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这个系统不正经啊!》 第1章 自己给自己拔管 冷笙看着脚下这黄不拉几的泥土,还有周围遍地小瓦房,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冷笙很确定现在她在的位置,是在乡下。 “系统,我劝你**做个人,来,你告诉我,我这是在哪??这既是你所谓的公主!!”冷笙运气,脸色黑的像锅底。 她只是今天加班到23:30,坐在路边等滴滴的时候撸了一只小狸花,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昏倒之前她还在想,自己独居明天上班没人给领导请假,不会以为她旷工,然后扣她工资吧!! 然后冷笙就飘起来了,看着自己被滴滴司机送去医院,医生说自己突发脑梗,虽然没死,但因不知名原因陷入昏迷。 滴滴司机一脸惋惜,“这女孩看着还挺年轻呢,这就……哎。” …………………… 冷笙在自己的病床边坐下,看着医生报警,再看警察联系自己的家人。 一时间,冷笙大脑一片空白,才28咋就脑梗??大概率,遗传吧啊,毕竟自己叔叔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脑梗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才48岁,对,本命年走的。 想到自己的母亲若是知道自己的噩耗,冷笙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起来,冷笙和她的母亲都是苦命人。冷笙出生在一个北方的边陲小城。母亲也是农村人。 因为不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想自己的后代过苦日子,冷笙的母亲夏春妮19岁就进城打工。 然后认识了冷笙的亲生父亲,说起来冷笙的亲生父母还有血缘关系,不过出了五服。不顾冷笙奶奶的强烈反对,冷笙的亲生父母结婚了,过了一年生下了冷笙。 没过多久,在冷笙三岁那年,他们二人离婚。冷笙被判给了父亲,夏春妮则带走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远赴海滨城市投奔自己的五妹。 后来因为冷笙祖父脑血栓导致半身瘫痪,冷笙父亲无力抚养冷笙,因此夏春妮才有机会把冷笙接到身边。 母女俩相依为命,虽说有继父,继父对冷笙也很好,但到底是半路夫妻,且继父家暴。因此夏春妮和冷笙继父只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大学毕业后冷笙毅然决然的离开东北,来到中部城市打拼。好不容易说工作还算可以,却突发脑梗昏迷不醒。 冷笙想到高昂的医疗费,真是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拔管。 冷笙也无法想象母亲知道这个噩耗,会不会撑不下去。毕竟自己一年就回一次家,每次只待不到一周的时间,平常跟母亲联系的也不频繁。 那深沉的爱意都埋藏在了心底。 冷笙和夏春妮的关系,就是典型华夏母女关系——虽然我爱你,但是我也需要自由。在一起争吵,离开了想念。 忍不住靠近,又忍不住伤害彼此。 “哎……”一行清泪落下,冷笙此刻是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多陪陪妈妈。 “你想要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冷笙突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冷冰冰的女士机械音。 冷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有着急搭话。 “你想要一次重来的机会吗?”那声音没有感情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指的什么机会?”冷笙想了想问道。 “确切来说,是复活。你陷入昏迷,大概没多久就会陷入脑死亡。” “我为什么没直接死?”冷笙问道。 那声音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问,“可能……因为你身上有大气运吧。” “气运之女突发脑梗,可以的,牛的。”冷笙忍不住笑了,也别怪她啊,她真的忍不住,“我答应你,我知道,你大概是系统,而我……是你选中的任务者?” 系统大概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聪明,因此也直截了当的承认。 “哎,哪里那里,我就是小说看多了。”冷笙放松下来,也有空说笑。 “绑定吧。无论什么任务我都要完成。”冷笙看了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我还要回去,见妈妈呢。” 第2章 萧美儿1之时代背景 “叮,恭喜宿主冷笙绑定心想事成组…”那道声音突然变得欢愉起来。 突然一只布偶猫的印象出现在冷笙脑海里。 “我的系统是只猫?什么叫心想事成组??”冷笙一脑袋问号。 “我可以变幻任何形态呢~”系统一边舔爪子一边说道。 冷笙对于修猫咪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有谁能拒绝小猫咪呢?没有人!!! “至于心想事成组 ,你听我慢慢说…………” 其实,这条快穿组的组长是龙族。龙族这些年论实力确实是比不上人族的,但是自己身体素质好啊,初始寿命就很长,这一活得久了吧,就爱找事。天帝对于龙族也是头疼的一批,龙族的军队是真好用,龙族的人也听话,但就是爱找事。 大笔一挥,特批了心想事成组让他们圈地自萌自己玩儿去。 别把位面玩儿崩了就行,玩儿崩了就罚绩效!! 但是龙族什么性格……相比大家也略有耳闻。虽说是心想事成,可是客户群体,多多少少都是些名声不太好,或者是说有些荒淫无道的……或者是想称帝的之类了…… 这就导致客户群体质量良莠不齐,就没有任务者做任务。 没有任务者吧,就没有业绩。 没有业绩吧,龙族就闲的蛋疼。 闲的蛋疼不敢去打扰天帝(打不过),就去烦阎王。 给阎王烦的没招了,就去找钟馗,钟馗扒拉扒拉小本子,巧不巧的就看到了冷笙。 心想事成负责人敖宇一下子就锁定了冷笙,钟馗伸出尔康手…… 冷笙阳寿确实未尽,因为地府信息化建设太差,数据产生纰漏。因此没有黑白无常去勾魂。 所以,冷笙在医院里是昏迷。 大概率到了地府,也会安排穿越之类的吧…对,就是产生纰漏的那些人全被安排去了穿越一类的。 …… 现在,冷笙就是萧美儿。 “我有一个问题”冷笙想了想,还是没憋住,“你们直接锁定任务为职业技术人员不就行了嘛。” “宿主你怎么可以酱紫想!”系统瞪大了猫眼,“你以为谁都可以嘛!你别忘了你还要攻略男主的!” “我不会祸乱朝纲么??” “这里有个屁的朝纲…不是,本来我们化身的人物吧…就…你懂的。所以,问题不大。” 冷笙:“那你还让我改善形象??我改鸡毛??直接说你们是又当又立得了呗。又得渣,还得海,攻略男主,还得改善化身对象的历史印象,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系统慌了,说实话,这么坦然赴死的宿主所有的统统们都没遇到哇,况且她还没说完每条任务呢!! 他们挑的宿主确实都是濒死之人,每一个都对重生有着强烈的渴望。 可冷笙虽然想要活下去,可也不惧怕死亡。 人间这个版本是真的玩不下去了,谁爱玩谁玩,大不了弃游了。 最后系统许诺了一堆条件才让冷笙不掀桌子。 新手村还是有保护的,任务……不算太难……吧 冷笙:“传剧情吧,能赶紧的就不墨迹了。” 系统乖乖传输剧情。 冷笙一睁眼,突然说道:“给你起名叫钱钱吧。不是商量,是通知。” 系统——钱钱无语问苍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一只小猫咪。 …… 南朝小国——梁的王宫里,孝明帝萧岿正在愤愤地发着脾气,这对个性内敛的他来说实属少见。虽然正面承受他的怒气的只有皇后一人,但他嘴里骂的却是他后宫里所有的宫妃,因为今天所有的宫妃都让他失望了。 孝明帝萧岿的年纪并不大,却颇显苍老。他的脸上只有那两道长长的卧蚕眉颇具贵气,从那往下的面孔却是与传统的“帝王之相”不符的精瘦和憔悴。没办法,国家的元气就是帝王的元气,国家的运势就是帝王的运势。现在南梁国运不济,他自然也不会面如银盆,脸放红光。 天下已经乱了几百年,南梁北周围强国纷起,南梁的势力却在渐渐畏缩,即使没有露出明显的颓势,也仍然让人吃不香,睡不稳,近几年的国势更是让人担心。与南梁的衰微相对的是——或者说南梁根本没资格和它相对吧,北朝的北周迅速强大,几年前已近二分天下。之后,北周被大丞相杨坚篡权,改国号为隋。杨坚剔除了北周政权存在的弊端,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政,使国家变得更加强大,似乎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对如此强大的隋,孝明帝感到了恐惧。虽然隋与南梁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国与国之间的友谊哪有久存的?他只图日后能避其锋芒,保存国脉,没想到隋文帝竟主动为自己的二儿子晋王杨广向南梁求亲。面对令人喜出望外的机遇,孝明帝只觉得这是上天相助。他有三位适龄的公主,都是聪慧美貌,温婉知理,总会有一个和杨广的生辰八字适合的。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进行占选之后,他的三位公主的生辰八字竟然全部不宜与杨广合婚!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觉得这满宫的妃嫔都没了用处。 第3章 萧美儿2之入宫 面对自己的丈夫前所未有的咆哮与愤怒,皇后的嘴唇不停地嚅动着,想要劝说,却又不敢。 和其他帝王夫妻一样,她和孝明帝之间也有着重重的隔阂。但是她作为总领后宫的皇后,必须来承受孝明帝的愤怒。 皇帝的训斥还触动了她心里多年的隐事,让她格外不安。毕竟她在十三年前生过一个不祥之人,可她在想起这个不祥之人的时候忽然有了主意,这个想法显然有些大胆,大胆得让她有些害怕,但试一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就推掉这门亲事。 “陛下,”虽然战战兢兢,皇后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臣妾有个想法……委实大胆了些……您还记得我们还有一个女儿吗?” “什么?”孝明帝眉毛一震,接着勃然大怒,“休得胡言!那个不祥之人怎能配晋王?” 孝明帝的样子很可怕,幸好皇后没有吓得住口,“对我们不利……未必对晋王不利。再说她出生之后,张天算相士曾对她的相貌大加夸赞呢。” 张天算是天下有名的相士,但他大加赞赏的,似乎只是那个孩子的美貌而已。 “哦……”孝明帝略微气消了些。他对生辰面相这些东西看得极重,既然袁相士对那个孩子的相貌评价不低,倒也可以把她召回宫来看看。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他对那孩子的相貌竟然毫无印象。这也难怪他,那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出宫去了,至今已经过了十三年,能记起就怪了。 这个女儿便是萧愍。 江南民间认为生于二月的女儿对父母不利,而她偏偏生在那个时候,因此被孝明帝送给堂弟萧岌收养。 可惜萧岌过世得早,萧愍又被转给萧岌的妻弟张轲抚养。 听说张轲家里一贫如洗,萧愍不得不亲自操持家务,甚至下地劳作。金枝玉叶,被弃民间,不知道是不是被贫苦的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孝明帝决定自己先去看看她,若已经不成样子,就不召她回来了,免得惹人笑话。 在都城外的乡下,有一座陋宅,已经破败不堪,墙壁甚至显现出了泥土的颜色。园中水池里填满淤泥,园子里长满长草,根本无法让人相信,这宅子里面还住着一个贵族。 破旧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约摸十二岁的女孩端着一个木盆款款地走了出来。 盆里放满了粗陋的衣服,上面沾满了泥巴。女孩身上的衣服是下等的青色,因为脏了又洗,洗了又脏,而变得有些发黑,头上也只是松松地绾了两个小髻,髻上绑的是麻绳。 这女孩的穿着如此简陋,长得却是国色天香。只见她肤白胜雪,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儿像莲花瓣一样洁白粉嫩。一对细长的娥眉清秀妩媚,不描而翠,配上她那对黑白分明、婉转灵动的凤眼,简直美得难描难画。 鼻子小巧秀气,像用白玉精心雕琢出来的。一张樱桃小口娇嫩红润,就像鲜嫩的花瓣。她的身段修长婀娜,一头黑发光可鉴人,把那一身破衣都衬得可爱了。她走在烂漫的山花之间,让漫山遍野的鲜花都失去了颜色。 她那清澈绚丽、如同黑钻般的眼睛略一顾盼,能让天上的小鸟都痴迷下坠。 这个女孩儿便是被丢弃的梁国公主,日后母仪天下,并将艳名流传于千古的愍皇后,但是现在,她只能被叫做萧美儿,一个生活贫苦、未来堪忧的农家女孩儿。 张轲家境贫寒,人丁单薄,婢仆孱弱,萧美儿也得日夜帮着操持家务。 冷笙看着面前的衣服,阴恻恻的在心里问候系统:“这就是你说的……新手村保护任务……是公主???谁家公主还要自己洗衣服啊喂!!!还有啊。是萧美娘啊!!以后要面对暴君杨广啊,我一不留神小命就没了啊!!!” 钱钱:“你冷静,不会的不会的……大体按照原本剧情走,只是要让杨广彻底爱上你就行……” 冷笙:“他个变态能爱上谁啊我问你!!” 钱钱表示不造啊……造了就不会派你来做任务了啊…… 冷笙走到河边,蹲下来,用棒槌用力地捶打着衣服。钱钱看着冷笙手中的衣服,觉得……那好像是自己。没有实体的她也忍不住抖了抖。 几个洗衣服的仆妇发现了冷笙,立即跑到上游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既是避开她,也是欺负她。她们在上游洗衣服,脏衣服的污垢顺着河水流下来,萧美儿就只好用她们用过的脏水洗衣服了。 她们用眼角瞥着冷笙,讪笑着议论开了,唧唧喳喳地像一群麻雀。冷笙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只是有些不在乎罢了,毕竟自己又不是萧美儿本人。 “你看你看,那个公主又来洗衣服了呢。” “好可怜啊,你看她穿的,还不如我们呢。” “她真的是公主吗?怎么没见有哪个皇亲来见她啊?” “哎呀,你不知道吗?她是不祥之人啊。皇族忙着把她送出来,就是不想见她啊!” “哎哟哟……这个公主当得……还不如没有公主的身份呢。要是我啊,还不得气死!” “哎,你还别说,虽然她这公主当得凄凄惨惨的,可你想当还当不上呢!” “去你的吧!这样的公主,送给我做,我也不会去做!” 冷笙一棒槌狠狠地砸到了石头上,一股怒火正从她的心底蜿蜒着冒上来,一群八婆长舌妇,没完没了还。 冷笙走到说话声音最大的那个老虔婆面前,一脚踢翻了装着衣服的木盆,双手使劲一推,把那老虔婆推到河中。 周围的人惊呆了,没有一个人制止,冷笙睥睨了一圈,“让你嘴贱,下次就掌你的嘴,把你牙打掉。你们有一个算一个。” 说完冷笙转头就走,装完逼就怕,真刺激。 开玩笑,还留在那干吗,以一打十?傻子才那么干呢。 溜溜的路上,钱钱告诉冷笙,她父皇的依仗就在家门口。 果然,她竟在家门口看到了金煌煌的御辇、仪仗,和天兵天将般的随从,还有高高坐在御辇上的皇帝。 虽然只是来看一看女儿有没有变丑,孝明帝还是毫不介意地把全套仪仗都带了过去。他此时的心情很微妙,他觉得看这个女儿,必须得隆重地去看。孝明帝到达之时,冷笙不在,张轲家里又太脏了,他不便进去,只好尴尬地坐在御辇上等着,正巧这个时候,冷笙回来了。 当他和冷笙四目相对的时候,孝明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随行的侍卫、太监也都无声地抽了一口气。 因为眼前的女孩儿简直美得不像是人间能有的! 孝明帝虽然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但他对她竟然能美成这样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他回想起自己和张皇后的长相,实在不敢相信他们真能生出这样的女儿。与此同时,他龙心大悦:这孩子长得如此美貌,一定大有福气,南梁和隋的婚姻之好,说不定就因她而成了。 孝明帝正在暗自高兴,却忽然发现冷笙完全呆在了那里,心里的欢喜迅速回温,甚至担忧地皱起了眉头:她在民间滞留太久,说不定完全不识礼仪,把这样的女子嫁给晋王,说不定会贻笑大方……没想到冷笙只是呆了片刻,随即便不慌不忙地放下木盆,款款拜倒,口称父皇,举止从容而雍贵。 其实,冷笙是在脑海中问钱钱,这时候到底应该行什么礼仪是对的,毕竟以前还是看清宫剧比较多啊……五代十国时期确实从来都不关注的。 孝明帝此时才心满意足,满面笑容地走下龙辇,亲自扶起冷笙,用言语大加抚慰。 冷笙也用充满敬畏的目光亲热地看着这金冠下的龙颜,可惜这份亲热劲儿全是装出来的。 第4章 萧美儿3之这点事宫斗个什么劲 冷笙坐在香气扑鼻的闺房里,穿的是绸缎,戴的是金银,连脚上穿的鞋子也镶上了明珠。她放眼四顾,眼前尽是金镶玉琢的摆设。 冷笙心想,这才像话嘛,这才是公主应该有的待遇。 然而冷笙也知道,这个富贵,哪怕只是短暂的富贵,也是有代价的。 张皇后已经派女官来告诉过她接她进宫的目的。真是尊贵的母亲啊,这样的事,竟只派一位女官来说。 宫女送点心来了。她们一个个穿着亮晶晶的绸缎,托着镶银的乌木盘和描金碗,连正眼都不敢瞧她一下。 点心是用奶油炸的小面果,一个个炸得玲珑剔透,不仅美观,而且香气逼人。 冷笙拿着一块点心,走到窗前吃着。她吃东西的时候总是细细地咬,胭脂色的嘴唇和白玉似的牙齿微微地一张一合,很是美观。 话说冷笙这种吃货对美食是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还是这种甜品!!! 在鲜妍的花丛边,在琉璃瓦铺顶、汉白玉做栏杆的亭子里,一位公主正坐在那里看着她。 那位公主是和萧美儿同一个母后的姐姐,前阵子刚从占选中被刷掉。她坐在亭子里,穿着缀满珍珠的锦服,身后站着几个打扮得很娇艳的宫女,她们正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冷笙。 那审视的目光让冷笙不舒服,自然也没胃口吃得下点心。 那公主一边看一边伸手取过鲜灵灵的李子,幽雅地放到嘴里咀嚼着,那种气度就像冰雪仙女一样高贵美丽,但也气势凌人。 没想到对方“呸”的一下,把没嚼烂的果肉和果核吐到地上,站起来扬长而去。那几个宫女也没有朝冷笙多看一眼,就跟着公主趾高气扬地离去了。 冷笙:?????不就是占选被刷下去了没办法嫁给杨广,她这至于吗? 在屋子外头,有一个小小的骚乱正在发生。 侍立的宫女正在和路过的宫女低声地争吵着。不知是什么原因,争吵总是在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被人听见。伺候她的宫女似乎有些盛气凌人,一句一句的说得很不好听。路过的宫女也不相让,忽然冒出一句,“你狂什么狂啊?你伺候的那个公主说不定哪天又要被送出宫去,到那时候你谁也没得靠,你还不知死活呢你!” 冷笙心想:这说的是我吧??这就吵吵起来了?? 冷笙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她虽然性格温婉,但不是胆小怕事! 宫女们一见冷笙出来,连忙住口,纷纷垂手侍立。虽然她们都是一般装扮,又都低着头,但冷笙很快就发现了贬损她的人。 有一个宫女虽然低着头,但从眼角处偷看着她,眼中的尊敬和敬畏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冷笙不动声色地用眼角斜睨着那个宫女,忽然微微抬起了下颌。 这个动作在冷笙那年轻的面孔上显出一种别样的刚毅,在这一瞬间,夜风中的她就像一尊傲视夜风的玉石雕像。她昂首踱步,不慌不忙地走到回廊的汉白玉栏杆边,握住它远远眺望,没有再朝那些宫女看一眼。 远处是正在进行推占的南殿。隋国的使者,正在用萧美儿的八字和隋晋王的八字,利用卜卦、星相,甚至用种种翻覆的方法卜占。 现在天已经黑了,从这里只能看到南殿的灯火在隐约闪烁。她却分明看到南殿以一种与众不同的光彩从黑暗中孤立了出来,里面似乎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纠缠斗争。 “刚刚是谁在大声喧哗?吵死了,送去掖庭吧,好好学学规矩。”冷笙看着自己的指甲,好似在想,到底换个什么颜色的指甲更好看呢。 宫女们没有一个站出来。 “当本公主说的话是耳旁风吗?内侍都是死的吗!来人,把这几个宫女都给我拖下去!” 冷笙忍不住发了狠,反正自己在这宫里也待不了几天,随着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反正她也知道了结果,孝明帝和张皇后早晚是要向她卑躬屈膝的。何必受这个小宫女的气。 或许是冷笙的气势吓到了众人,到底是个公主,众人也不敢违抗皇命。在冷笙的注视下,这几个宫女全部被拖走。甚至内侍们还贴心的捂住了嘴。 冷笙心想,这点事,还至于宫斗?直接拖下去打就完事了! 第5章 萧美儿4之入隋 几天后,张皇后忽然来看冷笙。 冷笙回宫的时候,张皇后只是叫宫女传话,并送了些首饰衣物。张皇后说自己偶染了风寒,不便相见。 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样子占卜的结果定然是让孝明帝和张皇后满意的。 “孩儿请起。”冷笙给张皇后行礼,张皇后微笑着扶起她来。 张皇后因为非常有福相(按恭维的话说,这叫面如银盆),岁月的纹路在她的脸上被挤得非常细,却没有让她显得年轻一些,相反,一张肥胖的脸上挂着如斯皱纹,反而让人感到她格外地苍老。 在萧美儿的眼里,这张脸还有些令人害怕。 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鲁迅说的!! “恭喜孩儿!”张皇后笑得眼边的皱纹如细菊花绽放,坐下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它。 冷笙脸上却只是浅浅地微笑。对于结果,自己早就知道了。 卜士言道,萧美儿和隋晋王杨广的命相契合,合婚大吉。使者大喜,回隋朝禀报,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也是大喜不已。独孤皇后对二儿杨广非常喜爱,对未来儿媳的要求很严,准备让萧美儿早日入隋王宫,由她亲自教养。 孝明帝送萧美儿入隋的日子很快就确定了。孝明帝和张皇后固然对萧美儿表示了万般离情,但冷笙非常清楚那只是过场。她对他们也毫无留恋,唯一有些担心的,只有萧美儿的养父张轲而已。 张轲在得知养女将远嫁至隋的时候,并没有表示多少哀伤,只是和往常一样紧抿着嘴唇。虽然他的养女“立了大功”,孝明帝赏赐给他很多东西,但他似乎不以为意。寒儒就是有这番气度。虽然一贫如洗,但钱财万万不能使他动容。 冷笙在离别的时候酝酿了很久也哭不出来,黑宝石似的眼睛里闪着令人不敢逼视的目光。此刻在冷笙心中,新奇,兴奋占据了大多数。 张轲审视着这份目光,神情若有所思,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预知之事。他用力地抿了抿嘴唇,语重心长地对萧美儿说:“吾儿此去,任重而道远。父不能如以往,辅你辨明是非,你好自为之。” 冷笙点了点头。孤身一人嫁到别国,历来是非常凶险的事情,即使得已安度一生,但万一有个行差踏错,也未免会贻笑大方。对于张轲的关心,冷笙也感觉得出他是真心的。到底萧美儿前十二年的人生中,还是有一个人是真的关心她的。 送亲的队伍很快就走出江南水乡,进入了一马平川的北国大地。 走到隋国边境的时候,送亲队伍和隋的迎亲队伍会合,朝隋的国都长安继续前进。 不久之后,萧美儿终于随着迎亲队伍到达了隋的国都——长安。 第一次见到繁华而气势恢弘的长安的时候,冷笙完全被惊呆了。那高耸若山的城墙,那望不见尽头的集市,那蚂蚁般的人群,那堆积得快要溢出门面的货物……和隋的长安比起来,南梁的都城江陵只是个小村庄! 这种震撼不是现代都市能够比拟的 这可是十三朝古都——长安啊!! ………… 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只在偏殿接见萧美儿——当然了,又不是处理国家大事。饶是如此,那接见的阵势也大得怕人。 冷笙脖子发僵地走过一排排的宫女太监,不敢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眼睛同样也只敢盯着自己的鼻尖。日后冷笙想起这段往事,只记得她走过一排一排的人,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全都记不清楚。 冷笙踮着脚尖走上汉白玉制的台阶,朝着大殿正中的两个御座俯身便拜,拜过之后便双眼视地,动也不敢动。 “你抬起头来。”一个威严的女声冲进她的耳朵。这个声音是那么的清冽,那么的坚硬,像极了水晶。萧美儿抬起头来,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唤她的独孤皇后身上。独孤皇后看起来四十有余,长相只属中等,身材也颇瘦小,却有一股凌人的霸气,比身旁的隋文帝还要威严几分。 冷笙看清独孤皇后的面孔之后就迅速地垂下目光。她知道长时间盯着别人的眼睛看是极度无礼的,更何况是对独孤皇后这样的人。 听说她出身高贵,乃脂粉军师、家中良相。她辅佐隋文帝杨坚登上皇位,建立大隋,之后继续辅佐他处理国事,隋今日之昌盛有她一半的功劳。文武百官都恭敬地称她为“女圣”。隋文帝是一圣,她也是一圣,无形中就让她与皇帝同列了。当然,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她固然贤德,但嫉妒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独孤皇后端坐在御座上,如同天上的神仙一般俯视着冷笙,目光高贵而冷酷。独孤皇后问起冷笙的年龄、名字,看似是些无用的家常话,其实是在看她的思维是否敏捷,口齿是否伶俐,甚至推测她的个性——真正懂得识人的人,听她说话就可以判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隋文帝只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参与问话。可能因他是帝王,不屑于过问这些小事,但他此时看来,竟像是怕极了独孤皇后而不敢开口。 要说独孤皇后,可是天下知名的一大奇后。她的出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辅佐丈夫处理政事,而是她敢挑战天下礼法,以妻御夫。她不仅在丈夫登基前把他管得牢牢的,不准他纳妾,在丈夫登基之后,竟也不准他宠幸别的女人,多看一眼也不许。因此,虽然隋的后宫中后妃众多,但都只是摆设罢了。 “很好,很好,我儿有此佳妇,我心甚欢……”在冷笙答完独孤皇后的问题之后,独孤皇后微笑点头,虽然她嘴里说“甚欢”,但仍然是满脸的威严。 冷笙刚想偷偷松口气,没想到独孤皇后忽然来了一句很可疑的话,“我儿性甚驽钝,不足颇多,以后就需汝代吾匡正。” 这句话似乎是在给予冷笙万般的权力和荣耀,冷笙却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这句话似乎说得太早了,这种类似于托付的话,怎么看都得婚后说,而且这句话赋予她的权力似乎太大,即使在婚后说,也是有些不大合适的……难道是试探!? 一想到这个,冷笙浑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她该怎么回答呢?独孤皇后本人喜好抓权,并不代表她会广兴女权。而且,自己还没有过门,就大大咧咧地表示要“接管”丈夫,极有可能会引起婆婆的不快,但如果说“万万不敢”、“我无德无能”之类的话,未免太过怯懦和无能,恐怕也会为独孤皇后所不喜。 冷笙暗暗捏紧了长长的袖口,眼珠偷偷转了几转,非常讨巧地答道:“要说匡正,美儿万万不敢当。美儿才疏学浅,只有跟在晋王身边,尽力服侍才好。” “好,好!”独孤皇后轻轻拊掌,此时才真正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冷笙也彻底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今天终于过关了。 这之后便是数月的学习。冷笙任何东西一学即会。独孤皇后非常满意,很快就让萧美儿和晋王杨广大婚。冷笙总算过了她到隋之后人生的第一个坎。 第6章 萧美儿5之大婚 冷笙坐在金碧辉煌的彩轿里,戴着镶满奇珍异宝的凤冠霞帔,透过垂珠面网和窗前轻舞飞动的红纱,高傲地俯视围观的人们。 大隋的子民们用看仙女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感到自己真成了神仙一样的人。 皇家的礼仪历来是非常繁复的。冷笙静静地坐在巨大的婚床上,以最优美端庄的坐姿等待着。 杨广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到来。 洞房里,她的身边也是站满了宫女。虽然宫女们都低头静气,一个个像木雕泥塑一样,心里可都灵活着呢。 如果冷笙的行为有一个不妥,恐怕立即会传到皇后的耳里。 晋王府的庭院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令人躁动的红色。一个戴着金冠,穿着大红喜服的人在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站在那里,从身姿来看,一定英姿飒爽。只是他站在那里,手里却捏着一个宫女的手。 从那个宫女的背影来看,似乎还是调过来伺候冷笙的。 冷笙听着钱钱的汇报,心里冷笑。虽说早就知道杨广是什么货色,但是她一直以为是史书的抹黑……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在冷笙打量着进入房间的杨广的时候,杨广也在仔细端详着她。他的眼底隐隐有团火焰涌起,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屏退左右。萧美儿见他如此,不禁有些慌乱。 杨广带着迷人的微笑,也带着几分躁动坐到了萧美儿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大红嫁衣上的手。这只雪白的手被鲜红色所映衬,更显得娇嫩动人。 杨广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也顺势靠到了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这个大名,显然就是艳名了。冷笙在宫里的时候,关于他的消息半点儿都打听不出来,而他竟似乎已经知道她非常美貌。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是这样的吗? 他的忽然接近让冷笙本能的排斥。她慌忙低下头去。他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边,一股股的暖气直吹到她耳朵上,让她心乱如麻。 他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狡黠而又得意地笑了笑,“干脆不要搞这些繁文缛节了吧。”说罢又朝她挨近了些,身体紧紧地挤在她肩膀上, “以前听宫女太监说你如何如何美,我都不以为然,一直在想世间哪有这样的美人,今天见到了,才知道我孤陋寡闻了。” 他见萧美儿还是紧张地低着头,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轻轻转了过来,“不要一直低着头嘛。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的相貌让你不满意呢。” 冷笙乖乖地把脸转向他,却仍是不看他。 杨广见冷笙这个样子,也不再用言语挑逗她。 他坏笑着,目光溜到她的脚上——她的脚穿着鲜红绡金的缎子鞋,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就像一截水嫩的莲藕。他调皮地从眼角偷看了她一下,忽然把她的脚抬了起来,飞快地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 冷笙无法再保持身体的平衡,一下栽倒在床上。 脚忽然离开地面,让冷笙感到了一阵慌乱,忍不住想起了临行前的事——张皇后把她叫入寝宫,拿出一幅帛画来,教她男女之事,并叫她照此教她的夫婿。冷笙当时就想,身为现代人的她,花活还能比古人少不成?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显然不需要她来教! 他把她的玉足捏在手里,轻轻地捏弄几下,再用手指轻轻地抚摩她那白皙光滑的脚背,用欣赏的目光凝视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吻了上去。 冷笙本能地想把脚抽回来,没想到他用力地握住她的脚,另一只手揭开她鲜红的裙子。 她裙子下面穿着鲜红的裤子,裤脚上也绣满了金花。他便顺着她雪白的脚踝,把她的裤管轻轻地往上推。她那洁白晶莹的腿便慢慢地露了出来,一直到膝弯。这截玉腿被鲜红的绸缎环绕着,显得格外地诱人。 ——————————我是少儿不宜分割线—————————— 冷笙恍惚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全身都包裹在被褥里,柔滑的绸缎蹭着她的身躯,很是舒服。 她同时感到耳边一阵阵的轻柔呼吸像丝绵一样蹭过来,连忙扭头一看,发现杨广就睡在她的身旁。她轻轻地拉过一个罩衫披上,悄悄地从被窝里挪出来,正要逃走,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扣住她的手腕,“干什么去?” 冷笙慌忙回过头来,发现杨广的眼睛里仍然有着火一般的东西,顿时打了个寒战,身体却火热起来。 杨广看到她惊慌的样子,反倒是一怔,眼珠飞快地转了转——这个动作使他看起来像是要耍阴谋诡计,和这洞房的环境很不协调。 “美儿。”杨广一本正经地坐了起来,把萧美儿的手拉到胸前,又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一起握着,倒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美儿,”他郑重地说:“既然你已经成了我最亲近之人,我有些话不得不说。” “夫君请讲。”冷笙低着头轻轻地应答。 “美儿你既然是南梁的公主,想必也享尽了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人之所喜,任何人都想长期享有,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做我的王妃,恐怕就不能让你继续享有荣华富贵了。” 什么意思?冷笙猛地抬起头来,发现杨广一脸严肃。 “也许你已经听人说过,我不喜欢玩乐,也不喜欢奢华。奢华玩乐最能腐蚀人心,可以亡国灭身。你做我的王妃,就要跟我一起勤俭。这是为夫对你的第一要求,希望你能够遵从。” 冷笙流转着眼波笑了。她还以为杨广要说什么呢。王爷要勤俭,能勤俭到哪儿去?别以为她不知道以后杨广有多奢靡! 不过……她从眼角偷偷看了杨广一眼。不知为什么,她好像觉得他说这话有些……言不由衷。 第7章 萧美儿6之杨勇 阳光均匀地洒进庭院里,照亮了晋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冷笙带着两个宫女,慢慢地在庭院中搜索着。 她已经从身边的宫女那里问出来了,那个宫女叫素玉。素玉虽然被调到萧美儿身边侍候她,但显然只是在她的身边放着而已。为什么要在她身边放着?方便谁?显而易见啊。这不,一大清早素玉就不见了。 在晋王府里转了一圈后,冷笙发现杨广真的很简朴。 府里没有什么精致贵重的摆设和装饰,更没有丝竹之类可以玩物丧志的东西。 这让冷笙大大地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人看错呢。 老实说,从杨广对她的样子来看,她本能地觉得他是个相当爱玩的人,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过着清水般的日子,结合后世的印象,冷笙得出了一个结论——杨广在忍。他在演戏! 很快,冷笙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拜见王妃!”一个宫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晋王请您去。”宫女毕恭毕敬跪在地上说道。 原来杨广只是喊她一起进宫拜见独孤皇后。杨广对独孤皇后很孝顺,经常带着她去宫里拜见。 独孤皇后提倡简朴,对奢侈浪费深恶痛绝,因此她宫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宫里的其他人在她的领导下也过着简朴的日子。看来杨广节俭的习惯传于其母。 独孤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威严。见到杨广时也是冷冷的,对萧冷笙更是如此。 杨广的态度倒是永远地恭顺孝敬。 虽然独孤皇后这样有些让人害怕,但冷笙仍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她对杨广的喜爱:她的眼底总是有一股温软甜蜜的神情。 独孤皇后刚赐他们坐下,就有人禀报太子杨勇来了。 冷笙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太子杨勇。 杨勇和杨广虽然是一母所生,但形象和杨广有着很大的不同:瘦高个子,刀削般的面孔,眼睛很长很大,但眸子颇小,一对剑眉嚣张地向上翘着,棱角分明的嘴唇则是冷冷地抿着。 他不像杨广那样浑身文气,但也没有武气。他有的,只是一种不伦不类的高傲凌厉之气,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太子对独孤皇后倒头便拜,“孩儿拜见母后。” 独孤皇后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亏你还记得我这个母后。你可记得你上次拜见是什么时候?” 太子的背影僵了一僵,语气虽然恭顺,但能让人明显地感到他的厌烦,“孩儿唯恐母后怒气未消,不敢再进宫惹您生气。” “哼,这么说你还挺有孝心。”独孤皇后冷笑了一声,声音慢慢尖利起来,“你在宫外就不惹我生气了吗?听说你又新娶了一个名叫云氏的小妾,是也不是?” 太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似是畏惧母亲,明眼人却可以看出他已经怒气勃发。而独孤皇后已经完全变成了责问的语气,“哀家平时训诫你的那些话,你都丢到哪里去了?奢侈淫乱是亡国之根,哀家跟你说了千万遍!你竟然一直装聋作哑!” “孩儿并没有装聋作哑……”太子终于忍受不住,开了口。他心里已经怒气勃发,却硬要做出恭顺的口吻,因此他的声音无比怪异和僵硬,“我觉得纳几个姬妾,并不算是奢侈淫乱!” “纳姬妾还不算奢侈淫乱!?”独孤皇后声色俱厉,已经迸发出雷霆之怒,连萧美儿都担心杨勇今天无法收场,没想到他又不知死活地开了口,“若怕奢侈,对姬妾多加教化,督促她们省俭便是。淫乱则不知从何说起,我乃国之储君,纳几个姬妾,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住口!”独孤皇后已经怒到极点,一张圆圆的小脸已经涨成了紫色,顺手就端起茶碗朝太子泼了过来。太子热茶着头之后浑身颤抖,似乎也要立起发作。正在这危急的时候,杨广忽然跑到太子身边跪下,冷笙也赶紧随他跪下。 “母后,请您息怒!”杨广大声为杨勇求起情来,语气竟似出于至诚。冷笙也跟着杨广求情,偶然从眼角看向太子,竟发现他一脸的鄙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几乎要跪不下去了。 “母后,”杨广的眼睛清澈明亮,加上他那诚挚的笑容,使任何人都不忍拒绝他的请求,“请您息怒,相信大哥是万万不敢忤逆您的,只是性子烈了些,无意之中才对您有所冲撞。请您万万不要因此而动怒,怒气伤身啊!” 独孤皇后的脸色有所缓和,对杨勇也更加讨厌,恨恨地说:“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你什么时候能学你弟弟一样孝敬我?” 杨勇僵硬地伏在地上,没有出声,看不出他是在羞愧后悔,还是在强压着愤怒。他这副样子让独孤皇后更加看不顺眼,她皱紧眉头,闭了闭眼睛,一挥袖子,“滚出去吧!” 杨勇恨恨地爬起来,朝杨广瞪了一眼,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他像是在说:你管什么闲事? 孤皇后看着他的背影,脸色越发不悦。萧美儿也是恨恨地瞪着他,不过并不明显。她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丈夫无礼,还因为他喜欢纳小老婆,并把纳小老婆说成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她现在最恨男人纳小老婆。你们为什么要纳小老婆?你弟弟难道就是被人教坏了,才在府里藏了个相好的? 杨广目送着太子离去,目光倒一直谦恭。他刚才受了那样的对待,却仍对兄长如此谦顺仁爱,倒也是奇事一件。 杨广一回府就钻进了书房,坐在那黑压压的书墙旁出神,眉头皱得很紧,眼中也不时闪过几道犀利狡黠的光芒。他有心事是一定的,但就是不像在伤心。 冷笙此时已卸去了入宫时的装束,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大袖衣,缓缓地走进书房,看着杨广凝思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打招呼。正巧有一个宫女端着新茶走过来,她便伸手接了过来,款款地走到杨广身边。杨广抬头见是她,满脸的阴霾顿时散了,笑着拿起她的手放到掌心里,“为什么亲自来送茶?想逗我开心?” 冷笙的脸顿时浮起了一层红晕,就像新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媚动人。 杨广轻轻捉住她的玉掌,把她往怀里拉。冷笙微微迟疑了一下。 “这有什么关系?”他微笑着抗议。 冷笙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杨广的怀里。他用一只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他的动作很轻,但是抱得很稳。 杨广的脸颊挨着冷笙的头发,在这万缕柔丝的轻拂下,他的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忽然沉着嗓子问了一句,“你觉得太子殿下如何?”他没有像在独孤皇后面前那样称杨勇为大哥,只是一个称呼的差异而已,却明显地显得生分了。 第8章 萧美儿7之说话的艺术 冷笙微微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思前想后,忽然想起杨广在独孤皇后面前说的话来,非常讨巧地答道:“性子似乎刚烈了些。”用杨广说的话回答杨广,也算是乖滑至极了。 “是啊,性子刚烈了些。他文才武功无一不强,为人当然倨傲。其实太子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就是性格欠缺了些。”杨广说这话时眼角冒出一丝轻贱和不屑,瞬间便像涨潮一样溢了满脸,和他今天恭顺地看着杨勇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见杨广暴露出他的虚伪,冷笙并没有惊讶,只是有些感到鄙夷和厌恶。 杨广恐怕早就动了易储之心。而且,冷笙今日观察到,独孤皇后似乎更疼爱杨广一些,对于杨勇却是厌烦多些。 只是冷笙不知道是先是杨广因为独孤皇后的偏爱才想做太子,还是杨广因为想要做太子,所以费尽心思得到独孤皇后的偏爱。 “您和他不一样啊。”冷笙甜甜地笑着,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您宽厚谦和,是十全十美的。” 其实冷笙也不知道杨广武功到底怎么样,不过彩虹屁嘛,吹就是了,杨广一定是最棒的。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冷笑,握在冷笙腰间的手又搂紧了些,“那依你看,我能成就一番大功业吗?” “当然能。”冷笙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跟你说,母后在生我之前,曾经做过一个胎梦。”杨广的眼中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狂傲,目光更是扭曲变烫,简直像蛇信一样。 “相信你也听说过,胎梦可以预示胎儿一生的功业。”杨广把脸靠在冷笙的玉额上,若有所思地说,“母后在生我的前三天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龙从她的肚子里冲了出来,带着刺眼的红光,直飞到天上,在空中盘旋着,照得天地都红彤彤的。” 冷笙轻轻惊叫了一声,既有惊讶也有恭维,“真是不得了的梦啊。” 杨广脸上的狂傲越来越盛,几乎要掩饰不住,“因为母后生我时梦见飞龙摩天,所以给我取小名叫做‘摩天’。母后觉得我日后定有非常功业,因此格外喜欢我,我自己也相信我今生一定不同凡响。”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语气倨傲得仿佛普天之下,唯他独尊一般。 冷笙倒没有在意他语气的异常,毕竟杨广登基绝非临时起意。 她用手轻抚着杨广的胸口,甜美地呢喃,“您一定会成就巨大的功业的。臣妾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您!” 杨广露出满意而又欣慰的微笑,把她搂得更紧了,目光却下意识地朝窗外飘去,正对着东宫的方向。只见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灼红发烫,再一点点地冷却结晶,非常的阴沉恐怖。 这种目光只持续了一瞬,他很快就把目光转回到冷笙身上,甜蜜地微笑着,拉着她朝寝宫走去,把她抱起来,放到那张镶金饰银、雕龙刻凤的大床上。 ——我是少儿不宜分割线—— 在杨广不在的一个下午,素玉被宫女们半抓半请地弄到冷笙面前。素玉惶恐地低着头,耸着肩膀,不停地偷眼打量她。 其实冷笙也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想知道他们二人到了哪一步。 看独孤皇后的意思,似乎对于妾室十分痛恨。 杨勇纳妾云氏便被如此训斥,若是素玉一不小心怀孕,恐怕杨广就要因此被独孤皇后厌弃了吧。 想到这,冷笙忍不住问了问系统:“钱钱,萧美儿跟杨广有孩子吗?” 钱钱:“自然是有的,二子一女,三年三胎。只可惜除了女儿,其余都死了。” 冷笙沉默,“那我一定要生吗?” 钱钱:“那看你了,我的建议是…不要生,毕竟…以杨广现在的品行,隋朝亡国算是顺应天意,杨广的孩子都……不得善终。” 冷笙叹了口气。 这新手村任务也不好做呀。 冷笙把目光换了个角度,不再盯着素玉看,像对着空气说话般开了口,“你跟随晋王多久了?” “奴婢八岁的时候就伺候晋王,到现在为止八年了。”素玉怯怯地回答着,从小袖衣的领子里,依稀可以看到她性感的锁骨正因为惊恐而耸动着。 “这么久?” “这么说你是从宫里出来的了?是皇后娘娘派到晋王身边的吗?” “奴婢以前是在宫里……不过不是皇后娘娘特派的。”素玉还算老实。 “哦,那么……你跟随了晋王这么久……他对你好吗?”如果是问正常的主仆关系,她根本不需要用如此暧昧含混的语气。 她真正想问的是,你们的那种关系到底到哪一步了? 素玉的身体微微一颤,她听懂了冷笙话里的意思。 她很聪明,极含糊但也极明白地说道:“以前奴婢是受过晋王的恩待,但是以后绝不敢再奢望半分。”她既承认他们有关系,也表明以后不敢再跟晋王纠缠不清。 “为什么?”冷笙有些不明白。素玉难道不应该借此立个威啥的吗?这就怂了? 素玉为难地涨红了脸,冷笙的问话她难以作答。 冷笙缓缓地靠回椅背,“其实你要继续受晋王的恩待,倒也不是不可能……” “奴婢万万不敢。”素玉把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似乎怕到了极点。 冷笙紧盯着她,感觉她不像是在撒谎。看来杨广并没有许她一个名分,只是玩玩罢了。但冷笙可以肯定,杨广对她必然是信任的,她也必定是知道杨广绝对不会纳妾。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杨广玩的倒挺花。 第9章 萧美儿8之独孤皇后的仁慈与狠辣 杨广因为忙于政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进宫探望母亲,便嘱托冷笙常进宫去。 冷笙频繁出入于宫掖,自然也能常常遇见太子杨勇的正妃元氏。 元氏虽然没有她来拜见得勤勉,但也是经常来见。太子杨勇并非每次都随行。看来元氏比太子更孝敬独孤皇后,或者说是更巴结独孤皇后吧。她如果不巴结独孤皇后,恐怕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元氏出身高贵,是独孤皇后许给杨勇的正妃,只可惜容貌平平。 她虽然温婉知礼,待人宽厚,颇得独孤皇后的喜爱,但就是不讨杨勇的喜欢。 杨勇之前在家里便广蓄姬妾,隔很久才敷衍式地召见她一次,等娶了云氏之后,日夜只和云氏双宿双栖,竟然一年都没有理睬元氏。元氏又伤心又为自己的以后担心,频繁地拜见独孤皇后,哭诉自己的遭遇。独孤皇后听说之后,对杨勇很生气,也曾训斥过他,但杨勇就是我行我素。 冷笙第一次见到元氏的时候,是在独孤皇后的宫里。 元氏身量偏高,鸭蛋脸儿,短短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鼻子稍肥了些,嘴唇也没有什么秀美之处。被杨勇冷落后,她天天哭泣,眼皮一直浮肿着,脸色也黄黄的,像个病人。她在独孤皇后面前伺候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缩着肩膀,看起来像个宫女,非常可怜。 冷笙在这一年之中,对杨勇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 他平日优礼士人、宽待大臣的。人们说他只是性格直率,不善矫饰,容易发怒而已。 一日,杨勇和杨广为了一件政事在朝堂上争执起来,后来,杨广为了尊敬兄长,便停止了辩论。 隋文帝见杨广忍让,反而着重考虑了他的意见,结果发现他的意见更加正确。杨勇在朝堂之上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说了半日,却一无所获,在百官面前大大丢了面子,据说“怒到了极致”。 冷笙听说之后,感到莫名地不安。虽然她一直不过问政事,但这次还是忍不住偷偷地问杨广形势怎样——她怕杨广会因这件事而受到太子的倾轧甚至戕害。没想到杨广只是哈哈一笑,说这不妨事,叫她不要担心。 见杨广如此反应,冷笙也放下心来。还是像往常一样去杨勇那里找元氏联络联络花感情。 没想到她刚到元氏那里,杨勇便回来了。 杨勇听说冷笙在他府上,便立即来见她。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和杨勇如此近距离地相见,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时隔一年——虽然此时男女之防并不严格,但她一直恪守妇道,几乎终日待在府里,没什么见外人的机会。 太子仍是那副刀削般的面孔,高高挑起的眉毛,却不像初见时那样盛气凌人,表情颇温和,那双眼睛也显得顺眼多了——萧美儿最讨厌的就是他那双眼睛,眼白多黑眼珠少,看起来又暴躁又刻薄。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表情温和的关系,黑眼珠似乎也显得多了一些。 开冷笙赶紧向他行礼。他非常礼貌地叫她不必多礼,和那日旁若无人地走进独孤皇后的寝宫的时候又是判若两人。 冷笙想了想,开口说:“晋王前日在朝堂上冲撞了太子殿下,美儿今天特来赔罪。” “不妨事!”杨勇哈哈大笑,说的话竟和杨广说的一模一样。更让她惊讶的是他下面的话,“退朝之后我仔细思量,发现那日我的意见中的确有很多不妥之处。跟弟弟争论的时候急躁了些,现在想来颇为羞愧。不应是弟弟向我赔罪,而是我向弟弟赔罪才是!” 哭冷笙大为惊讶,简直怀疑自己上次看到的太子是不是幻象。 眼前的这个太子,活脱脱就是个宽厚待人、不计小节、不加矫饰的正人君子。可是她当天看到的……等等!他那天毫不掩饰地发怒,不也正是他不善矫饰的表现吗?也许她碰巧遇到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误认为他是心胸狭窄、性格暴躁的卑鄙小人? 之后太子对晋王一如往常,并没有施以排挤和倾轧,据说还真有找他赔不是。看来太子果真如传闻中所说,是个宽厚待人、不拘小节的人。 在这一年里,冷笙对独孤皇后的了解也大大增加。这位皇后娘娘虽然表面冷酷,内心却极是仁慈,据说当她听到大理寺处决犯人的时候,都会为被斩者流泪。 然而,事态总是那么出人意料,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足以彻底颠覆她对独孤皇后的印象。 这日,冷笙命宫女捧着食盒,兴冲冲地朝独孤皇后的寝宫走去。食盒里面装的是她亲手为独孤皇后做的点心。 吖冷笙刚走到独孤皇后的寝宫门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呻吟。忙扭头看去,竟看见殿角角门处,几个太监正抬着一个浑身鲜血的宫女往外走。她吃了一惊,慌忙站住,仔细看了看。只见这个宫女衣衫破碎,身上一道一道都是棍棒伤痕,有的已经被血凝住了,有的则还稀稀拉拉地往下淌血。 在皇后的寝宫,没有人敢这样大肆地惩罚宫女的。把这个宫女打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那个人称慈善的婆婆——独孤皇后。 独孤皇后正端坐在桌前饮茶,眉间的怒气似乎仍然没有消散。 独孤皇后见她进来,若无其事地放下茶碗,赐她坐下。冷笙依稀看到她的嘴角似乎有用力咬过的痕迹,不禁大为惊慌: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堂堂的皇后怒到如此程度? 独孤皇后见她脸色有异,便知她已经看见了受责的宫女,眉头微微一皱。冷笙吓得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独孤皇后见她如此,心想如果瞒着她的话,倒显得是自己做了什么恶毒之事一样,便轻轻地哼了一声,“我儿是不是看到那个贱婢了?” “是。”冷笙不敢不答。 “那个贱婢敢在我梳洗的时候用眼神迷惑皇上,被我从镜子里看到了,才对她小惩大戒。我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如果是我年轻的时候,我非赐她死不可。”独孤皇后缓缓地说着,显得理直气壮而又心安理得,说到要赐那宫女死的时候,齿间更溢出了一丝杀意。 冷笙低头称是,心里却在剧烈地翻滚着:原来以为皇后不让任何妃子亲近皇上靠的只是气派和规矩,没想到靠的也是厉辣手段。 独孤皇后冷眼看着她,见她如此害怕,竟微微有些伤心,忍不住低低说了一句,“我其他时候不这样……”这就等于告诉冷笙,她只有在对觊觎皇帝的女人的时候才这样。从古到今,能让女人变成野兽的,似乎就只有嫉妒一个原因。 此话一出,独孤皇后立即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但萧美儿是她最喜欢的二儿子的妻子,她还是愿意对她敞开心扉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嫁给皇帝,一生呕心沥血,随他吃了千般苦万般难,好多次性命都差点儿不保。好不容易辅佐他登上了帝位,我也老得不成样子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涌出了浓浓的悲哀。其实独孤皇后虽然人到中年,倒也是风韵犹存。要说老,也只能说是“略有老态”而已。 独孤皇后继续哀怨地说:“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皇帝能够讲点良心,多念着我一点儿。可是你看看这四周,一个一个的都像狐狸精一样,就算皇帝愿意守着我,她们也要想尽办法勾他走……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把她们都给撵出去,但又不成体统……”说到这里,她的瞳孔微微有些散开,用力地喘着粗气,几要失态。 冷笙粉颈低垂,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独孤皇后这状态,明显是更年期啊。 这个时候又没有延更丹,恐怕…独孤皇后如此暴躁,可得持续一阵子了。 第10章 萧美儿9之悲催的杨勇 “要想让陛下一直目不斜视,以现在看来的确是艰难……”冷笙秀眉紧皱,脸上也蒙了一层淡灰,“现在满朝文武,乃至乡村豪富,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陛下乃九五之尊,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不沾女色,谈何容易。如果满朝文武乃至全天下的人都只守着一个老婆,陛下想纳别的妃子也难哪。” “嗯……”独孤皇后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如此精辟的话,微有惊讶,也忍不住点头称是。 萧美儿看着她如此认真的样子,倒是一惊。难不成,这就让独孤皇后下令以后一夫一妻制了?没那么简单吧。 然后独孤皇后要仔细思量如何倡导一夫一妻之风,便提前叫她回去了!! 乐生几乎是迷迷糊糊地回了晋王府,回到寝宫,倒了杯冷茶喝了。她不小心喝急了,捶着胸口咚咚地响。 她现在高兴死了,也怕死了。一股原始野性的热度在她的脸上奔流,她感到自己做了一个惊天的恶作剧。 回来了?”杨广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立即吓得跳了起来。仓皇回头,发现杨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闪着明亮的但让人无法参透的目光。 “嗯……”冷笙随口回道。 杨广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他坐下来把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膝上,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透她般地说道:“你今天到母后那里,跟她说如果大家都是一夫一妻,父皇就会老老实实守着她了,是不是?” “唔……”冷笙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宫中有眼线? 眼前的杨广莫可名状地微笑了一下,就像深泉泛了波纹。 冷笙一时间竟无法分辨他是喜是怒。忽然他把下巴高高地抬了起来,轻轻地吻到了她的额头上。与此同时,一个和他的吻一样轻柔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做得好!”竟是嘉奖的口吻。 冷笙:?????杨广你可真是狼子野心啊。 独孤皇后很快便行动了。她不愧是脂粉军师,果真是技高一筹。凡是家有小妾的大臣,她总是说服隋文帝加以训斥。 同时暗中操控朝政,家有小妾的大臣不仅升迁困难,如果犯了错,受到的处罚和降职的可能性大大超过只有一妻的大臣。大臣们为了自己的官位和前途,纷纷抛弃自己心爱的女人,装作只爱发妻。 朝中很快兴起了一夫一妻的风气,隋文帝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杨广和杨勇的地位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杨广只爱发妻是在风气兴起之先,在风气兴起之后再看他的行为,越发觉得可敬。 再看看杨勇——杨勇一贯任性妄为,这次竟也不例外,在满朝文武都独爱发妻的情况下,还和自己的昭训云氏双宿双栖。不仅大大降低了声望,独孤皇后也对他大为衔恨。 中秋佳节的晚上,隋文帝聚皇族而宴。隋代男女之防甚轻,皇家女眷也在同列。 冷笙跟在杨广的身边,多一句话不说,多一步路不走,被人广称贤德。当然,皇族的男人最在意的还是她的美貌。 萧美儿的艳名早就传遍皇室,不少人也曾见过她,但每见她一次,都会如初见时那样惊若天人。 这日她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便把整个宫殿都照亮了。与冷笙比起来,杨勇的正室便大大地逊色。不仅身材臃肿,还是一副病人般的黄脸儿,往那里一坐,呆呆笨笨的,不见丝毫灵气。杨勇不禁感到颇为丢脸,也忍不住朝杨广投来了嫉妒的目光。 酒至半酣的时候,独孤皇后唤出一名宫女吹奏玉箫。这个宫女是独孤皇后身边最得意的乐师,只见她一身青衣,肤白胜雪,款款地走上台来,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全身透明,马上就要飞升而去似的。 她恭敬地朝贵人们施了一礼,把玉箫放到唇边吹奏起来。萧美儿只心头一凉,却凉得无比畅快,就像三伏天忽然跃入了冰冷甘甜的泉水中一样。皇室诸人也停止了所有的行动,全神贯注地听她演奏。 真是美妙的箫声啊。箫声像游龙一样缓缓流出,蜿蜒盘旋,围着玉盘般的皎月翩翩起舞,舞了一圈之后又缓缓浸入大家的身体,把人们的千肢百骸都洗刷干净,染上光彩……曲子结束了很久,众人才如梦初醒,回味刚才,简直像游览了一遍天宫一样。独孤皇后圣心大悦,命宫女再吹一首。 微凉的夜风轻轻地吹着,如冰似水的月轮上似乎映着吹箫宫女那飘逸婀娜的身姿。她把玉箫移到唇边,顿时又有美妙的箫声从箫孔中缓缓流出。这次的箫声特别地低缓温柔,就像一条碧绿的泉水,在空中轻盈流转,若有若无,却又牢牢地勾住每个人的耳朵,在他们的心上轻抚缓触。 皇族们这次听得更加陶醉。杨勇最为陶醉,伸出一指轻轻地在几上无声地打着拍子,忽然拿出一根金笛,和着箫声吹了起来。大家都是一凛,只觉得箫声和笛声相和之后,音色达到了至美,似乎有一条碧蓝的光带追上了碧绿的泉水,和它宛转纠缠,相依相偎,恍惚间融为一体,化作一个娉婷慢舞的仙子,在每个人的心头翩翩舞过,让人如履仙境,如登琼台。 冷笙在杨勇开始吹笛的时候就从陶醉中醒了过来。因为对杨勇的关注,想要弄清杨勇到底是个什么品行。 正因为她清醒了过来,才注意到身边的杨广。杨广仍然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中无法自拔,他也像杨勇一样轻轻地用手指打着拍子,不过他的情绪似乎更加饱满,眉毛不经意地一动一动,眼睛也在闪闪发亮。 只可惜他的神情和动作都是非常压抑的,简直像有一个人在用力地按着他的头顶。冷笙见此情状心里更加确定,心想他如此压抑……难怪日后要报复性娱乐! 一曲终了,大家仍陶醉地微昂着头出神,仿佛那美妙的音乐还在他们的耳边回荡。杨勇也似乎回味无穷,久久地拿着金笛不放下,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笛箫相和,是如此的美妙。 大家终于缓过劲来,顿时啧啧地赞叹起来,纷纷向杨勇投去了惊羡和崇拜的目光。几个善于文辞的公子王孙正打算吟诗赋词来赞美他,冷不防独孤皇后的声音像一柄乌黑冰冷的刀子一样戳进了这欢乐的气氛,“我儿如此善于吹奏,练习的时日定不少吧?荒废了多少政务学业,也可想而知了。” 大家吓得鸦雀无声。杨勇则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凉水,脸刷的一下绿了。他的嘴唇动了几动,似乎要为自己争辩,最终却没有出声。今天毕竟是中秋佳节,他可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但饶是他不想闹事,欢乐的气氛也已经被破坏了。大家草草地吃完酒便不欢而散。 隋文帝虽然觉得独孤皇后有些过分,但也没打算为杨勇说话——他也不喜欢皇族子弟沉溺于丝竹之属,这些东西最易让人玩物丧志。 第11章 萧美儿10之杨广你可真能装 “没想到我儿真的如此勤俭。平日听你母后说起,我还以为那只是溢美之词呢,哈哈。”隋文帝走在晋王府的庭院里,一面满意地看着满院朴素,一面开心地大笑。杨广如绵羊般恭顺地跟在他的身后。冷笙随侍在他们身边,也是低眉顺眼,温柔贤淑。 隋文帝是今天早上忽然驾临的,大概就是为了突击检查,看看自己的二儿子是不是真像传闻所说的那么勤俭。事实没有让他失望,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杨广对父亲的忽然驾临非常激动。 他知道,当一个皇帝开始有意识地考察儿子的传闻的时候,都会在——至少是即将在政治上有所动作的时候。今日的考察结果说不定能为自己的高升埋下契机。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兴奋,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力争给父亲最好的印象。 今天几乎是冷笙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隋文帝,他和独孤皇后一样喜欢节俭,不喜奢华。今天他到儿子府上来检查,只穿了一身便服,也没有带多少随从,即便这样,还是无法掩盖他身上逼人的贵气:四方形的面孔、浓黑斜飞的眉毛、如星般明亮的眼和魁梧高大的身姿让人感到他的高贵,那刀削般的轮廓和犀利的眼神让人感到他的精明,偶尔绽放的笑容又让人感觉到他的慈爱。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不仅是个圣明的君主,也是个贤明的父亲。她的夫君在这样的父皇麾下,任何努力都会得到相应的报偿。 她也感到了隋文帝来访的特殊意义,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也感到了隋文帝来访的特殊意义,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她知道杨广的表现无可挑剔,自己可不能当猪队友。 “咦?这是什么地方?”隋文帝的目光忽然落到庭院角落的耳房上。它大门紧闭,上面还加了一把大锁。 “让我看看。”隋文帝的目光犀利了起来,看来他也觉得这个房子里可能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杨广命太监打开房门。门一开,便有一股灰尘扬出门来。隋文帝睁大眼睛,惊讶地“哦”了一声。萧美儿也惊得瞪大了眼睛。屋子里竟然堆满了乐器,种类齐全,式样精美,却都堆满了灰尘。 杨广脸上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狡黠,走近隋文帝恭顺地说:“孩儿认为丝竹之属最易令人玩物丧志,可惜以前孩儿年少无知,天天沉溺其中,近年终于醒悟过来,便把它们都锁起来了。” “哦……”隋文帝的眼睛深深地弯起,捻着胡须笑了,显然龙心大悦。随行之人连忙赔笑,冷笙的笑却是僵在脸上。她现在才发现,杨广是真的能装啊。 隋文帝对检查的结果相当满意,乐呵呵地回宫去了。这件事情很快便被传为美谈,杨广的声望又上了一个台阶。比起太子杨勇——可叹这太子杨勇,竟然仍是不知收敛,不久后又传出他连甲胄都要用珠宝装饰的消息,再加上之前的“玩物丧志”,简直像专门给杨广做反衬一样。难道他真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汤? 冷笙倚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鲜花嫩树,纤细窈窕的身体勾勒出非常优美的轮廓,姿态慵懒而不懒散,和这优美的姿态相对应的,却是凝重的神情。 可见这位小小的王子妃并不是心情愉悦地在赏花。 冷笙发现杨广是真很可怕,一举一动都是有预谋的,他一直在装模作样,喜帝后之所喜,厌帝后之所厌,把自己真正的性格完全隐藏起来,其目的,恐怕就是从杨勇的手里夺过太子之位。 他的计策,她现在也了解了一些。就是专攻本来就喜欢他的母亲,想尽一切办法讨得她的欢心,再通过母亲影响父亲。因为男孩子不便一天到晚守在母亲身边,便把美儿派到母亲身边去,不仅能表示孝敬,还能显示他勤于政务,不喜女色。 “怎么了?”正抱着冷笙温柔缠绵的杨广忽然发现她今天有些奇怪,显得呆痴痴的,无论他做什么都没什么反应。而他最喜欢的她那双婉转生情的美目,也像失去灵气的鱼目一样。以往她固然也是娇怯怯的,但绝没有这样冷淡——其实今日何止是冷淡,简直是有些木讷了。 “啊?没事……”冷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慌忙遮掩。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走神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机万万做不到在帝王面前完美隐藏,哪怕是还未称帝的王。 “你有心事吧?”杨广盯着她的眼睛,低头轻轻地吻在她红润的唇上,几乎零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两个眸子就像两汪很深却很清澈的泉眼。他几乎可以看见她的心事就像两片碧绿的水草胆怯地在水底游动,但是就是不能预知她的心事会怎样变化,就像能看见水草在动,却不能预知它会向哪边摆动一样,所以,他要等她自己说出来。 “啊?”冷笙猝不及防,连惊诧都显得恍惚。杨广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更加深沉地盯着她的眼睛,用目光督促、诱惑她赶紧说出来。 冷笙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累……” 杨广的眼中透出不悦,语气却更温柔了,“没关系,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是不是我这几天疏忽了,对你照顾得不够?” “没有……我只是有些累了……您这么好,我怎么可能有怨言呢?”冷笙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就像两只狡猾的鱼。 杨广眼中透出像针尖一般的不快,已经微微有些怒了,却是温柔地一笑。他紧紧地抱住她,动作忽然激烈起来。 冷笙仓促间无法适应,她呻吟着,微微有些痛苦地仰起头,雪白的肩膀也随之抬起,把她那性感的88送到他的唇下——就在这样激情香艳的时刻,她竟又忽然走了神,心里萌生一个奇怪的念头:明天去看看乐平公主吧。 第12章 萧美儿11之乐平公主 乐平公主近几年来在政坛上可说是销声匿迹,入朝稍晚的官员甚至都不知道她的事迹。而且她不仅对政治远远避开,生活上也是深居简出,皇室大型的聚会也很少出席,给人感觉已经接近不存在了。 但是,即使她永远蛰伏在她那偏僻的狭小宫殿里,皇室,尤其是隋文帝夫妇都会永远把她放在心上。因为,实事求是地说,为奠立大隋立下最大功劳的人,不是那些文臣武将,也不是独孤皇后,甚至不是隋文帝自己——虽然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千真万确就是这个年华凋零、表情木讷,甚至还有些疯癫的乐平公主。 隋的天下篡之于周。隋文帝杨坚以前只是周的一个武将罢了,离权力中心还远得很,真正掌握大权是他成为国丈之后,靠的就是他这个年轻貌美的大女儿,杨丽华。 杨丽华的丈夫就是周宣帝宇文赟。他喜好女色,顽劣成性。虽然杨丽华美貌出众,温柔贤淑,但天下的好色之徒都没有只爱一个的道理,再加上杨丽华的年纪比宇文赟还大,很快便遭到宇文赟的嫌弃。年纪轻轻就遭冷落,杨丽华心里非常哀痛,但她知道这婚姻不只关系到她一个人,还关系到娘家的兴衰荣辱,就只有忍着痛苦在宇文赟身边曲意侍奉,死挨活受。 周宣帝死后,年仅八岁的宇文衍即位,杨丽华荣升为国母,日子却没有好过半点儿。周宣帝即位之后荒淫无度,简直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光皇后就立了五个。她虽然被立为天元大皇后,为五后之首,但也只是个摆设罢了。她有一次因规劝周宣帝,差点儿被逼迫自尽,多亏当时的上大夫郑泽讲情,才转危为安,其他所受的屈辱和苦痛,难以言表。她为了娘家的荣华富贵而做出的牺牲,虽然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也算是无比巨大了。 然而娘家似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周宣帝饮酒中毒,尚在弥留之际,她的父亲杨坚就趁权力真空之际勾结重臣,自立为首辅大臣。周宣帝驾崩之后,杨坚为了篡权,先立周宣帝之子宇文衍为皇帝,借此掌握了朝廷大权,之后又铲除异己,在一年内几乎杀尽了周皇室,于开皇元年逼着小皇帝让位,自立为帝。杨丽华在一夜之间,由周的皇太后变成了隋的乐平公主,苍茫半生,恍如一梦。 杨丽华刚到中年,头发却已经花白,本该红润紧绷的脸孔竟像老年人一样现出灰白色,皮肤也布满皱纹,浮肿松弛,就像一个皱巴巴的口袋罩在脸上一样。当然最糟糕的还是她那双眼睛,黑沉沉的,毫无生气,就像在木头上挖了两个洞,如果不是眼珠偶尔地转动几下,简直不像个活人。她虽然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她自己是不喜装扮了,但她贵为公主,自会有宫女替她打扮——仍然无法掩饰身上的颓败之气,给人的感觉简直像华装盛敛着的死尸。 可能是因为独居孤独,杨丽华见冷笙来访还是很高兴的,当然也是因为冷笙是最近才嫁进杨家的。如果是杨家的正统血脉,即用她的悲剧换来的政权的直接受益者们来看她的话,说不定她根本不愿意相见。 她和冷笙谈话时还算亲热,只是因为记性已经不大好,有些话要反复说上几遍。冷笙随口应和着,看着她那衰败的样子,心里只是一阵阵的心悸:这就是……作为权力斗争工具的女人的下场啊。 老实说,发现杨广在阴谋夺权的时候,她的心里倒没有多少犹豫和彷徨。一是因为知道历史上的结局,二是因为力斗争在宫里就像饭食里的盐一样,是不可缺少的。身为皇子,杨广要谋夺太子之位实属正常。 这个道理她虽然明白,但忽然要她投入权力斗争,她还是有些害怕——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的,是因为杨广只想用巧计操控她,达到他自己的目的罢了。也就是所谓的pua。 这让冷笙本能的排斥。 杨丽华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己的食邑里有些杂事,便当着萧美儿的面颁令处理:拿出她大隋公主的金印,印在别人拟好的帛书上。其实身边的人早就想好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一直都在等她颁令,她现在才想起来,身边人也不敢提醒。也只有杂事让她处理,要有大事,他们就直接禀报独孤皇后了。 杨丽华用双手从朱盒里提出金印来,不知是不是身体真的衰弱到了极致,她提着金印的时候,手腕竟也在剧烈地颤抖。像锤钉子一样,她用力把金印往帛书上一砸,然后咬着牙一挫,就像恨不得把它捻碎了一样。 冷笙瞥见金印上有无数摔砸的痕迹,不由得轻轻抽了口冷气。她仿佛看到杨丽华那浮肿的皮肤在风中剧烈地抖动,就像挂在窗棂上的残破窗纸。 她是万万没有信心能立下像杨丽华一样的“功勋”的,也许,不管作用大小,只要被卷入政治斗争的女人,命运都是堪忧的。 她现在忽然明白,杨广之所以不愿和她分享他的大业,也许只是因为不屑。 “晋王。”当换上洁白的睡衣坐到杨广面前的时候,冷笙忽然如此呼唤杨广。她的声音是带有几分低沉,浑厚,成熟,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般的躁动,和她以往那温顺而不自信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 她现在的神情显然更加动人:颊上涌起大片的飞霞,原本低顺的眉目也微微吊起,虽然看起来有些令人不安,倒也是好风韵。 “什么?”杨广不动声色地看着冷笙,已经猜出她想干什么了。 冷笙从他的目光里知道他已经允许了她发问,连忙轻启朱唇,在出声的前一刻,却忽然卡在喉咙里。杨广诧异地看着她,她想也许跟杨广这种聪明人,或许并不需要把话说的很明白,况且一直以来,杨广的防备冷笙也不是不知道,成大业者,心防也不是说下就下的。 冷笙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像个温顺的小猫一样依偎着,嗓音里透着以往的柔情蜜意,“只是希望您能多给我点关爱。” “唔,好的,当然……”杨广像抚摸幼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嘴边则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他的想法应验了,他能够清晰地窥知她在想什么,却无法确定她下一步的动向。他自认为城府之深、心计之丰天下独步,任何人都无法逃过他的算计,但面对这个小娇妻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一丝慌乱和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她可是心思简单得像只幼猫啊。杨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摩着她的秀发。她已闭上了眼睛,享受他的柔情蜜意。她的眼皮闪着莲花瓣般的光芒,配上那乌黑可爱的细长睫毛,让人忍不住想吻。杨广忽然明白了,自我解嘲地笑笑,唇边也挂满了柔情蜜意:是因为喜欢她吗? 第13章 萧美儿12之元氏的悲剧 春寒破晓,野鸟低啼,冷笙又早早地进宫去拜见独孤皇后。 独孤皇后也是一如既往地早起,见冷笙这么早来拜见,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异样:神情严肃,脸色微寒,看起来很严厉,目光中却含有少许的慈爱,甚至哀伤。 “你昨天去探望乐平公主了吗?”独孤皇后劈头就问萧美儿这句话,神情和语气都深不可测。 冷笙一惊,想起乐平公主的特殊地位,害怕自己在什么地方犯了禁忌,“昨日孩儿闲来无事,想起乐平公主一人独居,恐怕闷得慌,就去给她解解闷……” 独孤皇后垂着眼帘静静地听着,长叹了一声,“这孩子是挺闷的。也难得你还记着她。唉,你去看看她也好。既然她愿意见你,你就多去陪陪她……这孩子性子太怪,连我也不愿见……”其实不仅仅是乐平公主不愿见她而已,她也不愿,应该说是不敢去见乐平公主。 因为她欠乐平公主的实在是太多了。然而身为人母,竟经年累月不去见自己生活孤寂、心智也开始混乱的女儿,实在说不过去,因此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不免有些火辣辣的。 冷笙虚惊一场,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独孤皇后赐她坐下,忽然想起元氏来,忍不住长叹不止,“也难得你和晋王如此孝悌,太子比起你们来就差远了。连来我宫里拜见都是难得之事,更别说去看乐平公主了。唉……先不提我和乐平公主,他对自己的发妻元氏都像是陌路人一样。元氏是我亲自挑选,配给他的,他竟待之如猪狗。我在时他尚且如此,我不在后还不知道他要怎么糟践她。他连自己的家室都无法善待,以后怎么会善待天下百姓?” 其实在独孤皇后的内心深处真正在意的,是太子对“她”亲自挑选的元氏如此慢待。也就是说,真正在意的是他“不孝”,而不是对妻子无情。 冷笙听这话竟隐约有换太子之意,既不敢称“是”,也不敢答“否”,僵在那里不敢出声,正好元氏来访,给她解了围。 元氏的脸色比上次来时更加糟糕:脸色蜡黄,额头和眼角都是黑气,说话也有气无力。和上次来只不过隔了短短几天而已,她竟又添了个心痛病在身上。 “心痛病?”听了她的话之后,独孤皇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着她,目光中既有惊讶也有心痛,“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种病?” 元氏深深地低下头,用力地咬住嘴唇,眼中满是哀痛和羞耻。独孤皇后和冷笙看着她,心里都明白了八九分。心痛病的病因就是气恼和忧思,她被太子如此虐待,得这种病倒也不让人意外。 “太子见你得此恶疾,还如以前一样对你?”独孤皇后的双眉微微吊起,已是恶向胆边生的模样。看到元氏这个样子,太子平日里对她有多恶劣,可想而知。 “太子不知道……我没机会跟他说……”元氏痛苦万分地说了这句话,忽然咬牙皱眉,捂住胸口,朝地下便倒。冷笙赶紧扶住她,手上只感到一片冰凉,心头不禁一阵狂跳。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独孤皇后气得一掌拍到桌子上,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火速传那逆子来!对我亲自挑选的媳妇如此薄情冷血,眼里怕是早就没了我吧!” 独孤皇后把太子叫进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骂他,但这一次责之极重,最要命的一句话就是“一想到日后你兄弟要向你这种畜生一样的人跪拜,我就心如刀绞!” 太子被骂得七窍生烟,出了宫就回去找元氏算账。独孤皇后怕训斥太子时会有只言半语惊扰了她,便叫她先回去休息。元氏已回寝宫躺下了,见太子来见她,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恍惚感到一阵高兴,眼中也现出亲热之色:不管是来寻衅还是慰问,他来见她都是难得的事情。 太子见她眼中现出亲热之色,也感到一丝不忍,险些打算就此回去,但想起她的可恶之处,咬了咬牙,还是气势汹汹朝病榻前走去。 其实他本来也不是很讨厌元氏,只是不喜欢而已。如果元氏老实本分,他也不至于一年到头不见她,只住在云氏那里。他最恨她的就是“她一天到晚去母后那里说他的不是”。对女人来说,不被丈夫喜欢就到长辈那里寻求安慰和帮助是很正常的事。从封建伦常来说,与丈夫发生纠纷,不和丈夫闹气,只求公婆为她做主还是符合妇德的表现,但在太子眼里,这就是在离间他和父母之间的关系。这不,在她的“挑唆”之下,母后一见他就不痛快,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动气,他为了母后的身体着想,轻易不敢去见母亲,以致陷入不孝的境地。在她的“挑唆”下,弟妹晋王妃对他的印象也慢慢转坏,他和杨广的兄弟关系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今天母后还说出了那样的话来,可知她在母后面前一定是极力挑唆,用心坏透了。 太子站到元氏的病榻前,冷冷地盯着元氏那蜡黄的脸,森然说:“好一副病容啊,真是人见人怜。只是不知这副模样是真是假……”说到这里,心头怒得无法忍受,忽然暴喝出来,“我都想拿盆水来泼到你脸上,看看你这黄黄的脸色是不是染上去的!” 元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剧烈地喘息起来,“太子何出此言?臣妾岂敢装病欺瞒太子?”说着说着心又绞痛起来,连忙按住胸口,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哼,”太子冷笑一声,眼中似乎有火焰在闪动。元氏这副样子丝毫没有勾起他的怜悯,反而让他更怒了,“好一副可怜的病容啊,你天天就是凭这个迷惑母后的吧。生个病都要生出这么多花样,你可真是非同凡响!” “臣妾没有……没有挑唆母后……”元氏捂着胸口,眼珠上翻,喘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有挑唆?笑话!那为什么你生了心痛病,连我都没告诉就迫不及待地到母后那里装可怜!?”太子想起独孤皇后说他是畜生,一时间怒得几乎要失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她从病榻上拉下来,“不要以为你是母后亲自挑选的,我就不敢治你挑拨之罪!你天天在母后那里离间我们母子关系,又在晋王妃那里挑拨我们兄弟关系,这等恶毒,我就算杀了你,也是名正言顺!” “我……我没有……只是太子连日都在云氏那里,我没有机会去禀报……”元氏见太子这般模样,受了重吓,几乎要惊厥过去,眼睛里只剩下眼白,就像被人勒住脖子一样。 听到元氏提到云氏,太子怒极反笑,冷冷地说:“对啊,云氏,当然是因为云氏,一切都因为云氏!”忽然刷地一下指着元氏的鼻尖,语气和目光怨毒到了极致,简直像要把元氏吞下去一样,“我告诉你,云氏虽然出身平民,心性却比你高洁百倍。我会向母后揭发你挑拨离间的罪行,把你废掉,再改立她为正妃,你就等着瞧吧!”说罢转身就走,径直到云氏那里去了,把元氏丢在那里抽气。 元氏的心痛病原本来得就重,今天又受了重气和惊吓,夜里忽然发病,竟一命呜呼了。在她身边侍候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径直就去报告独孤皇后。独孤皇后慌忙赶来,见元氏冷冰冰地死在床上,太子却仍在云氏房中厮混,竟然还没有起床,顿时怒火冲天,整个人几乎要瞬间焚毁。 冷笙在睡梦之中听说元氏的死讯,吓得猛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起身,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却像陷在梦魇之中一样,怎么都结不好衣带。杨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慌不忙地用手臂撑着坐起来,稍微思量了一下,眼中忽然爆出火花,竟有几分惊喜的意味。 他不用宫女侍候,飞快地捞过外衫穿了,然后命令仆从赶紧准备吊唁。 饶是杨广想争个孝悌之名,当他到达东宫的时候,仍是屈居第三。 不过谁早谁迟似乎已经没了意义,因为东宫现在根本不是个治丧的样子,根本就没人记录谁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独孤皇后气得面孔乌黑,也不找个地方坐着,只让两个宫女搀着,指着太子只管痛斥。 可怜太子刚从床上起来,衣衫还没整好,就得跪在地上被母亲痛骂。小妾云氏和其他姬妾全都云鬓不整,跪在地上陪骂。 宫女太监们黑压压跪了一地。独孤皇后出身高贵,若是寻常事情,绝不会有失体面,让太子如此没脸,现在她几近疯狂,完全是因为怒到了极处。众人想劝也不敢劝,只有等她自己息怒。 东方渐渐明亮,古老而又庞大的长安城在天光的漂洗下渐渐消去黑夜的色彩。 百姓们还没有起身,城市里透着一种奇妙的寂静。而在东宫之前,却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像绳钩一样直抛入空,喊了一半忽然撕裂开来,断在半空里,后一声紧跟着接上。 撕裂的声音晃荡着撞到墙壁和屋檐上,隐约激起破碎的回声,就像这里是空无一人的旷野,其实这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尊贵的,低贱的,全都带着一样的表情,低着头垂着眼,像一排排雕像,一声不吭地等嘶喊着的女人息怒。 冷笙茫然地看着这些雕像般的面孔,恍惚间觉得他们的面孔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接着忽然全都不见了——在这一瞬间,她竟觉得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第14章 萧美儿13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独孤皇后大骂了一阵之后,怒气终于稍减。杨广趁机请她爱惜身体,并说元氏的尸体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再不装殓的话,不成体统。 独孤皇后这才忍住怒气,命东宫诸人赶紧治丧,自己却径直往皇宫而去。 勤于政务的隋文帝杨坚早已起身,正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出神。 他近日风闻陈主叔宝只知享乐,不问政务,陈的朝廷又奢侈腐化,民不聊生,便动了伐陈之念——他可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一统天下的。 关于伐陈,他还没有系统的计划,正看着地图慢慢地打着腹稿。他方才听人来报太子正妃元氏死,并没有如何在意,只叫了一个太监前去慰问和吊唁,并不知道独孤皇后在那里已经闹翻了天。 他仰着头捻须沉思,伐陈之策已慢慢地在脑中现出形状。正在他舒心微笑之时,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独孤皇后急匆匆地走进殿来。他头也没回就随意问道:“你回来啦?勇儿怎么样?”他当独孤皇后只是吊唁去了。 “臣妾今日要就勇儿的事跟皇上好好谈一谈!”独孤皇后的声音竟是嘶哑尖利。隋文帝一惊,赶紧回过头来。 隋文帝惊骇地发现独孤皇后脸色发黑,满脸泪痕。他深知老妻的厉害,见她面色如此不善,自先憷了几分:“爱后……怎么了?莫不是勇儿那孩子……治丧之时哀痛不诚?” “何止是哀痛不诚?”独孤皇后摇头顿足,之前的悲愤全部迸发出来,“他要是有一丝一毫的哀痛也就罢了……陛下,你可知道,等我赶去的时候,他还和昭训云氏厮混未起啊!” “哎呀……这可真是……”隋文帝皱眉摇头,对太子也颇为不喜。但是男人历来以国家大事为重,对待妻子不善这等事在隋文帝眼里并不算什么,因此也没有如何愤怒。他现在心里只想着继续谋划如何平陈,想尽快把老妻劝走,便敷衍似的说道,“爱后息怒,我日后必痛斥这逆子,为爱后出气!爱后你先回寝宫休息,毕竟身体要紧……” 没想到独孤皇后一听“痛斥”,立即眼放异光,朝案上一指,“那就请皇上速速拟昭!” “拟……昭?”隋文帝脸现难色。老实说他并没有认真想要斥责太子——堂堂九五之尊忙于家事,成何体统?即使要斥责,他也只想私下斥责一下罢了,并不想如此正式。如果下昭公开斥责,不仅让太子失了颜面,而且对国之储君的声望也极为不利。他没想到这事闹得如此严重,一时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独孤皇后看出了他的心思,顿时双眉竖起,眼中怒火直喷,“皇上这是逗我玩的吗?” “啊,不是,爱后,”隋文帝慌忙解释,嘴边苦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惹祸上身,“勇儿对元氏如此无情,的确当责,但也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介入已经微有不妥。当然,勇儿治丧不力,的确要好好斥责一下,但是我把他叫来痛斥一番便可,下诏痛斥实在是有些过分……” “皇上的意思是这是小事?”独孤皇后恶狠狠地盯着隋文帝的眼睛,冷森森地说。 “虽不算是小事,但也不至于拟诏……”隋文帝尽量斟酌着措辞,生怕激怒了她。没想到话还没说完,独孤皇后就雷鸣一般吼了出来,脸上的肌肉用力地抽动,裹上泪痕,显得无比的可怖,“这怎么能是小事?连家都治不好的人,怎么能够治理天下?无法善待妻子的人,怎么能善待天下百姓?何况太子虐待元氏,不仅仅是没有夫德,还是不孝!不孝乃万恶之首!再怎么重责都不过分,下诏斥责一下就不可以吗?” 隋文帝被吼得吓了一大跳,由惊到怒,也万分地不耐烦,绷着脸森然道:“道理虽说如此,但国事不等于家事!爱后你还是先回去冷静冷静,免得闹出不必要的事情!”说罢示意宫女太监赶紧将独孤皇后搀扶回去,自己也快步走出殿去。 隋文帝本来想让太子率军平陈,被独孤皇后这一闹,心里不禁有些动摇。不久之后又听说杨广随军队观猎,途中遇到大雨,不让左右撑伞,也不披蓑衣,竟陪同军队一起淋雨。全军皆感其恩,便动了让杨广率军平陈的念头。老实说,他一直不怎么关注这个儿子,心血全在太子身上。可惜太子虽然英明有才,就是不注意小节,未免有憾。看清了太子的缺憾后,他倒越来越觉得杨广贤德可爱了。 冷笙谨慎地袖着手,慢慢地朝杨广的书房踱去。她现在已经不觉得谋夺东宫是“阴谋”了。元氏的惨死使她丧失了对太子的最后一分好感。 杨广此时正坐在书房里冥思,目光飘忽却又踌躇满志,还不时露出笑意。冷笙轻轻地走到门边注视着他,用力地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去,“晋王看来心情很好。” “哦,是啊。”杨广还未从冥思中醒过来,随口答应了一声。 “元氏死后,形势对您的确是更好了。”冷笙镇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杨广猛然惊觉,慌忙掩饰,故作愤怒,“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为嫂子的死亡而高兴呢?我怎会是那种禽兽般的人……” “您就不要瞒我了!”冷笙的语气很坚定,似乎还有些严厉。 “你说什么!?”杨广又惊又怒,恨恨地看向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竟是美目平静,丝毫不见害怕和慌乱。 冷笙轻轻地垂下眼帘,两滴珠泪落了下来,忽然快步上前,一头扑进杨广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纤长并结实的腰身。 杨广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恍然抱住了她,惊骇地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现出怜爱之色,“你这是干吗?” “你这是怎么了?”杨广紧紧地抱着冷笙,慌忙地抚慰着她,自己也是手足无措。没办法,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不容易保持冷静。 萧美儿直直地盯着他眼睛,目光无比地哀怨可怜,叫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让我全心全意地追随您不可以吗?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让我陪您一起不可以吗?”虽然语无伦次,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 “你在说些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吗?”杨广还想装傻,勉强笑着说。 “不,你分明有事情瞒着我!”冷笙用力地抱紧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楚楚可怜中透着执拗。 “呃……”杨广苦笑了一下,看来非让她参与不可了。 他把她的身体轻轻拽起,靠到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脸色忽然转为凝重,“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上天对我的确是太不公平了。我和太子同为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他将来要当皇帝,我却只能当臣子,还要山呼万岁地去朝见他。当然,这还只是小事。以后我在他的羽翼下讨生活,稍微触犯了他,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我这一辈子只能战战兢兢去奉承他,平生的抱负全都得抛到爪哇国去了。你说我怎么能认命让他去当皇帝呢?” “天下只有晋王您能当皇帝!您怎么可以屈尊于那个冷血无情的小人之下!?”冷笙的手仍是搂在杨广的腰间,斩钉截铁地说。 杨广听她语气就知道她带了个人情绪,嘴边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更用力搂紧了她,“他之所以能当上太子,除了因为他是长子外,还因为父皇喜欢他,但是母后更喜欢我。父皇一直都很听母后的话,母后在立储这件事上权力本来就很大。我在母后面前努力展示我的贤孝,不仅能让母后站在我这边,说不定还能通过母后影响父皇。当然了,要让母后高兴,近前侍奉是少不了的,但我是男人,一直跟在她身边不方便,母后也不会高兴,这就需要你尽力帮忙了。” 杨广并没有像常人交心一样忙于表态和赘述,而是若无其事地给她分派了任务,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的重点过渡了,在定义自己的行为时,更是巧妙地用了中性词,避免给人留下他在耍阴谋诡计的印象,的确无比高明。 冷笙心想,这样的心机,这样的男人,恐怕今日换做她人,就要踏入杨广的温柔陷阱了吧。 都是花里胡哨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易储! 第15章 萧美儿14—杨广伐陈 杨广高兴地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再度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神色,“我最近的目的,就是能够成为伐陈的统帅,代父皇平定南方。” “那好危险啊。您既然有着无比远大的抱负,还是谨慎行事,不要有什么闪失为好。” “那有什么,”杨广对她的担心丝毫没有在意,“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说我要去的话,必定是统帅,又不是上阵的卒子,重兵环拱,运筹帷幄,哪会有什么危险。爱妃你这是多虑了。” “可是……”冷笙还想再说:就算你重兵环拱,毕竟还要身临战场,万一有个敌军碰巧突入重围冲到你面前,或是一根流矢射来,也是不安全的。 没想到杨广哈哈一笑,戏谑地说:“爱妃如此怕我伐陈,该不是听说陈的张贵妃和孔贵嫔国色天香,怕我一去就被她们勾走魂魄,不思归来吧?” “你说什么啊?我是一片好心……我不劝你了!”冷笙赌气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转过头去,“我话可说前边,日后你如果上了战场,伤到哪里,痛到哪里,我可不管!” 杨广倒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脸孔顿时僵了一僵。老实说,他刚才也不完全是开玩笑。他没想到萧美儿完全不在意传说中绝美的张贵妃和孔贵嫔,刚才的玩笑话反倒暴露了自己内心的隐秘。 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赶紧把话题转到正道上来,“爱妃不要生气。我不是心血来潮,忽然想上战场的。我也知道战场凶险难测。我要争储君之位,不能光靠贤德的名声,如果没有功劳于社稷,再好的名声也不够。 我国初立,又有统一天下之意,最看重的就是战功。我若能率兵平了陈国,那将是莫大的功劳,即便不胜,也能结交外臣,谋得军权。这虽然说不上一本万利,倒也是大有裨益的事情。我知道爱妃是一心为我好,但是形势由不得我窝在家里……” 冷笙慢慢地转过头来,垂着眼帘长叹了一声,伸出玉指轻轻捻着杨广的衣领,“您言重了……我哪会那么不懂事,阻止您去做大事呢?只是战场凶险,美儿身为女子,无法相随,请您一定要爱惜自己,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杨广听她的语气无比恳切,心头一酸,无比感动地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很低却又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 之后两夫妻便心照不宣地各自行动。杨广派自己的各路人马,在隋文帝面前或正面游说,或旁敲侧击,极力推荐杨广为伐陈统帅。冷笙则日日前往独孤皇后那里,不动声色地表露着丈夫愿为国出力、建功立业之念。日子一天天过去,隋文帝的伐陈计划已经设计完备,小两口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 开皇九年,隋文帝任晋王杨广为行军兵马大元帅,杨素为行军兵马副元帅,高颎为晋王元帅府长史,李渊为元帅府司马,韩擒虎、贺若弼为先锋,自六合县出兵,杨素从永安出兵,自上流而下。一行总管九十员,兵员六十万,浩浩荡荡地朝陈国而去。 杨广第一次统领大军,自然是英姿勃发,踌躇满志。出城门时,他的心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怅然眺望那隐没在城墙之后的晋王府,心头涌过一阵绵软的酸楚,几乎不愿纵马前行。 萧美儿一定还在门边看着他吧……即使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还会在门边站着的,因为她确信,她的心可以看见他。 杨广用力咬了咬嘴唇,把那缠绵的犹豫一挥而尽,纵马绝尘而走。他虽然暂时抛却了儿女情长,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此行无论如何都要以安全为先,绝不能让府中之人空等! 独孤皇后自杨广走后也很担心,看到冷笙像小鸟依偎母鸟一样依赖着她,倒也得到了些安慰,对冷笙也给予了很大的关爱,这对婆媳就在这个时候真正确定了良好的关系和深厚的感情。 幸好陈国腐化已久,军力根本无法和朝气蓬勃的隋相抗衡,从前线传来的尽是捷报。 隋军一路摧枯拉朽,转眼便来到陈都建康城外。此时晋王杨广领军在后,高颎等人率军先至。就在这危机的时刻,陈主仍在宫中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仓促遣任忠出城迎战。任忠一见到韩擒虎便失了魂魄,于是率兵投降,反而引隋军入城,可怜陈主还在宫里等着诸将报捷,一听隋军入城,吓得跳下御座,一手挽了孔贵嫔,一手挽了张贵妃,只顾自己去躲藏。建康城内顿时一片混乱,隋军径直入城,几乎没有受到阻碍。 隋军转眼便开到了陈国皇宫,看到宫内珠宝山积,美女如云,众将士皆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开抢。先锋韩擒虎的部下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搜夺珠宝和宫女,杨素等人也是蠢蠢欲动。正在这危急时刻,一个传令兵忽然来到,传晋王令:诸将士不得抢掠陈宫内的珠宝宫女,尤其不能滋扰陈国皇族。 这好比把已经送到狗嘴边的肉又夺了回去,诸将微有不悦,唯有李渊点头称是。韩擒虎按捺不住,出口抱怨,“晋王不让我们取用这里的珠宝宫女,难道只让他自己取用吗?” 杨素对晋王的命令也微有不满,但他老奸巨滑,又觉得论功行赏之时,这里的珠宝美女大半也是自己的,便假装忠贤,喝止了韩擒虎,“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晋王这是贤明之举,我们理当从命!” 韩擒虎被吼得面孔紫涨,嘴角动了动,却没敢回嘴。李渊趁着形势稍安,赶紧提议,“现在虽然城破,但形势混乱,陈主叔宝更是没有找到。依我看来,还是先找到陈主,再说别的。” 诸将点头称是,便带了军士四下搜寻。走到景阳井边时,听一个宫女说先前看到陈主带着两位美女逃到井边就不见了,可能是投水死了。杨素慌忙命人投石下井,看看有没有尸体,没想到里面竟传来哀呼求饶之声,原来陈主带着两位美人藏在井里。众将哑然失笑,命人放绳子下去让陈主和两位美人拉着,把他们像拖死猪一样拖了上来。陈主固然已是威风丧尽,宛若泥猪,两位美人却是风姿犹在,那两张鲜灵灵的小脸抬起来的时候,仍然叫人心驰神荡。 韩擒虎见到这两位美女之后,只觉得心中奇痒,但想到晋王不准他染指她们,忍不住说起捻酸之话,“这两位美女,恐怕要被晋王收去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诸将之中,李渊是个大大的忠臣,一听此话,顿时变色,“张、孔二女狐媚惑主,窃权乱政,以致国破家亡。我等应规劝晋王远离这两个祸根才是,怎可让她们再惑晋王,秽污隋氏?” 高颎觉得有理,立即命人将张贵妃、孔贵嫔押至清溪处斩。可惜二女只是长了副倾国倾城之貌,便落了如此下场。其实红颜祸水,一大半是对自己而言的。 高颎之子高德弘奉杨广之命,前来检看陈宫的情状,看似无意地提到了张贵妃与孔贵嫔,高颎说已经斩了,把他吓了一大跳,火速回去回报,怕杨广怪罪其父,倒把罪过全推在了李渊身上。 杨广听高德弘说“李渊为了保护他不受迷惑,劝高颎把张贵妃和孔贵嫔斩了”,那白玉般的面孔顿时紫涨了。高德弘见势头不好,连忙跪地哀诉,硬说这全是李渊的主意,还虚构出“李渊逼杀”的种种情状,生怕杨广怪罪他的父亲。毕竟私斩陈国皇室罪名不小,再说晋王已经有令在先,“不准滋扰陈国皇室”,高颎却硬把张贵妃和孔贵嫔斩了,这可是赤裸裸的违令。 没想到杨广即将爆发雷霆之怒的样子,片刻便冷静下来,垂下眼帘,只是冷笑,“这李渊和高颎倒是蛮忠心的。”说罢之后嘴角上扯,就像嘴角边裂开了个口子,看起来颇为可怖。高德弘心头害怕,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不住地用眼角偷看杨广。 杨广只是在那里无声地冷笑,忽然目光撇下,和高德弘的目光相遇,见他跪在地下不动,反倒奇怪起来,“你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出去吧!” 高德弘狐疑着站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出帐去,不敢相信就此过关。走出军帐后,忽然听到晋王在里面大声冷笑,吓得魂飞魄散,躬下身子赶紧逃了,生怕迟一步惹祸上身。 军帐里杨广一面冷笑,一面用力地拔剑出鞘,再狠狠地推回去。剑锋和剑鞘的摩擦声让帐篷中的气氛染上了一丝杀意。 他不许诸将滋扰陈宫,倒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贤德,而是因为陈国的珠宝美女归根到底都是国家的,自然要井井有条地献于朝廷,即使要中饱私囊,也不能公开地放抢。 如果在这方面搞得混乱,隋文帝势必不悦,即使不受责罚,他的形象在隋文帝眼里也算是完了。虽然他的心思不算光明,倒也是坦坦荡荡,没想到李渊竟怀疑他要把张贵妃和孔贵嫔这两个绝色美女收为己用,实在是莫大的亵渎,非常地可恨。 再说了,即使李渊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有越俎代庖之意,甚至可以说是在监视他,挟持他。 杨广自命为将来接替天子之位的人,怎能受臣下监视挟持?他为了夺得太子之位,天天在父皇母后和太子的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已经非常压抑,现在又被李渊触犯,几近爆发。 他不仅对李渊切齿痛恨,还暗暗发下一个愿心:以后若能成为天下之主,即使把天下倒转过来,他也要为所欲为! 杨广为了显示自己贤德宽明,率兵进入建康之后,见到高颎和李渊,并没有露出丝毫怒色,只称赞他们贤德忠诚。 令军士将宫女和珠宝清点清楚,严加看管,再检视陈国皇族——之前张贵妃和孔贵嫔轻而易举就被斩了,他害怕还有什么人不听命令,杀死、弄伤或者淫污陈主的家眷,若有此事,则要赶紧想办法遮掩,要是在献俘太庙的时候再发现,就丢人了。 陈国皇室以陈主为首,低头含胸,战战兢兢,鱼贯来见。杨广始终微笑以对,见他们怕得厉害,又加以宽慰。陈主臃肿肥胖,已现老态。诸位宫妃惊吓过度,一个个面灰鼻青,没有看头。杨广微笑着叫他们放宽心,告诉他们隋文帝会宽容地对待他们,心里却感到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失望。 前听说陈国多美女,他在伐陈之前就有到这里来见识一下的念头,没想到陈主的宫中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不比那些北方佳丽好多少。 看来也许只有张贵妃和孔贵嫔有些看头,可惜还被李渊教唆高颎给斩了,一想起来就格外恼怒。 然杨广并没有把张贵妃和孔贵嫔据为己有的念头,但身为男人,在听到佳人艳名的时候总会有些神往,也想过在破陈之后和她们见一见面,说一说话。没想到还没见面她们就被斩了,实在是大煞风景。其实杨广日日与绝世美女萧美儿相伴,眼界已在不知不觉中高了,即使见了张贵妃和孔贵嫔,恐怕也会觉得稀松平常。 正在杨广意兴阑珊的时候,一个陈国的小公主穿着素净的衣服,跟着父兄走到了他的面前,盈盈下拜。杨广只是漫不经心地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只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接着半身酸麻,魂魄都飘到了天外。 隋军攻占了建康之后,又用逾月时间扫平陈国的反抗力量,之后班师回京,献俘太庙。 隋文帝大为高兴,对他大加褒奖,封他为太尉,总领天下兵权,并赏赐了很多珍奇物事。随同诸将皆有封赏,其中杨素封越公,之后越发得到隋文帝赏识,升为尚书左仆射,位极人臣。 韩擒虎受封上柱国,却因为纵兵作乱,淫污陈宫,未得官爵。在此一役,杨广不仅握到了天下兵权,还结交到了许多党羽,对他日后夺储影响很大的杨素和宇文述就在其中。他自荐伐陈的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 等到杨广率军抵京的时候,冷笙正在独孤皇后身边待着。 独孤皇后虽然不喜烦琐奢华,但皇后的架子总要摆起来。等她穿好戴好,摆好仪仗,杨广已经到了宫里。 第16章 萧美儿15—杨广的心不在焉 隋倡导节俭,给凯旋功臣的庆功宴却万万吝啬不得,因此殿上此时也是丝竹盈耳,佳肴山积,美酒生香。 杨广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思地飘向远处,嘴边更挂着奇怪的笑容,简直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夺走了魂魄。 和冷笙重逢的欣喜,还有接受诸臣道贺时的惊喜,都有敷衍的痕迹,简直像是装出来的。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被谁勾去了呢? 庆功宴终了,杨广醉醺醺地回到家里,跟冷笙仍然没有多话,径直回到寝宫,坐在床上,却没有安寝的意思,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飘忽,嘴边还挂着奇怪的笑容。 冷笙低着头走近他,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看到杨广,竟产生了强烈的陌生感,就好像坐在那里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杨广! 杨广终于发现了冷笙惊疑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她——出征回来就冷落已经盼了自己数月的妻子,简直不成体统。 连忙尴尬地笑笑,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下意识地理了理鬓发,顷刻便恢复了平日那清醒精明的神情,朝萧美儿亲热地笑了笑,在膝盖上拍了拍,“坐过来!”竟装得若无其事。 冷笙迟疑地坐了上去,脸上的惊疑丝毫未减。杨广用手指轻轻理了理她的云鬓,格外亲热地说:“我离开这么久,想我没有?” “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您。”冷笙口中答着,目光微闪。这种甜言蜜语档次太低了吧。 “你看看我,身上好好的,哪里都没有伤。我这是听你的话啊。为了保证自己不受伤,只敢谨慎地率领大军殿后,连头功都没来得及抢!你要怎么补偿我?”杨广这典型是在胡说八道了,但是没办法,有时要讨好人必须要胡扯。 冷笙对他的话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仍旧目光莹莹地打量着他的脸。杨广顿时感到有些尴尬,忽然想起还给她准备了些礼物,赶紧唤亲随拿来。 秦随很快就捧上了一个镶满金花螺钿的盒子。杨广接过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物丝来。 冷笙的眼前顿时跳过一只金光灿灿、色彩斑斓的凤凰,凤凰的翅膀和鸟头颤动个不停。 她忍不住惊叫出来,却发现那只是一只金凤钗,她之所以会把它误看成活的,是因为它打制得栩栩如生,连冠翎、羽毛都用细如毛发的金丝打制出来,关节之处全用金丝纽作机括。 凤凰迎风颤抖,做出种种灵动之状。金凤的身体和翅膀上镶满了五色的宝石,最小的宝石只有针尖那么大,它们巧妙拼接、攒聚在一起,散发出彩虹般的光芒,凤身一颤,就划过云霞般的光彩,委实璀璨迷人。 镶凤眼的绿宝石只有绿豆般大小,在灯下却是光彩逼人,随着灯光的移动,宝光游移做出顾盼生情之状,让人拿到手里就舍不得放下。 冷笙用纤纤玉指捻着金钗,爱不释手地反复赏玩,以前是汉服娘的冷笙对精妙绝伦的凤钗简直爱不释手,更何况没有人会拒绝金灿灿吧!!没有人啊!!! 杨广小心翼翼地给冷笙戴上金钗。 冷笙粉颈低垂,脸若红霞,配上雪白的皮肤,再被宝光一映,显得无比的娇羞可爱。即使是戴着如此华美的金钗,冷笙的容光仍旧耀眼,跟头上那灼灼其华的金凤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杨广见自己的娇妻如此之美,不禁啧啧赞叹,把那毫无根基的胡思乱想暂且收起来了。那女子虽然美丽,但也只是有些特别的风韵,自己的爱妻和她比起来毫不逊色。 再说这女子已经入宫,自己若要谋取,也必在日后,现在是万万动不得的,否则肯定会影响到自己的夺嫡大业。既然如此,就先把想她的心思收起来,一心一意地爱自己的王妃吧。 杨广把双手放在冷笙的肩膀上,盯着她那娇美的面孔左看右看,忽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连忙拉她入怀,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用嬉笑但是包含着认真的语气轻轻地说:“真是漂亮,就在家里戴吧,不要戴出去。” “为什么?”冷笙一惊,不解地盯住他的眼睛,她敏锐地感觉到杨广的这个要求还有着玄妙的隐忧。 杨广见她如此,只是哈哈一笑,用手捧住她的脸颊说:“我是怕我的爱妻国色天香,被这金钗一衬就美得石破天惊,把外面的那些士族庶民全迷得失去魂魄,丢了性命,我这个晋王还要担负起害民之罪啊。”他妄想通过开玩笑来蒙混过关。 冷笙却没这么好糊弄,毫不留情地把脸一沉。 杨广见瞒不过了,只好冷笙靠到肩上,抚摩着她的头发——这样正好可以不看她的脸, “我不让你戴出去……是因为母后不喜奢华。再说这个东西,是我从陈宫里拿来的……” “从陈国宫中取来的?您……不是把所有的珠宝都上交国库了吗?”萧冷笙的耳边立即响起独孤皇后夸奖杨广的话。独孤皇后夸奖杨广的重点,就是他对收归的女子玉帛毫不隐瞒,全数上交给朝廷。 “傻丫头!”杨广狡黠而又得意地拉了拉她的耳朵,“那是把登记在册的战利品交给朝廷。我想拿多少就会漏登多少啊。” “我这不是贪心……夺储不是只靠德行就好,还需要很多钱。那些大臣们表面上讲的都是仁义道德,其实死了都恨不得从棺材里伸出手来。我不拿钱喂肥他们,他们不会为我做事的。” 其实他不仅自己拿,也放纵对自己有利的人拿,像日后为他夺储出了大力的杨素,不知道偷拿了多少,他对杨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笙深深地点了点头,深以为意。 杨广年纪轻轻地就总领天下兵权,又立了大功,父皇母后又当着群臣的面好好地嘉奖了他一番,不禁有些忘乎所以,觉得太子之位已经唾手可得,恨不得伸手就去拿来。他虽已得意忘形,但行动仍然很谨慎,在预谋动手之前,去独孤皇后那里探了探口风,看看形势允不允许他立即动手。 独孤皇后见他来拜见,自是喜不自胜,忍不住又把他夸奖了一番,说的还是平陈的功劳。类似的话她在人前人后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杨广是个乖滑无比的人,立即发挥他嘴甜的功夫,“母后过誉了。我能够成功,全靠了父皇和母后的悉心栽培,还有众武将相助。要说平陈的功劳全在于我,孩儿是万万不敢当的。就算有功劳,那也全是父皇母后的功劳。” 这席话把独孤皇后说得心花怒放,要不是杨广已经长成大人,她恐怕就要把他拉到怀里好好抚慰了。 杨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面部表情的变化,故意提起杨勇,“我在征战之时也时刻记着大哥。前日在庆宫宴上看到大哥似乎精神不振,大哥……不是身体不适吧?” 他此时提起杨勇,是提醒独孤皇后拿杨勇跟他比较。 杨广原以为自己战功赫赫,又如此谦逊孝悌,一定把那个贪恋女色、忤逆母亲的杨勇比到地缝中去了;独孤皇后提起他一定会莫名愤怒,破口大骂,没想到独孤皇后眉毛一颤,带出的竟是一脸慈悯的神色。 她轻轻地说:“他大概心情不好吧。也怪我上次责他太甚了,在这么多吊唁的人面前责骂他,跟在朝廷上公开责骂他没两样。” 杨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可是大哥不听母后的劝告……害得……”他本来想说“害得太子妃不幸早逝”,但若这样说的话,恐怕会暴露他对太子的嫉恨,只好改口说,“害得母后心情不适,母亲重责他几句,也是应该的。” 没想到这句话丝毫没有调动独孤皇后厌憎太子的情绪,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到腰间微凉的玉佩上,若有所思地抚摩着,“你不用劝我啦,我是老糊涂了。 本来你父皇是想让他带兵去平陈的,被我去一闹,就变了主意。我这不是说由你去不好,只是这样让他有些尴尬。这阵子他心情不畅,脸黄黄的带着病容,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几句话说得杨广心头一片冰凉。独孤皇后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他竟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他胡乱应承了几句,就拜别母后,急急地走出宫去。走到宫门外的时候,忍不住用靴子狠狠地踹着脚下的泥土。 第17章 萧美儿16之奉劝你还是少说话 原来母后虽然厌恶太子,但厌恶得并不很厉害;虽然喜欢他,但也没有喜欢到扶他做太子的地步。母后尚且如此,父皇就更别说了。没想到自己殚精竭虑,竟还不能得到父皇母后全部的喜欢,怎不令人气馁? 冷笙在庭院中散步时,忽然看到一个门客低头躬腰,袖子里笼着一个盒子,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急急匆匆地走过。 那盒子上隐隐挂着珠链金穗儿。冷笙知道,杨广开始用珠宝打通关节了。她不知道这是送给谁的,也懒得问。 几天后,太子设家宴为杨广庆功,冷笙也跟去了。席间太子的幸臣郦谦出来吟诗诵词,冷笙赫然发现他腰间的玉佩上吊着金穗儿,式样正和自己从门客那里看到的一样。 杨广买通太子身边的人,就是想了解太子的一举一动。 冷笙毕竟对宫廷斗争不熟悉。杨广收买郦谦并不仅仅想叫他通风报信,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郦谦去办。 几日后,太子受郦谦挑唆,到独孤皇后那里请求独孤皇后准他把昭训云氏扶正。独孤皇后现在最不能听的就是这句话,一场母子大战在所难免。 “什么?你说什么?太子在母后宫里……宫里快打起来了?要出大事了?是不是啊!你说话啊!”一天,经常在独孤皇后身边承欢,和冷笙交情甚厚的兰陵公主忽然来找她,让她赶紧进宫,说是独孤皇后宫中要出大事了,不由分说就把她带进宫里。 她们刚走进独孤皇后的寝宫就听见里面传来摔瓷器的声音。兰陵公主的脸立即没了血色,拉着萧美儿就径直进了独孤皇后的寝室。当冷笙看到寝室里的情况时,顿时被惊得三魂出窍,脸色之苍白丝毫不亚于兰陵公主。 太子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满脸悲愤,膝下撒满了碎瓷片,竟像被人用瓷杯劈脸砸过。不过他的脸上身上倒没有伤口,身后的云氏竟是额头见血。独孤皇后此时已经脸色乌紫,檀香椅也不坐了,颤巍巍地指着太子和云氏喝骂:“你竟然护着这个贱人!你敢忤逆本宫!?” 原来独孤皇后前日骂过太子之后越想越气,认定是云氏在背后挑唆,不由自主地把逼死元氏的罪名全部归在云氏头上。 虽然怎么看元氏之死都是太子的责任,但为人母者总不愿让自己的子女担责,一有机会就要寻找替罪羊,导致他们母子不和的云氏自然首当其冲。 而且,云氏谋夺之位非同寻常,太子的正妃就是日后的皇后,独孤皇后甚至都有被威胁的感觉——云氏这分明是想日后取代她啊! 不禁越想越恨,就以侍疾的名义把云氏叫进宫里,先让她操持贱役,一有错处便大加责罚。 太子闻讯赶进宫里,云氏已被独孤皇后罚跪了半日。太子与云氏一同跪下,请求独孤皇后饶了云氏,不小心触犯了独孤皇后,母子俩又发生了争执。 刚才便是独孤皇后愤怒难禁,拿起瓷杯,砸向云氏——她对太子生气,却是朝云氏砸过去。爱子之心变成了这样,就不显得那么可敬了。 冷笙见云氏被砸,太子挺身护着她,不禁感到非常震撼,忍不住认真打量起云氏来。 云氏虽然一直背着狐狸精的骂名,但仔细一看,她双眸明亮,脸蛋尖俏,显得颇为水秀,再加上额前那几根乱发——她被独孤皇后命宫女扯过头发,头发都乱了,简直像一朵鲜灵灵的白牡丹。 现在她只是惊恐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神迷茫,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了,一点儿都不像传闻中所说的“教唆太子忤逆的罪魁祸首”。说不定她也是个好女孩儿,只不过是出身贫寒罢了。 “母后,请您息怒!”兰陵公主见独孤皇后怒发如狂,连忙双膝跪地,膝行过去,抓住独孤皇后的衣襟哀求着说,“母后请您冷静一下,我是和大哥一起长大的,知道他绝不是不孝忤逆之人,您和他一定有些误会。您和大哥是亲母子,为什么不能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独孤皇后狠狠地甩开兰陵公主,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扭曲,咬牙切齿地说:“可惜我把他当作儿子,他却不把我当成母亲哪!” 兰陵公主听独孤皇后说出这等话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求助似的朝冷笙看去。 冷笙膝行到独孤皇后身边,拉着衣襟哀求,“母后,兰陵公主说得对,不管怎样,吵闹总伤和气,也伤身体。您看太子已经在冰凉的地上跪了这么久,您就不心疼吗?” 独孤皇后见女儿和最喜爱的二儿媳都来求她,不免有些迟疑,但此时盛怒之下,也顾不得给冷笙面子,朝着她冷笑道:“你心地好,我知道。可是你一直被我儿捧在手心里,根本无法体会像被猪狗一样丢在一边的元氏的痛苦。你年纪尚轻,没有孩子,自然也无法体会我的痛苦。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是奉劝你还是少说话吧!” 第18章 萧美儿17之云氏之死 冷笙听独孤皇后说出如此厉害的话来,不敢多言。 兰陵公主见独孤皇后连冷笙的面子都不给了,越发着慌。 偏偏太子此时又不知死活,负气地说:“弟妹、妹妹你们不用为我求情,我惹母亲生气,一人受责就够了,你们不用陪我受罪!” 这句话又捅了马蜂窝,独孤皇后脸色乌紫,不顾体统地暴喝了出来,“你竟敢说你在‘受罪’?在你眼里母后已是这般恶人了?是不是这个小妖精教唆你的?”说罢命宫女立即上前把云氏打死——不知她是认定了云氏教唆太子不孝,还是觉得打云氏会让太子更疼,或是她不忍心打自己的儿子,反正今天所有的拳脚都只往云氏身上招呼。 太子慌忙来护云氏,冷笙和兰陵公主又慌忙来劝独孤皇后,一时间宫里乱得不可开交。 经过一番大闹,独孤皇后身心俱疲,终于准太子把云氏这个“丧尽天良的狐狸精”带出宫去,眼不见心不烦。 云氏受了严重的惊吓,又饱受虐待,回到家里便发起高烧,一病不起。 冷笙和兰陵公主费尽心力地劝架,也是精疲力竭,垂头丧气地回各自的府邸。 杨广一直在府中等冷笙,早已等急了,听她说今天母后盛怒,连她也责备了,不禁很是不悦,深深地皱起眉头,“你去讨那个闲气干什么?白白惹得母后不悦。要是我在家,断不会让你去趟那浑水!” 冷笙见杨广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兰陵公主见母后和太子闹起来,也紧张得不得了,跪在地上一面哭一面劝,嗓子都嘶哑了。” 她想提醒杨广,你妹妹可是很重视亲情的。你这个哥哥在她面前,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惭愧吗? 没想到这句话倒提醒杨广想到了别处。只见他深深地皱着眉头,目光似乎已经穿透墙壁飞到了远方,“这么说兰陵公主还是帮着太子的……这不好办……” 冷笙没想到他竟会想到了这方面,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想要劝他。他从眼角瞥见她凑过来,眼中忽然一亮,惊喜地笑了起来,“你弟弟萧瑀长大了吧?” “萧……瑀?”冷笙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来。萧瑀虽然是原身的弟弟,但因她自小长在民间,回宫之后停留的时间又不久,因此没和他照过几面,连他的面容都记不真切,想起他的时候感觉更是陌生,几乎感觉不到他是她弟弟。 “你弟弟我见过几次,很有才干啊,如果能为我所用,那是再好不过。兰陵公主守寡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就上书请父皇把她嫁与你弟弟,好不好?”