悠扬古朴的小调环绕着破庙的土墙,逐步攀升,配合破庙顶上缺漏处透进的点点星光,让孙义荣很是心醉神迷。 他都没注意到,分明是丛林密布的地方,这破庙顶上怎么会出现一片星空呢? 等孙义荣回过神的时候,那弹奏吟唱的二人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该离开了。 揉了揉蹲麻了的腿脚,跨出一步,好巧不巧,出去的第三个人偏偏回来了。 孙义荣不得已再次停下脚步,朝角落里挤了挤。 可奇怪的是,进庙的矮个子女子并没有带回来什么柴火,而是步态僵硬地走向躺在地上的二人,蹲下探手摇了摇两姐妹。 那二人可能是太累了,睡得很熟没有动静。 矮个子女子停止动作,接着,几条响尾蛇般的东西从女子身后探出了半截身子。 虽说背对月光看不正切,孙义荣却分明瞧见蛇头裂成四瓣。 “嘶......” 孙义荣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眼看着原本还熟睡的女子们纷纷起身。 见状孙义荣又后退了一大步,砰的一声,他撞到了土墙上。 听到声响,三个女子将头齐刷刷转向孙义荣这里。 孙义荣来不及逃遁,女子们先后扑将过来。 “啊!” 再一睁眼,孙义荣满目皆是耀眼的反射光线加上气生根的叠影在晃动,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说是梦,又太过真实了些。 “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清面前的一幕,孙义荣浑身一哆嗦。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悬着不少肉色的大虫子般的东西。 此时有一根“肉虫”缓慢垂向地面。距离孙义荣不到五米的距离。 孙义荣一个就地十八滚,避之不及,可惜他的滚动很快被地上的某样东西给阻挡住了。 仔细一看,孙义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正与一尊“雕像”脸贴脸。 这尊“雕像”脸孔扭曲变形,仿佛临死前经历过极端恐怖的一幕。 这时候,“肉虫”已经垂直下降到了地面附近。 孙义荣眼角余光瞧见那东西头顶长着两双小型的臂膀。 这臂膀青筋爆出、肌肉分明的,顶端粉色多肉的背面排布着密集的小吸盘。这结构不知为何就让孙义荣联想到了火锅里的那种去了头剥了皮的牛蛙。 牛蛙固然美味,只是抵上小臂长短的“火锅食材”,让孙义荣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尤其是眼前的“牛蛙”仿佛是长着眼睛一般,一个转头,便朝着地面的某尊“雕像”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身材健硕、道士短打的男人站了起来。 那男人起身后,动作僵硬地走向远处,片刻便消失在了众多气生根丛中。 这时候孙义荣才敢将脸转过去,并且开始正常喘气。 ‘那东西刚才做了什么?’ 此时,结合梦里的场景,这些蛇身、火锅牛蛙头的肉长虫就是“守卫”没错了,它们好像能将僵硬的“雕像”转化成“傀儡”,并控制“傀儡”出去巡逻。 环顾一圈四周,孙义荣粗略估算了一下,这里满地的“雕像”没一百也有八九十。 有些地方的“雕像”堆叠在一起还形成了几座小丘。 ‘我不能放弃啊!’ 虽说害怕,孙义荣还是在心中给自己鼓劲。 毕竟他现在没变成雕像呢! 孙义荣翻转身体,左右看了看,准备想办法溜出去。 爬出去几米,空憋的腰包又让让孙义荣想到什么,他赶紧在身周上下摸索起来, ‘诶,我的《太虚》呢?’ 孙义荣记得之前明明是攥在手里的,做了个梦之后,东西怎么不见了? 失而复得,又失去,这是在耍人吗? 眯起眼睛在局限的视野中搜寻片刻,孙义荣终于见到在远处的一片小土丘上疑似有一个醒目的小方块存在。 ‘在那儿呢!’ 孙义荣赶紧匍匐前进。 爬了半天,进入了较为低矮的空间,这里不再存在“雕像”,也远离了“守卫”。 孙义荣改变动作,从匍匐调整为跪爬。 “我的杂志!” 前方,《太虚》杂志静静地躺在在一片粉红花朵点缀的水晶地面上,在孙义荣眼中宛如一副世界名画。 见到杂志完好无损,孙义荣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快速把《太虚》杂志卷起来塞进腰包,拉上拉链。 几乎是同时,那片地面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原先如同镶嵌在水晶地面里面的粉色小花,其中有一朵似乎在慢慢生长,不多时就长出了地面。 花朵探出地面之后,再度折了一个弯,显现出一条响尾蛇攻击猎物前的状态。 看起来,这粉色的多肉部分似乎只是花冠的前端。 整朵花包括花托部分相当细长,花柄后面连着长长的茎不断抬升出地面,让人很难想象深入地下的部分还有多长。 此时,如响尾蛇一般竖立起来的花,前端的四瓣中间慢慢裂开了一道口子,接下去,整朵花呈螺旋状剥离开来。 这朵花它盛开了,却没有展开圆形或是橄榄型的花瓣,而是每一瓣都如小孩的臂膀般细长。 看着每个花瓣都宛如一根肌肉分明的牛蛙腿,孙义荣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刚才所见的那种“肉长虫”。 (五一快乐!) 第158章 守卫(三) 第159章 守卫(三) 如果这些小花和悬在半空的肉虫是一种东西,那么之前控制三个古代女人的守卫就是这些没错了。 记得刚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孙义荣被一根树根绊了一跤,才发现了地上的这种小花。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是这些花始终潜伏在他的脚下,蓄势待发地准备狩猎他才对。 粗略估算了一下花的数量,孙义荣顿时汗如雨下。 ‘册那,那么多!’ 这么说起来,眼下地上的每一朵粉色小花盛开之后,应该都能转换成这种“牛蛙”的形态。 孙义荣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地面的状况,感觉粉红的小花都聚集了过来。 好在目前只有一朵在与他对峙,其余的并没有破土而出,只是默然盘踞在他的脚边。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对付眼前的这朵已经盛开的“牛蛙”花,于是孙义荣将眼神上移。 面前的这朵“牛蛙”花以响尾蛇般的姿态竖立着,与孙义荣的面部只有半米的距离。 孙义荣尝试左右移动脑袋,那朵“花”也追随他的动作左右摇摆,仿佛是足球场上对方球队派来盯梢他的那个防守者。 孙义荣往后挪动一点,“牛蛙”花就离近一点,如此的对峙让当下的气氛愈加焦灼起来。 要说这个地方以“摇钱树”为卖点,吸引外部的探索者进入,随后利用一些傀儡吸引探索者的注意力,接下去乘其不备将其抓捕的套路,孙义荣已经有所了解。 然而,孙义荣总觉得探索者在被守卫捕获与变为雕像之间,似乎还缺少某种必要的联系。 他不太明白探索者被捕获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确切的说,人除了失去生命之外,还能失去了些什么。 就在孙义荣的注意力被思绪稍稍分散之际,面前的这朵“牛蛙”花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走神,悄然改变了晃动的轨迹。 当孙义荣也意识到对方的动作后,就本能地伸手掐住了花朵的顶端。 对峙被孙义荣下意识的行为给打破了,被掐住顶端的“牛蛙”花抖动起小孩臂膀般的花瓣,力量非常大。孙义荣在这股力量的压制下,人被迫连连后退。 这朵花朵张合着小孩臂膀般的花瓣,花瓣表面的小吸盘由内向外变幻着颜色,就像一个打着圈的小漩涡。 孙义荣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发昏。 毫无征兆地,“牛蛙”花迅速扭曲起来,蛇类般的花茎很快缠绕住了握住顶端的手臂,孙义荣慌忙将手臂后缩,可已经晚了。 不得已,孙义荣探出另一只手使劲扯动花茎,想要摆脱纠缠。 可惜挣扎反抗却让他有越陷越深之势。 更糟糕的是,孙义荣的行为刺激到了周围的粉色小花。 就在他忘我地与一朵花极限拉扯的同时,周围有更多的花长出地面,如同响尾蛇那般竖立起来。 并且,那些花先后变幻为拥有两双“小臂膀”的模式。 ‘这么多可怎么躲!’ 正这么想着,就有一朵“牛蛙”花从后侧方朝孙义荣袭来。孙义荣顺着手中的这朵的动作一个借力,那朵花便从他们一人一花间的缝隙穿了过去。 不过那朵“牛蛙”花没有停歇,继续绕着孙义荣的身子转了一圈,从腰部将他禁锢住了。 “糟了!” 孙义荣也不能预测腰间的这朵接下去会做出什么动作,此时,手上的这朵已经花去了他大部分的气力,他哪有余力管第二朵。 猛然间,孙义荣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不止,他腰间的“牛蛙”花一阵收缩,带着孙义荣升腾向上,一路攀升,带去高空。 到了高处就能更清晰地看出,这朵“牛蛙”花连接的正是“摇钱树”的地下根须。 此时,那株巨大的“摇钱树”在孙义荣眼中俨然现形成为了古代传说里的“树妖”。 奇怪的是,树顶的半空中存在着一个陌生的空间,孙义荣眼前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那里一片黑暗,没有脱离地心引力的失重感,更像来到宇宙。 说是宇宙却看不到星光点点,没有边界。 这里的黑暗,深邃死寂,孙义荣像柳絮般漂浮在其中,感觉自己仿佛间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所有欲求。 这个瞬间似乎只有二三秒,又像是一眼千年。 ‘嗯?如果这是幻觉的话,也太迷惑人了吧。’ 这体验可比环球影院的4d电影效果还要真实,还要令人痴迷。 就在孙义荣被四周的情况惊诧地脑袋快要宕机的时候,又有几根“牛蛙”花先后上升到了他的身边。 “牛蛙”花似乎观察了片刻孙义荣,很快,其中一根顶端的两双“小臂膀”贴到了他的后背, “啊!” 仿佛被电弧击中那般,孙义荣感觉有尖锐的东西插入他的脊柱。 “牛蛙”花在汲取他体内的物质,不过,并非是血肉和体液,而是吸取着他的记忆,他的感触,他的过去甚至还有他的未来。 孙义荣全身筛糠般的抽搐起来。 他渐渐明白了那些成为雕像般的人群失去的是什么了,这种意识魂灵的抽离还让孙义荣察觉到自己缓缓变为了类似提线木偶的状态。 此时的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失去自我。 孙义荣的瞳孔渐渐失去神采,变得和眼白相仿; 皮肤失去了人类肌肤的鲜活感,呈现出一种蜡烛混合晶体才有质感; 整个身体宛如一个空壳,能很明显地看到他体内那条如烟似线的“弦”,正顺着后背的突入口源源不断灌入“牛蛙”花臂膀之中。 没过多久,一个小小的光点攀附在孙义荣的“弦”上,显现出来。 这小小的光点好似一只萤火虫,随着“弦”慢慢一起被吸出了体外,被吸进了“牛蛙”花的口器中,进入到“摇钱树”的树干之中。 不知为何,接触到“光点”后,“牛蛙”花的长茎簌簌抖动起来,口器吸取的力道也骤然停滞。 很快,“牛蛙”花的颤抖向整颗“摇钱树”扩散,撼动着树冠部分。 身上的两朵“牛蛙”花受到“光点”的影响瘫软下来,先后松开了对孙义荣的纠缠。 原先悬挂在树顶的那些“傀儡”因为颤动先是来回摇晃,再是纷纷掉落。 掉落后,雕像般的“傀儡”四散飘荡,有些飘落到了“摇钱树”的根茎下,有些则飘向了那片毫无星光的“宇宙”深处。 与此同时,孙义荣失神的瞳孔也渐渐恢复了些聚焦。 他眨了眨眼睛,先前挣扎的四肢继续舞动起来。 “唔。” 他发现可以自如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便试着左右扭动肩膀,试图摆脱背后的束缚。 轰隆隆,花园的地面下方暗藏的巨大事物蠕动起来,宝石般的地面如同沸腾的水面那般翻涌不止。 整个花园都在以一种不可能出现的姿态剧烈扭动着。 “摇钱树”后方的光亮愈发强烈起来。 一道巨大的光芒闪过之后,孙义荣被晃得睁不开眼,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望见自己再次站立一片空旷之中。 环顾四周,究竟哪里是东,哪里是南,哪里是西,哪里又是北? 此时,那片高墙消失了,那个花园消失了,那颗“摇钱树”消失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此处空间边缘也消失了,只剩下满地的“雕像”。 眼前只留下一片灰色的雾气,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孙义荣脑中的幻觉。 “呼......” 孙义荣傻呆呆站在那里,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下思路。 ‘这鬼地方! 不把人弄死,也会把给人弄疯了。’ 刚才那么大的一棵树怎么会瞬间消失呢? 面前地面的“雕像”为什么还存在着,甚至有几堆的形态看起来和之前毫无变化。 顺着“雕像”的排布,分辨了一下方向,孙义荣转过身去。 他再次远远望见最初进入这片花园时见到的那位跌倒中的“雕像”。 ‘果然我没猜错!’ 顺着那座“雕像”看过去,沿着高墙排布的“雕像”群也依稀可辨。 ‘再往那头走,应该就能看到警务人员的雕像了。’ 孙义荣决定重新回到那里附近,再做打算。 才跨出两步,孙义荣的眼角余光中瞥见后方有了动静。 有几个“雕像”无声地站立了起来。 等他回头仔细观瞧时,只见起身活动的“雕像”越来越多。 它们歪歪斜斜地或站或半蹲。 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 (隔天更新) 第159章 逃离机密档案室 第160章 逃离机密档案室 ‘娘咧!’ 孙义荣脚步加快,赶紧奔跑起来。 他一动起来,身后那些起身的“雕像”们也随之而动,追逐他的架势就和大学运动会上勇夺金牌的健儿们差不多。 它们快速且无声地靠近孙义荣。 很快,离得最近的那位朝孙义荣一个飞扑,跃起的动作绝对是超出了物理法则的那种。 孙义荣不敢怠慢,也踩地起跳。 躲过一个,后来居上者前仆后继,纷纷仿照前者的动作。 孙义荣完美地鱼跃式滚翻加前滚翻,再是侧手翻加跪跳起,最后一个悬空180度空翻好几次躲过了两边扑过来的“雕像”。 那些“雕像”背上虽说不见那种“牛蛙”花,可动作利索地就和有东西操控的差不多。 孙义荣心说,这“树怪”没逃走吧,怕是换了种隐身的方式在偷袭我。 好在“雕像”们并未恋战,袭击失败之后,便倒地不动了。 反倒是前方的其他“雕像”接力起身,阻挡在孙义荣的去路上。 等跑过了这片“雕像”较多的区域,前路空旷了不少。 孙义荣才稍稍放松,就听身后一阵怪风袭来。 他一个闪身躲避,才看清是一个鬼子模样的“雕像”从天而降。 这下没刺中,这“雕像”却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一样倒地不动,而是再次举起那把带有蜡质反光的刺刀反手一划。 孙义荣勉强后退躲避,左袖还是被刺刀带到一些,划出道口子。 紧接着,第三刀直直捅来。 孙义荣一个趴地翻滚,勉强躲过。 他刚起身准备看清对方的动作再反应,一双有力的手从腋下牢牢勾住了孙义荣的臂膀。 “可找到你了!” 背后的人就这么抓着孙义荣,将他拖拽出去很远的距离。 等站定后,孙义荣惊魂未定地回过头,他本想对来人的帮助表示感谢,又骤然觉得不对劲。 ‘这里还有活人嘛?’ 他退开几步,站稳身形,定睛一看,帮他脱困的人居然是小程。 见到背后的人是小程,孙义荣更加害怕了。 不可能的! 这家伙肯定不是小程! 孙义荣刚才根本一丝丝都没在心里想到过小程。 确切地说,他进了这片花园后完全把这个人给忘了。 难道还是之前见到的那个树妖模样的东西幻化出来的? 只不过刚才从见到那两个空荡荡的书架开始,空间中的很多东西都不像是从他脑子里幻化出来的,更像是原本就存在于此处的。 面前的小程看起来依旧是很难看清楚面目,只有那双透亮的眼睛,和平时一样摄人心魂。 小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孙义荣看,就像孙义荣脸上开着花结着果似的。 孙义荣被盯得心里直发毛,脱口而出道: “你是真是假?”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孙义荣就后悔了。 不能同幻觉互动! 不能同幻觉互动! 不能同幻觉互动! 否则就等于承认自己把幻觉当成真的了。 自己怎么又忘了这里的规则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听到孙义荣的问题,小程却忽然笑了,还笑得特别欢畅。 “哈哈哈,老孙,你这种时候还是没个正形的。” 孙义荣第一次见到小程露出如此爽朗的笑容,这笑容一点都不别扭,也一点不假。 “我来证明给你看。” 不容孙义荣反应,小程从身后举出一条登山套索,熟练绑到他的腰间,然后对固定在肩头的对讲机喊道: “拉绳子,完毕。” 一瞬间,一股力量从绳索的另一头传来。 孙义荣被那力量拽得一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某个方向移动过去。 好在他的身体灵活程度不减当年,二三秒后就调整好了姿势,跟着绳子跑动起来。 大约跑了好几分钟的光景,面前一望无际的灰雾逐渐稀薄变淡。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腰间的绳索失去拉力软了下来,同时间,孙义荣猛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两排书架之间的过道里。 这两排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放着一本本古籍。 顺着书架朝前看过去,一扇木质的大门就在不远处,而门的正中央贴着一张普通招贴广告大小的纸张,纸张上写着“档案室规则”几行大字。 那位身形微胖的上了点岁数的管理员此刻正站在大门边,用折叠的椅子抵门。两条绳索穿过管理员的手肘延伸到了门外。 孙义荣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安全了。 小程的身影不知何时闪现在管理员的旁边,并与对方交流起来。 只听管理员问: “放好了吗?” “嗯,保险起见,我在三个位置各留了一个。” “太好了!” 管理员一时激动嘴里蹦出好几句家乡话来。 孙义荣站在原地,思路有点跟不上他们所讨论的话题,几句话后,就见到小程转身朝自己走过来。 他急切地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孙义荣很想知道对方是如何打破这里的规则,小程指向他胸口徽章位置,解释道: “靠这个啊。” 反应一秒后,孙义荣立刻明白了,徽章里面有定位装置。 小程靠近过来,将孙义荣腰间的绳索卸下来,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赞许道: “还要谢谢你带路啊,果然老孙你一来,马上就找到了。” “你什么意思?” 小程的赞许听起来有点话里有话,此时孙义荣还发现对方的脸上再次呈现出以往那种古怪的表情。 “不过,这里的事,你暂时是不能说出去的。否则的话......” 小程搭在孙义荣肩上的手忽然发力。不经意被对方那么一推,孙义荣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可单单就后退了这么一步,迷雾再次袭来,笼罩住了他的身周。 “哪天万一你又在这里迷路了,我可能就没办法这么及时来找到你了哟。” 顿时小程不见了踪影,但是对方的声音还在时隐时现地传入孙义荣的耳朵里。 ‘小程这话是在威胁我? ’孙义荣顿时大惊失色, ‘难道说,小程想过河拆桥?’ 在孙义荣不知所措之时,小程的手不知从哪里伸回来,拽住孙义荣的衣袖,将他拖拽出了迷雾的范围。 “嘿嘿,你看,这里是很危险的。” 小程脸上洋溢着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正经的笑意。 经过刚才这一下,孙义荣反过来一把揪住了小程的胳膊。 见到他激动的举动,小程有些诧异: “干嘛?” “你先带我出去!” 孙义荣非常严肃地督促对方。小程却还是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安慰他说道: “会带你出去的,在出去后你有一份保密协议要签署。” 小程的脚底未动地方,目光灼灼地盯着孙义荣等待回应,那架势仿佛是“你不签,就把你扔在这里不管”的意思。 孙义荣有些生气,却也很无奈,他担心小程会故技重施,于是没好气地回答: “好好,我签,我签。” 接下去,孙义荣就这么双手紧紧拽着小程,二人一步步慢慢来到木门的外边。 第160章 机密档案室往事 第161章 机密档案室往事 档案室管理员以身体抵门,双手时不时收拢绳索,孙义荣就这么双手紧紧拽着小程,二人一步步慢慢来到木门的外边。 离开了神秘莫测的“机密”档案室,孙义荣长出一口气。 他谨慎地靠在了离开门有点距离的地方站好。 眼见那位上了点岁数的管理员笑眯眯将小程腰间的绳索环扣解除,卷起。 小程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带着文件表格的写字板,并且递过来。 在孙义荣落笔后,刑事警卫小程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 “说真的,老孙。下次别再私自行动了。就算你直觉再好,也有把握不住的时候。” 听着这话,孙义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发作。 可惜他的限制级表情在对方看来只是到了非常严肃的地步而已。 “我不可能每次都刚好赶到,所以以后,千万记得等我的电话。” 小程临走前还不忘留下这样的话。 ‘又是等他的电话。’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孙义荣擅自闯进这档案室里,是他自己活该了。 ‘明明是你们引着我进去的。’ 想到这里,孙义荣怔住了。 准确来说,很难界定是他们的诱惑,还是他自己的好奇心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更多的可能,是孙义荣的巧合体质导致的。 如果之前管理员让他选择,结果他选了普通档案室的话,岂不是就不可能造成当前的后果了? 理了一下思路,孙义荣想起自己最想知道的是, 这个档案室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可几分钟前刑事警卫小程拿了表格便急不可耐地往过道外边走,此刻孙义荣追出去,到了档案馆门口,他却发现小程早已不知所踪。 正在懊恼之际,孙义荣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其实你可以不用签的。” 孙义荣回过头,望见是那位上了点岁数的档案室管理员。 “如果你加入特察局,只需要入职的时候签一次,还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管理员慢吞吞踱步过来, “声明一下,我不是在挖墙脚。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我们是非常欢迎你的。” 管理员嘴里说的“我们”似乎在小程划清关系。 不过没等孙义荣开口,管理员又朝他这里跨上一步。 “这么多年来的难题终于有了进展,小程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管理员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我是特察局专属档案馆的馆员。姓姚,女兆姚。孙警卫今天多亏有你。” 姚馆员双手用力握了握孙义荣的手,满脸写着感慨。 孙义荣却有点尴尬,赶紧解释道: “您搞错了,我就是个临时工。” “诶,现在不是,说不定以后就是了嘛。你太谦虚了,警界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没可能,没可能。一点都没可能。’ 孙义荣内心写满了拒绝。 心里这么想着,看了看面前笑容可掬的姚馆员,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疑惑可以问问面前这个人嘛。 “您知道这个机密档案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可不就是‘机密’档案室嘛。” 姚馆员很快给出答案。 孙义荣听到这个断句,以为姚馆员还有什么补充的,却听对方笑着继续往下说道: “你刚才签过的保密协议,你看,我也签了。所以........”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任何事情?’ 孙义荣皱着眉头,在心里接过话头。 ‘呵呵,真有公务员老油子的做派啊。’ 想不到姚馆员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孙义荣眨了一下单眼: “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那些,不太多哈。” 姚馆员领着孙义荣往另一边的过道走,直到到达一间“职工休息室”的办公室门口。 “来吧。” 姚馆员热情地将孙义荣让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可有了先前“机密档案室”的心理阴影,孙义荣站在门口没动地方。 直到姚馆员打开办公室的顶灯,还到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见孙义荣还傻站在那里,老头笑着招呼道: “没事,这里是后来增建的,不会受那里影响的。你放心。” 待二人坐下后,姚馆员开始娓娓道来。 听了片刻之后,孙义荣大致了解到此地的这片区域在侵略战争前就存在了,之前这里是艺人麒麟童子的私宅,混战时期成为了樱桃国的领事馆。 龙炎抗击外族侵略的那场战争中,一颗炸弹恰好落在领事馆中央,几乎将那里夷为平地。 据说后来有一队小鬼子冲进了洋馆里,可是进去的人整队地失踪了。 新龙炎成立后,雨澜市的公安部门也派过人进去,谁知道那些人全都一去不复返。 而且那片区域在不知不觉中变大了,从原先领事馆正中间的花园范围慢慢扩大到现在询问处的位置。 “后来老关家请了一个厉害的风水建筑师,想法子把范围缩小固定了下来,还用新砌的大门和墙壁把那里封存起来。” 姚馆员停下来喝了口水。 孙义荣觉得喉头干燥,只是他听得太过入迷,都忘了自己面前也有一杯水。 “后来,有人传说是镇守领事馆里宝物的怪物在报复人类用炸弹炸了这里......” ‘镇守宝物的怪物?’ 听到这里,孙义荣不禁记起了半小时前在“机密档案室”内见到的那棵“摇钱树”、那些眼神怪异的傀儡以及傀儡背后的“牛蛙”花。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等这里改成了市图书馆,这片区域依旧是无人敢涉足的范围。直到特察局接手此处,并将改成专属档案局,这扇大门才被重新打开。 不过即便有几批擅长应对灵异事件的专员进去探路,还是无法摸透其中的秘密。” “我哥哥,就在四十二年前的一次探索中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说到这里,姚馆员用力蹙了蹙眉梢,好像在用力将眼中的水分给挤回去,他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继续说道, “近五年,已经很少再有人来这里探索了,特察局的行动都十分慎重。你今天来得突然,我原本以为你会知道这里的规矩,所以就让你先去门口等着。 想不到,我才转身做准备的功夫,再打开那扇门,你就消失不见了。” 姚馆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眼神好像是赞许说“就没见过你那么大胆的”。 “好在今天有惊无险。” . 入夜,从特察局档案馆回到家,孙义荣发现家里没人。 看了一下手机,他翻到一条父亲的留言,说是有点事需要晚些回家。 此时客厅里的钟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不到。 ‘太古怪了......’ 今天在那间机密档案室里遇险的过程就像度过了一整天那么久。 出来后,孙义荣才发现外面的现实时间似乎只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这时间都不及姚馆员那段滔滔不绝的介绍来得长。 . (隔天更新) 第161章 《太虚》的周边笔记本 第162章 《太虚》的周边笔记本 随着十月的到来,雨澜市的秋意渐浓。 草丛间,“二尾子”、“油葫芦”的翅鸣之声也变得孱弱不连贯。 这一刻,孙义荣已经在自家客厅失神呆立了好半天了。 终于,他想到些什么,急匆匆跑去自己的卧室,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某样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年轻时他仿照“太虚”杂志依葫芦画瓢的笔记本。 孙义荣郑重地在许久不写稍稍泛黄的纸页上,将机密档案室里发生的怪事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记录完毕,孙义荣搬了把小塑料凳坐到自己一尺五的床铺前,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随身腰包的拉链,将那本“太虚”杂志给请了出来。 刚才从离开市图书馆,到上了公交,孙义荣几次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没去查看这本杂志的状况。 就算这本从那间古怪的机密档案室里实体化出来的杂志,可能会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他也不希望这种状况出现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 至少要等他回到家里再说。 现在,在他的面前,弯曲成筒状的“太虚”展开后,除了封面有些折痕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孙义荣深深呼出一口气,满脸侥幸地放松了身体。 ‘太好了!’ 事情的顺利程度超出了孙义荣的预期。 不过,他不太清楚自己带出来的这本是何时出版的哪一册。大致观察几眼,他也没在相对的位置找到该有的出版日期。 ‘这是那八本里的第几本呢?’ 其实,孙义荣还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在那间机密档案室里,就算别的事是幻觉也罢,可那本杂志里的内容是怎么回事? 如果杂志是幻觉实体化的话,那上面的那些内容就应该是他脑袋里胡编出来的信息才对。 如果是第一本杂志的内容也就算了,毕竟是他过去看过很多遍的,他记忆犹新。 那后面的内容呢? 再怎么也不可能如此详细真实。 孙义荣将这本“太虚”杂志小心翼翼平放在床单中间的空处,赶紧解下腰包,从里面掏出侦查时用的橡胶手套戴好。 接着他用上更为谨慎的动作,慢慢翻开了杂志的封皮。 “额.......” 看到杂志里的状况,孙义荣有些沮丧。 因为他发现,打开的书页从第一页开始就是空白的。 . 隔天。 孙义荣再次踏进特察局档案馆的大门。 不过这次,他准备去的是走廊最里面的那间普通的档案室。 孙义荣快速穿过昏暗的走廊,戒备着那天那间房间的位置,生怕被再一次吸入那个神秘莫测,甚至称得上是诡秘恐怖的空间里。 可此时,那扇木质大门紧闭,大门与墙壁的缝隙间积存着白灰。 这是尘封已久的感觉,仿佛是这道门从未开启过一般。 在木门的旁边有一个被改造过的消防栓箱,孙义荣先前来的时候没注意。今天才看到,转轮上固定的不是消防管,而是登山绳。 一踏进普通档案室,孙义荣迎面就看到笑眯眯的姚馆员。 再次见到这个老头,孙义荣戒备地快速表情管理,挤出一个笑脸。他只是朝对方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进行攀谈。 因为那天回去之后在理清思路的同时,孙义荣回想起一个细节。 这位姚馆员明明知道机密档案室十分危险,几乎是有来无回的地方,近几年小程他们进去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怎么偏偏在孙义荣进屋时就如此“大意”呢? 说什么,“我原本以为你会知道这里的规矩......做准备的功夫,再打开那扇门,你就消失不见了。” 还有小程与这位姚馆员一口一个的“果然老孙你一来,马上就找到了”,以及“今天多亏有你......这么多年来的难题终于有了进展”。 看来,真相是小程催眠在先,姚馆员装傻在后。 从那二人之间的对话来看,他们就是故意为了让孙义荣进去探路的才那么做的。 这绝对是个局。 孙义荣还想过,在那个古怪的机密档案室里面见到警务人员,他们真的都是做任务自愿进去的? 不会是也和孙义荣一样被骗进去探路的?不过那些人就没他这么好运,最后都变成了雕像。 特察局究竟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是姚馆员口中提到的那个所谓的宝藏吗? 最初他见到的那棵以为是“摇钱树”般的东西又是什么? 收起思绪,孙义荣急匆匆走向普通档案室里的几排电脑。 这里同机密档案室不同,不光有电脑可供使用,还有可以查询过去报纸的大型机器。 很快,凭着残存的记忆,孙义荣翻找起于昨天相关的咨询。 从1937年至1967年间的新闻、疑案卷宗,他认真过目,不放过任何信息。 看着看着,孙义荣脑袋上的冷汗一点点冒了出来。 那些“太虚”杂志上记述的案子与这里的资料一一对应上了。 可问题是,这里面有绝大部分的信息是孙义荣在那天进机密档案室前从未见过的内容。 也就是说,即便那天的杂志是幻觉,却断然不是根据孙义荣脑袋里的幻想实体化出来的,而更像是那间档案室展现给他看的东西。 因为孙义荣再怎么厉害,也绝对不可能拼凑出连自己都不知晓的现实信息。 显然,还有一种可能,昨天的杂志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第一本杂志,孙义荣视若珍宝,初中的三年间几乎天天都放在枕边。 不可能那几年的每一天都产生了幻觉。 这一切实在是难以解释。 现在,那本由孙义荣幻想实体化的杂志已然被他带出来那个房间。 可惜的是,那杂志上既没有出版日期,里面更是一片空白。 仿佛是因为孙义荣强烈的执念作祟,那间神秘莫测的机密档案室特别馈赠了他一本外貌酷似《太虚》杂志的纪念册作为礼物。 也可以说,这是《太虚》附赠它的“忠实粉丝”孙义荣的一本周边笔记本。 .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也太过离谱。 孙义荣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周五从特察局的档案馆回来之后,孙义荣还察觉出这场探险更像是刑事警卫小程用来和他做交易的筹码。 这不就是小程一贯的套路么。 之前,小程或许存有邀请他共同进那间“机密”档案室探险的打算,可惜孙义荣先一步自己进到了里面。 回想之前认识了那么多年,小程也没理由致孙义荣于死地,甚至是有些过于信任他。 如果说不断碰到巧合是一种超能力的话,那小程之所以如此对他的原因恐怕就是同这种能力相关的。 第162章 送还谷楚楚(一) 第163章 送还谷楚楚(一) 王家村816号三楼 . 周末早上九点,陈玄度休息在家安心地吃着早饭。 最近,他再度过上了朝九晚五有规律的生活。 十分钟前,林痴拿了一盆包子进房间去。 陈玄度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小手指,很快感应到此刻林痴已经吃完包子,正在穿外套。 最近室友除了早晚两餐,几乎就不会从那道布帘子里露面,看起来好像很久没出门的样子。 不过陈玄度清楚地很,每天两餐间不定时,林痴就会顺着北面的小阳台外挂着的绳子溜出门,然后去到市中心某处和某人碰面。 不过到底是市中心哪里,又是和什么人碰面,陈玄度就不太清楚了。 那地方不是超出了他目前感应的范围,就是感应被什么东西给屏蔽了。 ‘没事,再练练。’ 开始新工作的这周,陈玄度想开了,至少现在他还没法马上离开王家村,不如顺水推舟地利用每一次开导咨询者的机会,练习一下自己的能力。 把能力的练习当成工作需要来对待的话,也会少些探究别人隐私时产生的负罪感。 目前为止,陈玄度已经能回看咨询者三年内的记忆了。 缺点是探索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对于未来的窥视,暂时只能看到些模糊的碎片。 不过在咨询者的配合下,目标定位还是挺清晰的,不像以往看到的都是些随机的内容。 另一边,林痴穿好外套背上小包,骑到了北阳台的栏杆上。 感应着室友安全到达楼下,然后往树丛间走去,陈玄度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近期他的心态就跟个“老母亲”一般,每次都很担心林痴没抓牢从阳台上摔下去发生意外,也会在心里陷入“万一,室友摔了他再赶过去,会不会来不及救治对方”的迷思中去。 这种指尖挂“弦”的追踪目前已经能从看目标的位置,升级到了感应到目标人物当前在做什么的程度。 为了强化扩大感应的范围,陈玄度把汪大大、杨悔生、王婶和她老伴的弦都抽了一根挂在手指上。 不过,王伯伯这种的等级人物,陈玄度暂时不敢拿来实验。 另外,他还在寻找那天出现在王婶记忆里那个发着光的男孩,可惜自从那天以后再没见过。 这就是他近期的进展了。 此刻,陈玄度如往常那般举起手掌观察指关节处各根“弦”的动静。 这些“弦”轻悠悠地上下浮动着,不时会有荧火般的光点从实验对象的方向传来。同时间,陈玄度闭上眼睛,认真倾听着“弦”的共振,在脑内描绘出实验对象的行动轨迹。 忽然,右手腕附近传来一阵瘙痒,打断了陈玄度的练习。 他抬起右手,只见一道如烟似线般的黑线显现出来,隐约间,他的耳边还感应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周日过来一次,有事要你帮忙。’ 那是贰髦在对他传话,目前这样的传话也是单向的。 换句话说,陈玄度想要说no,对方也完全接收不到他拒绝的信息。 . 爱馨小区附近 . 再次来到发带女的租屋,依次弹开是熟悉的绿色铁栅栏门和熟悉的猪肝色防盗房门,不过最后给陈玄度开门的人却是吴迪。 将陈玄度让进屋后,吴迪十分小心地趴着门缝朝门外扫了好几眼,才将房门关牢反锁。 “姐姐不在家?” 陈玄度好奇地和吴迪搭讪说话,可吴迪没有搭理陈玄度。 这位冷峻的男士穿着件不怎么合身的玄青色汉服,自顾自走回电脑桌前的工作位坐下,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一周不见,这张不大的电脑桌后方支起三面黑色的铁支架,每个支架上多了两台显示器。 加上电脑桌上的两台,总共是八台。 吴迪手指灵动地敲击着键盘,好像在给“为民服务第二公社”网站构建全新的框架。 支架上的六台显示器,有五台居然是播放着爱馨小区附近场景的实时监控,剩下的一台则飞速滚动着成排的代码。 陈玄度只对股市曲线图有所研究,也学过一点小程序,不过眼前屏幕上的代码格式还挺陌生的。 他猜想,这可能是在破解程序。 陈玄度讪讪抬起头,发现魂灵“吴迪”倒是时不时俯下身子来看自己,显得饶有兴趣的样子。 他不禁想,‘吴迪属于内热外冷型的?’ 此时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陈玄度心说,‘到底找我来干嘛的?’ 明明是贰髦主动联系他的,可来了半天也不见发带女的踪影, 无聊间,陈玄度检查起吴迪脑袋顶上的那根“弦”。看了半天,觉得总体没什么问题。 这时候,他想起了这屋里应该还存在着另一位。 进屋半天都没听到其余的动静,只听到电脑机箱的声响。 于是陈玄度四下张望,骤然瞧见三公会的那位谷姑娘正无声地朝天躺在床上。 陈玄度走过去,发现谷姑娘双眼紧闭。 ‘是在睡觉吗?怎么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的?’ 陈玄度识相地往回退,却听吴迪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 “从那天开始,她一直没醒过。” “啊?” 听到这话,陈玄度停住了脚步。 吴迪继续说道: “今天叫你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谷姑娘躺了一周都没有醒过? 这怎么听都不是件好事啊。 陈玄度的步子重新迈了出去,几步就来到床头附近。 离近些,就能清楚地看到谷姑娘脑袋顶上的镇魂钉正被什么东西缓慢地往外推出,而谷姑娘的“魂灵”整个轮廓松散,看起来就像隔着一层薄纱,模模糊糊的。 见状,陈玄度探出手。 谷姑娘的“魂灵”下端的“弦”在他的远程操控之下,开始朝一个方向拧动。 当“弦”拧到了一定的松紧度,陈玄度右手向下用力,借着“弦”的韧性将冒出头的镇魂钉再次按了回去。 “嗯,看来最近你没少练。” 背后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陈玄度回过头,见到一只足有成人大小的黑色黄鼠狼环胸立在那里。 发带女不知何时回到了租屋内。 陈玄度赶忙询问: “她怎么成这样了?” 欧阳小蓟从贰髦身后走出来,微笑着解释: “镇魂钉不太稳定,有排斥。所以她一直醒不过来。” “所以说是顺带救得,救得时候觉得还行。” 贰髦补充道, “现在她急需正规的手术。” “你们那家医院不能用了吗?” “不能,地盘和器具都被别人抢了。” 欧阳小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或是不甘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进屋开始,陈玄度觉着对方始终在没心没肺地微笑, ‘额?又是面具的关系吗?这副表情唐医生就做得有点过了啊。’ 欧阳小蓟认真地补充道: “所以要尽快把谷姑娘送回三公会。” “可你也知道我们和三公会的关系,所以我们不方便出面。” 贰髦在那里爪托下巴解释,不知在捋些什么毛发。 ‘真会摆谱,你又没有胡子。’ 陈玄度低头看向欧阳小蓟,只见女孩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眼神里满是期待, “所以只好麻烦你帮忙送一下。” “什么?我!” 陈玄度这才明白贰髦叫自己来是干嘛的。 这二位到底是命运共同体,刚才一唱一和配合地有够默契的。 不过,和他们呆久了,陈玄度也知道这就是个套路,于是他决定无脑反驳先, “我和三公会没有任何关系啊......” 话说出口,陈玄度忽然记起自己现在不就在三公会分部的办公室里做兼职么,不禁脸色一怔。 难不成是要他把谷姑娘送到王家村里? 然后怎么解释? 说自己活生生在路边捡了这么一个大姑娘? 这样的解释能说得过去吗? 以谷姑娘现在的状态,陈玄度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隔天更新) 第163章 送还谷楚楚(二) 第164章 送还谷楚楚(二) 爱馨小区附近 . “你不是认识陆超联盟里的人嘛?” 经过欧阳小蓟的提醒,陈玄度记起自己怎么把陆修言他们给忘了。 “你告诉他们,这是你朋友在中秋前一天在大铭科技十号厂区附近偶遇的,就可以了。” 见陈玄度满脸写着拒绝,贰髦忽然双手枕在后脑勺背过脸去, “你不做,也行啊。” “这个女的就扔回厂区里,生死各安天命,省得大家麻烦。” 贰髦拿出摆烂的姿态,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听到对方的话,陈玄度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啊?真这么做的话,谷姑娘岂不是死路一条, 说不定比娄阿姨的下场还要糟糕。’ 陈玄度的眼光四处滑动,希望能找到个人打圆场。可对面的欧阳小蓟微笑不语,倒是瞪着溜圆的眼睛在反观他的反应。 很快,陈玄度记起屋里还有一个人。 他眼光甩过去,却看到吴迪在偷瞄谷楚楚。 察觉到陈玄度的视线,吴迪迅速把眼珠转了回去。 顺着对方的脑袋往上看,吴迪的魂灵出卖了一切。 那东西正在无声地嚎叫,显得极其痛苦,不过现在听不见声音,看起来更像在夸张地表演哑剧。 ‘这新人到底和谷姑娘是什么关系?’ 陈玄度明锐察觉到重点所在。 当下,吴迪终于一改冷漠的态度,清清喉咙给出建议: “我可以黑进她的社交帐号,以她的名义向熟人求救。”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但是新人的建议明显还没陈玄度的话来得受重视。 “来不及了!” 贰髦直接塞来一张纸条明示陈玄度去打电话约陆修言见面。 欧阳小蓟也凑过来,到陈玄度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为何,陈玄度听了女孩的话,忽然就觉得这件事非自己莫属了,他麻利地摸出手机,指着纸条上的信息问道: “约在今天下午?这个地方?” 等拨通了电话,没说上几句,陆修言似乎就在手机那头抓了狂, “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 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刚好在这儿的?” 听着陆修言在电话那头连续发出的灵魂拷问,陈玄度逃难式地挂了电话。 挂了了电话,他才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诶,怎么说让我打电话我就打了?我是傻子吗?’ 身旁的欧阳小蓟再次招手让陈玄度附耳过去,只听这动听悦耳又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贰髦还要你做件事......” 陈玄度感觉那张温润的小嘴里再次在他耳边吐出一连串热气,弄得他的耳廓奇痒无比,从那嘴里出来的话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般飘飘荡荡钻入他的脑内,在那里安营扎寨,落地生根。 ‘我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玄度明白了,发带女就是这么蛊惑别人的吧,一般人确实受不了这样的招数。 刚才他也不幸中招,才会乖乖照做打电话的。 不过听完第二个建议,陈玄度还是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什么!这怎么行!” “不这么做,他们总有办法让人把实话说出来,那特地让你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欧阳小蓟的圆眼睛眨了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口罩。 “记得带上这个。” 陈玄度接过口罩,狐疑地看了看。 他看到这口罩背面附着一层透明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那透明的薄层上面居然存在着张人脸。 而人脸描绘的则是一张严肃中又透着丝“打死我也不说”的坚毅表情。 . 三公会后院 . 陆修言接到陈玄度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便陷入某种坐立不安的状态。 他在爷爷的会长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 刚才那通电话里,陈玄度的语气冷酷陌生。 最重要的是,陈玄度和他下午约在普度西路54号碰面。 普度西路54号是三公会鲜有人进出的偏门地址,一般人都只会知道三公会的正门地址,或者说外聘人员进出那个门的。 在陈玄度匆匆挂了电话之后,对方的手机号码就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陆修言越想越觉得古怪,脑袋里顿时乱哄哄一片。 趁着时间还有富余,他终于记起找外援,于是迅速给陆鑫打去了电话,并将刚才的怪事仔细说了一遍。 听罢他的讲述,陆鑫在手机那头笑道: “你当时应该对陈玄度说,如果被绑架了,你就咳嗽三声才对。” “你也觉得不对劲?” “太明显了。你这个兄弟平时一直礼貌有加,首先就不会话没说清楚乱挂电话。” “那怎么办?要多叫几个人过来吗?” “人多好啊,顺便可以搓两盘麻将。” 陆鑫一贯是话不好好说的。陆修言知道对方这话的意思等同于表示会来助阵。 “哎呀,我好久没去你们三公会玩了...... 下午我来顺便参观一下,你们刘副会长不会狠心赶我走吧?” . 爱馨小区附近 . 下午,陈玄度如约来到地铁口旁边的停车场。 这次开车来的既不是胡老伯,也不是大黑哥,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位戴混元巾、着斜襟短褂道士打扮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明显比陈玄度紧张许多。 男人一边擦汗,一边同陈玄度对上了暗号。 上车的时候,陈玄度发现谷楚楚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靠坐在了后座上,身上还绑了根安全带。 陈玄度很好奇发带女是怎么把人弄上去的? 既然弄上车了,又要他一起同行,是不是有点多余? 很快,陈玄度记起了欧阳小蓟嘱咐自己的第二件事,不由皱起眉头来。 . 三公会偏门附近 . 转眼到约定的时间,偏门的小广场上开来一辆电动小轿车。 车身上有着个硕大明显的租车公司的标识,车子没有直接开到偏门口,而是倒了个车,提前将车头转向小巷的入口方向。 值守在偏门廊檐下的两个陆姓青年相互对视一眼,陆修言率先走了出去。 陆修言原以为车子里的陈玄度会被两个蒙面大汉左右夹击,来到车边,却不想看到后排只坐了一男一女。 男的不用说了,明显是陈玄度; 而那女的穿了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套装,脸色煞白双目紧闭。 “谷楚楚?!” 陆修言很快认出了女孩是三公会“最强身体”谷大厉的宝贝女儿,这样的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 要说这谷大厉在痴情方面就跟三国的荀奉倩有的一比。 自从谷大厉的爱妻过世之后,他差点丢下三个儿女随妻子而去了。 之后,女儿谷楚楚渐渐长大,外貌各方面同亡妻越发相近。 这些年,谷大厉便情感转移到了女儿那里,他将谷楚楚捧在手心,对其各种要求百依百顺。 原本谷楚楚就因为出众的样貌,备受三公会的一众男子弟的追捧,加上谷大厉的骄纵,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没人能管得了她。 前段时间谷楚楚忽然没了踪影,会里有不少人传言,这丫头是和野男人私奔去了。 ‘难道说,野男人是陈玄度?’ 陆修言即刻否定了这种荒唐的联想,将眼光扫向驾驶座方向。 开车的司机看起来也相当眼熟。 那人注意到陆修言的目光扫视,顿时汗如雨下,颤声解释道: “少会长,我,我是有苦衷的。” “啊?” 陆修言愣住了。 这不是三公会里外聘人员里的那个出了名的“驾考困难户”吗?他的驾照考了五次都考不出来,现在怎么跑这里来当司机了? 不等陆修言开口询问,后车门弹开。 陈玄度效率地解开安全带,将谷楚楚的身子托举出来一些,声音僵硬地进一步解释: “她是我朋友在大铭化工十号厂区那里偶然发现的。 我帮她看过了,她需要用容壶灋轮治疗,越快越好。” 第164章 送还谷楚楚(三) 第165章 送还谷楚楚(三) 三公会偏门附近 . “她是我朋友在大铭化工十号厂区那里偶然发现的。我帮她看过了,她需要用容壶灋轮治疗,越快越好。” “啊?” 望着后车座一脸严肃的陈玄度,陆修言忍不住感叹。 他感叹的是,“容壶灋轮”这个词从陈玄度嘴里说出来,可以说既违和又合理。 毕竟陈玄度搬到了王家村的那套房子里居住,而且还在三公会分部兼职。 想必期间,陈玄度和王家的人也有了一定的交流。王伯给陈玄度普及一点大长老时期的知识,也是有可能的。 几周前,当听说王家村那间陈玄度名下的房产开始重新装修的事情,陆修言顿时明白自己之前冒险去爷爷电脑上篡改房产信息的行动失败了。 果然自己的这种行为有点小儿科,区区障眼法完全没法糊弄住叔伯那帮老头。 好在,他们最终没对陈玄度的房产实施强买强卖,而是通过王伯采取怀柔政策,以三公会分部办公室的形式进行长租。 对于王家,陆修言还是比较放心的,大家的状况半斤八两。 毕竟他们王家如今也是不受重用的,被排除在三公会的主要事务之外。 不过,陈玄度口中“朋友”这个词让陆修言快速意识到什么。 陆修言脱口而出,问道: “你代表谁?!” “我不代表谁?” 陈玄度的回答也很干脆,而且对方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那是陆修言监视对方那么多年从未见过的严肃与坚毅,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不曾有过。 说完这些陈玄度就将身子缩回车内,默不作声的。 当下陆修言脑袋忽感一片空白。 不知为何,他莫名记起了大四开学前那个夏天的某天中午。 吃完午饭,他们一同往宿舍走,走着走着,陈玄度忽然对他说, “你知道么,斐波那契回撤和绘画构图一样,都同黄金分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陆修言一直认为那句话是陈玄度对于自己友情的回应。 自认为熟知的好友忽然换了一副陌生人的面孔,任谁都会心存芥蒂的,刚才的情况更是让陆修言很是无所适从。 他心底泛起了说不出的忧伤,不自觉呆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陆鑫“噔噔噔”从躲着的廊檐阴影中跑了过来,利索地伸手将谷楚楚从车里搀扶出来。 见到陆鑫甩过来的眼色,陆修言这才回过神一起帮忙。 人送到了,电动车疾驶而去。 车子走后,罗勇雷和鲍德利也从门后出来。 这二人似乎还不太清楚自己被叫来的理由,尤其是鲍德利,黑大个看了谷楚楚一眼,不合时宜地赞美道: “喔咔,这就是你们三公会的当家花旦,啧啧,盘儿是盘儿,条儿是条儿的哈。” 罗勇雷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望着电动车驶离的方向,问道: “刚才的是小陈?怎么和前几次看到的不太一样了。” 陆修言没空去管别人的疑惑,他抓着陆鑫求证: “你也看到了?” “嗯,确实挺古怪的。” “唉,我刚才脑子宕机了,早知道应该拉住他好好问一下的。” 陆鑫拍了拍陆修言的后背,劝道: “没用的,他抵死不说,我们能拿他怎样?” 此时鲍德利正色插话, “要不要我追上去看看?” “今天倪有灵刚好在,已经让他去跟了。” 陆修言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车子消失的巷口,半天后才意识到手里还扶着个人。 身边的谷楚楚气息平稳,或者说平稳地就跟没在呼吸似的,怎么看都很不对劲。 女孩遭遇了什么?还是陈玄度所谓的朋友对女孩做了什么? 陆修言最不愿意相信的是陈玄度对谷楚楚做过什么,可是这种猜测不自觉地会跳出来,搞得他内心更为烦躁。 陆修言转过脸来向周围几人征求意见, “那谷楚楚怎么办,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当然了,” 陆鑫眼珠转了转,表情油腻地表示, “我们还是老套路,就说是做关警司任务的时候,在大铭化工附近找到的。” 听到这话,罗勇雷也补充道: “是啊,我听说谷楚楚会到‘百目’附近修行呢。” “那不是正好了么。” 陆鑫抚掌拍手往下说, “至于别的话么,就说都是关警司手下提醒的。他们不对路,很少交流,应该不会有破绽。” 随后,陆鑫的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最终落在了鲍德利身上,他笑容狡黠地问黑大个: “你应该很抗揍吧?” 鲍德利想都没想,马上自豪回答: “当然!” 陆鑫即刻示意鲍德利过来接手谷楚楚。 鲍德利受宠若惊地将谷楚楚公主抱在怀中,黑黢黢的双颊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 陆修言看着鲍德利犯花痴的模样,拍了拍黑大个的后背,建议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待会儿,她爸万一使出‘推山手’的招式,你最好使全力接一下。” “啊?什么!” 看到对面的罗勇雷点头表示赞同,鲍德利忽然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说话间,倪玢的三弟倪有灵背着个道士模样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见状,陆修言急忙上前接应, “还有一个人呢?” “就一个。我追到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车里。” 陆修言和倪有灵一起将道士扶到附近的花坛边坐稳,就见道士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的。 “他好像傻了。当时叫得可大声呢!” 倪有灵模仿起道士发癫的模样,叫道, “啊,我怎么在这儿?啊?我刚才开车了吗?啊!啊!” 看向道士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陆修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陆鑫蹲在道士面前打了几个响指,可丝毫不起作用。 “真的傻了。” “是玄度对他做了什么。” 陆鑫起身回头,见到陆修言的神态,很快会意道: “陈玄度这是什么能力?” “多半是将别人的念头偷梁换柱的能力。” “这么厉害。” 陆鑫一眉微皱,一眉高挑,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早跟你说了嘛,要堤防别的组织联系陈玄度。” 听到这话,陆修言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烦躁再度抓了狂, “他到底代表谁?! 除了我们三公会,他们老关家,还能有谁?!” . 王家村的村东口 . 乘坐五号环线绕了个圈子回到王家村附近,陈玄度的内心混杂着内疚与担忧。 刚才他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今天,为了杜绝三公会的人顺着那个司机查到发带女的信息,陈玄度出手把司机的记忆给篡改了。 没想到修改别人的记忆对他来说是这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他本身是非常不愿意这么做的。 即便最近拿王家村的各位咨询者练手的时候,他也从没这么干过。 实际上,要不是贰髦的引导,他也根本不会朝这个方面去想。 而且刚才由于时间紧急,陈玄度就找了堆司机最不愿意提及、内心最抗拒的记忆,把相关今天任务的“弦”给绑了上去。 现在想来有些不妥。 万一三公会有高人会催眠,顺着蛛丝马迹试图强行唤醒司机这段记忆,恐怕到时间,今天的事情是没想起来,反倒是会引爆对方一连串的心理阴影。 这司机夹在三公会和发带女中间也真是够倒霉的。 ‘他多半是和贰髦签订过契约的。’ 思前想后,陈玄度决定要找机会让贰髦再把那人带过来,给对方好好梳理一下“弦”的走向。 另一边,让陈玄度烦恼的是接下去该如何向陆修言解释今天的事情。 贰髦信誓旦旦地表示,‘过不多久,陆超联盟少不了要找你,到时间自然就化解了’,搞得好像有什么神机妙算似的。 不过,陈玄度当下能做的,也只有拖时间避风头而已。 他在村口呆立了半天,直到身后传来几个女子的说笑声,才回过神。 转回头,陈玄度见到三个年轻女子正说说笑笑朝他的方向走来。 他本能的反应是,找棵树或是找根电线杆躲一躲。 虚晃两下,可惜都找不到合适的遮挡物。 (隔天更新) 第165章 顾氏姊妹(一) 第166章 顾氏姊妹(一) 陈玄度社恐的毛病再次发作,他在王家村的东村口摆着尴尬的动作,想要躲避朝他走来的三位女子。 离近了,陈玄度才发现三人中有两个他都很眼熟。 有人朝他挥了挥手,喊道: “神算子!” 喊他的是杨悔生。 女孩向着陈玄度蹦蹦跳跳靠近,她的头发牢牢贴着头皮,扁塌的发型丝毫没有小孩子该有的轻舞飞扬。 很快杨悔生身后的一位女子也爽朗地开了口: “陈玄度,这么巧?” 听到这话,杨悔生停下步伐,回过头好奇地问道: “倩倩姐,你也认识他?” ‘是她?’ 刚才陈玄度只是觉得那招呼他的女子有些面善,听到杨悔生的称呼才记起来,这不是先前在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里面见过的小护士吗? 只听该女子回答道: “对,之前见过几次。” 陈玄度跟着点头,女子大方伸出手自我介绍, “我叫顾倩倩。” 陈玄度同对方虚空牵了牵手,随后顾倩倩侧身介绍, “这是我姐,顾灵灵。” 二人后方高挑的女子随之朝陈玄度颔首示意。 顾灵灵看起来年长顾倩倩几岁,整体气质也端庄不少。 打完招呼,陈玄度松了口气,表情和动作自然了许多,就听顾灵灵自来熟地问他: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噢,你也被解雇了吧?” 陈玄度不知该如何解释前段时间的混乱情况,只得尴尬地挠了挠头顶的乱发回答: “差不多。” “你拿到几个月的赔偿?” “啊?什么?” “你没拿到吗?” 转念想来,顾倩倩是和那家野鸡医院签了合同的,陈玄度却是因为发带女的哄骗才参与到那次手术里的,他当然拿不到任何赔偿。 “医院解散得那么快,而且后来还被莫名其妙地封掉了,要不是他们给钱给得爽快,我就要去找劳动仲裁了。” 似乎顾倩倩对获得的赔偿数额比较满意, “你别傻傻地就认了,你刚毕业是不是?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找劳动仲裁?” 这是位仗义执言的女侠来着。 顾倩倩一板一眼地打算教授陈玄度讨要工资的经验, “其实也不难的,拿到几个月的工资就能在家爽几个月,多开心。” 此时,在旁边看他们聊天的杨悔生插话道: “倩倩姐,他可有钱了,王家村的那幢新楼就是他的。” “啊?” 听到这个信息,顾倩倩双手合十后退半步, “哦,富二代啊,不差钱呐,那就当我没说。” 一时间,陈玄度哭笑不得,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嗯。” 这时候,三人后方的顾灵灵鼻音翕动,她礼貌打断这三人的对话, “你们慢聊,我午班时间快到了。” “哦。” “好,你慢点。” “灵灵姐再见!” 两个无业游民外加一个学生,与勤恳的打工人挥手道别。 望着顾灵灵离开的背影,顾倩倩解释说: “我姐姐也是护士,不过她是六院住院部的正式工,在六楼上班。” “哇,六院住院部六楼,好吉利的地方呐~” 杨悔生小小年纪偏偏迷信得很,顾倩倩顺着话头往下说: “这啊,你们不知道,我姐说她负责的那排对面还要吉利呢,连门牌都是带六带八的,据说里面住的都是些大人物呢。” 顾灵灵走后,陈玄度也想顺势与面前的二位告别。 他是进村,这几位的样子看起来是出村,原本大家也不同路。 陈玄度的话没说出口,顾倩倩不知想到什么,转头问他: “你富二代家里一定有游戏机吧?” ‘别顺口叫我富二代啊喂!’ 陈玄度苦笑着摇头回答: “我没买游戏机。平时就偶尔在手机和pc上玩玩。” “没事,我有。” 顾倩倩裂开嘴,试探性发问, “你的房子一定很大吧,我带张跳舞毯去你家玩怎么样?” “行吗?神算子?我也想去你家玩,可以吗可以吗?” 杨悔生同时看向陈玄度,眼中尽是期待与恳求。 ‘这是朋友间的邀约吗?’ 陈玄度很少有这样的经历,一时有些呆愣。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脱口答应, “嗯,好。” 现在的陈玄度好比是重启人生的小孩子,那些童年所缺失的,能补的他都想补回来。 于是这一高两矮的朋友组合对视几眼,相互笑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 顾倩倩拉起杨悔生的手,大幅度甩动起来,她们的脚步也跨得很大,开心地像去郊游的小孩子那般。望着她们欢笑的样子,陈玄度也被感染了,心里泛起小小的激动。 经过村里的商业一条街,陈玄度才记起家里没什么招待客人的东西,于是赶紧去补了些零食饮料。 看着陈玄度拎了两大袋东西出来,杨悔生高兴地跑过来: “这是招待我们的?” 小女孩在那里欢欣雀跃,顾倩倩却摆手道: “陈玄度,你太大手笔了。我们不是特地去你家吃零食的。” 看起来顾倩倩不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主儿,陈玄度接话道: “没事,我还有一个室友,我们吃不完就全留给他。” 听到这话,顾倩倩好奇发问: “哦,你还有个室友?” “是。不过,他经常不在家。” 想到林痴如今堆在门口的行李箱依旧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陈玄度很想介绍说,‘我的这位室友其实是把我的房子当临时旅馆来住的。’ 说话间,三人来到一片低矮的平房旁边,顾倩倩示意她的租屋到了。 王家村南村口附近明明都是些新房子,是统一样式成排的二层小楼。 可这里却留着些破旧的平房,非但不带独立院落,每幢楼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那种,不是土墙加生锈的窗户,就是墙是红砖的偏偏屋顶不知从哪里拼凑出的各色瓦片。 看着面前这排有些简陋的农舍,陈玄度忽然记起自己在王婶的老伴-程老头的记忆里看到的由两个女孩合租的那套房子,顿悟道, ‘哦,她们就是王婶最近在交涉的租客。’ 直到现在,陈玄度才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怪只怪在程老头的记忆里,那两个女孩的脸看起来相当不清晰,甚至滑稽地像是同一个人的同一张脸。 而且那样的脸同现实中的顾氏姐妹没有半点相似,反倒是更像程老头长刷的小视频里的那些网红女主播的脸。 这让陈玄度不得不怀疑,进入某人的记忆中,自己所窥视到的内容究竟有多少是完全的事实; 会不会那些内容已经被对方的主观意识所篡改,变得不那么客观了。 好比当前的例子,陈玄度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程老头对于年轻女孩子的认识都是一样的; 在那位老伯眼中,顾氏姐妹同网红女主播原本就是差不多的; 不光是长相,可能内在也是。 这样离谱的猜想让陈玄度有些“风中凌乱”。 这时候,他听顾倩倩说道: “嘿嘿,里面很乱,就不请你进去了~” “哦,嗯。” 嘴上如此应承,陈玄度心里却说,其实我已经进去看过了。 ‘还行吧,还有地方下脚。’ 这当然指的是顾倩倩的卧室。 在程老头的记忆里,所属顾灵灵的那间,看起来相当干净整洁,就像是有洁癖的人常待的地方。 “神算子,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出来。” 杨悔生拉着顾倩倩的胳膊边说笑边进了屋。 十分钟以后,二人重新出来。 顾倩倩背着一个双肩包抱着一个小电器,杨悔生腋下夹着一卷东西。 陈玄度习惯性伸手帮忙,不过看着顾倩倩递来的小电器,他有些懵圈, “这是什么?” “是电视机啊。我好不容易从旧货市场淘来的,av线插口完好的。” “这是电视机?” 陈玄度还真没见过这么小的电视机,感觉那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这能看得清游戏界面吗?’ 陈玄度疑惑地瞧了瞧这台小电视,又抬起脸看了看顾倩倩脸上认真的表情,说道: “上次王伯伯给过我一台电视机,估计也能用,你不用带这个的。” “真的?有多少寸?” “比普通的电脑屏幕大一圈。” “哟吼!太好啦!” “倩倩姐。今天,咱们来个双剑合璧怎么样?” “好!” 杨悔生和顾倩倩单手击掌,陈玄度望着杨悔生脸上的笑意,不觉有些动容。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杨悔生脸上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 这位王家村出了名的熊孩子平日里都一副戒备的模样,加上贴着头皮的发型,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不免显得阴郁排外。 很快,顾倩倩拎着小电视重新回去租屋。 而杨悔生则在门外手脚并用自顾自练习起了舞步。 (隔天更新) 第166章 顾氏姊妹(二) 第167章 顾氏姊妹(二) 虽说从地理课上,陈玄度了解到上摊市是泥沙淤积而成的,可到了王家村之后,这里附近居然能见到小山丘的。 