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怪猎人》 第一章 雪人 正午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泛出波光粼粼,再反射到人眼睛里,刺得发痛。 一辆从回凛开往布琴的绿色货车上,司机戴着护目镜,跟随车载音乐哼着欢快的小曲,他手指顺时针摩挲着方向盘,音乐渐弱。 “老哥,不是我说,要不是我这车花大价钱添了个阳石动力的暖风系统,这鬼天气哪里敢跑车。” “天寒地冻的,动不动就熄火。又是越境的单子,手续差一点都出不去,边防查的可严。你别看我这车不大,审批起来麻烦着呢。”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副驾的男人不为所动,身体略微后仰靠着座位,眼神游离,听到他的声音才稍微将目光集中过来。 “其次,我从布琴过来接你,算是空跑,这大雪天的压根儿没其他人会过来旅游。” 见旁边的人依旧无动于衷,他偏过头看了看仪表盘,继续喋喋不休道, “为了不熄火,暖风系统得全程开着,这玩意儿好是好,费电的很!” “这些费用都算进车费里。” 男人终于开了金口,司机听到立刻舒展面容,笑纹从眼角延伸出去,从对方穿着就看出来了,客人不差钱。 那人手掌揣进兜里,板着个脸,好像是别人在向他摇尾乞怜一样,让他稍微有些窝火。 但没有出声,干哪一行不受点气呢,况且这人表情冷峻的像是要杀人,他可不想触了霉头。 副驾的客人胸口起伏略微有些急促,但是没看出来身上哪受伤了,至少褐色军大衣外面瞧不出端倪来。 不知道是压到哪块不长眼的石头上了,货车轻微颠簸了一下。 开车的人还好,脑袋靠在后座上的就遭了殃,发出砰的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伤害性不高,但耻辱感很强。 他小心地偷瞄了一眼,脸上男人眼神并没有半点尴尬和责怪,甚至没有看向他,而是往空空如也的后方瞟了一眼。 司机纳了闷,那里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虽然座位的后方有个透明的可视窗口,但车厢外部罩上了一层重黑色的防尘帷布,密不透风。 “哎,大哥,怪我多嘴啊,你们这拉的是啥货啊?这么大个铁盒子装,我看边缘都焊死了,取出来不麻烦么?”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简直立刻就想扇自己一巴掌,亏得自己总自诩是个老江湖。 抿了抿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斗胆把心里的可能问了出口, “不会是什么......违禁品吧?” 男人迟疑了一下后回道, “不是。” “我这人就是话多,老婆子说的对,我这张嘴就是该缝起来,免得成天胡说八道的。她还说调侃说我是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哈哈,我说哪有那么短呐,至少有个把小时吧。” 副驾的男人又恢复了沉默,司机明白自己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而且古老,不是现在年轻人交流的方式,他们只会觉得尴尬。 不过他想说的只有最后一句罢了。 货车逐步平稳行进,轮子的花纹印在雪里,又被碾得模糊。副驾男人又重新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司机没有好言提醒他小心磕碰,选择了一种兴许能让客人更加舒适的方式,闭嘴。 右手大拇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皮面,音乐切换到了广播频道,播音小姐的声音还是那么动人。 “近日,又有一名游客在回凛地区失踪,据当地居民所说,近期发生多次雪崩,均是在无人区内的雪山上。正值旅游旺季,出门在外,请大家一定保证生命安全,不逞一时之勇,无人区没有那么多的神秘莫测。有好奇心,但用在该好奇的领域,相信科学,摒弃谣言,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生命更加宝贵......” 司机眉毛跳了跳,他低声地叨叨,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真是晦气!我就说咋回事,旅游旺季去回凛也能空跑,不是晦气是什么!” 他又切回了音乐频道。 其实他很想问问男人,自己拉的到底是啥货,他也不是没拉过什么违禁物品。 像是什么珍稀野味,棉花籽,表弟的电瓶。甚至还拉了一回表妹,表妹和她的朋友在车厢里,表妹夫坐的副驾。 