杨广得意地微笑着,兴致勃勃地谋划。 兰陵公主是个苦命的人儿,刚满十八岁,丈夫就死了,年纪轻轻就守寡在家。独孤皇后和隋文帝每次提起她来都要深深叹息。杨广若上书提请父皇将她嫁给萧瑀,不仅可以为父母分忧,又能通过这宗婚姻把兰陵公主和萧瑀都拉拢到他这边,委实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杨广设想完毕,瞥见冷笙似有愁容,赶紧满脸堆笑,把冷笙拉到怀里,好生安抚,“这是一桩好姻缘,不是吗?我妹妹温柔贤淑,国色天香,你弟弟又一表人才,满腹经纶,他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我妹妹死过丈夫,但那只是那个死鬼没福罢了,不会连累到你弟弟的……” 冷笙连忙赔笑,心里却仍然是沉甸甸的。 杨广让她把头靠到自己的肩膀上,继续软语抚慰,眼睛却恨狠地看向别处,目光就像被慢慢磨尖的剑锋一样,渐渐有了刃口。他现在对兰陵公主更加恨了,她竟敢违背他的意思。他越发觉得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连小小的兰陵公主都敢违背他的意思。他愈加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他在心里暗暗决定,日后如登九五,哪怕把天下都翻过来,也要让自己称心适意。 兰陵公主在这件事上算是和杨广结下了仇怨。不过杨广为了继续在父皇母后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在她大婚的时候还是送去礼物道贺。但是越是不释放出来的仇恨越会变得浓烈,日后杨广的仇恨迸发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毫无理由地发难,把兰陵公主和柳述的生活和性命都毁掉了。 兰陵公主这边大婚,太子那边就出了事。云氏上次在皇后寝宫受惊过度,落下了病根,日后又日夜忧惧,不得休息,很快便将体力耗尽,病情恶化,药石无医,没有几日便香消玉殒。虽说云氏的身份和兰陵公主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个卑贱之人的死亡也给兰陵公主的婚姻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太子见云氏死了,悲不自禁,设起灵堂之后,在灵前哀哀欲绝。各路贵戚知道云氏在太子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自然“心意至诚”地前去吊唁,搞得云氏葬礼的排场竟比元氏死时还要大。 独孤皇后听闻云氏死了,原本有些悔意,但听说这些人如此趋炎附势,反而怒了,连个宫女也没有差去,连句话都没有。太子原本就对独孤皇后有些怨恨,这一下嫌隙更深。 在此等时刻,杨广自然不会忘了表现。他带着萧美儿早早地去了东宫,排场不大,只是“以诚制胜”。他这一下做得极是乖滑,既讨好了太子,又讨好了母后。 冷笙见到太子的时候,他哭够了,正坐在灵前发怔。 冷笙见他的背影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无比憔悴,但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只见他平日里那轩昂跋扈的气势已经彻底不见,原本刀削般的面孔此时更见瘦削,双腮甚至也微微凹陷了下去。 那双曾犀利到嚣张的眼睛,也哭得肿肿的。不知是不是因悲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太子的鬓边似乎多了几根白发,和他那灰败的脸色配在一起,使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废。 杨广看到太子之后,竟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还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大哥,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要爱惜身体啊!” 太子一直恍惚着,听他如此说,才在脸上抹了一下,像从梦里刚醒来一样咕哝着,“我没法爱惜身体啊……阿云一死,我这心就空了。” 一丝阴笑爬上杨广的嘴角,见他恍惚,趁机挑动他,“大哥节哀……不仅仅是为了身体……母后若知道你这样,恐怕还要不悦。” 太子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凸显怒容,恨恨地说:“阿云已经死了,我连为她哭几声都不可以吗?这件事我实在不想多说,母后这次也忒心狠……” 杨广听他说出犯戒的话来,并不相劝,只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显然是挑动他说得更多。冷笙随意一瞥,竟发现杨广的亲随里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往灵堂外走去,心头顿时一片冰凉。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杨广一眼:他肯定是叫人去打小报告吧。独孤皇后对太子的印象本来已经很坏,再被挑唆的话,不知道会怒成什么样子。 第19章 萧美儿18之杨广密谋 此时独孤皇后正对着灯坐着。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朦胧的天光把殿外的每一处都照得影影绰绰的,就像有鬼影在漂浮。她命宫女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殿内顷刻便亮如白昼。她虽然心性强悍,但有时也会怕黑,年纪大了更是如此。 隋文帝此时正在御书房批奏章,即使来了,老夫老妻的,也不会给她多少温存。原本很喜欢的大儿子现在正在给她讨厌的狐狸精大办葬礼,说不定正恨着她呢。 最喜爱的二儿子恐怕也在灵堂那边,此时肯定不能过来。她总领后宫的手段甚是酷辣,宫里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宫妃。在这个不怎么寒冷的晚上,她忽然感到冰寒刺骨,因为她由衷地觉得,自己现在成了孤家寡人。 一滴蜡油无声地滑了下来,在无数烛光中滑过,恍惚闪出七彩的亮色。独孤皇后的心里动了一下:要不然还是遣个太监去吊唁吧,不要和儿子把关系搞得太僵了。但是想起太子前些日子顶撞她的样子,活脱脱地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样子,她强悍的心性又起来了,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去吊唁。 强悍归强悍,她因此感到更空虚了。虽然知道这么晚了有诸多不便,她还是把张夫人宣进宫来。 张夫人的儿子是朝廷重臣,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为人很是乖巧,挺会讨独孤皇后喜欢。独孤皇后一宣她就到了,和往常一样,只是她平日无事都会带着三分笑的,今天竟依稀有些愁容。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脸上愁云惨淡的?”见她这副模样,独孤皇后更加不悦,竟暗暗起了个不合体统的想法:如果她知道是谁惹张夫人如此不高兴,她一定要把他抓来打死。 “没有,奴婢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张夫人慌忙微笑,努力打起精神,仓促掩饰更显可疑,“灯影晃着了吧。让奴婢来陪皇后娘娘下棋吧,这么多天没下,手都生了,还需皇后娘娘好好指导呢。” 故意挑不用说话的事情干啊……独孤皇后慢慢地垂下眼帘。人一说话就容易暴露内心的隐秘,看来张夫人真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宫女们赶紧收拾桌子,摆上棋盘。张夫人强颜欢笑,亲手摆上棋子。独孤皇后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地沉声说:“你可知道,你这样哀家完全可以问你一个欺瞒之罪。” 张夫人猛然抬起头来,脸色大变,“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敢欺瞒皇后。” “你明明就有事情瞒着哀家。你瞒着不说,是因为说不得呢?还是认为哀家没有本事,问不了这件事?”独孤皇后盯着张夫人的眼睛,目光渐渐犀利。 “奴婢不敢!”张夫人慌忙跪倒在独孤皇后面前,开口要说,但还是迟疑了一下,“奴婢……奴婢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瞒着皇后……只是如果跟您说了,恐怕会影响您和太子的母子关系……如果造成那样的后果,奴婢万死也难赎其罪……但是不跟您说,又怕您会有不测……” 独孤皇后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大变,声音也颤动了起来,像要站起来似的撑住檀香椅的扶手,衣袖滑过桌面,险些将茶杯带下来,“你说什么?和太子有关?还不测……什么意思?” 张夫人跪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不看独孤皇后的脸色,一鼓劲儿全说了出来,“我今天前去吊唁……听见太子在云氏的灵前对您大加埋怨,说您心狠,日后他一定要为云氏报仇!” 这句话好比一声惊雷,震散了独孤皇后的魂魄。她想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到椅子中去,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浑身抖个不停,就像被忽然抽走了魂魄一样。 张夫人说完这些话之后,就闭紧眼睛等着独孤皇后爆发雷霆之怒,没想到等了半天全无动静,便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一看,发现她像失去灵魂一样呆在椅子里,牙齿紧紧咬住煞白的嘴唇,一缕细细的鲜血从齿下流了出来。 “皇……后娘娘?”张夫人看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更加害怕,畏畏缩缩地问。 “啊……”独孤皇后如梦初醒,也没有发怒,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颓废得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样,“你先回去吧,回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张夫人赶紧站起来退了出去。独孤皇后慢慢地靠到椅背上,目光如死灰一般移向天花板,用力地握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她对太子的心,今天算是彻底灰了。微小的痛苦让人呼号,巨大的痛苦让人喑哑,有时甚至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张夫人迈着小碎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皇后的寝宫,坐到自己的轿子上,才算松了口气。她轻轻地揭开帘子,看着在暗夜中宛如坟墓的皇后寝宫,露出一丝得意的奸笑。 晋王平陈归来之后送了她金宝无数,嘱意她在皇后面前按他的意思进言。今天晋王给她派了这个任务,她还有些为难。皇后为人老辣,目光敏锐,在皇后面前耍花招,很容易被识破。今天多亏老天保佑,让她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独孤皇后在云氏的葬礼之后,对太子彻底灰了心,一心一意地扶持杨广。受她的影响,隋文帝对太子也越来越不喜,转而重视起杨广来。为了进一步锻炼杨广的能力,他任命杨广为扬州总管,扼守重镇。杨广接到旨意的时候可谓一喜一忧,喜是因为这表示了父皇对他寄予厚望,忧是因为扬州离京城稍远,再要做些什么夺嫡的布置,恐怕不太容易。 所以必须找一可靠之人在他不在京的时候代理一切。他仔细思考之后,命宇文述去找杨素之弟杨约。 杨素此时已官居尚书左仆射,位高权重。隋文帝又极赏识他,对他的话一般都会认真考虑。 杨素为人极聪明,知道自己树大招风,每日下朝之后都闭门谢客,关起门来纵情声色,以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杨广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平陈之时亲眼见识过他的才干,又看出他有野心,随时想要高升一步,因此杨广推断杨素闭门谢客并不代表他不想要机会,而是不想要不必要的机会。 如果让杨素有机会开辟新朝,升为首辅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再说他虽然远离是非,但不是清心寡欲,而是在财色上非常贪婪。 在清点陈宫的珠宝美女的时候,他不知道偷拿了多少。杨广知道他这些勾当,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为这个,杨广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弱点,也因为这个,杨广当初等于给了他一个恩典,现在去找他做同盟,应该没有问题。 杨素虽然贪好财色,但现在位高权重,比在平陈时谨慎了许多,要直接给他好处,他恐怕会推迟不受,所以杨广就命宇文述去找杨约。 杨约乃杨素之弟,官至大理寺卿,为人也算是聪明谨慎,但比起其兄来说是差远了。 这日下朝之后,宇文述找到杨约,深深一揖,礼貌至极,“杨兄,最近身体可好?” 杨约知道他是晋王身边的红人,慌忙回礼,“小弟身体康健,一切都好,有劳兄长记挂。” 宇文述见他识相,便哈哈一笑,“小弟听闻杨兄棋艺高超,想请兄长到寒舍切磋切磋,不知兄长可愿赏脸?”所有的勾当都在这一盘棋里。 杨约喜好下棋,也隐隐料到这次邀请恐怕有对弈之外的好处,于是欣然应允,“兄长也爱下棋?那是再好不过!小弟还指望兄长指点小弟的棋艺呢!” 一日之后,杨约衣冠楚楚地到宇文述家赴约。宇文述命下人设好座位,奉上香茶,接着端上棋盘来。 第20章 萧美儿 19之影帝杨广 这个棋盘可是非同小可。它用一整块白玉雕成,璧色无瑕,宝光温润,光是玉色就能让人耳红心热。棋盘上面更用金丝镶成棋格,金晃晃如同火线一般,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纯金。 宇文述又命使女摆上棋子。那一个个棋子竟由赤金打成,放在白玉棋盘上,被宝光一映,光彩夺目,就像一个个小太阳。杨约看到此等奇珍异宝,不由得喉头发紧,脸皮发热,咕咚一声吞了一口馋涎。 这套棋具也是杨广从陈国的宫中取来的。他身为王爷,又是统帅,拿的当然是最上等的东西。就这套棋具,在他私吞的宝物里也只能算下等。陈国的珠宝中,真正上等的几乎全被他拿光了,众将私分的以及交给国库的只不过是些粗劣之物。 杨素看到这套宝贝之后不禁心猿意马,早已没了心思下棋。宇文述故意让他,他还连输了几盘。宇文述见他这副模样,只是暗暗冷笑,故意装作无意地说:“这套棋具是晋王赏赐给我的,在他那里只算得下乘物件。”这等于是在暗示他,如果为晋王效力,就有无数金宝可享。 杨约的眼睛里现在只有金玉宝光,听他如此说,只是恍惚地应着。宇文述又命一个婢女送上茶来。只见她娉娉婷婷,如弱柳扶风一般。杨约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宝物,忽然眼角瞥到一只白玉般的手拿着茶壶缓缓地递过来,一惊之后,顺着手臂朝上看去,顿时如同冰雪灌顶,半身酸麻,魂魄都飞到天上去了。 这个婢女,真的是国色天香啊! 那婢女见杨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婉转一笑,真是笑颜如花,如梦似幻。杨约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咳嗽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遮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婢女笑得越发妩媚,腰肢一扭,转身退了下去。杨约忍不住伸长脖子追着她看,直到她退出屋子之后,还伸着脖子看个不停。他这一看,又发现窗格外面偎红依翠,数不尽的天香国色。 宇文述见杨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暗暗冷笑,故意说:“她们也是晋王平陈之时得来,赏赐于我的,都是些姿色平庸的粗笨之人罢了。” “这哪是粗笨之人?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啊。”杨约连连摇头,脸就像喝过烈酒一样通红,眼中除了艳羡,还隐隐有些不平之意,“兄长成日与这些绝色美女相依相偎,眼界高了,看不上她们也是应当的。只是小弟就没有兄长的福分,看到她们,简直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啊!” 宇文述见火候到了,哈哈一笑,终于开始说“正经话” ,“这些美女,小弟就一并送了兄长如何?” 杨约大喜若狂,嘴上却仍在推辞,“这小弟如何能受?”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宇文述故意把脸一板,“杨兄若是连这点薄礼都不收,难道是瞧不起小弟?” “不敢不敢,”杨约慌忙摆手,“小弟岂敢对兄长不敬?” 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宇文述的嘴角。他朝棋盘一指,装作随意地说:“这套棋也请兄长一并带回。这帮小妮子如果闲了,也可以让她们有个解闷的东西。” “小弟怎敢再收大礼?”杨约连连推辞,却不客气地收下了美女和宝棋。之后的话就不必言明了,收了人家的礼,当然要为人家办事。 杨广以杨约牵线,送了杨素不少珠宝美女。杨素看到礼帖时只是淡然一笑,眼睛里却像有火在烧,不用杨约多话,他已经明白晋王想叫他做什么。 杨素立即穿着便服,乘着小轿,前往晋王府拜见杨广。杨广与他面授机宜。除了让他在朝作为内应,通报消息之外,还要让他尽可能地在隋文帝面前贬抑太子,夸赞晋王。 独孤皇后对太子已经灰心,自然不会再说太子的好话,鼓动她主张废太子,已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再让隋文帝也厌恶太子,他杨广夺嫡之事,就已成了八九了。 转眼杨广就要去扬州了。临行之前入宫辞行,他先去拜见隋文帝,除了慷慨陈词,陈述自己去扬州预备如何施政之外,也表示了浓浓的不舍之情,表示自己难舍父母,伏身于地,流出两行清泪,低声说:“孩儿此去,自知不该有任何牵挂。只是父皇母后年事已高,孩儿此后不能常伴于父皇母后身边,每每想起,心痛欲裂。只望父皇母后保重御体。父皇母后御体安康,就是孩儿最大的福分。” 隋文帝脸上仍旧波澜不惊,眼中却升起一层薄薄的暖雾,虽然没有说什么话,声音却明显温软了。杨广心头暗喜,又不动声色地来到独孤皇后那里。独孤皇后因太子的事情遭到重创,神色已比以往憔悴了许多,一见杨广,眼圈已经微见红意。 杨广见到独孤皇后之后,二话不说就俯身于地,大哭失声,口口声声只说自己舍不得母亲。独孤皇后见他如此,忍不住潸然泪下,离座把他一把抱住,“孩儿至纯至孝,可嘉可悯。母后年纪大了,护不了你一世。每每想起你日后要向那禽兽不如的东西跪拜,一举一动受他挟制,母后恐怕死也闭不上眼睛!”她真是时时刻刻都记恨着太子啊。 世界上只有两种感情能让人时时刻刻记着一个人,一个是恨之,一个是爱之。 独孤皇后现在对太子可以说是非常怨恨,想到自己最喜欢的二儿子日后要被他挟制,不由更添其恨。 但是恨归恨,她并没有向隋文帝报告她从张夫人那里听到的“忤逆”的言论。这个言论如果能查证“属实”,立即可以问太子一个忤逆之罪。 这也算是为人母者对子女最后的一点儿恩德。 杨广看到母亲如此悲戚,知道是真情使然,也不免有些动情,但想起此时大任在肩,母后偏偏又在此时提到太子,正巧提醒了他再说些话让她更加憎恶太子,便叩头泣道:“大哥本质并非恶人,只是受人教唆,误入歧途。孩儿身为次子,服从兄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兄长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只是孩儿看到父皇母后年事已高,每每因大哥而生气伤神,孩儿委实是心如刀割!”这哪是劝说独孤皇后,这简直就是教唆。果然独孤皇后听说之后,哀之更胜,简直是泪如雨下。 从皇后寝宫出来,杨广虽然已经哭得面目浮肿,但还是看着皇宫的方向露出了神秘的笑意。他以前看书时,总觉得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今日看来,倒也稀松平常。只要形势需要,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杨广做了扬州总管之后,需要频繁地在扬州和京师之间来回,他的时光要在扬州和京师之间分段度过。 他在扬州之时,虽然离京师远了,但要表现得格外好些,好让他的“优良政绩”、“忠良贤明”通过他布置好的渠道准确无误地传到隋文帝的耳朵里。 当然他不只依靠这些渠道,只要隋文帝和萧皇后遣使前来,不论贵贱,他都要带着萧美儿到门口迎接,为他们设好美味佳肴,临走之时还要送给他们一份不菲的厚礼。哪怕是婢仆之属,他也是私有馈赠,于是这些人回去没有不向隋文帝称赞杨广谦恭孝顺的。 她看见这出戏的导演者杨广,每次面见这些来使的时候,虽然面上笑容可掬,眼睛里却似乎有火在烧。萧美儿知道他这些“谦恭孝顺”的行为是装出来的,但没想到他的心里竟是如此窝火。看着他似乎马上就要燃烧的眼睛,萧美儿隐隐有些担心,日后到他夺嫡成功,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他心里隐藏着的这团火恐怕也要一并烧出来。 在京师太子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受了杨广厚礼的幸臣郦谦,想尽办法挑唆太子“不拘小节”。太子自从云氏死后,精神一直有些涣散。而且他自小就觉得为人处世,只要在大事上面严谨就可以了,小节上的东西不需要太在意。 再说他身为长子,拥有天生的优越感,认为受封太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人处世牛气十足,又自命坦荡,叫他像杨广一样滴水不露地修葺小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隋文帝和独孤皇后每次遣使去东宫,他都不如何在意,更谈不上亲自招待了。对使者们的招待,郦谦全都可以动上手脚,因此使者每次来东宫几乎都要遭到怠慢,婢仆之属有时甚至还要受到羞辱,回去之后自然不会说太子一个好字。 太子错就错在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汤,以为自己不要败德丧行,储君之位就不会丢失。殊不知因为家室的问题,母后对他的爱意已经尽失,隋文帝又颇喜欢以小节来窥测一个人的德行。太子在小节上的疏忽,恰恰是致命的地方,把他在其他地方的长处也一并抵消了。 杨素在京师除了帮助杨广监视太子、拉拢大臣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隋文帝面前进谗言。加之东宫慢待使者婢仆,对太子不利的各色传言简直如滚滚乱云一般压到隋文帝那里。隋文帝大为惊讶,也大为困惑。虽然太子之前的名声就不如杨广好,但如此多的负面评价一齐出现还是第一次。 第21章 萧美儿20之对太子使计 隋文帝第一次审示杨勇当太子是否合适。仔细思考之后,却想继续维系杨勇的太子之位。 因为长子即位是自古以来的成规,是公认的维持国脉稳定的重要举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废长立幼,虽然太子现在德行有失(是谣言让隋文帝这么看的),但只要加以匡扶,应该是可以挽回的。 说,杨勇前些日子的“重大罪状”,归根结底不过是些家事——他还不知道太子说“要给云氏报仇”的事情(其实全是杨广诬陷他的),隋文帝身为男人,并不觉得家事有何大不了,也是因为身为男人,隋文帝反而觉得独孤皇后实在是有些越俎代庖:太子爱哪个,厌哪个,是太子自己的事情。你身为太子的母亲,非要管太子的床帏之事干吗。 隋文帝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挽救太子。 隋文帝考虑到太子最近德行有失,恐怕是因为正妃和侧室都死了,内室空虚的原因,于是打算给太子另觅良配,并想办法搞好他和独孤皇后的母子关系。要在家庭成员之间搞好关系,最重要的方法就是相聚,但单设家宴只让独孤皇后和太子相聚,意图未免太过明显,说不定会让二人不自在,于是准备设一个大型家宴,让在京的公子王孙全部参加。 此时杨广正好自扬州回京,回去正可参加家宴。其实现在非年非节,隋文帝又倡导简朴,设这么大一个家宴实在很可疑。杨广略一猜度,就知道隋文帝是想借此改善独孤皇后和太子的关系。他只是微微冷笑着,命人偷偷传令给郦谦。 郦谦接到杨广的密令之后就开始布置。杨广并没有教他如何行动,但小人的头脑从来不缺刁毒的点子。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简单易行、非常有效的方法。这个办法真的是非常简单易行,只需要把一根簪子偷偷挪个地方就行。 再说太子听说隋文帝要办家宴,也明白隋文帝这是想挽回独孤皇后和他的母子关系,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说实在的,上次因云氏跟独孤皇后闹得很僵,他现在想来也有悔意。想起母亲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他还是很想和母亲重归于好。于是整理衣冠,抖擞精神,准备晚上赴宴。没想到他刚到寝宫,赫然发现地上有一根风凉针。他慢慢地弯下腰去,看着那风凉针,不由得潸然泪下。 风凉针是种极细的簪子,比一般缝衣针稍粗,顶上有一滴血红血红的红宝石,躺在地上,显得无比地纤巧可爱,更显得无比地单薄可怜。 太子的眼前模糊了。那细细的簪身很快就模糊不见,只剩下那粒红宝石分外触目,就像一滴鲜红的血,就像云氏死时,嘴边流下的那一条血线,滴到他的衣袖上的样子。 太子大恸,怒问这个簪子是谁拿出来的。很快便有宫女躬腰缩脖上来报告,说是老鼠咬坏了柜子,把簪子拖出来的。打开柜子检看,果然见装着云氏身前首饰的锦缎包裹有一处破线,柜子底部更有一处被咬的缺口。太子大怒,气出如牛,声声如虎,命东宫上下立即捕鼠,但凡发现老鼠窝,一律毁损堵死。但凡发现老鼠,无论大小,一律捕杀。他虽然歇斯底里地命大家灭鼠,心里却明白问题不在老鼠身上。太子把手罩在脸上,泪如雨下,竟不能止。云氏的倩影现在就挂在他的眼前,勾起他的万般哀痛。 宫女偷看着太子,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因为腰弯得很低,她能感觉到腰间的银子正硬硬地硌在那里。这是郦谦给她的银子。今天早上,郦谦给了她白银一百两,锦缎十匹,外加一些珠宝首饰,叫她把云氏的簪子偷拿出来,放在醒目的地方,再在包袱上和柜子上挖出孔洞,伪装成老鼠咬的。郦谦的目的,就是让太子情绪激动。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今天晚上可有好戏看了。 太子泪流了半晌才算止住,不仅眼肿如桃,面孔也略见浮肿。太监宫女赶紧用冷水给他冷敷,可是面孔上的痕迹虽然消失了,他的精神却仍然十分涣散,一眼看去就可知他哀哀不乐。太子带着这张脸勉强前去赴宴,见过他的人无不惊讶,却没人敢问他。萧美儿见他如此,也是非常惊讶,没想到是杨广在太子的身上做了手脚。不知杨广是怎么想到的,手段竟如此绝妙。 隋文帝手持金杯,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子,心里已经非常不悦。太子这糟糕的脸色是怎么回事啊?昨天见他还好好的,断不会是生病,他这副模样只可能是心中不快。难道叫他和母亲相聚,就让他难过成这个样子? 隋文帝一杯酒下肚,不动声色地又朝独孤皇后看了一眼。一看便大叫不好。独孤皇后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更见苍白,不知是不是额前的垂珠挡住了光线,她的眉心竟隐隐有一团黑气。 隋文帝知道老妻平日虽然平和内敛,但心思最重,她看到太子这个样子,肯定心有所伤,说不定联想到那里去了。他连忙大声说些喜庆的话,每说几句就问太子一句:是也不是?目的就是让太子赶紧认清眼前的情况,识相一点儿。可惜太子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每被问到,都做出如梦初醒状,只是含混地应和几声。 隋文帝心中渐怒,却不能发作,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喜庆的话,活跃着气氛,可惜话音早已走了味。在场的公主郡主、公子皇孙都不是傻子,全嗅出了气氛有异,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这下把现场的气氛变得看似温暖喜庆,其实冷若寒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隋文帝和太子身上。 他们一个是即将爆发,一个是浑浑噩噩,而这次事件的另一主角,独孤皇后已经脸现不悦之色,就差拂袖而去了。 杨广随其他皇族一起,用“压抑着”的忧虑眼神看着宴会的三个主角,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这场由自己导演的好戏。虽然这场好戏还没有出现他期待的高潮和结果,但他已经感到了明显的快慰。这三个人几乎从他出生开始就让他感到压抑,虽然知道他们不是有意为之,他还是感到愤恨,现在看着他们互相伤害,他竟隐隐地感到自己复了仇了。 冷笙紧紧地靠在杨广身边,看着他眼底漂浮的笑意,感到一阵阵的凉意从脚底直泛上来。她虽然知道政治斗争不能心慈手软,再说杨广只是在挑动他们不和而已,又不是要杀他们伤他们,但看着他挑动家人不和还一副很高兴很快乐的样子,还是隐隐地有些害怕。如果他是神情凝重,或是略有些不得已的神情还好,可是他眼底浮笑,显然是在享受。他对亲生骨肉都如此不爱,还会爱其他人吗? 第22章 萧美儿21之造谣 隋文帝见太子一副迷糊样,简直像沉睡后刚醒,气得心头憋闷,简直要炸将开来,但想到不能再给老妻添怒,还是强忍着怒气,耐着性子准备点醒他一下。 正巧左右有鲜桃奉上,隋文帝看着那桃子,故意大声赞美,“今天这桃子好,大如拳头,红如胭脂,鲜灵灵的,味道想必也不坏。历来鲜桃贺寿,今日虽然不是皇后的寿辰,” 说着下意识地朝独孤皇后瞥了一眼——独孤皇后的脸仍是绷得紧紧的,“但提前给她贺贺寿,也不算越礼。勇儿,”忽然大声呼唤太子,“你最善诗词,今日就按这桃子,给你母后作诗一首,如何?” 太子赶紧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但因他下午刚刚大哭过,精神涣散,怎么看都有些行动迟缓,非常像在怠慢其事。他的眼皮虽然已经消肿,但仍有些发紧,睁也睁不大,也显得无比傲慢。隋文帝更加不悦,嘴角慢慢撇下。 太子站定之后就打算作诗,没想到张了张口竟全无动静。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极力思考,表情却显得十分木讷。可能是下午哭泣过度,他现在脑子里混沌一片,根本无法思考,而且今天下午悲伤极甚,也没有诗兴。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活像是被抓来应付差事,却又应付不了的样子。隋文帝的脸色已经隐隐红涨,独孤皇后的脸上则黑气更盛。 杨广不失时机地站了出来,乖巧地走近御前说道:“哥哥可能是处理政事劳累了,没有诗兴,就让我代哥哥作诗一首吧。”这看起来像是要解围,其实活脱脱是火上浇油。 隋文帝见杨广如此,果然对太子更加不悦,冷声道:“你不必为他解围,他有什么政务繁忙?”话刚出口,他便知失言,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头,这份平安喜乐就不好再装下去。他再看看周围的凤子龙孙们全是一副惶恐地等他发怒的样子,倒不如小小地责备太子几句,让他们没了盼头,这样气氛也许就缓和下来了。 文帝双眉紧锁,虽在责备,口气中仍带有几分严父的慈爱,“太子,你也不必勉强了。我看你近日精神恍惚,想必是因为家室空虚,心情不舒,过些日子我就给你另觅良配。” 太子听说此语,微微一怔。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含混地应着便是了,没想到他微微抬头,目光倒清明了起来,低声但坚定地说了一句,“谢父皇美意。但是孩儿……不想再娶!”这句话触及了最厉害的关节,不仅独孤皇后脸色发青,隋文帝的眉毛也是一抖。杨广则是眼珠一转,除了幸灾乐祸之外,还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挑唆。 在场的皇族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隋文帝和太子,嘴里都像塞了个茄子,一声都不敢出。他们似乎感到隋文帝和太子之间的气流正在快速地扭曲,渐渐化成一个旋涡,如果有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粉身碎骨。 杨广不仅敢出气,还敢出声。只见他面向太子,佯装惊痛,劝说太子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就算您和元氏夫人伉俪情深,但男儿不可无妻,更何况您还是国之储君,怎可没有正妃呢?”他故意说元氏,而不是云氏。听起来像是为太子遮掩,如果太子心领神会,顺着他说下去,独孤皇后和隋文帝的怒气也许还能降下来一些。 在场的凤子龙孙们听了杨广的话之后都是暗暗点头,觉得他真是个为父母和兄长着想的好弟弟,殊不知杨广这是歹毒地要置太子于更危险尴尬的境地。因为别人也许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太子不会,就凭杨广对太子的了解。 果然太子眼皮一垂,低声道:“我有负于元氏,的确心中有愧。但是,我不愿再娶,却不是因为她。昭训云氏和我伉俪情深,不幸早亡,我实在不忍再娶正妃。”最后这句话虽颇有含混,但意思非常明显:如果云氏不能当正妃,其他人谁也别想当正妃。 太子不愧是一心怀坦荡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心底的隐秘讲了出来,自以为无差。殊不知这等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问独孤皇后,因为谁都知道是独孤皇后把云氏逼死的。 在场的凤子龙孙爆发出一阵无声的骚动,全都惊惶地看着独孤皇后,仿佛她马上就要变成喷火的怒龙。独孤皇后从眼角扫视着他们,越发觉得自己身如独夫,倍感凄凉伤感。她从御座上款款地站起来,朝隋文帝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陛下,臣妾这些天精神不佳,不能熬夜。请陛下准我告退。”不等隋文帝答话,便向殿外退去。 隋文帝想阻拦她,却见她去意已决,便不再阻拦。太子看着母亲离去,倒像没有预料到会出这样的事一样惊呆了。隋文帝回过头来,朝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其他的皇族一律低着头,如石化了一般,就等着隋文帝下令散席。气氛已经成这样了,就算眼前是琼浆玉液、龙肝凤髓,他们也吃不下去啊。只有杨广的眼角嘴边都是窃笑,不过他的头是深低着的,还在用肢体演戏,真像个为父母哥哥而伤心的好弟弟。 好好的一个家宴搞得不欢而散。太子这次不仅得罪了独孤皇后,把隋文帝也彻底得罪了。隋文帝对他的印象,这次算是个转折点,以后杨广再让人进谗言,效果是以前的十倍有余。 杨广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要笑,说太子怎么那么傻,在那种场合偏要较真儿。 在京的日子,杨广和冷笙的表演自然更要精益求精。 杨广在京的日子,自然要做出诸多勤俭高尚的情状。他表面上闭门谢客,不与朝廷诸臣多做交际,以示他没有争权夺势之心,暗地里却把所有的党羽都联系了一遍。 杨广知道如今夺权全靠父母,成日里只在隋文帝和独孤皇后的面前表演孝悌。与此同时,对太子不利的传言格外多了起来,甚至有人说他在家偷偷地广蓄姬妾,成日里只是“观艳舞,听淫声”。 隋文帝听了之后大感惊讶,当时家宴之上,他分明是一副除了云氏谁都不要的样子,私底下却这般荒淫无耻,是何居心? 逆不道的事情还要可怕。隋文帝听到这样的传闻,虽然疑惑着,但并不打算亲眼去见见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只是等一段时间,看看还会有什么样的风评传出来。 即使是平常人家,父亲与成年的儿子之间也是有隔阂的,更何况是帝王家?帝王的儿子,对帝王来说不仅是儿子,也是臣子,同时也是具有潜在危险的王位接替者。隋文帝处理他和太子的关系之时,不仅仅是管教儿子,还有驾御臣子的意味,自然无法贸然亲自去考察他的德行。隋文帝这样做,会使心中的怀疑畸形地快速生长,形势对太子来说显然更不利了。 杨广很快又要回扬州去了。虽然行期已近,他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走”的上面,他还有一段重头戏要演。引子,就是他那天在家宴上被冷笙认为很不理智的“强出头”。 杨广这一次同样是分别找隋文帝和独孤皇后辞行。随着他们年岁的增大,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少了。面对隋文帝的时候,他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在他面前演戏。面对独孤皇后的时候才是他演戏的时候,因为独孤皇后厌恶太子,也更喜欢他,还因为独孤皇后是女人,更容易动感情。 杨广走进独孤皇后的寝室大门之前,先用袍袖把眼睛揉得通红,一进大门便跪到地上,泪如雨下,膝行着走到独孤皇后面前。独孤皇后一见他这副模样,果然大为惊诧,“我儿为何如此?”起初,杨广只是垂头而泣,并不答话,等独孤皇后多次发问之后,才膝行着靠近独孤皇后,哽咽着说:“只因前日家宴之时孩儿想为太子解围,太急躁了些,行为可能有些越礼,不知不觉触犯了太子。听人说太子怀疑我有夺嫡之心,想要对付孩儿呢。” 独孤皇后一听,立即怒了,她冷笑一声,森然说道:“孩儿不必担心。有母后在,太子就动不了你一根汗毛。你此次去扬州之后,非有密诏,不得进京。在京之时,要注意提防太子,如果他邀请你去东宫说话,一定要先与母后商量。你先忍耐几年,母后自有道理!”最后这一句话等于告诉杨广,她会助他夺得太子之位。 老实说,以前独孤皇后虽然对太子灰心,不再扶持于他,但也只是想叫他自生自灭,并没有动废掉他的念头,今日被杨广这个苦肉计一激,才动起让杨广取而代之的念头。 杨广听独孤皇后如此说,心头大喜,笑意已经不可抑制地在嘴边滋长。他撇一下嘴角,拼命忍住,直到悲悲切切地拜别了母后、走出宫门之后,才露出了笑意。 回到晋王府之后,他把自己今天的表现跟萧美儿说了,说不尽那得意之态。冷笙静静地听着,却瞪大了眼睛,无比惊骇。她没有想到,杨广那日在家宴上看似无心的行为,竟然有着这么深远的用意。 第23章 萧美儿22之动收易储 回到封地之后,杨广的表演越发天衣无缝。他知道母亲是刚刚决定废太子而立他,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卖力表演。 因为对小儿子多了这番心思,独孤皇后便频繁地遣女官来慰问他。 杨广前一天还和冷笙卿卿我我,女官来了他就立即打发冷笙出去,要她“万分委屈”地跟女官说杨广因忙于政事而冷落了她,她感到万分寂寞。 杨广扬州期间,有关他的传言没有一则对他不利。冷笙在杨广超凡绝俗的导演和表演能力前深深震撼了。 在京城,独孤皇后为了帮杨广夺嫡,开始偷偷地联络大臣。说来也巧,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杨素,也许因为母亲和儿子的政治眼光总有几分相同吧。杨素接到独孤皇后的密旨之后佯装不知,只是十分卖力地为皇后联络大臣。杨广夺嫡所需的火候,已经慢慢到了。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数年,隋文帝被太子的诸多恶闻弄得非常焦躁,快要忍不下去了。而杨广和独孤皇后为夺嫡所做的布置,也已经近乎齐备。火候已经到了八九分,就只差那么一点儿了。 其实仔细看看杨广和太子的斗法过程,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有的只是水滴石穿般的慢慢侵蚀。 不过这也说明了太子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否则杨广没必要用这么费事的方法,还要拉母亲来做帮手。 杨广虽然弄了个幸臣郦谦在太子身边,查听太子的一举一动,却始终没捉到大的错处,只能靠谣言来慢慢侵蚀隋文帝对太子的信心。而正因为捉不到什么错处,仅靠现在的情况让隋文帝废掉太子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必须给太子造出错处来。 杨广的这个计划,和以前的计划相比,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以前是尽量把是非从自己身边赶开,这次却是把自己当成刺激太子犯错的诱饵。虽然他现在已经根基深厚,但这个办法无疑有些冒进。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一天,杨素奉了隋文帝之命,去见太子。隋文帝没交代他什么大事,杨广交代他的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杨素摆着好大的排场,带着一大群随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太子府门前——他是天子的使者,行动也要显出天子的威仪。可是既然是天子的使者,就应该尽快把信传到太子那里才是,他却在通报之后就站在东宫门口不动了。 杨素表情恭敬,入门之前的礼数周全,太子也老早就派人宣他进去,可他就是站在门口不动。不仅太子在里面等得焦躁,连随他来的随从都有些疑惑。他却坦然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泰然而又神秘的微笑。 过了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日头,这才重新整理衣冠,款款地走入东宫大门。 进得东宫正殿,果然见太子面色通红,眉头紧皱,一见到他便森然地问:“你怎么在外面耽搁这么久?” 杨素恭敬地低头行礼,却是所答非所问:“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太子。”太子听他如此回答,以为他是搬出皇帝来压他,一时间气得口不择言,“你以为你是父皇的使者,就可以如此怠慢!?我告诉你,他日我若为帝,我一定杀了你这老贼!” 杨素的嘴角爬上一丝阴笑,却依旧毕恭毕敬,但却说了些很不中听的话,“臣虽然有所怠慢,但也是陛下的使臣,太子动辄要杀了老臣,老臣窃以为不妥。” 太子被激得更为恼怒,几乎是吼了出来,“父皇的使臣又怎样?父皇的使臣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即使你是父皇的使臣,依旧该杀!”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还要严重。要知道杨素即使是一条狗,此时也代表着皇上,你说杀皇上的使臣,几乎等于在说要杀皇上。 杨素听太子说出这种危险的话之后,在心底笑得更欢,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激怒着太子,挑动他说些不堪之言。回宫之后,他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隋文帝,把自己在门外久留的事情却说成是“略有耽搁”。隋文帝现在已经非常信任杨素。他是篡位的出身,当然也嗅到了这里面“谋逆”的气息,不禁久久地呆坐在御座之上,捻须不语。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团裹着闪电的乌云,压抑,躁动,而又恐怖。 杨素见火候到了,故意走近,装出一副十分忧虑的样子说:“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隋文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隐隐有了风雷之声。 杨素赶紧跪下,装出一副赤忠的神情,“老臣受辱本不当事,只是看太子今日言论,像是对陛下不满不久,若任其发展,恐生不测!” 隋文帝的眉毛微微一颤,用眼角扫了他一眼,目光很是犀利。杨素赶紧低头,感到隋文帝的目光像一柄钢刀一样从他的头顶划过去,不知不觉间,一滴冷汗就滑到了腮边。 “你退下去吧。”隋文帝朝他挥了挥手。他现在的声音很特别,像一块又黑又冷的石头。杨素领命之后赶紧退了出去。之后隋文帝便一个人在御书房坐着,一动不动,坐了良久良久。 几日后,杨广的心腹太史令袁充偷偷晋见隋文帝,对他说:“臣观天文,皇太子当废。”隋文帝联想起太子前日的言行,虽心有所动,但仍旧有些犹豫。杨广面对父皇的犹豫并没有感到焦急,他还有最厉害的一招在后头,要使出这一招,就要拿自己当诱饵。 杨广知道,自己这些年声望渐盛,又越来越得父母喜爱,太子不会无动于衷。 饶是他对自己仍是一副亲厚模样,心底也一定会感到压力。太子上次这么容易被杨素激怒,说不定也是压力使然。既然如此,如果有传言说杨广要夺走他的太子之位的话,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如此这般,杨广先是按惯例回到了京城,然后再命令郦谦悄悄对太子散布杨广要夺其太子之位的谣言,这次回来就是要发动早已定好的计划云云。 其实坊间根本没有这样的谣传出现。杨广才没这么傻,即使他现在人望和根基已经很深厚,如果在坊间出现这样的谣言,不管是谁散布的,都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太子听郦谦如此说之后,果然大为忧惧。老实说,这些年来他一直感到弟弟在一点点地动摇他的地位,他也想好好表现,巩固自己的地位。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就如坠岩一般身不由己地向下急坠,形势总是莫名其妙地越变越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危机叩门,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弟弟不会这样吧? 郦谦见太子犹豫,眼珠一转,近前焦急地说:“臣知道太子宅心仁厚,但晋王未必会对太子仁厚。臣近年来一直注意着晋王的行动,只见他韬光养晦,循规蹈矩,一心一意地讨好皇上和皇后,为了获得高尚的声名,不惜过那种清水般的日子。晋王下了如此大的工夫,不就是为了夺得太子之位吗?自平陈之后,他更是结交党羽,现在朝廷里已满是他的亲信。而近年来太子被皇上渐渐疏远,臣也听闻是被晋王挑唆。现在他自扬州返京,分明是想择机动手。臣觉得太子之危机,已迫在眉睫矣!”他说的这些,倒也是实话,杨广这些年的确是这样做的。 太子听了这些话之后,呆呆地跌坐到椅子上,想了半天才茫然说:“有父皇母后在,他能拿我怎样?” 郦谦听说之后连连跌脚,做出万分惨痛之状,“太子,容臣直禀,太子因宠幸云氏,已经尽失皇后的欢心,至于皇上,今年来被晋王挑唆,对您已不是那么亲厚。再说前日杨素奉旨前来,您对他训斥太过——虽然他有所怠慢,但他毕竟是皇上的使者,您对他如此训斥,已经激怒了皇上。说不定皇上此时已经动了废您而立他的心思!” 太子听着郦谦的挑唆之言,面孔茫然地一抖一抖,思考良久后,失魂落魄地说:“你不要胡言,父皇明察秋毫,气度恢弘,是不会这么容易被蒙蔽的。你且下去,若再胡言,必有重责!” 虽然太子没有立即听从郦谦的话,但郦谦看出太子已经信了八九分。之后他又教唆另一个人到太子跟前密报说晋王近日准备纠集百官,上疏奏请皇上废掉太子。太子听了这话,终于坐不住了——何止是坐不住了,简直觉得他自己是坐在火炭上。郦谦趁机教唆太子,让他赶紧调动东宫的亲兵,去晋王府“杀了此贼”,之后再向皇上鸣冤。太子虽然情绪已经非常冲动,但没有立即听从他的话,只是让东宫的亲兵增甲添械,以防不测——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意思。 郦谦多次挑唆未果,但杨广还有办法。在东宫气氛紧张的时候,他命杨素入宫密报太子谋反。杨素特意做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跑到隋文帝那里。隋文帝见他气喘吁吁,头发也有些乱,甚至鞋子也松脱了,不禁大惊,“爱卿怎么这副样子?” 杨素跪在地上叩头哀呼,“臣启陛下,太子正在东宫整顿兵马,准备杀入宫中,陛下危矣!” 隋文帝联想起前日太子那些“无法无天”的言语,立即信了杨素的话,一时怒发如狂,立即调来御林军,亲自到东宫查看,果见东宫气氛可疑,兵士重装利刃,宛然整装待发的样子。隋文帝顿时认定太子真有谋反之心,叫左右将太子拿下,朝他怒喝:“畜生!你要做什么!?” 太子虽然没有准备谋反,但也动了几分念头,心头的负罪感很重,被隋文帝一吼,脑中一昏,竟跪下来只管认错,于是这子虚乌有的谋反之罪,便糊里糊涂地坐实了。 第24章 萧美儿23之改立太子 几日之后,隋文帝在武德殿颁旨废太子勇,改封晋王广为太子,任宇文述为东宫左卫率。杨广为谋这太子之位,活活表演了小半辈子,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一直跟在他身边演戏的萧美儿,此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太子被废之后毫无怨言,口口声声只说自己有罪,没有一句怨及父母及弟弟,从这点来看,太子真是个难得的仁孝君子。但是现在木已成舟,隋文帝又认定他意图谋反,把他这番至诚至孝的表现,也当作是矫揉造作。 隋文帝和独孤皇后偏听偏信罢了,满朝文武却不都是瞎子。当初隋文帝与大臣议定废太子之时,就有五原公元旻和文林郎杨孝政直谏,坚决反对废太子。杨广听说后,便命杨素挑唆隋文帝杀了他们。 二人遭戮之后,杨广仍不解恨,又打算秘密派人杀他二人全家。 冷笙这是第一次见识到丈夫的厉辣手段,已经暗自心惊,现在听说他又要滥杀无辜,忍不住出言劝诫——以前她可是一言不发的,这次出言相劝,其实大半是为了杨广。 她小心翼翼地去见杨广,双手深深地插在衣袖里,低眉顺眼,“太子殿下,元旻和杨孝政不识时务,敢违天命,委实可恶。但此时两人已经伏诛,对他的家人,就此放过吧。” 杨广用眼角扫了她一眼,显然很不耐烦,森然说:“朝堂上的事你别管。对敌人就是要斩草除根!如果我像你这样婆婆妈妈,早就被人害死了!”语气严厉,竟丝毫没给冷笙面子。 “臣妾这不是婆婆妈妈,臣妾完全是为了太子着想。滥杀无辜,如果败露,恐怕会坏了太子的风评!” 杨广轻蔑地哼了一声,“现在大局已定,谁能奈何我?” 冷笙心头一震,心中的恐慌越发强烈。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杨广现在仿佛已经目空一切,马上就打算为所欲为。 冷笙依旧是低眉顺眼,说的话也是冠冕堂皇:“太子此话差矣。您虽然已是太子,但并不代表您可以无所顾虑。现在虽然大局已定,但朝中仍有很多大臣心属废太子。他们自然会注意被杀的元旻和杨孝政的家眷的境遇,如果被他们发现是您杀了他们,必然会生出事端。而皇上刚刚立您为太子,仍然会对您留心查看,您如果行为稍有不妥,皇上也可能改立他人——皇上和皇后毕竟还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亲骨肉,要是喜欢起他们来,未必会比对您差。” 杨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等振聋发聩的话来,一时间蒙了,之后冷汗直冒,羞愧无地,连忙把冷笙拉到怀中坐着,百般抚慰,“爱妃说得极是。我一时糊涂,竟然忘了其中的厉害,还对爱妃横加责难,真是过意不去。” 冷笙微笑了一下,笑容却无比僵硬。 多亏了冷笙的进言,杨广被立为太子之后,才没有得意忘形,继续扮演着循规蹈矩、勤俭贤良的角色。 然而冷笙知道,他表演得越久,他心中那些可怕的欲望就压抑得越久,在他登上帝位之后,恐怕会彻底地发作出来。 杨广的太子之路也是坎坷的,威胁他的人正是隋文帝,并不是说他想要对付杨广,而是因为他活得太久了。隋文帝虽然已经年近六旬,但仍然精力旺盛,昼夜批阅奏折而不知疲倦,发布政令之时思路清晰,丝毫不错,还时刻注意体察下情,他这个皇帝,就像能永远做下去一样。 然而,大隋的另一位圣人,却没有他这样旺盛的精力。 不知是不是一生为大隋江山思虑太多——也有人说她是嫉妒太过,立杨广为太子之后,被称为“女圣”的独孤皇后的身体就迅速地衰弱下去,不久就卧床不起。 杨广因为迟迟无法坐上皇位而心中焦躁,借口政务繁忙,只打发冷笙去宫中照顾独孤皇后。 翌日,冷笙早早便入了宫。独孤皇后昨夜病体沉重,沉睡未醒。她安静地在帷帐外坐着等着,忽然见兰陵公主走了进来。 冷笙赶紧站起来投以微笑,兰陵公主却对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也没有行礼,竟一扭头出去了,把冷笙尴尬地晾在那里,坐下也不是,追出去也不是。 兰陵公主是恨她的,她心里也明白。兰陵公主和废太子颇为亲厚,到现在还相信他是冤枉的。 兰陵公主也许知道是杨广陷害了废太子,也知道冷笙在独孤皇后面前的作用,不恨她才怪。 冷笙无声地承受着她的愤怒,并没有怨言 帷帐里忽然传来独孤皇后的咳嗽声,独孤皇后醒了。宫女们连忙拉开帷帐,在独孤皇后的腰后垫上枕头。宫女们侍候她洗漱,她漱口的时候似乎也很费力。等到宫女们把她收拾停当,冷笙便走到了床前,看着重重帷帐里的独孤皇后,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旦有了病人,就要像收藏东西一样,放在背光的地方,还不能透风。独孤皇后病了之后,窗户就一直关着,床上挂了一层又一层的帷帐,床里暗得简直像洞穴。 独孤皇后本就矮小,此时已经瘦得像根干柴。她的床足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上面锦被堆积,这么小的一个人儿,睡在这样的一张床上,简直要失踪了。 她那原本丰腴红润的脸已经出现了衰败的颜色,单薄得像一片枯叶,光华鲜丽的锦被只能衬得她的皮肤越发枯槁。 深陷的眼窝配上那深陷的双腮,使她看起来像个骷髅。一头黑发也没了往日的黑亮,变得像枯草一样,甚至有些发灰,配上四周那阴暗的光线,独孤皇后这副模样竟像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冷笙多次看过独孤皇后的病容,这还是第一次在如此暗的光线下看她,乍一见,觉得无比可怕,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独孤皇后朝她慢慢地伸出手来,“美儿,你过来。”萧冷笙赶紧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现在已经瘦得像鸡爪一样,皮肤也干如树皮了。 “仁寿宫……听说建成了。”独孤皇后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 “是的。”冷笙低低地应着,继续温暖着她的手。 “听说杨素督建不力,被陛下问责了?”独孤皇后闭紧眼睛,不舒服似的喘了一口气。杨素奉隋文帝之命督建仁寿宫,为了讨好隋文帝,极尽奢华,又为了尽早完工,不顾民夫疲乏,用严刑峻法逼民夫赶工,甚至病者也不让休息,民夫死者甚多。 惹得隋文帝震怒,狠狠地责罚了他。独孤皇后之所以要在冷笙面前说这种话,是因为她知道杨素是杨广的党羽,对冷笙说这种话,自然有着深远的意义。 冷笙听到这句话大感诧异,没想到独孤皇后身在病中,还如此关注国家大事,不由得大感敬佩和心痛。 她热切地对独孤皇后说:“娘娘您病成这样了,还如此关心国家大事,令人敬佩。只是您现在要保重身体,只有先把身体养好了,才能继续扶助皇上啊。” 独孤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此时的目光竟仍有几分犀利,“我不能不盯着朝政啊。大隋江山,是我看着建立起来的。我不盯着,不放心。”她这句话是在暗示冷笙,并不是她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仍然会继续关注朝政,劝她也没用。 冷笙虽然没听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但也隐约感到了不对,眼珠狐疑地转了起来。独孤皇后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也渐渐转亮。 正在这时,有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她低着头,袖着手,迈着小碎步,却走得飞快,一看到独孤皇后,就跪倒在地。 独孤皇后首先看了看冷笙,想要叫她先下去,但又怕她借此机会走了。独孤皇后今天难得有些气力,还有很多话要问她。料想这位宫女也不会说什么不堪的事情,便当着冷笙的面问那宫女,“皇上昨天的起居还安好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的起居安好,只是没有回寝宫,改在仁寿宫安歇。”这个宫女的回答很有技巧,一下便点出了问题的所在。 “仁寿宫?”独孤皇后立即警觉,沉声问道,“难道有什么人陪着他不成?”语气已乱,也开始喘息。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有人陪皇上宿歇,就是仁寿宫中的尉迟氏。” 独孤皇后一听这话,原本青黄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意,先是大咳了几声,后捂住胸口直喘,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老奴!如此无情!”隋文帝虽然已做了多年皇帝,但独孤皇后对他还是如多年前一样,想骂便骂。 独孤皇后骂过之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踢开了锦被,站到地上就要亲自去找那尉迟氏。宫女们慌忙给她梳头穿衣,她草草装束了一番,就带着一大群宫人朝仁寿宫而去。她虽然病中无力,需人搀扶,但也是势如恶虎。 尉迟氏此时还不知道大祸临头。她刚刚梳洗完毕,正对着镜子仔细地往头上戴花。她是罪臣尉迟回的女儿,也曾是大家闺秀,拥有倾国倾城之貌。她一面打扮,一面看着映在铜镜里的如花面容、满脸喜色,却强作自恋自伤。 忽然哗啦啦一阵响,门扇被踹开,一群横眉立目的宫人像恶狼一样拥了进来,满满地站了一屋。屋子本来不算小,但忽然这么多人挤了进来,便显得格外狭窄。 宫人们簇拥着的,是个个子矮小的女人。她穿着皇后的服色,头上戴着嵌满奇珍异宝的后冠,面色却像枯叶一样衰败,像承受不起身上这些沉重的穿戴一样,身子软软的,脖子更是微微缩着,由身边的宫娥扶着才能勉强站得住。 尉迟氏并不傻,不用说也知道是皇后驾到,慌忙离座伏地。可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宫娥抓头发的抓头发,扯衣服的扯衣服,拖到独孤皇后面前按下。 独孤皇后满脸怒容,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着,盯着尉迟氏上上下下地打量。 只见她有一张尖尖巧巧的瓜子脸儿,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儿,一对水灵灵的杏仁眼儿,再配上高挺的鼻梁、润红的樱桃小口和桃花般的脸色,果然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羞花闭月之姿。独孤皇后看着她,心里一阵阵抽痛。想当年自己容貌最盛之时,也不及此女一二,何况自己现在已经人老珠黄。 隋文帝来找此女消遣,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但越这样想,她就越感到悲哀,越感到悲哀,心中的怒气就越盛。她怒得忽然来了一股力气,也不喘了,自己也能直挺挺地站着,森然对尉迟氏说:“好一个狐媚样子。昨天你把皇帝迷倒在你这里,想必十分称心啊?” 尉迟氏在宫中也有几年,怎么不知独孤皇后的厉害,当下只吓得花容失色,伏在地上只管哀呼,“奴婢怎敢迷惑皇上?昨日皇上来永寿宫游玩,吃醉了酒,碰巧奴婢送茶过去,就叫奴婢侍寝。奴婢万般推迟不过,这才从了皇上。奴婢万不敢有迷惑皇上之心……” 独孤皇后听她如此辩解,只是越听越怒,冷冷地笑着,没等她说完就暴喝出来,“这么说,错全在皇上?本宫还要代皇上向你道歉?”说着她双眉猛地立起,喝令左右,“快把这大胆妖奴乱棒打死!省得留着她秽乱宫廷!” 尉迟氏冷冷地倒在地上,已经死透了。宫人们垂着双手,有的人身上还带着尉迟氏的鲜血,战战兢兢地站在两旁,等候独孤皇后下令。尉迟氏横尸于此固然不成体统,但皇后不下令,谁也不敢动。说来也奇怪,尉迟氏死了好久,独孤皇后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睛里没了光彩,简直就像和尉迟氏一起死了一样——正如萧美儿的感觉。 正在僵持无措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一阵骚乱。宫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接着全部面如土色地缩回来:皇上来了。 隋文帝今日下了朝堂便直奔仁寿宫,想着昨日的风流快活,原本是一脸喜色。他被独孤皇后守了大半辈子,早已苦闷饥渴得不得了,近日好不容易有机会甩开独孤皇后肆意行动,看到这美如天仙的尉迟氏,就迫不及待地宠幸了,现在心里只想着鸾梦重温,径直就往仁寿宫来,没想到还没到尉迟氏的居所,就发现宫人乱成一团。 他听人说皇后来了,心里立即暗叫不好。一股恐怖的预感像涨潮一样漫上他的心田,脚下如生了风似的朝尉迟氏的居所赶了过去。到那里一看,看到的景象竟出乎他最坏的预料,尉迟氏鲜血淋淋地死在地下,独孤皇后像个死神一样凶霸霸地站在那里,用阴鸷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隋文帝的目光和独孤皇后的接触的时候,先是本能地一阵发憷,就像他多年来一样。在这一瞬间,他的眼里忽然现出彷徨、羞愧和惊恐,就像个即将认错的小孩子。可是后一瞬间,一股怒火裹着帝王的霸气从他眼里冒了出来,转眼间把他整张脸都烧得红若灼炭。他厌恶地瞪了独孤皇后一眼,转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脚步极快,把亲随们都甩开了,那架势就像要跑到世界尽头,再也不回来一样。 而独孤皇后就像被定住一样,直直地看着他,等他走远了,眼里才隐隐闪过一丝悲怆,身体软软地向后便倒。宫娥们赶紧拥上前去扶着她,萧美儿也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冲了过去,却没有扶到她的身体,只拈到了一只袖子。她拈住独孤皇后袖子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心怦怦地跳得快要蹦出来,胸口也是一片冰凉。她被隋文帝吓到了——刚才她被独孤皇后吓得魂飞魄散,隋文帝这一下又把她的魂吓了回来。她感到隋文帝此次一怒非同小可,他虽然一声没吭,但那怒气似乎能把天地都掀翻。 她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隋文帝那面,但她一个妇人家,去过问公爹实在不成体统,再加上独孤皇后昏倒之后就面孔青紫,牙关紧咬,竟像活不了一样。她只好先把独孤皇后送回寝宫,叫人带消息给外面的杨广,叫他想想办法。 独孤皇后回到寝宫之后,眼睛忽然睁了开来,也不脱鞋,也不换装,往床上就这么一坐,膝盖分开,两条手臂撑在膝盖上,大模大样地坐在那里,那双眼睛仍然是定着,但又有了炯炯的威严。她就那样坐在那里,深不可测,凄凉悲壮,就像落日下的石狮。萧美儿看着她这番模样,反而不觉得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心酸。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是独孤皇后最后的威严。 宫外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有消息说,皇上从一个小黄门手里抢过一匹马,像疯了一样骑上就跑出了宫。萧美儿和众宫人的心顿时被揪到了嗓子眼儿,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忽然又有消息传来,说高颎等重臣下朝看见了皇上,阻拦住了。萧美儿和众宫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有消息传来,说高颎他们并没有拦住皇上,和皇上一块儿骑马冲到空谷中去了,不知所踪。萧美儿和众宫人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这次简直是要被撕裂了。这些消息交替传来,把人一会儿扔进炭炉,一会儿扔进冰水,让人痛苦不堪。而独孤皇后却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是那么威严地坐着,眼睛眨也不眨,就像对这件事毫不挂怀一样——怎么可能不挂怀呢?说不定她是惊到了极处,急到了极处,才会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与此同时,萧美儿盼望着的杨广的回话或是消息,也没有来到。他平日最是“孝顺”,此时却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声息。萧美儿又是焦急又是迷惑:他是在外面奔忙呢?还是他也像她一样在静静地等待呢? 天色将晚的时候,终于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但这消息似乎不是好消息。 原来隋文帝纵马驶入空谷,竟要因此抛弃天下,向天哀叹他拥有天下却不得自由。高颎等人在一旁奏道,皇上岂可因一妇人而轻天下,才将隋文帝劝回。他在这种情况下回来,一定会带来一阵狂风暴雨。 第25章 萧美儿24之最后一次机会 冷笙想要走到门口等消息,却又不敢,只好焦急不安地陪着独孤皇后坐着。听说皇上回来后天色已晚,第一件事情竟是召集百官,这阵势显然是要废后。 独孤皇后如果在病中被废,恐怕立即活不成了。她如果死了,对整个皇室都是一个灾难。 时间像巨石一样从大家的头上碾过。从大殿那里终于传来消息,百官认为独孤皇后贵为皇后,杀一个小小的宫女,虽然残暴,但算不上什么大罪过。而且独孤皇后一生为大隋江山鞠躬尽瘁,不管是大隋的建国还是日后的昌盛,都有她不可磨灭的功劳,现在又在病中,废后的理由实在不足。 再加上隋文帝对独孤皇后还是有些情分,对她的敬畏之心也还在,再看在这么多儿子的面上,废后的心并不是如何坚决,因此这场风波就这么草草地了事了。 独孤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仍旧是坐着不动,眼里却有两行浊泪齐齐地流了下来。她淡淡地说了一声,“摆宴给皇帝赔罪吧。”说着慢慢将身子抬起,浑身却是剧烈地一颤,暴露了她此时的虚弱和狼狈。 独孤皇后命人摆下宴席,撑着病体给隋文帝赔罪。隋文帝本来已有几分悔意,见到老妻如此样子,更是无地自容。见老妻哭泣着给他下拜赔罪,慌忙上前扶起,竟也止不住流下泪来。于是夫妻二人相对而泣,诸多仇恨暂时放下。至于那尉迟氏的性命,也当作没有一样了。 冷笙看着隋文帝满脸的泪水,总觉得它们轻飘飘地毫无价值——如果他真心为老妻流这么多泪的话,又怎会在老妻病重之时找其他的女人?独孤皇后现在固然也是泪流满面,可冷笙心里只记得独孤皇后刚刚化险为夷时流下的两行浊泪。她总觉得独孤皇后的眼泪在那个时候就流尽了。有时候原谅的时候,反而是心死的时候。至于现在的眼泪,也只是走走过场,给皇上一个面子吧。 在危机过去、即将开宴的时候,她才收到杨广的口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不要慌张。 宴会结束后,冷笙见到了杨广。他是来拜见独孤皇后的。 出乎她的意料,杨广竟也显得非常地疲惫,两片薄薄的眼皮微微有些红肿,就像两片枯萎的花瓣一样半盖着他的眼睛。他那本来光彩十足的眸子,此时也像沾了灰的琉璃珠一样没了光彩。 冷笙感到很惊诧:难道说他也像她一样,一直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结果?怪不得他没空带信过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杨广的眼珠在眼皮下面狡猾地一转。这一转,透出的不仅有狡黠,还有浓浓的失望。 冷笙忽然明白了,接着怒得要发狂:他也是在等待消息,不过不是在等父母重归于好,而是在等着父亲抛弃天下,好让他早日登上皇位吧。因为父亲最终没有抛弃天下,他早日登基的愿望又化为了泡影,所以才会如此失望。 杨广从眼角发现了冷笙愤怒的目光,不禁隐隐有些心惊。 老实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很过分,却万万没有想到对他百依百顺的妻子竟然会对他发怒,因此竟隐隐地有些手足无措。但是想想平日她那柔顺的样子,他觉得她即使怒了,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杨广只顾着去奉承独孤皇后,跪着依偎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连呼心痛,并为他自己这半天的“失踪”找了完美的借口,“儿臣一听宫内出了这种变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进宫护卫母亲,但想到国不可一日无君,儿臣又是国之储君,责任重大,只好先忍着心痛去找父亲。父亲回来之后竟又是要对母亲不利,儿臣虽然心如刀绞,焦急万分,但您和父皇一个为我父,一个为我母,我无论站在谁这边,都是不孝。儿臣只有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儿臣心中这万般的苦痛,只有天知道了!”仍然是完美无比的说辞。 要是平常,独孤皇后肯定要老泪纵横地把他拉入怀中百般抚慰了,可是这次却像心里有数一样,只是含糊应着,没有其他表示。杨广见独孤皇后这样,还以为她是病糊涂了,虽然有些诧异,但并没有细想。他觉得自己表演得差不多了,便抹干眼泪站起,看着在一旁冷着脸立着的萧美儿,赔笑道:“母后平安无事,也多亏贤妻在此照应,现在事情已了,就请贤妻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冷笙儿黑着脸看着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母后病重,我要守在身边尽孝。” 杨广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万万没想到冷笙会对他如此不客气,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但恰恰又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猛然如此让他很不适应,他顿时怒了起来。 杨广盯着冷笙,目光变得有些严厉。他飞快地朝门口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乖乖”地跟自己回去。他的目光同时还告诉她,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冷笙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仍旧黑着脸,冷冷地没有说话。杨广顿时怒了,脸也寒了下来。然而他并没有露出怒色,仍是满脸堆笑地说:“贤妻如此贤良,我真是感激不尽。那你就在这里吧。”然后毕恭毕敬地向独孤皇后辞行,“不打扰母后安歇了,孩儿退下了。”说罢转身离去,礼数周全,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狠狠地瞪了冷笙一眼。 独孤皇后在病重中受了惊,又受了重气,病越发重了。本来她就已经病得和死人相似,现在就病得像个魂了。 冷笙紧守在她身旁侍疾,日夜操劳,不敢稍息。 隋文帝也经常来看独孤皇后,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冷笙总感觉他是伪装的,因此也有些轻视他。他脸色正常,精神齐聚,不像又找过女人,独孤皇后手下的眼线也没人来报,但并不代表他这些天都清白。 他即使再想做那种事,也不会有人敢来给皇后添堵的;即使他这些天清白,犯下的错误也是可耻的。他不但在老妻病重的时候寻花问柳,还害得老妻伤透了心,病成了这个样子,简直一点儿良心都不讲。 要知道,冷笙对这个皇帝公爹可是敬畏至极的,别说怨怒,连轻看的心态都不敢有。 独孤皇后越病越重,竟没有片刻有起色。各色的珍奇药品不知吃了多少下去,竟全如杯水入江,丝毫没有反应。 过了数月,独孤皇后的神思竟也恍惚起来,一天到晚都像睡着了似的,有时跟她说话她知道,有时就像跟死人说话一样毫无反应。 杨广进宫探视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每次都满脸愁容,焦急万分——这倒不是假装,独孤皇后毕竟是他母亲。 他不是不关心母亲,只是大大次于对权力的关心。上次出现变故的时候,他是一心一意地关心隋文帝会不会抛弃天下,但等风波结束,他就开始关心起母亲的病体来了。当然,和萧美儿斗气之后,他又要记挂着冷笙。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僵持,他的态度已经不如之前坚决。他本来认为冷笙不过是一个妇人,根本不需要在意她的感觉,也根本不需要对她太客气。 但是他发现她不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竟然有相当长的时间在想着她,再加上对母后的担心,竟隐隐地让他有些失魂落魄——这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思清明、沉着稳健”的他来说,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现在想到她的时候,他感到的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歉疚,竟不由自主想要投降了。他虽然为了皇位“能屈能伸”,但在冷笙面前却不想这样,因此他虽然已经想要伏低,却迟迟做不出来。 一天,独孤皇后的神思忽然清明,不仅能听懂别人说的话,眼睛也能睁开了,甚至说话也准确而清晰。冷笙和宫人非常兴奋,杨广恰巧来探视,也是欢喜不胜,赶紧把头探进帐子里和母亲说话——这些天他也担心得要命。 在走进帷帐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冷笙一眼,眼里已经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企求,就像是即将认错的小孩子:我们夫妻俩还是罢斗吧。 冷笙见他这样,也决定借坡下驴,她决定等他跟独孤皇后说完话后,就跟他言归于好,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变故。杨广只是和独孤皇后说说话而已,却惹出万般事端。 杨广探身进入独孤皇后那如帐篷般巨大的帷帐里。帷帐很厚,不透光,显得黑糊糊的。杨广感觉就像走进了一间黑屋子,通过掀开帷帐时透进来的光,才能勉强看清独孤皇后的容颜。 虽然他已经多次看过独孤皇后的病容,但是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感到深深的心悸。她现在枯瘦得像个单薄的影子,躺在重重的锦被里,简直像要失踪了。 他想起独孤皇后以前那丰腴的身体、精明强干的眼神、永远焕发着光彩的神情,恍惚觉得这不是自己的母亲。但这份恍惚很快就消散了,接着便是心如刀割。 他从小便受母亲的疼爱。母亲一直都把他当作最宝贝的儿子,从没有对他存过二心,但是他不能不对母亲存有二心。 母亲虽然慈爱,却是那么的威严,那么的精明强干,有又着厉辣的手段。他在她的膝下一直感到深深的压抑。后来他为了夺取太子之位,要在她的面前曲意表现,用心周旋,不由自主就对她生分了。 又因为她是那么的精明,因此他在她面前的表演一定要尽善尽美。为此,他把自己的性格揉捏得不成样子,他也感到非常辛苦,因此还恨过她。 现在大局已定,母后又病入膏肓,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态忽然间都不见了。他恍惚又回到了小时候,变成了那个用纯洁的心爱着母后的孩子。 “母后,孩儿来了。”杨广把嘴凑到独孤皇后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独孤皇后的眼睛猛地睁开了,把杨广吓了一跳:她的眼睛已没有了前几日的浑浊,不仅清明闪亮,甚至还有几分厉辣。 杨广忍不住脱口而出,“看来母后精神不错,不过几日,可望病愈。”他不仅感到惊诧,还有喜悦。 独孤皇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目光越发厉辣了,声音也如平日那样清晰浑厚。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该说的话说出来,“我的精神可不好。这两天一直吵得慌,精神怎么会好呢?” “哦,是那些宫娥不小心吗?”杨广赔着笑说。他怀疑母亲是不是有了幻觉,心里非常担心。 独孤皇后露出深不可测的神情,故意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一直听到勇儿在那里喊冤,怎么能休息好呢?” 这句话虽然很轻,但在杨广听来就像无数个炸雷一样,他的后背顿时淋淋漓漓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废太子近日不知是想清楚了什么呢还是神思忽然混乱,他天天爬到被拘的居所的树上,对着皇后的方向喊冤。杨广命人封锁消息,不让此事传到皇宫里来,独孤皇后是怎么知道的?而她现在提起这件事,又有什么意思? 杨广也不愧为老奸巨滑之人,眼珠一转,便若无其事地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大哥想必是被关得久了,精神上出了些毛病,我已经派人去为他调治,想必不会有甚大碍。大哥被废,全是因为他自己不检点,怪不得父皇和母后。”轻而易举地就把所有责任推到独孤皇后和隋文帝的身上了。 没想到独孤皇后并不吃他这一套,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真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她在身强体壮的时候意气用事,被蒙蔽了双眼,大限将至的时候却忽然神思清明起来,把很多事情都想清楚了。 “您在说什么呀,母后,孩儿听不懂。”杨广汗流浃背,声音也颤了起来。 独孤皇后盯着他的眼睛笑了,那是一种神秘而诡谲的微笑,看了令人毛骨悚然。杨广觉得身体忽然被浸入了冰水里,神思都散了,一时间只觉得帷帐里面鬼影重重,阴风阵阵,想都没想就落荒而逃。他从小在独孤皇后的积威之下,怕她已经怕到了骨髓里,现在见她说出这种话来,瞬间就被惊破了胆,什么应对方法都不知道了,只想着赶紧逃离。 第26章 萧美儿25之独孤皇后崩逝 冷笙忽然见杨广逃一般地出来了,赶紧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大声问他怎么了。没想到他用力一甩,竟把袖子硬夺了过来,也没有答话,头也不回便逃出了殿外,就像有恶鬼在追着他一样。 独孤皇后在帷帐里笑了几声,声音苍凉,唤她过去。她惊疑不定地走进帷帐,独孤皇后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白如凝脂的玉腕。 她的手又瘦又凉,冷笙感觉就像被鹰爪抓住了一样,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然而片刻后,就感到从她手心里传来了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便放心地让她握着手腕。 冷笙低头看独孤皇后的脸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谅解,甚至还是歉疚。 “美儿啊。”独孤皇后嘶哑着嗓子,声音也颤抖着,“你是个心实的孩子……”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那目光就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只是露出一丝怜悯和慈爱的苦笑,声若游丝,“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手就从冷笙的手腕上滑了下来,如枯枝一般滑到了锦被上。 “母后!母后!”冷笙吓得大叫起来,声音也变了调。 独孤皇后再度神智不清——不,是昏迷了过去,不仅没了知觉,连吞咽也不行了。冷笙吓得赶紧传御医进宫,并命人赶紧把杨广叫来。 没想到杨广左请不来,右请不来,直到隋文帝闻声来了之后,他才姗姗来迟。他推托说听说母亲病危,以至于神思恍惚,手脚麻木,迟迟出不了门,才拖延至此。 虽然冷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明白绝不可能是这个原因,她只是隐隐地感到愤怒。 她的感觉是正确的。杨广在家是忙着和谋士商议在皇后知道真相后如何应对。仓促间怎么敢来? 一根纤细的红丝线像死神手里的蜘蛛丝一样从厚厚的帷帐中伸出来,连在老太医枯皱的手里,闪着奇异的光彩。皇后乃是女流,身份又无比尊贵,因此即使到了病危的时候,还得让太医悬丝诊脉。冷笙不相信这蜘蛛丝般的玩意儿真能诊出脉象来,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尊贵的身份有时候也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老太医白须已经过胸,眼皮微闭,眼睛却是翻着的,从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白白的眼白。嘴唇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心里默念着什么东西。 隋文帝此时正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太医。杨广和其他王子则在地下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冷笙和兰陵公主跪在另外一面。 杨丽华已在不久之前病亡,独孤皇后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她自己也要走了,想来格外令人难过。 兰陵公主都有了哭的冲动,但现在谁也不敢哭,因为独孤皇后毕竟还没有死,现在哭了,等于咒她死。 隋文帝深情而又悲哀地看着帐内独孤皇后枯黄的面容,那神情就像自己的生命也和她一起慢慢逝去。也许只有在她临死的时候,他才能真正体味到他们之间的夫妻深情。 不知是紧张还是悲伤过度,或是被隋文帝的威严压住了,大家一个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反而格外显得可疑。 杨广的头低得最低,但冷笙还能看出他现在真实的情绪。他像怕被人发现心中的隐秘一样把脸藏起来,肩膀在微微地颤动,一根小指头也随着肩膀的颤动而一跳一跳的。 他现在一定很焦急,一定很害怕,但是,却不是在害怕母亲辞世,而是在盼着她早点死! 一股怒火从冷笙心底熊熊地漫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失望:难道他对母亲一直如此无情?这还是个人吗? 隋文帝见独孤皇后真的是到了最后的关头,牙一咬,命杨广把废太子宣进宫来。杨广装模作样地命人去宣,暗地却嘱咐他一定要拖延时间。 他现在害怕独孤皇后会忽然清醒,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在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废太子前来? 虽然他已经想好了抵赖的方法,但能不能奏效尚不可知,如果废太子在这里,再和他争吵对质,那就大大麻烦了。 独孤皇后最终没能等到废太子前来便溘然长逝,也许是没脸见这个被她冤枉并一手毁了的孩子。 隋文帝闭目痛哭,被压抑了很久的公主和王子们终于可以大放悲声。 冷笙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无语地流泪,并不是她不够哀伤,而是她号不出来。她始终无法融入这个时代。独孤皇后对她却也着实不错,所以冷笙难过,但不够悲伤。 杨广在独孤皇后死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格外响亮地号啕起来,哭声中只漂了一层薄薄的哀伤,余下的全部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他正哭得畅快,忽然感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侧目一看,发现吭声正盯着他。她的眼中虽然平静,但还有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杨广知道自己的秘密在她面前全露光了,却毫不在意地把头一偏,用典型的孝子腔调继续号啕大哭。虽然他表面上装得毫不在意,心底却感到一阵心悸和焦躁:难道我要被这妇人拿捏住吗? 独孤皇后死去之后,就是举国举哀。独孤皇后身前简朴,葬礼也没有铺张,因此治丧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也让人忙到崩溃。 冷笙忙完了和葬礼有关的事情,冷不防杨广绷着脸出来捉住她的手腕,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拖出宫门,塞进轿子,不由分说地带她回了东宫,把她丢在卧房便出去了。 冷笙赶紧跑到床上歇着了了,休息了好一阵子,神思才定了下来。 老实说,这些日子她一直滞留在宫里,寂寞得也够久了。虽然自己的身体才十几岁,可是灵魂不是啊!!食色性也! (不要喷女主,婆婆死了还有空想这个。那毕竟不是亲婆婆,而且距离独孤皇后去世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 书房里,杨广和宇文述已经谈完了最重要的部分,但还是绷着脸,眉毛微微扬着,嘴边带着一丝狰狞的狠笑。善于察言观色的宇文述看出他虽然看似坚定,实际上心里还有犹豫,黝黑的眸子里放出了深沉的光芒,“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杨广嘴边一直挂着的狠笑终于绽开,恨恨地说:“你叫我怎么‘断’?以前一直是借刀杀人,一点儿形迹都不露的,现在叫我直接动手,而父皇又是个明察秋毫的主儿,你叫我怎么放心地去‘断’?” 宇文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是毫无忧虑,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表现得毫无忧虑,“殿下您大可放心。陛下已经对废太子深恶痛绝,文武百官中,也没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皇族诸人中更没人去注意他。他像个废人一样蜷缩在拘禁的地方,看守他的又都是殿下您的人,他对殿下来说已经是俎上之肉,您尽可以放心地除掉他。如果您怕走漏消息,我就派人找点儿见效慢、发作隐蔽的毒药,慢慢毒死他就是了。” 第27章 萧美儿26之谋害杨勇 “那……好吧。”杨广紧绷着的脸皮慢慢松弛下来,但还是有些踌躇,“那你尽量做得隐蔽些,不过也不能拖得太久。” “殿下放心,臣一定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宇文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愉快而又狠毒的微笑,就像黑暗中的一条毒蛇,微微地昂起头来。 冷笙坐在床上百无聊赖,这才想起系统来,“你知道杨广在哪吗?” 钱钱:“书房,他把你甩回屋里就去书房了。” 冷笙:“在书房议事?” 钱钱:“是,和宇文述。他们要毒杀杨勇?” 冷笙一惊,急忙赶到书房。 “不可!”冷笙猛地冲了进来,把屋里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 杨广呆了片刻之后,双眉高高地竖起,原本白皙如玉的脸膛瞬间紫涨了。他像个恶狼般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扬起了拳头,又恨恨地把拳头放下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外面拖,“你给我滚出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别看我平时宠你,我要是真生气了,也能杀了你!” 冷笙抓住门框,稳住身体,紧紧地皱起眉头,颤抖着朝杨广抬起脸来,“母后刚驾崩,你就要杀她的大儿子吗?” 杨广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更怒了,抓住她的手腕死命地往外一拖,脸也涨得要滴血,“你懂什么!?妇人之仁,永远只能坏大事!” 萧美儿咬了咬牙,再度朝杨广抬起头来,眼中是逼人的刚毅和坚定,“太子,这不是妇人之仁的问题。废太子虽然已经大势已去,但他毕竟是父皇和母后的亲儿子、诸位皇子和公主的亲手足,他要是忽然死了,不会没人注意的。 别的不说,兰陵公主就不会无动于衷!这我是知道的。而且,母后这一驾崩,亲人们很伤心,都会本能地注意身边的亲人。 父皇在母后驾崩之前不是想宣废太子进宫吗?证明父皇已经注意他了!现在他要是忽然死了,你以为父皇会不管不问吗?” 杨广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下,脸色慢慢地舒缓下来。宇文述略一思考,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连忙上前进言,“太子请息怒!王妃说得有理!” 杨广咬了咬牙,用力地甩开了冷笙的手,朝宇文述吼道:“亏你还敢说‘天衣无缝’!这些利害你怎么没想到?怎么连个妇人都不如?” 冷笙被杨广甩得一个趔趄,碰到墙上之后,就软软地靠了上去。她大口喘息着,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头上的冷汗也慢慢地渗了出来。杨广还未登基,可他的盛怒之下的气势确实有些让人胆寒。 杨广冷冷地用眼角瞥着她。他虽然认可了她说的话,但觉得自己被她干预了,因此对她还是有些恼火,便恨恨地对她说:“今天你自己休息吧!我不管你了!” 冷笙并没有应声,只是靠在墙上喘息。她现在已经虚脱了,根本管不了其他。杨广见她倒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样子,心头忽然大怒,同时一股莫名的欲望从心底涌了出来,忽然上前把她扯了起来,扛到肩膀上就走。宇文述莫名惊诧,但知道现在要知趣,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转过头去。 “太子,您这是……”冷笙被他扛到肩膀上之后,还是恍惚着,等到被他用力地掼到床上之后,才想起问他。杨广紧抿着嘴唇,根本就不答话,几乎像拔草一样扯掉她所有的衣服。 他这是在惩罚她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也因为那压抑了很久的欲望。他现在正狠狠地把不满和欲望一起发泄出来。 事毕之后,杨广一言不发地从她身上下来,侧躺在她的身旁背对着她,忽然披起衣服就离开了。冷笙默默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脸皱成了一团,打不过,根本打不过……男女力量相差还是太悬殊了…… 杨广从眼角瞥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胸中又涌过一阵莫名的冲动,忽然想就此留下来不走了。 虽然他刚才的动机乱七八糟,但最后还是很快乐的,他可不想只尝了这点儿甜头就离开。但是他告诫自己不能犹豫,如果再纵容她的话,她就会什么事情都干预,变得像独孤皇后一样那还了得。 那之后的几天,杨广既不碰冷笙,也不理她。冷笙却无所谓,巴不得不见杨广。 杨广却不想这样,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目的是让她痛改前非,将功折罪——用身体。 他发现那天晚上之后,他对她的欲望更强烈了,没想到她竟然没了动静,他不禁焦躁起来。难道她反倒拿捏起他来了?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最后投降的还是他,因为他发现他真的有些在乎她了。 第28章 萧美儿27之劝说不杀废太子 这天傍晚,杨广犹豫要不要回房去睡时,冷笙忽然打开房门,用完晚膳后准备出去遛弯。 正好赶了个巧。 杨广故意把脸偏向一边,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其实在他的心里,这份“大喜”也是不想承认的,他心想我杨广堂堂男儿,又是将登大宝的人,怎么可以为妇人之事大喜?然而不管他承不承认,大喜就是大喜,他是赖不掉的。 “太子。”冷笙红润可爱的樱桃小口此时紧紧地抿着。眉头也微微地蹙着(烦的),秋水般的美目里充满着紧张、犹豫(不耐烦)。昏红的残阳照着她的脸,把她为难的模样勾得轮廓鲜明。 “什么?”杨广故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专注地看着那实际上没什么可看的假山。 “臣妾……臣妾有一事相问,”冷笙只能没话找话,两个人在寝殿门口站着真的是十分诡异,“在母后驾崩的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母后对您说了什么?”她已经隐约感觉到,杨广急着要杀废太子和那一连串的失常行为肯定与独孤皇后昏迷前跟他说的话有关,她也知道那些话一定意义重大。 杨广万万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来,骇然地转头看着她,眼角和眉梢都在不停地跳动。 杨广没法看到她的脸,反而没了把握,再加上他刚才是抱着和她重归于好的心情,仓促之下也无法拉下脸来,心头一软,就跟她说:“看来你也发现了,是不是?那我就告诉你吧。”话出口之后,他忽然坦然了,心想:你知道了这其中的利害关节,就不会再阻止我杀废太子了吧。他心里也明白,冷笙说的那些话虽然有理,其实也是托辞,她只是不想让他杀废太子而已。 “母后当时对我说,”杨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喉头也开始发紧,感觉到那晚恐怖的气氛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忽然,他一把抓住冷笙的手,带她匆匆赶回书房,然后关上门窗。 杨广看着紧闭的门窗,出神了一会儿。神思稍定后,他看了看冷笙,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母亲说她知道了当初是怎么回事……她说她知道大哥是冤枉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独孤皇后昏迷前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在感到后怕的同时,她还有些惶惑——独孤皇后当时的意思,应该是说她是个“心实的孩子,只是被杨广利用了”,还叫她“好自为之”……难道独孤皇后已经发现杨广是个心思奸险的人吗? 杨广把心头的隐秘吐出来之后,感觉心里畅快了不少。他见冷笙听过这些话之后呆若木鸡,不禁又有些得意,“你现在知道宫廷的艰险了吧。以往这些事情都是我独自担着的,从来没有让你担心过,结果搞得你以为那跟家常过日子一样。” 冷笙紧紧地皱着眉头,在眉心挤出一条秀丽的小沟,一对眸子仍然像宝石一样亮晶晶的,眼神却是空洞洞的。 她显然是被惊呆了,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呆傻,相反还有一种静态的美,就像一尊拥有深邃气质的冷艳的雕像。 杨广以为她是被吓呆了,或者是意识到了“她自己的错误”而窘迫得呆滞了,便宽容地笑了笑,靠到她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不要自责了,凶险的事情应该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生你的气了,今晚我们就重归于好吧,啊? “太子……”冷笙沉着嗓子开了口,仍然是刚才那副似深邃又似呆滞的神态,竟完全没把杨广刚才说的听到耳朵里去,“我觉得,母后……应该只是隐约听到了什么风声,并没有确切知晓其中的隐秘。如果知道了,她可能只会在暗处思量如何应对,绝不会直接跟您说出来的。” 杨广没想到她还在纠缠这个话题,不禁有些不悦,但又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便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思路说了下去,“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隐忍不发。看样子,她也没告诉父皇。反正不管她知道了什么,都和她一块儿归了黄土了。不过我们对废太子却不能掉以轻心,只要他还活着,父皇说不定也会胡思乱想出什么的,所以还是让他尽早归天为好。” “不可以!”冷笙斩钉截铁地说了这句话。 “为什么?”杨广觉得这句话就像冷冷地拍了他一巴掌,心里更加不悦,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冷了。 “母后未必没有告诉父皇……她在临终前说这些话,我感觉她就是警告你不要对废太子轻举妄动。以母后的为人,她绝不会只警告一下就了之的,一定还有更厉害的后招。说不定她已经告诉了父皇……即使她没有凭据,但是她和父皇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她说的正是杨广最害怕的事情。杨广一想到隋文帝的阴鸷和老辣,脸不由自主地变青了,竟莫名其妙地怒了,“你在胡说什么?如果父皇知道了这件事,怎么会无动于衷?” 冷笙干脆地答道:“也许父皇觉得大局已定,再倒回去已经毫无意义,或者觉得您英明神武,比废太子更适合当皇上,所以便不再追究这件事了。但他也许会因此对您考察得更严,如果这时废太子忽然死了,皇上很可能会疑心到您的身上,难保他不会有所行动。” 这席话句句都在理,杨广听得怦然心惊,对她也不由得另眼相看,但他总疑心她只是找借口不让他杀废太子,对这些金玉良言竟也有些排斥。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倒是一心不想让我杀他啊。” 冷笙像被人劈面打了一个耳光似的,顿时浑身上下都凉透了。说真的,她刚才说这些话,真的是为他着想,没想到他竟以为自己是妇人之仁。她正想开口解释,没想到杨广已经拂袖而去。 那次谈话之后,杨广又是很多天没和她说话。这次他并不是只想吓唬她就罢了,而是来真格的。老实说,他也知道冷笙说得没错,甚至是真知灼见,但这正好衬托出他是多么的浮躁且欠考虑,这也是他无法容忍的,其实这样只会更加显得他无能,焦躁,但是他就是没法和她和好。 第29章 萧美儿28之冷笙高见 冷笙说的话也提醒了杨广。 杨广仔细想来,隋文帝的确有可能知道了一切,只是碍于形势,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站得高高地俯视他,如果他有什么行差踏错,隋文帝马上就会废他而改立杨勇。 问题的关键是,隋文帝真的知道了一切吗?据被他收买的隋文帝身边的小太监来报,发生尉迟氏那件事之后,独孤皇后和隋文帝表面上虽然和好了,实际上,二人几乎没有说过话,密谈啊什么的更是没有见到,但也不排除独孤皇后派人送密信的可能。 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确定,隋文帝到底知不知道夺嫡之事的内幕。 而冷笙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杨广一定还想着谋杀废太子,但是废太子现在绝对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说不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事情。 有一日,冷笙从佛堂回来,忽然看到了兰陵公主,便慌忙迎了上去。自从独孤皇后死后,冷笙就没有见过她。 兰陵公主穿着长长的罗裙,在花树下慢慢地走着,秀丽的娥眉微蹙,脸上隐隐地带了几分不平之色,在她光彩照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阴影。她见冷笙微笑着朝她走过来,竟露出鄙夷厌恶的神色,扭头就要走。冷笙慌忙绕到她身前拦住她,尴尬地笑了笑,“妹妹,你怎么看到我就走呢?” 兰陵公主紧抿着嘴唇不答话,想要绕过冷笙,无奈却被冷笙拦住了。她只好停住脚步,用鄙夷的目光罩住冷笙,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就走吗?” 看着兰陵公主鄙夷而又愤恨的目光,冷笙沉默了。她不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罪。况且即使不知道,她也能猜出来,肯定是杨广又做了什么事了。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低头垂下眼帘,“和你那二哥有关,是吗?” “是啊,是和我那二哥有关。”兰陵公主的笑容越发冷了,“我以前真不知道二哥是那种人。大哥已经把太子之位让了出来,又被拘禁,还被他的人看着,他就不能放过大哥,让大哥过得好一点儿吗?现在大哥衣食不周,又被看守的人欺负,他又不许其他人送点衣服粮米,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面对兰陵公主的斥责,冷笙感到无比羞愧和委屈。杨广的错有时就是她的错,这是赖不掉的。 兰陵公主以为她是装聋作哑,气得拂袖而去。冷笙默默地回到东宫,暗暗命人改善了废太子的衣食,并警告看守的人不许再欺负废太子。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心都在发颤,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好意,但这样越俎代庖可能会引发可怕的后果——杨广最恨她管他的事。 这件事的确引来了可怕的后果。杨广不到两天就听到了消息,气得眼中冒火,带着一股风暴闯进了她的卧房。 冷笙见他这副模样,还没等她站稳,肩膀就被他狠狠地捏在了手里,用力地摇晃着。 “是你叫人去改善废太子的衣食的,是吗?”杨广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像一把刀,简直要把她的眼睛挖出来,“你怎么这么不听劝?你就是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殿下,”冷笙本来想一声不吭地承受他的愤怒,但听他如此说,仍忍不住为自己争辩,“殿下,那是你的亲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为什么要如此排斥呢?再说,废太子生活悲惨,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你来教训我!”杨广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冷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腰撞在桌子上,砰的一响。她感到了一阵剧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来。 “我真弄不明白你为何要帮废太子!”杨广咬牙切齿地说,巨大的愤怒已经让他口不择言,“难道你和他有私情不成?” 冷笙听他说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来,差点儿昏过去,“太子您在胡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杨广冷笑着说,嘴里像吞吐着黑蓝色的火焰,“但是你这么护着他,实在让我没法不怀疑!” 冷笙觉得这股黑蓝色的火焰直烧到她的心里,也点燃了她心中的熊熊怒火。她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杆,想都没想就往前冲了一步。 杨广见她神色有异,一瞬间被吓了一大跳,却也不示弱地扬起了眉毛。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忽然有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跪在地上,颤声禀报,“启禀太子,皇上宣您入宫!” 杨广在盛怒之下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惊恐比平日里大了数倍。现在正是暗流涌动的时候,冷笙又在太子身边做了那些事情——虽然不是坏事,但在政治斗争中,有时候好事也会引来麻烦。 现在根本不是皇帝召见大臣的时段,皇上忽然宣他入宫,难道……他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吗? 杨广慌忙收起他那嚣张跋扈的神情,夹着尾巴去了皇宫。冷笙看着他的背影越去越远,只觉得心里有把无名火烧得难受。她跌坐到椅子上,扶着桌子大口喘息,杨广现在已经是心理变态了。若果激怒他,说不定会有什么无法想象的后果。 但是这股火不发出去自己又憋得难受。 于是寝殿就遭殃了。冷笙把寝殿砸的稀巴烂。东宫的花园也被薅秃了。 发完火的冷笙静静地坐在凉亭看宫人们清扫寝殿。 东宫都是杨广的人,倒是不害怕传出去,至于杨广知道后会怎么样?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自己受了委屈还得憋着不成? 冷笙看重湖中自己被忧虑和怒火折磨得有些憔悴的容貌的倒影,只感到满心的不值。 为了那个没良心的毁了自己的花容月貌,值得吗? 杨广心怀鬼胎地走入偏殿。刚一进去,就发现偏殿里面的气氛异样。他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看,果见隋文帝满脸怒容地坐着。他心头一凉,慌忙跪下了。跪下之后,才发现身边跪了一个人。侧目一看,是他的三弟——蜀王秀。 杨广顿时大感惊疑:他来做什么? 隋文帝见杨广偏着头看杨秀,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森然道:“秀儿,见你二哥来了,你想怎么说?” 杨秀一直在硬撑着,一听这话,立即瘫软下去。杨广虽然一头雾水,但已意识到今天事情的重点恐怕不在他身上,便大胆地向隋文帝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隋文帝冷笑了一声,目光仍是如刀子般剐在杨秀身上,“秀儿,你二哥还什么都不知道哪。你心里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你自己起了夺嫡之心,就以为别人的太子位也是谋夺来的吗?” 杨广听着听着,竟觉得像是杨秀要谋夺他的位子,不禁大惊大疑,慌忙朝隋文帝深深拜倒,“父皇请恕罪,孩儿听不懂您在对三弟说什么。” “哦。”隋文帝朝杨广转过脸来,对他投以慈爱的微笑,但仍有几分凌人的气势压住杨秀,“广儿,你若是知道了,恐怕也要惊讶你的三弟怎么是个衣冠禽兽吧?你可知道,他向我密告,说你虐待勇儿,想阴谋将勇儿逼死。我派人一查,却发现勇儿衣食周全,生活安逸!于是便将他叫来,看他对你有个什么交代!” 第30章 萧美儿29之盛装打扮 杨广伏在地上,听隋文帝细细地说起了杨秀密告他的过程,冷汗不知不觉地浸湿了后背。他一心一意只注意着废太子,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要高升一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人在背后阴谋夺他的位子啊! 要不是冷笙吩咐下去,说不定隋文帝就会看到废太子形同猪狗的惨况,一怒之下把他废了。 杨广想到这里后怕得不得了,也因此对冷笙万般感激。 他的心思一转回来,有些道理便自然而然地想明白了。 仔细想来,冷笙也许真是为了稳固他的太子之位才花了这么多心思,并不全是因为她“妇人之仁”。 杨广想起这些天对冷笙的种种误解及侮辱,不禁万分羞愧,决定一回家就跟她赔罪,好好地抚慰她一番。 隋文帝将杨秀狠狠地痛骂了一通,又将杨广大大地夸了一番,然后让他们回去。 杨广是被隋文帝的贴身大太监恭恭敬敬地送出去的——这可是莫大的礼遇。 杨秀却是被毫不客气地“逐”出去的。杨广走出宫门之时,杨秀早已经人影不见,他只能朝杨秀府邸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之后,杨广便对杨秀多留了个心眼,非要找个理由,劝隋文帝把杨秀废黜了不可。 杨广满怀愧疚地回到东宫,第一件事便是到卧房去找萧美儿。 他以为萧美儿一定伤心万分地在卧房里痛哭呢,没想到卧房的布置都换过新的,还弥漫着一股脂粉香味,收拾得整整齐齐,冷笙却不见了。 杨广顿时如掉入了五重迷雾之中,他恍然地在东宫中寻找起来,最后在荷花池上的回栏边,找到了一个如仙如梦般的倩影。 杨广当了太子之后继续假装朴素,冷笙当然不会给他拆台,每天也是一副中规中矩、极为朴素的装扮。 其实杨广不仅在陈的后宫中搜罗了大量的财富,平日背地里也在捞钱。冷笙其实有的是不逊于甚至超过皇帝宫妃的衣服首饰,只是她从来不穿戴。 今天她忽然拿出最出色的衣服首饰穿戴了起来,不仅令人耳目一新,简直像是仙女下凡了。 冷笙若有所思地坐在回廊边,留给杨广的是一个完美的侧面——花前月下的时候,美女的侧面总比正面令人遐想。 今天,她把青丝高高地盘起,如乌云一样堆在头上。头上散散地戴着几支明珠钗儿,水晶花钿,俱是银托儿,显得素净而艳丽。 远远看去,这些珍珠和水晶瓣儿就像在乌云中闪烁的星星。与它们辉映的,是戴在另一侧的艳黄色的绢花。 那是用上好的彩绢制成,在微光下都能闪出淡淡的光彩,和珍珠、水晶以及乌黑的云鬓搭配在一起,就像是迷离春夜中那朦胧的月色——能激起人情欲的月亮。 在这美丽的云鬓下,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粉脸。 她的肤色原本很白,根本不需要搽粉,今日略搽了一些,显得肤色更为白净。 脸上浅浅地抹了一层胭脂,衬上雪白的肤色,就像早晨初升的云霞,娇嫩而美艳。玉琢般的鼻子高挺着,配上饱满的额头和尖巧圆润、微微突出的下巴,让侧面的轮廓简直美到无法形容。 嫣红的樱唇微抿着,就像美玉上的一片花瓣,羊脂上的半抹胭脂,美得触目惊心。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那高挑的娥眉和那大而清亮的凤眼。 尤其是那双眼睛,除了清若秋水,灿若朗星,还含着淡淡的哀愁,引出无限旖旎的风光。这份哀愁是因谁而起,他当然知道。 杨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竟然看呆了。 她身上穿的是用陈宫密藏的衣料做成的大袖衣和高腰裙,乍一看去是紫色,顺着光线的变幻会变出很多不同的颜色,诡谲清丽如虹霞,配上她纤长窈窕、凹凸有致的身材,把她的倩影衬得如梦似幻。 他恍惚又回到了当初刚刚娶她进门、掀开那镶珠嵌玉的红盖头的那一瞬间。 是的,他的妻子就是这么美丽的,一直都是。现在的她比当时还要美——当然是更加美了,她嫁过来的时候只不过十三岁而已,身段和脸型都未长成。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昔日娇嫩的花蕾已经怒放开来,和初嫁时的模样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她虽然如此美艳,可惜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更没有去好好珍惜。 也许是因为他们朝夕相对,他又日日被野心和欲望压迫着的缘故,她这般美丽的容颜,在他的眼里竟也模糊了。 杨广以为冷笙已经原谅了他,她如此盛装打扮为的是等他回来欢聚,一时间欢喜得简直要醉了——他心中的深深愧疚,正好为这份欢喜推波助澜。 杨广连忙走到冷笙身边,急切而又笨拙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也因激动而变得颤抖,“你这是在等我回来吗?” 冷笙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黑钻般的眸子冷冷地、深不可测地凝视着他——在这一瞬间,杨广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眼前这美得无以伦比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模糊的云雾。 但这份云雾很快便飘散开来,眼前的美人儿有了表情,却是他看不懂的表情。 她纤长的娥眉微微蹙起,眼中是冷冷的厌恶和幽怨,最后这些感情忽然间都融化了,凝成一份迷离的凄艳。 杨广感到脑中忽然空白一片,连心跳都似乎消失了,自己仿佛已经被这份凄艳融化了。 冷笙抬起纤纤玉指,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拂了下去,指头柔嫩却冰凉,动作轻柔却坚定。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便消失在花枝绿叶之中,就像仙女返回天宫。 杨广呆呆地看着她离去,心头恍然若梦。他隐约感到了她的怒气,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已经被冷笙的美丽彻底震住了,他虽然欲望如炽,但也不敢追上去像上次一样胡来。 冷笙溜溜达达地回了寝室,把头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把脸上的脂粉也洗了。盛装打扮的后果就是坠头皮啊!!脖子疼啊!!这化妆品虽然是纯天然的但是糊在脸上也是真难受啊! 不过打扮到了极致之后,冷笙忽然觉得这副身体如此仙姿,困在室内太委屈了,便跑到荷花池的回栏上去看花。 此时天色已晚,在晦暗的光线下,荷花倒像是被她的美貌折服,有一种向她俯首称臣的感觉。晚风轻轻地吹起她的衣袖,凉风从扬起的袖口钻了进去,蹭到她的胳膊上,风鼓动着她的衣袖。大袖飘飘,清风御体,给她一种即将乘风而去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的催化下,她越发变得矜持起来,她觉得即使这天地都毁灭了,也不配让自己低头。正在这个时候,杨广出现了。 想起杨广当时的神情,现在她感觉到很意外。 能够让朝夕相对了十多年的丈夫露出如此痴迷和激动的神情,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可当时她却觉得非常不屑。 想起他之前的蛮横无理,冷笙又觉得特别气恼,于是对他露出厌恶的神情——现在想来自己即使是那种神情,也是魅惑的,从他那恍惚迷醉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看到他恍惚迷醉的神情,她竟感到自己更有所倚仗,因此二话不说,掰开他的手就走,丝毫不给他面子。至于杨广他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还真不知道。 第31章 萧美儿30之普信男杨广(也不算普) 杨广自从上次在荷花池边见过冷笙之后,忽然有种重新认识她的痴迷,那种痴迷一直扎在他的心里,不管她如何打扮,他看到她时都觉得眼前一亮。 杨广见她一面疏远他,一面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他眼前晃悠,不知她在搞些什么名堂。难道她在故意折磨我? 他如此猜测着,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同时也是心痒难熬,却不敢再对她胡来——他想起自己上次对她的粗暴,觉得格外心虚。 说来也奇怪,上次做过之后他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等到在荷花池边见过她之后,他忽然心虚起来。人的心,怎么会如此莫名其妙? 他不敢对她“有所冒犯”,冷笙是懒得主动亲近他,结果倒像是她故意折磨他、疏远他一样。 杨广当然和她不同,他不会只为闺房之事挂怀,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弄清楚隋文帝到底知不知道他夺嫡的隐秘。他想要弄清这个秘密,就必须向隋文帝身边最宠幸的人打听,而隋文帝身边最红的两个人,就是荣华夫人和宣华夫人。 独孤皇后死后,隋文帝得到彻底解放,立即下旨在皇宫内搜寻美丽宫人,如果在宫内找不到,还打算到宫外去找。 隋文帝如此地急不可耐和势在必得,简直让人怀疑他在独孤皇后死时的哀哀欲绝是不是假装出来的。 他性喜简朴,又在独孤皇后的压迫之下,一度减少后宫的规模和用度,但宫里还是有些美貌女子的。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寻,还真让他在后宫里找到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一个年龄稍长,端庄秀丽,被封为荣华夫人。一个年龄稍小,说不出地美艳动人,据说穷尽世间之词也不能形容其美,隋文帝对她尤为宠幸,把她封为宣华夫人。 杨广命人挑选了两大箱奇珍异宝,悄悄地送进宫,赠给这两位夫人。如果隋文帝不知道那些事,正好请她们帮忙继续塞住他的耳朵;如果隋文帝知道了那些事,就只有拜托她们吹枕头风,帮杨广稳住太子之位了。 送礼物进宫的人很快便回来悄悄向杨广报告:荣华夫人见到宝物时不动声色,之后毫不客气地收了;宣华夫人见了宝物后大惊失色,却推辞不收。 杨广听了之后,两条剑眉慢慢地垂下来,脸皮也绷紧了。他冷冷地叫送宝物的人再去送,并暗暗命他安插在宫里的人去劝宣华夫人收下——说是劝,其实是威胁,说是威胁,其实也是帮宣华夫人认清形势:你目前虽然得宠,但入宫未久,根基不深,封号也不过是一夫人而已。 如果失宠,你在宫里该怎么生存下去?你现在正需要与皇宫内外有权势之人结成同盟,求做照应。现在太子主动来巴结你,正是难得的好机会,你怎么可以故作骄矜,拒人于千里之外?太子乃是国之储君,皇上在时你得罪了他也是不便的,何况皇上千秋万代之后,他就是天下之主,你得罪了他,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依我们(劝说她的人自称)看,你还是乖乖地把礼物收下为妙。 宣华夫人听了这些人的话,似乎害怕了,乖乖收下了杨广的礼物,并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谢罪。 这封信字体娟秀,信纸还透着浓浓的香气,杨广忍不住多看了几遍——一来是欣赏自己胜利的成果,二来是听说过这位宣华夫人是举世难得的美人儿,对她不禁有几分遐想。 不知是不是遐想得太厉害,还是他真正有了感应,看这封信的时候,他竟恍惚从字里看出了人形来。这字中的倩影清秀窈窕,婀娜多姿,面孔也渐渐清楚起来,竟然是那张他一直藏在心里、不久便拿出来回想一番的面孔! 杨广慌忙把信合上,遮掩似的摸了摸额头(虽然此时他身边并没有别人),手摸到额头的时候,身体竟也不由自主地一颤。 他的心跳得很厉害,突突地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心口是滚热的,手心里也全是汗,他仿佛回到了刚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又陷入了那种魂飞天外的感觉。他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即使还存着,也该淡了好多,没想到忽然翻涌出来,还和当年一样强烈。 他轻轻地咽了口唾沫,把这封信用一个盒子装了,仔仔细细地藏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激动太过,他竟隐隐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今天心跳得如此异常,难不成……是什么预兆? 在这奇怪感觉的催动下,他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却想都不敢想,只敢把它藏在心底。如果这种猜测是真的,他仍会有几分兴奋,更多的却是懊恼和嫉妒。 隋文帝宠幸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之后,后宫里的用度也不知不觉增加了。算来独孤皇后过世也有一段时间了,隋文帝便在皇宫大摆宴席,请在京所有的皇族一并参加,冲一冲皇宫中的霉气——其实更像是在庆祝他自己终于解放。 不管怎么说,独孤皇后过世还不满一年,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庆祝他自己解放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冷笙便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她接到旨意之后不免有些抵触,但她又不能抗旨。再加上——特别是今天,她竟像感到了什么预兆似的,心头慌慌地跳,总觉得再不和他和好就要出乱子,所以今天一定要想办法和他和好。 再过几年冷笙就会明白,既然是已经有了预兆的事情,能这么轻易地躲过去吗? 走进皇宫大殿,冷笙发现大殿里修葺得比以前堂皇多了。琉璃灯的柔光照在殿内诸人的脸上,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喜气。冷笙却一点儿也欢喜不起来,现在殿内的气氛越是欢喜,她就越觉得独孤皇后被大家抛弃了。 隋文帝得意洋洋地拥着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走进殿来,大家慌忙呼啦啦跪倒在地。隋文帝一面得意地用眼角斜睨着他们,一面叫他们平身。 今天这宴会他叫这两位夫人列席,一方面是为了讨美人欢心,另一方面也是想好好炫耀一下:我隋文帝杨坚也能拥有如此美人,你们可不准再偷偷地笑我、可怜我。 说来也真是上不得台面,他一直怀疑他的龙子龙孙们在背地里嘲笑他怕老婆,并得意洋洋地怜悯他。 他身为皇上,却要一直守着一个不漂亮的老婆,还时刻被老婆压迫得喘不过气来,连多看一眼身边的美人都不敢,他实在是太窝囊了。 这个想法他以前有,但在独孤皇后在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认真去想,不愿去想,也耻于去想,只守在独孤皇后身边扮演那大义凛然的好丈夫。 等到独孤皇后死后,这些想法忽然像火山喷发一样从心底冲了过来,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想着自己以前的悲惨遭遇,说不尽地悲叹愤慨,惊骇地发现自己原来对那种生活是如此不满的,并对自己怎么能忍受而感到恍惚难解。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令人惊讶,会变得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他现在简直觉得以前的自己都像没存在过一样,只有现在的自己是鲜活的自己,真正的自己,觉得自己现在才开始真正地活——那以前活着的难道是鬼吗? 皇室诸人落座之后,才得以仔细端详二位夫人的容颜。 这不看犹可,一看人丛中便爆发出一阵啧啧的赞叹,简直像冷水泼进了油锅。