经过杨悔生的提醒,陈玄度发现从卫星地图上看,这王家村正巧处于周边村落的正中间,就像一只眼睛中央的瞳孔位置。 所以说,王家村依的这座山名为瞳影山,傍的这条水名为一瞳塘。 杨悔生还介绍说,王家村是风水上佳的吉祥之地,也是她母亲搬来王家村的原因之一。 离开顾氏姐妹租住的平房,三人再次走动起来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再次恢复为了成片的农田。 近期,最后一批晚稻已经收割得差不多了,接下去村里会播种些什么陈玄度不太清楚,他只是看到金黄的秸秆被整齐有序地抛洒在田地里。 如此看来,王家村也算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空气清新,鸟啼虫鸣,颇有那种诗中描绘的世外桃源的意境。 此时,身旁杨悔生的话却有些煞风景。 从离开顾氏姐妹租住的平房开始,她就在愤愤不平控诉着“王不信”与其帮凶的斑斑劣迹。 听了半天,陈玄度忍不住开口发问: “你说的王不信是谁?” “就是王婶啊!” 杨悔生回答。 “哦。” 陈玄度差点以为说的是村里的哪个恶霸了。 不过,“王婶”的做派确实急功近利,用本地方言来形容,就是“吃相”太难看了。 以往陈玄度见过的大人里,罕有这种不要面子的主儿。这种“表里如一”的特质也很难说算是“王婶”的优点呢,还是缺点了。 “那又小又破的房子还好意思涨价!” 杨悔生学着大人的口吻批判道, “我妈说村里数她家最黑,不过很多地皮都是他们家的,也没办法。” “不说那些烦人的事了,这事我和我姐会解决好的。” “哦......倩倩姐,我们今天挑战什么难度的?” 杨悔生不再控诉王婶的贪婪,生硬地改了话题。 难得见她对人表现出讨好的神态,在近段时间的实验追踪里,陈玄度几乎只能感应到杨悔生的倔强和叛逆。 哪怕是对着她的母亲,杨悔生也少有温和的时候,唯独是与这位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如此轻松自在。 说起杨悔生的母亲,当得知了杨小美杂货店的掌柜是杨悔生的亲生母亲的事实,陈玄度委实吃惊了不少时间。 因为这位杨小美掌柜在陈玄度看来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按常理怎么可能生出一个中五的女儿。 陈玄度能想到的可能有三种: 一是杨悔生是被收养的; 二是杨小美长相后生,实际已经四十了; 第三种便是杨掌柜未成年生子...... 前两种可能,在陈玄度窥探了王家村不少人的“弦”之后,就被他给排除掉了。 那么,原先最不可能的第三种反倒成了事实。 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特地搬到偏远的乡村生活,而且她还是未成年就生子,这样的事实或许就是杨氏母女被王家村很多人不待见的原因之一。 自从能随心窥探到他人的隐私之后,陈玄度时不时会对别人的烦恼感同身受。 所以,得知了杨悔生的身世,他不免会对这个孤僻的女孩报以更多的关注。 渐渐地,身旁的二人将话题转移到了今天的游戏挑战上,话语中的名词也渐渐有点让人听不懂。 不过,陈玄度喜欢作为一个旁观者,这样的参与已经很让他高兴了。 边走边交谈间,目的地到了。 看到面前这幢“引人瞩目”的全新小楼,顾倩倩发出由衷地感叹: “哇,真气派!” 陈玄度嘴角抽动了一下,心说,大姐,你这审美不行啊,哪里气派了?奇葩还差不多。 “是吧,倩倩姐,这边走。” 杨悔生熟门熟路地引导顾倩倩往室外楼梯那里走。 看着这二人先后上了楼,陈玄度却原地没动,而是抬起了手。 只一秒,他感应到了林痴的动向。 ‘唔,已经回来了?’ 林痴今天提早归家,心情还算平缓。虽说依旧是光着腚,好在林痴坚守着少出卧室门的原则,现在正坐在自己的屋里听歌呢。 确定了这些后,陈玄度这才放心地踏上楼梯。 打开房门,请二位朋友进屋,说了声,“随便坐”,陈玄度便去整理手头的零食饮料去了。 等把饮料冰上,陈玄度推着一个小木桌到沙发边,上面摆满了薯片肉干之类的零食。 这时,顾倩倩还在感叹: “唉,我们的房间太小了,完全施展不开,有个大房间就过瘾了。” “嗯,电视剧就在五斗橱这里,我们很少用。” “哦,好。” 看了一眼电视机的构造,顾倩倩面露喜色, “真大!接口也全。喔,连hdmi线也有。” 陈玄度在旁边看着顾倩倩熟练地将跳舞毯的线路一一接好,眼中净是好奇之色。似乎是感受到了陈玄度的眼光,顾倩倩问道: “你应该没怎么见过这种东西吧?” “嗯,我对音律或者跳舞类的游戏没怎么接触过。” “这是个老物件了,我也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听说现在有钱人买的游戏机都带体感器、视线追踪的,跳舞的游戏也比以前做得好玩。” “嗯,听我大学室友介绍过。” 陈玄度嘴里的大学室友指的是“保哥”。 说起“保哥”,最近室友群里冷冷清清,似乎大家都各忙各的,不再有时间能像过去那般悠闲地聊天了。 “就是太贵了,机器加游戏快赶上医院给我的赔偿费了,不划算啊!而且买了,我姐肯定会天天唠叨我的,唉!” 自言自语将机器调试得当,顾倩倩朝在小桌边正在奋力进食薯片的杨悔生招了招手, “好了。” 杨悔生不舍得放下手里的零食,往校服上抹了抹手上的碎屑,上前环住了顾倩倩的胳膊。 “来了。” 顾倩倩在菜单上选择了混音版舞曲“小蜜蜂”,随着前奏的响起,她转头问身边的杨悔生: “还记得那支舞步吗?” “记得!我都背熟了。” “那我们上吧!” “上吧!” 在落珠般节奏的乐曲中,电视屏幕上的方向箭头飞速朝上滚动而去,让人应接不暇。盯着瞧了片刻,陈玄度好不容易才将眼光移开,转到玩游戏的顾倩倩和杨悔生那里。 只见这二位的双脚踏在地面的跳舞毯上,如同残影般前后左右翻飞,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陈玄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二位那种非一般的脚速,直看到乐曲结束,再往电视屏幕上看去,游戏界面显示成绩为刷新了最高记录。 看样子,杨悔生和顾倩倩完成一次成功的合作,她们二人兴奋双手击掌。 “我觉得我还能发挥得更好一点,倩倩姐,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好。” “耶!” 到后来陈玄度索性搬了把椅子上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二位继续挑战自我。 (隔天更新) 第167章 顾氏姊妹(三) 第168章 顾氏姊妹(三) 在陈玄度的记忆里,他似乎是见过游戏厅里的跳舞机的,不过家用的这种还是头一次见。 几支舞曲结束,顾倩倩暂停游戏,停在了选菜单的界面上,她双手叉腰,喘着粗气,眼光却在扫视了半圈屋子之后,忽然开口问陈玄度: “你这里好像还有好几间空房,你租出去的话打算收多少?” “这......” 忽然听到这话,陈玄度幽然看向北阳台挂着的那片帘子,讪讪地回答: “我这里可能不太适合你们。” 说话间,那道帘子无风自动地飘动了起来,十几秒后才变得静止不动。 “嘶......” 这诡异的动静让杨悔生缩了缩脖子,小女孩神色紧张地拉拽了一下顾倩倩的袖口。很快顾倩倩也注意到了这番异样的动静。 “额唷......” “哦,那啊,” 看这两个女生下意识凑到了一起,陈玄度赶紧解释: “那里是北阳台。” “哦,在通风啊?” 听到这话,顾倩倩明白过来松了口气, “你没事总开着窗吗?不怕有小偷吗?” “没事,王伯伯说这里民风淳朴。” 陈玄度尬笑着把王伯伯那套搬出来。 他心说,我不开窗,林痴怎么出门去? 而且刚才陈玄度之所以眼睛一直盯着那道帘子,是因为游戏音乐还没停止的时候,林痴光着腚在那里来来回回进出好几次了。 女生们的注意力都在屏幕的箭头指示上,林痴的注意力则是在陈玄度新买回来的饮料和零食上面,所以双方都没发现彼此的存在。 游戏音乐停了之后,林痴仿佛刚刚发现屋里来了两位客人,于是赶紧躲进了自己的“储藏室”内,再没了动静。 布帘的飘浮就是林痴最后回房带出来的。 陈玄度刚才说的“不合适”也是指的这点,原本他就绝无可能有胆量和女生同住一个屋檐下,更何况室友还有如此不羁的生活习性存在。 这会儿功夫,陈玄度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刚才光腚的林痴被这两位女生看到的话,恐怕社死的不止是林痴吧,连他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他前脚刚说完“我这里可能不太适合你们”,后脚就有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在屋里晃来晃去的,这其中的缘由还能解释清楚吗? 想到这里,陈玄度只觉得手心汗涔涔的。 这时候,顾倩倩双手拍了一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对啊,你这里过去可是一间真的鬼楼呐,很多小偷都有来无回的。” 顾倩倩再度环视了一眼周围房间,惋惜地叹息道, “要是真的闹过鬼的话,我姐肯定不愿意来租的。” 看到顾倩倩失望的表情,杨悔生停下嘴里的进食,赶紧插话道: “神算子以后再请我们来玩,好不好?” “嗯。没问题。” “倩倩姐,你看,神算子答应了。” 杨悔生讨好地转向顾倩倩,顾倩倩斜眼看着陈玄度,问道: “你不是和我客套吧?” “没,只要你提前和我说一声就行。” 说完这句,陈玄度感觉自己的口气太随意了点,赶紧摆手解释: “我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我没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到陈玄度手足无措的样子,顾倩倩忽然捧腹笑了, “哈哈哈哈哈!我逗你呢!你果然有点意思。” 顾倩倩说了句当年贰髦曾经说过的话,陈玄度猜不出这话的语境,不过顾倩倩是个有趣的女生,陈玄度之前还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 “陈玄度,你放心,我不会三天两头来你家占便宜的。你交了我这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直说。” “嗯,好。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跟我直说。” “好,说话算话。” “嗯。” 顾倩倩再次爽朗地笑了起来,杨悔生看着这一幕,有些懵圈,不过很快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声中,陈玄度忍不住感叹,如果他小时候能遇上这种女侠并交上朋友的话,他的童年就不至于那么悲催了。 接下去,两位女生再次跳了起来,杨悔生也会时不时边跳边与顾倩倩谈论一下舞曲的上脚难度。 看着她们的交互,陈玄度感叹,他小时候或许也和杨悔生一样会很珍惜这样的朋友,从这点上来说,杨悔生算是挺幸运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等二人跳过了瘾,顾倩倩开始插拔线路收拾东西,陈玄度走过来和她们闲聊天, “欸,你刚才说我这里过去是一间鬼屋,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哦,你不要有顾虑,说是说鬼屋,既然二楼能租给村里办公,是吧。” “不,我不是顾虑这些。” 陈玄度心说,外婆买这幢楼的原因多半是和底楼进门就进“巫骺之地”的构造有关系,我都进去又出来了,我怕什么? 他解释说: “我就是好奇那些八卦。” “八卦啊,行,我们可以聊聊。” 顾倩倩掏出手帕抹了抹两颊的汗,坐到了沙发边。杨悔生也借机重新变身为一台进食机器,奋力往嘴里塞着薯片。 “我们家因为一点事情,一直很缺钱,嗯咳......那些事我就不说了。” 顾倩倩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伸手重新扎了马尾转移话题道, “所以,这些年,我和我姐一直在找租金便宜的地方住。这个地方就是在网上搜到的。” “哦。” 听到是网上搜到的,陈玄度最先想到是“某某同城”之类地方的房源,于是点头回应。 顾倩倩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我现在不会从从普通房源信息找了,因为那上面就算有便宜的地方,呵呵,你应该也找过房吧,就不用我多说了。” “嗯,明白。” “我的经验是找那种出过事的房子,租金就比较容易还价。” ‘出过事?哦,呵呵。’ 听到这话,陈玄度记起发带女也是按照这种规律找的房子,脸上流露一丝尴尬之色。 “所以后来,我养成了跟着灵异事件的帖子找房子的习惯,最后就给我找了一个叫做‘异志怪斋’的贴吧。” ‘啊,跟着灵异事件找房子......’ 一分钟前,陈玄度还在揶揄发带女找房的奇怪习惯,这时候,他才对现今年轻人的艰苦生活方式有了实感,不禁反思道,‘我去,我这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心理啊!’ 不过那个贴吧的名字在他脑袋里转了一圈变为了, “一只拐杖?” 这突如其来的奇怪名字让陈玄度有些摸不着头脑,杨悔生赶紧纠正道: “不是不是,是异志怪斋。《聊斋志异》你知道不?” “嗯,知道。” “就是这四个字里面的三个字,加上一个怪字的异,志,怪,斋。” 杨悔生生怕陈玄度听不懂,奋力在空中划写出那三个字的笔画。 “哦。” “我也看过了,那个‘异志怪斋’的贴吧可厉害了,上面有很多鬼怪故事,可得劲了,看得我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陈玄度心说,你还真是人菜瘾大,这点和我差不多。 (隔天更新) 第168章 王家村的传闻 第169章 王家村的传闻 这天下午,在陈玄度所属王家村的小楼三楼,来了他的新朋友顾倩倩,随顾倩倩同来的则是杨悔生。 三人间的谈话从游戏相关的话题,聊到了顾氏姐妹找房的经历,因为杨悔生的插话再次发生改变,聊到了一个名为‘异志怪斋’的贴吧。 “我也看过了,那个‘异志怪斋’的贴吧可厉害了,上面有很多鬼怪故事。” 接着,这位女孩面露兴奋的神色,眉飞色舞地谈起了自己的经历, “哦,对了,上次我在加精的帖子里找到了一个可以拜的神仙,叫做‘角落之神’,说是有问必答的。嘿嘿,我去了,结果是真的诶!而且离灵灵姐上班的地方不远。” 似乎顾倩倩也是头一次听闻这件轶事,于是将注意力转到了杨悔生的话题上, “我姐上班的地方?六院住院部?” “对。” “哪里?” “就在南面下面的绿化带里。” “啊哈?绿化带里?” 顾倩倩不予置信地好笑出声。 从古到今,龙炎境内的“神仙”们只会出现在志怪小说里,和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 绿化带里的神仙? 任谁听到这些都会感觉不真实,尤其这话还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不过,顾倩倩的态度让杨悔生有些着急,女孩晃动手臂,竭力解释: “真的真的,我没骗人。” 见状,陈玄度赶紧接话,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 杨悔生吞咽一下口水,努力平复心情回答道: “到了那个地方,我就学着网上的方法喊祂,我叫‘角落之神,你在不在?’然后我听到有个声音对我说,‘小孩儿,你找我干嘛?’” “后来呢?” 见到倩倩姐主动发问,杨悔生恢复了些精气神,继续讲述道: “哇,很厉害的,那里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可是能听到声音从周围传过来。” “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 听到这里,陈玄度不禁好奇发问: “那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嗯,是一个老爷爷的声音,就和,西游记里那些白胡子老神仙的声音一样。” 顾倩倩插话道: “你问了他什么问题?” “这个么,保密,我不能说。” “后来呢?” “老神仙说,让我过一个月再去找祂,然后告诉我答案。” 沉吟片刻,顾倩倩眨眨眼对杨悔生提出个要求: “你下次去带上我好不好,我也想见识见识。” 刚才还一脸不相信,一会儿功夫就想见识见识了,这顾倩倩的转变可真够快的。 很快陈玄度意识到,顾倩倩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不谙世事的少女被坏人给欺骗了,于是望向杨悔生也赞同地点点头。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 被两双眼睛盯住的杨悔生扭捏了一回儿,才开口说道: “倩倩姐,你答应我,老神仙告诉我答案的时候,你不能偷听的。” “行。” “你保证。” “我保证。” 此时,陈玄度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开口发问: “你提问题他回答,那答案是免费的的吗?” “嗯,老神仙说本来是要收钱的,看我还小,说可以先欠着。” “哦......” 这会儿听下来,陈玄度怎么感觉那所谓的“老神仙”不太靠谱呐,况且一个问题需要一个月才能答上,难不成是上天查天书去了? 很快,他对自己脑袋里跳出来的无聊联想一笑了之。 杨悔生结束了关于“老神仙”的话题之后,顾倩倩继续讲述‘异志怪斋’贴吧的其他传闻, “嗯,那里面是由不少奇谈怪事,不过我打听下来,才注意到那种出过事的不光是有房子,还有更大范围的。” “嗯嗯。” 这样的话题让陈玄度来了精神,他索性把屁股下的椅子朝顾倩倩方向又挪近了一些。 接下去顾倩倩详尽地介绍起来。 听了半天,陈玄度感觉其中涉及到更大范围的事故,也就是雨澜市有名的那几件。 一是在50年前。距离雨澜市1000公里外的胜春市,有一位年轻人号称自己被两个会飞会隐形的怪物一连几个晚上带到雨澜市铁道附近,之后又环游了整个龙炎。虽然故事得到军方人员的相关佐证,使得可信度大幅增加,但仍然无法判断事件的真伪,至今争议不断。 二是雨澜市第一座高速立交建设之时,最后一个承重柱的地桩刚打下去,就见一只金色的怪物从中飞出直冲云霄,身后拖出长长的彩虹。接下去这根地桩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深入地下,使得这条立交不得不更改了线路,绕开了地桩附近的位置。 前两件,陈玄度在高中时曾经拥有过的那本社会文学杂志《太虚》上读过很多遍,十分耳熟能详。 之后的两件,他倒是头一次听说。 第三件怪谈是三十年前大铭化工厂区出现过一场巨大火灾。那场莫名的火灾烧毁了整个十号厂区的高级员工宿舍楼,那里的废墟拆除之后就荒废至今。 第四件是十多年前的一件恶性囚禁未成年人与年轻女性的案件。据说,这个案件只有一句话草草带过,没人知道具体的经过。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些古怪的区域,房价都不会太高。 可惜,这四处附近都没有可以给普通人居住的建筑群。 第一处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军队驻扎的区域,第二处所在的地方如今是城市绿地,第三处现在是野草堆,第四处则是大学校区。 “后来,顺着这个思路,我又发帖问了下有没有那种现在还是居民区的地方,结果就有人提到了王家村。” 说到这里,顾倩倩显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拿起一瓶饮料也加入到杨悔生的吃零食大军中去。 接下去,听着混合薯片咀嚼声的讲述,陈玄度了解到, 王家原先在市中心有一幢王家公馆,本家的王家子孙都住在里面,而王家村属于上摊市的那片靠山背水的地界却是王家祖坟的所在。 自从王家公馆被征用,本家人员大部分回迁王家村,征用了守护祖坟人群的土地为私用。 这块夹杂在上摊市与雨澜市中间的土地,除却王家祖坟的区域,周围其余的土地被重新规划,渐渐分成了以王家村,程家村为首的不同村庄部落。 “哦,是因为原先是坟地,所以才很便宜?” 陈玄度总结道。 顾倩倩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随后补充说明: “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 经过顾倩倩的补充,陈玄度意识到这种由乱葬岗改建的住宅区实际上在雨澜市不在少数。随之时间的流逝,老一辈人的搬迁或离世,往往后来者对过往历史都不太了解。 不知者无畏嘛。 “王家村租金之所以便宜是另有原因的。” 顾倩倩表情严肃地继续讲述, “听说王家村过去有段时间十分邪门,经常拿外村人进行活祭,据说是为挡煞。” “什么!这么夸张!” “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任何一个时代的都市警卫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此刻杨悔生再次插话道: “我妈说,那是外面人胡扯出来的,她在村里住了十年了都没事,她原先也不是这里附近的人。” “确实也是啊。” 顾倩倩思索片刻,表示赞同。 而说到这里,陈玄度却记起了一件事来,那就是他第一次窥探王婶记忆时,那个发着光的小男孩将他引领去的那口水井边时,周边同时在发生的事情。 目前他已经无法再追溯到王婶如此遥远的记忆中去,没办法再一次目睹当时发生的事情,但是为了再次搜寻到小光人的踪迹,陈玄度曾经好几次认真努力回想过当时的所见。 现在结合顾倩倩从打听到的王家村的轶事,是不是说明王婶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场景就是一场活人献祭的现场。 想到这里,陈玄度的脸色突变。 ‘喔咔!谁说没发生过?否则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看着陈玄度若有所思的表情,顾倩倩总结道: “反正,他们说这就是王家村租屋价格上不去的原因。我和我姐商量了一下,就搬到这里来了。” 陈玄度疑惑地问: “那你们不怕吗?” 陈玄度心说,那你刚才还说闹过鬼的房子,你姐姐是不会选择的,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人向我姐保证,王家村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嘛......” 似乎是看出了陈玄度的想法,顾倩倩的脸色逐渐尴尬起来, “总之,一不小心就搬了过来。住的还行就没空去想别的了。” 顾倩倩话里的难言之隐溢于言表。 “还有,我们是穷怕了......” 这位豁达的女子难得苦笑道: “唉,如果这里也涨到和市区差不多的价格的话,我们恐怕又要搬家了。” (隔天更新) 第169章 天书现世 第170章 天书现世 某处巫骺之地的入口处 . 一群身披斗篷的人排成一列纵队,不紧不慢地步入灰色的迷雾之中。 前头的老师们表情肃穆,后面的女孩们表情克制。 走着走着,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呃。” 这轻微的呻吟声是队伍最前方的引领者嘴中发出的。 原本静默的队伍因此骚乱了起来,整齐的队形被打破,女孩们束缚的嘴巴开始窃窃私语。 忽然,队伍中最为年长的老师出言训诫: “你们理智些!” 骚乱瞬间被阻止,女孩们再次闭上嘴巴,谦逊懂事地按秩序排成一列。 而前方的六位老师手牵手迅速围成一个圈,将引领者藏匿其中。 引领者匍匐于地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几分钟后,她恢复了一些神智,半跪着支撑起身子。 硕大兜帽下蓬乱的浅红色卷发松散垂落,她用左手拂去惨白的脸庞双颊的汗水,颤颤巍巍撸起右边的袖口。 宽大的衣袖内裸露的白皙手臂上赫然遍布着密集的黑点。 在右手肘的内侧,有一排就像刚被炙热的钢针扎刺过的点,每个小伤口外侧还泛着隐隐的血丝。 引领者深吸一口气忍耐着伤口带给手臂的疼痛,随后闭上眼眸,抬起左手小心抚摸这些黑点。 片刻后她口中吐露话语: “天书,现世了。” . 雨澜师范大学家属小区内 . “这黄金瓜一看就很甜的。” 孙义荣与母亲谭丽娜说说笑笑走进楼道里。 上到三楼,孙义荣接过母亲手里的大包小包,母亲则掏钥匙开门。 先后进了屋,母子二人依旧谈笑着,等孙义荣开始往门口地板上放东西,却听见餐桌方向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怎么啦?” 孙义荣没怎么在意,只当是什么东西倒了。放完东西擦了擦手,却没听见母亲的回应。 这时候,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原本家里大门口摆着的那件顶天立地的摆件,当前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平日里如果拎了大包小包,肯定是很难进家门的,可今天进门却没什么阻碍。 过去父亲孙伟平曾经说过,这件摆件之所以横在大门口占了半个客厅的空间,作用是为了挡煞。 当时孙义荣还以为父亲在开玩笑。 挡什么煞? 怎么个挡法? 难道是物理的那种? 早上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改变过家具的布局,可吃罢午饭回来,这么一个又大又笨重的物件居然被人挪动了位置。 想到这里,孙义荣意识到什么,快步朝饭厅跑去。跑了几步,他便看到母亲谭丽娜卧倒在饭桌前面。 “妈!” 孙义荣快速上前扶起母亲, “妈?你怎么啦?” 同时间,孙义荣警戒地抬起头环视起整间屋子。 ‘难道说,家里遭贼了?!’ 扫视一圈下来,孙义荣的确注意到了家里的家具摆件都有不同程度的细微位置变化,尤其是自己及父母卧房的门,此刻都是虚掩着的。 孙义荣屏气凝神仔细辩听家里的动静,准备发现贼人随时防备。 一片寂静中,只听母亲谭丽娜缓过一口气来。 “义荣,义荣我刚才有点头晕。” 接下去,母亲的第二句话却让孙义荣有些懵圈。 “哦,对了,义荣,快!快把东西收起来。” 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孙义荣看见自家的小饭桌上放着本书。 母亲挣扎着坐起身,用手推动孙义荣,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在母亲的示意下,孙义荣站起身走到小饭桌前。 等看清了桌上的书,他的情绪也险些失控, “怎么是我的......” 《太虚》! 只见上次从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带出来的那本杂志,此时平摊在桌面上。 但是这还不是让人最诧异的地方。 此刻望向这本《太虚》,孙义荣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因为原本空白一片的书页上居然出现文字的痕迹, 来不及细看,孙义荣只瞥到那文字并非只字片语,而是足有三行之多。 孙义荣不明白自己的重要物品被何人放在客厅里,更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也会如此着急这本书,只听母亲谭丽娜颤声催促道: “快,快把那挂件收起来,别让你爸看到。” 此时,孙义荣才看清,在翻开的书页间插着一片金属丝线编制而成的叶片,原来母亲在意的东西是这个。 只听母亲指着“叶片”继续催促: “对,就是这个。收起来,你先收起来!” 看着儿子孙义荣连书带叶片一起塞进上衣内袋里,母亲方才松了口气。同时间,她人再次瘫软了下来。 “唉......” 吱呀呀一阵开门声响,停完私家车的老孙头刚踏进自家家门来到饭厅,就见老婆谭丽娜正缓缓倒向地面。 “你妈摔倒了!” 父亲急匆匆跑上前提醒孙义荣。 见到母亲再次昏倒,孙义荣也慌了神,他解释道: “刚才妈晕过去一次又起来,我以为她没事了。” “来,快把你妈扶沙发上去。” 孙义荣和父亲一人一只手把人架起来,将老太太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去拿毯子。” 随后孙义荣急匆匆跑进房间。 进了内屋掩上房门,打开衣柜抽屉,此刻他更加明确了,有小偷来过家里了。 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个。 这群偷盗者,手法相当娴熟,几乎没在屋里留下痕迹。或者说,普通人没经过拍照前后的对比,是很难察觉到这些痕迹的存在。 不过,这一切逃不过孙义荣的眼睛。 他快速检查了自家的重要财产证件,暂时未发现有贵重东西丢失。 孙义荣有些糊涂了。 难道说这群小偷进来晃了一圈,就相中了自己的那本杂志? 不对啊? 而且也不可能。 要知道,在这之前,那本杂志只是一本空白的如同笔记本一样的东西,对旁人来说毫无价值。 可惜书上出现的文字他来不及细看,此刻也没时间看。 迟疑一秒,孙义荣只能将本子连同那根叶子状的饰品换了个隐蔽的地方塞好。 从衣柜里拿了条毯子,孙义荣出去给母亲盖上,此时他听见父亲孙伟平站在厨房里面正和什么人通着电话, “嗯嗯,行,哪个房间都行。嗯嗯,那就拜托你了,老关。” ‘老关?’ 听到这个称呼,孙义荣最先联想到的是关侨警司。 没过多久,父亲挂了电话,回来跑到母亲身边坐下。 “上次的检查可能不够彻底,我们还是上六院吧,我已经联系好了。” “伟平,真的,我没事,应该就是出去走累了而已,不用住院检查的。” “欸,不行,你这病不是小事,不好好排查,我不放心!” 父亲的态度很强硬,母亲推脱再三也劝不动。 . 六院住院部六楼 . 到底是托了关系的效率,下午三点前母亲就被送进了六院住院部安排好的病房内。 在楼下办完手续,坐电梯上到住院部六楼,站在熟悉的病房过道里,孙义荣不觉有些茫然。 又是巧合吗? 最近,和老关家的“梦幻联动”有没有太过频繁了些。 结合现在的情况,孙义荣不得不怀疑父亲中午确实是在和关侨警司打电话,就算不是,至少对方也是关家管事级别的大佬。 如果,对方真的是关侨警司,那父亲和关警司是旧相识的事实他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还有中午母亲要自己藏起来的饰品又为什么不能让父亲看到? 这两个重磅的疑问先后冲击着孙义荣的脑神经。 等他满怀心事地进了679号病房,更是一头雾水地看到母亲同邻床的病患聊得起劲。 临床的老太太笑眯眯地拉着谭丽娜的手寒暄: “巧不巧,住院也能遇到熟人。” 母亲谭丽娜见到孙义荣也马上招呼他过去, “义荣,快过来,快叫姚阿姨。 你姚阿姨是我小学同学。” 第170章 角落之神的消失(一) 第171章 “角落之神”的消失(一) 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孙义荣没把家里遭贼的事告诉父母,而是偷偷在正对大门的隐蔽处和自己的房间内加装了摄像头。 在医院,他与父亲孙伟平安排好了看护母亲谭丽娜的交接班次,也就得到了确定的独自在家的机会。 周三中午,孙义荣补了个觉,便把家里的大门和自己的房门反锁起来。 他从床底抽出一个收纳箱,打开后,从一堆杂物里又拿出一个盒子。 孙义荣小心翼翼捧着盒子,放在自己的床上。 打开后,就见《太虚》记事本安静地躺在箱内。 本子上方放着那片金银丝编制而成的叶片。 咋一看,这叶子形态的扁平物品很像是一片书签。 不过,叶片顶端还留有串项链的孔洞,所以孙义荣判定这是一枚挂坠。 这挂坠他小时候有段时间一直贴身佩戴着,母亲谭丽娜以为孙义荣他不记得这回事了,其实他对此还留有印象。 大学时,孙义荣从“异志怪斋”贴吧里听说了一个关于马营省的怪谈故事,才让他知晓这种饰品的特别之处,也将自己的身世与饰品本身联系到了一起。 居住在马营省的少数民族有一个习俗,他们将孩童过继给别人时,繁复传统的仪式中需要很多道具配合。 这种饰品就是其中之一。 这饰品由营寨里的老妈妈用贵重的金属线编织而成,通过大祭司的开光养慧,再交由养父母给被收养的孩童贴身佩戴,直到九岁过后,方可解除。 这样一来,既填补了孩童的“五行”所缺,也保佑了孩童与收养家庭的顺利融合。 得知这件事之后,孙义荣乘着暑假和同学外出采风的机会,改道去往马营省当地。 通过照片比对,他确认了这叶片般的饰品是当地少数民族特有的,而且,以叶代木,也和孙义荣的生辰八字“五行”缺木对上了。 孙义荣不能肯定这东西自己佩戴到了九岁,他只记得小时候这饰品挂在他脖子上好几年了。 他怀疑过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也怀疑他的亲生母亲实属马营省的少数民族。 可是在雨澜市特察局的居民档案里,他的出生记录是雨澜市本地的妇幼保健院。 此刻,再次将“叶片”拿起来,孙义荣严肃的表情中多了一丝苦涩。 前天母亲谭丽娜口中所说的,“快把那挂件收起来,别让你爸看到。”那句话, 是不是表明自己被收养的事实父亲孙伟平是不曾知晓的。 问题是,孙义荣调查出自己的身世后,也未曾与父母交流过,所以现在的状况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他直接问母亲是怎么回事,就暴露了他怀疑自己被收养的事实; 父亲那头更加不能询问的了。 “唉......” 孙义荣叹了口气,将“叶片”插进了盒子的插袋里。 接着,他将《太虚》记事本再次拿了出来。 如今,再称这本书为“记事本”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毕竟那上面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文字,而且还是印刷体的。 自从周末在小饭桌上见到摊开的书到现在,孙义荣趁着独自在家的机会已经把这本笔记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查看了好几遍。 原本空无一物的书上如今出现了两处文字。 一处在书心附近,上写着: “2012年六月间于六院住院部出现的“角落之神”都市怪谈。 据可靠人士的大胆尝试,初步验证了这是一个通过金钱与情报交流获得信息资讯的神秘信息网。 也有被采访者认为那里只是特殊环境内回声造成的感官错觉。” 另一处在书心与封底中间的页数,上写着: “2015年9月27号,“角落之神”销声匿迹。 只闻其声,未见其型,正所谓从未出现的又何来消失之说。” 此刻又翻了一遍,书的其余部分依旧是一张张白纸。 孙义荣很疑惑,这些字是如何出现的? 文字看样子是与“角落之神”相关的内容,可以理解为第一段描述的是“角落之神”的出现,第二段描述的则是“角落之神”的消失。 为何唯独偏偏出现了这些文字,而不是别的。 此时,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的一幕幕古怪场景再次过电般闪入孙义荣的脑袋里。 他再次记起了在那个古怪空间内见到的那八本杂志《太虚》。 哦,确切的说,当时他只看了前四本。 如果按照那四本杂志的路数,首先说明记录在案的“角落之神”被《太虚》界定在了怪力乱神的范畴内。 尽管孙义荣内心还有些抵触,可他不得不相信《太虚》的判定,承认“角落之神”属于都市怪谈,而非他之前简单以为的是一帮诈骗团伙。 接下去,按照前几本记录的时间推算,加上这本中间显示的年份排布,孙义荣认为他手中的这本《太虚》不属于当时在机密档案室里所见的八本中的任何一本。 而是记录2007年到2017年间发生事件的第九本。 这个推论的出现预示着什么? 今天的日期是2015年10月13日,距离2017年还有一年多。 这是否预示着他手里的这本《太虚》,是一本真实世界还未发售的,极有可能在未来发售的杂志。 这本从那个诡异莫测的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带出来的杂志,上面是一片空白的话,倒也算是正常; 可现如今,它上面出现了文字,而且还是按照特定规律排布的印刷体,这能不让人深思吗? 想到这里,孙义荣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他满含敬畏之心,再一次颤颤巍巍屏气凝神,比以往更加小心地翻阅起书页。 摩挲着翻回扉页,他的指尖忽有异样感。 仔细查看之下,孙义荣发现扉一页面中线上方存在着一些凹凸痕迹。 心下一动,他赶紧拿来一张拓印纸盖在扉页上,接着在可疑位置用铅笔摩擦,不多时果然看到覆盖的纸面上显现出了一排字迹。 虽说字迹模糊,但是能清晰地看出是四个字,第一个字是“角”,第三个字是“之”。 “角落之神!” 脑中的联想令浑身的汗毛再次竖起,这次连同他头发的末端都感受到了那种无法克制的颤栗。 这是那天摸进他们家的那群偷盗者的作为吗? 难道说,是因为偷盗者在扉页写下了“角落之神”四个字,才使得后面出现了相关的文字? 可是,既然写了字,却为何单单留下凹凸痕迹? 难道说偷盗者写在扉页上的“角落之神”四个字是用一支没墨的笔书写而成的? 想到这里,孙义荣即刻跑去自己的书桌边拿了一支没打过墨水的新钢笔。 他小心翼翼用这只钢笔试着在扉页上写上“大长老”几个字。 等了半个小时,却没等来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 失败的尝试让孙义荣不得不猜想, 是没有与“大长老”相关的怪谈信息? 还是偷盗者使用的笔实际上有什么特殊的讲究。 看来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第171章 角落之神的消失(二) 第172章 “角落之神”的消失(二) 为了安全起见,孙义荣给自己网购了一只带防盗功能的小型双肩包。 他打算今后将《太虚》随身携带,不再离身。 恰好母亲近段时间住院,双肩包里还有空余装些别的物品。 晚上六点,孙义荣就这么全副武装直奔第六医院住院部。 要说这世界真是小,母亲谭丽娜与同房病友姚慧珠居然是小学同学,还同桌了近三年。 这位姚阿姨没到古稀之年,却是肾病、三高样样齐全,少不了三天两头往医院里跑。话虽如此,老太太看起来还是相当精神的。 孙义荣也为母亲在住院期间有个聊天唠嗑的室友而感到欣慰。 此刻,他进了住院部大楼,没去坐电梯,习惯性就推门进入消防通道内。 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二楼外的小平台上。 雨澜市秋季的六七点,天色已暗,能照亮小平台的光亮全靠道边的路灯,或是二楼病房内零星亮着的室内灯光。 朝那个熟悉的拐角望过去,孙义荣依旧是没在前方瞧见任何身影的存在。 事实上,这么长的时间内,他一次次经过这里,都未曾见过疑似人员的行踪,可不知为何,“角落之神”却在他的心里打下了无形的烙印。 ‘从未出现的又何来消失之说......’ 嘴里重复着《太虚》上的文字,孙义荣再次沿着熟悉的平台小径往前踱步,此刻他心里还是很难释怀。 走着走着,在这片秋虫唧唧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叔叔,你等一等!” 孙义荣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借着路灯的光芒,他见到身旁下方的绿化带里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十几岁的瘦小女孩。 这女孩齐耳长的短发好像很多天没洗过了,扁塌塌的几片刘海服帖地黏在小脑门上。 此时,女孩抻着脖子询问孙义荣: “是不是叔叔你经常在老神仙的地盘上走动,惊扰到了神仙,所以,最近祂都不显灵了。” ‘老神仙?’ 听到这话,孙义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多半是那位“角落之神”。 他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这女孩的岁数也就十四五的样子,怎么小小年纪却如此迷信。 脑筋转了转,即刻孙义荣板起脸提醒对方: “你今天作业做好了?” 照理说,孙义荣这会儿居高临下的站位加上那种自带教导主任式威严的派头很能唬人,可此时下方这个头发油腻扁塌的女孩非但没有灰溜溜逃走,反倒是瘪起下巴皱起了眉头。 女孩严厉呵斥他道: “别岔开话题!你就说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哦哟。” 这小姑娘厉害啊,是根老油条了。 孙义荣的脑海里再次闪过另一个念头,转而严肃开口: “你问过他问题了?还给过钱了?” “问了,不过上次老神仙说过几天再告诉我答案,所以没收我的钱。可是之后就再没见过。” 沉吟片刻,孙义荣劝说道: “孩子,回去吧,我直接和你解释你可能听不明白,这里可能存在着犯法行为。” 听到这番话,女孩抬头盯着孙义荣又看了半天,皱起的眉头渐渐放下。 孙义荣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下一秒,却见女孩像个小大人似的摇摇脑袋,叹了口气。 “唉,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随后女孩半转过身子,再次瞥了孙义荣一眼,幽幽来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 这话放在过去,孙义荣只会一笑了之。 可这个瞬间,因为女孩嘴里的话,近期光怪陆离的种种再度涌入他的脑海中。 “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里关警司的那次邀约,那间诡谲的机密档案室里的所见所闻,潜入孙家在《太虚》留下痕迹的那群偷盗者,等等等等。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唔......” 一时间,孙义荣竟不知如何回应。 “嘁,你才什么都不懂呢!!!” 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女孩快速钻出了绿化带的缝隙。 站在二楼平台,望着女孩一溜烟跑开的背影,孙义荣心里荡漾起某种异样的感觉。 事实上,前不久他还是没忍住去了趟大铭十号厂区的三号员工宿舍。 到了老地方,他惊讶地发现那幢三层小楼二楼以上的部分都塌了。房屋的塌方影响到了周围的围栏和杂草堆。 所以那里很大范围被警戒线环绕,高处还拉着“危楼待拆,请勿靠近”的横幅。 去大铭超市和附近的网吧打听了一圈,孙义荣大致听到两个答案。 有人传言是高僧渡劫收了怪物“百目”,也有人传是两只妖怪打起来造成的。这些从侧面证实了“角落之神”所说的怪物“百目”是真实存在过的。 另外,孙义荣绕着被砖石压坍塌的铁丝网,进入杂草堆之后捡到了两个的摄像头。 这两个废弃的小摄像头让他浮想联翩。 可惜,孙义荣没了机会亲自去证实“深渊之眼”是否在那里待过的真伪了。 最主要是上次和“角落之神”交换信息的条件,八字还没一撇的。 有了顾忌,苗头在孙义荣心中埋下种子,难免会想象出离谱的场面。 好几次,孙义荣做梦梦见,某天开店他坐在柜台后面,有位飘忽不定的仁兄推门进来,说了声,该还钱了。于是,那收银机里的现钞突突地飞进了别人的口袋里面。 况且《太虚》都承认“角落之神”有神通了。 此刻,仰面望了望偶有星辰闪烁的夜空,孙义荣再次叹了口气, ‘不好办呐,不好办......’ 呆愣半天,他才想起来看时间。眼看快接近晚上七点,孙义荣不再多想,大步向前,准备从另一边的消防通道上楼去。 过了小平台的第二处转角,平台另一边的小门刚被孙义荣推开一条缝隙,他的耳朵支棱起来,就听楼道间有个女子愤愤说道: “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很快,一个男子压低声音回答: “我们当然是恋人关系了。” 这二人的声音对他来说是相当耳熟了。 灵光一闪间,孙义荣扒住门的手并用上了一些力道。 门的铰链没有发出吱吖吖的开合声,而是无声地开启了。 等小门无声地关上,孙义荣已经进到室内,他踮起脚前掌开始缓慢往楼梯口靠近。 快靠近拐弯处,孙义荣停下脚步,身子往前探了探又马上缩回。这个瞬间他看清了消防通道口谈话的二人,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说话的女声是出自小护士顾灵灵的。 顾灵灵是六楼vip病房的看护护士,负责的是六百七十这排的病房。孙义荣的母亲所住的二人间679号病房也在其中。 而与顾灵灵交谈的男人,孙义荣也见过,正是先前他追逐“角落之神”时偶遇的那位英俊的年轻人。 这二人没察觉到有人偷听,继续在原地交谈着。 只听顾灵灵接下去说道: “你没底气承认这件事吗?” “不是,这里是公共场所,不方便谈这个。” “我就这么让你不堪吗?” “当然不是,你要我怎么证明喜欢你,为了你我都做出那种事了!” “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 “你做了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嘘,能不能小声一点?!” “真是!你这个人怎么......” 顾灵灵还想说些什么,就听三楼连接大楼内部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什么!你再大声点,我听不清楚!喂喂!” 一个中年男人朗声打着电话走进了安全通道,听声音还是往楼下方向来的。 底楼原本快要吵起来的二人顿时没了声响。 孙义荣目送着打电话的中年男人走出了自己身后的小门,又稍等片刻,他才走到楼梯拐弯处往下看。 此时,一楼通道里那对男女早已不知去向。 (隔天更新) 第172章 新的巧合(一) 第173章 新的巧合(一) 不知不觉,母亲谭丽娜在六院住院部已经住了一周。 孙义荣也陪护了一周。 这一周里,他反反复复在住院大楼附近徘徊,始终没发觉“角落之神”的踪迹。 《太虚》上的文字似乎预言成真了。 周末,孙义荣踏进住院部北面的消防通道,才走到三楼,便再一次碰到了小护士顾灵灵。 “嗯。” “嗯。” 孙义荣朝对方点头示意,然后错身离开。 第六医院住院部的六楼vip病房的排布规律确实很特别,他们在那里安排的护士,似乎除了专业素养之外,还多了外形好看这个条件。 此刻再次与顾灵灵擦身而过,孙义荣更是能体会到一二。 不过,他对这位小顾护士的关注点并不在对方高挑丰腴端庄秀美的外形上,而在于前不久他无意间在消防通道里窥探到顾灵灵与一个英俊的男人的那次交谈。 确切的说,当时那二人一开始是交谈,之后暴发了争执,直到通道里响起他人的脚步声才停止。 在孙义荣听来,那次交流是属于情侣吵架性质的。 顾灵灵的英俊男友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个陌生人。 你看看,孙义荣总能巧合地搜集到许多相关的信息,并且将它们串联起来。 在那次追逐“角落之神”的过程中,孙义荣不仅在二楼的消防通道里巧遇了这位年轻人,接着上楼还目睹了一场疑似蓄意伤人的事件收尾。 之后听六楼的病患家属八卦,那个“失足”跌下五楼半的男人曾经骚扰过顾灵灵好几次。 如果顾灵灵的英俊男友不是装成“角落之神”和自己对话的那一位,那么对方的行动轨迹恰好是从楼上而来的,几乎与那场意外前后脚发生。 综合以上线索,孙义荣不得不推测那次的事件实际上是顾灵灵的英俊男友为了教训竞争者而实施的犯罪行为。 这也同周三那二人争吵时,年轻人漏嘴所说的“你要我怎么证明喜欢你,为了你我都做了那种事了!”这样的话有所对应。 这时候,孙义荣踱步走到五楼半,也就是上次案发的地点。 沾有血迹的地面早已被保洁工作人员擦得一尘不染,连墙面的些许污渍也被处理干净了。 孙义荣对顾灵灵那位英俊的男友有没有推人下楼的事实并不感兴趣,他依旧是有点怀疑那人的出现与“角落之神”的消失之间太过巧合了些。 停留片刻,孙义荣再次往楼上走去。 出了消防通道,还没走到679号病房门口,他听到姚阿姨和老妈聊天的声音,仔细一听,她们居然也在谈论顾灵灵的事。 只听姚慧珠说: “是啊,这小姑娘长得又端正性格又好,就是我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不怎么表态的样子。” 孙义荣才迈步进去,却听姚慧珠话锋一转,问了句: “诶,你儿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啦?” 当下,孙义荣有些进退两难,可他想退出去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母亲谭丽娜十分给力,接话说: “义荣有自己的想法,这种事我们从来不过问的。” 听到这里,孙义荣差点想举双手给老妈点个赞。 于是他自然地走进屋,假装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果然,姚慧珠不再多言,继续聊起了自己给顾灵灵介绍对象的细节。 孙义荣坐下听了几句,忍不住插话道: “小顾护士好像有男朋友了,我之前在过道里看到他们在说话。” “哦,是吗?” 姚阿姨的眼神八卦地转到孙义荣脸上,追问道, “长什么样子?是干什么工作的?” 孙义荣心说,‘我怎么知道人家是干什么工作的?’。 不过,他也想继续这方面的话题,于是含糊其词道, “他长得像武侠片里的正派小生那样,挺英俊的。” “噢,是他啊!” 姚阿姨好像明白了孙义荣所指,即刻反驳道, “他不是的,小姑娘说得,就和那个小伙子聊过几次话。这里追求她的人还是蛮多的,不过小姑娘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哦。” “小孙,你觉得小顾怎么样?” “啊?” ‘别老是绕到我身上,行不行.....’ 孙义荣与姚慧珠关注的眼神对视片刻,脸上的表情升级到了有点严肃的级别。 孙义荣心里解释,‘我关注的是顾灵灵她的男朋友,好伐。’可关注别人男朋友的话说出口同样是带有歧义的。 他只能尴尬地回应, “嗯,是蛮负责的一个人。” 比起外貌,可能孙义荣更注重女性的声音。 说起喜欢的人,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薇姐万岁”群那位有着甜美声线的群主“大v”,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看样子,姚慧珠对那个英俊男人的具体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孙义荣对顾灵灵其它的隐私没什么兴趣,也不想被姚阿姨逮个正着问东问西的,于是草草停了话题。 在六院食堂吃罢晚饭,孙义荣准备回病房等着与父亲交班。 刚走到过道东北拐角,他瞧见一个包裹严实的女性从679号病房里冲出来,又遁入消防通道之中。 孙义荣急匆匆跑进病房,却听到姚阿姨在抱怨, “岁数不小了,老是钻到莫名其妙地地方不知在干些什么,哎呀,被她以前的小头头给带坏了。” 此刻一踏进病房,孙义荣马上跑到二人床边,问道: “刚才那人是找错路了?” 六百七十多号的病房靠着背阴的大楼内侧天井,和对面六百六十与六百八十开头的病房里常年阳光明媚的状态不能相比,入住的也大都是托关系进来的闲杂人员。 不过即便如此,这里到底是属于vip病房区的,房间安排最多是二人间。 如果刚才那人不是找错房间,那就是来找屋里二位中的一位。 两个老太太看着他这焦急的神态,有些面面相觑。 姚慧珠抬眼看了看孙义荣,眉梢扬了扬又沉下,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那是我女儿。” “哦,原来是您女儿。” 听到这里,孙义荣放下心来。他之前还猜测过是不是什么犯罪份子或者是搞推销的人。 进门前偶尔听到的那句“被她以前的小头头给带坏了”的话,也不免让孙义荣浮想联翩。 可姚慧珠对此三缄其口,说了句, “唉,不孝女不提也罢。” 这姚阿姨也是挺有意思的,专爱打听别人的八卦,对自己家的事偏偏只对母亲谭丽娜这种不爱传八卦的人聊,而面对孙义荣的时候却很警觉。 ‘难不成姚阿姨过去也是干侦探这个行当的?’ 孙义荣对自己的联想一笑了之。 和父亲交接好陪护的,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 这周,孙义荣每次从医院回来,第一时间便是查看当天监控录像。 可自那天之后,那群神秘的偷盗者再也没来光顾过孙家。 不过对此,孙义荣不敢掉以轻心。 他打算之后还要找个理由,把自家大门的门锁升级一下。 好在,今天白天依旧是无事发生的。 (隔天更新) 第173章 新的巧合(二) 第174章 新的巧合(二) 过了寒露,下周快到重阳节了。 今天,孙义荣开始思考着重阳节给父母买点什么,走进679号病房内,他却发现姚慧珠的床边比往日热闹不少。 前几天母亲谭丽娜出病房洗漱的时候,简单提过一嘴,说是这位姚阿姨的丈夫早年离世。不像孙家两父子那样每天两班倒的陪护,姚慧珠每次上医院检查一贯是单枪匹马的。 今天姚慧珠病床边出现的一男一女。 女的多半就是对方口中的“不孝女”,而那位男士转过身之后,孙义荣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认得。 “姚馆员?” “哦,小孙啊,你怎么来这里的?” 有些微胖的姚馆员今天穿得是一套显年轻的卡其色时髦套装,头上带着顶同色的鸭舌帽,脸上依旧是眯眯笑的表情。 姚慧珠见状插话道: “穆白,你们认识啊?小孙是你谭姐的儿子。” 母亲谭丽娜跟着向孙义荣解释: “你姚阿姨今天下午要出院了。” “是,所以我来看看我姐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听完姚穆白的补充,孙义荣反应过来,他早该通过这个姓氏联想到的,原来档案室的姚穆白馆员是姚慧珠的胞弟。 “好巧啊。” 就此,姚慧珠作出总结性发言。 虽然不知出于什么规律,“巧合”总是围绕着孙义荣打转。 确实是巧得很, 因为当姚阿姨的“不孝女”不情愿转过脸,被迫同母亲老友的儿子-孙义荣打招呼的时候,他们二人也同时愣在了当场。 很快,这位“不孝女”率先做出反应,点头示意道: “你好。” “哦,你好。” 想不到,这人居然就是姚阿姨口中“被以前的小头头带坏了”的“不孝女”。 孙义荣仔细辨认再三,确认了对方就是上次拜访绿化带里咨询“角落之神”时遇到的那位虔诚女士。 不过看样子,虔诚女士不太想认熟,孙义荣也只能装作和对方第一次见面。 “难怪最近没见你来档案室,原来是在忙家里的事。” 姚穆白如是说。 孙义荣心里接话,‘我又不是在你们档案室上班的,难道还要我天天去报到啊。’ 接着,姚慧珠的胞弟与女儿床头床尾帮着收拾了片刻,就示意下楼办出院手续去了。 临走前,姚穆白非要拉着孙义荣到病房外面说悄悄话,到了门口,他神秘兮兮地朝孙义荣眨了眨单眼,说道: “就像上次我说的,我们很欢迎你的。” ‘欢迎我?’ 孙义荣不明白对方忽然说的这些具体指得是什么意思,他心想,过段时间是少不了要去档案室查资料的。 与姚穆白挥手告别,姚慧珠的女儿也跑过来递给孙义荣一张名片,并说了句, “很高兴认识你。” 等那二人走后,孙义荣拿起名片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印着: 最头条,世间奇妙故事版块,副主编,邹婉儿。 名片反面还用彩笔写了个私人电话。 ‘怎么,这邹婉儿是要我私下打电话给她?’ 对此,孙义荣能够理解。 就上次在绿化带里听到的这位邹女士的虔诚口吻,想必“角落之神”消失之后,那些虔诚的信徒们也一定急坏了。 ‘邹婉儿不会把我当成同道中人了吧?’ 孙义荣收起名片,苦笑着摇摇脑袋回去病房。 ‘这舅侄俩也是有意思。’ 回去病房里,和前几天一样,孙义荣一来便前前后后帮着母亲干活。 姚慧珠在旁边看着孙义荣洗了杯子又倒了水,然后将水杯小心翼翼递到谭丽娜手里,忽然感叹一声: “嗯,你们家儿子真不错,妹妹,你好福气。” “唉。” 姚慧珠再次叹气,“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你看看我的那个。” 母亲谭丽娜劝解道: “你那个不是也挺好的,三天两头朝你这里跑。” “她那可不是特地,是顺路来看我而已。” 听到这话,孙义荣再次想起了那次在绿化带与邹婉儿的偶遇。 联想到邹婉儿的职业,他简直怀疑“最头条”世间奇妙故事版块的内容都是从“角落之神”那里批发来的。 孙义荣明知故问,向姚慧珠搭话道: “您女儿在哪里高就?” “唉,就是最头条一个版块的主编嘛,熬了十年才熬到的头衔。” 姚阿姨看似嘴上在抱怨,实际上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骄傲。 孙义荣本打算就此再探听一下关于邹婉儿的事情,谁知姚慧珠话锋一转,岔开了话题, “不过现在的年轻女孩不比我们那会儿,性子都犟地很,就像那个顾灵灵。” 姚慧珠看向孙义荣, “其实,小孙,你看得没错,那小姑娘嘴上说不要不要,到最后还是找了那个脸长得好看的在谈。” 一听到有关那个英俊年轻人的消息,孙义荣不自觉就贴了上去, “怎么,阿姨您听到什么风声了?” “对啊。” 姚慧珠拉过床边的一张椅子,示意孙义荣坐下详谈, “我昨天旁敲侧击过,结果小姑娘自己说漏了嘴,说是和那个男孩子在谈恋爱。” “哦?” “后来昨天就和她聊了很久。” “嗯嗯。” “小姑娘在烦恼那个男的来无踪去无影的。” “哦,是嘛。” “不知道对方家世如何,主要是没人能帮她把把关,或者查查底细。” 说这话的时候,姚慧珠笑眯眯盯着孙义荣。 孙义荣心说,如果那个小护士出钱要我查,那我勉强可以接受,哪有我自己凑上去的,瞎胡闹。 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引啊喂! 于是只能岔开话题,继续询问他感兴趣的部分, “小顾护士有说过是什么时候第一次遇到那个人的?” “这个,我也问过。” 姚慧珠的打探功力非同小可,似乎孙义荣想到的重点她都关注到了,这让孙义荣直觉问对了人。 只听老太太认真说道: “好像是半年前在消防通道里碰到的,后来那男的说他家里人住在这里,所以他会经常来。” “不过,小姑娘说,那个男的也很奇怪,说住院的不在这层,又说不清楚是哪层哪个病房治的什么病,还老是在这层里瞎晃悠。” 如此听下来,孙义荣更觉得那男人可疑了,只听姚慧珠讪讪地总结道, “我就觉着这个人像是来踩点的,呵呵。” “踩点?” 踩点事关偷鸡摸狗之事。 这个词从对面一位老太太嘴里说出来是有些古怪的。孙义荣忍不住多看了姚慧珠几眼,见到他征询的目光,姚慧珠点头回应: “是呀,反正,贼头贼脑地就不像什么好人。” 姚慧珠的话提醒了孙义荣,试想到那天追踪“角落之神”撞见英俊小生,即便声音不是那天直接和孙义荣交流的那个,不能排除是其同伙的可能。 . 午饭过后,姚慧珠在弟弟与女儿的陪同下,离开了住院部。 看着病房里呆坐在床边的母亲,孙义荣感受到一丝落寞的气息。 于是他上前扶了扶母亲的肩膀,提议道: “妈,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我们去对面的花园里闻闻桂花。” 稍作收拾,母子二人出病房穿过道坐上电梯。 电梯下行到五楼,呼啦啦,进来一群下楼例检的孕妇。孙义荣护着母亲往电梯最里面挪了挪,却听电梯外的空间内有人吵吵嚷嚷的。 “我关照你,少勾引我们家老关!” “关太太,你是不是搞错了!” “哈,我会搞错?你们六楼的护士,一个个都是狐狸精!” 在电梯门闭合前的几十秒里,孙义荣透过人群的缝隙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人正在同护士顾灵灵拉拉扯扯的。 ‘诶,这个女的怎么那么眼熟啊?’ 孙义荣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个年轻女人。 可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有的是人会八卦,只听靠近电梯门有几位孕妇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女的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那是关家三小少爷的老婆。” “啊?不对呀,我听说他老婆不是他大学同学吗?这个看起来很年轻啊。” “谁知道啦,可能是换了一个。” “换新的了?嗯,有可能,听说之前那个生不出小孩的。” “是呀,现在这个么就在我们这层么。” 听着八卦,电梯到了底层,孙义荣陪着母亲,慢慢向住院部对面走去。 随着空气中的桂花香气愈发地浓烈,孙义荣内心的思绪也翻滚不止。 他很震惊! 之前的两组人的对话里面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最主要的是,刚才孙义荣的脑袋里灵光一闪,终于记起那位看起来相当眼熟的年轻女子是谁了。 虽说对方穿了病号服,脸上也没用施以粉黛,但是那身形那脸庞不就是前不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女主播杀人直播”的主角“薇罗尼卡”吗? 孙义荣捏了捏眉梢,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 综合以上信息,“薇罗尼卡”前不久的失踪或许与整容无关,更有可能是与那位关家三小少爷有了孩子,到六院住院部养胎来了。 现在的情况真是巧合她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难道说过去的案子还没有真在地过去,巧合是要引导他再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孙义荣此时有些困扰。 “巧合”这项能力的确带给他不少好处,可最近的事情让他有了种自己被这种能力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第174章 新的巧合(三) 第175章 新的巧合(三) 母亲谭丽娜全套检查下来,身体没查出什么大毛病,父亲孙伟平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决定在重阳节前夕办理出院手续。 这两周里,孙义荣没在家里的监控上等到可疑人物的出现。 而且他提出升级门锁的要求,父亲十分支持。 所以,监控摄像头加上安全等级系数高的门锁这两道防线,孙义荣暂时也不担心家里被盗贼再次入侵的可能。 今天早上,到了679号病房里,孙义荣就开始陪着母亲聊天解闷。 不一会儿,护士顾灵灵进来例行查房。 见到小姑娘眼睛有些肿,一项不爱管闲事的母亲谭丽娜也忍不住偷偷用眼神示意, ‘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自从那天,在电梯外目睹了现任关夫人“薇罗尼卡”与护士顾灵灵的对峙,在住院部六楼里传开了相关的八卦。 不管是“真小三”,还是“被小三”,这种现状对顾灵灵来说肯定是不利的。 这些日子,孙义荣好几次看到护士顾灵灵红着眼睛出入病房,甚至有一次还在消防通道里听到她偷偷地哭泣。 根据之前姚慧珠的说法,顾灵灵因为出色的外形以及温婉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被一些沾花惹草的男人盯上; 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能看出顾灵灵不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 而且以每天护士繁重的工作量来看,她也根本没时间和什么关家的少爷产生瓜葛。 所以,孙义荣判断这件事多半是那位关家少爷的举动比较出格。 等顾灵灵忙完去了隔壁病房,孙义荣开口回答母亲道: “我觉得不会是真的。” 母亲谭丽娜长出口气,赞同地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这样要怎么劝她才好呢?” 孙义荣心说,让她把男朋友找来,和别人当面对峙,不就清者自清了? 可他也不能就此鲁莽地给出建议,只能表示, “别人的事,不好说。” 自从一周前在消防通道里偷听到了护士顾灵灵与她的英俊男友的对话,其实之后,孙义荣试着跟踪过那人。 可惜,顾灵灵的英俊男友不光是反侦察意识很强,而且如同姚慧珠所形容的那般形迹可疑。 孙义荣跟了三次,次次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丢目标。 跟着跟着,他甚至还产生了一种离谱的错觉,仿佛这位男士时隐时现、飘忽不定的身影,更像是徘徊在医院里的一只亡魂。 ‘册那,碰到鬼了。什么亡魂!这说明我的跟踪技术有待提高啊!’ “义荣,你还是帮忙看着点。我怕她会做傻事。” 母亲谭丽娜发了话,孙义荣马上表示会注意的, “那我现在就去听听风声。” 前脚出了病房,没瞥见顾灵灵的人,却远远看到那位过气网红-现任关太太站在护士台旁边。那女人问了几句,便气势汹汹地朝这里走来,想必又是来找顾灵灵麻烦的。 ‘这人怎么蹬鼻子上脸的!’ 孙义荣心下一动,即刻迎了上去,挡在了这位关太太的面前。 关太太用一双漂亮的凤眼不耐烦地上下打量他。 近距离端详这张清秀的脸庞,孙义荣觉得关太太的骨相果真和现代人有些不同,更像是上个世纪的人。 他这里的眼光毫无畏惧,倒是关太太看了他几眼后,表情忽然从飞扬跋扈变为迟疑,话语间也多了一丝客套拘谨: “你是关家哪位?” ‘呵呵,我和老关家有甚关系?’ 这关太太的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孙义荣心里嗤笑一声没做回答,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您是薇罗尼卡吧?” 听到这个名字,关太太的脸一阵扭曲, “你认错人了!” “我不可能认错的。审讯录像,你的粉丝录屏,还有那场让您成名的事件各个角度的视频,加起来看了不下二十遍了,我怎么会认错?!” 这里的响动,很快就引来了周围病患及家属们的围观。 关太太脸色突变,转而语气冰冷地驱赶孙义荣, “你想干嘛!快让开!我没空和你浪费时间。” “怎么会浪费时间呢?你粉丝群的群主出了钱让我找你,” 孙义荣非但没动,反倒是提高了音量, “薇罗尼卡,要不然你主动联系一下,省得他们担心,我也好给别人一个交代。” 很快周围也有人认出了这位前不久火遍全网的女主播,交头接耳地开始议论。 “噢,难怪一直觉得眼熟,原来她是那个女主播啊!” “哪个女主播?” “就是直播杀人的那个!” 附近人越围越多,过道另一头也有人闻风而动,东张西望地朝这里靠近。 “你深井冰啊!” 眼看再待下去要吃亏,逼急后关太太骂了孙义荣一句,便推搡开围观的人群,灰溜溜地逃了。 “诶,别走啊?大网红。” 目送关太太仓惶离开,孙义荣方才转身往消防通道走去。 他心里冷笑道,呵呵,这就叫做合理利用群众的力量。 等踏到楼梯上,孙义荣果然看见顾灵灵立在五楼半的中间平台上等自己。 顾灵灵抿了抿嘴唇,抬头望向他,说道: “谢谢你,孙先生。” “这事其实很容易解决的,你把你男朋友找来当面对峙不就好了。” 这会儿顾灵灵主动搭话,孙义荣才能顺势接话,他自然地给出建议, “再做绝一点,你可以带着你男朋友反过来吵到她那一层去,找大家评评理,让她还你清白。” “我男朋友,他这个人......” 顾灵灵欲言又止,随后皱着眉头说道: “而且不是我想见就能见到他的。” ‘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是几个意思?’ 这话听得孙义荣有些糊涂了,‘你男朋友是政府要员啊?还是牛鬼蛇神啊?’ “孙先生,我听你母亲说,您平时接受委托,是个侦探?” “是。” “你能不能帮我,我想委托你帮我查点事情,我会给报酬的。” “你要查什么?” “查我男朋友的身份。” “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嗯。” 顾灵灵迟疑地回答。 孙义荣心说,小姑娘,你连对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敢投入感情,很危险呐。 于是点头应允,“行。” 分开前,孙义荣回头提了一句: “如果你能想办法搞到他的指纹和照片,可能查起来会更快一点。” 之前跟踪的时候,孙义荣还试着偷拍过那人的照片。 可不知什么原因,事后照片上那位英俊小生的外形轮廓不是残影,就是被某处莫名反射来的强光给遮蔽了,完全没办法拍摄到对方的清晰容貌。 顾灵灵点点头表示, “我会想办法的。” “嗯,先这样吧。” 孙义荣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的,可心里却有些激动。 挺久没接到如此像样的委托。 ‘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实力了!’ 凭空找人无外乎两种渠道,一是走官道,二是走旁门左道。 如今有了市图书馆档案室的临时借阅证,孙义荣就不太需要利用第二种手段。 而从档案里找人更加简单,一是通过照片比对,二是通过指纹比对。 可惜他现在手头一样东西都没有。 按照顾灵灵的英俊男友如此飘忽的行踪轨迹来看,可能指纹到手的几率更高一些。 孙义荣临走前嘱咐顾灵灵留意将其男友用过的物品用干净塑料袋留存打包,相信不久后就可以获得。 找到指纹之后,只需找小程帮忙入库比对便可。 不过最近小程忙得很,孙义荣发的短信一直显示未读,那家伙自从上次机密档案室分别之后就对孙义荣爱答不理的。 ‘先前有事没事就来找我,怎么,昨天的小甜甜如今沦为牛夫人了?’ 孙义荣越发觉得上次探机密档案室的事件是小程利用了他,顿时心里很不得劲。 . 重阳节后,老孙家的生活归于平静。 这天在后街影印店中,孙义荣的手机接到一通陌生的来电。 电话那头居然是关侨警司。 关警司因为上次的机密档案室的事向孙义荣致电表示感谢,在电话中再次游说他加入特察局,并邀请他参观特察局总部。 孙义荣不好意思推辞,只得答应。 结束通话,他心说, ‘还真新鲜,只听说那种地方有领导视察的先例, 岂是我等平民可以随便参观的吗?’ (隔天更新) (有一本天书,它有一点任性,它还有一个名字。天书“太虚”卷完结,九尾鬼车卷敬请期待。) 第175章 受邀参观 第176章 受邀参观 说来,贯穿雨澜市的十号线是在去年年底完工的。 十号线的西南终点是雨澜市与上摊市的边界处,而它的东北终点站则是千尘站。 孙义荣从千尘站站台出来,便看到偌大的“千尘万粟”工业园区的指示牌。 今天,关侨警司和他就约在这个园区的门口。 踏进园区的入口,习惯性与安保亭子里值班人员对视几眼,安保身上的装扮却让孙义荣很是熟悉。 他心说,这不就是我如今签约的那家“天网”安保的制服。 难怪小程介绍我进那里,看来是关系户啊。 正式进入园区后,面前横着一条不窄的双车道,进出园区的车辆络绎不绝,阻挡着孙义荣的行程。 小心越过车道,他见到一座由低矮灌木圈围的大花坛中间赫然竖立着一块醒目的地图标识牌。 标识牌非但是巨大,而且精雕细刻,木刻雕花为外框,空隙间缀以玉石填充,框内是园区示意图。 整块标识牌的风格让孙义荣倍感亲切,瞧了半天,他居然联想到了自家门口横在客厅里的那件笨重的家具。 “乱想什么呢。” 孙义荣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抬眼朝园区示意图瞧去。 只见标识牌上方描绘出的是整个园区的地图,右下角勾线的小方块里附有一张小型的雨澜市地图,上面标注着到达此地的各种交通线路图。 位于雨澜市的东北角这片园区,形状恰似龙炎版图上龙爪部分的爪尖。通过与孙家附近的雨澜师范比较,能看出这片园区的范围非常大,几乎达到了三所普通高校的尺寸。 对称的左下角方框里标注着园区内入驻的公司名称。 第一行写的是,龙炎特别事件察事人员派遣局总部。 “啊?” 以前没怎么注意,孙义荣想当然地以为特察局的全称会是“特殊案件调查管理局”之类的,没想到特察局却是“特别事件察事人员派遣局”的简称。 “察事”在龙炎古时候也存在类似的职业名称,不过,那好像是民间组织来着。 孙义荣摇摇脑袋,继续往下看。 第二行写的是,大铭化工集团。 上次去的大铭化工的厂区好像就紧挨着这个园区的西边,所以这里是集团总部他不觉得意外。 从第三行开始,都是些孙义荣不太熟悉的公司名称。 很快,花坛旁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挥动着手臂朝孙义荣靠近,老头微胖的身子拖着不太利索的腿脚,让跑步的姿势看起来更像是骨折滑步的伤员。 “嘿,小孙!这里。” 姚穆白才跑了几步便停下来踹粗气,看到对方这样,孙义荣赶紧主动上前。 “来了来了。” “这里,这里。” 在姚穆白的指引下,孙义荣绕到花坛右边没有车流的人行道上,二人碰面后,他即刻打招呼: “真巧啊,姚馆员。” 姚穆白眨眨眼,苦笑着说: “什么巧不巧的,不是关侨警司约你来的吗?” “是啊?可是......” 孙义荣的眼光疑惑地扫视着姚穆白的脸,言下之意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姚穆白摆手解释: “我就是被上面派来带你参观园区的。” “派你来带我参观?” 这下,孙义荣更加糊涂了, “你不是在图书馆工作吗?” “是啊。” 这二人对视了半天,姚穆白再次眨眨眼有所顿悟,询问道: “特察局档案馆和图书馆的关系我上次没说清楚吗?” “噢,嗯.....” 孙义荣回想片刻,没理出头绪来。见状,姚穆白含糊其词: “反正,带你参观是我今天的工作,跟着我就好了嘛。” 老头的右手往路边一伸,指向附近的一座带有西式特色的老建筑介绍道, “我们早期的纸质资料还存放在这里面呢,不过大部分都进行电子归档了,在市图书馆那里与市警卫系统同步共享资源。” 孙义荣尚在回忆前不久的关于机密档案室的往事,姚穆白继续往前走着。随着双车道到了尽头,老头儿一闪身拐进了左手边的小径,身影随之消失。 孙义荣赶紧跟随而去,穿过树荫浓密的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平缓的地势变为了一道斜坡,斜坡两边是整齐的石质阶梯,再望过去,能见到与园区门口的大花坛连接的是排布整齐的二层小楼。 他心里吐槽,‘这布局怎么和步行商业街差不多呐?’ 此时,不远处姚穆白又在招手: “这里。” 跟着走过去,就见斜坡的地面上并排埋着两根平行的轨道,轨道中间是一条半人高的围栏,围栏中间每隔十米均竖立着一根电线杆。 姚穆白跨过地上第一根轨道,招呼孙义荣同他一起站到围栏正中央的一处缺口平台,介绍道: “这个园区非常大,我们坐车吧,这里还是有不少可以参观的地方,不比黄金海滩差。” ‘坐车?’ 孙义荣看了看四下的公共设施,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况且,此处的倾斜程度目测有个十几度,可不太适合各类车子的行驶啊。 一分钟后,一辆时髦小型的箱型车顺着轨道匀速驶来,孙义荣这才恍然,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岛台式的有轨电车车站。 ‘有钱任性啊,园区连有轨电车都搞上了。’ 姚馆员带领孙义荣上了电车,二人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 没过多久,电车启动,朝着坡上缓缓开动起来。 这辆棕白相间的小电车,内饰简洁舒适,扶杆与座位看起来清爽且有设计感,一看就花了老多钱的。 随着窗外的景色变化,第一站第二站到站开门,姚穆白都没动地方,只是指了指车窗外的几篇颇有特色的建筑介绍道: “那里是龙腾实业旗下的律师事务所,贸易分公司,还有一些零售连锁品牌。” “哦。” 孙义荣伸着脖子看过去,发现建筑似乎按照公司划分了区块,排布上有点梯田的意思。 他转头看车厢另一边,才发现先前商业街样式的二层小楼中央存在着一个圆形大喷泉。 从第三站开始,电车上行的倾斜度明显变缓,到了第四站,姚穆白指着一幢大楼说道: “这是大铭集团的行政大楼,靠海的地方是他们的港口。” 孙义荣抬眼望去,只觉得那里的场景与十号线的另一端终点“新世站”前几站附近的景致十分接近,也是由成片的仓库房组成的。 当电车行驶到完全平缓的地势,车外的景致忽然天空海阔,凭栏能鸟瞰海平面,或许在雨澜市许多地方都能观赏到海景,只不过,此地处于山崖顶部,眼前的风景也是别处难得一见的。 电车到第五站站,姚穆白却撑起笨拙的身子走到门边准备下车,回过神来,孙义荣快步跟上。 下了车来,目送小电车匀速驶离,转过脸孙义荣只觉得一阵混杂着些许咸味的海风拍在他脸上,刚才一路疾走产生的燥热瞬间降了温。 此时,他的右手边是悬崖大海,左手边是人工斧凿而成的阶梯式建筑,脚下则是一条点缀有小方花坛加花园长椅的小路。 从上往下看,能更清晰地看出最初进园区时标识牌所处的大花坛与后方二层小楼圈围起来的圆形喷泉组成了一个数字8。 在这个“八”字的后面还有一个大圈,那是一架超出山顶高度的观景摩天轮。 (隔天更新) 第176章 归乡塔 第177章 归乡塔 孙义荣站在山崖高处吹着海风,听着姚穆白向他介绍。 “这里很适合饭后散步,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你看。” 老头抬手指向右手边,映入孙义荣眼帘的是一座别致的塔型建筑。 “归乡塔是龙炎最早的灯塔之一,这座塔有五百年的历史,一百年前顶部改加了西式的照明,千禧年之后塔身用钢架加固过。” 姚穆白略显自豪地介绍着, “这也算是我们雨澜市的一处地标景观了,晚上从黄金海滩那里往这里看,还能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哦。” 瞧了老半天,孙义荣越发糊涂了。 他心说,你不是来带我参观特察局的吗? 一路上总给我介绍别人的公司、雨澜市的地标景观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特察局为何设在商业气息如此浓厚的园区里? 关侨警司刚联系孙义荣那会儿,他以为今天的会面是在市中心的市政府办公楼那块区域,听说是来雨澜市的东北角,当时他就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到了这里,看了此地的布局,他就更加想不明白了。 孙义荣忍不住开口问道: “姚馆员?特察局到底在哪里?” 他用眼神征询对方,难不成接下去我们是要去美食一条街吃个饭,或者是去坐下摩天轮? 可姚穆白那头还是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站姿没动地方,说道: “不急,你先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毕竟以后需要经常到这里来交接任务的......” 孙义荣越听越觉得离谱,他要熟悉这里的环境干嘛?周围的那些公司与他何干? “姚馆员,关警司是怎么和你说的?我今天就是来参观,可没打算加入特察局啊.....” 听到他的话,姚穆白脸上还是挂着淡定的微笑。不过很快,对方的眼神有所变化,聚焦向了孙义荣的后方。 随着呼呼的海风,一个磁性醇厚的女声蓦然从孙义荣身后传来, “那你,想加入特察局档案馆吗?” 孙义荣转过身,就见到一位年纪、种族都与声音相当不符的外国女子伫立在崖边。 见到来者,姚穆白退步示意,敬重地开了口: “纽曼警司,人给你带到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待姚穆白搭上后一班有轨电车离开,孙义荣才转回身仔细观察来者。 女子走近之后,他估摸来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六零到一米六五之间,年纪貌似二十五岁上下。 该女子看上去明显来自境外寒冷地带的国家。 苍白的皮肤,鼻翼双颊带着明显的雀斑,发色既不是棕色的也不是金黄的,而是一种罕有的浅红色。 不过让孙义荣在意的不单单是对方的外貌,还有对方的年龄。 听说外国女性往往比较早熟,年轻时通常会比看起来的岁数要小上很多,那么面前的女子说不定就只有二十岁刚出头才对。 可刚才姚穆白称对方为纽曼警司。 ‘如此年轻的警司?’ 孙义荣内心不禁感叹,只听纽曼警司操着与年龄不符的磁性嗓音对他开口说道: “久仰大名,孙警员。” “失敬失敬。” 纽曼警司表情淡然,不喜不悲。 浅绿色的眼眸与浅红色的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宝石般幽幽的光泽。 她抬手抚了被海风吹乱的斜刘海,举手投足间明显比常人多了份异域风情。 孙义荣还发现,面前的这位完全没有外国人的口音,那口纯正的普通话甚至比时不时夹杂着雨澜当地口音的他还要来得标准。 “听到风声,我赶在关侨警司之前截了他的胡。” 呵呵,纽曼警司非但是汉语标准,连龙炎的俏皮话也用得很溜啊。 孙义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尬笑两声以示回应。 “我听说之前你帮着刑警中队破了不少重要的案子,难怪程秉公一直申请带你出去。” “程秉公?” 迟疑几秒,孙义荣反应过来,程秉公是“小程”的名字,可此时听到对方连续的夸赞,他非但没有洋洋得意,反倒是内心越来越慌了。 孙义荣尴尬地寒暄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去赚外快的。” “虽然说,成为关侨警司的手下,对以后的升迁,甚至是转职到刑警中队都更有帮助些......” 纽曼警司接下去的话让孙义荣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可我们这里为了完善档案室的资料,也需要多出去收集线索......” 他心里直摇头,谁说我想转职了!更何况刑警中队那里早就邀请过我了,是我不想去好不好。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纠结,纽曼警司停下话头,沉吟片刻后,才抬起宝石色的眸子继续劝说: “其实,档案室也是个好地方,它的编制属于特察局,平时查看资料比关侨警司那里更加方便。如果有公务需要,还可以提出外出调查申请,并且是有资金支持的......” “不好意思,等一等,纽曼警司。我想问个问题。” 孙义荣奈不住内心的疑惑,打断对方。 “哦,你说。” “我以为特察局是比刑警中队级别更高的地方?” 纽曼警司摇摇头,微笑着回答: “并不是啊,特察局是属于辅助警卫系统的。或者说,是半私营的机构。” “哈?” 听到这样的解释,孙义荣下巴差点失去控制,嘴巴忘了合拢。 “你看,这里的公司和特察局都是兄弟产业。” 纽曼警司翻掌虚空划过脚下的区域,看样子对方所指的不是一小块地方,而是整片园区的范围。 如果孙义荣没理解错的话,纽曼警司表达的意思是,不光特察局的背景是私营的,连这片园区里的产业都是属于特察局的? “这......” 孙义荣再次呆愣住了。 随着纽曼警司接下去的讲述,他渐渐了解到“特别事件察事人员派遣局”资金来源是化工厂与生化医药产品。 不远处的那家uidp生物研究所就是新成立的一家新企业,雨澜市面上的保健产品有三成都来自这里的公司。 “不过特察局和刑警队的关系也不是简单的帮雇关系,这里面的细节等你加入后,看了合同就会知道。” 纽曼警司忽然转身靠近孙义荣: “我听说,你已经进过机密档案室了?” “嗯,是的。” 孙义荣想回避,却被一条花园椅挡住了退路,回头只见年轻女警司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距离。 “想必你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神奇的东西吧?” 孙义荣还没把那天所见告诉过任何人,可在这位纽曼警司面前,望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对方那种沉静的气场不知为何让他打消心里的顾虑。 孙义荣坦然承认: “嗯,确实。” 他心里想的是,那里面发生的种种能算是神奇吗,怎么看都是用诡异恐怖来形容更加贴切。 纽曼警司后退半步,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归乡塔里也有一处类似的场所,你想参观一下吗?” 女警司朝前走了几步,随后稍稍侧头原地等候,好像笃定孙义荣会跟着去似的。 孙义荣这边也是相当配合,只迟疑了一秒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重点: “那里面......安全吗?” “会有专人带你进去,而且你目前只能去最低权限的部分,也就是门口。” “那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孙义荣即刻毫不犹豫地大步跟上。 二人所去方位正是那座名为“归乡”的灯塔,离地标建筑越近,越是能感觉这塔周身散发着历史沉淀的韵味。 不过顺着一段人工阶梯走上几步,便出现了现代观光电梯。 电梯门旁边竖着一块金属板,上面阴刻的是归乡塔的整体剖面图。 从图上来看,这座塔似乎是古人依山而建的,而且是从临海的部分悬崖半当中建起的。 整座塔从海上能一睹全貌,而在崖顶这边只露出四分之一的高度,那里也恰好是塔顶灯盏的部分,孙义荣猜想这是古人为了点灯添柴方便而特别设计的。 如今塔身依旧保留着龙炎古塔的结构,下半部分的木质结构用钢筋与崖壁相连加固;顶部除了四角塔刹没有变化,照明部分改成了现代的钢灯杆。 (隔天更新) 第177章 内部参观(一) 第178章 内部参观(一) 在崖顶看向这座“归乡塔”,只能粗略瞧见东西文化科技结合的塔顶部分,因为在这小段石质阶梯的尽头还多了一道接近三米高的围栏。 围栏上贴着“禁止攀爬”的标志,只见年轻的纽曼警司拿起脖颈挂着的工作卡在围栏边刷了一下,一道铁门便开启了。 之前在高处的时候,孙义荣就发现塔的边上有观光电梯的存在,现在走进去,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纽曼警司再刷了一次工作卡,引领孙义荣进入电梯。一踏上去,孙义荣才发现这观光电梯实至名归,竟然是通体全透明的。 下行过程中,距离几米开外的“归乡塔”塔身的材质以及那些加固用的钢架呈速度线那般不断朝头顶飞去,孙义荣一时眼花,下意识低了头。 可脚下的透明地板看起来更为惊心动魄,惊涛骇浪拍打礁石的场景仿佛近在咫尺,让他产生了一种双脚随时会被海水浸湿的错觉。 迫不得已,孙义荣只能将眼光投射向远处的海平面上,勉强才感觉好了些。 抵达最底层,出了电梯口进入室内,右手边的空间宽广了不少,那里存在着一座长条形的大厅。 电梯口正对面的墙上也镶着块金属指示牌。 金属指示牌足有八十寸液晶屏的大小,上面蚀刻着此地的地形示意图。 孙义荣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处于长条形大厅的东南方向。 大厅纵向的两边,一边是电梯、接待窗口、功能区外加休息区,对面那一排则标注为实验区。 他将眼光从金属牌上挪开,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徘徊。 这位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警卫小程。 很快小程好像也发现了孙义荣等人,脸上流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对方惊讶的样子有些夸张过头,话也说得相当油腻: “哎呀,纽曼警司,你怎么捷足先登啦!明知道老孙是我们看中的人。” 小程摆着一副公务员老油子的做派快步靠近这里。可惜孙义荣从小程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惋惜的情绪,更觉得对方的表情像在皮笑肉不笑。 语罢,小程转脸对孙义荣说: “老孙,进档案馆也挺好的,我支持你的选择!” “我......” 孙义荣心说,我啥都没选呢,你就替我决定啦? 纽曼警司轻咳一声,回应道: “程秉公,你今天没任务要出吧?” “没错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说这话的时候,小程还刻意瞥了一眼孙义荣的反应。 纽曼警司转头对孙义荣解释道, “哦,孙警员,我因为自身的原因,近期不能进那种地方。所以,接下去,就由程警员带你参观一下,好吗。” “额......” 听到这话,孙义荣心里咯噔一下。 他暗骂道, ‘你们事先商量过了吧,还能演得再假一点吗?’ 孙义荣比较担心的是小程会再度把自己给卖了,他的眼光扫过纽曼警司的脸庞,内心的惶恐不安却瞬间得以平复。 不知是不是这位年轻警司的沉稳内敛的气质感染了自己,总之孙义荣还是愿意相信纽曼警司讲述的是实情。这时候,小程与他闲聊道: “老孙,还没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额,没忙啥,就那样。” 不过,愿意相信是一回事,完全不担心又是另一回事,此刻对面小程嬉皮笑脸的样子让孙义荣心里直犯嘀咕。 心理斗争了半天,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唉,有什么就直接冲我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起来,走起来。” 小程上前利索地推着孙义荣的肩膀就往接待窗口走,见到他们动起来,纽曼警司交代道: “参观好了之后,让小徐通知我一声。” “没问题。” “老孙,我正好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很快,二人来到了接待窗口前。 只见窗口内坐着位年轻的女警员。 这位女警员似乎之前就关注着大厅里的动静,所以这二人一过来,她就顺势递出了一张带挂绳的卡牌。 孙义荣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是给来访者使用的临时工作牌。 “挂上,挂上。哦,老孙,我们这里有规定,进去后要安检,还有你这包也要寄存一下。” 小程上下打量着孙义荣全身的装备,嘴里闲话道, “你怎么带着那么多包呢?” 听到这话,一想到后背的双肩包里还放着那本“太虚”,孙义荣就有些犹豫。他支支吾吾开了口: “腰包我可以寄......小程,额,我这后面的东西很重要,嗯,能不能随身携带啊,反正就这么一个小包而已......” “啊?老孙,你连特察局都不放心吗?谁敢进这里偷东西!” “不是......” ‘别人也就算了,我现在特别想提防的不就是你吗?’可这话孙义荣也只能在心里说说,他嘴里继续讨价还价道: “那能不能过了安检之后让继续我背着?” “不行啊,连老关也没特权破了这里的规矩。” “哦,真的不行吗?” “嗯,不行,小徐,你告诉他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嘛......那就没办法了,我还是不参观了。” 被称为小徐的女警员从刚才开始就带着一副看戏的表情一声不吭地瞧着窗口外的这二位,看着他们从言语间的交锋变为了眼神间的来来回回。 半天之后,小程抓狂了。 “嘿哟,你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啊?老孙,我服了你了。” 小程再次上前推动孙义荣的肩膀示意他去别的地方,边走小程边说: “真拿你没办法。我带你去存包,你自己弄总行了吧。” 接待窗口旁边就是功能区,那里存在着两间不大的房间。小程打开其中一间的玻璃门,指着里面的机器说道: “就是这儿了,你不放心的话,就把门反锁起来。” 孙义荣看了几眼,听话地进房间反锁大门。 这房间里有一台镶嵌在墙里的机器,外形与快递寄存柜几乎一样。 ‘这还差不多。’ 孙义荣终于放下心来,将双肩包寄存在一个格子里。输入一连串密码关上格子门后,他打开玻璃门走出去。 小程见状赶紧上前询问: “现在可以了吧?” “嗯。” “那我们继续。” 回到之前的接待窗口,小徐警员已经在窗口外凸出的平板上放好了一张访客登记表格。小程瞥了一眼,便拿起表格边的笔, “小徐,让我来吧。我对他的信息很熟。” 小徐警员此时终于开口道: “老程,最后签名要让访客自己签的。” 小程转脸朝孙义荣使了个眼色,开始认真填起表格。 这时候,孙义荣却在疑惑,接待他们的这位小徐警官看起来也近三十了,怎么和程秉公以“小徐”“老程”相称呢? 而且不知为何,孙义荣总觉得这位女警员的脸上带着不明不白的表情,那感觉与小程的脸部状态极为相似。 很难说清,对方是在看好戏,还是这是独属于特察局特有的表情管理方式。 ‘刚才那位纽曼警司的脸可正常的很呐。’ 思索再三,孙义荣也懒得去深究。 一套繁杂的手续办完,女警员又在办公桌上的电脑里登记了些什么,随后起身转入办公室内部。等了几分钟,女警员捧着一些东西出来,摆放到了窗口的平板上,说道: “老程,你清点一下。” “好。” 孙义荣伸脖子过去看,只见平板上放着一件制服和一副护目镜。小程指着制服说道: “今天我们只去最外围,这用不上了,还有,拿副手铐给我。” “好,给你。” 随后,小程转过身将护目镜递给孙义荣, “眼镜是给你的,拿好。” 孙义荣接过这副护目镜,翻转看了看,插在了上衣的口袋上。 在此期间,小程举起那副手铐,一端给自己戴上。 “喀嚓”一声,小程又将另一端反手扣在了孙义荣的左手腕上。 (隔天更新) 第178章 内部参观(二) 第179章 内部参观(二) 见到闪亮亮的手铐拷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孙义荣脑海里跳出一个词来: 逮捕罪犯! 他差点条件反射地将小程来个背摔,随后夺路而逃。不过很快孙义荣平静下来,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小程是几个意思。 小程望着孙义荣笑道: “我们今天需要时刻待在一起,所以不得不铐起来,上次你也看到了,是吧?” “唔,嗯。” 经过对方的提醒,孙义荣记起当时快出机密档案室的时候,小程推了自己一下,然后以此胁迫他签下保密协议。 ‘册那,搞错重点了!’ 甩甩脑袋,孙义荣记起了小程推了自己一下之后,瞬间他再次进入迷雾之中,失去了大门的方位。现在这样也就是说,用物理的方式将他们绑定在一起,就可以规避类似当时的情况? “这副眼镜么,老孙,只是临时借给你用的,别私自带走就行。” 说完这句话,小程拿起刚才的表格大踏步朝大厅的另一排位置走去,走了几步,小程停顿脚步转头说道: “哦,忘了问你,去之前要不要解个手?” 孙义荣稍稍抬起左手,让对方看清楚现在的状况,却见小程依旧满脸不正经, “哎呀,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一起上个厕所又有什么关系?” 很快,孙义荣脸上的表情升级到异常严肃的级别,这才让小程有所收敛。 “别那么较真嘛,老孙,走着走着。” 与接待窗口隔着一条宽阔过道的对面这排,并列存在着许多扇相同样式的门。大部分门上的灯箱指示牌是红色的,有几扇上面是闪着绿灯的。 小程走到其中一扇上方亮着绿灯的门前,刷了自己的工作卡。 只听滴的一声,这扇门朝内弹开。 孙义荣随着小程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出奇地大。他不禁回头再三比较,内心十分疑惑, ‘诶,不对啊?’ 照理说,两边还存在着众多的门,那就说明这扇门背后应该只是一间小隔间而已,怎么在里面会变为了一间宽广的大空间。 这里宽广到目测不清边界的地步,再走上两步,连身后的那扇门都瞬间消失无踪。 “呃,怎么回事?这里?” 孙义荣的迟疑丝毫没有影响小程的步伐,那家伙头也不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着,边走边对孙义荣解释: “你不是去过机密档案室嘛?这里和那里差不多,你回想一下,是不是?” “啊?那岂不是会迷路?” “没事,我们这里设立了阶段性的目标点,我身上也带着定位装置,随时可以进行追踪,不会迷路哒。” “呃,等一下!” 孙义荣忽然记起当时初入机密档案室时,那地方仿佛能窥探到闯入者的思绪,不断营造出种种幻像,随后便将他引诱到了更为可怕的地界。 孙义荣即刻探出右手拽住小程,小程被拽得一趔趄,回过头没好气地问他: “又怎么啦?” “那这里也会根据你的念头出现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小程,从现在开始,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尤其是想那种我们对付不了的东西,当然了,我也会克制我自己的。” “什么跟什么啊?” 小程盯着孙义荣的脸看了片刻,嗤笑道: “老孙,我知道你参观这里很兴奋,可别老是在重要的时候开玩笑嘛,嘻,没个正型。” 语罢,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孙义荣被动跟着走,心里嘀咕道,谁开玩笑了!我好心提醒你。 很快,二人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一间封闭的房间,这间房是由六块板组合而成的,侧面开着扇门,就像工地的简易房。这时候小程提醒他: “到了,老孙,可以把眼镜戴起来。” “哦。” 孙义荣配合地将那副护目镜带上。 进入这间房间,屋里的布置好像一个小型实验室,两张简易实验台上摆放着各式的设备。 小程翻折工作服的袖子,将手掌伸入袖子末端翻出的一只连袖手套里戴好。伴随这个动作的结束,孙义荣却惊诧地发现在对方手套的表面膨胀起一圈透明的泡泡状薄膜。 “嗯?” 孙义荣察觉到什么,将护目镜摘下,这个瞬间,手套外的透明物质消失了。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房内桌上的仪器。 目视范围内只留下两套简易桌椅,连头顶的灯泡与灯泡散发的光线也不见踪影。 此时,孙义荣却能清晰看见小程与房间及桌椅的存在,只是周围的一切就像是蒙着一片散光的灰雾。 “......怎么会这样?” 他如此往复摘上摘下眼镜几次,终于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屋子里的有些东西仿佛是只存在于护目镜后的幻景。 “呃......这,这些东西是你想象出来的吗?” 一时间,孙义荣有些恐慌,他空余的手也拉住了小程的胳膊。容不得他想后退逃避,小程探手操起桌上一只仪器,对他说: “我要给你做一下安检。然后记录你的情况上报。” 小程举起的东西乍看之下挺正常,很像是安保人员安检用的手持金属探测器;可翻转过来之后,就能发现仪器的顶端多了一只“眼球”。 这只“眼球”眼白多眼仁小,周边还长着一圈细长密集的绒毛,与仪器前身结合在一起显得相当违和。 看着小程将古怪的仪器朝自己伸过来,孙义荣咧嘴不自觉后退, “哇喔,这是神马!” “就扫一下哈。” 东西伸到了面前,那只“眼球”漫无目的绕着眼眶旋转几圈之后,居然朝着孙义荣眨了眨眼。见状,孙义荣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扭头就跑。 小程的手还和他拷在一起,顿时被拖拽地一个原地转圈。 “诶欸!老孙,别闹了。” 小程本能向后使劲,不小心撞歪了屋里的简易桌椅。见到孙义荣还在那里左躲右闪和自己绕圈子,小程没好气地解释: “别看这东西长得古怪,其实安全地很。快别躲了,嘿老孙,我们里面的人定期都要扫一扫的,很安全的啊。” 听到“定期”二字,孙义荣总算恢复了些理智,他尴尬地停下躲闪,忐忑询问: “你们定期都要扫?” “是啊,就是个扫描用的东西,只是样子长成那样而已。诶我说,你过去有那么怂嘛?你看看,这东西既然能拿到手里,就没什么可担心。” “那是扫描什么用的?” “扫描空间里的一种特有的超级水晶体。” “哦,是嘛。” 见孙义荣恢复常态,小程举着仪器从他的脑袋开始移动。不一会儿,仪器经过那副护目镜,便发出波状的警报声。 孙义荣被搞得有些紧张,再次小幅度左右闪避,小程见状安慰道: “这个可以忽略,就是这副眼镜。” “啊?这副眼镜上面也有超级水晶体?” “嗯,差不多。” 仪器扫完正面,没再有任何异样,接着小程将仪器探到孙义荣背面。孙义荣的左手环住自己的腰,积极配合。 不一会儿,扫至他后腰上方时,波状警报声再度传出,不过相对前面那次要轻上许多。 “怎么?” “唔。等一下。” 此时,几乎是面对面贴着孙义荣的小程脸上显露出古怪的表情。小程拽动孙义荣的左手,竭力绕到他的身体背后,重新拿仪器扫了起来。 随着警报声由轻至响,小程确定了目标物的准确范围,随即抬头对孙义荣说: “你果然也被寄生了,不过看起来时间不久。” “寄生?......啊?你什么意思?” 听到自己被寄生,孙义荣顿觉一头雾水。 “寄生”这个词在他的日常认知里,除了“寄生虫”之外,要不就是外国恐怖电影里的那种桥段。 志怪故事里往往只会出现精怪“附身”或是神鬼“上身”而已。 “先等一会儿,马上马上哈。” 小程这头似乎在进行进一步的测算,片刻后对方放下仪器拿出支笔在带来的表格上誊写上相关数据。 (隔天更新) 第179章 古怪的空间(一) 第180章 古怪的空间(一) 做完记录,小程转回身子。孙义荣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严肃。 “因为你不是我们内部的人,所以上次只让你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事实上,我们每次进出这种空间之后,都需要填写具体的经历,然后进行全身扫描。有必要的话,还需要配合心理医生还原当时的情景。” 只听小程难得正经地问他: “老孙,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上次去机密档案室究竟经历了什么?然后,我再适当给你解释一下原理。” 望着对方灼灼的目光,孙义荣能看出小程现在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 不过很快,孙义荣忽然联想到某件事,将脸硬生生别转过去,质问道: “咳咳,小程,你不会又想催眠我吧?” “哎呀!” 这句话让小程瞬间破功,他用手肘撞了孙义荣身侧,怪道: “别开玩笑了,谈正事呢!” 见孙义荣的脸依旧是不愿意转回来,小程无奈拉过两张椅子,背靠背放好,说道: “这样总行了吧?” “嗯,可以。” 孙义荣坐下后,回想起之前的所见所闻,脑内顿时思绪万千, “容我再理理头绪。” 思索片刻,孙义荣开始对警员小程讲述起上次他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所经历的全过程。 孙义荣不光是把如何进入的,进入之初,身体变僵硬之后又恢复,以及再之后见到的那座巨大花园内的种种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同时还将他当时的心里猜想也如数抛出。 当然了,他刻意隐瞒了那本被他带出空间并且实体化的杂志“太虚”的相关部分。 说完,他问道: “那,这里的仪器是靠着谁的想象产生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孙义荣发现之前他二人转圈时弄歪了简易桌,可桌上的仪器居然没有随着桌子一起移动。 换句话说,这些带有超级水晶体的仪器只是漂浮在相对的位置上,完全不受地心引力左右。 将这样的状况与之前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的所见所闻联系到一起,孙义荣不禁得出这样的猜想: 会不会所谓的“超级水晶体”是这种古怪的空间依靠人类的想象变换出来的东西。 所以,都只是形似,而且没有重量。 “嗨呀,什么想象啊?” 小程似乎明白了孙义荣完全想歪了,于是斟酌措辞解释道, “怎么可能依靠人的想象变出来,你当是神话故事呐...... 你不明白,特察局实验室的工程量之大完全不是建造普通建筑的时候能相提并论的。 我能告诉你的是,这间实验室和里面的仪器,还有我手上这种,确确实实是靠人工制造出来的。” 没想到这古怪空间里东西与神怪之说搭不上边,在小程的嘴里反倒是更接近科学的范畴,孙义荣不禁有些失望。 谁知下一秒,小程话锋一转,又说道: “不过,机密档案室里的有些东西确实有可能是你的幻觉。” 似乎根据之前进去过机密档案室又能活着出来的人所叙述的经历,也提到了一些他们极度渴望便即刻出现的事物与人,这些内容被记录在案,小程是真真切切翻阅过的。 “啊?” 一会儿说是科学,一会儿又说是幻觉,孙义荣听得迷糊了。 “你听我解释。” 接下去,小程逐一分析起相关事物。 小程觉得出现的新书案以及书案上的东西、假图书管理员、眼熟的小女孩以及没有书籍的书架都是孙义荣的幻觉,而之后见到的雕像傀儡、大花园、“摇钱树”、“牛蛙花”守卫则都是真实存在的。 听了这话,孙义荣又记起了几分钟前谈到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你刚才说我被寄生了,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往下说呢。不过想搞清楚的话,还有些常识需要和你普及一下。” “唔,好。” 小程将椅子稍稍偏转向孙义荣,继续讲述: “我们现在待着的这片区域里存在着一种不同于以往所见的生物,也就是我前面说的超级水晶体。” “欸,等一下。你是说超级水晶体是一种生物?” 听到超出预想的回答,孙义荣瞪大了眼睛, “不是矿石吗?” “嗯,这种超级水晶体常态比较类似植物,有种子、会萌芽生长,但是一旦它长大了就有可能活化,成为动物那样有自主意识的,也会寄生在人类的身上。不过,之所以概称它们为生物,是因为它们表现出来的特性和我们认知里的植动物并不完全相同。” “那被寄生之后,我的身体会有什么不妥吗?” 孙义荣担心自己会朝着电影里那种僵尸的方向变化,相对来说,如果是超人之类的倒也可以接受, “那我这,算是生病了吗?” “嗯,你的身体是会发生一些变化,会有好处,至于不好的影响嘛.....” 小程停顿几秒,才回答, “目前,我们的实验室还在研究,尚未得出确定的结果。” “啊?” 小程那种若有所思的态度让孙义荣有些恐慌。 ‘你们也不能确定?有钱建这么大个园区,不如把钱花在刀刃上......’ 孙义荣摸了摸后腰上方几寸的地方,忽然记起了自己曾被“牛蛙花”禁锢吮吸那档子事,立刻有所顿悟, ‘我被寄生的位置在背后,那就是说,那棵大树就是一种活化了的超级水晶体,而我应该就是在当时被它给寄生了......’ 这时候,小程已经完全转过身面对他, “老孙,说正经的。我们还要去个地方,去了你再慢慢消化我的话。” 在小程的示意下,孙义荣勉强点头起身。 二人离开这间活动房,小程收起手套,掏出一只看似是手机的东西按了一下。 手机表面立即延展出一片平面,那是另一片更大的类似显示屏的透明物件。小程按动下方的手机,上方显示屏上出现了定位地图。 此时地图上有许多亮点在有规律地闪烁着,小程选择其中一个亮点,看准了方向,便朝那里走去。 行走过程中,周围依旧是灰蒙蒙一片,没有任何景观,而且那灰色没有层次和斑驳,就像有几个隐形人在你正对面撑着一块展平的灰色幕布。 孙义荣还发现小程手机上方屏幕里的亮点像是会移动,所以小程时不时停下脚步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在走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另一座活动房,小程再度刷卡开门。 孙义荣跟着一起进入这间房间内,即刻被眼前的景致惊呆了。 这间活动房里没有任何家具,只在入口正对面的墙上安装着一扇顶天立地的透明玻璃。透过玻璃,能见到那里似乎是山洞靠近洞口的部分,在洞外就是海平面。 “大海!” 这里怎么会有大海?或者说他们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又来到了靠海的悬崖? 此时,孙义荣分明看到什么巨大的物体在远处的海面上跃起,接着落下消失不见。可以肯定的是,那巨大的物体并非鲸鱼,而更像是乌贼章鱼之类的生物。 “欸!你看到了吗?” 孙义荣不自觉伏在玻璃前瞪大眼睛朝外看,他耳边却听见小程对他们的旅程做出做出结束陈词, “我们今天的参观就暂时到这里了,再往外你就会和超级水晶体直接接触,而且在那里深处十分危险,没有万全的准备最好不要涉足。” “你是说,那里长着许多超级水晶体?我们过去很容易被寄生?” “老孙你的猜想不完全对。” “嗯?” “那里......都是超级水晶体。” “什么!!!” (隔天更新) 第180章 古怪的空间(二) 第181章 古怪的空间(二) 眼前的海平面似乎由于刚才那只巨大物体的潜伏而发生了改变,气势汹汹的架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它掀起惊涛骇浪,不断撩拨拍打着山洞口的岩石,激起如尖刺状的浪花。 ‘那里都是超级水晶体?’ 孙义荣心里重复着小程刚才的回答,不觉茫然, “那里......不是大海吗?” 他转头用眼神向小程征询真伪。 “这个嘛......” 可小程的脸再度恢复到皮笑肉不笑的状态,那表情似乎在说, ‘就算你猜不出来,我也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了,除非你是我们的人。’ 不过孙义荣这个人属于是不明白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哪管你什么机密还是需要保密的,很快他心里有了思路。 刚张开嘴想提问题,却听小程的嘴里先是念念有词起来,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孙义荣脱口而出: “额?桃花源记?” 他不明白小程为啥忽然拽起了古文。接着,只听小程又换了段, “武陵溪蛮人射鹿逐入一石穴,穴才可容人,蛮人入石穴,见有梯在其旁,因上梯,豁然开朗,桑果蔼然,行人翱翱,不以戎境。” “嗯......” 这段孙义荣不熟,思忖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他等开口,小程背着手再次念叨起一段古文: “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 这应该是“洛神赋”中的一段,孙义荣猜测着说道: “这些都是古人经历的奇幻之事。” “对。” 小程终于开口说道: “可以说他们只是做了个虚幻的梦,也可以说其实他们在某段时间是处于失联的状态。” “你是说他们失踪了,然后到了奇怪的地方见到了那些事物?” “嗯。或许他们见到的都和这隔墙另一边的东西是差不多的。” 说完这句,小程转脸瞧向玻璃墙方向。孙义荣随着一起望过去,对于小程想表达的意思还是有些惝恍。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回归者中,有人说自己去过一个世外桃源的仙境,有人说自己去过阴森恐怖的地府;有人说自己见过美丽的仙子,有人说自己遭遇的却是可怕的鬼怪。” “额......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点。” “老孙,你应该看过机密档案室门口附近的那些古书了吧?” “没错,我是看了几本。”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特察局为什么要把这些书保存在档案室里?” “唔.....” 孙义荣沉吟片刻,答道, “那些是古时候发生过的案件记录?” “你只答对了一部分。这么着吧,换个说法。你是不是觉得那些古书里的内容和市面上的通本不太一样?” “嗯,确实。” “因为那些是从古时候开始就流传于特察局内的案件卷宗,靠着我们的老祖宗一代代一朝朝记录下来的内部版本。为了能让这些东西流传下来,先人智者故意将这些卷宗做成和志怪文学差不多的册子,混在通本里售卖。到了近代,才有机会正式汇总印刷成版。” 听到这里,孙义荣隐隐觉得小程表述有些怪怪的,‘你们的老祖宗?先人?’那意思好像在说小程的老祖宗有什么特殊之处似的。 再看小程满脸骄傲的模样,孙义荣甚至联想到了古装电视剧里被灭族的皇子发誓要复兴亡国重振雄风的桥段。 “你难道对之前的机密档案室,对这里,对此类地方不感到好奇吗? 要知道从古至今,那些与这种空间相关的未解之谜有多少? 以你的能力,或许都有可能在特察局研究所的帮助下得以解决。” 望着小程灼灼的目光,孙义荣心下一动。 没错,他确实心动了,也很难说他是被小程的语句打动了,还是被对方再一次催眠了。 不过他此时是想顺水推舟让小程再多说些什么,知道的越多,他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噢,我还可以透露一点机密给你听,” 看着孙义荣脸上复杂的表情,小程提高了音调,换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调, “要知道这样的空间遍布龙炎的各个角落,可能成百上千。” “什么!” 孙义荣的嘴巴险些合不拢,同样的,他的积极配合也让小程有些刹不住车, “哈哈哈哈,老孙你还想听点更劲爆的事吗?” “想啊!” 望着孙义荣渴求的眼神,小程凑到他耳边开口道: “......” 在孙义荣震惊的表情,小程后退半步,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怎么会?” 孙义荣的眼光死死盯住小程的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小程因此更为得意起来,说道: “我至于要骗你嘛?老孙。” “是嘛......” 或许小程觉得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可令孙义荣真正震惊的地方并不是小程告诉他的所谓机密,而是小程此刻脸上的状态。 自从孙义荣开始玩这个“猜猜猜”的游戏,小程的脸上就乐开了“花”。 这不是一种比喻,而是一种客观描述。 孙义荣见到小程的双眼周围生长出几片透明的花瓣,随着小程情绪的高涨,那两朵“花”越长越大,当下已经完全盛开。 而且这绽放在小程眼周的花朵,透明的花瓣在缓慢飘动着,一张一合,仿佛是水中的海葵触手。 ‘这是神马! 是超级水晶体吗? 难道说小程也被活化晶体给寄生了?’ 眼前这幕惊悚的画面让孙义荣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此时,玻璃墙外,不远处的海平面也不知何时平静如初,如同一片半透的蓝紫色丝绸遮蔽着下方隐藏的秘密事物。 ‘这就是被寄生后的变化?小程他自己没有感觉吗?’ 看来小程之前介绍的“实验室尚未得出确定的结果”的话没有撒谎。 孙义荣由此联想,他很想知道接下去这活化晶体会怎么样?小程又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小程也感受到了孙义荣的凝视,从亢奋的情绪中逐渐平复。 “嗯?怎么......” 小程试图询问,却听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见到来电提示,小程变得冷静下来,他清了清喉咙,对孙义荣解释: “是关侨警司......我接下电话。” 小程接电话去了,孙义荣在旁边尽量拉开距离避嫌。 小程在那头支支吾吾了片刻,一脸尴尬地转过脸对他说: “哈哈,我被老关批评了,说不该随便带你进来的。我们快出去吧。” 接电话的那会儿功夫,小程双眼周围的怪花消失了,这让孙义荣心里不禁浮想联翩,他轻声回应。 “嗯。” 二人没有迟疑,转身开门出去,往回走。 小程再次打开了手机定位装置,他边带路边说: “这是怎么说的,明明是纽曼警司委托我带你进来的,可我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毕竟他们我一个都惹不起,嘿嘿。” 孙义荣对这番话没做回应,他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在回去的路上,小程不时瞄几眼孙义荣,最终还是没忍住,说道: “最后,我再提件事吧,你知道你后背上的东西是普通人无法处理的吗?一旦寄生物发生了变化,哪怕你去任何一个医院或是研究所,都没人能帮你解决的,可是我们就不同了......” “嗯,我明白了......” “你明白?哦,好,你明白了我就不多说了。” 孙义荣大致理解小程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之所以想他加入特察局是为了保护他,可是在今天之前,大家都不知晓自己后背寄生着活化晶体的事实,所以这里的逻辑不对。 从小程找他搭档到他签了“天网”安保的合同开始,再到小程求着他带着他去参与调查案件,直到今天为止。 之前发生的事,看起来是循序渐进的,也是有计划的。 原本这应该是那位关侨警司的授意,可今天半路杀出来的这位纽曼警司又是怎么回事? 孙义荣搞不明白。 不过小程刚才的这番甩锅的话,他也不完全相信。 ‘看来我不加入特察局是不行了......不不不,目前来说,我顺势加入档案馆就行了。’ 孙义荣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也蛮好的。 在孙程二人离开实验室小门之后,门上的灯箱指示由红转绿。 孙义荣转脸瞧见旁边的入口处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正排队站着。看样子,他们也将进入到此地的古怪空间内。 半分钟后,孙程二人来到接待窗口,接过女警员递来的钥匙小程打开手铐。 孙义荣揉着手腕,抬眼就见纽曼警司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身旁。 看着表情严肃到达极限的孙义荣,纽曼警司的灰绿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接着,她用磁性醇厚的声音开口警告道: “孙警员,你现在知道了太多秘密了,如果不快点做决定的话,有可能会变成怪谈故事的一部分。” 纽曼警司话说得一本正经,孙义荣听了这话却有点蒙。 他转脸看向程秉公,只见小程咧嘴干笑几声。 “我的笑话很冷吗?你们怎么这种反应。” 纽曼警司无奈摇头。小程皮笑肉不笑地埋怨道: “是挺难理解的,纽曼警司。别一开始就吓唬我们的新人好不好?” “他?” 听到这话,年轻的女警司转过脸朝向孙义荣, “......你同意加入了?” “嗯。” 得到确定的答案,纽曼警司点点头,转而催促孙义荣: “那事不宜迟,你跟我去办手续吧。” “啊?这么快?” (隔天更新) 第181章 三公会的年轻人们(一) 第182章 三公会的年轻人们(一) 倪玢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大哥了。 近期,每当三公会里有人问起倪景恒的动向,她非但给不出答案,还会被那样的询问搞得内心烦躁。 倪玢也没从父亲那里得到丝毫的消息,她一贯知道长辈们能说的时候才对她说,不提这件事就说明这事轮不到她来着急。 “唉......” 此刻,望向三公会正门上方的那三个字,倪玢不自觉叹了口气。 倪玢背后的王二丫一早就感应出了她周身的愁绪,之前是一直没说什么,憋到三公会门口小丫头终于憋不住了。 王二丫趴在倪玢耳边小声问道: “姐姐,景恒大哥还没消息吗?” “没有。” 下一秒,倪玢转而问王二丫, “你大哥二哥有说过什么吗?” 王二丫摇了摇脑袋以示回答,随后安慰倪玢道: “别太担心,景恒大哥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我们去排队吧?” “嗯。” 倪玢背着王二丫穿过亭台楼阁来到外聘人员办公室附近。 今天那片区域的平台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发放药物的工作人员除了两位道士之外,还多了三四个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领了倪家的份,转头倪玢却见王二丫还捧着盒子闻来嗅去的, “姐姐,他们换新包装啦!” 刚才拿得急,倪玢没来得及细看,此刻她也注意到滋补丸的包装盒换成了红蓝配色,厂家名称那里也变为了“优爱大棚”生物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制造。 三公会例行发放的滋补丸自从发生“彭大海投毒事件”之后,全都交由关家负责,如今辗转归于大铭化工旗下的科研机构开发。 滋补丸中的成分标明由国家药监局监督,让大家吃得更放心。 据会里的老人说,原先的配方几乎没有变化,基底只改换了一味药而已。 这药丸的简化版在市场上同步销售,只可惜不能将三公会作为卖点来宣传。 否则的话,就可以用上“五百年千人临床验证,超能力者指定使用产品”这样的宣传语来做广告词,再找来“最强身体”的几个年轻人做直播带货,那销量势必是杠杠的。 片刻后,王二丫终于选定了自己的药,同时间倪玢收回脑内的胡思乱想,问道: “回去了?” 倪玢正待转向,王二丫忽然抱住她的脖子撒起娇来: “姐姐.....嗯.....额......” “怎么,你牙疼啊?” “不是,就是后花园的金桂开了,我好久没去看看了。” “哦。” 经过二丫的提醒,倪玢方才注意到满园的香气直扑鼻端。今天是霜降,也是桂花盛开的时节。倪玢深吸一口气,转了个方向,道, “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在王二丫的指引下,倪玢穿过一条狭长的半廊,又钻过一扇宝瓶形的门洞,她们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雅致的小院子。 初踏进院内,就见丛丛小小的浆果灌木上果实鲜黄欲滴,在灌木后是几株新栽的三季红,枫树才及成人高矮,稀疏的叶片几乎全部由绿泛红。 接下去便是满目的金桂花簇。 枫叶是暗红的,而金桂却是橘色的红,紧实的花簇沉甸甸挂在枝丫间,仿佛是缀满了赤色的金子。 听说早年间,这里还是王公馆的时候,王家人附庸风雅,不同节气都会组织不同的赏园堂会,在花园里搭台子,请城里名角过来唱戏。 王二丫一直感叹自己没赶上好时光。 小丫头到了此处也只能详装与长辈们一起在后花园赏花,幻想着自己,边听小曲边吃着长辈口中提到的精美糕点。 闻着闻着,王二丫的眉梢却皱了起来,有一丝异味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桂花香气中夹杂着的异味从厕所方位传来,却也不是厕所里常有的味道。 王家人嗅觉敏锐,公馆的厕所历来为了避味设有抵消尿骚腐臭的特制香薰,通风装置也造得奇特,都是冲着院子外吹的。 ‘这味道是二哥吗?’ 很快,王二丫分辨出这味道是从她那一身臭屁味的二狗哥那里传来的。确定了味道的来源,同时间王二丫的耳朵也支棱起来, ‘嗯?二哥在干嘛呢?’ 屏气凝神间,远处王二狗嘴里的字字句句都原封不动地传进了小丫头的“千里耳”里。 只听王二狗在说: “倪哥,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你想怎么样我管不着,我想摆烂想平躺也轮不到你插嘴吧!” “......我就是这样的人,不想努力不想付出,这后面靠得就是运气。倪哥你敢打包票你这么多年努力下来,一点运气都不靠?” “......哎,对了,我不光是靠运气了,我还能承受得住运气带来的后果,不管好坏。” “......倪景恒,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这点吗你?” “......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要不然,你现在劝我这些干嘛?......” 王二狗那里似乎是越说越情绪高涨的,王二丫不由皱起眉头,伸手扣了扣耳朵眼。 “二丫,怎么啦?” 身前的倪玢开口询问,王二丫收回注意力,答道: “我在听我二哥打电话呢。” “你二哥?” “嗯对,而且好像是,在和你大哥打电话。” “什么!和我大哥?他人呢!快带我过去!” “这边。” 王二丫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男厕所的方位,倪玢如风一般向那里移动过去。 来到男厕所前,只见王二狗正慢慢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放下,倪玢一声厉喝: “快给我!我要和我大哥说话!” 见到倪玢横眉厉喝地冲向自己,王二狗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手机很自然地就递了过去。 倪玢抢过手机,大声呼唤: “大哥,你最近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你......” 只听对面只有一片寂静,放下手机,手机屏幕显示通话已然结束。倪玢快速回拨过去,只听一阵拨号音过后电话里传来语音提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怎么回事?” 倪玢满脸怒气地转脸看向王二狗,王二狗尬笑着说, “别,先别动气,先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你是怎么和我大哥联系上的?” 王二狗接过手机,塞进夹克的内袋里,拉上拉链,随后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敷衍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是你大哥忽然联系我的,说是机会难得,还许了天大的好处,我说我不想去,他就骂我。” “骂你就对了,你看不出事情的严重性吗?你就应该把我哥劝回来的!” “让我劝?” 听到这句质问,王二狗无奈摇头, “哈,到底是亲兄妹啊,你们俩怎么一个德行。” “你们到底是不是好兄弟?!” “别,千万别这时候想起来我这个好兄弟来了。你也知道,我和你哥的情分早在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再说了,事情严不严重,我们这些小辈说了也不算啊......” 王二狗说着说着,情绪也上来了,反过来质问倪玢, “你这么有本事,问你爹去!别把气撒到我头上!” “你......” 这句话戳中要害,倪玢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此时只听身后一个性感魅惑的声音传来, “二狗哥哥,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倪王二人的对话被打断,先后转脸看去。只见湖中石拱桥上缓步走来了一位年轻女孩。这女孩穿着大学生常穿的校服,红白配色的那种,却走出了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的姿态。 女孩身后依旧跟着那群标配的舔狗部队,前呼后拥地就像伺候公主出巡那般。 “没有,我怎么敢和她生气。” 王二狗瞥了倪玢一眼,文绉绉朝来者礼貌点头, “楚楚妹妹,有段时间没见了。” “是呀。” 王二狗的寒暄点到为止,他身子很快闪到了远离人群的区域。 倪玢原本就对谷楚楚以及那群跟班没什么好印象,此刻看到自己的弟弟倪子荷也在队列之中,倪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子荷,你怎么也来瞎起哄。” “姐姐要找你,所以我带姐姐过来的。” 倪子荷手里拿着一包零食,嘴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偏偏叫得是那个姓谷的人。 倪玢心里暗骂,‘她是姐姐,那我算什么?给点好处就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没骨气。’ “倪子荷,没大哥督促你,你就不打算练功了?别在这里瞎胡闹,快点回去。” “让我休息休息嘛。” 倪子荷明显不想练功,一个劲得往后退,还想要躲到了谷楚楚的身旁。 不过谷楚楚身边的几个男人哪里会让出好位置,他们一人一手一拨楞就将倪子荷推到了所有人的后面。 “谷楚楚,你别护着他!” 隔着这群人,倪玢还想训斥弟弟,就听刘锐亭率先发话: “倪玉分,你怎么又在这里乱发脾气了。没了倪哥,也轮不到你发号施令啊。” 刘锐亭深得他义父三公会副会长刘老头的真传,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见状,其余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 “就是就是。” “诶,倪玢,你对楚楚妹妹态度好一点。” 这些男人对三公会的两位妙龄女孩的态度截然不同,对倪玢是直呼姓名,甚至还用上了绰号,而到了谷楚楚这边却加上了妹妹。 王二狗捏着鼻子识相地再次后退几十米。 倪玢的暴脾气一时忍不住,朝着这群人越靠越近;显然这群人也完全没把倪玢放在眼里。双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玢玢姐,” 此时,王二丫忽然开口, “我要上厕所,我憋不住啦!” (隔天更新) 第182章 三公会的年轻人们(二) 第183章 三公会的年轻人们(二) 先前为了开堂会招待外来的人,王家公馆很早就设有公厕之类的地方,而且这公厕为了契合整个后花园的氛围,也是建得古色古香。 三公会后院的布局没有太多改动,千禧年之后为了外聘工作人员方便如厕,将公厕内部进行了扩大翻修。 除了蹲坑,还设立了坐便器,更是贴心地加装了残疾人专用的单间。 眼见着倪玢背着王二丫去上厕所,谷楚楚拿出化妆镜照了照,不经意说道: “哟,刚才搞得我的妆面都花了,各位哥哥弟弟们,我要去补一下妆。” 刘锐亭趁机贴过来,夸赞道: “谷妹妹,你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也很好看。” 这厮靠近后,便乘机用贪婪的眼神近距离扫视着谷楚楚衣领袖口附近裸露的肌肤,爪子也在那里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见状,谷楚楚浅笑盈盈,一手指戳了过去, “你好讨厌呀!” 瞬间,刘锐亭感觉一根铁棒戳中自己的额头上,顿时脸色骤变。来不及反应,他人就向后滑步而去,还差点撞到墙根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发什么了什么,谷楚楚先是笑着赔不是,道: “哎呀,锐亭哥哥,你受伤没有?嘻嘻,你也知道有时候我们这种能力是控制不住的,尤其是我高兴的时候。” “怎么会,哥哥我硬挺得很。” 刘锐亭挣扎几下想站稳,还是脚一软半跪到了地上,见状,谷楚楚作势迈步上前搀扶, “哎呀,哥哥你受伤了。” “妹妹,别去,让我们来。” 跟班队伍里的其余几人挡在中间,过来把刘锐亭架起来往后拖。 “他皮厚,没事的。” “妹妹去补妆吧。” 谷楚楚腰肢扭动,浅笑道: “好,我去一下就来。” 转身进了厕所,看到倪玢正小心翼翼把王二丫扶到残疾人的坐便器上,谷楚楚嗤笑一声, “哟,还真是来上厕所的。” “嗯,我到厕所是来拉屎的。” 王二丫抬头看向谷楚楚,全力回怼, “难不成有人是来吃屎的吗?” “粗俗的丫头!” 谷楚楚说罢翻开小镜子来照, “我知道你们看不惯我。” 见谷楚楚磨磨唧唧还不打算走的样子,王二丫好奇地问道: “谷楚楚,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谷楚楚透过镜面反射瞪了王二丫一眼, “不关你的事。” 随后将目光又转移到自己那张精致的小脸上, “切。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男人究竟是什么货色吗,张口你好可爱,闭口你要听话的。” 倪玢很惊讶,头一次听谷楚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眼神中少了些嫌隙。 “有些男人就喜欢把女孩当成是宠物来对待,摸着她们的头,告诫她们不要活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而是要多聆听智者的教诲。” “我么,只是在那里装成天真浪漫的样子,迎合迎合他们做做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春秋大梦而已。” 听到这些,坐在马桶上的王二丫也变得安静,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知下一秒,谷楚楚却说, “所以说这种人是很好拿捏的,不好好使唤他们,岂不是浪费?” 听到这话王二丫表示不赞同: “我妈说,你那叫作践自己,我们可不想这样,对不对,玢玢姐?” “你别插话行不行!拉屎就把门关好了。” 谷楚楚气冲冲把厕所隔间门抵上,平复心情转回身对倪玢说道: “我听说你大哥很久没联系你了?” “嗯。” 谷楚楚从插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条,伸出两根手指夹举起来。 “我去打听了一圈,得到了这个地址,你想不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的那个大哥。” 倪玢刚想拿,谷楚楚伸出来的手又往回缩了缩,让倪玢接了个空。 眼看倪玢的眼神变冷,谷楚楚娇笑道: “别生气嘛,其实如果你愿意,你也一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消息。” “你有什么条件?” “哦,没什么。到了那边,如果发现不对劲,就尽量把事情闹大一点,最好闹到不好收拾的地步。” 谷楚楚再次把纸条递了过来,浅笑盈盈看着倪玢, “就这点要求。” “你自己怎么不去呐?!” 坐在马桶上的王二丫忽然隔着门板发话,谷楚楚转过头不耐烦地说道: “别废话!拉你的屎去!” “少来,以为我不知道吗。” 王二丫在隔间内一再使劲,边说话边发出一些奇怪的哼唧声, “我妈说,你哥最近也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你现在不就想借着玢玢姐的手把你哥一起找回来吗?” “我哥能上哪儿去,不就是去关老太太的相亲局了,我一点不担心。” 很快,王二丫的隔间里传出一系列难以形容的古怪声响,同时间,谷楚楚捏起了鼻子,怒道: “臭死了!你们王家都喂了你什么!” “玢玢姐,我好啦!” “亏我特地给你们送消息。” 谷楚楚捏着鼻子往厕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隔间,嗤笑道, “有的病还是要治心的。” “我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还是去精神卫生中心咨询一下比较好。” 听到谷楚楚这话,扶着王二丫起身的倪玢顿了顿。 王二丫感受到倪玢情绪中明显的波动,赶忙岔开话题: “玢玢姐,别理她!她以后有得苦了。” 王二丫拿出母亲经常挂在嘴边教训二哥的话来说别人。 倪玢将小丫头提起来,点头: “我知道,她就是嘴臭了点。” “何止,她的脾气也很臭!她的脚也很臭!她的屁很臭!总之,现在她浑身都臭。” “噗,” 倪玢被王二丫的胡说八道给逗乐了, “好了,快上来。” 将王二丫重新背回身后,倪玢拿出谷楚楚给的纸片,展开看了看,只见上面是一个地址。 王二丫把头凑过去也看了看,忽然对倪玢说道: “我听我叔叔的唐兄的老娘说,我们王家村最近来了一个很灵的算卦的,我们要不要先去算一卦,看看吉凶?” “算卦的?你们王家又在搞什么?” 王二丫痴笑着不作答,脸上明显写着,‘我只是姓王,他们大人搞什么又关我什么事。’ 倪玢呼出一口气,问道, “准不准?” “准!听说王婶回去后,就把老头子的私房钱给全部找出来了。她还发现老头子之前拿钱给女主播刷礼物的事情。王婶过去一通闹把打赏的钱也要回来一大半。” “这么灵?” “嗯!” “好,去试试也行。” 将王二丫背回家,和对方约定好了明天去王家村。 几分钟后,倪玢的身影出现在庙林老街的水道附近。 庙林老街的翻修还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现在修路的工人们去吃晚饭了。趁着人少,倪玢快速攀爬上了闹市区的那座旧烟囱。 攀附在烟囱顶,高处的风吹在倪玢脸上,依旧带不走她内心的惆怅。 其实这段日子她也不想练功,不想回学校,更不想回家。 就和她那不思上进的弟弟-倪子荷差不多。 最近三公会里的气氛也很奇怪,就算父亲不跟她多说什么,倪玢还是能隐约感觉到,所以,她一心认定大哥的失联也是极其不正常的事情。 (隔天更新) 第183章 三公会的年轻人们(三) 第184章 三公会的年轻人们(三) 站在高处眼看着夕阳下行,余晖中,倪玢摸出口袋里的纸条,在手机里输入了那个地址。 很快,软件上地图自动变大,框定范围,锁定在靠近雨澜市中部以南海边那所废弃的“贵族”学校。 从此处过去有几条公交线路可选,不过倪玢没有选择乘坐公交,她从烟囱上下来,沿着密集的五层居民楼的屋顶跑了起来。 渐渐地,最后一缕阳光在倪玢的身后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华灯初上的都市夜景。 在时明时暗的楼宇上空,倪玢就像一道穿梭于不同时空的黑色魅影。 当眼前的五层居民楼被几座二十层的商务楼所替代,倪玢的动作更为狂野起来。远远瞧过去,目睹她身姿的人只会以为那是一只大型的怪鸟在半空翱翔。 接近目标地址附近,倪玢闪身进某座商务楼中段某个隐蔽又视野宽广的小阳台里稍作休憩。 “嗯?” 她探头嗅了嗅,只觉得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味道。 “谷楚楚?” 倪玢心生奇怪。 她的鼻子肯定是比不上王二丫的,只是谷楚楚这次回来后,身上的那股香水味极重,而且那香味里还带着一种奇怪的膻味,让人想辨认不清也难。 这味道倪玢都能轻易闻出来,进到王二丫那小鼻子里面,岂不是要翻了天。 ‘难怪刚才二丫说谷楚楚浑身都很臭。’ 这会儿待在高处,倪玢学起了王二丫平日里的做派,皱起鼻头嗅闻起来。 片刻后,她将目标锁定在了下方一座临街的五层居民楼顶上。 随着鼻端的异味愈发浓烈,倪玢见到身着红白运动服的谷楚楚正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居民楼楼顶的水箱上。 倪玢调整了一下身形,如同一片落叶般顺滑地出现在谷楚楚面前。 谷楚楚见到突然出现的人影,迟疑一秒后,惊叫道: “呀!” 看清来者是倪玢,谷楚楚的表情由惊转怒, “你怎么找到我的?!” 望着谷楚楚戒备的眼神,倪玢很难开口说,‘是跟着你身上的怪味找来的。’ 她尴尬地沉吟片刻,扯谎道: “过去夜跑的时候,偶尔见你在差不多的位置,就是说巧嘛,刚才我从上面经过的时候,恰好又看到你蹲在这里。” 