他开这么多年车,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但是人广播小姐不是说了吗,好奇要用在该好奇的地方。 而且马上就到站了,送的是布琴边防,齐整的栅栏和高大的铁丝网,还有整日巡逻的军官。 这种地方他以前做梦都没想过能进去,待会儿要好好观察一下,下次就有跟老友们吹嘘的谈资了。 砰! 怎么又颠了一下,这里应该没有石子了才对,广阔的柏油马路,哪来的石头? 他看到男人睁开眼睛,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头转向后方,双眼死死地盯着载货车箱。 “怎么了?出啥问题了,老哥?”他的尾音稍微有些抖动。 男人把头扭转回来,脸上绷紧,压低了声音, “开快点!” “好的哥,已经翻过小丘岭,估摸着也就半把个小时的样子就能看见绿马头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会吐槽的,那个高高立在布琴边缘地带的丑陋绿马头地标,此时此刻却很想见到它。 司机手指作了一个虚空旋扭的动作,悠扬欢快的音乐声渐强,盖住卡车飞驰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颠簸声。 “if you missed the train i''m on,you will know that i''m gone~~” 五十分钟后。 一辆绿色货车缓缓驶入布琴边防区,车头下方车牌轻轻地撞在掉光叶子的粗壮树干,车牌斜耷拉下来,发出咚的一声响。 树刹成功。 “我说你他妈会不会停车!叫你下车检查听不见是吧!” “你...”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车里没有一个人,而是乖巧地坐着两个胖乎乎的可爱雪人,一个戴着护目镜,副驾的那个穿着褐色军大衣。 来人觉得有些奇怪,脚抵在光滑的货车表面,双手用力,把撞得半开的门拉开。 哒! 副驾的雪人脑袋一歪,像皮球滚落,停止。 他好奇地上前,因为下意识觉得雪人的头不应该这么重的声音,也不应该滚这么远。 随着他把表层的雪屑慢慢拨开,露出里子迥然不的黑色,头发。 他的身体骤然紧绷,僵硬在原地。 那里面包着一个人头! 一根枯树上悬停的黑色渡鸦安静地注视着,随即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 “布琴y小区二号安全屋,例行周汇报,前天一名e级猎人越过布琴边境,进入回凛地界。” “嗯,把带走的物资上报一下,给你们补齐。” “没有带走任何物资。” “什么?!你们安全屋不应该还有弧光枪,燃烧弹和低温手雷吗?” “没错,弧光枪四把,燃烧弹十二颗,低温手雷五颗。但是那名猎人什么也没带走,说是......懒得登记......”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的声音吼叫起来。 “胡闹!完全是胡闹!不知道单人任务的危险性吗,不知道罔顾安全条例的下场吗?安全防范措施重中之重,猎人的生命弥足珍贵。过往多少猎人的鲜血教训,我每一期讲座都要着重强调,需要我提醒多少遍!下去之后,安全屋到底有没有落实,有没有履行职责,有没有把个中要害告知新入会的猎人!” 咆哮过后,那个声音稍微冷静了下来,粗重的呼吸声让时间都显得绵长。 “二号安全屋严密关注猎人的近况,增援力量后续会赶到,出现任何安全事故,安全屋负主要责任!” “是!” —— 大雪在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李子泊拖着身子拼命地跑动着。 在踩下去就能没进半膝盖的雪层中,任凭怎么快速地往前赶都感觉是在蠕动。 他警惕地不时回望,在嗤嗤的踏雪声中,往树林更深处迈进,后背长长的血痕不断地往下滴着血。 “什么人?!” 雪花从头顶斜斜地飘下,被大地吃了进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警惕地反握住腰间的一把小匕首,尖端有些卷曲,上面还带着还未风干的血液。 李子泊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雪松。 脚印,一串长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树后就消失了,没有通向其他地方,也没有返程。 猫下身子,轻轻挪动脚步,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 那是一棵三人合抱的雪松,叶子又厚又重,他得绕到背后才能知道树后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啪! 