这二位夫人果真美得不同凡响。荣华夫人端庄秀丽,国色天香,往那儿一站,宛如芍药笼烟,花树堆雪。这还罢了,那宣华夫人简直美得不像人间能有的。 她往那里一站,不仅让身边的荣华夫人显得毫无光彩,还将满座的皇室女眷都比得像丑鬼一样——当然冷笙除外,甚至将满堂的灯火都比得黯淡下去,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美如天仙,放到这里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 第32章 萧美儿31之梦不祥 冷笙她没想到,这一看,她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荣华夫人犹可——她那点儿容貌在冷笙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冷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在美貌上和她一决高下的女子。 来到这个时空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在容貌上挑战她。 宣华夫人果真是举世罕见的美人儿,她的容貌非但不逊于自己,有些地方甚至稍胜自己一筹。 除了美貌之外,宣华夫人还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宛如夜空中的皎月、旷谷中的幽兰。即便她只是容貌平常,只要拥有这种气质,也能让人深深地着迷,更何况她还拥有着如梦似幻的美貌容颜。 这种气质是冷笙她没有的,恐怕学也学不像。 冷笙想到了杨广的好色,下意识地朝身边看了一眼。这不看犹可,一看,杨广果然在看宣华夫人。虽然是从一个隐蔽的角度在看,但那目光里却是说不尽的痴迷和向往,还有深深的愤懑和懊恼,甚至还有种猩红的已经隐隐带有血腥的嫉妒。 见到杨广如此模样,她慌忙低声唤他,“太子!太子!”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甚至隐隐带上了些恐吓的意味。 杨广猛然从遐思中醒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他遮掩似的端起杯子喝酒时,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手一颤,竟有几滴酒液从他的嘴边滑落下来,滴到他绣满金线的衣领上,洇出一片酒渍。 这对一贯精细的杨广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冷笙看了看杨广,又看了看宣华夫人,心底一个可怕的猜测正像怪物一样蠕动着,膨胀着。 历史上,杨广好像确实是跟宣华夫人搞在一起了吧??是吧!!! 酒宴上丝竹盈耳,美酒流芳,杨广虽然也是照常谈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他的目光却悄悄地系在宣华夫人身上,目光里弥漫着驱不散的迷醉和向往。而宣华夫人却一直像个美艳的神像一样端坐在隋文帝身边,用似看非看的眼神俯瞰着满座的皇族,那种淡漠高傲的气质令人气愤。 宣华夫人的目光从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过久地停留,包括杨广。 从开席到散席,他的目光就像被钩子勾住了一样,始终没有离开那宣华夫人。虽然他只是躲躲闪闪地看,但就是躲躲闪闪地看才最可恨——如果是正大光明地看,证明他心里对她还没有什么,要是躲躲闪闪地看,证明他对她已经有了说不得的想法了。 他现在应该还恍惚着,从他的背影就可以看出来——说不定他还在回味宣华夫人艳丽无双的美貌和超凡脱俗的气质呢。也不知道那宣华夫人有多大的魅力,他看起来简直像喝了陈年佳酿一样,醉了之后就醒不了了! 没过多久,杨广就出征了。 杨广此次出征,在历史上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只记载了隋大胜突厥,功劳也大多记在了众将的头上。但杨广作为此次出征的主帅,不可能没有功绩记载,大约因为他后来作恶多端,后人把他的功绩也一并抹杀掉了。 杨广出征后,前线传来的大多是捷报。冷笙不在乎前线战事的进展情况,她知道杨广死不了的。但是冷笙却很好奇宣华夫人的性格。 难不成,乱l之好从隋朝就开始了? 冷笙再度频繁地进出宫掖。宫里的女人一贯孤独,宫里的姐妹们名为姐妹,实为对手,根本就不能交心,因此大家见到宫外来客都显得格外亲热。 唯有宣华夫人,不知是娇气太过,还是为人腼腆,她见到冷笙时,那亲热劲儿总像是隔了一层冷纱。 冷笙第一次见到宣华夫人的时候,她正在低着头做针线。 宣华夫人微微垂着头,笋尖般的手指拈着银丝般的绣花针,用彩线在白绸上绣着什么。冷笙一声不响地走到宣华夫人身边,仔细地检视着她的手艺。 冷笙不动声色地移近了一些,轻启朱唇,笑颜如花地说:“不瞒您说,关于绣工,我也是颇有研究……” “哦?太子妃也喜欢刺绣,那真是太好了!”宣华夫人一听这话,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看来她对刺绣颇为痴迷。 冷笙矜持地一笑,目光顺势朝她手中的彩帕滑了过去,顿时被上面那流光溢彩的蝴蝶刺痛了眼睛。 两人看似亲热地探讨了半天刺绣方面的技巧,冷笙还说改日再将自己的绣品拿进宫里与宣华夫人切磋。 次日,冷笙命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缎,款款地朝宣华夫人的住处走去。 宫女捧着的那匹锦缎,是冷笙让宫女劳累了大半夜的成果。 昨日,从宣华夫人绣的锦帕上,冷笙似乎窥见了她心中的隐秘…… 宣华夫人迎接冷笙的时候非常热情,但冷笙可以看出她那秋水般的眸子里隐藏着不愿服输的冲劲。 冷笙不露痕迹地冷笑了一下,似乎感到身边的锦缎也发出了心跳,看来它这次能“大显神威”了。 二人在房中坐定之后,冷笙就命宫女展开锦缎。宣华夫人微笑着盯着锦缎看了一阵,忽然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锦缎上绣的是几朵瑰丽的牡丹,花盘硕大,花瓣是微微带着赤色的粉红,上面落了几只玉色的小蝶。牡丹似乎迎风而颤,蝴蝶似乎乘风而起,牡丹和蝴蝶都栩栩如生。果真是出神入化的手段,任何人看了恐怕都要忍不住喝彩,宣华夫人看了之后,眉心却蒙上了一丝阴霾。 “太子妃,您的手艺果真高超,本宫绝无法望您项背……不过您在配色上面,似乎稍微差了一点儿。” “还请宣华夫人指教。”冷笙垂着眼帘,被眼帘遮住大半的眼睛里似乎有道光芒在悄悄地流动,就像一条狡猾的鱼。 “您看,”宣华夫人把手指点在锦缎上,语气已带了几分不快,“花朵固然鲜艳,与蝴蝶争艳却是万万不能的。你把牡丹绣得艳丽逼人,蝴蝶却绣得极素,实在有些不妥当。” 牡丹是用微赤的粉线绣成,中间夹杂了细如发丝的金丝,在阳光下亮晃晃的就像一团火,把旁边那玉色的小蝴蝶衬得毫无神采。 冷笙用眼角看着丝缎屏风上那几十只蝶儿,它们都是用彩线绣成,中间夹杂了金丝。 “娘娘此言差矣。”冷笙继续微垂着眼帘,脸上的肌肉动都没有动一下,“在美儿看来,刺绣和作画一样,不仅要绣其形,还要绣其意。世间万物皆有品阶,凡事都有主次之分。比如这花园里的诸多鲜花,虽然都被蝴蝶踩在脚下,但它们毕竟是园子的主人。蝴蝶在花园里徘徊得再久,终要离去,花朵却根植在花园里,无论何时都不会离去,因此在美儿心中,花为主,蝶为次,刺绣的时候,就不知不觉地表现出来了。” 一席话说得宣华夫人整张脸都有些发灰。 …… 转眼北方的战事就结束了。隋大胜,作为主帅的杨广威风八面地凯旋归来。隋文帝对杨广大加赞赏,自此更是把朝政都尽交与他,自己躲在温柔乡里享乐。 冷笙碍于身份,在杨广归来之时不能出城相迎,直到庆功宴上才能与杨广近距离地相见。杨广此次归来,除了有些疲惫,看起来一切正常。在庆功宴上,他也没有朝宣华夫人多看一眼,仿佛他对宣华夫人的兴趣,已经像清晨的露珠一样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隋文帝虽然陷进了温柔乡里,但不是就此不再过问国事了,如果遇到重大的事件,他还是要亲自过问处理的。 一天夜里,隋文帝在灯下批阅奏折,忽然一阵倦意袭来,竟趴在桌上睡着了——以往独孤皇后在时,他可以彻夜批阅奏折而不知困倦,现在身边的人换了,自然不能跟那时同日而语。 苍茫梦乡之中,隋文帝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城头,向下观望,都城的城墙和白天一样宏伟。隋文帝在自矜大隋江山固若金汤之时,忽然看到城下不远处有一棵树,树上果实繁茂,竟挂满了整个树冠。隋文帝正想近前观赏,忽然看到一股洪水滔天而来,转眼便淹上了城墙。隋文帝吓得掉头便跑,不慎跌下城墙,顿时惊醒,身上已经流满了冷汗。 隋文帝赶紧叫左右端上一碗热茶喝了,仰面靠在椅背上,心突突地跳着,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越想越觉得此梦不祥,对梦中所见秘而不宣,急召大臣进宫解梦。 第33章 萧美儿32之隋文帝之疯 隋文帝本以为此梦只是预示水患,没想到大臣说此乃天下浑一之象,预示将有人威胁大隋江山。 隋文帝惊惧万分,回想梦中情景,觉得应该是个水傍名姓之人为祸。他派人细访都城内外,发现成国公李浑有一子,小名洪儿,正应了梦中洪水滔天之象,遂令内侍赍手敕至李浑家,将洪儿赐死。 李浑固然痛不欲生,朝中众臣也是人心惶惶,毕竟无故擅杀大臣之子,对隋文帝来说可是从来未有的事情。 杨广心怀鬼胎,朝中一有变故,他比谁都要紧张。他急忙令宫中的眼线打听,得知是“皇上夜梦异象,怀疑有人将威胁大隋江山”,至于梦见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杨广不知就里,坐在家里胡思乱想,越想越慌。 要知道为帝王者感到皇位不稳的时候,十有八九会猜忌儿子。隋文帝忽然擅杀大臣之子,说不定心神已乱,说不定哪天就会疑心他这个当太子的,胡乱一杀了事。 虽然他现在把持朝政,宫中眼线众多,但皇帝若是忽然要杀他,恐怕谁也阻止不了。 冷笙一声不响地站在靠在桌子旁发呆的杨广身边,低眉顺眼,面含娇媚,好一个柔媚贤妻的模样。 杨广这阵子经常这样发呆。她“亲手”为他调配羹汤,每次端上来请他喝,他只是答应着,却十有八九都忘了喝。 这次她送上来之后,便一直在旁边等着,看他喝不喝,可他竟像她不存在似的,仍是发呆,直到羹汤凉掉。 这次看着自己亲手做的羹汤凉了,冷笙轻轻地走到杨广身边,依偎着他跪了下来,握住他的手,抬起那晨星般的美眸,用清甜的声音说:“不知何事令殿下如此劳心……可以跟美儿说说吗?就算美儿不能为殿下排忧解难,多一个人商量商量,也是好的。” 杨广用眼角看了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来——这次不让她坐在他膝盖上了。他不耐烦却也像发泄一样对她轻轻说道:“想来你也知道……父皇近日擅杀大臣之子,好像心智已乱。我担心父皇……父皇会对我有不必要的怀疑……” 老实说,杨广的担心不无道理。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如果伴的是一头疯虎,任何意识清醒的人都要害怕。但是她不能把自己想的说出来,她要做的,只是宽慰自己的丈夫。 冷笙想到这里,面含微笑,用甜美的令人心安的声音说:“太子殿下你不用担心。父王夜梦异象,恐怕是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才会偶有失误。我听闻父王近日里处理政事的时候,条理清楚,思维敏捷,绝对没有到心智已乱的地步。再说太子您功勋卓着,又如此忠心孝顺,即使皇上心智已乱,恐怕也不会对您不利……” “年纪已大……身体不好……哼哼……”杨广听了冷笙的话之后,忽然神经质地重复起这几句话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红润而富有棱角的唇边更是弯出了一丝冷酷的微笑。 冷笙的话触动了他心中的隐秘。他可是一直在期盼着隋文帝尽早归天,把皇位让于他坐。但他没想到隋文帝的身体如此之强健,竟然在皇位上赖了这么久。 如果这次的异常举动是昭示老头子将要油尽灯枯,倒也是好事一件。杨广起了这不臣之心后,迅速把它按回肚子里,对着费心劝他的冷笙冷冷一笑,“即便如此,我还是得防着父皇对我‘失误’啊。如果他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即使日后清醒过来,追悔莫及,也是无用的了。因此我打算从现在开始,多多地给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送礼物,你说可以吗?”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带了少许异样的神情,更是在最后一句话上加了重音。 冷笙是个聪明人,顿时听出了这其中的怪异。 朝中的形势越来越紧张。隋文帝杀了李洪之后仍旧无法安心,为图斩草除根,竟又把李浑合家大小悉数赐死。 他杀了李浑全家后仍是不安心,又自己思量出梦中树木生子(果实)乃是一个?李”字,昭示着将有姓李之人祸乱天下。 偏偏此时又有缺德的佞臣劝隋文帝尽杀朝中李姓之人,一时间搞得朝廷内外人心惶惶。 既然事情闹大了,隋文帝的梦中异象就再也掩藏不住,流传出少许给大臣们知道了。重臣们均觉荒谬,高颎以前朝之事为证,说梦境乃虚无缥缈之象,作不得准的,力劝隋主弃了这念头。 杨素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信部将李密,也帮着高颎上奏。杨广恨他此时还趟这浑水,少不得将他训斥一通。 幸亏隋文帝并没有昏庸太过,放弃了尽杀李姓大臣的想法,也没有为难上疏劝他之人。朝中李姓诸人逃过一劫,文臣告老还乡,武将解甲归田,一时间几乎走了个干净,日后大大出名的李渊也在其中。 朝中暂时平静下来了,但没有平静太久。也许是应了冷笙的话,隋文帝在闹完这件事后不久,身体便迅速衰弱下去,很快就一病不起。 关于隋文帝的病因有诸多猜测,但人们更愿意相信他是贪色起祸,毕竟他年事已高,是经不起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这两把伐性伤身的斧头的。 杨广为了显示自己的孝顺,常去宫中探视。冷笙自然也随他一起去探病,不过让冷笙惊讶的是,她眼中的那个娇滴滴的浮浪女人——宣华夫人,竟然毅然担负起了侍疾的职责,几乎是衣不解带,昼夜操劳,委实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这似乎也不是件好事,宣华夫人日夜不断地守在隋文帝身边,杨广和她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这剧情怎么想怎么熟悉) 到了七月间,隋文帝的病势日渐重了,他却不在寝宫养病,而是在更为舒适的仁寿宫中。尚书左仆射杨素、礼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等三位近臣也宿于仁寿宫旁边的阁中,以便皇帝随时传召。 杨广虽然住在东宫,但入宫问安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他每次入宫冷笙都跟着。 隋朝男女之防并不重,男女相见时只要以礼相待,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宣华夫人倒很避嫌,杨广一来,她就躲入纱帐之中,隔着纱帐与他答话。 隋文帝的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杨广入宫问安也更加频繁。他除了担心老父的病势,还怀着不可告人的期望——他早就盼望着老父能把皇位空出来给他了。 杨广一面是不希望老父死,一面又希望老父早死,这种心情如此矛盾,但他表面上却能平静如常,倒也是奇事一件。 一日清晨入宫,宣华夫人正坐在隋文帝床前喂他吃药,杨广进来之时不及闪避,也没有放下喂了一半的药碗仓皇逃入帐中的道理,不由得呆了一呆。 杨广见此情况也觉错愕,但他很机灵,愣了愣之后就下拜——就当是拜父皇了。 隋文帝在床上叫他们平身,不期而遇的尴尬就这么混过去了。宣华夫人远不如杨广老练,呆呆地等他们平身之后就傻傻地继续给隋文帝喂药,不知不觉中一抹绯红从她的耳根漫了出来,转眼便双颊飞红——看来她对杨广的目光并非没有感觉。 冷笙见她露出如此忸怩的神色,顿时起疑,忙朝杨广看了看。杨广此时目光朝下,垂手而立,倒显得十分规矩。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冷笙总觉得在她看清他的前一瞬他还用蛇信般的目光瞄着宣华夫人。 杨广给隋文帝问安后就带着冷笙出来,并没有在宫中逗留多久。 冷笙回到东宫之后口中也莫名地干渴起来,忍不住把那用井水浸过的、冰凉的酸梅汤喝了一碗又一碗。酸梅汤本非平和之物,何况又是冰凉的,冷笙吃过不久,胃就不舒服起来,到了半夜竟然开始呕吐腹泻,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她不能动弹了,杨广却还需要去宫中探视,便只好一个人去了。冷笙觉得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不应用“只好”这个词,说不定他心里正乐着呢,说不定自己腹泻,也不是偶然。 冷笙把头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他离去,暗暗地祈祷这一次不要弄出事来。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杨广此次一去,还真的闹出事来了,而且是大事情。 当杨广走进隋文帝的寝室的时候,隋文帝已经睡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宣华夫人此时却不在。 第34章 萧美儿33之隋文帝驾崩 隋文帝躺在锦被之中,形如枯槁,肢体枯瘦,活像一截被绫罗绸缎裹住的朽木。杨广想起父亲往日英明神武的样子,感到有些恍惚,接着便感到一阵心痛,然而这阵心痛很快便过去了。 杨广对着即将油尽灯枯的隋文帝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感到无比轻松,接着就是说不尽的得意。这么多年来,隋文帝就像泰山一样压在他的头上,现在这座泰山躺在这里,萎缩成一小段。三十多年了,隋文帝终于被他自己打败了。 有了这种心思之后,杨广忽然出奇地胆大起来。他朝门外眺望,寻找着宣华夫人的身影。她不知干什么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杨广凝视着门外,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像一汪深潭,在早晨的光线中显得诡异莫测。他就这样静静地站了片刻,嘴边忽然浮现出一丝莫可名状的微笑。他要去看看,宣华夫人在不在花园里。 因现在时间尚早,花园里很多地方的光线还是很暗。当杨广走到一座假山之后时,看到宣华夫人缓步而来。假山后因背光而显得黑黢黢的,她的出现好像一个小太阳,仿佛照亮了一切。 原来宣华夫人此次是出去更衣,所以才稍耽搁了些。不知是怕羞还是嫌累赘,她竟然没有带宫娥,平日不带不要紧,今日不带就要引出事端了。 杨广看到宣华夫人后,忽然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他抿紧了嘴,二话不说就跳出来拦住了她。宣华夫人被吓了一大跳,想要逃走,却又有些犹豫,只好侧立道旁,不敢正眼看他。 “太子您为何挡住我的去路?”宣华夫人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脸早已羞得通红。她只敢用眼角偷看杨广,和他的目光相遇之后,又忙不迭地避开了。那羞怯慌张的样子说不尽地可怜可爱。 杨广静静地看着她,一汪深潭似的眼睛里漫起无数旖旎的波光。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说:“建康一别之后,我就把你的样子烙在心里了,烙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连头发丝儿我都没有漏掉,”说到这里,他的喉结动了动,竟像激动得说不下去一样,咬了咬嘴唇后,才接着说,“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我觉得你仍和那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宣华夫人身体一震,终于抬起头来。她那张瓜子小脸红得像一颗熟透的樱桃,那双清亮的眼睛就像樱桃上晶莹的露珠,正在不安地颤动着,不知下一刻将滚向何处。 一直装聋作哑的小鸟们忽然聒噪了起来,还惊慌地闪动起翅膀,就像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自己脑补,我和谐了) 冷笙吃了药后便睡着了,不知是过于疲惫还是药起了作用,她很快便睡了个天昏地暗。梦中她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急切地说:“禀报太子妃,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听到这话之后,冷笙在梦里就感觉魂飞天外。她“哎呀”一声睁开了眼,之后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就像心脏马上要撕着肝扯着肺从身体里跳出去一样,她慌忙用手按住了,紧接着感觉到额头一阵冰凉,竟是大滴大滴的冷汗渗了出来。 冷笙见亲近的宫娥站在榻前没吱声,还以为自己刚才是做梦,便松了一口气,按着胸口自我解嘲地说:“没关系,惠儿,刚才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没想到惠儿跪下来沉痛地说:“不是梦,太子妃殿下,皇上的确驾崩了,就是刚才的事儿!” 冷笙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床上就动弹不得。她的身上汗出如浆,转眼就把衣服湿透了。出了汗之后她反倒康复了,慌忙站起身来梳洗穿衣,飞也似的赶到了宫中。 宫里一片混乱,冷笙找了好久才在仁寿宫找到杨广。只见他脸也青了,眼也直了,活像刚从地狱走了一遭似的,见她便说:“你怎么来了?父皇刚驾崩,病人来了不妥,你快回去!”语气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竟不像是在关心她,倒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她发现似的。 冷笙立即捕捉到了这丝异常,惊疑地朝他看去。他慌忙把目光转向别处,却又从眼角偷看她。冷笙见他如此,越发相信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杨广马上要操持隋文帝的国丧,不宜与冷笙多说话。冷笙暂且离开,却去找杨广在宫中的眼线,细问皇上驾崩前后的细节。 诸位眼线见是太子妃询问,不敢推脱不说,但此事又关系重大,说出来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只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冷笙越发起疑,犹豫着想去问柳述和元岩,他们两个人都是近臣,柳述还是驸马,刚才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知晓。 刚走到他们的居所附近,就看到士兵环绕,人人看到她时都是一脸紧张的神情。柳述和元岩竟像是被软禁了! 冷笙慌忙刹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惨白。一个可怕的猜测像怪物一样在她的心底膨胀起来,扭动着晃出巨大的阴影,转眼就把她的整颗心都吞没了。 她飞也似的跑到宫女们的处所,找到伺候过皇帝的,又和她亲近的宫女询问。她们一开始也是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后来被逼得无奈,又见她是“杨广”的妻子,才隐晦地暗示她:不久之前,也就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忽然在病榻上大骂,然后命人宣柳述和元岩。 冷笙一听皇帝只宣柳述和元岩,不宣杨素,就感到不对——杨素是杨广的亲信。她又听说皇帝在宣柳述和元岩之后曾经捶床大骂,言语中似乎提到畜生二字,心里又明白了几分,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心忽悠一下子就掉进了万丈深渊,晃晃荡荡地往下急坠,许久都到不了底。 畜生……好像是父亲骂不肖儿子的时候最常用的。父皇会骂他畜生……难道是……冷笙感到心头一阵剧震,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一阵洪水般的恐慌转眼就把她淹没了。 她用手捂住心口,难道说……他真的和宣华夫人弄出事来了吗?被皇上发现了,要治他的罪……他就…… 冷笙她靠在惠儿身上喘息了片刻,二话不说就要惠儿扶她回东宫。 冷笙往宫外走的时候看到了更多的士兵——她在进宫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士兵,进宫门的时候她似乎还被盘查过,但她当时并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杨广竟是调来杨素的兵,把皇宫军管了。她之所以能平安进得宫来,恐怕还因为她是杨广的妻子的原因。 杨广再也没有回过东宫。他坐镇皇宫,调兵遣将,控制京师,稳定局势。他手下一干亲信均担重责,萧美儿之弟梁公萧瑀也有参与。 隋文帝七月丁未日驾崩,杨广甲寅日就把一切料理停当,次日便召集群臣发丧,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即位称帝,再往后便是宣诏将冷笙立为皇后。这一系列改天换地的事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就办好了,如此仓促,实在令人怀疑。 朝廷之中已有人背地里议论,冷笙那日亲眼见了皇宫里的情况,疑虑更重。但真相如何,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冷笙见到杨广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天子的服色,站在亮晃晃的殿堂之上。那明黄色、绣着金龙的锦缎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彩,映在他清瘦的脸颊上,似乎给他的脸也镶上了一层金边,可他的脸色却是微微发青的。 当然,他形象和神情中的矛盾不止这一处。他的双目闪亮,双眉扬起,满脸都是意气风发的喜气,印堂却微微发黑,显得有些委顿憔悴。 他举手投足无不透出初登大宝后的得意和跋扈,眼珠却总是下意识地瞥向眼角,时不时地还乱转几下,宛然心里有鬼。 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他即使不能像脱胎换骨一样精神焕发,也至少该轻松一点儿,可是他看起来仍像背着很重的包袱,就好像关于帝位还有许多未尽之事一样。 冷笙心中的疑惑顿时像海底的海怪一样冒了出来,转眼就搅起了惊涛骇浪。她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之后,她仓促间却也无话可说,只好款款跪倒,口称吾皇万岁。 第34章 萧美儿33之丑闻 杨广见她如此温顺,大感愉悦,慌忙拉起她,“爱妃请起……”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称谓已经不对,慌忙改口,“不,是爱后请起。” 面对他小小的口误,冷笙只是浅浅地一笑。她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眼睛——她虽然此时不想露出犀利的目光,但已经身不由己。 “请陛下屏退左右,美儿有事跟陛下说。”她感到这句话像刀刃一样从口中缓缓而出,说话时的心情却出奇地平静。 “你要说什么?”杨广听出了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一股风雷在脸上一闪即逝。 冷笙脸上却不动声色,她娇柔地一笑,笑容里隐藏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狡诈,“谈谈我们夫妻的私房话儿。陛下即位,一切都有了新气象。我们夫妻之间当然也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没想到了关键的时刻,她还是很能随机应变的。 杨广的脸色稍缓,摇摇手令左右退下。冷笙感到一股热血涌到喉底,她抬起头,用力把它咽了下去,却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鼻子和嘴巴问:“请问陛下……先帝真的是因病而薨吗?”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凌砸在人的身上。 杨广感到这一串冰凌直刺入自己的大脑,刺得他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灵魂也被摧动、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现在最怕被人问起此事,虽然问起此事的是他心爱的娇妻,他还是一样的害怕。 “你不需要问这件事!”恐惧过后是愤怒,他像头恶狼一样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他的牙齿用力地挫着,几乎要冒出火星来,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问多了恐怕会对你不利!”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恐吓了。 冷笙没想到杨广二话不说就恐吓她。足以令人昏厥的惊骇激起了她的愤怒,她反倒无所畏惧起来,目光炯炯地盯向他的双眼,“匡扶丈夫是为妻应尽的职责!” “我不需要你匡扶!”杨广大吼了起来,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双臂也用力地朝两侧甩了出去。 “若没有为妻的匡扶,皇帝恐怕要失德!”冷笙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眼中已经冒出钢针般的光芒。 杨广被这钢针般的目光刺痛了,不,应该说是重伤了。一时间,他蒙在那里,脸上的肌肉开始剧烈地扭动,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挤着,接着额头的青筋也暴出来了,像蚯蚓一样扭动着。 他的目光里也渐渐闪出电光,呼吸中也隐隐有了风雷之声。就在冷笙准备坦然地接受他的暴怒的时候,他忽然冷静了下来。他的表情刚毅而晦涩,脸上就像罩上了一层模糊的钢铁面具。 “你不要学母后啊。”杨广目光冰寒地盯着她的眼睛,冷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脸上的神情是冷笙从来没有见过的,不仅冰寒彻骨,还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光彩,让人看了心头发凉。 杨广的这句话,触动了冷笙心底最深处的隐秘。是的,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和独孤皇后一样甚至像武则天一样! 杨广的这句话就像流星撞到了海中,在她心底激起了惊涛骇浪。她觉得在自己的心海深处,有一个东西正散发着逼人的光芒,飞快地升起来。冷笙轻轻闭上眼睛,压住涌向心头的热血,再度睁开眼睛后,脸上是刚毅的宁静。 她冷笑着说了一句:“美儿当然要学习母后。母后是天下女人的楷模,她的一举一动美儿都要学。美儿还怕自己学得不像呢!”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恐吓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她这样无非在说:自己连独孤皇后的泼辣焊妒也要一并学来! 杨广的眼睛猛地瞪大了,瞳孔竟也有些收缩。他这惊怒的形象只持续了片刻,马上又恢复成了那一副带着钢铁面具般的神情。只见他的右嘴角飞快地向上扯去,左嘴角却纹丝不动,好像在笑,却丝毫没有笑意,就像嘴角裂开了个口子。 “好吧!你就学母后吧!最好也学学她独居的本事!”杨广冷笑着走了,把冷笙晾在了殿堂里。 自从杨广说让冷笙学独孤皇后“独居”之后,就真的把她丢在了寝宫里,没有再见她一面。 直到国丧日满,杨广都没有再来见冷笙一次,接着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人影。然而,这并不妨碍冷笙知道杨广的丑行,因为这件丑事已经渐渐地在宫里传开了。 第35章 萧美儿34之宣华 这一日,杨广突然宣她过去。 杨广的眼圈微微有些发黑,脸上也有些虚红,眼中却带着一丝暧昧迷离的满足之色,一看就是春睡未足的样子。他的脸颊微微瘦削了一些,皮肤似乎有些虚肿,一看就是这些天的“劳累”所致。 “陛下宣美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到先帝陵前去了。现在国丧刚过,就算你孝心卓着,也不需要这么快就去祭祀。”杨广也听出她话里有刺,但此时没空和她纠缠这些,虎着脸问出最要紧的话。 冷笙冷冷一笑:原来他是想起最要紧的事情了啊。她依旧是冷笑着,脸上却笼上了一层严霜,炯炯的目光逼视着他,“我看母后去了。现在开始,我要向母后学习了。陛下前阵子不还说要我学习母后如何独居吗?” 杨广的脸皮像被人刺了一样萎缩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变。他惊骇地发现眼前的萧美儿已是锋芒毕露,竟一点儿都不像往日那娇柔胆小的爱妻。 惊骇的同时,他也感到了一丝怒气,但看看眼前的形势,觉得还是不要发作为妙,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跟爱妻好好地谈一谈。 既然决定要和冷笙好好谈谈,杨广便下意识地用温柔的目光看向她。可是这温软的目光和冷笙那炯炯逼人的目光一触便溃散了,接着他的眼睛似乎感到一阵酸痛。温柔以对的想法看来行不通了,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目光也刷地寒了下来。 他这一动作并不明显,但不知为什么,她格外厌恶他这个小动作。 “关于宣华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杨广别扭地侧过脸,用微微僵硬的语气说。 “不知是哪个宣华?”冷笙这句话后面可有埋伏。 “宣华夫人啊……”杨广脱口而出,但他马上便意识到冷笙这句话不简单,眼下的肌肉也跟着抽动了一下。 “是宣华母妃,”冷笙冷笑着纠正她,贝齿轻轻地磨着,“关于宣华母妃的近况,宫里都快要传遍了,美儿当然知道一些……” “这个嘛……”杨广苦笑了一下,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被冷笙逼迫得如此狼狈。没想到冷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难道皇帝召我来,是要给宣华母妃改封别号吗?” 听到这句话时,杨广一凛,就像被人一剑刺到了心口,立即狠狠地朝冷笙瞪去。他没想到冷笙竟说出这么厉害的话来。 这话厉害在何处呢?就厉害在改封别号上。一旦将宣华夫人改封别号,就要昭告天下。一旦昭告天下,他偷纳父妃的丑行就在天下人面前暴露无遗。 虽然杨广已经有恃无恐,但这件事还是不要张扬为好。冷笙这样说,分明是在威胁他:她要将他偷纳父妃的事情昭告天下! 杨广感到一阵热血涌到头顶,脑中竟然一晕。他没想到他的爱妻竟会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来。愤怒之余,他还有些伤心——他其实就像一个被冷笙宠坏的孩子。 既然已经怒到极处,他索性就不再对冷笙假以辞色,脸一寒,便森然道:“看来我真是把你宠坏了!我本来不想跟你谈,以为你心里明白,没想到你竟然一点儿都不明白!” “请问陛下要我明白什么?”冷笙握紧的拳头在瑟瑟发抖,白腻如脂的额头上也浮起了一根青筋。 “我知道你一直享受专宠,忽然被人分了宠,当然会有些不习惯,但是以前那是不正常的!”杨广冷冷地瞄着她,像要用声音压住她似的恨恨地说。 “那陛下认为什么才算正常?先帝驾崩没几天,陛下就把庶母纳入后宫,再过几年,是不是要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纳到宫中来!?”冷笙像喷出心头的淤血一样喷出这几句话。 杨广就像被人迎面抽了一鞭,怒得也有些失控,“那好,那我就把全天下的女子都纳进宫来,你又能如何!?” “我不能如何。”冷笙冷笑着,齿间像咀嚼着黑红的火焰,“就怕那时陛下的心上人要哭闹着反对了!” 杨广感到一股热血直涌上心口,差点被她噎得昏过去。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冷笙简直像个咄咄逼人的魔鬼,完全不可理喻。他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转身便拂袖而去。 冷笙平静地回到宫中,照常吃喝,一副对杨广和宣华视而不见的样子。 背地里却让机灵的宫女前往宣华夫人那里打探。宫女很快就打听到了宣华夫人的底细。原来宣华夫人是南陈的公主,陈破之后与一干皇族女子被发配入宫。 然而宣华夫人如何“勾引”杨广之事,却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出来了。冷笙令派去的宫女用重金相诱,得到的答案竟然还是“不知道”。 这件事没打听出来,另一件事倒打听出来了。据说隋文帝驾崩之后,宫里一片混乱,杨广一边忙得焦头烂额,一边又寻了个黄金小盒,用七彩丝线系着玉环编成一个同心结,命人送与宣华夫人。 宣华夫人看后半晌不语,片刻之后,她亲自在金鼎里点上龙诞香,在阁前挂上翠珠帘,当晚杨广便在宣华宫中宿歇。 冷笙听说此事之后喝了几大杯茶,才缓过劲儿来。冷笙没想到杨广在那个时候竟还分神去安抚宣华,还那么有情趣地弄了个同心结。 ?而且他竟还如此迫不及待,隋文帝驾崩的当晚就睡到她宫中去了,这狐狸精难道还会勾魂不成!? 宫女的转述虽然简略,但仍能让人感觉到那天晚上的暧昧和香艳的情状,冷笙突然想见见这个宣华,看看她一个人服侍皇帝父子两代,是在哭呢,还是在笑! 杨广自从和冷笙大闹了一场之后便对她严加防范,生怕她忽然出现惊扰了宣华夫人,但见她那日之后就没了动静,便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他刚一放松警惕,冷笙便带着几匹锦缎笑吟吟地来到了宣华面前。 冷笙来时,宣华夫人正在桌前做针线,她听宫女说冷笙来了,慌忙和宫女一起收拾桌上的针线锦缎。 没想到冷笙脚步极快,没等她收拾完就带着几个宫女款款地走了进来。宣华夫人慌忙把针线等物一推,对着冷笙便拜了下去,已是嫔妃面见皇后之礼。 “夫人您不必多礼,”冷笙嘴上说着,身体却站得直直的,纹丝不动,“您是先帝的妃子,算来是美儿的母辈,美儿应该对您行子女之礼才是。”冷笙故意用话刺宣华,提醒她记住自己是隋文帝的妃子,以一身侍父子两代,已经是败坏人伦的丑事。 宣华夫人也是心思机敏之人,立即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一张脸顿时像被人掴了一样红涨起来。 冷笙装作没有看见,把自己拿来的锦缎款款地铺在桌上,“美儿此来,是要和夫人切磋一下绣功。当初美儿曾和夫人约定要常常切磋技艺,后来不慎食言,心中可是愧疚无比啊。” 宣华夫人慌忙朝锦缎上看去,她现在巴不得找个由头把话题岔开,没想到一看锦缎又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呆在那里不动了。 第36章 萧美儿35之浓浓的绿茶味 冷笙拿来的锦缎上,绣的仍是一幅蝴蝶戏牡丹,只是牡丹和蝴蝶的对比已大不相同。今日之蝴蝶大如海碗,翅膀上五彩斑斓地绣满彩线,再以金线镶边,在阳光下一片光华灿烂。而牡丹却只有拳头大小,颜色也非常暗淡,竟然是纯玉色的底子,上面用粉线在边上绣出几抹红意,和光彩灿烂的蝴蝶一比,更显得毫无颜色。 不仅是大小和配色,牡丹和蝴蝶在姿态上也有鲜明的对比。蝴蝶长着两片翅膀,气势汹汹地压在牡丹上,配上那过于华丽的颜色,简直有些狰狞可怖。牡丹则姿态呆板,呆呆地立着,被这么一只蝴蝶压在头上,越发显得憔悴畏缩。 “这蝴蝶……大得有些过分了吧?”宣华夫人强笑着低声说,眼珠也在飞快地转动。她隐约猜到了萧冷笙的意思,还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次“切磋”,猛然醒悟,原来冷笙在那时就有心暗示,不禁大感惶惑。她的心猛然没了底儿,像个风筝一样晃晃悠悠地撞向未知的深渊,脸也迅速地变青了。 “没有办法啊。”冷笙的表情纹丝不动,眼下的肌肉却在微微收缩,“蝴蝶压倒牡丹了嘛。”这句话就像一根带血的刺,轻轻地从心口里弹了出来,像支小箭一样朝宣华夫人飞了过去。 宣华夫人身体一震,脸上泛起一股虚红,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张。她涨红着脸想要露出哀切的神情,嘴飞快地张了几张,像是要为自己辩解,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痛苦地低下头,脸上写满了屈辱和哀伤。那双晶亮的眼睛里已经渗满了泪水,黑钻般的眸子不安地转动着,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 宣华夫人这副模样说不出地可怜可爱,就像一株纤尘不染的芍药,带着晶莹的露珠,在寒风里楚楚可怜地颤动,让人不忍心再追究她的过错——对萧美儿来说却不是这样。 冷笙一看宣华夫人这副清纯可怜的样子就有气,这就好像她完全是无辜的,或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别人陷害了的孩子似的。 你都活这么大了,应该不是白痴吧?“不过美儿觉得,蝴蝶现在虽然得势,但春天一过,还是不得不飞走。牡丹即使颓废,但等到来年春天,还可以重新开放,毕竟脚下的土是它的,任何人都夺不去。” 宣华夫人身体一震,头埋得更低了,身体也颤抖得更厉害了。冷笙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却可以看到她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就像浮在半空中的一张薄纸,苍白单薄得透明,似乎一捅就会破。 冷笙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带刺的话,但见宣华夫人现在的样子无比委顿,简直风吹得倒,日晒得化,再听几句的话,她说不定就要昏倒了。 如果那样,冷笙反倒给人落了把柄,便只是淡淡一笑,“看来美儿的绣功大大退步了,玷污了夫人的凤目,失敬失敬,美儿这就回去潜心研习,等绣功进步了,再来找夫人切磋。”说罢上前亲自收起自己绣的锦缎,意兴阑珊地走了。 冷笙气定神闲地走到自己的寝宫,细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今天应该是有得无失的,既隐晦地痛斥了宣华,又没有落下把柄。之后即使杨广问起来,她也只是带了匹锦缎去宣华的宫中,说了几句刺绣方面的话罢了。宣华夫人若有不快,那就是她自己小心眼,找气生。而宣华的斤两她也摸清楚了。真是是浓浓的一股绿茶味。好似这一切都不是她自愿的似的。 好似那收下同心结然后在寝殿外放暗号的人不是她。 冷笙的预感没有错。杨广下朝之后,果真找过来了。原来他一到宣华夫人宫中,就见她坐在床前垂泪,问她出了什么事了,她只是闭紧了眼睛摇头不答,却是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杨广大怒,询问左右,得知冷笙来过,但她们转述的那些话,他却没听出来有什么毛病。但宣华成了这样子,他不能善罢甘休,便气冲冲地直奔皇后寝宫而来,怒气中还夹杂了三分不解。 冷笙早就料到他要来,也预想了他可能的质问和应对的方法。 杨广带着一股恶风,凶巴巴地走了进来,脸上已经隐隐地现出风雷之色。冷笙毫不在意地把脸偏向一边,对着他盈盈拜倒,不慌不忙地说:“臣妾恭迎圣驾……” 杨广恨恨地看着她,什么“平身”、“不必多礼”的话也不说,劈头就来了一句:“你跟宣华说什么了!?” 冷笙佯装惊诧地说:“说什么了?臣妾今天只是带着绣好的锦缎和宣华夫人切磋技艺去了,说了几句关于刺绣的话。至于臣妾和宣华夫人说了什么,在旁侍奉的宫女太监应该都听在耳里了啊。” 杨广怔了一怔,脸上闪过了一丝狼狈之色。他是听宫女们说了,但就是没听懂她们说了什么,因此他越发感到羞惭,也更愤怒了,“你走后宣华夫人就一直哭泣,你难道没跟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吗?” “我吗?”冷笙看起来越发诧异了,“我的确只是说了一些刺绣方面的话啊。不过我在这次切磋中落了下风,技艺早就不知道退步到哪里去了,宣华夫人难道感叹我技艺退步,为我而哭吗?” “你,你,你……”杨广被冷笙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雪白的俊脸已经涨成了茄子色。半晌之后,他忽然用力一甩袖子,痛恨地说了一句,“萧美儿啊萧美儿,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没想到你是如此狡诈!” 冷笙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美儿狡诈了一辈子了,陛下现在才发现吗?当年若不是我足够狡诈,别人怎知看似清廉的晋王家里,其实竟藏着陈国宫中的万千珠宝呢!?”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杨广。他想起萧美儿这么多年陪他演戏、辅助他登上帝位的功劳,猛然清醒过来。 看着冷笙涨红的脸,他感到非常歉疚,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茫然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一声不吭地走了。 冷笙见他脸现茫然之色,忽然转身走了,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解。她现在真的觉得杨广会不会有精神病,之后会不会越来越严重? 历史上宣华好像得宠没多久就病死了,是萧美儿下的手吗? 以后的三天,杨广又没有露面。到第四天,杨广忽然派人宣她前去。冷笙以为杨广又找她大闹,便整理好了心情,气定神闲地去了。 没想到杨广只是和颜悦色地坐着,叫她平身之后,便命她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杨广赐坐的时候满脸堆笑,神情中却闪过一丝犹豫。 冷笙现在很多心,见他这样,不禁暗暗猜测:是又要抽什么风? 杨广其实是在犹豫是否像以前一样令她坐在自己腿上,但想到那样讨好的痕迹太重,说不定会引起她的反感,只好令她坐在椅子上。两人原本是恩爱夫妻,只因有了嫌隙,想法竟也是南辕北辙。 等冷笙坐下之后,杨广就佯装翻动奏章,看似无心地说了一句:“你弟弟这几年辅佐我,立了不少功劳。我即位后想给他点儿赏赐,你觉得赏些什么好?” 第37章 萧美儿36之怎么老跟兰陵公主过不去 其实赏赐的由头主要是萧瑀在隋文帝驾崩后那暂时的乱局中表现出色,但杨广忌讳提起那件事,所以只说是萧瑀这些年来辅佐有功。 知夫莫若妻,尽管他说得很含糊,但冷笙还是猜到要他赏赐萧瑀的真正原因。 老实说,她对于萧瑀卷进一个败坏人伦、弑君夺位的阴谋之中,她还是感到有些抱歉,现在杨广不识相地提醒她想起了这个,顿时让她浑身不自在,只是僵硬地答道:“听凭陛下裁断。” “是吗?”杨广大笑了起来,眼中似乎有光华在悄悄地闪动。他看起来就像要耍阴谋诡计一样,令冷笙非常不快。 “我就是无法决定赏赐梁公什么,才请爱后前来商议。不过说起来,梁公也算什么都不缺了,只是正室门第似乎不高。我打算把兰陵公主嫁与梁公,你说如何?” 冷笙身体一震,眼前赫然浮现出当年因兰陵公主不愿嫁给萧瑀,他大怒痛骂的样子,心头顿时一片冰凉,心里只想着:糟了,现在他要报仇了……殊不知他这样做并不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柳述目睹了隋文帝驾崩后宫中的混乱,是个大大的祸胎。杨广虽然在隋文帝下葬之后解除了对柳述的软禁,但仍派人监视着他。 杨广思前想后之后,觉得还是把他发配到边境折磨死最妙。既然要处置柳述,自然要先安抚兰陵公主,再赐一个好丈夫给她,想必她也不会太难过吧。 关于这个人选,杨广一想就想到了萧瑀。 萧瑀乃是萧美儿之弟,又是梁国公,当然配得上兰陵公主。 再说萧瑀只是个外臣,若公主下嫁与他,可是个无上的荣耀。更何况他这个妹子也算是国色天香,除了冷笙和宣华夫人之外,恐怕整个国都就数她最美。 如果把她嫁给萧瑀,也算是给萧美儿送了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能缓和一下他们的夫妻关系。 原来杨广和萧美儿闹了几次之后,不知是因为闹得过于激烈,还是他也很在乎萧美儿的原因,闹过之后,他竟隐隐有种心力交瘁之感。 特别是前日一闹,提醒他想起冷笙这么多年的苦劳来,他又感到非常羞惭。 仔细想过之后,虽然不想在萧美儿面前服输,他还是决定不再跟她来硬的,想个法子讨好讨好她,先把夫妻关系缓和一下再说。 然而,讨好萧美儿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美儿贵为皇后,又不看重珠宝玉石之类,赏赐珠宝对她来说可谓毫无效用。叫他暂时抛却宣华,转到萧美儿身边奉承,对于正和宣华打得火热的他来说,无疑很困难。 再说宣华那日不知听冷笙说了什么,之后日日惶恐不安,他如果离开宣华身边,她恐怕也会胡思乱想。他只有拿萧瑀大婚之事来勉强安抚一下萧美儿了。 冷笙以为杨广要把兰陵公主嫁与萧瑀,纯粹是为了报当年兰陵公主悖逆他的仇恨。 况且兰陵公主已经嫁给柳述了,要兰陵公主再嫁的话,势必要先把他们夫妻拆散,不仅不是一件喜事,反倒是一件惨事。 冷笙想起她和兰陵公主的交情,这件事不能不问,于是僵硬着脸皮,小心翼翼地问杨广:“嫁兰陵公主……那柳述呢?” “柳述不久前对我无礼,我打算将他发配到边境去。这个人你不必提啦。”杨广不以为然地说,语气中隐隐透出一股残忍的气息。 “这……好像不妥吧。”冷笙迟疑着说,同时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她知道兰陵公主深爱柳述,如果将柳述发配到边境,兰陵公主说不定要跟了他一块儿去,到那时就是天大的乱子。 “有什么不妥?”杨广哈哈一笑,“你和我已是夫妇,若再让梁公和兰陵公主结为夫妇,亲上加亲,有何不妥呢?”虽然他有心克制,但讨好之意还是从语气中露了出来。” 冷笙这才知道杨广原来是为了讨好自己,忽然间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未及细想,已然大怒。 首先杨广谋划的这件事不是喜事,他竟然想拿这件事讨好她,简直是不可理喻;再则,杨广若是想缓解夫妻关系,就该想想怎么做个好丈夫,干嘛拿妻弟的婚姻说事?叫他回到她身边奉承一下她,就这么难吗? “我萧家虽然门第不高,但也不需娶你杨家一嫁再嫁之妇!即使兰陵公主又守新寡,也是不大合适,更何况她的丈夫还没有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冷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臣妾告退。”说罢转身就走。 杨广僵在御座上,活活地被气怔了,过了半晌之后仍无法缓解,气得都发作不出,怒极反笑。他看着门外冷笙远去的身影,恶狠狠地说:“是吗?那我就非把兰陵公主嫁给你弟弟!看你们萧家敢不敢不要!” 杨广闪电般把柳述罢官拘押,几日后就要发配边境,然后下诏逼兰陵公主再嫁。 没想到兰陵公主誓死不愿与柳述分别,还上表请求免去公主的封号,请求杨广让她和柳述一起前往边境。 杨广看到她的奏折之后只是冷笑,多年前她悖逆他的事情,这些年来柳述和他意见不合而引发的不睦,全在此时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轻蔑地把兰陵公主的奏折合上,用力地摔在桌子上,恶狠狠地低声说:“现在可不同先帝在的时候。你跟我耍这小孩子脾气,以为还有用吗?” 杨广没有准许兰陵公主和柳述一同前往边境。杨广先把兰陵公主幽禁起来,暂不提把她嫁与萧瑀之事,却把柳述的发配之地改为穷山恶水的岭南,先把他安置于粤东的龙川,未过多久又迁徙至粤西的桂州。桂州当时尚属蛮荒之地,生存条件极为恶劣,杨广存心要把柳述折磨死。 兰陵公主在京城听到这个消息,心如刀割,屡次上表请求杨广准她前往岭南,和柳述一起“受罚”,杨广一律置之不理。 兰陵公主因悲愤而暴病,不久便奄奄一息,临终前上表请杨广把她葬于柳家的坟地,不久便与世长辞。 杨广对她的怨恨却没因她的死而结束,故意把她葬于离柳氏坟地很远的地方,下葬的规格也颇低,根本不像公主的待遇。朝野上下皆为她的遭遇而伤感,同时也为杨广忽然变得如此残忍而感到吃惊。 第38章 萧美儿37之好恶俗的桥段 冷笙虽然看似对宣华恨之切骨,但实际上并不在意宣华和杨广的事,因为冷笙觉得他们俩挺恶心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她不去找宣华,宣华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宣华是来拜见她的,也没有像她一样拿个锦缎来说事的由头,看来是诚心来谈些什么。 宣华拜见她之后便惶恐地站着,红着脸,低着头,抿着嘴,局促不安地拧着飘带,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就像在密桃上微颤的露珠。好一个无辜的孩子的模样。 她的样子越是清纯,冷笙就越是生气。或许说不上是生气,是觉得恶心。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因为她这副模样就代表她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罪。当然,这副无知的样子也可能是装出来的。若是这样的话,她就更加罪无可恕! 你坐吧。”冷笙好不容易才把往心头翻涌的热血压下去,还算和蔼地赐她一个座位。 宣华夫人欠着身子坐下了。即便是坐下,她也不敢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椅子上,身体还是微微欠着,就像个受气的孩子。 “你想说什么话就说吧。”冷笙坐在她对面,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我知道你是有来意的。我们就不兜圈子了吧。这样你方便,我也方便。\\\" 是......”宣华夫人的手下意识地拧紧了裙子,声音也有些发颤:“我今天......是想来消除误会的......我知道,姐姐对我有误会......”说到这里忽然卡住了。不知是擅自用了“姐姐”这个亲热的称呼心里惶恐,还是她要解释的事情实在难以解释,宣华夫人忽然像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接着便出现了窘迫到极致的神情,眼睛里开始有泪光在打转。 见她这副模样冷笙十分不耐烦,于是便干脆直接问起她来:“你说有误会.....那就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吧。如果我不了解你的一切的话,怎么能知道哪里出了误会呢? “呃,好,请姐姐发问,妹妹一定知无不言。”宣华夫人倒自在了些,就像她天生习惯被人审问一样。 :“你和皇帝......以前就......就有来往了么?” “不......不能说来往......”宣华夫人的脸上又浮起了一层红晕,不是局促不安时的那种虚红,而是一种欢欣的红色,浮在脸上真的是艳如桃李:“连结识都说不上......奴婢是亡陈的公主……建康城破之日,和皇上有过一面之缘......多亏皇上仁慈,奴婢和家人也免遭乱兵欺辱……” 冷笙一听这似乎是英雄救美女的桥段,颇符合风花雪月的情调,不由得觉得有些狗血,“你就把他记在心里了? 一直想着他? 是不是?”如此推测,杨广和宣华夫人说不定在那时就一见钟情了,说起来还真是凄美动人,冷笙却只觉得不可理喻,匪夷所思:可是那时候你还是孩童吧? 怎么会有...... “不......不是......”宣华夫人被冷笙那串连珠炮似的发问噎得此时才有空说话:“我没有一直想着他......不像您想的那样......只是把他记在心里了......而且当时......我已经十二岁了.....她的意思似乎是说她当时并没有对杨广有非分之想,只是出于感恩之心就把他记在心里了 可这最后一句话简直像活打嘴。“那他也是把你记在心里了,是也不是?” “不......不是。”其实杨广是告诉过宣华,自那日起就把她牢记在了心里。但是她此时却不能说。 即使她不说,冷笙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杨广自从在聚宴上与她再度相见之后就有些异样,她一直陪在杨广身边,怎能不知。于是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落寞地说:“你不用替他狡赖。我是知道的。他的确是自那天起就把你记在心里了。十二岁......真早啊......\\\"这不是那啥啥吗!!大变态!! 宣华夫人见她的脸色变幻不定,吓得不敢再开口。冷笙从眼角看到了,怫然继续发问:“然后你和皇帝就在聚宴之时再度见到,之后就把对方……挂在心里了,是也不是?” “倒也不是……也算是……”宣华夫人双颊喷红,一时间窘迫异常。其实她与杨广见了一面之后并不是如何在意,只是后来隋文帝患病之时,杨广频来探病,她见他见得多了,才渐渐地对他有了好感。 冷笙乃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看她的模样,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冷笑着森然道:“你被发配入宫,已超过十年了吧?” “是……”宣华夫人也感到冷笙语气不善,慌忙把头低下。 “在这十年里,是不是觉得自己将要老死宫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宣华夫人的眼珠不安地转动起来。 “那先帝将你选在身旁,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了!你怎么可以在先帝患病之后,和储君眉目传情,在先帝驾崩之后,又与他同宿?”冷笙大声斥道,已经是声色俱厉。 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她没有提,也不敢提。要是那件事是真的,那宣华夫人和杨广真的是罪无可恕。 “我……我知道……先帝对我恩重如山……”宣华夫人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哽咽的样子很让人心酸,“可是先帝已经六十多岁了,又驾崩得如此之早……而我……”她最后一句话及时煞住了,但冷笙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分明是在说隋文帝已经老朽,而她却是如花美眷,心属年少英俊的杨广乃是人之常情。 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但为了自己的“人之常情”,就可以置天下人伦于不顾吗? 更可气的是,她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清纯样子,就像她自己完全是无辜的一样,逼得冷笙只想抬手把她打醒。 冷笙冷冷地注视着宣华夫人。宣华夫人脸上的那抹纯真幻化成了无限的恶意。 冷笙坚信宣华夫人不会不知道她犯下的错误有多严重,她都活这么大了,一定是知道的,只是用假装无知来抵赖。 她既然明知这是多么大的罪恶还要做,显然自私到了极处,连最基本的礼法纲常都不顾,也不顾别人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你这是人之常情了?”冷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句话。 宣华夫人听到冷笙话说得如此恶声恶气,不免有些慌乱,可是慌乱之中却仍有一丝坦然。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倒像是大模大样地承认了。 冷笙站起来厉声喝道:“难道你有‘人之常情’,就可以不顾别人的人之常情吗?我辅佐了皇帝这么多年,吃尽了千辛万苦,终于要苦尽甘来,而你却像从天而降一样,把皇帝整个都抢了去!?你说这像话吗?” 宣华夫人见冷笙说出这种话来,顿时感到良心不安,慌忙欠着身子准备站起来,从神情来看,竟是要拜倒在地,“不是的……对此我心里很有愧……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 冷笙却不容她多说,厉声打断了她,“我的事还是小事,你可知道你害皇帝犯下淫荡的罪行,如果传扬出去,势必使他遭到天下人的唾骂。即使以后皇帝立下天大的功业,也是枉然。当然,唾骂还是轻的,说不定还会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找到反我大隋的借口,危及国家社稷!即使皇帝能以严刑峻法钳制天下人的口舌,以重兵压制心怀叵测之人的反叛,他这罪名仍会被载入史册,遭后人鄙夷痛骂!这罪名还将祸及子孙万代!你害我隋氏世世代代都要心怀羞惭地背着这个骂名!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冷笙这些话像一串闪电一样,一道一道地击向宣华夫人,把她震蒙了,僵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宣华夫人脸上的嫣红像退潮一样,瞬间就青了,青得几乎透明。 形势忽变,她完全没了主张,心爱之人要她与他永结同心,她就浑浑噩噩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她虽然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妥,但她根本不愿意去细想。 她是亡国之女,在后宫也曾受尽欺凌,因此养成了只看现在、不看以后的习惯,并且一看到温暖就会立即靠过去。 她与杨广定情之后,只一味地感到欢喜,又觉得他是皇帝,即使有麻烦,也能轻而易举地消除掉。今天经冷笙点醒,她才知道还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祸事,而且因自己的过错让他遭遇那样的祸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的。 他是皇帝,都可能遇到这么多的祸事,而她自己呢……天哪! 冷笙见她呆在那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效用,但是心里余怒未消,不愿就此放过她,又冷森森地说:“我相信你是个明白人,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良知的话,请你尽快自便。即使皇帝能保你留在宫里,我却无法看着皇帝继续犯错!我虽然不如独孤皇后,但也不能看着这宫廷腐坏糜烂!”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对宫女说,“送客!” 宣华夫人还在发着呆,她身边的宫女却已经把她从椅子上硬搀扶了起来。 她们都很识相,皇后今天的暴怒神情竟和多年前独孤皇后棒杀尉迟氏有些相似,如果真出了不测之事,她们个个都要掉脑袋。 宣华夫人被宫女们搀扶出门之后,冷笙重重地出了一口长气,她今天的麻烦显然找大了,最厉害的话都说了出来,但句句都是实情。她说这些话也都是为了国家和皇帝着想,因此她并不怎么害怕,倒想坦然地看看杨广能把她怎么样。 冷笙一直不承认有女人天生就能讨男人喜欢,也一直不承认那种女人的本事是别人学不会的,但是她今天必须得承认了。她就是不如宣华夫人,即使学,也学不会。不过那种本事,自己也不屑于学罢了。 宣华夫人被宫女们搀扶着,像一根无根的柳枝一样摇摇晃晃地往寝宫走,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原本鲜花满园的花园在她眼里已经宛如严冬,温暖微醺的风也是冰寒彻骨。 她现在已经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命运,当初她真的以为自己和杨广在一起就一帆风顺了。与其说是无知,不如说是不忿,她竟要闭起眼睛看看能不能瞒天过海,没想到她再无知,再不忿,不能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能解决。 第39章 萧美儿38之宣华出宫 宣华夫人回到寝宫之后,就呆呆地坐在床上,一面下意识地用手指抠着那软缎滚边的席子,一面低着头流泪,眼泪竟然无法停止。她仔细想了想以后,觉得的确跟冷笙说的一样,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宣华夫人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温热的手背擦过冰凉的脸,竟让她感到一阵滚烫。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狠狠地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她现在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天真地觉得能感受到快乐的归宿就是好的归宿呢? 正如佛经里所说的,贪恋一时的欢娱可能导致万世的劫难。现在想来,她似乎在老皇帝死时拼个以身殉主,才是最好的归宿,而她却如饮鸩止渴一般跟了杨广,还天真地以为跟皇后道个歉就没事了,真是……可悲,可耻,可恨! 宣华夫人用力抹了抹被自己打痛了的脸颊,冷笙那叫她“自便”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她知道自己必须自便,但是她又不想死,虽然从现在看来,死才是她最佳的收场。 仔细想来,唯有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张扬出去之前,请杨广把她打入冷宫,出宫寻个隐蔽的去处,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终其一生为妙。 宣华夫人正在那里凄凄惨惨地谋划自己的出路,冷不防杨广已经下朝回来了。见她脸色铁青,他慌忙奔了过来,捧起她的脸颊,心痛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宣华夫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那被眼泪浸润过的眼睛此时分外地清亮,就像两个幽深而清澈的湖泊。忽然,这美丽的湖泊里涌起了万般幽怨和不舍,她推开他的手,顺着床沿跪到了地上,“请皇上给我一个出路!” 杨广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出路?你怎么了?” 宣华夫人伏在地上,声音颤抖,但斩钉截铁地说:“恳请皇上放宣华出宫,让宣华安安静静地了此残生!” 杨广更加惊骇,也更加迷惑,一时间只知道骇笑,“你胡说什么啊?好端端的,怎么……”他忽然间明白过来,立即暴怒,“是不是中宫那人又找来了?我去找她算账!”在宣华夫人面前,他竟连萧美儿的名字都不乐意提了,竟然以中宫那人来代替。 宣华夫人慌忙抓住他的袖子,哀怨地说:“娘娘并没有做错什么。今天是我主动找过去的……在中宫,娘娘对我晓以大义……” 不说晓以大义犹可,一说晓以大义,杨广的脸都紫了,几乎要吼出来,“什么‘晓以大义’,她懂什么叫大义?她的大义就是骗你离开我!你且等着,我马上就去找她算账!” “可是她说的是实情啊!”宣华夫人死命拽住他的袖子,撕裂般地喊了一句。 杨广听了之后,也愣在这里。这一瞬间,两人都凝固成了雕像。 在僵持了片刻之后,杨广脸上现出前所未有的阴鸷,“你不用担心……那是实情又怎么样?我自有本事让天下人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可是……臣妾一想到自己害皇上陷入如此窘境,就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无可存活……让臣妾遁出宫外的话,臣妾还能心安一点儿……”宣华夫人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那感觉就像如果杨广不放她出宫,她就要即刻抑郁而死一样。 其实,她怕自己被人唾骂、遭遇不测才是重要的原因。 虽然冷笙没说会怎样,但她完全可以猜出来。皇帝都这样了,她能好吗? 听出她语气中的决绝之意后,杨广的脸上泛起一丝龟裂般的痛楚。他蹲下来,捧起宣华夫人的脸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恳求,“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宣华夫人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滑下两滴清泪,所有的不舍都被这两滴清泪带走了。 杨广择日便在宫外寻了个别院,打扫干净,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让宣华迁出宫去了。他故意没有跟冷笙打招呼,似乎想表示这是他和宣华夫人自己决定的结果,而你萧美儿决定不了什么事,活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冷笙丝毫没把他这点儿任性放在心上。 …… “河道之通畅历来与国运之昌盛紧密相连,所以修缮河道之事,臣以为……”上奏的老臣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到一半就僵在那里,因为坐在御座上的天子完全不像在听他说的样子。皇帝陛下坐得倒是笔直,只是眼睛向上翻着,呆呆地看着房梁,就好像房梁上有仙女、有宝贝一样。眼睛也是呆滞无神,就像蒙了一层烟,宛然神游方外一样。 老臣尴尬莫名,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身边伺候的太监赶紧轻声呼唤:“皇上!皇上!” 杨广这才从遐想中醒过来,慌忙把头低下,含混地说:“没事,朕听着呢。爱卿继续说吧!” 老臣半信半疑地继续说了起来,忽然瞥见杨广竟又低着头发起呆来,说话顿时跑了调,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继续说下去呢,还是就此找个地方撞死——被君主无视的感觉,对为人臣子来说,那是最难受的了。 一连几天杨广都是一副神游方外的样子。当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冷笙知道杨广这是因为谁。 没想到那个宣华有这么大的魅力,对杨广感到了格外失望。 自己虽不想管他,可是前朝的人竟然派人来找她劝诫皇帝,还说什么这是贤后该有的的职责。 冷笙无语,杨广这病入膏肓的神经病她劝诫的了吗? 更何况自己现在去劝诫杨广,十有八九只能是火上浇油,但冷笙不得不去触这个霉头——毕竟要改变委托者的名声啊。 9敏啊,这任务好难啊,系统还不帮忙的说啊!!! 杨广此时正坐在御座旁发呆,两只眼睛像没睡醒一样迷离地眯着。冷笙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就有气,大隋怎么还不被推翻! 杨广从眼角看到了她,竟装作没看见。 冷笙走到他身边之后,发现没有说话的由头,只好拎起那描金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她的头低着,拎着壶把的手白得几乎要发出光来,配上她那一身素净的装束,宛然一副惹人怜爱的贤妻模样。 杨广见到她这副姿态之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冷笙也因这杯茶摆脱了局促。她款款地直起腰来,用温柔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 “陛下……”她的声音温软地从喉咙中流出,声音既不高,也不低,“听太监们说,陛下近日在朝堂上……有些精神恍惚?” 杨广的眼皮冷冷地垂下,长长的睫毛像门帘一样垂下来,遮住了他那散发着冷光的眼睛。他只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告诉冷笙,他很不悦。 冷笙知道杨广不容她说开场白了,于是就开门见山,“臣妾知道陛下因何事烦心。只是陛下所思之事,是常理不能允许的……臣妾所做的事,也是万不得已……” 第40章 萧美儿39之宣华回宫 杨广没有理她,眼皮仍然冷冷地垂着,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和冷笙争吵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不跟她多说,只表明自己的态度。 “臣妾知道陛下一定很恨臣妾,但是臣妾实在是不得已……我不能……我不能看着陛下的声名和伟业……染上污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冷笙装模作样哭了出来。 杨广仍旧没有理睬她,被眼皮包裹着的眸子也缓缓地移向她以外的方向,一副“我的声名和伟业不需要你管的模样”。 “那……既然陛下坚持,臣妾就去把宣华夫人接回来。”冷笙像吐冰块一样吐出了这几句话。 杨广仍然没有动,却让人感到他这尊冰冷的雕像迅速地回温。他像是要遮掩什么一样挠了挠额角,用平静却掩饰不住激动的语气说:“你不必操劳了,我去办。”说是不劳烦她,其实还是对冷笙不放心啊。 然而宣华夫人不知是真的厌倦了宫廷生活,还是拿着架子,竟没有随使者归来,而是写了一首词,叠成一个方胜,命使者带给杨广。 杨广见她未归,又惊又疑,慌忙把方胜打开来看了看,发现这是一首《长相思》:红已稀,绿已稀,多谢春风着地吹,残花难上枝。得宠疑,失宠疑,想象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别离。”(1) 杨广知道她这是怕与他再度分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想到宣华夫人的凄楚情状,不禁感到心痛,也感到痛悔,于是提起笔来,在这首词之后写下了:雨不稀,露不稀,顾化春风日夕吹,种成千岁枝。恩何疑,爱何疑,一日为欢十二时,谁能生死离?”(2)他又把信纸叠成方胜,命使者再带回去。 从宣华夫人所写的词来看,她对出宫之事竟是万分地不情愿。杨广甚至怀疑宣华夫人是因为怕遭到皇后的戕害而出宫的。想到这里,他顿时感到万般恼恨,决定以后不管冷笙怎么做,他都不会再让宣华出宫去。 宣华夫人见杨广情深意笃,皱了许久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来。她重施朱粉,再画娥眉,娉娉婷婷地走入彩车,在车轮滚动时,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 他们复合的故事颇为缠绵,若传与外人知道,说不定生出多少风流诗篇,但冷笙听了之后,只觉得那是假模假样,恶心! 冷笙见了宣华夫人那憔悴中微带喜色的样子,就像稍稍经了些寒气的梨花,她只觉得辣眼睛。 但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让宣华夫人还宫,也知道杨广的性子,只好强颜欢笑,叫人安排宴席庆贺。等到席开之后,冷笙勉强在席上停留了一会儿,便钻入寝宫里再也不出来。她屏退所有的宫女,一个人躺在榻上思考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走。 要挽回萧美儿祸国妖姬的名声并不容易,杨广是个精神病,显然劝诫不动。 又必须按照剧本走完剧情。 远的不看,就看眼前,在这宫中虽然贵为皇后,可还是过得如履薄冰…… 宇文家…… 次日一早,冷笙起床冷笙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花颜真是憔悴到了极点,忽然觉得非常不值得,打开粉盒就在脸上涂抹了起来。 收集早晨的清露,集在一起仔细地挑去杂质,用来烹茶;收集百花的花粉,做出最珍贵的香粉,用来搽脸;把最红最鲜的花瓣和从花蕊中新取来的花蜜混在一起捣烂,按着千年古方加上各色养颜的材料七蒸七淘,取出精华来做成胭脂。 这些昂贵无比的养颜用品被装在金盒玉壶里,源源不断地送往皇后的寝宫。 原本压抑自己爱美天性的冷笙忽然不装了,摊牌了,而且一讲究就讲究到了极致。 此时的冷笙正端坐在镜子前,让宫女为她梳妆。宫女为她梳上时下最时兴的发髻,按形状就像天边绮丽的云霞,黑亮亮地堆在头顶。 发髻梳好后,宫女从玉盘中拿起几枝新摘的茉莉,轻轻地给她插到头上,又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支金簪……就在这时,冷笙忽然打断了她,“我有这么老吗?给我换那支银簪。” 宫女像被蝎子蜇了一样慌忙把金簪放回去,又从梳妆盒里拿出冷笙指定的那支银簪来。那是用最纯的白银打制的、镂空的银簪,形状是栩栩如生的花树模样,上面用轻薄的银片制成花朵和花苞,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发出宝石般的七色光芒,戴在头上,果然是灼灼其华,为本来就如桃李的冷笙增添了不少娇艳。 其实那枚金簪是一只镶满了珠宝的金制黄莺停在金树枝上,嘴里还衔了一串明珠,式样并不老旧,但冷笙非要依最娇俏的模样打扮,这枚金簪和鲜嫩的茉莉花微有不配,便被弃之不用。冷笙正值盛年,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衰老的痕迹,但是她就像垂垂老矣的老妇,非要刻意扮得青春。 这两件首饰均打造得十分精致,论手工,也算昂贵无比,但在冷笙的首饰堆里并不算上品。她最近也添了无数新衣,十几个衣柜都装不下。这些首饰衣服,再加上那些养颜用品,算得上非常奢侈了,但是跟整个隋宫的奢侈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杨广即位后就大兴奢侈之风,宫殿扩建,用度狂增。杨广不仅频频举办宴会,每次聚宴都要在殿外燃上十余堆的檀香木的篝火,在殿前挂上千余颗明珠做装饰。和杨广的奢侈比起来,她这小小的奢侈就微不足道了。 (4)(5)这两首词出自《隋唐演义》,无法确定是否为隋炀帝与宣华夫人所作。 第41章 萧美儿40之皇后之位不保 惠儿轻手轻脚地从外面回来,用焦虑的目光看着坐在梳妆台前只顾端详自己仪容的冷笙。不知为什么,在她眼里一直贤明简朴的皇后忽然病态地迷上了穿衣打扮,而且打扮好了就闷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走走,就算打扮得美如天仙,又能给谁看呢? 最重要的是,皇后再也不问朝堂上的事了。以前皇后然从来没有干预过政事,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都要问个清楚,并记在心里,随时准备进言,现在竟什么都不问了。 不仅是朝堂上的事务,她连皇宫里的事情都不问了,每天只顾着梳洗打扮,养颜美容,看起来精神抖擞,实际上颓废得诡异。 冷笙:????? 惠儿正想低下头叹口气,冷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惠儿,你回来了?” “是……是,皇后娘娘。”惠儿慌忙站直了身子,战战兢兢地答道。没想到冷笙竟然发现她悄悄离开了一会儿。这些日子来,冷笙竟比以前敏锐了许多,更加显得诡异。 “干什么去了啊?”冷笙继续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语气平静,但只要仔细一听,就会发现里面含着微微的阴寒。 “出……出去转了一圈,遇到了伺候皇上上朝的几个小太监。”惠儿的眼珠快速地转动着。今天她实际上是去打听消息去了。她本来想实话实说,但现在的冷笙实在诡异得可怕,所以就说了个“半谎话”。 “哦。”冷笙听了之后只是应了一声,继续对着铜镜描眉。 惠儿低着头等着冷笙继续说,没想到等了许久都不见冷笙开口,忍不住低声说:“听说皇上在朝堂上商量远征高丽的事情。” 冷笙对着铜镜聚精会神地画着眉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皇后娘娘,”见冷笙这副模样,惠儿终于急了,“高丽远在万里之外,和我中华之地隔着不知多少恶山恶水。皇上要远征高丽,势必劳民伤财啊!” 她急匆匆地说着这席话,说着说着脸就黄了。她虽然知道该尽早闭嘴,但看着冷笙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何况现在还有李密这个叛贼在地方上作乱……” 隋文帝在世的时候,因为做了一个怪梦,把朝廷里一干姓李的都逼出了朝廷,把有勇有谋的李密的大好前途也断送了。 李密回乡之后越想越生气,便散尽家资拉起武装,在地方上作乱。朝廷正派兵征讨,虽然暂时没有把他降服,但他势力不大,也成不了什么祸患。 “哼哼……”冷笙终于有反应了,却是大声冷笑,“你这话要是说给皇上听,皇上非割了你的舌头!历来后妃干政都是大罪,何况宫女干政?” 惠儿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来,心头已经一片冰凉。但吃了这一吓之后,她反倒坦然了,激动而又痛心地问:“皇后您难道就不管吗?您一直是个贤明的好皇后啊!” 冷笙把镜子轻轻地放到桌子上,继续冷笑着问:“那大臣们管不管呢?” “大臣们……竭力阻止皇上下这政令。”惠儿不知道冷笙问这话干什么,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那有大臣管他就行了,我管他做什么?”冷笙说了这一句之后,就拿起镜子继续画她的眉了。 冷笙坐在花枝萦绕的窗前,捧着那盏用清晨的露水烹成的新茶,细啜慢饮。 摆烂的日子好舒心啊,反正隋朝灭亡早晚的事,趁现在多享受难道不好吗? 惠儿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一声不响地立在墙角,就像一只猫。 “你又有什么忧国忧民的话要进言啊?”冷笙好笑地嘲讽她。 “皇后……您天天关在屋子里打扮……皇上也看不到啊……”惠儿心事重重,犹豫着说了这句话。 “我不是打扮给他看的!” “可是您又能打扮给谁看呢?您是皇后,不打扮给皇上看,给谁看呢?”见冷笙大怒,惠儿也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大声说。 “我不像某些女人,需要向皇帝邀宠来讨生活!”所以惠儿啊,我真的是打扮给自己看的。 “您现在是皇后,但您的地位并不是稳如泰山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冷笙猛地回过头来,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其实惠儿是什么意思她知道,相关的事情她也早就想过,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对。 第41章 萧美儿40之杨广的精神状态真的很可疑 “皇上现在把宣华夫人……宠得不得了,历来后妃得宠到了极点之后就会思谋着抢夺后位,依皇上现在的劲儿,说不定真会把后位给她。她现在已经不得了了,如果再不巧生个儿子,那就……”虽然惠儿已经豁出去了,但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顿住了,因为她知道这些话有多么严重。 冷笙听了这句话之后不由地陷入深思。 一切都不能全部按照历史来看,毕竟杨广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难把握。更何况如今的宣华和杨广真的打得火热,亲密到没眼看。 若是不做些什么,皇后之位被废,之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惨。 冷笙终于决定“出关”了,即使出关后该干些什么还没有确定,她仍是决定要出去看看。没关系,出去看看形势吧,看清形势再行动,反正他们又不能等她一出门就吃了她。 冷笙走到宣华夫人的寝宫的时候,宣华夫人正坐在落满花瓣的石桌旁发呆,春桃般的脸上正愁眉深锁。冷笙特意禁住通报的人,一声不吭地走进来,就为了看看她真正的状态。看她这样,不禁大为困惑:你还有仇怨啊?难道你还不乐意受皇帝的宠爱? 宣华夫人无意地一抬头,忽然看到了冷笙。在那一瞬间,竟然露出了在黑夜里被鬼吓到的小孩子一样的表情,慌忙下拜,“奴婢宣华,拜见皇后娘娘!” “宣华夫人,您请起。按您的身份,不需要对我下拜。”冷笙未加思索地说了这句话,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像在讥讽她其实是先帝的妃子。 宣华夫人没想到冷笙现在还记挂着这件事,脸上迅速涌起了一阵黑气。在那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透着这么一层黑气,就好像一个琉璃盏蒙着一层薄烟。 冷笙见宣华夫人脸色发黑,连忙调整了一下情绪,她对宣华夫人刚才那满面的愁容实在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又问:“本宫刚才见宣华夫人愁眉深锁,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没……没有……”宣华夫人微微有些惊慌,漫着黑气的脸上又浮起了一层虚红,“奴婢只是看夏季未完,这花就落了个满地,为花悲来着。” 冷笙在心底哼了一声:还为花悲啊。她见宣华夫人脸上的愁容层层叠叠,直透入骨,绝不只是悲花那么简单。 宣华夫人说完这话之后,一直盯着冷笙的眼睛,怕她不信。 见她果然露出了不信的神色,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其实宣华夫人心中这万千的愁绪,全是因冷笙而起。 她虽然面带喜色地还宫,但冷笙说的那一番话时时刻刻在她的心头萦绕。 她一直觉得冷笙说得对,她也许只有避出宫去找个清净的所在了此残生,才能有个像样的下场,但她又舍不了杨广和这宫廷里的繁华。 虽然她表面上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是矛盾的,时时刻刻都在受煎熬。 现在杨广对她宠爱备至,她仍如此尴尬,若有一天失了宠,那下场还不知道会怎样悲惨。这许许多多的为难加在一起,怎能不让她愁思满怀? 冷笙见她脸色又变了,不由得暗骂自己又找了麻烦,没想到一转眼看见杨广过来了,脸色也不禁变了变。 杨广见冷笙忽然出现,以为她又是来找麻烦,眉毛一竖,刚想要发作,看清她今天的仪态之后,怒气就像见了阳光的新雪一样消融了下去,相反还有几分喜色。 原来冷笙今天打扮得十分艳丽,比那天他在荷花池边看到的模样还要娇俏。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他与冷笙分开已久,即使看着她素脸布衣,也会觉得非常新鲜,更何况她装扮得连下凡的仙女都要稍逊三分。他看冷笙的目光顿时温柔了许多,甚至带了几分热辣。 其实,他早就想分点宠给冷笙,缓和一下夫妻关系和妻妾关系,但想到以往吵架时冷笙那横眉立目的模样,又觉得她面目可憎,因此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今天的冷笙让他耳目一新,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 “爱后今天怎么有空来宣华这里?是来散步赏花吗?”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笑吟吟的,语气也颇为亲热。 冷笙疑心杨广这是隐晦地质问她为何跑到宣华这里来,但看他脸上的神情又觉得不像。 “你先退下吧。”杨广看似随意地对宣华说,随意得有些像刻意装出来的。 宣华连忙退下,她现在最怕见的人就是冷笙,巴不得赶紧离开她。侍奉的宫女感到气氛有异,也识相地退下。 宣华走后,杨广就微笑着走上前,握住冷笙的手腕,把她拉到石桌前,自己先坐下来,然后轻轻地把她往怀里拉,竟是要她坐到他的膝盖上。他忽然迸发如此的柔情蜜意,令冷笙很不适应,她轻轻扭身挣脱了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冷笙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杨广略有不悦,却仍是满脸微笑。他今天的脾气可是难得的好。他见冷笙的云鬓上落了几片花瓣,懒洋洋地给她拈了下来,姿态极是优雅潇洒,“这些花瓣也爱你的美呢。” 第41章 萧美儿40之宇文化及 冷笙仍旧充满戒备地看着他。杨广见她仍是这模样,心里微微有些动怒,最终却没有发作,反而笑了出来。他低头拿起冷笙的手,放到掌心里轻抚着,手指挑逗似的轻触她那白玉般的手背,“朕这几天冷落你了,是不是感到特别冷清,生朕的气了?” 冷笙:救命啊,杨广到底发什么疯啊!!! “好了好了,不要伤心了,朕也有些后悔。”杨广宽恕罪人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乘势搂住她,“今晚就让朕好好地补偿你好了。” 冷笙冷冷地把他的手退了下来,“皇上不必可怜臣妾。臣妾如此丑陋,怎敢去玷污皇上的御榻?” “爱后干吗说得如此谦卑……”杨广诧异地笑了,但看到她目光中那冰冷的内核之后,才知道她其实是不肯,心里顿时有些恼怒,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仍然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笼罩着她,伸手又去抚她额角的几丝乱发,语气也更加温柔,“爱后心里委屈,朕也知道。就不要闹别扭了,好吗?” 冷笙听了之后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间几乎无法思考,竟下意识地推开了杨广的手,“陛下恕罪……美儿先退下了……” 但杨广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和戏侮,竟是勃然大怒,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哪里去?” 冷笙感到一阵疼痛,不禁也怒了起来,现在的她非常容易被激怒,“皇上这样做,不怕宣华夫人不快吗?” “她敢怎样?”这句话好比火上浇油,杨广觉得冷笙已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横蛮的性子被激起来了,他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拦腰搂住,二话不说就把她往花园另一边的房间里拖。 冷笙知道他又想硬来,不由得又羞又气。何况这里是宣华的寝宫,他这样做,显然对她轻视到了极点。冷笙一手抓住了石桌的边儿,咬紧牙关和他死挣。 杨广冷冷地看着她,伸出手去把她攀在石桌边上的手硬扯了下来。 冷笙的手差点儿被他揪伤了,顿时怒到了极点,对着杨广大声呵斥:“陛下还是检点些吧!您的心上人可没我这般好性儿!” 杨广只是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并不是真心想要胡来,被冷笙一喝,顿时想起了宣华夫人写在《长相思》中的“得宠疑,失宠疑,想象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别离”这几句宛如血泪浇成的词句,顿时打了一个寒战,慌忙把手放开。 冷笙终于摆脱了他,掉头就走。 自此之后,冷笙不再闷在房间里了,而是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带领着一大队宫女和太监,在皇宫里以巡视的名义乱逛。一来是为了彰显皇后的职权,告诉后宫那些人,自己还是这宫里的皇后;二来天天宅着也很闷的说。 隋代男女之防并不重,宫里也不是只能见到太监。宫里有很多禁军和侍卫,在冷笙巡视的时候也能一睹她的芳容。 他们因为离宫闱生活很近,也曾听闻过萧美儿的美名,一旦得见,魂魄都要飞了,慌忙拜伏于地,不敢仰视,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日后一手改变了她命运的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是给杨广立下大功的宇文述的爱子,此时正值年少,在宫中担任禁卫统领一职。他身材修长,面貌清秀,目光深邃,长相颇为英俊,还带有一种冷酷的气质。 他见到冷笙的时候,虽然下跪,却是仰着头,就像冷笙看不见他似的,直直地盯着冷笙看。冷笙从眼角看见了他,缓缓地转过头来。 若是平日,冷笙肯定会因这个人的无礼而感到羞恼,并大声叱骂他了,可她今日的心情却有些莫名其妙。 她忽然高高地扬起下巴,倨傲地朝他走了过去。宇文化及吓坏了,脸上同时也露出更加痴迷的神色,慌忙拜伏于地。 冷笙的嘴边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她雍容地转身缓步离去,脸上带着最近极少见到的笑容。 还没等冷笙享受几天清闲日子,宣华夫人病倒了,而且很快就一病不起。 第42章 萧美儿41之宣华病逝 大业元年,逐渐强大起来的契丹不断地滋扰大隋的边境,杨广令隋将韦云起带兵去讨伐,隋大获全胜。 喜好战功的杨广对此大为欣喜,只是他再欣喜,眉宇间仍不免带着几分愁容。 因为他心爱的宣华夫人已经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了。不知宣华夫人得了什么病,竟转眼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杨广也知道她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却把这个想法藏在自己心里,在宣华夫人面前,他还要强颜欢笑。 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宣华夫人已经回天乏术了,他在隐瞒宣华夫人的同时,也欺骗着自己。 韦云起的战功大大地刺激了杨广四处扩张的野心,他不仅计划派兵攻打吐谷浑,更计划着经营西域,甚至雄心勃勃地准备亲自西巡,开拓疆土,安定西疆,威震各国,开展贸易,畅通丝路等等,当然这一切尚且遥远。 他最近谋划的是在洛阳营造东都,并计划着巡幸江都,但因宣华夫人重病在床,他觉得一切都了无趣味,连营造东都都没有开始实施。 这日下朝来,杨广又去探望宣华夫人。一看到她的病态,他的心头顿时笼上愁云惨雾。宣华夫人已经多日没有下床,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知是睡是醒。 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也没了血色,瘦得像蝉蜕一样,软软地躺在被子里,似乎马上就要随风飘走。 杨广觉得心如刀割,正巧宫女送上药来,他便把宣华夫人扶起,靠在床头的厚枕上,端起药碗,准备亲自给她喂药。 “皇……皇上,不需要了。”宣华夫人忽然睁开眼来,微微喘息着说。她的声音似比往日有力,眼睛也似乎明亮了些。 杨广以为她病情回转了,顿时感到一阵欣喜,柔声对她说:“怎么能不吃药呢?朕看你已比往日好些了。也许吃了这药,你的病就好了。”最后一句已经像在哄小孩了。 “不,”宣华夫人无力地摇了摇头,喘息比刚才更为剧烈,“臣妾知道,这病是好不了了,何必再浪费药材呢?臣妾……臣妾……”宣华夫人忽然剧烈地咳喘了几下,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泪膜,就像浸在水里的两颗琉璃珠一样,说不出地可怜可爱。她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因此赶紧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臣妾……蒙皇上不弃,以残花败柳之身得到皇上的恩宠……心中惶恐之至……皇上之恩……臣妾粉身难报……” 杨广见宣华夫人忽然说出遗言一般的话来,登时慌了,“你干嘛说这样的话,你的病又不是……”说到这里,他忽然悲从中来,泪水漫进了眼眶,剩下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宣华夫人苍白地笑了笑,“皇上不用为臣妾伤心……臣妾是自作自受……明明是个不祥之人……却留恋着宫廷不愿离去……结果遭到了报应……臣妾一死无憾,却要给皇上的声名留下污点,实在是惭愧之至……” 这席话虽然说得相当隐秘,但杨广还是明白过来,宣华夫人原来是因冷笙说的那番话而忧心,这番恶病说不定也是因此而起。他顿时惊怒到了极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牙关也紧紧地咬住,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皇上千万不要记恨皇后……”见杨广动怒,宣华夫人倒慌张起来,她艰难地仰起头,剧烈地喘息着,咻咻有声,“皇后是真心为皇上着想……说的也全是事实……宣华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自作自受,丝毫不敢嫉恨皇后……” 宣华夫人是替冷笙说话,却让杨广更觉得冷笙可恨,但见宣华满眼殷切的样子看着他,只好勉强露出笑容,心里却像火烧一样,“那朕不怪她便是了。” “好……好……”宣华慢慢地闭上眼睛,脸上颇有几分圣洁的安详,嘴角却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 宣华夫人闭上眼睛之后便昏睡过去,牙关咬紧,水米不进,无论怎么呼唤和针灸都无法让她有所反应,又过了几个时辰,她便安然去了。 当冷笙听到消息的时候,宣华夫人已经去了,寝宫里正乱糟糟地给她准备穿衣装殓。 虽然不知道宣华夫人的病根,但冷笙隐隐地感到她的死可能和自己有关。别的不说,就凭宣华夫人见到自己时那惊恐的样子,就可以断定自己一定给了宣华夫人很大的压力。 侧室因为不被正室喜欢忧惧成疾,最后惊恐而终的事情经常有人说起,何况自己还多次找上门去,揭她最痛的伤疤。 冷笙原以为宣华夫人的脸皮有城墙厚,没想到她竟是这么花柳弱质。 宣华夫人的寝室里充满了哭声。一来宣华夫人平日里的确温和怜下,二来杨广见宣华逝去,悲痛得几乎傻了,宫女太监们知道自己悲痛得若有半分不诚挚,说不定就有无妄之灾降临到他们头上,所以都拉开了喉咙死命地号哭。 这些哭声纷乱地撞入冷笙的耳朵里,不仅增加了她的负罪感,也让她感到更加不安,慌忙抬眼去看站在宣华夫人榻前的杨广。 杨广像雕像一样站着,呆呆地注视着宫人们为宣华夫人穿衣装殓,此时像感应到了冷笙的目光般回过头来。 冷笙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冷得就像凝上了一层厚冰,眼眶下挂着两行粗粗的泪迹,一直拖到下巴上,眼睛里则充满了悲痛和愤懑,看到冷笙时,是冷冷的不屑和恼恨到极致后的厌烦。 “她死了,你终于称心了吧?”他冷冷地吐出了这句话,看向冷笙的目光也更加不屑。 “那皇上是要处罚臣妾吗?”过了许久,冷笙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杨广听到冷笙这句话后,脸孔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神情,忽然转过头去冷冷地说:“朕已经死了一个老婆,难道还要再死一个?” 冷笙怔住了,杨广却挥了挥手叫她退下。 冷笙恍然地退了出去,走到门外,呆呆地看着天空,心里就像一团乱麻。 看来她是过关了,杨广并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可是……可是……冷笙的心里忽然翻滚起来,眼里也涌出了泪花:可是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曾经想过让她给宣华夫人陪葬吗? 第43章 萧美儿42之杨素 杨广最终并没有让冷笙给宣华夫人陪葬,却似乎打算就此把她当作死人,不理她也不看她,一天到晚只顾着泪眼蒙眬地哀悼宣华。 一日,冷笙在御花园待了一阵之后,她忽然叫宫女们先回去,自己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出神。 她看着满园风韵犹存的花朵,后反劲儿的感觉出来其实自己就是死里逃生。 正在心烦意乱之时,只见花丛中一个人影闪出,雄赳赳地走到她面前就拜,“微臣宇文化及,前来为娘娘护驾!” 听到宇文化及这个名字,冷笙一时还想起不起来他是谁,但看到他那目光灼灼的眼神的时候,立即想起他是前阵子那个盯着她看的禁军军官。 这里已经是宫闺深处,似乎不是他戍卫的区域,他来这里显然不合适。也许冷笙应该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大声命他滚出去,但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情此时又来了,便微微笑道:“你为何要为本宫护驾?难道近日宫闺不安,藏有歹人吗?” “不是,”一听冷笙与他搭话,宇文化及喜不自胜,抖擞精神答道,“虽然没有歹人,但娘娘乃千金之躯,即使被鸟儿、兔儿惊扰了,臣等也有不赦之罪!”他本来想说“臣也有不赦之罪”的,但想想还是没胆量,在臣后面又加了个“等”字。 本来这几句话讨好之意太过,只能当个笑话听听,但此时冷笙觉得这几句话无比中听受用。 宇文化及见冷笙露出喜色,心中更加欢喜,正打算再说几句奉承的话,忽然瞥见宫女惠儿带了几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便慌忙拜伏于地。 冷笙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来,只见惠儿满脸都是惊惧之色。惠儿飞快地上前在冷笙耳边低语了几句。冷笙听后脸色也是微变,慌忙站起身来去了。 宇文化及很是恋恋不舍,却也没胆子挽留她,只有看着她的背影暗自嗟叹。 杨广的御书房里正弥漫着无比紧张的气氛,甚至还有几分杀气。宫女太监们全都噤若寒蝉地垂手侍立,一个个的表情都像木头人似的。 冷笙刚走进来就感到这气氛紧张得异常,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这感觉就像赤脚走入冷水中似的。 杨广正用手肘支着桌子,拳头抵在额头上,眼睛若有所思地斜视着,里面弥漫着毒蛇般的狠毒,脸上更笼着一层黑红的怒气。 见他这副模样,冷笙也不敢仓促走上前去。 杨广给人的感觉就像马上要变成妖怪似的。她进来之前已经听到了关于他暴怒原因的只言片语。 据说杨广今天如此恼怒,是因为杨素在见他的时候颇为放肆,甚至有违君臣之礼。看杨广这副样子,杨素这君臣之礼恐怕违得大了。 冷笙在杨广身边站了片刻,还是找不到说话的由头,只得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轻抬玉腕,给他斟了杯茶。 杨广用眼角瞄着她,见她微低着头倒茶的样子非常清爽平和,心头怒气稍息,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放下手臂,坐直身子,脸却转向了别处,沉着嗓子,用一种怪异的闷哼声说:“杨素老贼今日对朕语出无状,想必你已经听到了吧?” 杨素在杨广夺嫡之事中功劳巨大,在拥立杨广为帝时更是立了首功。杨广即位之后,朝政和兵权几乎尽落其手。功劳卓着,又有大权在手,杨素难免有些忘乎所以,在朝见杨广之时,言语和行动频有越礼。杨广念他有功,又要依仗他的勇武,一直都纵容着他。但他不知自省,一次次地冒犯天颜,杨广虽然隐忍不发,心中的愤恨却越积越多,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其实杨素今天只不过是奉诏进宫,在与杨广商谈国事之时微有戏谑之言,杨广之所以如此恼怒,只是因为积怨爆发了。 “臣妾……略有听闻。”冷笙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用意,只得赔着小心低声答道。 杨广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说到恨处,忍不住咬牙切齿,“杨素这厮原是蛮夷之辈(6),先帝见他有几分蛮力,才赐他一个小小的官职,若不是朕大力抬举,他安能有今日这般权位?可他竟不知好歹,屡次冲撞于朕,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要造反夺位了!如此逆臣,现在不杀,更待何时?”因杨广心机深沉,又极多疑,因此对所有的臣下都是既用之,也防之,因此在要对这个大事情做出决断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臣下可以商量。刚才见到陪伴他这么多年的贤妻,也是在心情偶一轻松的情况下才忍不住和她商议。 冷笙听他说出这等话,心头顿时感到一阵惊悸。一股巨大的压力悄无声息地袭来,她有了一种被人架住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意义重大,因此紧张得口舌都有些僵硬,“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历来帝王诛杀权臣,都是缓缓而图,从来没有仓促决定的。况且杨素这老贼树大根深,人又勇武,如果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将大大不利于我大隋江山啊!” (6)杨素本来是突厥人,后有战功于隋氏,才被隋文帝赐以杨姓。 第44章 萧美儿43之选妃 “是吗?”杨广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这老贼真有这么厉害?我听说他家里的姬妾婢女因为瞧不起他,一个个都跑了。前阵子听说他最得意的那个号称倾国倾城的红拂也跟着一个门客跑了。 让女人都瞧不起的人,能令朕如此忌惮吗?” 冷笙低头不语。她貌似听出杨广话中的怪异来。 普通人知道大臣家的传闻并不稀奇,帝王知道大臣家的传闻却是大大的稀奇,因为大臣家一有流言,只能流传于市井之下,而帝王又从不下市井,如何能得知?唯一的解释,就是杨广早就命人暗中监视杨素了。 杨广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但脸上那黑红的怒气已经稍稍淡了一些。他挥了挥手,示意冷笙退下。 冷笙原以为杨广已经对杨素“暂缓图之”,没想到不久之后她就听到了杨素暴亡的消息。据说杨素死的那天,杨广曾经赐宴。杨素酒后还家,在路上摔了一跤,回家之后便口吐鲜血,到晚上的时候对其子玄感说了些怪话,说什么先帝要找他对质,令宣华夫人来索他,见他不来,先帝亲自拿金钺斧兜头打来,打得他口吐鲜血云云,到半夜里就一命呜呼——这些都是绝密的消息,冷笙也是动用皇后的身份才从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那儿打听来的。 杨素的遗言如此诡异,顿时让冷笙想起了那桩隐事,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乱了起来:先帝说要和杨素对质,杨素肯定是犯有欺君罔上之罪,而且还带上了宣华夫人,似乎只和先帝异常驾崩、杨广异常即位有关。 冷笙并不相信真有鬼魂来索了杨素的命。那些话只能是杨素死前出现的幻觉,但杨素心里如果没有隐秘,是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的。 如此说来,她的那番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 冷笙越想越怕,身体不知不觉地冷了下去,却不得不往下想:杨素异常暴死,断不会是因为鬼魂索命,说不定是杨广在赐宴之时给他下了什么隐秘的毒药,之后又设了什么圈套,让杨素的家人无所察觉。杨广之所以要急切地置杨素于死地,也许不是因为他藐视君上,而是因为他知道杨广即位的秘密…… 几日之后,冷笙听说废太子杨勇和废王子杨秀忽然死去,杨广对外宣称他们是病死,并装模作样地追封废太子一个房陵王,以塞众生之口。冷笙却知道他们十有八九是被杨广害死了。 冷笙知道杨广对他们恨之切骨,早就想杀他们了,但一听说他们真的死了,她还是感到很震撼。他们已经被废成了庶人,而杨广也已得到了天下,竟还要置他们于死地,杨广未免太狠毒了一些。再想想前几日刚死的杨素,还是帮助杨广夺位的最大功臣,杨广也是说弄死就弄死了,毫不迟疑,再加上离奇死亡的隋文帝……冷笙此时才真正领略到杨广的心地有多么狠毒。 冷笙忧惧到了极点,也为自己之前的“无状”行为感到了深深的后怕,她现在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真正含义。 而她在他刚刚即位的时候,竟然还以为他还是以前的杨广,屡屡触犯他。现在想来就是把自己送到了老虎的嘴边,虽然她最终并没有被老虎咬死,但她还是忍不住冒冷汗。 冷笙已经不打算再跟他论个是非曲直了,做独孤皇后那样的皇后的想法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只想着怎么能平安活下去,,可有宣华夫人那条命横在那里,她能平安吗? 一日,杨广和往日一样呆坐着长吁短叹,思念宣华夫人。 “皇上,既然伊人已逝,您再想念她也于事无补。若是宣华夫人知道您如此想念她,恐怕在天上也过不安稳。”冷笙走到杨广身边,轻启朱唇,低声奏道。 杨广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狠狠地朝她一瞪。冷笙顶住这可怕的目光,继续柔声缓语地奏道:“臣妾知道陛下嫌臣妾丑陋,不足以侍奉陛下。陛下何不在后宫中更选佳者,以慰胜怀?也省得陛下如此凄惨。” 杨广的脸色渐渐舒缓下来,仍然是冷冷地瞪着她,不知是何意。冷笙害怕他嫌后宫女子丑陋,慌忙再奏:“宣华夫人也是从宫中选出,也许宫掖之中还有明珠,臣妾先为皇上搜寻,若是不得,再从宫外选也不迟。” 杨广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儿喜色,挥手叫冷笙赶快去办。冷笙慌忙命各宫女子梳洗停当,到正宫听选。这些宫娥一听有了出头的机会,个个画眉点翠,巧挽乌云,奇分绿鬓,乌压压地集到殿前听选。 杨广和冷笙坐于殿上,让这些女子排成队,一个个走过来,挨个儿细看。这些女子既然能选进宫来,虽然说不上是天姿国色,但也都是如花似玉。可聚集在这里,虽然也是花成行,柳成队,但有冷笙和宣华夫人在前,怎么看都觉得平常。冷笙见杨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近前问道:“皇上……您觉得这些女子……能入您的眼吗?” “让她们回去吧。”杨广轻蔑地看着这些女子,语气更加慵懒,“选来选去都是这般模样,选杀也选不出宣华那般天姿国色。”说罢传旨免选。那些宫人听说皇上嫌她们丑陋,一个个羞愧无地,全都掩面而逃。 冷笙嘴边却浮出一丝莫可名状的笑容。她堆起笑容,做出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又奏道:“陛下不必着急,臣妾听闻绝色女子历来都高傲自重,不愿流于凡俗。说不定宫中还有绝色女子,只是她自重身价,不愿随这些庸脂俗粉一样逐队赴选。请陛下准臣妾去细细搜寻,决无遗漏。如搜不出,陛下再去宫外搜求也不迟。” 杨广斜睨着她,冷笑了一声,令她赶紧去搜寻。那神情却似在说,你既然有心献丑,那怎么折腾都随你。冷笙飞也似的走出殿外,上了宝车,却不去各宫搜寻美女,而是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寝宫,脱去皇后的服色,重敷粉面,再点樱唇,把发鬓扯拥到额前,改为苏妆——她知道杨广喜欢江南女子的装扮——又在头上插了一支金晃晃的龙凤钗,凤口里衔着三颗明珠,直垂到额前,再换上一套艳丽的宫娥衣服,然后差一个内侍禀报杨广,说皇后娘娘已经选到了一位绝色女子,马上便送来请皇上过目。 杨广听说此话时只是冷笑。当众多宫女拥着这位“新人”走进殿来的时候,他只是侧着脸用眼角瞥了一下,没想到这一瞥便大为惊讶,慌忙转过脸来细看。眼前这位女子果然不同凡响,虽然她此时离他尚远,看不清楚面貌,但已让他觉得艳光满眼,若是走得近了,还不知会让他惊艳到什么程度。 杨广恍惚地站起来,正要迎过去,那女子却已经走到面前。借着殿中的灯光,杨广认出那女子就是自己的原配发妻,不禁哑然失色,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冷笙惶恐地赔着笑,猜度他是怒是喜,听他的笑声中似乎满是愉悦,便慢慢地放下心来。杨广大笑了一阵之后,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放到掌中抚着,凝视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爱后可谓慧心巧思矣!”(7) (7)此段轶事出自《隋唐演义》。 第45章 萧美儿44之物极必反 这天晚上,杨广果然来到了冷笙宫里。 说来这竟是她身为皇后之后的第一次。 也许是因为分别的时间久了,当杨广的手在她的肌肤上轻抚的时候,她竟发现,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行为,她都已经很陌生了。 *********番茄和谐分割线*********** 第二天两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一起起床,共进早餐。 杨广不紧不慢地用金匙舀着雪白的粳米粥,看似无意地对冷笙说了一句:“昨日爱后已经把宫中检搜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佳人。今日起就依爱后所言,在全天下普选美女,如何?” 冷笙微笑着答道:“当然一切都听陛下的了。” “不急,不急,”杨广踌躇满志地看向远方,“这宫中如此狭小,真要选得美女进来,如何安置?朕正打算在洛阳修建离宫。洛阳乃天下之中,可以改为东都,造一所显仁宫以朝四方,彰显我大隋的威仪!”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满脸都是飞扬跋扈之色,语气中更带了少许的愤愤之意,就像他被人压制了许多年,如今才得以出头一样。 是啊,他是被压制了许多年,被他的父母,被他的野心。 他的本性其实喜欢奢华热闹,却因为有了一对想不开、穷省俭的父母,被迫把自己的喜好藏起来,戴着面具过了这许多年。 他不仅觉得痛苦,还觉得窝囊。现在解放了,他决意要大大地奢华一番,好好地补偿一下自己,也要向天下人好好炫耀。 当然,他营造行宫别院并不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在他看来,洛阳地处天下之中,战略意义十分重要,一定加强控制,好好经营。若要好好经营,就要经常巡幸,如果没有行宫别院,难道叫他和嫔妃百官露宿城外? 况且,大隋如此富强,正是彰显国威的时候。如果天子过得过于穷酸,别说是外人,恐怕连本国的国民都要笑他了,怎能扬威四方,令四方来贺? 把百姓大大折腾了一番之后,宇文恺等人终于把显仁宫建成了。 显仁宫里琼门玉户,金殿瑶阶,飞栋冲霄,连楹接汉,恍然如神苑仙家,九天帝阙。而督造之臣虞世基为了讨好杨广,又上表奏请杨广在显仁宫旁再修西苑。 杨广现在只担心行宫不够奢华宽敞,一奏即准。虞世基便在选定之地的半边开了五个湖,每湖方圆十里,在湖边种满奇花异草。湖旁筑长堤,一百步设一亭,五十步设一榭,堤边栽满桃花柳树。又寻最上等的材料,造些龙船凤舸,放在众湖之中以备游览之用。在北边掘一个北海,方圆足足有四十里,筑渠与五湖相通。又在北海中造起三座山:一座蓬莱,一座方丈,一座瀛洲,仿海上三神山。 山上又筑起楼台殿阁,与奇峰怪树交相掩映。山顶被堆得高出百丈,站在山顶便可以回眺西京。交界中间造正殿,又在北海一带凿一道长渠,引外边活水,曲通于海。在渠旁建十六院,以便安置宫女嫔妃。 建造西苑时,虞世基极尽奢华之能事。殿堂苑墙、庭院台榭均以琉璃作瓦,紫脂泥壁,以至于金装银裹,用了不知多少奇材异料。远看宫殿,竟如锦绣裁成、珠玑造就一般灿烂光华。宫殿建成之后,又在宫苑中种满珍奇花木,放上珍禽异兽,把宫苑里搞得百花满园,桃李环屋,芙蓉绕堤,仙鹤成行,青鹿交游,说不尽地奢华美丽。 饶是冷笙贵为皇后,见到这宫中的奢华气象时仍然傻了眼。只见这宫中无处不精美,无处不名贵,奇珍异宝如寻常物件一样挤满宫室,金银珠宝竟如寻常材料一般四处装点,而那些珍贵的木料和石料更是如泥沙蠢木一般肆意使用。 她知道面对着广袤的大地,一粒米,一根线,一块砖,一块瓦,都不是轻易可以得来的,必须凭着百姓的两双手,一天复一天地劳作。这显仁宫如此宽大奢华,不知耗费了多少百姓的血汗,不知让多少百姓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她站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竟觉得脚底被灼得生痛。奢华靡费历来是亡国的先兆,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宫室,只觉得到处都弥漫着不祥的气息。这个道理连妇人都知道,身为天下之主的杨广会不知道吗? 很可惜,看来他真的不知道。冷笙从眼角偷看杨广,竟发现他脸上只有愉快和得意。她的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一股规劝他的冲动像火焰一样直冲到胸口,却牢牢地卡在那里,再也冲不上去了。 她现在还是闭紧嘴巴、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第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之姐妹 圣天皇朝,天启十二年三月。 莺飞草长,阳春绿柳,春蕊吐娇,初露凝珠,处处一片好春光。 夜幕刚下,万家灯火暖春风,京城一片热闹,华丽壮观的建筑,连绵起伏的屋檐高低起伏,从高空看,就像是一张缜密的网,交织富贵和权势的梦想和奢望。 今天是花灯节,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很是热闹,秀清河中有无数的莲花灯,闪着晶润迷人的灯火,代表着寻常百姓最普通的愿望。点缀在清澈的河中,仿若一颗颗晶莹的夜明珠。 画舫上,丝竹管乐之声不断,歌女们的声音缠绵柔情,绵软秀丽,歌颂着这片歌舞升平的土地。 “苏苏,很漂亮,对吗?”说话的是一名粉衣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国色天香,艳冠群芳,秀眸灵动,看上去聪颖坚强,有一种说不出的华贵。 “很漂亮,花灯节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荷衣少女淡淡地道。比起粉衣少女的沉鱼落雁之貌,荷衣少女要逊色不少,她顶多算是很清丽的少女,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翦眸,晶莹剔透,如墨玉,如清泉,透彻得仿如看透世间红尘。眉宇很疏淡,有一股淡淡的冷清,秀雅。 这是京城富商叶富贵的大女儿和三女儿,名唤叶云容和叶云苏。 如果说叶云容是富贵华美的牡丹,那叶云苏就是清雅淡静的菊花。 叶云容是正室生的女儿,而叶云苏是妾室生的女儿,。叶云容从小聪明伶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叶云苏是早产儿,身体孱弱,体质很差,经常容易生病,一卧床有时候就是半月,甚至是一个月。 叶富贵对叶云容如珠如宝,恨不得把天下的星星都摘下来哄女儿开心。而他对体弱多病的叶云苏自小疏忽,再加上出身低下,常常得以冷眼相对。 姐妹两在叶家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却毫不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妹妹身体病弱的原因,云容从小就特别疼宠苏苏。 姐妹两手牵着手,开开心心地在街上游玩,云容天生爱热闹,总拉着苏苏往人群多的地方钻,绝美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 苏苏淡淡浅笑,任姐姐牵着,她觉得很幸福,她空白的记忆里,只有姐姐对她最好,只要姐姐开心,她也开心。 “这个花灯好漂亮,苏苏,好看吗?”小摊前,云容拿起一个很漂亮的花灯,绣着嫦娥奔月的样式,精致迷人,云容一眼就看上,好生喜欢。 苏苏看着,觉得还不错,手工很精致,浅笑道:“姐姐好眼光。” “你喜欢吗?”云容拉着妹妹的手臂,问道。 “喜欢!”苏苏柔柔回答,眉目带着温暖的笑意。 云容绽开一抹呵宠的笑,瞬间风华绝代,世间所有颜色都黯然失色,看惯了几年的容颜,云容每一次笑,苏苏都觉得好惊艳,她的姐姐,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 “苏苏喜欢,那得买下。” 那小摊贩的老板早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直到她们付钱离开,才恍然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是仙女吗?” “苏苏,给!”云容把那花灯塞到苏苏手中,笑眯眯的道:“我妹妹就和嫦娥一样漂亮。” 苏苏浅笑,“姐姐又取笑我。” “哪有取笑,我的妹妹,是世上最可爱,最温柔,最漂亮的妹妹,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叶云容一脚踩扁他!”云容气势很足地哼道,语气中的保护和宠爱不言而喻。 苏苏柔柔地笑,抓着姐姐的手,心中一阵温暖,这是她世界唯一的温暖,唯一的…… 两人又买了几个莲花灯,兴冲冲地拿到河边放,放莲花灯是要许愿的,云容连连放了两个,苏苏本来是不想放的,被云容硬抓着去放,她理直气壮地道:“苏苏,快放,求一段姻缘,希望以后苏苏能遇到一个喜欢同时又喜欢苏苏的人,能爱护苏苏一生一世,不受颠簸流离之苦,安安乐乐一生。” 苏苏粉颊一红,环视四周,发现没什么人听见,羞赧道:“姐姐……” 云容一笑,给她点上,说道:“听说花灯求姻缘很灵的,不过要本人才行,不然姐姐给你求,苏苏听话,别害羞了,赶紧放。” 苏苏捧过花灯,清雅一笑,羞赧着脸颊点点头,把花灯小心翼翼地放进河中,闭上眼睛,虔诚地祈求,菩萨保佑,愿姐姐日后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幸福安康一辈子! 云容见她粉颊晶莹剔透,宁静淡雅的容颜这般虔诚,不禁会心地笑了,是女孩,都有这样美好的愿望的,她的苏苏,一定要幸福啊! 她睁开眼睛,淡淡笑道:“好了!” “我们去那边,今天有花妓比赛,很热闹,要不要去看?” “姐姐喜欢看,我们就去。” “走!”云容牵起苏苏的手,向河的那一面走去,想要找个视角明亮的地方,看看今天的花妓比赛。 突然,人群一阵暴动起来,前面响起声声尖叫,鸡飞狗跳,本来欢庆的节日却溢满杀气。 云容拉着苏苏刚要避开,就看见一道荷色的娇小身影碰碰撞撞而来,迎面和她们姐妹碰个正着。 云容和苏苏的手被猛烈的冲撞力给冲散,云容毫无防备,跌倒在一旁,撞上了石头,头一阵昏眩,那女子和苏苏顿时抱个满怀。 苏苏被撞得脸色发白,趔趄几步,才稳住,见云容摔在一旁,苏苏脸色倏变,刚要挣脱那女子的手就看见一群蒙面黑衣人冲了过来,挟持住她们。 “苏苏……”云容看见明晃晃的刀架在妹妹的脖子上,登时眼赤欲裂,挣扎着站起来,却感觉一阵昏眩,“苏苏,放开我妹妹!” 稠浓的液体从云容的额头流下,她撞伤了头,想要冲过去保护妹妹,却无能为力,差点摔倒,人群登时散去,谁也不敢留在原地。 “到底是哪个?说,你们谁是柳雪瑶?”一蒙面人低哑地喝道。 苏苏和柳雪瑶都穿着同一款色的衣裳,身形非常相似,那群黑衣人一时分别不出来。 “姐姐……救我,姐姐……你们放开我……”柳雪瑶冲着云容喊着,白皙美丽的脸上淌满泪水,眼眶中都是惊恐,微微挣扎起来。 苏苏讶异,碍于脖子上的钢刀,不敢乱动,她遇事沉稳,不惊不惧,即使是危在旦夕也露出惊恐,淡淡道:“我不是柳雪瑶,你们找错人了。” “老大,到底哪个是?”另外一黑衣人怒了,“干脆全抓了!” “好!”为首的黑衣人一喝,就想要行动…… “住手!”一声充满冷酷的声音传来,街道上,一华服男子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紫色贵气的长袍,男子俊挺高大,浑身充满压迫人的力量,眼光邪魅,犀利,一看就知道是惯于发号施令的男子,他就像是一把古剑,虽然没有出鞘,却感觉到不可忽视的锋利。 第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之命运 “姐姐,救我……姐姐……救救苏苏……” 苏苏闻言一愣,柳雪瑶竟然喊她的姐姐? 