二人对视几秒,谷楚楚并没有怀疑倪玢的话,而是转过头去警戒地四下张望起来。 “就你一个人?” “嗯,就我一个。” 倪玢上前一步半蹲在对方身后,也环视一圈,随后开口道: “听说,这次是小言子在做任务的时候找到的你?” 一改白天的搔首弄姿,谷楚楚就像性格多变的猫那般,夜里的她冷漠理性,还不爱搭理人。 “可能吧,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样?我听说,你还做了个手术?” “嗯。” 谷楚楚的回答很简洁,似乎完全不想对之前的事情多解释什么。 关于谷楚楚做的那种手术,是属于大长老时代的技术,倪玢对此知之甚少。 她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从小到大周围那些同辈们的闲聊。 只可惜,三公会的年轻人们对于那段古老的历史的诠释也全是道听途说来的,其中还包含了不少添油加醋的臆想部分。 所以无知者之间对于知识的传播等同于以讹传讹,甚至是胡说八道。 倪玢回想了一下之前从陆修言那头听来的解释。 陆修言说的是陆超联盟在大铭厂区附近做任务的时候,偶然发现得谷楚楚。可是后来倪玢问起小团队里几个常驻队员,都得到了没有参与那次行动的答案。 所以即便陆修言当时的回答滴水不漏,倪玢还是意识到多半对方有事在隐瞒自己。 最近三公会发生了很多事,叔伯们背地里的鬼鬼祟祟,大哥倪景恒的失联,现在谷楚楚失踪后再次回归。 要说倪玢不担心谷楚楚那是假的,可是出于她们二人以往表面上的关系,倪玢也不便表达过多的关切。 此时倪玢正斟酌着该如何往下说,却见谷楚楚转过脸望向她。 对于她谨小慎微的做派,谷楚楚冷哼道: “这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倪玢,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吧。” 再次望了一眼旁边屋檐下人声嘈杂的大马路,倪玢并未没发现任何异常。 她笃定即便此刻楼下附近站着王家的人,应该也很难听清她们二人的谈话内容,于是清清喉咙,问谷楚楚: “会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有,不过,我不能说。” 谷楚楚再次干脆地回答。对于这样的答案,倪玢毫不意外,结合最近得到的消息以及几小时前王二狗的话,谷楚楚这样的回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你能说什么,随便说点来听听。” “嗯。” 谷楚楚黛眉微蹙,思索片刻开口道: “你玩过密室逃脱吗?” “没。” “我听说附近有个密室逃脱最近很受欢迎。” “哈?” 倪玢不明白谷楚楚为何说起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 “听说在密室里你有机会遇到一个小女孩,跟着女孩走的人一部分完成了逃脱,另一部分却凭空消失了。据回来的人说,他们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到了民国时代的雨澜市。” 说完这些,谷楚楚意味深长地盯着倪玢的眼睛问她: “你想到什么?” 见倪玢茫然地摇摇头,谷楚楚不觉有些失望: “就算你家老头子藏着掖着,这么多年,你也总该从身边的人那里听说过些什么了吧?” 倪玢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谷楚楚深深吐出口气,无奈提醒: “巫骺之地你总听说过吧?我只能说这些了。” “巫骺之地?” 倪玢知道“巫骺之地”,这个词从倪玢脑袋里跳出之后,紧跟着而来的画面却是一些让她不愿回想的往事。 据说王家大院的仓库就是一处“巫骺之地”。 不过此刻一想到那里,仿佛间可怕的哭喊声再次环绕在倪玢的耳边,她不自觉便闭上眼睛想要忘却。 见到倪玢那里又在默默摇头,谷楚楚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我们小时候都去过的,你不记得了吗?那里......” “别说了!” 一瞬间,恐慌的情绪占据了倪玢的内心,她要阻止那些连续的负罪感再次冒头,于是手掌捂向谷楚楚的嘴巴。 谷楚楚本能双手交叉进行阻挡,在触碰到倪玢的手掌之后,人却整个飞了出去。 “啊!” 谷楚楚尖叫着身子瞬间横移数几米,身子在房檐边缘摇晃了几下,还是无法保持平衡。 就在谷楚楚即将摔下去的时候,倪玢回过神来。她的动作极快,两步便来到谷楚楚身侧,拽住了对方的左手臂。 这瞬间,倪玢只觉得谷楚楚往日里孔武有力的臂膀此刻却虚若无骨,由此她联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 将谷楚楚带回到安全地带,倪玢沉声问道: “这么严重?几时开始的?” 谷楚楚的脚踩到实地上,这才舒了口气。女孩揉着被倪玢拉疼的手肘,低声回答: “回家后的第二天半夜里开始的,先是两个小时;昨天开始,傍晚就有征兆了;今天也不知道多久能结束。” “是手术的关系吗?” “我不清楚......” “你没和你爸说?” “不,不能说。” 谷楚楚反手抓回去,握着倪玢的手软弱无力却死死不肯放开,她的眼中还闪过一丝恐惧之色, “答应我,你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 谷楚楚这双桃花眼原本就十分摄魂,配合眸子内闪烁的晶莹泪花,看得倪玢一时也有些呆愣。 片刻后,倪玢回过神,清清喉咙点头承诺: “嗯。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嗯......” 好半天,谷楚楚才免为其难地松开了了手。 “没事我先走了。” 倪玢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目标的方向, “万一需要帮忙,记得找我。” “嗯......” 谷楚楚不知所措地应答,目送倪玢离开。 倪玢离开没多久,她就感觉周围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龌龊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甚至于她很想高声呼唤倪玢回来,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就在谷楚楚纠结之时,那位修长健硕的女孩再次折回来,并且站在面前语气坚定地对她说: “如果天亮后你没有恢复,就立刻联系我,我送你回去。” “嗯。” 谷楚楚知道倪玢对自己人特别好,哪怕平时两人不对付,可只要是三公会的兄弟有难,倪玢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到倪玢的承诺,她忐忑的心暂时放下了些。 不过这次倪玢是真的离开了,眼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晶莹的泪珠终于从谷楚楚眼中夺眶而出。 她很害怕,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围绕在她的身周。 谷楚楚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她会变得同普通女人那般的柔弱无力。 这个事实令她坐立不安。 (隔天更新) 第184章 密室逃脱(一) 第185章 密室逃脱(一) 倪玢攀着落水管从五层居民小楼上下来,出了小区大门,闪身混入街上的人群,朝着导航指引的目的地而去。 说起要去的地方,她前几年也是来过几次的。 不远处的那片泥沙的海滩虽说比不上靠近雨澜市东北角的那片黄金海滩,更比不上豪宅区那片私人海滩,可依旧是普通市民赶海的热门景点。 那里受欢迎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免费,二是在那里能与跨海大桥合影。 大桥刚造好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去拍照留念。 倪玢也是从那时候见证了海滩边围起高墙,直到这座临海的贵族学校逐步建成。 可惜,挂在首都知名大学旗下的这所太平洋金融学院,不知是经营不善还是办学条件不达标的原因,在六年前被教育局取消招生资格,三年后随着最后一届学生的毕业,学校正式停办,荒废至今。 如今物是人非,此地校区范围一再收缩,西边成了临街门面,晚上烧烤摊一直延续到南面的海滩附近。 此刻,迎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倪玢不禁感叹: “好久没来了,居然改成这样了?” 晚上这里好不热闹,除了饭后散步的人群之外,还多了不少以直播带货为营生的网红们在自拍。这一路,见到好几个网红举着南瓜灯笼、戴着鬼怪面具,倪玢这才记起西方的鬼节快到了。 从堤坝下到泥沙海滩,走了几步,脚下的感觉依旧是十分硌脚,倪玢暗暗感叹, ‘嗯,海滩没有变,还是熟悉的触感。’ 抬眼看去,原本与堤坝上校园遗留外墙上面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口子。 在这道“新门”里伫立着一座方方正正的大型建筑,高度不高,就像平地上扣着一只扁盒子。 作为一个参与过各大高校比赛,去过雨澜市各种体育场馆设施的拔尖体育生,倪玢敏锐地察觉到了建筑的功用, ‘哦,那是游泳馆?’ 踏着临时横放在“新门”前的五阶台阶,从沙滩上到校园里,只见临时竖立的铁栅栏,另一边是高过人的野草,再望过去依稀能看到不远处的篮球场和曾经的学生宿舍楼。 随着人流往前走,游泳馆的侧门被醒目的装饰门框和巨大的宣传海报所包围,上方还挂着“密室逃脱”的招牌。 几个穿着民国时期短褂中裙双马尾辫的工作人员正在人群中卖力宣传,有两个年轻男人围着其中一位清秀可爱的妹子聊着天。 倪玢走过去,恰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只听其中一个长发男子问道: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秘密结局很难达成,是不是真的?” 工作人员反问: “谁告诉你的?” 长发男子回答: “这不是上了最头条的热搜了吗?” 工作人员嬉笑道: “别剧透我们的内容嘛,嘻嘻。” 旁边的短发男子忽然插话: “诶欸,我怎么听说那不是你们的人假扮的,是真的闹鬼了。” 工作人员再次嬉笑道: “小哥哥,你们去玩一次不就知道了。” 长发男子顺势说道: “那你的二维码给我扫一下,可不可以?” 工作人员当即表示: “行啊。” 长发男子扫码后却略显诧异: “诶?这不对啊?” 工作人员答: “怎么不对了?这就是我们密室的二维码啊。” 长发男子扭捏道: “我想要你的码......” 工作人员指向不远处一个摄像头轻声回答: “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老板可在监控后面盯着呢。 要不,小哥哥进去玩一次,我们找时间聊,嘻嘻。” 在这位工作人员的眼神暗示之下,又有两位顾客预定到下一场。 趁着这几位聊天的功夫,倪玢也扫了工作人员手中宣传单上的二维码买了票。 下一场开始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倪玢打算先去附近摸摸底。她跟随一股人流往前走,很快进到这幢建筑的内部。 顺着瓷砖阶梯往上走,来到了一片如看台一般的地方,前方还有一行金属栏杆。 顺着金属栏杆往下看,脚下所在的区域居然在二楼,下方抽干水的大泳池连同一楼观众席的大部分区域被改成了迷宫般的“密室”房间。 ‘欸?怎么在下面?’ 此刻倪玢转头去看走在前面的人们,只见他们拐了个弯,再次分流成了男队与女队,先后走进了二楼半的那两间公共厕所里。 “呃......上厕所也排长队啊。” 倪玢这才明白自己跟错了队伍。 不过,从上方查看下方的“密室”布局,就能看得更清晰,这里的“密室逃脱”似乎有着三个入口,闯关成功后,则从西北方的出口离开。 “密室”的上方大部分都是镂空的,有些则加盖了顶棚,让人看不出房间内的结构。 趁着前面上厕所的没人回头,身后暂时也没人继续跟上,倪玢一个跨步便从二楼的金属栏杆翻过去。她单手垂吊在栏杆的边缘朝下张望,瞅准了方向便弓身跃了下去。 身形如风中枯叶那般,倪玢无声地落在了一个无人的通道内。 随后,她紧走几步,跟上前面的几个人。只听前方有两个年轻男人正在小声交谈着。 “兄弟,为了帮你追妹子,我买票进来了,之前借钱的事你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没人让你来哈!” “嘿!你这是有异性没人性啊!” “你赶紧把票退了,快退了。” “嘿!你!” 很快这二人听到身后属于倪玢的脚步声,便不再喧哗。倪玢走上几步,也看清了前面的两个年轻男人就是在门口和推销的妹子聊天的那二位。 再走了几步,到了一处等待的房间。这里地方不大,只摆了几张休息用的沙发和几盆绿植。 与倪玢同一批的顾客大部分聚集在另一扇门前,似乎在看墙上贴着的游戏规则简介。 倪玢原本也想凑上前看看,却听一位工作人员在清点完人数后,便为众人打开了另一扇进入的大门,随后广播中有个ai女声传来, “欢迎大家参加大型密室逃脱游戏项目《女伶泪》,请各位参与者有序入场,入场后,请按照工作人员的引导进行游戏。游戏时,请勿乱扔垃圾,请勿破坏房间道具,请勿殴打工作人员,谢谢配合。祝各位玩得尽兴。” 倪玢跟随其余参与者一同进入新的房间。 在这道门背后是一处更为开阔的密闭空间,目测有一百平米左右。 房间四周的壁纸是竹林,顶上贴的是蓝天白云,屋子的一角被布置成了露天茶水铺的样子,在茶水铺前摆放着两套做旧的竹制桌椅。 等身后的大门关闭,头顶的灯光大亮,身着短褂中裙双马尾辫的工作人员从茶水铺的竹棚子下面钻出来的那一刻,面前的场景就显现出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氛围感。 很快,参与者的后方不知何时多出两个穿着黄绿军服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人还歪带着军帽,嘴里衔了根草,这样子一看就是在演绎龙炎混战时期的军阀手下。 只听另一个正带军帽的工作人员转头对参与者说道: “好了,别走了,先歇一歇。” 歪戴军帽的工作人员浮夸地表演道: “神风营,立正!稍息!就地休息一个小时!” 似乎在场的参与游戏者参演的就是这两位军爷手下的那群兵卒。 随着人群中不断传来交头接耳的嬉笑声,歪戴军帽的“军爷”再次发话: “你们都给我安静点!娘希匹的,来来来,小姑娘,过来倒水!” 短褂中裙双马尾辫的工作人员演绎的应该是这家茶水铺的店家。 只听店家招呼道: “好嘞!来了,军爷。我们这里有新摘的毛峰,加上我们的山泉水,鲜甜清香,很解渴的。” “喝什么茶!有酒没有,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 “军爷,我们这里不卖酒,没有酒。” “那你们有什么?” 工作人员此时卖力地表演着。可惜,表演才开了个头,人群中就有人开始瞎起哄: “欸?长官,我们的道具服呢?你们这里不地道啊,连道具服都没有!” 倪玢转脸望过去,就见是之前两位年轻男人中一位留着刺猬短发的那位,很快旁边的同行者长发男青年将友人拽了回去,赔笑道: “没事啊,你们继续,别管他,他抽风呐。” 周围人被这幕逗乐了,哄党大笑起来。 这么看来,“密室逃脱”就是个大型真人过家家游戏啊,倪玢对此忽然失去了兴趣。 (身体不适,改成周更) 第185章 密室逃脱(二) 第186章 密室逃脱(二) 倪玢小时候就不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她对研究拳脚功夫、爬墙爬树之类的活动更感兴趣些。当发现“密室逃脱”就是个大型真人过家家游戏,倪玢瞬间对此失去了好奇心。 此时,“露天茶水铺”旁边的表演还在继续。 只见歪戴军帽的“军爷”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骂骂咧咧: “娘希匹!蒋司令被那女人迷昏了头了!让我们上这种荒山野外来找她的儿子。嘁!什么儿子!是那个女人的拖油瓶,搞得和他自己亲生的一样,笑死人了!” 旁边淡定的“军爷”端起茶碗提醒: “诶,上头让我们找,我们就好好找,至于找不找得到,那就得看天意了。” “嘿,还是你稳啊。对啊,我们休息休息,天黑前就下山。” 歪戴军帽的“军爷”转脸对“兵卒”们嚷道: “你们口洞前面的两张皮子都把上门,回去别说漏嘴了。” 工作人员卖力地表演引得游戏参与者又是一阵哄笑。 在其余人观看表演的时候,倪玢却绕着墙走了起来。边走,她边不断摸索。 此处房间的四壁用得好像都是硬纸差不多的隔板。 当然了,在倪玢手里,木板石膏板硬纸板都是差不多的东西,一掰就碎。 倪玢从门口走到竹棚旁边,之后又原路返回再次摸起了另一边的墙,这一路,她摸出其实有两面墙壁上还存在着其他的小门,不过功用是什么,她不太清楚。 回过头,倪玢望见一个乞丐模样的工作人员开始给在场的参与者分发纸张。 “各位军爷们,你们有人见过我的孩子吗?” 不多时,倪玢也拿到一张。 “乞丐”走到歪戴军帽的“军爷”身边,才探出手,却被对方“狠狠”踢了一脚, “哪儿来的花子,滚边儿去!晦气!” “乞丐”翻滚一圈,从一扇小门中遁走。倒茶水的“店家”姑娘介绍道: “最近‘魑大娘’闹得凶,李大叔是上个月丢得孩儿,现在人已经有点......” “店家”用手指在脑袋边划了个圈,示意“李乞丐”已经疯了。 倪玢展开手中对折的纸,低头只见上面印刷着一些文字。第一段大致介绍的是,这里的密室逃脱兼具剧本杀与鬼屋的卖点,剧本是基于几桩发生在雨澜市不同时代的失踪案所改写的。 第二段开始,写得居然是游戏参与者的角色分配。 倪玢手里这份上面下的是: “你好,作为一个记者,你一直怀疑所谓‘魑大娘’的传闻,是一伙人口拐卖犯传播出来掩人耳目的幌子。于是你和你的搭档们开始乔装至此地寻找真相。” ‘我是一个记者?还和我的搭档?们?’ 看来分配到记者身份的游戏参与者不止自己一个。倪玢抬头扫视周围,见其他人在读了到手的纸张之后,也像她一样四下观望。 此时茶水铺前正襟危坐的那位“军爷”开口问道: “老板,‘魑大娘’是个什么东西?” 歪戴军帽的“军爷”在旁边附和道: “对啊,是什么鬼东西啊?” “听说‘魑大娘’生前是位美丽的女子,被人欺辱后生下了个孩子,一气之下她将那个孩子给丢弃了。” 伴随“店家”的解释,房间的灯光由黄白变为红紫。游戏参与者感受到周遭的氛围,交流嬉戏声逐渐消失,他们纷纷屏气凝神往下听。 “可是她后来又后悔了,四处寻找被丢弃的孩子,却怎么都找不见......“ 说话间,倪玢注意到众人的脚下出现了层层的烟雾。 ”她恨呐,她怨呐,最终消失在林子里化身成了妖怪。从此之后,别人家的孩子就遭了秧。” 随着“店家”声情并茂的讲述,参与者的头顶刮起一阵妖风。眼见天色骤然变暗,倪玢顺着风来的方向瞧见对面的墙缝里藏着一台鼓风机。 这时候,“店家”突然高喊: “‘魑大娘’来了!她来抓孩子来了!” 参与者们不知是在配合游戏流程还是真的被灯光声效的气氛所感染,先后大呼小叫起来。 见“店家”躲进竹棚内关上门,歪戴军帽的“军爷”冷哼一声: “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可怕的!” 听到他的话,旁边那位“军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孩子!” “嗯?孩子?哪有什么孩子?” “‘魑大娘’来了,就说明附近有孩子!” “你是说,我们要找的那个小崽子在附近?” “少废话!神风营听令!六个一组,去周围找人。” 领队的“军爷”发布命令后,歪戴军帽的“军爷”跟着重复道: “诶对!都动起来,别傻站着啦!” 剧情演到这个份上,说明密室逃脱的游戏已经正式开始了,此时,四周的“竹林”里凭空多出四个入口。 望着这黑洞洞的入口,倪玢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从墙壁上摸到的小门原来是派这个用处的。 在场的其余游戏参与者结队散开,配合着加入这场戏往不同的“小门”里窜,倪玢则就近进入了一扇“小门”。 入口后面是一条黝黑的小道,没有灯,估计为了省事,小道四周连模仿“竹林”的壁纸都没贴,只涂了黑漆。 倪玢心不在焉地往前踱着步。 似乎暂时没人和她选择同一个入口,所以这条小道当下非但是黑地看不见周围的景色,也十分安静。 不过倪玢的手脚可没闲着,从一进入此地开始,她就在不断摸索敲击两边的墙壁。 很快,倪玢的手指在墙上抠出了一条缝隙,顺着缝隙,她扒开了一扇隐蔽的小门。 推开小门,走了进去,她来到一间稍大的房间。 现在,由于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倪玢发现自己所处的空间其实是一处更为宽阔的过道,与刚才的小过道平行。 倪玢稍抬脚跟,悄无声息地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旁边的小道里传来几个游戏参与者的轻声嬉笑,突兀的脚步声能很清晰辨别出那些人正在由远至近。 不过过了附近,那些人的声音逐渐变轻变远,似乎是拐上了别的岔路。 ‘唷,做的挺复杂的嘛,居然还有岔路。’ 想到这里,倪玢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潜行惯了,总是不走寻常路。她还记起了半小时前谷楚楚对自己透露的那些信息,不觉有些迟疑。 ‘诶,今天是来踩点的,至少应该先和工作人员聊聊。我乱跑什么,还是回去吧。’ 倪玢打算转身按原路返回,没走几步,她的眼角余光里忽感房间的角落里亮起了一片红色的光晕。 伴随光线而来的是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这哭声伤心凄惨,在黝黑的过道里听得人心里发毛。 倪玢原地怔了几秒,即刻朝着光线亮起的角落望去,只见在光线的衬托下,这条宽阔的过道前方已经到了尽头。 在过道的尽头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房间,那红光就是从隔墙那头透出来的。 倪玢再次悄无声息地走起来,她走到墙边,又见到一扇小门。推门进入,一个小女孩的背影首先映入眼帘。 这个小女孩站立在一扇窗口内,朝着窗外耷拉着脑袋啜泣不止,那哭声愈发清晰可辨,离近些,还能听到小女孩在哭诉: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见状,走到近前的倪玢双眼圆睁,渐渐举起了双手。 “嘿!别乱来啊!” 忽然身后有人低声喝止她。 倪玢回头望去,只见王二丫的二哥,王二狗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身体不适,改成周更) 第186章 密室逃脱(三) 第187章 密室逃脱(三) 小女孩的出现让倪玢的内心砰砰跳,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她有些恐惧,所以其实刚才她是想抬手捂脑袋来着。 可在外人看来,向来天不地不怕的倪玢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出现而害怕,这样的解释怕是没人会信的。 此刻,眼前的王二狗一脸惶恐地摆手示意倪玢冷静下来。 “别乱来啊!” 倪玢抬起的手配合着缓慢地放下,她满脸尴尬地解释道: “我就是想伸个懒腰。” “呼,那就好,还以为你要砸东西呢。” 见倪玢的手交叉在身前开始搓揉起胳膊,王二狗长出一口气, “幸好这只是一个假人,否则以你的身手,都不够你出一拳头的。” “哦,是假人啊。” 经过王二狗的提醒,倪玢看清那个站立在窗内的“小女孩”是一只塑料的儿童模特,而对方的哭诉声很显然是从窗口附近的喇叭里传出来的。 “那当然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招童工来工作。而且,你没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点都没动过?” “哦,我刚才有点累了,没注意。” 倪玢再次称累,王二狗似乎不在意这种借口,还在那里叽叽咕咕说个没完, “我听说有的人来这种地方玩,当真起来对‘妖怪’拳打脚踢的,结果工作人员就倒大霉了。所以他们事先提醒游客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搓了半天胳膊,此刻心情平复下来,倪玢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问王二狗: “你怎么来了?” “我么?我是从三号门进的,好像还是你前面一批的,快出去的时候,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听到这话,倪玢的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闻到我的味道.......’ 不过很快她记起了这就是王家人的习惯,他们凡事一般不靠视觉,主要先靠的是嗅觉或是直觉。 闻香臭识人,以直觉定未来。 所以,对方的话里多半没有奇怪的意思,只是不曾顾忌常人的感受而已。 但见王二狗的表情果然毫无波澜,继续讲述道: “所以就停下过来找你了。” “哦。” “这儿就是你大哥那天电话里给我的地址,下午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啊?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这个地址吗?” “是啊?” “你哥特地关照的,会里的秘密尤其不能对你们这几个小丫头片子说。” 眼看着倪玢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王二狗赶紧补充, “额,这可是你大哥说的原话。不是我瞎编的。” “嗯,我懂。” 倪玢转念间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重要的事只告之男眷是他们倪家的传统,她早就习以为常。 “那你呢?怎么回事?” 王二狗的言下之意是问倪玢是如何知道这里的,倪玢当然不可能把谷楚楚给供出来,于是含糊其词道: “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不能确定真假,所以打算先过来探探路。” “那敢情好,” 王二狗斟酌几秒,开口询问, “如果玢玢妹妹你不嫌弃的话,你我接下去一同前往,可好?” “一起?” 虽说倪玢和王二狗都是陆超联盟的编外常驻,可他们的合作次数几乎为零。 平日里,事关陆超联盟的任务多半是王二丫有意愿参加的,倪玢才会配合着一同前往。 比起王二丫,王二狗的六感“雷达”差了不止一个级别。好在王二狗自己是能跑能动的,身体的耐受程度也比王二丫强上许多,所以对于倪玢来说,与对方合作或许更为方便些。 “行,那走吧。” 倪玢快速行动起来,开门回到之前的宽敞通道里,转头见王二狗慢吞吞才跨了一步。 她耐着性子等待“临时搭档”跟上,却听这位文弱书生般的男子开口说道: “我听到,你们那一队的进入下一个剧情了,嗯,你们里面的‘叛徒’已经成功把大部分人都引到死胡同里去了。” “啊?” 倪玢心说,这时候哪有心思管什么剧情。只听王二狗给出一个建议: “我跟着的那一队已经出去了,那片区域暂时没有顾客,要不我们假装掉队的?走我那一路?” 王二狗的这个建议是可行的。 跟着倪玢的那一队,恐怕还要走很多弯路,而且查起事情还有顾忌他人的目光;反倒是换个没什么人的环境,有利于于自由调查。 倪玢随即点头同意,来到王二狗身旁。 只见王二狗闭上眼睛作沉思状,倪玢知道对方这是在感应方位,于是配合着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不一会儿,王二狗睁开双眼,手指轻指一个方向: “走这边。” . 在一号门之后的通路上,五分之四的游戏参与者被困在了某个“死胡同”里,不知道这是必要的剧情流程,还是有人故意引导的。 这群人好像已经被困了有段时间了,从一开始的闹哄哄变得平静不少。此时,一个参与者举手怯生生问道: “你们中间还有谁是记者的?我这里有个提示,说可以脱困,不过提示只有半句。” 听到这个问题,安静了几秒后,人群中先后有两位举起手表态, “我!” “我是!” 接下去,三位“记者”汇聚到一起,交换起手里的信息。 “哦,我这里好像也有。” “大家都来看看,一起解迷。” 听说有办法“脱困”,这个房间内的游戏参与者基本都围向中央那三位“记者”的周围。 同时间,一墙之隔的倪玢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张,不过她没拿出东西,只是空手抽了出来。 唉,她的人生总是与玩乐无关。 身旁的王二狗再次伸出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倪玢即刻远离隔墙上面偷窥用的小缝,跟上对方。 没走几步便到了通道的另一头,他们瞅见那位短褂中裙双马尾辫的工作人员正躲在角落里和什么人窃窃私语。 见到倪王二人的出现,工作人员出声询问: “欸,这里是员工通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与工作人员亲昵交谈的“长发女子”也转过脸来,倪玢认出居然是门口那位试图搭讪工作人员的年轻男人。 “我们.....” 倪玢想回答,却一时卡壳,她当下满脑子都是‘你们这就勾搭在一起了?不不不,不能算勾搭。这算是两情相悦了吧?’之类的胡思乱想。 倒是王二狗反应快,接话道: “我们从二号口进来的,想找厕所,不小心就迷路了。” 这位工作人员还算是尽职,听了他们的解释马上换了上班的状态,走过来给二人领路, “哦,没事,你们快到出口了,走这边。” 女孩打开对面墙壁上的一扇小门,招呼倪王二人过去, “厕所不在场地内部,外面有几个,你们可以从这里出去。” 前后脚走出小门,倪玢忽然记起可以通过工作人员去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后面的王二狗却示意她别去。过了一分钟,只听隔墙的那二人再次小声交谈起来。 那长发男青年说道: “诶,你说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是找地方谈恋爱来的?” 女孩嗤笑道: “这里有人谈恋爱吗?” 一阵嬉笑打闹过后,女孩正经说道: “我看他们大概也是来找那个热搜里说的小女孩的。最近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我本来也是跟着那个传闻来看热闹的,结果......让我找到了更好的了,嘿嘿。” “讨厌!” 那二人的狗粮撒得欢,倪玢听得直打寒战,赶紧催促王二狗继续往前走。不过这王二狗一点不忌讳别人的隐私,走出去十米开外,还在那里支棱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的。 倪玢略感无语。 王二丫那小丫头也是这样,经常在她后背上发出莫名的会心微笑,完全不管他人感受。 又转了个弯,眼看出口在前,走过去就完成了密室解迷。 见状,王二狗开口道: “那就不是这里。我们再顺着二号门的路线反过来走一遍,怎么样?” 倪玢看了一下手环,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再看了看手机,谷楚楚并没有发来任何消息,于是点头回应, “嗯好。” “不是那里。” 王二狗再次感应片刻,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走这边。” 跟随王二狗穿行在迷宫般的过道里,又走过两个大房间,可惜的是,他们二人并未遇见停留的工作人员。 根据先前经过的几个大房间,倪玢看出三号门触发的剧情是发生在现代社会里的故事,而二号门触发的剧情则是发生在古时候的。 此地密室逃脱“女伶泪”的剧本似乎贯穿了从古至今的三个时代背景,内容很丰富;背景道具看起来也是花了心思花了经费做的。 走着走着,前方领路的王二狗忽然停下脚步,只见他眉头微皱,用力抽动起鼻翼。 “怎么了?” 倪玢好奇地问。 王二狗并未回答,微皱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片刻后,王二狗说道: “是你大哥的味道。” “我大哥?” 听闻这个回答,倪玢又惊又喜,想不到首次探路就能把人给找到。 她迫不及待想要去问问大哥倪景恒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身体不适,改成周更) 第187章 密室逃脱(四) 第188章 密室逃脱(四) 在一条幽暗的过道里来回踱步半天,王二狗走过去,很快又退了回来,对倪玢摇了摇头, “奇怪啊,味道好像在墙的另一边,可是这里又没路。” “没事,我知道他们喜欢藏小门,摸摸就能找到。” 现在二人所在的过道一头通往二号门的最后一间大房间,另一头则连着出口。倪玢伸出手来上下摸索着据说是阻隔他们进入的那面墙,王二狗也有样学样起来。 可是在过道里徘徊了近十来分钟,依旧是毫无进展。 “嘿,我就不信邪了!” 倪玢想要按照之前的方法找到小门,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了不少,看着墙纸碎片如头屑般洒落下来,王二狗有些慌神,阻止道: “悠着点,墙都给你掰碎了。墙塌了,这里会不会跟着都倒了......” “倒了才好呢。” “要命,玢玢妹妹,你别着急啊......” 此时,一阵人群的嬉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听到这响动,别说是王二狗,连倪玢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嘈杂的人声贴墙而动,几分钟后消失在了出口方向,倪玢回过神,发现王二狗还在侧着脸作沉浸式聆听。 “嗨,怎么啦?” 王二狗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随后再次闭上了双眼。一分钟后,王二狗抬起眼皮面露喜色, “我刚才感应着工作人员的踪迹找到了一块新区域。跟我来。” “好。” 这时候,倪玢觉得这王二狗是个可以合作的搭档,经验挺丰富的。也不知道他们王家是怎么判断能力高低的,在她看来,这兄妹的本事也差不了多少。 跟着王二狗,二人又回到了通往二号门的最后那间大房间。 这房间里的壁纸上印着山川河流,地上的布景是石滩,角落里还放着几块泡沫制成的大石头道具。 王二狗用五官左右搜寻,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走过去。很快在壁纸上印着大树图案的地方推了一下,一扇小门随即被打开。 “嘿,你看,就是这里。” 王二狗脸上尽显兴奋之色,像个小孩子探险寻到宝般蹦跶着钻进了那扇小门里。 倪玢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副模样。 要知道王二狗比他们这群人要大上四五岁,平日里一贯是跟着长辈们捣鼓一些老年人喜好的功夫茶、太极拳、斗狗遛鸟玩虫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等二人进去后,只见小门后面又是一个过道,在过道尽头则是另一间十几平米的中型房间。 这间中型房间是有天花板的,四周墙面没作任何处理,在头顶拉着电线开着小灯,屋内有一张旧沙发、一张长桌和若干的椅子,角落里还放着一台老式的净水器。 从墙头贴着的送客须知来看,此处是一间员工休息室。从地理位置来看,多半是给出口送客的工作人员休息用的。 “我哥呢?” 倪玢有些不解,她原以为大哥是在这偌大“密室”里找了间没人的房间作为暂时的安身之处,可现在看起来,此处既然是员工休息室,就会有很多人进出。 王二狗抬鼻子闻了闻,回答: “嗯,你哥的味道还挺浓的。” “就这样了吗?” “估计这里还有小门。” “好极了。” 听说又要摸门,倪玢来了兴致,麻利地靠近墙壁逐一摸索起来。王二狗站在倪玢背后,望着这女孩兴致勃勃地扣着墙板,不觉哑然失笑, “你很喜欢这种事吗?” “那当然了,我们倪家皆是探路先锋。我爹说过,没路我们也要给它开出条路来。” “啥?” 王二狗对这样的回答有些啼笑皆非的,摇摇脑袋也加入到摸门的行列。 一通摸索后,倪玢终于在房间的西北角摸到了一个门框,她惊喜地叫出声: “有了!” 说话间她手指发力往回一扯,瞬间将门拉开一条几厘米的窄缝。 “诶?好像打不开啊?” 倪玢停下手里的动作,扣了扣后脑勺。 王二狗走上前沿着门框摸索片刻,提醒道: “你不会开反了吧?” 倪玢出手往前推了推,门明显松动不少。她吐出舌尖, “确实是开反了。” “要命,这还能打开吗?” “行,还能用。” 看来倪玢认为这只是个小失误。 被开反的门在别人那里是要被拆下来重装的,而对于她来说,强行再掰回去归位即可。 也不知道那铰链是怎么经受住“最强身体”的摧残而没有直接断裂的,只见倪玢扶了扶与门框单连着一大块墙纸几乎脱离墙面的碎片,随后推开了门。 为了掩饰刚才开错门的尴尬,倪玢还补充道, “这门好奇怪,没有门把手。” 说罢,她便抬脚进入。 “欸!你别乱走,等我!” 王二狗紧随其后。 穿过这道小门,二人瞬间遁入一片灰色之中。上下左右都是灰色的,是没有斑驳和纹理的灰色,是柔和的灰色。此地的光线似乎存在的,却是不知源头在何方。 见到眼前的场景,王二狗暗骂道: “md要命,真是这种地方!” 听到平日里喜欢扮儒雅的王二狗骂出声,倪玢定下脚步,回身好笑地发问: “怎么啦?” “玢玢妹妹,冒犯一下。” 倪玢只觉自己长袖t的袖子被人扥了一下,低头见到是王二狗伸出的二指小心夹在她袖口上面。 “这是干嘛?” “咳,就我听说的,此地是异常凶险的,别看我们一起进来,可能随时就会走散,看不见彼此。” 此刻王二狗的表情异常正经严肃, “所以,为了防止我们走散了,我们两个之间必须物理连接一下。当然了,你拽着我也行。” “哦,没关系,就这样吧。” 倪玢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 “还有,我们最好回去,这里万万不能久留。” 王二狗的手指用了些力道想阻止倪玢行动,却感觉自己拽着的是一头倔牛。 倪玢那里不管不顾,一心只想解决困扰在她心头的事情,感受到了王二狗的阻止之后,没好气地回过头说道: “可我哥在这儿?我要去找他。” “唉,那你看得见路吗?” 听到这个问题,倪玢怔了怔,随后摇摇脑袋。在她的眼中,四周灰蒙蒙一片,别说是路,连天和地都混合在了一起。 “所以说。” 王二狗见到倪玢有些迟疑,继续晓之以理, “你不知道嘛,就这么进去会死得很惨的。谷楚楚算是万幸的,听说她去的十号厂区里面还有一只千年的“鬼车”。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如果没人及时发现,她多半比死在荒郊野外还要惨。” “可我们都到这儿了,说不定走几步就能碰到我哥了。” 倪玢还是一意孤行地往前闯,不得已王二狗喊道: “你好歹想想你爷爷的情况。” 这句话即刻起了作用,瞬间让倪玢转回了头。 见到对方气势汹汹的模样,王二狗赶紧解释: “我没冒犯倪家先辈的意思,我只是听说当年那支队伍里都是三公会数一数二的把头,到最后,不是也没回来几个。” 爷爷的往事倪玢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小时候,她也从未往“事发地点”这方面去联想。此时听到王二狗的提醒,倪玢顿时响起了几小时前谷楚楚嘴里透露出的四个字,不禁脱口而出道: “巫骺之地?” “你也知道这些?” 面对王二狗的惊讶,倪玢摇摇脑袋, “我只听过这个名称,并不知道具体。” 此时,王二狗再次抬头四顾一番。 “在这里说这些,很安全......” 前面这话好像是王二狗说给自己听的,随后,他转脸对倪玢说道: “上摊市七云山武侯峰有一处奇景,游客走到半山腰,就会发现面前云雾缭绕,周围的现实场景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进入仙境一般。我听说‘巫骺之地’最初其实指的是‘武侯之地’,后来不知是笔误还是为了凸显这地方的古怪,才改成现在的名字。” (身体不适,改成周更) 第188章 密室逃脱(五) 第189章 密室逃脱(五) 为了阻止倪玢一意孤行,王二狗不得不将“巫骺之地”的古怪之处简单说给倪玢听。 王二狗说得至情至理,末了还尴尬地举起另一只手里的一样东西展示给倪玢看, “所以我进来之前在门上挂了根线,防止我们回不去。” “啊?这是什么?” “欸,你别摸,小心一点。” 倪玢隔开一掌的距离瞧了半天,才看清王二狗手里举着的是他那件线衫马甲衣角连着的一根线。此刻,马甲已经被拆开脱线了一圈,而线的另一头遁入灰雾之中,好像连着进来的地方。 “你这也能起作用吗?” “当然了,只要是物理连接,听说都可以......前提是没外力破坏。” 此时王二狗两只手分别用上了两根手指,扥住了倪玢的袖管与一根细线,他时不时神经紧绷地左顾右盼,生怕掉了任一边的东西。 “真那么凶险?” 如果没听说过“巫骺之地”的传言,如果不知道这是为了避险,对方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是可笑。但是抬头看着王二狗紧张中甚至带有一丝请求的眼神,倪玢不得不也认真思考起来。 鼓起腮帮想了十几秒,倪玢鼻孔里吐出一团气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那怎么办?不能进,难道在门口守着?” “也不是不能进,我们已经知道入口位置了,之后准备妥当再行动,胜算大一些。” 倪玢又思索了半天,松口道: “嗯......那我们撤吧。” 听到这话,王二狗终于呼出一口气, “好,我们回去吧。” 跨出两步,王二狗感觉衬衫后片一坠,转身看到是倪玢探手拉住下摆,只听倪玢坦诚说道: “你两只手不方便,换我拉你吧。” 王二狗点头感谢倪玢的体谅,于是收回手,开始专心用双手回收起那根细线。 又走了几分钟,倪玢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她没有胸闷气喘不舒服的感觉,却出现了身体僵硬、脚步迟钝的症状,而且任凭她如何调整气息都于事无补。 这里的空间也相当奇怪,进来时似乎才走了几步路的光景,可回去时少说已经踏出了几百步的样子,却依旧见不到入口的踪影。 王二狗那边小心扥着手里的线,生怕一用力将线拉断了。 一路上,他嘴里也没闲着, “其实现在找陆超联盟是最妥善的办法。我也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劝,不过,你真的想进来探索,至少找你男朋友商量商量。” “把小言子拉进来干嘛?他又不是能力者。”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王二狗后半句含糊地咽了回去,倪玢没听清这句嘟囔,高声问道: “啊?你说神马,说清楚一点。” “没什么......我指的就是陆超联盟全部的人,谁单提你男朋友一个人了。” 王二狗回头撇了倪玢一眼,瞧着这昔日的小丫头如今和自己几乎齐平的身高,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敷衍地回答: “好吧,你可千万别去找你的男朋友,也千万不要把他拉下水,ok?” “嘁,你这激将法也明显了点吧,当我是小孩子呐。” 王二狗还想说些什么,唇齿微张开却瞬间闭合。倪玢转头见到王二狗的眼珠来回扫视,面色逐步凝重。她刚想询问缘由,却听一男一女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 那一男一女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附近回响着,飘忽不定且自带回声。 最主要的是,那二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听了半天,倪玢分辨出好像还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工作人员和她的长发男友。 只听那女的先出声问道: “诶?这里怎么有一扇门呢?” “哇!不会是传闻中的那条岔路吧?” “传闻真的存在......” “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后,这对男女的嬉笑声在四处响起,此起彼伏地在四周不断回响起来。 倪玢四下张望却分不清声音来源的方向,她快速转脸看向王二狗。从王二狗迷茫惊惶的表情来看,对方似乎也分辨不清。 倪玢正待出声询问,忽感那二人的声音变响变清晰,短褂中裙双马尾辫女孩与长发男青年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距离她几米不到的地方,就那么突兀地背对她而立。 女孩再次发话: “这里是怎么雾蒙蒙的一片呐?” 男青年回应道: “是水汽吧。” “要不我们回去吧,我还没下班呢。” “拉紧我,有我在别怕!” 男青年的话刚说完,这对小情侣手牵着手,只在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原地,仿佛被这一片灰雾氤氲给瞬间吞噬了一般。 倪玢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确切地说,等回过味来的时候,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恐慌。因为尽管那对小情侣人不见了,可他们的对话声还在不远不近地传来。 此刻,身旁的王二狗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神游般地嗫嚅道: “此地不宜久留,此地不宜久留。” 王二狗低头再次将注意力专注地放到手指间的这根细线上,谨慎地拽着往前走。 这一回,倪玢也不再多说什么,跟着往前走去。 就这样,他们二人终于在灰雾中见到了原先进来的那扇门。 在接近门框的时候,他们先后迫不及待地钻进门框里,直到看见那昏暗员工休息室内熟悉的桌椅和饮水机,王二狗率先长出一口气, “吁,要命,太tm吓人了。” 踏在瓷砖地上的倪玢也在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往日的力量,她活动了一下手脚,确定这不是错觉,才回过头。 王二狗已经上前将那扇门重新关好,倪玢想到那对小情侣,不禁开口问道: “那他们怎么办?” “我们差点折里面了,都自身难保了,哪里管得了他们......” 抬眼看向倪玢犯愁的模样,王二狗调整了一下情绪,好言相劝: “你看,之前不是也有人回来了,如果那两个人运气好,转了一圈就回来了,看到这门,他们自己不就能推开的嘛。” “玢玢妹妹,在我们能力之外的事情,莫强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倪玢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最后轻轻跺脚,跟着王二狗离开了这间休息室。 “欢迎下次光临!” 在离开密室逃脱的室内场馆,重新走到人声嘈杂的临街门面附近,那种人贴人的状况让倪玢感觉亲切。或者说,是安心。 王二狗与倪玢告别前,还是将找陆超联盟帮忙的建议重复了一遍。 “刚才那里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可千万别一个人行动啊,否则你哥回来我没法跟他交代。” “嗯。” “你好歹想想你重视的朋友、家人再行动......唉,算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嗯。” 望着王二狗不怎么魁梧的背影,倪玢不知怎么想起了小时候三公会的孩子们两小无猜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大哥和二狗哥曾经是最铁的哥们儿,而她则是这两位哥哥坚定不移的小跟班。 可惜啊。 可惜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身体不适,改成周更) 第189章 算卦(一) 第190章 算卦(一) 从昨天下午开始,陈玄度就一直没回王家村。 前几天,陈玄度和发带女约定好,让对方抽时间找机会将上次去三公会送还谷楚楚充当司机的道士带来,由他给对方重新梳理一下“生命之弦”。 发带女先是答应下午五点可以,结果临时改到了半夜。 已然出门的陈玄度恐怕节外生枝,中途就没有回去,而是改道去了父母家看望母亲。 昨天,对于道士的梳理工作比想象中顺利简单;另一边,让陈玄度失望的是,他母亲“生命之弦”的“冰冻”状况却依旧没有改观。 等事情做完送走道士,陈玄度又顺带向发带女请教了关于镇魂钉的知识。 不知不觉间,他再次熬了一个通宵。 同样是熬通宵,发带女就跟没事人似的。这让陈玄度不禁感叹, ‘做怪物也是有做怪物的好处的。’ 今早六点半,陈玄度回到王家村刚踏上自家小楼的台阶,便被王婶叫住。 因为在几个老人家那里有了口碑,附近的村民们便成群结队地前来光顾,所以近期,sgh分部的办公室成了村里第三大的聚居地,火热程度快赶超程家村村北那摊推销保健品的店面了。 最近,王婶也配合了许多。 此时一进屋,没说上两句话,老太太就自觉趴在桌案上,进入假寐状态。 陈玄度也不多话,熟练地抬起左右手,王婶的“生命之弦”齐刷刷拐到了他的面前。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顺利的话,陈玄度能看窥探到他人五年内的记忆,并且检视的速度也变快了,基本在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粗略过一遍。 在窥探的过程中,他感兴趣的内容或者是他人本人最在意的那部分记忆会自动汇聚成一个光点,顺着光点的指引,就能快速发现重点,建立联系,省去了查看乱七八糟信息的时间。 陈玄度最近常做的练习就是将“弦”快速分类,以及更好地隐藏重要信息。 比如,他将关于给顾氏姐妹涨租金的事同王婶的老伴有没有偷刷女主播视频这个念头绑定在一起。 这样,那老两口一商量起租金的事情,就能迅速将话题岔开,让王老太的注意力快速转移到其老伴身上,从而起到声东击西、李代桃僵的效果。 陈玄度对于这样的做法没感觉丝毫的内疚,谁让王婶的做派如此过分。 另一方面,从王婶的光顾频率来看,也说明陈玄度帮助对方梳理小时候的记忆,屏蔽其内心深处恐惧的手法起了效果。 所以说,陈玄度并不是在一味地捉弄对方,而是做了他自认为恰当的安排。 片刻后,王婶感恩戴德地告辞了。 陈玄度刚想开溜,却见一个小脑袋从咨询室的门缝里探了进来。他抬眼观瞧,发现来者是杨悔生。 “嘿嘿,我就是来找你聊聊天。” 杨悔生自来熟地坐到了陈玄度对面的太师椅上,发出由衷地感叹,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聊过之后,我的心情就会变好一点。” 实际上熬夜之后陈玄度有点累了,换成别人,他多半会找个借口结束咨询的,可是如果是杨悔生的话,他还是愿意多花点时间陪对方说话。 陈玄度怜惜地望着对面的这个小女孩,开口道: “嗯,那有空你就常来。” “谢谢你,神算子。” 说是来聊天,可眼前的小女孩似乎在纠结如何开口。 看着对方愁眉苦脸的样子,陈玄度率先引出话题: “你早饭吃了吗?” “吃了......” 女孩咂叭了一下小嘴,欲言又止的。 “你......” 陈玄度本想循循善诱,没成想杨悔生耐不住性子,很快自己先松了口, “唉,直说吧,我妈可能要和王老头结婚了!” “啊?!” 这个消息对陈玄度来说也是相当劲爆的。 杨悔生嘴里的“王老头”显然指的是王伯伯。 ‘想不到王伯伯为老不尊啊......’ 这并非陈玄度迂腐,而是那王伯伯看着都六十多了,杨悔生的母亲比对方小了至少三十岁,完全能做王伯伯的女儿了。 “这是你妈,哦不是你母亲亲口对你说的?” “没有......是我猜的。” 听到这里,陈玄度稍稍松了口气,只见杨悔生在太师椅上调换了个动作,腮帮子也换了只手来撑, “可是,村里很多人都那么传。前几天,我在路上看到他们拉拉扯扯的,王老头塞了一个大红包给我妈。你说那是不是聘礼啊?哎呀!想到这事我都要烦死了!” “呃......” 陈玄度心说,你不是说你有“心想事成”的超能力吗?你让你妈别和王伯伯结婚不就好了么。 杨悔生盯着陈玄度的脸,好似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很矛盾的。我妈把我养大不容易,王伯伯也对我们一直都挺好的。我看我妈挺喜欢王伯伯的样子,你说我跳出去反对的话是不是防碍了他们的幸福了呢?” “这......” ‘现在的孩子真是太早熟了’陈玄度自愧不如,他那么大的时候可根本看不明白大人们平日里在做些什么。 “村里人说你算卦很灵的,神算子要不你帮我算算王老头会不会变成我的后爹啊?” “唔......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有什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也会被我看到,你介意吗?” “这......” 此时指节拴着杨悔生的那条弦传递来一丝迟疑的情绪。 ‘唔,这小姑娘果然有很多想法啊。’ 上次去陈玄度租屋玩的时候,说起在那个六院“角落之神”面前许了什么愿望的事情,陈玄度就感觉杨悔生有事瞒着大家。 当下他更加好奇杨悔生的迟疑究竟是来自于哪些方面的困扰。 在他征询的目光中,杨悔生下唇微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响了咨询室的隔断门。 ‘真够忙的.....’ 陈玄度原以为又是村里哪位老人来了,却听某个熟悉的年轻女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玄度哥哥,我们能进来吗?” 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杨悔生忽然来了精神,小丫头朝陈玄度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是在八卦调侃他。陈玄度苦笑着朝这早熟的小丫头摆摆手,朗声应答: “可以,请进。” 听声辩人,门推开后,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倪玢与王二丫。 “二丫妹妹?呃......你......” 陈玄度的眼光转到倪玢脸上,把差点说出口的称呼又咽了回去,含糊地换成了别的话, “你们怎么来啦?” 前几次,陈玄度还顺着陆修言等人的习惯管倪玢叫“玢玢姐”,上几天经过汪大大的科普,陈玄度才知道倪玢今年刚上大四,比自己要小上一岁半。 所以,现在怎么称呼对面这位大姐大陈玄度一时没想好,只能蒙混过去。 见到倪王二人,杨悔生马上找个借口离开了。 走出去的时候,小丫头还缩着脖子低着脑袋跟做贼似的。陈玄度猜想因为这二位同样是吉廊学院的盯梢目标,估计杨悔生为了避嫌才如此低调。 杨悔生走后,倪玢带上门,随后将王二丫放到了太师椅上,自己则站在椅子后面。 王二丫望着陈玄度,脸上展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开口说道: “玄度哥哥,我早该猜到是你了。” “啊?什么?” 看着陈玄度疑惑的表情,王二丫坦率地表示, “我就说最近叔叔娘娘们身上都带着些熟悉的味道,又特别好闻。原来都是玄度哥哥身上的味道。” “额......” 听到这番话,陈玄度的脸挂不住,“腾”一下就红了。 之前听说王家的最强六感,六感中最敏感的是嗅觉,其次是听觉视觉和味觉。 不过见人就闻的习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猫狗的行为模式;直接对着异性称赞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更是让人会产生不必要的遐想。 瞧着陈玄度坐立不安的样子,倪玢提醒道: “别乱想,小孩就爱乱说话,没别的意思。” 陈玄度心说,‘好吧,是我乱想了,错得是我。’ 他也知道王二丫是在用奇特的形容词夸赞自己,只不过这种赞美让人无福消受。 当下他不得不岔开话题,问道: “你们是来找王伯伯的?” “不是找阿爹的,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 “玄度哥哥,你现在可有名了,大人都尊称你神算子,嘻嘻嘻。” 再次见到陈玄度,王二丫似乎很高兴。不过,二人中间隔着倪玢那道审视的目光,搞得陈玄度有点别扭。他自知不能表现得很积极,只能随口应答: “没那么夸张。” “不要自谦。” 之前一直默默看着他们二人对话的倪玢忽然开口。 “我们来之前在村里打听了一圈,你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倪玢向前跨了一步,直率地说道: “今天是我找你。是为了我大哥的事。” (一周两更) 第190章 算卦(二) 第191章 算卦(二) “你大哥离家出走了?” 听倪玢大致将近期的困扰介绍一番,陈玄度眨眨眼,心里直犯嘀咕。 ‘倪玢的大哥应该比倪玢大上不少岁数吧,一个成年人从家里搬出去住能算离家出走吗?’ 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联想到倪玢以往的做派,谨慎之余,陈玄度将刚才同杨悔生说过的话再次拿出来提醒一遍: “我帮你看可以,不过你不担心我知晓了你的隐私?” “我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不是......” 不知为何,说到倪玢的隐私,陈玄度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八卦的念头。 从刚认识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倪玢与陆修言的真实关系究竟是怎样的?虽说陆修言介绍的是青梅竹马,可经过几次合作,陈玄度总觉得这二位的关系很是暧昧。 “隐私还包括很多方面......你确定?” “别婆婆妈妈的,来吧!” 倪玢和以往一样直爽。 忽然间,陈玄度很想看一看倪玢的未来。 确切来说,是想看一看倪玢同陆修言的未来。 他内心的八卦之心不断翻涌,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兴奋的情绪: “那好。” 陈玄度的渴望似乎给他的能力增了幅,此刻倪玢的脑袋距离陈玄度的手还有不小的距离,可是陈玄度的手方才抬起,对方的“生命之弦”就自动拐了过来。 在指尖接触到弦的瞬间,陈玄度眼前的景致变了。 王二丫的身影迅速淡出视野,倪玢与他之间的距离也愈来愈远; 这间咨询室的墙壁和天花板朝外不断扩张,室内的家具塌陷进地面; 从未见过的金属杆或是皮具物品逐个冒了出来。 几秒后,陈玄度发现自己站立在一处巨大空旷的室内。 从周围的各式运动器械来看,此处应该是体育馆之类的地方。可是那些器械的尺寸明显不对,相对整个空间来说,非但是小,而且还间隔遥远。 ‘这里好奇怪啊?’ 在陈玄度的眼中,面前的景致仿佛开了广角效果一般,而站立在空间正中央的“倪玢”,显得更为渺小。 陈玄度不自觉朝四周探索起来,才走了几步,不远处原本静止不动的“倪玢”眼珠转动,将目光投向他这边。 ‘怎么倪玢也在看我?’ 之所以说“也在”,那是因为前段时间,在给咨询的人顺通心理的时候,有概率会在他人的记忆里出现被窥视者反过来盯着看的情况。 那些人在咨询结束之后还会询问是否在过去见过陈玄度这样的问题。 出现这种情况让陈玄度产生了些许疑惑和挫败感。 他觉得这是自己能力不行所导致的。 ‘一个窥视者被轻易发现,还能算是窥视吗?’ 当下陈玄度意念闪动,瞬移到了空间的另一边,这次他所处的位置是在“倪玢”的背后。 ‘这下你总看不到我了吧?’ 松了口气,陈玄度正待移动,猛然间他发现“倪玢”不知什么时候变为了正脸对着他,那双秀目依旧在犀利地盯着他看。 接下去,无论陈玄度瞬移到何处,倪玢都会转过身面对他这边。 陈玄度顿时愣住了。 单单是与对方的眼神对视的这一会儿功夫,他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往后一推。 “呃!” 霎时间,体育馆的场景如烟雾般消散变化,周围的一切回归现实。 陈玄度抬起眼皮,就见站在对面的倪玢本人还是如同刚才在记忆里那般盯着他在看。 “是不是失败了?” 没等陈玄度开口,倪玢先是收起眼光摇了摇脑袋, “抱歉,其实一想到你在窥探我的思想或者过去,我心里就很抗拒。” “没事,” 陈玄度这下明白了,原来对方心生戒备,就会产生类似的情况。 之前虽说也有相同的情况发生,陈玄度却不能直接和咨询者交流,毕竟王家村那些人精似的老头老太太保不齐会把交谈的内容给说出去,还是添油加醋的那种。 陈玄度揉了揉头顶的乱发,自嘲道: “可能是我的能力还没开发完全。”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陈玄度还想到另一种可能。 过去无意窥探鲍德利时,也被对方发现了,会不会能力越强的人越是容易察觉他的窥探。 那么,如果想要在窥探的同时不留下痕迹,看来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陈玄度抬起头,觉得倪玢是可以交流一下的,于是试着向对方解释: “我的能力,能看到你的记忆里发生过的事情,一般除了场景,运气好还能看到你当时所经历的整个过程。所以,尽管你的内心排斥我,刚才我还是看到了一些东西。” 倪玢半信半疑地追问: “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你站在一座巨大的体育馆里,那里空间很大,体育器械都很小,在一面墙上挂着横幅......” 陈玄度将眼中所见更为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听着他的描述,倪玢若有所思地回答: “嗯,对。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市里的比赛,结果因为轻敌,才得到第四名。” 随即倪玢疑惑地发问: “这和我大哥有关系吗?” “不知道。” 陈玄度这话一出,倪玢顿时瞪大了眼睛: “啊?你的能力这么不完全的吗?” “也不是......” 陈玄度尴尬地解释, “你不是说一想到我在窥探,你就很抗拒吗?根据我的经验,多半你大哥的事情和你抗拒的、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相关。” 听到陈玄度这么解释,倪玢的脸色逐渐泛青。 恐怕只有未谙世事天真浪漫的幼儿才没有什么值得避讳他人的隐私,经过陈玄度的提醒,倪玢多半是记起了那些令她不太愿意去回忆的往事,于是陈玄度问女孩: “你还想继续吗?” “嗯......” 直爽的倪玢也难免世俗的烦恼,看上去,她自以为的豁达背后也是存在见不得人的东西的。陈玄度原以为女孩就此便会放弃,谁曾想倪玢接下去却说道, “继续,我会尽量配合你的。” “哦,好。” 当下,陈玄度不得不承认倪玢比一般人都不计后果。这也说明,女孩对于大哥的行踪非常在意。 “哦,我刚才没说,可能你趴在桌子上,试着放空脑袋,会对你我的合作更有帮助些。” “噢,是吗。那我试试。” 说话间,倪玢从角落拖进一张简易折叠椅,坐到了桌子对面,王二丫的旁边。 王二丫不知刚才发什么了什么,依旧是兴致盎然地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关注哥哥姐姐的互动。 “就想想你最关心的事情,尽量撇除掉一些杂念。” 在陈玄度的引导之下,倪玢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皮。 此时,陈玄度看过去,倪玢的“弦”中间出现了不少发亮的光点,他将手探向前,触碰到其中最耀目的那一个光点,便再次进入到倪玢的记忆中去。 这次陈玄度进入后,故意瞬移到了较远的区域,特地与窥视对象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知是如此的操作起了作用,还是倪玢本体已然放下戒心,记忆中这个“倪玢”的头顶的光点连向体育馆的外面。 陈玄度站在远处望着穿透大门的“弦”,越发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他苦笑一声,瞬移过去。 体育馆大门外的景色并非是建筑外常有的绿化带,而是一条走廊。 这条走廊的两旁,一边是教室,一边是窗户。 根据教室的牌子以及窗外的操场景色判断,走廊是在三楼左右的位置,明显和刚才平地上的体育馆不是一处地方。 与“弦”相连接的光点下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倪玢”,另一个是陌生的男人。 “倪玢”站在那男人面前正低着头伤心地啜泣着。 这里的“倪玢”似乎头发比现在长了了不少,陈玄度猜想这段记忆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女孩还是高中生。 而高中生“倪玢”面前站着个高瘦的男人,虽说目测身高与鲍德利相差无几,可体态是修长的那种,一看就与倪玢有着类似的基因。 (一周两更) 第191章 算卦(三) 第192章 算卦(三) 见到“倪玢”站在一个高瘦男人的面前正低着头伤心地啜泣着。 陈玄度没敢冒然上前,而是先暂停了时间,才瞬移过去。 离近后,他仔细端详起高瘦男人的面目来。 只见这个男人长着一副较为女性化的五官,秀目有神,鼻子比普通男性更加小巧一些。 要不是男人脸上刻意留着络腮胡,套上个假发,你说他是倪玢的胞姐,陈玄度都信。 ‘这大概就是倪玢口中的大哥,倪景恒吧?’ 陈玄度很想听听当时倪景恒到底对妹妹说了什么,让女孩哭得如此伤心。 可他好不容易进到倪玢的记忆里,不想再次重来,于是瞬移到远处楼下的一棵香樟树后面,才结束暂停,让记忆中的时间继续流淌起来。 在倪玢的记忆中,这本该是欢声笑语的校园内却是鸦雀无声的。 尽管陈玄度移动到了楼下的香樟树附近仰面观察三楼“倪玢”与“倪景恒”的动静,他的耳边却只能听到女孩伤心的哭声。 “倪玢”头顶的光点也没发生任何变化,只是时明时暗。 这样的状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陈玄度以往在窥探王家村那些咨询者的记忆时,都不曾遇到这样的情况。 接下去呢,如果没有后序的话,陈玄度又该如何寻根溯源找到倪玢想了解的答案。 正在陈玄度疑惑之际,隔着教学楼,他见到了另一枚新光点。 这光点正自行移动,从远处的空中逐渐靠近楼顶。 离近些,陈玄度才看清,那是一只闪着光的鸟,“光鸟”穿楼顶而入,不多时来到了“倪玢”同“倪景恒”站立的走廊内。 很快,“光鸟”一下衔住二人头顶上方的“光点”,如同穿针引线那般将“弦”拉丝出来。 陈玄度的目光跟随“光鸟”移转,眼睁睁瞧见“光鸟”在平稳落地后,便衔着“弦”跳跃几步扎入一片灌木丛内,消失不见。 “喔咔,这是怎么回事?” 在惊诧之余,陈玄度心念一动,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快速跟上来到灌木丛边。 果然,这丛灌木远看正常,可当陈玄度到了近前,却发现灌木的尺寸比平常看到的要大上好几倍,足足有两三米高。 “弦”的痕迹就在眼前,陈玄度没有多想,半蹲下身子,伸手扒开叶片就钻了进去。 在密集的叶片里扒拉了几下,陈玄度一头钻了出去,此时面前的场景再次发生改变。 这一次,陈玄度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倪玢”的对面分别站立着“陆修言”、“陆鑫”和“罗勇雷”。 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上来看,这里应该是“倪玢”更为久远的记忆,时间大概再往前推移几年的光景。瞧着这几位略显稚嫩的脸庞,陈玄度有些想笑。 ‘修言剪短发原来是这样的;噗,罗勇雷的胡子眉毛好浓密啊。’ 还有“陆鑫”,果然如其他人所形容的,对方年轻时的打扮就跟个花里胡哨的小流氓一般。 眼前的这四位年轻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很快“倪玢”转头看向陈玄度这边。 ‘我又被发现了?’ 望着“倪玢”的眼神,陈玄度略感头痛。 没成想,快步而来的“倪玢”擦肩越过陈玄度,往后方小跑过去。 陈玄度回过身,注意到在绿化丛中冒出了“倪景恒”的身影。 “倪玢”与“倪景恒”聊了几句,便神色黯然地从暗处走出来,走向其余三人。 再后来,“倪玢”似乎与“陆修言”发生了争执,四位年轻人不欢而散。 到了这个时候,陈玄度算是看出来了,“倪玢”这么多年的喜怒都与其大哥相关。确切地说,“倪玢”的每次情绪低落,都与那位“倪景恒”有关。 这不得不让陈玄度疑心倪玢是被自己的大哥给pua了。 作为一个独生子,还是一个没有正常童年的独生子,陈玄度无法了解有着众多兄弟姐妹的倪玢是如何成长起来的。 况且,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倪玢不像是个容易被人拿捏的主儿。 