脚下脆断的树枝声。 他的神经似乎都被挑动了一下,那并没有完全吸引他的注意力,反倒让他更加集中精神,更加警惕这棵诡异的雪松,直到他完全绕到了背后。 一个雪人。 李子泊并不想去探寻雪人上方茂密的树叶中藏了些什么,全盛时期当然敢于一试,但此时此刻的身体状况,他只想规避潜在的危机,所以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绕开了。 脚步迈的很快,眼神始终警惕着雪中随时可能窜出来的东西,直到那串脚印完全淡出视野以后,无事发生,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雪人眼睛用的是随处可以捡到的小圆石,树枝做的手臂,李子泊回忆着,因为它传达了一种不舒服但却熟悉的感觉。 他抚了抚下巴仔细回想着。 “在回凛的边境上。” 对,在他踏进回凛这片雪域时见到过一个雪人,他还亲自为它围上了自己最爱的棕色围巾,沉稳、厚重、做工精致。 这本是他为自己量身而做的,但挂在白胖子的脖子上一点不觉得奇怪,甚至让它更可爱了一些,更加符合他印象中雪人的样子。 不过此刻没时间去想太多,回归现实后他又看了一眼来处。偌大的白色布景上深深浅浅的洞和旁边滴落的殷红显得格外扎眼,无不暴露着他的行踪。 他制造出通往三个方向的脚印,沿着其中一条走远,将外衣和帽子搭在一根树桩上做出来简易假人,伪装不算高明,但是时间短暂,材料也有限。 做完这些,他侧靠着另一根树桩坐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嗤嗤... 如果不是脖子上横着一把锃亮的弯刀,李子泊一定会觉得那只是雪从树枝上落下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 第二章 使者? 一个老迈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李子泊以极慢的速度回头瞥了一眼,避免他作出一些过激的行为。 那张脸满是沟壑,眼睛几乎看不到瞳孔,白得和这雪几乎融为一体。 单凭这一点就能确定他是独属于此片雪域的人。 “李..子...泊。”李子泊艰难地用回凛语拼凑出自己名字的发音。 砰!轻微的落地声后,老人缓缓绕到他的正面,弯刀始终悬在他的脖子上,随时可以割破他的颈动脉。 “我是路过这里,遭到不明生物的攻击,背上的爪印就是它造成的。它追了我一个时辰,好像怎么都不肯放过我,可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个过路客,真搞不明白,你们这里的生物天生都是这样残暴的吗......” 李子泊语气里传达出紧张,语言不由自主地切换回最熟悉的乡音。 但眼前的老人没有理会的意思,只是不断打量着他,尤其在他身上遍布着的小伤口上眼神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凑近嗅了嗅。 这让李子泊感觉到不适,任何一个十七岁的男性应该都会感到不适,大概吧? 不过他能猜到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些群落的人鼻子就是很灵,能够通过味道判断对方是否具有威胁。 “不想死的话,跟着我来。”语气平淡,但不容质疑。 老人收回弯刀,开始在前面带路,李子泊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假人身上的衣服和帽子物归原主,皱着眉头跟了上去。 伤口隐隐作痛,他知道再不赶紧治疗,汩汩冒出的热血将会招致更大的祸端。 “你就不怕我是麻烦么?”李子泊用蹩脚的回凛语搭起了话,暗指的是手册中被标记为e类的危险程度的生物,据说能扮成人形。 “如果你稍微有多一些回凛的常识,就应该明白,它的血是黑色的。”老人乜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匮乏的知识非常嫌弃。 “我至少知道不能直呼其名,不能具体的描述它,否则就会被闻到味道,被它定位找出来!”李子泊赶紧反驳道。 这次老人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只生硬地留下一句, “如果你连那都不知道,那你就连遇到我的资格都没有。” 李子泊不知道如何反驳,沉默了小会儿,只是这一沉默,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又回到冻得发痛的伤口上,他向老人问询道。 “为什么这里有着e级危险的生物存在,但是没有见到过任何军方的力量介入呢,据我所知,这里的东西应该存在了五年以上了?” “即便是不去找高昂的赏金猎人,地方的猎人公会中,e级以上的猎人应该也比比皆是,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麻烦,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说出去以后李子泊就后悔了,因为这多少暴露出他来这里并不是过路的,至少不单纯是过路客。不过好在前面的老头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埋着脑袋带路。 他内心严厉地谴责对方这种充耳不闻的行为,非常的不礼貌。 林子深了,终于能看到地皮露出本来的黑色来,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 “这是往村子里走的路吗?”李子泊看着前面越来越密、交错盘结的黑色枝丫,狐疑地问了一句,脚步也跟着慢下来。 这人的话语少的可怜,就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一样。 李子泊步伐失稳一个踉跄倒了下去,腰间的匕首不偏不倚地划在了老人的左手背上。 后者条件反射般地后撤两步,怒喝一声,再次拔出明晃晃的弯刀,作势就要砍过去。 李子泊慌忙举起双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匕首,示意是挂在身上不小心划到,而非是他主动持刀偷袭,又费劲巴力地解释了半天。 对方看到向侧面翻卷的刃尖后,才强忍着怒气收回武器。 看着对方皮肤中渗出的小段红色血迹,李子泊稍微心安了些。 又行了不知道多久,李子泊突然模模糊糊看到有三个黑影,蹲在树梢,或是藏在雪堆后,或是埋进雪里,显然是老人的同胞。 认出了老人的身份,纷纷显露出身形来,冒出了十几个头,让李子泊吃了一惊。 这片雪域上的人,为了活下去的确磨练出来的一身过硬的本领。 老人稍微上前耳语了几句,几个人看他的眼神就减弱了几分戒备。他稍微放下心来,得快点到有火的地方,再不烤烤他实在是要冻死了,还有背上的伤口,现在都冻的有些麻木。 左拐右拐,在一块被树木包围的空地上,他见到了回凛人的营地。一个个鼓包上盖满了雪,似乎是用石头堆砌而成,中央有个篝火,噼噼啪啪地释放着暖意。 一个披散着雪白头发、身段傲人的女人被引路老人吩咐了几句以后,端着一块白布走到他面前,看样子要为他治疗一下。 李子泊警惕着侧身盘坐着,手放在大腿随时可以抽下匕首的位置。 感觉女人从身后接过一个什么东西,随后就感觉背部一痛,背上的豁口被划开了。 他汗毛倒竖,心中警铃炸响!抽出武器就回身与女人对峙。 “你在干什么!” 对方脸上极为平静。李子泊环顾四周,所有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各务其事,仿佛是他在小题大做了。 “我在给你治疗。”说完这句,李子泊感到那豁口处的血液似乎开始飞快地凝固起来。他盯着女人手中的弯刀,刀柄上完全是被厚厚的一块白色冰块给冻住,想必一定和这有关系。 他刚想发问,那女人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白皙的手背上开了一道竖口,鲜血立刻渗出。 还未等李子泊从诧异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就眼见伤口迅速凝结,血痕收紧了至少一半,只留下些许淡痕。 “你的比较大,需要多一些时间恢复。”李子泊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看周围人的反应,这种冲突都见怪不怪了。 他又恢复回盘腿背坐的姿势。 火光映照出白发女人的脸庞,要不是那双几乎被白色充满的眼睛,说不定真是个清新出尘的美人。 李子泊一边烤火,一边配合着对方用白色布条从肩膀往腋下不断地一圈圈地包扎着。 最开始还有些别扭抗拒,不过看到对方一脸认真的样子,李子泊感觉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唐突。 “你们这里打猎不容易吧,我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有什么动物,这么冷的天,都躲得没影儿了。” 短暂的沉默。 “哦对了,唯一遇到的生物就是袭击我的那个,连样子都没看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不知道是回凛人不喜欢说话,还是对方对他的话不感兴趣,气氛更加尴尬了。 “额......那是小孩子做的么,堆的挺好,那边的......雪人。” 李子泊指了指正脸对着它的雪人,两颗尖尖的石头作为眼睛,看起来有些凶厉。 “那是雪的使者,注视、观察、关照着我们。”