云容站起来太快,加上失血过多,眼前昏暗,耳膜嗡嗡作响。 她知道有人挟持了她最爱的妹妹,急声应道:“苏苏,别怕,苏苏,姐姐马上过去救你,说完跌跌撞撞就要过去。” “不要过来!”苏苏回过神来,脸色唰白,厉喝,男子使了个眼色,身边侍卫赶紧过去,拦住云容。 “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萧绝的声音冷酷,寒澈的眸光略扫过苏苏,竟隐约含了一股柔情,不是很明显,又让人能感觉得出来。 “放开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为了活命,竟然想要牺牲无辜的她?苏苏心中燃起怒火,对萧绝和柳雪瑶的行为感到羞耻,他们太卑鄙了。 柳雪瑶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吗? 难道这就是身为平民的悲哀。 不,她没有义务为不相干的人牺牲。 “怎么?王爷,心疼了?”那蒙面人放下刀,猥琐地摸了苏苏脸蛋一把,登时萧绝眼中杀气掠过,越发嗜血。 苏苏感到一阵绝望,这男子,真是演戏高手,非我辈之人可比。 “放了瑶儿,你们想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否则,全部给本王下地狱!”萧绝冰冷如霜。 “哼,王爷此话不觉得太晚了吗?你对我们斩草除根,我们也让你尝尝,失去所爱的痛苦!”那黑衣人狠厉一喝。 钢刀就要砍下,萧绝身形身影略动,那黑衣人注意到了,淡淡蹙眉,看来这个真的是柳雪瑶。 苏苏刚刚看他的眼光很痴,是痴情女子的模样。 一开始他的眼光就放在她身上,很淡,好像不想让人注意。应该她就是柳雪瑶,黑衣人很快判断。 此刻狠绝冷酷出名的萧王爷竟然露出心疼和着急的眼神,真让人感觉爽快。 “等一下!”苏苏淡淡喝止。 “这位大哥,我还不想死,我姐姐就在那边,你可以问问她,谁是她妹妹,这个办法行得通吗?”苏苏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娇柔却坚定,如一股宁静的风,吹过在场所有人。 萧绝冷酷的眼睛在苏苏脸上停留片刻。 面对死亡能如此冷静淡漠,却又诚实的女子,称得上罕见。 一时不知道谁真谁假,一脾气暴躁的黑衣人嚷起来,“这魔鬼反正不会放过我们,全杀了,宁可错,不要漏!” “好!” 就在黑衣人钢刀举起之刻,隐藏在周边的王府护卫飞速冲向他们,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萧绝抽出宝剑,寒芒一闪,直至他们,“杀!” 冷酷绝情的声音,下了格杀令,他直扑柳雪瑶,想要保护她,那群黑衣人本事也是厉害,狠狠地缠住萧绝,下令道:“杀了那娘们!” 登时场面一阵混乱,刀光剑影飞舞,慌乱中,柳雪瑶娇小的身子一直在闪躲,苏苏被无辜牵扯其中,一团剑光倏然刺向柳雪瑶,她一慌,反身,顺手拉过苏苏挡在她面前,艳丽的脸一片无辜。 好卑鄙的女子! “啊……”宝剑刺入苏苏的肩膀,疼得她直皱眉,那黑衣人已经知道哪个是柳雪瑶,有点不忍伤了苏苏,拔剑,又砍向柳雪瑶。 此刻,云容眼前已经清明了,看见柳雪瑶一直拿苏苏挡剑,她娇弱的妹妹肩膀上鲜血直流。 她气得发抖,势不可挡地冲到苏苏身边,心疼地扶着脸色苍白的妹妹,“苏苏,怎么样?疼不疼?” 苏苏身子本就娇弱,禁不起这样的伤,更别说柳雪瑶一直推着她晃来晃去,此刻脸色如雪般苍白,可她却清雅一笑,“姐姐,别担心,无碍!” 云容心中大痛,转头,狠狠地怒瞪柳雪瑶。 柳雪瑶水汪汪的眼睛都是无辜,并未觉得拿苏苏挡剑有什么不对,她觉得理所当然。 她的命是高贵的,平民的命,是低贱的。 云容大怒,敢伤她妹妹,她扬起手,狠狠地甩向柳雪瑶,打得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刚好撞上一把锋利的宝剑上…… 狠狠地刺穿她的身体……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眸,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惊恐和不甘缓缓地溢出…… 那持剑的黑衣人哈哈大笑,狠狠地抽出宝剑,还对云容道了声,“多谢帮忙!” “瑶儿!”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有惊恐,有愤怒,有慌张,有绝望…… 萧绝的声音像是失去了伴侣的野兽…… 云容也是一愣,她只是想给妹妹出口气,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场面失控了。 而这个时候,苏苏突然头痛…… 第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之系统你坑人不花钱啊 转眼间十天过了,风平浪静。 冷笙也渐渐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做完萧美娘的任务后,原本打算歇一歇的,结果突然失去了意识。再次作为冷笙醒过来。就是被刺入肩膀的一瞬间。 尼玛,上来就是这样的场景?? 还没等冷笙下一秒就晕过去了。 这十天除了养伤,就是呼叫系统,可是系统……掉线了!!!!! 没有剧本的冷笙现在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这么坑爹的系统,还做个屁的任务啊!! 而冷笙,也就是叶云苏也知道了当日那名男子的身份。(下文简称苏苏) 萧绝,封号萧王,是当今圣上的唯一的胞弟,位极人臣。 听说他残酷无情,邪魅如魔,当时助皇上夺位之时,连自家兄弟都能狠下杀手。 市井传言中的萧王,就是地狱阎罗,十分可怕。 自得知他的身份,整整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惹上这样的男子,谁能安心睡个好觉,他真是别人的噩梦。 三年前,原身不小心失足落水,记忆全无,过去一片空白。 冷笙来了之后,连记忆都读取不了。纯纯开盲盒了。 …… 这日很宁静,小鸟儿在枝头欢快地唱歌,喜鹊一早就在鸣叫,敏儿乐呵呵地打趣说,近日叶家一定有喜事。 “小姐,你最近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小姐也是,发生了什么吗?”敏儿问道,伺候她几年,看得出最近苏苏有些心神不宁,和往常沉静淡雅的小姐有点不太一样。 苏苏摇头,“没事,就是伤口在长新肉,有些痒,不太爽利,敏儿,你也别整天跟着我,去玩玩,找个地方打个盹也行啊!” “小姐你在赶敏儿吗?”敏儿委屈着脸,控诉地看着她家小姐。 苏苏淡淡一笑,“别装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敏儿这才笑开了花,蹭一下起来,“小姐看了一早上的书,饿了吧,敏儿去厨房看看,给你弄些点心,绿豆糕好不好?” 苏苏点点头,她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总算是能安静一会儿了,苏苏恬静一笑,倚着栏杆,聚精会神地看书。 凉亭外,春风徐徐,竹叶飘荡,清秀佳人倚栏而立,神情专注,容颜恬静,此景就美得像一幅绝世的画。 一双寒澈的眸子紧紧地锁在凉亭中的美景上,俊美的容颜看不出喜怒。 他在花厅等叶富贵,等得不耐烦,这才随便转转,遇见叶云苏纯属意外。 这一幕,他竟然觉得……美得不可思议,不关少女容貌,单单是一股淡雅冷清的风情,竟然绝世无双。 她的背影,酷似柳雪瑶。 像是一阵和煦的风,吹过他心底仇恨的炽热。 叶家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叶云容,叶云苏,叶家……一个也逃不了。 …… “王爷,苏老爷回来了!”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匆匆而来,恭敬报告。 男子冷冷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蓦然回首,正好瞥见苏苏唇边清雅的笑,淡淡的,清清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男子心脏似是被什么打中了一般,狠狠一震,倏然升腾起恨意,拂袖而去。 我会让你们,尝一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苏苏有点累了,抬眸,揉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无意中瞥见萧绝带人离开的背影,她略一凝视,也不太在意,以为是家里生意上的人。 又看了会儿书,肚子有些饿了,敏儿这丫头,八成是偷懒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影。 她倒了杯茶,已经冷了,有点苦涩,不过苏苏喜欢,这种纯茶叶的味道,她很喜欢。 “小姐,小姐,香喷喷的绿豆糕来了,你一定等急了,都怪我听八卦,错了时间。”敏儿说得愧疚无比,神色却瞅不见一点悔意。 苏苏也不在意,捻了一块就放进嘴里,敏儿的手艺很好,做的东西香极了。 “小姐,你听说了吗?今天有人上门,向大小姐求亲耶!”敏儿一脸八卦,十分开心的模样。 苏苏吃着糕点,淡淡道:“姐姐才貌双全,满十五之后,每天上门求亲的人不断,有什么奇怪?” “不是啊,听说今天来求亲的人大有来头,叫萧什么来着……哦,叫萧绝,对,就叫萧绝,是当今萧王耶,大小姐真有福气。”敏儿一脸兴奋地说道。 苏苏睁大了眼眸,倒吸可一口气,脸色唰白,手中的绿豆糕,掉到地上去,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萧绝……求亲? “小姐,你怎么啦?”敏儿紧张地看着自家小姐倏然惨白的脸色,慌了手脚。 苏苏蹭一下站起来,急匆匆就往前庭跑。 敏儿吓了一跳,在后面喊道:“小姐,你身体不好,不要跑!” 喊着也匆匆地跑着跟过去。 苏苏刚跑到前庭就和门口走出的高大男子撞个正着,男子措手不及,往后退了数步,下意识地扶着怀中的娇人儿,抬眸,凝视。 柔软温暖的触觉,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萧绝微微错愕,看清怀中人儿,残酷的冷意升腾起来,面无表情地推开她。 苏苏还来不及反应,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撞到门板上。 云容紧忙窜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在苏苏后面,让苏苏撞在她怀里,她的背脊狠狠地撞击门板,疼得她蹙眉,却未吭声,冷傲地瞪视萧绝。 “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云容冷声道。 “姐姐,你有没有事?”苏苏急忙抓着云容的手,轻声问道。 云容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姐姐没事!” 萧绝面无表情,声音森冷,“真是姐妹情深,本王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大婚之夜……萧王妃!” 第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之大婚 天启十二年三月十五,萧王大婚,迎娶平民之女叶云容。 婚礼办得很隆重,京城一片热闹。 大红的嫁衣,艳红的罗帕,新嫁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即使穿着繁重的嫁衣,也毫不隐藏嫁衣下单薄的身子,大红的喜气也冲不散她身上那股冷清。 如雪山顶峰的寒梅,清冽而宁静。 红烛在颤抖中燃烧,房间里点着一股魅人的香气,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香。 房间很安静,只有她浅浅细细的呼吸。 初春的夜晚是寒冷的,罗帕下的女子脸蛋却红透,粉扑扑的,如熟透的虾子,她的呼吸逐渐有些急促。 脸上越来越热,身体里不断地升腾出燥热,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巨大的空虚,新娘有些口干舌燥。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疑惑间,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粗鲁地推开,她吓了一跳,手不断地握紧。 是萧绝吗? 嫩白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裳,心头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邪魅酷寒的声音,“好好享受!” 女子心口一紧,他是什么意思? “……是,王……王爷!”几声高低不一,却充满恐惧的应答声。 女子大骇,新房里还有别人? 他的意思是…… 蓦然,一股臭气扑面而来,女子被扑倒在新床上,有四只手按住她挣扎的手,一只手按住她挣扎的双腿,一只手在粗鲁地解开她的衣裳。 女子惊恐,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刷白,屈辱之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她狠狠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子,迅速地从床上起来,趔趄几步,几欲摔倒。 罗帕挡住她的视线,女子手一扬,掀开,露出一张脂粉未施的清雅脸庞。 萧绝阴鸷地眯起眼睛,危险地逼近她,倏尔,双手钳住她尖细的下巴,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叶云苏,怎么会是你?” 叶云苏被他力道捏得疼痛,翦眸却清明如镜,眉宇间不见一丝畏惧,淡淡地控诉,“你捏疼我了。” 萧绝神色一寒,扬手,毫不怜惜地打了叶云苏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愤怒中的萧绝用尽了力道,叶云苏那经得起他的粗暴,身子连连后退,还是摔倒,撞上了桌子。 桌上的菜肴散了一地,叶云苏不小心按住一块破碎的瓷片,掌心一阵刺痛。 白皙的脸上,清晰地印上了五指印,红肿起来,唇角也破了,溢出鲜血,整张脸狼狈不堪。 “叶云容呢?”萧绝冷声问道,口气像冰刀,眼光寒峻。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到他头上来。 叶云苏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又摔了下去,那块瓷片更加深入,地板上有了血丝,萧绝却视而不见,冷眼旁观。 叶云苏咬牙忍住,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新床旁边,三名乞丐脸容猥琐,唯唯诺诺地站着,浑身肮脏,头发乱蓬蓬地纠结在一起,臭气喧天,萧绝就是想要他们强暴她,羞辱她,真是个残忍绝情的男人。 看来的确是对她们姐妹恨之入骨,不然手段不会这么残酷。 叶云苏早就知道,萧绝娶亲只是为了羞辱云容,只是为了报仇,既然代替姐姐来了,她就有准备,虽然……自己是被安排替嫁的。 没想到第一天,萧绝就如此冷狠,要是心高气傲的姐姐,一定羞愤得当场找萧绝拼命。 叶云苏有点庆幸,还好,来的人是她。 她怒极反笑,“果真是毕生难忘的新婚夜,王爷真是别出心裁,多费心了。” 血液,顺着叶云苏的指尖,一滴一滴,溅在地上,开出朵朵妖艳的鲜花。 萧绝眼光隐晦,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反手扣着叶云苏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拉,叶云苏娇柔的身子狠狠地撞上萧绝坚硬的胸膛,纤细和强悍,暧昧的交融,灼热的气息在彼此鼻尖萦绕,沉声道:“说出叶云容的下落,本王还能网开一面,否则,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苏苏淡然一笑,“王爷是无情人,又何必装多情,姐姐早就出城,此刻你要追也来不及了,天大地大,找个藏身之所很容易。” 萧绝嘲讽地勾起唇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姐妹之情,她不是很疼爱你么?死到临头却推你当替死鬼,以为这样本王就会放过她,放过叶家,简直愚蠢!” “你会放过我们?放过叶家?王爷你要报仇,可我们又有什么错?柳雪瑶拿我挡剑,凭什么?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这些王孙贵胄们就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肆意妄为。柳雪瑶的命有你珍惜,我的命,也有我姐姐珍惜。我没有义务为她做什么,事情发展成今天这样,是她咎由自取,一开始就不该骗人,怨天尤人更是好笑。”苏苏很不客气地嘲讽。 萧绝眼光阴鸷,口气如刀,“若不是你们,瑶儿就不会死,不会死!” “我会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别以为叶云容逃得了,你们谁也逃不了,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 苏苏淡然地看着眼前如发疯般的男人。傻x! 迎视着他的阴鸷的眼光,轻声道:“你,真可悲!” 淡淡的药香窜入他的鼻尖,能让人心神宁静的药香却勾起男子最深沉的恨意,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苏苏看着他,一脸淡然,“我说,你,真可悲!” “死……呵呵,当然怕……”苏苏有点佩服自己,眼前都昏花了,却有力气应付这位邪魅冷酷的王爷。 她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又勉强站住。 苏苏吸进太多的媚香,即使她再怎么咬牙忍住,体内异样的反应也阻止不了,可她不愿意让萧绝看出来。 萧绝脸色阴沉,她脸上潮红和苍白两种色彩交错,吸多了魅香的红,失血过多的白,红肿的脸颊,破裂的唇角。 清清秀秀的一张容颜狼狈不堪,红白交错,却让人有一种呵怜的心疼。 破碎的衣裳遮不住单薄的身子,娇弱得令人酸楚,心碎。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此反抗过他的威严,挑衅他的底线,叶云苏,这个娇柔的女人,却狠狠地甩了他好几巴掌。 愤怒、错愣、不解、疑惑……还有更多说不清的莫名情绪,让这位历来呼风唤雨的王爷脸色越加难看起来。 他讨厌这种受人影响的感觉。 这场复仇的婚姻,是他开始的,必须由他控制。 屋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萧绝的怒气却缓缓褪去,口齿之间却缓缓咬着三个字…… 叶云苏……叶云苏…… 苏苏慢慢地把玉簪放下,抹了抹脖子,还好,刺得不深,伤口也不大,血留得也不多,唇边掀起自嘲的弧度,人,怎么会不怕死呢? “若是不怕死,刚刚就该狠心刺穿才对,王爷,您说是吗?” 萧绝脸色一沉,缓缓地逼近苏苏,残忍地捏着她的脖子,捏在那伤口上,本来不疼的,此刻却是火辣辣的痛。 “叶云苏,若是你有个意外,本王就下追杀令,天涯海角追杀叶云容,对叶家赶尽杀绝。” 苏苏看着他,一脸淡然。 许久,才轻声道:“你该恨的人是我,她是因我而死,让我代替姐姐。” 萧绝放肆地捏着苏苏的脖颈,苏苏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呼吸也变得珍贵起来,她飘然地笑了,疏淡的笑,是那般的美,却那般的苍凉。 恨意蒙蔽眼睛,冷声道:“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只要你放过我姐姐,我,无所谓!” “你是叶云容的手中宝,让你生不如死,的确比让叶云容生不如死来得痛快。” 苏苏微微一笑,“无所谓……” 这笑容,很柔,很淡,如风,如水。 看在萧绝的眼里,却感觉窒息般的疼痛。 这三个字,淡然,恬静,却如一块石头,压在冷酷的男子心上。 什么样的环境,养出这样的人儿,坚韧、清雅、淡漠、澄澈…… 叶云苏,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倏然,苏苏晕了过去…… 萧绝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冷冷地看着怀中狼狈的容颜,…… 吵醒苏苏的是体内一股空虚的骚动,还有身上的疼痛,有一双粗糙的手,透过伸进她的衣裳,狠狠地凌虐,毫不怜惜。 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苏苏不安的扭动身体,想要摆脱这股骚动,可体内燥热的空虚让她更加渴望,恐慌。 掌控不住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蓦然锁骨上传来一阵疼痛…… 苏苏倏地睁开眼睛,大吃一惊,“你……” 苍白的唇才开启,就被人狠狠地攫住,柔软湿热的唇在她香唇上吸吮,把她剩下的话音全部吞噬。 萧绝似乎很享受,动作轻缓起来,轻佻慢捻,想要挑起她感官的享受,以一种放肆羞辱的姿态,在她身上游走。 处子之香,四处满溢。 很暧昧,又很孤寂。 “怎么?王妃难道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坏了本王的新婚夜,自然得赔给一个花烛夜。”萧绝的手,无情肆虐。 苏苏忍住这股屈辱的感觉,她知道,反抗萧绝,是以卵击石,何况,他手上还捏着整个叶家的性命。 既然他默认会放过云容,她再反抗,事情又回到原点。 萧绝辛辣地讥讽,“比起叶云容的国色天香,你这蒲柳之姿,真让人不堪入眼。” 苏苏静静地看着他,“是吗?那还真是委屈了王爷,辱了你眼睛,是苏苏的不是。” “叶云苏,收起你的利爪,信不信本王今晚就下令,灭你叶家满门!”萧绝冷狠道,眼光危险地凝视着苏苏清澈的眼睛,想要看到一丝恐惧或妥协,却始终不如他所愿。 苏苏抿唇不语,手心的伤,隐隐的痛,点点鲜血滴上妖红的被褥上,意外的妖娆。 她的眼睛,始终那般的澄澈,透彻,宁静地看着萧绝,说道:“希望王爷能遵守诺言,以后……你来恨我吧!”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 只有淡淡的遗憾,就这样吧……自己没有系统的力量,是真的很难反抗。 萧绝邪魅的眼睛染上几许暗红,幽深的眸子滚动着火热的情潮,看起来,更邪魅,更残佞。 倏尔狠狠地咬上她深陷的锁骨…… 苏苏疼得紧紧地咬着下唇……。 锁骨上的被咬得溢出鲜血,却被男子邪魅地吞噬,咽入喉咙,血液的味道,那般的暧昧,却暧昧得很残忍。 她脸色潮红,娇艳欲滴,乱发在枕头上如瀑布般,清冷的少女变成风情万种的女人,分外妖娆魅惑。 萧绝微愣,抬起头来,眼睛紧紧地锁在这张脸上,答非所问,“忍不住了?我还以为叶二小姐会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萧绝扳过她的脸,粗暴的吻沿着锁骨一路而下,激烈的动作扯痛了她肩膀上的旧伤,鲜血溢出。 萧绝残忍地用指甲去划,锐利的痛,袭击着她的神经,苏苏的脸,交错着疼痛的羞辱,看在男人的眼里,如最厉害的媚药,勾起男人心底最澎湃的兽性。 他的脸上布满了狂野,眼睛里充满了野性的光芒,火焰象溶浆一样喷发。 “叶云苏,这只是开始!”萧绝眸光血色交错,如宣誓般,预告她未来即将面对的艰难…… 苏苏的指甲刺入柔软的棉被,被吸吮得红肿的唇,咬出了鲜血…… 放纵所有感觉,原来,是如此的简单…… 好痛! 自己到底要经历几次疼痛啊真的是! 第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之紫灵 夜色渐渐褪去,晦暗的天空划过黎明前第一道曙光,如白刃劈开了黑暗,悬挂在苍穹之上。 一夜的肆虐,直到她再也经不起他的折腾,萧绝这才翻身离开,连看都不看床上被他凌辱得几乎死去的女子。 香炉中的魅香已经散去,房间里还留着**的气息,飘散在每一个角落,不管如何躲避,都能清晰地嗅在鼻中。 苏苏眼神空洞飘渺,微微拉过大红的锦被,盖住自己发凉的身子。 好冷,好冷…… 这一觉睡到中午,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跳跃在白瓷般的脸上,有一种洁净的光晕。 轻如蝶翼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苏苏这才缓缓苏醒,身子酸软得可怕,一点力气也没有。 全身上下的肌肤,布满了男人一夜凌虐的痕迹。 刚醒,苏苏就觉得有点不妙。 发烧了。 她的身体弱,被萧绝折磨了一夜,早就撑不住了。 门扉咯吱一声开了,一位模样清秀的侍女端着铜盆进来,见苏苏清醒了,慌忙放下,过来行礼,“奴婢紫灵,见过王妃!” 苏苏看了眼,淡淡点头,起身,紫灵机灵地拿过一件中衣给她披上,苏苏拢了拢衣裳,淡淡道:“可以准备热水吗?我想净身。” 紫灵一愣,很快地回过神来,微笑道:“王妃客气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片刻,热水就准备好了。 热水上浮着一层桃花瓣,色泽很鲜艳,随着水波游离,如覆上一层粉红云容,很漂亮。 “下次不要放这些东西。” 紫灵哎了一声,脸色微微发窘,道:“是王爷喜欢的香味,奴婢以为……” 她还没说完,苏苏浅浅地瞥过一眼,面无表情,紫灵赶紧福身,声音惶恐,“是,奴婢记住了!” “你出去吧!”苏苏淡淡地道。 紫灵福身,飞快地离开浴间,心儿扑通扑通直跳,这位王妃,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淡淡的眼神,却让人瞬间窒息。 苏苏把自己沉入水底,温热的水波,在白玉般的身子上轻轻荡漾,像温柔的手,不断地按摩,酸痛的身子,顿感一阵舒服。 墨黑的青丝漂浮在水波上,和粉红的桃花相辉映,十分魅惑迷人,苏苏掬起青丝,几片玫瑰花瓣安然落在其间,她神色淡然地看着,许久,又放下,微微喟叹。 她喜欢干净简单,不喜欢这种魅惑的香味。 她不需要讨好萧绝,那种男人,她不在乎。 很快就梳洗完毕,苏苏胃口不是很好,略微用了一点午膳就随着紫灵在院子里走走。 这是王府的侧楼,名为梧桐苑,离主楼很远,院子里种着两棵梧桐树,几株**,淡淡的香味溢满整个院子。 很荒凉,很清静。 今天的阳光温和,暖烘烘的,并不灼人,苏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在凉亭坐下了。 才走了几步,她就觉得疲惫。 身子的酸痛,果真不适合走路,可在床上躺着,会好得更慢。 “王妃,王府的景色不错,要不要奴婢带你出去散散心,后院的桃花开得正艳,很美的。”紫灵见她淡然地坐着,不由得提议。 苏苏凝眸,脸上一片淡然,“叫紫灵,是吧?” “是!” 苏苏点点头,微笑道:“桃花开得美吗?” 紫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问,很老实地回答,“很美,柳小姐很喜欢桃花,所以……” 紫灵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然住嘴,心里懊悔极了,担心地看向苏苏的脸,看到的还是一片淡然,她并未介意什么。 苏苏淡淡笑道:“紫灵应该知道王爷为什么娶我,对吧?” “……是!”何止是紫灵知道,王府中的人都知道,王爷因为柳雪瑶的死迁怒于叶家姐妹,想要报仇,每个人心里都知道,有的等着看王妃的好戏,有的同情王妃,王爷是个无情残酷的人,一定会对王妃残酷至极。 “既然知道,以后不要和我太过亲近,对你没有好处,只会招来不幸。”苏苏微笑,转头看向那几株**,虽不艳丽,清清淡淡,是苏苏喜欢的模样。 紫灵闻言心头狠狠一震,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以一种很震惊的眼神,看着苏苏。 第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之情郎 月白星稀,夜凉如水。 庭院中,树影婆娑,静谧的夜,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苏苏穿得严严实实,还裹着一层裘衣,她很畏冷,初春的夜晚很冷,她又发烧,穿了多少都觉得有点冷。 紫灵早早就歇下了,苏苏倚着窗头看医书,这些东西都是她嫁妆,她的财富。 呼吸越发灼热,体温又上升了,苏苏淡淡地蹙眉,摸了摸额头,果然,这时候让紫灵去熬药也太折腾人了。 夜已经太深了,她起身,倒茶自饮,等到天亮吧,希望夜里能好过一些。 不知道今天,萧绝会不会过来,苏苏蹙眉,想起昨晚,心里一阵战栗,那种失去一切的灼热疼痛记忆犹新,一回想就让她升起恐惧。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眼睛发红,身子单薄,纤细的背影看上去,孤单凄凉,十分的无奈和孤独。 蓦然,纱窗一动,一道黑影闪进屋里,苏苏睁大眼睛,恐惧地后退几步,并未像寻常女子般大吼大叫。 那黑影渐渐关好窗,缓缓地转过身来,苏苏檀口微张,“云大哥,怎么是你?” 来人眉清目秀,生得十分俊秀,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桀骜不驯,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很大气的风度。 云烈怒视着苏苏,一步一步地走近,身体里岩浆般的怒气和心疼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几乎丧失理智。 苏苏第一次看见如此模样的云烈,害怕得后退了几步,身体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脸色苍白起来,“云……云大哥……”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竟会是你!”云烈低声嘶吼着,咆哮得如受了伤的野兽,他的眼睛,露出了痛苦的绝望。 苏苏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慌张地想要逃开这种悲哀的气流,却被云烈猛然抱进怀里。 “苏苏,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是你嫁人?”云烈抱着苏苏,紧紧地压在胸口,心被人撕碎,七零八落,痛得窒息,语气沉痛,悲伤,还有愤怒和不甘,太多的情绪让这位顶天立地的男儿手都在颤抖。 云烈是京城巨富,几乎垄断了京城布匹绸缎买卖,和叶家生意上有来往,两年前结识叶家姐妹,三人一见如故,感情笃厚。 云容大婚之前,是苏苏命人找来云烈,打昏了她,让云烈带她出城,逃到安全的地方,为了让他安心,她撒了谎,说是会让丫鬟代嫁,云烈深信不疑,回来之后去找苏苏,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那一刻,晴天霹雳也不过是如此。 愤怒,悲伤,绝望……他爱了两年的女子,本想等到年底向叶家提亲,正式娶苏苏过门,没想到,她却嫁给了萧绝,那个残酷邪魅的魔鬼王爷。 “苏苏……” “云大哥,你……”苏苏推开他,云烈却抱紧,几乎勒断她的腰,苏苏难受得蹙起眉来,头越发沉重起来。 “苏苏,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离开京城,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嫁的,是不是伯父伯母他们逼你的?是不是?我带你走,不要留在这种吃人的地方。”云烈声音悲伤,充满了对她的心疼。 他疼宠了两年,恋慕了两年的女子,怎么可以把她放在这样的恶魔身边。 苏苏心里有些明白了,云烈喜欢她。 “云大哥,对不起,我骗了你,可是我不能走,我走了,萧绝不会放过姐姐,也不会放过叶家。”苏苏看着云烈血红的眼,淡淡地说道。 “那你呢,你怎么办?一辈子都留在这种地方吗?让他折磨吗?” “他答应过我。” “他是什么人,他说的话能信吗?苏苏,别傻了,他只是骗你的,苏苏,云容要是知道了,她会恨不得马上冲过来的,她那么疼爱你,会让你留在这样的地方吗?”云烈心疼地道,不止是云容,连他,都疼得喘不过气来。 悲伤的气氛在屋里不断地蔓延,如墨滴入清水,不断地扩散,这种悲伤,无药可治。 云烈眼中都是绝望,还有一层隐藏住的悲哀,捧着苏苏的脸,凝视着她,沉痛问道:“你就担心云容,苏苏,你可想过我?我怎么办?我……我爱你啊!” 云烈眼神痛苦绝望,却情深似海,初识苏苏的时候,她还小,云烈却已经迷失了一颗心,有段时间天天往叶家跑,想要见她的心在隐忍中发狂,感情在激烈地燃烧,那段日子,只要看着她,就是不说话,他都会开心一整天。 每个人都认为,云大少爷喜欢国色天香的叶云容,双方父母也乐观其成,只有云烈自己知道,他爱上的,是清冷淡然的叶云苏。 两年,不算短的时间,他早就不可自拔,在耐心等待她长大的日子里,是充满甜蜜的。 他知道苏苏性情淡漠,不会轻易动心,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会有人抢走她。 他也知道,苏苏身边除了云容就是他,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一定会打动他,苏苏最后一定会属于他。 这么确信着,等待的日子才不会彷徨,才会甜蜜如斯,甘之如饴。 可现在,她却嫁人了,嫁给她不爱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对她恨之入骨。 他怎么甘心,怎么舍得。 从不出口的爱,原来竟是如此的容易。 苏苏眼睛微红,淡淡道:“云大哥,你年少有为,又才高八斗,日后一定会遇到和你相知相爱的女人,是苏苏没福气,你把我忘记吧。” “苏苏……”云烈俊秀的脸庞扭曲,痛苦地低喃着撕裂他心的名字,“我爱你,我爱你,我从两年前就放下感情,怎么忘记?你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你忘记?” “云大哥,你是那么洒脱的人,傲视群伦,不该执迷于苏苏,我,不值得!” “苏苏,你怎么这样说,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没有人能比得上你,跟我走吧,云大哥会让你幸福快乐一辈子的,苏苏,就算是成全我的梦,好不好?”云烈轻声道,悲伤的眼光带着祈求。 在苏苏面前,他怎么洒脱得起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女子。 娇柔的少女清雅如菊,冷清如梅,漠然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幸福和快乐,离她是如此的遥远,她已经不奢望了。 没有希望,才不会有失望。 “云大哥,我只是把你当成邻家哥哥。”苏苏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 云烈如咽了黄连般,苏苏真的好狠心,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刺了一刀,但是,却不影响他的感情,“苏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会给你幸福的。” “云大哥……” 啪啪啪……一声接着一声低沉的掌声从门扉那儿传来,飘在微冷空气中的邪魅之声听起来是那样的阴狠,还有嘲讽。 “真是感人肺腑的一段表白!” 萧绝走了进来,一步一步,如践踏在别人的心上,缓慢优雅得如一只等待捕猎的豹子。他一身紫色的锦袍,优雅尊贵,天生的王者威严,压迫得连空气都沉重起来。 这样的男人,是所有生物都无法忽视的。 邪魅、冷酷、残忍,正如百姓描述般,像个魔鬼。 苏苏心头害怕起来,此刻是深夜,云烈私闯王妃闺房,此等罪名,恐怕…… 小脸顿时发白了,连高温升起的红都压了下去。 她被说成私通无所谓,可不能连累云烈,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不能让萧绝对云烈下手。 云烈一扫脸上的悲伤,眼光变得凌厉如刀,如冰刃射向萧绝,毫不畏惧。 苏苏默默地叹了口气,福身行礼,“见过王爷!” 萧绝勾起残忍至极的笑容,“我的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第7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7之祈求 云烈并不害怕,见苏苏小脸发白,心疼极了,拉过她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萧绝神色一冷,倨傲地看着云烈,如君临天下般,冰冷而尊贵。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脸,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冷酷。 “云大少爷,这话应该是本王问你,三更半夜闯入本王府中,又和王妃搂搂抱抱,本王还想问问,你们在做什么?” 云烈一怔,见苏苏的脸色越发苍白,心中愧疚起来,他是不怕萧绝,可苏苏她…… 萧绝冷声嘲讽,“无话可说了?王妃,你就这么过分吗?新婚第二天就在房中和男人幽会,就这么缺男人,还是说,本王不能满足你?” “萧绝你欺人太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苏苏?”云烈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萧绝,这般恶毒的话,对一个女子而言,是多大的羞辱。 名节,是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最值得用生命扞卫。 苏苏面色如雪,静静地站在旁边,一语不发,脸上一片淡然,对萧绝的话,置若罔闻。 萧绝冷笑,“苏苏?叫得可真亲密,云大公子,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不是通奸是什么?新嫁娘第二天就勾搭上旧情人,本王真娶了个好王妃,如此过分。” “萧绝你血口喷人!”云烈气得猩红双眸,额头上青筋暴跳,狠狠地盯着萧绝,若是眼神能杀人,萧绝已经被他碎尸了。 转头见苏苏淡漠的脸,心中更疼到极致,是他太过大意,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萧绝如此憎恨叶家姐妹,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苏苏她,一定会名声扫地,成为人人鄙夷的荡妇,一想到这,云烈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 苏苏淡然地笑了,对着云烈摇摇头,道:“云大哥,你别担心我,夜深了,你走吧!” 如今,她只盼着,萧绝能高抬贵手,放过云烈一马。 “苏苏,我不走,这个恶魔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带你走,这里困不住我的,苏苏,别留在这里让她羞辱,和云大哥走吧!”云烈抓着苏苏的手,急急地道。 苏苏粲然一笑,摇摇头,看得云烈心酸不已,这娇弱的身躯,埋葬了多少情绪,又隐藏了多少伤痛,到了此刻,为什么还能如此淡然以对。 萧绝瞳眸一暗。 就像是相爱至深的情侣,恋恋不舍地道别,而苏苏少见笑容的脸,笑得那么恬静,甜美。 他心中不悦到了极点,再怎么说,苏苏也是他的王妃,虽然他不爱她,却见不到她对别人好,就是一种,我不要,也不会给你的极端变态心理。 他面无表情,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真感人的画面,云大公子,你眼光真是差到极点,怎么看上苏苏这种货色,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人死板不算,连在床上也像条死鱼,你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云烈眼眦欲裂,低吼起来,“我杀了你!” 说罢就冲上去,要找萧绝拼命,他怎么可以这么羞辱苏苏,怎么可以,哪有一个女人受得了这种不堪的侮辱,他一定要杀了萧绝。 苏苏拉着云烈的手臂,脸色苍白如纸,单薄的身子在昏黄的灯光中,摇摇欲坠,像是风一吹就要散的模样,孤单得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云大哥,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别介入,若是为我好,你快走吧!”苏苏蹙眉,急急地道。 “苏苏,他就是这么对你的吗?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承受他的怨气,他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这么无情地羞辱一个女人,他根本就是垃圾,苏苏,我……” 萧绝眼光一暗,危险地眯起眼睛,云烈的辱骂,激起他心底最暴戾的因子,嗜血的残酷蠢蠢欲动。 “云大哥!”苏苏轻斥,眉角掠上轻愁,“算是苏苏求你了,快走吧!” 萧绝阴寒地笑了两声,那笑容,阴狠得让人毛骨悚然,“走?哪那么容易?败坏了本王王妃的名节就想走,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苏苏静静地看着萧绝,清雅如菊,一片淡漠,“王爷,我和云大哥清清白白,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不要辱了他的名声。” 萧绝面容酷寒,邪魅的大眸犀利如刀,“我的王妃,你自身难保,还有心顾着别人,本王当真是佩服啊,清清白白,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谁相信你们是清白的?别人只会说,你们是奸夫淫妇。” “萧绝你……”云烈气红了双眸,萧绝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苏苏,他心中心疼极了,也恨极了他,恨不得抽他筋,扒他的皮。 苏苏微微冷笑,“不知王爷你要如何,才会放过云大哥?” 她沉静地看着萧绝,唇边的笑容,有点凄,有点嘲讽,萧绝的怒,对她毫不影响,但,若是连累了云烈,她会心有不忍。 萧绝邪魅的眼闪过犀利,把玩着拇指上的戒指,“我要如何?自然是送官法办,云大公子勾引萧王妃,这罪名,可不轻,圣天的律法中,此罪可诛。” 苏苏和云烈皆浑身一震,特别是苏苏,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愤怒地瞪着萧绝,骂道:“你这个恶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圣天是你萧家天下,你说了算,就是死,我问心无愧。” 萧绝眼光阴鸷,神情凌厉,“叶云苏,好一个问心无愧,我说过会让你生不如死,怎么这么简单地让你去死呢?” 他恶毒地说,“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萧王妃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出门连三岁孩子都会辱骂,慢慢的,将你凌迟,这才是本王的方法,而云烈,哼,本王铁定是送官法办,你说得对,萧家天下,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烈愤怒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脸色唰白,“你无耻!” 萧绝眼光危险地眯起,凌厉地扫向云烈,“辱骂王族,罪加一等!” 苏苏静静地看着萧绝,上前了几步,声音沉静如水,清雅的身影站在高大的萧绝面前,显得那么弱小,任他鱼肉,“王爷要如何,才肯放了云大哥?” 萧绝犀利的眼光在苏苏脸上巡视,挑起她的下颚,强悍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苏苏不禁打了个寒颤,暧昧,勾起她最不堪的回忆。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嗯?”他邪魅地勾起苏苏的青丝,暧昧地嗅着,眼睛紧紧地盯着苏苏,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沉静的心跳声。 苏苏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萧绝眼中阴鸷,狠狠地勾着苏苏的腰,娇柔的身子狠狠地撞在他的胸膛,萧绝残佞地笑了,“若是王妃能取悦了本王,本王说不定可以网开一面。” 苏苏面色一白,羞辱的感觉如海潮般淹没了她,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凝眸,静静地对着他的眼,轻声问道:“王爷,你非要如此吗?” 萧绝被她透彻的眼光看得有片刻的闪神,清雅的脸庞,澄澈的眼神,竟让他闪过淡淡的恻隐之心。 这太不寻常了。 这个女人,不可能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他绝不允许。 “怎么?你不是要本王放过他吗?只要取悦了本王,一切好说。”萧绝勾起苏苏的下巴,冷薄的唇在苏苏毫无血色的唇上印上一吻,笑容残佞。 云烈看得心疼不已,萧绝如此不遗余力地羞辱苏苏,他简直不敢相信,苏苏继续留在王府,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苏苏,别求他!”云烈冲上去,一把拉过苏苏,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心中莫名一酸,这个傻瓜。 “萧绝,是男人你冲着我来,我不惧你一分一毫,羞辱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你自私狭隘,残忍无情,根本就不配苏苏,不配当一个男人。”云烈出言骂道,手指笔直地指着萧绝的鼻子。 萧绝眯起眼睛,凌厉的视线如寒刀般,像要穿透云烈,“不知死活!” 云烈面色冷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不相信,你能一手遮天,罔顾律法。” “律法?”萧绝唇角讥嘲,掠过残忍的笑,“本王就是律法,还顾什么律法?” “你……”云烈气得脸色涨红。 苏苏闻言脸色越发苍白,眼中溢满了浓浓的悲哀,疏淡的眉宇间浮现抹不去的倦意,萧绝这是执意要羞辱她,如此憎恨,如此手段,何必呢? 当着云烈的面取悦他,像个妓女,抛弃所有尊严,这种事,叶云苏是死也做不出来。 以死明志,更是蠢上加蠢。 苏苏越过云烈,静静地走到他面前,一片淡然,缓缓地跪下,娇柔的女子卑微地匍匐在地上,清晰地道:“求王爷,高抬贵手。” 萧绝和云烈都吃了一惊,特别是萧绝,眼光复杂,一股强烈的风暴在眼中酝酿,大有风雨欲来的可怕之感。 她,竟然为了那个男人,下跪求他? 这样的叶云苏,让萧绝大为恼怒,险些一拳打过去。 “苏苏,你在干什么?起来!”云烈心疼地想要扶起她,他认识苏苏两年,他眼里的苏苏,虽然有一副病弱的身体,却有一颗孤傲的心,对什么都清清淡淡,毫不在乎,好似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摆在她眼前也是风云不惊。 “苏苏,起来,我马上带你走,云大哥什么都不在乎,你别求他,快起来。” “云大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云家。”轻柔如风的一句话,如惊雷,砸得云烈呆愣了。 他的身后,还有云家,不是他一个人,他的任性,会毁了云家。 “你为了他,求本王?”萧绝的声音冷澈如雪山吹过的寒风,冷得人直打冷颤。 苏苏垂眸,磕头,面无表情,一字一字,缓缓地重复,“是,求王爷,高抬贵手。” 房间里陷入死寂,冷风从纱窗漏了进来,苏苏浑身一阵冰冷。 真的好冷好冷…… 春才刚刚开始,她已经感受到冬的严寒。 能暖和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萧绝一脸寒戾,嗜血的冲动在血管中不断地流窜,跳跃,除了血,无法平息的愤怒,让他差点失去理智。 叶云苏…… 少女卑微的姿态,祈求的语气,跪在地上,尊严随他践踏,这是他的目的,不是吗? 为什么却感觉不到一点喜悦,反而是无以伦比的愤怒。 愤怒得恨不得一剑杀了云烈。 “求王爷,高抬贵手!”第三次,苏苏缓缓地道,声音低哑,她体力的能支撑的力量越来越少,趴在地上,已经无力起身,灼热的额头抵着冰凉的低,冷和热的交替,好舒服,舍不得起来,也无力起来。 而这一幕,看到萧绝和云烈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少女那般卑微,低哑的嗓音,像是在哭,娇柔的背脊,可怜得让人想要狠狠地抱进怀里,肆意怜爱。 云烈眼眶微红,从不落泪的洒脱男子鼻尖酸楚,苏苏,苏苏,这样的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坚强的你,却为了我这样卑微地祈求,低声哭泣,怎么放得下。 谁来教教我,怎么放下这段感情。 三个人,三种晦暗难言的心思,澎湃着汹涌的海潮,足以淹没所有。 两人男人的眼光,都凝视着地上匍匐的娇弱少女,一怒,一怜。 许久,萧绝冷声道:“云烈,看在王妃如此诚恳的态度上,本王放你一马,下不为例,否则,我灭你云家满门!” 他决不允许,这个男人再出现在叶云苏面前,那明显的爱意,明显的怜惜,看得人刺眼,他不要的女人,别人也别想染指。 云烈眼光一沉,俊秀的脸庞一片怒气,他明白,今天是带不走苏苏了,但是,他不会放弃,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里受苦受罪。 “若是苏苏有个三长两短,我云烈拼上全家性命,必诛杀你。”云烈沉声道,声音清亮而坚定,这样毒辣的誓言由一名俊秀得过分的男子说出,丝毫不减其威力,连萧绝都微微一震,很快却勾起讥讽的笑。 “苏苏,珍重!”云烈不舍地看着地上的苏苏,转身,迅速离开,不惊动王府一草一木。 第8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8之迷惘 待他走远,萧绝才回头,冷漠地瞥了地上的苏苏一眼,讥讽道:“本王已经放了你的旧情人一马,而你,哼,自己承受这件事的后果,这是你自找的。” 苏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晚风吹拂,墨发飞扬,纤细的十指在长而优雅,却透出诡异的静谧。 “叶云苏,起来!” 苏苏依旧一动不动,诡异得让萧绝眼皮一跳,慌忙蹲下身子,毫不怜惜地抓着她的肩膀逼她抬头,是一张苍白如雪的脸,温度灼热得烫手,苏苏早就晕了过去。 萧绝心头一拧,感觉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该死的!”他赶紧抱起她,往外大吼了声,“来人啊,去请大夫!” 咆哮的声音,惊起王府歇息的鸟儿,簇簇地从树上飞起,拍打着翅膀,发出不悦的啼叫。 门外的侍卫早就惊动,飞速去请大夫。 紫灵着急地站在门外,没有萧绝的传唤,又不敢贸然进去,手上的手绢几乎拧断,担心地一直往那紧闭的门扉望去。 虽然相处不久,紫灵却对这位王妃有莫名的好感。 清雅如菊,冷清如梅的女子,是那般的风轻云淡,那么令人怜惜。 萧绝探探她的额头,是骇人的高温,灼痛他的掌心,这张清秀的脸,苍白如纸,却不失去一分清雅。 竟然生病了,也一字不吭,若是刚刚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她是不是要昏倒在地上过一夜。 “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能一再留住本王的眼光。”萧绝看着她,冷酷的眼神,有一点茫然。是酷似瑶儿的背影?还是她风轻云淡的洒脱?还是明明娇弱却坚韧的灵魂? 她没有叶云容的国色天香,没有柳雪瑶的清纯可人,她就像一朵在晨曦中的菊花,淡淡的,不惹人注目,没有夺去任何人的光芒,而任何人,也不能遮掩她的风华。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如此撼动他的心。 苏苏发烧,昏睡了整整四天,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整个阁楼都沉浸在一种宁静的悲伤中。 风徐徐地吹,挂在床头的苏苏穗子缓缓地飘动,随着清风摇曳,仿佛在为床上女人短暂的生命而叹息。 尖细的下巴,紧闭的翦眸,苍白的脸,无血色的唇,高烧中的苏苏额头温度高得吓人,脸颊和四肢却是一片骇人的冰凉。 特别是那双手,修长,纤细,有一种透明的洁白,还有晶莹的冰凉,就像是死人的身体。 宫里的御医,来了一位,又走了一位,个个顶着萧王的怒气,颤抖着给王妃把脉,都说,不行了。 萧绝听罢,面无表情,声音冷峻,“若是医不好王妃,你们通通下去陪她!” 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对这位绝情冷酷出名的王爷,没人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退烧的药,一碗接着一碗灌进苏苏的肠胃,而高烧却如恶劣的魔鬼,始终盘踞不去,眷恋着苏苏的身体。 紫灵天天哭泣,压抑的哭声,像一曲凄婉的悲歌,在房间里飘荡。 苏苏昏迷第二天开始,萧绝就一直在梧桐苑,也未合眼,脸色一天比一天冰冷,眼神冷酷得让御医们瑟瑟发抖。 冰冷的眼看向床上的苏苏,那清雅的人儿,脸色是那样苍白,几乎成了透明色,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冰冷,毫无人气。 一场普通的高烧,竟然烧了四天不退,一群医术精湛的御医对它竟然束手无策,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是不想活了,是吗? 所以不愿意睁开眼睛? 萧绝如是想着,无情地捏着叶云苏的下颚,声音冷淡,“叶云苏,再不醒过来,本王就发追杀令,天涯海角诛杀叶云容,抄你叶家满门,本王向来说一不二,你最好马上醒过来!” 地上跪着的御医见状,心中骇然,顿感情况扑朔迷离。 剪不断,理还乱。 说也奇怪,苏苏的烧,奇迹般的,慢慢地退了。 脸色开始发红,汗湿重衣,一夜之间,高烧迅速退去,众御医纷纷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虔诚地感谢观世音菩萨,捡回一条命了。 萧绝脸色寒澈,比起高烧时更冷酷,看着苏苏的眼,毫无温度,紫灵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感觉到,王爷身上发出一股可怕的怒气,恨不得就这样狠狠地把王妃掐死。 他真的如此做了,优雅的手,掐住王妃细嫩的脖子,紫灵脸色发白,倒吸了一口气,猛然跪下,“王爷……王爷……” 她吓得脑子空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爷他,真的想就这样杀了王妃。 他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冷厉的怒气,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狰狞得像魔鬼。 可为什么王妃昏迷的时候,他把宫里的御医全部召集在王府中,彻夜守着,他都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过了。 此刻听到王妃高烧退了,应该是高兴,为什么会更愤怒,更冷酷呢? 紫灵百思不得其解。 萧绝回过神来,看了床上孱弱的人儿一眼,声音低沉暗哑,“叶云苏,就是死,你也别想摆脱我!” 面无表情站起,拂袖而去。 一阵清风从门扉处吹来,额头一阵冰凉,紫灵一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刚刚的样子,好可怕! 就像阎罗。 他真恨王妃吗? 夕阳西下,苏苏缓缓地苏醒过来,睁开沉睡几天的翦眸,恍如隔世。 又病了一场,浑身酸软无力。 “王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终于没事了……”紫灵端着铜盆进来,见苏苏醒了,赶紧扑了过去,忘了自己的身份,抓着苏苏的手,激动得不能自己,眼泪哗啦啦地流,她担心了几天,好怕她就这样去了。 苏苏静静地看着紫灵,唇边慢慢地勾起恬静的笑容。 这个才到她身边一天的丫头,是真心在关心她的生死的,不是吗? 心里一阵暖和,她伸手,以最轻柔的力道,拂去她脸上的泪花,微笑道:“紫灵,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关心。 紫灵一听,心里发酸,顿时泪如雨下。 苏苏浅笑道:“紫灵,我有些饿了,有东西吃吗?” 紫灵连连点头,一抹眼泪,“有,有,有,王妃你等等,奴婢这就去端来。” 苏苏一笑,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淡淡的夕阳在她透明的脸色上覆上一层淡淡的橘红,温暖的色彩赶走了一室的悲戚冰冷,带来一种宁静的美。 苏苏偏头,透过纱窗看向庭院,梧桐长出清脆的叶子,那是希望和成长的颜色,很漂亮。 第9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9之流言 萧王妃夜会情郎的消息不日传遍整个皇城,全城哗然。 萧王迎娶平民之女叶云容,新婚之夜却变成方二小姐叶云苏,再过一天,又传出,王妃出墙的消息,整个皇城,陷入一片‘传说’浪潮。 版本一,萧王看中天香国色的叶云容,欲迎娶她为妻,平凡无奇的叶云苏想要麻雀变凤凰,用计逼得叶云容远走他乡,她取而代之。萧王看不上她的蒲柳之姿,叶云苏耐不住寂寞,第二天就玩红杏出墙。 版本二,叶云容恋慕云家大公子,不想嫁给萧王,于是匆忙逃婚,叶家害怕得罪萧王,让叶云苏代嫁,萧王勃然大怒,叶云苏夜会情郎。 版本三,叶云苏已有恋慕之人,却贪求荣华富贵,代姐出嫁,新婚之夜遭萧王嫌弃,王妃乐得轻松,夜会情郎。 …… 各种各样的版本在皇城大街小巷流传,越传越离谱,越传越不堪。 短短两天时间,叶云苏成了荡妇的最佳代言人,而冷酷绝情的萧王爷却大赚同情泪,一时间,皇城那个叫热闹啊! 皇家爆出此丑闻,丝毫不影响它的威严,众人把眼光盯在叶云苏的平民身份上。 一介平民变凤凰,街头看戏的人早就可以排成一军队,巴不得能出点什么事来说说。 幸灾乐祸,爱看热闹是人性之通病。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这种丑闻,叶云苏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一向平凡无奇,生活在姐姐光环下的叶云苏,成了皇城名人,身败名裂,名节尽毁。众人皆道,叶云苏是**荡妇之最,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娶妻莫娶叶云苏。 她成了萧王爷的一夜弃妃。 她成了荡妇的代名词。 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时,梧桐苑是一片宁静。 小小的院子里,飘荡着一股药香。 阳光很暖阳,香气飘荡,凉亭中的苏苏静静地坐着,披着一件雪白的裘衣,沉静地看书,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梧桐苑,静谧地飘荡着安宁的风,吹起她两侧的发丝,调皮地在她脸上跳跃,衬得少女神色越发安闲,雪衣墨发,一卷书卷,像一幅完美的水墨画。 紫灵端着一碗药进了梧桐苑,朝凉亭走来,见苏苏又在看书,登时抽走她手中的书卷,“王妃,你不听紫灵劝了,病还没好呢,要在床上多休息,这样劳神劳心,病怎么会好?” 苏苏恬静地笑着,“我身体好多了,不用整天待在屋里,吹吹风,会好得更快,屋里闷,更容易生病。” 紫灵皱着鼻子,不满意苏苏的不合作,又有些心疼她的遭遇和病弱,想起市井沸沸扬扬的流言,那些不堪的羞辱,紫灵就觉得很难受。 她眼里的王妃,冰清玉洁,钟灵神秀,没有绝色的容貌,却有一颗澄澈的心。 王爷太狠心了,竟然这样中伤她。 她没敢和苏苏说,就怕她难过,女人的名节比生命还要重要,名节毁了,女人的一生也毁了。 王妃在天下人的眼中,已成**荡妇,已经身败名裂,这娇柔的身体,能否承受这样致命的打击? 苏苏轻轻地吹着黑色的药汁,一口气喝了下去,用手帕擦拭着唇角,捻起一颗蜜饯放进嘴巴里,冲散那股苦涩的味道。 “紫灵,你这几天都欲言又止,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苏苏带着疑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微笑问道。 紫灵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王妃你多心了。” “是吗?”苏苏不介意地笑笑,明知道她在说谎,她也不道破。 “王妃……” 苏苏凝眸,询问地看向她,紫灵抿抿唇,脸色有些发白,怜惜地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一岁的主人,情真意切地道:“你一定要坚强点!” 苏苏一笑,以为她说的是她的病,“好,要多坚强呢?” “比现在,再坚强一点。” 苏苏浅笑,重重点头,“好,我会的!” 紫灵闻言,心中揪疼,心里堵得好难受,这样的雅致的女孩,为什么要有这种遭遇。 “紫灵,你能出去帮我买一些东西吗?” “王妃要买什么?” 苏苏淡淡地扫向有些凄凉的庭院,唇角挑起一抹娴静的笑,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侧着头,浅浅笑道:“可能我要在这里住好长一段时间,院子有点荒凉,看得人心凉。姐姐常说,每天对着让人开心的环境,人也会变得开朗。我们闲着也是闲着,种一些东西吧。” “王妃想要种什么?”紫灵笑问,也来了兴致,这个庭院是挺荒凉的,和它的名字很配。 梧桐深院锁清秋,好个凉。 “种一些茶花,和草药,这里地方挺大的。” “好啊,奴婢出去买,王妃喜欢就好。” “两个人种些花草,可以当药,也可以当茶,还可以帮紫灵美容呢。” “真的?”紫灵眼睛发亮,还是十六七的姑娘,一听美容二字,登时兴奋。 “当然!”苏苏笑笑,紫灵模样生得很秀丽,水灵灵,又透出娇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紫灵本身就长得漂亮,以后我帮你保养皮肤,一定红润有光。” 听得苏苏赞美,紫灵心中乐开花,脸上红晕飘起,“怪不得王妃皮肤这么好,光滑细致,原来是保养有方。” 苏苏淡淡一笑,阳光暖和,树影摇曳,凉亭中,两少女笑语连珠,气氛融洽,连清风,都带着几许喜悦。 第10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0之九王 萧绝从皇宫回来,刚下马,王府管家就匆匆来报,九王爷来访了。 萧绝排行第七,封号萧王,萧寒排行第九,封号韩王,是新帝上位才封的王爷,大家还是习惯叫他九王爷。 “七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说话的男子十分俊美,狭长的桃花眼充满了魅惑人心的邪气,像是罂粟,妖魅而毒辣。 他一身紫色的锦袍,玉冠束发,腰间紧束一条宽大的紫玉带,合身的长袍衬得他肩宽腰窄,身材颀长,又生得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魅力十足又危险邪肆。 “舍得回京了,事情办得如何?”萧绝冷声问道,进了正堂,侍女很快奉上热茶,识相地退出去。 萧寒一笑,修长的手指划着白玉盅,眼光幽深危险,沉声道:“江南一带,我派出所有探子,找到当年的稳婆,确定是生了一个儿子。那女人在苏城住过一段时间,早就死了,孩子现在下落不明。” “无能!”萧绝重重一哼。 萧寒邪肆地挑挑眉,这位冷酷出名,向来泰山崩于顶而不动的七哥火气真大,诡异,一定有鬼。 他邪气一笑,想起市井传言,颇有趣味地瞅着萧绝,邪笑道:“七哥,好大的绿帽!雨天出门,都不用撑伞了。” 萧绝神色一寒,“让你去查的事情查无头绪,无关紧要的事你消息倒是灵通。” “七哥,小弟这是关心你。”九王爷说得毫无诚意,啧啧称奇,“七嫂真是女中豪杰,勇气可嘉啊,皇城最出名的女人,我得会会去,看看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竟然到现在还活着。” 萧绝眼光如雪地中折射的冰光一样,充满警告,“萧寒,闭嘴!” 想起苏苏清雅的脸庞,萧绝顿感一阵烦躁,这张脸,对他有一种魔力,时刻盘旋在脑海中,向来心狠手辣的萧王竟然舍不得去伤害她。 叶云苏……本来想要借着流言让她难堪,而他却不敢去面对那双透彻的眼睛。 那个女人,有一双能看透他心灵的眼睛。 萧寒一脸放肆的邪笑,优雅地把玩着白玉杯,眸色深沉,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要好玩。 在他眼里,柳雪瑶那个虚伪的女人根本就不配萧绝,真不懂得冷酷出名,睿智超群的七哥怎么会迷上那种女人。百依百顺,呵护有加。 只能说,爱情这东西,果真能让人变成白痴。 她死了,他在江南听到这个消息,当场鼓掌,大快人心。 他还好心地给萧绝准备了几份厚礼呢,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他娶亲了,且,萧王妃名动天下啊。 过分之名,也是一种名气。 “既然她在苏城住过,可查过当地的居民?也没有线索吗?” 当今圣上萧越在二十年前有个侍妾,宠幸非常,却因为怀孕被人陷害,被太子妃打入地牢,萧越听闻消息赶回太子府时,她已经被人救走,从此下落不明。 萧越派人寻遍天下,始终没有她们的消息。 说也奇怪,当今圣上有女十名,却没有儿子,朝廷大臣每年都送女儿进宫,盼望能生下儿子,那可是储君的人选。可惜的是,皇朝一直只有公主。 而据消息传回,当年的侍妾生了一个儿子,萧越闻言大喜,命人四处寻找,务必找到他们母子。 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很大可能就是未来的皇上,非同小可。 萧绝和萧寒是萧越最信任的弟弟,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们负责,但是,很可惜,几年下来,萧绝和萧寒都毫无头绪。 “别提了,我查遍了整个苏城,好不容易找到他们母子居住过的村子,那里三年前被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村民全部都移居别处,我派人一一找到当初住过那里的村民,大家都说,那女人死时候,孩子已经七岁,被奶娘带走了。” 萧寒说到这,脸色一寒,变得严肃冰冷,眼中有一股很浓的疑惑和危险,像是最毒的眼镜蛇。 萧绝冷问,“有什么发现?” 萧寒道:“我找到当年的奶娘,七哥,你一定比想不到,她竟然在我找到她的前三天自缢家中。” “巧合?” “你说呢?”萧寒邪笑反问。 无巧不成书,可未免太巧了。 萧绝面无表情,手指在桌上敲着,一声一声,很规律,这些年的调查,又好几次差点的追查到,关键的时候,线索却断了。 他们并不是很在意,以为过了二十年,想要调查的确不易,线索断了在所难免,难道,是有人故意截断他们的线索,甚至是误导他们调查的方向,导致他们到今天才查到他们母子曾经居住在苏州的消息? “看来,敌暗我明!”萧绝下了结论,神色冷硬如冰。“我总感觉这是有人布好的一个局,故意误导我们!” 萧寒点头,嘲讽道:“我们被耍着玩了二十年,看来对方不想让我们找到他们,所以故意扰乱视线,竟然躲过皇家二十年的追查,真是厉害。” “只要找不到人,皇朝没有立太子,那就人人有机会,这件事是二十年发生的,重新调查一下当年太子府发生的一切,我们被耍了太久,他们也逍遥得够久了。” “是,宁可错,不可漏,当年的人,一个一个查清楚,特别是皇后!”萧绝冷声道,眼中寒芒迸射,如最冰冷的玄铁。 “别让我发现是谁,否则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本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竟然白走了这么冤枉路。”萧寒愤怒地低吼,眼神阴寒。对这幕后之人,恨之入骨,不管是政敌,还是宿敌,都不可放过。 “七哥,皇上这么宠信右相,这事为何不交给他查?” 萧绝冷冷地挑眉,“荒谬,这事能让别人插手吗?再怎么宠信右相,也没有自家兄弟亲密,这种事,绝不可能交给外人。” “说的也是,除了皇上本人,还没有人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右相,搞什么神秘,长得见不得人吧?”他嗤了一声,冷冷地嘲讽。 朝廷最神秘的右相大人,听说他智冠天下,谋算无双,官拜右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却从未出席百官朝拜,只听皇上吩咐,握有实权,经手的国策,利国利民,犀利且有效。却不见人影,十分神秘。 关于这位右相大人,各说纷纭,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传奇色彩。 “皇上信任之人,我们别管,只要有利萧家,他爱神秘就神秘。”萧绝冷冷地道,喝了一口茶。 “对了,七哥,小弟有份礼物送你!”萧寒哈哈大笑,吹了声口哨,往外打了一个响指,姿态邪魅风流。 一阵魅人的香味随风而入,三道窈窕魅人的人影翩然入殿,美人低头垂眸,风情万种,瞬间百花失色。 “民女如玉拜见王爷!” “民女林云儿拜见王爷!” “民女秀荷拜见王爷!”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如出谷黄鹂,又有一丝婉转柔媚的味道。 萧绝眼眸眯起,危险地扫了旁边萧寒一眼,布满警告,任何人看见萧绝的眼神莫不瑟瑟发抖,萧寒却勾起一抹邪笑,对那三女道:“抬起头来,让萧王爷验货。” 三女齐齐抬头,萧绝微微一怔,神色略有些恍惚,眸色一暗,掠过一抹少见的伤痛。 三位女子年龄都在十七八左右,粉腮红润,绛唇映日,丰姿冶丽,委委佗佗美也,皆佳丽美艳之貌。 如玉略显娇柔秀美,云儿皎洁纯真,秀荷艳丽无双,三女之貌,寻遍百里皆难得一见。 最重要的是,她们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一处和已故的柳雪瑶很相似。特别是林云儿,容貌竟有七八分相似,这三女勾起萧绝心中最深沉的痛。 忆起他们之间的柔情蜜意,甜蜜岁月,恍如隔世。他一个人在世上怀念着她的音容笑貌,借着画像思念着死去的爱人,辗转难眠,渴望再见一次那可人的容颜。可,再也见不到,见不到眷恋的容颜,听不见悦耳的身影。 午夜梦回,她甚至从未入梦,徒留给他一室寂寞和悲伤。 瑶儿……瑶儿,你可知道,我是如此的想念你! 淡淡的伤,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溢满萧绝的眼,他倏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一天,王府多了三名女人,林云儿最为萧绝喜欢,一跃成了云侧妃,其他两人分别被封为秀夫人,玉夫人。 第1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1之打架 紫灵端着一盘新出炉的绿豆糕,笑盈盈地往梧桐苑而去。 苏苏最喜欢这样糕点,她特意和厨娘学了一个几天,她心灵手巧,学得也快,已经掌握了技巧,苏苏连连称赞。 “王妃住在梧桐苑,是真的吗?我听小碧说,那是王府最偏远的院子。” “当然是真的,嫁进来半个月了,王爷瞧都不瞧她一眼,才一夜就把她丢弃了,听说,王府中除了她身边那丫头,没人见过王妃,她呆在梧桐苑里足不出户,一定丑得见不了人。”一侍女掩嘴偷笑,幸灾乐祸地说道。 “肯定是,谁会拿她当回事,名义上是王妃,谁不知道,王府的女主人是云侧妃,王爷对她宠爱有加呢,还有我们秀夫人,她们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另外一个侍女骄傲地道,一脸趾高气扬。 “就是就是!”其他几人慌忙讨好应是,那侍女脸上的笑,更得意了。 紫灵看向那边,是一批新来的侍女,她摇摇头,心中冷笑,有什么了不起的,再怎么得宠也是替身,要不是看在她们和柳雪瑶长得相像的份上,王爷正眼都不会瞧她们。 “听说,她才嫁进来第二天就偷人,真是太恶心了,这样的女人,王爷早该把她休了,丢在梧桐苑不闻不问,算是轻的了。” “外面传言可难听了,她一定是**荡妇……”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侍女还没说完,就被狠狠紫灵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五个纤细的指痕印上她白皙的脸。 一时鸦雀无声…… “王爷特地吩咐过,在王府不许谈论王妃,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辱骂她!” 本来围在一起的几个侍女见紫灵一脸恶狠狠的样子,害怕地后退了两步,而那被打的侍女,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怒瞪着紫灵,认出她是梧桐苑的侍女,立刻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撕打起来。 女人打架无外乎最常见的一种,扯头发,抓脸,毫无形象可言,才片刻就滚在地上,狠狠地扭打在一起。 用力地扯着对方的头发,用指甲去抓破脸皮,紫灵身体倒是灵巧一点,趁着一个机会,翻身骑在那女人的肚子上,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猛打,还一边尖叫,蒙头盖脸,打中她脸上好几拳,打得她呱呱大叫。 厮打声,尖叫声,惨叫声……一时之间,无敌混乱。 “快,去告诉秀夫人!”一侍女见到形势不对,慌忙命人去搬救兵。 “给我打,狠狠打!”雪梨院中,秀荷愤怒地指着被绑着的紫灵,命人狠狠地打。 紫灵打的那个侍女是她身边最宠信,打了她,就像是打了自己一巴掌一样,若是不好好管教管教,她这个秀夫人的威严何在。 更重要的是,紫灵是王妃身边的侍女,此举无疑是在炫耀,她秀夫人的地位比王妃要高,打紫灵,就如羞辱王妃。 一院子女人,都笑得得意猖狂,特别是秀夫人和她的贴身侍女小红。 “住手!” 一声清亮的声音急急传来,苏苏急冲冲地闯入雪梨院,有一好心的侍女去梧桐苑给她传话,她着急地赶来,没想到看到这种惨烈的画面。 紫灵被绑在长椅上,粗壮的老嬷嬷拿着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紫灵的背上,长鞭抽得她衣服破裂,一条条血痕清晰地浮现,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紫灵疼得浑身是汗,脸色发白,却紧紧咬着下唇,陷入半昏迷状态。 “我的天啊!紫灵……”苏苏奔了过去,一把推开老嬷嬷,那老嬷嬷措手不及,被她推倒在地,哎呦哎呦地惨叫。 苏苏双手不知道要放在哪儿,只得抓着紫灵的手,紧紧地握着,“紫灵,紫灵……你怎么样了,回我一声……” “你是谁,秀夫人在教训下人,哪由得你插嘴的地方,赶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打!”小红狗仗人势,上前,一把拉起苏苏,出声警告。 秀夫人没见过苏苏,见她衣着简朴,素脸朝天,以为就是王府中的侍女,哼了一声,艳丽的面容露出鄙夷,“滚回你该回去的地方,这个臭丫头竟然打本夫人身边的人,简直不知死活,今天本夫人要好好地教训她一顿。来人,给我继续打!” 老嬷嬷一听,眼睛露出凶光,抓起长鞭,又要挥下。 苏苏上前,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历来冷清的眼迸出寒澈的杀气,“滚!” 说罢甩开她的手,老嬷嬷脚步踉跄,被苏苏三番四次地搅局,丑态毕露,恶狠狠地挥动长鞭,“臭丫头,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打!” “在王府中动用私刑,你还有没有王法?”苏苏护在紫灵旁边,冷冷地看着秀荷,扫了一院子里的女人,淡淡道:“是紫灵打了你的人吗?为什么我看见的是她伤痕累累?” 秀夫人艳丽的脸升腾起怒气,修长的手指笔直地指着苏苏,“你是谁,竟然敢本夫人,来人,把她也给我绑起来,一起打!” “等等……”云侧妃和玉夫人闻讯匆匆赶到,院子里一下子挤满了人,林云儿温柔地道:“秀荷姐姐,教训也教训过了,算了吧,她也得到教训了,你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 “哼,云妹妹,你有所不知,这个臭丫头简直是胆大包天,敢打小红,一点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今天要不好好教训她,本夫人还有什么脸面在,大家都以为我这个秀夫人好欺负,连个下贱的侍女也能随意欺负。”秀荷不依不饶,一点也没有放过紫灵的意思。 她心里还有一番计较,如今王府最得宠是云侧妃,玉夫人也在此,她鞭打紫灵,无疑也给她们看,让她们知道,王妃的人我秀荷都可以打,更何况是你们。 “秀荷姐姐,算了吧,毕竟是王妃身边的侍女。”林云儿柔柔地道,语气担忧。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秀荷冷冷地指着紫灵,大喊一声,“给我打!” “我看谁敢!”苏苏大惊,眼看着阻止不及,一把推开挡着她的小红,结果因为力气不够大,自己反而跌到在紫灵身上,那一鞭,狠狠地抽在苏苏的背上。 那老嬷嬷没想到苏苏会扑上来,愣了一下,眼光询问地朝秀荷看去。 林云儿清纯的眼露出惊慌和害怕,倒吸了一口气,脸色略微发白,“玉姐姐,你劝劝秀荷姐姐,会出人命的。” 如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样鞭打,太残忍,但是,秀荷一直蛮横任性,她们也劝说不了。 秀荷冷冷一哼,无情地道:“不就是一个失宠王妃身边的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主子过分不堪,败坏风俗,侍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爷对王妃不闻不问,今个儿打的人就是王妃,王爷都不痛不痒,更别说是教训两个下贱丫头,林嬷嬷,待着做什么,既然她找打,那就给我打,狠狠地打!” “是!”林嬷嬷苍老的脸上露出狠毒的凶光,刚刚被苏苏推了两下,心中已有积怨,下手更是毫不留情,用尽全力。 一鞭,两鞭……长鞭划破空气无情地落在娇柔的背脊上。 苏苏单薄的衣裳被抽破,几道血痕印上背脊,才四鞭,她就吃不消了,苏苏身体自小孱弱,那经得起嬷嬷无情的抽打。 “王妃……”紫灵大急,因被绑着,手脚挣脱不开,听见长鞭破空的无情之声,听见苏苏的闷哼,她急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王妃,求求你,别管我,快下来吧……王妃……” 紫灵的声音断断续续,音色又小,除了苏苏根本就没人听清楚,“王妃……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紫灵……”一鞭狠狠地落下,苏苏额头上汗滴如雨,张开双臂,抱着遍体鳞伤的紫灵,声音低哑,“别说话,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一院子,除了林云儿几人急得脸色苍白,其他人都在看戏。 尽管背上如火烧一样疼痛,疼如骨髓,苏苏也未哀求,也没有惨叫,默默咬牙承受着火辣辣的痛,护着紫灵。 “秀荷姐姐,够了,别打了,她快要晕过去了!”林云儿拉着秀荷的衣袖,苍白着脸求情。 秀荷鄙夷地扫了林云儿一眼,纯真的眼,无辜的表情,这个女人,单纯得像个孩子,就是这张脸,比她们占了优势。 迟早有一天,她会把她们通通都踩在脚下,她会当上萧王妃,王爷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得意地笑着,眼看着差不多了,刚想开口,就听得一声冷酷的厉喝,“你们在做什么?” “王爷……”林云儿见萧绝进来,匆匆忙忙地走了过去,一下子扑入他怀里,红着眼睛,像是受了惊吓。 萧绝眼光一柔,心疼她苍白的面容,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云儿别怕,我在这里,别怕,出什么事了?” 他眼光一扫,就看见中庭,两人女人在受刑,眼光一冷,轻轻地放开林云儿,冷声喝道:“秀荷,怎么回事?谁准你在府中动用私刑的?” 秀荷委屈地嘟起嘴巴,走近萧绝,撒娇道:“王爷,都是那个臭丫头,她把妾身身边的小红狠狠地打了一顿,又和妾身顶嘴,妾身被一个小小的侍女欺负,一时气不过,才命人教训她的。” 萧绝邪魅的眼睛扫了中庭遍体鳞伤的两个女人,看着秀荷的眼光闪过一丝厌恶,林云儿红着眼睛,轻声道:“妾身劝过秀荷姐姐,可是……” “云儿,不关你的事。”萧绝眼光掠过柔情,逝去她眼睑下的泪,动作轻柔,看得秀荷心中妒火重生,怨毒地看着林云儿。 萧绝冷冷地扫了一眼,声音寒澈,“教训也教训够了,把人放了,以后王府中,不许滥用私刑,你们最好都记住。” “是,妾身知道了!”秀荷不甘愿地道,命人放人。 萧绝拉起林云儿的手,柔声道:“我们会雪梅阁,本王有礼物送你!” “真的?”林云儿一脸喜悦,乖巧地依偎着萧绝,“多谢王爷,王爷对妾身真好。” “走吧!”萧绝拥着她转身就走,也不理会秀荷在身后不满的呼叫。 “王妃……王妃,你怎么样了?王妃,你别吓紫灵啊……”紫灵一得自由,也不顾自己背上的伤痕,惨白着脸,扶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苏苏,着急地低喃,触手都是血,苏苏脸色惨白如纸,紫灵泪如雨下,疼如刀割。 已经走到门口的萧绝,浑身一僵,倏然转过身来。 第1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2之残暴 萧绝内力浑厚,紫灵的话虽小,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王爷,怎么了?”林云儿感觉到他身上发出一股惊恐的气息,顺着他的眼光,柔声问道。 萧绝迅速甩下林云儿,以一种让人骇然的速度奔至中庭,果真是……她。 苏苏紧闭着眼睛,脸色如雪,薄唇血色全无,香汗淋漓,湿濡的长发散在脸颊边,看上去命悬一线,萧绝迅速蹲下身子,抱过苏苏,翻身,眸光倏然一暗。 背上鞭痕交错,血迹斑斑,衣服全部被抽破了,鲜血染红她整个背部。 紫灵捂着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来人,快叫大夫,快!”萧绝失声大吼,他甚至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苏苏恍惚间抓着他的手,像是浮游在海上,终于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依赖地抓着。 娇柔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力道很大,声音颤抖,“你……救救……救救紫灵……” 苏苏眼光祈求,带着三分哀伤忧郁,贪恋着手心的暖度,傻傻地看着这副陌生得熟悉的俊颜,心酸,又安心。 萧绝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莫名地疼痛。他心疼地看着这副娇容,倏尔大怒。 “你这个蠢女人!” 历来风云不变色萧王发怒了,众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也都不解,为什么王爷会对一个侍女受伤如此暴怒。 萧绝冷酷的脸,紧紧绷着,一手夺过林嬷嬷手中的长鞭,愤怒地甩了她一鞭,林嬷嬷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 秀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当萧绝森冷的眼光看向她时,浑身发颤,露出惊恐。 “王爷,妾身只是教训那个女人,是她自己扑上来的,不关妾身的事。”秀荷惊恐地摇头,声音颤抖,从神情就看出来,萧绝在暴戾的边缘徘徊,而这怒气,就是因为那个被伤得遍体鳞伤的女人。 萧绝面容冷厉,眸光森冷,冷酷的线条坚毅如刀刻一般,他犹豫了半个月都舍不得下手去伤害的女人,竟然被人打得惨不忍睹,而他的向来无情冰冷的心,一阵又一阵,陌生地抽痛,扯痛他的灵魂。 他眼光一寒,手扬起,长鞭破空,狠狠地抽在秀荷美艳的脸上,血痕划过她白皙的脸蛋,无情地破坏了原来的美感。 “啊……”秀荷尖叫一声,惊恐地张大眼睛,瘫软在地上,林云儿和如玉骇然地捂着嘴巴,其他侍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都被萧绝如阎罗的模样给骇住了。 “来人啊,秀夫人鞭打王妃,罪不可赦,撵出王府!还有那个老贱妇,鞭打三十,撵出去。”萧绝无情地下令,转身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苏苏,大步流星地走出雪梨院。 雪梨院一片混乱,两名侍卫硬拖着秀荷,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嘶吼,无情地拖出雪梨院。而另外一名侍卫拿起长鞭,命人绑着哀嚎的林嬷嬷,狠狠地抽打,林嬷嬷疼得大喊大叫。 旁边的侍女们都吓得魂不守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刚刚被打的那位,是……王妃?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如玉震惊不已。 “秀荷姐姐真悲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王爷撵出府去,好可怜。”林云儿口气惋惜,纯真的脸闪过一丝怨毒。 “云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定是王妃用苦肉计引起王爷的注意,她为了荣华富贵,都能代替姐姐出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就是可惜的秀荷姐姐。”林云儿纯真的眼,溢满了浓浓的鄙夷和……妒忌。 王爷竟然那么紧张她,为了帮她出气,不仅命人打林嬷嬷,还赶走了秀荷,看来这位王妃在他心目中,非常重要。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大发脾气,他还能信誓旦旦地说恨她吗? 若这样叫恨,显然是她阅历不够,不明白,恨人还有这种表现的。 不行,王爷是她的,他对她柔情蜜意,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他是爱着她的,决不能让别的女人抢走。 “云儿,王爷吩咐过,不许谈王妃的事,我们还是安分点,别惹事,王妃刚刚为了护着她的侍女不惜承受鞭打,她不像传言中那样。”如玉柔柔地说道,她看得出,王爷很重视王妃。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她丢在梧桐苑不闻不问。 林云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暗忖,不用她出手,秀荷就消失了,如玉性子柔和,又懦弱,没多久一定失宠,对她构不成威胁。 她最大的敌人,就是传言中过分不堪的王妃。 为了迎合他,她努力装得乖顺清纯,善良可人,她想尽办法抓住他的心,怎么能让别人夺走他。 她一定会把她赶走,那个女人,让她有危机感,萧绝是那么有魅力的男人,有钱有势,又有一副好相貌,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岂是那种平凡的女人能配得起,她要独占他。 “玉姐姐,也许是云儿多心了。,我们还是小心她为好,秀荷姐姐就是个例子。”林云儿心有余悸地道,娇柔得令人心怜,让人想要呵护。 如玉默默地点点头。 林云儿垂头,美丽的眼闪过一丝诡异的寒芒,她一定要想办法,让王爷厌恶她,恨她入骨,然后在慢慢地除去她。 只要她死了,以王爷对她百依百顺的宠爱,王妃之位一定手到擒来,林云儿阴毒地暗忖。 苏苏当晚就发起高烧,秀致的眉头拧成漂亮的川字,脸颊血色全无,惨白的唇溢出难耐的呻吟。 “痛……”微启的唇,连连低呼,优雅修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轻如蝶翼,沾染着晶莹的泪珠,孱弱地让人心疼。 她身无寸缕地趴着,头发湿濡,紧紧地贴在脸颊边,不停地呻吟。 虽然上了药,伤痕累累的背部还是火辣辣地疼。为了避免衣服触到伤口,苏苏并没有穿衣服,只是披着一层薄纱,轻柔地贴在她姣好的身段上,引人遐想。 萧绝看着床上几乎没有穿衣服的少女,神色晦涩,他明明恨她,恨叶家姐妹,想要狠狠地折磨她。 他脑海里曾想过无数种能折磨她的方式,每一种都能让她生不如死。 可当她鲜血淋漓地躺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命悬一线时,他的心却隐隐生疼,疼痛而烦躁。 他都感到好笑,他想要折磨她,自己却躲了她半个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对他这么特别。 每次想起她,他也会想起柳雪瑶,会莫名其妙的愧疚。 好几次,梦里徘徊着娇柔熟悉的背影,他都分不清,到底是柳雪瑶还是叶云苏。 这张脸,不漂亮,顶多只能算是清雅,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到底她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心生不舍。 难道真的因为她的背影和雪瑶相似么? “绝……好痛……媛媛好痛……”苏苏半昏半醒,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喃喃低语,呼唤出她心底最深的依恋。 “绝,媛媛好痛……你在哪里……”晶莹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滴落,不停地呼唤着记忆中的名字。 萧绝震惊地看着床上的苏苏,眼光倏然一寒,她竟然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她难道忘了她已经是他的王妃了吗? “叶云苏,那个男人是谁?说!”萧绝脸色黑沉,扳过她的脸,愤怒地责问,竟敢当着他的面叫着别的男人,她真不知死活,听口气,这个男人和她关系匪浅。 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苏苏口中的绝,喊的是他。 苏苏泪流满面,分不清是背上的火烧般的痛,还是梦境中深浓的悲伤,只觉得酸楚凄凉,天大地大,好似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她的亲人,宠溺她的爹地,哥哥,都是因为他而死,他是凶手,而她却深刻地爱着那个男人。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梦境中的女人,和她长着一张相同的脸,忧郁的眼睛,孤寂的背影。 “叶云苏,那个男人是谁?”萧绝狠声问道,即使是他不要的女人,也容不得她心中有别的男人。这就是大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萧绝,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苏苏双眸紧闭,泪水直流,声音低哑而绝望,这个梦,如深渊,黑不见底,她看不见晨曦,看不见爱,只看见恨,还有绝望。 萧绝被这句话,愣住了…… 本来钳着她下巴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脸色寒澈,亦多了淡淡的木然。 第1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3之梦呓 分不清心中的酸涩为了哪桩,萧绝只觉得怒气一直在挑战极限,叫别的男人名字充满思念和眷恋,毫不掩饰她的爱恋,而说恨他的时候,是那般坚决,那么强烈。 真真实实地让人感觉到她的爱恨情仇。 她爱那个男人,而她恨他。 这个念头不断地在脑海中盘旋,闪过一遍又一遍,每次都让他血管中的鲜红燥热,又冷却,两种极端的温度在碰撞,在纠缠。 就像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挣扎。 “叶云苏,你凭什么恨我,你凭什么?”萧绝忍无可忍地咆哮,俊颜扭曲,额上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揪起她的青丝,逼得她不得不仰起头来,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完美无瑕的美景。 柔嫩丰盈的浑圆,柔腻妖娆的纤腰,皓白如雪的肌肤,美得让人炫目。 萧绝体内隐隐升起渴望,呼吸急促。 “叶云苏,你没资格恨我,你没资格。”萧绝把她身无寸缕的姣好身子紧紧地钳制在怀中,眼光晦涩,声音低沉沙哑,“我才有资格恨你,你听清楚了,你是我的王妃,不许你想着别的男人。” 苏苏浑身无力,梦呓般喃喃低语,梦境中的痛苦绝望如潮水,淹没了她所有的知觉,娇柔的手,急切地抓着萧绝的前襟,语带哭音,“绝,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叶云苏,你清醒一点,我不是那个该死的男人,你该死的给我醒过来。”萧绝忍无可忍地摇着苏苏,也不顾她浑身**,娇柔的浑圆在晃荡,散着暧昧的药香,更让萧绝感觉愤怒,她身无寸缕地躺在自己怀里,心里想的,念的,竟然是另外一个男人。 哪个男人能有好风度,听着自己的妻子对别人诉情衷,还把自己错认成他人。 像是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咆哮,梦境中男人无情转身离开的画面又一次在眼前浮现,苏苏潜意识紧紧地搂着他,她不要他走。 他永远不知道,每次等着他回家,她有多么甜蜜。 每次一个人面对着满桌的食物,却无人可陪着吃饭,有多么寂寞。 她不要他走,不要看他无情的背影。 她不要一个人…… “绝,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没有你我要怎么办?我一个人好孤独……”苏苏抱着萧绝的脖子,整个人一丝不挂地贴在他坚毅的胸膛上,泣不成声。 萧绝的手隐忍地侧在旁边,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感受到她的深情,她的痛苦,她的绝望。 她真的好爱那个男人,难怪她的疏离冷清的眼睛总是有一股忧郁和悲伤。 是被人伤透了心吗? 冷清如她,原来有一个深藏在心中的恋人。 “叶云苏……你……”他从牙缝地挤出几个字,冷酷的声音酸涩得扭曲。 娇柔的女体在怀,暖香触手。却哭喊着另外一个男人,为另外一个男人伤心哭泣。 他承认,他介意极了,心中很不舒服。 再怎么说,她也是他萧绝的王妃。 苏苏搂着他的脖子,背上的疼痛已毫无知觉,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手,一放手,他又无情地离开,丢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我爱你,绝……”恨到深处,也爱入骨髓。 萧绝眼光寒戾,脸容如刷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很明白,她在发高烧,她神志不清,他也清楚地知道,她说爱的对象不像是他,她口中的绝,不是他萧绝。 可那句,我爱你,绝,不由自主让他心头一颤,竟然闪过片刻的狂喜。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叶云苏,放手!”萧绝厉喝,伸手想要把身上的少女扯下来,她的背上又出血了,他动作不敢太激烈,只能掰着她纤细的藕臂。 是谁伤了她心,惹得她如此悲伤绝望,连极少出现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悲哀。 他很想找到那个男人,狠狠地揍他一顿,然后千刀万剐。 苏苏疯狂地摇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不放手,娇柔的身子不断地在萧绝的胸前无意识地磨蹭。 萧绝眸光一暗,身体很快起了反应,额头上汗水凝聚,呼吸顿时急促,眸光暗红。 “叶云苏,放手,该死的,我不是那个该死的男人!”萧绝压抑的声音低沉暗哑,隐忍着窜动的情潮。 “我不要,绝,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 “绝,绝……”苏苏柔嫩的手在他脸上摩挲,浓密的眉,挺直的鼻,还有薄红性感的唇,她闭着眼睛,脸上闪着动人的色泽,捧着萧绝的脸,柔柔地摩擦着,颤抖地贴近,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馨香的唇,颤抖地贴上萧绝的薄唇。 少女似乎不敢太过靠近男人,嘴唇只是贴着他的唇,又柔柔地缩了回去,十分害怕他会生气。 印象中,他很少去碰她的唇,也不许她去碰他的唇。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 “叶云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要恨了,恨一个人好累,好累,我累得不想恨了……绝,我爱你,我只知道我爱你……”苏苏捧着他的唇,深深地吻上去,伸出馨香的小舌,魅惑地舔吻着萧绝的唇角,勾勒着他的唇形,吻得全心全意,好像要借着这个吻把她满腔的爱意全部输送。 若是他还有一丝理智,他一定会推开她,他明明知道,她爱着别人,她在发烧,神志不清,把他错认了,她把他当成别人的替身。 他不是她的绝,不是! 但是,浑身理智全线崩溃……。 潜伏的恶魔蠢蠢欲动。 却又如此不甘心,在他怀里,她唤着是别人的名字……别的男人……男人的自尊容不得这样的羞辱。 他一定要让她忘了她心里的男人,在他怀里,决不允许她想着别人,他不许!萧绝霸道而疯狂地想着。 “叶云苏,你已经嫁给本王,你这辈子都是我的王妃,休想我会放你走,就算是囚禁你的灵魂,我也不会放了你。” 熊熊烈火燃烧,理智疯狂流走,他的神情凶悍,如豹,如鹰,他的眼光如被困在绝境的野兽,不得释放。 他尚未发现,为何如此的执着,单单为了一个叶云苏如此失控。 “绝……”小手胡乱地扯着萧绝的长袍,樱唇吐出激情的邀请。 “叶云苏,我是谁?” 他身体绷紧,汗水从额上滴下,却拼命地压抑着解放,执意要问一个答案,“说,我是谁?” “绝……”苏苏在他唇上深深地吻着,毫无意识地喃呢,“你是绝,我的绝……” “不对!”萧绝咬牙,满脸通红,倏然放低声音诱哄,“苏苏,说,我是谁,现在抱你,爱你的男人是谁?” 叶云苏觉得浑身都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阵昏眩,时空开始错乱。 第一次见到萧绝的少女,穿着清丽的校服,站在冷酷如冰的男人面前,恬静地微笑。 在街口遭到流氓调戏,是他现身相救,就像骑着白马的王子,来解救他的公主。 爱他,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明明隐约察觉,那个男人不简单,而她却一意孤行,总以为,她的爱,能化解他心里的冰霜,却不想弄得自己疲惫,绝望,遍体鳞伤,到了最后,家破人亡。 甚至是她的孩子,也被他无情的剥夺。 恨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昏眩的脑子记不起那些画面,总觉得好悲伤,好悲伤…… 穿着洁白婚纱的叶媛媛,穿着红色嫁衣的叶云苏,她们终究命运相连,交错的时空,不变的缘分。 她又嫁给萧绝。 萧绝…… “你是萧绝,是萧绝……” 萧绝心中一颤,封住她无意识的喃呢。 芙蓉帐暖,几度春宵。 第1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4之补药? 一宿贪欢,满室春色,柔和的白纱在风中飘荡,午后的阳光温暖满庭,唤醒了沉睡的苏苏。 昨晚的疯狂,逼出浑身汗水,她的高烧已退,人也清醒了。 垂眸,不禁倒吸一口气…… 手臂上,胸脯上,纤腰上……一块块青紫的淤青,有抓痕,有吻痕,有咬痕,倾诉着昨晚情事的激烈,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 身体酸痛难耐,下身有着干涩的疼痛…… 苏苏苍白的脸浮现一丝魅人的红晕,断断续续的片段闪进脑海,清雅的脸庞更如火烧一般,红霞满颊。 她记得是她哭着喊着,一直抱着萧绝,然后他们就…… 脑袋里多的那些记忆究竟是什么? 稍微动一动,浑身都痛,她掀开锦被,艰难地起身,想要拿一件衣裳穿着,浑身**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安。 刚下床,腿脚就一阵酸软无力,苏苏硬生生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好痛……她蹙眉,却听见房门咯吱一声开了,脸色一变,慌忙伸手从床上拉过锦被,裹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身子。 “小姐,小姐你醒了……太好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敏儿?”苏苏震惊地看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敏儿,“这是怎么回事?” 敏儿看见苏苏披头散发的模样,感到一阵难过,赶紧扶着她坐到床上,方才道:“一大早王爷就派人把我叫过来,小姐,你受苦了对不对?我就知道,这回你赶不走我了,我一定要在身边伺候你,哪儿都不去。” “他为什么把你找来?”苏苏淡淡地拧眉,“敏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话,回叶家去。” 敏儿委屈地红了眼睛,控诉道:“小姐,你不要敏儿了吗?你上花轿的时候不要敏儿,现在也不要,难道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说罢呜呜地哭起来。 “我是为你好……” “我不走,我死也要跟着小姐,大小姐不在,你也不在,我一个人待在叶家,好寂寞,小姐,你不要赶我走,就让我伺候你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惹麻烦。”敏儿可爱地竖起手指发誓。 苏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丫头和鬼灵精似的,认定的事九匹马也拉不回,她劝不听,“敏儿,有姐姐的消息吗?” 敏儿摇摇头,“一点也没有,云少爷也不来叶家了,听说也不在城中,可能他和大小姐在一起。” 苏苏点点头,有点担忧云容,希望云烈能拦住云容,暂时别让她回京。 “天啊……”敏儿掀开裹在苏苏身上的锦被,睁圆了眼睛,苏苏羞涩地缩缩身子,脸上燥热,她这个模样,谁都猜得出昨晚都干了什么。 “王爷是属狗的吗?他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你?” 苏苏脸蛋如火烧一般,艰难地扯出一丝僵硬的淡笑,“好了,敏儿,你打盆水让我净身,我想去看看紫灵。” 敏儿点点头,很快就帮苏苏打理好一切,给她背部上药的时候,狠狠地又把那个属狗的王爷骂了一顿,听得苏苏哭笑不得。 刚整理好一切,就有一侍女捧着一碗药走近来,神色冰冷,态度也不见有多恭敬,“王妃,王爷吩咐过,王妃醒后,把药喝了。” 苏苏的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碗黑色的液体,一言不发,端起来,一饮而尽,侍女眼光闪过一抹讶异,也不多说什么,行礼福身,很快就离开。 “小姐,那是什么药?”敏儿见苏苏神态淡然中带着一股哀伤,担忧地问道。 苏苏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是补身的药!” 敏儿不信,王爷才不会这么好心,苏苏轻轻地拍着她的手,笑道:“敏儿,我们去看紫灵!” 俗话说,久病成医,苏苏嗅着药味就知道,那是一碗避孕药…… “王妃……”紫灵撑起身子,想要起来行礼,苏苏赶紧按着,眼中都是担忧,“紫灵,还好吗?伤口还疼不疼?” 紫灵眼泪滑落,憋在心里的内疚让她难受极了,拉着苏苏的袖子哭着,“王妃,对不起你,都是奴婢太冲动,连累了王妃,奴婢该死……” 苏苏温柔地拉着紫灵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浅笑道:“紫灵,不关你的事,别哭了,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又不听话了。” “奴……我……” “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要紧,胡思乱想,身体怎么会好得快呢?这件事,没有人会怪你。” 紫灵感动得咬着下唇,心中暗暗发誓,她今后一定会更努力地伺候王妃,一定会对王妃忠心耿耿,因为她的命,是王妃舍身换来的。 “我有敏儿照顾,这几天你好好歇息,什么都不要担心,知道吗?”苏苏柔和地交代。 紫灵点点头,苏苏一笑,这时敏儿进来,“小姐,云侧妃和玉夫人来了。” 敏儿扶着苏苏回到花厅,林月儿和如玉立刻起身行礼。 “云儿拜见王妃!” “如玉见过王妃!” 苏苏脸色是一贯的淡然,眉宇疏离,“两位不必多礼,请坐!” 林云儿和如玉身边都带着两名侍女,众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位闻名不曾见面的王妃。 她不施脂粉,素脸朝天,雪白的长裙轻柔摇曳,背影娇柔,灵气逼人,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仅仅用一条粉色的丝巾扎着,没有多余的头饰,淳朴透着秀丽。光看背影,犹如汇聚天下之灵气。 她神态淡然,静如处子,五官并不特别漂亮,却有一双沉静透彻的眼睛,给清秀的脸增色不少。 如玉心中暗暗称奇,传言中的王妃过分不堪,她起初认为王妃一定长得艳丽妖娆,性子放荡。在雪梨院仓促一眼,并未看清楚,今日仔细一看,是个灵秀逼人的少女,她周身围绕着一股让人宁静祥和的味道。 和她心目中的形象,完全不符。 林云儿暗暗嫉妒,苏苏行为举止优雅大度,自有一番大家闺秀的风范。 出身低下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就算如今贵为萧王侧妃,也学不了她自然而然的气度。 “你们有事吗?”苏苏坐着,酸软的身子往后微微靠着 ,拧拧眉心的倦意,打起精神应付她们。 敏儿在一旁守着,警戒地盯着她们,深怕她们欺负了她的小姐。 林云儿露出纯真的笑容,“我们进府时间比较晚,不懂得规矩,早应该来拜见王妃姐姐,如今来晚了,还希望王妃姐姐别和我们计较。” 左一口王妃姐姐,右一口王妃姐姐,叫得十分亲热。苏苏比她要小两岁呢,敏儿一嗤,不以为然,十分不喜欢林云儿,好似故意和苏苏套近乎。 苏苏一脸淡然,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需一眼,她就知道萧绝为什么会喜欢她们。特别是林云儿那张脸,有七八分和柳雪瑶相似,她的确升不起好感来。 “你客气了,没什么好计较的,来拜见只是一个形式,可有可无,不必特意。” 谁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又何必装糊涂呢?若不是萧绝昨天的出格表现,她们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而她,也不喜欢有人来打搅她的清净。 林云儿一脸喜悦,“如玉姐姐,我就说嘛,王妃姐姐一定是好相处的人,不会和我们计较,你看,我说对了吧?” 如玉唇角一扯,嗯了一声,柔声问道:“王妃身上的伤好点吗?” 苏苏心中苦笑,她哪有时间养伤啊,对萧绝昨晚的行径深为不解,她伤得如此之重,他竟然还…… “多谢如玉关心,已经好多了。”苏苏沉静道,凝眸,对敏儿露出微笑,“敏儿,给侧妃和玉夫人上茶。” 敏儿看了她们一眼,点点头,应声出去了。 “王妃姐姐好多了就好,妹妹昨天担心整夜都没睡着。”林云儿掩面,语气很伤感,满满的担忧。 苏苏垂眸,唇角掠过了然的笑意,“多谢关心。” 如玉见苏苏态度不冷不热,心中不是什么滋味,她本就不应该答应林云儿一起来的,自讨没趣。 林云儿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轻移莲步,笑意盈盈地走到苏苏面前,纯真地笑道:“王妃姐姐,这是活肤生肌的雪莲膏,在伤口上抹一抹,疤痕就会不见了,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第1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5之演戏 苏苏眼光讶异,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瓷瓶,微微一笑,温婉地拒绝,“无功不受禄,此等贵重之物,侧妃还是收藏妥了,苏苏谢过你的好意。” 林云儿笑容一僵,她知道她背上伤痕有多么严重,女孩子有哪个不在意身上有丑陋的疤痕,她怎么会不动心呢? “王妃姐姐,云儿只是想尽绵薄之力。”林云儿黛眉染愁,一脸委屈。 苏苏淡然一笑,“你的好意,苏苏心领了,背上的伤,并无大碍!” 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东西,除了她和她关系亲密的人。 “王妃是不是嫌弃云儿出身低,用的东西也低俗?”林云儿泫泫欲泣,抓着苏苏的手,慌忙地解释,“王妃姐姐别误会,这盒药膏是王爷从宫里带回给云儿的,很有效果,不会辱没王妃的。” 苏苏眼光微冷,挣脱她的手,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淡然道:“云侧妃误会了,苏苏只是不习惯接受别人之物。” 这话说得谦卑低微,可言下之意呢,是无心还是有意,在炫耀着萧绝对她的宠爱么? 这副纯真的容颜,卑微的姿态,会有那种心思? 苏苏看不透,也不想去探究,有柳雪瑶的例子在先,她对林云儿自然而然很疏离,一点也不想和她有所牵扯。 如玉见状走了过来,诚挚地道:“王妃,云儿也是一片好意,您就别推辞吧,她从早上一直念叨着您背上的伤,很关心您呢。” 苏苏看看如玉,又看看林云儿,有力却疏离地道:“苏苏多谢两位关心,不过苏苏的伤真的不碍事,你们若是没有什么事,请回吧,我先休息了。” “王妃……” “王妃姐姐果真是嫌弃云儿!”林云儿咬着下唇,红了眼睛,像是受尽了委屈。 苏苏微微蹙眉,略有不耐烦,“云侧妃你在说什么呢?我哪里说过嫌弃你?你是习惯了想当然地认为所有事情都必须围着你心思转,还是你习惯了冤枉别人?” 林云儿错愣地抬眸,只见苏苏眉宇如凝结了一层冰霜,她一时慌了手脚,呐呐地解释,“不是……王妃姐姐,云儿没有那么意思,你别误会……云儿……云儿只是担心你而已。” 如玉沉默地站在一边,对这一切都看不明白了,不管是林云儿,还是叶云苏。 “想必梧桐苑的茶,两位也今天是不能喝了,请回吧,我真的要休息。”被萧绝折腾了一夜,她身心俱疲,因为担心紫灵,才勉强起身探望,天知道,她有多想上床休息。 如玉见她眉间倦色深浓,拉着林云儿的衣袖,柔声道:“云儿,我们回去吧,王妃看起来很累,让她休息吧!” 云儿咬着下唇,红着眼睛,心中却怨极了苏苏,她放低身姿,她却不领情,别提她心中有多恨了。 说她累,是在炫耀么?谁不知道昨天王爷在她房里过夜,都伤成这样还能勾引王爷,当真过分成性。 云儿妒忌地想着…… “奴婢参见王爷!”敏儿微高的声音飘进花厅,苏苏脸色一潮,眼光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你们在做什么?”冷酷的声音飘入花厅,卷起一股寒风,屋外春暖,室内寒冬。 三人同时起身,柔顺地行礼,苏苏因为腿脚酸软,动作略有点迟缓,敏儿奉茶进来,眼明手快,过去扶着她。 萧绝细细地打量着她,昨晚激烈的情事,他以为她会睡到晚上,看来她体力比他想象中的好。 苏苏淡淡地拧拧眉,他来做什么?想起昨晚,现在面对萧绝,让她有一种尴尬和不适。 “伤口好点没有?”萧绝冷声问道,声音是一贯的毫无感情,仿佛她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苏苏沉静答道:“多谢王爷挂念,妾身好多了。” 如例行公事般的问答。 萧绝眼光晦涩,昨晚那个热情似火的苏苏如泡沫般,阳光出来,就破碎,再也见不着她温柔热情的模样。 是因为他不是她爱的人吗?所以对谁都冷清如霜。 他甚至怀疑,她是否记得昨晚她是如何在身上承欢的妖娆样子,不会只是当做一场春梦吧? 苏苏被他晦涩的眼光看着头皮发麻,不得已抬起眸看去,撞入他冷酷的眼中,心口微颤,想起她昨晚出格的行为,脸颊一热,慌忙垂下头,遮掩眼中的羞赧。 “王爷若是无事,妾身可否退下?”苏苏掩去眼中内容,抬眸,疏冷地问着萧绝。 萧绝眼光一寒,不悦顿起。 刚想要质问就发现她眼下淡淡的青黛,眉宇间都是倦色,看起来十分疲惫,飙升的怒火如淋一头冰水,瞬间熄灭。 她的模样,冷清孱弱,宛若即将枯萎的花朵。 当下冷冷地点头,苏苏唇角扯出一道僵硬的笑,敏儿扶起她,转身就往内堂走去。 “云儿,你怎么了?”萧绝这才发现自从进屋,云儿一直垂着头,不似往常那般柔顺地偎依在身旁,讶异地抬起她的下巴,倏尔声音一寒,“叶云苏,你站住!” 苏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身,敏儿害怕得抓着她的手,有些颤抖。 王爷的声音阴冷骇人,室内温度徒然下降几度,好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萧绝魅眸扫向苏苏,厉声问道,浑身散发出寒戾的怒气。 林云儿从刚刚一直憋着哭声,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杏眸红肿,泪流满面,委屈地咬着下唇,一副受虐的小媳妇模样。 苏苏面无表情,眼皮都没有跳动一下,眼光疏离又坦然,反声问道:“我也想问问,云侧妃,这是怎么回事?” 林云儿颤抖着身子,抓着萧绝的袖子,一脸紧张,哭音浓重,“王爷别误会,妾身没事,妾身没事……” 萧绝怜惜地搂着林云儿,心疼地看着她狼狈的脸,柔声道:“云儿别怕,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本王给你做主!” 林云儿摇头,柔顺地偎着萧绝强健的胸膛,泪如雨下,咬唇不语,压抑的哭音听得人心肠都碎了。 萧绝柔声哄着,“云儿,没事,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不管是谁欺负你,本王都决不饶她!” 萧绝说罢,冷冷地扫了一眼苏苏,警告之味深浓。 苏苏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今天的萧绝,倒是让她开了眼界,从认识至今,她从未见过他有此柔情的一面。明明是同一张脸,却仿若戴错了面具。 原来,萧绝也可以如此温柔,原来他的眼光并不是一味的酷寒,也有可以带着柔情的怜惜。 “王爷,妾身没事……没事……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妾身想要雪梅阁了……”林云儿声音软软的,一副息事宁人的柔顺样子。 垂下的眼眸遮住她眼底得意的光芒……这种似是而非的嫁祸手段陷害手段真是高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瞄准了萧绝和叶云苏之间微妙的气氛。 如玉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简直是大开眼界,错愕极了。 萧绝见状,厉眸扫向苏苏,认定了是她欺负纯真可人的林云儿,又见林云儿哭得压抑,当下决定先安抚林云儿,再找叶云苏算账。 “站住!”见他怜惜地拥着林云儿要走,苏苏淡淡地喝止。 萧绝拥着林云儿转过身来,冷酷一哼,“不知王妃有何指教?” 他重重地强调了王妃两字。 苏苏眼波坦然而透彻,平静地看向他怀中的露出紧张的林云儿,声音如雪山顶峰刮过的春风,清亮地问道:“云侧妃,你还没回答王爷和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6之交错 苏苏凡事看得平淡,一双澄澈的眼睛如看透世间冷暖,并未执着于什么。 她什么都不在乎,自然也不会在乎萧绝是如何看她。 她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陷害的感觉,很糟糕。 她淡然,并不代表她好欺负。 林云儿咬唇,想不到苏苏不畏萧绝的威严,竟然打破砂锅问到底,得意的眼光转为怨毒。 想不到,她比她想象中要难缠。 “叶云苏,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绝揽着林云儿,责问,“云儿都哭成这样,你还计较什么?她都能识大体,宁愿息事宁人,你是怎么回事?” 苏苏唇角勾起一抹很凉的讽刺弧度,让敏儿扶着,艰难地迈步,站在萧绝和林云儿面前,冷笑着问道:“王爷此言差矣,云侧妃好心来梧桐苑探望妾身,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妾身不明白,她被谁欺负了,哭得这么凄惨?这里是梧桐苑,妾身是主人,总得查个明白,否则落人口实,说妾身无容人之量。王爷就算再偏袒,也想把事情弄明白,不是吗?” 如玉闻言,暗暗惊奇,对着萧绝的怒气,她不畏不惧,说话有条有理,又让人无法反驳,好生厉害,当下对苏苏刮目相看。 萧绝冰冷地凝视着苏苏透彻的眼光,苏苏回他淡淡的讥诮,像是在讽刺他沉迷女色,是非不分。 他脸色一沉,柔和地拍着林云儿的肩膀,放软了声音,问道:“云儿,到底怎么了,说个明白,别哭了,本王会心疼。” 林云儿垂着头,遮去她眼中的怨怒,把那瓷瓶拿出来,声带着哭音道:“王爷……妾身也是一片好意,王妃姐姐伤得那么重,妾身想把这瓶药给她,治好她背上的疤痕……可是王妃姐姐可能嫌弃妾身出身低,不肯用妾身的东西……妾身想起过去,一时伤感,所以……” “玉夫人,你和云侧妃一起来,从头到尾都在场,我是否有说过这种话?”苏苏听罢,突然问如玉。 如玉见三人的眼光都看着她,犹豫了下,她所说的话,就决定了…… “说实话!”萧绝倏然厉喝。 如玉吓了一跳,急声道:“王爷息怒,王妃说她不习惯拿别人的东西,并没有说过嫌弃侧妃之类的话。” “事情清楚了!”苏苏对如玉淡淡一笑,坦然地看着萧绝和林云儿,道:“云侧妃,你是好意,苏苏心领了。没人规定,你的好意,我一定要接受。” “我……”林云儿呼吸一窒,脸色难看。 萧绝眼光复杂地看着苏苏,她眉宇间倦意中透出一抹淡淡的失望,还有一种遗世的讥诮,他心口一拧,但是,王爷有王爷的骄傲,让他道歉,是绝不可能的事。 苏苏也不在意他是如何想,事情弄清楚了,她也可以休息了。 “王妃姐姐,对不起……是云儿的错,没适时解释清楚,害得你和王爷翻脸,对不起……我……”林云儿唱作俱佳地上前,想要抓住苏苏的手道歉。 苏苏手一抽,避开她的碰触,淡淡地道:“你还没那么重的分量,值得我和谁翻脸。事情清楚就好,你们可以走了,我想休息。” 林云儿脸色一僵,被她讽刺得十分尴尬,更显得她的自作多情。 苏苏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声音带着一种很凉的讥诮,“你们……呵呵……真相配!” 萧绝身子倏然僵硬,眼光狠戾,苏苏并未回头,缓缓地走入内堂,走出他的视线。 时空交错,那一夜灯火阑珊,她也是这样走出萧绝的视线,继而走出他的生命。 晴天碧蓝,万里无云,苍穹仿如一面巨大的纯蓝镜子。 梧桐苑茶花娇艳,满园飘香,梧桐树下,苏苏在躺椅上午休,暖和的阳光透过茂密的叶子,只有零星之光在她白嫩的脸上跳跃,沉静宁和的脸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莲。 纯白朴素的纱裙,袖口绣着几朵雪梅,简单大方,纯净如雪。浅浅的呼吸,吐气如兰,胸口微微起伏,微开的领口,露出几寸娇嫩的肌肤,引人遐想。 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地走近沉睡中的苏苏,挑眉,颇有兴致地研究她的睡脸,抱着胸,环视这座小巧雅致的庭院一眼,闪过一丝赞许,邪魅的眸光最终锁在苏苏的脸上,像是欣赏着什么。 片刻,蹲下身子,薄唇勾起一抹邪气的笑,邪佞的手指无礼地在脸上滑过,嗯,好柔腻的肌肤,比想象中更细致嫩滑,摸起来真舒服。他挑逗式地勾起她的发丝,放在鼻下嗅了嗅,闭眼,一脸享受。 真香…… 苏苏睡梦中感觉到一股放肆的眼光直盯在她身上,略微蹙眉,睁开眼睛,撞入一双邪魅带笑的眼睛。那人放肆的眼光正在她身上审判式地搜寻,像是掂量着一件物品般。 苏苏心里一惊,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发丝从他手指上抽回,见他一身贵气的装束,淡然道:“这里是王府偏院,不是客人该来的地方,您请回。” 萧寒吹了声口哨,邪笑道:“小弟萧寒,久闻七嫂大名,特地来拜见。” 苏苏淡淡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和萧绝是同年兄弟,长相有四分相似,特别是一双邪魅的大眼,最是相像。然,萧绝气质冷硬如铁,邪魅的大眼常年酷寒如冰,如一把未出鞘的古剑,掩藏所有的锋利。萧寒则不然,他俊美潇洒,邪魅的眸光总是带着一股风流放肆的笑,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玩世不恭的风流味,看得出是放荡不羁的一个男人。 “原来是九王,妾身有礼了!”苏苏站起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就以他刚刚过分的行径,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七嫂不必多礼!”萧寒抱着胸,优雅的手抚着下巴,神色魅惑,又带着三分不解,喃喃低语,“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九王说什么?”苏苏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哦……我是说,七嫂和传言中,差好多啊!” 苏苏淡淡一笑,明白他在撒谎,也不戳破。然,见萧寒在她身上的眼光太过放肆,像是把她**地扒光,当下不悦地蹙眉,“九王若是没事,可否离开梧桐苑?” 萧寒邪魅一笑,“七嫂何必如此生疏呢?七嫂真懂得伤小弟的心,小弟还是好心好意地来看望七嫂呢。” “我竟不知道九王有此空闲时间来看自家嫂嫂,深感荣幸之极,你有话,何不摊开来说?” “七嫂真是聪颖过人,倒是小弟的不是了。”萧寒微微上前一步,危险气息胁迫着苏苏,他眸光戏谑,“听说七哥为了你,把秀荷给赶走了,对么?” 萧寒靠得很近,邪笑带着几分逼人的危险,近距离,可以看清他唇角若隐若现的邪佞笑容。 苏苏微微退了一步,他又紧逼一步,“九王,你想做什么?” “七嫂你说呢?”他邪气的手指在她脸颊上刮过,啧啧地回味着如丝绸般的美好感觉。 苏苏脸色微变,暗中着急,九王的风流之名,天下皆知,可为什么偏偏为难她?苏苏暗暗祈祷,紫灵和敏儿能赶紧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梧桐苑,请你自重!”苏苏呵斥,一脸倔强。 肆意妄为是他们萧家人的专利,不愧是兄弟,都如此蛮不讲理,霸道如斯。 萧寒手指绕着她滑溜的青丝,欣赏着她眼里的着急,又逼近一步,两人的身体几乎紧紧地贴在一起,萧寒手中微微用力,扯疼苏苏的头皮,她不仅痛呼出声。 “七嫂还没有回答我小弟的问题。” “你不觉得你问错人了吗?如果你想为秀荷讨回公道,你找萧绝理论。”苏苏冷清地道。 “七嫂误会了,此三女虽是小弟好意献给七哥的,但,她们与小弟无非深厚交情,只不过,小弟好奇……。”萧寒邪气一笑,把苏苏逼得退无可退,把她锁在梧桐树和他的臂弯之间,两人此刻的姿势看起来暧昧极了,“本来以为七哥会好好地折腾你一顿,不过看来,你在王府过的还不错,有人也不必担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苏脸色一变,急声问道。 “来,亲一下,我就告诉你!”萧寒邪笑,眼光挑逗,一脸很期待的样子。 苏苏气结,用力地推着面前的肉墙,“你放开我!” 萧寒拽着她的小手,用力一扯,苏苏狠狠地撞上他的胸膛,娇柔的身子荡漾着一阵淡雅的药香,惑人心智。他一脸邪笑,眼光放肆无礼,却十分的澄澈。 着急中的苏苏并未发现这点,用力地挣扎起来,却徒劳无功,脸颊涨得微红。 “七嫂不愧是最有名的**荡妇,懂得怎么勾引男人,你不知道女人在男人怀里,是不能乱动的么?还是说,七哥不能满足你,所以来勾引小弟,有那么急么?”萧寒邪气地摸了一把她娇嫩的下巴,胸膛有意地撞着苏苏娇柔的胸口。 苏苏羞怒交加,干脆放弃了挣扎,冷然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寒眼光邪佞,蛊惑的笑容足以让少女面红心跳,等不及跳上他的床,他缓缓地凑近苏苏,强烈的男子气息充斥在她口鼻之间,苏苏淡淡地隆起眉心。 “我想看看,你是否是个合格的大夫。”萧寒话中有话,转而邪笑,眼光往后飘了一下,挑起她的下巴,魅惑地摇头,啧啧道:“你和叶云容,还真差好多,不管是相貌,还是性子!” 苏苏错愕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姐姐在……唔……” 萧寒倏然吻上她的唇,只是轻微地贴着,魅眸带着一丝恶意的笑,苏苏愣住,忘了挣扎,他到底在做什么? 两人的搂抱的姿态,看起来极度暧昧。 倏尔,院口传开一声酷寒至极的厉喝,“你们在做什么?” 第17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7之反抗 是萧绝的声音,苏苏一惊,匆忙推开萧寒,暗暗喊糟,竟然被萧寒算计了。 