陈玄度陷入思索之中,却没注意这副场景的时间不知何时停滞不前。 当“倪玢”开始反着走,四位年轻人再次陷入争吵,歇息于叶片上的小蝴蝶翻转着翅膀逆向飞回半空,“倪景恒”消失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绿化丛中,时间的倒转不断加剧。 等陈玄度回过神来,昼夜在极速颠倒轮回。 “嗯?” 陈玄度环顾四周,只见先前那只“光鸟”盘旋于天地间。 随后“光鸟”一个俯冲,冲向陈玄度这里,陈玄度本能地欠身躲闪,“光鸟”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停在了一只同样闪着白光的小臂上。 陈玄度的耳边再次出现了那种清爽无比的孩童般的笑声。 “呵呵呵呵。” 他抬起头,瞧见不远处站着那个“小光人”。 “你......” 陈玄度刚想说些什么,但见“小光人”与小臂上停着的“光鸟”融为一体,化作一只更为庞大的鸟。 “大光鸟”扬起颈呼啸啼鸣,伸展扑腾翅膀,瞬间起飞。 陈玄度没有多想,迈开大步,紧紧跟上。 在周遭时空倒转的背景中,不知跑了多久,“嘭”地一下,陈玄度撞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原本面前的“光鸟”也不知所踪。 这片黑暗之地给陈玄度的感觉相当熟悉,他很快辨识出, ‘巫骺之地?!’ 这里既然是倪玢的记忆,就说明这是倪玢曾经去过的某处“巫骺之地”。 不过,这是倪玢多少岁时的记忆,陈玄度就不得而知了。 ‘小光人呢?’ 此刻陈玄度最关心的其实是“小光人”的下落。 最初见到那男孩的经历让陈玄度有段时间走不出自己是个“拖累”的标签,可回去看望过几次母亲之后,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能通过“小光人”打听到让母亲清醒的方法。 随着母亲的清醒,父亲也会开心起来,他们散了这么多年的家或许也能回到陈玄度五岁之前的安定状态。 所以之后,陈玄度想要找寻到“小光人”的愿望也愈加强烈起来。 “嘿!你......出来啊?” 陈玄度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小光人”,只能以“你”代称, “虽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们可以谈谈,平心气和地谈谈,怎么样?” “呵呵呵呵。” “小光人”的爽朗笑声时近时远地在空间里回响着, “呵呵,少来,你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呵呵呵呵。” ‘你想要什么我知道?’ 听到这话,陈玄度有些茫然。 “小光人”确实恶毒地暗示让陈玄度“狗带”,可对方同样说过他们是绑定在一起的。 那么,陈玄度如果死亡的话,“小光人”岂不是也“狗带”了? 鉴于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做法, 所以陈玄度认定其中一定另有含义。 (一周两更) 第192章 算卦(四) 第193章 算卦(四) 陈玄度追着“小光人”到了一处黑暗之地,他还敏锐地察觉到这也是一处“巫骺之地”。 不过好在这处“巫骺之地”并非真实的,而只是存在于倪玢记忆中。 “你把你的要求说出来,我们心平气和地商量商量,能满足你的,我尽量满足你。” 陈玄度放低姿态,希望能有机会和对方好好谈谈。 “哼,废物!傻瓜!哈哈哈哈!” 可是“小光人”在一阵露骨地嘲讽之后,便没了动静。 “你这......” 一瞬间,陈玄度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个熊孩子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他确定“小光人”再次玩失踪,无奈叹了口气。 “好吧。” 既然当下到了此地,陈玄度也不想浪费探究的机会,他转而开始寻找此地“倪玢”的下落。 在黑暗中行走了片刻,能听到有小孩子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初见发带女的那个晚上,也是在一个黝黑的走廊里,他听到了女孩的哭声。 陈玄度耸耸肩,觉得那晚恐怖的印象在他心头已经淡了许多,他甚至调侃自己道: “话说,这不就是鬼片里的经典桥段嘛。” 于是,他甄别了一下哭声传来的方向,大步朝那里走去。 不过,在可见度范围只有三四米的环境里,是个小孩子都会害怕的吧,想不到倪玢小时候也有如此的经历。 这么想着,很快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背影,一团微弱的光点在女孩的上空时隐时现,就像那里盘旋着一群萤火虫。 离近些,还能听到小女孩嘴里念念有词: “二丫,你在哪儿啊,二丫。” 陈玄度的脚步顿了顿, ‘二丫?叫的是王二丫吗?’ 一想到平日里,倪玢王二丫出行的状况,陈玄度不自觉会和眼下窥探到的内容联系到一起。 此时,一个四肢细长的男孩子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小罗?’ 陈玄度认出来者是十多岁的罗勇雷。那时候的男孩头身比例还算正常,比较下来,现在小罗的身体没发育多少,才显得头大身子小。 “罗勇雷”来到“倪玢”跟前,问道: “玢玢姐,你找到二丫没有?” 听对方这么一问,盘坐于地的女孩哭得更伤心, “呜呜呜,没找到,我迷路了。我好害怕啊,我要我大哥,我要二狗哥,呜呜呜呜!” “不行,这事被你大哥知道了,我会彻底变成叛徒的,唉......” 说到这里,“罗勇雷”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四方呜咽声不断。 听到这哭声,陈玄度脑中灵感触动,他记起一件事来。 之前在“庙林”老街内的那处“巫骺之地”里,在触碰过罗勇雷的肩膀后,陈玄度也感知到一处黑暗之地。那里面充斥着一片不可名状的恐怖气氛,黑暗中还不断传来小孩子的哭喊声。 当下的所见所闻几乎与那次感知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罗勇雷害怕的往事与倪玢的这段回忆是重合的?他们当时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陈玄度很好奇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于是朝那两个小孩子走近了一些。 忽然,陈玄度察觉到旁边的黑暗中雾气散开,出现了第三者的身影。他原以为来的是“倪景恒”,却听“倪玢”喊道: “小言子!” 随后,“倪玢”站起身,跌跌撞撞冲向来者,并扑进了对方的怀中, “小言子,我好怕啊,好怕啊!” 来的人原来是“陆修言”。 见到“倪玢”飞奔着扑进了“陆修言”的怀里,虽说面前的两位还是十岁小孩的模样,可代入到如今他们长大成人的状态,陈玄度不自觉有点害羞。 看着“陆修言”像个小大人那般伸出手轻轻拍动“倪玢”的后背以示安慰,他更是将脸别了过去。 陈玄度没有磕cp的习惯,不过此时嘴角还是露出了姨母笑。 他心说,‘嘿嘿,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一般。’ 在“陆修言”的安抚下,“倪玢”总算停止了抽泣。 “小言子,你见到二丫没有,我答应二狗哥看好二丫的,可是我又忘了。” 此时,“陆修言”唇齿开启,似乎对“倪玢”说了些什么。 “倪玢”那头没在意“陆修言”的回答,还在原地絮絮叨叨的, “为什么大家都在玩,偏偏把二丫丢给我来管呢?我也想玩啊!哼,真倒霉,现在二丫丢了,大人们肯定会责怪我一个人的,我真是倒霉啊。” “陆修言”的唇齿再次开启,又在“倪玢”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次“倪玢”回过神来,问道: “小言子,你说神马?” “陆修言”的头伸到“倪玢”的耳边又说了一遍,这次“倪玢”听罢,身子有所后仰, “小言子,你在说什么呢,还有,你搂得太紧了,我不舒服,你快放开我!” 随着“倪玢”的挣扎加剧,陈玄度见到“陆修言”抬起了脸。 这个“陆修言”的上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下边只能见到一张嘴巴。 此时,这张嘴闭合着,皮肤之下却有什么东西在鼓噪流动,看着让人感觉非常地不适。 “倪玢”在“陆修言”的臂环中近乎窒息,痛苦且无力地负隅顽抗着, “你放开我!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此时,不光是“陆修言”的脸显得异常古怪,陈玄度还发现在这个“陆修言”身后的黑暗中也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喘息。 眼前的景象太过玄幻,陈玄度一时呆愣在了原地。 他不能判断这是当年真实发生过的景象,还是“倪玢”记忆中的带有主观感受的臆想。 见到这一幕,原本在后方观望的“罗勇雷”也行动了起来。四肢细长的小伙子冲上前,努力掰开“陆修言”的手指,想要将将“倪玢”释放出来。 “陆修言,你要干什么!” 最终“陆修言”的手臂有所松动,“倪玢”脱困借机跟随“罗勇雷”后退几步,远离了“陆修言”的身旁。 “哇呀!” “陆修言”的嘴巴张开了,发出婴儿般犀利地哭声。 能看到这张嘴里没有牙齿也没有牙床,更加没有舌头,那里面比周遭的暗色还要黢黑,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婴儿的哭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此刻,别说是“倪罗”那两个小孩子,就连陈玄度也被惊得瞠目结舌。 下一秒,“陆修言”的嘴巴闭合了一下,发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质问道: “姐姐,你为什么丢下我?!” 这声音听着格外耳熟,分明是如今王二丫的声音。 于此同时,无数触手般的半透明物体从“陆修言”身后涌出,瞬间裹挟住了面前的“倪玢”和“罗勇雷”,那两个孩子来不及惊叫,就仿佛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沼泽。 触手没有停止动作,他们如同一条条巨大的蠕虫那般隐没进“陆修言”的身体,再从后方钻出来,周而复始,源源不断。 “陆修言”的身体也在这番操作之下,渐渐失去了人形,直到与这团不可名状之物融合在了一起。 见此情景,陈玄度不断后退,因为他看到那团不可名状之物越变越大,堪堪高过了一座小山。 在小山的顶端,还长着一张女孩的脸。 女孩怒目圆睁,一张大嘴狰狞地似要吞噬一切。 更糟糕的是,陈玄度一眼便认出 那是倪玢的脸。 (一周两更) 第193章 算卦(五) 第194章 算卦(五) 陈玄度快要不记得倪玢在现实中原本的样子了。 身后的怪物一路追来,拖着臃肿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子,黑洞状的嘴里时而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时而又是女孩的啜泣声。 而那颗长着倪玢面容的脑袋忽隐忽现在小山顶部的位置,哀嚎让那张脸好几次维持不住人类的五官形状,近乎坍塌。 镶嵌在那里的一滩烂泥,那陀崩坏的史莱姆般的脸着实令人反感。 可让陈玄度更厌恶的是造成如今状况的始作俑者。 “可恶的小光人!” 陈玄度此刻才意识到一定是那“小光人”把他引领到了倪玢内心最为黑暗的地方。 确切地说,倪玢心底的猛兽被释放出来了。 . 就在刚才,在那片黑暗之地里,陈玄度的脑袋一反应出“脱困”二字,他便见到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道隐形的门。 陈玄度快速打开那道门逃了出去,随后拼命奔跑着。 时光也在他的脚下不断后移,逐渐接近当下。 “嗯,还好。” 陈玄度往最初进入到倪玢内心的那段记忆进发,“只要到了那个体育馆里,我就能出去了。” 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倪玢”追过来了。 陈玄度很明显能感觉到倪玢的愤怒。 他每经过一处场景,都是推门而入;可是“倪玢”却是仿佛推土机那样破墙而入,将自己的记忆搞得一团糟。 追到这里,倪玢的形象也完全化为了一条自行进食的肉泥铸成的巨型蠕虫。 蠕虫的身后留下的粘稠液体将所到之处的所有事物都裹挟进这团不可名状的躯体里,甚至连任何一个“倪玢”都不放过。 ‘我怎么忘了,我是来寻找倪景恒的下落的......’ 跑着跑着,陈玄度忽然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再怎么着,我也该看看未来会发生的事再出去。’ 于是,陈玄度在那座巨大空旷的体育馆中央停下了脚步。 “嘭!” 不等他回头,身后的“倪玢”再次杀到。 破坏力堪比火车的身躯迅速将原有的双开门击碎,随着砖石块块掉落,“倪玢”上半身或许是肩膀的部位摩擦着体育馆的地面扑将着冲撞向陈玄度这边。 心念闪动中,陈玄度的身子在“倪玢”与建筑物的缝隙间见缝插针、腾挪闪现。 这个瞬间,空间内仿佛出现了无数个“陈玄度”,他们或左或右,或上或下,让人无从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才是假的。 “嗷”地一声嘶吼, “倪玢”进一步被激怒了。 顶端少女的脸不断扭曲变形,如泥沼中的受难者那般上下颠倒着。翻转了几圈后,黑洞般的嘴里再次发出一记野兽般的嘶叫。 肉泥铸成的蠕虫身躯上“咻咻”甩出数不清的触手,抽打向空中的那些“陈玄度”。 被触手击中的“陈玄度”消失了,剩余的那些二次闪现到别处。 此时,隐藏在幻影中的真实的陈玄度本体,对于这样的攻击并不害怕,他还能自如地去思考接下去的行动。 不过,陈玄度在预测未来走向的同时,好几次脑子里都跳出了倪玢同陆修言的八卦。 “我去,干正事啊,我想什么呢!” 他努力稳定心神,心中默念出倪景恒的名字,以及回想对方的样貌。 另一边,见自己的招式没起到作用,怪物“倪玢”的啸叫声逐步拔高,鸣笛号令身躯周围密布的触手对着虚空无差别攻击起来。 霎时间,建筑的四壁及天花板受到了攻击的波及,体育馆的外壳就像易碎的鸡蛋壳,裂口连着裂口,在某个瞬间成片地分离脱落。 记忆的场景被完全破坏之后,周遭只剩下虚无。 而在虚无的下方出现了一条发着光的路。 那是倪玢的“生命之弦”。 陈玄度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轻盈纵身一跃顺着这条路往前飞奔,直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或许将来是多变的,脚下的路也是数不清的,每当探寻未知的时候,陈玄度总能见到不计其数的“陈玄度”的虚影同自己并驾齐驱。 如今,面对这样的幻境他也不再迷茫,而是胸有成竹。 这便是他最近在王家村,通过一天十几次的训练得到的结果。 不多时,陈玄度的眼前出现了人头攒动的街景。 陈玄度的残像穿梭于未来某个空间内,与路人们重叠交错,逆向而行。当移动到了一间格调不凡的公共场所内,目标也出现在眼前。 未来的某个“倪玢”站在人群中央。 陈玄度继续移动,眨眼间与这个场景中的“倪玢”合二为一。 代入倪玢的视角之后,他快速环顾四周。很快,二楼的vip包房隔断上打开了一扇小窗。 “嘿,傻丫头!” 一位修长的男子从小窗内探出半截身子,呼唤着倪玢。 “找到了!” 倪玢与倪景恒在未来的那个碰面的瞬间被陈玄度捕捉到了。 随后,望向倪景恒方向的陈玄度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因为同时间他见到男子背后的弦里纠缠着一只似马非马似狐非狐的动物的影子。 “倪玢”抬头叫了声“哥哥”以示回应,“倪景恒”的脸上展露出笃定自信的笑容。 还来不及查看之后的发展,此处空间的外围一阵地动山摇。 顺着震源的方向,陈玄度转过头,但见那座肉山蠕虫已然冲撞入密集的人群中。 不过,人群中无人发出惊呼,周围的建筑也没有出现破裂崩塌。 未来的景象似乎只是一片幻境,巨大蠕虫所经之处,万事万物随之烟消云散。 “差不多了。” 不等蠕虫靠到近前,陈玄度准备离开了。 他还想故技重施,打算瞬移到蠕虫的后方再往回奔,心念闪动过后他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路呢?” 那条由倪玢的“生命之弦”形成的道路消失了。 眼前影影绰绰如波光荡漾般出现了一大团阴影,那团阴影晕染着鲜红的颜色,缓缓阻挡住了陈玄度的视线。 等阴影完全实体化之后,仔细看,来路并非消失了,而是被蠕虫的身躯整个填满了。“倪玢”的脸此时也变得异常巨大,而那片红色正是“倪玢”某只眼睛里的瞳孔。 陈玄度来不及闪避,一个跟头撞上了那只眼睛。 顿时,他觉得自己是坠入了一片鲜红色的水流之中,不过他没有觉得窒息,因为那里并非真实的海洋湖泊。 ‘这感觉好熟悉,我怎么好像在哪儿经历过?’ 鲜红中暗流不止,翻江倒海般拍打着这位青年的身躯。 陈玄度索性放松身心,任由自己朝着水底沉去。 慢慢沉了下去。 (一周两更) 第194章 算卦(六) 第195章 算卦(六) 陈玄度的身体在一片血红中不断下沉,却并未感觉窒息或者其他不适。 不多时,眼前的场景一阵倒转,他发现自己站立于一座大红色的礼堂之前。 确切的说,礼堂原本不是大红的,只是一座木制的庞大的古式建筑。 建筑外围的红蔓,红灯笼,贴满廊柱的红底金字,连同殿堂前那片鲜红的池塘将建筑映衬成了大红色。 木质双开大门上贴着硕大的喜字,陈玄度推门而入,只见粉色丝带点缀的竹帘从天花板垂向地面,层层叠叠遮蔽着房内的景致。 一切看起来都是若隐若现的。 前方摆满鲜果鲜花的桌案两边,太师椅左右各放了一张。 三四米宽的过道两旁也整齐列着许多椅子。 周围却没有任何人。 “唉......” 不知何方传来的深深叹气,幽怨的语调仿若来自遥远的时空。 陈玄度转动身子,四下搜寻声音的源头。 垂帘浮动的间隙,他依稀见到一男一女骤然出现在桌案前。 这一男一女穿着喜服,背对着陈玄度并排跪在蒲团上。 尽管看不见那二人的面目,可从身形比例上,陈玄度总觉得那里跪着的就是陆修言与倪玢。 至此,他不觉有些茫然, “他们是在拜堂吗? 这里也是倪玢将来会经历的事情吗?” 迟疑间,头顶有碎砖破瓦不断掉落,大堂的天花板裂开了,露出了蠕虫“倪玢”的脸。 那张愤恨绝望脸已经趋于疯狂扭曲,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中掉出来那般,那张大嘴仿佛想要把陈玄度一口吞下。 “咔嚓嚓!” 当耳边传来物品碎裂的声响,整个大厅的幻境如同镜面般破碎。 陈玄度逐步回归现实的同时,耳边那砰砰的爆裂声依旧绕耳不断,他的脸颊还感受到一些细小碎渣的冲击,搞得他刺痒难耐。 陈玄度下意识抬手阻挡。 等放下手臂的时候,他才看清现实中,倪玢正将近十公分厚度的黄梨木桌板硬生生拍成两半。 这样的慢动作画面堪比电影大片特效的全息影像。 此时,倪玢背后的“生命之弦”也异常混乱,如同风中乱舞的芦苇蒿草。 见状,陈玄度即刻抬手召唤,那些“弦”纷纷飞入他的手心。 他将那些倪玢试图埋藏不愿意记起的往事快速地打包成束,并找寻到那些积极向上的记忆,将其塞进深处。 这便是陈玄度的新能力,“记忆梳理”。 通过对王家村几十个实验者的实操练习,陈玄度实施这种能力所花费的时间已经从十几分钟缩短到了几分钟,容错率也提高了不少。 这一刻,经过两分钟的梳理,倪玢的脸色从猪肝红恢复到了浅浅的淡红色,呼吸也逐步平缓。 陈玄度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你怎么样?” “呼哧呼哧。” 倪玢呼吸凌乱地缓缓坐回折叠椅上,人也从某种激动不可自持的状态恢复了过来。 “噗通”一声,断裂在地的半边桌子完全底朝天翻了过来,发出一声闷响。 看来,倪玢的抗拒到达顶峰了,居然利用物理手段强行打断了这场“算卦”。 陈玄度很想解释,一切是小光人搞的鬼。可问题是,就像“生命之弦”一样,“小光人”可能同样只有陈玄度一个人才看得到。 那样的解释完全是无效的,甚至听上去更像是陈玄度在狡辩。 总的来说,对方的暴走就是因为他的过度探究而引起的。 现在的状况还真是尴尬啊...... 陈玄度心虚地回避着倪玢的目光,从房间的角落盯到地上的破桌子。看着满脸尴尬的陈玄度,坐在旁边的王二丫开口问道: “玄度哥哥,你看到什么劲爆的东西了吗?” “没,没有!” 陈玄度如同做贼那般,极力否认道。 倪玢的反应如此激烈,想必是自己的探究触碰到了对方的逆鳞。 经过刚才的“算卦”,陈玄度敏锐地察觉到倪玢和王二丫的过去是万万不能提的事情;最后的那一幕画面同样诡谲异常,最好也不要随便提起。 那么,现在还是就事论事直奔主题比较妥当。 王二丫的提问提醒了倪玢,尤其见到陈玄度这副躲闪的态度,倪玢更是焦急询问道: “你看到什么了吗?是我哥哥出事了吗?” “不完全是......嗯,怎么说呢?你哥哥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劲。” “我哥哥他怎么啦?他受伤了?生病了?你直说行不行?!” “不是,他的身体状况应该没事,只是,他可能不完全是过去的他了......” 这话说出口,别说旁边的二位听得一脸茫然,就连陈玄度自己也觉得这个答案很离谱。 ‘原来如此啊......’ 陈玄度瞬间理解了欧阳小蓟平日里那种欲言又止,又或者是装傻充愣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了。 ‘那我岂不是也成了谜语人?’ 可要再说得详细些,他也办不到啊。 倪玢与王二丫二人面面相觑。 于是陈玄度决定先发制人,趁着倪玢还没想明白,继续说道: “不久后,你大哥会在咖啡馆里和你碰面。” 接下去,陈玄度将他所见的咖啡馆的内景外景详细描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描述,王二丫再次插嘴: “那里是不是门口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咖啡杯的雕像?” “嗯,对。” “我知道这地方,是臻爱咖啡馆。” 王二丫自信满满地表示,旁边的倪玢忽然转过脸, “平时你都不出门,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就是从网友发的照片那里看到过么。” “什么网友?网上和你说话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倪玢说这话的语气瞬间让她老了十多岁,而王二丫竭力解释的模样也跟个偷跑出去玩被抓了现形的小孩差不多。 趁着倪玢的注意力被王二丫完全带偏,陈玄度这才有空隙整理一下思路。 在刚才的未来影像里,倪景恒的反常状态让陈玄度记起了之前在庙林老街遇见的那只生命之弦与白鼠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发带女的状况也很类似。 当时任务结束之后,陈玄度就猜测过那是寄生关系还是共生关系? 从发带女的情况来看,像是后者,可那个穿背带裤的男人与白鼠之间却更像是前者。 尤其听陆修言说起,类似的案子是从那位关姓警司那里发布出来的,而且已经出现至少四起了。 那么说到底,这样的怪物究竟是怎么产生的,才是最值得深思的问题。 按理说,想知道答案,直接去问当事人是最有效的途径。 发带女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发带女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吗? 想到这里,陈玄度苦笑着抓了抓头顶的乱发,恐怕到头来还是要全靠他自己猜。 上次任务结尾的时候,陈玄度没来得及去查看白色背带裤男人的状况。 当时以他的能力也不见得会成功。 这次倪景恒的事情倒是个机会,如果陈玄度能找机会摸一摸倪景恒的“生命之弦”,就有可能从对方近期的记忆里找寻到想要的答案。 结合上次陆修言透露的信息,陈玄度还想到,倪景恒活动的范围内多半会存在着一个x空间,也就是贰髦口中曾提到过的“巫骺之地”。 想到这里,陈玄度开口问道: “你们知道巫骺之地吗?” 王二丫正苦于费口舌解释,听到这话马上转过头接话回答: “什么什么?午后?置地?” 看样子,王二丫对这些是不太清楚的。 陈玄度将眼光转到倪玢那里,就见这位女战士的脸上带着惊诧的神色,问他: “你也知道?!” 陈玄度默默点点头。 他心说,至于这么惊讶吗?我知道这个信息,很奇怪吗? “巫骺之地”这个名词,他还是头一次同三公会里的人交流。 看倪玢的反应就是知道一些的了,料想罗勇雷也同样是了解一二的,那其他人呢? 陈玄度忽然想到,上次送谷楚楚回去,贰髦预言“陆超联盟”不久之后会找上他。 难道指的就是倪玢今天问的这件事? 由此,陈玄度开口道: “你打算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倪玢抿嘴低头陷入沉思,好半天才开口说: “有人建议我去找陆超联盟帮忙。我还在考虑。” “嗯,如果他们肯帮忙,说不定事情能提前解决,挺好挺好。” 陈玄度心里想的是如何找机会和陆修言解释一下上次送还谷楚楚时候的误会,他已经想好如何解释的措辞了,基本就差眼前这个机会。 所以,他打算竭力促成此事。 “你们有进入巫骺之地的装备吗?” “装备?” 听到这话,倪玢脸上的表情更加诧异。 “我有地方能借,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提早和我说,过几天再来拿。” (一周两更) 第195章 新的失踪案(一) 第196章 新的失踪案(一) “千尘万粟”工业园区 . 程秉公穿过小吃街,从摩天轮旁边的小门刷了门禁,进入特察局总部大厅。 最近程秉公很烦恼。 他原本以为上次在机密档案室留下三个定位器,就能轻松找寻到当年失踪在其中的警员的下落。 可是那座传说中的活化水晶居然像是有了意识那般,非但在不断调换位置拖延时间,还试图将靠近者一网打尽。 最后为了保命,程秉公一行人放弃了与那东西的纠缠,退了出来。 ‘难不成要孙义荣直接带路才行?那功劳岂不是都要被那小子给占了!’ 想到这里,程秉公太阳穴附近青筋直跳,表情也逐渐狰狞扭曲。 不过旁人是看不出程秉公情绪变化的,为了更好完成日常的工作,特察局的警员必须每天都佩戴“易容”用的面具。 在那张面具作用下,呈现出的程秉公的脸显得更为年轻更有活力; 面具也让他始终笑脸相迎,开朗地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负面情绪似的。 ‘一定要想个法子才行。’ 好在之前和孙义荣厮混的那段时间没有白付出,程秉公相信以好友的姿态继续接触下去,总能找到对方的软肋,将其拿捏住,为自己所用。 辗转来到交接窗口,瞥了一眼小徐警员肩头的肩章,程秉公调侃道: “哟,升得够快的!” 那天小徐是被特别调配去研究所的接待窗口,因为那两位警司为了“迎接”孙义荣,事先做足准备。当时让程秉公前往,也是想能让他最好违规用点能力逼老孙就范。 程秉公暗地里揶揄, ‘呵,当年招揽我的时候,哪有那么大的阵仗。’ 所以那天他没有动用任何能力,就想看看结果会怎么发展。 可孙义荣的加入,似乎是命运的安排。 而且那天,程秉公他自己也好像聊得有点上头,说了不少多余的话。事后,他别提多懊恼了。 “才升了一小级而已,怎么能和老程你比。” 填了两张表格交付了之前的任务,小徐忽然开口问他: “欸,上次你为什么叫那个新人叫老孙?他又管你叫小程呢?” 程秉公笑着回答: “他没见过我原来的样子,大概一直以为我比他小上几岁吧。” “哟,你们可真会玩儿哈。” 此刻,程秉公同样也无法从小徐的脸上读出对方的真实想法。小徐的喜怒哀乐隐藏在一张意味深长的面具后面,似乎这样才符合一个接待员该有的状态。 “他几时上班?” “你问孙义荣吗?他昨天就上班了。” “昨天?!昨天不是周五吗?” 程秉公的言下之意是周五后面紧跟着周末,是想让新人直接跳过双休连续工作下去吗?也不怕把新人吓跑了。 “嗯,昨天下午纽曼警司就给新人布置任务了。” “我去,昨天就......那,是什么任务?” 原本小徐没打算把话说下去,可从半分钟前盯着程秉公的眼睛瞧了那么一会儿,这位女警员嘴巴就变为了有问必答的状态。 “是关侨警司转交的任务,说是和最近的连续失踪案相关。” “最近的?” 程秉公脑子里思索近期看过的档案,同时眼睛那里也不耽误继续对小徐实施催眠, “哪里的?” “是太平洋金融那里的,老贵族学校附近的那些。” “哦......那孙义荣怎么说?” “他好像很高兴?嗯,是很兴奋。今天一早他还来报道了。” “他今天也来了?” “嗯,是的。” “那......” 程秉公压低声音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忽然改口说道: “小徐,今天我交了任务之后就直接走了,我们没聊过天。待会儿听到两声连续的电梯门开关,你就会清醒过来,继续上你的班。” “好。” 再次望了一眼女警员失去焦距的双眼,程秉公快步离开。 “叮叮!”当电梯门关闭发出提示音,小徐警员从一种茫然懵懂的状态清醒过来,重新看向接待窗口外。 一离开特察局总部,程秉公即刻拨打了孙义荣的电话。手机接通之后,就听电话另一头传来嘈杂的人声,程秉公马上开口道: “喂喂,是我,老孙,你听得见吗?” “喂?是小程吗?听得见,什么事啊?” “喂喂,老孙,你现在在哪儿呢?我有急事找你。” . 跨海大桥西端 . 一小时后,程秉公乘坐地铁十号线来到跨海大桥站。 说起这座的大桥的筹建,起因是几乎横贯雨澜市的鄂皖江阻隔了东北与西南的交通。 虽说江上造了几座桥,除了庙林老街范围的那部以外,其余的几座规模都很小。 上世纪三九铺的繁荣促成了此地沿岸的短途水路运输。 可在雨澜市,水运毕竟不如陆运方便。 在黄金海岸的那座跨海大桥建成后五年,此地的跨海大桥也快速投入建设之中,仅仅在一年的时间内就顺利完工。 如今在跨海大桥这头,曾经的南市场变为了与庙林老街遥相呼应的商业板块。随着十号线的动工,原先终点站在庙林老街的地铁六号线也延长线路与十号线交汇在此地。 那片商业区也因为两条地铁的交汇,更名为六十铺商业街。 此刻,程秉公站在六十铺商业街的入口,与孙义荣核对着位置,很快,二人便约在知名快餐店“麦肯汉”门口碰面。 程秉公沿路还顺手点了一杯柠檬茶,当他远远望见站在“麦肯汉”标志性雕像旁边的孙义荣,不由嗤笑一声。 “你明白这衣服每24小时一次的意思吗?” “啊?我穿的不对吗?” “最好进了上次那种空间以后再装备。快脱下来,脱下来!” “这,有区别吗?” 孙义荣迟疑着脱下马夹,塞进腰包里。 “区别大了,你工作手册看全没有?” “还没,只看了三分之一。” “我就说,老孙,现在不比你自己行动,公司的规章制度要严格遵守。还有,这可不光是规章制度的问题,是和你的命直接挂钩的。” “说得那么严重,是不是真的?” “我几时骗过你?” 瞧着孙义荣投来征询的目光,程秉公有些心虚,转而岔开话题,问道: “你还申请了什么装备?” “徐警员说普通任务暂时就这些,哦,多给了一个呼叫器,说是最后定位用的。” “最后定位用?嘁......” 小程心里暗骂, ‘小徐也学会欺负新人这套了,居然才给了这点东西!’ 孙义荣这种体质,普通任务到头来恐怕都会升级成特级任务,居然让他一个人自己出来瞎转悠,是怕新人死得不够快嘛? 上面的那两位警司也是的,嘴里说看中孙义荣,这人进来了,各个都不管不顾的。 ‘到头来出了事情,我铁定会连带受到牵连。’ 思前想后,程秉公决定牺牲一下自己宝贵的休假时间。 于是他认真对孙义荣说: “今天,让我和你一起吧。” 孙义荣抬眼瞧着看程秉公一身的便装打扮,有些纠结,摆手道: “啊?你休息天,我多不好意思。” “你和我是什么交情!” 见孙义荣还想推辞,程秉公斩钉截铁地表示: “当我在热心帮助刚上岗的同事尽快习惯工作,不就得了。” (一周两更) 第196章 新的失踪案(二) 第197章 新的失踪案(二) 鄂皖江河道边 . 混杂着泥土腥气的风吹拂着陆修言的脸庞,却抚不平这位长发小伙眉间的皱纹, “搞什么!” 陆修言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陆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回想起几天前,倪玢忽然跑来同陆修言说了其大哥倪景恒的事。 原本陆修言不想搭理的,他很明白三公会大人那头的事情还是少搀合为妙。可倪玢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想敷衍这位姑奶奶,还需要些技巧。 陆修言这边尚在思考对策,倪玢见他这副模样,居然马上来硬的。 这里说“来硬的”,也不是说倪玢动武逼迫。 这位姑奶奶甩出个大红包给陆鑫,想通过出钱,正式雇佣陆超联盟一起帮忙。 “现在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委托了,小言子,你自己看着办!” 更糟糕的是,陆鑫不知死活地收了这笔钱,还建议去找陈玄度帮忙,顺便旁敲侧击上次谷楚楚的情况。听到这个提议,倪玢也表示赞同,并且打算到时间亲自去王家村接人。 陆鑫与倪玢配合默契,陆修言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联想上次陈玄度送还谷楚楚时发生的古怪,陆修言确实有些纠结,他也很想找机会问问陈玄度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倪玢又和陆鑫碰了面。 陆鑫回到陆超联盟的根据地,便掏出了几件衣服来,说是倪玢找高人借来的装备,做任务时分发给能力者的。 陆修言看过,那几件衣服事实上也就是布条攒成的东西。 把一堆破烂被说成是保命的装备,可见倪玢口中的那位“高人”也不咋地。所以昨天陆鑫发布完任务,陆修言今天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过来免费帮忙。 老规矩,到时间就由陆修言和陆鑫在外面咖啡馆值守,其他人听从他们的安排。 此时,在江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却依旧不见陆鑫的踪影。 “嗯?陆鑫是堵车了吗?” 陆修言给军师发了个消息,暂时没收到回复。 看了半天鄂皖江青绿昏黄的水面,听了半天那涛涛的江水声,陆修言忽感自己下方也似有娟娟的流水在涌动,于是他又给陆鑫发了个短信: “如果来了没见到我,我在书店旁边的公厕哈。” 进了公厕放空了一下,陆修言在门口洗着手。洗着洗着,他却从镜子的反射里瞧见了一道修长熟悉的身影。 ‘大舅哥!’ 陆修言转回头,搜寻着目标,却见那道身影行踪诡异,时隐时现在人群中,很快往新华书店的二楼绕去。 ‘倪玢没搞错地方,她大哥还真在这里。’ 陆修言此刻想的是,现在直接找到人,也省了后续的任务了,这件事越快解决了越好。 于是,陆修言使出大学生运动会接力赛最后冲刺的尽头,全力追赶过去。 从旁边的阶梯上到商铺的二层大平台,眼见这倪景恒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陆修言一个大跨步打算进行最后的加速。 “嘭”地一声,加速却让他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男人后背上去。 那男人回过头,陆修言看清对方是一个表情严肃、头大、胡子拉碴的青壮年男性。 “哦哦,对不起,我急着找人。” 陆修言连连道歉,刚想离开,却见男人身后又转出一个人来。 陆修言与那人一打照面,立刻认出对方: “程警官?好巧。” “诶,这么巧!” “你们?” “刚才撞到了?哦,没事,都是自己人。” 眼前程警官就是经常跟在关警司身边一起行动的那位。 程警官看着年轻,实际上有四十好几了。 据说对方和三公会刘副会长关系也非同一般。换句话说,三公会与老关家的关系就是如此千丝万缕的。 听到程警官的介绍,陆修言将眼光转向旁边的那位胡子拉碴的男人脸上,那人看起来比程警官成熟不少,说不定是他没见过的某位高级警司。 这么想着,陆修言赶紧谨慎询问: “这位是?” 程警官马上给他介绍, “这是新加入的孙警员。” “哦,你好,孙警员。” 不知为何,陆修言对于这二位警官的周末出行有些介怀,不自觉问了句, “又有新的案子了吗?” 那位孙警员目光灼灼地盯着陆修言看了半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程警官抢去话头, “我像是这么敬业的人嘛? 呵呵,今天休息,我们是来逛街的。” . 商业区二楼露台 . 年轻人离开后,孙义荣推开程秉公勾在他肩膀上的手,疑惑发问: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姓陆?” “对,你也知道啊。” 听到确认,孙义荣继而跳脚, “那你为什么不拉住他?!上次娄春梅的案子,他们有很大嫌疑。” 对于孙义荣的一惊一乍,程秉公似乎见怪不怪,他嘬了一口手里的柠檬茶,摆手摇头, “你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嘛?” “什么?” “这些年轻人可是我们的线人呐。” “线人?哦,难怪当初你那么说。怎么?是线人,哪怕他们真的犯了罪也可以一笔勾销的吗?” 程秉公看向孙义荣,好像在看一只珍奇动物那般,嗤笑一声没作应答。 见到他如此反应,孙义荣急了, “你们包庇罪犯合适吗?如果那些案子的真相被埋没了都没关系吗?” “真相?” 程秉公望着孙义荣的脸,觉得这家伙被周围人保护得太好了,没经历什么人生的起起伏伏,再加上本身能力的加持,或许也规避掉了以往最为致命的打击。 他喃喃自语道: “呵呵,真相很重要吗?” 程秉公其实很羡慕孙义荣,总是在危险边缘游荡却不曾受什么伤,而且那些危险还是对方自找的。 同样是流落在外的孩子,他遇到的收养家庭远远不如孙义荣遇到的来得和善温情。 程秉公被程家村的光棍老瘸子收养。 程瘸子一个糙爷们儿,自个儿都照顾不好自个儿,哪有闲工夫照顾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所以三岁前,程秉公流转于程家村的各户人家,饥一顿饱一顿;六岁上了小学,就换他来照顾“亲爹”程瘸子了;他十岁那年,程瘸子不小心掉进沟里,淹死了;初中毕业之后,程秉公靠着自己苟活于世,直到现在。 所以说,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呐...... 尤其想到比起自己的催眠术,孙义荣的能力就像是为了探案而生的,简直是作弊啊。 而且上面有两位警司关照着,这样不出几年,这小子岂不是会平步青云,甚至比自己还要提早回到关家...... 想到这里,程秉公的五官再次扭曲变得狰狞。 不过旁人依旧看不出他脸上的变化,只会见到那种温和的假笑。 孙义荣在一边倔强地继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我还是觉得查出真相,就能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看着孙义荣投来的征询目光,程秉公清了清喉咙: “你想查什么就查呗。不过他们三公会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这种等级可以管的。” 见孙义荣还想争辩什么,程秉公过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建议道: “上次娄春梅的案子不是还没结束嘛,你也别着急。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娄春梅醒了,事情有了进展,你再行动也来得及。不是吗?” 听到这话,孙义荣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程秉公还假模假式地承诺, “你放心,有我帮衬着呢。” 孙义荣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程秉公的话。 程秉公在心里腹诽,‘和我斗,你小子还嫩了点!’ “那好吧,我还是查我的案子。” 听到对方这么说,程秉公顺势接话, “怎么,任务很急吗?你刚上班就这么勤快?” “不是,上面不急,是我急。” 孙义荣点开手里的手机,忽然向程秉公请教, “我发现一个问题,我查到一半,需要查更多的资料,可是这里的网络和我的流量不给力啊,一般怎么解决?是能事后申请公用的吗?” “流量当然是可以提前申请的,每个人每个月都有一定的配额。不过还有一种方法。” 程秉公示意孙义荣点开手机界面上的一个符文标志般的app,解释道: “你可以把你的需要直接上报给联络员,并且提出适当的信息支持。他会把资料整理打包传给你,临时的重要内容也不用回去再报告。” “是这样啊,还挺方便的。” 程秉公瞥了几眼手机,见到一个资料夹上标注着2003年贵族学院失踪案字样,他的脸色随之一变。当然了他带着“易容”的面具,别人一般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变化。 程秉公暗吸一口气,详装镇定地假意随口问道: “额,不是查最近的失踪案嘛?这些老资料你哪儿来的?” “哦,是纽曼警司给的基础资料。” 孙义荣晃了晃脑袋,用手帕抹了一把t恤与脖颈间的汗水,继续说道: “不知为什么,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里面很有查头的样子。” (一周两更) 第197章 唇齿相依 第198章 唇齿相依 . 商业区二楼露台 . 和关家手下的两个警卫偶然相遇,陆修言不得不停下脚步和对方稍加寒暄。 这必要的社交偏偏耽误了他的正事。 快速结束交谈,陆修言朝着倪景恒消失的方向匆匆赶去,可前方视野清晰,没有半点目标的影子。 “糟糕,跟丢了。” 在陆修言扼腕叹息之时,他忽然记起一件事, ‘诶?今天二狗哥也应该会参加吧?’ 其实在倪玢找到他们陆超联盟之前,王二狗也过来提前打过招呼了。 王二狗明确表示有需要的话,他也能来帮忙,还是免费的那种,毕竟事关大舅哥倪景恒的去向。 此刻,陆修言打算提前联系王二狗过来,到附近找寻目标的下落。 短信还没发出去,陆修言忽然感到自己的脖颈被人给揽住了,好在对方没下死手,只是勒得他的喉结有些疼。 “大舅哥~欸,轻点轻点。” “你小子!” 倪景恒环绕陆修言脖颈的手臂换了个方向,朝四下打量了好半天才继续低声说道, “和老关家搞在一起,是想设计我?” “误会!绝对是误会,刚才那是巧合!今天来,是因为你妹妹到处找你。她还出了一笔不小的费用,雇了我们几个。” 听到这样的解释,倪景恒的手慢慢松开了,无奈地咒骂道: “这个疯丫头!” 见倪景恒有所松动,陆修言赶紧出言相劝: “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解释一下,她毕竟最听你的话。” “呵呵,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倪景恒嗤笑一声,转移话题道, “听刘伯说,你们最近挖墙脚挖得有点过分勒,连不能动的陈玄度都敢招揽,你忘了十一年前的事了吗?” “十一年前?” “你小子少装蒜,你当年被那个疯女人劫持,我和几个小小子还紧张了好半天呐。” “哦。又是那件事。” “什么又是!......” 陆修言的淡然让倪景恒有些破防,片刻后,倪景恒整理情绪,冷笑道, “呵呵呵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对他们陈家的人个个都很上心啊。” “啊?” 陆修言在这件事上确实看得很淡然,他不明白三公会的人面对陈玄度母子为何如临大敌。至此,他坦诚地将心里的感受说出来, “以前发生了什么我是不太清楚,不过我看得出,陈玄度和他母亲,都是好人。” “好人?呵呵,其实当年发生了什么你是一点不清楚吧?” “是啊,到底是什么事我也很想知道,问题是没人肯告诉我。” “好好,那就由我来说。” 倪景恒眼神扫视周围,再次揽住陆修言的脖子,说道, “嗯,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 臻爱咖啡馆 . 来到陈玄度推算出的那家臻爱咖啡馆门前,倪玢斟酌片刻,抬脚进去。 三公会的人大部分都是喝茶的,不光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叔伯们,其中不乏王二狗这样的年轻人。 倪玢记起小言子也是习惯喝茶的,还说闻多了咖啡的味道会觉得头晕。 对于咖啡的气味倪玢倒是没有什么明确的感受。 当下站在人头攒动的柜台附近,看着这里的人们人手一个纸杯,倪玢只觉得那被众多年轻人追捧的咖啡香气泛着浓烈的焦炭味,让她记起了小时候哥哥们点火烧野鸟窝后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气息。 “嘿!傻丫头。” 倪玢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左后方传来。 倪玢惊喜地抬头搜寻,果然见到二楼包房的一扇窗户被人打开了,她的大哥倪景恒正带着一贯的笃定笑容望向她。 “哥!” “丫头,想说什么就到包房来。” 抛下这句话,倪景恒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雕花小窗的阴影中。 倪玢估摸了一下方位,本想纵身跃入那扇窗内,可被旁边一个拿着咖啡经过的顾客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所,在众人的注视下,是不能如此张狂的。 于是,她还是识相地同旁人那样脚踏实地的走了上去。 顺着楼梯追到包厢里,倪景恒声音不知怎么已经到了窗外,隔着墙面对外的那排透气孔,只听一声严厉地训斥传来: “丫头,我们家的规矩你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哥,你听我说......” 倪玢一边扫视周围想要找到通往外面阳台的捷径,一边努力解释着。可一墙之隔站着的倪景恒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继续冷冰冰说道: “倪玢,我对你很失望啊。” “原本我以为我不在家,你能替我管教好子荷有灵他们,我也能安心......嗯?” 这二位原本好好聊着天,话说到这里,倪景恒好像被什么分散了注意力,没征兆地停下了话头。 很快,窗外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便没了动静。 “大哥,不是这样的.....大哥?大哥你还在吗?” 注意到这个变化,倪玢赶紧探手扯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的胳膊,向对方询问这间包厢里的机关。 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自然是马上起了作用。 在服务员战战兢兢地指引之下,倪玢沿着几间包厢靠窗那排墙的暗门移动出去,很快到了咖啡馆二楼的后厨。 后厨对着外面大平台的小门就那么显眼地敞开着,倪玢冲出去,外面早已人去楼空。 “该死!” 这时候她才想起找外援。 点亮手机,倪玢发现就在一分钟前,在自己同大哥说话的期间,今天任务的聊天群里有人发出一条信息,内容是: “救我,我被目标劫持了!” 见到发信息的人是陆修言,倪玢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大哥倪景恒在窗外嘀嘀咕咕好像在同人交谈,原来抓着的是陆修言! “大哥为什么要抓小言子?” 很快,倪玢掩埋在内心深处那段不愿意回想的往事隐隐翻涌上来,她的情绪也险些失控,不过那段思绪不知为何自动跳转到她平日里练拳的场景上。 倪玢的心情眨眼间平复下来,将注意力拉回到当下。 她迅速将自己的所处的位置共享到群里,并发信息告之大家, “我刚刚和大哥碰过面,他可能还带着小言子,现在不知往哪里去了。” “收到。” “收到了!” “马上就到。” 几分钟后,这次参加任务的几人先后到达臻爱咖啡馆门口,与倪玢汇合。 今天来得都是陆超联盟的常驻队员,王二狗居然也在其中。 王二狗一到现场,便扇动起鼻翼嗅了嗅四周的空气,紧接着指向一个方向,说道: “在那边!” . 六十铺商业街入口 . 陈玄度匆匆往倪玢所发送的坐标位置赶。 “啊,迟到了!” 那个信息的发送时间是在十五分钟前。 要不是下楼时被王家村的几个老人家拉住聊天,陈玄度早在半小时前就能赶到这里。 随后通过群里的聊天,貌似今天参加任务的那几位,除了疑似被目标人物倪景恒“劫持”的队长陆修言,以及坐在咖啡馆里统筹安排事务的副队长陆鑫之外,其余人现在正分成两队准备包抄。 眼看着流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陈玄度不自觉放缓脚步。 他确实来得太晚了,现在应该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此刻,面前的人流开始变得密集,这场景令陈玄度记起了几天通过倪玢的“生命之弦”所见的街景。 今天的人来人往都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幻境。 在唏嘘之余,陈玄度被一对急匆匆走来的情侣狠狠撞了两次。 “啊!哦!” 前面的女孩非但不道歉,反而用擒着泪的眼睛埋怨地瞪了陈玄度一眼,后面跟着的男子也像是看不见其他人那样,歇斯底里地冲女孩喊道: “你还有理由哭,该哭的人是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女孩蓦然转身,抽泣着反驳: “当时,你去哪儿了?!” “怎么!那样你就能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了!?” “谁和他搂搂抱抱了!我当时是害怕,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我抓着人家的胳膊也很正常啊!” “哈哈,正常?对,你很正常,你们上班的地方很正常,就我不正常,好不好?” “别提那个地方了,我辞职了,那个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女孩忽然间崩溃大哭起来,对面的男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情绪逐渐崩溃,这二人先后跪坐在了地上,旁若无人地宣泄起情绪来。 周遭的路人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狗血大戏所吸引,渐渐围成了个圈,将这对情侣围在中央。 而回过头张望的陈玄度听着这对小情侣的对话,脑中灵感忽有触动,右手不自觉抬了起来。 等将那二人的“生命之弦”一一过目之后,陈玄度不由大吃一惊。 (一周两更) 第198章 追踪(一) 第199章 追踪(一) . 六十铺商业街入口 . 在马路上忽然争吵起来的那对小情侣,渐渐靠在一起,抽泣着说着相互原谅的话语。 望着这二人彼此搀扶,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陈玄度也转过身,朝着鄂皖江对面的商铺走去。 在刚才,陈玄度从这对陌生人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异样,于是探手召唤来女孩的的“生命之弦”。 沿着亮点,陈玄度快速梳理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女孩所伤神的事情无非与这段恋情相关,可不知为何,在女孩与男子结识的那段记忆里,陈玄度还见到了倪玢与王二狗的身影。 而且他发现女孩工作的那座建筑里甚至藏着一处“巫骺之地”。 女孩与新结识的恋人无意间闯进了那处“巫骺之地”,双方很快失去联系。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女孩记忆中只留下模糊的印象。 不过,最后将女孩解救出去的人更加令陈玄度意外,那居然是倪玢的大哥倪景恒。 当陈玄度惊诧于倪景恒将女孩从“巫骺之地”里解救出去这个事实的同时,女孩身旁的男子,周遭围观的不少路人的头顶先后闪烁起一些小亮点。 似乎是陈玄度的特别关注,使他的能力发生了提升,这片区域内存在相关记忆的“弦”也被激发从而产生了共鸣效应。 在惊喜之余,陈玄度即刻将那些亮点串联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将不同人的“弦”联系在一起共同进行观察分析。 之后,沿着众人的“弦”,陈玄度眼中出现了倪景恒近段日子在六十铺商业街内的行踪。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就在五分钟前,倪景恒带着陆修言进入到那位女孩曾经工作过的那栋建筑里。 ‘五分钟前?’ 五分钟前,群里的定位分享已经渐渐远离了此地附近,朝着西北方向而去,这两边的距离差不多半公里远了。 ‘那倪玢他们追的又是谁?’ 对此,陈玄度十分疑惑。 他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出了错,可是如果他没搞错的话,难道出错的是“陆超联盟”那群人? 陈玄度赶紧拿出手机查看。 从短信留言上来看,那群人包抄失败,接着一路追赶,居然上了往返于庙林老街与六十铺渡口的观光游轮,现在正在船上逐层排查目标。 ‘真的是我搞错了吗?’ 望着不远处伫立在校园里的方盒子般的建筑物,陈玄度犹豫片刻,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 商业区二层大平台上 . 程秉公之所以提醒孙义荣和联络员进行报备,那是因为他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去吧,去好好把这项任务和小徐说说。’ 十几分钟之后,孙义荣急匆匆跑回来,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的神色,程秉公猜到自己的提醒起作用了。 只听孙义荣抱怨道: “小徐警员说目前这不归我们管,说我这个等级不可以私自查那个案子,否则会被停职降级的。” “哎呀,那就没办法了,我看你还是先去查查别的。” 程秉公乘机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反正档案那里只需要补充,都不是马上要破的案子。老孙,来日方长,悠着点吧。” 就在程秉公自认为劝说成功,却见孙义荣的脸色忽然从严肃升级到非常严肃的程度。 “嗯,我查我的,” 孙义荣将东西整理进自己背包里,转回身坦率地表示这个案子他查定了, “小程你难得休假,不用特地陪我瞎胡闹。” “诶?!你这话说的。” 程秉公了解孙义荣有时候为了查案相当执着,可是为了查个案子连停职都不管不顾,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那意思了。 眼珠一转,程秉公瞬间明白了, ‘怎么,跟我玩欲擒故纵这套?老孙,算你厉害。’ 当下程秉公立刻站起身,跟上去表示: “不不不,我们一起行动。” 虽说停职降级有风险,可他更加不想漏了立功的机会。 程秉公还想到自己今天在出勤表上登记的是正常休假,他只是路过。 所以万一出了问题,只需要把责任尽量全部推到尚在上班中的这位新人-孙义荣身上不就可以了? . 废弃游泳馆屋顶上 . 从刚才开始,陆修言就感觉很奇怪。 倪景恒带着他,有路不走也就算了,站也偏偏不在地上站着,硬是要站到人群的头顶上方。 他们二人在那幢方盒子般的建筑顶上立了半个小时,看着下面的摆摊的小贩和旁边讨价还价的客人。 倪景恒站在屋顶边缘尤其看得入神。 趁着对方发呆,陆修言几次悄摸离开,试图找顶层向下的入口,想要逃跑。最后给他找到一个逃生通道模样的小门,可惜废了半天劲,他就是打不开。 等回过头来,倪景恒还在原地站着,就如同一尊雕像那般。 陆修言鼻孔里吐出一股气,丧气地往回走。 要不是屋顶太高,倪景恒又是倪玢的亲大哥,陆修言都想走过去把这个绑架犯给推下去算了,一劳永逸结束今天的任务。 可惜,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走回到屋顶边缘的时候,忽听倪景恒冷哼了一声: “不试了?” “能试的我都试过了。” 陆修言甩了甩刘海,坦然地回答。 在他心里,并不认为倪景恒会加害自己。 即便在能力者之中,陆修言属于异类,可他们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的友情积累让他不愿意相信对方能干出出格的事情。 不过,今时的倪景恒的确与往日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陆修言又说不上来。 “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看着身旁的倪景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陆修言心里有点发毛,但是他还是详装镇定地反问: “你不是说想和我谈谈一些事情嘛?” “我想说这些事,已经很久了。” 倪景恒刻意点点头,再次将手扶到了陆修言的肩膀上,还用上了一点力道拍了拍, “既然你想知道十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我就索性把我心里一直想问的想说的都跟你讲讲通透。” “好啊。” 陆修言现在只能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去迎合对方,打算再找机会逃走。实在逃不掉的话,至少拿回自己的手机给队友们发发消息也行。 “怎么回事?” 忽然,倪景恒的脑袋再次探向边缘地带,陆修言顺着对方的趋势将眼神一起投过去,只见倪景恒盯着看的是下面一组排队的人。 在人群里有两个人十分熟悉,好像就是十几分钟前在大平台上偶遇的程秉公与那个孙警员。 陆修言心中一喜, ‘啊,难道说是程警官看到我被人劫持了,所以特地追过来救我?’ 倪景恒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见这修长的男子那双秀目冰冷地扫了陆修言一眼,冷哼道: “这关家的狗,鼻子比王二狗还灵...... 我就不信甩不掉他们!” (一周两更) 第199章 追踪(二) 第200章 追踪(二) . 密室逃脱馆内 . 进到室内后,混在参加游戏的人群里,起初程秉公还跟着一起做流程,可辗转众人来到一间描绘着山川河流的大房间内,回头的功夫,程秉公发现孙义荣不见了。 在人群里扒拉了半天,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他终于在房间的角落里见到孙义荣鬼鬼祟祟的模样。 “你小子!” 眼看着孙义荣从面板上扒开一扇小门,随后钻了进去,程秉公急了, “上哪儿!” 他此时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引起周围人的关注,只是尽量小幅度快速靠过去,也钻进那扇小门内。 进了小门,程秉公见到一条黝黑的小路,他回身将小门带上,才摸索着往前方走去。 “老孙!老孙!” 他边走边压低声音呼唤孙义荣,不多时,黑暗被一抹光晕点亮,小路的尽头是另一间十几平米的中型房间。 等进去后,首先引入眼帘的是未经粉刷的四壁与天花板,刚才的那抹光晕是头顶的简陋灯泡所发出的。 这间中型房间四边放着一张旧沙发,中间则摆着一张长桌,桌子周围嵌着四五张椅子。孙义荣正贴墙移动,此时已经走到了角落的那台老式的净水器旁边。 “老孙,你干嘛呐?” 程秉公有些不解,从孙义荣的行动轨迹来看,对方好像早就确定了目标似的, ‘可这家伙昨天才接的任务,至于这么拼吗?’ 只听孙义荣解释道: “昨天晚上,我根据过去的现场勘察和脱险者的描述圈定了一个范围......” 孙义荣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下动作, “然后我查了这所学校附近的地下管道设施图,发现两条直通沙滩岩洞的防空洞。” 对方的动作在经过墙头贴着的的告示时停顿了片刻,程秉公跟着看过去,看清了告示上标注的是“送客须知”。 看样子,此处是一间员工休息室。从地理位置来看,多半是给出口送客的工作人员休息用的。 孙义荣似乎也明白了房间的公用,转而拿了把折叠椅回到先前进来的小门边抵靠在门把手上,暂时将出入口反堵了起来。 “诶?你这又是干啥?” 程秉公不解地发问,孙义荣严肃回答道, “防止工作人员进来啊?” “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快了,估计马上就......” 孙义荣的手继续在墙壁上排查着,继而很快摸到了什么,转过头招呼程秉公过去, “找到了!你过来帮我。” 程秉公走过去,果真在房间的西北角见到墙面上有一处与别处不同。墙面有一圈胡乱贴着层叠的宣传单,就好像那里曾经破损过,有人随手拿了屋里的东西做的补救。 二人一起撕扯开那些纸张,渐渐地,一个金属材质的门框便出现在面前。 “这?!” 见到这扇门,程秉公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身旁的孙义荣继续在解释着, “我把那个范围里的几条线路和防空洞的地图重叠在一起后,就得到一个具体的坐标,刚才我在手机上输入这个坐标,就发现大概位置是在这里附近。” 程秉公望向孙义荣的眼睛,在对方眼里他只看到了认真与兴奋,丝毫没有炫耀或者其他世俗的情绪存在。 当程秉公还在发愣的档口,孙义荣摸了一圈门框,接着稍稍用力推开了门扉, “uidp空间,我之前已经去过三个了,所以我猜想这里的也是一个。” 门打开后,那里面一片漆黑。 原本就算门里是一间小黑屋,都不会像眼前的景象那般,仿佛所有的光线被屏蔽在了门的这一边,而门的另一边则是个异世界。 孙义荣作势抬脚想要进门,程秉公立刻拉住对方,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啥?” 孙义荣的大脑袋晃了晃,醒悟道: “哦,我忘了向小徐报备!” “不是。报备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程秉公赶紧阻止, “你忘了小徐是怎么回复你的?” “哦,确实......不是报备那是什么事?” “你装备还没穿呢?!” 程秉公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心说,‘没有装备,你是想自我了断在里面吧。’ “哦,我太兴奋了,对对,装备不能忘。” 孙义荣穿上之前的工作马夹,又上下看看程秉公,疑惑道, “那你呢?你不穿吗?” “我么,我已经穿了。” “啊?不是说不能提前穿,你怎么先穿勒?” “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 与密室逃脱相连的神秘空间内 . “这马夹你早上已经穿了几个小时,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待不超过二十个小时,甚至更少的时间。” 程秉公抬起手腕,露出一只纸质腕带,孙义荣好奇地问道: “这是啥?” “你看不出来吗?” 程秉公瞧瞧孙义荣,又瞧瞧腕带,记起了什么,道: “哦,我忘了,小徐连眼镜都没给你。” 他在腋下的警用备用包里掏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拿出一个装票据的塑料密封袋,随后又从里面拿出一片折叠的纸制品。 将密封袋小心放回去之后,程秉公慢慢展开手中的纸制品,孙义荣看清那是一副简易的红蓝眼镜。 “给,你戴上。要小心,别弄坏了。我总共也没几副。” 孙义荣迟疑地接过眼镜,架在了自己鼻梁上,瞬间被眼前的变化给惊得张大了嘴。 “上次你不是看过了嘛?别跟乡下人进城似的。” 程秉公带着骄傲的口味嘲讽着孙义荣的没见识,似乎在这一刻,他也找回了自信。至少在刑侦的经验方面,在面对这些奇闻轶事的见识方面,孙义荣是远远不如自己的。 “这眼镜和上次的护目镜是一样的功能?” “对啊,不过我给你的本来属于一次性的装备,我用得比较小心,被淘汰之后就自然属于我所有了。” “哦,是这样啊。” “在任务中找到的相关装备,都需要报备以及上交,不得私留,这是我们的工作合同里写明的,你总归看到了吧?” “额,嗯。” “每次任务可以申请,但是任务结束必须归还,所以如果想私自出去做任务,最好要常备一些私货,你懂吧?” “哦,嗯。那我以后用得小心,之后也能归我所有咯?” “对,不过只限于一次性的那种。” “那一次性的界定怎么算?” “很简单。” 程秉公再次伸出那只带着纸质腕带的手腕,这次从孙义荣的表情开看,对方应该也能看见与纸质腕带绑定的那只超级水晶体材质的表盘了。 程秉公就此解释道: “比较容易损坏的,纸质的,基本都可以判定为一次性的。” “可是这表看起来挺结实的啊?” 孙义荣将手伸过来想要抚摸表盘表面,手指却穿过水晶体,摸了个空, “欸?怎么回事?” “老孙,看起来你确实没有好好读我们的工作手册......” 程秉公心说,你是不是连特察局的合同都没好好看就签字了。呵呵,那上面的坑可不少呐。 对面的孙义荣挠了挠后脑,尬笑道: “一看这些规章制度,我就记起高中那会儿的读书生活,就头疼,看不下去。嘿嘿。” 程秉公拿出前辈的态度打起官腔, “老孙啊,真的,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劝你好好回去看一遍,啊。” (一周两更) 第200章 追踪(三) 第201章 追踪(三) . 与密室逃脱相连的神秘空间内 . 在正式探索之前,程秉公问孙义荣借去那只作为最后定位的“呼叫器”。 只见这小程利索地将“呼叫器”改造了一下,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揣进口袋里,一部分用纸胶带贴在了他们进来的那扇门的外围框上。 如果孙义荣没有戴上程秉公借给他的那副“眼镜”的话,他只会以为小程是将“呼叫器”拆成了两部分塑料废品。 此刻在“眼镜”的加持之下,孙义荣清楚地看到与“呼叫器”绑定在一起的是一只超级水晶体材质的固定电话机。 是那种有着带按键的主机,加连着线的听话筒的老式电话。 甚至是不带现今流行的液晶屏以及子母机的那种机型。 此时,听话筒的那部分突兀地穿插在程秉公的裤兜附近,而电话机主机则随着粘在门框上的那一半塑料制品,凭空悬浮着,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 “好了,我们走吧。” “这是干什么用的?” “简易定位器,防止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样也不可能走太远。哦,还有,老规矩。” 小程又从包里掏出一根两头都带着挂钩的皮筋,一头固定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一头固定在了孙义荣的裤腰带上,随后解释道, “如果发现有看不到我只听见声音的情况发生,你就顺着这根皮筋过来找我,不会跑丢的。” “哦,这样也行?” “土办法往往是最简单可靠的方法。” “行,听你的。” 接下去,孙义荣转过脸,朝向面前那片似乎只存在与镜片背后的世界。 在没戴上那副眼镜之前,uidp空间内就像周围抹着一层光滑均匀的灰色水泥,有一丝柔和的光平铺洒在这片平和的空间内,让人从心底少了些许世俗的执念。 可带上由超级水晶体改造的装备,你就能在其中发现不同的风景。 上次在“归乡塔”里面看到的是山崖与大海,而这里却是一片老“雨澜”的民宅。 在他们二人面前横着条大马路,足有三车道这么宽。 道边没有树木,只有稀疏的电线杆,马路对面是不同样式的小洋楼,有三层的有四层的。稍远一些的地方出现了大马路的岔道。 这里的景色与雨澜市市中心的申遗建筑群很相近,而且没有被圈在同一片小区里,是整片都是。这样的景色只有在上一个世纪的雨澜市里才存在。 哦,孙义荣记起市郊的一个影视城里也有类似的景观。 转回头,那扇金属门框的小门是安装在一座不起眼的二层小楼的底楼外墙上,往两边看,同一排的小楼下面都要差不多的小门小窗,大部分都被改成了胭脂小店的门面。 孙义荣猜想,之前在都市丽人美容中心里面的那片空间,定然也是别有洞天的,只可惜当时没有这种装备,否则就能看见了。 “老孙跟上。” 前方的小程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起来,孙义荣停止遐想,赶紧迈开脚步。 . 与密室逃脱相连的神秘空间门口 . “呵呵,胆子不小啊。” 在程孙二人走远后,金属门框附近突兀地响起了其他人的的声音, “额,慢点,大舅哥,你也知道我的体能水平是什么样的,嘿嘿。” 眨眼间,门口多出了两道人影,正是倪景恒与陆修言。 望着眼前浓浓的迷雾,倪景恒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长方形的薄板,作势朝着门框上方递过去。 见到这块电脑键盘大小的黑色薄板,陆修言大惊失色, “你怎么把古董带出来了?” 倪景恒嘴角撇得老高,炫耀着回答: “这不是会里的那块。” 随后他将手摆在黑色薄板附近,随后屈伸食指。 “当!” 