女人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使者?”李子泊思索着这个词的含义,他在心里翻译成雪中的精灵,感觉更为恰当一些。 只是“观察”这个词总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第三章 那曾是我的双眼 “好了。”白发女人吐出一口白气,给这场包扎打上了最后的结,留下一块厚毯子和一块烤熟的肉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我想......能给我看看这附近的地图么?我现在找不到回布琴的路怎么走,最近的地方似乎只有一处有国道,我之前是从国道方向过来的。” 看着女人冰冷的表情,李子泊语气软了几分, “要不,明天给我指个方向也成。” 对方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这里的人真是奇怪的很,说句话是要判几年? 李子泊稍微有些牢骚。 很快他的大脑被饥饿占据,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大半,剩下的在逃命中都丢失了。 他已经有大半天没有进食,照理说这里应该会有狐狸、猫头鹰、雪兔之类,再不济也有些小型的啮齿动物。 但这鬼地方什么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抱怨疑惑着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打到的野味,但是强忍着饥饿没去吃烤肉,因为辨别不出到底是什么肉。 连接肉的骨头太大太长了,只能判断出是一个比人要略大些的动物。 “这里的生态足够养活一只这么大个的生物?” 没人会回答他,不过只要他把所有人都当作哑巴,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他就一个人观察起来。每个雪包样的房子上外都挂着一幅画,正对他的那一幅,上面一个人用弯刀在往另一人身上砍去。 “看来他们救治外地人是一种传统。”难怪对方见到自己的反应没有多少异常,这种事情肯定在过去发生过很多次了。 “毕竟来这里的游客很多。虽然失踪的也不少。” 又随意看了几幅,画着他们打猎的画面,也有被打倒在地的画面。对手是某种类人的大型生物,比他们大上整整一圈,李子泊看了一眼地上的烤肉,彻底失去了想要吃下去的心思。 他在想,壁画里的这个怪物会不会就是e级的危险物,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不能直呼其名,不能描述它,否则就会被它闻到味道,被它锁定。 这都弄成壁画了,再没比这更清晰的描述了,这群人应该没有勇猛到,敢这样肆无忌惮把怪物召过来的程度。 他自嘲地笑笑,余光瞥见火堆旁的人不断循环着添柴的动作,看得人犯困。 又稍坐了会儿,之前带路的老头分发给旁人一根根白色的袋子,各自系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统一的黑黄色兽皮衣裤,说着就往自己这边围了过来。 这是某种仪式? 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识相地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免自己成为这个圈的中心。没过多久,这个圈就成形,然后开始转动起来围着篝火跳舞。 有个傻不拉几的小男孩,离火太近屁股被烧着小块,急得嗷嗷乱跳,在他提醒之下才匆忙在雪里打滚,看得李子泊直乐。 李子泊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困意渐浓,因为在自己熟悉的世界中,也见过类似的习俗,他也就失去了看热闹的心思。 既然对方也没有给他安排住所,他就所幸在这个篝火旁边趴着睡。 能烤火旁边又有人,让他感觉内心安稳了不少。 毯子搭在身上,李子泊就侧身躺着睡过去,半睡半醒中他感觉有些不对。 揉了揉眼睛,他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雪人在看着自己。 “我当是个人呢。” 他喃喃自语着,准备背过身去继续睡觉。 不对,我刚刚好像换了个位置,这雪人怎么还面对着我! 他倒抽一口凉气,睡意全无,死死地盯着雪人,然而除了朝向变了一点以外,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对。 还是那个圆圆的脸蛋,树枝构成的手臂,身形有些若隐若现。 