萧寒潇洒摊手,后退两步,苏苏冷然地等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无冤无仇,萧寒做什么陷害她?苏苏百思不得其解。 “萧寒,你最好能有个好点的解释!”萧绝酷寒着声音,厉眸扫向两人,眼光阴沉。 萧寒放肆地邪笑,挑眉问苏苏,“七嫂,我该怎么说呢?” 言语间的暧昧和放荡明白地弥散着偷情的气息,有些特意地挑战萧绝的底线,眸光诡异至极。 果真,萧绝一听,脸色难看至极,危险的眼光如刀锋扫向苏苏。她竟然敢…… 苏苏抿唇,淡然地看着萧寒,“九王什么都别说,苏苏就感激不尽。” 萧寒哈哈一笑,耸耸肩膀,双手一摊,表情无辜至极,眨着眼睛,魅惑笑道:“七哥,七嫂不让我说,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诚信度特别高。” 他有脸说萧绝还没耳听,萧寒若是有那么一丁点诚信度,母猪都可以爬树了。 “萧寒,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萧绝厉眸一扫,关节咯吱作响,警告之味深浓。 萧寒魅惑一笑,向苏苏抛去一记为难的眼神,无比哀怨地道:“七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七嫂有事找我帮忙而已。” 苏苏一脸坦然,静静地萧寒,此人演戏乃当世高手,非我辈之人可比,当真惟妙惟肖,不去当戏子,倒是可惜。 “九王,你真乃戏中高手,苏苏甚是佩服。”苏苏淡淡笑问。 萧寒哎了一声,叹息道:“七嫂推卸责任的手段真是高明,小弟也佩服!罢了罢了,这是你们夫妻的事,小弟就不插手了。” 他说罢,无视萧绝想要杀人的表情,轻悠悠地往院门走去,脚步轻快得不得了,倏尔转身,吹了一声口哨,向苏苏调皮地眨眼,声音十分愉快,“七嫂,你姐姐的名字真好听,叶云容……云容……金玉云容,轻絮苏苏,哈哈,有意思。” 苏苏脸色一白,如霜如雪,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身子微微轻颤了下…… “萧寒是什么意思?”萧绝逼近苏苏,声音寒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他么?他就这么让她不可忍受么?竟然不惜诱惑萧寒。 “妾身不明白王爷在所指何事。” “你不要给我装糊涂!”萧绝厉喝,危险的光掠过眼底,薄唇无情地轻启,“为了找你姐姐,竟然不惜诱导萧寒,叶云苏,你是饥不可耐,还是不择手段?” 一想起刚刚他们亲密的模样,萧绝心底仿若一把火在燃烧,那一幕刺眼极了。 苏苏脸色如霜,心头难堪,也升起一股火气,“萧绝,血口喷人是你惯性行为,对吧?伤人自尊,毁人尊贵,也是你的习性,对吗?” 萧绝脸色一寒,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你是说本王冤枉你?” 苏苏无视腕上传来的剧痛,淡淡地蹙眉,雅致的脸露出三分讥诮,有点冷,有点凄,“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从一开始到现在,我眼里的萧绝,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能举出反驳我的例子吗?” “也是,你是王孙贵族,我是平民百姓,被你这么冤枉,是我活该,我都认了,难道还不许我心里有想法么?” 萧绝下巴紧绷,脸部线条益发冰冷如铁,扣着苏苏的手,力度缓缓加重,几欲捏碎她的骨头,“叶云苏,你真倒是伶牙俐齿,若是别的事,本王可以信你,可是叶云容,哼!为了她,你宁愿舍弃所爱之人嫁给我,还有什么做不出?你明知道,在这王府,你孤助无援,所以诱导萧寒帮你,你以为本王会被你三言两语哄骗过去么?” “你在说什么?” 萧绝想起缠绵之际她不停唤着的名字,冷酷的脸如蒙上一层寒雪,眼神晦涩阴狠,一想起她竟然把他当成别的男人的替身,他就想把他们碎尸万段。 堂堂的萧王还没有受过如此羞辱。 若是别的女人如此,他早就把她丢进圈人塔,任人糟蹋,可偏偏此女是叶云苏…… “怎么?本王说的还明白么?” 苏苏叹息,她和萧绝真的有代沟,不然为何和他讲话,她会如此疲惫,“王爷,随你怎么想吧,话都让你说完了,我也无话可说,既然你都认定事实便是如此,那就一直这么认定下去吧!” “你还嘴硬!”萧绝脸色如霜,寒音如冰,“三番四次顶嘴,你当真以为本王不能拿你怎么样?” “王爷何必如此,你是如此高高在上,你说过,你就是律法,既然如此,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苏苏只有顺从的命。”苏苏恬静地笑道,笑容仿若三月清风拂过柳絮,轻柔灵秀。 “顺从?”萧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由始至终,他都没看出来,她哪里顺从了,叶云苏柔弱,却不软弱,她看似顺从,却处处忤逆,说话绵里藏针,这是顺从,拿敢情是他此生阅历尚浅。 “好一个顺从,本王大开眼界,叶云苏,你为何要找叶云容?”萧绝冷声问道。 苏苏淡淡一笑,“王爷此话问得好笑,云容是我姐姐,我找她,天经地义。” “然后呢?找到之后就急迫地逃离本王,是吗?”萧绝态度越发冷静。 “王爷,你都如此肯定,我还能说什么?” 手腕上的剧痛又加了一分,萧绝态度霸道强硬,音色狠绝,“你别作梦了,本王是不会放你离开,就是囚着你,你也别想逃离我身边,我要你为瑶儿赎罪一辈子。” 苏苏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涩,柳雪瑶,柳雪瑶,这三个字,会如梦靥般跟着她一辈子么? 她前世,一定欠了她很多钱。 “那我们就彼此折磨吧!”苏苏淡淡地笑道,“每次看见我,你就会想起柳雪瑶,你也不会太好过。” 萧绝脸色一沉,“就算是彼此折磨,本王也不会放你们双宿双飞!” 萧绝没发现,他的语气妒忌得想要抓奸在场的丈夫,酸得不得了。 如此强硬扣着苏苏,本意早就模糊,只是他不愿意多想,这个女人对他,究竟有什么意义,每次多想一分,就会觉得愧对柳雪瑶三分。 只好用恨,掩饰他所有的感觉。 苏苏觉得萧绝的话真有语病,她和她姐姐,怎么用的上双宿双飞这样的字眼呢? 兴许是他恼怒得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吧。 “你离萧寒远一点,若是让本王再看见你刚刚放浪的丑样子,本王就拧断你的手!” 苏苏冷笑,被他鄙夷的口气激得失去理智,顿生反骨,“王爷难道忘记了么?苏苏是天下闻名的**荡妇!” “你……”萧绝气极,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下去,“贱人!” 苏苏被他打得眼前发黑,五个指印清晰地印上白皙的脸颊,踉跄几欲摔倒,苏苏隐忍地咬牙,眼光澄澈地看着萧绝,微微笑道:“把自己的妻子视为女皇,自己就是君主,把自己的妻子视为贱婢,自己就是奴仆,苏苏是贱人,那王爷你,是什么?” 萧绝第一次,被人堵得哑口无言…… 第18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8之出府 自那天萧绝狼狈而逃之后,再也没有踏入梧桐苑。 苏苏日子又恢复以前的宁静,有敏儿和紫灵作伴,日子过得很舒心。 不同的是,如玉倒是每天都来给她请安,态度温和恭谨,偶尔会停留片刻,和苏苏闲聊,尝一尝敏儿和紫灵的好手艺。 苏苏对她很有好感,有时候聊到兴趣上,还能会心地浅笑。 “小姐,怎么办,背上的伤疤去不掉。” 苏苏拉拢着衣裳,把腰带系好,洒脱笑道:“穿着衣服挡着谁看得见呢,没关系的。” 敏儿不满了,原本完美无瑕的背上布满一条又一条的粉色伤痕,破坏美感,她家小姐皎洁白皙的肌肤……她以前是多么用心地在保养着呢。 苏苏浅笑道:“敏儿,脸蛋都皱成苦瓜了,你要庆幸,我的伤不在脸上,那才叫糟糕呢。” “小姐偶尔也要多疼惜自己,要是大小姐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苏苏微微一怔,唇角溢出淡淡的笑,略显哀愁,“姐姐在哪儿呢?” 想起萧寒的话,她缓缓地蹙眉,眼里掠过一道深思,他到底是怎么知道那句话的。金玉云容,轻絮苏苏,这八个字,是有一次大娘带着云容上相国寺祈福,云容不顾大娘的阻扰,强硬拉着她一起去。 在半山腰,大娘拉着云容兴冲冲地算命,而算命先生却看了她们姐妹一眼,给了这八字评价。 云容是金玉之命,她是轻絮之命,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毕竟苏苏在云容光环下活了一辈子,世人都看到云容无双之貌,哪会有人注意到不起眼的苏苏? 这件事,除了大娘和云容,应该无人可知,萧寒是怎么知道? “敏儿,有看见云大哥么?” “我去过布庄几次,都没有碰到云少爷,听管家说,他去了外地很久了,对了,好像是今天回京。” “确定吗?” 敏儿重重地点头,“小姐,敏儿一会儿就出门,等云少爷回来,就问大小姐的下落。” 苏苏点头,清冷的神色略见担忧,“嗯,一定要问清楚。” “王妃,玉夫人来了。”紫灵进屋,身后跟着如玉和她的贴身侍女。 “如玉,其实不用每天都特意过来请安。”苏苏淡笑着,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如玉摇头,“王妃,礼不可废,以前如玉不懂规矩,可不能一直无礼下去。” “嗤,还不是有人仗着王爷的宠爱,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敏儿不屑地嗤笑。 在王府,所有妾室每天都要给正妃请安,这是规矩,林云儿仗着王爷的宠爱,除了第一次,可没来过。 苏苏轻斥,“敏儿,怎么说话的?” 如玉微笑,“这丫头倒是心直口快。” 苏苏抿唇,两人随后到梧桐树下坐着闲聊,紫灵和敏儿很快就准备好花茶和糕点,让两位主子尽兴。 “王妃真有口福,紫灵和敏儿心灵手巧,花茶和糕点都美味极了,和厨娘做的味道很不一样。” 紫灵敏儿相视一笑,紫灵道:“王妃口味清淡,花茶配上浓味一点的糕点,由淡转浓,自有一番味道。玉夫人若是喜欢,紫灵得空也给您做几样。” “真的?”如玉容颜一笑,口气诚恳,“那先谢过紫灵了。” “哪里的话,夫人您客气了。” 苏苏浅笑,轻茗一口,神态悠然安适,自有一股迷人的清雅风韵在缓缓流溢,如玉都看得入迷。 “王妃,我看你整天也不出府,虽说梧桐苑雅致,看久了也会闷,要不陪如玉出府逛逛?”如玉笑问道。 “出府?”苏苏微微蹙眉,她可以行动自由么? “是啊,现在是初春,风光也好,走一走,当作散心嘛!” “是个不错注意!”苏苏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清雅的笑,运气好的话,也许遇上云烈,云容的事,她还是很不放心。 “王妃……”紫灵抿唇,见苏苏开心,欲言又止。若是出去,让人知道她是萧王妃,后果不堪设想……不过王妃整天待在府中,是会闷,出去,注意言行就好,应该没有人认得她。 “太好了,我们准备准备,就出门吧?”如玉笑道。 苏苏点点头。 苏苏和如玉就带着紫灵敏儿还有桃红,轻装打扮就出门,并未打着萧王的旗号,这是如玉决定的,苏苏也没什么意见。 在过中庭的时候遇上林云儿,她正带着一群人也准备出门。 见苏苏和如玉,神色微微一怔,转而娇笑上前,很亲密地和她们打招呼,“王妃姐姐,玉姐姐,你们也出门么?王爷答应了今天陪云儿去上香祈愿,两位姐姐一起去么?” 苏苏恬静微笑,如寒冬枝头淡雅的寒梅,自然生出一股芳香来,“我和如玉只是随便逛逛,就不扫云儿妹妹和王爷的雅兴了。” 如玉脸色微寒,看林云儿越来越不顺眼,笑得那么得意骄傲,好似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萧王就宠她一人似的。 “王妃姐姐这么说就不对,大家都是姐妹,一家人一起去上香,祈福王爷安康平顺,我们能早日给王爷添个一女半儿,府里也热闹热闹,多好!”林云儿眉开眼笑,十分得意,好似她肚子里就有个宝宝了。 苏苏不禁想起那碗药,那滋味一下子涌上唇齿,世间所有的苦涩似乎都凝聚在心口。脸上却还挂着清淡的浅笑,“那就祝云儿妹妹能早日如愿!” 如玉点点头,不满地瞪了一眼林云儿,随同苏苏一起走出王府。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林云儿笑容顿隐,眼光掠过阴寒,娇柔的脸,如蒙上一层森冷的冰。 “等我喜获麟儿之时,你们就该下地狱了。”她决不允许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如玉已不得萧绝喜欢,他也很久没去梧桐苑,现在他宠幸之人只有她,只要怀上孩子,王妃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林云儿领着一批人在门口等着萧绝,他说过下朝就会陪她一起去上香祈愿的,今天她还特意打扮得隆重点,表示她的诚恳。 等了很久,脸上得意甜蜜的笑,渐渐不见了,时候不早,却还未见到萧绝的人影,她等得不耐烦。 一批枣红大马在很快在王府门前停下,一位俊秀的侍卫利索地下马,恭敬道:“云侧妃,王爷命属下回来告诉您一声,今天不能陪您去上香了,你自己多带些人马,小心一点。” “什么?”林云儿恨恨地咬牙,几乎揉碎了手绢,“王爷在忙什么,他明明答应的。” “属下不知,属下告退!”侍卫来去匆匆,才片刻已消失在官道上。 林云儿跺脚,气得脸色黑沉,春桃小心翼翼地问,“侧妃,还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林云儿恨恨地上了马车。 苏苏和如玉一行人走进云氏布庄,掌柜得见如玉装扮贵气,珠光潋滟,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亲热地招呼她们。 “苏苏,这颜色怎么样?”如玉在看中素雅的浅绿,丝绸的触感平滑柔顺,锦织简单大方,属于上等品。 苏苏轻笑道:“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觉得这个颜色特别适合你。” “这位夫人眼光真好,此乃凤城的特织,名叫云缎,无论是触感还是织法,都是传统的手艺,浅绿色飘逸素雅,又不失清丽,很适合这位夫人。”掌柜见风使舵,带着和善的笑容,有礼地为如玉介绍。 苏苏慌忙摆手,“如玉……” “就这么决定了!”如玉还不待苏苏拒绝就让掌柜的包下,笑道:“就当是我送你的。” 苏苏清雅一笑,见掌柜已经眉开眼笑地包好,也就不好拒绝,方道:“多谢如玉。” 敏儿趁着如玉还在挑选的空挡,悄声对苏苏说道:“小姐,云少爷要下午才会来布庄。” 苏苏点头,云烈下午才来,那她得找个借口在外面多久片刻。 如玉是第一次和苏苏出府,兴趣特别好,苏苏便借口多逛逛,先把买下的几匹绸缎放在布庄里,等回府的时候再过来拿。 如玉自然同意,拉着苏苏在到处乱逛。 街上很热闹,苏苏带着清雅的浅笑,看着街上忙忙碌碌,为生活奔波,展颜开怀的城民们,眼光有点羡慕。 温馨而平凡的生活,她也渴慕。 看一个地摊的老板,很俊秀的模样。一边叫卖着二手瓷瓶,一边哄着宝贝女儿,衣着不华贵,笑容却灿烂得连阳光都黯淡三分。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羡慕地看着这对父女,她能感受到,男人对生活的热爱,对家人的挚爱。 她很喜欢这种温馨感觉,即使终日忙忙碌碌,精神却无比满足。 为谁忙绿,为谁辛苦,芸芸众生,那个谁,是谁?世上有几人清楚。 一少妇打扮的清秀女子从不远处走过来,提着小竹篮,怜惜地拭去男人额上的汗水,拿出食盒,慰劳忙碌一天的丈夫。 “苏苏,怎么了?在看什么?” 苏苏回过神来,淡淡笑道:“在看幸福!” 说罢缓缓走开,如玉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是很平凡的画面,摇摇头,紧随在后,问道:“我们去八宝楼喝茶,休息片刻,可好?” 一行人上了二楼,这个时间段,人潮如流,八宝楼的生意十分兴隆,她们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相携坐下。 苏苏在方府的时候,三年也极少出门,每一次站在人流如潮的地方,都会觉得很寂寞,有一种沧海苍天的苍凉心境,好似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久而久之,她就不喜欢上街,此刻看着别人的热闹,却觉得很幸福。 是心境变迁的原因么? 茶点很快就上来,清香扑鼻,敏儿娇笑打趣,八宝楼的茶点还没有她和紫灵做的有水准,得意洋洋的炫耀可爱得苏苏和如玉直笑。 “这不是王妃姐姐和玉姐姐么?”一股金属晃动之声遥遥而至,林云儿的声音突兀地滑进她们的和睦,气氛一下子就变冷。 紫灵紧张地握紧衣袖,出了王府,她们特意没有表明身份,人家只会认为她们是寻常的贵妇人。 不会引人注意。 苏苏在京中声名扫地,被所有城民唾弃,女子失贞和出墙是最败坏名誉的事情,她若是走在人群中,被人知道是萧王妃,一定会受到言辞羞辱,其严重程度不是寻常女子能禁受得了。 圣天皇朝就萧王和韩王,韩王尚未娶妃,林云儿这声王妃,摆明了告诉旁人,她就是叶云苏,过分至极的萧王妃。 好恶毒的心思,紫灵脸色发白,怒看林云儿款款而至,周边议论四起。 第19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19之 围堵 八宝楼二楼,略有骚动。 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向她们这边,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林云儿带着灿烂的笑,柔顺纯真的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纯良善德,不顾如玉愤怒的眼,坐下来,扬声道:“刚刚看见王妃姐姐和玉姐姐的身影,云儿还以为看错了呢,原来真是你们,太好了,我们姐妹可以喝茶聊天。” “云儿妹妹不是和王爷去上香祈愿么?怎么会在这里?”如玉冷笑问道。 云儿娇笑,“王爷今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答应了云儿下次再去,到时候云儿和王爷说说,我们姐妹三个一起去!” 苏苏轻茗一口,淡淡地说道:“上香祈愿心诚则灵,我没什么心愿,自然心不诚,不去也罢!” “我也没什么心愿,苏苏,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绕回去拿云缎,该走了。”二楼上,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在这边,看着苏苏,有鄙夷,有嘲笑,有不屑……如锋利的刀,纷纷射向她们。如玉不禁有点佩服苏苏,紫灵和敏儿都紧张得冷汗淋淋,而她,却风云不惊,冷清淡然。好似事不关己,一副视若无睹的冷淡模样。 若是她,早就羞愧得难以自拔,再不敢出门半步,林云儿真是狠毒。 苏苏浅浅一笑,“好!” 两人相携而去,苏苏目不斜视,面色宁静安详,不顾旁人窃窃私语。朴素简单的长裙摇曳,增添一抹素雅的风流韵味,令人感觉冰清玉洁,不敢亵渎。 林云儿见她们下楼,笑容一变,拧着手绢,阴阴地勾起恶意的冷笑,玉手招来身边的春桃,“都办好了么?” 春桃奸笑,“奴婢都办好了,保准让她狼狈不堪!” 主仆俩相视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小姐,我们回府吧?布匹不要了!”八宝楼外,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起来,对苏苏指指点点,气势恐怖得让敏儿害怕。 苏苏宁静地看着人群,指尖微微颤抖,一道道恶意鄙视的眼光如寒芒直射。 “原来就是她,萧王妃啊……哈哈,**荡妇,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瞧她,又没什么姿色,还能玩弄男人,一定是床上功夫特别好……”带着淫味的声音让敏儿气得差点上去和他拼命。 “瞧她还故作清高,真恶心,我呸!都声名狼藉,装个屁啊,再装更显得恶心!”一男子朝苏苏吐了口水。 紫灵和敏儿赶紧把她护在中间。 “你们让开,想干什么?”敏儿母鸡护小鸡般保护苏苏,摆好随时拼命的架势,手脚却略有颤抖。 好多人啊!越来越多的人都聚过来,在她们面前堵着,骂着,小孩,老人,少女,少妇,青年……好似苏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恨不得把她焚烧致死。 “嫣儿,看看,这就是叶云苏,你看清楚了,以后别学她,听见没有?”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纯真的眼神让苏苏感到心里一阵冰凉。 连指尖,都如凝结一层冰霜。 “叶云苏,你真是丢尽我们女人的脸,呸!” “**!” “荡妇!” “贱人!” …… 指责和谩骂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丑陋……楼上的林云儿端着茶,唇边皆是阴冷的笑容。 叶云苏,现在你知道了么?在京城,根本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还霸着王妃的位置不放做什么? 若是她面对这样指责和谩骂,大概会羞愤得自杀吧! 可见,原来的萧绝是多么的恨她,能狠心让她面临这样的难堪和耻辱。 苏苏面对这么多人的谩骂和指责,脸色宁静,眉宇疏离冷淡,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得人心酸怜惜,可,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萧绝,把她陷于什么的境地啊,她至今才知道。 倏然一个鸡蛋飞向苏苏,紫灵和敏儿当时扑上去护着,鸡蛋打在紫灵的后脑,破了,疼得她哀叫一声。 “紫灵,没事吧?”苏苏想不到他们会用暴力,脸色略一变。 “苏苏,那有条巷子,快跑吧!我看他们越来越激动,会伤到你的!你先跑,我们会拦着他们,会尽快通知王府侍卫的。”情况太过危急,如玉不等苏苏答应,赶紧把她推走。 敏儿紫灵她们上前,拦住那些愤怒的城民们。 “快跑啊!”如玉大喊。 苏苏略微犹豫,向巷子跑去…… 巷子很小,苏苏一心向前跑,咬着牙,忍着鼻尖的酸涩,原来,她是过街老鼠,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狼狈。 萧绝……你,真行! 四把钢刀倏然森冷地伸到苏苏面前,她刚跑出巷子就被四名黑衣人团团围住,顿时倒吸一口气。 苏苏脸色如霜,嫩白的僵硬伸直,额上凝聚出几滴冷汗,第一次,觉得离死亡如此的近。 四名黑衣人蒙面劲装,眼光冰冷,毫无温度,黑眸如空旷的黑洞,空洞得可怕,苏苏好似看见死神拿着镰刀,向她砍来。 “为什么要杀我?”她拼命地让自己声带不要颤抖。 “去问阎王!”无温的话吐出,带着杀气的白光挥向她的脖颈,苏苏下意识闭上眼睛。 要死了么? 这一刻竟然如此的平静,心中如宁静的湖水,无波无浪,安详宁和。 萧绝的脸闪过脑海之际,苏苏唇边飘上清逸的笑,就这样死去,他也不会为她悲伤的吧,毕竟他都恨她至如此程度。 兵刃划破空气,一把飞镖打中黑衣人的手腕,哐啷一声,长剑落地,哀嚎响起,苏苏倏尔睁开眼睛。 只见一位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人冰冷地站在那里,他身材略粗壮,眼神内敛,那种憨厚的脸给人一种安全感。 “你是何人,敢管冰月宫之事?”黑衣人冷喝。 憨厚的中年人寒芒掠过,道:“你们是冰月宫的人?就凭这句话,你们就该死。” 长剑一挥而上,尖锐的剑气扫向四位黑衣人,冷喝,“快走!” 苏苏一听,略一犹豫,往前面跑去。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苏苏怕黑衣人追上来,尽挑偏僻的小路跑去,一盏茶的时间后,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映入她眼前的是一片清幽的竹林,淡淡的桃花香气从竹林中溢出,苏苏不禁停下脚步。 翠竹碧绿,清风飘香,沁凉的空气减缓她心中的紧张,被追杀的恐惧,被这宁静的环境抚平。 青石小径,鹅卵之石,处处透出一种风雅来。 倏然,一首清扬的箫声响起,在此宁静雅致的环境中,此曲如仙乐,动人心弦。 箫声悠扬冷清,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宁静,还有孤独,悲伤,沧桑。 苏苏静静地听着,心随着箫声而哀寂,这种遗世的味道在空气中渲染所有,好似能传染般。 她心中一动,随着箫声,沿着青石小径,慢慢地往竹林深处而去。 越来越浓的桃花香,馨香扑鼻,苏苏心跳快了两拍,这首箫声引导着她的脚步,引导着她,一直往前走。 穿过竹林,是一座清雅的小楼,两层高,小巧玲珑,格局透着遗世的孤傲。苏苏赞叹,若不是穿过竹林,她还不知道别有洞天。 苏苏终于看见吹箫人了,三四颗桃花树,开得绚烂夺目,落英缤纷,花雨随风而起,在半空滚动,宛若一条流光溢彩的粉色绸缎,飘逸,灵秀……。 桃花树下,金色华贵的轮椅上坐着一位男子,漫天花雨落在他的青丝,雪衣上,显得落寞,苍凉。二十岁上下,白玉般的脸清冷如雪,墨玉般的眸子光华内敛,最惹人注目的是,男子眉宇间那一点红艳的朱砂。 娇似火,艳欲滴,宛若一道灵秀的风韵在朱砂中流溢,孤傲,清冷,凄绝。 一点朱砂,衬得沉静如水,落寞满衫的男子清贵绝尘,孤独凄艳。 一曲箫声,无双倾国,世间难寻,尽显其惊才绝艳。 苏苏赞美,赞叹造物者的奇妙,世间竟然有此出色男子。 不良于行,冠绝天下! 太过于入迷,让苏苏忘却了危机,一道冰冷的刀刃划破空气之际,箫声顿停,轮椅上的男子眸光一抬,凌厉逼人,清贵绝尘,手上的金线如小蛇般,疾飞向苏苏身后,只听得一声惨叫。 金线穿透黑衣人举剑的手腕,挑断他的手筋。 苏苏惊得连连后退,白衣清贵的男子面如寒霜,音色清冷,“敢在我的地方见血,不知死活!” 第20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0之知音 黑衣人惨叫,软倒在地,捂着手腕,眼光愤恨扭曲,苏苏微微退了一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白衣公子手心玩着卷着一圈金线,眼光如雪,瞥向苏苏,疏离而有礼地问道:“姑娘如何进入此地?” 苏苏不明他所问何意,诚实地回答:“穿过竹林就进来了。” 白衣公子眉心微微一拢,审判式的眼光在苏苏身上凝聚,非常犀利,似要看穿她的灵魂。 却看到一双澄澈的眼光,心中的疑惑顿消,有此纯净眼波之人,应不会撒谎。 “公子!”刚刚救了苏苏的中年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跪地请罪,“公子请恕罪!” 白衣公子声音温润如风,淡淡道:“韩叔,清理!” 韩叔神色一凛,抬头看看苏苏,憨厚的脸浮现一丝为难,少女神色宁静,清澈的眼波看得出她心底善良。难道连她也要…… 苏苏感觉不对劲了,淡淡而无情两字,清理,已是一种格杀令,心头顿紧。 “姑娘为何至此?”白衣公子疏离地问苏苏。 “是,公子!”多年的默契,韩叔也明白他的意思,并无意要苏苏的命,心中松了一口气,不顾黑衣人的哀嚎,把他拖出竹林。 苏苏心头略定,也无意去探他**,对刚刚一幕,也聪明地闭口不谈,清雅一笑,走近白衣公子,文静地道:“受箫声所引,公子箫声,乃当世无双,闻者余音绕梁不绝。” “你懂箫?” 苏苏摇头,“管乐略有涉及,萧并不精通,然,大凡音乐各自相通,是人在表达感情的不同方式,如琴音,笛声,箫声,二胡,虽不懂,却能领略公子箫声中的孤寂。” 白衣公子眉间的朱砂越发凄绝如火,唇角略勾,溢出一丝遗世的嘲讽,看向苏苏,音色沉静,“在你看来,我像是孤寂之人?” 白衣公子脸色沉静如水,落英缤纷,轻如柳絮般落在如稠般的墨发上,凄艳中添了少许孤单,和冰冷,如花云容,朱砂红艳,却掩不住满身落寞。 苏苏心中微微一酸,明明如此落寞,却孤傲坚强得让人心疼,好似什么都压不弯他的背脊。 “高处不胜寒,公子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一阵花雨随风而起,在花雨中央的白衣公子沉静如水,眼睑半垂,安静如一座永恒的玉雕,白衣胜雪,公子如玉,竟赛过世间万千颜色,美得如一幅毫无修饰的天然水墨画。 第一次,苏苏明白,什么叫,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明白,也许,从今天开始,她会喜欢桃花! “好酒易寻,知音难觅,姑娘有一双很透彻的眼睛。”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繁华落尽,所有的美景,尽显眼前。 “没有知音的箫声,很寂寞!”苏苏笑看漫天桃花,“我觉得桃花更像公子的知音,有你的吹奏,它的伴舞。” “桃花……”白衣公子伸出一手,粉色的花瓣落在洁白的手心,十分美,且和谐,苏苏从未看过如此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洁白,骨骼纤细,灵秀逼人,比大家闺秀的手还要漂亮。但是,他的手,坚韧且有力,如握着横扫千军的力量,隐约的霸气从手心漫溢,给人一种深沉的压迫。 “你觉得桃花美吗?”白衣公子问道。 苏苏一怔,美吗?她其实不太喜欢桃花,一直觉得桃花过于妖艳,过于招摇。能和桃花联系在一起的词,似乎都带着一种暧昧的贬义。她喜欢梨花的娇柔,喜欢菊花的清雅,喜欢梅花的孤静,唯独不喜桃花。 白衣公子似能看透她的心思般,手心一动,粉色的花瓣散在清风中,“其实,桃花,是最寂寞的花。” 人们都说桃花是最喜热闹的花,殊不知,喜欢热闹,却因为寂寞,因为寂寞,所以喜欢热闹。 而热闹,更衬得它的寂寞。 漫天粉红飞雪飘落,满树凄凉怒放,谁人欣赏,谁人欢乐,又是谁人在凄绝地吟唱。 苏苏心中一窒,突然感觉白衣胜雪的公子身边溢出孤寂的气流,浓郁得令人哀伤。 “今日所见,我希望姑娘当作南柯一梦!”白衣公子温润如风的声音暗含着冰冷的警告。 苏苏点点头,她不是多嘴之人,“公子请放心,不会有一字泄露出去!” 此时,韩叔回来,一身干净,“公子,清理干净了!” 白衣公子只是淡淡地点头,韩叔见状,对苏苏道:“姑娘,请离开吧!” 苏苏抿唇,如此秀丽的环境,清雅灵气,却有一种难言的孤傲和冰冷,恐怕,再难找到此等特别的住所了吧。 白衣公子半遮眼睑,把玩中手心的金线,并未有挽留的意思,苏苏只得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公子沉静如水,头并未抬起,淡然道:“萍水相逢,莫问名姓,南柯一梦,凡尘过隙,全忘了吧!” 苏苏闻言,微微叹息,也不执意相询,转身洒脱离开! 待她离开,韩叔方道:“公子,刚刚那批黑衣人要杀那位姑娘,竟冒充冰月宫的人!” “都清理了么?” “是!” “这些年冒充冰月宫的人不在少数,多半是招摇撞骗!韩叔,竹林的机关毁了么?为何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能轻易进入小楼?”白衣公子淡淡问道。 “老奴检查过了,并未变动,这位姑娘能进来,实在费解,公子,她会不会……” 白衣公子举手,淡淡道:“这事无需再提了,事情办得如何?” “办妥了!” 白衣公子点头,推动轮椅,缓缓地进了小楼,韩叔紧随其后。 苏苏沿着小道慢慢地走着,净挑着人烟罕见的街道走着,以她在城中的臭名,出现在百姓前面,只会自取其辱。 那位清贵绝尘的白衣公子是谁? 不良于行,清贵无暇,此般灵秀人物,她从未耳闻过。 不想了,他已告诫过她,当成南柯一梦,那她就当说真的做了一场梦吧,如此男子,也是梦中才会出现吧? 苏苏淡淡一笑,舒了一口气,不禁想到这次的刺杀,那四名黑衣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 她十分不解,苏苏认识的人不多,唯一得罪过的人就是萧绝,可萧绝没必要杀她,他只想慢慢地折磨她,那谁会要她的命呢? 能请得起杀手的人,应该不简单,更何况是冰月宫的杀手。 冰月宫,最近几年崛起的神秘组织,势力渗透在京城各个角落,无人能得知,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冰月宫的阎罗令,是所有人都畏惧的一块令牌,在猎杀重要人士之时,冰月宫会提前三天发出阎罗令,夺其性命。市井有这样的传言,冰月宫的人想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过五更。 下手无情,鬼魅无踪。 今日之事实在是透着诡异,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她会遭人刺杀。 苏苏边走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回王府大门,门口一排军队正要出发,萧绝手下的一名手下正指挥着他们准备。有人眼尖看见苏苏,喊了一声,“是王妃,王妃回来了!” “属下孟林叩见王妃!”俊秀的将军下跪请安,苏苏淡淡道:“孟将军不必多礼!” 孟林起身,见她平安无事,也放下心来,“王妃,你在巷口遇到刺杀,没事吧?王爷担心极了,亲自派带人去搜查了。” “是吗?”苏苏疲惫一笑,萧绝会担心她?也许吧!“我没事,你们别忙活了。” 待她进府,孟林方对一位士兵道:“快,去通知王爷,王妃回府了!” 敏儿、紫灵、如玉她们都等在中庭,见苏苏回来,都奔了上去,敏儿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小姐,小姐你没事,太好了,担心死我了。” “王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啊,太好了,谢天谢地,幸好没出什么事情,不然我万死难辞其咎!”如玉内疚地说道。 苏苏知道她因带她出府而自责,拉过她的手,安抚道:“如玉,你别自责,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 如玉自责得红起眼睛,“苏苏……谢谢你……谢谢你没怪我!” 王府门前一阵骚动,一匹黑马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奔跑,萧绝脸色如冰,在巷口看见三名黑衣人的死尸,却不见苏苏的身影。心情焦虑担忧,突如其来的恐惧填满心中,萧绝惊骇地发现,他是如此地在意叶云苏的生死。 当他听见属下报告王妃已经回府,安然无恙,提在嗓门的心重重落下。 然,看见她毫发无伤,依旧清雅地笑,却说不出一句关怀的话。 他的神色,冷如最坚硬的冰,眼神晦涩,一步一步走近她。 心被一只魔爪拽住,尚未得到解放,他的挣扎,他的反抗,越来越薄弱。 “参见王爷!”众人纷纷行礼,苏苏淡淡福身,转而起来。 “这是这么回事,谁要杀你?” 苏苏福身行礼,道,“妾身不知!” 第2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1之悟彻 萧绝神色一冷,倏然抓过她手腕,往后院拖去! “你做什么啊?”苏苏挣扎,萧绝抓得越发紧了,回头朝想要追上来的敏儿和紫灵冷喝,“不许跟过来!” 王府后院,小湖旁,萧绝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你是怎么逃离他们的追杀的?” “有人刚好经过,救了妾身。”苏苏淡然地道,想起她面对城民的羞辱,被指责为**荡妇那幕,眼里多了一层冷漠。 萧绝,她果真是不能对他有丝毫的遐想,一个男人,能如此残酷地对待一个女人,除了恨,还有什么呢? 他的心,随着柳雪瑶而死,谁也唤不回,又何必徒惹伤感。 “谁救你?” “不知,人家施恩不图报,妾身也没有办法。” 冷漠平淡语气让萧绝怒火上升,厉喝:“你都得罪了些什么人?为什么人家恨得要派杀手要你的命?” 苏苏神色一黯,笑容有些凄绝,“王爷,苏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罪谁?若说谁恨我,恐怕莫过于王爷。” “胡扯!”萧绝冷哼……他恨她么?是啊,很狠,却没有要她命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派人杀你?” “妾身没这样说!”苏苏淡淡地回答,她明白,不可能是萧绝,却也想不通,是谁会要她命。 “本王恨你没错,却没有想过让你死!” 苏苏凄然一笑,清澈的眼光变得悲哀,“妾身是否要感激王爷的不杀之恩呢?你不杀我,是为了更活生生地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对么?我今天算是领略到王爷你狠绝的手段,受教不少。” “你在说什么?”萧绝俊美无匹的脸布满阴霾,拧眉,口气不悦。 他开始这么想没错,想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可现在……现在…… 苏苏惨笑道:“你装什么糊涂呢?你知道我今天被城民们围堵的滋味么?被骂成淫妇,贱人,却找不到话来为自己辩驳,只能忍受她们的指责。总算明白,言语伤人于无形,萧绝,若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击垮我那就大错特错。我不是那么在乎别人怎么想我的人,他们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什么人言可畏,我不怕!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是怎么想我,其它人,关我何事?不过不得不承认,你这招很厉害,若是寻常女人,恐怕已经羞愤得投湖自尽了吧?” 萧绝脸色沉沉的,磨牙,冷笑道:“洞房花烛你不是说,来恨你么?本王不是在听你的话,在恨你么?你有什么愤怒?” “不错,王爷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我说过的话,那么你就继续吧!”苏苏叹息,淡然道,眼光往旁边一瞥,连湖水都感觉如此的凉薄。 为何她,总是这么傻? 他们要这样彼此折磨,到何时? 自己当初的想法,似乎是太简单了些。 “我真恨不得扭断你的脖子!”萧绝脸色露出一瞬间的痛苦,眼光阴戾地锁在苏苏的透彻的眼中,扭曲的俊脸似乎压抑着什么,倏然甩袖而去。 苏苏淡然一笑,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为何她觉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些孤寂,好像沉浮在浩瀚大海中的孤舟。又有些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她对他,到底还存着什么想法,自己对一切事物并非太过执着,为何偏偏对萧绝如此偏执? 发生这么多,还能存有一线希望,又是什么在支撑着她? 在他眼里,她不过是间接害死他心爱女人的人,是**不堪,为了目的可以出卖自己的女人。 他不信任她,而且鄙夷她,难道还不明白么? 是奢望吧?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相信。 在地狱和人间游历徘徊! 错过光明,是否只能一生待在黑暗中。 梧桐苑的茶花开得越来越迷人,苏苏每天都仔细地照料着,把花瓣收集,制成花茶,或者磨成粉末,添在糕点中。日子过得充实而宁静,苏苏感觉十分满足。 敏儿找过云烈,云烈说云容在凤城,他已经劝住她,也派人在凤城照顾着,让她不要担心。 知道云容的下落,苏苏心中也安定了好多,九王的话虽然奇怪,却也不再往心里去,云烈是不会欺骗她的。 萧绝最近一个月都没有踏进梧桐苑,好似忘却了叶云苏这个人,一直独宠林云儿,如玉眉宇间总有些淡淡的失落,苏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拍拍她的手,什么也不多说。 爱上萧绝,注定落得一身悲伤,被萧绝爱上,定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那个男人爱恨,都在两个极端。 如玉眼中的疲惫,是如此的明显,苏苏只得暗暗叹息。 她过得比如玉轻松,并不会伤春悲秋,兴许是心里平静的原因,潜伏在深处的梦魔也不再重现。 抚弄花花草草,闲来和敏儿紫灵研究食谱,教紫灵下棋,教敏儿识字,安宁平和,不怨恨,不嫉妒,也不悲伤,风轻云淡。 “又输,敏儿你太笨了,王妃都让你半壁江山你也输得这么凄惨。”紫灵看着石桌上的一盘残棋,掩嘴咯咯地笑。 敏儿耍赖地把所有棋子都弄乱,嘟着嘴巴,不满地反抗,“你还笑我,你和王妃对弈,也不也一直输吗?” 紫灵用眼角瞅她,口气颇为不屑,“你跟着王妃那么长时间,还没有我学几天来得厉害,还好意思说!” “臭紫灵,你敢消遣我,看我不打死你!”敏儿孩子心性比较重,一听就唰站起来,张牙舞爪地朝紫灵扑去。 紫灵笑着躲闪,很聪明地利用苏苏当挡箭牌,滑溜得和泥鳅一样,气得敏儿呱呱大叫。 苏苏淡淡笑着,收拾好一桌的残棋,看着嬉闹的她们,摇摇头。 如玉眼光略带一点哀愁,看着唇角带笑的苏苏,轻声问道:“苏苏,你真的这般不在意么?” 苏苏玩着手里的棋子,微微笑道:“如玉,如果你真的爱萧绝,你就努力地争取,倘若结果不是你要的,那就万事随缘吧。” 如玉轻咬下唇,语气有一些不甘,“我和云儿秀荷一起进府,长得也不比云儿差,为何王爷偏偏独宠云儿,却对我不冷不热?” “云儿她比较幸运。”苏苏淡淡地道,顺手倒了一杯茶,放在如玉面前,“如玉你放宽心,日子就会过得舒服点。” 苏苏想起柳雪瑶的脸,除了幸运,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如玉。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此般洒脱。”如玉忧伤地道,微微叹息,转而道:“对了,上次你被刺,事情查得如何?是谁干的?” “谁做的已经不重要,我平安无事,王爷彻查也好,不查也罢,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追究。” “王爷都没提过么?” 苏苏摇摇头,他们一个月都没见过,怎么有机会提呢,不过听紫灵说,他还在查,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头绪。 如玉咬牙,犹豫片刻,放轻了声音,说道:“苏苏,其实我早就怀疑一件事,只是找不到证据,不知道该不该说。” “何事?” 第2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2之身孕 “就那天在街头,云儿在二楼刚刚提过你是萧王妃,我们立即就下楼,照理说,消息应该不会传得那么快,可我们下楼的时候,外面就聚集一推人,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一定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那个人……应该是云儿。”如玉轻声道。 笑闹中的紫灵和敏儿也听到,静了下来,敏儿一脸愤愤,“玉夫人,你是说,侧妃安排人羞辱小姐,趁机杀小姐?” 如玉还没答话,苏苏就淡淡呵斥,“敏儿,无凭无据的事,即使心里怀疑也别出来,隔墙有耳,被人听见,我们反而会被污蔑。” “是!”敏儿不甘不愿地应着,心里对侧妃的不满又多了一层,敢欺负她家小姐,就是她的仇人。 紫灵也拉着她的袖子,“是啊,王爷还在查,我们也多嘴,若不是,岂不被人反咬一口。” “我也是怀疑,又没有证据,所以压在心里一个月没说,王爷是何人啊,一件简单的刺杀能查那么久,我实在不安,害怕王爷存心袒护才说的。”如玉懊恼着脸。 苏苏一愣,是啊,以萧绝的能力,查一件刺杀案如此之久,是真的无证据,还是存心袒护?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云儿,只是自己已经平安无事,也懒得去追究,倒是没有想过是否萧绝有意隐瞒了。 “倘若真是如此,又能如何?”苏苏宁静一笑,“人心都是长偏的,他要袒护,我也无奈,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追究了。” 敏儿撇嘴,她家小姐什么都要,就是那种什么都不计较的性子不好。 难道真的让她一辈子就在梧桐苑孤寂终老么?敏儿想想就心疼,她娇柔的小姐,为何这般命苦。 如玉见苏苏无心计较,也就不说什么了,微微叹息,“如今云儿盛宠在身,府中见风使舵的下人都殷勤地往雪梅阁跑,显然已经把她当成女主人,苏苏,好歹你也是正妻,若是她真的怀孕,诞下小王爷,你的地位也会不保了。” 苏苏眼光一闪,抿唇道:“如玉,这府中,又有几个把我当成王妃呢?空有虚名而已,这位子,本也不是我想要的,她想要,拿去便是,我无所谓。” “苏苏,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也许,云儿能让萧绝的心重新活过来也说不定,毕竟他现在如此地宠爱她,到那时,或许,他能好心点,放我自由。”苏苏淡淡笑道,这王府,她迟早要离开,若是萧绝能自动放她离开,最好不过。 如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苏苏的淡泊,真是很少见,王爷那么优秀,那么有魅力,她难道一点都不动心么? 苏苏眉目如水,清秀文静,淡淡的药香让人感觉温暖舒服,有一种凝神静心的力量。 是药香的影响,还是人的力量,她都模糊了。 “玉夫人,玉夫人,有大事了……”如玉身边的侍女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喘着气,“侧妃,侧妃……侧妃有孕了!” 这个消息如惊雷般,在梧桐苑中闷响,苏苏有片刻的恍神,很快却恢复了淡静。 如玉和紫灵她们倒是半晌没回过神来,如玉刚刚才说到有孕的事,消息马上就传来,这也太准时了些。 “你……你确定么?” 侍女点点头,“奴婢在厨房的时候听见雪梅阁的侍女在讨论的,说大夫早上已经确定了,正在给她熬药安胎。” “苏苏……”如玉神色更哀伤了些。 苏苏神色宁静,一派淡然,“如玉,万事随缘,勉强不来,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如玉见她依旧如此冷清淡静,只得叹息,正在说话间,春桃就扶着林云儿走进梧桐苑,苏苏和如玉对视一眼,都了解到一个讯息。 这么快就来炫耀了? 林云儿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尽显其娇柔之态,脸蛋荡漾着一层红润,眉开眼笑,眼角隐约带着一丝得意的炫耀。 一旁的春桃更是狗仗人势,简直是用头顶看人了。 “云儿拜见王妃!”林云儿柔柔弱弱地扶着自己的后腰,挺着肚子,笑得好生甜蜜。 苏苏淡淡地瞥了她平坦的肚子一眼,不觉有点好笑,如此平坦,却摆出这种阵势,好似有七八月身子一般,即便是炫耀,也无需此般刻意吧? “侧妃,您现在有孕在身,王爷都说了免去一切虚礼,可别出意外才好。”春桃扬高声音,声音藏不住的得意,眼角扫向苏苏等人。 不就是怀孕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敏儿不屑地想着,是母鸡都会下蛋。 “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林云儿柔柔地笑道,纯真的脸有些腼腆。 主仆人一搭一唱,苏苏静静地看着,等到她们的戏实在不知道怎么演下去,她才淡淡问道:“侧妃有了身子,该静心养胎才对,怎么来梧桐苑了呢?” 林云儿掩口一笑,装模作样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好似里头就是一金蛋,脸颊有些羞涩道:“本来该静养的,可云儿觉得该去还愿,所以想来问问王妃姐姐。” “还愿?” “是啊,多亏了王爷月前陪云儿去相国寺祈愿,王妃不是说过,祈愿,心诚则灵么?想必菩萨是被王爷和云儿真情感动,麟儿方会降临。云儿想,既然菩萨如此眷顾,如今心愿得偿,定要去还愿,让菩萨知道云儿的诚心。”林云儿娇柔地说道,语气中把萧绝的宠爱显露无疑。 如玉脸色淡淡地蒙了一层冰,淡淡地瞥开眼光,不想去看她这副做作的脸。 苏苏脸色一派淡然,点头道:“是该去还愿,此事王爷和你去便是,问我做什么?” 林云儿见苏苏脸色不变,心底有些不悦,为何她会如此不动于衷,是装?还是真的不在意? 她不相信,一想起萧绝……她咬咬牙,萧绝是她的,不管如何,萧绝是她的,如今她又了孩子,无论如何她不会让苏苏抢走他。 她会让她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恩爱,让她对萧绝彻底死心。 “王妃姐姐,相国寺的主持说,还愿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去比较好,菩萨会被我们的诚意感动,说不定王妃姐姐和如玉姐姐不久也能听到好消息,到时候王府就热闹了,你们说是不是?”林云儿柔柔地道,眼里藏不住的得意,还有恶意。 第2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3之淡然 如玉被她气得脸色发白,又因为她有身子不好发作,而苏苏,眉宇冷清如旧,脸色淡然,她的话,对她好似并无影响,她也无意和她争宠。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找不到诟病,可谁不知道,萧绝专宠于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如玉房里。而萧绝和她一直便是若即若离,恨她入骨,同房的第二天,还有一碗避孕药。她会怀上孩子? 林云儿的话,无疑就是在炫耀萧绝对她的宠爱,讽刺她们的失宠。 真是煞费苦心了。 苏苏刚刚想要说话,敏儿早就忍不住了,欺负她家小姐,就是欺负她,“侧妃不就是怀孕了嘛,有什么好炫耀,好骄傲的。” 口气之间的不屑和鄙夷表露无疑,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此话一出,林云儿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旁的春桃怒瞪,大喝,“大胆,侧妃有了王爷的骨肉,你竟然辱骂她,这就是对王爷的不敬,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打二十!” 身后的侍女闻言便冲上来,苏苏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杯茶,淡淡地轻茗一口,冷清地扫向她们,“在我梧桐苑,谁敢动手动脚?” 不怒而威的气势从骨子里透出来,侍女们面面相觑,停下脚步,这位王妃弱柳扶风,淡静冷漠,几乎没什么脾气,然而,有时候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压迫人的力量,让人不敢不敬。 “云侧妃,王府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新规矩,一个奴才也可以在主子面前如此放肆,毫无规矩,还能指手画脚下命令?敏儿是我的大房丫头,比她的身份还要高一等,她是以什么身份在下命令?云侧妃,你身边的侍女好似缺管教呀。”苏苏淡淡地看了春桃一眼,刚刚还狗仗人势的她不禁背脊生凉,肩膀缩了缩。 林云儿眼光怨毒,倏然一巴掌刮向春桃,怒喝:“大胆的奴才,敢在王妃面前不敬,还不快道歉!” 清晰的指痕印上她的脸颊,春桃委屈地捂着脸,呐呐,“侧妃……” “道歉!” 苏苏饮茶,淡淡的烟雾在她脸上蒙上一层薄纱,看不出喜怒,春桃不甘地跪地,“对不起,王妃,是春桃错了,春桃领罚,请王妃恕罪!” “恕罪倒不敢,你是谁的奴婢,自然是谁管教,起来吧!”她淡淡地放下茶杯。 林云儿冷笑地看着敏儿,敏儿还挑衅地回她不逊的眼光,气得她大怒,却拼命地忍着,问道:“王妃,春桃无礼,云儿一会儿回去,自然会管教,那敏儿呢?她也出言不逊,王妃难道要纵容么?” 敏儿露出惶恐的表情,“侧妃您真会冤枉人,奴婢说您没什么好炫耀,没什么好骄傲,哪是出言不逊了?” 林云儿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哦,那敏儿你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这样啊,母鸡都会下蛋,只要是女人,都会生孩子,有什么好炫耀,好骄傲的?难道奴婢说的不对吗?以前隔壁的王大妈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林大婶一连生了七个儿子,奴婢的姑妈老来还生了一对双胞胎表弟呢,人家说,女人年轻的时候生孩子很容易,老了生孩子很难得呢?可奴婢看她们也没有四处炫耀,表现得那么骄傲啊!所以奴婢才那么说的啊,侧妃,奴婢说得不对吗?哪里不对?”敏儿用很无辜,很清纯的眼光看着她,一根食指含在双唇间,很纯良地反问。 如玉扑哧一笑,咳了几声,用手绢挡着唇角。苏苏唇角抽了抽,好像又渴了,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掩饰她的笑意,紫灵垂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云儿气得脸色发黑,沉得吓人,还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生生吃了一个哑巴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身后的那些侍女,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一院子的人,表情各异,扭曲得十分精彩。 谬论瞎掰成真理,让人无处反驳,连苏苏都佩服敏儿的才思敏捷。 林云儿沉默了很久,很久,胸口不停地喘气,最后还是决定忍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让她们主仆好看。 “王妃姐姐,云儿说的还愿一事,不知道王妃意下如何?” 苏苏还没回答,一道冷酷的声音就插入,“去,所有人都去,明天动身!” 林云儿一见萧绝来了,脸色顿时一喜,一扫脸上的阴沉,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 “云儿,你有了身子,怎么不在雪梅阁静养,到处跑做什么?”萧绝不悦地隆起眉心,口气却掩不住的宠爱,怜惜地揽着她娇柔的身子,捧着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苏,见她神情冷清,是平日一贯的模样,心口酸楚。 为何她就做不到她的洒脱呢? 是因为她爱萧绝,比她要深吗?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势必要承受揪心的痛苦么? “今早不是说了还愿的事么?云儿过来问问王妃姐姐的意思。”林云儿温柔地回答,神情可人柔顺。 萧绝温柔地扶着她的发丝,云儿果真和雪儿一样,善良纯真,他很欣慰,心中对她的疼惜不禁又多了一分。 “这事本王说就好,不是让你乖乖地养胎么,怎么不听话,嗯?”萧绝温柔一勾她俏鼻,宠溺之情不言而喻。 林云儿一脸幸福地偎依进他胸膛里,萧绝抬起眸光,已是往常的寒冷,沉声道:“你们两都准备准备,明天上相国寺住三天,诚心还愿。” 如玉根本就想去,去看他们秀恩爱么?她怕她吃不下饭。 苏苏一派淡然,福身道:“妾身遵命!” 如玉见苏苏点头答应了,也只好点头,温顺地应是。 萧绝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眼光若无其事地扫过苏苏,眸色一暗,似有些隐晦的怨怼。 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淡漠,清冷疏离,一点也没有变化。 脸色还红润了些,不似一月前那么苍白,看来过得不错。 离开他,过得不错,哼!一想到这点,心中就堵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冰冷如霜,没有表现出来。 怜惜地拥着林云儿便走。 “有什么想吃的吩咐厨房一声便可,要好好地养好身子。” “是,妾身会好好养好身子,给王爷生个大胖儿子。” 两人走远了,还听到萧绝温柔的嘱咐还有林云儿带着幸福的声音。 敏儿哼了一声,十分不满,日后真给她生个儿子,她家小姐的日子就难过了。 苏苏坐了下来,吩咐道:“敏儿,紫灵,你们准备去吧!” 敏儿紫灵下去收拾了,而如玉叹了口气,也带着桃红下去收拾。 她走到小花圃边,舀起水,细细地灌溉她的小宝贝们,“有三天不能照顾你们了,可别太想我呀。” 也许,她该考虑着离开了吧? 萧绝有了云儿,也能弥补他心里的缺憾,他的恨会越来越淡,她的存在已经可有可无,在这里孤老终生,她还没来得及看够大好河山呢? 苏苏淡淡地笑着,神色安详,如一朵雏菊,淡雅芳香。 第2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4之若离 第二天,萧绝便带着所有家眷,上相国寺还愿。 王爷门前停了几辆马车,为首的马车特别贵气华丽,十分宽敞,是供萧王出行的代步工具。 身后停着两辆略小点的马车,气派虽及不上前面,却也不失华丽。 萧绝温柔地扶着林云儿出门,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眼里的甜蜜,怎么也掩不住,脸颊红润,娇柔中透出少妇独有的风情,纯真又带着成熟,成熟却不失纯净,十分的迷人。 苏苏和如玉向萧绝见礼后,便往后面的马车走,林云儿娇柔地出声唤住苏苏,向苏苏福身后,带着纯真的笑意道:“王妃姐姐,您是王府的女主人,云儿和如玉姐姐坐后面那辆马车,您和王爷坐前面才是,这是规矩。” 苏苏微微一愣,若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或许她真的会被她此刻诚恳的表情所动,只见她淡然一笑,疏离道:“云儿妹妹有身子,跟在王爷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我和如玉坐后面便是。” 让她和萧绝共处一室,她会很不自在,那么狭隘的空间,萧绝身上的强烈的压迫会让她窒息。她和他,除了仇恨,已没什么好说了,何必两看两相厌呢?平静的心,还是一直平静下去,走的时候,才能更加洒脱,不留悲喜。 且林云儿现在有孕在身,是萧绝的掌中宝,他又怎么会安心让自己的珍宝离开视线,去看一个自己恨绝的女人,换做她也是不愿意的呀,何必增添自己的难堪和烦恼。 林云儿笑拉着苏苏的手,笑得温柔而大度,在萧绝面前表情的纯良淑德,“王妃姐姐说的是哪儿的话,云儿也不敢坏了规矩,而且才一月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说罢朝萧绝福身,“王爷,不要担心云儿,也别为了云儿坏了规矩,会让云儿难做人的,孩子还小,很乖的!” 说得还真是好听,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得合情合理,一副弱者的姿态,讨人欢心又得人心。而苏苏一听就明白,云儿在说,王妃的位置,是她大度才让她坐着的。王爷宠爱的人是她云儿,她苏苏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苏苏心头冷笑,此女的演戏天分虽不及萧寒的登峰造极,却也日益精湛,虚伪得近似真诚了。 萧绝也没说什么,苏苏的疏离和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的口气让他寒骨顿生,她不愿意,他偏要,看她往哪儿逃? 柔情地抚顺林云儿的秀发,对她的识大度和善良很满意,宠爱之情又加了一分,温柔地嘱咐,“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随时告诉本王,知道么?” “是,妾身遵命!”林云儿笑答着,在众人面前,柔柔地在萧绝脸颊印上甜蜜一吻,便带着春桃往后面走。 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萧绝也没多想,纯享受着美人小儿女的娇态,唇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看着林云儿坐进马车,他才放心地收回视线,看向苏苏之时,已经恢复平常的冷酷,寒声讽刺道:“愣着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本王抱你上车?” 事成定局,苏苏也懒得去反驳,淡然地越过他,率先上了前面的马车。 萧绝看着她冷清的背影,眼光布满阴霾,她连看他都觉得嫌弃了么?哼!心中极为不舒服,有一种不甘心,还有酸酸的滋味。 苏苏心里爱着别人这件事,始终是他心里的刺,时常冒出头来,刺痛心脏……为何此般的介意?也许,每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妻子爱着别人吧,这是男人们的自尊在作祟,无关爱情,怜惜。 他们可以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却决不允许自己的女人爱着别人,身体纯洁,心出轨,也是一种背叛。 所以,才会如此介意和愤怒吧,晦涩的种子已经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难以忽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 后面的马车上,春桃放轻了声音,竖起拇指,“侧妃,高招!” 林云儿故作高雅地端坐着,笑容甜蜜,扶着她平坦的腹部,道:“我们不急于一时半会儿,让她得意两天也没什么,等我腹中的小王爷出生后,王妃的位子自然是我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叶云苏还能清高到哪儿去?” 春桃点头,附和道:“侧妃英明,在王爷面前表现出贤良淑德的一面,也证明了您的优良品质,有容人之量,有资格坐那个位置。合适地表现出柔弱的一面,王爷会对侧妃越来越疼爱的。” 林云儿点点头,这点她自然知道,也擅于利用她的优势,“对了,春桃,让你查问的事查得如何,那个雪儿是谁?” 春桃见她突然问起,有点支支唔唔,怕是伤了她心一般,不敢说,林云儿俏脸一寒,“说!” “侧妃别动怒,您身子要紧,那个叫雪儿的构不成您的威胁,她已经死了。”春桃压低了声音。 林云儿震惊,“怎么回事?快点说!” 春桃只得把她听来的事情- 情 人 阁 -了一遍,她进府比较晚,萧绝又下令府中的侍女侍卫不许嚼舌根,这件事她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到,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林云儿的脸色,发现她的脸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如覆了一层厚厚的冰。 宽大的马车里头装饰得很舒适,极为气派,和房间简直无异。 宽敞的暖榻,一袭绛红的锦被,梨木桌子,堆着一桌公文,还有软垫,四桌挂着各色的苏苏和琉璃,看起来很华美,精致。角落有两个香炉点着让人凝神静心的檀香,暖香袭人心自舒。 苏苏坐在靠近窗口的软垫上,有意和萧绝保持距离,努力忽视狭小空间里强烈的男子气息,还有深沉的压迫。 萧绝自上了马车后,就一直沉着脸,没出声,抓起公文就认真批阅起来,只听见翻阅的纸张声音,沙沙,在车厢中,寂寞地响起,就像是秋天,在暮色中响起的钟声。 静谧,在沉寂中爆发…… 苏苏心头紧绷的弦微微松了松,唇角苦笑,想来,他是不想和她说话,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世间上有一种距离很揪心,明明近在咫尺,却相对无言。 苏苏缓缓地看向窗外,心头轻松下来,很快沉迷在秀丽的风景中。 温静的眼神溢满对自然美景的欣赏和憧憬,真希望有一天,她也能翱翔在秀丽的山水间。 赏垂柳,行扁舟,笑看人生,一世风流。 这才是她向来的生活,而非囚在王府角落,孤寂悲凉一生。 看着景色,短暂地放松自己享受清扬的风,芳香的自由味道,唇角都带上淡淡的笑容。 倏然,马车颠簸了下,本来倚着窗柩的苏苏头狠狠地撞上梨木,痛得她轻呼一声,“啊……” 萧绝冷冷地抬起头来,寒声道:“过来!” 第2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5之情潮 我没事!”苏苏淡淡地回答。 抚抚撞痛的额头,忍不住擦了擦,可爱地嘟起红润的唇,愤愤的表情,有了十五六岁少女该有的娇俏,一瞬间,迷惑了对面男人的眼光。 印象中的叶云苏总是淡然冷漠的模样,对一切都风轻云淡,有一颗坚强柔韧的心。 除了那天她发烧失态外,他从未见过她露出小儿女般娇柔的表情,那张脸,好似完美的面具,不曾为谁所动,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冷静得多。 她把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气柔软都尘封在心底最沉的角落,把心遗失在她爱的那个男人身上。从未有过这样生动的表情,让萧绝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跃,任心悸的力量包围着他。 如此生动的苏苏,让萧绝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过来!”他又重复一遍,声音有着低哑的轻颤。 “王爷,妾身没事!”苏苏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清,疏离地应对,刚刚那股娇气好似昙花一现般。 萧绝眼光一寒,可恶,她又恢复了这副没表情的死样子,简直是可恨,面对他,又让她如此的难受么? “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萧绝啪一声把公文摔在桌子上,俊美的脸蒙上一层霜,声音冷峻,态度强硬。 苏苏不解,他莫名其妙又在生什么气?她又没做错什么?正在思索间,萧绝已经言出必行,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坐到她旁边,强悍的男儿气息扑面而来,苏苏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身子微微缩缩,想要往里头缩,却发现,她背已经顶在窗口。 萧绝伸出一手,把身形娇小的她困在胸膛和窗柩之间,身子有大半的力量压在她身上,周边溢出一团浓重的暧昧,隐而不露,朦胧迷人。 错乱的心跳,在暧昧中绽放芬芳。 “你很怕我?”萧绝冷声问道,把她圈在怀里,带着淡淡药香的身子,娇柔而温馨,抱着她,感觉非常的舒服,有那么片刻,他想就这么抱着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王爷又没有三头六臂,妾身怎么会怕?”苏苏淡然应道。 萧绝冷哼,显然不相信她的口是心非,眼光看着她额头被撞的那块地方,虽然没有肿起来,却红红的。 一时忍不住逗逗她的念头,凉薄的唇,温柔如水地贴上微热的肌肤,他的唇,很凉,她撞伤的地方,微热,两种不同的温度交错,两人同时一震。 暖香四溢,娇软在怀,让人一阵意乱情迷。 苏苏不漂亮,却玲珑剔透,清雅如菊,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让人安定的味道。缓缓滑动着,动人心弦,仿若带着一层淡淡的面纱,让人忍不住探究。对她着迷,着魔,违背了的初愿。 苏苏心脏一阵蹦蹦乱跳,面对萧绝的残忍,她可以淡然以对,面对萧绝的暴戾,她可以风轻云淡,面对萧绝的冤枉,她可以冷静反驳,可谁来告诉她,面对柔情似水的萧绝,她该怎么办? 这副面貌,从未对她展现过,苏苏一时措手不及,是特意,是挑逗,还是温情?苏苏透彻的眼光仿若要溺毙在他深邃如海的眼波中,心悸的感觉,溢满血管每一处,在微微呐喊,似乎想要弃械投诚。 暖情的暧昧,如最清香的玫瑰,沾着雨露,两颗冰冷的心,在不经意间,微微摩擦出零星的火花。 “啊……”苏苏还未反应过来,萧绝反身,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稳稳地坐在他腿上,带着**的唇,如找到最可口的猎物,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急速扑下,吞咽她所有的呼吸,想要禁锢她的灵魂,摧毁她的翅膀,永远绑在身边。 第2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6之憧憬 相国寺位于城外南郊的祁山上,快马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萧王妃一行人走了整整半天的路程,方到了相国寺。 苏苏一路上故意躲避萧绝,躺在暖榻上,一直睡到目的地,相比于萧绝一路上的欲火不得舒缓的烦躁,她显得非常的安闲。 相国寺非常大,香火鼎盛,百姓们多半会上相国寺祈福,祈愿。 苏苏如玉依命令陪着林云儿在大堂宝殿里还愿,苏苏跪在香蒲上,香火缭绕,殿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安宁的味道。苏苏微微仰起头,如来佛祖的金像如此的庄严,带着慈悲安详的笑,给祈福的人一种无言的信心,好似他能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 烟雾缭绕,金像在她眼前变得朦胧,苏苏唇角勾起一丝淡然的笑,佛祖啊佛祖,你当真能满足人们的心愿么? 你可知,你带给他们的,只是希望破碎后的残酷…… 倘若他真的如此灵验,世间为何还会那么多被命运作弄的人,有那么多愿望得不到满足的人,有那么多的,孽缘。 带着一辈子美好的愿望,盼望某一天会实现,而到临终之前方知,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是何等的残酷。 “王妃姐姐,你不祈愿么?”林云儿柔柔的声音响起。 “无愿,无求!”苏苏一脸淡然,眸光如蒲柳坚韧。 有愿,莫求,人定胜天。 主持亲自带人安排萧王府众人的住所,给予他们一片安静的天地。 这三天,为了诚心还愿,每天都要沐浴,斋戒,每天清晨黄昏都要在上三炷香,诚心祈福。 趁着敏儿和紫灵收拾房间的空档,苏苏一人在相国寺中闲游。 已快黄昏,夕阳挥洒着最后的温暖, 相国寺前庭有一棵平安树,已有几百年历史,粗壮的树干,繁茂的树枝,挂着无数祈福小香囊。 带着人们对愿望的渴慕。 生活是多磨难,对美好的向往,是如此的激烈。 有人的求平安,有人求姻缘,有人求富贵…… 苏苏站得远远的,带着淡静的笑看着人们忙忙碌碌,在挂着自己的香囊。 也许,是她的观念太悲观了,或许,带着美好的心愿,心里有了寄托,人生就会充实快乐很多。 她何尝不是有心愿呢? 只不过她更愿意把心愿赋予行动,而不是靠天。 淡淡地转身,她还是不习惯于如此热闹的场面,如此热闹,衬得她的形单影单。 “云空师兄,云空师兄,公子来了,快通知师傅!”穿着桃红袈裟的和尚身影飘过,已是不惑之年,本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出家人,一脸掩不住的兴奋。 “真的,安排住下了么?”另一人也是十分惊喜。 “是!雅房一直为公子准备空着,已经命人打扫了。” “快,我们通知师傅,师傅一定会高兴极了!”两人急急忙忙而去。 苏苏诧异地拧眉,是有什么大人物到了么?如此劳师动众,萧绝来的时候,主持出于对皇家的敬畏而亲自出迎。 而他们口中的公子,似乎得到主持方丈的敬重。 “小姐,小姐……”正在思索中,敏儿的声音传了过来,苏苏回过神来,“怎么啦,这么匆忙?” “小姐,你去哪儿了?大家准备用膳,就等你一人,王爷发怒了呢!”敏儿一脸害怕地说道,她鬼灵精怪,唯独十分惧怕萧绝。 苏苏微笑,带着敏儿,向膳厅而去。 萧绝脸色阴寒,一见她回来,黑眸一沉,冷冷地问:“去哪儿了?” 她心头暗叹,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又在生什么气呢? 他的脾气,似乎都是针对着她。 如玉端坐着,脸色有些着急,暗自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柔顺点,林云儿在一盘,也是脸色担忧,然,她眼里却掩不住得意之色。 让他们共处一个下午,萧绝对她更冷峻,这结果,林云儿非常满意,眼光得意又有点狡猾。 “妾身在前庭随意走走,不想迷路了,王爷请息怒!”苏苏不紧不慢地道。 “自己是什么身份都搞不清楚吗?敢让本王等你用膳也就算了,云儿正怀着身子,饿着她怎么办?”萧绝不分青红皂白,把憋了一下午的气都洒在苏苏身上,眼光冷峻近乎蛮不讲理。 苏苏唇角一扯,原来是心疼她来迟饿着他的心头宝了,想必林云儿之前该无意喊过好几次饿了吧,怪不得萧绝如此生气。 苏苏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资本,带着歉意道:“王爷的训斥,妾身记下了,以后会注意时间。” “王爷,王妃已经知道错了,云儿妹妹也饿了,吃饭了,下次都注意一些便是。”如玉柔柔的声音插入萧绝的怒气中,林云儿有点怨怒地瞪了如玉一眼,谁让她多事? 萧绝寒眸黑沉,掠过薄怒,“坐下吃饭!” “是!”苏苏淡淡地应着。 敏儿紫灵机灵地给苏苏布食,苏苏感激地朝如玉笑笑,感谢她为她解围,如玉回她一抹温暖的笑容,垂头吃饭。 饭桌上很清淡,都是素食,颜色鲜嫩自然,有木耳脆笋,淡炒白菜,豆腐羹……萧绝吃惯大鱼大肉,偶尔换点口味淡的食物也不错,相国寺的素食做得非常有水准,口感极佳。 “云儿,不合胃口么?”他见林云儿碗里堆了满满的食物,她却没怎么动,不禁柔声问道。 林云儿微笑,“是有点,王爷,云儿没事,也不是很饿!” “这样怎么行?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饿,若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说一声,本王命人去做!” “不用了,王爷,妾身是来还原的,哪还能这么折腾?”林云儿善解人意地道,见萧绝如此紧张宠爱,眼里溢满幸福。 “说什么话,谁规定还愿就不能折腾,别委屈了自己。” 林云儿甜蜜地笑着,见苏苏安静地吃饭,脸色如常,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么?萧绝当着她的面,如此呵宠着另外的女人。 “嗯,妾身想吃什么,会告诉王爷的,不会饿着我们的宝贝!”她做作地摸着肚子,无意中炫耀,怀了孩子,也能光明正大地萧绝身边,霸占苏苏的位子,还没生出来,就如此得势,若是真生了小王爷,苏苏当王妃之位就该易主了。 萧绝点点头,抬眸,不经意瞅见对面的苏苏吃得开心,根本就无视其它,眼光一沉,变得阴鸷,这个该死的女人! 敏儿和紫灵都受不住林云儿那副得意嚣张的模样,就王爷瞎了眼,认为她纯真善良。 第27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7之故意 一顿饭,除了苏苏,其它人都吃得郁闷不已,因为萧绝突然沉下的眼光,林云儿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的阴晴不定,还真是随时随地。 苏苏口味淡,十分满意相国寺的素食,清清淡淡,口齿留香,因为煮用的水是山中的清泉,饭菜总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她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敏儿和紫灵诧异不已。 “你今天胃口很好呀!”如玉淡淡笑道,她吃得食不知味,苏苏却意犹未尽,鲜明的对比。 苏苏点点头,浅笑道:“味道很独特,我喜欢!” 林云儿见她一点都不受她影响,反倒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对苏苏的怨恨又深了一层。萧绝眼光阴鸷,独特?那里独特,他怎么吃不出来? “来人,听着,放厨房明天换一种菜式,吃腻了!”萧绝啪一声放下筷子,冷冷地扫了苏苏一眼,唰地站起来,离桌。 如闹脾气的孩子,林云儿也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狠狠地瞪了苏苏一眼,很快随后而去。 苏苏也不在意,她吃饱了,换菜式也好,可以尝尽寺中的素食,机会难得,一想到这,唇角便勾勒起来。 吃过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敏儿紫灵见天色尚早,都想去玩,两人得有一人留下伺候苏苏,于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苏苏淡淡一笑,“相国寺还有什么好玩的吗?连紫灵都跟着敏儿起哄。” 敏儿一听,笑得调皮可爱,道:“小姐,相国寺有个别名叫姻缘寺,寺中每天都会随意放5根红线,若是同时有一男一女同时牵着两头,走到彼此面前,那就是天注定的姻缘呢?好浪漫啊!” 苏苏抿唇一笑,少女怀春皆憧憬,虽然她并不相信,也不好扫了她们的兴致,“都去吧,我不是孩子,会照顾自己的,说不定真的能有天定姻缘等着你们呢。” 紫灵腼腆一笑,她少出门,第一次出来,好奇在所难免,什么姻缘倒是不在意,山上的香客应该没剩多少了,哪会那么巧。 敏儿一听苏苏同意了,高高兴兴地拉着紫灵一块儿出门去。 苏苏在窗前坐了片刻,夕阳的红晕在她脸上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山上的空气,比府中似乎要芬芳三分。 她淡淡地笑着,站起来,吃得太饱,出去散散步,是个不错的决定。 夕阳余晖橘红铺满大地,山上薄雾缭绕,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不断,云容河山之浩瀚景致一览无遗,让人心情放松,心界为之开阔。 浮云蹁跹,香气袭人,一阵心旷神怡。 苏苏缓缓在相国寺后院散步,已经有多久,这样安闲的心情让她唇角勾勒出清雅的笑容。 空气清新,环境清幽,真是个养生的好地方。 桃花的香气? 苏苏细细地闻着空气中的迷离香气,心中一喜,顺着香气寻去,后院有一个很大的桃花林,种植在拱桥的两端,桥下清泉涌动,流水迢迢,像是一首轻扬的乐曲。 落英缤纷,漫天花雨,在清泉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涟漪,不停地向远处飘移。 不知不觉中,喜爱桃花,毫无道理可言。 看见桃花,自然而然想起那位神秘的雪衣公子。 有的人,就有那样的魔力,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一面之缘,每次看见桃花,听见有人说桃花,她就会想起他。 那个男人,很适合桃花。 最寂寞的花! 苏苏坐在姻缘桥的石墩上,欣赏着漫天缤纷色彩,橘红的夕阳,粉色的烂漫,如此迷人。 “桃花,真的是最寂寞的花!”苏苏已经认同雪衣公子的话,如此美丽的景致,在傍晚的余晖下,无人欣赏。 它们,在寂寞地盛开。 如同那公子的箫声,在偏僻的竹林里吹奏,无人聆听。 一阵清风而过,花雨袭来,苏苏情不自禁地伸手,迎接这股芬芳,几片花瓣落在手心之际,一条红线也在洁白的手心。 苏苏惊讶,是一条细细的红线,耳边不仅想起敏儿俏皮的话,相国寺,姻缘寺,姻缘桥,红线…… 她不禁失笑,每天都有五条红线,本该在前院来,为何在无人涉足的后院呢? 兴许是风吧! 她本就不信什么天定姻缘,再说,她已不算是可有姻缘的人之列了,该是未婚少男少女才适用的,她已嫁人。 且,如此偏僻的后院,又有谁会涉足呢? 她漫不经心地把红线绕在手指上,微微一笑,倏然,眼光一顿…… 对岸的人,眼光也是微微诧异,略带疑惑地看着绕在手指上的红线……微微一动,在半空拉紧…… 红线横在半空中,微微拉紧,拱桥挡住了彼此的视线,都看不见,对岸的脸。 苏苏心中一动,站起来,微微犹豫了下,顺着红线,踏上拱桥。 是他? 苏苏有一瞬间的恍惚,愣愣地站在拱桥上……晚风吹起衣裙,飘飘欲飞,在半空中飘荡着迤逦的弧度…… 第28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8之命运 苏苏静静地看着红线那端的男人,他静静地坐在华贵的轮椅上,脸庞如玉温润,眉目沉静如水,仿若一座精致的玉雕,绝代风华,清贵无暇,多看一眼,都像是对他的亵渎。身边桃花烂漫,落英缤纷。身后,一轮红日,瑰丽如斯,折射出一道出尘的剪影。 男子似乎也讶异,姻缘线那端的人儿会是她。 站在拱桥中央,轻衫飘逸,墨发飞扬,清雅的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雏菊,淡淡的,清清的,给人感觉不华贵,却很特别。 他此生见过美女无数,却从未见过,眼光如此清澈,气质此般脱俗的女子,唯一一个能称得上雅致的女人。 苏苏缓缓地走近他身边,突然调皮地扬扬绑着红线的食指,轻然笑道:“没想到竟会是你,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吗? 他记忆颇佳,怎会不记得。 雪衣男子看看她纤细的手指,又垂头看看他绕着红线的手指,也竖起,微微一笑,“真巧。” “公子是相国寺祈愿的么?” “每年这个时候,在下都会在相国寺小住几日。”雪衣男子淡淡说道,不动声色地解开红线,细细地把玩着,抬眸问道:“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苏苏淡淡一笑,“陪人来演戏而已。” 两人中间的红绳横着,就像是月老的红线,执着地把他们牵在一起。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人的一生,谁不是在演戏呢?姑娘看似洒脱之人,自当明白其中道理。”红线若无其事地飘落在地,只剩下她,一人在把玩着,这轻微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却已含着一种舍弃的味道。 “可怕的是,演戏之人,若是入戏,岂不可悲?”苏苏淡然一笑,轻声反问,眼光看向地上那端的红绳,脸色平静。 “既是演戏,便要入戏,骗得自己,方能骗得他人,何来可悲之说?”雪衣公子浅笑道。 苏苏一怔,“说得也是,到底是我太执着了些。” 雪衣公子眼光掠向灿烂的桃花,心中微微一动,两次相遇,都在桃花灿烂之时,她和他,倒真有缘分。 苏苏卷起红线,放在手心,“相国寺的姻缘传说,公子相信么?” “姑娘说姻缘?” 苏苏点点头,雪衣公子静坐在轮椅上,脸色如水,沉静如三月平静的湖面,眉宇间的朱砂在桃色烂熳中益发凄绝,鲜艳欲滴,他声音略有自嘲的味道,“在下一生福薄,与人缘浅,姻缘么?自是看得淡,天定一说,更是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的声音如此平淡,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霸气从透彻的眼睛中透露出来,在他周边形成一股很强的气流,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和钦佩。那一刻,苏苏似乎看到一个百折不饶,坚毅不屈的灵魂。 这个男人有一副残缺的身体,却有最坚毅的意志,纤细的肩膀,似乎扛着整个天地,柔软却坚强,一举一动,都透出尊贵和霸气。 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苏苏震撼着,他把女子的纤细和男人的强悍演绎得完美无瑕。 眉间的朱砂,愈发红艳似火。 静默在橘红的希望中,缓缓地流溢,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雪衣公子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漆黑的眸子如墨玉流光溢彩,又如夜空下的大海,深邃浩瀚,脸色沉静如水。 苏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揉着手里的红线,心思百转千回。 她说不清自己问他是否相信姻缘传说有什么深意,是戏言,还是试探,自己也说不清。然,他心思玲珑剔透,不管是戏言还是试探,亦有了答案。 “夕阳很美,有兴致陪在下一起欣赏么?”雪衣公子出言相邀。 “恭敬不如从命!”苏苏淡笑戏言。 悬崖边,山势的险峻和壮阔一览无遗,云雾缭绕,奇峰异石拔地而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雄伟。天地浩大,崖边的男女,脸色如水,一静一立,美得如一幅水墨画。 “你经常在这里看夕阳之美么?”苏苏笑问。 雪衣公子颔首,轻声道:“日出日落,自然之景,甚美,特别在此高山欣赏,观天然而成之瑰丽,赏人间一世之百态,别有一番感受。” 晚风吹起他的墨发,飘荡在清凉的空气中,静谧如水的男子,如谪仙般,纤尘不染,语态之间的卓绝风姿,更是无法言喻,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慈悲。 初见之时对人命的看轻,漠视,凌厉的眼神,无情的命令,还历历在目,他并非慈悲之人,然,此刻却和慈悲这次融合得天衣无缝。 苏苏抿唇,看着这一片美景,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你的脚怎么了?” “初见之时就看见你好奇的怜悯的眼光,能忍在这时才问真是难得。”他也不在意,淡淡道:“母亲有孕之时误服汤药,伤了胎儿,在下出生便不良于行。” 苏苏诧异,他的口气淡淡的,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而隐约却透出昔日刀光剑影的一桩阴谋,事实远非误服汤药如此简单,他却说得如此淡然,没有一丝怨怼,是淡然脱俗,还是隐藏恨心? 真有些怜惜他,自小不良于行,若换成他人,在就庸庸碌碌过一生,自暴自弃,而他却清贵无暇,出尘得不如凡尘中人,当真不易,他所受过的痛苦,恐怕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抱歉,勾起你的不愉快的往事。”苏苏声音带着真诚的歉意。 “无碍,事情过得太久,早就没什么感觉,姑娘不必愧疚。” “身残心不残,做看行云流水,一世清贵无暇,公子已是人上人,世间少有人能相提并论。” 雪衣公子淡然一笑,两人静静地看这世间美景。 红日淡淡地隐入高山背后,仅存的光线黯淡了,整个天地灰蒙蒙一片,晚风亦凉了许多。 “公子,风凉了,以后傍晚赏景要多加衣服才是!”他身子单薄,穿得也很单薄,看得她都觉得沁凉沁凉的。 雪衣公子脸色一怔,多年孤寂冰冷的心似乎划过一道温暖的夕阳,微微颔首,不习惯于表达感情的脸,依然那般清冷如雪,眼神却无意中多了一点温度。 “纪以琰!”轮椅推动之际,他温润的声音响起,“那天你问在下的名字,记住了,我叫纪以琰。” 说罢,一抹单薄的身影,缓缓地消逝在苏苏眼里,在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纪以琰么? 真是一个好名字,很衬他。 苏苏清雅一笑,突然想起,她还没说自己的名字呢。 第29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29之刁难 苏苏心情愉快地回到房间,在院子里就看见敏儿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敏儿一见她回来,立刻冲上去,神色着急,“小姐,你又跑去哪儿了,王爷……王爷找你!” 苏苏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唇角的笑意也不见了,他是怎么回事?不待在林云儿身边,净往她这边跑做什么? “妾身给王爷请安!”苏苏淡淡行礼。 “你去哪儿了?”萧绝咬牙咆哮,冷酷的俊容布满阴霾,眼光和要杀人似的,冷酷中带着少见的凶狠。 他一直以为苏苏喜静,在王府,他要找她,一进梧桐苑就能找到人,从来不用费心想她去哪儿了。谁想才出府一天,他就两次找不到人,这种感觉非常的糟糕,就像是自己一直养着的宠物,突然不见了。 “在后院随意逛逛。”苏苏淡淡道,疑惑地蹙眉,“王爷找妾身有事么?” 萧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倏然变得寒戾,冷哼,“你是本王的王妃,难道本王只能有事才能找你么?” 苏苏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一路上,一直阴晴不定,她又哪儿惹到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去澡堂,伺候本王沐浴!”萧绝寒声道。 “什么?”苏苏错愕地张嘴,伺候他沐浴? “怎么?你不愿意?”萧绝磨牙,好似苏苏刚说一声不愿意,他就拧断她的脖子一样。 “王爷身边不缺人手,妾身笨手笨脚,恐怕会惹你不高兴,还是让熟练一点的侍女伺候着吧!”苏苏有点平静地道。 萧绝一哼,“本王就要你伺候,身为一个女人,连伺候丈夫都不会么?” 苏苏对他的羞辱面不改色,只觉得萧绝此刻就像是闹别扭的孩子的一样,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他到底发什么神经?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妻子伺候丈夫沐浴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敢问为什么?你嫁给我之后,身为妻子,尽了什么责任?真要的答案,那我告诉你,我高兴,我乐意,行了不?”萧绝带着恶意的笑,不冷不热地嘲讽。 “我不会伺候人!”苏苏淡然道。 “那就从今天开始学!”萧绝寒声道,眼光和冰一样,哼了哼,冷酷地道:“赶紧给我去澡堂,晚了一步,我就拧断你身边两丫头的手!” 说罢,大步流星地朝澡堂的方向而去,苏苏咬着红润的下唇,把那条红线放在枕头底下,恨恨地跟在萧绝后面。 算他狠! 敏儿和紫灵是她的软肋,她不可能不顾她们,萧绝这人冷酷无情,绝对说到做到。 她真不明白,为何他如此难缠起来。 相国寺的澡房并不如王府华丽,比较简陋,小小的澡房中,一个大浴桶,两扇屏风,并无多余华丽的装饰。 烟雾缭绕,热水的蒸汽把这个房间都笼罩在朦胧的烟雾中,进来就感觉到热气扑面。苏苏手脚无措地站着,心中紧张不已。衣袖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握着,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 萧绝邪魅的大眸冷冷地盯着她无助的样子,顿感有趣,总是一种冷冷淡淡无趣的面,看着就讨厌,又不是出殡。 “站着做什么,过来伺候!”萧绝声音毫无温度,斜睨着她。 苏苏咬着水润的唇,缓缓地走近他,略有些熟悉的龙诞香让她脸颊有些发热。萧绝两手张开,一副君临天下的霸主模样,让苏苏倍感压迫,额上渗出几滴热汗。 “宽衣!”他面无表情地命令,有些得意地看她脸色娇嫩的色彩,这样的苏苏看起来娇俏得不可方物,他差点就低头一亲芳泽,那种冲动越来越清晰,让小腹隐约如火烧般。 苏苏脸上越发燥热,火辣辣的,她瞪了萧绝一眼,颤抖地伸出手,帮他宽衣解带,娇柔的手不可避免地碰触到萧绝赤铜色的肌肤,一阵酥麻在彼此的脚底升起,一直窜到头皮,萧绝眸色顿时一暗,隐忍着徒然升起的渴望。 感受到他热烫的视线,苏苏心跳漏了一拍,别过脸去,不想去看他优美健壮的体魄。 萧绝的身材很好,常年的锻炼,线条坚硬又不失优美,肩宽腰窄,小腹平坦坚硬,健美得让人面红耳赤。 “继续!”萧绝的声音暗哑。 苏苏脸一热,他只剩下一条亵裤了,他就不能自己来吗? “剩下的你自己脱!”苏苏眼光别开,不看他健美的体魄,落在身后的浴桶上,没想到脸上更热,像是要滴出血了。 “王妃,不会伺候人就要学,你想让本王穿着亵裤沐浴么?” 苏苏心率失速,急速地跳动,心头慌慌的,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鼻尖,挥之不去,她想要逃跑的冲动。 萧绝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手拽着她的纤细的手臂,用力一扯,苏苏狠狠地撞进他怀里,娇柔的手顿时碰上他的胸膛,像是触摸到一团火一般,苏苏惊得迅速把手拿开,略有点惊慌地抬眸,气息不稳,“你……” 萧绝满意地看着怀抱中女人的艳色的脸蛋,还有浮动在空气中的暧昧,都让他心情愉快,他微微垂头,魅惑地在苏苏耳边吹拂一口热气,让她浑身一颤,声音挑衅着带着蛊惑,“王妃,怕了么?想要逃跑?” “谁说的!”没经过大脑的反驳冲口而出,苏苏懊恼地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萧绝愉悦地笑了,胸膛在震荡,像是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溢出,苏苏觉得心都要跳出嗓门,她轻咬水润的唇,双手搭在他的裤带上,微微蹲下,闭上眼睛…… 第30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0之发病 水雾升腾,萧绝坐在浴桶里,邪魅的大眸雾霭朦胧。水漫在胸口,双臂舒服地搭在浴桶边缘,像一位帝王般,享受着身后人儿的服务。 苏苏愤愤拿着刷子用力刷,想要把他刷下一层皮,身前的萧绝唇边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眼光也没有平时的冷酷,反而多了一点柔情,表情十分享受。 “上面一点……再上面一点……” 苏苏叹息,咬着水唇,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刷得萧绝后背一片通红。 “你把我的背当成马背来刷吗?”萧绝轻笑出言,虽然力道不大,不过他不满她的态度,简直是泄愤嘛,这个看似清冷却十分倔强的丫头。 “王爷怎么把自己和牲口比呢?”他连牲口都不如!苏苏淡然地道,她身子本来就娇弱,此刻的热气蒸得她有些昏眩,呼吸有点困难,像是要窒息般。 “我怎么听听见你的腹诽?” “王爷又不是妾身肚子里的蛔虫,如何得知妾身的想法?” “这么说就是有了?”萧绝挑眉,刚刚还觉得她冷冷淡淡的模样极为碍眼,此刻却犯贱似的爱极了她淡凉的口气,男人啊,就是多变。 “没有!”苏苏淡淡道。 “叶云苏,用手,刷子我不习惯!” 苏苏拿着刷子的手微微一停,淡然的脸掠过诧异,“你说什么?” “用手洗!”萧绝若无其事地重复,表情有点期待,那双细嫩的手,那该多舒服啊,刚这样想着,下腹又如火烧般,身子僵硬胀痛起来。 苏苏眉目闪过一片倦色,无奈地叹息,放下刷子,略微犹豫,娇嫩的手便碰触到他发出灼热气息的肌肤,细细地揉擦。 灼人的温度,从他的肌肤穿透她的掌心,一直升腾到脸颊,酥麻的感觉让彼此的手尖都在颤抖。 蒸汽熏得她呼吸越发困难,手脚酸软,本来热汗淋漓的额头,冒出冷汗,心口虚浮,那种不舒服越发强烈了。 这几天睡得不好,再加上澡房封闭,空间狭小,空气不流通,她的旧疾发作了,冷汗阵阵…… 而萧绝却有**蚀骨般的感受。 娇嫩的手,像是爱抚般,给他无以伦比的快感,萧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低哑性感的声音,让苏苏脸色更红酡。 月色醉人? 还是夜色醉人? 又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用力点!”萧绝声音低沉暗哑,有蛊惑的魅力,像是要勾人犯罪般。 “叶云苏,你怎么就会擦一个地方,到前面来!” 到前面去?他…… 苏苏困难地深呼吸,脸色发白,淡淡蹙起眉,道:“王爷,妾身有些不舒服,能否……” “叶云苏,伺候本王一回会要你命么?推三阻四的,小心你身边那两个丫头的手!”萧绝冷酷的声音像是毒蛇一眼,钻进苏苏的心头。 苏苏是真的有些不舒服,感觉鼻尖下的空气越来越薄弱,心口闷疼着,苏苏倏然捂着胸口,软软地倒在萧绝背上。 “叶云苏,你在做什么?”萧绝疑惑地回头,却不想看见她气如浮丝地趴在他肩头,脸色大变,“叶云苏,你怎么了?” 苏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中,她浑身不停地抽搐,呼吸困难而急促,紧闭的双眸,睫毛颤抖,脸色发白,唇色如风雨中枯萎的花瓣,孱弱得让人疼惜。 萧绝倏然从浴桶里出来,急忙抓过外袍,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戴完毕,抱着苏苏匆忙回房。 敏儿一见萧绝匆匆忙忙地抱着苏苏进来,紫灵敏儿都惊恐地张大眼睛。敏儿眼泪哗啦一下直流,萧绝怒喝一声,“哭什么哭,快去请大夫!” 萧绝冷酷的眼睛布满担忧,低头不断地安抚着不停抽搐的苏苏,她颤抖的手捂着心口,倏然不停地咳嗽,小小的身子卷成一团。脸色白得吓人,呼吸非常的急促,巴掌大的脸,都是冷汗……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睫毛上有少许晶莹的泪珠。 “敏儿……”无意识的低喃…… 受尽折磨的模样看得萧绝心口狠狠一拧,如有一把刀扎在心口。 “药……药,小姐的药……”敏儿扑过去,也不顾主仆之分,一下子推开紧紧抱着苏苏的萧绝,在苏苏的腰间摸索,小手不停地颤抖。 “你在做什么?紫灵,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萧绝厉喝,紫灵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在山上,她也不知道去哪儿请大夫啊? 敏儿很快摸索出一瓶药,脸色一喜,赶紧倒出一粒,很快送进苏苏嘴里,“紫灵,茶,茶……” 紫灵很快捧过一杯茶,送进苏苏嘴里,让她咽下那颗药丸,才片刻,她抽搐的现象就好了,敏儿又慌忙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清冷的空气一下子扑面而来,一扫屋里的沉闷。 “小姐,怎么样?还疼么?” 苏苏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微微咳嗽,已没有刚刚那般剧烈的恐怖状,虚弱地摇摇头,“给我倒杯茶!” 紫灵很快就倒茶过来,苏苏手还有些发颤,萧绝见状接过去,放在她唇边,苏苏抬眸静静地看他,兴许是因为他的关系害得她病发,萧绝被她淡静的眼光看的有些愧疚,不禁恼羞成怒,冷喝:“看什么看,不是要喝茶吗?” 苏苏也不逞强,张口,一饮而尽。 “怎么回事?” 苏苏风轻云淡一笑,道:“没什么大碍,是旧疾。” “什么样的旧疾?”萧绝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承认,刚刚她不停抽搐,受尽病痛的折磨的样子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苏苏虽然娇柔,弱柳扶风的样子,容易生病,却没见过她那般苦痛的样子,她瞒了他什么? 那个样子,看得刺眼,看得他……心疼。 好像随时会离开他身边一样,萧绝承认,他刚刚心底有淡淡的恐惧…… “气喘!”苏苏淡淡道,萧绝若是质疑要问,她也瞒不过,索性就是说了,“妾身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自出娘胎便有此病,只要仔细调养,便不会有生命之忧!” 敏儿不满地看着苏苏,却收到她淡淡的警告,只要难过地垂着头,小姐明明在说谎,当年的神医明明说过,她也许活不过十八的!一想起这件事,她就为她难过,为什么小姐的命如此苦。 “不能治愈么?” 苏苏诧异地抬起眸,心中微微一动,萧绝,此刻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不是恨我吗?不是想要折磨我一辈子么?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不想去猜测什么,她只想要活得简简单单。 猜心,太累,太累! 特别猜测他的心,他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柔情,在她以为有曙光之刻,又狠狠地把她推下黑暗。他的心,阴晴不定,她早就看透了,即使有些贪恋,也早早抽身,免得伤得自己体无完肤。 苏苏摇摇头,萧绝脸色一变,病发的症状如此剧烈,如此痛苦,真的没有生命之忧么? 她如此瘦弱,是如何熬过每一次病发的痛苦? 她就像是坚强的小草,不管风吹雨打,风雨过后,又会坚强地生长,羸弱的身体,有如此坚韧的生命力。 难怪,对什么都看得如此淡漠,如此冷清疏离。 突如其来的心疼慢慢溢满心中,他几欲搂着她,好好地抚平她的病痛,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看着她,他总能想起柳雪瑶,满怀的怜惜又不翼而…… “王爷,是在担心妾身吗?” 萧绝脸色一寒,不喜有人猜测他的心思,可低头看见那人神色淡淡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心一窒,眼里闪过一丝狼狈。 “你好好休息!”萧绝淡淡地留下一句,匆匆地离开,像是身后有什么野兽追赶一样。 “王妃,王爷很关心你的!” 苏苏淡淡一笑,关不关心,无所谓了,“你们歇息去吧!” “不要,我要守着小姐,小姐,你很久没发病了,怎么这么突然?” “兴许这段时间有些累了,没事的,我想要静一会儿,你和紫灵去歇息吧!”苏苏淡然道,眉目间掩不住的疲惫。 敏儿和紫灵对视一眼,紫灵拉拉她的衣袖,轻声道:“王妃有事就喊我们一声,我们在外头守着。” 苏苏点点头,紫灵便拉着敏儿一起出去。 这身体太差了……好痛苦……好痛苦…… 第3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1之疑心 萧绝站在高大的香樟树下,树影摇曳,月色如水,他的身影在孤寂中显得倍加沧桑。 俊美魅惑的脸紧紧绷着,冷酷又带着迷茫。 仰首,天上那轮明月如此清耀,淡淡的光辉,映出皎洁的痕迹,他似乎看见一位碧衣少女,在挽袖轻舞,伴着一阵阵花香,飘逸如仙。 瑶儿,你在那边过得好吗?萧绝眼里倏然变得柔情万分,平常的冷酷化成一江春水,柔得让人心颤。 我过得很不好呢,你呢?萧绝无声问着,淡淡的哀伤涌上心头,初遇柳雪瑶,是那桃花烂漫的季节,她在桃花林中一首琴音征服眼高于顶的他,她的纯真,她的善良,更让他日益沉浸在她编织的柔情中,不可自拔。 许了他一生,无奈,佳人早逝,撒手人寰,而他,却孤独地留在人间,靠着恨和思念,度过每一天。 如今,却迷茫了…… 他真的恨叶云苏么?从一开始,不管他如何逃避,终究躲不过那张清雅的脸,像是有魔力一样,总让他心痛。 明月里的脸,似乎变了…… 美丽纯真的脸变成一张清秀淡雅的脸,那人有着和柳雪瑶相似的背影,有一双透彻的眼睛,被她看着,他总觉得灵魂都无处可逃…… 心,一寸,一寸,变得迷离了! 究竟,他是怎么了? 萧绝看着那张心底日益加深的脸,冷清雅致,眉间淡漠,好像世间所有美好的珍宝送到她面前,她也无动于衷。 倏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不能想她,不能想她,不能再想她,他不能对不起瑶儿,决不能! 轮椅声在地上滑动着,清冷的夜里,声音非常清晰,萧绝猛然回过神来,偏头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粗壮的憨厚中年人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风采卓绝的绝世公子,生得倾国倾城,俊秀非凡,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淡漠无温,深邃凌厉,雪衣掩不住那股漫溢而出的尊贵,反而更显得他清贵无暇。眉宇间那点朱砂,仿若敛尽世间所有繁华,鲜艳欲滴。 若说萧绝如一柄未出鞘的古剑,那纪以琰就如拂过湖水的流云袖。 萧绝眯起眼睛,纪以琰手一摆,韩叔便停下,他微微侧眼,看向香樟树下的萧绝,眼光有一丝森冷的凌厉,很快就沉入冰冷的眸底。那双干净逼人的眼睛温润,却如此犀利,短短一个照面,什么都不说,然,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他脸色静谧如水,清贵无暇的气质在夜色中,越发出尘,声音温润如风,微微颔首,道:“韩叔,走吧!” “是,公子!”韩叔推着他,缓缓从萧绝身边经过! 萧绝冷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疑惑,他是谁?看他刚刚的眼神,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他分明看见他抿唇,神态有瞬间的讥诮。 眼光变得危险起来,他是谁? 清晨的光线淡去缭绕在山涧的浓雾,带来阵阵温暖舒适。林云儿如玉和苏苏在大殿祈祷半个小时,态度都看似虔诚地上香。 “我胃口不好,今天就不用早膳了!”出了大殿,苏苏淡淡道。 “胃口不好也要吃饭,吃过就回去休息!”萧绝冷冷淡淡地道,态度坚决。 林云儿露出担忧的表情,关心地问道:“王妃姐姐,听王爷说,你昨天突然病了,没事吧?要不要找下山找大夫看看,怎么是好呢,姐姐的身子比云儿还要娇弱,要仔细调养,我们都担心极了。” 敏儿闻言狠狠地瞪她,含沙射影地说她家小姐娇贵,虚情假意的口气听了就生气,还我们呢? 苏苏微微一笑,风轻云淡道:“已无碍,多谢云儿妹妹挂念,云儿有了身子,还是不要劳神为好,我的身子,我会照顾好。” 林云儿蹙着眉头,担忧道:“王妃姐姐说的哪儿的话,我们都姐妹,妹妹担心姐姐,是应该的!” “好了,别说了,去吃早膳!”萧绝命令道,怜惜地扶着云儿,向偏厅而去。 “讨厌,王爷怎么回事,为什么告诉她小姐你生病的事,讨厌死了!”敏儿看着他们的身影,狠狠地跺脚,紫灵脸上也是愤怒,太过分了。 “苏苏,你真的没事吗?”如玉关心问道。 苏苏摇头,“没事,去吃早膳吧,敏儿,少说话,他们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于我无关。” 由于苏苏的胃口实在是太差,只是微微用了一点,席间,萧绝偶尔瞥过一眼,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感情,反而对林云儿,越发疼惜了。 苏苏回到房间,敏儿就想着去给她弄得平时她爱吃的东西,苏苏微微阻止了,摇摇头,“敏儿,紫灵,我只是心口有些闷,这是发病后的连锁反应,我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很快就没事了。” “我们陪你去!” 苏苏摇头,她拿出那条红线,微微看了一眼,放入袖口中,回眸一笑,“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心情就畅快了。” “小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敏儿疑惑地问紫灵,紫灵淡淡一笑,“王妃开心就好!” 是啊,人活着,开心就好! 苏苏又到了姻缘桥,才接近就听到箫声,她微微一笑,缓缓走近,以琰静坐在轮椅上,眼眸半垂,沉静如水,在漫天花雨中,静谧得如一幅画。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眸,手腕一转,玉箫就横在手上,“好巧!” 苏苏抿唇一笑,“哪是好巧,我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上你,第一次是巧合,这次可不是哦!” 以琰仔细大量她的脸色,冷漠的眼波微微一动,手心的金线如蛇般疾飞向苏苏,缠绕在她手腕上。 “以琰,这是……” “静心,静气!”以琰严肃道。 苏苏冰雪聪明,很快就放松身子,由他号脉,以琰诊脉之刻的眼神非常认真,非常秀美,片刻,金线收回。 “你有哮症。”肯定句。 “你会医术?” “略懂皮毛!”以琰静静道。 苏苏也不拆穿他,看病就重要,望闻问切,他只是轻轻一眼就看出她的气色不好,医术一定非常高绝。 “我这病,有得治么?” 第3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2之惊喜 “想要根治是不可能,这病很折腾,发病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的越发频繁,每次发病都能消磨人的意志,有些人受不了痛苦而选择自我了断。你出生便带有此病,比平常人更痛苦一些,所幸你儿时便遇到高人,护着你心脉,减少了病发的频率。”以琰淡淡道,转而对她温和一笑,“虽然不能根治,我倒是能保你延寿五十年。” 苏苏诧异睁眼,以琰淡淡挑眉,声音温润如水,有趣反问,“你不信?” “听姐姐说,儿时有位江湖术士断言,我活不过十八岁!” 以琰沉静道:“江湖术士之言岂能尽信,你的病,因为常年有灵药压制,所以这些年并不严重,日后仔细调理,活命是没有问题的。” 苏苏心中一喜,像是沙漠里因为干渴濒临死亡的旅人,突然看到绿洲,看到水源一般。眼眸都亮了起来,她一直以为……原来,自己也是此般在乎生命。 以琰心中微微一动,那抹清雅得夺目的笑容,如阳光一般,温暖人的心房。让人眼前炫目,他有瞬间的恍惚,感觉眼前百花失色,终于理解什么叫一笑倾人城。发自内心的笑,他看到感动,看到惊喜,看到了希望。尖细的脸,清澈的眼睛,那一刻,深深印上心尖,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我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是真的么?” 以琰点头,唇角柔化一分,眼光像是洞悉一切般,温和叮咛道:“是真的,自己身体要多爱惜。” 苏苏诧异,转而一笑,感觉昨晚的郁气一舒而尽,“我会的!” “以琰,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像是什么都掌握在手中一样,好神奇,你是怎么办到的?” 以琰温和一笑,眼中的犀利好似从未在她面前流露过,“我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心比别人多一窍,学的东西比别人略多一些罢了。至少,我有一件事不知道。” “什么事?” 以琰眼里露出饶有趣味来,“你的名字!” 苏苏一怔,转而浅笑,“苏苏,我叫苏苏!” 叶云苏,天下过风之女,赫赫有名,虽然她洒脱之人,却不想在此刻说出她的名字,好不容易交到一个知心朋友,她想要珍惜。 “苏苏,好名字!”以琰赞道。 “谢谢!” 苏苏不自觉地道谢,带着淡淡的笑,提议道:“我推你到处走走,好不好?” 以琰心中一暖,冷清的眼光像是温泉般,暖了,半垂的眸间,那点朱砂敛尽繁华,妖娆迷离,瞬间风情万种,清贵无暇的白衣公子淡淡颔首,“好!” 短短的一字,已是某种程度的接纳,这把轮椅,除了韩叔外,无人能碰触。不是对人的防备,而是天生的疏离淡漠,不想与人有任何牵扯。 能让苏苏碰,意义非凡啊! 苏苏倒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心情愉快地推着他,在一片桃花烂漫中,缓缓而行,时而笑语连天,融洽,祥和。 不远处看着的韩叔,惊愣得张大嘴巴,憨厚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他的公子,竟然能笑得如此恬静温和,一点也没有平时的疏离淡漠,眼光温和如三月春风,也没有常年的凌厉和冰冷。 纪以琰和苏苏成了知己之交,无话不谈,苏苏整整一天都推着他,在桃花林中散步。以琰见多识广,多才多艺,一言一行都带着雍容的姿态和淡漠的清冷,和苏苏兴致相投,话题也聊得多,从风花雪月到琴棋书画,他都能有一番不同的见解。 “你的萧是谁教的呢?”以琰一曲吹罢,苏苏支着头感慨说道:“我真想拜他为师呢。” 以琰淡淡一笑,抿唇,声音如三月湖水,温润和沐,“倒是可惜,我是自学成才!” “真的?”苏苏诧异地抬眸,口气有赞叹,“再有天赋的孩子在学艺的时候都要有人指点方能成才,你箫声堪称天下无匹,竟然是自学的,太令人惊叹了。” 以琰笑得有些腼腆,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称赞的孩子般,但是,说谦虚又说不上,他眉目如水,淡然道:“过奖了,箫声和卖油翁滴油穿钱孔是一个道理,多练,多学自然就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却不会如此有灵气!”苏苏笑着。 灵气?他怎么不觉得呢?他倒是觉得她生得灵气十足呢,灵秀得如花间精灵一般,却又如此沉静坚韧。 “真可惜,明天就要下山了,不然可以让你教我吹箫。”苏苏口气都是惋惜,把他推到一颗巨大的桃花树下,她绕道他旁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有缘千里来相会,倘若我们真的有缘,会再次相遇的!”以琰带着淡淡的笑,掩藏凌厉的眼光充满了温和,和山涧的清泉一般,灵秀而柔和。 他此生和人缘浅,第一次相遇是巧合,第二次相遇是偶遇,他们之间还有第三次相遇么?若真有,他真的会相信,他们之间,的确有缘,到时候…… 漫天花雨飘落,他白衣胜雪,她清秀如玉,一静坐轮椅之上,沉静如水,一坐在石头上,笑靥如花。 此情,此景! 如梦! 如幻! 像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若是下次再相遇,你可要教我学箫!”苏苏愉快地开口,日后谁也料不到如何,她也不想太勉强,谁知道会不会见面,但是,带着一种期待,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以琰见她眼眸明亮如阳光,温文点头,应声道:“好!” 苏苏倏然伸手,弯曲尾指,轻轻放在他面前,以琰不解,苏苏浅笑,“约定啊,万一以琰你反悔了,那就是小狗!” 以琰轻笑出声,难得见她如此甜美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常年潜伏在心里的阴暗被阳光照开,铺洒一片温暖。 “我不会反悔!”他坚定地道。 苏苏摇头,“以琰聪慧飘渺不似凡尘中人,苏苏总以为是你桃花花精所变,万一春季一过,以琰就是消失可怎么办,当然要做个约定。” 以琰唇角抿起,眼光看向桃花烂熳中皓白的小手,眼光带着少许的认真和执着,微微伸手,勾住她的小指…… 她的手很暖,他的手很凉,在落英缤纷中,定下一种谁也说不明的盟约。 “苏苏……”以琰欲言又止,话到舌尖终究又咽回去了,下次吧,他淡淡地对自己说。 “你想说什么?” “下次吧,下次相遇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以琰眼光略有深意。 苏苏点点头,对下次的相遇,隐约有些期待了。 第3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3之分别 “小姐……小姐……”敏儿的声音远远地飘来,打断两人浅浅笑语,苏苏站起来,喊道:“敏儿,我在这!” 敏儿小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捂着胸口不断地喘气,“小姐,你散个心怎么散得这么远啊?” 苏苏淡淡一笑,“什么事?” “说是要准备,午膳后下山了。”敏儿蹙着眉,有些不满的样子,瞧见一旁的纪以琰,讶异地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冲口而出,“好漂亮耶!” 苏苏眼角一跳,敏儿这丫头向来心直口快,如此无礼,真怕冒犯了以琰。她慌忙偏头看过,见以琰并无不悦,这才放心,扯一下敏儿的袖子,示意她别失礼,称赞一个男人漂亮,那是一种侮辱。 “小姐,你拉我做什么,他长得真的好漂亮啊!你看看那朱砂,哇……”敏儿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了,若是秀丽女子眉间点着一抹朱砂艳丽非凡,让人有惊艳的感觉。没想到男子也生得如此漂亮,像一尊完美的白玉雕像,特别是那鲜艳欲滴的朱砂,添了无限风情,又多了灵秀。 真的好漂亮,敏儿双眼放光。 “敏儿!”苏苏轻斥,这丫头真的越来越没规没矩了,她绝对不承认这是她养出来的喜鹊。 敏儿见苏苏肃颜,兴奋的笑脸一僵,摸摸发丝,哦了一声,乖乖地站到一旁,不过眼神还是不断地往以琰那儿飘去,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啊!好想摸一摸。 “无碍!”以琰温和笑笑,若是寻常人敢这么说话,他金线早就飞出,管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定要他命不可,不过苏苏的人自然是要看面子的。 苏苏感激微笑,遗憾道:“本来以为还能多聊处一个晚上的,看来不行了,一会儿我们就下山。” 以琰浅笑,眉间朱砂莹光潋滟,娇艳欲滴,口气潇洒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聚缘散,乃寻常之事。” 苏苏点点头,“苏苏就此别过了,以琰,你多多保重!” 以琰半敛眉目,微微颔首,“彼此彼此!” 苏苏一笑,转身和敏儿离开,方走两步,就被以琰唤住,他坐在金色的轮椅上,眉目如画,静如处子,身上并未有离别的伤感,只有温温浅浅的微笑,像是寻常朋友叮咛般,淡淡道:“苏苏,心放宽些,爱惜身子,下次希望看见脸色红润的苏苏!” 仿若一道暖流滑过心尖,暖得让人眷恋,苏苏浅笑,事实上,她多希望,以琰能站起来,这应该是他最大的希望。如此冠绝天下的以琰,有无双的外貌,无双的才能,上天却给他一副残缺的身体,若是他能站起来,该多好,如此惊才绝艳的他,不该承受此等痛苦! “你也是,多多保重!”以琰,我一定会再遇到你的,一定会! 苏苏和敏儿走过姻缘桥,慢慢地消失在以琰的眼中,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温润的眼里,悄悄地流出淡然的眷恋。 那一刻,第一次感受到,离别的伤感,淡淡的隐痛,在心底如墨滴入清水般,微微晕开…… 苏苏…… 喊着她的名字,似乎感觉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么多年,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心脏,还是跳动的,原来,自己还活着,心里,还有柔软的地方。 原来,心动的感觉,是如此的甜美! 林云儿今儿个散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脚,虽然没有摔倒,却动了胎气,下腹有些坠痛,还少许血迹。脸色苍白如纸,不停地哭泣。看似滑胎之像,主持方丈略懂医术,为她诊脉判断过,孕妇在怀孕期间下体有少量出血是正常现象。可萧绝还是非常担心,又怜惜林云儿的辛苦,还愿一事只能中途喊停,提早一天下山。 苏苏听罢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和如玉一起去看看她,宽慰了几句,林云儿因为差点滑胎的原因,态度有些恶劣,萧绝去准备回城的事,不在房里,对苏苏和如玉的探望,她总觉得她们两巴不得她快点流产,一定是来幸灾乐祸,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对了苏苏和如玉发了好大脾气。刚好萧绝回来,立刻假装柔弱地偎依到萧绝怀里,凄凄惨惨地哭泣,此情景,人家一看,一定又是苏苏和如玉来欺负她了。 对萧绝冷酷责怪的眼神,苏苏已经习之以常乐,根本就不为他所动,所幸的是,他顾着安抚林云儿,没时间责罚她们。 出了门,如玉一肚子怨言,苏苏拍怕她的手,让她别计较了。如玉一笑,神色真有些幸灾乐祸,说道:“若是她的肚子真没了,王爷罚我三十棍都行!” “你啊,小心说话,在风头上呢,怎么死都不知道,还是少惹她为妙!”苏苏劝着,其实如玉也只是说说。 回去的时候,苏苏自动自发地往后面的轿子而去,不用想,萧绝此刻一定是怜惜林云儿,舍不得她离开半步,深怕有半点闪失。 苏苏坐上轿子之后,犹豫了一下,掀开轿帘,透彻的眼光不舍地在相国寺转了一圈,雅致的笑脸露出恋恋不舍的惆怅。苏苏垂眸,微微叹息,以琰,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她竟然期盼着,能很快见到他。 一回到王府,萧绝就抱着林云儿匆匆忙忙地回到雪梅阁,一路上早就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会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别担心!”萧绝柔声道,怜惜地抚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就像看着瑶儿一样,这张脸,总能让他不由自主地怜惜,去关心,不想探究这纯真之后的阴暗。 林云儿眼角晶润,恐惧地偎依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瘦削的腰,柔弱的小脸充满了令人心怜的孱弱,她声音颤抖,带着轻微的哭泣,“王爷,妾身好怕,真的好怕!好不容易才盼来孩子,妾身还想为王爷生个大胖儿子,真的好害怕!” 萧绝怀抱收紧,温柔地安抚,“没事,没事的,本王有王室血脉,孩子也是,上天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林云儿唇边勾起一抹凄美的笑,有些得意,果真,他是如此重视子嗣,她只是轻微有些痛,见萧绝担忧的眼神,才想要试探他的真情。故意装作将要小产的病态,结果很满意,他果真是爱着她,爱着孩子的。就算他把她当成柳雪瑶的替身也不要紧,柳雪瑶已经死了,她是活生生的,得到他怜惜的人,也是她,是她林云儿。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脉之刻,林云儿故作痛状,抓着大夫,一直恳求他要想办法保住她的孩子,一边暗中向他打眼角。大夫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大户之家争宠夺爱的戏码层出不绝,他已是见不惯不惯,顺着她的意思向萧绝道:“王爷,侧妃的身子太虚,有小产的倾向,此次只是轻微的征兆,以后要好好调养,让侧妃娘娘平心静气,孕妇情绪起伏较大,王爷要多多陪陪侧妃,养好身子,方能顺产。” “本王知道,赶快给她开几副安胎药。” “是,王爷!” “大夫说了没事,别担心,好好养身子才是,知道吗?”萧绝温柔叮咛,宠溺一点她的鼻尖,“你啊,别这么爱哭,小心儿子和你一样,爱哭鼻子!” 林云儿点点头,一脸娇羞。 萧绝看得有些呆了,这副娇羞的模样像极了柳雪瑶,他几乎以为是柳雪瑶复活了,在他面前,一颦一笑都是此般熟悉,此般眷恋。 “瑶儿……”不自觉的称呼出口,林云儿娇羞的笑容像是定格般,瞬间僵硬……很快却假装不在意,即使咬碎了牙龈,也露出纯真的笑。 萧绝似乎也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怀中人儿的脸色,见她神色无异,以为她没听到,松了一口气,有些仓促道:“本王还有公务处理,云儿,你好好休息!” 林云儿依然笑着,目送他离开! 直到萧绝出了雪梅阁,林云儿脸色倏变,十分阴沉,发出一声尖叫,猛然抓起枕头,狠狠地砸向矮凳上的花瓶,哐啷…… 花瓶被砸得粉碎,碎成一片一片,林云儿的眼中,充满了浓烈的嫉妒,还有怨恨…… 该死的柳雪瑶,又是瑶儿,瑶儿,在抱着她,爱着她,甚至在床上,他激动之刻喊的人,永远是瑶儿……这个名字,像魔咒一样,让她妒忌得发狂。 他一定不知道,他喊着的人是谁,他从来不知道,从抱着她的第一夜开始,他喊的人就是瑶儿,而前几天,在睡梦中,她竟然还听到他喊……苏苏…… 他喊着柳雪瑶,喊着苏苏,就是从来没有唤过她…… 所以才会如此嫉妒,喊着瑶儿是因为他爱她,那喊着苏苏呢,是因为他恨她,恨到做梦都会喊着么?当她是三岁小孩么? 她斗不过死人,难道就斗不过活人么? “侧妃,您正怀着身子呢,要爱惜身子,不要动怒,侧妃……”春桃有点心惊地看着眼里爬满嫉妒的女人,宽慰着她! 是啊,她要爱惜自己! 苏苏让她有了危机感,仗着这张脸的福,她得到萧绝的宠爱,她绝不可以失去,萧绝如此重视子嗣,这是天赐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林云儿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瓷瓶,阳光透过窗柩折射进来,映着她的眼睛,有一些森冷的恨意。 第3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4之心乱 夜色如稠,月色清白,清华的光晕温柔地笼罩在壮丽威严的王府,添了一丝朦胧的凉意。 王府花园的凉亭中,萧绝和萧寒在小酌。 桃花香,夜风凉,人沉静。 “七哥,少喝点!”萧寒沉声劝道,醉入愁肠愁更愁,喝闷酒,最容易醉了,哎……早知道他今天就不过来,就是被人烦死也不该来的。 他有什么可烦恼呢?萧寒邪魅的大眸斜睨着萧绝,冷酷的眼睛布满了复杂的阴霾,像是挣扎在溺水困境中的游人,又不想抓着唯一的救命浮木的矛盾。 萧寒不动声色地饮酒,自小七哥就聪明冷静,有过人的才智,文韬武略都在其他兄弟之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他从未见过他眼里露出此种类似于脆弱的情绪,是什么原因呢?他可没有什么同情心,什么手足情深,别害他鸡皮疙瘩了,若是能看萧绝的戏,他巴不得鼓掌呢,就是好奇,好奇啊! 萧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仰首,又饮一杯,白玉杯狠狠地钉在石桌上,眼光晦涩,面容冷酷紧绷。又斟一杯,一饮而尽。 “只是找你来喝酒!”萧绝冷冷道,一阵清风吹过,发丝飞扬,萧绝甩头,借着略微清凉的风,想要甩去脑海里那张雅致疏离的脸孔,偏偏她又纠缠不清,不停地占据他的脑海,萧绝一阵恼怒,抓起酒杯,狠狠地灌了一杯,火辣辣的感觉,从嗓门一直延伸到肠胃,像是被人用刀割着似的。 “七哥,到底是什么事嘛?说出来小弟帮你参谋参谋。”萧寒笑得和狐狸似的,模样像勾引未成人犯罪。 萧绝冷哼,萧寒嘿嘿地笑,既然他不说,他自己猜总行了吧,“听说你的侧妃有孕了,是烦这个吗?不想要孩子?哎呀,七哥,你也二十五,老大不小了,寻常人都当好几回爹爹了,这是好事啊!” “谁告诉你我不想要孩子?”萧绝冷冷一哼,他很重视子嗣,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想要,亏萧寒说得出。 咦?猜错了?萧寒脸一歪,没办法,最近王府就听到这件事,他能不联想在一块么? “那是什么事?” 萧绝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杯,仰首看着满天星光,语气有些无奈,还有莫名的愤怒,“叶云苏的事!” 萧寒心里一跳,叶云苏?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老九,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好像对她心软了……不对,不对,从一开始,我想要报复的人是叶云容,不是叶云苏,是叶云容把瑶儿推向刀口,是叶云容害死瑶儿。可叶云苏,叶云苏……我不知道该把她怎么办了……”萧绝声音充满无力,眼光挣扎痛苦,神色如被困了几十年的野兽,彷徨,茫然,不知所措,第一次,萧寒看见他七哥脸上有如此丰富的表情。 他真的爱上叶云苏么?这个想法让他大吃一惊,眉心一跳,若是如此,那就糟糕了。 “七哥,你不是说叶云容为了叶云苏才会推柳雪瑶一把么,这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叶云苏嘛,你恨她是理所当然的嘛。你不是狠心地把她弄得身败名裂,天下谁不知道叶云苏是**荡妇,这已经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惩罚了,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应该坚持当初的想法啊,怎么犹豫了呢?”萧寒试探着问道,可别犹豫啊,他越讨厌叶云苏,叶云苏离开的机会就越高,可别爱上她啊!让家里那位凶婆娘知道了,还不跟他一拍两散,要命了,天啊,劈了他吧! 萧寒脸色扭曲,太悲惨了,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 七哥啊,那个叶云苏蒲柳之姿,又冰冷冷的,晚上抱起来都觉得冷,你看上人家什么了?别着这么想不开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萧绝喃呢着,脑海里闪过那张清雅如菊的脸,她如一朵风雨中的雏菊,娇柔又坚韧,像是有一股魔力吸引着他。让他复仇的心,一天比一天软化,早就没有当初的想法,他甚至会为了她蹙眉而担心,为了她笑容而愉快,看见她手病痛折磨,他会心疼。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萧绝苦笑,他千万也想不到,他真的会喜欢上叶云苏…… 手指抓着白玉杯,几欲捏碎,眼光里有愤怒,有埋怨,有痛苦,有愧疚……“该死的叶云苏,该死的叶云苏!” 为什么他要喜欢叶云苏,为什么叶云苏会如此吸引他,这样的他,怎么对得起瑶儿,萧绝神色越发痛苦…… 提起一坛酒,直灌入喉咙中…… 萧寒震惊地看着为情所困的兄长,也不阻止他自虐式的狂饮,眼光深邃,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七哥爱上叶云苏,说真的!这副为情所苦的模样,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烈,如此炽热,像要把人狠狠地焚烧至尽。 那他该如何呢?还要不要继续他的计划…… 是七哥的幸福重要,还是那个女人重要?萧寒陷入天人之争中,倏然问道:“七哥,那你不恨她吗?” 萧绝喝得有些醉了,邪魅冷酷的眼中有一抹微红,脸颊也浮起红晕,他恨她吗?他倏地发出一阵间歇性的苦笑,“恨?可悲的是,我从未真正恨过她……” 曾经狠心的折磨,疏离冰冷的态度,只是想要借着狠心反抗心底日益的浓情,可惜,还是功亏一篑,让她走进他心里。 越来越深刻…… “那林云儿呢?她怎么办,她有你的孩子了!”萧寒淡淡地提醒,该死的,若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不该把她们三人带回来。 “我不知道,不知道……”萧绝喃喃自语…… 萧寒叹气,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酒坛,过去扶起他,“你醉了,清醒的时候再好好想想吧!我扶你去休息。” “没醉!”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萧寒嗤笑,架起他,往他的庭院而去,半途却停下脚步,脑子里灵光一闪,优美的唇瓣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转了方向,向梧桐苑而去。 “七哥,好不容易醉了一回,好好表现啊!”萧寒阴险地笑着,把他推进梧桐苑,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这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揉揉眉心,哎……回去得好好和云容解释了,烦! 第3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5之渣男 烟雾缭绕,花香袭人,室内飘着一股温润的香气。 “怎么有这么多桃花?”苏苏手伸进浴桶中,嫩白的手掬起温水,放在手边嗅,有一点淡淡的桃花香。 “王妃,我都说了不要放,你不喜欢,敏儿硬是要放进去!”紫灵嘟起嘴巴,对敏儿的行径颇为不解,那天她放桃花,苏苏的疏离冷漠的眼神印象颇深。 敏儿愉快地笑着,声音轻快,“相国寺的时候,小姐不是很喜欢桃花么,我看王府桃花林里有好多呢,就采一些来试试,小姐,试一试嘛,香喷喷的呢。” “敏儿,王妃不喜欢!” “谁说的,以前不喜欢,又不是永远都不会喜欢,说不定现在就喜欢了呢,哦,小姐,我说得对不对?” 紫灵还想要说什么,苏苏浅笑出言,淡淡道:“尝试一下,说不定真会喜欢,你们出去吧!” 紫灵错愕,敏儿开心地笑,试了试水温,才放心地出门。 苏苏玉手轻抚过浴桶中层层桃花,色泽鲜艳,芬芳迷人,如一层粉色的云容铺在水面上,如朝霞般明艳,桃花是最寂寞的花啊,是谁在她耳边如此感慨呢,依稀还记得那抹绝世笑容中的落寞。 本是讨厌桃花的她,竟在那一刻喜欢了,毫无理由。 罗衫轻解,露出姣好的身段,还有白皙胜雪的肌肤,在温润的琉璃光下,有一层淡淡的粉色光晕,圣洁而美丽。 好香,很美好的感觉,苏苏捧起水面上的桃花瓣,调皮地嬉戏,一头青丝如墨般铺洒在水面上,黑和红的经典组合,交织出一种暧昧的迤逦。 “王爷……您怎么来了?”紫灵和敏儿在庭院中正嬉闹,就看见萧绝步履不稳地走进梧桐苑,慌忙起身行礼。 萧绝甩甩头,微醉的感觉有些难受,抚额,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走到梧桐苑了,他声音沙哑,“王妃呢?” 敏儿和紫灵相视一眼,“在里头!” 萧绝嗯了一声,脚步不稳地往里头走,敏儿大急,张口就喊,紫灵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待萧绝进房,敏儿狠狠地扯下,“紫灵你做什么,小姐在沐浴呢,他怎么能进去?” 紫灵微叹,“敏儿,是王爷和王妃,为什么不能进去?” 敏儿语塞,恨恨地跺脚。 房间的温热芳香,有一股迷人的蛊惑,萧绝听到叮咚的水声,还有女子柔和的哼曲声,是苏苏的声音。 萧绝微醉的眼,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唇边露出笑容来,绕过屏风。烟雾缭绕中,看见美人出沐浴的美景。一头青丝倾泻,铺在皓白的肌肤上,少许桃花瓣落在裸露的手臂,肩膀上,美得如梦如幻,对萧绝而言,有一股致命的蛊惑。 “敏儿,水温还行,不需要添加,一会儿再来!”苏苏温淡出言,享受着桃花香气缭绕的舒适感。 萧绝缓缓走近,神色压抑挣扎,像是饿了几天的野兽终于看见食物,想要狠狠地吞进腹中。 “敏儿,又不听话,我说…………”苏苏转头,轻斥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宠溺,方看清来人是谁,阴影俯冲而下,狠狠地攫住她娇嫩的唇。 苏苏的力道根本就推不开萧绝。。 “萧绝,你在做什么,放开!”苏苏好不容易挣脱他的钳制,脸蛋因为羞愤而付出淡淡的红晕,“我在沐浴,你出去!” “我知道!”萧绝声音沙哑,眼光如盯着猎物般,在苏苏皎洁如玉的身子上梭巡,倏然打横抱起她,大幅度的动作,溅起无数水花和桃花瓣,凄凉地溅出浴桶外。 “萧绝你疯了……你醉了,放开我!” 萧绝把她狠狠地抛向床铺,苏苏还没有反应过来,萧绝已经扑上来,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我没醉!” 一身酒气,还没醉?他这又是怎么了? “好香……”埋首在她脖颈上,激烈地啃咬,这股香气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有一种错觉,“瑶儿……你好香……” 紫灵说过,柳雪瑶喜欢桃花,为了她,萧绝特意在王府中建了一个巨大的桃花林,讨她欢心,她说,王爷也喜欢桃花。是喜欢人吧? “放开我……萧绝,放开,我不是柳雪瑶,别让我恨你!别让我恨你!” 低哑痛苦的喊声唤回萧绝的神智,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满面泪痕,是弄疼了她么? “苏苏,你在哭什么?是我弄疼你了么?”浅浅的吻落在她娇嫩的脸颊,动作轻柔,带着他都意外的怜惜,想要去抚平她心里的伤口般。 “你……”苏苏诧异地看着他,他清楚在抱着谁吗?已经醉到神志不清了么? “苏苏……”柔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鼻尖、下巴,最后印上她唇角,吻一次就喊一次苏苏,顺着精致的锁骨往下,柔情万千,温柔地让人心颤。 “萧绝,你……你真的醉了!” “没醉!”萧绝坚定地道,温柔地覆上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声音低沉沙哑,显然是醉了! 罗帐散落,圈出一方暧昧迤逦。 雪梅阁,林云儿不悦地发脾气,萧绝说过今晚会来陪她的,结果这么晚了还没见到人,等不到萧绝,她只要差春桃去找他,萧绝对她的宠爱日益浓郁,专宠一房,她不担心他去如玉和叶云苏那儿。 正着急地等着,春桃就急急忙忙进来,神色有些不对,“侧妃,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回事?王爷还在忙吗?”林云儿正准备就寝,一身白衣,很纯真的模样。 “不是!”春桃急急忙忙走近,神情着急,附耳道:“王爷去梧桐苑了!” “什么?”林云儿秀颜色变,惊惧地张大眼睛,急问,“你没看错?” “怎么会呢,是千真万确的,王爷在梧桐苑过夜了!”春桃急急道。 林云儿急喘气,气得脸色涨红,萧绝,萧绝……答应了来陪她,竟然去梧桐苑风流快活了…… 危机感又一次扑面而来,她知道萧绝心里有苏苏,若是给他们机会,以后一定没有她立足的空间……可恶!叶云苏,明明平凡如斯,为何会一而再地吸引萧绝,可恶! “啊……”她倏然尖叫,眼光狰狞,脸蛋扭曲,口气狠毒又决绝,“叶云苏,等着瞧,我一定要你死得难看!” 夜色苍凉,月色清白,一座轩楼中,女子临窗而立,美丽的脸蛋带着微冷的笑意,有的阴狠,有的嘲讽,还有些道不明的晦涩,复杂得难以剖析。 身后一名秀丽的侍女安静站着,沉默不语,淡淡的月光在她们身上笼罩成一层阴郁的剪影。 “萧绝在梧桐苑过夜,有意思,呵呵,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女子温润的脸,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韩王府。 “你说什么?”绝色无双的少女瞪圆眼睛,愤愤地瞪着萧寒,冲上去就要找他拼命,“你敢害我妹妹,我杀了你!” 萧寒机灵地后退一步,危险地眯起眼睛,声音阴测测的,像是从地狱传来一般,“叶云容,你敢以下犯上?” 云容恨不得狠狠打碎这张俊美的脸蛋,纤细的手指横指着他,才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不指望你了,我现在就去找苏苏,我带她离开,离开你们这对魔鬼兄弟!” 萧寒眼明手快,很快就拉着她,狠狠一扯,带回怀抱,淡淡笑道:“云容,别忘了,是你求我的,我放着你,舍不得下筷,天晓得我忍得多辛苦,现在想走,哪那么容易?” 云容狠狠地拍掉他不安分的手,沉静地睨着他,冷冷地讽刺,“反正是交易,你没有救出我妹妹,我自然也没有义务献出我的身子,你有什么好吃亏?” 她和萧寒之间也不过是一种交易,他答应他救出苏苏,她答应陪他七天,现在他没办到他承诺的,她自然也不需要。 萧寒眼眸一暗,这个该死的女人,眼里除了她妹妹就什么都没有了吗?长眼睛也没见过这么迟钝的女人,他想那一把大锤子狠狠地敲开她脑袋,看看是不是石头添的。 暗暗磨牙,萧寒说道:“叶云容,说话要凭良心哦,为了让七哥的注意力赶紧从叶云苏身上转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三个和柳雪瑶有几分相似的女人送给他,你看看,成效也不错嘛,起码七哥整整一个月不理你的宝贝妹妹,也没虐待她,好吃好住的,还不算是我的功劳吗?” 云容冷笑,“这算什么功劳,我要我妹妹平平安安地出来,和我一起离开京城,这是你当初答应我的?” 萧寒眼中掠上一丝火气,深呼吸,好整以暇地坐下来,啪一声,羽扇打开,模样潇洒安适,不冷不热地送她几个字,“办不到!” 这个白痴女人,他真想要把叶云苏狠狠地丢进河里淹死算了,她是做了什么,为什么她姐姐开口闭口都是她,他爷爷的,听起来刺耳极了!哼! “你说什么?” “可怜的容容,小小年纪就重听,哎……”他装模作样地摇头,口气十分惋惜。 云容气得一掌就扇过去,天知道,她想做这个动作多久了! 萧寒不慌不忙地接着她自动送上的小手,用力一拉,云容立即扑到他怀里,萧寒理所当然地抱着她,光明正大地揩油,还是云容抱起来舒服啊。 “你这下流的色狼,放开我!”跟着他这么多年,浑身上下的豆腐都被萧寒吃光了,可暧昧的姿态还是让她脸蛋微红。 “啧啧,孔夫子曰,食性色也!”萧寒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突然问:“云容,你觉得你妹妹的幸福比较重要,还是跟着你一起流浪比较重要?” “废话!当然是苏苏的幸福重要!”云容白了他一眼,知道挣不开他的纠缠,也懒得动了,任他肆意抱着。 萧寒沉吟着,眼眸有一抹深意,淡淡道:“七哥虽然冷酷无情,可若是爱上一个人,定会全心全意,那个女人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看不出来,他如何不关我的事,我只要苏苏!”云容哼哼道。 萧寒磨牙,低头,若不是还有一些理智,他真的会举起云容狠狠地摔在地上,这女人聪慧无双,为什么在某些方面却迟钝得令人发指呢? 叹息……自个眼神不好,没办法,他忍! “云容,你想要你妹妹幸福,还是让她留在王府吧!” “我不要,为什么?”云容一口否决。 萧寒深深地凝视着她绝色无双的容颜,态度坚决,口气清晰地丢给她一颗炸弹,“七哥爱上叶云苏了!” “什么?”云容檀口微张,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什么反应也没有。 萧寒轻笑,自然不会放弃任何吃豆腐的机会,低头,印上像是发出邀请气息的香唇,哎……感情白痴的女人! 第3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6之作弄 苏苏醒过来之时已是中午,窗外阳光灿烂,梧桐苑中飘散着一股花香的气息,淡淡地散在空气中。 昨晚的暧昧迤逦的记忆全部涌上脑海,苏苏粉脸微红,眉宇间极为疲惫,酒醉的萧绝不知轻重,一夜索欢,累得她浑身酸软。 “敏儿,紫灵……”苏苏淡淡地唤着,门扉轻开,敏儿紫灵很快端着热水进来。 “小姐,醒了吗?饿不饿,我马上去端午膳。” 苏苏点点头,敏儿便愉快地出门,紫灵服侍她梳洗,看见那嫩白身子上无所不在的吻痕,微微红了脸,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有人拿药来了吗?”苏苏语气平淡地问道。 “药?”紫灵似有不解,蹙眉,着急地问道:“什么药?王妃,你哪儿不舒服吗?” 苏苏一怔,萧绝没让人端来避孕药?上次的情景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满怀的希望也被那苦涩摧毁得淋漓尽致,这一次,她已经学会了,不再有奢望。 “没事,兴许是忘了吧!”她淡淡地道,抹抹脸,整理好衣裳便出了内堂,敏儿已经端来午膳,机灵地为苏苏布菜。 “下次早点叫醒我。”苏苏柔柔地吩咐着,早膳不吃,腹中空空,感觉有些昏眩,连午膳,都没有什么胃口。 紫灵微笑道:“王妃,是王爷让我们不要去吵你,说是让你多休息,想要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 她感觉王爷对王妃已经不如初时那般冷漠无情了,虽然态度还是冷冷的,可明显很关心王妃的身体,这是个好兆头。 她也希望,王爷能真心喜欢上王妃,她的主子能幸福。 苏苏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有太多的欢喜,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只是嗯了一声,就垂眸文雅地用膳,让人摸不清她的态度。 用过午膳,苏苏习惯性地在梧桐树下坐着,刚刚看了一会儿苏如玉就来了。 “今天气色怎么不太好,太累了吧?”如玉眨眨眼睛,暧昧地笑道。 “在说什么呢?”苏苏浅笑,脸颊微红,垂眸,故作认真看书之姿。 如玉扑哧轻笑,知道苏苏脸皮薄,也不打趣她,只言道:“王爷昨夜宿在梧桐苑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你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好日子来了。” “如玉,你也这样认为吗?”苏苏浅笑,放下书本,口气听不出失望还是落寞,只是淡淡道:“他醉了,只是意外而已。” 从萧绝喊出那声瑶儿,她就不该抱着什么希望的,虽然后来叫着苏苏,可谁知,他是否清醒,如此的柔情,只是属于柳雪瑶的,不属于她叶云苏的。 “苏苏,话不能这么说……” “如玉,说点别的吧,这事不提了!” 现在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日子,等到别人都淡忘了,她就可以离开王府,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如玉见她脸色平和宁静,也不再说起此事,只是微微一笑,又转了个话题,陪苏苏话家常。 夜色如水,月色清白,洒下点点温润的光芒,萧绝在月上柳梢的时候方回到王府,一天不见了,不知道她如何了。 萧绝冷酷的眼中溢出一丝苦笑,整整一天,清雅的脸庞都在心头萦绕不去,好几次让他无心处理国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他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俊朗的男子站在梧桐苑外,却踌躇不前,她会希望见到他吗? 昨晚虽然微醉,却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清楚地知道他抱着的女人是苏苏,也清楚地知道,他想要怜惜的人是苏苏。她梨花带泪的脸,会让他心疼,她低哑的娇喘会让他冲动,她喊疼的不适会让他情不自禁去怜惜,去安抚。 叶云苏……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向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冷酷无情的萧绝,生平第一次,感觉困惑和茫然。 当初那么强烈的恨意,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冲淡了。 倏然,一首悠扬的琴声从梧桐苑中传来,曲子在如稠的夜中扩散,轻悠雅致透着少许孤芳自赏的孤傲,缠绵悱恻中又沉淀几丝疏离冷清。 夜风徐徐,花香扑面,带着孤傲和清冷的缠绵之音听得人绕梁三日,萧绝听得心神为之一震,好高绝的音乐造诣! 都说叶云容是百里挑一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容颜亦是当世无双,却从未有人注意到不起眼的叶云苏。 此音乐造诣,堪称无双国手,连瑶儿也及不上她一分。 萧绝站在梧桐苑门口,看着月光笼罩下微笑弹琴的女子,眼光露出惊叹,从未听过她弹琴,今日方知,自己的王妃,有一手如此了得的琴艺。 “好!”一曲即罢,萧绝毫不吝啬地赞美,掌声响起。 苏苏微微凝眸,起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好曲子,我今天才知道,你有一手好琴艺,比宫里的琴师强多了。” 苏苏看着他今天格外和善的脸,兴许是月光的原因,她觉得他比之前,少了一分冷酷,多了一些柔和,看起来像是月光下游湖的翩翩佳公子。 她浅浅一笑,“王爷见笑,妾身技陋,怎敢与宫廷琴师相比!” 萧绝深邃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女人,疏离谦逊,性子冷淡而隐忍,像一朵风雨中坚强的雏菊,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却又不会显得太过霸道,清清淡淡,隐而不露。 “苏苏,为何我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苏苏微微一怔,诧异地抬眸看他,兴许是月色太迷人了,否则她怎么会有种被珍惜的错觉呢? 冷酷无情的萧绝也会说出这种类似于柔情的话,且对象是她,实在是令人受宠若惊,捉摸不透。 萧绝似乎是察觉到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加上被她诧异的眼光看着,不禁一阵狼狈,“很晚了,本王去休息了!” 丢下一句,还等不及她有反应,男人便落荒而逃。 苏苏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的,许久,苦笑一笑,转身回房。 果然是不能想太多的,还好她已经学会没有期待了,现在她还是想想,该怎么离开王府比较实际。 转眼间,桃花已经慢慢谢了,徒留少许清香在空气中流动,春天渐渐过去了,迎来初夏。 “小姐……”敏儿轻步到苏苏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木勺,给茶花浇水,抬眸一笑,“云少爷说了,月底他要到苏城进货,那是最好的时机。” 月底吗?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小姐,这是云少爷给你的药还有信。”敏儿从怀中拿出云烈交给苏苏的信件和一个小小的瓷瓶。 “药?什么药?”苏苏诧异,接过瓷瓶,她哮症的事,云烈并不知道,是什么药? “云少爷说你看了信就会明白。”敏儿说道,又抓着她的手,紧张地道:“小姐,你要走也要带上我和紫灵,不许抛下我们,知道吗?” “好!”苏苏轻柔应道,移步凉亭,敏儿接替她浇水,苏苏打开信件,略微扫过一遍,脸色微变。 假死药? 云烈说,萧王权倾天下,若是要走,就要让萧绝认为她已经死了,否则不管走到哪儿,都会被他追回来,还会殃及叶家。不然就算走了,也会一直过逃亡的生活,并非上策。 这瓷瓶有颗药,产于南疆,服用之后,脉搏会停止跳动七天,呈假死状态,任你的医术再好,也无法看出真伪。而七天,按理说,苏苏会被下葬,云烈再看准时机盗墓开棺,救她出来。 就可以一起离开京城。 云烈还特意叮嘱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敏儿和紫灵,为了戏能演得逼真一些,彻底消除萧绝的疑心,一定要让她们认为苏苏真的死了。敏儿和紫灵都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只要稍微露出一些马脚,以萧绝的聪明,定会觉得不寻常。 苏苏犹豫了下,把瓷瓶收起来,揉碎了信,扔进古井了,微微一笑,松了一口气,离开…… 想一想,真如一场梦一般,她真的可以离开萧绝了么? 心里是有些微微不舍得,她想,她是有些喜欢萧绝的吧。真是个矛盾的男人,明明说要恨她一辈子,要折磨她一辈子,可除了开始的残忍,他倒没有怎么折磨她。 自那天他落荒而逃之后又是对她不闻不问一个月,如玉偶尔到访,每次都会说起萧绝的事。她知道,他对林云儿疼爱有加,整整一个月,都夜宿雪梅阁,把她当成手中宝。 苏苏其实并不是很想听这些事,可如玉每次都会说,她后来也懒得去阻止她,同时女人,她知道如玉心里的苦,自她嫁进来之后,和守活寡并无分别,心里有怨在所难免。她也就当她的倾诉对象好了。 虽然这样想,可每次听到萧绝多么多么宠爱林云儿,她心里也有些淡淡的不舒服,酸酸的,不可否认,是很嫉妒。 不过她嫉妒的人不是林云儿,而是死去的柳雪瑶,萧绝爱她,真的到了盲目的地步。 她无法说些什么,这种事,如雪天饮冰水,冷暖心自知。 萧绝其实也不算无情残酷之人,因为他所有的温柔和关怀都给一个女人,所以对所有人只有冷酷。认真说起来,能被他所爱的女人,真幸福。所以她嫉妒柳雪瑶,这个真真正正得到他心的女人。 没关系,她就要离开了,时间是感情的良药,趁着还没深陷的时候,早早离开,对她,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就这样吧,就这样离开,对谁都好,他也不必为难,她也不会烦恼,他们之间总是有着心结,他放不下,她也解不开。 “王妃,午膳来了。”紫灵愉快的声音传入梧桐苑,端着饭菜走进凉亭。 “哇……终于可以吃饭了,我都饿死了。”敏儿一听放下木勺,蹦蹦跳跳就过来,开心得大叫。 “馋鬼!”苏苏淡淡一笑。 “啊,有清蒸鲈鱼耶,太好了,有口福了。”敏儿先尝为快,“真香,紫灵要是出去开饭店,一定会财源滚滚。” 苏苏点头表示赞同,她的饭菜一直由紫灵经手,她的手艺真的非常极好,胃口都给她养刁了。 “我看王妃最近气色不太好,所以今天多做两个菜给王妃补补身子,有清蒸鲈鱼,这碗是八宝鲈鱼汤,王妃要好好地吃,多吃点。”紫灵笑道。 苏苏点头,打趣道:“是,紫灵女皇!” 三人相视一笑。 “我也觉得小姐最近脸色有些不太好,昨天吃饭你还说吃不出饭香味,今天要多吃点,起码吃三大碗。” “会胀死的。”紫灵笑道,“多喝汤就好,鱼汤很滋补。” 苏苏喝一口鱼汤,倏然脸色大变,捂着嘴巴,匆忙离席,扶着栏杆,“唔……” 刚刚吃下的一些饭菜全部给吐出来,心口发酸,胃部好像翻江倒海,把胃里的食物都吐尽了,连胃酸都吐出来,最后还连连干呕。 敏儿紫灵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倒了杯茶水给她漱口,不停地拍着她的背部,帮她顺气,好不容易才停下。 苏苏像是虚脱一般,反身坐下,头一阵一阵昏眩,空气中飘过那么鱼腥味,又让她胃部剧烈地翻动。 “快,把鱼汤和鲈鱼拿得远一些。”苏苏干呕,匆忙下令。 紫灵赶紧把端起鱼汤和鲈鱼,放到庭院中央。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敏儿担忧地问道,扶着她缓缓坐下。 最近早上起来偶尔也有些反胃,她以为是肠胃不舒服,也没有太在意,谁知道今天闻着鱼腥味,却是如此的难受,拼命干呕起来。 隐约中,好似明白了什么事。 紫灵匆匆回来凉亭,“王妃,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这可怎么办,吐的那么厉害,是不是鱼做的不干净啊,紫灵真是该死!” “傻丫头,这哪是不干净的问题。” “对啊,我们两都有吃,为什么我们没事?”敏儿疑惑。 苏苏抚着自己的腹部,脸色沉静如水,傻傻地看着庭院里的茶花,“老天真的很会作弄人。” 第37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7之时间 房间里点着凝神静气的檀香,四处飘散,有一股暖香,闻着都觉得心神宁静。 “恭喜王妃,是喜脉!”大夫脸带喜色,为苏苏把脉之后,道了一声恭喜。 “多谢大夫!”苏苏不动声色地笑道。眼前的大夫已有五旬,态度温和,相貌敦厚老实,是她命敏儿出去找的大夫,之前她哮症发作,多半也是由他诊治,多年的大夫和病人的关系,彼此很信任。 果然是喜脉,苏苏微微发愣,是他喝醉的那晚有的孩子,就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竟然发现怀了孩子,难道注定离不开王府么? “成大夫,苏苏的身体,能保证孩儿顺利生产么?” 成大夫眼里也露出一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苏苏心头一紧,“有危险吗?” “王妃身体虚弱,此时更不是孕育孩子的好时机,是会有滑胎的危险。”成大夫实话实说,“哮症对怀孕并无影响,不过怀孕期间一定注意调养身体,不能太过劳累。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王妃做了你该做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就看天意了。您心底善良,菩萨会保佑您的。” “呈您吉言!”苏苏虽然担心,却也保持礼貌,“成大夫,您能为我保密吗?” “这……” “求求您了!”苏苏声音低沉,哀求着。 成大夫犹豫片刻,点头,“安胎药您一定要服用的!” “这个没关系,苏苏本身就有哮症,您就和敏儿说这是抑制哮症的药就好,没人会怀疑的。” “好,王妃,过一段时间,若是有不慎,一定要及时通知老夫。” “是,大夫费心了!” “你这孩子……”成大夫摇摇头,口气有些无奈,“我让敏儿跟着回去,多抓几副药,你一定要按时服用。” 苏苏点点头,成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交代她该注意的饮食和禁忌,苏苏一一记在心里。 翻个身子,微微卷着,苏苏黛眉深锁,走,还是不走?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和身体,恐怕无法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搞不好还一尸两命。 她想起萧绝当初让人端避孕药的事,猛然惊出一身冷汗,也许,他根本就不想要她的孩子。 不行,不可以这样,她一点点的危险都不能冒。 走,一定要走,在他还没有发觉的时候,远远地离开京城,还是她会好好抚养长大。 “奴婢参见王爷!”紫灵的声音微微拔高,苏苏立刻从床上起来,刚想要走出内堂萧绝就进来了。 “妾身参见王爷!” “你病了?”萧绝直截了当地问道,回府的时候刚好看见敏儿随着大夫离开,他二话没说,就冲了过来,心里担忧得不得了。 天知道这个月他忍得有多辛苦,想要见她,看见她让人心安的笑容,想要抱着她馨香的身体,这种渴望狠狠地折磨了他一个月,他想她想得心口发酸,在没有收拾好所有心情之前,他本不打算见她。 他想要好好地把柳雪瑶的事情想清楚,如果可以,他想要放下,他已经明白,他爱上叶云苏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可等他发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女人,已经住进他心里,任他再否认,也否认不了。 心,早就记住她的一颦一笑,午夜梦回,梦到的人,也不再是柳雪瑶。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矛盾,才会害怕,他以为他会记住雪瑶一辈子,会恨着苏苏一辈子,为柳雪瑶讨回公道,可如今,却爱上了她,舍不得伤她分毫。 由于对柳雪瑶的愧疚,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和苏苏见面,告诉她,重新开始。 今天一听她病了,心急如焚,打破了他坚持的原则。 “无碍,因为抑制哮症的药没有了,所以妾身让敏儿请大夫过来看看,顺便开药,并没有什么大病。”苏苏微笑回答,还好她交代过敏儿和紫灵,不把这事对外人说,不然就糟了。 她倒是想不到萧绝会来,是因为关心她么?她笑笑,心情并无起伏。 “真的吗?过去你都不服药,最近怎么开始服药了?”萧绝蹙眉。 苏苏心一动,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在相国寺引发哮症,这病多年不曾复发,妾身不敢大意,只好请大夫过来开药。” 萧绝点头,扶着她坐下,脸色虽然还是很冷酷,却比过去柔和很多,“苏苏,明天我让宫里的御医来看看,我仔细问过了,张御医和陈御医在这方面有所专长,也许有办法根治。” 他问过?为什么要问?是因为她吗?可为什么这一个月却有避而不见,苏苏茫然了,萧绝的态度,真的让人琢磨不透,而她,真的,很不想自作多情。 “不用麻烦他们了,成大夫医治妾身多年,有妾身详细的病案,他更知道该如何调理妾身的身体,王爷无需担心。”苏苏温言婉拒了。 “苏苏……” “王爷,妾身有午休的习惯,想要歇息了,王爷多去陪陪云儿妹妹吧!”苏苏浅笑着下逐客令。 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她已经受够了,早就明白,有些温暖,恋不得,免得越陷越深。反正都要走了,她就要毫无牵挂地走,不想再和萧绝有什么瓜葛。 萧绝脸色一沉,眼光变得阴鸷起来,唰一下站起来,想要发怒,对上她疏离的眼光,顿感一阵挫败。 他已经明白,自己爱上眼前这个女人,可她,却一直冷冷淡淡的,除了酒醉的那次,她在他面前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摸样。 现在还把他推向别人,简直是,可恶! 拂袖,转身想要离开,可却忍不住回身,猛然把苏苏紧紧地抱在怀里。 “王爷,你干什么!”苏苏吓了一跳。 “没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萧绝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手,像是抱着一块珍宝,埋首在她脖颈处,嗅着她身上的暖暖的药香,心口悸动,“苏苏,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再给我一些时间。” 第38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8之妒恨 苏苏的孕吐并不是很明显,除了那天闻着鱼腥味吐得一塌糊涂,其他的时候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偶尔晨间会孕吐几次。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之后,苏苏特别小心调养身体。 遵照成大夫的吩咐,早膳和晚膳之后在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她的身体太过柔弱,不适合孕育孩子,适当的活动会让孩子更加顺利地生产。 “小姐,你身体不好吗?为什么天天喝那么多药?”敏儿不解地问苏苏,这几天气色红润,身体爽朗的样子,不像是生病。可她每天喝药和吃饭一样,看得她有些担心。 “都是些补身的汤药。”苏苏淡淡笑道,围着花圃慢慢散步。因为她有小产的危险,除了一般的安胎药,成大夫还开了许多补身健体的药,只有母体健康,孩子才会健康。 “哦!”敏儿嘟着嘴巴咕哝,“以前没见你喝这么勤快!” 苏苏微微一笑,“敏儿啊,我突然想吃酸枣,你去看看厨房有没有?” “酸枣?那东西难吃死了,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吃酸溜溜的东西,不过这个季节的酸枣还有点涩味,再等上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吃了,还是先等等吧?” “没事,解解馋,好敏儿,去看看嘛!”苏苏拉着她的衣袖,难得撒娇起来。 敏儿摇头,“知道啦!” 苏苏笑着看着跑出去的身影,真好,有敏儿和紫灵,感觉就像一家人,有她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真的很幸福。苏苏抚着肚子,再过八天,再过八天,她们就可以离开这里,过她们想要过的日子。 敏儿和紫灵留在这里,虽然她们不说,但苏苏知道,定会经常看别人的脸色,她是不受宠的王妃,她的侍女能有什么好待遇。一起离开,摆脱这里的禁锢,希望她们也能幸福。 紫灵熬好药,又准备一盏蜜饯,和敏儿一起拿着酸枣一起往梧桐苑走,紫灵有些奇怪,“敏儿,怎么拿那么多酸枣?” “小姐爱吃呗,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今天突然想吃了吧,只有小姐喜欢吃这种难吃的东西,又酸又涩。” “呵呵,难怪,王妃最近口味都偏酸。可能胃口不好,多吃点酸枣,说不定晚膳能多吃点。” “哎……别说了,天天喝药,多好的胃口都弄坏了。”敏儿有些嫌弃地看着那碗汤药。 “可能真的有些不舒服吧,今天早上看见王妃又呕吐了,是不是病又发作了?”紫灵有些担心。 “早上呕吐?是不是真的?没听小姐提起。” “我也是偶然撞见的,王妃说是一时肠胃不畅,没什么大碍,可我看她的脸色,感觉有些不好。” “什么肠胃不畅啊,那天闻到鱼腥味连胆汁都吐了,不行,一会儿问问小姐,可是,气喘病也发作也不是这样子的啊?”敏儿蹙眉,十分疑惑。 紫灵一笑,“兴许真的是一时肠胃不舒服,我有时候也是这样。” 敏儿扁扁嘴,并没有再说什么。 待她们消失在小径上,春桃从假山后鬼鬼祟祟地出来,神色深思,“晨吐,吃酸的……难道是?” 倏然脸色大变,匆匆忙忙往雪梅阁跑去。 王妃若是有孕了,那侧妃…… 雪梅阁。 阳光暖和,清风温润,轻拂大地,春末夏初的时节有春季的清凉,也有夏季的燥热之感。雪梅阁的庭院有一个小巧的荷花池,绿叶衬红花,鲜嫩的绿色托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亭亭玉立,还未盛开便千姿百态,争奇斗艳。 林云儿正在荷花池边赏花,有两个月身子的她还未看出肚子,依然平坦,本来娇弱的身子也有些福态,不如以前那般弱不禁风。脸色红润有光,气色十分好,此刻浅笑盈盈,看起来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不好了……”春桃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打破她脸上的笑容,一旁的侍女都捏了一把冷汗,林云儿自怀孕之后脾气便不太好,在王爷面前表现得小鸟依人,背后却拿侍女撒气,她们都怕了这位看似温柔的主子,雪梅阁的侍女都知道,那是她的假象,她实质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春桃的慌慌张张,她们真怕她突然发脾气,又拿人出气。 “什么事慌慌张张?”林云儿笑容消失,略有些着恼,若不是春桃是她最看重侍女,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春桃胸口大喘,神色有异地往周围看看,林云儿脸色不耐烦,“有什么话就说吧,唯唯诺诺,干什么呢?” “侧妃娘娘,先让她们下去吧!”春桃低声道。 林云儿见她眼光有些不对劲,好奇心顿起,扫了周围一眼,傲慢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下去之后,春桃才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侧妃娘娘,刚刚奴婢听到紫灵和敏儿的对话,王妃她,好像怀孕了!” “什么?”林云儿大惊失色,春桃的话犹如春日惊雷在头顶猛然炸开,她一时措手不及,脚下踉跄,差点跌倒。 春桃赶紧扶着她,林云儿一直认为萧绝会排斥叶云苏,又听厨房的人说过,曾经送避孕汤汁给叶云苏,她一直没有往有孕这方面想,现在一听叶云苏怀孕了,整个人都慌起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中猛烈地冲击。 若是她生下男孩,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消息准不准确?”林云儿急急抓着春桃的手,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即将失去萧绝的恐慌拽住她整个灵魂。 她不能失去萧绝的宠爱,她还有他的孩子,她还想着当萧绝名正言顺的王妃,她要做萧绝唯一的女人,叶云苏怎么可以再这个时候怀孕呢? 她好慌,好恐惧! 在不知不觉中,早就陷入萧绝的柔情里,不可自拔,本来只是想要攀龙附凤,享尽荣华富贵。可,她是真的爱上萧绝,弥足深陷,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萧绝权倾朝野,年轻英俊,抛开他尊贵的身份,他也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爱上他,非常容易。她也明白萧绝把她当成替身,可她无所谓,她总是认为,时间是伤口最好的良药,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萧绝会爱上她的,除了出身,她没有一样比柳雪瑶差,比叶云苏更是好很多,她有那个信心。 现在听到苏苏怀孕的消息,她心中像是哽了一块石头,火辣辣地疼。 “是,奴婢有九成的把握,王妃的症状和您晨吐的时候一摸一样,侧妃娘娘,怎么办?”春桃也紧张得要命。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怎么会怀孕,不可能的……”林云儿不安地渡步,喃喃自语,一点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侧妃娘娘,我们要冷静想想对策,王妃要是生下世子,您就当不上王妃了,为了孩子,王爷也会对王妃改观的。” “还有什么对策好想,她都有身孕了,王爷这么看重子嗣,一定会让她生下来,到时候这个王府还有我的地位吗?”林云儿大声怒吼。 “侧妃您别着急,小心胎儿!”春桃见她情绪激动,怕她影响到胎儿,慌忙劝说。 林云儿终于恢复一些理智,春桃扶着她慢慢地在房里坐下,吩咐侍女送一壶热茶过来,才片刻一名俏丽的侍女就送茶水进来,春桃接过之后便打发她出去。神色不安地端到林云儿面前,让她喝杯热茶,缓解一下情绪。 “春桃,她要是怀孕,为什么不告诉王爷?”林云儿很快抓着问题的关键,“她要是真的有了身孕,应该告诉王爷才对,为什么要瞒着,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侧妃记不记得,奴婢曾经打探过,王爷让厨房熬了避孕药汁给王妃,说不定王爷不想要王妃生下的孩子,您想想,她害死柳小姐,王爷对她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要她生的孩子。奴婢猜测,王妃一定是要瞒着所有人,能到孩子渐渐大了,都瞒不住了,又不能打掉,王爷就会允许她生下来。” “是吗?”林云儿有些恍惚,萧绝对苏苏恨之入骨,所以不想要她生的孩子,是这样吗? 她娇嫩的小手紧紧地揉着一条手绢,几乎把手绢揉坏,用力地拉扯,想要平息心中的不平和恐慌。 她想起萧绝夜半之刻曾经好几次情不自禁地喊出苏苏的名字,有时候人在她身边,心却不知道在哪儿。特别是最近,总是无意识地朝着梧桐苑的方向看,这样的萧绝,是恨着叶云苏吗? 不是,不是恨,是爱,萧绝他爱叶云苏,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被恨意蒙蔽眼睛,他觉得对不起柳雪瑶,所以才会排斥叶云苏,再这样下去,迟早他都会接受叶云苏的。 林云儿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办法都想不到,她脸色苍白,神色痛苦,充满了绝望和彷徨,揉着手绢的手不停地颤抖。空白的脑海里频频闪过萧绝和苏苏相爱亲密的身影,看见的是她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在一起,而她只是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嫉妒地看着他们的幸福的日子。 林云儿倏然抱着头,痛苦地卷缩在一起,双手不停地拍打脑袋,“不要,不要这样,王爷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不会……啊啊……啊……” “侧妃,您冷静一点,侧妃,冷静一点……”春桃慌了手脚,赶紧蹲下来,抓着她疯狂舞动的双手,抱着她,平息她激动的情绪。 “你叫我怎么冷静,叶云苏怀孕了,她怀孕了,怎么办,她会抢走王爷的,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林云儿大声喊起来,翦眸微红,神色痛苦绝望。 “侧妃娘娘,小声点,隔墙有耳,被人听见就不好了,奴婢会帮您想办法的,您别着急,冷静点!” “你真的会帮我?”林云儿迟疑地问道。 春桃怕她再激动,迅速点头。 孕妇的情绪容易激动,林云儿平时情绪就不稳,王爷明明对她宠溺有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总是疑神疑鬼,萧绝稍微来晚一点就大发脾气,雪梅阁的侍女都有苦难言。现在这么激动,影响了胎儿就不好了。 “侧妃娘娘,不如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王爷,王爷这么恨她,一定不想要她的孩子,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侧妃娘娘,告诉王爷好不好?”春桃诱哄着,“只要王妃的孩子没有了,侧妃就可以高枕无忧,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 “告诉王爷?”林云儿神色恍惚地重复着春桃的话,她就像是迷失在森林中的女孩,找不到方向,非常茫然,而春桃是她唯一的方向。春桃重重地点头,她可不想王妃生下孩子,这样侧妃的地位不保,侧妃失宠,她们这些侍女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说穿了也是为了自己。 “不,不能告诉王爷!”林云儿反应激烈地反对,唰一下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头一阵昏眩,身子摇晃了下,春桃赶紧扶着她。 她不理解,明明是好决定,为何她要反对?王爷虽然重视孩子,可之前不让王妃怀孕,不是说明了他不想要王妃的孩子吗? “不能说!”林云儿看似娇娇柔柔的,现在却特别的坚定,一反刚刚的茫然,神色有点狠辣地瞪着春桃,“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明白吗?” 春桃心地虽然坏,此刻看着林云儿的神色心里有些发毛,好可怕的感觉,为了避免她对付她,春桃只得顺着她的意思点头,连问为什么都不敢了。 林云儿平复心情,又重新坐下,“就算她怀孕又怎么样,我比她早怀上,只要生下男孩,就是王府的长子,对,就是这样……” 春桃安静地站在一旁,有些弄不明白她的心思。 林云儿走到窗户边,窗口上有一株牡丹花,开得什么鲜艳,在阳光下,娇艳生姿,十分漂亮。春桃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缓缓地伸手,用力抓着一朵牡丹花,狠狠地揉碎,狠狠的…… 鲜红的花汁顺着她指缝溢出,红和白的交错,别要妖娆艳丽,就像一幅美丽的云容,有谁知道,一朵玫瑰枯萎时的绝望和痛苦。 清风徐徐,从窗口吹拂进来,林云儿一头青丝飘动,飞舞轻扬,神色诡异阴狠,仿若死不瞑目的地狱幽灵回来索魂般。 叶云苏,若是你真的敢和我争,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39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39之值得 自从得知怀孕之后,苏苏注意饮食,调养身体,闲暇之余和以前一样,和紫灵敏儿她们研究食谱,养花,偶尔教紫灵敏儿诗词歌赋,日子总和以前那样,没有什么分别,可却不如之前那般惬意。 看着梧桐苑中的一花一木,这是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虽然在这里住得不久,也有了感情,即将离开,竟有不舍之情。 她从来不否认,她对萧绝有种特别的感情,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有亲切,有心酸,有疼痛,哪怕知道自己受着莫名其妙记忆的影响,她希望萧绝能爱她,渴望萧绝的爱情。 这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起先受到梦境的困扰,在梦里,她和萧绝的纠纠缠缠,好似并不简单,后来他阴晴不定,她也看清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柳雪瑶,也不再奢望,那梦境也从未纠缠过她。 她是真的觉得,原身和萧绝,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很强烈地存在心里,而所有人都告诉她,在那天街头意外之前,她不认识萧绝,甚至足不出户。她曾经真的,真的,好希望那段空白的记忆能回来,毕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特别的感受。 现在离开在即,又怀了身孕,注定她和萧绝这辈子都断不了联系,这个孩子会是他们之间最密切的牵绊。 正因为这些原因,她这两天又时常想起过去困扰她的梦境,想要知道过去发生什么,无缘无故,不可能她会对萧绝有这样脱轨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孩子的原因,总爱胡思乱想,甚至想过要不要离开。 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觉得好茫然。 萧绝对她若即若离,那天他说,给他一点时间,她不想自作多情去误会他的意思,也不想追究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心累了。活了这么多年,明明才十几岁,心境却很沧桑,连她都不明白为何如此。 “萧绝,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呢?”苏苏喃喃自语,纯澈的眼光有些茫然,秀丽的翦眸有一抹淡然的忧伤,不明显,却让人无法忽视,为她感到心疼。 爱他,所以才无法继续在他身边生活下去,因为她接受不了,她喜欢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女人。她不想日日在妒忌中过日子,到最后变得面目可憎,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离开。 假死药…… “小姐,你真的要出门啊?”敏儿从门里出来,“抓药的事一向是我来的,小姐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和你一起出去,顺便散散心!”苏苏浅笑道。笑容浅淡,宛若一朵雏菊,不明艳,却非常雅致。 “可是……”敏儿有些担心,上次出门的惨况犹在眼前,人人喊打的悲哀一直萦绕不去,敏儿不想她去面对这些。 苏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拿过紫灵刚刚拿来的帽子,往头上一戴。帽子有种特殊的设计,环绕着一圈洁白的络纱,遮住她清雅的脸蛋,外人看不清楚她的容貌。贵妇人上街的时候,偶尔也用这种帽子来遮掩容颜,不想外人窥探。 虽然是这样说,敏儿还是有些担心,紫灵见她态度坚决,便说道:“既然王妃执意出去,那也无妨,这样别人就看不清楚了,敏儿,你照顾好王妃。” 敏儿点点头,便陪着苏苏出府。 出了王府,苏苏便带着敏儿往成大夫的医馆而去,现在是中午,看病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跌伤的病人,成大夫给病人接骨之后就有空见苏苏了。 “平常都是敏儿来帮你拿药的,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成大夫认识苏苏很多年了,十分喜欢她的为人,语气非常关心。 苏苏淡淡一笑,拿下帽子,转身对敏儿道:“敏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对成大夫说!” 敏儿点点头,很快就出了门,成大夫见她支开敏儿,好奇问道:“敏儿不知道您怀孕了么?” 苏苏摇摇头,挽起袖子,把手伸到他面前,淡然道:“这件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不想太张扬,今天来,是想让您帮我看看胎儿的情况。” 虽然苏苏过分之名天下皆知,现如今街头巷尾还是议论纷纷,成大夫却一个字也不相信,认识苏苏又不是一两天了,定是王爷陷害她。 不过这是她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过去苏苏胆小温柔,皆受姐姐保护,这三年,她焕然一新,很坚强,做事有条有理,支开敏儿,定有他的考量,他更是不方便过问。 成大夫把好脉,沉吟片刻,道:“胎儿没事,很健康,只是母体有些虚,一会儿老夫开多开几副补血的药,您把身子养好,孩子才会没事。” 苏苏笑着点头,“谢谢!” 向来严肃的老头子听她道谢也笑了,赞许地颔首,真是个好孩子,应该不会…… “王妃,身为医者,老夫不得不劝您,您的身子很弱,孕育孩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千万不要做傻事,毕竟也是一条生命,对您也全无好处!”成大夫语重心长地道,她的处境,稍微联想就知道很不好,他看得出她在犹豫要不要这个孩子,身为大夫,不得不劝一句。 苏苏淡淡地点头,雅致柔软的脸像是蕴含了无穷的力量,有一个坚韧,百折不饶的灵魂,她浅笑道:“成大夫多心了,这个孩子,我会要的,只是还在犹豫一些事。” “这样就好!老夫行医多年,像王妃这样坚强勇敢的女人,已经很少见了。”成大夫抓好几幅药,放在她面前。 苏苏垂眸,心思飘远,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片刻,像是斟酌着成大夫的口气似的,迟疑问道:“成大夫,您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请说,只要老夫力所能及,一定帮!” 苏苏从怀里把一条手绢,摊开在桌子上,里头有一颗药丸,苏苏吸了一口气,方问道:“成大夫,您帮我看看,这颗药丸,我若吃了,对胎儿会不会有影响?” 医馆了很安静,空旷旷的,只有少许令人凝神静气的檀香味在空气中飘荡,成大夫拿起那颗药丸,细细闻了闻,眉头紧了紧,苏苏看着他的神色,心也一沉,“会有影响?” “王妃,你一定要吃这颗药丸吗?”成大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了这句。老人的眼光深远而睿智。 对于老大夫的体谅,苏苏浅浅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王妃请稍等一下,待老夫仔细看看!” 苏苏点点头,光靠闻着药味的确不太可靠,成大夫让苏苏拿来一杯清水,他用银针刺入药丸,拿出来又细细地闻了下,把银针放进清水中,摇了摇,拿起来便要尝尝,苏苏慌忙拦下,这药是假死药,万万尝不得。 成大夫递给她一记安抚性的笑容,道:“王妃请放心,不会有事!” 他并未喝下那杯清水,只是用舌头轻尝几次,在白纸上写下他尝试出来的草药,反反复复很多次,终于确定所有药性,方把药丸还给苏苏。 他拿起白纸,仔细研究了这些草药半个时辰就很确定地告诉苏苏没有问题。 苏苏松了一口气,已经决定要走,却怀了身孕,她听云容说过,叶家有个远房表姐,怀孕期间误服了汤药,导致刚生下来的孩子弱智痴傻,为了这件事,那位表姐从此还变得疯疯癫癫。假死药能让人七天断了气息,定然也是一种毒药,她深怕对孩子会造成影响。 这才借口出来,让成大夫研究看看,若是对孩子有影响,她就放弃这个计划,另想办法。 “成大夫,您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回事?” “与老夫无关,多问无益!”成大夫笑笑,苏苏点头赞许,他是个非常有智慧的老人,行医多年,悲天悯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问,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奇于无关自己的事,有时只会揽祸上身,聪明人就该知道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苏苏收好药丸,起身就想要告辞,哪知道听到敏儿愉快的喊声,“云少爷,你怎么来了,我家小姐在里头耶!” 苏苏叹息,这丫头,是怕人不知道她在这里吗,真是的,正在想着,云烈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一冲进来就抓着苏苏的手,神色带着压抑的激动,眼里掩不住的思念和爱恋,“苏苏,真的是你,我好……” “云大哥……”苏苏轻轻地打断他的话,抽回自己的手,她知道他很高兴,也得看看是什么地方,成大夫还在呢。 云烈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自然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自己的情绪,有礼地向成大夫问好,成大夫一笑,云烈的心事,他早就知道,只可惜,叶家二小姐嫁人了,天意弄人! “云烈,找老夫何事?”他不相信他这么神通广大,能知道苏苏今天会来医馆。 “我去看姑姑,她说心口疼,所以来请成大夫过去帮她看看!”云烈温文有礼地道,态度恭敬,在商场上精明敛得一干二净,言词之间可看出他是不可多得的孝子。 “你姑姑心口又疼了?”成大夫哎了一声,神色焦急,向来稳重深沉的老人变得慌张起来,急急忙忙地收拾药箱,打了声招呼就离开医馆。 苏苏扑哧一笑,语气也知道是羡慕,还是赞许,“很少看见成大夫惊慌失色的样子,你姑姑对他很重要呀!” “是啊,好多年了,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分开,姑姑为了他受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相逢,姑姑又因为病不肯和成大夫在一起,天意弄人,两人都是傻瓜,姑姑一辈子未嫁,成大夫也一生未娶,两人的感情,我们这些晚辈都很感动。”云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口气十分感慨!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可惜造化弄人。 这又是一段故事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从开始直到一生都在延续。 “苏苏,你过得还好吗?”云烈眼睛都是掩不去的深情,向来洒脱的男子一遇上苏苏,就像情窦初开的少男,担忧,牵挂,思念,恨不得抱在怀里,一生一世。 苏苏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她对云烈无意,在洞房花烛夜就讲清楚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她也不想让他有别的错觉。感情一事,她真的无能为力。回报不了,她不想勉强自己。 “我过得很好,倒是你,看起来很疲惫,生意很忙吗?”苏苏以朋友的关怀语气笑问。 云烈是位非常有魅力的男人,身材颀长,五官极为俊秀,有一种江南女子的秀气之感。偏偏生的是男儿身,这位有着媲美女子容貌的男人在商场上是位手段高绝,精明无比的奸商。和他交过手的人都不会认为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魄力和霸气。 “不忙,只是好想你,想得心都酸了。”云烈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一想到再过不久苏苏就能脱离王府,永远地离开萧绝的控制,能无忧无虑地和他一起过日子,他就感到十分开心。 “云大哥……”苏苏口气无奈…… “苏苏,我明白的!”云烈似是怕苏苏继续说下去似的,慌忙打断她,非常执着地看着她,口气认真,“苏苏,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我不会逼你,我始终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云大哥只是希望能陪在苏苏身边,当你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能想到云大哥,当你闷了,能找云大哥聊聊天,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苏苏一回头,都能看见,云大哥在你身后,默默地支持你,陪着你。” 男人的话诚挚温和,眼光温柔多情,饱含着对少女的爱恋和倾慕,即使付出一切,都想要保护她,照顾她,让她一生一世都幸福快乐。他可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可眼前人是苏苏,他最珍惜的女孩,他想要以真情慢慢地打动她。 他不爱则已,一旦爱了,就会倾尽一切,给她最诚挚,最安稳的守护。 “我不值得的!”苏苏心底叹息,孤寂的心灵因为他的话而划过一道暖流,正因为如此,觉得越发愧疚。 她都不懂得,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值得的,因为你是苏苏!” 第40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0之约会? 苏苏半垂眼眸,微微叹息,转了个话题,“这些以后再说吧,你都准备好了吗?” 云烈点点头,恢复了他的果断坚决,“这点你放心,云大哥保证会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苏苏放心了,云烈做事一直都很有分寸,有他的保证,她也可以安心,苏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闪过轻松的笑容。 云烈瞥见一旁的药包,竟有五包之多,担忧地看着她的脸色,着急地问道,“苏苏,你哪儿不舒服,怎么开这么多药?是不是哮喘症又发作了?” 苏苏给他一记温和安心的笑,如湖水般清澈干净,能安定人心里所有的烦躁和不安,“我没事,姐姐说小时候我曾有奇遇,那位老大夫开了一个方子,一直压制着我的哮症,很少发作,比普通哮症病人,我算是幸运了。前些日子上山,也许太累的原因就发作了,加上药丸刚好用完,没来记得补上,成大夫已经按照药方提炼了一瓶药丸给我。大病过后元气不足,这些都是补身的药,没有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你身体不好,这几天一定要好好休息,多喝些补身的药,假死七天,会很伤元气。”云烈不放心地叮咛,恋恋不舍地看着她雅致的脸,“要见机行事,小心点,知道吗?” 苏苏点点头,拎起药包,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着急地问云烈,“还没有姐姐的消息吗?” 云烈摇头,“苏苏,别担心云容,她一个人在江南,会生活得很好的,目前最重要的是顾好你自己,知道吗?” 苏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说心电感应有些可笑,可她总觉得云容离她并不远,有好几次,都能感受到姐姐的气息。也许她太想念云容了,等到她摆脱萧绝之后,若能和云容一起生活,也就没有遗憾了。 “云大哥,那我先回去,一切就拜托你!” “我送你!” “不用了,让敏儿陪着我随便逛逛,静静心,想一些东西,我走了,再见!”苏苏婉言拒绝,真诚一笑,挥挥手,拎着药包就出了医馆。 云烈深情的眼光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有些心疼娇柔背脊的单薄,她的笑容,浅得看似看不到似的,苏苏,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的敞开心胸,开心地笑了。 云大哥希望你能幸福,这样的心情,你能懂么? “小姐,云少爷真的很爱你耶,你看我识趣吧,都没有进去打扰你们!”敏儿在一旁,暧昧地笑道,还用肩膀推了苏苏一下,可爱地眨眨眼睛。 “敏儿你在胡说什么呢?别忘了,你家小姐嫁人了,自作聪明。” “我是看云少爷那般痴心,想要帮他了了心愿嘛,虽然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很关心你,一点都没有死心。王爷除了权势比人强之外,也没有什么能胜得过云少爷的嘛,云少爷俊秀潇洒,玉树临风,是京城未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小姐,你要是没嫁给王爷,和云少爷一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敏儿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在方府的时候,云容早就偷偷地告诉她,云烈来的时候,她要识趣点,让他多和苏苏相处,为了妹妹,她可是煞费苦心想要撮合他们,敏儿自然是知道云烈的心事。 他最终没有和苏苏走在一起,敏儿感觉十分可惜。 她家小姐如此雅致灵秀的人儿,全被萧绝的冷酷给糟蹋了。 “你一口一个云少爷,敏儿,有诡异哦……”苏苏懒得去纠正她的想法,只是淡淡地打趣她。 敏儿像是被人踩到脚似的,蹦一下跳得老高,“谁说的,小姐,人家只是为你感到惋惜嘛,坏蛋!” 苏苏拉着她的手,清雅一笑,“没什么可惜的,我不是他的缘分,云大哥以后会遇上更好的女孩。”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是你的缘分,难不成王爷是吗?”敏儿不服气一哼,她在萧绝面前是挺怕他的,背后可一点都不怕,打心眼里就没有认同过他是她的姑爷。 “我的缘分啊!”苏苏想起萧绝,心里一动,有些酸涩,有些苦楚,眼光露出淡淡的哀愁,平静无波的心,掀起淡淡的涟漪,柳雪瑶才是萧绝的缘分,不是她。 不知怎么地,想起纪以琰,在相国寺后院的姻缘桥上,那条姻缘线,红得那么美艳,红得那般妖娆,红得让人心微微雀跃。 那是很美丽的传说,牵着一条姻缘线走到彼此的面前,就是天注定的缘分。 她牵着红线,走到他的面前,而他在诧异过后,若无其事地扔了红线,说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不信命! 纪以琰……你还在京城吗? 临走时,竟然想要见一见他,这个念头,非常的强烈,可惜,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他。 他说,有缘自会相遇。 她宁愿相信,他们真的有缘分。 “一切都要结束了。” 隔着黑纱,感受大街上的热闹,心情也随着沉重起来,她在京城住了三年,对京城的环境,却是全然陌生的,说出去,恐怕都没有相信,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这个繁华的京都了。 主仆两刚刚走到八宝楼附近,一匹毛色纯黑的骏马迎面而来,马上的男子身材挺拔,健美有力。剑眉魅眸,挺直的鼻子,削薄的唇,透出一股冷酷无情的味道。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强劲的王者之风,仿若君临天下的霸主。 马儿在苏苏和敏儿面前停下来,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看见她,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担忧隐藏在冷酷的眸子后面。 “参见王爷!”敏儿身体抖了抖,看见萧绝,自然而然地升起一股恐惧,平时活泼大胆的她乖顺得和猫儿一样。 他怎么来了? “王爷您怎么来了?”苏苏敛去脸上诧异的表情,淡然问道,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间,他应该陪着林云儿才对,怎么跑来这了? “你怎么出门了?”她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可不是每次都像上次那么运气,有人解救。 明明担忧着急,明明如此关心,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带着质问。 苏苏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淡然浅笑,“这一切都是拜王爷所赐!” 初夏之际,骄阳似火,带着淡淡的灼热,苍穹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干净得纯澈,没有一点杂质。 苏苏口气虽然浅淡,态度清冷,萧绝却听出一分淡淡的怨怼,刚刚升起的怒气便散了,如泡沫在阳光下,淡淡地散开。 敏儿大半个身子都缩在苏苏身后,没办法,每次她见到萧绝,就想老鼠看见猫,有多远就想跑多远。虽然他生得俊美非凡,不过身上那股冷硬,不怒而威的气势,她十分害怕。 萧绝看了她一眼,像是激光打在身上一眼,激灵灵地打了寒颤,就差没有抓着苏苏喊救命,谁知萧绝看向她的手,沉声问道:“大夫不是说你身体好了么,怎么开了这么多药?” 苏苏不动声色地回答,“药不一定是治病的,妾身发病之后元气受损,这些都是补身的药。王爷若是无事,妾身便回府了,不妨碍您了。” 萧绝不仅精明,而且细心,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脱他的眼睛,离她离开王府只有几天时间,她不想出什么意外,决不能让他知道她有身孕一事。 而此举看在萧绝眼里,像是故意在躲避似的,向来我行我素的男人心里徒然升起不悦,他就这么令人讨厌么,连多呆一会儿都不能忍受,当下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敏儿,你先回王府,我和王妃晚点再回去。” “小姐……”敏儿担忧地看向苏苏,苏苏还没说话,萧绝就厉喝,“你喊她什么?” 敏儿吓了一跳,见萧绝眼光冷酷又恼怒,双腿都发软了,苏苏蹙眉,扶了敏儿一把,冷冷地道:“敏儿照顾妾身多年,习惯了喊妾身小姐,王爷何必计较呢?” 一个称呼而已,犯得着生这么大的脾气么? 萧绝可不是这么想,喊王妃,那是对她身份最好的证明,明明就是他妻子,为何一直喊未出阁时候的称呼,而且,他今天才注意到,苏苏并未盘发,一直梳着未出嫁时候的发型,双眸危险地眯起,她这算什么意思? 他有着孩子气的不服,忽略她这么久才发现,原来对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这种不甘和不服,让他感到不爽。 敏儿吞了吞口水,王爷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冷冷地盯着她,好吓人啊,她十分识时务,低声喊道:“王妃,奴婢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待苏苏说话,一溜烟就跑了,苏苏看着她的背影感到好气,她很确定没见她跑得这么快过,实在不明白,萧绝又没有三头六臂,她怎么就这么怕他呢? 哼,这还差不多!萧绝冷冷地哼哼,感觉良好。 苏苏很无语,看他刚刚恼怒的样子,真不像平时的萧绝,竟然为了一个称呼和敏儿怄气,感觉很……孩子气! 这样的萧绝让人感觉很陌生,也很新鲜,且有了些人性,她还觉得,刚刚的他,竟然有几分可爱。 萧绝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野蛮地摘下她的黑纱帽子,倏然瞪眼,“你笑什么?” 苏苏一愣,无辜地耸耸肩膀,敛去唇角的笑意,这男人,直觉怎么如此敏锐? “圣天法律有规定,不让人笑吗?”苏苏挑眉反问,堵得萧绝说不出话来,重重一哼,表情有少许别扭。 苏苏有些新奇地看着萧绝,倏然感觉四周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清冷地偏头,眼光一黯,自嘲地勾起唇角,她叶云苏走在街上想要清净一会儿,都是奢望。 人云亦云,萧王妃过分之名,四海皆知,这场风波已经持续几个月,还是永恒的主题,这年头,女人被休事小,失贞事大。 萧绝也注意到了,上次苏苏出门被人袭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今天和萧绝一起出现在大街上发生争执,气氛不和,这情形,可引人遐想了。 萧绝眼光一沉,顿感不悦,同时又生出几分愧疚来,想了一下,翻身上马,向苏苏伸出手来,示意她上马。 阳光下,那双尊贵有力的手像是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厚重,沉稳,抓着它,似乎能抓着一生一世。苏苏微怔,凝眸看向他,心中有些诧异,他是因为城民们对她的误解才这样的么?又何必呢? 可为什么,却如此想要伸出手,抓着他,那抹她贪恋的温暖。 马上的男子英挺俊美,风姿卓绝,剑眉浓黑,邪魅的大眸深邃犀利,有种近乎柔情的错觉,黑到极致的翦眸像是邀请着她,鼓励着她抓着这双手。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微扬,有些桀骜不逊,有些孤傲飞扬,带着他独有的狂傲,掩不住的尊贵。 不可否认,眼前的男子,不仅身份地位显赫,连自身也是魅力无边,绝对称得上是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 然而在她打算离开之际,真的可以吗? 刚刚窃窃私语的城民们都在停下脚步,带着好奇和诧异的表情看着这一幕。叶云苏是天下闻名的**之女,传言萧王爷对她冷落狠绝。可一幕看起来,倒像是萧王爷在乞求着王妃的爱情。 他们感到十分惊奇,皇家的事情,真是难说啊! 苏苏心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争执着,一个说留,一个说走,马上的萧绝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催促,等着她心甘情愿地把手交给他。 苏苏想起腹中的胎儿,迟疑地伸出手来,皓白精致的手穿透层层空气,穿透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心结和怨怼,停在半空中。苏苏想起云容,想起林云儿,想起那些不能透气的日子,想起以琰冷漠的脸,倏然缩回手。 而萧绝见状,迅速地抓着她的小手,用力一扯,把她拉上马背,紧紧地扣在胸前,紧贴着他刚阳的身子。 城民们爆发出深深浅浅的吸气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萧王爷和萧王妃根本就不像是传言中那般嘛,看,人家王爷蛮紧张王妃的。 “萧绝,我……”苏苏回头,眼光迟疑,若不是他突然伸出手来,她已经缩回去,始终还是没办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苏苏,总会有让你心甘情愿的一天!”萧绝眼光沉锐,露出属于男人的自信,风华夺目,那股绝世风采让人不敢逼视,像是宣誓般,圈紧苏苏,一挥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策马向城外驰骋而去。 第4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1之诱哄 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城外绿草茵茵,野花漫天,处处飘散着一股芳香的气息,清淡而恬静,宁静的湖面,秀丽的山坡,摇曳生姿的野花,半空飞翔的鸟儿,一切都那么自然和美丽,就像少女温婉的性情,不壮丽,不雄伟,却别有一番味道。 萧绝带着苏苏在草地上畅快地奔跑吹风,俊美的男子护着秀丽的少女,在野花满地的郊外,激情扬鞭,享尽风流。 直到苏苏觉得有些累了,萧绝这才下马,伸手把她抱下来,在草地上漫步,清风夹着花香吹拂而来,搅动一池春水。 幸好萧绝的骑术绝佳,念在她初次骑马,速度稳健,并无颠簸之感,真怕影响胎儿,她怕萧绝看出什么,眼光都不敢往腹部看,只是借口说累了,悠闲地在草地上吹风,偶尔采几朵野花,细细地感受初夏的无限风光。 “开心吗?”萧绝见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脱口问道。 苏苏诧异地偏头,他是为了让她开心才会带她出来的么?苏苏笑笑,并未回答,弯身摘了一朵小黄花,接着抬头问道:“你怎么有兴致出城?” “带你兜风,不行吗?”萧绝酷酷地环胸,口气冷冷的,不识好歹的女人,哼! 苏苏哦了一声,“谢谢!” “一声谢谢就算?”萧绝不满了,眯着眼睛,像是小孩子得不到最心爱的玩具露出不悦的表情。 “难道让妾身给您一鞠躬,三叩首么?”苏苏淡淡地反驳,不可否认,出城一趟,心情变得开朗很多,冲淡了即将离开的惆怅。 萧绝着恼地瞪着她,苏苏淡淡一笑,眼光露出一点调皮来,扬手,把沿途采摘的那束野花塞进他手里,萧绝诧异,下意识就想要把这些不明物体丢掉。 苏苏见状,笑道:“王爷不是要妾身感谢么,这么大一束花,够诚意了吧?” 她轻松一笑,衣袖潇洒一飘,转身,心情愉快极了,这好似的是第一次,她和萧绝之间,毫无间隙地相处,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伤害。 萧绝瞪着手中这束花,气结,他的头僵硬地左右转转,那神色,真是一绝,像是做错事怕被抓到的孩子在四处张望,怕人看见般,苏苏刚好回眸,看见他这款经典表情,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该死的,可恶的女人!”萧绝恨恨地瞪着那娇柔秀丽的背影,倏然又有些恍惚了,这背影,真的像极了柳雪瑶。 真的好像,从后面看,就如同一个人似的,那种感觉让他雀跃,好似瑶儿从未离开过他,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他。 就在这时候,苏苏转过身来,诧异地蹙眉,恬静雅致的清秀小脸布满疑惑,淡淡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萧绝语气有些低,一笑而过,是啊,不一样,她们不一样,雪瑶的背影没有她的坚韧。两人虽然都是弱质女流,可柳雪瑶就像一朵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风霜雨露,苏苏却如满山雏菊,娇柔中带着一股坚忍不拔的坚毅,越处在逆境,越开得芳香。她们是不一样的,想通这一点,他不知不觉地笑了,叶云苏是独一无二的,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特别的女孩。 苏苏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口气惊奇,“萧绝,你笑了耶!” 话刚说完,萧绝脸上的笑容敛去,又恢复平时冷酷邪魅的脸,俊美,却冷硬,五官如刀削般挺立,没有一丝柔软,一闪而过的笑,如昙花一现,立即消失。 真别扭! 苏苏懒得理睬他,萧绝的阴晴不定,她早就领教过了,只是有些淡淡的失望罢了。 萧绝恨恨地捧着那束不明物体跟在她身后,幸好,风中传来的熟悉的馨香冲淡了心头的郁闷。 可恶! 第一次迁就一个女人的感觉,对萧绝来说,真的很不习惯,以前和柳雪瑶在一起,步调一直都是他在掌控,他这样狂傲的男人,只会征服,命令。为了让一个女人开心,而迁就她,捧着这束过去他绝对不可能碰触的烂植物,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有些不甘,很不服气,很恼怒,这种陌生的局面对他而言,有些失控。叶云苏是他的女人,出嫁从夫,她应该要服从他才对,怎么可以是他迁就她呢?可是,他竟然乖乖地捧着,因为感觉到有种甜蜜,因为他从未见过苏苏有过如此轻松无忧的笑容。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就算是笑,也是疏离和淡漠的笑,像是隔着一层面纱,总觉得她的笑容那么沉重和忧伤,今天却有些不同。 就因为这笑容,他觉得妥协也算值得! “听说你从未出城过,你到底是不是京都人氏?” “听说?你听谁说的?”她的事只有她的家人知道,他上哪儿听说了,苏苏眼中布满疑惑。 被那道透彻的眼光看着,萧绝像是被猜到尾巴似的,急声反驳,“我猜的!” 苏苏撇唇,只觉得他神色有些古怪,苏苏也懒得探究,只是淡淡一笑,举起新的一束野花,遮挡着灿烂的阳光,淡然道:“说不定我真的不是京都人氏呢。” “小心啊!”野地有些不平坦,苏苏这样抬头,脚下又没停下来,一个不注意踩空了,整个身体往前扑去。 “啊……”她下意识地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这是母亲对孩子的保护,在意识到危险的潜意识动作。 等待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反而是一堵厚实的胸膛,萧绝扣着她纤细的腰,巧妙地利用臂力翻转,把她整个人都圈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一颗心脏终于归位,想要把这较小的身子揉进骨血里,再不许她这样吓着他。 该死的! “你怎么看路的?”萧绝急声厉吼,凌厉的眼光如电般,责怪她的不小心。 “我……你……”苏苏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对萧绝的态度感到茫然。两人的眼光紧紧地搅在一起,所有声音都已远去,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空气中的花香,都变得迷离暧昧起来。 苏苏挣脱他的手臂,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离开,萧绝回过神来,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又抱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腰,凌厉的眼神像是有魔力般,紧紧地锁在她脸上,“苏苏,为什么逃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苏苏微微挣扎。 “你明白的!”萧绝沉声道,声音有些痛苦,执意抬起苏苏的下巴,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轻柔,像是诱哄着什么,“苏苏,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你明白的!”萧绝沉声道,声音有些痛苦,执意抬起苏苏的下巴,逼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轻柔,像是诱哄着什么,“苏苏,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黑到极致的瞳眸如最灵秀的墨玉,他的眼光深邃而狂野,又有着动人心弦的魔力,像是在夜空下的大海上缓缓升起的明珠,吸引住她的灵魂。专注地狂热地看着苏苏,眼中露出一点急切和期待,那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深情似乎要溢出瞳眸再也掩不住。 被这样的眼光看着,苏苏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绝世美女,拥有蛊惑人心,魅惑萧绝的魔力,好像是她就是萧绝的一切,他会一生一世守着她,不离不弃。曾何时,记忆中也有过这样一双专注的眼光。那般熟悉地在脑海中盘旋,可萧绝他…… 他的眼光让她感觉很陌生,记忆中的那双冰冷尊贵的瞳眸,和他的眼光,完全不能重叠起来。 此刻却让她感觉陌生,被他专注的眼光看着,她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恐慌和悲哀,急切地想要逃离所有,想要逃开这种无形的束缚,想要挣脱命运无情的作弄。 她要的,他给不起。 因为给不起,所以要放下。 “我什么都没看到!”苏苏有些讶异自己的声音如此的平静,本就清冷的人儿如同蒙上一层薄薄的冰,拒绝接受他眼里的所传递的感情。 “你撒谎!”萧绝怒吼,用力地拽住苏苏的胳膊,近乎野蛮地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冷酷而愤怒,“为什么要拒绝我?苏苏,你明明很喜欢我。” 苏苏沉静地看着他,萧绝用力抓着她的胳膊,力度不受控制,她微微有些疼,蹙起秀眉,清冷地道,“王爷,我曾经,喜欢过你!” 她重重地强调了曾经这两个字,态度极为平静,把心中淡淡的心悸收敛,笑容完美得不可思议。 萧绝对她是否真心,尚未可知,过去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新婚夜的羞辱,那天酒醉无意识的呼喊,足以让她所有的幻想破灭。在她曾经想要努力要靠近他的时候,是他亲自推开了她。 一次, 两次…… 那种从高处狠狠地摔下的感觉,真的好糟糕,她曾经妄想取代柳雪瑶在他心里的位置,可惜,妄想终究是妄想。 萧绝的脸倏然一沉,眼光凌厉,像一把刀,狠狠地凌迟着她娇嫩的肌肤,他怒,他不服,他拒绝接受这个不在预料中的答案。男人身上露出无形的压迫,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曾经……哼,我不信,叶云苏,你连我都骗不过,能骗得过自己吗?”萧绝声音嘲讽。 他潜意识中早就当苏苏是他的王妃,既然是他的女人,当然一生一世都属于他,爱着他,他绝接受不了第二个答案。 苏苏平静地凝眸,露出浅浅的笑意,眼光透彻坦然地看着萧绝,“王爷,妾身说的是实话,怎么能说是骗呢?” 萧绝脸色唰一声,全黑了,冷酷的眼光像要杀了她一般,变得野蛮凶横起来,野蛮地拉着拽住苏苏,口气恶狠狠的,“既然你喜欢过,那就继续喜欢,我不许你收回你的感情,绝对不行,听到没有!” 苏苏淡然一笑,她真的很好奇,萧绝懂得什么叫爱吗? 他对她的态度,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占有。 她就像是他的一件玩具,经常被他把在手心里玩耍,所以不觉得稀奇,他可以肆意地把它扔在角落,也可以拿它出气。等到一天突然发现,原来玩具不知不觉中慢慢地不属于他,所以他开始着急,想要抢回来,就像是小孩子的心理,这是我的,我就算不要,它也是我的,这只是一种强烈的独占欲。 爱情,不是占有,而是幸福,他永远都不明白。 “苏苏!”萧绝突然放轻了声音,道歉这种事,在他生命中从未过,脸颊略微有些潮红,暗自咬牙,拼了,丢脸就丢一次,“苏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毕竟是过去的事情,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好不好?” 冷酷的王爷眼里露出急切的渴望,带着期盼看着她。 苏苏被他紧紧地掐在怀里,下巴又被她野蛮地攫住,整个身体都紧贴在他身上,动弹不得。神色略有些不悦,“王爷,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萧绝冷酷出言,不仅不放,手劲还不由自主地加重,几欲把苏苏的下巴捏碎,疼得苏苏咬牙,却不想示弱,冷着眼,倔强地瞪着他。 瞬间,风情万种! 尖细的下巴露出坚毅,樱唇紧抿,脸颊因为血液急促流动而呈现桃红,向来透彻灵秀的眼睛如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露出倔强。正常人看去,苏苏是被迫于他的钳制而感到不服,恼怒,可萧绝绝非正常人,看在他眼里,眼前的脸色酡红的娇人儿脸上就露出一个讯息,那就是――勾引! 萧绝心隐隐悸动,一点也不想抗拒想要一亲芳泽的念头,一手绕到她脑后,托着她的后脑勺,迅速地俯下头,吻上那抹令人蠢蠢欲动的薄红。 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扣着她的腰,霸道地禁锢在怀里,用力地吸吮着她的唇,想要夺走她的呼吸,占有她的灵魂,想要把她揉进骨血,激烈得连一丝呼吸地吝啬给予。毫不留情地咬了她下唇一口,疼得苏苏痛呼,霸道的舌尖溜进檀口中,激情地吸吮她的甜蜜,攻城略地,不放过任何一方属于他的领土,直到苏苏喘不过起来,在他怀中不停地挣扎,萧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邪魅的瞳眸万无刚刚的恼怒,反而有些喜悦,有点得意,心情愉悦极了。 苏苏俏脸红润,气得想要扇他一巴掌,深深地呼吸,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忍无可忍,转身想要离开。 萧绝可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行,勾住她的腰,霸道地说道:“苏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会好好宠爱你的!” 是宠爱,不是爱! 苏苏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果真当她是一件玩具,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 只有对宠物,才会有宠爱,谁稀罕他的宠爱。 苏苏抬眸,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口气不善,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萧绝,“萧绝,我曾经喜欢你,想要靠近你,是你把我推开,现在让我给你机会,太晚了。” “就因为我以前伤害过你?”萧绝沉声问,若是道歉能让她原谅,他会尝试着去道歉。 “萧绝,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萧绝,冷酷无情,冰冷残忍,那样的你,才是我熟悉的。”苏苏淡淡地道,趁着他发愣的瞬间,拉下他的手,淡然道:“你本来就该恨我,忘了吗?是我害死你最心爱的女人。你是王爷,我是民女,本就是两条不同的路,如果不是柳雪瑶,我们本就不会有交集。你还是继续恨我,我继续过我的日子,大家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各自过各自的人生,这样对我们都好!” “借口!”萧绝眼光寒竣,声音冷得极致,俊美的脸扭曲着一股隐忍的不甘,“你就这么想要逃离我吗?叶云苏,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王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什么不会交集,什么回到原来的位置,你的位置就是萧王妃,一辈子都是,不可能和我没有交集,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开我,想都别想!” 相较于他的恼怒,苏苏显得相当的平静,声音平平缓缓,“我这个王妃,终究不是你想要的,何必执着呢?” 萧绝冷笑,只觉得胸腹中有一股怒火在熊熊地燃烧,如岩浆般即将迸发出来,这种陌生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愤恨地想要杀人。苏苏越是洒脱,越是风轻云淡,越显得他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他萧绝想要一个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从来没有! “不管当初是什么理由,你现在是我的王妃,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他口气冰冷,夹着一丝霸道和威严,像是宣誓般,眼光偏执。 “王爷位高权重,一表人才,试问天下,想要当萧王妃的女人何其多?”这话说得很清淡,换句话说,你可以休了我! 萧绝眼光顿时变得凌厉无比,额头上青筋隐约跳动,像是隐忍着巨大的怒气,极力忍住,才没有把手掐住她的脖子。 “你休想!”恶狠狠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天下女人何其多,可又有哪个是你叶云苏呢?你如此聪颖,为何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若不是非她不可,他又何必挣扎于在对她的感情和对柳雪瑶的愧疚之间。 无从选择,终究还是决定珍惜眼前人。 只因为,他已经非她不可! 可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难道真的是伤她太深,所以她选择放弃,不再回应他吗? 苏苏拂袖,荷色的衣裳在群花中显得飘逸清雅,她抬头看着天上飘散的白云,有些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肆意翱翔,她是多么的希望,自己也能展翅翱翔,去看看这个繁华多姿的红尘美景。 “萧绝,王府终究太过华丽,我也不是金丝雀!”她转过身来,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露出浅浅的微笑,笑容美好得如春天清晨最清润的露珠,清明、透彻,“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第4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2之放手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面。 蓝天白云,绿草茵茵,满地野花,五颜六色点缀在绿茵草地上,仿若一幅巨大的,美丽的云容地毯。自然,清新,清风吹过,轻絮飘扬,纯白的颜色飘荡着初夏的色彩和热情,愉快地飞扬。 娇柔纤细的少女站在野花之中,烘托出她灵秀的身影,眉间有着坚韧和执着,敢于对权倾朝野的萧绝,说不! 她把人人向往的王府称之为华丽的牢笼,她把天下女子称羡的王妃之位称之为金丝雀,形象,立体,道出深陷侯门女子的悲哀和无奈。 萧绝冷冷地看着,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看着她的坚定的眼神,半晌无语,明明是那么娇柔的背影,为何总是那么坚毅,好似任何事情都压不弯她的背脊。 他不明白,终究她想要什么,他给不起!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不起?”他沉声问道。 “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立场要求我和你重新开始?”苏苏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对于一个对爱情如此陌生的男人,她只觉得可悲,“我想要一份独一无二,干干净净,唯一的爱情,你给得起吗?” 苏苏重重地强调了唯一两字,萧绝恼怒的眼光褪尽,变得高深莫测,且危险,“叶云苏,是我看走眼了么?从头到尾,你都在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唯一?哼!” “能让堂堂的萧王爷看走眼,我也算是一号人物,是不是?”苏苏在阳光下肆意地笑着反问,爽朗得让萧绝瞳眸一暗。 “叶云苏!”萧绝厉喝,双眸迸出火来,气她这种不冷不热的嘲讽姿态 苏苏坦然笑笑,清雅如山涧中毫无污染的清泉,淡淡的,有一股芳香,声音干净而纯粹,“王爷说我贪心,王爷又何尝不贪心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 男子深邃锐利的眼光一沉,如激光般直射苏苏清秀的脸,口气冰冷而嘲讽,“本王哪儿贪心?说来听听?” 苏苏摇摇头,清澈的眼光露出少见的讥诮,不冰冷,不锐利,却让萧绝觉得非常刺眼,如此大胆的女人,哼,他倒要听听她有什么好说法! “当初选择嫁给你,是想要你放过我姐姐,我这病弱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可活,可姐姐不一样,她健康美丽,有大好的人生,为了姐姐的幸福,我宁愿用我余下的几年寿命去换。倘若不然,我不会嫁给你!”苏苏的声音顿了顿,淡淡的笑容从她的眼神中溢出,“我不会嫁给一个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女人的男人,不管我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感情,是双方面的,是夫妻之间最诚挚的承诺,是两个人的坚贞来守护! 萧绝眼光诧异地看着她,像是看一位怪物般,有这样的念头的女人,真是独特,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风流快活。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说除非我把云儿,如玉休掉,否则就别想和你重新来过?”萧绝声音冷讽,眼光冷酷,如一把锋利的刀,一寸一寸地凌迟着她的肌肤,那种强烈的威迫之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如一层网把她团团围住。倘若她敢应是,他就会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般,那是属于地狱阎王的眼光,锋利而无情。 苏苏坦然地仰视着萧绝,黑到极致的眼睛翦眸露出浅浅的笑,毫无畏惧,她姿态清雅,声音平缓如流动的泉水,应道:“是!” 萧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隔着华服的胸膛传来震动的声音,男人坚硬的臂膀像是忍受着压抑的怒气,连满地的野花都觉得,他的笑声,充满肃杀之气。 “叶云苏,我真的看错你了。”男子的脸,俊美而邪魅,五官如刀削般冷硬英挺,把邪气地笑起来,眼光隐约露出嘲讽的酷寒,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指腹微微地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如同最尖酸刻薄,最挑剔的老板在检查着他的货物是否符合标准,沉声讥讽,“你想独占萧绝的女人这个名号,我亲爱的王妃,你认为你够资格吗?” 萧绝的话特别侮辱人,眼光略有些不屑地看着她清秀的脸,她长得不漂亮,五官拆开来看都是灵秀动人,组合起来,却是一张极为清秀的脸。萧绝是皇子,自小在宫里长大,看惯了倾国倾城的绝色,眼光早就被养得刁钻。对苏苏这种对他而言,连美丽都算不上的女孩,如果不是柳雪瑶的原因,在路上迎面走来,他估计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她出身低微,不仅是商人之女,还是蔗出,以严苛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配对理论来看,苏苏是配不上萧绝的,不管是样貌还是地位。 苏苏也不见生气,只是看着他的脸笑笑,“不够!” 萧绝讽刺的唇角一僵,又是出乎意料的答案,这个女人的思维方式真让人难以琢磨,然,似乎是意料到她要说什么,萧绝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风雨欲来,倏然怒喝,“够了,别说了,回府!” 他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话,苏苏也不勉强,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喊道:“王爷……” “本王说够了!”萧绝回身厉喝,双眸迸出冷光来,“你没听懂是不是?” “你以为我想说什么?”她笑笑反问。 萧绝一甩袖子,脸部绷得紧紧的,“我不想知道!” 想不到他萧王,也有逃避的一天,真是可笑,他竟然不敢面对她,可笑,可笑之极! “缘深缘浅,自有定数,若是强求,终究会后悔。你若是勉强我,日后一定后悔!”苏苏坦然道,此刻勉强,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甘,等到听闻她的死讯,该是一件多悲哀的事情呢? “后不后悔,本王说了算,容不得你置喙,回府!”萧绝冷冰冰道,率先上了骏马,冷冷地看着苏苏,那意思就是,上不上随便你,不上就走路回去! 野蛮! 苏苏看看天色,走回城中估计月已中天了吧,真狠! 回府,呵呵,什么时候,能有个人说,带她回家呢? 苏苏静静地走过去……她没有自虐倾向,不想难为自己。 萧绝,这样的你,只想让我坚定地想要离开。 他们的心结,他从未努力去解开,她也不想再等待。 他们就像是两只刺猬,天冷的时候,想要温暖,结果被对方身上的刺刺得体无完肤,血迹琳琳,只会互相伤害。 既然如此…… 总会有一方先放手,离开。 萧绝和苏苏共骑一匹回府,远远就看见王府管家萧路神色着急地站在王府门口不停地渡步,好似在等着什么人似的。见到萧绝和苏苏回来,眼光一喜,匆忙迎上来。萧绝下马,转身把苏苏抱下来,王府门口的护卫个个目瞪口呆,像是天下红雨般,诧异片刻才回复镇静,王爷的骏马平时碰都不让人碰一下,宝贝得不得了,连柳雪瑶小姐它都发脾气,不让靠近,除了王爷,无人能驾驭,苏苏是唯一一个能坐上它背上的女人,怎能不让人惊奇。 萧路也是很诧异,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见礼后,慌张回报,“王爷,宫里来人,宣你觐见,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皇上召见本王?”萧绝蹙眉,他早上刚见过哥哥,找他做什么? 萧绝和苏苏进了房间,就看见一位公公在正厅等着,他见萧绝回来,眼光一亮,迎了上来,尖细的声音飘了出来,“奴才参见王爷,给王爷请安!” 苏苏第一次看见阉人,有点奇怪,多看了两人,和普通男人相比,的确有那么一些不一样。皮肤细嫩光滑,下巴很干净,身子修长而纤细,动作有些娘娘腔,走路腰肢微摆,如弱柳扶风,少了刚阳的男儿味。 “徐公公免礼,可知皇上召见本王所为何事?”萧绝沉声问,在官场上那股威严尊贵的气息沉重地压迫在所有人的头上。尊贵,威仪,教人不敢逼视,这就是属于皇家天生的震慑力和王者之风。 “奴才不知,皇上只说,看见王爷就让您立即进宫,有要事相商!”徐公公的声音很尖,口气很诚恳,并无撒谎之意。 萧绝颔首,偏头,正巧看见苏苏带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徐公公,心头顿生不悦,脸唰一下,全黑了,重重哼了哼,声音微扬,含着三分怒气,三分威严,三分指责,还有一分酸溜溜的味道,“徐公公,看见王妃怎么不行礼啊!” 这话像是从牙缝中硬生生地挤出来的,阴测测的,一旁的总管都觉得气氛顿寒,像有一股阴风从地狱刮来上。 醋味被皇家独有的威仪掩盖。 徐公公身子抖了抖,抬眸有些疑惑地看看苏苏,眼前的女子装束简朴,头饰简单,生得清秀,并无艳丽之资,且素颜朝天,他本以为是萧绝的贴身侍女,不料到这就是那位名扬天下的过分之妃。 在宫廷之中打滚数年,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见惯了形形色色的脸孔,徐公公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之人,不知是看走眼了,还是别有内情。 此刻王爷的口气更是像抓奸在床的妒夫,真是扑朔迷离啊! “王妃娘娘请见谅,奴才眼拙,奴才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万福!”徐公公如萧绝所愿,诚惶诚恐地给苏苏请安。 苏苏淡淡一笑,萧绝的阴晴不定又不是第一天见识了,“公公有礼了!” 萧绝阴着脸,拂袖,哼了哼,冷酷的眼光淡淡地扫过徐公公,有种把他碎尸万段的狠劲,徐公公打哈哈,“王爷,可否动身了?” “走!”蹦出一个字,萧绝冷硬地转身,随着徐公公进宫。 呼……见他们的背影消失,萧路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苏苏淡淡的眼光看来,立刻展开公式化的笑容,“奴才出去工作了。”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他有些庆幸,还好他为人四面玲珑,各不得罪。看来,这位王妃才是真真正正的主儿呀。他在王府多年,眼睛可雪亮着呢,王爷分明对人家有意思! 苏苏摇摇头,出了大厅,往梧桐苑而去,刚刚拐过回廊,就看见林云儿站在槐树下,一脸怨恨地瞪着她,好似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苏苏心中有些明白,她和萧绝共骑一匹回来的事一定传遍整个王府了,就这么大点地方,哪能藏住什么,特别是这种敏感的话题。 刚刚路过的奴婢护院都恭敬有礼地向她行礼,萧绝的风吹得真有影响力,这么快就在王府中刮起一阵王妃风潮了。 林云儿看着苏苏的神情就如苏苏抢了她最珍贵,最在乎的东西,恨不得把她狠狠地掐死。 苏苏不想和多有纠缠,淡淡地转身,绕过石径,回梧桐苑。 皇宫,御花园。 当今皇上年仅四十,遗传皇族的好基因,生得十分俊朗,他和萧绝是同胞兄弟,长相有几分神似。身为皇上,保养得宜,看上去非常年轻,久居皇位,那股强劲的王者之风漫溢在空气中,不怒而威,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霸王之气。 他的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疲倦和沧桑,明黄的皇袍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一种孤独的味道,真真正正能称得上是孤家寡人。 “皇上,何事急着召微臣觐见?”萧绝行礼之后,恭敬问道。 皇上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都下去,他挑眉,让萧绝坐下,神色间的疲惫,越发浓郁,看起来有些落寞。 “皇上……”萧绝魅眸眯起,担忧地看着他最尊敬的兄长,皇上摆手,声音低沉,略有轻斥,“又没有外人在,何必如此见外!” “大哥!”萧绝也不是古板之人,在外人面前,要严守君臣之礼,但是,在他心里,这位是血骨相连的亲兄长,他最尊敬的兄长。 “绝,你和寒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皇上着急地问道,脚下并无子嗣,只有十名公主,这种怪现象一直是他的心病。后身为皇上,必须有个继承人,虽然萧绝也是他属意的人选。可他堂堂一介帝王却后继无人,是他最大的遗憾。 当他知道有一个儿子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那种兴奋的心情,是无法表述的,很兴奋,很激动,一心想要找回他的骨肉,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萧绝有些为难地蹙眉,声音略带歉意,“大哥,这件事臣弟和寒一直在查,时隔多年,人都不在,好多线索都断了,并不好查。” “朕知道难为你们两,只是朕太想要一个儿子,太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想要摸摸他的手,看看他的脸,这种心情,日日夜夜都在折磨朕。”皇上声音低沉,眼光露出压抑的痛苦,他的儿子,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这种想念和担忧,加上愧疚,在他心里慢慢地腐烂,很疼…… 此刻他不是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尊贵霸气的帝王,只是一位普通的父亲,想念儿子的父亲。 “绝,除了这件事,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右相想要休朝三月,回老家祭拜亡父,朕想让你暂时先接手他的政务。” 第4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3之右相 萧绝一怔,圣天皇朝最神秘的右相大人,他连面都没见过,从未见过他来上朝,但是,右相该承担的政务他处理得有条有理,政绩卓绝,深得皇上宠信。 皇上在三年前就封了一位神秘右相,而朝中各位官员,除了皇上,无人见过,此举震惊天下。朝臣们自然不服,纷纷死谏,求皇上收回成命。然,当朝天子我行我素,不改初衷,拿出一份右相呈上的奏章,关于圣天皇朝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弊端和解决方法一一详列。其内容之广泛令人震惊。包括国防军事、科举考核、农桑、律法、贵族和贫民之间的土地分配、刑法等一系列问题。 他以独特的视角,敏锐的嗅觉,洞悉政坛经济上未来每一步变化,以锐利的视线,毫不客气地指出现有法制的不健全之处,提出最有效的解决方法。连萧绝和萧寒都自叹不如,佩服得五体投地。 经过三个月的改革,圣天不管在军事、经济方面都取得瞩目的成就,右相这个位置他坐得名副其实。 萧绝本也好奇究竟是何人人士,能得到兄长的信任,没有经过任何六部的认可就出任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经过多方追查,始终查不出他究竟是何人,就好像,这位右相大人是从天而降,人间并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资料,十分神秘。 他查不到右相是谁,可右相知道他是谁,就在他准备亲自调查之时,皇上召见,让他放弃追查右相一事,明显是右相知道萧绝在查他。 一明一暗,他无法预料到右相下一步的行动,而他却清楚他的每一步计划。 后来右相潜心为圣天谋福,对萧家皇朝尽心尽力,萧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清明已过,怎么选择这个时候回乡拜祭?”萧绝凝眉,心头有些疑惑,想要祭拜父母,应在清明冬至的时候拜祭,现在是初夏了。 皇上笑笑,说起这位右相,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信任他,“他这三年都没有朝假,就当做是放他几个月的长假,回乡散散心也好。” 萧绝看着自家兄长淡淡的笑,诧异地挑挑眉,萧越登基十几年,在瞬息万变的朝廷打滚了十几年,脸上的笑,早就变得公式化。 帝王者,孤也,就算不是面对朝臣的算计笑容,也带着淡淡的忧伤。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兄长这样温和,不带任何算计的笑了。 “大哥,看来你真的很信任他!”萧绝常年冰冷的眼里也露出笑意,管他身份是谁,能让他兄长露出笑颜就可,“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皇帝笑笑,“他很孤傲,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模样,连朕的面子都不给,哎……” 虽是唉声叹气,却不见一丝责备,反而有点淡淡的宠溺。 “那您怎么忍受得了他?”萧绝诧异地挑眉,这倒出乎意料之外,他以为是能言善辩,风趣幽默之人呢。 “朕的命是他救的,只好客气点咯!”皇帝有趣地挑眉,摇摇头,说道:“接手他的政务,没问题吧,朕也想多放他一些长假。” “没问题!”萧绝应下,如果不是他,这些本来就是他和萧寒的责任。 “对了,绝,你的王妃,什么带进宫来,让朕瞧瞧?”皇帝倏然露出暧昧的笑,出其不意地问道。 御花园的香气芳香缭绕,不远处,姹紫嫣红,一地云容,群蝶飞舞嬉闹,苍穹之上,碧空白云,飘逸动人,好一副初夏胜景。 萧绝脸颊一抽,表情有些怪异,脑海里闪过叶云苏清雅的脸庞,似恼,似恨,又有三分无可奈何。邪魅深邃的眼光飘离灵魂,不知游离在三界哪个角落。 叶云苏,带她进宫?那就是意味着要正式向皇族,向萧家的列祖列宗介绍和承认叶云苏,这个问题他还未细细想过,不是没有正式承认她的想法,而是他们两个还在不知所以然的阶段。 那个可恶又贪心的女人,刚刚还拒绝了他,说她想要的,他给不起! 哼!借口! 萧绝恨恨地想着,咬牙切齿,那股闷气还未消散就被皇帝提起,来得猛烈和快速,他想要隐藏都来不及。 皇帝好奇地看着自家弟弟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十分惊奇,他这个从来就严肃冷酷,不怎么可爱的弟弟,年纪小小就学会隐藏情绪,从未见过他表情如此失控过,精彩啊! 是人都带三分好奇的心性,何况是萧绝的精彩,自然不容错过,当下,皇帝试探地问,“绝,怎么?舍不得带来,怕这个皇宫会吞了她不成?” 萧绝一怔,回过神来,瞬间恢复冷酷刚硬的形象,刚刚的失控好似只是不小心带错了面具。 “大哥,还不到时间,日后再说吧!”萧绝迅速拒绝。 萧王萧王妃的丑闻那是天下皆知,萧王妃的过分之名在宫里也常被后宫妃嫔提起,皇帝也略有耳闻,眸光一转,一丝诡光掠过,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声音有些沉怒,“难道真的如传言那般是不贞之女?绝,如果她真的如此不堪,朕就以辱没皇族之名处决了她,也好让你立你想立之女为妃?为了弟弟,朕甘愿当一回坏人,你意下如何?” 皇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义愤填膺,好似苏苏真的做了什么失贞之事,委屈了他弟弟,他的口气,明显地维护自己的兄弟,不惜滥杀无辜,说得是正气凛然。 “不可!”他才刚说完,萧绝断然拒绝,他脸色倏变,眼光凌厉,隐约有些惊慌,细细看,还可以发现有些愤怒,因为有人出言对苏苏不敬,即使这个人是他最尊敬的兄长,他也极为不悦。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过于在乎,萧绝沉声道:“大哥,这件事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不知道为何,他不想让唯一的兄长对苏苏有所误解。 苏苏本就无辜,那件不堪的传言是当初为了报复和折磨她才故意散步出去的,他想让她身败名裂,失贞之女不容于世,他做到了,苏苏被天下唾弃,鄙视,而悔不当初的那人,竟然是……他。 皇帝狐狸般的笑变得轻松起来,他看着萧绝的长大,两人年龄相差近二十岁,萧绝对他而言,如弟,如子,特别是他没有子嗣,自小对萧绝更是疼爱有加,有时候完全把他当儿子来疼。对他十分了解,一看他的表情和语气,还有那种装模作样的漠不关心,他就知道,他的弟弟动情了,而且,爱他的王妃之深,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别扭的性子。 “叶云苏和柳雪瑶的事,朕也略有耳闻,该不会是你故意为之,折磨人家一介弱智女流吧?”皇帝诧异地问道,脸上却毫无好奇之象,摆明了明知故问。 萧绝何尝不知兄长的用心,无非是想要糗他一顿,看他的笑话,他无奈地点点头。 “寒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朕心里就觉得纳闷,你啊,明明那么聪明睿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柳雪瑶的死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命运该有的,始终会有,没有的,始终没有,把一切罪责推到她身上,很不公平,这件事,她才是最无辜的人。这样也好,起码你和她遇上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别去恨了,缘分这种东西是不可触摸的,恨着,恨着,指不定哪天就没了。”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对命运弄人这几个字,深有感触,他最爱的女人也是因为命运作弄而离开他,带着儿子,辛苦地生活,最终阴阳相隔,这始终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遗憾。 萧绝面无表情地坐着,他眉梢一挑,倏然危险地眯起眼睛,“萧寒这个大嘴巴!大哥你日理万机,这种事就别管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做!” “寒也是好意,说起来,朕越来越好奇了,能让你看上又深爱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哪天带过来看看。”皇帝英俊的脸上都是好奇的笑容,真让人期待啊! “谁说我爱她!”萧绝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动物,一下子绷得老高,几乎是立即出口反驳,古铜色的肌肤上掠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皇帝扑哧一笑,“好好好,你不爱她,朕知道了,只是特别紧张她而已!” 他最疼爱的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可爱,在别人眼里,萧绝冷酷无情,手段果断刚硬,常年沉如坚冰的冷酷容颜让人望而生畏,如同地狱来的阎王。而萧寒,邪魅如妖,放荡不羁,典型的不务正业,风流花心的烂男人,可在他眼里,两个弟弟是非常可爱的。 萧绝哼哼,危险地眯起眼睛,露出一抹如刀刃般锋利的眼光,一定是萧寒在哥哥面前说了什么,这张大嘴巴,不修理是不行了。 皇帝耸耸肩膀,反正有麻烦的又不是他,只能在让萧寒自求多福了,他最多送一把同情泪而已。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太监细细的声音在凉亭外响起,打散了兄弟两人之间的乐趣。皇帝本来带着浅笑的脸倏然凝结成冰,眼光露出三分凶狠和厌恶来,厉喝,“混账,没看见朕在和王爷商讨国事么?” 那太监吓一跳,两边不是人,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他腿软了,倏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皇上饶命,伴君如伴虎,所言非虚。一阵清风而过,额上一阵冰冷,方知,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的表情像是听闻到一件多么厌恶可恨的脏东西,再不是在萧绝面前慈爱轻松,带着狐狸般笑容的兄长,也不是朝臣面前冰冷如霜,尊贵威严的帝王。 他甚至是毫不掩饰他对皇后的厌恶和憎恨,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十分不悦。 那太监匍匐在地,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般,明明是骄阳似火,却汗湿重衣。 伴君如虎! 萧绝起身,他面无表情,眼光也隐约露出一丝憎恨,历眸扫了一眼跪着的太监,沉声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弟告退了!” “本来想留你在宫里用饭再走!”皇帝露出歉意来,兄弟来好好没有在一起用过一顿晚饭了。 萧绝笑道:“下次吧,下次带上萧寒,臣弟还想出气呢,到时候联手整整他!” 皇帝一笑,心里清楚,萧绝是故意在逗他开心,让他在皇后面前,不至于太过分,免得触动朝中各大元老大臣。 不管哪个国家,哪代皇朝,贵族和皇族之间总难以取得一个和平共处的平衡点,贵族的利益和皇族的利益,永远在矛盾中冲突,在冲突中解决,又在解决中矛盾,反复无常地循环。 皇帝代表的是皇族的利益,而皇后代表的是贵族的利益,夫妻两人之间根本就是一种政治联姻,是利益的结合,本就没有感情。在十几年的冲突,妥协,妥协,冲突中,彼此厌恶是很正常的,更何况,皇后可能还是害得他心爱女人含恨而终,儿子下落不明。让他二十年来饱尝失去爱人,骨肉分离的痛苦,这种恨,早就根深蒂固,不可拔起,就如同呼吸一样。 帝后不和,在朝中,并不是一个秘密。 萧绝出了凉亭,皇后迎面而来,远远就有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至,萧绝不动声色地蹙眉,抬头看去。 一道穿着绛红凤袍的身影缓缓而至,合身的裁剪显得她身材玲珑有致,那腰肢宛如少女般纤细,腰间佩戴者一块血色玉佩,是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领口镶着金边,看起来十分尊贵,走路婀娜多姿,摇曳如风中垂柳。 她肤若凝脂,看起来光滑细腻,对于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而言,她保养得十分好,宛如二八年华的少女。梳着一个凤凰飞天发髻,斜插着一个金制的饰品,朱钗斜插,一头金光闪闪。她的五官生得十分妖魅,丹凤眼露出三分妖气,虽然穿着正统的凤袍,却宛若魅惑人心的妖精,全无母仪天下的端庄。常年精于算计,眉宇间都是精明刻薄的味道,那妖娆的五官,皆露出令人厌恶的尖刻。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萧绝冷冷地给她请安。 “哟,好久不见王爷在后宫走动了,近来可好?”皇后的声音有些尖细,听起来十分刺耳,脸上不冷不热的,不知为何,露出一抹嘲讽和怨怼来,好似萧绝是一位该千刀万剐的负心人。 萧绝神色冰冷,不再抬头看她,半垂的眼眸更是冰冷,“臣弟尚有公务在身,告退!” 萧绝说罢,冷冷地越过她,向宫外而去,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侮辱。 宽大的绣袍之下,小小的手,紧握成拳头,经过细心修理的尖细指甲狠狠地刺入手心,她对萧绝,明显有着怨怼,亦带着三分幽怨的味道,这气氛让人不想歪都难。 凉亭中的皇帝见她脸色如常缓缓而来,脸上还是带着令人厌恶的妖娆之笑,脸色更冷了! 萧绝出了皇宫,骑马回府。 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巧合,巧合得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刚刚才和皇帝说要找萧寒的麻烦,正巧,在凤凰大道上就看见萧寒了。因为他和人起了冲突,造成交通堵塞,一群人都在看热闹,他不想注意都不行。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早就想要狠狠地修理萧寒一顿了,上次趁着他醉酒引他去梧桐苑,害得他和苏苏一夜风流,事后他又匆忙地躲了她一阵子,面对她,越来越忍受不住那种痛苦和煎熬。这件事,他还没找萧寒算账呢。 人来人往凤凰大道上,萧寒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背对他,萧绝看得不是很仔细,他下马,悠闲地抱胸,有人给他出气,那他看戏好了。 那少女也甚是厉害,远远就听见她对萧寒又骂又咒,口出恶言,那骂人的词汇啊,真让人佩服,哗啦啦的,非常顺口,连气都不用喘,毫无顾忌地把萧寒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伺候了遍。 四座皆惊,好野蛮的姑娘啊! 不仅骂人厉害,有一些三脚猫功夫,抓着萧寒的衣领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好像萧寒是她十世仇人,不亲手打死他,不解恨啊! 而萧寒的态度也奇怪,竟然乖得和小猫咪一样,忍着那姑娘野蛮的对待,还露出让人逼视的谄笑,不停地赔礼道歉。 切! 一旁观战的男人们一脸不屑,纷纷腹诽,这位王爷丢尽了男人的脸,简直太窝囊了! 萧绝冷酷的眼睛露出一抹罕见的笑意来,想要修理萧寒的心思全没了,竟然学着路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 萧寒在女人堆了一向很吃得开,九王风流之名,天下皆知,红颜知己都可以组成一支军队,可见他的魅力有多强悍,只要是女人都无法抵挡。 好聚好散,乃是九王的游戏格言,绝不拖泥带水,红花群中过,半叶不沾身。 难得看见他露出这种令人鄙夷的谄媚笑容,萧绝倒是好奇,这位野蛮无理的小姐是谁家千金,真是……太有勇气了。 “别生气啦,生气容易老的,老了就不漂亮,容容,啊……别打啊,你往哪儿打啊……啊……本王美美的脸……”一边讨好,一边发出夸张得令人发指的惨痛。 “你这个混蛋,色狼,下流的东西,我要回家,你滚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张令人恶心的脸,滚……”少女的声音愤怒而高亢,不理会萧寒的拉扯,见挣扎不去,又是一阵猛烈的脚踢,“可恶!” 鉴于萧寒太过无耻的禁锢,少女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猛然抬腿,朝着他鼠蹊处狠狠地顶去…… 四座皆倒……好惊世骇俗的女人! 一声不知真假的惨叫声,顿时响起…… 第4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4之云容 “容容啊……你好狠啊……”萧寒夸张地喊起来,英俊邪魅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哭丧着脸,表情委屈得不得了,就差没有滴几滴眼泪来应景了。 爷爷的,这女人真不是普通的大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这种出格的动作,幸亏他闪得快,不然小弟弟就断了,她娘怎么生出她来的?野蛮暴力。 不就是提早生米煮成熟饭么?她迟早都是他的人嘛!他又没有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扼腕啊,早知道多吃几遍,这样才不算吃亏啊! “活该!”国色天香的少女毫无同情之意,双眼莹亮,露出扎人的冷意,对付一个好色鬼,最狠的方法就是让他不能人道,萧寒简直就是色鬼中极品,竟然趁她睡着的时候吃干抹净,她没捅他一刀算是便宜他了,与虎谋皮,失算啊,心里那个恨啊,牙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把那些能折磨人的手段刑具都在脑海里过一遍,她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过过干瘾也行。 “容容啊,你想要守活寡吗?”萧寒可怜兮兮地蹭上去,很无耻地拉着云容,低声哀求,“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关起门来,她想干什么都行,被骂几句,打两下,不痛不痒,让她出出气,那没问题啊,有问题的是,不能百姓观众面前上演这种儿童不宜的戏码呀。他王爷的面子,还是很值钱的,要是碰上个熟人,见到他这副窝囊样,他还要不要见人啊! 