弹指间,薄板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 “可看起来和我拿回来的那块一样啊。” 陆修言心生诧异,手不自觉伸了过去,嘴里念叨着,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见到这只伸过来的手,倪景恒敏捷地将东西别到了背后,看样子并不打算给陆修言摸。 “李伯给的,你别问怎么回事。除非......” 倪景恒斜眼瞧了瞧陆修言,面露轻蔑之色,嗤笑道: “呵,我忘了,你也没有这个资格。” 听到这话,陆修言脸上的表情随之一怔,似乎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低垂下眼眉。 见到陆修言这幅模样,倪景恒不再多话,而是迅速将黑色薄板嵌入门框上方。 这金属门框的上方恰巧存在着一个凹痕,咋看之下,很像是装修随意留下的坑洞,此刻薄板嵌入后,却仿佛与门框融为一体。 倪景恒按照某种规律按动薄板周围一圈的“甲马”纹,中间“门神”的脑袋旋转了360度,由一个年轻人的脸变为了一位须眉花白老叟的脸。 同时间,陆修言感觉门周围的氛围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禁开口问道: “这是?” 倪景恒抠下薄板迅速将其收回身后运动背包,随后再次揽住陆修言的脖子, “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呃,轻点轻点。” 这瞬间,二人的声音还在附近回响,身影却不知隐没在何方。 . 与密室逃脱相连的神秘空间内 . 孙义荣跟着程秉公走了半天,发现这片区域几乎都是二三层的老洋房那样的西式建筑。 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 拐角处的一处摊位街景引起了孙义荣的关注。 木箱木凳上叠着一摞摞的生活用品,大概是各式香臭肥皂,再上面挂了一整面的小镜子,有方有圆。一个空凳子背后的墙上竖挂着布条上淡淡的字迹,大致写得是价格公道,特价甩卖之类的广告词。 此时,看守摊位的人却不见踪影。 孙义容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去摸。 那里的东西依旧像是一片幻影。 手穿过水晶体,什么都摸不到。 “别碰!” 不远处,程秉公的声音传来, “老孙,唉,你说你......” 此刻,他们停留的位置,周边的景色从光秃秃的马路景变为了带花园洋房外的小径。 小径旁边的金属墙外加固了一道竹篾交叉编织的围栏,那上面挂着布帘,下面则是卖布买衣服的摊位,依旧是无人职守的状态。 “又怎么啦?” “那东西尽量少摸。” “哦,好。” “没法往前走了。” 程秉公叫停。顺着对方的视线,孙义荣发现超级水晶体的电话听筒后面的线已经被拉得笔直。程秉公抬起手腕看了看,无奈说道: “我们走了两个小时了,挺久了,估计也找不到什么了?” 程秉公此时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盯着孙义荣看,孙义容感觉那种失望并不单单来自于目前的毫无进展,果然接下去小程说道, “你平时这时候,总会发现点什么新线索了吧?” “碰运气呗。” “什么都没发现,你不失望吗?” “呃......” “唉,算了,白来一趟。不过也没法子,没带正式的设备就是很难探索的。” 语罢,程秉公准备往回走。 孙义荣跟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 ‘刚才我光顾着看风景了,什么都没想,是不是这样才没什么进展。’ 于是他开口道: “我们分析一下当前的失踪案怎么样?” “随你,说吧。” “最近上了热搜的内容提到了类似这里的场景,还提到会遇到一个小女孩。” “哦,是嘛。” “根据工作手册上写的,人类在uidp空间内自由活动时间一般不能超过十到十五分钟,而且不借助特殊的设备,也看不到超级水晶体。” “嗯,对啊。” “那么,那些人是怎么看到这里面的景色,描写出来还几乎一点不差的?是有人给他们发了你给我的这种一次性眼镜啦?” 程秉公对此推论只报以干笑作为回应,孙义荣继续分析道: “再说说那个小女孩,据说一直游荡在这里附近。我刚才问过密室逃脱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从来都没在附近见到过什么小女孩,这样推断下来,是不是小女孩其实是长时间呆在这里的。” “唔,嗯,是啊?” “这小女孩也穿了像我身上的这种装备?还是说,这个小女孩其实根本不是人?!” 听到这话,程秉公的脸色稍有变化。 孙义荣以为小程也想到了什么关键性的问题,顺着对方的眼光转头看过去,却发现原来是回到了最初进入的那扇门边上。 “就我现在所知的,没什么装备可以无限延长在空间内的停留时间。顶级的那种,我们也没权限借用。” 程秉公小心将固定在门框上的那一半“呼叫器”取下,重新与口袋里的另一半组装好, “小女孩不是人的想法,呵呵,老孙,还挺有新意的。” “你这,我不是和你打哈哈。” 话说一般,孙义荣忽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欸?小程,你有没有觉得,这门和我们进来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 “有吗?” 程秉公打开门跨了进去,嘴里嘟嘟囔囔尽是埋怨, “唉,刚才你怎么啥都没发现,到了门口都要出去了,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孙义荣还是在原地端详了十几秒。 可惜他暂时也看不出区别具体在哪里,只得跟着小程跨进门里面。 . 孙程二人前脚踏进那道门内,门框边蓦然出现了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那是瘦长健硕的倪景恒与作道士装扮的陆修言。 倪景恒即刻松开捂在陆修言嘴巴的手,快速将先前的那块黑色薄板镶嵌入门框上方。 随着机关的开启,那扇门里光影由灰变黑,仿佛刚才那二人进入的是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倪景恒哈哈大笑了起来,得逞的模样很像一个反派, “这就是算计我的下场。哈哈哈哈!” 陆修言有些担心,问道: “那里面是什么?他们会怎么样?” “想想你自己吧!” 倪景恒的笑容变脸般消失,面露陆修言从未见过的凶狠之色, “我们很久没聊聊了,现在没人打扰, 趁此机会我们可以聊个痛快!” (暂时停更) 第201章 往事如烟(一) 第202章 往事如烟(一) 巨大体育场馆改造成的“密室逃脱”的场地里面居然别有洞天,陆修言看着满目旧时代气息浓郁的街道,感觉异常新奇。 他望着马路对面的三四层的小洋房发愣,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倪景恒单手捂住了口鼻。 很快,不远处闪现出两道人影。 陆修言认出那正是特察局的两位警员,一位姓程,一位姓孙。 那二人聊着公事急匆匆从倪陆附近经过却浑然不知,随后消失在原先进来的那道门里。 倪景恒快步上前,拿出黑色薄板迅速切换门上的机关。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算计我的下场!” 随后,倪景恒将眼光转向陆修言这里,似乎在暗示刚才那话也是对陆修言说的。 ‘谁算计你了?’ 陆修言心里腹诽道。 他现在后悔接了倪玢的这项委托,更后悔发消息到群里告诉做任务的兄弟们自己被目标人物给劫持了, ‘多大点事,你们兄妹两个人不能当面说清楚,非要拉我们下水......’ 不过好在从半小时前,自己的手机就被倪景恒拿走并且关了机。 ‘找不到我也算是好事。’ 陆修言自认为凭着和大舅哥这么多年的关系,应该可以把事情解决,哪怕解决不了,至少自己可以出去传个话让倪玢别再追着不放。 此刻,就算见到倪景恒算计成功都市警卫的得逞笑容,以及笑容瞬间变为了阴鸷的表情,陆修言还是没什么实感。 “大舅哥,我有点糊涂了。” 陆修言的眼睛盯着那双上翘的秀目。 这秀目和倪玢的很像。 不同的是,倪玢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过份自信的假自信,而倪景恒眼里的笃定却是发自内心的。 倪景恒质问道: “你果然和关家的走狗有关系。小言子你胆子肥了,之前自立门户,现在还想造反!” “何来造反之说?” 陆修言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真诚发问: “大舅哥,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被对方这么掐着脖子,陆修言不曾感到任何不适,料想倪景恒并不是想致他于死地,只是打算威吓一下让他听话而已。 很快,纤长有力的手指从他的脖子上慢慢松开。 陆修言心中轻笑一声,抬手理了理领口,提议道: “如果你想瞒着倪玢做什么,让倪伯去提点一下不是更合适些?” 陆修言心里的实话是,现在又把都市警卫搞到奇怪的地方,这不是把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闹嘛?何必呢?大舅哥,你这聪明的脑袋什么时候变笨了。 倪景恒望着陆修言的脸,眼神不断上移,皱眉凝视了那个方向几秒,才重新看向陆修言的眼睛,说道: “你是真天真还是装天真!” “我哪里天真了?!” “哼!” 从鼻子里吐出一丝鼻息后,倪景恒转过头,自顾自朝着那条大马路走去。 边走,倪景恒边说, “要不是你那个‘陆超联盟’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替三公会向老关家示好,你以为上面的叔伯们会让你这么胡来?” “欸,大舅哥,你在打击人方面还真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我心里老难受了,呵呵。” 陆修言自嘲地笑着,跟随倪景恒往前走。 不知何时,这条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出现了一些深色的影子。 乍看之下,这些影子稍有人形,却看不清五官,四肢也很模糊。 “三公会和老关家之间的拉锯战,到头来,我们这些小辈都是牺牲品。” 倪景恒走在前头没看见这一幕,兀自在那里感慨发言。 只是大舅哥的怅然完全没有引起陆修言的关注,此刻,陆修言被路边一个摊位旁的一道铁灰的细小身影所吸引,将脸缓缓凑近过去。 那身影似乎在陆修言耳边耳语了几句,接着起身,转向旁边的小弄堂。 “我只是想在背锅的那天到来之前,让自己强过叔伯们,为我们这些小辈们争取一点回转的余地。” 倪景恒说得情真意切,可惜,此时陆修言已经朝着小弄堂深处而行,对他的感慨置若罔闻。 在陆修言眼中,仿佛间,这条小巷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息,路边临街的商家纷纷打开了半扇窗户,或是呆坐其间,翘首以盼顾客上门;或是开始整理柜台里的货物。 越靠近,那道铁灰色的细小身影也越发清晰可辨。 眼前的模糊身影渐渐变为了一位脚步蹒跚的老年女子,穿着旧时代气息浓烈的短褂长裙,脑后盘着发髻。 陆修言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只见到那女人朝他挥动起一只手,好像在召唤陆修言过去。 “嗯?” 看样子,那人想和他说悄悄话。 陆修言又上前一步,他和那女人不知怎么就撞在了一起。 在碰到对方脑袋的一瞬间,陆修言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他坐在一张不怎么舒适的床榻边上,抬起头,面前屋里的陈设也相当简陋。 陆修言站起身,忽然胸口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他伸出右手来捂住左胸,这才发现这段回忆并非是自己的。 原因很简单,他是男的,而这幅躯体却是有胸的。 此时,左胸内仿佛是有一团火在灼烧,又痛又痒,就像即将爆炸的炸弹。 ‘诶?怎么回事?’ 接着,眼前一阵恍惚,陆修言的记忆跳转到其他地点。 那是在河边,一棵大树背后。 他站在那里,手指戳着黏湿的树皮,将那里抠出了一个浅浅的洞来。 只听在大树的另一边,背对坐着三四个女人。 女人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杜来婆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胸脯越来越挺了?” “肯定背着家里的男人出去胡搞了。” “就依那幅样子也能勾搭到野男人的?” “讲不定就是村口的拐子李木匠。” “吾看,绝配的。”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女人们的笑声相当刺耳,那笑声宛如从几只嘈杂的怪鸟嘴里发出的。 陆修言眼看着抠树皮的手指收了回来,指尖上面混杂着红色血迹与黄绿的植物汁液。整只手再次抓向左边的胸口上方,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很是诡谲难受。 嘲笑了半晌,女人们谈论起别的话题来。 “想起来了,你们最近少往隔壁村的池塘跑。” “为啥啦?” “这几天,河里都是浮尸。” “噢哟,哪能搞得?” “我小儿子去游泳,游着游着就碰到两个,他吓得往岸上逃,结果一抬头,正好看到一个河边树上还吊死一个,晦气死了。我让他不许去了。” “哦,是伐?” “听说近期隔壁村里,自杀的人很多啊。” “对啊对啊,前几天隔壁村的村花那个小姑娘也自杀了。” “听说,也是上吊死的,舌头拖得老长,把收尸的小伙子吓了一大跳。” “是呀,再好看的人,死了么就不会好看了。” “砖窑厂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很多人都找不到活干,锅都揭不开了。” “还好,我们这里还有航运的生意可以接接。” “哎呀,那么他们隔壁都没活了,会来和我们这里抢生意伐啦?” “我觉得是迟早的事。” “要死了,那可怎么办呐?” “这世道,有一天混一天,要是哪天混不下去了,就隔壁池塘一跳么就完事了。” “做啥啦,没事咒自己干嘛?” “是呀,呸呸呸,不要讨论这种事情了。” 这时候,陆修言感觉自己的脚跨出一步,这动静惊扰到了面前几个打扮粗鄙的乡村妇人。 这些女人回过头来看,眼中带着讪讪以及鄙夷的神情。 陆修言只听有个苍老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 “我也想死,你们还有什么好法子吗,没有?” (随机更新) 第202章 往事如烟(二) “二狗有一点没说对,我其实也在赌。结果是赢是输,我认命。” 语罢,倪景恒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调整好了心绪。 骤然回头,倪景恒却见到陆修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一条连接大马路的小巷之中。 “糟了!” 倪景恒是对陆修言的手段有些疑心。 把对方强行带进来,就是想验证出自己的猜想。没成想,陆修言对自己的恐吓完全不在乎。 “这小子怎么都不按理出牌。” 陆修言一贯是个异类。 自从十多年前在三公会的仓库里目睹了陆修言脑袋上爬出来的那个巨大的怪东西之后,倪景恒改换思路,开始怀疑起陆修言的身份。 或许,陆修言的异常并非只是一个普通人家族混迹在超能力组织里这么简单。 “这小子是被大长老改造过的?!” 这个念头无数次闪现在倪景恒的脑海里,因此陆修言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带上特别的含义。 被大长老改造过意味着什么。 延伸出的含义或许是,陆修言是被大长老选中的孩子,一个可以成为未来三公会会长的内定角色。 ‘是我不够出色吗?还是老陆头和大长老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倪景恒是这么理解的。 他可是奔着祖辈的接班人去的,他自认为是最适合成为三公会未来会长之位的人, 可小时候那次所见的关于陆修言的异状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我会被替代吗?’ 这样的猜想任谁都不可能忽视。 况且每每想到这里,倪景恒总会情绪不可自持地高涨起来。 更别提那些从巫骺之地出生的野孩子们。 这些仿若从无到有的全新竞争者是倪景恒近些年从父辈的只言片语中听来的消息。 ‘这样下去,我多年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这样下去,他未来会长之位岂不是难保了! 倪景恒从中察觉到一丝危机感。 此时见到陆修言消失的身影,倪景恒忍不住高喊: “陆修言!你上哪儿去了?!” 倪景恒的情绪波动影响到了他身后的那道黑影,那条非马非狐的黑影抬起头部,蠢蠢欲动。 “巴克,闻!” 倪景恒下达命令,黑影窜出去,不多时便搜寻到陆修言所在的方位。 跟着黑影在虚幻的小巷中穿行而过,倪景恒的思绪也在不断延展。 关于大长老的传闻,原本倪景恒也是年幼时混迹在大人堆里听来的。 他能听到这些机密,只因上面的叔伯很信任倪景恒。 小时候他是同辈中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可以说受尽宠爱;长大后,他又以懂事能干备受大人推崇。 叔伯们总是拿他作为小辈们的标杆: “你看,景恒如此顾全大局,识大体,你怎么就不行?” “如果换成景恒的话,这个任务一定能顺利完成。” “使什么性子,和景恒多学学!” 这些话无形中给了倪景恒底气,以及给了他傲气的资本。 可为什么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大长老偏偏会选上陆修言这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倪景恒的牙齿咬得咯嘣响。 很快,前方出现目标。 “巴克”率先冲了过去。 在“巴克”的助力下,倪景恒的步伐迈得比以往大上许多。 在旁人看来,他的动作简直和飞跃差不太多。 这时候,倪景恒也看清了脚下的状况。 在这条虚幻的小巷中,陆修言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向某处移动着。 确切地形容,陆修言的脚并没有在身下而是在身后,这男人的全身就如同一面随风飘舞的旗帜,以某种物理规律甩动着。 真正带着陆修言移动的是一道铁灰色的影子。 到了近处,倪景恒才看清,陆修言的脑袋同那道影子重叠在一起,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古怪的状况。 倪景恒的脑内刚作出判断,“巴克”先行有了动作。 黑影的顶端撕裂开,凭空生出了一张嘴巴。 这张嘴越裂越大,和陆修言的脑袋黏在一起的那个“鬼东西”仿佛先知先觉,瞬间改变了路线,带着陆修言拐进了墙内,和虚幻的建筑融为一体。 见状,倪景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放在往日里,哪怕是三公会的叔伯们都不敢随意长时间触碰“武侯之地”中的这些“黎难”变化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倪景恒手指稍稍示意,身后的黑影即刻俯身也潜了进去,开始在虚幻的建筑中穿行,不消一会儿功夫便追上了前面的陆修言。 “鬼东西”开始带着陆修言急刹车、改道、垂死挣扎。 见状,“巴克”反而是更加兴奋起来,顶端探过去,“咔嚓”一口连同陆修言一起撕咬进嘴里。随后再一抛,将猎物甩向墙体外。 “巴克”再是一跳一衔,在半空中将二者含在嘴中。接着,再次抛出。 如此抛上抛下,仿佛在玩弄一个玩具。 几番折腾之下,“鬼东西”从陆修言头顶脱落下来。 “巴克”还想上前,即刻被倪景恒厉声阻止: “停!” 同时间,倪景恒探出手臂牢牢将陆修言往回拽了一下,陆修言就这么缓慢地站立在大舅哥的面前。 倪景恒没瞧陆修言一眼, “你怎么样?” “唔,呃......” 陆修言好像如梦初醒,看向倪景恒的眼神里带着迷茫, “我这是怎么啦?” “你刚才被脏东西附身了。” 倪景恒回答地很干脆,视线随着那道铁灰的身影移动,很快抬起右手, “忒!” 他仿佛挥动起一把无形的武器,将“鬼东西”拍向高空。 陆修言看清这一切,不由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些是什么? 是鬼魂吗?” “嗯!就和《聊斋志异》里面描写得类似的东西吧。” 倪景恒一边补充,一边抬手在空中挥舞,几秒后,那道铁灰的身影被拍飞了出去,不知掉落到何方。 与此同时,一些原本显现在建筑二三层窗口的青绿色身影躲藏到了窗帘背后, 它们似乎也懂得什么叫“杀鸡儆猴”。 “小时候听爷爷说过,那是精怪。我们倪家古时候替别人斩杀的都是被此类东西附身的人,这东西只要物理超度就能解决。” 听这话从倪景恒嘴里随口说出,简直冷酷到不行。 ‘物理超度?’ 那被附身的人怎么办?这事完全没办法往下细想。 陆修言微皱眉梢,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幻象中完全清醒,胸口甚至还出现了幻痛的感觉。 他在想,‘那个老太,她最后怎么样?’ 与“精怪”短暂相连的那几分钟里,那可怜人的悲惨遭遇源源不断灌输进陆修言的脑子里。 即便性别不同,岁数不同,处境不同,还是让他感同身受。 大舅哥颔首瞥了陆修言一眼,冷笑道: “你还没恢复?” “我刚才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傻瓜,那都是幻觉。你不会当真了吧?” “怎么会?” 陆修言觉得那么真实切肤的感受不会是假的。见他不予置信的喃喃自语,倪景恒无奈解释: “那种东西不值得同情,你还是没有实战经验,见得太少了。” “实战?” 听到这个词,陆修言回过神来,他哪有实战经验,以往他只是遥控无人机在外围看个热闹。 想到这里,刚才的不适感瞬间消失,陆修言自嘲道: “是我太傻了。欸,大舅哥,我们.......” 陆修言抬眼看向大舅哥,眼光却一下子怔住了。 就见倪景恒脑袋微转,肩膀上却扛着一个灰色的脑袋。 “哇啊啊啊啊!” 陆修言跌坐在地,完全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那灰色的脑袋连同下面的身子被提溜了起来,后方传来嘲讽的笑声: “别怕,有巴克在,我现在可没那么容易被‘精怪’附身。” 面前的“精怪”痛苦挣扎,陆修言仿佛听到这东西在向自己求救。 “‘精怪’很多,可是不能吸收,只能抓来玩玩。” 倪景恒忽然感叹, “要知道,发带女连这些东西都能吸收,要是我也(能该多好)......” 陆修言没听清倪景恒后半句的嘟囔,他只听到了那个有些耳熟的名字。 “发带女?” 陆修言对发带女的印象,只是那个知名的都市传说而已。 “嗯。” 倪景恒点头,接下去介绍起来, “我听说‘发带女’是大长老制造的特殊精怪。这世上也只有大长老才造得出那些让人胆寒的怪物。” 倪景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凭空提起“精怪”,再一使劲,灰色的虚影被捏碎,变成更为细小的身影。那些细碎如麦秆的声影发出高频的尖叫声,四散逃遁。 之后,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过,我看得出,叔伯们嘴里说害怕大长老,实际上各个都想见到大长老。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有那般实力的人才有资格统领三公会。” 陆修言再次将眼光投向陆修言的头顶,片刻后视线下移,问道: “你说,是不是?” 陆修言不明白倪景恒为何对自己说这些,是又想通过老生常谈来贬低他们陆家人的身份? 他眨了眨眼睛,假意懵懂,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碰巧投胎到了三公会陆会长的家里。” 这会儿功夫,二人兜兜转转走到了一座洋房的花园里。 不过,这个花园不带任何花草树木,只在一圈栏栅间建了一方喷水池。 在喷水池的四边则摆着花园的金属椅子。 陆修言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你不是说要和我畅谈吗?干嘛尽说些有的没的,和我听不懂的话?” 倪景恒慢悠悠来到陆修言跟前,再次上下扫视了一下陆修言的头顶,开口道, “好,那我们就从你最关心的陈玄度聊起。” 第203章 往事如烟(三) “你说说你对陈家的了解,你爷爷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 “说说看,我可以帮你补充。” “我听说陈玄度的外婆来自沐溪市有名的灵媒世家许家,之后因为女婿的关系在红甲市开过市,自从陈玄度出生,他们陈家就搬到了雨澜市定居。” “然后呢?” “我还听说当年会里的人都管陈玄度的外婆叫许大仙姑,差不多就这些了。” “嗯,这是表面上的,大家说得都差不多。” “哦。” 陆修言看向大舅哥,拍拍身下的花园椅,招呼道: “你怎么不过来坐坐?” “不用了,这样很好。” 倪景恒微挑单眉,清清喉咙,继续往下说, “其实想当年,许大仙姑的加入还是同关侨大警司有些渊源的,当然了这也是个传闻。” “居然是这样?难道说,一开始,许大仙姑是想加入特察局?”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简单。” 倪景恒俯视陆修言好奇的眼神,解释道, “根据推算,特察局那时候处于更新迭代的档口,关侨当年也是像你我这样的年轻新人,没有现在的号召力,更别提拉拢人的权利了。” “那他们不是工作上的关系,难道是男女关系?” “呵呵,应该不是。” 倪景恒不知想起来什么,脸上再次露出轻蔑的笑容。 陆修言看向大舅哥的古怪神情,不觉有些茫然,发问: “那是什么?” 倪景恒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即刻收起笑容,干脆回答: “没什么,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不过,许大仙姑一开始就锋芒毕露,任哪一边都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才的。” 倪景恒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向主题, “姓陈的那小子,本事怎么样?” “玄度他......” 提到好友,陆修言的语气中自然带出一丝欣赏,可转念记起上次送还谷楚楚的经历,他忽然注意到某个关键问题,马上收了后面的夸赞,转而敷衍道: “我没亲眼见识过......听鲍德利说,还行。” “嘁。” 不知是看穿了陆修言心里的小九九,还是出于对陈家的轻蔑,倪景恒冷笑, “我听闻,不光是许大仙姑,就连许大仙姑的女儿,那个疯女人,据说从小五感尽失,活下来靠得全是能力,偏偏姓陈那小子到现在才有点动静......” “他......” 陆修言很想反驳说陈玄度现在很厉害了,可一想到军师陆鑫的告诫,又把话收了回去。 “你想说他厚积薄发,现在还在蛰伏?哈哈哈哈哈!” 见到陆修言的迟疑,倪景恒更是满脸嘲讽鄙夷, “蛰伏那么久都门没动静的,怕是嗝屁的前兆。” “诶,你......” 陆修言心里挺气的,平日里大舅哥看不起他也就算了,凭什么看不起陈玄度! 他嘴硬道: “你到底希望我夸他还是贬他?要怎么说,你才顺耳些?” “哼!” 倪景恒瞪向陆修言,仿佛很不满意陆修言的偏袒。 陆修言也很不服气,刚想继续杠下去,忽然眼珠一转,换了话题: “我们好像跑题了。你不是要和我聊聊十一年前发生的事吗?” “哦,确实。” 倪景恒脸色恢复往常,拂袖转身,终于谈起正事。 “陈玄度的外婆,许大仙姑,虽说很难控制,脾气也古怪,却是个了不得的能力者。” 倪景恒将叔伯间的传言放到一起,总结出这样的评价。 可以知晓未来的能力确实千年难遇,有了那种能力的加持,就和开了挂一般。 那一年许大仙姑的忽然离世,给能力者的圈子里造成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许大仙姑的陨落,似乎也印证了一句古话, “窥视天意者必遭天谴。” 说完这些,倪景恒再次转回身提醒陆修言: “十一年前我们去六院住院部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吧?” “嗯。” 嘴上这么说,陆修言脑海里对这段的记忆全都被当时陈玄度母亲的温柔气息所占据。 那女人全程看似在劫持自己,却没让陆修言感觉任何不适,手脚都不如刚才倪景恒对陆修言的钳制那么重。 况且每次他们到了无人的角落,陈玄度的母亲还会对陆修言极尽安抚,告诉他只要离开六院住院部一定的范围,就会放他走。 陆修言从小没见过母亲,以至于觉得母亲的柔声细语本该是如此,甚至最后陈玄度的母亲让自己离开,他还恋恋不舍抓着对方的衣襟不肯放手。 “你爷爷和你爸爸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 看着陆修言陷入美好回忆的样子,倪景恒皱眉问道。 半天陆修言都不回应,倪景恒气不打一处来, “是不是就说是去做任务了?” 这时候,陆修言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难看神色,马上回答。 “嗯,对。” “嘁,果然。” 三公会的任务是陆修言以及罗勇雷这些孩子们从小向往的事情,当时孩子们的脑袋里统统是“做任务去喽!”,其余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 “在那件事发生前,其实雨澜市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你或许听说过。” 接下去,倪景恒讲述的事情,陆修言倒是听说过一二,那就是老关家出了一个犯了大案的子嗣。 “这和十一年前的事有关系吗?” 具体是什么大案,陆修言没太关注。陆修言更不可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有啊。” 此时因为陆倪二人的交谈,引来了不少“围观者”,这座花园的洋房窗户、廊柱、喷泉装饰的背后,出现了五彩斑斓,各式灰色的“人”影。 “精怪”们似乎也对这里的交谈内容很感兴趣。 见状,倪景恒眉头微蹙,抬起手来又是一阵隔空驱赶,将这些东西轰出了一定的范围外。 拍了拍手,倪景恒脸上露出霸气的表情,开始讲述当时的情形, “他们想把陈玄度强行带走,老关家说是有法子让孩子的能力觉醒,为特察局和三公会所用。” “啊?这么胡来?” “听说关老太太之所以出此下策,是急着想把逃出去的关家败类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倪景恒继续讲述,其中混杂着不少小道消息和自己的猜想。 从对方话里的意思,陆修言还能感觉到整件事的发生可以说是老关家蓄谋已久的计划。 那日,昏倒入院的陈玄度忽然被救护车转到了六院住院部,这等于是先斩后奏了。 陈玄度的家人当时只会以为是原本的医院客满,所以救护车将孩子送进了别的医院。 当时也就是陈玄度进院的前后脚的功夫,三公会的孩子们提前在住院大楼的楼下候着,倪景恒是那批孩子的头目,当时接到的命令是浑水摸鱼趁乱将陈玄度调包出来。 同去的孩子有男有女,和陈玄度差不多岁数的一批负责在病房里冒充陈玄度及其同学稳住医生; 另一批大一些的孩子打算等陈玄度下楼后,把人带到三公会的大人那里。 “啊!什么!” 听到这里,陆修言首先忍不住了,他几乎是跳起来发表的看法, “那帮老狐狸怎么这么没人性的事也做得出来!” “叔伯们保证最多三天就会让陈玄度回去,主打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不是也没成,你着急什么?” 倪景恒再次嗤笑一声,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再说了,当时主导这事的是关老太太,叔伯们只是去帮衬的。” 见大舅哥投来“你是不是三公会的人”那般的质疑目光,陆修言才有所收敛,坐回椅子。 他讪讪道: “得亏没成功,否则就太缺德了。” 事实上,引申下去,当年的事情如果被大人们得逞了,他们让陈玄度觉醒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如果没成功,他们会守约让陈玄度回去吗?还是继续找别的法子用在陈玄度身上? 光是随便猜测一二,都会让人往糟糕的方面发展去联想。 这时候,陆修言还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于是他问: “最后,事情是怎么摆平的?” 为何当年在陆修言被挟持为人质之后,三公会与特察局的人全都聚集向他这里? 是他们对普通人一视同仁,认为陆会长孙儿的命也是命? ‘想想就很可笑,我不至于如此幼稚,相信这种可能性。’ 更让陆修言觉得奇怪的地方是,即便自己被陈玄度的母亲劫持了,当时三公会的大人们完全可以采取继续实施犯罪绑架陈玄度,已达到相互对峙,接着进行谈判交易的目的。 “嗯,我们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让孩子们都回去......” “所以,你们都没亲眼看到结果?” “嗯。事情发生地很突然。” 听到倪景恒含糊其辞的回答,陆修言总有种对方有事在隐瞒自己的感觉。 此刻,陆修言的脑海中再次回忆起那段留存模糊的往事。 当陈玄度的母亲被一群大男人围在中间无处可躲的最后关头,临走前还不忘记轻柔抚摸陆修言的头顶。 “别怕,孩子。” 随后,那位母亲将脖颈中的方巾摘下,遮挡住陆修言的眼睛。 隔着朦胧的薄纱,陆修言看见对方如同壮士赴死那般走向逐渐包围过来的那群人。 那个坚定的背影至今刻印在陆修言的记忆中,久久难以忘怀。 (大概周更) 第204章 往事如烟(四) 与游泳馆相连的第一个巫骺之地 不知何时,周围的“精怪”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修言收起思绪,抬头问倪景恒: “这就是你知道的所有的事情经过了?” “差不多。” “可是,说句不好听,刚才那些话只会让我觉得是我们三公会亏欠了他们。” 听到陆修言的感想,倪景恒蹙了蹙眉梢,打断道: “欸,我还没说重点。” “那你接着说。”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相关人员都是在半个小时内接的任务,可那女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嗯,确实。” “你记得嘛?为了不引起注意,我们可是分了三路上楼的。那女人是怎么忽然出现在电梯里的?还有,怎么如此巧合,偏偏最后一个进电梯的你会被劫持?” 听到这些质疑,陆修言也感觉出其中有蹊跷。 “她是随手抓得你?还是知道你是会长的嫡孙,特地伏击得你?这里面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唔......” “还有,你也知道六院住院部离人民广场有不小的距离,她是如何快速从六院脱出,在短时间内到达别处的?” “啊?好像是很奇怪。” 见陆修言陷入沉思,倪景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其实他刚才说谎了。 要说其他孩子在之后全都乖乖回去了,可倪景恒当时自认为可以独当一面,所以并没走,而是趁乱跟在了叔伯的后面。 根据王家主力的定位,倪谷两家的主力实施跟踪,花费十多分钟,才锁定陈玄度的母亲许美娟的下落。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女人移动了近十公里,是怎么办到的? 更别提加上陆修言被那女人带到人民广场的角落里和大家绕弯捉迷藏的时间。 那就说明对方花了更少的时间就移动了那么远的距离。 这几年,倪景恒还回过味来。 当时上面的人是把目标转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才放了陈玄度一码。 毕竟一个看似疯疯癫癫长期卧床的病人忽然为了自己的孩子,精准地有计划地出击,还一人单挑三公会和特察局的一大群人。 那么,这女人之前可能一直是在装病。 至于为什么装病? 倪景恒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陈玄度的母亲其实不想展露自己的能力,更不想掺和到超能力者的事情里去。 倪景恒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要不是此刻他们在“武侯之地”里,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谈论那件事。 而且他现在这么做的原因不光是在拖延时间。 不过,有些事情,倪景恒并不打算说出来。 想当年,那疯女人被一群能力者团团围住,原本是插翅难飞的。 不知为何,谈判最后失败了,那个女人没有征兆地发了个大招,让周围的能力者都遭受到了可怕的精神攻击。 事后那个女人也崩溃发疯,送去医院的时候,陷入自闭,对周遭的一切都没了反应。 好在,听说特察局有个小警员则接收到了目标人物的位置提示,关老太太也就草草收场,将精力转移到追捕自己那个不肖子孙上去。 之后的日子里,关于那天那女人的精神攻击的传言很快被上面中止了。 不过纸终究包住火,就倪景恒听到的消息里,有人说是警示,也有人从中得到了未来的启示。 至于倪景恒为什么会相信那些传言,原因是,其实当时跟在大人后面的他也受到了精神攻击。 确切地说,他的脑海中跳出来不少原本不该存在的画面。 一些在未来发生的画面。 倪景恒看到了陈玄度、陆修言、倪玢与三公会那群同龄人谈笑风生的画面。 唯独,这些画面里好像都缺了他倪景恒的存在。 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他离开了三公会,还是说,他届时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个预示困扰着倪景恒,让他彻夜难眠。 他发誓,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些往事让倪景恒脸色微微发青,不过对面的陆修言似乎没怎么在意。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有内鬼接应?” 陆修言的神色越来越迷茫,好像熬夜多日,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样子。这位年轻人甩甩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呃,嗯,还是说,陈玄度的母亲没有疯,而且当时是一个局?” 说了很久,时间差不多了,眼见陆修言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倪景恒也渐渐平复了情绪。 “唔,不对,你是说......” 陆修言的猜想进行不下去了,眼白慢慢盖住了瞳孔,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那状态就和倪景恒多年前在三公会后院秘密仓库里见到对方的模样一般。 倪景恒慢慢后退,与陆修言拉开一定的距离,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与游泳馆相连的第二个巫骺之地 出了先前的那道门,孙义荣的脸色从惊讶变为了惶恐。 这里本该是室内的一间房,有桌有椅子还有一台饮水机的,可面前的景色非但是与之前小房间不同,站立的位置还与下面地面有着一定的距离。 从当前的小平台望下去,这里好像是一座大剧院,而他们二人所处的是观众席的二楼包厢。 孙义荣转回身,发现进来的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顶天立地的丝绒帘子。 “我就说刚才那门有些不对劲,喂,小程......” “嘿嘿嘿嘿。” 孙义荣想找程秉公来商量对策,却见那小伙儿站在二楼的扶拦那里,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喔咔!哪能啦?’ 听到程秉公的笑声,孙义荣更慌了。 ‘是小程觉得现在的处境相当糟糕,所以脑袋宕机了? 还是他被鬼上身啦?’ 站在这好像是由暗红色天鹅绒包裹的包厢里,孙义荣吞咽口水,颤声问道: “你,你笑什么?” “我是高兴,高兴我们没有白来一场。” 听到这个理智的答案,孙义容总算松了口气。 程秉公貌似没有发疯。 认识到现在,孙义荣还是头一次听到程秉公如此狂放的笑声,这笑声就和一个反派一样,与都市警卫的身份反差未免大了些。 “你不用在门那里做个链接了?” “现在这里还有门吗?” 确实,孙义荣发现不对劲时,就原地退了一步,可是身后的空间居然是一堵实墙。他很想穿过超级水晶体,看看墙后面是什么,可是有了小程前面的提醒,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嘿,跟上我。” 程秉公几步向前,居然从二楼阳台跳了下去,孙义荣赶紧追过去,只见小程的身影如同全息残影般抖了几抖,简直是瞬间移动到了大剧院的一层。 “快来!” 程秉公招了招手,自顾自跑起来,孙义荣没法子,也咬牙跳出了包厢。 说来奇怪,明明程秉公领先他许多,当孙义荣着地的时候,自己却直接出现在对方身后两米不到的地方。 小程转眼就拐出了门,等出了大剧院,孙义荣看着眼前的景致吃了一惊。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目视范围内十分空旷。 南面的海滩连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北面尽是建筑的残骸,城市几乎有一大片生生被夷为平地;西面码头林立,扼腕江边有巨型帆船,甚至还有军舰和轮船; 身后的东面则伫立着一座外貌堪比鬼片里的布景,气氛阴森可怖的大剧院。 环视一圈,所有的景观连成一体,看上去却是分外地不协调。 到底是哪里不协调,孙义荣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此时,他只觉得腰间的绳索牵引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小程已经朝着满是残垣断壁的城市中心而去。 为了不让自己走丢,孙义荣也跟着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不远处的满地狼藉消失,市中心位置的建筑一座座拔地而起,就像上半身隐没在雾气中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 “桀桀”的笑声再度响起,尽管清楚那是程秉公在高兴,孙义荣的后背还是有些发凉。 他心里埋怨小程,也不看看当下的气氛。 一瞬间,眼前化不开的浓雾散开,出现了一座让人诧异的建筑。 那是一座摩天轮! 程秉公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给眼前的这番景象平添了更多的诡异之色。 (大概周更) 第205章 往事如烟(五) 观光游轮上 观光游轮的船身将扼腕江上的水流切割出两道泛着白边的痕迹,六十铺的繁华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庙林老街那根突兀的烟囱也被行船甩在了身后。 王二狗盯着三楼船舱尾部的公共垃圾桶发呆。 倪景恒的味道到了此处便戛然而止,止于垃圾桶外露的那片棉毛衫的衣角之上。 此刻,倪景恒周身的体味混杂着瓜皮蔬果饮料残渣的腐臭,充斥于王二狗的鼻腔内。不过,让青年望而却步的并不是垃圾桶里难闻的味道,而是一些刻在灵魂深处令他恐惧的气息。 最近,王二狗闻到过相类似的就是从谷楚楚身上散发出来的。 谷楚楚身来就自带暗香,或许散发出的是独有的女性荷尔蒙,自从这次离家出走再回归,更是平添了一丝致命的腥臊味。 周围的年轻男性对其趋之若鹜,仿佛只要沾染丝毫就会心驰荡漾无法自拔。 幸好这味道进了王家人的鼻端却是浓烈过份,对王二狗来说也不例外。 谷楚楚身上还带回来一丝熟悉的气息,使得王二狗记起一些过去的往事。 十一年前参与六院住院部发生的事情,当时关家那群大人中有不少人具有同样的味道。 再往前,王二狗年幼时在父亲离家前那段日子里,也闻见父亲的身上沾染过那样的气息。 当时父亲见到王二狗眼中流露的疑惑眼神,就这气息和他谈论了几句。 单单只说是“死而复生者的味道都一样”。 一瞬间,王二狗有些恍惚,久久站立在垃圾桶前,仿若痴傻了一般。 “怎么可能,玢玢都说快找到了。” 不远处,鲍德利的公鸭嗓传来, “怎么可能!” 两路兵马终于搜索完上下三层的船舱,集合到一起。 “慎重起见,楼下我都仔细排查了一遍。” 倪玢点点头,对鲍德利的手段是认可的。 随后众人将眼光投向王二狗这里。 等了两分钟,王二狗还在原地发愣,鲍德利已然没了耐心,大咧咧开口: “王家老二,你什么意思?” 王二狗这会功夫终于有所清醒,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指着垃圾桶回答道: “那味道是从这件内衣上来的。” “衣服?那玢玢大哥人呢?” 鲍德利似乎没理解王二狗话里的意思。 倪玢将环胸的双手抽了出来,略有深意地看了低头的王二狗一眼,随即叹了口气, “你是说,有人拿了这件沾了我大哥气味的内衣,把我们引到这里?我大哥并不在这里?” “嗯,恐怕是的。” 王二狗垂下的眼帘惶恐地抬起,又羞愧地放下,他自觉如果小妹二丫在场的话,断然能分清味道是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还是直接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就他和小妹间的差距。 “都是我的错。” “哈?!” 其他人没说话,鲍德利率先跳脚起来, “欸,我说王家老二,开玩笑也不带这样的。” 此刻倪玢的脸色也难看地紧。 随着游轮的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响起,头顶广播里播报观光游轮到达终点。 “先下船吧!” 倪玢冷静的声音传来,鲍德利马上附和, “对,下去再说,反正赶回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看着那群人消失在人群中,王二狗没动地方。 其实,他从那件棉毛衫上面闻到的那种另外的味道,飘忽不定拐进了隔壁的那间厕所里。 “死而复生者的味道都一样。” 父亲的话语再次回响在王二狗的耳畔。 他身体战栗了一下,下一秒却不自觉抬起脚,跟着那股气息朝向厕所里走去。 庙林老街游轮码头 在游轮与码头的衔接楼梯上,罗勇雷瞥见任务群里陈玄度发来的消息,不禁低声夸赞: “还是神算子有一手!” 这位头大身子小的年轻人前脚踩到岸上,脑袋差点撞在一个大高个后背上。 很快,大高个只单手轻轻一拨楞,就把罗勇雷拉拽到身前, “你小子急什么!” “是好消息,鲍德利。” 罗勇雷的长手臂高举摇晃手机,对码头上的队友们宣布, “大家快看群里。” 鲍德利点开手机屏幕,见到任务群里陈玄度发来的两条短信: “如果没找到的话,可以来这个地址。” “不过来之前,先去军师那里领取装备。那里有个危险的区域。” 点开那个地址,居然是停办的太平洋金融学院南面的中心位置。 “真嘟假嘟?” 鲍德利对此半信半疑,回头想找倪玢商量,却见倪玢看着楼梯口皱眉不止,于是鲍德利上前故意开口, “玢玢......姐,你怎么看?我觉着吧......” “等一下。” 鲍德利的话没说完,就被倪玢阻止, “二狗哥怎么还没下船?” 听到这话,鲍德利的粗眉皱起。 他不是埋怨倪玢抢自己的话头,而是在意那声称呼。 原本倪玢一直没什么情绪地喊对方王二狗,可自从十一月之后,倪玢嘴里的称呼就变得亲密起来。 “王家老二的业务确实不行,不如王家小丫头。” 鲍德利听到“二狗哥”三个字不觉有些吃味,于是言辞加重了些, “一个老爷们,受了点挫折,应该越战越勇,怎么,他现在是想临阵脱逃了?” 这话说完,倪玢的眼中果然多了一丝不一样的神色,鲍德利觉得自己说到了重点,打算继续火上浇油。 “你们先去咖啡馆军师那里集合,我们群里联系。” 没等开口,倪玢抛下一句话就返身回去了, 鲍德利没料到这一出,呆愣几秒,选择快步跟上,走之前还不忘复读机一般嘱咐其他人, “你们先去咖啡馆军师那里集合,我们群里联系。” 罗勇雷见怪不怪,招呼参与这次任务的几个编外新人,朝着六十铺方向走去。 另一边。 鲍德利跟着倪玢,没几步的光景便到了三楼船尾附近。 看着不远处的倪玢走得焦急,鲍德利忽然加快脚步追上去,劝道: “玢玢,老大刚才在群里的语气看起来还不打紧。” 倪玢听到这话,脚步稍稍顿了顿。 鲍德利继续说: “估计老大有法子劝你大哥回来的,你要相信他的嘴皮子功夫。” 倪玢的脚步踩得蹬蹬有力,却丝毫不会与下船的人撞到,而是如同一片残影与迎面而来的人群擦肩而过。 鲍德利瞧着倪玢的身手,不敢怠慢也跟了过去,行进到与倪玢持平,他却瞧见女孩眼中隐有一汪秋水即将夺眶而出,他不禁愣住了。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鲍德利还是第一目睹这个倔强的女孩示弱的表现。 这里的眼泪是为了大哥倪景恒流的,还是为了老大陆修言,还是为了那个二狗哥? 鲍德利唯一能确定的是,铁定不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内心不甘心地骂了句脏话, “@#%&!” 眼见倪玢站定在刚才的那方大垃圾桶前,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鲍德利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此时的垃圾桶已经被保洁清理干净。 “我们刚才漏了哪里没检查?” 倪玢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别人。 鲍德利环顾四下,将眼光落到了角落上的公共厕所标志上。倪玢也注意到了,很快侧身上前。 “你去男厕,我去女厕。” 听到倪玢的吩咐,鲍德利耸耸肩闪身进入男厕所。 外面看起来小小的厕所内部居然别有洞天,中间一堵墙分出了两块区域,朝左的那块区域,入口立着一块“临时维修”的人字牌。 鲍德利扫了一眼小便池上方,镜子里的自己,将脸上那种微妙的略显探求的表情平复了一下,咧嘴笑了笑: “玢玢,别担心,还有我呢!” 随后鲍德利点点头,转身将蹲坑隔间的门依次推开。 “鲍德利,里面有人吗?” 倪玢已经排查完毕女厕,在门口呼唤起来。鲍德利也检查完毕,慢悠悠重新走回到人字牌附近。 “没人。不过有个地方,我还没看。” 果然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倪玢下一秒就冲了进来。女孩的速度飞快,绕开人字牌窜了进去、 等鲍德利转弯进去,就见倪玢正站在一扇隔间门口呆呆发愣。 ‘这是怎么啦?今天几个人都喜欢发愣来着。’ “玢玢,怎么啦?” 鲍德利的话才出口,就见倪玢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跨出一步,便消失在了厕所隔间的大门边。 “玢玢!” 那一瞬,鲍德利感觉后背上的汗毛大部分竖立起来,尤其是他走到隔间面前,见到原本该有马桶厕纸装备的隔间里却像是蒙着一层灰色幕布的洞时,鲍德利越发觉得不对劲。 不过,他没敢踏出那一步,一些记忆仿佛奶茶爆爆珠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轻轻炸开。 那次在庙林老街的任务之后,鲍德利向陆修言打听了关于那间进去后只能见到一片灰色的院子的由来。 “鲍德利,你听说过巫骺之地吗?” “呃......” 陆修言嘴里的古怪称呼当时就让鲍德利觉得有些耳熟。 此刻,不知为何,鲍德利越发觉得这个词自己是很早之前就听过的。 那是在老家,鲍德利左拥右抱着自己那三位各具特色的女朋友,坐在酒吧vip包房的沙发里,似乎对面就有人向他提起过这个词。 “呃!” 这段往事的闪回让鲍德利的脑袋晕晕乎乎的。 “不对!” 记忆里的那幅画面如坏掉的屏幕那般闪烁了起来,酒吧vip包房的金属皮质沙发与一张破旧的长沙发重叠在一起; 当时左拥右抱的那些女朋友也依稀只是与他并排坐着,甚至那里好像还坐着更多人。 鲍德利对此有些不太能确定了。 就在鲍德利感觉天旋地转后退着靠在了墙壁上的时候,那间隔间内的灰色幕布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旋涡。 鲍德利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瞧见倪玢拉拽着王二狗从漩涡中跳跃出现在隔间门外,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概周更) 第206章 探索空间(一) 密室逃脱馆内 陈玄度很简单就在密室中找到了那扇门。 当然了,说简单,也并非很容易,在进入那间员工休息室之前,陈玄度至少动了三位密室逃脱工作人员的“弦”,让那些人初次见面便将陈玄度误认为是前来兼职的员工。 “这几天人手不够,你来了就帮大忙了。” “嗯。” 陈玄度望着前方这位青壮年员工头顶稀疏的“地中海”,认真点头回应。 “这里是离出口最近的休息室,你先从送客做起,待会儿会有人过来带你的。” 小领导最后给陈玄度指了指挂工作围裙的架子,便急匆匆出去了。 等那人走后,陈玄度的眼光直接落在角落里的一扇黝黑铁门上。 ‘要等大部队一起进去嘛?’ 陈玄度此时有些犹豫。 他并非担心自己与倪景恒的碰面,如今的他有把握应付一般场面;陈玄度担心的是,该如何向倪玢解释自己即将会对倪景恒所做的事情。 他没有立场直接挑明整件事。 否则就跟说了‘你哥哥现在是怪物了,所以我要代表月亮消灭它!’一样,别人只会觉得他有什么大病。 在陈玄度举棋不定的档口,忽然任务群里,陆鑫发来了消息, “各位,任务有变。” 之后从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里,陈玄度了解到游轮那里出了点事。 确切的说是王二狗出了点事,现在急需送医治疗。 原本陈玄度想问问,‘那陆修言怎么办?’ 当下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太合适从他嘴里问出来。 那陆修言怎么办? 就算听说陆修言和倪景恒之前交情不错,可倪玢的大哥如今十有八九和庙林老街那位穿白色背带裤的男人状况相同,即便没有完全变成怪物,脑子里所想的定然也和常人不同。 此刻,这二人还待在一门之隔的古怪空间内。 陈玄度有些担心陆修言的安危。 另外,陈玄度还有一点困惑没弄明白,那就是前不久窥探到的倪玢的未来。 倪玢与大哥的交互,似乎仅限于这次咖啡馆的会面。 举个例子来说。 有一次,程家村慕名而来的一位老人询问的是一位故人的下落,陈玄度窥探之后,检视到老人给故人扫墓的场景,后面则没了相关的片段。 如果那位故人健在,陈玄度便有很大的几率窥视到未来二人其他的互动场面; 可惜故人已逝,那位老人与故人之间便断了直接的联系。 问题是,倪景恒三十岁上下尚且年轻,身体也康健。 倪玢与倪景恒的联系怎么可能就此断了。 这次会面之后呢? 难道说,他们兄妹之后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吗? 相关的联想让陈玄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说到底,倪景恒究竟为什么要劫持陆修言?” 想到这里,陈玄度心里有了主意。 他收好手机,不再关注任务群里的消息,毅然决然推开那扇色泽黝深的小门,低头钻了进去。 与游泳馆相连的第二个巫骺之地 远处的摩天轮看起来很是巨大,让孙义荣联想到了“千尘万粟”工业园区里的那一座。 奔走几十步,那东西的大小居然毫无变化。 大归大,依旧让人难以清楚这摩天轮的具体样子,仿佛那上面的轴承钢架只是个样子,连座舱也是影影绰绰的,就像贴在半空的一片片虚假的图片。 小程的狂笑依旧在空间中回荡。 面前的街道,样式是上世纪的,却也是新的,并没有留下任何的时代痕迹在上面。 街道的布局也是复杂特殊的,与现今雨澜市宽阔敞亮的道路完全不同,孙义荣跟着绳索快速移动着,一方面还要时刻小心与小巷里的建筑迎面相撞。 面前的建筑就像有了意识一样,孙义荣每跨出一步,超级水晶体的墙体就会排插或抽离;孙义荣每跨出一步,周围的景色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宛如进入了一处会自行重组部件的迷宫那般。 ‘册那,碰到鬼了!’ 小程提醒过他,不要随便触碰超级水晶体。这里的这些建筑应该都是超级水晶体吧。 可是在高速运动中,很难准确躲避开密集的小巷与墙体。更何况腰间的绳索还时紧时松的,孙义荣更觉为难。 他有些后悔。 ‘我干嘛急着来查! 欸?我是怎么会想要来查这案子的?’ 过去的他虽说也是如此敢作敢为的,可一般都不会如此不小心,连前期的准备不做就出发,除非被人算计。 ‘又是我的能力造成的吗?’ 以往所谓的“巧合”能力总会将孙义荣带着靠近事件的核心部分,也能让他全身而退。 这次呢? 当下,孙义荣十分头疼,事情超出他可控的范围了。 小程与自己的距离时远时近,孙义荣努力闪避突然出现的建筑,脚上步伐加快。 他打算找到小程,当务之急是要了解一下他们进来花费了多久的时间。 根据特察局的小册子所介绍的,没有装备加持,现实的生物体在uidp空间内停留现实时间的十二至十六分钟,就会出现“拟晶化僵直”。 根据不同的状况,生物体回归现实后的状况也不相同。 一些会逐步恢复原状,一些会直接死亡,多数情况会成为脑死亡的植物人。 ‘啊,我会幸运地成为哪一种?’ 这一刻,孙义荣更加后悔自己没把特察局的小册子完整看上一遍的。 就在孙义荣懊恼之际,“咔吧”,他腰间的那根绳索忽然松了,无力垂到地上。 ‘怎么回事?’ 孙义荣用手拿起腰间连着皮筋的钩子,随后朝前方张望。同时间,他停下脚步,完全不敢挪动半步。 “小程!绳子掉了!” 孙义荣朝四下呼喊起来, “程秉公! 程秉公!” 呼喊半天,仍然光听见小程的笑声从不知何处飘飘荡荡地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低头望着手里的东西,孙义荣只能庆幸这根有弹性的皮筋没有直接从远处回弹过来给他身子开出一道口子。 是小程的腰带断了,还是程秉公这家伙真的把他抛下了? ‘难办啊!小徐警官给的“呼叫器”还在小程手里呢。’ 让孙义荣最为惶恐的地方是周围景致的变化, ‘不是说只有活化晶体才会自己动起来的吗?’ 比如上次在机密档案室里见到的那柱“摇钱树”以及那些“牛蛙花”。 ‘为什么这里的东西都在变化? 难道这里整个都是“活化晶体”?’ 这一刻孙义荣放慢脚步下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小院子里。 uidp空间十分古怪,其中的时间与空间都是混乱的,孙义荣察觉似乎刚才被迫快速移动的时候,改变的并非是周围的场景,而是他所处的位置。 走着走着,到了这是一处类似雨澜市市中心申遗的弄堂,尽头是一扇几十米外的双开铁门,铁门外是另一条小巷,通往别处。 墙壁是那种水泥拉毛粉刷的,窄长铁质窗户镶着二乘四格的小方玻璃,起高一米五以上。 孙义荣背靠一片圆弧形的围墙,墙下是一排小花坛,木质网状隔栏紧贴墙面,这应该是给爬藤植物使用的,而上面却没有一株植被。 隔着薄墙能瞧见隔壁稍有坡度的平屋顶,是二层建筑洋房。 孙义荣的目光沿着木质网状隔栏往左边瞥,眼角余光中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角落里。 等他的视线完全移过去时,那个男人却不见了。 又是一阵裹挟嬉笑的风声传来,在孙义荣的眼角余光里又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 孙义荣战战兢兢继续往左边瞧去,不知什么时候,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小楼墙边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大概周更) 第207章 探索空间(二) 一道瘦削的背影突兀站在一扇铁质窗户旁边的墙壁边,在昏暗的路灯灯光照耀下,墨色的影子让那男人仿佛是一块半镶嵌在墙面上的浮雕。 孙义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的。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孙义荣缓慢抚了抚臂膀上泛起的一片小疙瘩,开始喘气。 他起初还怀疑是程秉公在捉弄自己,这像极了那家伙会干出来的事情。不过辨别之下,面前男人的背影明显比程秉公单薄许多,穿着粗细条纹相间的棉质polo衫,脑袋也小上一圈。 孙义脑海里闪现出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那群以各种古怪姿势定格在原地的人群。 “唔。” 孙义荣脑筋转了转,肯定了这大概是一个和那些人类似,同样发生“拟晶化僵直”的遇难者。 正常情况下,这男人恐怕会永远保持这样的姿势静静呆在uidp空间里了。 ‘诶,我想想。’ 再次于脑内努力回忆在特察局的工作手册里翻阅过的那部分内容,孙义荣依稀记得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好像是有义务将遇难者带出空间的。 毕竟,有一定的概率,遇难者能生还。 摸摸后脑,孙义荣谨慎迈开步子,朝男人走去。 其实,当得知得了“拟晶化僵直”的遇难者被带出空间还能生还这个事实时,孙义荣内心百感交集,他觉得如果自己早点知道这些,上次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应该可以带个把人出来的。 他触摸过,那些人是极轻的,给他一捆绳子,甚至救出五六个也不成问题。 ‘还真是可惜啊。’ 现在身边正好有一根皮筋,孙义荣打算将这里的遇难者捆好背在身上,找机会带出去。 不过,能顺利出去吗? 分神想着先前的事情,走了几步,孙义荣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刚才,他估摸墙边的男人离自己大约是五米不到的距离,可走了好几步抬头看去,那男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咋一看,男人还是站在窗户边。 认真回想一二,便能发现之前是在窗户左边,这会儿功夫男人却是站在了窗户右边。 “腾”得一下,孙义荣后背的汗毛再次竖起。 是那男人自己动了吗? 刚才好像完全没察觉对方的动静。 ‘册那!’ 孙义荣心中暗骂, ‘老子大意了!’ 现在怎么办,孙义荣能做的就只有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静下心来,上下观察对方的状况,那男人的全身的确闪着蜡纸的光泽。对方后脑勺有一缕头发僵直凌乱地支棱在那里,像是因为长时间靠着某个平坦的地方压揉造成的。 仔细看了那么一圈,孙义荣瞬间双眼圆睁,死死盯住那人的脚。 这双脚很不对劲。 如果是站立的姿势,怎么可能完整看见脚底。除非男人是在模仿芭蕾舞者踮脚跳芭蕾。 也不对! 这双脚的脚趾根本没有弯曲,那不是踮脚! 孙义荣反应过来,男人的姿势看起来是贴墙而立,实际上,整个人是悬空的。 ‘怎么个意思?!’ 恰在此时,程秉公桀桀的笑声再次响起。 应着这笑声,周围的空气仿佛低到了冰点。孙义荣也觉得自己的肢体略感发麻,完全挪不动步子。 更可怖的是,墙边的男人似是也听到了笑声,僵直的头部轻微后仰,带动起整个身子远离墙面几寸。 接下去,在头部靠墙的影子里,探出了一根东西,就像男人脸上滑稽地多出的一撇胡子。 可孙义荣根本笑不出来,因为那些如同胡子一般的东西一根接一根地从男人脸庞的周围冒出来。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不多时,男人头部的外轮廓变得极其诡异。 孙义荣还在试图理解这种超出常理的异象,在他惊惧疑惑的眼神中,男人脸周围多出的那一圈东西活动起来,带着男人的身体往上方的墙面移动而去。 仿佛那圈莫名的东西才是主体,男人的躯壳只是摇曳的旗尾,或是随动的衣摆。 直到攀爬在墙面,上了二层,那东西好似有意停留了几秒,才迅速拐去墙角另一面,消失不见。 也就是这几秒,让孙义荣看清了男人的脸上密密麻麻爬满的一根根好似腔棘类生物带吸盘的透明触手。 那些触手的顶端都附有一个黑点,就像是一只只小小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那些眼睛分明是瞥了他好几眼。 半天反应过来,孙义荣不觉打了个寒颤,也终于清醒些,迈步追了过去。 墙上空无一物,那东西早就不知所踪。 孙义荣将提在喉咙口的气息长长吐出, “呼.......” 忽然,他瞧见了地上的一样物件。 那是一只军绿色的帆布包。样式一看就不是千禧年之后的常有的,更像是黑白老电影里上个世纪的人常背的款式。 孙义荣上前一步,先是将鼻梁上的红蓝眼镜取下,再带上。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三遍,他才确定无论带没带道具眼镜,地上的包都能瞧见。 又盯着看了半晌,孙义荣皱起眉头打开腰包,将手里的绳索卷好塞进去,接着摸出一根伸缩教棒,展开后挑起了包的肩带。 帆布包包身呈方块形,两角连着的一条宽肩带,包盖稍有磨损,八成新。 这只包应该是被包主人一起带进空间内的,包主人显然就是刚才以诡异姿态逃走的那个消瘦的“男人”。之前包一直斜跨在那人身上,刚才多半是因为上移速度太快,才意外从身上滑落的。 孙义荣离开一定距离,用教棒挑开包盖,扒拉出里面的东西。 包里的东西不多,一本老式笔记本,几只圆珠笔,一卷小胶带,一个塑料扁盒子,一包迷你餐巾纸,一串钥匙,居然还有一枚信封。 牛皮纸的信封有些吸睛,看着封口处贴得七扭八歪的那片胶带,孙义荣总觉得这信是遇难者最后留下的物件。 ‘是遗书?’ 孙义荣脑子里不知为何跳出了这样的猜测,于是用教棒将信封翻了个个。 在信封正面只写了四个不怎么端正的字: 邹婉儿收。 见到这个名字,孙义荣卡壳了半秒,接着猛然想起来一个人来。 档案室的前辈姚慕白胞姐的女儿,最头条某个板块的主编不就是这名字? 那位女士还有一个更另类的身份,那就是一度出现在六院住院部的怪谈,那位所谓“角落之神”的虔诚信徒。 ‘又是巧合吗?’ 那么,信封上写的邹婉儿是孙义荣知道的那位女士吗? 如果是的话,之前已经产生“拟晶化僵直”的那个男人,和邹婉儿又是什么关系。 孙义荣对自己无意间得到的信息也有些蒙圈,他知道这些信息必然能窜成某个系列,单独勾勒出一个案子的真相。 不过目前只是个引子,一个开始,最终能引出什么真相,就必须要进一步收集相关资料继续调查下去。 可惜,眼下还有一个障碍,那就是如何能安全地离开这里。 “嘿嘿嘿嘿。” 程秉公桀桀的笑声第四次响起,令皱眉沉思的孙义荣悚然一惊。 他捏了捏眉梢,收回了翻阅笔记本的打算。 确实,在这地方调查实在不太合适。 思前想后,孙义荣从腰包里摸出硅胶手套,给双手套上。接着将地上的东西重新塞回帆布包归位,再将包适当折小些。 然后又从腰包里扯了一个大垃圾袋一个小塑料袋出来,用大垃圾袋包裹住折小的帆布包,用小塑料小心包好信封。最后,孙义荣放下背后的防盗双肩包,把两个袋子塞了进去。 孙义荣边理东西,边哼哼唧唧, ‘小程,你等着,别想甩了我。’ 就在孙义荣拉上两道拉链,并且合上密码锁的同时,他的身后突兀地传来一个小女孩的问询声: “叔叔?你在干嘛?” (大概周更) 第208章 探索空间(三) 这不是孙义荣第一次在不知名的空间里遇见小女孩了。 以往,他见过负气离家出走的,也见过不小心迷路的;他见过活生生的,或是已然腐朽只剩几节枯骨的。 那时的孙义荣都是施救者。 直到上次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所见的那一抹幻影,转而给他带去一线生机。 就算程秉公认为那女孩只是那处空间给孙义荣施以的障眼法。 总之从那天开始,“小女孩”在孙义荣心中的定义变了,不再只有柔弱,需要被拯救的标签,还多了些别的意味。 唔,可能上次在六院住院部大楼绿化带里徘徊等待“角落之神”的那个头发扁塌的小女孩也起了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此时听到身后传来的那句小女孩的问话,对于孙义荣的震撼,不亚于此时依旧回荡在空间里的,小程那种反派般的笑声。 拎起双肩包,孙义荣谨慎转回头瞧去。 背后的小女孩比声音听上去的还要年幼一些,身材瘦弱矮小,也就是七八岁光景,刚刚开智的模样。 头发潦潦编着一根辫子,末端用束长稻草随意缠绕着。 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显得有些单薄,样式是旧时代的小袄加长裤。 