都怪那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害得脸上无光,恨,回去每人十大板! “滚你的,我叶云容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你这个混蛋的话。”云容俏脸微红,杏眸圆瞪,恨不得吞了他,萧寒的人品在她面前已经破产了。 不,应该说,这个男人根本就没什么人品! “容容,别这样嘛,有话好好说,念在我们……” “你想死就再说!”萧寒话还没说完,云容就危险地睨着他。 那股子怒气和杀气,冰冷冷地让旁观的路人一颤,退避三舍,这姑娘长得天香国色,千里挑一的好样貌,脾气的确让人不敢领教。若是家有妻子如她者,哪个男人受得了,早就休了。 萧寒很窝囊地垮了肩膀,可怜兮兮地道:“容容,看在我也照顾你一段日子的份上,我们先回家,再好好商量好不好?”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云容一口气不打一处来,说得真好听,他照顾得还真周到,从一开始就坑蒙拐骗,还照顾到床上去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风流潇洒,放荡不羁的九王露出了讨好的笑,把自尊送到她脚下,让她狠狠地踩踏都没关系。 “我……赫!”云容正想开骂,倏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萧寒的衣袖,骂声奇迹般地消失了。 萧寒诧异,撇头,笑容僵硬了一下,脑袋一歪,唇角一抽,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七哥,好巧啊……”声音扭曲得非常诡异,俊美的男人脸上一度有了滑稽的表情,惊讶,懊恼,惋惜,感慨……一时间丰富多彩。 萧绝冷冷地看了萧寒一眼,转而看向云容,这个本来他要娶的女人,竟然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京城,看样子和萧寒关系匪浅而深远,绝非普通交情,看她要彪悍样,萧寒若不是看上她,怎么可能如此忍受她。 好,很好! 他和萧寒,要算的帐,又多了一笔! 人流稀少的邻街,阳光洒了一地,不远处的人声鼎沸好似不关他们三人的事,萧绝,萧寒和云容,都安静良久。 “萧寒,我想你有必要和我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萧绝冷冷地看着他,眼光凌厉如刀,一寸一寸,似乎想要割裂人的肌肤。冷酷的站在阳光下,连空气都冰了三分,冷硬强悍得连所有生物都无法忽视他。 都怪云容,没事跑出来,还被七哥撞个正着,真倒霉! 萧寒还没说话呢,云容就回过神来,萧绝是冷酷,她怕他没错,并不会因为害怕而软弱,她想见苏苏,做梦都想。 “萧绝,害死柳雪瑶的人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放我了我妹妹?”云容平静地看着萧绝,不同于在萧寒面前的野蛮和泼辣,少女眉宇间坚毅而倔强,冷静而沉稳,美得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双眸透出聪慧。 萧绝冷冷地看着她,依稀还记得那天,她一推,把柳雪瑶推到刀尖上,从此阴阳相隔。他恨透了她,想要把她折磨至死,哪天如果不是苏苏代嫁,叶云容的下场,一定无比凄惨。 可现在看着她,那股恨意淡了许多,他以为他再次见到叶云容,依然想要杀了她给柳雪瑶报仇,事实却不然。 原来,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会让时间冲淡! “杀你?”萧绝看着她冷冷地开口,声音低沉冰冷,“杀了你人能复活么?” 叶云容冷笑,“这件事本就不关苏苏的事,你把她弄得身败名裂还不够么?还想如何?”云容冷着脸,毫不客气地指责,“柳雪瑶的死,只是一个意外,我妹妹好好的一个人,你却把她弄得声名狼藉,你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王爷,充其量就是一个是非曲直不分的烂人,既然你认为有人必须为柳雪瑶偿命,那就拿我的命去,别再折腾我妹妹。” 云容这口气在心里憋得够久了,心疼她的苏苏,一想起妹妹,又心疼,又内疚。以前她是很喜欢上街的,回城之后听说了苏苏的事,云容每次一想到茶楼这种热闹的场合心都像是被针扎似的,疼得难受。 因为这种地方消息传得最快,说的都是最近热门的话题,那一定是她可怜的妹妹。 她开始憎恨这样的热闹,终于理解,为何苏苏为喜欢安静。 这本该没人要背负的罪过,却让苏苏遭受谴责,她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如果她面对的人不是萧绝,他的七哥,那萧寒一定她的胆色鼓掌,不卑不亢,敢于挑战皇权,嗯,有种!这才是真真正正烈火红颜呀,坚强,聪慧,不屈,拥有一个百折不饶的灵魂。 姐妹不愧是姐妹,骨子里那种坚毅连男人都觉得汗颜。 云容显于形,苏苏隐于心。 萧绝冷冷地看着云容,也不动怒,面无表情,毫无所动,冷酷的眼光如雪山顶最坚硬的冰,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叶家大小姐,本王也不明白,本王要娶的人是你,为何新婚之夜看见的新娘是叶云苏?她现在身败名裂,你没有责任吗?在本王面前义愤填膺,可真虚伪。” “你才无耻!”云容一脸倔强而冰冷地看着萧绝,转头看了萧寒一眼,声音充满了冷嘲,“你们萧家萧家兄弟,一个比一个无耻!” 萧寒俊眉斜斜地上挑,哎,这个关他什么事啊,他很无辜的好不好,在一旁不说话也会引火上身,他比窦娥还冤啊。 萧绝不管她和萧寒之间有什么纠纷,他只知道,他不能让云容见苏苏,等等…… “你一直在城中?”萧绝声音倏冷,阴测测的,苏苏极少出门,难道是为了见她才出来的?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你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算我求你,放了我妹妹好不好?”云容口气微微放低一点,国色天香的脸上露出哀求的味道,苏苏为了她都可以代嫁,她为了苏苏,自然也可以忽略自尊,求他一次。 萧绝抿唇,冷然地瞪着萧寒,他明明知道叶云容的下落,却一直瞒着他,还怂恿他去恨苏苏,原来是为了保护她。 “七哥,我先声明,不关我的事!”萧寒摆手,一副万事好商量,别来冤枉我的摸样。 萧绝冷着脸,眼神阴鸷,一想起苏苏又可能瞒着他出来见云容,心里就愤怒极了,怪不得她会断然拒绝他,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原来是知道云容没事,她想和云容离开。 什么曾经喜欢过他,都是骗人的鬼话! “七哥,算了吧,事情都过去几个月了,柳雪瑶死也死了,你再恨也是难为自己而已!”萧寒难得一本正经地劝道。 萧绝冷着脸,“这笔账以后我再和你算!” 萧绝说罢转身,云容见状,跑到他面前,拦下他,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倏然阴鸷的眸子,不卑不亢地说道:“萧王爷,你要报仇,我妹妹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你可以要我抵命,我只求你,别再折磨我妹妹。” 虽然萧寒说萧绝喜欢苏苏,可她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觉得他哪儿喜欢苏苏。 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他们只懂得爱自己。 萧绝冷冷地看着她,眼光全无温度,看了看萧寒一眼,重重一哼,眼里迅速闪过一抹嘲讽,冷冷道,“本王放过你,是因为叶云苏为你受过,你最好珍惜这条命,别让本王有反悔的机会。至于叶云苏,她已经嫁给本王,是名正言顺的萧王妃,本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日后看见她最好离得远点,否则只会让她更痛苦!” “你……”云容大怒,凭什么她不让她见苏苏?可恨! “想要代替苏苏,你还不够资格!”萧绝冷冷地道,拂袖而去! 萧绝回到王府,直接就往梧桐苑而去,一路上冷着一张脸,浑身迸发出让人心惊的戾气。府中的下人们见之则避,远远地闪开,谁都不敢触怒到他,平常面无表情就够吓人了,一身戾气,谁敢近身? 梧桐苑的大门被他粗鲁地推开,吓得三个正在研究棋艺的女人一跳,面面相觑。 “奴婢给王爷请安!”紫灵和敏儿福身行礼,苏苏站起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阴沉的脸,他这是怎么了? “妾身给王爷请安!”苏苏淡然地行礼,难道她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惹得萧绝大发雷霆。 “你们下去!”萧绝冷声道,神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一身戾气敛去。 敏儿紫灵也不敢多说什么,静悄悄地离开。 “王爷找妾身有事吗?”苏苏淡然地问道,这男人还真的是阴晴不定得让人不敢领教,刚刚还是一身浓烈的戾气,现在却如此平静,情绪起伏之大,恢复之快,让人匪夷所思,她甚是佩服。 萧绝看了她一眼,“你说你今天出门是去医馆抓药?” 苏苏淡淡点头,斟酌着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和他相处时间不长,却极了解他,刚刚那般愤怒和气恼,不可能只是为了问她这种无聊的问题。 萧绝眯起眼睛,苏苏若是知道云容在京城,怎么可能不去见她,这两对姐妹的感情之深厚,让人大开眼界,他从未见识过她们这样的姐妹。 妹妹为了姐姐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姐姐为了妹妹了,可以连命都不要。 “你不是去见人了吗?”萧绝脸色冷静,眼光冷峻如昔,像是一束激光冷冷地扫在苏苏的脸上,想要看穿她脑海里的想法。 见人? 苏苏心中隐约一动,微微蹙眉,她去医馆,见到的人只有云烈,萧绝是指他吗? “王爷你在指谁啊?”苏苏清冷地问,她见云烈一事,除了敏儿和成大夫,其他人应该不知道。 萧绝见她的脸色不像是在说谎,微微地眯起眼睛,难道她当真没有见过叶云容? “叶云苏!”男人的声音沉如冷铁,幽深锐利的眼光紧紧地锁在苏苏脸上,一字一字地说道:“别妄想离开本王,否则……”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危险,饱含警告,阴鸷道:“你会生不如死!” 空气似乎一下子凝结成冰,随着男人的话音而落,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细微的,宁静的声音。 绝情而冷狠的气息从萧绝身上缓缓地流溢出来,浓烈得教人不敢逼视,苏苏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程度。 生不如死啊! 这是什么样的威胁呢,为这么的绝望和残忍,想要折磨一个人,世间最残酷的方法不是让她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 苏苏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门口,有种想要立刻逃离萧绝的急切。 不知道为何,当初那种心动好像是一种错觉,因为梦境里那张熟悉的脸所以又了错觉。好似是因为那张脸,所以有了寄托,有了希望,之后梦靥不再缠身,她就不再纠缠于梦幻和现实之间。 现在对萧绝,她只有一种,想要远远逃离的急切。 苏苏一向平静冷清的脸露出茫然和恐慌来,雅致的脸蛋刷白,好似害怕此刻危险冷酷的男子。 萧绝上前一步,苏苏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眼光警戒地看着他。 男子五官如刀削般冷硬冰冷,见苏苏谨慎戒备的眼光,退后逃离他,他的脸迅速闪过一抹痛苦和挣扎,她终究是害怕他。 世间人人都怕萧绝,都说萧绝是从地狱来的阎王,冷酷无情,他根本就不在乎人家怎么看他,唯独苏苏,他不希望苏苏怕他,不希望…… “苏苏……”萧绝的声音低沉而压抑,苏苏已经退无可退,后背顶住朱红的栏杆,眼看着萧绝一步一步地逼近,危险和压迫从地面八方扑过来,像是一层密集的网把她团团围住,左右上下,她全逃不开,如被困在绝境中的小兽,绝望地等待死亡。 她只感觉嗓门如火烧一般,干涩而疼痛,火辣辣的感觉蔓延在四肢百骸之间,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速度,迅速加快。 萧绝的手,毫无预警地抚上苏苏的脸,指腹冰冷,在她脸颊上游离,像是一把利刃,正考虑着要从哪儿下手。 “王爷,你今天怎么了?”苏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不敢去触怒萧绝,今天的他,有点怪异,情绪好像被什么刺激到了,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萧绝沉迷于肌肤之间柔嫩的触感,缓缓地在她脸颊上滑动,眼光阴鸷得近乎偏执,“本王说到做到,你最好让本王有这个机会!” 苏苏心头一震,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么?她想要离开他,没错,只剩下四天的时间,再过四天,她就会服下假死药,利用死亡离开他,云烈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计划周详完美,她连敏儿紫灵都瞒过了,萧绝会察觉到么? “王爷 ,您多心了,妾身就在梧桐苑,哪都没去,您先放开我,行么?”她苏苏放低声音,淡淡地说道,萧绝如山一般站在她面前,禁锢着她。浓烈的男儿气息扑面而来,夹着危险和压迫,她清楚听到彼此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那般清晰,那般快速,脸上因为呼吸不顺而浮现少许红晕,她不喜欢这种被禁锢的感觉,从骨子里,反感。 放开? 萧绝倏然色变,眼光益发阴鸷起来,放开她,她想去哪儿,去找叶云容,远远逃离他么?想都不要想,他不放开! 萧绝猛然伸手,把苏苏紧紧地抱进怀里,那种力道,好似要把娇柔的女体揉进他的骨血中,不分彼此。 苏苏难受得蹙眉,微微挣扎起来,越是挣扎,萧绝抱得越紧,她只得放弃,萧绝见她柔顺了,不再反抗,才说道:“不放,叶云苏,我一辈子也不放手,即使你做噩梦,我也会出现在你的噩梦中,绝不会放手!” 低沉强烈的语气,偏执得令人心惊胆颤,像是宣誓般,执着地抓着少女想要逃开的灵魂。 苏苏心里叹息,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平时的萧绝不是这样子的,就快要离开了,她不想多生枝节,要尽量安抚他,免得引起他的怀疑。 “王爷,你先放开妾身好么?药就快凉了,再不喝,药效就没了。”苏苏淡淡地说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 萧绝立刻放开她,细细地看她苍白的脸色,良久,缓缓地放手。 苏苏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走到石桌边坐好,端起那碗早就放在上面的汤药,正想要喝,只听见梧桐苑外有侍女吵起来,是雪梅阁的一名侍女匆匆忙忙地过来,想要求见王爷,萧绝往往吩咐过不许进来,敏儿和紫灵并不放行,那侍女一脸恐慌,着急起来,大喊起来,“王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侧妃娘娘小产了,您快去看看啊!” 第4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5之下毒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空气静得如凝结了般,连低泣的众侍女们都停止了哭声,如玉紧张地看着苏苏,吞了吞口水,露出惊恐来。林云儿哭泣的声音益发悲戚了,伏在萧绝的怀里,哭得极为凄惨。 萧绝脸色难看至极,刀削般的五官紧紧地绷着,眼光阴鸷凌厉,如刀锋般怒射向春桃。 “大胆的奴才,无凭无据,竟敢含血喷人,来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萧绝无情地下令,冷酷的魅眸布满寒霜。 两名侍卫很快进来,拉着春桃就往外拖去。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奴婢说得是实话,是实话,并没有冤枉王妃!”春桃哭天抢地地喊起来,被两名侍卫抓着,她不停地挣扎,大喊冤枉,那表情演技,很逼真,当真如比窦娥还冤。 “等等!”苏苏的脸色一直很平静,清冷地看着这场闹剧。事不关己,她本无意惹得一身腥臊,若是她们想要冤枉她,那就另当别论。她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没什么好惊慌,林云儿的孩子没了,她心情很复杂,同样身为女人,她很同情她,不过这个黑锅让她来背,那就欺人太甚了。 萧绝冷冷地看向她,苏苏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在他怀里的林云儿一眼,淡然问道:“春桃,你说本王妃害了侧妃的娘娘的胎,证据呢?” 她不喜欢人家冤枉她,众目睽睽之下,萧绝问都不问就处罚她,只会让这件事越来越糟,以后人家都会说,王妃因为妒忌而毒害了侧妃娘娘的胎儿。旁人说什么,她不在乎,叶云苏早就是天下闻名的荡妇,身败名裂,多加一条罪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也是孕妇,她也有孩子,这种恶毒的罪名,她不想承担。 “侧妃娘娘是喝了那碗药才会小产的,一定是您!”春桃言辞确凿,十分笃定地看着苏苏。 “药?”苏苏拧着眉,有些好笑地反问,“你是认为本王妃下药?” 气氛有些冷凝,苏苏眼光清冷而透彻,却布满寒霜,唇角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嘲讽笑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冰冷得堪比最坚硬的千年寒冰,那淡笑的脸,轻柔的声音,都是那般的柔和,而所有人都发觉,她身上透出一种威严和气派。整个人完全不同了,和平时清冷淡漠的王妃有着天壤之别。 春桃呼吸窒了窒,被苏苏柔柔的问声吓住了,明明那般温和,她却感觉如此凌厉。 好可怕! 林云儿咬着唇,用手擦拭眼泪,声音沙哑,一脸息事宁人的样子,“春桃,不关王妃姐姐的事,别乱说话!”接着又是一串长长的眼泪,她咬着唇,抓着萧绝的手哀求道,“王爷,春桃她在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总之……是妾身和孩子缘薄,才没有福气生下来,都是云儿的错,都是云儿的错……”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被哭声取代…… 苏苏唇边挂着冷冷的笑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就算是当局者,也清,好一对唱黑白脸的主仆,没有上台演戏真的太可惜了。 “云儿,别哭了,如果真的有人下药,本王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也是本王的孩儿,林大夫,侧妃娘娘为何小产?”萧绝冷冷地问林大夫。 身为医者,又是专门给大户人家治病的医者,大户人家这种争宠夺爱导致陷害的事他见得多了,很不想理会,可这次的对象是萧绝,以冷酷残忍出名的萧绝,他不敢有半句虚言,“春桃姑娘说的不错,侧妃娘娘的安胎药中,的确被人下了藏红花,导致娘娘胎儿不保!” “混帐!”萧绝倏然色变,在他的府中,竟然会有如此大胆之人,敢在云儿的汤药中下药,毒害他们的孩子,简直就是罪无可赦! 林云儿一听,倏然捂着嘴巴,先是惊讶,再是委屈,最后是愤怒,抓着萧绝的手,大哭起来,“王爷,您一定要为云儿做主,不要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死得好冤枉啊!” 说罢又是一阵大哭,几度差点喘不上气来,苏苏冷眼看着,林云儿的伤心兴许是真的,想要找人为她的孩子填命也是真的,利用孩子博得萧绝的怜惜也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也是真的,什么都是真的,这所有的真聚合在一起,就变得很假了。 “云儿别哭了,你放心,本王不会让我们的孩子枉死!”萧绝沉声安慰道,声音如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转头厉喝,“侧妃的药是谁负责的?” 跪在地上的春桃身子发抖,颤抖得如风中的柳条一般,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害怕,“是是……是奴婢!” “大胆奴才,你亲自煎的汤药,为何会出错?云儿带你不薄,你竟然下此毒手,本王定诛你九族,为我儿偿命!”萧绝一脸风雨欲来的感觉,失去孩子的悲愤让他恨不得立刻找人开刀,为他的孩子陪葬,苏苏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色,顿感一阵冰冷。 “奴婢冤枉啊王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毒害是小世子,是王妃,一定是王妃,当时厨房里只有奴婢和紫灵在煎药,一定是王妃命紫灵在侧妃的安胎药里放了藏红花,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毫不知情,王爷,饶了奴婢吧……”春桃跪在地上又哭又喊的,说得和真的一样,敏儿见她血口喷人,刚要动怒,苏苏就抓着她的手,轻轻地摇头。 林云儿梨花带泪的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苏苏,咬着唇,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萧绝历眸扫过去,见苏苏一脸平静坦然,听了春桃的话对她好似没有什么影响。 他是相信苏苏的,她冷清淡漠,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会的,王妃姐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春桃……没有证据,你不要胡说……”林云儿轻斥…… “春桃,你口口声声说是本王妃在侧妃汤药里下了藏红花,那你亲眼看见紫灵下毒吗?”苏苏上前几步,她眼光透彻,神色坦然,口气波澜不惊,只是重重地强调了亲眼这两字。 第4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6之身孕 房间里的气氛很压抑,沉闷,悲伤的气息缭绕在众人的心头之上。 匍匐在地的春桃脸上带着惊恐,听到苏苏的问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看起来,由此可见,她并未亲眼看见紫灵下药。 萧绝脸色冷酷,刀削般的五官益发坚硬和冰冷,凌厉的眼光冷冷地扫过地上的春桃,重重一哼,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厉喝道:“把紫灵给本王叫来!” “是!”一名侍卫领命出去。 萧绝安抚着林云儿的情绪,柔声道:“云儿放心,这件事交给本王,一定会查出谁是凶手,严惩不贷!” 林云儿含泪点头,如玉有些紧张地靠着苏苏,似乎是被吓到了,什么都不敢说。 苏苏淡淡地蹙眉,此事有些诡异,她并没有毒害林云儿的胎儿,而林云儿也不可能为了陷害她而故意落胎,藏红花一定是有人放进她的汤药中,究竟是谁呢? 林云儿的胎儿没有了,表面上是对她最有利的。因为她一旦生下萧绝的长子,定会被萧绝立为平妃,她和林云儿的地位就平起平坐,加上林云儿又如此得宠,他日她的王妃之位恐怕也难保,似乎也只有她,有了毒害林云儿的动机。 事情来得太突然,苏苏根本就措手不及,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才是下毒害得林云儿落胎的人。是萧绝的仇家,还是……她不想怀疑如玉…… “春桃,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有没有看见紫灵下毒?”不能让事情这么被她引导下去,苏苏开口问道,眼光凌厉,声音低沉而威严,“在王爷和侧妃面前,你可得说实话,无凭无据就污蔑本王妃,可得有本事承担后果,到底有没有看见紫灵下毒?” 春桃被她凌厉的声音吓得一跳,摇摇头,“没有!” 苏苏冷笑,看了林云儿一眼,那纯真的眼睛,当真演得惟妙惟肖,是不甘心孩子没了,所以想要趁机铲除她么? “如果没有,那你为何如此笃定地说,本王妃下毒?”苏苏冰冷地问道。 萧绝亦冷冷地看着春桃,正在这时候,侍卫带着紫灵过来,路上就向侍卫打听了事情的经过,紫灵一来就跪下,相对其余的侍女遇事惊慌的态度,紫灵显得冷静而沉稳,“王爷,不关奴婢的事,从头到尾,奴婢都不知情,王妃更没有让奴婢下毒,春桃所说的,全部都是子虚乌有。” “你们把事情的经过讲一遍!”萧绝厉喝。 今天她们煎药的时候,厨房里只有紫灵和春桃两人,两位侍女一向不和,同处一个厨房难免有所争吵,煎药的时间又长,在此中间,因为厨房里烟味太大,两人都曾经出去过一段时间,却也没有走远,就在厨房外面,两人都单独回去看过火,直到药煎好,期间没有人进入厨房。春桃是林云儿的贴身侍女,自然是不会有动机下毒害林云人,对她全无好处。 她便因此断定,是紫灵奉王妃之命在药里下毒。 “奴婢没有!”紫灵否认,她从未在林云儿药里下过毒。 “一定是你,因为王妃也有了身孕,所以容不下侧妃娘娘的孩子,怕侧妃娘娘抢了王妃的位子,这才让紫灵来下毒!”春桃一脸愤慨地指责,一手直指苏苏。 春桃一语,言惊四座! 苏苏诧异地睁眼,这件事她怎么知道?向来平静的脸,出现一丝裂痕,所有人的眼光都震惊地看向她。有震惊,有怀疑,有指责…… 带着恶意猜测的眼光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是有质体的网,将她束缚,网上像是带上成千上万把锋利的刀刃,一层一层地割裂她的肌肤,她下意识地把双手护着腹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这些人的眼光,好似要凌迟她的孩子似的。 她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最终却直挺挺地站着,淡然的神色越发清冷淡漠,和人隔了一层冷冷的空间。 “王妃……”紫灵紧张地抓着她的袖子,这件事她和敏儿全然不知,王妃真的怀孕了么? 萧绝早就被这个消息震撼得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放开林云儿冲了过来,抓着苏苏的肩膀,眼里有一种压抑的期盼和震惊,“苏苏,你怀孕了,这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苏苏看着他的神色,表情很平静,“是,有一个多月了。” “太好了,你有身孕了,你有我的孩子了!”萧绝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抱过苏苏,向来压抑的感情第一次有外露的倾向,这个消息来得意外,也来得非常是时候,冲散了他刚刚失去孩子的痛苦和郁结。 苏苏冷静地推开他,眼光平静,萧绝的激动于她好似没有关系般,本来她就不想让他知道,他的高兴出于意料之外,现在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萧绝知道她怀孕了,那么她想要走,难上加难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有身孕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狂喜过后的男人一脸冷峻,愤怒,沉声指责苏苏。 毫无疑问,萧绝是兴奋的,激动的,在得知林云人孩儿怀孕之后,他对孩子便有一种期盼,对这次林云人被人陷害导致小产,他才会如此的愤怒。现在又知道苏苏怀孕,那种失望到期盼,失而复得的心情非常奇妙和激动。 看苏苏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他,难道她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孩子,这个认知让萧绝怒火直冒,如岩浆在胸膛里爆发,滚烫而灼热。 苏苏承认也不反驳,她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她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她即将要离开,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纠葛,没想到事出突然,被他知晓,大出预料之外。 “王爷,这件事稍后再说行么?林侧妃的胎儿被人下药毒害,妾身还是嫌疑最大,还希望王爷能彻查清楚,还妾身一个公道!”苏苏淡然地说道,拉开萧绝的手,冷冷地看了林云儿一眼,问道:“春桃,你没看见紫灵下毒,就凭本王妃怀孕一事就咬定是我指使紫灵下毒,未免太过武断,你和紫灵同时在煎药,各自都单独回过厨房,你说紫灵下药,那你呢?就因为你是侧妃的贴身侍女,就可以摆脱嫌疑么?紫灵也可以说是你做的。” “我没有!”春桃急声反驳,察觉到自己语气失态,立刻向萧绝磕头,泪眼婆娑,“王爷,奴婢真的没有,王妃冤枉奴婢,她想找人顶罪,奴婢伺候侧妃这么久一直尽心尽力,不可能会害了侧妃娘娘,这样对奴婢又没有好处!” 苏苏冷冷地看着春桃哭天抢地地大喊冤枉,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有其主必有其仆,如此唱做俱佳。 一般人到了这个天地,莫不是六神无主,就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她还反驳得有条有理,看似胆小怕事却句句针对苏苏,如果不是事先演练好,就是这丫头本来就是心机深沉之人。 萧绝冷酷地蹙起眉来,听着春桃的话,半晌不语,倏然冷冷地扫向苏苏,眼光露出一抹不信任的诡光,苏苏脸色一白,“你不相信我?” “王爷,奴婢没有,奴婢连王妃怀孕一事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因为春桃所说的理由去毒害侧妃,绝不是奴婢做的,不关王妃的事。”紫灵见萧绝怀疑苏苏,立刻跪下来,频频磕头,努力证明苏苏的清白。 苏苏直挺着腰,什么话也不说,清澄的眼光露出一抹失望和痛苦来,原来他竟不信她,也好,让她更死心罢了。 “你刚刚也说了,你嫌疑最大!”萧绝幽深的瞳眸里流转出一股绝情的暗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冰冷的话却判了苏苏缓刑。 苏苏一嗤,倏然有股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眼光撇到林云儿眼里闪过得意和报复的快感,她顿觉这个世界荒谬得可怕,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太过薄弱。 “王爷,王妃姐姐,你们别吵了,王爷,王妃姐姐心性善良,不会毒害云儿的,王爷不要错怪了姐姐,这件事还是算了吧,是云儿没福气,倘若为了这件事害得王爷和王妃姐姐伤了和气,云儿就更罪该万死了,云儿……”林云儿哀求萧绝,说得最后,哭得不能自己,小产过后,身子本来就弱,经不起折腾,如此一看,她的脸色越发不好,惹人疼惜。 萧绝过去,搂着她,幽深的瞳眸很深,很深,冷酷得看不出什么情绪,安抚着她道:“云儿,别自责,你才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本王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王爷,王妃姐姐……” “好了,云儿,这件事本王自会做主,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知道么?”萧绝安抚着她的情绪扶着她躺下。 正在这时候,屋外有人来报,“王爷,厨房的阿刚有事求见,他说他看见是谁下药!” “快传!”萧绝神色一肃,冷冷地看着眼苏苏,命人把证人带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青年男子,二十五岁上下,生得十分粗壮,孔武有力,五官看起来憨厚而老实。 他进来,跪地向萧绝和苏苏行礼,有些忐忑不安,看起来很紧张。 “你看见谁下药?”萧绝冷酷地问道。 壮汉恐惧地看了一眼苏苏,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萧绝冷冷地蹙眉,厉喝:“说!” 那壮汉害怕得连连磕头,倏然指向紫灵,“是她,奴才看见,是她下药的!” 壮汉此言一出,连林云儿和春桃都骇然不解…… 第47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7之风波 紫灵大惊,脸色倏变,在王府当侍女多年,紫灵一直沉稳大方,懂得看主子的脸色,人际关系也算不错,遇事少有惊慌,是大等侍女中少有的见过场面又撑得起场面的侍女,此刻脸色却发白,红唇血色尽褪。 “王爷,奴婢对天发誓,如果奴婢做过有害王爷子嗣之事,奴婢遭天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强行镇定,磕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沉稳,细听方可听出颤抖来。 若是王爷信了壮汉所说,她倒还无所谓,连累王妃,罪过就大了,她一辈子都会内疚不安的。 苏苏抿唇不语,很显然,已经有人布好这个局,就等着她们来跳,就算紫灵不承认,也有目击证人出现,做得天衣无缝,让她百口莫辩。看见紫灵跪在那儿发誓,她心口一阵阵疼痛,这个傻丫头。 “你是谁,这又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萧绝厉喝一声。 阿刚磕头,有些油光的脸肌肉一抽一抽的,老实憨厚得有些木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回王爷的话,奴才叫阿刚,是厨房打杂的,今天在厨房后院劈柴,听到紫灵和春桃争吵,奴才起初没有在意,后来奴才口渴,想要回去拿水喝,经过窗口的时候,看见紫灵姑娘在去动侧妃娘娘的汤药,奴才以为她只是帮忙看火,没怎么注意,听说侧妃娘娘滑胎,奴才这才想起来。” 阿刚的声音很老实,有些憨憨的,有些傻傻的,和他的长相一样,憨厚老实到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傻汉子会说谎话。额头上浮出晶莹的汗珠,一滴一滴滴顺着发髻而下,滑入衣领之内。 “你说谎!”他话音一落,紫灵大喝,脸色着急而发白,“王爷,奴婢有话要说,阿刚三番四次调戏奴婢都被奴婢喝止,奴婢认为他怀恨在心,故意冤枉奴婢。王妃一向心底善良,待奴婢等和亲姐妹一般,奴婢没理由会做危害王妃的事。” “是你,明明我看见的人就是你!”阿刚肩膀缩了缩,像是怕了紫灵,看了萧绝一眼,这才鼓起勇气指认。 看他一脸的窝囊相,全无一丝紫灵口中那个色胚子的形象,谁不知道紫灵是王府的大等侍女,冷静沉稳,又是王妃最宠爱的贴身侍女,而阿刚一副龟孙子像,哪有胆子去调戏她啊。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紫灵说谎,也认定了是紫灵奉了王妃之命,在侧妃的安胎药里下毒。 紫灵百口莫辩,恨恨地盯着她,她只求王爷能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王妃,很显然有人故意陷害王妃,铁证如山,她想要翻案,除非主审官相信她。 “王妃姐姐……”林云儿倏然从床上起来,撞撞跌跌地跑到苏苏面前哭喊起来,抓着苏苏的手臂疯狂地摇动,“王妃姐姐,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云儿……云儿不会和你争什么的……孩子是无辜的,云儿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了,为什么王妃姐姐这么残忍……” 敏儿一直护着苏苏,见林云儿那般摇动苏苏,立刻过去,想要把扒开她的手,却被林云儿推开,她泪眼婆娑,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王妃姐姐……你说啊,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苏苏清冷地看着哭天抢地的林云儿,脸色淡然而平静,她明白,此刻她说什么都没用了,萧绝若是不相信她,说得再多,也没用…… 反而会被人家说,她欲盖弥彰。 一场下药的毒计,几度风云,扑朔迷离,矛头直指向她,百口莫辩,就是这种情况吧,究竟是何人,能有此高超手腕,布置这么一个局面呢? 林云儿?不像…… 如玉吗?她心里明白,如玉是最有可疑的人,打掉林云儿的胎儿,嫁祸给她,以萧绝对林云儿的宠爱不会不追究,到时候她也自身难保,既可以除掉林云儿的胎儿,又可以除掉她,一石二鸟。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她。 在她的印象中,那位娇娇柔柔,虽然埋怨着萧绝的无情,却也默默承受的少女,真的有此等厉害心思?那过去的她定然伪装得极为出色,她相处这么长时间,竟然看不出来。 “林云儿,你不想和我争,我更不屑和你争!”苏苏淡然地道,为了萧绝这么一个男人而耍手段,他还不值得,“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件事和我无关。” 说罢想要拉开林云儿,不料她一头撞了过来,在苏苏身边的敏儿立刻拉开苏苏,一把推开林云儿,如母鸡护着小鸡般,“侧妃娘娘,我家小……王妃都说不是她做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撞过来,是不是想把她的孩子也撞掉?” 萧绝过来拉着林云儿,冷酷的眼光露出一点无奈来,所有的罪证都指向叶云苏,林云儿刚刚失去孩子,情绪激动在所难免,“云儿,你先别激动,这件事,本王一定会彻查清楚,不会让孩子枉死,你先休息好吗?” 林云儿一反刚刚柔弱的形象,咬着牙,一手指着苏苏,声音痛苦而愤怒,失去孩子的痛仿若一团火,不停地灼烧她的胸膛和理智,“明明所有人证据都指向她,王爷你想要包庇王妃姐姐,她的孩子是孩子,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么?王爷怎么能这么偏心?” “云儿,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这么激动于事无补,去休息,本王会查明白的!”萧绝声音冷硬,沉声下令。 “查清楚?”林云儿咬着唇,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流下来,“王爷你忘了么?柳雪瑶姐姐也是因为王妃姐姐而死的,我们的孩子也是她害死的,她还要害死您身边多少人才干休啊?” 此言一出,萧绝苏苏脸色都难看至极! “云儿!”萧绝冷喝,提起柳雪瑶,双眸一沉,变得阴鸷起来。 林云儿委屈地咬着下唇,哭得极为伤心,到最后一口气竟然提不上来,昏了过去,萧绝眼明手快地接着它软倒的身体,倏然厉喝,“来人,把紫灵关进地牢,看紧王妃,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别让她离开梧桐苑半步!” 第48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8之囚禁 苏苏被囚禁在梧桐苑,院子外有一批王府护卫,他们装束干净利落,眼光锐利,面容严肃,脚步沉稳而轻灵,全神贯注地守在梧桐苑之外,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当然,苏苏也别想从里头跑出去。 林云儿落胎一事极为蹊跷,而她知道她有身孕更是奇怪,这件事紫灵和敏儿都不晓得,她处理得又极为秘密,平常她们都以为她喝的是一般补身的药,没有人会注意,那是安胎药,她少有孕吐,也看不见肚子,她是怎么知道她怀孕呢? 苏苏抚着肚子,若有所思,现在萧绝已经知道她怀孕,那计划就要改一改,倘若她走后生下孩子,日后萧绝找到她,那就真的是没完没了,纠缠不清了。 “小姐,你真的怀孕了?”敏儿忐忑不安地问着苏苏,发生这样的事,平时活泼的少女变得安静和害怕,眼光好奇而震惊地看着她的肚子。 “是啊!”苏苏淡淡一笑,神色安然恬静,坐在窗口,看着院子中开得正艳的茶花,浅黄色的,淡蓝色的,淡紫色的……各种各样,夏天到了,茶花的品种也开始多了,满满的一院子,都是浅浅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平时这个时候,紫灵会提着水桶,细心地浇灌着这些茶花,帮忙呵护着它们的成长,还会一边询问着茶花的品种和来源,又有何作用 ,兴致来时,还会拿着书本记录下来,她很好学。她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自小就天资聪颖,如果能好好长大,她一定是满腹云容的才女。只可惜,有一年家乡发大水,家里人都死了,她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侍女,辗转到了王府,侍女的工作多且杂,非常辛苦,她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重温孩童时期学习的时光,好不容易跟了苏苏,不仅得空学习,且有一位免费的好夫子,她非常珍惜,孜孜不倦地吸取知识。 紫灵是位本性灵秀又聪颖的女孩,整件事情最无辜的就是她,几个女人之间的争宠夺爱,通常被牺牲的都是一些她们自以为无足轻重的人物,殊不知,紫灵敏儿于她,情同姐妹,她出事,她寝食难安。 地牢又湿又冷,到底是女孩子家,身子骨又单薄,怎么能受得了地牢的湿气,想到这,不禁埋怨萧绝的愚蠢和轻信。 一个柳雪瑶,又让他失去理智,变得冷酷,是非不分,似乎所有事情只要一牵扯到柳雪瑶,萧绝睿智明朗的脑子就如浆糊一般,再也不管用。 “小姐,怎么办,现在王爷以为是你让紫灵下药毒害侧妃娘娘,要是王爷信了侧妃娘娘的话,那小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很危险,怎么办啊?要不要通知云烈少爷,干脆让他来带你走好了,小姐,我好怕啊!”敏儿拍着胸口,此刻的王府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林云儿胎儿被毒害一事萧绝正在命人彻查,所有的证据都对苏苏不利,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苏苏和孩子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女人多的地方一定是非多,林云儿的胎儿莫名其妙地被人害死,真相是什么,谁都不知道,萧绝要是认为是她家小姐所为,一怒之下连她家小姐的孩子也打掉,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你怕什么?”苏苏转头,淡淡一笑,走得端,做得正的人,是不需要怕什么的,她神色一如平常般平静清冷,不骄不躁,一点也没有被萧绝陷害的恐慌和愤怒,甚至连着急都没有。 “敏儿,难道你也认为我会让紫灵下毒?”苏苏拉过敏儿,让她坐到对面,好笑地挑眉,笑问道。 “当然不是了!小姐怎么会害人?”敏儿立即反驳,一脸义愤填膺,“我看侧妃平时坏事做多了老天才会收拾她,她的孩子没了,怎么能一口咬定是小姐你做的,太过分了,刚刚她还想撞过来,幸亏我挡住,那种力道,分明想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撞掉。” 苏苏笑笑,站起来,临窗而立,“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隐而不露才是真小人,假君子,一切都在一个隐字上。” “小姐,你在说什么?”敏儿好奇地看着苏苏,娇柔的背影站在窗口,墨发无风而动,洁白无瑕的侧脸在阳光的辉映下,有些惨淡的光芒,好似是失望,又好似是哀叹,看起来格外的悲凉。 苏苏越发淡然,感受着风中吹来的清香,并未偏头,只是轻声问道:“敏儿,依你看,谁才是最有可能下药的人?” “小姐……”敏儿支支吾吾的,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苏苏一笑,“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就你我。” 敏儿还是不太放心地瞅瞅窗外,表情有些怪异,咬着晶莹的唇,犹豫了下,口气有些忐忑不安。 “我觉得,玉夫人下药的可能性最大!”敏儿轻声道,苏苏挑挑眉,浅浅地微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敏儿这才继续道:“小姐,你想啊,她下药毒害侧妃娘娘,然后嫁祸给你,铲除了侧妃娘娘的胎儿,又把你拉下水,一举两得,是条妙计。” 苏苏只是一笑,不承认,也没有否认,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的随风而动的槐树,抿唇,眼光深思,像是在疑惑些什么,透彻的眼光陷入思考之中,益发幽深晶亮得动人。 “是,看起来,如玉才是最有可能下药之人,对她而言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可惜敏儿,如玉在我面前一直呈现出她娇柔、哀怨的一面,如果这些都是伪装的,那么此人一定城府极深,又怎么会用这种烂招数呢?这样很容易让人怀疑她。”苏苏淡然道,这件事,一定是哪儿出错了,她怎么想也想不通,林云儿不会毒害自己的胎儿,而她现在冷静地思考的结果,如玉也不像会下药的人,这件事一定别有内情。 “小姐认为不是玉夫人,那会是谁,一定不会是林侧妃,王爷就你们三个女人,一定是其中一个下药,不可能是别人啊,难道是王爷的仇家?”敏儿嫩白的手指点着唇,疑惑地蹙眉,猜测着。 倏然苏苏笑了,春桃一开始的态度太过于武断,无凭无据就一口咬定是她下的药,像是在掩饰什么,看起来虽然慌张,说话却很有条有理,故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而让人忽略了,这药到底是给谁喝的。 她一直有逼问春桃,是否看到紫灵下毒,春桃只是也一直逃避问题,那个阿刚,显然是有人事先安排好来指证紫灵,而这安排的人不是林云儿,而是另有其人,林云儿和春桃只是顺着她的安排演下去,让这出戏演得更完美,因为她们的共同的目标是她。 林云儿一定是想着先把她弄垮,这才慢慢收拾其他人,为她的孩子报仇,只要她弄垮了她,王妃之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到时候想要对付谁,是件很简单的事。 而那人也看准了林云儿这种心思,才敢大胆地让阿刚出来指证紫灵,而林云儿和春桃也算机灵,顺着戏码唱下去。 高明! 苏苏微微叹息,为了争夺王妃这张宝座,她们之间的手段可真是多姿多彩,令人拍案叫绝啊! 为什么不再等等几天呢,再等几天,她就走了,虽然她们争得你死我活,都不关她的事,只能说,命运作弄人。 “小姐,你笑什么?”敏儿不解地看着她,心头七上八下的。 苏苏回过身来,抚着敏儿的手,淡淡一笑,“敏儿,如果我有个什么不测,你和紫灵别待在王府了,去找云少爷,知道么?”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答应我便是!”苏苏抓着她的手,执意求一个答案,就算离开,她也想带着敏儿和紫灵一起离开。 敏儿见她神色严肃,只好重重地点头。 雪梅阁中,萧绝刚走,假装睡着的林云儿便醒了,长长的睫毛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苍白秀美的容颜一片死寂般,毫无表情,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荒芜和绝望中,失色的唇如冬日枯萎的花瓣,颤抖得不能自己。 眼泪又开始凝聚,一颗一颗地落下,顺着眼角落入发后,伤心得不能自己。 母亲失去孩子的悲伤,几欲击垮了她的理智,她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那个孩子身上,竟然就这样没了…… 春桃见她醒来,赶紧出去,把所有的侍女都赶离内堂,离得远远的,看起来跋扈尖刻的侍女扑通一声跪在林云儿床前,频频磕头,低声哭起来,“侧妃娘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侧妃娘娘处罚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 林云儿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整个人麻木地躺在床上,失去孩子的悲伤,只要是母亲,都会伤心,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她第一个孩子。 春桃跪在地上,也随着哭泣,一声又一声,充满了痛苦和恐惧,这件事她们才是最清楚的人,她真的害怕,侧妃娘娘饶不了她。 药本来是下在她亲自下在苏苏的汤药中,可不知道为何,却被侧妃喝下了,这件事她毫不知情。 哭泣,示弱,喊冤枉,是她目前必须要做的。 第49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49之堕胎 “处罚你,处罚你,我的孩子能回来么?”林云儿声音沙哑,哭得太久,伤了嗓子,她缓缓地坐起来,白色的衣裳,苍白的脸,惨白的唇,凌乱的头发,眼神极度的绝望和凌厉,看起来很像一个索命女鬼,春桃就抬头稍微看了一眼从匆忙地把眼睛垂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害怕得颤抖,身子抖得厉害,连跪着都感觉跪不稳,林云儿那凌厉冰冷的眼光,看得她牙齿直打颤。 好可怕,好恐怖的感觉…… 那冰冷的感觉,从脚底一直窜到头皮…… 林云儿踩着地板,脚步有些虚浮,她眼光凌厉而混乱,缓缓地低下身子,抓着春桃的衣襟,双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表情狰狞扭曲,眼光狠毒而阴辣,孩子枉死,她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抓起来陪葬。 “侧妃娘娘……饶命……咳……咳……饶命啊……”春桃瞳眸暴睁,血管中的血液迅速流动,一种临近死亡的阴冷抓住她的咽喉,她似乎嗅到死神的身上的冷气,春桃挣扎起来,“侧妃娘娘饶命啊……” 林云儿柔柔弱弱的,力道却不小,人的潜力可以无限制发掘,孩子的死让她悲伤过度,愧疚,愧恨,愤怒,不甘,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浮上来,激起她最深沉的恨,她怨恨老天爷的不公……为什么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侧妃娘娘……咳……咳……”求生的本能让春桃也顾不上主仆之分,在死亡边缘游走,哪还顾得上许多,一脚狠狠地踢在林云儿的肚子上。林云儿刚刚小产,肚子是最禁不起折腾的,被春桃一踢,疼得她蹙眉,掐在春桃脖子上的手松开,倒在一旁痛苦地呻吟。 春桃一得自由,连滚带爬远离她,伏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个呻吟,一个咳嗽,主仆两人都狼狈不堪…… 林云儿捂着肚子,倏然回头怨毒地瞪了春桃一眼,大骂道:“死奴才,你吃了豹子胆了不是,敢踢我?” 春桃害怕得缩缩肩膀,这个侍女虽然一肚子坏水,为人也尖酸刻薄,此刻看见林云儿就像老鼠看见猫,害怕得不得了。她吞吞口水,犹豫了一下,爬过去,抓着林云儿裙摆,哭着哀求,“侧妃娘娘,饶了奴婢吧,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奴婢真的不知道有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要掉包了,奴婢冤枉啊……侧妃娘娘……饶了奴婢吧!” “混账,如果不是你办事不力,事情会搞成这样吗?给我滚开!”林云儿气得一脚狠狠地踢开她,撑着床柱站起来,坐到床上去,冷冷地看着春桃匍匐在地,眼光有怨恨,也有恼怒和不屑,“没出息的奴才!” 春桃敢怒不敢言,当她的贴身侍女,被她打骂惯了,现在更是不敢说什么。 萧绝早就爱上苏苏的事情,林云儿早就知晓,她经常听到萧绝在梦里喊着柳雪瑶的名字,心中就嫉妒得发狂,也知道自己只是柳雪瑶的替身而已。而后来,有好几次,她听到萧绝喊着苏苏的名字,从那以后,怨恨就像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后来怀孕之后,她以为能留住萧绝的眼光,而没想到苏苏也怀孕了,这件事对她的冲击非常大,有好几次,真的好想拧断叶云苏的脖子,狠狠地拧断…… 她好不容易才有幸福,又怎么能让被人抢走,她巴不得叶云苏能永远地消失,消失在她和萧绝面前。 好几次想要下药毒杀她的孩子,她知道苏苏有哮症,身体非常虚弱,小产对她的身体一定非常不好,说不定母子两人都会命丧九泉,那就一了百了,她再也不用担心。 可她不敢! 林云儿只是被妒忌蒙蔽了眼睛,毕竟是杀人,她从来没有杀过人,说不害怕是骗人的,而且她也是母亲,下药害别人的孩子会给孩子造孽的,她很迷信这个,所以一直没有下手。 今天看见萧绝和叶云苏共骑一匹回来,而萧绝在殿中明显的醋意让她意识到,萧绝对叶云苏的爱已经越来越隐藏不住,若是再不下手,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人夺走。 恨意和妒忌如魔鬼般,进驻她的心灵,染成一片黑暗和冰冷。 她知道紫灵每天都会帮苏苏煎药,她检查过药渣,发现也是安胎药,她故意让春桃也在那个时间段去煎药,故意挑衅紫灵,两人争吵不断,厨房油烟又大,脾气也自然会变得暴躁,不愿意共处一室,春桃偷偷回来看火的时候,就在苏苏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 所有的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苏苏一直瞒着萧绝怀孕一事,很容易让萧绝认为是她不想要孩子,然后喝下堕胎药,就算她们知道只有紫灵和春桃在厨房,那她们又不知道叶云苏怀孕,自然不会下药去害她。 计划得很周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药竟然被人掉包了,她喝下了有藏红花的那碗药,小产的时候,她还措手不及,外房的侍女就惊慌失色去找萧绝,她和春桃匆忙之间,只得把一切都嫁祸给苏苏。 明明知道不是她,一时之间她的想法只是她的孩子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苏苏也不能太好过,嫁祸不成也要让她惹上一身腥,而没想到到后来戏剧性的出现一位叫阿刚的证人来指证紫灵。她就顺手推舟,大演苦情戏,先要借萧绝的手除去叶云苏。而如玉,日后再慢慢收拾,为她的孩子报仇也来得及。 “侧妃娘娘,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也没想到玉夫人会换了汤药,侧妃娘娘,现在怎么办?如果玉夫人把这件事告诉王爷,我们就死定了!”春桃心有余悸地道,一脸惊慌。 “没用的奴才!”林云儿冷冷一喝,眼光阴鸷,“她现在和我们同一条船上,她要揭发我们,她自己也跑不了,这个贱人,我以后一定要把她凌迟处死!” 林云儿阴寒地发誓,正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声恭敬的女声,“侧妃娘娘,如玉夫人求见!” 夕阳西沉,月上柳梢,清白的月光如神女的洁净的光芒,轻轻地笼罩在王府上空,繁星点点,苍穹如巨大的怪兽,睁着冰冷诡异的眸子,冷冷地俯视大地,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不见踪影,暗色把所有的罪恶和丑陋都掩饰在它的色彩下。 如玉娇柔的身子站在桃花林中,眼光似乎飘香远方,好似在回忆着什么,眼神有快乐,有仇恨,有酸涩,有惆怅,心沉浮在冰冷的海洋中,只有彻骨的冰冷。 “少宫主,宫主让你早日回宫!”一名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影落在她身后,无声无息,落地并未惊动一片树叶,其内功修为非同一般。 “知道了!”如玉的声音沉静而安详,脸色如玉,在青白的月光下,如一尊毫无瑕疵的玉雕,她举手投足间都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领袖风度,让人望而生畏。 之前伪装的那位哀怨忧愁的少女并不存在,仿若南柯一梦,早就破碎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西门如玉,幽灵宫的少宫主。 “少宫主,既然你恨萧绝杀你全家,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一了百了,什么仇都报了!”身后的黑衣人犹豫了片刻,沉声问道。 如玉翩然一笑,姿态潇洒而放纵,月色下如率领百万兵马兵临城下的铿锵红颜,风采照人,“仇恨就像一颗枯萎的树,在心里扎根的越久,想要杀人的**就越淡,杀人并不是最好的报仇方式,让他生不如死,才是我西门如玉的目的,这个世界上,最锐利的杀人武器,是感情,感情可以杀人于无形,能让他痛不欲生。” “属下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回去告诉宫主,近日内,我便会回宫,让她放心!” “是!”鬼魅的黑衣人应了一声,迅速地消失在桃花林中。 如玉淡淡地抬头看看天上的月光,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知道,萧绝已经深爱苏苏,也知道,苏苏会利用假死药离开萧绝。以她的聪颖,萧绝下一步会做什么,她早就猜到了。若是能让萧绝以为是他亲手杀了苏苏,那就太完美了。 苏苏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王府,而她也达到她复仇的目的,让萧绝一生痛苦,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呢? 光是想象那种场景,就让人觉得兴奋啊! “萧绝,好戏就要上演,欠我西门家的,不是死就能解决的!”啪一声,随着衣袖而动,桃花枝应声而断……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片刻,梧桐苑里,一张字条凌空射入苏苏的床柱上,苏苏一惊,拿下字条,是如玉写给她的,上头写着,“今晚行动!云烈字。” 苏苏心中一沉,按计划,应该是四天之后才会服下假死药,云烈安排好一切出城,难道他也知道王府有变,让她提早行动么? 这个字迹的确是云烈的,而且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件事。 苏苏拿着那颗假死药,思考着要如何更加完美逃过萧绝的眼睛,稍微有些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同样的夜里,书房里,萧绝负手而立,清白的月光淡淡地笼罩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层坚毅的朦胧色彩。高大挺拔身体在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沉重还有压迫,空气如有实质的网,把一切都紧紧地束缚住。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几度风起云涌,最终所有的罪证都指向苏苏,为了安抚林云儿的情绪,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把紫灵关进地牢。 至今,仍在思考着究竟谁才是下药之人,他心里已经隐约猜得出事情的大概,却苦无证据,如玉是何许人也,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让人抓到把柄。 门轻轻地敲响两次,萧绝回身,收去一脸的严肃,沉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很年轻的侍卫,十分俊秀干练,他叫林俊,是萧王府的护卫队长,萧绝非常信任他。 “那丫头怎么样?”他一进来,萧绝就沉声问道。 林俊恭敬地应道:“回王爷,紫灵在地牢里一直说她是冤枉的,不关王妃的事,求王爷明察!” 萧绝嗯了一声,心中有些了然,林俊犹豫了下,道:“王爷,恕卑职直言,王妃不像是会下毒的人,王爷为何要关着紫灵姑娘?” “有些长进,可惜还不够!”萧绝赞许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本王将计就计,将这个下药之人引出来!” “不知道王爷有什么好计谋?” 萧绝冷冷一笑,想在他府中为所欲为,哪那么容易,“我让你煎的药,好了么?” 林俊瞳眸一睁开,倏然点点头,萧绝唇角一勾,“拿着药,去梧桐苑!” “是!” 梧桐苑中,敏儿在外殿听到脚步声,匆匆忙忙地往外一看,看见萧绝带着林俊过来,林俊手里还拿着一碗药,敏儿大惊,跑进内堂,喊了一声,“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王爷来了……” 苏苏将假死药一收,藏入袖子中,疑惑地蹙眉,“他来做什么?” “小姐,我看见林俊手中拿着一碗药,小姐,我好怕,会不会是……”敏儿惊恐地睁大眼睛。 苏苏凝眉,眼光也露出一抹不安来,萧绝是认定她就是下药之人么? 迎出外堂的时候,苏苏神色淡然地看着萧绝冷酷的脸,他眼里那种不信任和寒竣让她心为之一沉,下意识地以手护着腹部。 林俊上前几步,把药放在桌子上,热气还不停地往外面冒出来,苦涩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苏苏眉梢一跳,苦涩的药味,还有萧绝脸色的冰冷,这种沉重的气氛让她意识到,有些什么危险正在向她的脖子伸过来。苏苏扫过桌上那碗药,冷冷地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绝抿唇,面无表情,“紫灵已经认罪,是你命令她下的药,苏苏,你还想要否认么?” “你胡说!”苏苏还未说话,敏儿就大声反驳,萧绝冷眸一扫,头一偏,沉声道:“把她带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敏儿挣扎起来,回头高喊苏苏的名字,不愿意离开她半步,可惜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被林俊拉远了。 “我不相信这是紫灵说的!”苏苏淡然地回应,“那碗是什么药?” “堕胎药!一命偿一命!”萧绝的声音非常冷静。 第50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0之假死 房间里静得骇然,萧绝和苏苏之间流转着一股极度冰冷的气流,两双冰冷而沉静的眸子像是较量似的,在空中交织,碰撞,谈判,对决,最终以苏苏露出一抹恨意而告终。一场眼神的交锋,如闷热夏天闪过的闪电,分外骇人,谁也不肯退让,直到最后,苏苏的眼睛中露出逼人的恨意。 第一次,如此去恨一个人! 不知道为何,听到堕胎这两字,心头就一阵阵紧缩般的疼痛,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非常非常的难受,整个心脏如被蚂蚁啃咬似的,又酸又疼,潜记忆中的痛入潮水般蜂拥而至,完全淹没了她。 原来,恨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在他身上开一个口子,狠狠地在他身上发泄。平静冷然的脸,第一次破裂得如此彻底,让人感觉到她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怨恨。 “一命偿一命?”苏苏恨极反笑,粉拳握得死紧,皓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跳,脸色苍白如纸,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下巴倔强地扬起,“凭什么?” “就凭你杀了本王的子嗣,这个孩子就不能留!”萧绝冷酷地说道,语气毫无转圜的地步。 苏苏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偏头看向桌子上的那碗药,蹙眉,倏然冷笑地上前,“事情还未明朗就判我死刑,萧绝,你够狠,够毒,我终于明白为何当日柳雪瑶会推我帮她挡箭,因为你们本性就是一类人,自私,无情,都是一路货色。” 萧绝静静地听着她骂,表情始终不变,冷酷的瞳眸幽暗而冰冷,如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阻止任别人窥探,历来看不出表情的脸更冷,更硬了。 高大的男子站在屋里,背脊挺直,微弱的灯火明暗参半,折射在他刀削般的脸上,如钢铁般坚毅,亦如这个男人的意志。他的肩膀如此强健坚硬,好似撑得起整个天下,容不得半点犹豫和柔弱。 苏苏再次走近一步,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皓白的手缓缓地伸向萧绝心口的位置,冷声道,“终有一天,你尝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苏苏……”萧绝瞳眸一暗…… 苏苏收尽了所有的情绪,表情恢复平静,刚刚的怒气和嘲讽好似不存在般,沉静的脸,透彻的眼,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的苏苏,速度之快,连萧绝都拍案叫绝。 “老实告诉我,你本就不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对不对?”萧绝冷着脸问道,抓着她的手,固执地问道。 苏苏冷冷一笑,“王爷问这话不觉得白问了么?不管我要不要,最后这个孩子都不能平安出生。” “本王问的是你本来想不想要!”萧绝厉喝一声,对这个问题,非常的在乎和执着,心里一直介意的,就是她本不想要他的孩子。 苏苏坦然地看着他,眼光澄净而透彻,她声音十分坚定,“是!” 萧绝脸色倏然一变,眸光阴鸷,冷酷的面容闪过一抹愤怒和失望,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似乎是尽力忍着没有往苏苏的脖子上掐去。 他恨不得狠狠地拧断她的脖子…… 狠狠的…… 拧断…… 这个可恶的女人! “难道做错过一件事就永远不能回头么?”萧绝突然沉声问道,冷酷的眼光闪过一抹痛苦,深沉而压抑,薄唇勾起,笑声充满了自嘲的味道,“苏苏,你对别人总是宽容大度,浅笑以对,为何对我总是这般苛刻?” 苏苏心口一窒,俏脸发白,眼光一闪,如果不是有期待,又怎么会苛刻,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前世多少次回眸换得今生一次相遇,如果相遇是一种缘分,那她和萧绝之间的相遇就是一种孽缘,在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他狠心地推开她,在他想要好好爱她的时候,她又已有离去的念头。 从一开始,就是心结、误会、若即若离……他们的心从未靠近过。 “萧绝,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不够坦诚,做了这个决定后,我们都不要后悔。人生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注定要分道扬镳的,始终留不住。今天过后,将来我不会后悔,你也不要后悔,人生不是游戏,不能重来,我也不会给你重来的机会!”不相信也好,试探也罢,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少女的眼光淡然而坚定,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现在的苏苏温润清雅的脸庞总有一种近乎圣洁的光辉,让人不敢逼视,眼光也比过去更坚毅了。 王府大院这座牢笼,已经沉重地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如果不走,总有一天,她会窒息而死。 “叶云苏……”萧绝眼光扫向那碗堕胎药,那其实只是一种补身的药,并非堕胎药,苏苏误会了他,才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日后会解释的,会解释的……看着她的神色,不安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起,渐渐地抓住他的灵魂,难以呼吸,有种将要失去的恐惧如魔鬼的毒手般,掐住他的咽喉,这是第一次,看见苏苏露出这种绝望和冰冷的表情。 有人要对付王府,目标是他,他猜得出来,他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苏苏会下药,只是顺其自然演了一场戏,他就顺了她的意,让苏苏落胎。只要顺了她的意思,她觉得目的达到,才会露出破绽。 可苏苏……不相信他! 也是啊,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对彼此的认识的确很少,他带给她的只有羞辱和伤害,她不相信他是应该的。 信任是两人一起建立起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信任。 “苏苏,我现在只是希望,以后我能让你感觉到,我是可以信任的。真是疯了才会和你说这些。”萧绝自嘲。 “你可信任?你都不相信我,为何我要相信你?”苏苏挥开他的手,转头看着那碗堕胎药,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深沉而悲痛的笑意来,“王爷,我们终究是母子一场,能不能让妾身安安静静地和他道别先?” 萧绝脸色难看至极,深沉地瞪了她一眼,冷然转身出去,愤怒地甩上大门。 冷风迎面吹来,英挺的男子阴鸷的眼光稍微缓和下来,眯起眼睛,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敏儿一见他出来,立刻扑上去,想要冲进房里,却被萧绝横手拦下,眼神示意林俊拦着她,敏儿大急,也顾不上主仆之分,也忘记眼前的萧绝是她平时最害怕的王爷,厉声质问,“王爷,你把我家小姐怎样了?放开我,林俊你放开我,我要进去看看我家小姐。” 萧绝冷冷地看着敏儿,嗤之以鼻,“林俊,放出消息,就说本王让王妃喝下堕胎药,派人严加看管梧桐苑,任何人不得进出!还有这个丫头,带下去!” “我不要,我要陪着我家小姐,萧绝,你个魔鬼,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敏儿被林俊拖着出去,大怒,意识到王爷可能让王妃喝下堕胎药,心头钝痛,声音凄厉地盘旋在王府上空。 萧绝脸色冷酷,毫无所动,沉沉地看着林俊拖着她出去,敏儿这么一喊,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他把苏苏的胎儿打掉,为林云儿报仇,那凶手的也知道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只要让人严加看管苏苏,别让她见任何人,凶手就会放下戒心,就会自动露出马脚。 雪梅阁中,春桃急急忙忙把王爷打掉王妃胎儿的事告知林云儿,林云儿大喜,以为计划成功了,萧绝相信她和如玉合演的这场戏,只要拔除苏苏这个眼中钉,日后再收拾如玉,便可高枕无忧了。 而如玉那边,桃红也把这件事告知,如玉只是笑笑,“那碗根本就不是堕胎药,不过苏苏会把它变成一碗毒药的!” “少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如玉潇洒一笑,风姿卓绝,“我们得去一趟梧桐苑,把苏苏这个戏码继续唱下去,桃红,准备一下,今晚离开王府。” “是!” 梧桐苑内,苏苏拿起那晚药进了内堂, 眼光在那药上看了很久很久, 苏苏从袖口中拿出那颗假死药,那她是不是可以将计就计,借着这碗药离开王府? 她死了,萧绝会难过么?估计不会吧! 柳雪瑶才是他最爱的女人,她叶云苏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女人罢了! 她已经没办法继续在王府生活下去,她接受不了一夫多妻的制度,没办法再面对萧绝。 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心就疲惫沉重得想要好好地睡一觉,她都不记得,又多久没有笑过了。 无意中害了柳雪瑶的债,该还的也还得差不多了。 苏苏站起来,打开衣柜,拿出一瓶毒药,犹豫了一下,毅然放进药里。 她打开后窗户,让药汁沿着屋檐倒尽。 …… 萧绝交代林俊派人严加把守梧桐苑,不许任何人进出,刚要离开之际就听到屋里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接着是一连串的霹雳巴拉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脸色倏变,“苏苏……” 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跑过去,林俊也意识到不好,立刻带人一起跟着跑过去…… 房里的景象让萧绝脸色顿白……苏苏躺在血泊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鲜血从下身不停地冒出来,染红她的罗裙…… 萧绝只觉得死亡掐住了他的咽喉,那瞬间,天旋地转…… 第5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1之死讯 娇小清秀的少女躺在血泊中,鲜血潺潺从下身流出,染红了碧色的长裙,她脸色苍白,唇色略显青紫之色,了无生气的脸露出死寂般的神情。那个碗摔破在地上,破成碎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好似被人遗弃般,又似控诉着什么。 萧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袭上心头,疯狂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把他灭顶,萧绝只感觉四面八方的空气如结了冰般,一股冷气从脚底倏然窜上背脊,冻结了他血管里所流动的鲜血。 他站着动也不动,像是被凝固的雕像,眼光死死地盯着血泊着娇人儿,她的苍白如纸的脸色好似在哭诉着他的无情和痛苦,如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地插入她的心脏之中。 他的喉咙,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声苏苏阻塞在里头,硬是发不出来,只感觉喉咙火辣辣地疼,如兵刃在一刀一刀地凌迟。 她的神色好似在说,她去了…… 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形晃了晃,似乎站不住脚了,几欲摔倒,而他旁边的林俊迅速地扶着他的手臂,跟着衣裳,他都能感觉到王爷的身子,冷得和一块冰一样。 抬眸看去,男子刀削般的侧脸如陷入一层无边无际的茫然深渊中,冷硬,绝望。 在林俊心目中,一直顶天立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萧绝此刻像是一个暂时没有灵魂的男人。 “王爷,王妃她……”林俊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去动苏苏的身体,血已近流尽,染红了下身的衣裙,红得妖娆,红得艳丽……红得那么冰冷和刺耳。 就算他没有娶妻,没有孩子,也知道,王妃这个情况,是小产了,和侧妃之前一模一样。 林俊脸色大变,他煎的那碗明明就是安胎药,怎么可能会让王妃流产? 恐惧爬满了眼睛,俊秀的青年男子一脸惊慌。 “小姐……”梧桐苑出事,外面的护卫纷纷都进来,敏儿也趁机回来,一见到地上惨烈的一幕,顿时发出一声尖叫,立刻扑了过去,“小姐,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敏儿啊,小姐……” 敏儿的声音高亢而恐惧,抚摸着苏苏略有青紫的脸色,一手抚摸到她裙上的血迹,少女翦眸蓦然放大,又看看地上破碎的碗,敏儿伸出一指,探探苏苏的鼻息,呼吸一僵…… 她的表情呆愣了下,蓦然放出一声惨烈的哭喊,“小姐……小姐你不要死啊,小姐,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敏儿怎么办?小姐,你醒醒啊,你在逗敏儿开始对不对,醒来啊,小姐,你醒一醒啊……不要睡了,不要睡了,快醒醒啊……” 敏儿手脚无措,拍拍她的脸,不停地摇着她的身体,猛然把她抱进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涮涮地滚下来……哭得不能自已。 萧绝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们,他的耳朵边,似乎听不到敏儿的哭声,他双眸死死地盯着苏苏的脸,眼光露出一种极度的混乱和彷徨,缓缓地蹲下身子,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动作好缓慢,好缓慢,从地上的那摊血迹转到苏苏的脸色,面无表情,只有额头上暴跳的青筋显露他的恐惧到了极点的情绪。 “你走开,你走开……都是你害死我家小姐的,都是你……”敏儿尖叫着,紧紧地抱着苏苏,不让萧绝碰一下,她的眼泪,湿了苏苏的前襟…… “呜呜……都是你……”敏儿声音哭得沙哑了,几度喘不上气来,脑子混乱到了极点…… 萧绝的唇失去正常的色彩,惨白如霜,幽深暗黑的眸子,浮上一层少见的期盼,两指放在苏苏的颈间大动脉上,一探,转而一僵…… 了无气息…… 一点气息都没有…… “不……苏苏,苏苏……”萧绝把苏苏夺了过来,用力拍着她的脸颊,他的眼光痛苦到了极点,一点都不想接受苏苏死去的事实,疯狂地爆出一声怒吼,“去请大夫啊,请大夫啊……” 英俊邪魅的男子脸容扭曲可怕,紧紧抱着苏苏,好似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心口如被人挖了一块肉,伤口正血淋漓地淌血…… “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萧绝朝着苏苏愤怒地质问,男子的声音如此痛苦和沙哑,又夹着一股深浓的恨意,“叶云苏,你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错过一次就不能回头,为什么要怎么做?” 手臂的力度一寸一寸地加大,他记得叶云苏提过,她对药理略有涉及,久病成医,因为她有哮喘,平常也会学习药理,对草药都很了解,何况喝了那么久的安胎药,她在喝药的时候,不可能闻不出来,这碗药是安胎药,而不是堕胎药,他故意那般说,只是不想隔墙有耳,她自己发现是安胎药的时候,应该知道,这是他的计谋,想要引蛇出洞。唯一的解释就是,苏苏自己服了毒药自杀……不然就是有人暗中下药,后者的几率微乎其微,在来的路上,他都让林俊用银针试过,唯一的解释就是苏苏自己服毒自杀! 为什么…… 他知道她性子坚韧,高傲,他并未认为她是凶手,为何她还是如此残忍,想要离他而去…… “苏苏,醒醒啊……苏苏……”萧绝痛苦而压抑的声音,听得众人红了眼圈,几时看过冷酷强硬的男子有过此般脆弱的形象。 “王爷,王爷……大夫来了!”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带着一名大夫回来,是成大夫,城中信誉最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睿智渊博的老人一看苏苏的神色,便蹙眉起来,萧绝一见他过来,急道:“大夫,快,来来王妃,快……” 萧绝的声音失去往日的冷静,多了一抹忽视不了的期盼,他还寄托着一点点希望…… 一点点……虽然渺茫,却带着希望…… 成大夫点头过来,为苏苏把脉,神色一变,似乎是不相信似的,又把了一次,嘴巴张了张,萧绝心冷了一截,急问,“怎么样?” 成大夫摇摇头,表情沉痛,“王妃中毒太深……胎儿不幸流产……” “我不管胎儿怎么样,我问你,王妃怎么样?”萧绝双眸猩红,孩子好不好,他已经不关心了,他只想知道,苏苏还能不能救活。 成大夫看他一眼,良久,在萧绝极度期盼的眼光中,摇摇头…… “救不活了,王妃已经断气了!” 随着成大夫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足以冻结所有人神经,足以冻结萧绝的灵魂。 苏苏已死的讯息如魔咒般,笼罩在萧绝的脑海里,恐惧和痛苦从黑暗的深渊跑出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左右,困住了他。 男子刀削般的脸孔面无表情,那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苏苏真的永远的走了…… 萧绝的眼光从期盼到震惊,再到痛苦茫然,邪魅的大眸闪过数种负面的情绪,最终变得麻木,幽深墨黑的眸子失去应有的光彩,不再凌厉,此时的萧绝,不是权倾朝野的王爷,不是呼风唤雨的皇族,而是一个很普通的,失去伴侣的男人。 当感受着最心爱的女人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地变冷,死亡的气息就在鼻尖缭绕,深刻而清醒地认知到,她真的永远走了,即使有钢铁般刚硬的男人,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没有什么,比感受到最在乎的人的体温在自己怀里慢慢变冷更让一个人绝望和印象深刻。 敏儿已经哭得声音沙哑,再也没有声音出来,双手捂着嘴巴,卷着身体不停地抽搐,眼泪顺着指缝一颗一颗地落下,无声的哭泣看得更让人心酸和落泪。房间里,静得如同寒冬的坟墓边,除了敏儿的抽泣声,好半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成大夫,我明明煎的是安胎药,端过来之前又亲自用银针检查了好几次,根本就没有毒,为什么王妃会中毒身亡,还不幸小产?”林俊不解地问道。 发生这样惨烈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天之内,两位有孕的女人接连失去孩子,王爷在不仅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个孩子,还失去王妃,三条人命,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全部没有了。 他觉得太可怕了,这场阴谋,在背后主使者,太恐怖了。 成大夫检查碎片上的药汁,疑惑地蹙眉,是断肠草,睿智的老人看了一眼脸色唇色青紫的苏苏,死状和中了断肠草的死状很相符。 “老夫不敢断言什么,只是这毒乃是断肠草提炼的毒汁,若你之前试过发现没毒,那毒药是后来放进去的。断肠草之毒猛烈,发作的时候五脏六腑剧痛,王妃身子弱,早前就有小产的迹象,定是中毒之后挣扎,导致胎儿流产。”成大夫不慌不忙地说道,老人的声音平缓而沉重,屋里的桌子被撞翻了,东西七零八落,众人也猜得出来,王妃定是忍受不了剧痛,挣扎间摔倒,因为流产,期间便死去。 这话谁都听明白了,敏儿泪眼婆娑,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撕了萧绝,“都是你,都是你逼死我家小姐的,从她嫁进来那天你就开始折磨她。一命赔一命,你总算为柳雪瑶报仇了,你满意了?你开心了?……”敏儿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泪音,一声一声都在控诉萧绝。 林俊慌忙制止了她,王妃的死,最难受的人,是王爷,他跟随他这么久,还没有看见他露出这种绝望痛苦的神色,就像是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找不到活下去的路。 王爷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梧桐苑发生这么大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王府,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王妃死了。 林云儿带着春桃匆匆忙忙地往梧桐苑而去,主仆两脸上都充满喜色,眼中钉拔除了,别提多开心了,几乎没有得意忘形,林云儿都不顾小产后身体孱弱,硬是要亲自去梧桐苑看看情况。 在梧桐苑的门口外碰到如玉和桃红,如玉的脸色并不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月光下的少女在不停地渡步,柳眉紧蹙,神色凝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那天如玉警告过她之后,她就一直觉得如玉身上总是有一种逼人的杀气和霸气,举手投足间都露出领袖的魄力和魅力,过去那个在她光芒下毫不起眼的如玉,在一夕之间,亮丽得教人不敢逼视。 明明还是那副容貌……感觉却是两个极端……她甚至有些怕她。 “呵呵,云儿妹妹,这么快就来打探消息么?你也太心急了吧?小产如同生产,小心吹风感冒啊!”如玉见林云儿主仆匆匆而来,展颜一笑,口气不冷不热,却夹着尖锐的嘲讽。 林云儿强行镇定下来,冷冷地反驳,“如玉姐姐比云儿更心急吧?” 说罢不理会如玉,带着春桃进了梧桐苑。 “这个女人真的嚣张,临走之前真想好好教训她一下。”桃红不满地看着林云儿和春桃的背影,吐吐舌头。 如玉袖子一摆,自有一股风流潇洒的傲气,抱着胸,笑笑地看着梧桐苑里的一片悲伤,叫了一声,“桃红啊……” “什么事?” “教训是一定要教训的,不过不是我们教训,一会儿会有她好戏看,和这种女人过招只会降低我的格调。”如玉盈盈一笑,眨眨眼睛,狐狸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你不是说要为她保密么?” “笨蛋!”如玉一脸严肃地教训她,“我的话能信吗?” 桃红极度无语。 如玉凝眉,稍微叹了一口,“苏苏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一地都是血呢?” “你到底想到了没有,都亥时三刻了,今晚还走不走?” “你想留在这种鬼地方别拉着我,不过,为什么一地都是血,苏苏不会拿孩子开玩笑的,给我出了这么个难题,真是考我脑力,要是猜不准,被萧绝发现端倪,她就玩完了。”如玉一脸凝重地说道。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血肯定是她的,应该不会是猪血啊,猫血的,少宫主,王妃会不会在自个身上划了一道伤口?”桃红猜测道。 “流那么多血,自虐啊……”如玉翻翻白眼,倏然脸色一怔,眯起眼睛,手指钩钩,示意桃红附耳过来,她低声吩咐了两句。 桃红听罢恍然大悟,道了一声是,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如玉跨步进了梧桐苑,远远就听到敏儿的哭声,她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萧绝的好戏,不得不承认,看见萧绝这样痛苦,她心里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柳雪瑶的死的时候,那种精彩没看见,不过一定没现在看见,她还算挺有眼福了。 “萧王爷,滋味不错吧?”如玉抱着胸,含着一抹颠倒荣华的浅笑,意态安闲地问,那姿态,在这一片悲伤的气氛中,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第5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2之如玉1 在所有人都陷入悲伤的之中突然插进来一道戏谑而亮丽的声音,突兀而怪异。就像是一群光鲜亮丽的公子哥上青楼寻欢作乐,突然冒出一位柳下惠来。 让人错愕且不解。 清脆的女声一点恶意都没有,如出谷黄莺那般好听,在敏儿嘤嘤的哭泣中,显得分外轻松和活泼。就是这么没有恶意,在这样的场景中,让人觉得,说话的人真是罪不可恕。 “如玉夫人,你……”林俊手中的佩剑不动声色地移动着,眼光沉稳锐利起来,很明显地感受到,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身上那股霸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这是常年在领袖位子上的人物才有的威严。 眼前的如玉,和过去的如玉,两个极端的反差,谁都不会蠢到以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也稍微猜得出来,整件事,是她在背后主导。 “林将军,大半夜的,动刀动枪不太雅观啊!”如玉笑笑道,偏头,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萧绝,声音依然很轻松,一点恶意都没有,“萧王爷,这种滋味不陌生哦,好像不久之前便有过一次,不知道上次和这次,有什么区别呢?你这副摸样,苏苏死了也觉得瞑目啦,看不出来您还是个痴情种呀,真不看出来……啧啧!” 戏谑又带着点调皮的挑衅和嘲讽让萧绝沉痛的神色敛去,双眸冷厉地扫向如玉,“果真是你?” 如玉啧啧笑着,毫不客气地嘲讽,“真是事后诸葛亮啊,本小姐最讨厌听到类似诸如此类的话了,您看看外面的天色,好黑呢,晚了……” 仿若不气死人不甘心似的,如玉还故意道了声可惜,表情堪称经典。 萧绝缓缓地放下苏苏,如玉的眼光不动声色地扫向她的下身,心中暗暗一沉,流了好多血啊,真是个狠心肠的女人,希望她猜得没错。 “你和本王有仇,冲着本王来就好,为何要害她们?”萧绝一脸阴鸷,站起来,浑身肌肉都充满爆发性的威胁力,血管中嗜血的因子蠢蠢欲动,有种要把她碎尸万段的冲动。如玉听口气就是找他复仇的,他萧绝以冷酷无情称绝天下,得罪过的人不计其数,仇家千千万万,有人找他复仇并不奇怪,可恨的是,却连连害了王府三条人命。 他心里的恨,几乎凝聚成火山了,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 如玉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容,如银铃般动听,好像在嘲讽着什么似的,竖起食指,“第一,王爷你武功太高,我打不过你,第二,报复一个人,杀了没用,要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愧恨中,这才叫生不如死,第三,我和没害她们,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本小姐还不屑为之,第四,苏苏是你害死的,于我无关。” 如玉轻轻松松,把所有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她说的也全部都是实话,她的作用就不会是在中间加了点小小的趣味,故意引导萧绝使出这招引蛇出洞的戏码,又能达到她的目的,又能让苏苏借机离开。 萧绝呢,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怨不得他人。 林俊大怒,一天之间连续三条人命,她竟然还说得如此轻巧,一点悔改的念头都没有,正气的年轻将军怒骂,“你怎么能如此蛇蝎心肠,竟然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她们都是孕妇,不管你和王爷有什么恩怨,孩子始终是无辜的,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林将军,耳朵有毛病这儿有位现成的大夫。”如玉冷冷地讥笑。 “你究竟是谁?”萧绝面容冷酷,眼光凌厉,声音透出骇人的威严,已有杀气随着声音扩散。 如玉轻佻的神色敛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算你不记得西门无忧这个人,也该记得江南柳城的西门世家吧?” 萧绝脸色一变,眼睑眯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如玉,她是? 如玉耸耸肩膀,有些遗憾地看着萧绝,“想不到被你赶尽杀绝的西门家还留有活口吧?” “你是西门松的女儿?” “是!”如玉挺直了背脊,冷冷一笑,“我西门家一家一百零九口被你斩尽杀绝,你可想过,你杀人的时候,又何尝留一条后路?” 江南柳城的西门世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当年是太子和福王争夺皇位的时候都要拉拢的人物,萧绝萧寒都想尽方法却无法让西门松投靠皇上,西门松却以不想卷入朝廷纷争之中推却。有一天晚上,太子收到一封密函,上面说西门松贪图福王之女的美色,想要投靠福王,太子立刻感到有危机感,立刻派萧绝秘密连夜南下,将西门家一家一百多口斩尽杀绝。萧绝当时不过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并没有认真调查就执行密令,造成一桩悲剧,此事后来一直都是秘密,究竟当年的密报是谁写的,西门松是否真的想要投靠福王,无人得知,惨案已经铸成,这件事曾经轰动武林一时,人人都以为是西门家家大业大招人嫉恨,才会被一夜灭门,并不知道,此事之后别有内情。 这件事当时处理的非常隐秘,知道的人不多,西门如玉是怎么查出来的? 如玉见他脸色变幻莫测,不禁露出冷笑来,“王爷,毕竟是陈年旧事,无关紧要,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应该记起来了吧?” 萧绝抿唇不语,倏然眯眼,声音绷紧,冷声道:“本王只是执行公务,西门松投靠福王发生叛变,就是叛逆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时隔多年,他曾经查过当年的惨案,可相关人士都已经不再,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西门家还有后人在,还有本事查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哦……”如玉拉长了声音,长袖一甩,猛然三道银针如闪电般射向一旁的侍卫,三人应声而倒,昏迷不醒,她并不是嗜杀之人,只是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发泄,她实在不爽。“当年的事,根本就是一个误会,什么叛逆,我呸,根本就是你们这群权欲熏心的人想要夺去我西门家家产的借口,好意思说得冠冕堂皇?” “事隔多年,本王懒得和你废话,今日你弄得王府鸡飞狗跳,欠下三条人命,别想活着离开!”萧绝大手一挥,林俊带着人团团地把如玉围住,眼光露出酷寒和杀气来。 如玉凉凉地抱胸,翩然一笑,笑得和把千年妖孽般妖娆,“苏苏离开你算是明智之举,实在是想不到,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会有什么幸福,死倒是一了百了。” 萧绝脸色一沉,如玉啧啧地笑,眼光似笑非笑地扫向一直龟缩在一边的林云儿,像是好姐妹打招呼般,“云儿妹妹,你是不是还有一件事没对大家说呀?怎么也得让萧王爷明白,他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嘛,不然他死了都不会瞑目的,你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眼光一致看向一直娇柔可人的林云儿。 成大夫摇摇头,这些个孩子,年纪不大,怎么都弄成这副不可收拾的摸样呢? 林云儿脸色惊恐,害怕地颤抖,她后悔了,她今晚不应该来这里的,如玉布好这个局,就是把一切都揭穿。 “呀,怎么不说话呢?可别昏倒了呀,你小产之后还能跑来跑去的,说明健壮得很啊,白天都晕了一次,这次再晕会太假的。”如玉要笑不笑的说道,和这种女人过招她都觉得丢脸,不过看她的惊恐发白的脸色倒是挺有快感的,苏苏不计较,她临走的时候倒可以帮苏苏狠狠地出口气。 “云儿,她在说什么?”萧绝察觉到事情有异,冷声厉喝,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这一切都是如玉的阴谋,没想到一句话,风云有变。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她污蔑我,王爷,她污蔑我!……”林云儿慌张地解释。 如玉嘿嘿一笑,在群敌环伺下,一点也不见慌张,那笑容,只让人觉得,风云色变,妖孽横生,风情万种,“哎呀,云儿妹妹,瞧你慌张的,连敬语都忘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用不着这么快心虚呀!” “你冤枉人……王爷……我……妾身什么都不知道。”林云儿可怜兮兮地抓着萧绝的手,努力地澄清,连她都知道要澄清什么。 如玉摇摇头,啧啧,果真较低格调啊,吓一吓就这副摸样,简直就是丢尽女人的脸。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碍眼。 萧绝看看如玉,有看看林云儿,倏然眯起眼睛,如玉行事作风虽然怪癖,性子桀骜不驯,介于亦正亦邪之间,可他横看竖看,她们两人之间,还是林云儿最可疑,萧绝口气危险,“藏红花是你下的?就是为了嫁祸苏苏?” “没有,没有,妾身没有!”林云儿泪眼婆娑,死不承认,众人皆奇怪,成大夫惋惜地摇摇头,争权夺势把一个女人弄成什么摸样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身为孕妇,下堕胎药都是一种残忍又悲哀的手段。 几度风云,把他们都耍得团团转,如玉凉凉地看戏,表情实在妖孽得欠揍,戏谑道:“像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会为了嫁祸苏苏,而打掉自己的孩子?你们真傻得可爱,药是她下的没错,不过是下在苏苏的安胎药里,不过被我偷龙转凤罢了,哎,没想到苏苏最后还是保不住孩子,看来是天意要萧王爷您断子绝孙咯。” 第5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3之如玉2 这场阴谋终于水落石出,一波三折,是如玉在中间动了手脚,让阿刚来做伪证,故意来引导萧绝让他怀疑,她就是下药之人。 因为苦无证据,萧绝就会想到她是来报仇的,接着就会将计就计,引她自动露出破绽,看似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他哪儿料到,苏苏正想尽办法要逃离王府,连假死药都准备后,借着那碗药演出一场假死的戏。 萧绝眼光阴寒,冷冷地看着慌得手脚无措的林云儿,不用如玉再举证,他都明白,如玉说的是实话。 林云儿眼泪唰唰地滴下,颤抖着双唇,“王爷……” 她才说话,萧绝拽过她的手,反拧着,林云儿疼得娇容失色。这么美丽的一张脸,如此丑陋的一颗心,他知道女人间偶尔使点小性子无可厚非,却没想到她会用下药这种伤天害理的方法,去毒害她的孩子。 啪……低沉的巴掌声响起,萧绝几乎用尽力量,失去苏苏的痛和怨,失去孩子的恨和悔,强烈地充斥在他心里头,这一巴掌,发泄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弱不禁风又刚刚小产的林云儿哪儿经得起他猛烈的一巴掌,如雨天翅膀破碎的蝴蝶,被狠狠地打飞出好远,撞在椅子上,在地上滚了好几下,她的唇角裂开了,鲜血顿时流出来,脸颊肿起来,林云儿几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骇住了,如玉挑眉,哼哼,一点也同情林云儿的下场,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她的下场是该应有的。 春桃吓得双腿发软,早就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没有胆子过去看看林云儿的状况,缩在角落里,身体如破败的枯叶在寒冬中颤抖,她只希望,明哲保身,不要被这件事情连累。 萧绝眼光阴寒愤怒,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完全失去理智,嗜血的因子在血液中叫嚣,苏苏的死,林云儿的欺瞒,如玉的伪装,一夜之间,王府几度疯云,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两个孩子,一个苏苏,无辜死亡,打得他措手不及。 “王爷……”林俊他们都倒吸一口气,一次看见萧绝露出这样愤怒的表情,好似想要毁天灭地的恐怖感笼罩在这间屋里,沉重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幽深墨黑的瞳眸变得猩红,嗜杀的红,妖娆地在眼中绽放,一身华服也遮不住那股来自地狱的,强烈的,阴寒的冷气和杀气,血,必须以血来祭奠。此刻的萧绝,就像夺命修罗,恐怖得让人牙齿打颤,敏儿吓得连哭都不敢哭。成大夫只是微微蹙眉,他的愤怒和怨恨已经累积到极限,再不制止恐怕这里的人都要丧命,睿智的老人眼光若无其事地扫向还在一旁凉凉看戏的如玉。 如玉挑挑眉,真不想理会,她正看得过瘾呢,这么多年,什么仇啊,恨啊,看见萧绝这样,一想起日后他都会活在害死苏苏的悔恨中,如玉也觉得够了。 众人只觉地一道银光闪过,如玉银针出手,迅速地射向苏苏,娇笑道:“萧王爷,临走之前,再给这出戏加点戏码,我在王妃身上放了点东西,您就慢慢地看着她的尸体腐烂吧!我走了,别送!” 她说罢,宽袖一摆,银针四面八方而出,只听得几声惨叫,林俊等人受伤倒地,嚎哭惨叫。少女的身影一闪,早就飘出阁楼外,只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如玉的话如一盆冷水狠狠地浇灌在萧绝的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一下子把他的愤怒和愧恨降到冰点。他回身,奔到苏苏旁边扶起她,少女的身体变得冰冷,细细的牛毛针刺入她的肌肤之中,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针孔,细得看不清楚。 萧绝心一慌,厉声喊道:“大夫,过来看看,过来看看……” 成大夫过来细细观察肌肤上的小针孔,老大夫摇摇头,说道:“王爷,王妃已死,脉象没了,老夫也断不出那针上有什么,不过听那姑娘的话,似乎放了毒,会加速尸体腐烂,王爷还是趁早把王妃下葬吧,免得尸体腐烂。” 萧绝心头一沉,对如玉不免得怨恨起来,她竟然如此狠心,连他和苏苏最后相处的时间都要剥夺。 “王爷,该做的,老夫已经做了,若无其他事,老夫告退!”成大夫淡淡地道,缓缓地离开阁楼,回头,看着长廊中微弱的灯光……暗暗叹息。 苏苏啊,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别后悔! 他看得出,萧绝非常爱苏苏,已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只可惜,他们两人之间有太多心结,苏苏又是那么澄澈的人,你伤她所有都无所谓,一旦伤了她的感情,那就是彻底摔伤了那颗坚强又脆弱的心。 那孩子看起来娇柔冷清,什么都不关心,可,她的性子比云容要硬得多。 回头路,已经微乎其微了,他真有点担心她日后要怎么办。 老人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叹一声,“命运弄人啊!” 林俊见萧绝抱着苏苏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坚毅的容颜在微弱的烛火中有些黯淡,了无生气,好似生无可恋的死寂。 他鼻尖不免得一酸,当初柳雪瑶死的时候,可没见过他这样绝望过。 好似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王爷,王妃已经走了,您节哀顺变!”他轻声说了句。 萧绝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似的,抱着苏苏,动也不动……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嗓子发不出声音,神经似乎是麻木了…… 林俊无奈,只得让所有人都出去,留着他们独处,王妃的后事也得办了。 英挺的男子呆呆地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容颜,就这么抱着……竟然有些痴了…… 如玉身形飘出王府,桃红已经在等着了,“事情办得如何?” “已经交代给紫灵了。” 如玉点点头,倏然黑暗中出现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吓得桃红一跳,“云公子,天啊,你想要吓死我啊!” 如玉白了他一眼,撇撇唇,没好气地道:“我办事,你放心,再说有你安排的成大夫这么配合,估计苏苏明天就会下葬。” 云烈蹙眉,俊秀的脸色掠过喜色,“如此最好不过!” “都是笨蛋!”如玉哼哼,转身就走,桃红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梧桐苑外,夜风微微吹拂,树影婆娑,沙沙作响的树叶摩擦声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的苍凉,如一条小蛇在地方发着,发出阴森的声息,听的人心头发颤。 月光射入茂密的树叶中,穿透层层阻扰,在地上投射着少许零星的孤零零的痕迹,映衬出所有人的心情。 敏儿卷着身子坐在小花圃旁边,愣愣地看着平时苏苏费尽心思照顾的茶花,眼泪已流干了,干涩得没有一点水分,肿得和核桃一样。她双手抱着膝盖,也不顾地上湿冷,就这么坐着,微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活泼可爱的少女安静得如死人一般,面无表情。 太过于悲伤,只觉得浑身冰冷,即使紧紧地抱着身体也觉得不够温和。 林俊带人在院子里站着,静静地守护在梧桐苑里,眼光偶尔看看屋里时明时暗的烛火,王爷抱着死去的王妃,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骇人,他几欲认为,王爷就会这样随着王妃而去。林俊脸色凝重,这样的悲伤沉重的夜里,又有谁能无忧无虑地安寝呢? 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跑进梧桐苑,紫灵被放出地牢,一进梧桐苑眼泪就唰一声流下来,林俊上前拦下她,不让他进去打扰王爷和王妃最后独处的一夜,俊秀的男子摇摇头,口气惋惜,说道:“紫灵姑娘,王爷无心的!” 紫灵苦笑,擦擦眼泪,这位侍女一向沉静稳重,不管经历什么都能面不改色,她眼光瞥见花圃旁边的敏儿,慌忙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来,一手揽住敏儿,“敏儿,别难过了,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敏儿恍惚的眼睛露出一道亮光来,看见是紫灵,早就红肿的眼睛,又红了,“小姐她……她……” “没事的,没事的,可怜的丫头,没事的!”紫灵抱着她,眼光沉沉地看向屋里,她很清楚记得桃红的叮嘱,要等一切都办好了,再让敏儿知道,怕萧绝看出端倪来。 房间里,萧绝抱着苏苏动也不动,清冷的月光从窗口射进来,笼罩在那对男女的身上,圈出一道静谧悲哀的空间。 萧绝的脸,如冰雕似坚硬,痴痴地看着面色苍白的苏苏,沾染着苏苏的血的手,轻轻地抚上苏苏的脸颊,见血液脏了她洁白的肌肤,慌忙擦拭干净,却不料越擦,越脏,越擦,血迹晕开的范围越大,最终,半边脸颊都被血色染红。萧绝停下手来,脸颊痛苦地扭曲了下,只觉得尖锐的痛直袭脑部神经,疼到麻木的地步。 瞳眸睁了又睁,倏然紧闭,睫毛颤动了下,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即将要从眼睛里溢出,酸酸的,涩涩的,他的脸扭曲得可怕,猛然把苏苏紧紧地抱进怀里,手臂收紧,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脖颈中。 肩膀在抽动,却无声无息…… 痛彻心扉的苦楚如一颗墨水滴入清水中,迅速扩散,萧绝的五脏六腑都陷入冰冷的雪水中,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捏着,狠狠地捏着……再也不是自己的。 从小呼风唤雨的萧绝,从未觉得,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痛苦,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苏苏,是他害死了苏苏……他来不及告诉她,他是多么深刻地爱着她,多么想陪着她,度过一生。 过去他太过于执着仇恨,排斥心里日益增加的感觉,漠视她的存在,把她的心狠狠地践踏,今日尝到所有的恶果,真是报应,报应…… “萧绝,你,真可悲!”新婚之夜,一身红妆的少女声音淡然而嘲讽,勾起他最深沉的恨意。她说得不错,他真的很可悲。 “把自己的妻子视为女皇,自己就是君主,把自己的妻子视为贱婢,自己就是奴仆,苏苏是贱人,那王爷你,是什么?”在梧桐苑中,他打了她一巴掌,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淡然地反问,那时候的苏苏,是那般柔韧和强硬,毫无畏惧地反抗他。 就是这柔韧和强硬的灵魂,让他越来越弥足深陷,不可自拔,如踏入流沙之中,抽不出腿,断不了感觉。 “终有一天,你会尝到,什么叫痛不欲生!”她的话已经实现了,不到一夜的时间,已经实现了。 “苏苏……”萧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压抑中巨大的痛苦,那些如惊涛骇浪般的绝望让他沉浮在冰冷的黑暗深渊中,“我……我已经尝到,什么叫痛不欲生了……真的好痛……”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非常的漫长,很漫长…… 对萧绝而言,这一夜的黑暗,无止尽地延续下去,他明白,失去苏苏的她,已经错失阳光,一生都会呆在黑暗中……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高大的男子就那样抱着苏苏,在地上,痴痴地坐到天亮,任凭黑暗将他淹没……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划破苍穹,坐了一夜的敏儿紫灵,守了一夜的林俊他们,脸上都浮现了疲惫。 紫灵轻步走进房间里,大吃一惊,只见萧绝紧张地抱着苏苏,眼光惊恐,她方凑近,就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很像尸体腐烂的味道,天啊,桃红说的是真的。 萧绝眼光凌厉,阴鸷而冰冷,咬牙切齿地道:“西门如玉,你这个妖女!” 虽然尸体还未被毁坏,发臭的味道却让他清楚地知道,尸体很快就会腐烂掉,她恨他,恨到连他们最后相处的时间都剥夺了。 “王爷,还是趁早为王妃办后事吧,不然……”接下去的话,紫灵没有继续说,垂下眸子…… 萧绝恋恋不舍地看着苏苏的容颜,似乎闻不到那股骇人的味道,半晌方道:“去,准备热水,本王亲自给王妃梳洗。” 紫灵呼吸顿时一沉,不动声色地道:“王爷,请恕奴婢多嘴,王妃应该不希望王爷您再碰她的遗体,奴婢一直是内堂侍女,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绝脸色一沉,历眸扫过去,咆哮道:“大胆的奴才,你说什么!” 紫灵慌忙跪下,“王爷请恕罪,只是王妃含冤而终,奴婢……” “够了!”萧绝冷喝,回头深深地看了苏苏一眼,她真的不希望他再碰她么?良久,沉声道:“准了,下去准备热水,给王妃沐浴更衣。” “是,奴婢遵命!”紫灵退了下去,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让王爷碰到王妃的身体,一定会发现蹊跷,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5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4之热门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萧绝府上发生这么重要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一个早上的时间,家喻户晓,比起几个月前叶云苏身败名裂,成为天下**之妇的轰动,这一次,依然声势不减,又一次成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叶云苏从默默无闻的叶家二小姐二次成为天下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 一夜之间,萧王爷的三个女人,一死,一疯,一走,一桩阴谋风云色变,三条人命一夕之间没有了,这件事连朝廷都轰动了,别说是民间。 所有人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豪门惊梦,几度沉沦,里头的精彩变幻留给普通百姓无尽的幻想和猜测,事实究竟是什么,却很少有人知道。 大部分人只知道结果,而不知道过程。 流言又一次体现出它惊人的力量,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出现了好几个版本,有的是事实,有的是以讹传讹。 在萧寒面色匆匆地从九王府出来,立即骑上一匹骏马,一路扬鞭狂飙,直冲萧王府而去。该死的,邪魅的男子脸色难得黑沉,着急,嘴唇上下开启,发出不雅的诅咒,叶云容竟然知道叶云苏死去的消息,激动之下打昏了数名王府护卫,朝萧王府去了。 以叶家姐妹的之间的姐妹之情,叶云容一怒之下多半会找萧绝算账,事实的真相如何,他还尚未得知,两人还是闹起来,以云容三脚猫的功夫,萧绝一拳就可以揍扁她了,真是胡闹! 着急之下,男子的骏马一路狂飙,那时候刚好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为了躲避他疯狂的马速,好多人匆忙之间四处逃窜,一时鸡飞狗跳,那场景,叫一个混乱啊。骏马一过,如战后狼烟灭,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无辜的城民爆出比九王更不雅的诅咒。 他接近王府的时候,就看见云容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一阵野蛮地过招,硬闯了进去,萧寒更急了,喊了一声,云容根本就没听到,眨眼就消失在门口,“可恶!” 萧寒匆匆忙忙下马,一甩马鞭,迅速跟着进去…… 灵堂上,所有人都穿着丧服,触眼过去,一片死灰的白,灵堂的中间放着一口上等的檀木棺材,周围圈着有一花圈,整个灵堂布置得非常的低调,简单不失庄重。叶云容一路撞撞跌跌来到灵堂,她扶着门柩,眼光触到灵位,看清楚上面的名字,整个人都呆了…… 国色天香的少女头发微乱,脸色苍白,她的眼睛,如被定格般,死死地盯着灵位上叶云苏那三个字,缓缓地摇头,拒绝接受,棺材里躺着的人,是她最爱的妹妹。听到苏苏出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惊了,打破了萧寒最喜欢的古董花瓶,一颗心跳到嗓门处,恐惧如同死神拿着镰刀,在阴寒的路上,正含着笑,缓缓地等着她,一步一步地逼近她,压迫得她几乎窒息。一路上不停的奔跑而来,她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此刻全盘崩溃。 五指紧紧地握着木板,指甲几乎刺破坚实的木材,少女的唇在冷风中,不停地颤抖,强忍的眼泪,唰唰地滚下来。 跪在地上的敏儿一见云容,木然的神色浮出一丝喜色,立即站起来,哇一声地哭了,跑过来,一把抱住云容,从昨夜就不再哭泣的少女又一次哭得令人鼻酸。 “大小姐,小姐死的好惨,好冤枉啊……”看见熟人,心里的难受和委屈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儿地向云容发泄…… 萧寒也赶到,抬头看去,萧绝站在屋里,还是昨夜那身衣裳,手上还沾着苏苏的鲜血,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眼光冷酷,认识多年,萧寒看得出他的情绪都在压抑着,浑身的肌肉都爆发出深沉的痛苦,动也不动,好似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孤独和绝望。 他们本来还好好的,怎么搞成这副模样,阴阳永隔呢? 叶云容推开敏儿,缓缓地走向灵堂中央,屋里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经过梳洗之后的苏苏脸色很洁净,是一种很透明的洁净,肌肤就如水晶一样,美,却冰冷,毫无血色,向来透彻灵秀的眼睛紧闭着,睫毛温顺地覆着,在洁白的肌肤上投出一道优美的剪影。 云容泪眼朦胧,这是她的妹妹,她的苏苏,触手,一片骇人的冰冷,云容心口一阵绞痛,喉咙顿时有股铁锈味在充斥着,几欲吐出一口鲜血,那眼泪滚滚而下,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尽似的。 萧寒呼吸一窒,认识云容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悲伤,第一次看见她落泪,他心中也不好受,走了过去,一手揽过云容,难得轻声劝道:“容容,死者已矣,别看了,太多了更伤心。” “我连苏苏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云容伤心得不能自已,心头紧绷着琴弦瞬间断了,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灵魂躲在角落里哭泣。 “容容,乖乖,别哭了,我们回去吧……”萧寒不厌其烦地安抚着她失控的情绪,云容一把推开萧寒,冲动萧绝面前,一擦眼泪,质问道:“萧绝,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萧绝一动不动,萧寒怕她情绪太失控,不禁上前,看萧绝的神色,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苏苏的死,他才是最痛彻心扉的人。 “容容,今天是你妹妹出殡的日子,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说,好么?”萧寒拉着云容,劝解着。 云容愤怒地甩开萧寒的手,少女眼光因为愤怒而猩红,恨不得扑上来,狠狠地咬断萧寒的脖子,“萧寒,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妹妹平安离开,你说我妹妹留在他身边会幸福,结果呢?结果她冷冰冰地躺在那儿,她才十六岁不到!” “云容啊……”萧寒想要解释什么,却被云容狠狠地甩开,眼光露出明显的恨意,倏然揪住萧绝的衣领,少女眼光充满嗜血的杀意,“萧绝,你自己说,我妹妹是怎么死的?” 萧绝面无表情,冷酷得有些木然的眼光冷冷地落在云容的脸上,好似对不准焦距似的,似乎透着云容的脸,想要看到谁似的。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苏苏,她就是拉着云容的手,河边微笑地放莲花灯,那时候他在追缉匪徒,却意外地注意到那一幕,很美,到现在还印象深刻,可惜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苏苏露出那样宁静温和的笑。 “大小姐,是他逼死小姐,是她逼小姐喝堕胎药,小姐才会死的……都是他逼的!”萧绝不回答,敏儿就抢先一步大喊,萧寒眼光冷冷地扫过去,警告他别乱说话。他和萧绝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苏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也不会让苏苏拿掉自己的孩子。 萧绝倏然冷冷地笑了两声,空洞的笑容透过空气传来一阵冰冷的绝望,看着云容,缓缓启唇,“是我逼死苏苏!” 云容怒极了,眼光充血,倏然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灵堂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萧寒一把抓着她的手,厉喝一声,“叶云容你疯了么?” “怎么?你们萧家人的动不得么?我们叶家的就该死吗?苏苏躺在冰冷地躺在那儿,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我打不得吗?”叶云容挑衅地挑眉问道,一脸霸气,手指笔直地指着萧绝,“现在露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摸样给谁看?后悔有什么用,为什么要等到她死了你才来后悔,你现在就算在身上划几个口子,我妹妹也看不见,你怎么不去死啊?” “容容够了,别说了,人都死了,你杀了七哥,叶云苏也不会复活啊!” 萧绝倏然一笑,有些森冷和麻木,缓缓地走到门口处,一把拉出林俊随身佩剑,一步一步地走回来,萧寒把云容拉到身后,邪魅的大眸眯起,紧声道:“七哥,你要做什么?” 胆敢伤害云容,得过他这关再说,即使是他哥哥,也不能伤害云容,不然他萧寒就和他拼命。 灵堂上的人心脏都被吊起,人人惊恐地看着事情的发展经过,萧绝冷酷无情是出了名的,叶云容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出手打他,萧绝就算要她的命,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云容毫无畏惧地回瞪萧绝,少女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恨意,萧绝走到他们面前,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宝剑翻转,递给云容,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渺,“你不是想要为苏苏报仇么,来,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萧绝像是诱哄着她似的!甚至带着一丝状似鼓励的微笑……笑得让人心惊胆颤。 他疯了…… 这是萧寒和叶云容那瞬间的想法,而灵堂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不像是萧绝会做的事,难道真的是伤心过度疯魔了么? 叶云容哼哼,以为她不敢么? 少女一把夺过那把宝剑,手腕翻转,倏然寒芒在半空中一闪,冰冷地划破空气,向萧绝的颈间大动脉刺去。 第5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5之殡葬 萧绝避也没避,他坦然的眼光看着云容,冷酷的表层隔了一圈迷离和解脱,头微微扬起,露出修长优雅的脖子,唇角勾着一抹放松解脱的笑容,看着云容的手中冰冷的剑尖瞬间而至,就好似看见苏苏拿着剑,要他偿命。 这种感觉,意外的,非常痛快! 终于可以还清了,就如他说过的,一命偿一命,死了,就不会感受这种黑暗的冰冷,也不用陷入孤独一生的彷徨中,更不会觉得身边空荡荡的,连一向眷顾他的老天爷都抛弃了他。一个人站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中间,好寂寞。 剑尖里萧绝肌肤只剩一分顿然停下,萧寒出了一身冷汗,用力抓着云容握剑的手,一脸着急,“云容,你别冲动行么?杀了七哥也于事无补,有事好好说,把剑放下好吗?” 他真是怕了云容这刚硬的性子,苏苏的死,她肯定难以接受,想要杀萧绝填命他可以理解,但是,她要杀的人是他的哥哥,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桩悲剧的诞生。 “云容,你妹妹和七哥之间的恩怨,两个人都要负责任。当初要不是你让我想办法让七哥对你妹妹冷淡然后救她出来,我也不会送那三个女人进府,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们四个人都有责任,你怎么能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我七哥背负,这不公平。”萧寒见云容眼光冰冷凌厉,不减一丝杀气,又出言劝解,感情的事,旁观者又怎么能断得清?他们乱出主意的,难道就没错么? “萧寒,闭嘴!”萧绝的眼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向萧寒,只是淡淡地命令,他的眼光锁在云容的脸上,清晰地看见云容眼底的恨,浓烈得可以摧毁所有,萧绝挑衅地挑眉,“怎么?没杀过人,下不了手么?来,我教你,只要用力往前推,用力一点,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七哥!”萧寒厉喝,他这么刺激云容真是危险极了。 