女孩咋看之下是人畜无害的,放到平时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孙义荣或许还会上前询问一二。但是在uidp空间里,他断然不会放松警惕。 更何况,面前的小女孩周身散发着蜡质的光泽,连瞳孔上也像蒙着一片灰尘。 “叔叔?你在干嘛?” 小女孩笑着呼唤孙义荣,可对方脸上的笑意却不及眼中泛出的灰色瞳色来得引人遐想,孙义荣一时呆呆望着,竟忘了搭腔。 “叔叔!” 小女孩拔高声音喝了一声,那声叔叔在耳中混着一丝金属的杂音,也让孙义荣的思绪终于抽离开来,望向眼前人。 “哦!嗯。我......没干嘛。” 脑筋转动,孙义荣背好包继而回答, “我好像迷路了。小朋友,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这里?” 小女孩再次笑了,笑容纯真, “这里是我的家。” “你家?” 听到这个答案,孙义荣下意识抬起头,环视起周围的小巷。 “对,是我家。” 小女孩肯定道,脸上依旧笑靥如花。孙义荣按捺复杂心绪,又问: “我想离开这里,你能带我找到出去的门吗?”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谁能带我出去吗?” “可能,我爸爸可以。可是,我爸爸在午睡呢。” 从刚才的一番对话里,得到了意外的信息,好像这里除了小女孩之外,还有别人。 爸爸,肯定是一个大人。 ‘不过......’ 孙义荣忽然联想到了几分钟前,那个“拟晶化僵直”的遇难者。 ‘睡午觉......’ 那男人是完全“拟晶化僵直”的状态,某种程度上和睡觉差不多。 小女孩口中的爸爸不会就是那家伙吧。 这么想着,孙义荣脸色发青,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小女孩。 转念一想,这女孩应该就是密室逃脱传闻中的那位,而且最近此地附近失踪的人多半和此地的uidp空间相关。 不过孙义荣看过失踪案的现有档案,传闻里不存在什么“爸爸”,脱困者里也没有提及成年男人的线索。 那么,不是小女孩在撒谎,就是那个“爸爸”沉睡着,不能离开这里。 靠脸爬墙的男人不是还能移动嘛,所以,或许所谓的“爸爸”另有他人。 “你能带我去找你爸爸吗?嗯,我想等他睡醒了,和他说点事。” 孙义荣试探着提出建议,边观察小女孩的表情。好在女孩神色未变,随意答道: “好啊。” 小女孩转身就走,到了墙边,还转身朝孙义荣招招手。 孙义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跟了过去。 原本以为,小女孩会踏上“超级水晶体”的阶梯进到楼里,回家。岂料小女孩径直贴着墙走了过去。 孙义荣忍不住张口阻拦: “欸!” 眼看着小女孩穿过“超级水晶体”的外墙消失不见,孙义荣惊愕地张大嘴巴。 这怎么跟? 小程说最好和“超级水晶体”少接触,现在这样的状况怎么破?是继续原地待着,还是跟上去? 小女孩口中的家看似范围不小,不只面前的小院落。倘若自己待在原地,也不知道在耗尽身上这件道具的持久度前,小程会不会来接自己走。 当初自己被特察局招募的那一刻,孙义荣觉得所谓“巧合”的能力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至少是被官方组织所承认的。 虽说这能力在孙义荣心中很抽象很虚幻,不过关键时刻,求人不如求己。 想到这里,孙义荣捏住眉心的手缓缓松开,转而摘下了鼻梁上的装备,小心收进腰包内。 随后孙义荣抬起脸。 此时,uidp空间在孙义荣眼中再度恢复到那种灰雾弥漫的状态。四周好像有光线均匀散布在空间中,却寻不见光线的来源之处。 再往不远处看,果然小女孩站那里等着自己。 ‘别人没那些装备,不是一样要这么走过去。’ 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孙义荣默默深吸一口气,朝着小女孩所在的方向跨步走过去。 小女孩笑了笑,继续向前。 孙义荣就这么跟着。 可同小女孩并排走了几十步,周遭的景致一成不变,那小女孩也一声不吭的,这让孙义荣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躁感。 “你......” 又走了十几步,孙义荣忍不住开口,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孙义荣也没指望对方会应答,谁知,小女孩听了他的话稍稍侧脸,认真答道: “玖铃儿。爸爸叫我玖铃儿。” 孙义荣瞧着玖铃儿有点发呆。 没了道具眼镜的加持,小女孩身周那种不自然的蜡质反光不见了,除了身上旧时代的小袄,看起来和正常人几乎没什么不同。 尤其此刻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噙满不设防的笑意,有些生动可爱。 好半天,孙义荣回过神,思索片刻,继续像和邻居唠家常那般亲切地询问: “玖铃儿,你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在预料之中。 “嗯,其实是不记得了。” 接下去玖铃儿补充, “爸爸说,既然来了就是缘分,因此收留了我。” 能因为缘分而收留别人,那人多半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的;对于“爸爸”的身份猜测,孙义荣觉得那人在此地应该待了很久。 在uidp空间里自如生活的人存在于这个世上吗? 不自觉又想到那位“以脸爬墙的男人”,孙义荣遍体生寒,忙不迭岔开思绪,问女孩: “看你的年纪该上学了吧?你上得是哪所学堂?” “上学?” 玖铃儿似乎这个话题有些迷茫,但是并未像之前那般直说不知道, “那是有钱人家才能做的事,我们这样的连饭也吃不饱......” 孙义荣没听到后文,也没见到人跟上,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过身。 见到身后的情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小女孩说完这句话似是电脑宕机,忽然停下步子不动了。刚才还随着走动起伏的衣角与小辫子定格在某个角度,一种现实中不可能静止的角度。 这幅画面说不出的违和,仿佛小女孩前一瞬化为一座雕像。 孙义荣暗暗叫苦, ‘是我我又问到重点,戳到人家肺管子了?’ 他小心转回身,可又不敢随便上前做什么,一时手足无措。 好在片刻后,小女孩自顾自走了起来,嘴里接着说道, “不过现在,我用不着吃饭了。” 步子与之前的静止动作丝滑衔接,就好像刚才的停步是vcr画面跳了帧,产生了卡顿,又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玖铃儿毫无征兆回过头对孙义荣笑了, “我太幸运了,是不是。” 这话让孙义荣再次身形一滞。 玖铃儿的话里意思不能细想。是人就不可能不吃饭,不吃饭还能活蹦乱跳的,要么不是人,要么吃得是别的东西。 “快到了,叔叔。” 小女孩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招呼孙义荣,那笑容天真无邪。 走得这会儿功夫,孙义荣总觉得那双懵懂的眸子并未对焦在自己身上。 是的,这双眸子虽说不及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见到的那三个古代着装女子的外斜眼那般离谱,也是不知聚焦在何处的。 确切的说,是假装朝着孙义荣这里看。 孙义荣的后背沁出一层白毛汗,奈何现在后悔想开溜也不行了。摸了摸额头,孙义荣挤出一抹笑容跟上,说道, “来了。” 终于,在孙义荣心中默念到三十四步的时候,眼前的景致发生了变化。那腻子般光滑的灰色背景里出现了一些杂乱的黑色小点。 孙义荣忍不住将那幅红蓝眼镜的装备带了回去,看了看,他发觉在一堆残垣断壁中出现了一座摩天轮。 “爸爸!爸爸!” 玖铃儿小跑起来,欢快地奔向那里。 远远望去,摩天轮下好像站着个小人。仔细看去,那小人居然在来回踱步。 ‘这就是她的爸爸?’ 孙义荣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瞬间瞳孔地震。 因为那人一看便是程秉公。 (大概周更) 第209章 探索空间(四) 与游泳馆相连的第二个巫骺之地 在踏入入口的黑铁门之后,见到周围的景色变了,程秉公难掩心中喜悦。 这是一处罕见的两重空间。 三公会内有一种职业,名为“工匠”。 不像三公会其他能力者,“工匠”并非异能,而是通过学习获得的,是一种职业。 根据以往的案件卷宗分析,特察局的研究人员得出不同的uidp空间可以相通的结论,而入口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工匠”能制造出探索uidp空间时使用的装备及道具,也能在现实世界打开一道门,一道通往uidp空间的大门。 特察局的研究人员现已将这种职业技能与近代的科技慢慢融合在一起,但是不能否认古时的“工匠”大部分技术就如龙炎不少的传统老技艺那般,渐渐失传了。 多重空间便是失传的技艺之一。听说,古时的“工匠”能制造。 空间套空间,还会形成迷宫。 从门两边的景致观察,这里的两重空间应该出自上个世纪中期。 ‘不正说明那时候还有人能造出如此的入口?上个世纪可不是属于古代范畴的......’ 此番猜想让程秉公又联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上世纪58年8月底在雨澜大学丹桂分校学生宿舍11号楼201室以古怪姿势死亡的娄清云教授。 当时,娄清云除了三公会名誉会长的头衔之外,据内部资料记录,那个男人就是一名“工匠”。 ‘这不会是娄教授的大作吧?哈哈,我岂不是撞了狗屎运!’ 程秉公手中的简易雷达此刻闪现新的的亮点,当眼前出现一座形似“摩天轮”的建筑之时,程秉公笑得更洒脱了, “桀桀桀桀。” 笑罢,他摸出之前拆成两半的“呼叫器”,麻利地合二为一。 “呼叫器”恢复成了笔杆模样的黑色塑料小杆。 程秉公将“呼叫器”顶端的隐蔽按钮按了下去,接着将发出电机声的底端垂直于脚下虚无的地面。 “呼叫器”刚接触到“超级水晶体”地面,便旋转着一头扎了下去,没入其中。与“呼叫器”与绑定的超级水晶体材质的“电话”仿佛间与此地的地面融为一体。 随后,程秉公带上特制的手套,一只手捏起了“电话”听筒,另一只手在按键上按出连串的数字。 一系列操作完成之后,“呼叫器”顶端的小电珠闪烁起红色的光芒。 想必用不了多久,特察局的控制机房就会接收到“呼叫器”的信号,然后顺着信号找到此地的入口,再将遇难者带出去。 这才是“呼叫器”的正确用法。 程秉公忽地暗自发笑,他笑孙义荣此时不知呆在哪个角落里愁眉苦脸。他手头的简易雷达上,显示孙义荣定位的亮点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 ‘呵呵老孙,你的功劳我不客气地收下了。’ 上次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的uidp空间里,孙义荣整整绕了相当于现实中时间的13个小时才得以脱困,最后还得靠程秉公顺着定位装置救出去的。 虽说不知道那小子没穿任何装备,是怎么在那里面坚持那么久的,总之,13个小时说明了想从uidp空间随便进出是不可能的,光靠着孙义荣的能力也是相当费力的。 ‘是要杀杀那家伙的锐气,否则指不定哪天爬我头上来了。’ 这次程秉公还是打算在孙义荣的装备接近临界点的时候再去捞人。 他自己这边全身的装备加在一起能在uidp空间里待上一周的,更何况,局里的搜救也是有时限的。搜救晚了,负责的人不但会被扣钱还会被降级。 所以,程秉公相当笃定。 “桀桀桀桀。” 正笑着,简易雷达上有个亮点抖动起来,就像患了帕金森的手。 程秉公面色一僵,忙环顾四周。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果然目测范围内,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片残垣断壁之中,并且正以某种闪现的状态不紧不慢地朝此处靠近。 ‘md!’ 对方移动到近处,程秉公更是吃惊不已。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后边跟着的才是孙义荣本人。 当下,程秉公不得不认命,孙义荣的这种能力真真正正是离谱之极。他下意识摸了摸脸,生怕自己扭曲的表情出卖了脑内的想法。 不过,小女孩好像没注意到程秉公的存在,越过他跑向“摩天轮”下方。 “那就是我的爸爸!” 小女孩伸手指向半空,程秉公与孙义荣先后抬头望去。 不用仔细辨认小女孩所指的方向,程秉公就能看出对方口中的“爸爸”明显和周围人不同,因为只有那人身披盔甲哦,手里拿着一把短式标枪武器。 “爸爸爸爸,这个叔叔想和你说话。” 那人毫无反应,和周围年龄外形服饰各异的人群一样,就这么闭着眼睛,直挺挺地站着。 小女孩神情落寞,喃喃自语: “爸爸好像还没睡醒......” 程秉公的目光在孙义荣和小女孩身上来回睃巡片刻,接着张嘴做口型问孙义荣, ‘这是怎么回事?’ 孙义荣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清楚。 程秉公面露兴奋之色,从包里再次掏出一件道具来。 这是一把还算精致的硬板纸做成的玩具枪,表面的贴纸斑驳掉落,扣皮筋的扳机口也破损得只剩一点了,好在与之绑定的超级水晶体牢牢叠加在上面。 与纸板枪绑定的超级水晶体呈圆筒状,好似一只样式老旧的单筒望远镜。 程秉公用带着特质手套的右手拉拽“单筒望远镜”,将一头尽量靠近前方的二人背后,接着直接触发超级水晶体上的开关。 “单筒望远镜”前端黑洞洞的筒内突兀地睁开一只眼睛,豆子大小的黑色瞳孔沿着大眼白转了一圈,锁定在不远处的小女孩身上。 延迟片刻,“单筒望远镜”侧边的一排小电珠亮了起来。 程秉公稍稍将“单筒望远镜”左右上下晃动,那排小电珠也有规律地闪动着。测试片刻后,程秉公收回道具。 他基本确定,小女孩已经不是活人,基本成了一具活化晶体的宿主。 眼见孙义荣与小女孩熟路攀谈,程秉公于内心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感慨道: ‘这辈子老孙的运气我是比不了了,可这运气我可以揩油啊!让我想想,要怎么抓住这东西来着?’ 程秉公打开包,忙绿翻找道具。 别说此处的两重空间了,就面前找到的这座几层楼高的超级水晶体装置,再加上一具被活化晶体寄生了还能出入uidp空间的新品种,这次的收获能不让他连升几级? 程秉公打算下点血本,哪怕之前屯的装备道具用掉一大半,肯定也是赚的。 正摸着东西,简易雷达的亮点发生波动,程秉公抬起头,顿时脸色大变。 不知何时,孙义荣到了“摩天轮”正下方,而后方的小女孩背后源源不断地长出藤蔓般的触手。其中有一根触手正悄无声息地接近孙义荣,试图对其下手。 “小心!......” 程秉公的手方才抬起,但见腕间简易雷达上的亮点如流萤般乱舞起来,这预示着附近有更多的活化晶体在行动。 程秉公慌乱四下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也就是同时间,“啪”的一声尖锐暴击传入耳际,袭击孙义荣的触手被什么东西打掉,反弹了出去。 那个瞬间很快,不过,程秉公还是清晰看到是孙义荣后背上伸出的什么东西进行的反击。 下一秒,程秉公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身周,成片条状残影因为那下反击顿住了动作,接着迅速消失。 程秉公的脑筋急速运转,他很快意识到是孙义荣后背寄生的超级水晶体进化了,刚才那下反击是对宿主的保护动作,也是因为这个动作,攻击他的触手暂时放弃了攻击。这说明, ‘刚才试图攻击我的东西,同样是小女孩体内的活化晶体!’ 那么,这活化晶体的攻击范围该有多大!个头又有多大!!! 想明白这些,顾不上别的,程秉公转回头撒腿狂奔,只匆匆留下句: “老孙!快跑!” 与游泳馆相连的第一个巫骺之地 被“精怪”附身的人会渐渐失去神志,变得不像自己,这便是世人口中的“中邪”。 倪景恒之所以觉得陆修言是被大长老改造过的,只因这么多年过去了,陆修言依旧活得好好的,完全不像是被操控的模样。 如果陆修言已然不是他自己,那这十多年间三公会里那些精明的叔伯们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这点。 “咔哒!咔哒!咔哒哒!” 附身陆修言的东西完整现身,行动之际还发出类似齿轮环扣的声响。此刻,翻着白眼的陆修言挂在硕大的东西旁边,俨然成了装饰摆设。 多年后通过近距离清晰观察,倪景恒终于确信附身陆修言的并非“精怪”,而是“鬼车”。 听说“精怪”源自人心贪念,“鬼车”却是土生土长于“武侯之地”的怪物。 小时候,倪景恒听爷爷描绘过古时异能者与“鬼车”的较量。 当时的配合战需要他们倪家或是谷家这样的“最强身体”,也需要王家那样的“最强五感”,其中起到相辅相成作用的则是作为盾的“巫医”。 然而“巫医”这项能力在曾经的三公会会医彭大海那里失了传承,曾经的配合战也随着失传。 今天,倪景恒将以全新的面貌去单独挑战“鬼车”。 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倪景恒除了紧张还带着些许兴奋,他掏出口袋中的一个物件,按下快门,留下线索。 这次若是能顺利击败对方,击败这由大长老亲自改造的武器,他长时间受挫的自信必将找回。 当下在倪景恒眼中,这“鬼车”只显现出影影绰绰的虚影。 等这场战斗尘埃落定,他要把照片冲印出来,好好让叔伯们看看陆修言的真面目。 “嗯,拿给特察局上头的大人们看看,说不定更有效果。” (大概周更) 第210章 缠斗(一) 从砸在地上断成了几大块碎片依稀能分辨出这是上个世纪中期洋建筑的那种穹顶,在巨大石片下方还压着长方形的招牌,再下面是带着钟壳的红绿灯杆子。 这里多半接近十字路的位置,所以尽管满地残垣,可依稀能分辨出路来。 孙义荣看了几眼,转身走过去,前方是一大片空地。 很突兀的空地。 仿佛有人操作铲土机、压路机在废墟中清理出一片空旷的区域。 而那架形似摩天轮的建筑也突兀地伫立在那片空地上。 实际上,“摩天轮”只是远观的效果,离近些,孙义荣不禁皱起眉头。 半空中许多透明的罐子错落地围绕成一圈,连接罐子的是一些透明的传动器,相较于普通的连杆、齿轮、绳带之类的驱动装置,那些东西看起来更偏向植物藤蔓的自然产物。 上下移动几次红蓝眼镜,孙义荣的眉头皱得更紧,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没了眼部装备的加持,超级水晶体的踪影消失不见,可罐子里承载的东西却不曾消逝。 那是些人,大部分穿着麻布的单衣,也有少部分穿着各异的服饰。 他们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一般。没了“摩天轮”的影像,这些人如同悬浮在半空的幽灵。 看了好几眼,孙义荣不得不重新将眼镜扶正。 人是固定在透明罐子里的,符合常识的画面总算让孙义荣的眉梢放松了些。 “爸爸好像还没睡醒......” 玖铃儿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脸上表露一丝无奈。 孙义荣盯着刚才女孩手指的方向,勉强找到了所谓“爸爸”的身影。 瞧得出,那个男人和周围的人不同,非但套着轻质铠甲,带着成套的头盔,手里还握着把一米来长的武器。 “看守这里的人?” 如此的装扮很难不让人朝那方面去想。 在孙义荣苦思冥想期间,背后那道炙热的视线仿佛化成实质一般,烫得他不得不回过脸去。果然孙义荣斜眼瞧见程秉公站在十米开外朝自己挤眉弄眼的。 小程全身上下缀满了各式装备道具,这副样子一看就是下了血本。 程秉公唇齿夸张动着,从口型上应该是在询问玖铃儿的由来。孙义荣耸肩以示回答,他心里腹诽的是,想知道你自己过来问啊。 可小程原地不动,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玖铃儿也是仿佛完全没瞧见小程的存在。 程秉公的动静让孙义荣联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后退一步,想顺势聊聊眼下的状况,谁知此时小女孩开口了。 “诶.......” 沉思片刻,玖铃儿小手象征性伸了伸,随后指着基座上的一扇小窗,说道: “叔叔,我够不着。” 孙义荣朝玖铃儿指着的方向望去,才注意到基座上镶着一座带着小窗的阁子,好像是庙里的佛龛。在佛龛深处居然摆着一颗黑乎乎的球。 “这是控制器,我够不着也拿不动,叔叔,你帮帮我。” 玖铃儿的眼中闪动期许的光,继续补充, “我看过爸爸怎么弄的,我可以教你,这样就可以把爸爸放下来,叫醒他。” 确实六七岁的小女孩太过矮小,手短脚短,身高只到孙义荣的腰上一点。 孙义荣犹豫着上前,小窗倒是很容易就掰开了。往里瞧,能看清那个大黑球不是正圆形。回头望了玖铃儿一眼,在对方盼望的眼神中,孙义荣将手伸出去,轻易便摸到了那黑球光滑的表面。 “是拿出来吗?” “叔叔,你摸到按钮了吗?” “我摸摸。” 黑球确实有些重量,也或许是以某种方式固定在其中,孙义荣正研究如何找到按钮,将东西取出来,耳中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击打声。 随着后背的震颤波动,同时间,小程的呼喊声稀稀落落飘进耳朵里, “老孙!快......” 孙义荣没听清末尾的词,但是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骤然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玖铃儿悬空的双脚。 “额!” 孙义荣视线上扬,才看清玖铃儿腰背部正不断涌动着什么,那些东西很眼熟,不久前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内部那座诡异的花园里才见过差不多的。 某些恐怖画面刚在脑中形成,孙义荣迅速弹开身子,朝着反方向跑起来。 他很慌,经过上次,他知道自己没能力对抗那些东西。 你看看,连一身装备的程秉公都避之不及。 话说,那家伙倒是逃得快! 孙义荣边跑,边在视野范围内搜寻遮挡物。 很快他锁定了一堵残破的砖墙,快速躲到了后边。孙义荣根本不敢回头窥探一二,只是气息尚未喘息匀,他忽然记起什么,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人不带眼部道具是看不见超级水晶体。 同样的,那些活化晶体应该是不需要借助任何助力就能洞悉周遭的事物,毕竟uidp空间是它们的主场。而自己现在的行为等同于掩耳盗铃,想到这点,孙义荣的额头沁出汗来。 不等他思考出应对之策,远处一座毁坏的三层建筑引起了孙义荣的注意。 那幢楼仿佛被刀削斧劈硬生生从楼顶斜砍掉到一楼,不过此刻这些并不能在孙义荣内心掀起太多波澜,他遥遥瞧见了墙面攀爬着的别的东西,不自觉眯起眼睛。 那东西的运动轨迹犹如某种潮虫,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很快孙义荣便认出是之前见到的以脸爬墙的“男人”。 那“男人”在二楼到一楼间仅剩的墙面上徘徊不止,绕来绕去转了好几圈。 ‘那东西在干嘛?’ 孙义荣心下疑惑,冷不丁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于头顶响起, “叔叔!” 毫无征兆地,上方悬挂下两条辫子,紧跟着的是玖铃儿倒置的脸庞, “你不愿意帮我了吗?” 女孩稚嫩的声音里夹着金属杂音,传到孙义荣耳朵眼里,如细针般扎着他的脑皮层,孙义荣也因此神志不清起来。 “叔叔,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吗?” 女孩面孔上的甜美笑容因为倒置反倒是像哭,瞳色中已然没了任何深色,只剩余灰扑扑的质感。 恍惚间,孙义荣终于看清垂下的并非女孩的辫子,而是或粗或细长虫似的的触手,颤巍巍蠕动离他愈发接近,堪堪快要扶上他的额头。 ‘要完了吗?’ 这时候,孙义荣心里跳出的念头却是, 下次做任务的时候,说什么都要从小徐警员那里多讨要些装备傍身,不论对方怎么说,毕竟命是第一重要的。 额头的汗毛几近感受到了触碰,触手的动作停住了。 孙义荣不明白发生了何种变故,视线胡乱扫视之下,才发现是远处墙上的“男人”忽然扭转方向,快速朝边缘爬去,随后消失在墙角下。 那里的动静也转移了“玖铃儿”的注意力,孙义荣忍不住抬眼去看,就见斑驳的墙面凭空被竖直划开了一道口子。 竖直的划口不断朝山下延伸,再是在两头拐了九十度横向切割开一道门,一只带着蓝色手套的手掰了一下,那道门完全朝外开启,独留下一个黝黑的门洞。 孙义荣心下一动, ‘门!’ 于此同时,刚才尖锐的暴击声再度响起。这次孙义荣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谁推了一下,脚不自觉往前大跨步而去。 他顺势狂奔起来。 身后不断有暴击声传来,就像后面燃起了一连串过年时街头释放的“二踢脚”。 每次暴击都将孙义荣往那道门多推过去一寸。好几次从眼角余光中,孙义荣见到几根触手擦着他的衣角、头发而来,又没入身后虚空位置。 越来越快的速度使得孙义荣觉着自己像是长出了翅膀,直直飞向那道黑洞洞的门而去。 第211章 缠斗(二) 门开,青年低头而入,站直后,足足比门框高出半个脑袋。蓬乱的发丝遮住青年大半的额头,而细框眼镜中透出的眸色却十分清澈。 青年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机屏幕,视线停在聊天界面上名为罗勇雷的回复上, “陈玄度(ok手势)收到。” 下一秒,手机屏幕闪了闪,瞬间黢黑一片,像是宕机了。 见到这样的变化,陈玄度并不慌张,从容将手机塞进裤兜,随后又从连帽卫衣插兜中掏出团布头来。 这团布头被有序理清,显出马甲的模样。 不多时,陈玄度将“马甲”穿戴在卫衣外面。眼看着自己的身周覆盖上了一层不厚的透明薄膜,他这才将目光投向别处。 自从上回在“百目”巢穴一战,陈玄度有段时间没进过“巫骺之地”里了。 虽说他现在住的小楼下面就有一个入口,不过自从被修缮一新之后,那扇进出空间的大门也被木板篱笆紧密地圈围起来,暂时无法进入探索。 陈玄度眨眨眼,面前的景致由一抹毫无层次变化的灰色转为了上世纪雨澜市的模样。 城市中少了比天的高楼群落和现代的绿化设施,周围的一切同市中心为数不多的申遗老小区更为相似。不变的是,上空的阴沉感即便过了半个世纪依旧云层密布,如同一副色调暗淡的风景画。 身后的入口就是坐落在一座三层的洋房底楼墙壁上,这道门仿佛隔出了两个不同时代的世界。 关上后,陈玄度将手指抚上那道门。 由触感来判断,门应该是金属的,可既不像铸铁也不像钢筋材质。 周边的“黎难”与门紧密相连,不带丝毫的缝隙,只是此刻陈玄度的手指摸上去的时候,“黎难”表面出现了一个凹陷。 “嗯?” 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体验。 将手掌收回,陈玄度注意到自己的食指指尖,两道十字星般的疤痕闪着莹莹的光。 同时间,陈玄度的脑海中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傻子!” 随着脑海内声音的起伏,指尖的荧光也忽明忽暗。 ‘是那个小光人!’ 前不久在进入倪玢记忆之中的时候,陈玄度刚被“小光人”摆了一道。此刻听到对方主动呼唤自己,他即刻戒备起来,将自己的思绪放空,假装没听见。 “嘿,傻子!叫你呢!” “小光人”唤了好几声,没得到陈玄度的应答,也不着急,而是自顾自在那里絮絮叨叨哼起了歌。 这曲调说好听点是歌,实际感官上更像是熊孩子聒噪的胡闹,不多时便吵得陈玄度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上那么一拳头。 陈玄度皱起眉头,无奈出声回应: “干嘛?” 此番得逞后,“小光人”咯咯直笑,笑了半天才说: “我是来帮你的,别不识好歹。” ‘帮我?鬼才信。’ 陈玄度心中腹诽,想着对方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鬼话,却听到男孩清亮的声音搭腔: “你不信?可别后悔。” 想不到自己心里的吐槽也能被听到,陈玄度顿时有些慌乱。 对于他的不安,“小光人”嗤笑一声,道: “呵呵,你不会以为你最近的长进都是靠自己得来的吧?” 指尖的荧光依旧忽明忽暗,陈玄度思索片刻,忽然将那十字疤痕指向刚才的墙面。随着指尖在墙体表面划了一圈,被触碰的“黎难”材质仿佛遇火融化的蜡。 墙面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大洞。 陈玄度抬脚跨进去,见到了建筑内部的结构,那是二楼阶梯下的空间。而身后的大洞在片刻之后,寸寸恢复成原先内墙铺满壁纸的样子。 “嗯,你还不算太笨。” “小光人”适时地夸赞一句。 陈玄度则走到那扇入口大门的旁边,将门扉推开,接着穿门而过。转身再望,门里不见外部“密室逃脱”员工休息室的房间,而是方才的建筑内景。 再度开合一次大门,才看到现实的场景。对空间相关的猜测在此刻得到证实,陈玄度默默点头,转而与脑海中对话道: ‘你说你是来帮我的?那你能给我答疑解惑吗?’ “噫!” “小光人”似乎对“答疑解惑”很是嫌弃,声音不耐道, “我说的帮你不是指这种。” ‘哦。’ 陈玄度摸摸头顶的乱发,没再说话。 一直以来困扰着陈玄度的诸多问题,他曾经试图从王家村的那些老人那里寻找到答案。可惜,那些老人基本上都是早先给王家大墓守坟的旁支后代,对他想知道的事所知甚少。 此刻,陈玄度在脑子里将哪些问题快速捋了一遍,却听“小光人”再度哼起了奇怪的曲调。 ‘好吧。’ 陈玄度顿时明白了,“小光人”知晓答案却不愿意告诉他。 对此,陈玄度只能妥协, ‘嗯,那我们做交易吧。’ “你以为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那你说说要我干什么吧?’ 陈玄度继续做出让步,却听“小光人”嘴里不饶人: “都说了,我是来帮你。求人的态度是这样的吗?” 叹了口气,陈玄度懒得和“小光人”打嘴炮,兀自走起来。 走了十几步,周围的景致让陈玄度记起了小学时候曾经去过的雨澜市市郊的雨澜影视城,满满旧时代老城厢风貌。 影视城那地方陈玄度好像去了不止两次。秋游一次,还有两次是暑假学校组织的活动,带队的依旧是那位自然科学课的女老师。 就在陈玄度的思绪被逐步拉向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里,他的思想活动似乎让某人很不开心。 “你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目标?你忘了你是来干嘛的吗!” “小光人”的呵斥突兀在陈玄度脑海中回响起来,陈玄度不悦腹诽: ‘我心里想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以为我很想知道吗?每天听着你心里的想法,蠢得我快烦死了。” “小光人”急不可耐地反驳,接着给出建议, “唉,就说句求你帮帮我这话,很难吗?” 现在“小光人”这口气说得像把求人者和被求者的身份给倒了个儿,陈玄度嗤笑一声,试探着说道: “你愿意帮我的忙,我没意见。” 原本还在嘀嘀咕咕的“小光人”听到这话,沉默三秒,像是换了副性子冷淡开口: “好极了。你现在可以试试了。” 似有所感,陈玄度抬手瞧见自己指尖的十字星疤痕扩大了一圈,抬手向前,有道笔直的荧光光束直指前方。 “想想你要找的人。” 听到“小光人”的提醒,陈玄度的脑海中出现挚友“陆修言”的笑容,同时间,指端的那道光动了起来,带领陈玄度的手臂水平转了45度。 “今天没吃饱饭吗?” “小光人”骂人的话语依旧是阴阳怪气的,陈玄度稍稍蹙眉,深吸一口气将右手用力屈伸一次。 瞬间指尖的那道光加宽加长,犹如激光一般,将光线所到之处硬生生溶出一条通路。 密集的建筑破损的洞间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来一回的缠斗场面,陈玄度收回手,眯眼观瞧,叠影重重,很难看清缠斗的双方究竟是何人。 见状,陈玄度迈开大长腿顺着这条新通路奔跑过去。 路程过了五分之四,那些洞开始回缩。洋房的墙壁就像受伤的细胞那样开始自我修补,渐渐恢复到之前完整的模样。 陈玄度懒得再抬手,而是在钻出一幢洋房的墙面之后,看向半空中。 此时,他能看清不远处倪景恒正在与一只硕大的鬼车你来我往的比试着。 ‘修言呢?’ 刚才陈玄度是以陆修言为目标的,可这里却没瞧见对方的身影。 陈玄度加快脚步,绕出洋房所在的院子,穿过小径,转过街角,看清眼前的一幕,顿时惊出一身汗来。 因为陆修言被那只“鬼车”咬着脑袋,已然失去意识多时的模样。 (大概周更) 第212章 缠斗(三) 那张过于娟秀的面庞与凌厉的身手反差极大,真正面对倪景恒的时候,陈玄度也感受到了对方的那股压人的气势,不由回想起倪玢记忆中对自家兄长的那种屈服感。 眼前只见倪景恒身后的黑影可攻可守可脱离身周,攻击神出鬼没,几乎同发带女的贰髦一般快速环绕那鬼车疾走。 几圈之后,鬼车的触手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环绕束缚进去。 不过鬼车的外形宛如一棵巨型的榕树,向四周伸展的触手让人分不清是“根须”还是“枝桠”,而且应当是能实时变幻形态,暂时的束缚又能把它如何? 果不其然,刚才那几圈环绕的“枝条”渐渐和身体部分融合,可能下一秒不知在何处又会长出新的触手对来犯者做出攻击。 差不多是同时间,倪景恒的身影倏地靠近鬼车,手中多出一张“符纸”贴在鬼车的表面。 或许旁人会以为是符纸起了作用,而陈玄度很清楚看到这也是一种道具,“符纸”绑定的是镇魂钉之类的武器,深深嵌入鬼车体内。 眼见倪景恒的嘴角扬起弧度,整只鬼车动作一滞,就像被钉在了当场。 此刻,陈玄度眼光从倪景恒脸上移开,顺着这株看似会跑会跳的“大树”身上搜寻一圈,才发现陆修言的踪迹。 陆修言的脑袋好像被鬼车死死咬住了,眼白上翻,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陈玄度没敢乱想,一个箭步跨过去,大喊: “修言!” 陈玄度心里着急,却没注意倪景恒也瞧见了他。 倪景恒的眼神一动,身后那道黑影冷不丁从地下跃出,全数扑在陈玄度身上。 顿时陈玄度被桎梏住,一时难以动弹。 仔细观察,能看出这黑影有着狐狸般尖尖的口鼻,四肢纤细却强健,个头却与半大的马驹相仿。 这黑影确实和贰髦十分相似,完全不似之前陈玄度在庙林老街遇到的那个穿背带裤男人背后的白鼠那般迟钝。 不过在对方扑将过来的那瞬,陈玄度也伸出右手,搭在那团黑影表面。 刹那间,成片的记忆扑面而来。 侵入黑影的思想之初,陈玄度马上察觉到了差异。 因为记忆所有者的视角相当奇怪,和王家村那些老人的完全不同,乃至和陈玄度以往探究过的人都不同。 随着脚踝视角上移渐渐浮现一张张带有明显倪家人特征的脸庞,或严厉或宠溺的表情轮番上演,陈玄度心下恍然,这道黑影居然是倪景恒从小养在身边的宠物狗。 狗被取名为“巴克”,品种似乎是龙炎细犬。 想不到狗也有生命之弦? 自从动物园跟踪那位“郑伟”时的意外收获,之后,陈玄度特别留意了一下其他生物的颅顶。兽类、禽类,甚至还观察了虫类和鱼类。 可惜,除了那只红毛猩猩,陈玄度再没在别的动物身周瞧见“生命之弦”的影子。偏偏今天在“巴克”这里窥见了痕迹。 陈玄度收起手,神志回归现实,就见面前的“巴克”头部生生裂开一道口子,那道口子的边缘有着锯齿样的起伏,看起来就像一张长满牙齿的嘴巴。 “你干嘛?!” 陈玄度的话是对倪景恒说的,下一句他想解释自己也是来帮忙的。 可话还没出口,“巴克”的嘴巴朝着陈玄度的脸狠狠咬了下来。 陈玄度下意识探出还能活动的手阻挡。烟雾般的利齿没入小臂间,只听“哎哟”一声。喊疼的是陈玄度脑内的“小光人”。 当然了,陈玄度本身也感觉不太舒服,纵然“巴克”的攻击没对血肉造成伤害,却让人产生了没来由的心慌感。 陈玄度忍住不适,抬手重新摸回黑烟表层,他的意识瞬间再度入侵“巴克”的思想之中。 这次站定后,他快速找寻对手的弱点,却不曾在“巴克”的记忆中见到任何闪光的节点。 迟疑间,“小光人”甩着手臂闪现在陈玄度身旁, “真疼啊!” “它的弱点呢?在哪里?” 陈玄度的目光继续搜寻着,却听“小光人”回答: “低等生物的脑回路,谁知道!” “你也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是陈玄度没想到的。 不过电光火石间,他推演出什么,身影瞬间跳跃至另一段“巴克”的记忆。 那段记忆里的“巴克”还是只幼犬,某次不小心掉进了深深的坑洞里,正绝望地朝着天空狂吠。 陈玄度在心中下达指令,跳脱开“巴克”的主视点变为站到坑边,又快进了一些时间,记忆便定格在随后一个男孩趴在坑边拉拽小狗的那个场景。 显然,这个男孩是年幼时的倪景恒。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陈玄度蹲下身子将指尖递出去,轻轻触碰在倪景恒的眉心。 下一秒,场景好似没什么变化,但是陈玄度明显察觉到了不同,因为四周有点点星光般的亮点浮动。 “巴克”的思想与主人的相连,顺着二者的牵绊,陈玄度顺利侵入倪景恒的思想。 “唷,居然被你找到了。” “小光人”跟着出现在陈玄度附近,背着手,调侃的口气就好像武侠小说里不好好教授本领任徒弟自生自灭的那种坏师傅。 陈玄度没有接话,而是娴熟地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即伸手捻来簇萤火般的亮点,接着顺着成串的闪烁再一次遁去身形。 武侯之地中,倪景恒看了一眼地上被“巴克”桎梏住的陈玄度,冷哼一声,朝着“陆修言”方向而去。 现在的“陆修言”连同那只鬼车仿佛冰雕泥塑,一动不动。 倪景恒环胸立在旁边欣赏了片刻,嘴边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随即抬手拍了拍“陆修言”的脸: “呵呵,你这副样子有几个人见过?” 一想到十多年前那个疯女人“诅咒”里的“将来”即将被破除,倪景恒的笑意更甚,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方盒子般的物件,再次对准了“陆修言”。 “来,笑一个。哈哈哈......” 拍了几张特写之后,倪景恒调节着拍摄范围,准备拍得更全面一些,曲腿下蹲的那瞬,镜头里的“陆修言”,脸似乎动了一下。 撇开物件,镜头外的“陆修言”没什么变化,倪景恒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他刚放下心中防备,面前的鬼车狠狠颤了颤,一瞬间,附近的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 倪景恒警惕环视周围,却在目光逡巡一圈之后,见到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喜欢我这副样子吗?” 之前毫无动静的“陆修言”此刻裂开嘴角笑问。眼眶里的瞳孔不知在何处,唯留森然的眼白直勾勾对倪景恒的面门。 顿时倪景恒脸色煞白,不自觉后退好几步。偏头再看不远处地上,没了陈玄度的身影。 “巴克!巴克!” 忠犬也不见踪影了,此地空旷如野,一阵孤独寂寥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而身旁静止不动的鬼车缓缓舒展开自我束缚的触手,仿佛是伸了一个懒腰那般。那张封印鬼车的“符纸”也随之簌簌抖动,好像马上就会脱离。 “怎么会!” 倪景恒惊呆了,忍不住上前用手扶住即将掉落的“符纸”。 刚才明明他还胜券在握的。 倪景恒心下一阵恍惚。 忽然,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吠叫声: “汪汪,喔汪!” 倪景恒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荡漾,他的人还在站在原地,那鬼车纹丝未动,而他的手握着被揭下一半的“符纸”,看样子还是他自己动的手。 等倪景恒慌忙想把“符纸”重新贴回去,时机已经晚了,鬼车的机能恢复大半。 在这么近的距离,鬼车的动作很有可能对自己造成重创,倪景恒脑中意念一动,“巴克”转瞬过来,带着他转移到安全位置。 (大概周更) 第213章 缠斗(四) “符纸”落地,大势已去。 鬼车朝远离陈倪二人的地方移动,姿态诡异,彷若某种深海的软体生物上了海滩,还被烈阳晒得脱了水,跑得一扭一拐的。 陈玄度追着鬼车追了十几步,却见那东西居然与四周的“黎难”融为一体,瞬间没了踪迹。 眨了好几次眼,陈玄度依旧瞧不见目标,甚至连陆修言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修言是人,怎么会看不到?......’ 陈玄度东张西望了半天,依旧是无功而返,视线无意落在地上,却见瓦砾间有个东西很是惹眼。 那东西看起来是一把剑,完全不该出现了,和周围的场景物件格格不入。 靠近捡起,陈玄度更加确定。 因为这剑很像是修仙题材常提到的“桃木剑”,仔细看,纹理是木头的,可因着是“黎难”材质,通体透明。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正在疑惑间,忽的心有所感,陈玄度本能持剑回身,下一瞬,伴随不小的冲击,他挡住了偷袭。 “巴克”的嘴恰好咬在了剑身上。 不过,这把剑对“巴克”来说似乎有些烫嘴,那道黑影即刻松口,不知去了何处,随后,倪景恒的声音传来: “陈玄度!你可以啊!”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陈玄度做出防御动作,搜寻对手的踪迹,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印象里陈玄度同倪玢见过,与倪玢的大哥却是头一回相见。 可倪景恒是如何一眼就认出自己的? 而且听对方的口气还带着丝熟络,好像之前就同他有过交集。 这些还是小事,此刻让陈玄度最不明白的是倪景恒的行为。 刚才明明制住了那只鬼车,倪景恒为什么不急着救人,居然反过来对付自己。 下的还是狠手。 “巴克”的目标明显是奔着自己的脖颈以上部分来的,或许对皮肉造不成伤害,但是能制约行动。 自己被束缚住了,谁知道下一步倪景恒会对他做什么。 尽管以倪景恒如今的状态,可以同“发带女”那种怪物画上等号,可是好歹这位大哥是三公会的人...... 陈玄度就不明白了,从倪景恒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当下这算是异能者之间的对决吗? 从劫持同门的陆修言,到对自己下狠手,倪景恒这是神经错乱了吗? “你,不恨我们吗?” 记忆中,第一次与“陆超联盟”合作时倪玢说过的话忽然闪过陈玄度的脑海。 “因为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小蓟姐也透露过类似的信息。 ‘难道说,他们和我真的有过节?’ 一时间,许多疑问萦绕心头。 先别管“陆超联盟”,就说王伯伯邀请自己加入三公会分部的事,以及汪大大提及的王家村对于自己这个血统者的照拂,又是怎么回事? 陈玄度忍不住朝着倪景恒声音传来的方向开口质疑道: “为什么不能先救下修言再说?还有,事先声明,我也是来帮忙的......” “救他?” 倪景恒终于从一幢小楼后方闪现出来,不紧不慢走着。 “刚才你都把劫持修言的鬼车制住了,直接把人救下来不是该放在首位的吗?” “劫持?” 从陈玄度发言开始,倪景恒的眼中便闪烁着疑窦与防备的光,听到这里,这位面相娟秀的男子表情几番变化,猛地失声发笑起来, “你以为是鬼车劫持了陆修言?哈哈哈哈哈。” “难道不是吗?” 陈玄度准备争辩,一松懈,就感觉握着剑的胳膊一麻,那把剑被挑飞了出去。“巴克”紧跟着就到了近前,陈玄度只能顺势将手掌整个覆盖住黑影的面门。 几乎是同时间,倪景恒那头再次感觉到先前的那种孤寂恐惧感,整个人被定在原地,犀利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 趁倪景恒陷入迷茫的那个短暂停顿,陈玄度覆在“巴克”面门的手收回,他整个人迅速也掉头快跑,朝向那把剑飞出去的地方而去。 这把剑似乎对付“巴克”之类的东西有点用处。 陈玄度要把那把剑捡回来。 前不久,陈玄度从发带女那里学来的特殊常识此刻派上了些用处。 根据观察这把剑里多半融合了什么别的东西,才能对“弦”起到些作用。 刚才两次入侵倪景恒的记忆,虽说来不及细看太多,陈玄度只来得及拽出了倪景恒内心惧怕的某个点进行敲打,不过短暂的过目也让他窥视到一些不一样的信息。 一是,倪景恒同陈玄度的初次见面确实不是今天。至少在十几年前的六院住院部里,倪景恒曾经窥视过他。 二是倪景恒所惧怕的事,事关年幼时的梦想,围绕那个梦想的壮志豪言几乎说得都是“接班人”这三个字。 问题是,在倪景恒的意识里,仿佛陆修言加上陈玄度连同其余年轻异能者都成为其成功路上的绊脚石,甚至是竞争接班人的假想敌。 想到这里,陈玄度的步伐迈得更快。 陈玄度有感觉,自己精神攻击的起效时间较之第一次攻击可能会越来越短。 倪景恒的意志力今非昔比。 换句话说,“生命之弦”同“巴克”绑在一起的倪景恒成了另一种生物。 因为细犬的思想相对简单重复,目的却很明确,个性也相当执拗。从某种方面来说,加上人类的智商与狡诈,如今的倪景恒身体素质、精神状态各方面将会超越原先的倪景恒更上一层楼。 陈玄度的计划是,趁着下一次“巴克”的攻击,侵入进去,一击命中,以绝后患。 然后,就是试着找出那只劫持了陆修言的鬼车,把人救下了。 “铮铮”身后带着特殊声响的破空之声,犹如林间穿过落叶而来的致命暗器。 陈玄度知道那是“巴克”追来了,他也不慌张,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把东西。待追捕者靠近,陈玄度将手里的武器向后甩出。 顿时,细犬的动静如古筝断“弦”。 这些东西是陈玄度去发带女那里借保护衣的时候,小蓟姐偷偷塞给他的小型镇魂钉,说是给他防身用的。 每颗“黎难”制成的钉子都绑定在一颗男孩子喜爱的摔炮上。 料想之外的惊喜是,下一秒,倪景恒的闷哼远远传入陈玄度耳中。 这时候,陈玄度也见到了那把先前脱手而去的“桃木剑”。 一个飞扑过去,剑便到了手中。 同时间,“铮铮”声再次到了附近。陈玄度一手以刀抵挡,另一只手将手里余下的武器朝“巴克”的面门掷出。 “巴克”明显吃痛,消失在虚空。 随之,在后方跟着出现的是倪景恒冷眉紧蹙的脸庞,好像倪景恒对忠犬的痛楚也身同感受。 陈玄度见到倪景恒的出现略微怔愣,反应过来时他下意识将手覆在那张娟秀清冷的脸上,打算入侵进去。 可惜,倪景恒出手极快。 “嘭!” 陈玄度感觉自己的胸口被大力击中,喉头间有腥甜的翻涌,眼见着倪景恒的目光中带着上位者的暴戾,接着又是一脚,踢在陈玄度的腰间。 陈玄度飞旋半空,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等他落地后,就见到倪景恒缓步走来,散落的镇魂钉踏在对方脚下“噼啪”作响。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有家传宝贝,或者是凭运气被大长老选中?” 倪景恒嗤笑着开口, “再不济还有特制的武器......” 陈玄度挣扎着往后挪,却被一只脚狠厉地踩住胸口。 他心中暗叹自己还是低估了“最强身体”的能力。无论速度还是力量,到底不是普通人锻炼一些时日可以相比的。 “巴克”化为一把利刃,擒于主人手中。 倪景恒的脸上渐渐显现癫狂之色,慢慢的杀意藏也藏不住,这个男人咆哮道: “难道我这么多年的隐忍都白费了!!!” 黑烟铸成的利刃劈下,直奔陈玄度的腰腹部。 “啪!” 尖锐的暴击声传来,一条透明滑腻的触手抵挡了攻击,被硬生生砍掉末端。利刃也偏离方向,划破旁边的地面。 陈玄度抬眼看见那只鬼车居然回来了,作势挡在他与倪景恒中间。 “还真是情同手足啊!哈哈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倪景恒无端发笑, “陈玄度,那你就好好看看你的挚友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倪景恒手中的利刃直指鬼车身侧,利刃之风划过,不少触须被切断,露出藏于后方的“陆修言”。 此刻的“陆修言”依旧是翻着白眼, 可是不知为何,陈玄度却觉得修言是在看自己,而那脸上的表情极具哀伤之感。 (大概周更) 第214章 缠斗(五) 倪景恒脚踏在陈玄度胸口并用脚尖碾动肋骨,十分享受将对方踩入泥中的感觉。 陈玄度双手死死抵住倪景恒的小腿,嘴里不断喷出鲜血,口气却意外强硬: “莫名其妙!你我到底有什么过节?你这是犯罪知不知道?” “别装了,你会不知道?” 听着纤瘦的青年发出隐忍的闷哼声,倪景恒内心更是愉悦,脚下加重力道,回答, “不知道,你会想方设法打入陆超联盟,还主动巴结老王家?” “无论如何,这又关修言什么事? 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听到这话,倪景恒斜睨了旁边欲走不走的鬼车一眼,冷笑连连: “呵呵,他的事已经办完了。” 倪景恒作势要打陆修言,鬼车依旧是没动地方。过了几秒,鬼车的触手开始回缩,偌大的身子硬生生从陆修言的脑袋上钻了进去,没多久便消失不见。 随着鬼车的古怪退场,陆修言的身子以某种极不自然的动作站立在那里,配合上翻到只能瞧见眼白不见瞳孔的眼睛,看起来分外瘆人。 见到这一幕,倪景恒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嫌弃,继而对脚下面露惊恐的陈玄度说道: “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的挚友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你把修言他怎么啦?!” “我能把他怎么样?我可没这本事。倒是你,” 倪景恒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发狠,用力踢开陈玄度的手,一脚踩踏在对方的大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陈玄度大腿中部的裤腿上渗出深色液体,整条腿呈现出扭曲的形状。反观陈玄度咬着牙,额头的汗珠不断顺着侧脸塘下,嘴里没发出惨叫,而是怒喝一声: “你疯了吗!” “有点骨气,只可惜你早已是枚弃子,不小心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倪景恒口气中满含怜悯与轻蔑,盯着陈玄度因为痛楚蜷缩起的身子,才满意收回脚,踱步向旁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母亲那些事的?按理说......” 倪景恒的脚步微顿,似是联想到什么,转而问道: “还是说,你十一年前也在装傻?其实什么都明白?” 刹那间,倪景恒的脑海中再次闪现那年六院住院部里的相关场景。 那是刚入秋的时日,不知是因为暑气未消,还是因为第一次参与这么大的活动,周围的那群半大的孩子包括自己,额头脸颊俱是汗蹭蹭的。 住院部大楼的这架新货梯从大门到扶手到其中的镜子都锃光瓦亮,反射出他这位孩子王意气风发的模样。 身旁王二狗兴奋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反复回响于倪景恒耳畔, ‘倪哥,你说我们这次办得好,叔伯们会给我们什么奖励呢?’ 面前的景象清晰地展现,身临其境的就像正身处当时当地,王二狗变声期的声音略带嘶哑,这些都让倪景恒感觉十分恍惚。 “叮”一声金属门打开,电梯停在八楼,手下的孩子们有序地分散开。 很快,人头攒动的过道里推来一辆病床,上面躺着位穿着校服的少年。病床推到附近,周围的画面在逐渐静止,时间似乎在同一刻停滞了。 还来不及诧异这些变化,倪景恒听到孩童般稚嫩又漫不经心地回他的话: “对啊,早在十一年前我就知道了很多事。” 校服少年陈玄度不知何时坐起身,语调变得调侃,周身透着莹莹的白光,让人看不清面目, “我早就知道你们的计划,可是他对我说切不可妄动,打草惊蛇。” “是谁?!! 是谁对你这么说的?” 倪景恒心中随之泛起惊惧,以往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经历,或是伴随每个不眠之夜的胡乱猜测,纷纷朝他砸来,似有一股重压弄得他快要喘不上气,几近窒息。 紧接着,倪景恒从那白得发光的少年口中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当然是大长老啦,他选中了我,要我替天行道,惩治你们这些不肖的徒子徒孙,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一年前的回忆如烟般散去,四周依旧是雨澜市老城厢的景致。 那笑声的源头,不知何时也变得如同一张海报那样轻薄。 倪景恒凝聚心神朝地上望去,此刻海报上的“陈玄度”正朝着他挤眉弄眼的,嘴巴一张一合道: “以为你什么事都知道呢......还是说和你的狗绑在一起之后,你的智商也退化到狗的层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孩童般清冽的笑声回荡上空,听上去特别刺耳难受。倪景恒一个暴起踩踏,直踩到那张印着陈玄度的海报化为碎屑,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图像。 “呼呼,呼呼。” 倪景恒调整呼吸协调感官,从刚才开始,周遭越来越不太对劲。清晰的思绪是怎么忽然变得混乱,他不太明白。 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动物的呜咽声。 倪景恒再次呆滞,愣愣转过脸去,就见“巴克”乖顺地站在他身边,是三个月大小最憨态可掬的幼时模样。 “巴克?” 对于,“巴克”倪景恒是有些愧疚的。 要不是先前的融合手术得出那样的经验,需要一只攻击力强,且又和改造者关系匪浅的动物,最终众人也不会在权衡利弊之下,选了“巴克”。 可是,这场手术在很多方面都是不可逆转的。 倪景恒颤抖着手,伸过去想再摸摸自家爱犬脑袋上柔顺的短毛,却触到了一片虚无。 也就是这一摸,他却摸到了别的什么东西。隐约间,倪景恒还感受到自己上半张脸有温热拂面。渐渐地,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荡漾般恢复如初。 “巴克”的呜咽声代替那少年的嘲笑声回荡于倪景恒身边,接着他仿佛看到巴克焦急盘旋的身影,不过那“身影”并非兽形,而是一团烟雾状的东西。 接下去,倪景恒听到一个温和的男青年的声音, “坚持一下,快好了。” 那是陈玄度如今的声音,在监控对方时,倪景恒熟的不能再熟了。况且听到陈玄度熟悉且冷静的话语,倪景恒瞬间明白了当下自己的处境。 没料到陈玄度的能力已经到达这个地步,半年前,从那小子身上还看不出任何能力者的痕迹;才过了半年,自己居然轻易就处于下峰。 “难道最近的变故真的全是大长老的安排? 大长老的亡魂真的回来报仇来了?” 难怪三公会几个老头经常在酒过三巡之后,说什么, ‘换成上个世纪,能力者呈百花齐放之势,他们几个里面也就是李老头能顶个把头的位置。’ 或者是, ‘如果许大仙姑还在的话,他们几个糟老头子也只有打下手的份。’ 哪怕是许大仙姑的女儿,陈玄度的母亲,那个疯女人的手段,倪景恒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于是不甘心与恐惧霎时占据倪景恒的心头,他本能地快速出掌,击中与自己面对面的那个人的身子。他自己也不管背后有什么,选择迅速倒退逃窜。 他想要远离危险,他不能坐以待毙。 (大概周更) 第215章 算计(一) 望着倪景恒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离开,陈玄度心中除了敬佩“最强身体”的真实能力之外,更多地居然是惋惜。 他惋惜刚才的时机太局促了,区区几十秒的功夫,自己还来不及找寻到解救倪景恒的完全之策。 摸了摸胸口被对方又打又踹的位置,疼痛隐隐传来,陈玄度慢吞吞站起身,顾不得自己的伤口,而是将眼光转向身旁的陆修言。 确实如倪景恒所说,陆修言当下的状态很难将其同“普通人”扯上关系。 那里与其说是站着一个人,不如说是一棵“树”,陆修言则如同攀附树杆寄生的尸体。 一分钟前,从倪景恒的思绪中窥见的与陆修言相关的场景,无不证明陆修言是被人算计而不自知。 究竟是什么人对陆修言做得这样的事? 目的是什么? 陆修言这幅模样又持续了多久? “修言?” 陈玄度很是心痛,也很着急。 倪景恒那样的状态,陈玄度花些时间能琢磨出办法;可陆修言这样的,他非但是头一次遇到,而且人的身体里长出鬼车的情况,一看就不好办。 是把鬼车切除掉?还是让那东西自己缩回去? 陈玄度对此唯实束手无措。 脚尖踢到地上那些散落的镇魂钉,陈玄度有所顿悟, “要不,找发带姐姐帮忙?” 于是,他绕着“树”转起了圈, 现在要如何移动陆修言也是个问题。 还有,把这样的陆修言移动到现实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也是个问题。 陈玄度考虑,或许先将“人”移到那扇门附近,然后出去联系到相关人等,再做打算。 这么想着,陈玄度伸手触摸鬼车的触手,试着与陆修言的思想发生联系将对方唤醒。 对接比刚才对付倪景恒时容易不少,陆修言的“生命之弦”同脑袋上冒出的鬼车纠缠在一起,陈玄度绕了一圈,虽说没找到出处,但是搭上随便一根触手,都能起作用。 进入挚友的思绪,眼前侵沁着如墨的黑幕。 好像有一群头戴墨色头套身着墨色工作服的幕后人员,几人一组,拽着深浅不一的斑斓黑色幕布从面前穿梭往复。 非但瞧不到被窥视者的身影,就连这段场景是处于何时的记忆也难以辨别。 “修言现在是昏过去了?失去意识的人是这样的?” “差不多吧。” 忽然身旁流光摇曳,陈玄度转过脸,低头瞧见那张与自己小时候相差无几,却白得透亮的少年面容。 “小光人”像个小大人一般背着手踱步向前,嘴里解释道: “普通情况下,脑部损伤严重,脑死亡的就这样......” “那修言他!” “你朋友的情况当然不一样了,所以说是差不多。” “小光人”继续往前,陈玄度紧随其后。 “人类出于自保,在危险时刻会将大部分记忆封存起来,哦,直接解释可能你听不懂,我简单说一下。” 无论什么时候,“小光人”也不忘揶揄陈玄度,好像为了让他能听明白,特地换了浅显的比喻, “你可以理解他把重要的东西都藏进了一个小箱子里面,只要找到他的小箱子,搭上线就能和他产生联系。” 回答太过抽象,陈玄度不禁蹙了蹙眉心。 “小光人”见他的反应,冷嗤道: “我带你,下次你就知道了。” “哦。” 跟着“小光人”走起来,陈玄度心里还是相当质疑的。 就先前,他给倪景恒梳理记忆的时候,“小光人”扮做陈玄度小时候的模样对着倪景恒的那一大段输出,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那些回答听上去就像是顺着倪景恒脑袋里那些胡思乱想接的话。 一开始,陈玄度还在琢磨话里提到的关于“大长老”之类的信息。 似乎三公会不仅对不起自己的母亲,甚至还对自个儿的创始人大长老也做过一些逾矩之事,陈玄度很好奇这些究竟是倪景恒的臆断,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他更想知道十一年前具体发生了什么。知道前因后果的话,或许对于母亲的恢复能起到一些帮助。 可听到后面“小光人”的嘲讽,再结合倪景恒的状态,陈玄度便有些生气了。 这家伙又在捣乱了! 同上次引发倪玢暴走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 结果就是害得倪景恒提前清醒逃遁了。 现在又和他说什么找箱子? “别傻了,我是在帮你。以你现在的段位想救他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不如把精力用在你朋友身上。” 陈玄度打算反驳,却听“小光人”反问, “做事效率一点,不好吗?” 陈玄度闭了嘴。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更何况,其实刚才同倪景恒反复拉扯之间,陈玄度将“巴克”的一丝“弦”挂在自己的指尖。等解决完陆修言的问题,再顺着钩子找倪玢的大哥也不迟。 想到这里,陈玄度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找到了!” 想不到没走多久,就找到了目标。 盯着面前这只所谓的“箱子”,陈玄度眉头皱得更深了。 为什么是真的箱子? 这是概念具象化的呈现吗? 箱子外壳神似游戏里的宝箱,还是打开的状态。其中荧光闪闪,就像用什么结界锁着很多萤火虫。 陈玄度狐疑看了几眼,转头征询“小光人”,不用交流,“小光人”便知道陈玄度的想法,答他: “是你脑内自己具象化了这些,没错。” “然后呢?” 陈玄度试探性抬起手,可是箱子里的荧光没像以往那般飞进他手心里。 另外,此刻抬起手,陈玄度发现指尖的十字星疤痕不见了。估计这里的身体,也是陈玄度脑内具象出的自己的形象。 陈玄度再次转头等着“小光人”教授经验,“小光人”点头示意他观察箱内的变化。 “你好好看看。” 陈玄度这才看过去,看了好半天,只见“箱子”底部仿佛是镶嵌着类似“万花筒”里的棱镜。棱镜反射周围的光线,才显得里面似有荧光环绕。 再端详片刻,棱镜反射的小画面里面隐约藏着人影。 每块三角状的小画面里都是一副场景,就像某人的记忆碎片被揉碎混合,塞进了“小箱子”的方寸之间。 而且越往里看,人影越是清晰。陈玄度认出其中主角是陆修言。 心神一恍惚,陈玄度感觉自己的神志翻转着被吸入这些场景内,天旋地转间,“小光人”白得发亮的脸庞覆盖住了上空。 “到底是蠢货!” “小光人”评判了一句,脸上依旧挂着天真清冽的笑容。 随后,“小箱子”的盖子被盖上了。 陈玄度缓慢下沉,在挚友陆修言的记忆过往中沉沦。 ‘我被那家伙算计了?’ 扰人的童谣不断传入陈玄度耳内,提醒着他刚才被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所背叛的事实。黑暗中他能感受到“小光人”的动向,但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想干什么?’ “小光人”哼着小曲,笑颜爽朗,内心愉悦,这些陈玄度都能感同身受,可又像在看另一个不同的人。 也不对,此刻陈玄度隐隐感觉或许不能用人来划分“小光人”的物种。 直到“小光人”走到一个亮点前,那里就像在土里埋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华光四溢。 “小光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锄头,开始一寸一寸挖着。 每挖一下,陈玄度都能感受到自己与身体间的联系逐步断开。 渐渐地,陈玄度内心由恐慌变得冷漠,就好像那具身体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了。 (大概周更) 第216章 算计(二) “坎坎,坎坎,”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孰念锄犁把,殊胜手板持。 “坎坎,坎坎,” 抡锄头的声音渐渐清晰,悬浮于虚空的高瘦青年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一座为甜蜜红木香围绕的南方小院,火红色掩映木质篱笆,一切都被和煦温暖所包裹。院子内外的男女明显穿着民族服饰,锄头接壤的声音便是出自那些耕耘土地的人手中。 青年的身子轻飘飘着陆,立在一位小娃娃身后,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出现。 小娃娃身着白衣白裤加紫色背心,正攀爬在一颗毛茸茸的乔木边上,眼中渴望地瞧着上面压弯枝头的一颗柿子。 “咔嚓”,小娃娃的左脚踩空,但是双手依旧死死攀着树干,胖乎乎的身子倔强地悬在半空。 青年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接, “小朋友,太危险了!” 他想把孩子抱下树,抱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瞧见小娃娃粉琢玉雕的脸庞透着执着,于是咬牙将人朝高处托了托。 有了青年的助力,小娃娃竟然顺利爬上将近二三米高的地方,将那柿子采摘了下来。 “我摘到了!” 小娃娃脸上展露笑颜,借力从高处下来, “谢谢哥哥。” 高瘦青年半蹲身子,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娃娃很是眼熟。小娃娃摩挲着手中的柿子,笑眯眯问他: “我叫修言,哥哥你叫什么?” “.......” “哥哥,你从哪儿来?” “唔......” 青年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他记不清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来这里的。 “那我就叫你大哥哥吧。” 小娃娃认真地拍拍高瘦青年的肩膀,随后将柿子塞进口中,直咬到乱飞的汁水胡满小脸,才含糊不清地出声安慰: “没事的,大哥哥,这里很安全。” 时光荏苒。 此地四季如春,青年在院子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他从未踏足过院子的外部,只因为修言小娃娃对他说,院子外面就不是安全范围了。 他时常坐在屋前廊下,望着男男女女锄草翻地,看着修言欢快地来回奔跑。 直到有一天,一位高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经过院子外面。 这个女孩看起来十多岁的年纪,是青年来之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她唤道: “陈玄度。” 然后,女孩离开了。 第二天来的时候,她又唤道: “陈玄度,你在不在?” 然后,女孩变魔术般消失了。 之后的日子里,那女孩每天都会来,在绿植攀爬的木栅栏外站一会儿,透过孔洞偷看他。 有时呼唤一个名为“陈玄度”的名字,有时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时间久了,高瘦青年也颇感好奇。 于是今天,小女孩的光脚丫再次出现在花丛下方的时候,青年将单眼贴过去,果然从缝隙间瞧见一只同样瞪过来的杏仁眼。 二人被对方的窥视怔到,纷纷后退半步。 “陈玄度,你在不在?” 小女孩的询问传来,不像只隔着一道木栅栏,而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青年耐不住好奇,又将眼睛贴到缝隙上,这次院外的景色变了。悬挂在另一边的不再是锦簇的花团,而是些透明触手般的藤蔓。 “你找谁?” 青年试着回应,可小女孩放松踮起的脚转过脸去,不紧不慢说道: “还没到时候。” 这句话好像并非对着青年说的,因为青年听见另一个声音答道: “你不希望多个同伴吗?” 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男孩特有的少年老成,青年于脑海中回忆曾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却见小女孩有意无意瞥向自己这边,重复道: “还没到时候。” “我不甘心!” 男童清冽的声音继而暴起, “就算你不愿意帮我,我自己也能出来的。” 这熟悉的男童音肯定不是出自小娃娃修言口中的。 到底是出自哪里的? 青年的头好痛! 像是又被人给了当头一棒,痛楚刺激着他的脑袋里蹦出些重要的事情,一些他忘记的事情呼之欲出。 缓了很久,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 “大哥哥,你怎么啦?” 睁开眼睛,修言的粉脸近在咫尺,关心的神色溢于言表。小娃娃的大眼睛眨了眨,泛起一层水雾, “大哥哥,你要回家了吗?” 青年默然点点头,他站起身,深呼吸之后转过身,集中精神再一次透过缝隙望过去。 这一次,他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有个高瘦的青年将左手搭在触手藤蔓之上。 而那个青年的脸是他自己。 陈玄度瞳孔地震。 他都记起来了。 陈玄度是来想办法救人的,可是进入陆修言的记忆之后,“小光人”算计了他,将他困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本来陈玄度不明白“小光人”想干什么,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因为他透过陆修言的眼睛看见自己的身体从胸口的位置朝上下裂开了一道口子。 有一道光,不,确切的说是一个闪着光的人正用力从那道口子里往外钻。 一瞬间,痛苦的撕裂感袭来,原本断开的联系根根相接。也是在陈玄度明了一切的瞬间,他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躯壳内。 “你算计我!你到底想干嘛?!” 忍着痛楚,陈玄度高声质问。 “蠢货!明知故问什么!” “小光人”加大力度,更为耀眼的光从那道裂缝里迸发,裂过脖颈,扯开脸庞,给人带去直击灵魂深处的战栗。 痛苦已经不能涵盖陈玄度此刻的感受,这种恐慌感在“如意婆婆”那次,在“花花公母”那次都产生过类似的。 “呃呃呃呃呃呃!” 陈玄度的脸裂开,两只眼睛分别朝着两个方向看去,他猜想自己的样子一定有些恐怖,也有些滑稽。 陈玄度第一次体会到了鱼的视角。 “还没到时候。” 在左眼里,高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摇着头,逐步后退,渐渐消失于原地。 这女孩是在王家村外婆的小楼下面偶遇的那位,可女孩利索地离开了。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能帮他。 在右眼里,陈玄度渐渐可以目测到自己肩膀,甚至是一点点后背。 “小光人”从内部撕裂着陈玄度的意识、肉体,就像破茧成蝶的那只蝴蝶,想要重获新生。 如果任凭继续发展下去,陈玄度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可是,现在没人能帮他。 他必须自救。 当感觉自己的右半张脸快贴上肩膀,陈玄度见到自己的右手上还握着那把奇怪的剑。 右手动了动,触觉很奇怪,动作也很难跟上现在的视角,但是陈玄度还是拼命举起右手,铆足劲将剑插入眼睛看不见的,大约是自己身体中间的部分。 “啊!!!!!!!!!” 尖锐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彻在陈玄度的脑海内。 那是“小光人”在惨叫。 “你居然敢反抗!” “小光人”开始咒骂陈玄度,用出从未听到过的词汇,陈玄度猜想“小光人”很生气,也说明自己的攻击起了作用。 等感觉自己的左右手都能动了,陈玄度将剑拔出,插入自己的右脸颊,眼睛的下方,搅动两下,再从左脸贯穿而出。 “小光人”的叫声更为凄厉悲惨。 而做完这些,陈玄度脱力跪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陈玄度模模糊糊见到一双鞋走到自己面前,一双带着蓝色手套的手朝他伸出,接着扶着他靠在了某处。 陈玄度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涣散,他感觉似乎有人在轻抚自己的脸庞,痛楚感从上至下消失,消失在胸口的位置。 然后,那人好像将他扛起,一步步走向入口。 “我带你出去。” (大概周更) 第217章 五年后 孙义荣被追,凭着背后的力道,几乎是飞出了门框外,紧接着与道半开的黑门撞了个正脸,鼻尖一阵酸痛,人中处顿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 来不及伸手摸摸,感觉脚下一空,坠落下去。 “欸!......” 惊呼声尚在嘴边,后背又出现一股力量挂住了孙义荣的身子,是什么东西勾住身体才没让他掉下去。 孙义荣感觉自己悬在半空往后荡去,与此同时,身后的追捕者几乎是贴着孙义荣左侧手臂也飞出那道门框。 “噗通”一声,落水的声音传入耳际,伴随着回声。 孙义荣的脚此刻踩到了平地,勉强搭到边缘的凸起物重新找回身体的平衡感。 半天之后,孙义荣意识到自己是靠着背后的背包捡回一条命。只是这背包的背带可以支持他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四周静悄悄地,以这样的角度,也看不见那扇门另一边的情况。孙义荣腾出的双手即刻摸进腰包里,不多时摸出了一柄小手电。 打开手电,借着不远的光照射程,孙义荣看清自己下方是水。手电光移动,他确定自己确实挂在门上,脚下踩得是半截残留的瓷砖铺成的地面。 真巧啊! 因此他获救了。 直接掉下去,掉进水里也没什么,毕竟孙义荣会游泳。 想到这里,他将手电光往脚下照去,下方水里飘着一个人,小小的身板一看就是那“玖铃儿”。 当然了,已经被寄生的小女孩如今到底算是什么物种也很难判断。 近期围绕跨海大桥这座贵族大学校区的失踪案,多半与生活在“密室逃脱”里的这位有很大的关系。“玖铃儿”就是这么一次次将误入空间的人骗到深处,然后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孙义荣心里不是滋味。 这也不能怪小女孩,毕竟小女孩已经成了活化水晶的宿主了,没了自我意识。 可是为什么会有受害者提到在“密室逃脱”附近遇见过这个小女孩? 是不是说明小女孩能在现实与uidp空间两头生存? 再次望了一眼头朝水里漂浮着的“玖铃儿”,女孩的身子直挺挺的姿态好像一具死尸。 ‘会不会?’ 孙义荣忽然没由来地担心“玖铃儿”会被水“淹死”了。 直觉告诉他该下去看看。 孙义荣将腰包里的东西全部塞进一只防水袋里,把手电咬在口中,流出光亮部分,活动活动肩臂,让自己从背包肩带里脱离出去。 随后,孙义荣直直坠入水中。 原本以为的刺骨寒意都未曾朝他袭来,甚至入水后他还体会到一丝爽快感。 孙义荣手脚并用快速在水面前行,朝“玖铃儿”游去。 想不到才游了五米不到的距离,水深变浅到能踏足脚下松软的沙滩,孙义荣顺势站立起身子,淌水前行,眼瞧着飘在水面的小女孩更加像是一具死尸。 到了近前,孙义荣赶紧将女孩翻了个面儿。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玖铃儿”狰狞的表情已经恢复安详,眼皮也慢慢闭合上。而且通过刚才的触碰,孙义荣能感觉女孩的手臂柔软,带着四温热。 孙义荣皱起眉头,下了决心,伸手过去探到小女孩身下将人拉拽进了自己怀里,小女孩的身子就这么软绵绵瘫在孙义荣的臂膀中。 下意识松了口气,孙义荣这才注意到身后有其他光线照进来,伴随光线的是水声和鱼贯的风声。 “海边?” 他傻愣愣带着“玖铃儿”蹒跚朝光线指引的小道跑去。 鞋子里的积水排尽后,脚底传来的是砂砾摩擦的硌脚感,孙义荣停下脚步,面前海浪拍岸,不远处是人声喧嚣的海滩。 而他沐浴在月光中。 孙义荣不禁愣住了。 手册提到过,一般情况下,进出空间未穿戴防止僵化的装备,时间不会超过十几分钟,虽然不甚明白其中原因,但是既然手册上记录的,那说明那是进过实验测试的规律。 所以他今天是白天进去的,怎么会入了夜才出来? 孙义荣四下找了处较为干燥的沙滩将怀里的“玖铃儿”放下,从防水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 23点42分。 果然是半夜了。 再看一眼日期。 7月17日,周五晚上。 孙义荣点开时间看详细,年份上明明白白标注的是2020年。 “什么!!!” 现在不光是日夜颠倒了,怎么日期也不对。 居然是五年之后。 “是手机坏了?” 孙义荣的脑袋一时间宕机。 “别担心,你没有看错。” 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来者的样貌却同这醇厚的标准普通话有着极大的反差感。 “纽曼警司?” 孙义荣犹豫着确认,直到对方温和地笑着朝自己点头打招呼,孙义荣才稍稍放下心来, “怎么会相差那么久的时间?” “这里的空间有些特殊,如果你想详细了解原因的话,可以去局里找高级别的科研人员解答。” 在孙义荣怔愣的工夫,纽曼警司靠近过来,小心将地上的“玖铃儿”抱了起来。 纽曼警司的举动让孙义荣忍不住伸手阻止。 “欸!” 见到他防备的动作,纽曼警司笑着解释: “我来将玖铃儿带走?而你,需要从原先的门再进去一次。” “啊?” “回到最初的那个时间点会更省事。这是经验之谈,你现在忽然回去,走流程的话会很麻烦。” “是嘛?那你,和她呢?” 孙义荣百思不得其解,可纽曼警司很笃定: “我和她需要先去一个地方。” 不知为何,纽曼警司的一番话让孙义荣放下防备。 他再次瞧了一眼“玖铃儿”,那女孩似乎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动作,蜷缩在纽曼警司的怀里,好像一只瘦弱的小猫咪。 “嗯。” 瞧着纽曼警司的背影消失在堤岸边的人群里,孙义荣才想起重要的事情。 他的双肩包还挂在那道黑色铁门的把手上。 急匆匆往回走,孙义荣这才看清,刚才是从一处直通沙滩的岩洞里出来的。 走到没了月光的地方,他打开手电,再次见到先前的那滩水。 小水潭像是涨潮后自然沉积而成,纵向里三面是石壁,一面却是墙壁,而且居然有两层。第一层的天花板,也就是第二层的地面,只剩下靠边的一圈,那道门就安在二楼的东侧那面石壁上。 此时那道门虚掩着,孙义荣的双肩包夹在门与门框之间。 东西挂在悬空的二层楼,这可难办了。 孙义荣在心里试想出诸多办法,打算一样样尝试。 冷不丁,那道门动了动,随着门把手从水平转到垂直,双肩包自己滑了下来,咕咚,掉进潭中。 见状,孙义荣赶紧甩开腰包和手电,一个飞扑跳进水里。 在他摸到漂浮在水面的包的肩带时,他的眼光一路向上,只见那扇门稳稳关合中。 等孙义荣将东西拿到没水的地方,再次抬起手电寻找,可任凭他如何寻找,石壁上的那道门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孙义荣想起几分钟前纽曼警司的话,马上将几个背包收拾利索,转身朝洞外走去。 “五年后?” 海滩边,夜风习习,人影绰绰。 五年后的跨海大桥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沿桥的灯火更多更亮了不少。 荒废的大学校区远看也没什么变化,只少了摊位,人群大多是来夜游的,毕竟现在是夏天。 孙义荣的身上穿着的是长袖厚质polo衫,他走到那座方盒子般的游泳馆附近,已经热得卷起了袖子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密室逃脱”的招牌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工地上常见的物资堆砌在平台上。 像是有工程队打算对游泳馆进行改建。 (大概周更) 第218章 三年后(一) 孙义荣小心翼翼跨进场地,钻进游泳馆的入口。 看台上的桌椅被拆下,随意堆放在角落;入口处的二层看台被拆了,泳池也被挖开,与这个缺口持平形成一个近五米宽的深坑。 看样子总建筑的外墙与顶棚貌似没有改动的打算,而是准备将内部结构改动。 这里内部能改什么? 孙义荣忽然记起之前从uidp空间折返后进入的第二个空间,所在的是一座古风的大剧院内部,总体积看起来和这座游泳馆的十分接近。 好像改成剧院也未尝不可。 孙义荣继续朝里走,有点蒙圈。 五年前的“密室逃脱”场地不复存在,那么当时最初进入的入口呢? 孙义荣的能力是想找什么就来什么,所以走到泳池中央位置,才抬头,他就见到对面未被拆除的泳池壁上嵌着一扇门。 哑光的玄黑色大门,连着一圈同材质的门框。 丛墙面的痕迹来看,这扇门原来是紧靠在泳池底部的。门的位置应该没有变动过,五年前只是因为“密室逃脱”增加的众多房间混淆了方位。 纽曼警司建议孙义荣从原先的门再进入一次,貌似就能摆脱当前的困境,回到五年前。虽说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不过警司的经验应该不会错。 孙义荣抬头望了一眼那扇门,又回身环规四周,很快搬来工地的简易梯子,靠稳墙壁爬了上去。 仔细观察,这扇门确实就是当时进入uidp空间的入口。 推开门,孙义荣与熟悉的灰色背景隔门相望,只可惜他手头什么装备道具都没有。 进去前,孙义荣忽然记起程秉公的提醒, “对对,要弄个物理连接才行。” 于是,孙义荣跨进门就抓住门框。 之前小程借给他的红蓝眼镜早就在被“玖铃儿”追逐的过程中丢失了,所以此时,孙义荣眼中除了一抹比门外工地里的水泥还要平滑的灰色之外,空无一物。 等了几秒,孙义荣从门内向外探出脑袋。外面现实的景致居然没变,还是刚才的工地。 ‘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这么想着,孙义荣进入空间,合上门之后再打开。 可外面的景观还是毫无变化。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思前想后,孙义荣忽然察觉到了自己身上还穿着件装备。 ‘会不会是这件衣服?’ 他走出门,在简易梯子一边立稳当,准备脱掉那件制服马甲再试一次。 刚将制服脱下折叠塞进腰包,孙义荣忽然听见空旷的工地上传来带回音的脚步声。 “嘿!你干嘛呢?!” 伴随脚步声,就见一位工头打扮的肌肉男甩着手臂从游泳馆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我......” 孙义荣想解释,可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到了五年后,还没将失误拨乱反正,也没回特察局报备,眼下先被不相干的人撞到了。预想事情多半会闹大,他的神色难免有些紧张。 孙义荣的迟疑被肌肉男看在眼里,来者当机立断,脚步不停地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老金,有小偷想偷东西,你快过来!” “嘿你!谁说工地里只有垃圾的!那些椅子上的铁条,还有墙壁上的铁门,咋不能卖钱!” 肌肉男眼睛死死瞪着孙义荣,脚下生风,口中还不忘和同事拌嘴, “甭废话!你快过来,多带点人!” 敢情工地上的人把这道门当成了可回收的废品。 且不管这门过了整整五年为何都没被特察局保护起来,就现在这样的情景,孙义荣有种骑虎难下的尴尬感。脑子一抽风,他迅速钻进门里,并且死死顶住了门。 几乎是同时间,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击了一下。 “嘭!” 撞击让孙义荣心里没由来的慌乱。 “你现在忽然回去,走流程的话会很麻烦。” 纽曼警司的那番话现在想来有点问题。 既然孙义荣从空间里出来第一个遇见的人是纽曼,那么作为孙义荣的顶头上司,纽曼其实完全可以先回到特察局帮孙义荣解释相关缘由,再想办法帮他回到五年前去的嘛? 选择不帮孙义荣解释的原因竟然因为嫌麻烦,而且打发他之后去局里找高级别的科研人员解答时间差的说法也不免有些敷衍。 ‘太奇怪了!’ 孙义荣之前怎么没察觉到纽曼警司的态度不对劲? 他现在很后悔,当时不该放任纽曼警司离开,更不该随便让对方把“玖铃儿”带走。 可惜木已成舟。 在孙义荣思绪翻滚的时候,门外的撞击忽然没了动静。又等了近一分钟,四周死寂一片,好像刚才的意外没发生一般。 强忍住拉开门的冲动,孙义荣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又跳出这样一个想法。 ‘我会不会遗忘了什么常识性的问题?’ 或许在纽曼警司对他说出“需要从原先的门再进去一次”,可能对于特察局的老成员来说,其中包含了一定的工作流程; 而他由于没把工作手册看完整,所以不了解相关的内容。 ‘早知道把工作手册带在身边,有需要就查一下。’ 就在孙义荣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看过的那部分手册内容的时候,没了动静的门“咔吧”一声冷不丁撞向他。 而他整个人被门顶得往后倒退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也就是是这个瞬间,原本近在咫尺的门消失了; 也就是孙义荣往后退去的这几步,他与门失去了连接。 孙义荣意识到什么,赶紧起身朝前跑去,可是他跑出二十多步,眼前依旧是灰色一片。 入口没了踪影。 “册那,糟了!” 孙义荣没料到会发生如此的状况,他觉着哪怕刚才被人当成小偷都不及此刻迷失在uidp空间内的状况更加糟糕。 当下孙义荣不得不将腰包里的马甲制服拿出来,重新穿上。 他不知道现在这件装备能让他在空间里自如地活动多久。 站在原地,白毛汗蹭蹭冒出来,脖子一圈到后背渐渐都湿透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哪怕是原地不动,身体的僵硬感还是如魔鬼般无声爬遍全身。 就在孙义荣脑袋里乱哄哄,有人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真实有力的拍击搞得孙义荣差点尖声惊叫,差点原地起飞。 “嗨!警官,我是来接你的。” 听到这句话,孙义荣脑子里绷着的弦暂时松开了。 是了,没错! 这估计就是他前面意识到的缺失的常识性问题。 纽曼警司说的“你需要从原先的门再进去一次”的后续意思大概是,“有人会接你回去的”。 孙义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过身。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长相看起来都十分普通的男人,岁数约莫在四五十之间。 那男人左手腕带着一只塑料腕表,与腕表叠加在一起的是飞碟状的超级水晶体的仪表板,板上有光点闪烁。 从一身白大褂的穿着与手持的装备来看,这位好像是特察局的内部研究人员。 “哦,你好,太感谢了!” 孙义荣感激地伸出右手与对方打招呼,男人很自然地回握住他,摇了几下后并没打算放开的意思。 “哦!” 孙义荣很快意识到这是建立了物理连接,于是任由男人握着自己。 二人调整了方位,又走了几步,一回身,消失的入口重新进入视野范围。男人快步走到门框边,收起左手腕的东西,伸手将门拉开。 只见这一次,门外黑黝黝的,不再是工地的模样,而是个房间。 男人礼貌地松开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好了。去吧。” “哦,谢谢。” 孙义荣将手扶在门框边缘,再次对男人表示感谢。 而那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谦逊的表情,蓦然转身,只走了几步,便消失在空间中。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就在半分钟之内,孙义荣获救了。 “谢谢!” 这时候,孙义荣才反应过来,还没问对方的姓名或者工号。 ‘这人真是干脆利落,等回去以后要找时间好好结交一下。’ 这么想着,孙义荣笑嘻嘻踏出门,深深吸了口气。 “密室逃脱”的这间员工休息室此刻漆黑一片,孙义荣只能摸索着从腰包里掏出手机,点亮手电寻找出去的路。 在范围不大的光照里,孙义荣先是瞧见了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气,紧接着感受到身体如坠冰窟。 身周的气温很低,估计只有十度上下。 孙义荣他顿时感觉非常不对劲,连忙朝着休息室的另一道门紧走几步。 打开门,他的心凉得比当下的气温还要低。 因为门外没有其他房间,只能见到一条黄色警戒线环绕。 再回头,只见身后的员工休息室正孤零零伫立在一个巨大的泳池底部。 孙义荣颤颤巍巍举起手机,点开时钟界面,只见上面标注的日期和时间是, 2018年12月22日晚上8点36分。 “怎么是三年后?......” (大概周更) 第219章 三年后(二) 站在黑暗中,四周的冷意根本抵不过孙义荣此刻的心惊。 之前先是打开门竟然发现自己到了五年后,再是绕回来进出一次入口,却没回到原点。 “怎么是三年后?......” 瞧着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时间,孙义荣不得不怀疑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 可无论怎么想,直属上司纽曼警司没理由在他上班的头一天就捉弄他;至于程秉公那家伙,当时“玖铃儿”的忽然变异加暴走,好像也不是对方可以控制的。 再说了,自己钻进那扇门里,也是情急之下的形势所逼。 那么,这中间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难道说,是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有问题? 此刻的日期正是冬至,孙义荣穿着单薄的秋衣接受着冬天寒潮的洗礼,不由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双臂环胸,身体开始颤抖不止,双脚也不自觉原地小跑起来。 合着双脚的踩踏节奏,耳边忽然传来另一组脚步声。 有别于孙义荣的轻点地,那脚步声却是踩得又急又重,还带着回声。 “哒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由上至下,孙义荣即刻停下动作,追随声音的来源望去。 泳池的边上先是有一道光柱胡乱晃动了片刻,接着光柱停留在孙义荣这里,从头到脚照了照。孙义荣避开那道光柱,勉强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胖小子正举着手电筒。 随后,胖小子朝他喊道: “叔叔,这边!” 在对方手电光的指引下,孙义荣瞧见了不远处泳池边缘的攀爬铁梯。 “叔叔,叔叔,从这边儿上。” 胖小子大力挥手示意他上去。 起初还有些质疑,但是看清了胖小子憨厚的脸庞带着不似作假的焦急之色,孙义荣快步上前,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等到了近前,孙义荣注意到胖小子除了手里的大手电,另一只手还举着一只橙色的对讲机。 胖小子看年纪应该不到十六岁,见到孙义荣的第一个反应是又拿手电怼脸照了几秒,仿佛是再次确认了什么之后,才拿起对讲机,说道: “泰罗泰罗,没错,接到人了。通话完毕。” 只听对讲机内有个大孩子的声音回应: “迪迦迪迦,把人带到跨海大桥站地铁这里。通话完毕。” “泰罗泰罗,收到。通话完毕。” 胖小子收起对讲机,一本正经地看向孙义荣, “叔叔,跟我来吧。” 见胖小子将手电光照向观众席方向并且自顾自跑了起来,孙义荣赶紧跟上。 “你是来接我的?” “对啊。” 胖小子在前头领路,头也不回的。不过为何是一个未成年人来接自己,想到这点孙义荣有点蒙,于是他接着问道: “是谁派你来的?” “是我们安......哦,错了错了。” 胖小子止住话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重新回答, “是纽曼警司派我们来的?” “哦......” 孙义荣没再多问,而是同胖小子并排跑在一起。 在这个半大孩子的嘴里,纽曼警司似乎还有别的称呼;另外,从对方的回答里,孙义荣听出了来接自己的不止一个。 特察局居然找了未成年人来做线人,这是孙义荣没想到的。 还有种可能,那就是孩子们是纽曼警司私底下训练的线人,就像着名侦探小说里的主角,福尔摩斯找小乞丐做线人的习惯。 胖小子行走的方向是十号线地铁口, 三年后的跨海大桥附近,景色没有太多的变化,所以其实不用对方带路,孙义荣自己也能找到跨海大桥地铁站。 到了目的地,就见人群中站着另一个穿着醒目的大男孩,那件玫粉与湛蓝配色的冲锋衣似乎别有深意。 两位大男孩没有交谈,单单是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领着孙义荣朝站内走。等进了站三人站定在轨道边某个无人的角落,穿着张扬的大男孩递给孙义荣一部手机。 孙义荣疑惑地接过手机,就瞧见手机界面显示电话通话中,他试着发声, “咳,嗯嗯,喂?” 对面的人听见孙义荣的声音,马上做出回应: “喂喂,是孙警员吗?” 孙义荣辨认出那是自己上司的声音。 “嗯,是我,纽曼警司。” “十号线坐到新世站下,我在客车站等你。” “哦,好。” 纽曼警司电话挂得很快,也就是孙义荣把手机还回大男孩手里的时候,开往西南边的地铁呼啸着进站。 地铁驶离站台,孙义荣遥遥看着那两位大男孩朝他挥手告别。 地铁很快从地下的隧道驶出,车窗外空地上成片的集装箱朝后方退去后,地面的轨道再度抬升,十号线转为轻轨路段。 左手边是海连着漫天星辰,右手边是点点路灯与厂房。 十号线的西南路段孙义荣还是第一次来。接近九点这个时间,地铁车厢里人很少,尤其是车头这节车厢,只有他一个乘客。 三刻钟后,立于终点站新世站站台外,在一阵夜风的裹挟中,孙义荣颤抖着用双手拥抱自己,试图寻找到一丝温暖。 可惜,这里的城乡结合部在这个点周围的小店都歇业了,想买件御寒的衣服是不太可能的了。 好在隔了一条大马路,十号线对面就是客车站。 孙义荣稍稍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个外国人站在霓虹招牌下很是招摇,不过孙义荣看清了纽曼警司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后,更是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谢谢,谢谢,我太需要了!” 想不到这冬日里的温暖居然是纽曼警司给出的,孙义荣接过红发女上司递来的羽绒背心,一时间各式情绪翻涌心头。 可惜,纽曼警司接下去的话有些煞风景, “这是季节性的制服。” 言下之意,这是避免进入uidp空间后可以陷入“拟晶化僵直”的常规装备。 “是研究所的测试款,可以坚持103.5个小时,副作用尚不清楚。” 接下去,纽曼警司又递给孙义荣一副护目镜,一个门禁卡模样的东西,一条两头带钩子的皮筋以及一本小册子。 “这是研究所新出的简易任务手册,有图鉴,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参考上面的说明。” 最后纽曼警司递来一张纸制车票, “车快开了,你去吧,到了终点,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客车站的大广播开始提醒发车时间,在孙义荣急匆匆跑向自己的客车时,他好像听到风里飘来纽曼警司的自言自语, “但愿吧......记得要随机应变。” 客车开出去十多分钟,四周的景色变为白霜覆盖的田野,外加雾气中隐约可见的山脊的起伏。 过道右侧尚且能见到村庄内住户家的灯火,而孙义荣坐的左侧,窗外却漆黑一片,夜色浓得就像被墨水泼过了一般。 将纽曼警司带给自己的东西大致整理好放好,孙义荣瞧着车窗玻璃上投映出的自己的脸,陷入沉思。 刚才查了乘坐的这辆“上坞线”,车子的目的地是去往隔壁上摊市七云山武侯峰下的一座小镇。 全程33公里,总共五站,一般用时一小时不到。 自从上次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遇到那档子邪门的经历,孙义荣感觉自己就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很多次他准备想好了再行动的时候,偏偏他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无形中,周围的人在推着他往前走,他却不清楚终点在何方,又有什么在等着他。 回想15年10月底到现在,辗转多个地方,就像做梦一样。 孙义荣反倒是希望这真的是一场梦。 他甚至疑心是自己出发的时机不对,毕竟那天是国外的鬼节,不太吉利。 此刻,孙义荣没由来地心慌,他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大概周更) 第220章 三年后(三) 客车的暖气打得很足,刚才一路的紧张情绪此刻放松下来,再加上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在昏昏沉沉中,孙义荣窝在车尾的角落里,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不知过了多久,车尾的颠簸愈加强烈起来,在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中,客车停了。 孙义荣摸了摸被前面椅背撞酸的鼻头,蹙眉睁开眼睛。 因为车子的骤停,车厢里传出乘客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客车司机朗声宣布: “前面山体滑坡冲塌了路,我们只能改道,可能会晚到一刻钟。” 马上有乘客问出孙义荣心里想问的问题: “灰堤站还停不停了?” “不停了,前面没法开了,我要倒车回去绕个圈。” “啊,不停了?那我要下车!” “好,你下车自己走过去吧,不过前面不太好走。你们谁还要下车的?没下车的人,我就直接开到终点去咯。” 最前排有个乘客拿着大包小包急匆匆下车去。见其余人都没什么反应,客车司机开始小心倒车。 车厢里的议论还在继续,有几个经常坐这条线路的乘客与司机闲聊起来。 大致听下来,孙义荣明白了,上一班“上坞线”恰巧被堵在了两段滑坡的中间路段,好在这次滑坡规模较小,没有人员受伤,救援人员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而这次山体滑坡的原因似乎与山顶的地堡地基松动相关。 此处山顶的地堡同雨澜市北面海岸线上的地堡一样,都是上个世纪抗外战争遗留的产物。 不过雨澜市的大部分地堡都被完好的保护了起来,会有相关人员定时维护;而上摊市这片的基本建在山顶,多半维护起来有相当的难度。 随着倒车提醒语音的结束,客车稳稳地开动起来,车厢里再次陷入寂静。 这时候,孙义荣也完全清醒了。 刚才在半梦半醒中,他察觉到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因为uidp空间的原因不小心到了几年后,那么,纽曼警司是如何准确地知晓自己的行动轨迹的? 就算纽曼训练了一群半大的孩子在空闲时间里进行布控得知了自己的踪迹,那她本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移动到相关位置的? 难道说,这就是纽曼警司的超能力? 可问题是第一次纽曼警司完全可以准确地将孙义荣引导向回到原时间点的路上,为何偏偏中间会出了差错? 是纽曼警司做不到准确地引导吗?既然做不到,为何不能通过特察局对他进行救助? 纽曼急匆匆将“玖铃儿”从孙义荣身边抱走,看起来仿佛是“玖铃儿”的事比起他被困在五年后的困境更加重要。 甚至孙义荣第二次进出uidp空间,再次发生错误,纽曼却不清不楚将他推去别处。 这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孙义荣的这位上司故意绕开特察局,在做一些事情。这也使得孙义荣不得不怀疑自己如今的糟糕境地可能是纽曼警司有意而为之的。 ‘她究竟想让我干什么?不能直说吗?’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孙义荣满腔的探案热忱差点就要被顶头上司的这盆冷水给完全浇凉了。 权衡利弊半天,孙义荣决定大不了待会儿他自己回特察局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为他人的棋子,又不明不白地身陷险境。 渐渐地,窗外单一的路灯旁边多出了些居民楼房的灯火,又一个标注着“客车站”的巨大彩色霓虹灯的出现,预示着终点站到了。 跟随稀稀拉拉的乘客下车,山里的穿堂风很快夺走了孙义荣好不容易储存的一点点体温。 不过,他欣喜地发现这座小镇的夜生活倒是挺丰富的,晚上11点,客车站出口的小摊居然还开着。 其中有个小摊是卖服饰的。 孙义荣二话不说就买了件军大衣,连价都没还。 正激动地套着大衣,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老孙,你这么轻装上阵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想着来揩我的油?哎呀,我的那点存货快被你霍霍光了啊!” 不用回头,孙义荣立刻听出这是程秉公的声音,缓缓回过身,只见穿着黑色毛领皮夹克的程秉公正嬉皮笑脸地望着自己。 没想到纽曼警司说来接自己的人居然是小程。 从孙义荣的感官上来说,半天前,程秉公还同他一起被困在了那处有些古怪的uidp空间里面。 所以这个程秉公到底是三年前安全脱困的程秉公,自然地度过了三年与现在的自己碰了面;还是,小程也如同自己这般几番辗转刚刚才到达此地没多久。 孙义荣盯着程秉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的沉默,他异常严肃的表情让对面的程秉公也皱起眉头。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瞪了小半天,程秉公最先缴械投降。 “老孙,不逗你了。我知道你走得急,所以装备帮你领了一份,够意思吧。” 程秉公走过来,拍了拍孙义荣的肩膀,还贴心地帮他拉上双肩包的背带,顺便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 “来来,我们先去解决住宿问题。” 程秉公收回略带同情的眼光,招呼孙义荣往镇上走。 “老孙啊,被人这么使唤,换谁都受不了的,恩恩,我理解。让你刚办完一个案子就直接过来,你们上面那位还真是不近人情!” 这会儿小程的口吻亲热地让人不习惯,孙义荣不由在心里确认, ‘看来这位是三年后的。’ 此刻程秉公旁若无人地斥责纽曼警司的种种,变相证明了这三年间他们二人又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关系也进展到了更熟络的地步。 不过,孙义荣记忆中并不存在其中经历,这三年对他来说是空白的,不存在的。 当下他只能含糊应答, “嗯,是有点累。” “是累啊?那,待会儿手续我来办,你就歇着点。” “哦,谢谢。” “老孙,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二人并排走着,程秉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案子的事,孙义荣自然是听不太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的,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也只能“哼哼哈哈”敷衍过去。 小镇的主干道是条上坡路,除了几座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仿古小楼突兀地伫立在路边,其余的院落都是简陋的大白糊墙,院内有平房也有常见的二层农家楼。 跟着程秉公一路向上,孙义荣刻意记着路线。 ‘等明天一早,就回特察局直接申请回去。’因为心里存有偷溜回去的打算,所以刚才他还特别留意过“上坞线”的时刻表。 有了计划,孙义荣定下心朝身旁的程秉公看去。三年后的小程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变化,身上的那件皮夹克也是几年前穿过的私服。 可走着走着,程秉公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孙义荣身后的双肩包,冷不丁开口道: “‘天书’你今年用过几次了?” “!!!” 孙义荣被这话惊得顿住脚步, ‘小程问得是我背包里的那本《太虚》杂志吗?’ 可他又不能表现得反应太过强烈,马上若无其事继续走起来。 孙义荣脑筋快速运转着,从小程无意识发问的态度来判断,三年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包括《太虚》杂志被发现,甚至还被代称为“天书”。 ‘是不是说明特察局也知道了一切......’ 快速稳定心神,孙义荣没做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回看程秉公。 见到孙义荣戒备的眼神,程秉公怔愣几秒,随后尴尬裂开嘴,打哈哈道, “啊哈,我是说如果,如果有的多,能不能问问这次的案子,省得我们跟没头苍蝇似的。” 从这段话里,孙义荣听出小程不仅知道了天书的存在,甚至还可能知道天书的用途。 程秉公那头还在试探: “眼看就年底了,估计我们这次任务结束,加上备案的时间,剩下的次数不用也浪费了......” 此刻望着小程希冀的眼神,一句话不答也不太正常。 灵光一闪,孙义荣想到一个法子,口中念出: “两次......” “好啊!才两次,那岂不是剩好多!” 程秉公还没高兴两秒,就听孙义荣嘴里又冒出, “三次......” “诶?啊!” 孙义荣口中还在试探着发言: “四次......” “诶诶!老孙,你耍我,是不是?” “五次?” 孙义荣闭上嘴巴,转而盯着程秉公看,想从对方的反应和话语里再套出些信息。 显然,孙义荣这套耍无赖的做派起了点作用,程秉公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嗔道: “这就没意思了,用完了就用完了,还现场数给我听......唉你!没个正形。” (大概周更) 第221章 盘点物品(一) 用纸巾将褐色的地砖上的水渍擦干,孙义荣小心翼翼拖了两把椅子进门,侧耳听了听内屋的动静, ‘很好。’ 程秉公的呼噜打得震天响,从刚才开始没断过。这样强度的频率就算要装也应该有些难度,所以小程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实际上,孙义荣也想好好睡上一觉。 在uidp空间辗转至今,体感上只是过了半天,可是紧绷的神经,他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下来。尤其是想到自己背后双肩包里的那一大堆东西之后,孙义荣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午夜,厕所内万籁俱静,在程秉公呼噜声的间隙,偶有门外走道上的脚步声传来。 孙义荣后退几步,咫尺内的马桶盖却无声翻起。 “册那!” 孙义荣被吓了一条。 ‘是进口智能马桶......’ 这小小县镇居然开了家全球连锁的五星级宾馆。 也不知道搭档程秉公是怎么办理的入驻,最后他们上到顶楼,孙义荣发现他们入驻的是间套房,还是豪华版的那种。 客厅很宽敞,连着景观阳台; 大小卧房各一间外; 卫浴是三分离,厕所除了卧室内的那个大的,甚至大门进来就有个给访客用的小厕所。 权衡再三,孙义荣决定选择躲进远离卧房,门口的这间小厕所办正事。 此刻再次确认了同住人的昏睡状态,孙义荣将厕所门轻轻带上,并反锁起来。 随后他把双肩包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小心摊在那两张椅子上面。 这间不足两平米的厕所内,椅子上的东西显得这里的空间更为局促,孙义荣的心情也随之复杂起来,可能混合着紧张、忐忑与一丝丝期许。 ‘先从哪边看起呢?’ 椅子上的总共四堆东西。 一堆是孙义荣腰包以及双肩包里常备的物资; 一堆是纽曼警司之前给的道具加上程秉公半小时前给的装备; 一堆放着的是加固连同里面那本《太虚》杂志的内胆包; 最后一堆则是从三年前“密室逃脱”内藏着的那方uidp空间里捡到的那位“以脸爬墙”的男人身上掉下来的帆布包以及里面的东西。 扫视一圈,孙义荣率先拿起灰色内胆包。 半小时前,程秉公嘴里反复提及的关于“天书”的信息已经让他心痒难耐了,此刻手握到内胆包外侧,孙义荣就摸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他迅速且慎重地将杂志请出来,果然发现杂志封面上还夹着一支笔。 孙义荣倒吸一口气。 杂志的外侧原本是为了妥帖还套着一只自封袋的,而之前袋子里是不存在那支笔的。 很显然,这支笔是怎么出现的,孙义荣也毫无头绪。 如果说是三年间,《太虚》杂志被人发现,还经历了测试,找到了使用的方法,所以才出现的那么一支笔。 可是明明半天前,内胆包放在双肩包里,一直背在孙义荣身后,这笔又是如何自己跑进去夹在封面上的? ‘等一下!’ 双肩包确实有一刻离开过孙义荣的后背,回想起那一刻的场景,超级水晶体形成的残垣断壁上骤然出现的那道门,以及扒在门边的那只带着蓝手套的手历历在目。 孙义荣不禁怀疑, ‘难道是那个带着蓝手套的人动了我的背包?’ 可从封口袋上面完好的贴纸来看,很难想象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纽曼警司和孙义荣说话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而那扇门的状态是全开,下面还有一个幽深的水潭。 ‘除非动用了隔空取物的超能力。’ 呵呵,遇事不决就超能力啊。 即便如今加入特察局,知道了有所谓超能力的存在,孙义荣还是很难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使出隔空取物的本事。 继续回想,后来那扇从无到有的门在消失之际,他的包掉了下来,掉到了水潭里。好好挂着是不可能掉的,要不然就是被人为解下来的。 思索间,孙义荣揭开封口袋上贴纸,将袋子打开拿出杂志。 夹在封面的笔比想象中要普通许多。 老牌子“英雄”钢笔,全黑笔身加金色腰带,在孙义荣上大学那会儿,同学间几乎是人手一支。 ‘之前我也用钢笔写过,可完全不起效啊。’ 孙义荣摸摸脑袋,取下钢笔在旁边草稿纸上划了几笔。 这支笔书写的状态也很普通,要说唯一特别的地方,那就是笔头磨损过份严重,有点漏墨。 ‘为什么这支笔可以?’ 夹在封面上必定是随时用来使用的。 此时孙义荣很想把熟睡中的程秉公拽起来,问问这三年间关于这本杂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可惜,孙义荣很难预估这么做的后果。 想到这里,孙义荣将笔小心放下,将视线转到杂志本身。 摊开杂志的那一瞬间,他恍然了。 确切来说,眼前的这本才是一本真真正正的杂志《太虚》,原本空白的页面此刻满满当当印足了东西。 孙义荣很震惊,却也不是那么的震惊。 从半天前他经历太多离奇的事情,此刻的现状看起来也是可以预想到的。 再次平复心情从封面粗略翻了一遍杂志,眼前的《太虚》焕然一新,每一页的背景色都是不同的,有底纹有文字有图片。 书脊下方印着秋暮春辉印书局,封底印着1865年发行,同在特察局机密档案室里见到的前四本完全一样。 封面后第一页印着目录。其中从上至下是按照1917年到2017年这十个年份的时间编排的。 根据前四本来推测,这本杂志是发行的第八本,上面想必记录的也是龙炎范围内的各种都市传说,截止时间是2017年年底。 孙义荣拿起手机,此刻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12月23日凌晨,而详细的年份是2018年。也就是说,这本杂志处于已经发行的状态。 甚至,即便半天内几乎一直背在孙义荣的背包内,这本杂志还是自个儿按时更新的! 难怪小程会称它为“天书”。 既然是“天书”,那么杂志的忽然变化,以及那支笔的出现反倒可以说是正常的。 尤其翻阅时见到先前出现的有关“角落之神”的页面,如今不光是存在那几行文字,甚至还配上了六院住院部绿化带的几张照片时,孙义荣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翻到最后,杂志上唯一的空白处只剩下封尾的读者来信的最后几栏。 读者来信专栏共有五栏,其余有字迹的三栏看着也很奇怪。仔细辨认,孙义荣发现读者提问栏的字迹很眼熟,很像是出自自己的笔迹。 ‘这是我提出的问题?可我明明......’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有些混乱。 和程秉公共事前面三年的那位孙义荣是不是他自己? 提问栏上提问的是不是他自己? 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在不久之后就能安全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地方? 揉揉眉心,孙义荣继续看向提问栏。 只见第一栏写着: “角落之神在哪儿?” 下面的回答是印刷体,写着: “无所不在。” 这个答案很离谱。孙义荣的眉毛不自觉挑了挑,接着往下看。 提问栏第二栏写着: “大长老在哪儿?” 而下面的答案是“杳无踪影”。 ‘呵!’ 孙义荣不由嗤笑。 头两个答案虽说不至于答非所问,可也等于什么都没回答。 视线扫到提问的第三栏,上面写着: “唐瓷在哪儿?” ‘唐瓷!’ 见到这个名字,孙义荣记起被自己抛诸脑后的那个交易。 在六院住院部绿化带里同“角落之神”所做的交易。 难怪自己会连问这三个问题。 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才旧事重提,是因为“角落之神”之前并未朝他讨要所谓的报酬,还是别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说,那家伙真的显了神通,把钱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走了,所以我打算报复?’ “两万”不是个小数目,不过孙义荣一般不会为了这种原因特地去打击报复,况且,他意识到在“天书”上提出这些的问题算不算假公济私? 从自己的习惯来看,如果写上问题的人是他自己,那么一定是围绕案子来提的。 ‘那场交易在三年后和某个案子扯上关系了?’ 程秉公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 “如果有的多,能不能问问这次的案子,省得我们跟没头苍蝇似的。” ‘这次的任务?’ 紧接着,孙义荣视线下移,看到关于“唐瓷在哪儿”的答案, “七云山武侯疗养院。” 他似乎明白了其中关联,难怪...... 现在他们身处的不就是七云山脚下嘛。 那这次的任务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孙义荣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 (大概周更) 第222章 盘点物品(二) 在访客专用的厕所里,工作平板上屏幕全黑,独留一根进度条,缓慢移动显示着系统的升级百分比。 其实从进宾馆开始,孙义荣还发现自己的手机停机了。两年没缴费,停机也是自然。等进了宾馆房间,连上wifi,手机上的多种app开始自动升级。 此刻面前屏幕上的进度条才到百分之三十二,工作平板的系统升级还挺费工夫的, “那就等着吧。” 等待间,孙义荣将眼光挪到了堆叠的其他物品上面。 程秉公帮忙申请的那份装备里面,其实只有一副眼镜和最后定位用的呼叫器。 小程当时是那么解释的: “高级的装备我也申请不来,没你的级别升得快啊.....” 半小时前把东西拿出来给孙义荣的时候,那家伙还表情幽怨,一脸不舍得。 孙义荣听那话最先的反应却是窃喜, ‘我等级升得快?已经能申请高级装备了?’ 入了特察局那三年,他是破了多少案子,又升了多少级?尤其档案室的都是些过了时效期的信息缺失不完整的疑难案件。 被人承认的感觉是很爽的。 所以,程秉公似是不待见孙义荣喜滋滋的表情,来了句“你小心别再弄坏了!”,紧接着就抢了卧房的大床睡了。 此刻,孙义荣将眼镜和呼叫器重新塞进腰包里,又看向纽曼警司给的那一份装备。 这堆里面最醒目的显然是那本蓝绿配色的简易工作手册了。 孙义荣皱着眉头打开,好在入目的是清晰的流程图示加上简洁的说明文字,瞧着不怎么让人头疼,他堪堪松了口气。 相比之前那本堪比词典的工作手册,之所以孙义荣看不太进去,是因为文字小,行距密集,配图也描绘得简陋。 尽管那上面有理有据地逐字逐句解释了上百条理论,可什么uidp空间啊、什么拟晶化僵直之类的名词在孙义荣看来就像是影院里新上映的科幻电影里的设定,让人很难理解。 或许正像纽曼警司所建议的,同局里的科研人员讨教相关理论,能得到更为切实的了解。 问题是,现在的孙义荣等同于第一天上班。 “来日方长吧!” 嘴上这么说,孙义荣心里更多纠结的是选择继续工作下去,还是选择按计划私自回特察局申请回家。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到时和程秉公一起回去交任务后见机行事。 ‘先把这个案子结了再说。’ 孙义荣一贯将寻找案件真相放在第一位。做出决定后,他认真看起了手里的简易工作手册。 看了一遍,孙义荣才明白原来不同工种、不同级别的工作人员需要遵循的流程各不相同。 如果按照第一天上班他的等级,根本没有权限探索uidp空间,要做的仅仅是将入口位置上报联络员。 如果被迫进入空间的话,那个呼叫器则是首要使用的道具。 呼叫器的用法也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到了程秉公那样的级别,新发现的空间也需要提前上报,得到指示后方可进入探索。 至于道具装备方面的介绍,更令孙义荣大开眼界。 不光是先前从小程手边见到的那些探测用的,如今研究所里连无人机、无人狗之类的先进玩意儿也初见成品。 “这!” 忽然孙义荣盯着图册上某样物品瞪大了眼。 ‘手.枪!’ 图册中页上有关于武器的品类,其中包含了冷兵器、现代枪械,甚至还有霰弹枪、火箭筒之类的大件武器。 不过武器的申请,似乎手续更加繁杂。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佩带真枪实弹,孙义荣的精神振奋起来。 兴致勃勃地将小册子看完,还将部分内容在头脑中着重记了一下,孙义荣才把纽曼警官给的东西也塞进腰包里。 侧头看看,此时平板系统的升级百分比过了百分之五十,距离升级完成还需1小时左右。 转过脸,椅子上最后剩下的那摊也就是一只帆布包以及包里的东西了。 那是从与密室逃脱员工休息室相连的uidp空间里偶然得到的。 之前孙义荣看到工作手册里提及,凡是在空间内发现的物品都不得私自留下,否则一旦被特察局发现,降级扣工资是小,严重的还要负刑事责任。 ‘刑事责任是不是太过了了点?’ 孙义荣皱了皱眉头。 所以这帆布包里的发现虽是意外收获,在回到特察局后却是需要第一时间交出去的东西。 原本对这些东西不必挂心,任务后有详尽的调查报告可以参看,问题是孙义荣先前翻过,见到了那信封上写着“邹婉儿收”四个大字,这反倒是叫他不看也不行了。 ‘邹婉儿和那男人是旧识?’ 帆布包既然是从那位“以脸爬墙”的男人身上掉下来的,说明这封信多半是那男人写的。果然自己同邹婉儿的相遇,事关另一个案子。 如果那男人的遇难是被奸人所害,那么断然不是简单的案件了。 边感叹,孙义荣边带上硅胶手套从袋子里掏出帆布包和物品。 为了看仔细,孙义荣将厕所内所有照明都打开了。在明亮的灯光下,这只帆布包上的细节也更为清晰。 之前在空间里,还以为是八成新的包,现在细细端详之下才发现除了表面一层,里层和边边角角都是用相似材质颜色的布修补翻新过的。 那么这只包可能出厂的年代更久远些,是一只老包了。 那男人如此小心地保存一只老包,足见这只包在男人心里很有分量。或者是,送这只包的某个人在那男人心里占据了特殊的重要位置。 包里的各式物品,从外形上来看,也至少是十年前的设计。文具、生活用品没什么特殊的,就是那只牛皮纸的信封是孙义荣最感兴趣的的。 他试着打开封口的胶带,很快又放弃了。 封口除了几根看似随意的胶带,实际上还涂了胶,黏得相当牢固。若是有人强行打开信封,便很难复原。 孙义荣将信封举到光源下,可惜牛皮纸信封的外壳很厚,几乎不透光。 孙义荣又摩挲半天,只能确定信封里夹着薄纸,没有其他物件。 他放弃了。 如今,只剩一本老式的纸质笔记本。 不知何时,厕所外程秉公的呼声停了。蹙眉思索再三,孙义荣伸手按了马桶的抽水,以及厕所的排风以示遮掩。 两小时过去了,凌晨四点将近,系统的升级百分比也停在了99的位置。 “册那。趄力。” 孙义荣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的两颊似乎因为熬夜垮了下来,络腮的胡子再度肆意疯长,盘踞满了他的下半张脸。 ‘明天还要工作。’ 孙义荣打算草草翻阅一下笔记本,就去睡了。 打开扉页,就见横杠上用正小楷写着: “太平洋金融女大学生失踪案”。 霎时间,莫名的烦躁一扫而空。 再往后翻,大部分的字迹都相当潦草,非但是潦草,还用的是速记的方法。 小时候,孙义荣的母亲谭丽娜教过孙义荣速记,所以他一下就认出了这团飞舞的字迹。 只不过,每个人的速记手法各不相同,这本子里经常用到些字符和图形,偶尔能辨认出的字里,有不少王字,关字。 能完全辨认的几个句式往往覆盖一整页,全都是表达激烈情感的短语,比如“丧心病狂!!!”“禽兽!!!”等等,另外还有外文的“shit!”之类骂人的话。 ‘那男人是在记录什么事!’ 而且从隔几页就会出现的日期时间来看,这很像是跟踪时的笔录。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才用的速记的方法。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本子上的东西,记录者并不想被他人一眼就认出来写得是什么。 这个瞬间,孙义荣睡意全无。 想完全看懂速记笔记颇费功夫,如果想好好研究的话,那只有提前复印下来,抽空看。 想到这里,孙义荣看了一下手机时间。 凌晨四点十六分。 他心里琢磨,‘也不知道这个点,在附近能不能找到可以复印的地方......’ (大概周更) 第223章 七云山下桃花镇 孙义荣从豪华套间内探出头朝四下张望片刻,随即出来轻轻带上房门,进入过道。 眼前顶楼的过道里听不见任何声响,配合地上古朴泛黄的地毯,以及墙面偶有的几处污迹,显得周遭寂静过了头。 孙义荣嘴里忍不住感叹: “这入住率不高啊......” 隔着过道转过弯去便是电梯。 只是门口这边还算明亮,另一头走道的尽头却灯光昏暗,抬眼望去,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无端显得有些渗人。 孙义荣抬起左臂摇动几下,又仔细瞧了瞧,才发觉那位顶着眼下乌青,下半张脸胡子拉碴的家伙不就是自己嘛! ‘搞什么......’ 原来是孙义荣他自己的倒影。 之前上楼来的时候,直接跟着服务员进了房间,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在过道的另一头尽头装着面落地镜。 此刻,镜子的反射在视觉上将过道拉长了,同时让孙义荣感觉一阵恍惚。 他堪堪站稳,看向周围,只觉远处的镜子变得模糊,而近处的墙纸,角落的盆栽边缘仿佛出现了残影,甚至是块状的马赛克。 辗转几个小时下来滴水未沾的,孙义荣察觉自己这是饿了。 ‘对对,找到复印的地方,顺便去搞点吃的。’ 急匆匆跑向电梯,拐了个弯,孙义荣差点和推着清洁车的服务人员撞个正着。 “哦,抱歉。想问一下......” 很快他止住话头,因为眼前的服务人员明显是在摸鱼打瞌睡。 想想现在所处的时间,他也能理解服务人员的怠慢是因何而来的,‘睡吧睡吧。’ 孙义荣悄然远离。 只是在经过那人身侧的时候,他感觉对方在制服下的装扮有些不修边幅,简直和连夜赶路来不及洗漱的自己有的一拼。 “叮!” 顺着电梯下行到宾馆大厅。 电梯门一开,四周的亮度骤然提升,眼睛顿感不适应。 孙义荣被迫手搭凉棚避着晃眼的灯光,朝大厅正中间的服务中心走去。等走到大厅中央,抬头间,背景墙上显示宾馆名称的霓虹显得更为耀眼。 ‘这,简直是光污染!’ 孙义荣心中腹诽,面上还是觉得自己的动作实在不礼貌,于是将手放下扶在柜台边,迎着那块亮得近乎离谱的霓虹招牌,同柜台另一边的接待人员搭话: “呃,我想问问......” “哦,你好,这位顾客,请问有什么需要?” 不知为何,柜台里男人的声音听上去瓮瓮的,还夹带着一丝金属的杂音。孙义荣明明记得半夜给他们办理入驻手续的是一位声音甜美的年轻女孩,想不到凌晨换了人。 “我想复印点东西,还想问问你们的早餐几点开始?” “哦,你好,这位顾客,请问有什么需要?” 似乎那男人没听清问题,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说辞。不得已,孙义荣重新解释: “嗯。我想复印点东西,你们宾馆有相关服务吗,还是附近有影印的店?” 然而,对面的回答依旧原封不动甩过来, “哦,你好,这位顾客,请问有什么需要?” 宛如复读机一般。 ‘诶!’ 再次听到这句话,联想到了刚才在顶楼过道里摸鱼的宾馆员工,孙义荣有些恼了, ‘这是什么态度?!’ 怎么,堂堂全球连锁的五星级宾馆开到小县城后,品质就直线降级啦? 还有,怎么连大厅值夜班的员工也如此消极怠工? 孙义荣使劲眨动眼皮,想看清对面说话人的嘴脸。 朦朦胧胧间却觉得对面那男人的面目混沌异常。 确切地说,不知道是不是背景的光线太过强烈的缘故,柜台里的人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拼砌的碎片,看不清具体长相和穿着。 ‘怎么回事?!’ 孙义荣心下骇然,从刚才下电梯开始,他就自觉眼睛有点不对劲。现在撑着柜台,低下脑袋,不光是明处的,暗处的光景他依旧是看不清楚。 ‘畏光,视野模糊,头晕......难道说我饿出低血糖了?’ 孙义荣将眉头狠狠夹紧,全身使劲,想摆脱这种感觉,却眼前一黑。 在昏过去之际,面目混沌的男人似乎又变回了年轻女孩的模样,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在唤他: “先生!先生!您怎么啦?需要帮助吗?” 不知过了多久,感官开始复苏的时候,首先映入孙义荣眼帘的是他两腿间的漆质纹理。 屁股挪了挪,他看清身下是一把和套房里相同的实木矮凳。 很快,孙义荣周身的不适感迅速消退,他坐直身子,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所处的空间好像是一条走廊。 之所以判定此处是走廊,是因为两头的雕花门洞内袭来阵阵凉风夹杂进室内的暖气之中。 这凉风也让孙义荣的头脑愈加清明,他很好奇,自己是怎么到这条走廊里来的。 ‘之前,我是饿昏过去了吗?’ 如果说是宾馆的值班人员帮助了他,可为什么不把他送去医院或者是套房里?再不济,也应该让他躺到床上休息。 此刻,那些人又上哪儿去了?为何把他独自留在这里? 孙义荣扶着椅子边的柜子站起身向前跨出一步,骤然发现右手边的大白铁柜实际上是一台自动售货机。 自动售货机里上面两排是饮料,下两排是饼干零食。 孙义荣赶紧蹒跚上前,寻找起售货机表面的标识,等看到投币口,他下意识伸手朝裤兜里掏去。等将兜里的硬币握在手心,他发现些异常, “呃......” 此刻手心里的硬币并非是国家铸造通用的货币,而是别的,是他没见过的一种银灰色钱币。 材质花纹略显粗制,硬币一面印的是桃花简笔画,一面则印的是几个好似图案的字体,不知写的是什么,这令他想起了市区一家新型游戏厅里通过柜台用真钱兑换的那种游戏厅专用的游戏币。 不过孙义荣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游戏币。 迟疑间,自动售货机的左边传来“刷刷”的异响。孙义荣转过头,视线很快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那是一台老式的复印机,正对孙义荣这头的出纸口上卡着张纸。 那页纸上打印着如此的文字: “七云山下桃花镇客车站。 街巷间的冷风让孙义荣拢了拢军大衣领子。 忽然,他心有所感。 转过脸去,只见那个眼神如炬的年轻男人正朝自己走来。 ‘老孙,穿那么夸张,有这么冷么?’ ......” 巧得很,这台老式复印机和孙义荣自家影印店前些年淘汰的那台夏埔n620m很像,连卡纸的毛病也一模一样。他习惯性伸手握拳朝机器边上捶了一下,复印机瞬间恢复正常。 “诶?” 此时,孙义荣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具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容不得孙义荣多想,他的眼角余光顺着出纸口逐渐堆积的纸张,扫见了站在复印机旁边的人影,顿时呼吸一滞。 咋一看,瘦小的身形让孙义荣以为那人是邹婉儿。 再仔细看过去,女人的五官十分陌生,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凄楚。 孙义荣刚松了口气,上下扫了一眼,情绪再次起伏,因为那女人的站姿十分奇特。 对方的脚摆得很不正常。 那是双悬空的脚,脚上套着双左右不相同的拖鞋。一只好像是黄色的动物,另一只好像是带白帽子的人。 照理说,奇异的鞋型给这一幕增添些滑稽感,却是让孙义荣联想起了与密室逃脱员工休息室相连的uidp空间里遇见的那位“以脸爬墙”的男人。 “唔.......”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之前的风声消失了,此地空余复印机的内部元件攒动以及纸张摩擦发出有规律的“悾悾”噪声。 纸张还不断从出纸口喷发而出,渐渐在地面堆叠出一座“纸山”。“纸山”倒塌,一些纸飘落在孙义荣的脚面上。 孙义荣呆呆看向脚面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 “我被祂发现了。 为了阻止我继续写下去,祂夺走了我女儿的生命。 从那天起,我的人生没了未来,我这个人也随着挚爱的死亡,逐渐凋零枯萎。 或许,这将是我小说的终篇。” 纸上的文字有些古怪疯狂,分明是遗书的一部分。 突然,女人的嘴里发出“咳咳”的喘息声,孙义荣望去,就见到女人的两只手臂朝左右各自举平,摆出了宛如十字架的形状。 似有无形的绳索将那女人向着虚空吊起,对方的脖颈被拉拽得更为纤长。 女人的双眼微突,嘴巴微微张大,就像一条离开水而缺氧的鱼。 可孙义荣明显感觉那女人原本凄楚的表情不再痛苦,反倒是展现出一丝即将解脱的释然。 “啊!!!!!!” 孙义荣双目圆睁,失声大喊。 他醒来,等稍稍平静一些后,他发现自己朝天躺着。 身下是简易床铺,两米开外布置着一只铁皮柜,一套简易的木桌椅。 ‘刚才那是?......’ 刚才的一幕似乎是孙义荣做的一场噩梦。 在梦里,他见到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好像处于濒死的状态; 而复印机里复印的纸张上的文字则好像在描述孙义荣到达七云山下桃花镇客车站之后所经历的事情。 又不尽然是。 “呵......” 这算什么?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梦。 当然了,生活中的事情往往发生得都很莫名其妙,毫无规律可循。就孙义荣之前遇到的那些奇事,是防不胜防,所以他也只能随波逐流。 孙义荣摸摸络腮胡,翻身坐了起来。 看看,还有比时间穿越更离奇的事情吗? 现在想来,自从进入与密室逃脱员工休息室相连的uidp空间之后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单单用离奇来形容了。 可是,他又能如何? 只能被动接受。 孙义荣环顾四周,感觉自己是被人抬进了一间小休息室内了,越过一扇古色古香的雕花小窗,能看到外间貌似是宾馆的礼品售卖中心。 走到铁皮柜前,玻璃柜门上贴着“便民服务”四个大字,里面整理罗列着针线包,创可贴等等物件。 让孙义荣感到诧异的是,旁边的木桌上还摆着台新型的便携式打印复印机,和几沓复印纸,有个小立牌上写着, “自助复印,每张0.5元,服务台结算。” 半小时之后。 孙义荣回到大厅的时候,没看到晃眼的霓虹以及那个态度敷衍的服务员,只瞧见之前给他们办理入驻手续的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听到孙义荣的脚步声,抬起头,脸上是笑意不达眼底的商用表情,对顾客诉说的语调也相对平和: “你好,先生。” 见孙义荣是从礼品售卖中心出来的,女孩继续搭话道, “哦。我们桃花镇的特产也很不错的......” 孙义荣举起一沓厚厚的复印件,打断道: “不是,我是来付复印的钱的。” 第224章 桃花镇警务所 天光放亮,桃花镇的清晨分外热闹,买早点的摊位从客车站门口一直排布到接近宾馆区域的那段大路上。 不过从走出宾馆大门开始,孙义荣的注意力都被程秉公手上大刀阔斧剔牙的动作给吸引过去了。 这程秉公刚才在宾馆自助餐厅的那一系列操作就十分吸睛。 要说是豪爽吧,确实是粗鲁了些,又是用茶水漱口,又是拿麻酱扮通心粉的习惯,让人不禁觉得程秉公的做派有着与脸庞不怎么贴合的老成感。 仿佛间,孙义荣甚至产生了种和自己同行的是一位叔伯辈人物的错觉。 眼看着程秉公终于剔完牙,将牙签叼在了嘴边,孙义荣才收回视线,深深吸了口早上清新的空气再吐出。 “来,上车。” 程秉公抬手指向路边一辆拉人的小三轮。 “你什么时候叫的车?” 孙义荣有些怀疑今天凌晨,小程是假装打呼睡觉,实际上等他一出门,紧随其后也下了楼。 ‘应该不会吧。否则的话,自己去复印东西,岂不是早被看破?’ 想到这里,孙义荣的额头有些冒汗。 “不用叫,这里我熟,小时候随姨母们常来......” 程秉公说完这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还好,不是晚上预定的。’ 孙义荣松了口气,转眼见小程眼神定定地不知在回想什么,忍不住伸手过去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常来?” “来上香的。” 程秉公回过神来,摸摸鼻头笑着回应,随后指向视野范围内的一座山头, “七云山三仙宫。” 说话间,二人上了一辆电动小三轮,开车的师傅和程秉公谈好价钱,便发动三轮,朝前驶去。 随着眼中成排的小吃摊渐渐远去,小三轮开上岔路,顺着一道平缓的斜坡拐了几个弯,停在了一座院落的大门旁边。 下车后,孙义荣抬头看见院门上方挂着块牌子: 桃花镇警务所。 耳听着小三轮“突突突”地离开,孙义荣转身却瞧见程秉公双手捂在了肚子上。 “诶哟哟......” “怎么啦这是?” “人有三急,不行了,要么老孙你去交接一下,我待会儿就来。” 目送程秉公往公厕方向跑去,孙义荣转回身,整理了一下军大衣的前襟,朝警务所的小楼走去。 桃花镇警务所的接待大厅十分简洁,对外接待窗口的玻璃上贴着醒目的标识。 孙义荣边走,便从腰包里摸出自己的警员证向窗口内展示了一下,学着小程办案的流程,他冲窗口里的年轻警员敬了个礼: “你好,我是雨澜市西南行政一区的。” “你好。” “我和我的同事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协助。” 此时,接待窗口内的办公室里又开门进来一位上了点岁数的警员,听到孙义荣的话,马上热情朝他点头示意。 然后,视线就落在孙义荣递过去的名片上。 不知为何,对面的警员态度马上变了,脸上的表情从热情变为淡漠,甚至带上了一丝嫌隙。 “嗯,咳咳。资本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呵呵,特察局。” 年长些的警员从年轻警员手中拿过名片,放回到台面上,接着用指尖推出,“我们这里的小庙可供不起你们那摊大佛。” 随后年长些的警员与年轻警员耳语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的门,不知去了哪里。 显然,刚才的“耳边风”吹过之后,年轻警员的态度也明显冷淡了不少,或者说是换了副“绝对公事公办”的表情,在窗口内忙碌一番,才慢吞吞递出一张纸: “你先把这张表格填一下。” 桃花镇警务所的院子里。 程秉公悠闲地蹲在老槐树下逗弄着一只小狗,听到“蹬蹬”的脚步声传来,抬眼瞧见到孙义荣眉头紧锁地从警务所小楼里出来。 “窗口的人说,要等等。” “怎么连老孙你上都不管用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秉公拽着孙义荣的袖口将他往院子外带,边走边对他说:“你给他们看啥啦?。” “啊?不就是雨澜市的都市警卫证嘛?哦,还有我的名片。” “噫,你怎么会......。” 孙义荣拿出名片正反看了看,依旧是不明白,“有问题吗?” “这次你的能力没发动出来吗? 这事闹的,早知道我......唉” 程秉公跺了下脚,似是认命一般长叹一口气, “说起来话长,嘿嘿,说起来话长。” 对于其中端倪,小程似乎不太想解释,一路将孙义荣拉出了警务所的院子。到了路口,四下望了望没人,程秉公才继续说话: “这里很看重身份,你要明白我们只是辅助警卫就行了。” “噢,所以你故意......” 孙义荣很快意识到刚才小程的肚子疼是假装的,感觉自己被耍了,他没好气道, “那之前你来的时候,也吃了闭门羹咯?” “唔,差不多吧。” 程秉公舔了舔油腻的嘴唇,详细说道, “一开始说的是五八年的档案有备份,但要有办案许可才能给我们看。结果拖了两周才告之我们,他们电脑里备份的卷宗不齐,没法查了。” 孙义荣知晓小程嘴里“五八年的档案”涉及的是哪件事。 凌晨5点回到宾馆的房间,他睡了两小时。起床后,发现平板的电充满了,系统也更新完毕,于是孙义荣扫了一眼这次任务的相关信息。 这次程秉公主要查的是关于七云山武侯疗养院内发生人口的失踪案。 而五八年的则是一宗大凶杀案,案发地在靠近七云山西北坡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附近。 孙义荣猜测,他们二人的下一站多半就是那所位于半山腰武侯峰景区旁边的疗养院。 “那纸面档案呢?可以借阅吗?” 听到这个问题,程秉公探手示意无奈。孙义荣继续提问, “别告诉我之前的卷宗都烧了了吧?” 这简直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 “那倒不至于,不过是早年间的资料分别重新登记了几次,因为有了电脑备份,后面的卷宗堆放在库房里,潮湿发霉破损。” 程秉公双手交叉背到脑袋后面做出靠枕的动作,随后仰头看向天空, “这里没有雨澜市那么好的条件。” ‘册那。’孙义荣于心中骂了句脏话。 如果这不是此地都市警卫的托辞,那要不就说明档案缺失,要不然就是对方懒得去找。结合几分钟前小程的表述,多半是他们因为辅助警卫的身份被对方给轻视了。 所以,孙义荣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我们先去下一站,七云山武侯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