只见云容手腕一抖,气得全身发抖,锋利的剑尖刺破萧绝的肌肤,露出血丝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萧绝摆明了是找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她就算真的一剑把萧绝杀了,萧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灵堂上的人都吊着一颗心,惊恐地看着事情的发展,角落里的紫灵半垂着眼眸,笔直地看着地面,不抬头,不去看这危险的一幕,敏儿倒是巴不得云容一剑就刺死萧绝,而苏苏报仇,而王府护卫等都忧心忡忡。 杀,还是不杀? 这么简单的念头在云容脑海里不停地盘旋,最终她咬牙,狠狠地把剑仍到地上,只听见哐啷的一声,云容恨恨地道:“萧绝你给我听着,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下不了手,苏苏好不容易才摆脱你,我不准你跟着去,继续打扰她的清净,你就一辈子活在悔恨里,一辈子在失去苏苏的痛苦的忏悔吧,我不准你下去打扰她,哼!” 少女狠狠地瞪了萧绝一眼,拉起敏儿,轻声道:“我们回家!” 敏儿点点头,跟着云容走了,到了门口才记起紫灵,想要回去找她,却被云容拉着,“苏苏的丧事过了,你再找她也不迟,正好和你做个伴。” 敏儿含泪点点头,两位少女慢慢地回方府。 “七哥……”萧寒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死者已矣,再怎么悲伤都没用,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兄弟间深厚的感情不言而喻,萧寒默默在一旁默默地陪着他,渡过这段难熬的时间,看着时辰到,命人盖棺出殡。 “原来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萧绝自嘲地笑笑,高大的身体颤抖了下,眼光看着灵位,几乎摔倒,萧寒眼明手快地扶着他。 “七哥,七嫂刚死,云容伤心过度,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里,如果当初不是我把她们三人送进来,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你和七嫂已经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眷侣,都怪我自作主张。”萧寒自责地道。 萧绝摇摇头,苦笑道:“不怪你,不怪你们,也不怪苏苏,一切都怪我,是我亲手造成这一切!” “七哥……” “王爷,时辰已到,是不是该……”林俊看看时辰,低声请示。 萧绝眉梢一抽,锐利的疼痛直袭脑门,疼到麻木,情绪几乎崩溃,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楚地认知到,苏苏,真的走了,他再也看不见了。 看不到她的容颜,听不到她的笑声,嗅不到她身上暖暖的药香,一切都过去了…… 喉咙,有什么东西将要喷洒出来,铁锈的味道越来越浓,萧寒暗道一声不好,“七哥……” 萧绝眼前一黑,顿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片刻,才逐渐清晰,身体内那股如岩浆般迸发的灼热稍微缓解,朝着林俊点点头,是时候出殡了。 八宝楼的雅座里,一位雪衣公子正在悠闲自饮,他风采绝艳,眉间一点朱砂鲜艳欲滴,眼光沉稳冷厉,薄唇抿出少许不近人情的冷漠。雪衣公子器宇不凡,清艳脱俗,白玉般的脸清贵绝尘,常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宁静地坐在华贵的轮椅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尊贵和霸气缓缓流溢。 八宝楼的雅座并非单人单座,一共有四座,可除了他和韩叔之外,没有看见别人,雪衣公子喜欢宁静,并不喜和别人共处一室。 韩叔看着他家公子品茗赏景的幽静清贵摸样,不禁大奇,看来那位苏苏姑娘对他影响很大,他的公子从来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呆上半个时辰,今天却突然来了兴致,包下八宝楼一间雅座,只单纯为了品尝八宝楼的茶点。 因为苏苏姑娘和他说过,八宝楼的茶点当属一绝,在明天即将离开之际,他突然有兴致来这里,韩叔刚听到这个消息,惊奇得下巴都差点脱臼,还很白痴地摸摸自己的头,看看是不是发烧出现幻听呢。 “公子,好吃么?”韩叔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他刚刚尝过,没什么特别啊,公子自小的饮食都是他负责的,他做得比这儿好吃多了。 纪以琰眉梢一挑,清冷的眼光多出几许趣味来,点头赞美,“不错!” 憨厚老实的韩叔一听可有意见了,他做的美食明明就比这儿的好吃,都没见公子夸过他一句,太偏心了。 “韩叔,东西做得虽然没有你的好吃,贵在心境,心境好,感觉自然也好。”以琰淡淡说道,历眸露出笑意,在相国寺苏苏提过,这儿的东西很好吃。 明天他便要离开京城,其实心底有些期盼,或许,能在这儿遇见苏苏。 他有些想念她清浅却温暖的笑。 “咦,公子,王府在办丧事!”韩叔声音一紧,从窗口看去,殡葬队刚好从八宝楼下面经过。 以琰一听,清冷的眸光顿时变得冷厉,直扫下面…… 第5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6之挖坟 殡葬队经过街道,百姓都会自动让出一条道路,一路上,哀声不绝,冥纸纷飞,送丧的王府侍女家丁一身缟素,满脸悲伤,侍女们掩面低泣。 八宝楼位于闹街,人来人往,非常热闹,萧王府的殡葬队经过之时,鸦雀无声,百姓们都退到一旁,不敢大声喧哗。 直到殡葬队过去了,百姓们才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以琰眼光冷冷地看着殡葬队经过,面无表情,凌厉的眸子划过一道冰冷的寒芒,如雪山上吹过的寒风,清,又冷。 举杯,抿唇,仰首而尽,一杯热茶顺着喉咙而下,茶香四溢,却飘不见他的鼻尖。 韩叔很快回来,禀告道:“公子,是萧王王妃叶云苏出殡,昨晚死了。” 接着他把听到的市井流言都说了一遍,以琰冷冷地挑眉,墨玉般的眸子荡漾着一团深思,转而冷冷勾唇,“又是这种丑陋的后宫之争,萧绝权倾朝野,处事果断利索,却连家事都控制不了,可悲,可叹!” 男子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锐利的眼光往后扫了一眼缓缓走远的殡葬队,闪过一抹孤傲的嘲讽。 韩叔犹豫了一下,看他的神色,缓缓地道:“萧王大婚一事在京城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听说他的王妃成亲第二天就夜会情郎,被萧王逮个正着,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呢。” 以琰不说话,把茶杯放下,冷厉的眼光掠过讥笑,“韩叔,那大婚之前的事呢?你又听说了多少?” 以琰重重强调了听说两字,韩叔不明其意,见公子终于有心理会杂事,立刻把他从市井街头听来的流言都说了一遍,毕竟这件事轰动天下,只有公子这种对什么都没兴趣,也极少出现在市集的人才会不知道吧。最后总结道:“公子你看,萧王今天都没有出现在殡葬队伍里,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这位**的王妃赶紧死呢?三个女人,两个孩子,三人死,一人走,一人疯,你说,谁会有这么大本事,把萧王耍得团团转呢?” 说的人说得兴致勃勃,听的人面无表情,韩叔并不是多话之人。寻常憨厚老实,伺候他多年也深知公子脾性,如此多话却是第一次,毕竟这件事太具有戏剧化,连他这种老实人都非常好奇。 “韩叔……”以琰喊了一声,声音平平缓缓,突然问了一个问题,“韩叔,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惹人讨厌么?” 韩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呐呐地摇头,公子的脸色看上去不像生气啊,不过就算生气,他也看不出来,常年都是一张无波无浪的脸,如玉雕般。 以琰看向他,不冷不热地吐出几个字,“八卦的男人!” …… 韩叔顿时感到十分委屈,这不是他问的么?他问了,他才回答,他这是八卦,那他是什么?七卦还是九卦? 以琰眼光闪过一抹深思,抿唇良久,勾起一抹清浅的笑,“萧绝暂代右相一职,王府又出事,那件事应该追得不够紧,还是让他们小心点,别掉以轻心,我不想萧家的人查到什么。” “是,公子!” 男子的眼光深邃冷厉,有些事,永远埋在土里,烂在心里,总比摊开在阳光下来得好,该死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件事,他会亲自动手,不会劳烦任何人。 阳光从窗口射进来,灼热的温度却温暖不了男子身上的孤冷,眉间一点朱砂越发似血瑰丽、妖娆,缓缓地划过一扫红艳的光,衬得倾国倾城的男子又添几许魅惑风情,芳华遗世,也分外凄厉。 “公子,是否该走了!”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茶都凉了,他让小二都换三次了,公子就那样做什么,偶尔喝一杯,桌上的点心每样动一块,几乎完好无缺,他都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以琰眼光沉了沉,看看外面的天色,轻轻地把玩着手心的金线,半垂的眼眸看不见情绪,也不知道深思着什么,在阳光的笼罩下如一尊远古的雕像,良久凝眸,沉声道:“走吧!” 既然说过,有缘自会相见,何必强求,那就等相遇的那天吧! 夜色深沉,一轮残月高照,群星闪耀,苍穹之上,一幅云容之景,极美。夏日蝉鸣,郊外夜风吹得有点凉意,三道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一处墓穴旁边。 是云烈,如玉还有桃红……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在坟墓旁边听着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桃红肩膀缩了缩,“少宫主,会不会真的有鬼。” “桃红,你最近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如玉笑笑着打趣,桃红嘴巴一扁,就知道如玉会损她,不过气氛真的很阴森。 云烈的眼光冷冷的扫向那墓碑,顿时一沉,俊秀的男子一脸阴霾。 爱妻,萧氏叶云苏之墓! 如玉看了他一眼,不痛不痒地剃指甲,凉凉地道:“我说云大少爷,就你这心态还想说以后照顾苏苏呢,我看难喽!” 云烈眼光晦涩,冷厉地划过如玉笑得不知所以然的脸,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如玉抱胸,哼了哼,挑眉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苏苏可是有了萧绝的孩子,而且她布好局就是想要以后萧绝找到她的时候保住她的孩子,而你呢,哼!”她看了墓碑一眼,又看向云烈,继续道:“你连看着个墓碑都觉得不舒服,我不认为你的胸襟可以包容苏苏的孩子,更不认为,苏苏和你在一起会幸福。” 云烈神色一寒,有些恼羞成怒地喝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也不惦掂你有几斤重,我只是不希望苏苏受到第二次伤害,男人啊,都是小气的畜生,自己可以风流一世,左拥右抱,却容不得自己的女人有半点出轨的痕迹,更别说还要帮别的男人养孩子,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要是做不到,那就趁早放了苏苏,别那么死心眼,话说回来……苏苏都认识你两年了,要是爱上你早就爱上了哦,哎……看来是我杞人忧天咯。”如玉那爽朗鄙夷的口气说得人牙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封住她的嘴,但是,她的话,却分外的真实认真,看问题清楚透彻。 “少宫主!”桃红扯扯她的衣袖,“你说话真的很欠揍耶!” “总比日后苏苏受伤的好,你说是不是,哦,云大少爷!”如玉笑得一脸纯良,无辜地问道。 云烈眼光阴鸷得想要杀人,“做事!” 如玉耸耸肩膀,有的人就是听不得实话! 云烈已经率先拿起带过来的锄头,开始挖墓,如玉摇摇头,让桃红过去一起帮忙,等把苏苏抱出来再恢复原状。 第57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7之新生 云烈在城外有一座别院,在心情烦闷,或者是生意淡季之时,云烈总是喜欢到这里小住几日,别院不算很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座别院位于半山腰,环境清幽,风景优美,在山上可以看日落日出,非常壮美惬意,是一处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 云烈喜欢清静,别院也没有什么下人,平时就一家三口在守着。 他们挖墓,抱出苏苏之后,桃红和云烈又迅速地把坟墓恢复原状,带着苏苏回了山上的别院,紫灵在苏苏下葬之后便收拾行李向王府总管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王府,到桃红告诉她的客栈去等如玉她们,接着就把她带到山上的别院来。 她早早就听如玉的吩咐,烧好热水,一见他们回来,脸色一喜,和碧儿一起把热水准备好,如玉不知道在苏苏身上放了什么东西,身体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很像尸体腐烂的味道。如玉只是神秘笑笑,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一只蝎子,拿起苏苏的手就要往上头蛰去,云烈一惊,慌忙拦下,“你做什么?” “没见识!”如玉哼哼,一把挥开他的手,那蝎子在苏苏手背上狠狠地蛰了一下,众人皆惊奇,只见苏苏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苏苏,你醒了?这是怎么回事?”云烈大奇,服下假死药要七天才会清醒,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清醒,“苏苏,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紫灵也大喜,不顾苏苏身上的臭味,立刻扑到床边,开心得直掉眼泪。 如玉笑笑,醒了就好,苏苏诧异地看了四周一眼,有些迷茫,恍惚间记起所有的事,有些伤感,倏然皱眉,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看向云烈和如玉,“怎么会这么臭?” “没事,一会儿就好!”如玉毫不在意地说道,眨眨眼睛,“醒了就好,你就昏睡了一天。” “一天?”苏苏不解地问道:“不是七天么?” 云烈也不解,如玉摇头,啧啧道:“幸好有我在,不然大人救回来,孩子也会不保,你服下假死药七天不醒可以没事,会憋死你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就成死胎了。” 苏苏张张嘴,脸色倏然发白,抚着自己的腹部,紧紧地抓住如玉的手,紧张地问道:“那一天了,孩子没事吧?不会有事吧?” “那个……”如玉眉梢一抽,笑得有些诡异,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嫌弃般地甩了甩,“苏苏啊,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真的好臭……不要乱碰我。” 众人皆倒……连苏苏的脑筋一下子都转不回来…… “苏苏小姐,放心吧,没事的,才一天工夫。少宫主,你赶紧给她解药啦!”桃红提醒她,如玉这才想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苏苏的鼻子下给她嗅了嗅,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毒,热水准备好了,你洗个澡,这味道就没了。” 苏苏点点头,看了如玉一眼,这样的如玉对她而言,是陌生的,是新奇的,和过去那个哀怨娇柔的如玉简直就判若两人,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的伪装,不得不佩服,真是一位奇女子。 “怎么这么看着我?”如玉不解地看着苏苏的眼,“很惊讶么?” “有点,谢谢你,如玉!”苏苏真心诚意地说道,如果这次没有如玉,她不会那么顺利地离开,她的孩子,也不会得以保住。这一切,她的功劳最大。 如玉脸上的笑容隐了隐,唇角微微一勾,“没什么可谢的,各取所需罢了!” 苏苏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什么,是真心帮忙还是各取所需,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她既然让她这样以为,那她也没必要戳破。苏苏转而看向云烈,眼光坦然真诚,“云大哥,也谢谢你!” 云烈摇摇头,负手,有些欣慰地看着她透彻的眼光,淡淡地道:“没什么可道谢的!” 离开王府,离开萧绝,她并没有露出一点悲伤,希望她能放下王府的一切,从今以后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能够试着接受他,他有信心,让苏苏能够接受他,他也有信心,能让苏苏过上幸福的日子,凭他的能力和对她的爱,这些都不是问题,至于那孩子,他也是苏苏的孩子,他会试着去包容他,疼爱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只要苏苏能留在他身边,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以后和苏苏幸福生活的美好滋味。 如玉哼哼,瞄了云烈一样,凉凉道:“苏苏,谢他做什么,他才是别有目的呢!” 云烈狠狠地瞪如玉一眼,他就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总是和他作对,而苏苏半垂眼眸,敛去眼中的愧疚,注定是负了云烈,这个恩情,可以用别的方式去还,用她的一生,她做不到,她有孩子陪着过一辈子,足矣,实在不想费心去经营一段感情,那样会很累,很疲惫。 紫灵见状,机灵道:“如玉小姐,云少爷,你们还是先出去,让我家小姐先沐浴更衣吧!” 如玉赞许地看了紫灵一眼,这个丫头比敏儿机灵懂事多了,有她在苏苏身边,以后问题不大,“哈,紫灵,你改口倒是蛮快的!” 少女说罢,拂袖,潇洒离开房间,云烈也不便多留,道了声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小姐,我给你擦身子吧!”紫灵端来铜盆,帮苏苏宽衣,小心翼翼地没碰触到她大腿内侧的伤口,拧着毛巾帮她净身,有些心疼地道:“小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用什么划的?流那么多血,大家都以为你真的小产呢。” 苏苏淡淡一笑,眼光坦然而澄净,微微叹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得为日后打算,不够狠心,血流得不够多,怎么能逼真呢?倘若萧绝忘了我,或者没有找到我便就算了,若是找到,发现孩子,起码他不会认为是他的孩子,我也不至于会失去孩子,我也不想因为孩子而妥协什么。也许是多虑了吧,不过凡事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免万一。” 紫灵一边帮着她擦身体,一边感慨,“小姐,是你想得周到,话说回来,也真的惊险,倘若不是我帮你净身而是王爷亲自来,那一切都穿帮了,昨天王爷说要亲自帮你梳洗,我还真的吓了一跳,幸好之前桃红酒告诉我不要让其他人接触到你的身体。” 紫灵说起这个还心有余悸,当时若是萧绝坚持,她真的无计可施,她都冒出被萧绝杀死的危险说苏苏不愿意让萧绝碰,幸好过关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其实……”她本来想说萧绝是真的很爱她的,以为她死了,甘愿被云容刺死为她偿命,这一切都不是装出来的,她在王府多年,还没有见过王爷露出那种悲伤绝望的表情,一定痛彻心扉。可低头看见苏苏微笑地抚着自己平坦的肚子,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苏苏在王府生活得并不开心,她和萧绝之间,总是有太多的误会和心结,难保日后再出一个林云儿,她只是旁观者,还是算了吧,只要她不后悔,开心就好。 “小姐开心就好!”紫灵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伤口,苏苏有些脸红,接过毛巾,羞涩道:“我来吧,你去帮我拿药过来。” 紫灵点点头,去把早就准备后的药膏拿过来,等苏苏擦拭好,敷好药,仔细地包扎着,再帮她穿好衣服,收拾好铜盆和换洗的衣服,就端出房间,看见如玉和云烈在不远处的桑树下,好似在争执什么,云烈气得俊脸发青,而如玉不冷不热地抱胸,一看就知道云少爷又在吃哑巴亏了。 如玉见紫灵出来,哼了哼,不理会云烈,进房去,苏苏正在靠着垫子上休息,眉宇间有一抹浓浓的倦色。 “如玉,坐,你和萧绝有什么仇么?”她问出心中的疑问,也只有这样,方可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府,为什么会伪装,为什么明明有一身功夫,却摇身一变,成了娇柔孱弱之女。 提起此事,如玉还有些惋惜,不过看萧绝有那个下场,也够了,她把西门家的事详详细细地和苏苏说了一遍,最后潇洒一笑,“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该报的仇也报了,以后不提了,都是一些伤心事,提起来破坏心情。不过你还真是狠心,在腿上划那么一大口子,我都吓一跳。” “临时也只能想出这种笨方法,能骗得过他就好。”苏苏淡然道,眼光清冷,提起萧绝,心中还有些淡淡的失落,或许,还不太习惯吧,不过能出王府,真的该庆幸,终于能透一口气了。 “何止骗过他,连我都差点骗了。你可别后悔,看得出来,萧绝很在乎你。”最后那句话,如玉说得很缓慢,细细地观察着苏苏的表情,虽然恨萧绝,但是,又不想苏苏真的错过幸福,真是有些矛盾啊! 苏苏呼吸一窒,心头有些迟钝的痛,淡淡一笑,透彻的眼光尽是对以后的憧憬,“在乎?也许吧,我能感觉得出来,可惜,我真的不适合在和他纠缠在一起,以后会如何我不知道,现在我只知道,我要离开他,不后悔,也不遗憾,唯一难受的是,会委屈了孩子。” 如玉静了静,倏然大笑,爽朗笑道:“说什么委屈,以后我认他当干儿子,凭我如玉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人人巴结他来不及了,受不了委屈!” 苏苏诧异地看着她,她以为如玉会……“你不在意吗?他毕竟也是萧绝的孩子。” 如玉挑挑眉,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啧啧道:“苏苏,我像是这么迂腐的人吗?老子是老子,孩子是孩子,我不兴什么父债子偿的把戏,况且他也是你的宝贝!” 苏苏听罢,朝她真诚一笑,真的很感觉如玉,这样的奇女子,此等胸襟,世上女子莫不黯然失色,她真的感觉很幸运,能认识如玉,在关键的时候,能相信了她。 有朋如此,已是无憾。 “对了,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下。”如玉拉过她的手,犹豫了下,缓缓地把云容的事说了一下,也把云容为了救她,一直都和萧寒在一起,而她们三人也是萧寒为了帮云容而送给萧绝的,他以为萧绝看见三个和柳雪瑶相似的女人便会忘了苏苏,不再理会苏苏,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害苏苏吃了不少苦,倘若不是萧寒多此一举,事情恐怕又是另一幅摸样了。 那萧绝和苏苏说不定真的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眷侣。 苏苏听到云容在京城,已经回叶家,心中送了一口气,吊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姐姐没事,起码她没事,这样就好。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说明我和萧绝缘分太浅。怨不得其他人,如果没有你们三人,说不定他真的会对我不理不睬,在梧桐苑自生自灭,也不一定,所以,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选择,选择了,就不回头。我的人生还很长,以后会怎么样,尚未可知,说不定会有新的开始,萧绝他,未必就一定是我的幸福,我的归宿。”苏苏淡淡地说道,心里的创伤,就让时间来治愈,总有一天,会好的,那时候,她就可以抬头,面对阳光,然后展颜微笑。 她会错失阳光一阵子,却不会失去拥有它的权利。 “苏苏,你的想法很奇怪!”如玉抓着她的手,抿唇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像你一样,能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你怀着萧绝的孩子,却说萧绝可能不是你的幸福,有男人会愿意接受一个有别人孩子的女人吗?” 苏苏一笑,灵秀的眼光眯成弯月,含着浅浅的微笑,“女人的幸福不可以自己创造,一定要寄托在男人身上吗?我始终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心,幸福或者不幸,都是自己的选择。” 少女声音清亮而有力,透彻的眼光露出坚韧的魅力,整个人像是寒风中的雏菊,不艳丽,不显眼,却非常的坚毅挺拔,有让人折服的魅力。 如玉以一种崭新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赞许地点头,“说得好,女人的命运是不该掌控在男人手中!” 第58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8之离开 月光从窗口射进来,笼罩在两个温言笑语的少女身上,两人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信任和赞赏,友谊在夜色中渐渐加浓,如玉的潇洒阔达,苏苏的淡然真诚,两个性子完全不同的少女,却有同样坚韧干净且有灵秀的灵魂。 人生一帆风顺的人如同温室里的花儿,经不起风吹雨打,经不起历练,会在暴风雨中凋零。 在风雨中接受生活磨难洗礼的人,如同漫山遍野的雏菊,一地飘香,风雨过后,又坚韧地扬起头,朝着阳光的方向嫣然绽放,满地瑰丽。 苏苏和如玉,便是接受生活磨砺的女子,拥有坚强美丽的灵魂。 “你以后打算如何?”如玉淡淡地问道,离开王府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个新的开始,总要有打算。 苏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往后靠着软垫,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我要离开京城!” “不告诉你姐姐了么?” 苏苏摇摇头,眼光越过窗,看向天上那轮残月,露出欣慰的笑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知道姐姐没事就好,她是一个坚强又美好的女孩,上天一直很优待她,以后一定会幸福的。至于我,离开京城,重新开始。说不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淡淡的笑有着属于苏苏的处变不惊和胸有成竹,这样的自信和悠然是发自内心深处最的魅力,属于清冷淡漠的少女。 如玉一笑,啧啧地笑道:“苏苏,那云烈呢?” 云烈?苏苏怔了一下,笑笑道:“我和云大哥情同手足,仅此而已,情债又不一定要以情来还,有的感情是勉强不来的,我不想跳出一段遗憾的感情,又去制造另外一段遗憾,这样我想方设法离开王府的意义就没有了,欠他的,可以用别的方式还,除了感情,我的感情只会忠于自己的心。”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如玉爽朗一笑,猛然一拍苏苏的肩膀,疼得苏苏惊呼一声,如玉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摊摊手,一时忘记了。 苏苏也不在意,敏儿也是,既然姐姐在京城,就让她留在姐姐身边吧,免得跟着她奔波劳累。 如玉想起什么,看向她的肚子,一拍手,“哎呀,我都忘记了,你都怀孕了,大个肚子四处跑,没问题吧?” 苏苏摇头,“怀孕又不是生病,没问题。” 不仅要走,而且要早点走,留在京城一天,欠云烈的,以后再还吧! 苏苏示意如玉附耳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如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甜,潇洒一笑,“没问题!” “说也奇怪,我们在王府的时候,认识那么久,交情总是时冷时热,没想到出来一天,感觉和你真的很投缘。”如玉笑着,苏苏这个朋友,她交定了!谁敢和她过不去,就是和她西门如玉过不去。 “因为我们在王府的时候身份都是萧绝的女人,各自都有打算,自然不会成为真的朋友!”苏苏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也是,不打扰你了,我先回房休息,你也是,一切都会好的!”如玉调皮地眨眨眼睛,随着出去。 片刻,紫灵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趁着苏苏和如玉聊天的时候,她已经手脚利索地准备好热粥,苏苏昏睡了一天一夜,就算她不热,孩子也要吃东西。 吃完饭,紫灵就换了一床被子,服侍苏苏睡下,临走时,苏苏抓着她的手,轻声道:“紫灵,谢谢你!” 紫灵腼腆一笑,鼻尖感动得酸涩,也说了一声谢谢,带上房门,也回屋休息。 这一夜,苏苏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也许是睡了一天一夜睡饱了,她精神特别好,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床顶的纱帐,似乎想要在上头看出一个洞来。 下半夜,她口渴得要命,手撑着床板起来,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有些凉,喝下去沁凉沁凉的,如冰滑过肠胃,精神显得更好了。 苏苏起身,打开窗户,一轮残月高高地挂在天上,繁星点点,夜景十分漂亮,她没有细细看过这片庭院,如今发现,这儿的格局好似……很熟悉! 苏苏起身打开房门,借着一地银光,方看清这个院子,原来和她在叶家那个院子很相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心口感觉一阵暖和,云烈他……真的很有心,可惜……她回应不了。 看久了有些伤感,也许是月光朦胧哀伤了,她竟也悲秋伤月了,以前在那个亭子里,她没事会在哪儿看看书,敏儿没事会坐几样点心给她尝尝,而云容这时候会跳出来和她抢着吃,那欢笑,好似在耳边荡漾不去。 少女站在走廊里,笑笑地看着,不禁有些痴了,片刻起风了,这才拢拢身上的衣服,进了房去。 下半夜,身体觉得有些冷了,大腿内侧的伤口也疼得有些灼热,更是难以入睡,苏苏躺在床上,直到天蒙蒙亮,这才沉沉地睡去。 心里不知道是不是难受,就像堵了一快巨石,一滴眼泪从眼角不知不觉地掉下来,她自己甚至没有感觉,她哭了。 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悲伤的感觉了。 一场假死的戏,一瞬间好似抛弃过去所有的一切,开心的,不开心的,幸福的,难过的,随着叶云苏的死,都散了。 这一觉睡得很晚,是紫灵叫醒她的,紫灵的脸色有些着急,晃着苏苏的肩膀直到她睁开眼睛。 “小姐,如玉小姐和云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赌气离开别院了。” 苏苏一听,只是淡淡一笑,也不着急,让紫灵打盆水过来让她梳洗,紫灵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苏苏笑笑,别有深意地说道:“再着急,她也离开了。追也追不上了,放心吧,傍晚就可以看见她们了。”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紫灵有些不解,苏苏浅浅一笑,有些神秘,漱口洗脸,安抚地拍拍紫灵的手,让她别多话。 “苏苏,你醒了!”一道爽朗的男音插入之间,云烈站在门口,微笑着向苏苏打招呼,睨着光线的身影看起来很朦胧,也很完美。“我让碧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早膳,一块用吧?” “好!” 成大夫嘱咐过云烈,苏苏的身体并不适合怀孕,曾有小产的迹象,怀孕初期应当特别注意,他以为苏苏离开王府之后便会和云烈在一起,就把要注意的事项详细和云烈说过了,服了假死药之后又昏睡一天,他怕苏苏的身体吃不消,一大早就让林嫂和碧儿准备燕窝粥帮苏苏补身体。 餐桌还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很美味,能让人胃口大开。 早膳做得特别可口,云烈知道她胃口清淡,小菜也是根据她的口味做,很适合苏苏,昨天一天就喝了一碗粥,早上肚子特别饿,苏苏还吃了两碗,云烈见她吃得开心,心情也很愉快。 吃罢早膳,紫灵端上一壶清茶,平常苏苏吃饭之后隔一会都会喝花茶,久而久之就养成习惯,山上临时没有花茶,紫灵只好退而求其次,泡了一壶清茶。 茶具是上好的瓷器,紫灵帮她倒好一杯茶之后,稍微凉却一些。苏苏并不急着喝,用手心包裹着茶杯,让温暖渗透到肌肤里,暖和的味道让人心情为之开朗,嗅着茶香,感觉很满足。 “苏苏,山上住的还习惯么?如果不习惯,你想去哪儿,云大哥都会陪你去!”云烈柔声道,云家的生意遍布四海,想去哪儿都成,苏苏若是不喜欢京城,他可以陪她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她开心就好。 苏苏浅浅一笑,云烈对她,真的是有心了,从生活起居到饮食习惯,又照顾到她的意愿,处处体谅她,是难得的有情郎,“云大哥,这儿很好,空气很清新,也很清净,我很喜欢,你家在京城,怎么能扔下一切就走呢。这次真的很谢谢你,我和孩子才会没事。” “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这儿了,对吗?”云烈脸色一喜,俊秀的男子露出激动的笑容,他正找个机会让苏苏留在他身边呢。 苏苏见眼光有着期盼,眸光半垂,遮掩眼中的歉疚,对云烈的感情,终究不能回应。 云烈一把抓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有些话昨晚就想说了,被如玉冷嘲热讽,加上苏苏刚刚醒,身体虚弱,他才没有说出口,男子的口气急切,有渴慕,又有强烈的期盼,道:“苏苏,你能留在云大哥身边,让云大哥照顾你吗?” 苏苏眼光静了静,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刚刚被茶杯熨烫过的手心很暖和,暖了云烈片刻,却又突然抽离,空气拂过掌心,带来阵阵刺骨的冰冷。云烈眼光黯淡,脸色一僵,却依然努力扯出一道僵硬的笑容,又急切地解释,“苏苏,别误会云大哥的意思,云大哥知道你刚刚逃离王府,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其他人,云大哥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在你考虑好之前,把身边的位置留给我,让我好好地照顾你和孩子,云大哥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的。” 苏苏深深地看着他,少女眼光清澈,有种近乎透明的美丽,“云大哥,我和萧绝成亲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我一直把你当成哥哥,或者朋友,我们之间,还是当朋友或兄妹比较合适,况且,我有孩子,我只想好好照顾好她,让她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其他事,暂时不会考虑。” “苏苏,云大哥会照顾他的,会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我发誓,一定做到!”怕苏苏不相信他的话,云烈竖起两指便要发誓,苏苏赶紧拉下他的手。 哪个男人会有这样的胸襟,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呢?苏苏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去假设这样的可能,她对云烈,实在是很抱歉,没感觉,她的感情忠于自己的心,不想欺瞒,更不想勉强将就。 苏苏拿过刚刚的杯子,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着杯盖,茶杯里的雾里青尖细饱满,碧绿的茶水散发着暖暖的清香,苏苏一笑,说道:“云大哥你看,这是茶杯,这是茶盖,如果他们分开,那茶很快就会冷却,会变得苦涩,那茶杯和茶盖就失去它们的意义。可倘若合起来,就能泡出一杯清香的茶,他们是分不开的,是彼此的唯一,就如同一男一女,茫茫人海之中,茶杯终究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茶盖,如果茶杯换了一个茶盖,泡出来的茶就会失去味道。一个茶杯,就只有一个最适合的茶盖,其他的都是凑合,你会找到你的茶盖,我也会找到我的茶杯。” “金诚所致,不一定就会金石为开,” 苏苏看着云烈,把心里的一番话坦然地说出来,少女眼光很澄澈,也很真诚,是以虔诚的心态在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是当朋友的,强求,会连朋友都没得当,她还是很真心云烈和她之间的友情。 云烈的脸色变化很快,由最初的不解到中途的不甘,再到最后的黯然,最终又鼓起勇气,充满自信,不管苏苏怎么说,他都会等下去,他相信终有一天,他的真情会打动她。 “苏苏,今天我们先不说这些,你的伤也没好,先在山上养伤,等一切都好了,我们再说,好不好?”云烈退而求其次,他认识苏苏两年了,知道她软硬不吃,自然不敢逼得太紧,这种事慢慢来比较好。 苏苏笑笑,点点头,倏然胃部一阵翻滚,匆忙跑出房门,扶着柱子呕吐起来,刚刚吃下的早膳全部都吐出来。紫灵见状,慌忙倒了一杯茶,拍拍她的背脊,等她吐完了,服侍她漱口。 好不容易才顺过一口气来,苏苏靠着柱子,看起来很虚弱,云烈担心地看着她,“吐得这么厉害可怎么办,苏苏,还不舒服么?我再让人准备早膳,你看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光了。” 苏苏摇摇头,眼光一闪,轻声道:“云大哥,我想吃酸梅,你能帮我跑一趟么,进城帮我买一些,其他东西吃不下。” “好好好,我马上去,你不舒服就待在屋里休息,云大哥很快就帮你买来!”云烈不疑有他,立刻应道,匆匆忙忙牵出马,离开别院,去城中帮你苏苏买酸梅。 紫灵扶着苏苏回房,她们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苏苏就收拾云容送给她的那套衣服,把信留在桌子上,这时候,林叔上山狩猎,林嫂和碧儿在厨房忙着,没人会注意到她们离开。 “小姐,真的就这样不告而别么?”紫灵有些担心地问道,她身上还有伤呢。 苏苏摇摇头,笑道:“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太勉强,反而会让他越陷越深,会伤得更深。” 紫灵点点头,两人才刚走到半山腰就听到马蹄声,是如玉和桃红,如玉骑在马上,一身火红耀眼的红妆,扬鞭快意,风姿迷人,两匹马儿在苏苏面前停下,如玉一甩青丝,笑道:“怎么样,苏苏,我够意思吧,一见那家伙离开就回头找你了,哈哈,这回真的可以离开京城这个鬼地方了。” 苏苏回以一笑,眼光淡淡地凝望向京城的方向,把最后一丝依恋遗留在飘荡的空气中,感慨道:“是啊,终于可以离开了!” 第59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59之江南 初夏的骄阳红艳似火,等不及盛夏的到来,迫不及待地释放出强烈的能量,灼热地烘烤大地,晴空万里无云,碧蓝得纯粹的苍穹仿若一面巨大的镜子,高高地悬挂在半空,美得澄澈。 苏苏想去江南走走,在叶家的时候就经常听得云容和云烈赞美江南的美景,诗经和书本中也有许多描写江南温婉秀眉的诗句和文章,她博览群书,对南江的秀丽和大漠的壮美一直非常向往。俗话说的好,春雨南江,秋风塞北,短短的四句道尽两处截然不同的美景,以她的身体,若去大漠,没准半途就见阎王了,去江南倒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她都想好了,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和紫灵一起开个酒楼,开开心心地过往后的日子。 叶家世代经商,叶富贵富甲一方,做生意自然很有一手,云容自小就跟着叶富贵在生意场上磨练,苏苏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有些心得,对未来的日子,少女心中有非常周详的计划。 走了几日,过了六七座城镇,她们离京城越来越远了,如玉和春桃不放心苏苏和紫灵两名弱女子单身上路,一路上充当免费保镖,打算把她们送到目的地之后方回幽灵宫。 况且如玉和苏苏又很投缘,一路上做伴也不显得闷,两个少女好似有聊不完的话题,随便找个话题都能聊半天,性格南辕北辙,看待事情的角度和观点却意外的相投。 如玉怕云烈顺着路找到她们,利用幽灵宫的力量,故意制造假象,引云烈往东北方向寻去,反正找不到人,他自己也会回来,如玉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苏苏的肚子才两个月不到,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孕吐也不是很严重,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她的哮症也没有发作,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如玉虽然也赶时间,却特意放慢速度,顾及到苏苏的身体。 树荫下,苏苏靠着树干坐着休息,如玉嘴里叼着一根草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桃红和紫灵去找野果充饥解渴。 “苏苏,去凤城吧!”如玉倏然坐到她身边,开心地说道:“凤城是江南的中心,非常繁华,美景也秀丽,西门家在凤城也有座旧居,虽然好久没人住了,可也是一座很秀丽玲珑的别院,你和紫灵先去那儿落脚,我想去看你的时候也方便!” 如玉始终没有说出她是幽灵宫的人,毕竟幽灵宫在江湖人的眼中是邪教,又是暗杀组织,上至宫主,下至普通侍女,都是妖孽。苏苏是那种干净到你舍不得污染她的人,如玉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的黑暗面,寻常百姓过的日子和她们江湖人过的日子毕竟不一样。 “凤城?”苏苏犹豫了会儿,便就答应下来,她想要重新开始,也得等到孩子出生再做打算,“你呢,也住在凤城么?” 如玉满不在乎地咬着草心,样子十分流氓,毫无形象地横躺在草地上,伸手遮住零星散落的阳光,声音轻快,“我离凤城不远。” 苏苏也不多问,两人就这样决定了。 “桃红和紫灵这两丫头是回京城买野果了吗?怎么这么半天也不见回来?”如玉直起身板,抬头看看天色,沉吟半晌,“再不回来,今晚要露宿在外了,离下一座城镇还有半天的路程呢。” 苏苏笑道:“荒郊野外的,哪儿找野果去,你嘴刁使唤桃红还有话说。” “口渴嘛!”如玉打哈哈,又无聊地躺下,倏然面色一变,那肆意风流的脸变得非常严肃,趴下身子,紧紧地贴着地面,侧耳听了片刻,站起来,拉起苏苏,脚下一点,飘上那棵大树,利用茂密的树叶遮挡住她们的身影。 “怎么了?”苏苏抓着枝干,好奇地问道,如玉回头,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小道上看去,震天的马蹄声如惊雷而来,扬起一片尘土,气势惊人。 如玉定睛一看,首当其冲的是两名黑衣人,身上都挂了彩,一身紧身玄衣,包裹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身材,黑巾蒙面,看不清面容,却很清楚地看到两双凌厉如刀的眸光,如夜色中的寒星在闪耀。两位男子手臂上都受了重伤,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坐骑,却扬鞭,使劲地拍打马屁股,看样子是在躲避仇家追杀似的。 他们身后才五米处,紧紧地跟着另外一队人马,穷追不舍,如玉一见她们的装扮,杏眸一眯,寒厉起来。 大约有十几人左右,清一色穿着的白色长裙的女子,袖口绣着一黑色的骷髅头,她们都以白色的面罩蒙面,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外人根本就看不清她们的样子。这批女子手中拿着佩剑,气势汹汹地追赶着前面两名男子,杀气狂飙。 他们很快就过了小道,血腥之味随着飘过,如玉眯起眼睛,陷入思考中,幽灵宫的女子? 不对,这群女子是幽灵宫的装扮,却不是幽灵宫的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冒充幽灵宫的人,难道这阵子江湖传闻中,幽灵宫四处挑衅武林,引起腥风血雨就是这批冒牌货? “小姐,你们在哪儿?”桃红和紫灵回来了,不见她们在原地,慌张地大喊,如玉应了一声,抱着苏苏落地,“桃红,刚刚怎么回事?” 桃红看看苏苏和紫灵,也不打算避讳,神色有些不对劲,说道:“小姐,我和紫灵刚刚在那边看见有人打斗,是幽灵宫的女子围堵冰月宫的两大护法。” “玄武,玄北两大护法?”如玉挑眉,回忆刚刚那两名男子凌厉的眼神,有些不解,“武林中,能让他们受伤的人少之又少,刚刚的样子,实在是……” “两位护法事先好像被人下药了!”桃红据实以报,声音非常沉静和担忧,“小姐,看来我们要赶去阻拦一下,如果两个护法出事,冰月宫一定把罪名推到幽灵宫身上,此事非同小可。” 苏苏和紫灵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紫灵把采摘来的野果擦干净,递给苏苏,让她解渴,天气真的热得要命。 苏苏接过来,咬了一口,清香的味道在唇齿间流溢,非常好吃,果汁甜美,又丰盛。 如玉看看苏苏和紫灵,犹豫了片刻,摇摇头,“玄武玄北既然是被下药才会被人追杀,只要进了城镇,自然有冰月宫的人接应,死不了,你家小姐懒散惯了,不想管别人的闲事,要是真的被杀,也只怪他们技不如人,本事没练好就别出来混,死了能怪得了谁?” 如玉口气薄凉,却道出了江湖险恶,讯息万变的危机。 “如玉,如果你和桃红有事要办,可以先走一步,我和紫灵不会有事的!”苏苏虽然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听桃红的口气,刚刚被人追杀的那一幕和她们有关,苏苏不想耽误她办正事。 如玉说过她送她到凤城就会查一些事情,估计就是刚刚的事。 “没什么事情,我们继续赶路!”如玉随手从桃红手里拿过三四个野果,擦都没擦就咬一口,随口赞道:“桃红,好甜啊,你真有本事!” “喂,小姐,你留一个给我啊,怎么都拿去了!”桃红不满地反抗。 如玉手一扬,“我是小姐,你是侍女,稳着点,小心废了你!” “就知道你会这样,还好我藏了三个!” …… 紫灵看着她们打闹,淡淡一笑,扶着苏苏上了马车,桃红认命驾车,一直往前方的郦城赶去。 一路上,如玉比平常沉静了些,苏苏知道她在想事情,也不去打扰她,紫灵一直缠着她说一路的风景和趣事,很快,在夕阳下山之前就赶到郦城。 桃红轻车熟路地把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面,如玉潇洒地下了马车,扫尽路上的烦恼,脸上又扬起妖孽式的笑,紫灵扶着苏苏下车。早就有小二迎出来,桃红让他们把马车牵到后面去,吩咐小二给它喂最好的粮食,又给了赏银,小二谄笑着就下去办事。 客栈有些安静,不如寻常那般热闹,尚在门口,如玉就感觉到里头有一股杀气在蜂拥而去,不免得挑眉,毫无顾忌地进去了,苏苏她们三个走在最后。 竟然是刚刚那批女子,诺大的客栈里除了她们十几人都没有什么人,桌上的饭菜有的还来不及收拾,如玉很快地判断,这里刚刚应该很热闹,混乱的痕迹明显存在,客人走得匆匆忙忙,大概是怕她们凶神恶煞的摸样吧! 见此阵势,聪明的人都应该先回房,想要吃饭也让小二送到房里再吃,偏偏如玉天生反骨,执意要在厅里用膳,掌柜的战战兢兢地收拾了一张桌子让她们坐下。 白衣少女们的眼光带着冰冷的审判,如冰刀一样射过来,紫灵打了个寒颤,苏苏拍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下。 桃红点菜之后吩咐小二赶紧下去准备,赶了一天路,都饿过头了。 “要吃饭回房里吃,我们少宫主不喜欢和别人共处一室!”那群少女中,有一名少女朝着她们冷冷地喝道,气焰嚣张得让如玉想要笑。 桃红刚刚喝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少宫主?冒充幽灵宫也就算了,敢冒充西门如玉,哎,嫌命太长把阳寿送给她嘛,她不介意的。 如玉抱着胸,凉凉地挑眉,朝着她们看去,果真是有模有样的,很容易就看出来她们是奉其中一名少女为主,幽灵宫的少宫主袖口上有三个骷髅头,很好认。妖孽般的笑容跃上少女完美无瑕的脸上,笑得分外无辜,“哟,原来是幽灵宫的少宫主啊,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小女子久仰少宫主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冒充也不找个像样的,嗤,当她西门如玉是软柿子么? 说话的少女见如玉口气吊儿郎当,一定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威严受到挑战,第一反应就是武力解决,这个时间,强权是王道,拳头是真理,打赢了才有资格说话。 那少女一把抽出宝剑,只见寒光一闪,她娇喝一声,直刺向如玉,如玉迅速抓起两根筷子,手腕翻转,激射而出,筷子如闪电般猛烈,又快又准打在少女握剑的手腕上,少女只觉得虎口一麻,握不住宝剑,哐啷一声落地。 她捂着手哀叫起来,却没想到,第二根筷子迅速地飞向她的面罩,想要看她的真面容,那位假的少宫主一拍桌上的筷子,袖摆一扫,两只筷子在半空碰撞,众人只听得细细的破裂之声,两根筷子裂成均匀的八条竹丝,看得出这位假的少宫主功力和如玉不相上下。 如玉也不奇怪,玄武玄北两护法虽然事先中了埋伏,却也不济事到被她们弄得满身挂彩,她早就料到她们有两下子。 苏苏和紫灵不知道如玉为何挑衅她们,不过相处几日也晓得,她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女孩,当下静静地在一旁看戏。 “退下!”冰冰冷冷的声音从假的少宫主口中吐出,那位惹事的少女狠狠跺脚,不甘愿地回座位,“本宫的管教属下不善,方才冒犯之处,还请姑娘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不再计较!” 事后当白脸谁不会,她早就玩腻这招了。虚伪! 如玉凉凉地挑眉,唇角扬起一抹风流潇洒的笑,“少宫主你有什么大的面子么?本姑娘向来不需要看任何人的面子。” 十几道眼光唰唰地扫过来,冰冷得想要割裂人的肌肤,如玉那笑容的确让人觉得很欠扁! 假的少宫主碰了钉子,也不发怒,只是淡淡道:“自然如此,姑娘若有何指教,幽灵宫奉陪到底!” 如玉听着只想笑,拿幽灵宫来压人,这靠山不错,她笑嘻嘻地问道:“少宫主,小女子一直很仰慕你的武功,不晓得你的芳名是什么?” 答得出来,我叫你奶奶都没问题! “放肆!我们少宫主的芳名岂能告诉你这个外人!” 桃红扑哧一笑,“啊,小姐,人家不肯告诉你,你问了也没用,说不定人家少宫主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那边的人正要怒喝,却见一道白影匆匆茫茫进来,回禀道:“少宫主,找到他们了!” 唰唰的,一排排人全部站起来,留下银子,没空理会她们,迅速消失在客栈中。如玉神色凝重,桃红不安地叫她一声,她感觉有些不妙。 如玉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刻有骷髅头和一朵牡丹的令牌交给苏苏,“苏苏,你拿着这块令牌,遇到麻烦的就拿着它到任何一座城里,有西门两字标记药铺找人帮忙,她们会全力帮你的,我有事,先走了!” 苏苏还来不及反应,如玉带着桃红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60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0之再遇 如玉匆匆忙忙地走后,苏苏和紫灵用过晚膳便回房,让小二烧好热水,端进房里。苏苏拧着毛巾,解下大腿内侧包着的纱布,细细地把伤口擦拭一遍,如玉也不知道给她敷了什么灵丹妙药,才几天的功夫,伤口就结疤了,她们赶路都坐马车,并不怎么走路,也没有触动到她的伤口。不过每天都要用热水清洗伤口,然后换上新药,再包扎起来,伤口她是用簪子刺的,非常很深,最近伤好了,在长着新肉,麻麻痒痒的,像是蚂蚁在上头爬着,很难受,这个地方比较尴尬,不然她真想抓痒。 忍一忍,再过几天,肉就长好,到时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处理好一切,主仆俩收拾好就上床休息,两个女孩出门在外,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到晚上倒真的有些害怕。紫灵凑近苏苏,帮她把被子拉起来,夜也不算太深,两人都睡不着,就聊了一会儿,淡淡的笑语从罗帐里传出来,一地清脆,自离开京城,苏苏的笑容都轻松了几分。 “小姐,你的脚怎么这么冷?”紫灵不小心触到她的脚,惊讶地道,又去碰了碰,还是一片冰冷。 苏苏淡淡笑道:“我体质偏寒,没事的,别操心这个。” 这样说紫灵就放心了,这是第一次和苏苏同床共枕,感觉蛮特别的,就像是家里的亲姐妹,偶尔睡在一起说贴心话。 “小姐,你说孩子以后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不管男孩女孩都好。”苏苏淡淡应道,用手抚着肚子,心情微微有些荡漾,她都有些幻想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模样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期盼地等待一件事情,等待着孩子长大,想要碰触孩子细细软软的脸,亲吻她的肌肤,听听她的声音,好期待,好奇妙的一种心情。 也许,这就是所有母亲的心情吧。 如果是女孩像她,清清秀秀的,文文静静的,一定很贴心,如果是男孩像萧绝……想到这,心微微一缩,拒绝往下想了。 “还是男孩好!”紫灵想了一会儿,重重地点头,“小姐一个人带着他一定很辛苦,所以一定要是男孩,男孩的话,长大一点就可以保护小姐不让人欺负了。” 苏苏轻笑,笑容难得含有戏谑的味道,“你家小姐看起来那么容易欺负么?” “那倒也不是!小姐,如玉小姐今天急急忙忙着赶去哪儿?对了,她都没有说她在凤城的别院是什么耶?也没说在哪儿,糟了,那我们去哪儿找啊?”紫灵突然想起这问题,顿时有些着急了。 苏苏也一怔,如玉好似是没有提过,她走得那么匆忙,定然是有急事。虽然她不知道她和那批白衣少女有什么恩怨,不过直觉上,她们一定有关,在树上的时候,如玉看见她们眼神都变了。 “紫灵,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担心了,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苏苏淡淡地说道,夜里有些凉,她拢拢被子,偎依着紫灵缓缓地入眠。 这样安静宁和的日子,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两位少女退了房,小二已经把马车拉到前面,两人准备了些水和干粮就上了车,由紫灵驾车,往下一个城去。 如玉早前为了让苏苏能坐得舒服点,马车里铺了很多软垫,紫灵驾车虽然没有桃红稳,却也不让她感到难受,马车走得不快,才过了两个时辰,苏苏就让紫灵停下来换她来驾车,轮流着来就不会太累。 紫灵说什么都不愿意,她握着马鞭的手心都略有红肿破皮,却坚持不让苏苏来,苏苏怀有身孕,万一动了胎气,她万死难辞其咎,哪敢让她冒一丁点的危险。 “那我们休息一会儿!”苏苏心疼地看着紫灵的手心,毕竟是女孩子,桃红是习武之人,和紫灵不同,长时间握着马鞭,又要用力挥动,粗糙的鞭柄和手心会发生剧烈的摩擦。 没有了如玉和桃红,方知道,她们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要独自上路,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特别是她还怀有身孕。 两人把车停在路边的树荫里,苏苏拿出水,递给紫灵,少女仰首喝了一口,道歉道:“小姐,不好意思,都是紫灵没用。” “你说什么傻话呢?”苏苏轻斥,“你不是我的侍女,让你叫我一声妹妹你又不肯,别老是把自己当奴婢,我们是好姐妹,这种话,以后都别说了。” 紫灵眼睛微红,垂眸掩饰过去,喝了几口水。 “小姐,你看……”倏然紫灵眼光惊疑地指着地上的血痕,苏苏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一道细细的血迹向不远处蜿蜒而去,残忍的颜色在青草地上妖娆绽放。 苏苏喝紫灵对视一眼,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沿着血迹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大树林,看起来阴森恐怖,苏苏和紫灵心口扑通扑通直跳,感觉有些紧张,倏然树林里有大鸟展翅飞翔,簇簇的声音,在寂静的郊外,又是如此诡异的气氛中,显得分外骇人。 “啊……”紫灵被吓得尖叫一声,猛然抱住苏苏,脸色吓得发白,苏苏本来是不怕的,被她这一吓,往后退了好几步。 “紫灵,镇定些,不怕,不怕!”苏苏拍拍她的肩膀,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前面的黑幽幽的森林,像是魔鬼张开的血盆大口,正在等着她们。 再近一些,两人突然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扑通一下,非常沉重,又吓得紫灵一跳,“小姐,我们别过去了,好可怕!” “好像有人声……”苏苏示意紫灵安静下来,然后听听声音,果然听到里头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苏苏鼓起勇气,走进森林,在边缘,就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躺在草地上,身上起码有十几道伤口,背上,胸前,腿上都有,鲜血淋漓,整个人像是在血水中泡过一样。黑色的面巾被扯落在一旁,露出一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却十分俊朗的面容。 年龄不大,二十岁上下,他显然是受伤太重,早就无力躲避,恍惚的眼光看着苏苏主仆两人,似乎抓不住焦距,却依然让人感觉到眼光中的凌厉和戒备。 苏苏认出来,是昨天遭到追杀的两人之中的一个。 “你还好吧?”苏苏象征性地看着他,那男子虽然陷入半昏迷状态,可他的手边那把沾满鲜血的宝剑几乎蠢蠢欲动,苏苏一时不敢靠得太近。 “你……”男子刚刚吐出一个字,顿时岔气,手一软,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捂着腹部一道伤痕痛吟,苏苏和紫灵这才注意到他的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在潺潺地流血。 苏苏和紫灵赶紧扶起他,触手都是湿漉漉的感觉,他身上的伤实在是骇人,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划了这么多刀。她让紫灵看着她,立刻回马车上,拿过来一些干净的水和纱布,临时也没有什么草药,她得马上止血。 苏苏眼光毅然往森冷里看去,犹豫了下,“紫灵,你照顾他!” 说罢往森林深处走去,那男子神智似清醒又似昏迷,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闭上,紫灵拿起纱布,紧紧地捂着他腰间那道伤痕,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免得他真的昏过去。 “你可别死了,我家小姐正想办法找草药救你呢,喂,别睡着了。”紫灵见他即将昏过去,急急忙忙喊了两声,那男子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可他的眼皮疲惫地睁开了下,干枯的唇似乎在说什么,紫灵把耳朵凑近,方听道两个字,“谢谢……” 苏苏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些止血的草药,磨碎了,敷在他的伤口上,又细细地包扎好,“得赶快扶他进城看大夫,不然就没救了。” “小姐,你不是给他敷药了么?怎么还会没救?”紫灵不解。 “我不是大夫,就懂一些皮毛,这些草药只能暂时止血,来,紫灵扶着他,我们赶快进城去。”苏苏把他身上的伤口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那男子的神志好像清醒了些,开口想要说什么,半天却说不出来,眼光充满了感激。 紫灵拿着他的佩剑,和苏苏一起扶着他向马车走过去。 到了树荫下,紫灵把水和干粮递给他,看他的样子,一定一天没吃东西了,男子虚弱地接过,朝着紫灵点点头,他生得非常俊朗,虽然狼狈,却不减三分气势,让人望而生畏,紫灵把水和干粮给他之后,便跑得远远的。 男子就喝了水,并没有吃东西,苏苏和紫灵等他休息片刻之后扶着他上车,倏然,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杀气,俊朗的男子眼光一沉,一下子夺过紫灵手中的佩剑,有些拿不稳,只见三名白衣女子踏风而来,香气随着杀气扑面而来…… 和昨天那群白衣少女的装扮一摸一样,三名少女皆一身白衣,袖口绣着一骷髅头,蒙着白色的面纱,身段婀娜多姿,白纱无风自动,看上去飘逸灵秀。 “左护法,你杀我幽灵宫三名弟子,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为首的少女冷喝一声,宝剑出鞘,二话不说,直刺向男子。 随着她宝剑而至,其他两名少女也紧跟而上,苏苏和紫灵都大吃一惊,两把宝剑直刺向男子,而一把,直奔苏苏而来…… 紫灵下意识反应地扑在苏苏身前,苏苏立刻一推,把她推到一边,在紫灵的尖叫声中,那宝剑直刺苏苏咽喉。 那男子想要救下苏苏,可他自顾不暇,无法脱身,苏苏避开已然不及,倏然闭上眼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线破空而来,绕上白衣少女的手腕间,金线一缩一紧,只听白衣少女惨叫一声,宝剑脱手落地…… 第61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公61之诊脉 骄阳似火,清风徐徐,空中的杀气又浓烈了几分。弥漫着紧绷的冷凝,明明是艳阳天,却让人感觉分外冰冷。 金色华贵的轮椅上,一名风采绝艳的年轻男子静谧地坐着,他清贵绝尘,静如处子却让人感觉霸气凛然,眉间一点朱砂凄绝艳丽。一身雪衣衬得她纤尘不染,干净得天地间最纯澈的湖水。 金线击中白衣少女的手腕,细而锋利的金线割裂少女的手腕,鲜血潺潺流出,随着宝剑脱落,纪以琰一拍轮椅上的扶手,两道泛着冰冷金属光芒的柳叶飞刀激射向其他两名女子,逼得她们不得不以抽剑退开,解了左护法之危。 以琰抽回金线,眼光寒彻冷厉,一圈一圈地绕在手心,薄唇轻轻开启,声音略带一丝冰冷的讥讽,“幽灵宫?” “以琰!”苏苏脸色一喜,灵秀的眼光露出意外的惊讶,奔了过来,又见面了,这次不是偶遇,也不是特意,是相遇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以琰眼中的冷厉急褪,只留下淡淡的温暖笑意,“又见面了,苏苏。” 在此见到她,实属偶然,他身后的韩叔也很奇怪,她们怎么会和玄北在一起?如果不是公子及时赶到,这三人就会命丧九泉了。 “你是何人,竟敢管幽灵宫和冰月宫的纷争!”一名雪衣少女宝剑遥遥一指,直对纪以琰,厉喝道:“既然知道是我们是幽灵宫的人,不想死的赶紧滚!” 以琰眼光凌厉,沉静直扫那雪衣少女,不紧不慢报上名号,“纪以琰!” 雪衣男子声音平静而有力,掷地有声,落下一地刚音。 受了伤的少女已经起来,三人一听此纪以琰三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名坐在轮椅上,看似弱不禁风,实质沉稳强悍的年轻男子。 凤城纪家堡堡主纪以琰,此人一出,天下谁与争锋? 凤城是江南的经济中心,非常繁华,纪家堡三代单传,现任堡主纪以琰的名号在五年前就响彻整个大江南北。纪家堡船运起家,富甲一方,现任堡主纪以琰更是一个传奇人物。 十五岁进行接掌纪家家业,进行船运改革,仅仅半年垄断江南所有航线,在赤丹河上行走的船只,都插上纪家标记,不仅如此,在海洋运输中,海盗看见凤家船只经过都要退避三舍,无人敢挑衅纪家船队。 而在江湖上,四大家族以纪家堡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不仅如此,纪家和朝廷也有密切的关系,虽然不知道纪以琰在朝中有谁给他撑腰,可他从接掌纪家船运的第二年就垄断官盐运输,沿江官员每次都想从中捞到好处却遭到拒绝,由纪家垄断官盐之后,在官盐运输中屡见不鲜的贪污事件几乎断绝。沿江官员恨透纪以琰,几次栽赃陷害都被人从上头压下。 虽是一介平民,却无人敢动其半分,武林黑白两道,商界,朝廷,纪以琰三个字几乎就是一个神话。 他是真真正正的海上霸主,富可敌国,民间传言,他更是名副其实的地下君王。 以琰眉间一点朱砂在阳光下敛尽艳色,艳丽又凄绝,眼光沉静中带着三分凌厉,如有实质的冰刀,割得人遍体鳞伤。 三名少女很显然是怕了! 纪以琰,闻名不曾见面,他总是躲在幕后操纵一切,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世人谁又曾想过,如此强悍,风靡天下的男子竟然不良于行,才二十出头的模样,惊才绝艳,举手投足都有骇人的震慑力,使得人不由自主地追随。 以琰缓缓地把玩着手上的金线,薄红的唇抿出一道坚毅的弧度,声音清冷,“纪家堡要护的人,谁敢动?” 一名白衣少女强行自定阵脚,怒声道:“纪家堡一直不理武林中事,堡主又何必介入我两宫之争,卷入没必要的麻烦!” 以琰嘲讽一哼,凌厉眼光一扫,卷起漫地傲气,胸有成竹的笑更冷如骨血,“就凭幽灵宫?” 话中的嘲讽之味甚浓,那白衣少女怒火一起,举起宝剑,却被另外一直不说话的少女拦下,她摇摇头,“今天是玄北命大,算了!我们走,没必要得罪纪家堡。” 她看得出来,那位姑娘和纪以琰是旧识,看着她的时候,眼光显然柔软温和,今天他救下的人也许是这位姑娘,就玄北只是顺手,算是玄北命大。 少女不甘地瞪了一眼纪以琰,以琰把玩着手中的金线,缓缓地说道,“回去告诉宫雪凝,就凭今天你们几乎伤了我的人,这笔账,我会找她好好算清楚,他日见到我纪家的人,最好退避三舍!” “纪以琰你太嚣张了,别以为幽灵宫会怕了你,我们又没有伤到她分毫!”拿剑的少女一指笔直地指向苏苏,纪以琰说他的人,指的就是那位姑娘吧,白痴都看得出他们关系匪浅。 苏苏眉梢一跳,此事于她何干?且她也不认为以琰那句我的人指的人是她,刚刚惊鸿一瞥,她看见韩叔的眼光很担忧地看向不远处用剑撑着地面的黑衣男子,那个人和以琰应该是旧识,而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在她眼中,以琰一直是很温和的一个男子,从小楼第一次见到他的凌厉之外,之后在相国寺见面,相谈甚欢。以琰一直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在身边,听着他的声音,有种熟悉的想念,他不常笑,唇角都是冷冷地抿着,偶尔会瞥见他眼角的冷厉,却很少见识。在她面前,以琰敛尽一身锋芒,温和有礼,几乎让她忘记了,第一次见面时候凌厉无情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纪以琰。 这种凌厉不同于萧绝的冷酷,他们都是内敛的,萧绝的冷酷一眼就看得出来,气质刚硬。而以琰拥有一副迷惑人眼的外表,容颜堪比女子秀美。他的凌厉总是掩藏在灵秀的外表下,不显山,不露水,却更加强悍和坚韧。 “既然不怕纪家堡,又何必解释呢?多此一举!”以琰冷冷道,那少女毕竟年轻,经不起他的刺激,冲上来就想要找他拼命,被另外一人死死拉住。 “不许惹事,走!”她冷冷喝了一声,就算再不甘,她也不敢再放肆,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小道上。 三人的身影一消失,玄北也撑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韩叔立刻过去,“玄北,玄北,有没事吧?” 以琰转动轮椅,到他们跟前,手中的金线绕上玄北的手腕,细细诊脉,好看的眉微微拧着,苏苏之前已经简单地帮他包扎,可他的气息显得特别弱。 以琰抽回金线,荒郊野外根本找不到他想要的药材,必须马上进城。玄北勉强撑着身子,虽然虚弱,吐音却非常清晰,“公子,玄武为了救我,引开那群妖女,恐怕……” 以琰沉声道:“你不用担心,玄武没事,是他发求救信号,我才知道你们出事,我已经派人送他回纪家堡,不会有事,你别说话,先进城去看大夫。” 玄北见以琰这样说,便放心了,他就知道,有公子在,纵然有天大的困难也会迎刃而解,这种小事根本就难不倒他。 韩叔扶着玄北,看见路边的马车,眼光询问地看向以琰。苏苏笑道:“你把他扶上马车吧,我们也打算进城。” 玄北伤势太重,现在离进城还有一段时间,路边就只有苏苏的马车能当代步工具,苏苏也明白玄北的伤势必须尽快看大夫。 “韩叔,你和他们先一步进城,我随后就到,在纪家医馆等我。”以琰沉稳地交代,韩叔点点头,应了一声是,扶着玄北进城。 “紫灵,你跟着去,在马车里照顾他,我和以琰随后就到。”玄北一个在马车里需要有个照应,而苏苏想和以琰说说话,让紫灵一个人先跟着进城。 紫灵见那位以琰虽然气质冷冽,对苏苏却极好,心中也放心,随着上车,由韩叔驾车,直奔向城里。 马车在小道上卷起一阵尘土,很快绝尘而去,苏苏回过身来,正巧看见以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脸色一潮,有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在这里遇上以琰,真的太意外了,心中的兴奋掩饰不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一摸一样,不禁相视一笑。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苏苏扑哧一笑,走到他面前,“以琰,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以琰沉静地点头,清贵的男子静谧宛如天上一轮明月,“我很好,会在这里看见你,我很意外,也很高兴。相国寺一别一月,你可好吗?” 好吗?苏苏淡淡地挑眉,清秀雅致的小脸露出淡淡的悲伤,落在以琰眼中,他只是微笑,“苏苏,过来推我!” 其实以琰坐在轮椅上并不需要人推,他的轮椅是自己设计的,别看是小小的轮椅,藏有三十多机关,寻常人碰也碰不得,若是韩叔不再,他一向是自己推的,根本就用不到别人,让苏苏过来推,只是顺从了心里的想念,想她离得更近一些。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轮椅上的总机关,苏苏自然乐意效劳,推着他顺着小道往前走,好奇地问,“以琰,刚刚那些少女好像挺怕你的,你到底是谁啊?” “你怕吗?”以琰不答反问,天下人惧他又有何干,苏苏不怕便成。 “你又没有三头六臂,我才不怕你呢。”苏苏笑笑应道,“相国寺一别,我偶尔还会想起你,没想到在京城遇不到,出了京城反而看见了,我们的缘分真奇妙!” “伤心啊,只是偶尔想起吗?亏我天天想念你。”以琰戏谑道,这倒是真话,第一次尝试如此挂怀一个人,贪心地想再见一面。 “我才不信你呢。”苏苏反驳,他看起来是个大人物,一定很忙碌,有时间想念她?“你要去哪?” 以琰沉默地片刻,半垂的眸子露出一抹难测的光芒,和他冰冷清贵的气质很不符合,很温暖,很向往,暖暖地道了两个字,“回家!” “回家?”苏苏凝眉,“你家不是在京城么?” 她想起第一次进入小楼,那儿很清净,很优雅,如世外桃源般,她一直以为,那儿是以琰的家,只有很用心,才能有那样有灵气的住所。至今还记得,在落英缤纷下,惊鸿一瞥而惊艳的男子。 “那儿不是家!”以琰似乎知道苏苏在想什么似的,淡淡笑道:“我一年只有三个月会在京城逗留,其他的时间,都在凤城。小楼只不过是一处华丽清净的客栈,并非我家,纪家堡才是我的家。” 纪家堡,听起来好似很威风似的,刚刚那群凶神恶煞的少女一听到纪以琰的名号脸色都变了,她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原来你在京城只待上三个月啊,看来是我幸运了,能遇上你两次。”苏苏心情愉快地说道,“以后你在凤城,说不定会多遇上几次呢。” “你也要去凤城?” “是啊,去凤城,重新开始!”苏苏雅致的脸充满对未来的憧憬,虽然知道会很辛苦,她甘之如饴,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自由地拥抱清风,嗅着花香,不用担心有人的若即若离,也不用担心,会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完完全全地放开自己,过她想要过的生活。 以琰眉梢一跳,听得出苏苏话里有话,他极为细心和聪颖,世事看了一分便能通晓八分,苏苏话里显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发生什么事?”他问道,身后的少女是他生平主动认识的第一人,当初相国寺的时候,就隐约明白,这抹灵秀的身影已经印上心间,等他逃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变成世间上不存在的人,你说算是发生了什么?”苏苏苦笑,她正说话间没看见路边的小石头,碰撞了一下,身子轻微碰上轮椅,正巧咯到腹部,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上来,苏苏还来不及道歉,猛然跑到路边,呕吐起来…… 空气静静的,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凝结成冰。 以琰的眉梢冷凝,眉间那点朱砂益发冷艳,苏苏她…… “把手伸出来!”等她连胃酸都吐得一干二净,一脸苍白无力,以琰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平静如三月湖面,波澜不惊。 第62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2之聪敏 苏苏手撑着地地面,难受得捂着胸口,直到胃里再也吐不出什么来,阳光直射,顿时有股昏眩,她不舒服地拧着眉,眼角因为孕吐溢出有晶莹的泪珠。 好久没有这么剧烈地孕吐了,苏苏下意识地抚着肚子,担忧淡淡地拢起来,刚刚撞了一下,孩子不会有事吧? 听到以琰的话,苏苏背脊一僵,窜上一股冷意,明明还是艳阳天,空气却分外冷凝。四周如结了冰一样,苏苏用手绢擦去唇角的痕迹,缓缓地回过身来,眼光有些不安地看向以琰。绝世风华的男子坐在轮椅上,静谧如水,眉间那点朱砂益发娇艳欲滴,隐约藏着一种她说不来的凌厉。 他的脸,温润如玉,略带疏离的眼光冷静,宁和,像是一团湖水,深邃宽广,有一股想要把人深深地拖进这无边的湖水中的魅力。苏苏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却感觉和刚刚有些不一样,好似是……生气似的。 可他的眼神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不是她多心了? “以琰,我没事,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苏苏半垂眼眸,不敢去看这双透彻的眼,以琰的眼光,好似洞悉世事,能看透所有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把手伸出来。”以琰的声音平缓温和,眼光清澈而透明,温淡中暗含命令的味道,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口气,他天生就属于发号命令的人。 苏苏抿唇,她的性子坚韧,越是压迫反抗越强,从萧绝身上就得到实证,可在以琰面前,她却不由自主地听话,缓缓地把手伸出去。 金线随着一动,绕上她的手腕,以琰两指一动搭在金线上把脉,半晌,瞳眸微微睁大,手停顿了下,薄红的唇半抿,有一抹冷峭的寒气在一旁凝聚,他不动声色地抽回金线,透彻的眼光微微闭上,修长的睫毛在他白玉般的肌肤上覆出一层淡淡的阴影,靠着华贵的轮椅上,如一尊冰冷的玉雕,在阳光下,越发觉得沁凉。 苏苏手指不安地乱动,她都不晓得自己在不安什么,就算她怀孕了,也没有对不起以琰什么呀,可她心里就有种强烈的不安,这样的以琰,周身有一股很疏离的冷气,不容得别人接近,包括她。 好似她刚刚打开他的心门,又被他推出门外,这种感觉,让人慌张,心头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觉得,他的脸,比刚刚白了几分,在阳光的光晕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错觉。 “以琰……”苏苏唤了一声。 “苏苏,我在想事情,你暂时安静一会儿!”以琰轻启薄唇,吐出温和的字眼。 苏苏识相地选择沉默,这个时候想事情?他当她是三岁小孩么?不知道以琰是怎么想的,她连自己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既然他让她安静,她便安静吧。 风很静,不远处的树梢丝毫没有摇曳的痕迹,大太阳晒得她有些昏眩,额头浮上几滴汗水,这天气还真是很热。 苏苏无聊地看着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一片青碧朦胧,青山绿树,美得没有一丝杂质,很纯粹,就好像头顶上的蓝天,蓝得那么纯净。 少女刚刚收回眼光,就看见以琰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在深刻地看着她,苏苏被这说不出感觉的眼光蛰了一下,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刚想问他孩子有没有事,以琰地淡淡地开口,“孩子很平安,没事,你不用担心。” 苏苏松了一口气,这个孩子现在是她的宝贝,出不得半点意外,以琰看着他,半敛眉目,遮去眼光中的黯然,轻声道:“苏苏,我们过去休息一会后再走。” 说罢率先转动轮椅,向路边的树荫而去。 苏苏紧跟其后。 在树荫下,苏苏靠着树干坐着,其实也不是很累,就是觉得很热,阳光太毒辣了。她抬手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听到以琰的平静的声音,“苏苏,你成亲了么?” 苏苏一怔,见他看着她,便点点头,这是事实,无需隐瞒。 与人相处,不管出自何种原因,坦诚以待是她的原则。 以琰并无讶异,只是点点头,抬头凝视苍穹,露出修长优雅的脖颈,不算太明显的喉结微微滑动了下,偏头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叶云苏,对么?” “你……”苏苏心头一震,震惊地抬眸看他,太过于震惊,让她的声音失去一贯的冷清和平静,以琰除非是神仙,不然怎么可能一猜就猜到她是谁? “看来我猜的是对的。”以琰唇角一勾,他双手搭在扶手上,淡然道:“其实我该想到了,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之人,又怎么能在相国寺逗留两天,那天我知道萧绝也在相国寺,他一走,你也走,我起先以为是巧合。那天在八宝楼看见殡葬队经过,韩叔提过,萧绝的王妃名唤叶云苏,而你如今又只身出现在这里,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不难想象你的身份,本来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看你的神情,猜测应该是对的。” 苏苏眼中的惊骇慢慢地褪去,恢复平静,看着以琰的眼,沉静地点点头,“我是叶云苏!” 她不想欺骗以琰,也知道,以琰是不会出卖她的,她的身份,他会帮她好好隐藏。她相信他。 以琰点点头,眼光惊奇地看着苏苏,唇角带着一丝意义不明的笑,似讽,似赞,“利用假死离开王府,真是好主意,苏苏啊,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从来没有人能把萧绝捏在手心里如此戏耍,我都有点担心日后若是他发现你没死,这只是一场戏,你的下场会怎样凄惨。” 见他如此说,苏苏放心了,展颜一笑,“有你呢,我不怕!” 以琰把玩着手心的金线,半垂眼眸,墨玉般的眸子露出狡诈的光芒,沉吟道:“让我帮你保持秘密可以,不过……”他缓缓地笑道:“纪家堡世代经商,我是地地道道的商人,你有资本和我做生意么?” 苏苏笑意盈盈,偏头,好似在思考着什么高深的问题,戏谑地反问,“你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若是你的心,肯给么?男子的眼光掠过一道势在必得的亮光,明亮得足以烧毁最坚硬的钻石。 “我想要什么,你都可以给么?”阳光下,男子眉宇间的那抹朱砂娇艳得如最美丽的玫瑰,眼光露出坚定,他一向是个掌控一切的男人,他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想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错过什么。 不能参与她的过去,并不遗憾,若能参与她的现在和未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苏苏,值得他花心思! 苏苏一手支着头,笑笑着回答,“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当然是不可能给的啦,我很怕死的。” 以琰被她逗得微微一笑,刚刚凝重的气氛顿时散去,以琰也不着急,他并不是心急之中,慢慢地诱哄着她爱上他,也是不错的挑战。 “你的命我要来做什么?”以琰淡淡一笑,“若有人想要你的命,先过我这关再说!” 淡淡的口气,却说出男子最诚挚的承诺,这种近乎山盟海誓的话,由他说出来,虽平淡,却教人不敢忽视。 苏苏心口一震,微微笑起来,“叶云苏已经死了,以后世上只有苏苏。” “以前的事,你当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么?”以琰问道,非常认真,若是不能忘,那就等她忘了,若是能忘,最好不过。 “发生那么多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苏苏口气淡然,眼光眷恋地看向京城的方向,“曾经我差点以为,哪儿会是我最后的家,没想到现在离得越来越远了,如果有可能,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回京城,不过会很想念姐姐和敏儿。” 以琰把玩着手中的金线,略带好奇地问道:“苏苏,当初你代叶云容嫁入王府,可曾后悔过?” 苏苏很坚定地摇摇头,“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嫁入王府,害得她身败名裂,名声扫地,受尽委屈,她却不曾后悔过,如果不是她嫁进去,那就是云容,也许第一天就被那三名乞丐给糟蹋了。 能挽救了姐姐的一生,她怎么都无所谓。这点是绝对不会后悔,只不过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一些淡淡的遗憾。 遗憾…… “好一句从不后悔,希望以后你做的每个决定,都不要后悔!”以琰淡淡道,抬头凝望天色,说道:“我们进城吧!” 苏苏站起来,又重新推着他赶路,突然想起来他的问题,“刚刚问你想要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以琰一笑,“真的想要知道?” “当然!” “你自己想!”以琰声音略带笑意。 “这算什么答案?”苏苏抗议,“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想到呀?你自己说!” “那就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算!”以琰心情似乎极好,开始打太极。 苏苏翻翻白眼,以琰突然道:“你一个女孩子单身来江南,有去的地方么?” “我有个朋友在说在凤城有座别院,让我和紫灵住那,不过……”苏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告诉我,别院在哪儿。” 也不知道在凤城能不能看见如玉,如果看不见,她和紫灵得另外想办法,幸好带的如玉给的盘缠够多的,钱的方面不成问题。 “苏苏啊……”以琰犹豫了片刻,沉吟道:“你怀有身孕,你身边的侍女手无缚鸡之力,两人住在外面也很不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纪家堡吧,一切等你生产之后再说,家母一直希望能有个伴,有她在,你可以多学学怎么当母亲。” 虽然他娘当得不怎么及格,不过,以琰眼光掠过一抹别有深意的光芒,只要把苏苏拐上纪家堡,那剩下的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他自小聪明过人,非常懂得物尽其用这种深邃的道理。 “去你家?”苏苏蹙眉,以琰担心的问题的确也是她担忧的,在生下孩子之前,她和紫灵在外面住,她是有些不安,可是去以琰家?怎么想也觉得很怪异,可又说不出来哪儿怪。 苏苏虽然聪颖,不过较之以琰的城府之深,显然差远了。 就像一只小白兔,和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只狐狸还披着一层白兔似的无害外表,哄着小白兔自己跳下他不好的局中。 “放心,纪家堡很大,容得下你们两人。住在纪家堡,你可以随意生活,没有人会束缚你,只要你不愿意,任何事都不会有人勉强你。”以琰承诺到,只要她不愿意,他绝不逼迫她,倘若她愿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条件开得特别诱人,对苏苏而言,真的很有吸引力,不知为何,她也想要离以琰近一些,一切从头开始,难免有些彷徨,若是身边有个熟人,万事好商量。 特别是那句没有束缚,最得她心。 “你家除了你娘还有什么人么?”苏苏沉默半晌方问道,其实她是想问,他有没有娶妻或者有未婚妻什么的,以琰虽然不良于行,却是世间难得的奇男子,惊才绝艳,智冠天下,身体残缺,用拥有一副最强悍的灵魂,这样的男子,定会吸引不少女子的眼光。 “我爹在我十岁那年就过世了,纪家堡除了我娘,还有我姑姑,并无其他人,你可以放心!”以琰淡淡地应道。 纪家堡,他开始有些期待回到家的时光了。 这一次,定然会有些不同。 “我考虑一下可以么?”苏苏并没有马上回答。 “当然可以,此去凤城还有几天的路程,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苏苏推着以琰缓缓地在官道上前进,一边走,一边和他聊天,以琰并不是好的聊天对象,很多事,你不问,他也不会说。可只要苏苏问,他就会回答,两人相处模式比再相国寺的时候还要轻松得多。 推着轮椅,走得比较慢,两人花了比常人多出三倍的时间方才进城,进城之时,守城官兵的眼光一直盯着他们看。 一个风采照人的男子,却有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而身后看似娇柔的少女,背脊却挺直而坚毅,容貌虽远远不及轮椅上的男子,其笑容却清澈干净,站在以琰身后,毫不逊色。 一对很奇妙的组合,回头率百分百! 第63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3之安心 纪家虽是航运起家,垄断天下所有航运,旗下的生意却不仅仅是航运这么单一。纪以琰是经商天才,在每一个领域都取得傲人的成绩。如果说,纪家航运是祖上传下来的祖业,已是大有名气,纪以琰把它发扬光大算是沾祖上庇佑。而在酒楼药材等生意上,纪家从未涉足,而以琰却在这两个领域也取得傲人的成绩。在所有航线经过的城镇都有纪家酒楼,而在江南各城中皆有纪家医馆,名望都是数一数二的。 短短几年间,江南各城镇中,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纪家堡,虽不参与世家排名,却远远凌驾于四大家和三大堡之上。 以琰和苏苏进城,便按照他的指示推着他向纪家医馆而去,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医馆,环境清幽,来往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远远就看见紫灵和韩叔站在医馆门口,紫灵来回踱步,着急地望着街口的方向,一见苏苏和以琰,松了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容。 “小姐,你们怎么才到?天都快要黑了!”紫灵十分担心她,就算是推着以琰,早一个时辰该到了,他们路上竟然磨蹭这么久,怎么看都不像她家小姐的作风。 “没事,这不是好好的么?别担心。”苏苏声音低缓,安抚着紫灵,自她怀孕后,紫灵这丫头比她还要紧张。 以琰滑动轮椅,清冷的眼光扫过络绎不绝的看病人群,沉声问道:“玄北的伤势如何?诊治过了么?” “是,公子,已经诊治过了,在驿馆后面休息,大夫说,只要休养半个月即可,刚刚给他服药,这会儿正睡着,公子,要不要叫醒他,说说当时的情况?”以琰他们遇到玄武的时候,他也是命悬一线,匆匆忙忙地告诉他们玄北的下落就晕了过去。冰月宫和幽灵宫为何会起冲突,以琰尚未晓得。 两宫同属于武林中两大宫,亦正亦邪,多年来虽然针锋相对却极少大动干戈,幽灵宫主宫雪凝为人处事以琰略有耳闻,光明磊落,行事作风虽滥狠厉,却不会用暗箭伤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玄武玄北在动手之前都被人下了迷药,不然凭幽灵宫的子弟,还奈何不了他们。 “让玄北先好好休息,用最好的药,务必尽早医好他。”以琰吩咐道,“收拾两间客房,让苏苏和紫灵住。” “是,公子!”韩叔应道,友好地朝苏苏和紫灵点头,知道自家公子对苏苏很特别,韩叔对苏苏也多了一抹恭敬。 苏苏继续推着以琰从小门进去,医馆的后面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庭院中晒着很多草药,气息浓郁。越过这个院子,还有一座清净的小楼,属于院中院的设计,周围种着一片竹子,环境清幽。不用猜测,这儿一定是以琰落脚的地方,以琰真的很喜静,不喜和人群有过多的接触,刚刚她注意到,进城的时候,经过闹街,他变得很沉默,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受他身上那股不悦。 也许是太多人盯着他看的原因,不自在吧!苏苏想着,谁让他这么惹眼呢。 小院子这儿虽不大,多住几人倒是不成问题,韩叔很快就按照以琰的吩咐准备好客房,接着带叶云苏和紫灵去休息。 以琰回房,磨好墨水,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韩叔,道:“让他们按着药方抓药,等晚膳后给苏苏送过去。” “是,公子!” 韩叔出去后,以琰放下毛笔,推着轮椅到了窗边,眼光沉静地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子,静谧如一幅优美的水墨画。夕阳从窗口斜斜地射进来,笼罩在他的脸上,减少平时的冷漠,添了少许温暖。 院子里的竹子被人照顾得很好,虽然他平常只是路过会住上几天,这儿却被人照顾得很好,清幽宁静。他的眼光掠过竹子,凝望向天边那抹金黄的暖色,那轮红日缓缓落下,沿途洒下一地温暖,人家都说,夕阳最美,最悲壮,而他却觉得,夕阳醉人,很温暖。 每逢黄昏,神经总会变得很轻松,整个人也能放松下来,沐浴一片暖和。 苏苏……心口沉吟着这两个字,凌厉的眼光略微柔软三分,墨玉般漆黑的瞳眸露出一抹期待来。 这种感觉,他不排斥! 雪衣公子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眼光瞬间坚定,他以为会沉寂一辈子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也许这是他今生唯一一次心动。 既然如此,接纳她的所有,尝试一次,未尝不可,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叶云苏,你可别逃了! 男子唇角掠过志在必得的笑容,雍容大度,胸有成竹。 紫灵和苏苏一回到房里,紫灵抓着苏苏好奇地问道:“小姐,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公子的?他长得好美哦,神仙似的,我没有看见男人眉头也有一点朱砂的,看起来很有灵气。” 苏苏坐在床上,揉揉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臂,调皮地眨眨眼睛,“很美吧,我也没见过。他叫纪以琰,是凤城人士,我们在京城的时候认识的,上次去相国寺,敏儿见过的。” 紫灵给她倒了一杯茶,抗议道:“小姐偏心,敏儿见过,我怎么没见过?” “敏儿也是偶然遇见的,还好你没有当着他的面失态,不然我都无地自容了,身边的人个个都花痴似的。”苏苏喝了一口茶,戏谑道。 紫灵瞪眼,苏苏一笑,慵懒地躺在床上,“紫灵,我要休息,晚膳的时候再叫醒我!” 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可累着她了。 紫灵应了声,苏苏便沉沉地睡过去,这一睡,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夕阳沉沉地落山,窗外一片灰暗。 晚膳是韩叔亲自送过来的,外加一碗安胎药,紫灵谢过之后,回房便叫醒苏苏。 “天都黑了!”苏苏起身,看看外头的天色,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睡一睡,感觉舒服多了,怀孕本来就嗜睡,现在有以琰,睡也安心多了。 “小姐,这是什么药啊?你哪儿不舒服吗?” 苏苏端起来,闻了一下气味,淡淡一笑,是安胎药! 以琰真细心,懂得照顾人,今天刚刚动了胎气,她本想着让他开一副安胎药,晚膳他就送过来。 心里头暖暖的,有些酸涩,也有些喜悦,细细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感动。 而她哪儿知道,以琰之所以细心,那是因为她是他放入眼中的人,如若不然,有人死在路边,以琰都不会多瞄一眼,更别说注意她的身体状态和所有的情绪。 有的人,什么都不会说,可是,却把对方的一切都记在心头,点滴不漏。 这样的感情,不显山,不露水,却非常的厚重。 第64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4之默契 月白星稀,夜凉如水,一入夜晚,枝头蝉鸣不断地鸣叫,在夏日的晚风中,添了一丝清凉悦耳。 晚膳之前睡过一觉,苏苏精神不错,在简单的梳洗之后便出了房间。小楼夜间更显清幽,风中吹送着竹叶的清香和青草的气息。苏苏深嗅了几口,凝眸便看见以琰在庭院里自酌。月光下的男子,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白衣胜雪,姿态灵秀,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逼人的华贵和雍容,宁静如斯,柔和却不减一分凌厉。 在夜色中,自酌的身影略显孤寂,在明月下,当真是与月同孤,与月争辉。 他把温润如玉和凌厉如刀结合得如此完美,一点都觉得突兀。 “以琰,怎么一个人喝酒?”苏苏下楼,缓缓地走近石桌,笑问道。 以琰摇摇手中的茶壶,“我从不喝酒,这是茶,产于西域的一种香茶,性寒,茶叶只要一片,入口甘醇,留香三日。” “好可惜,我不能喝!”苏苏口气遗憾,既然性寒,对胎儿定然不好,属于孕妇忌口的香茶,她支着头,略微疑惑,“你为什么从不喝酒?” 极少遇见不喜欢喝酒的人,连她都能小酌,更何况是男人呢。 “不喜欢!”以琰简短地回答,又斟了一杯茶,香味扑面,醇香中添了西域特制的香料。这种香茶很难得,千金难求,苏苏暗自琢磨着,以琰应该是富甲一方的人。 “就因为不喜欢啊?” “难道还要别的理由?”以琰有趣地挑眉,不喜欢自然不喝,还要什么理由呢? 苏苏一怔,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意料,她摇摇头,也不再询问,以琰的思维非常人可以理解。 “你一个人坐着也没意思,城里的风景也不错,还有条清澈的小河,要不要我推你到河边走走?”苏苏笑着提议,她知道以琰不喜欢热闹,若是无事一定不会出现在大街上,不过现在是晚上,大街应该很宁静,今晚月色也不错,晚饭过后散散步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以琰犹豫半晌,放下手中的茶杯,颔首答应,苏苏一笑,站起来,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淡淡的暖香萦绕不去,以琰心头悸动,半垂眼眸遮去眼中的光芒,坦然地问道:“你今天动了胎气,没感觉不适么?” 苏苏推着他,笑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喝过药之后好多了。” “那就好!”以琰也不再说什么,她看似娇娇柔柔的,体质也不适合怀孕,这么一路折腾下来,竟然不显疲态,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胎儿太坚韧。 他们刚刚出门,左厢房的窗户便打开了,韩叔正巧断药给玄北,他醒来无意看到这一幕,眼睛睁得大大的,布满了惊奇,男子失态地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那是公子吗?” “当然是公子,你眼花了,连自家公子都不认得?”憨厚的韩叔沉声道,他明白他的惊奇,当初他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公子一连串的反常行为,因为都没有过,让他们措手不及。 “公子不近女色,怎么会对她有说有笑的?那女人是谁?和公子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玄北太好奇了,这件事要是传回冰月宫,估计一大批人二话不说冲过来看戏了。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反正你知道,她可能是未来的夫人,这就成了。”韩叔笃定地道,看这情形,**不离十了,他们跟随公子多年,不管男人女人,除了纪家堡的老夫人和小姐,没见过他对人和颜悦色过,连多说一句都嫌麻烦。不管人多人少,白天黑夜,他家公子从来不上街的,对人多的地方称得上是深恶痛绝。 遇见苏苏之后,不知道破例多少次了。 “不是吧?”玄北受了伤的脸,非常苍白,听了这个消息,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一片死白,若不是他是男的,韩叔差点以为他对公子有非分之想呢。 “这回死定了!”玄北哀嚎一声,一口气把药喝了,男子凌厉的眼光细细地眯起,倏然闪过一抹狡诈,看得韩叔鸡皮疙瘩,玄北和玄武不同,这两兄弟性子南辕北辙,他的鬼点子最多了。 “玄北,你在哀怨什么?公子有喜欢的人,那是好事啊!” “对公子来说是好事,对我和大哥来说就是坏事!”玄北白他一眼,开始算计着要怎么挽回败局,嗯,希望公子手脚慢一点。 这话说得想让人不想歪都难,韩叔像是看怪物地看着他,他该不会真的…… “韩叔,停止你脑袋里的念头,本护法身心健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千万别想歪!”玄北一脸死相地躺在床上,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半晌停止,“我和大哥做庄下注,赌公子三年内不会娶妻呢,这回完了,四大堂主下了好大的注,我要和大哥好好研究,怎么起死回生。” 韩叔顿时无语……摇摇头,见他精神不错,交代道:“别睡着了,公子回来你把这次和幽灵宫的纠纷详细给他说一遍。” “知道了!”玄北挥挥手,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子底好,恢复也快,早就没有白天病怏怏的摸样。 夜里的街头很安静,蝉鸣阵阵,分外悦耳,苏苏推着以琰在河边徐徐地散步。 时间还不算晚,街上还是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走动,偶尔望过来一眼,见到以琰凌厉如刀的眼光,又匆匆地别过头去,匆匆忙忙地离开。随着夜色深浓,行人也越发少了。 轮椅停在河边的柳树旁,苏苏坐下来石椅上休息。 “这儿景色真不错,如玉说过,凤城是最繁华的,应该会比这儿更迷人吧?”苏苏偏头问道。 以琰颔首,“凤城之繁华较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光,京城繁华中带着古老的厚重,而凤城繁华却带着新颖的风情。凤城是附近几条贸易路线必经之城,海上交通又方便,自然能很快带动发展。对了,你说你想要开酒楼是么?” 苏苏点点头,“叶家是以酒楼起家,姐姐经常在我耳边灌输一些经营的理念,久而久之也略知一二,我想自己尝试一下,看看成不成,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么?” 以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细细地打量,似乎在思考着她的话一般,沉吟道:“我实在无法想象你在商场上打滚的面貌,不过苏苏既然有此等壮志,试试未尝不可,说不定真能让你在商场上站住脚。” “我还以为你要阻拦我呢?” “为何?” “男人不都认为女人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许抛头露面么?” 以琰一笑,漆黑的眼光掠过一道温柔,“即使不认同,也不该一开始就否决你的想法。如果一开始就否决你直接说你不行,那你一定会认为对方**蛮横,总要放手让你自己去尝试一下,不管成功与否,你自己验证。这样才甘心。” “对,试过才知道自己行不行,就算失败了,也甘心了!”苏苏笑笑道,这一点她和以琰的想法不谋而合。 河面清风徐徐,阵阵药香萦绕不去,暖和而清香,像是勾人心魂似的,如带着魔力的手,在抚摸着柔软的心脏,带来陌生的悸动。 苏苏的眼光惊奇地投射在河面上,一直没发现雪衣男子专注沉思的眼光。 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在闲聊之余,他知晓苏苏满腹云容,言谈不俗,他试探过几次,不管是政治还是经商,她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一个闺阁之女,能有此见地,实属罕见。 “苏苏,离开京城你好似特别开心,以前没见过你笑得这么轻松。”以琰倏然有感而发,不管是小楼初遇,还是相国寺,都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 “是吗?也许吧,我自己都没发现。”苏苏淡淡一笑,她的情绪一向起伏不大,那种大起大落,不受掌控的感觉,她很不喜欢,所以一直克制着,不管悲伤,还是开心。 “这样就好,一直这样就好!”以琰淡然道。 夜深,月明,河边朦胧,洒下一地烂漫,两人坐在河边聊了很久,直到月过中天,苏苏才略有些犯困。 “回去吧,有身子的人,怎么净喜欢在外待着,这么晚睡对胎儿不好。”以琰温和地叮咛。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嘛!”苏苏回头一笑,下意识脱口而出。 两人都愣住了,少女脸色雅致清秀,柔和如润露明珠,灵秀的翦眸笑得如弯月一般,回眸一瞥,瞬间风情万种。以琰心脏漏跳一拍,深不见底的瞳眸深深地凝视在她脸上。苏苏脸色一潮,尴尬地别过脸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都说了什么呀?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宁静的空中散发出三分迷离的暧昧。暖暖的,深刻的,笼罩着他们。 “以琰,其实我……” “苏苏,夜色晚了,我们回去吧!”苏苏抬眸想要解释,还未说完,就被以琰打断,温和且有力的眼光有着不容抗拒的震慑力。 苏苏只得作罢,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呢,站起来,推着以琰回医馆。 来的时候,谈笑风生,回去的时候,意外的安静,像是有默契般,谁都不说话! 第65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5之落脚 第二天他们便启程上路,为了加快行程,以琰改坐马车,玄北身受重伤,虽然没有昨天那般狼狈落魄,身上的剑伤却很容易裂开,不宜骑马。 韩叔准备了一辆很大的马车,以琰不喜人多,不过他却不排斥苏苏和他同坐。玄北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自然也不会排斥,由韩叔驾车,很快向凤城而去。 苏苏一上马车就昏昏欲睡,她肤如凝脂,非常洁白,向来素面朝天,没有化妆的脸很明显就看出翦眸下的青黛。韩叔驾车也平稳,马车上垫了很多软垫,坐着非常舒适,苏苏支着头,猛打瞌睡。 马车里头三双眼睛都在看着她,她看起来好似整夜没睡似的。 紫灵淡淡地拧眉,调整好她的头,让苏苏靠在她肩头,睡得舒服点,再到后来,干脆把她的头移到她的腿上,把一个软垫塞在她怀里,让她抱着,苏苏睡觉的时候习惯性抱着东西睡,这样她会睡得很安稳。整个过程她竟然没有睁开眼,沉沉地睡着,呼吸均匀。 玄北惊讶地挑眉,他们昨天子时回医馆的,害得他等了公子半夜,他们谈事情还谈了一个时辰,怎么公子和他都睡得好好的,她却像一夜无眠的样子? 以琰眼光扫过睡得安适的她,软了三分,唇角带上三分笑意,这个效果他满意极了!顿时觉得,阳光也灿烂了两分。 “公子,你在想什么事?心情好像很不错呀!”玄北面露诧异状,眼光戏谑而狡猾,这两人一定有问题,昨晚回来就感觉怪怪的,谁都没有说话,一个失眠,一个却开心得欠揍,说没鬼都没人信。特别是向来情绪内敛的公子,白痴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 以琰淡淡地瞥他一眼,凌厉的眼光略带警告,“受伤就安分点!” 玄北扯开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爽朗的笑容像夏日里最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略显苍白的脸上都是无辜的神色,眼光却划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看在以琰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揍。 “公子啊,我伤的是身子,又不是嘴巴,我看公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好奇问问!”玄北无辜地道,拍拍胸膛,证明他的衷心耿耿,关心主子嘛,应该的。 以琰抽出一卷书卷,冷冷地扫他一眼,面容沉静,眼光凌厉,顿生一股压迫的气流,直逼人的咽喉,“这次你们差点丧命,就是因为你的好奇心,伤疤没好就忘了痛?” 冰冷口气像一把刀直射而来,玄北爽朗的笑容一僵,装模作样地叹息,以无比诚恳的口气道歉,“公子,我错了!” 以琰冷冷一哼,玄北又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凑近了以琰,笑嘻嘻地问道:“公子,她是谁啊?人家真的很好奇嘛!” 紫灵诧异地看着他们相处的模式,以琰的眼光冰冷凌厉,如玉般的面容冷肃、凝重。如一座无人敢挑衅的冰山,散着肃杀之气,虽静谧如水,却让感觉更害怕,比起萧绝的冷酷,她对这位漂亮的雪衣公子更心存畏惧。玄北却一直不遗余力地挑战他的极限,对他的警告和阴霾视而不见,好似挑战他家公子是一件多么光荣骄傲的事情。 “闭嘴!”以琰冷喝,声音虽轻,却很有力。眼光扫向睡得沉静的苏苏,变得深邃而宁静,丝毫不见冷厉。 紫灵心中窒了窒,他该不会是看上她家小姐了吧?甩头,怎么可能,紫灵说服自己,他都知道小姐怀孕了,怎么可能还会对小姐有那种想法。 “公子,听韩叔说你们认识两个多月耶,有没有打算……我闭嘴,马上,立刻闭嘴!”玄北本来说得兴致勃勃,眼角瞥到以琰放下书卷,姿态优雅地把玩着手心的金线,他立刻改口,脸色无比惊恐,离以琰一段安全的距离,凑到紫灵身边来。 开玩笑,他现在伤着呢,可要收敛点,不然惹毛了公子,身上开个洞就不太美妙了。 紫灵鄙视他一眼,玄北举起拳头,龇牙咧嘴,转而放下拳头,十分大度地嬉笑,“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这次饶了你!” 紫灵一嗤,“你闭嘴,别吵到我家小姐!” 玄北愕然,瞪眼,紫灵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谁怕谁啊? 一时马车里两人大眼瞪小眼,以琰摇摇头,拿起书卷继续看,有些怀念玄武的沉默寡言了,玄北实在恬噪得让人想把他扔出去。 “玄北你最好不要发出声音,打扰我看书!”以琰冷冷地警告。 玄北慵懒地靠在软垫上,瞥了一眼睡得沉沉的苏苏,不怀好意地坏笑,“谁不知公子定力十足,我在打呼噜你都不受影响,不想我打扰到苏苏小姐睡觉就直说嘛!你可真别扭得挺可爱的。” 白玉般的脸蛋在阳光下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以琰一记历眸扫过,杀气森森。玄北立刻闭眼装死,紫灵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果真别扭得挺可爱的。 她不由得整理了下苏苏的鬓角,如果那位公子不介意,她倒真的希望,小姐能有个全新的开始。一个人带着孩子长大是很辛苦的,她想想都会为她心疼。 玄北睁开一只眼,瞅见以琰已经低头看书,他才偷偷瞄了一下苏苏,说实话,他认为这位小姐和公子蛮相配的,虽然她长得并不艳丽,清清秀秀没什么特别,不过那双眼睛很漂亮,灵气十足,又非常透彻,气质颇佳,站在公子身边并没有逊色,单凭这点就给她打了八分。想要得到纪家堡和冰月宫的认同,光凭这点可不够呀,希望她能有别的本事。 不过这是他家公子该操心的问题,不是他,吃饱撑着逗逗她身边的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紫灵见他一脸坏笑,就鄙夷地看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马车一直从早上走到傍晚,中途并没有休息,他们都在车上用了点干粮,苏苏中午并未没有醒过来的架势,紫灵想要叫醒她,却被以琰制止,虽然怀着身孕,但,一顿不吃没有什么影响,等晚上吃一顿好的便行。 直到傍晚,离凤城只有半天的路程了,马车在一处庄园前停下。 这儿是上一任纪家堡管家林飞鹰的所掌管的马场,也是纪家堡旗下的产业之一。林飞鹰早带领他的宝贝女儿在马场外面恭候着。 苏苏早就醒来,下了马车,发出一声赞叹,好美啊! 绿草茵茵,一望无际,不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让人感觉波澜壮阔的视觉感受。在夕阳的沉醉下,朦胧而美丽,仿若人间仙境。一座漂亮的庄园坐落在半山坡上,在一片树林中若隐若现,如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辽阔无际的草原,壮阔美丽,小巧玲珑的庄园,把大漠的辽阔和江南的秀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苏苏不由得发出一声赞美,久居京城,从未见过如此美得震撼的风景。今日方知,自己眼界有多浅窄。 “这儿就是纪家堡么?”紫灵眼光也露出赞美,真的好壮丽的感觉。 “紫灵姑娘,这儿是纪家堡旗下的一座马场,离纪家堡还有半天的时间,今晚先走这儿落脚。”韩叔解释道。 林飞鹰带着笑容迎了出来,所有人恭敬地行礼,“属下见过公子!” 以琰淡淡地颔首,只见一名娇俏的少女脸色兴奋地奔过来,一身火红的衣裳在晚风中娇艳奔放,经过精心打扮的脸精致可人,美艳得不可方物。 玄北唇角冷冷掀起,对美丽热情的少女很是不屑。 “以琰哥哥,以琰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和爹爹都盼了好久呢。”少女的声音充满了严不掩饰的仰慕,双眸眷恋地在以琰脸上流连。 “霜儿,好久不见!”以琰淡淡地打招呼,相对于少女的兴奋热情,以琰显得冷淡多了,转头对身后的苏苏道:“苏苏,进去了!” 苏苏点点头,自动过来推他,这一路上都养成习惯了,她蛮乐在其中的,而她理所当然的行动让林飞鹰等人目瞪口呆,审判式的眼光纷纷落在苏苏身上。 林霜儿娇艳的脸顿时扭曲,急声厉问:“你是谁?” 以琰眼光一沉,冷扫向她,声音清冷无温,“怎么?我的人还需向你报告么?” “以琰哥哥!”林霜儿委屈地喊了一声,双眸充满嫉恨地瞪着苏苏,敢和她抢人,看她怎么收拾她! 她一定也不把娇娇柔柔的苏苏放在眼里。如此平凡的样貌,怎么配得上她的以琰哥哥呢?她不允许。少女恨恨地想着。 “霜儿,不许无礼!”林飞鹰急急上前,“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请随属下进去用膳休息,小女无礼之处,还请公子别见怪,是属下教女无方。” “爹……” “你闭嘴!”林飞鹰冷冷一喝。 以琰嗯了一声,“苏苏!” 苏苏一笑,推着他进去,伏在他耳边轻声打趣,“她喜欢你耶!” “我不喜欢她!”以琰淡淡地道。 此话一出,苏苏一怔,未免也太直接了。她看向林霜儿,正巧看见她一脸妒忌地看向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以琰见状,淡然道:“她不敢拿你怎样!” 苏苏挑眉,不敢而不是不会,男人总是低估了女人的妒忌心。 一行人随着林飞鹰进了马车,秀丽的山庄美得像一幅画,阁楼错落有致,亭台假山有江南独有的精致和小巧。 林飞鹰早就在大厅中摆下酒席款待他们,苏苏正想坐在以琰身边,林霜儿冷冷一笑,在她坐下的时候伸腿想要勾走她身后的椅子。以琰眼光一沉,手指一弹,一枚墨色的棋子激射向林霜儿的小腿大穴。 林霜儿只觉得腿一麻,哀叫一声,众人的眼光都看向她,白痴都看得出来她想要做什么,林飞鹰见以琰神色冷冰,厉喝一声,“霜儿,你太放肆了,还不快向苏姑娘道歉!” 一身红火惹眼的少女神色不服,反问道:“她身份来历不明,凭什么坐在以琰哥哥身边?” 玄北夹了一筷子菜,在一旁凉凉地看戏,紫灵一脸讨厌地看着林霜儿,这是个被宠坏的小姐,看着她就会想起林云儿来,对她家小姐有敌意的人,她一概讨厌。 苏苏站起来,淡淡地道:“要不,我做在旁边去,林姑娘坐这儿吧!” 她无意因为座位的问题和林霜儿引起纷争,反正也是住一个晚上,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相安无事。 林霜儿见以琰凌厉的眼光射向她,脸色一阵青白,心头的妒火冲昏了头脑,苏苏的笑容看在她眼里,就像是挑衅一般,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哪儿受过此等委屈,猛然一甩马鞭,朝着苏苏的脸蛋甩过去。 “霜儿住手!”林飞鹰大惊,急忙喝道,苏苏错愕地睁大眼睛,她并无武功,避不开林霜儿劈来的长鞭。 以琰脸色一沉,双手一拍轮椅的扶手,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三把小刀迅速从轮椅中射出,冰冷的金属光芒一闪,把林霜儿的长鞭切成四段,紧接着,一枚如意珠从手心弹出,精准地击中她的手腕,林霜儿只觉得虎口一麻,一阵阵钻心的痛直穿心脏,痛得她尖叫一声。 “精彩!”玄北一拍手,凉凉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哀叫的林霜儿,这女人从小就一直缠着以琰,若不是看在他爹是纪家堡的老管家,又因为救了老堡主一命武功尽失,成为废人,林霜儿早就被以琰忍无可忍地杀了,不过当着林飞鹰的面如此给林霜儿难堪倒是第一次,看来,苏苏小姐在他心目中比他想象得要重多了。 “林管家,你的女儿该好好管教了,在公子面前也敢如此放肆!”玄北挑眉,冷冷地道,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被宠坏了,再这么继续挑衅苏苏,她怎么死都不知道。 苏苏拍拍心口,被她吓着了,这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当着以琰的面竟然毫无顾忌,幸好有以琰在,不然这一鞭她受定了。 以琰下手毫不留情,林霜儿的经脉被如意珠几欲震断,疼得她冷汗淋漓,抱着林飞鹰发出刺耳的哭喊,“爹爹……救我,我的手……爹……” 林飞鹰揽着林霜儿跪下,拼命地磕头,“求公子饶了小女这一次,看在老夫为了纪家堡买命这么多年,膝下只有霜儿这么一个女儿的份上,求公子网开一面!” 第66章 身世复杂的弃妃66之喜欢 以琰神色冰冷得吓人,如覆上一层厚厚的冰,凌厉的眼光扫向在捂着手腕痛哭的林霜儿,那抹朱砂迸出妖魅的杀气,“不知死活!” 林飞鹰心疼地抱着女儿求饶,他一辈子就只有这个女儿,溺爱过头,刁蛮任性他都知道,若不是公子看在他老来得女的份上,早就废了霜儿,这次更是闯了大祸,他赶紧向苏苏磕头赔罪,“苏姑娘,念在老朽只有一女的份上,求求您,向公子求求情,老夫求求您了!” 苏苏神色不明地看着可怜的老人,他的鬓角早就花白,脸上因为早年的劳累略有布满风霜的痕迹,跪在她前面哀求,林霜儿的敌意,她不是察觉不出。 抬眸看向以琰:人是你的,交由你处置。 “苏苏,过来!”以琰冷冷地道,苏苏歉意地朝林飞鹰致意,走到以琰身边,以琰不同于别人,他若做了什么决定,很难回头,若他有意真的废了林霜儿,她的手筋该断了,应该只是给她一个警告罢了。 “公子,求求您,饶过小女一命!……”林飞鹰不停地磕头,看得玄北颇为不忍。 以琰冷冷一哼,双手悠然地搭在扶手上,沉声道:“林总管总是过于溺爱霜儿,造成她现在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虽然我纪家堡从不把林总管当下人,可也得明白身份,她算什么?敢在我面前放肆!” 雪衣公子声音如冰刀一样,一字一字凌迟在父女两人身上,林霜儿虽然刁蛮,也懂得看脸色,第一次看见以琰喜怒形于色,深知真的惹火了他,当下也不敢哀嚎,缩在林飞鹰的怀里寻求庇佑。她自小就是马场的小公主,当惯了大小姐,却忘记,她也只不过是纪家堡的家奴罢了。 “是是,公子教训的对,公子教训的对,老夫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小女,不会让她出现在公子面前。”林飞鹰慌忙承诺道,林霜儿喜欢以琰早就不是秘密,她表现得太明显,可惜,公子看不上她,自家的女儿什么脾气他明白,未免闯祸,还是不要出现在公子面前为妙。 “爹……”林霜儿犹不知死活,不满地抗议,林飞鹰冷冷喝道:“你闭嘴!” 玄北摇摇头,他早就说过林总管这女儿缺管教,自己什么身份地位都不知道,肖想公子这种极品也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 “以琰,算了,我也没事,别为难他们。”苏苏轻声道,她并不是装什么好心,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一个花甲老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可怜地哀求,她很讨厌冲突,所以不想太计较。 林霜儿听得苏苏求情,怨恨的眼光像是要杀人般直射向苏苏而来,嫉妒又愤恨,把这一切都怪在苏苏身上,公子从来不曾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以琰冷笑,真是不知悔改!他最恨的就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知轻重显得分外无知。 “由始至终就听林总管在道歉,是你做错事了么?”以琰冷冷地问道,大有不肯罢休的架势。 “霜儿,快向苏姑娘道歉!”林飞鹰一见以琰口气有转机,脸色略松,赶紧催促林霜儿道歉,林霜儿满脸不服,咬着牙,倔强地仰着脸,就是不肯道歉。 以琰冷哼,金线手心就要挑了她手筋,吓得林霜儿脸色发白,尖叫起来,“我道歉,我道歉!” 说不怕人,那绝对是骗人的! 苏苏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 林霜儿恨恨地瞪了一眼苏苏,都是嫉恨的色彩,咬着牙,非常不甘地道歉,“对不起,苏姑娘!” 苏苏只是笑笑点头,以琰冷哼,摆手让他们起来,林霜儿的手筋被以琰的如意珠震得几乎断裂,林飞鹰扶她起来,就让她的侍女扶着她下去,找大夫敷药,他知道以琰医术高绝,而不敢劳烦他。 一场闹剧就这样平息,林霜儿临走时,瞪着苏苏的眼光让苏苏有些不安。 好强烈的恨意! 以琰脸色一沉,林霜儿不甘地咬牙,匆忙下去,她一定要那个女人好看! 林飞鹰为纪家堡劳心劳力一辈子,纪家人对他非常不错,这座马场就是送给他的产业,让他能颐养天年,他对纪家堡也是忠心耿耿,并不会因为刚刚女儿一事对以琰生出恨意,席间气氛很融洽,似乎刚刚一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还很开心地向以琰报告了今天马场的产量和他开扩的新马场,又说了西域新来配种的汗血马等事,毫无介怀,以琰这是静静听着,偶尔提提建议,这座马场已经全权转交给林飞鹰,属于他的产业,他怎么经营,其实无需向纪家堡报告,可他还是本性老实,依然把每年利润的一半所得交给纪家堡,连玄北都称他是奇葩。 “苏苏,多喝点汤。”以琰淡淡地交代,汤水的营养价值比较高,对她身体比较好。 玄北眉头挑得老高,又一项纪录,他认识他快十年了,可从来没从他嘴巴里听到这么有人性的叮咛。韩叔也是吓一跳,一口饭差点哽在喉咙里,这要让老夫人知道了,估计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捶胸顿足了。 紫灵倒是一笑,一路看下来,她觉得这位冷漠的公子对她家小姐实在不错。 林飞鹰经过刚刚一事,聪明地不敢多问苏苏的身份,只是热情地交代她多喝点。 弄得苏苏一脸尴尬,她想不通,以琰的话很平常呀,为什么他们反应这么奇怪? “吃你的饭,别理他们!”以琰双眼冷冷地扫过玄北和韩叔,两人立刻很温顺地低头吃饭,看公子的戏,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顿饭下来,倒是宾主尽欢。 晚膳后,紫灵扶着苏苏回客房休息。客房是林飞鹰带人收拾好的,非常干净舒适,和以琰只是在对门。 有侍女端来热水,苏苏和紫灵都简单了梳洗片刻,苏苏睡了一整天,精神很不错,紫灵就不行了,昏昏欲睡的,赶路一整天了,坐在马车里,为了避免吵到苏苏,她坐着动也不动,弄得腰酸背痛,才洗脸过后就趴在床上想要梦周公,倏然想起什么来,笑嘻嘻地问道:“小姐,以琰公子好像喜欢你耶!” 苏苏粉脸一潮,啐了她一口,笑骂,“睡你的觉,说哪儿去了!” 不可否认紫灵的话让她心里一跳,不过她自己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想都不敢想有这个可能,以琰对她,应该是好朋友的态度吧! 紫灵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很笃定地说道,“我说真的,你说今天吧,看,他多维护你,一路上还没加过他生气呢,刚刚那摸样看着真让人害怕,不过也爽快啊,谁让那个女人欺负小姐呢。对了,在马车的时候,他怕吵到你睡觉,还让玄北不要大声说话呢。” “紫灵啊,你想得太多了,这是不可能的事,睡吧,睡吧,瞎操心。”苏苏揉揉她的头发,坐到床头,“你忘了,你小姐我肚子里有孩子呢,你觉得有男人会阔达到接受他么?” “说得也是哦!”紫灵揉揉头,笑得有些可爱,“小姐,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今天挂着一大黑眼圈?” 苏苏一愣,昨晚啊……因为那句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害得她整整失眠了一整夜,怎么睡也睡不着。 脑海里一直在闪着这句话,好熟悉,好特别的感觉,好像她在什么地方和谁也讲过这句话,可惜她记不起来。 越是努力想,却是记不住,她翻来覆去一直想着这句话,还有脑海里,那遥远的声音。 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