它的身形被黑暗遮蔽住了一部分,告诉李子泊火变小了,他转过头,添柴的人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一个个围着火跳舞的回凛人。 “怎么这么快就全都回去睡了?是我刚刚已经模模糊糊睡了一觉了,实际上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儿了?” 李子泊有些把不准,干柴杂乱地摆在地上,他顺势就添了几块进去,让火稍微大了一点,但是并不觉得有多暖和。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蜷回毯子里,他细细听着周围的声音,除了炭火的噼啪声,一点人的交谈声都听不到。 “这也太安静了。”虽然这些回凛人不爱讲话,但这只针对于他,李子泊刚瞅见他们载歌载舞的时候互相还是谈笑风生。 他在毯子下来回挣扎了几次,还是决定站起身子,来到最近的雪包外面,把耳朵探过去听,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贴着几个相邻的雪包凝神听去,也是同样的情况。 “别怪我啊,我真没入室的习惯,但是不这样我可能睡不着觉。” 李子泊用回凛语大声祈祷了一句,等待了片刻,然后一鼓作气掀开围布冲了进去。 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床,没有桌椅板凳,就像一个空壳子。 白雪摩挲着树叶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磨牙。 难道是那东西趁我睡着夜袭了他们? 不太可能,他不至于睡得那么死,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莫非他们睡觉的时候会聚到一个屋子里睡觉?那也太奇怪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他挨个检查了所有的雪包,从最后一个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愈发地收紧。 一个人都没有。 人去了哪里,不可能就这么凭空蒸发掉? “人呢?” 他用回凛语呼喊出来的声音自发的颤抖着,然后被吞没在无尽的寒夜里。 李子泊极力按捺住惊慌的情绪,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想要通过理性的途径去推导分析出来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他看到面前突兀的站着的三个圆形堆积成的雪人,安静地注视着他,它的脖子上围着一块漂亮的棕色围巾。 —— “快,赶快,就在这边......” “错不了,长官,千真万确!” 李子泊闻到淡淡的烤皮革的味道,听着那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不过好在是人声,很杂乱但分辨的清,其中有引路的老头,治疗的女人,还有庞杂的喧嚣声。 越吵闹越让他心里舒服些。 他一拳打向雪人的面庞,它的头立刻就掉了下来,李子泊取下断颈处的围巾,给自己围上,这些不明不白的事情,等他们过来一定要好好问个明白。 为什么人全都走了?为什么自己入境时候的围巾会出现在面前雪人的肩膀上? 稍微摸了摸后背,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基本感觉不到痛感。 “真是神奇的部落。”搞不明白这种愈合力量从何而来。 他又坐回篝火旁烤火,黑夜将它的影子拖得很长,张牙舞爪。 没有过多久,耳旁变得喧嚣,是刚刚听到的那群人回来了,还带回了自己土地上的人,说着熟悉的语言,让他感到温暖无比。 尤其是语气里的冷峻严厉和不容置喙,表明了他们军方的身份。 “原来是出去找人了,还真是外冷内热,我其实也没那么着急回去。” “下次再也不这么唐突地孤身直入了。”李子泊嘀咕道,满身的伤痕就是教训。 “就在那边,长官!”女人挪动着她的腰肢在前面引路。 李子泊站起来,冲着人群微笑着挥了挥手,迎接他的是枪林弹雨。 一些射在了背后的雪包上打出片黝黑的窟窿眼,更多的打在他身上,撒出一地血液,黝黑浓厚。 他一脸疑惑,然后向后倾倒,他更加疑惑的是,这些回凛人明明之前见过,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矮? 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李子泊看着自己膨大而充满夸张肌肉组织的手,眼神迷茫。 视野急速扭转,与被他打倒在地的白色头颅四目相对,白色的脸上有两颗明亮的眼珠,李子泊认得这两颗眼珠,因为它们曾经挂在自己的眼窝里。 —— “小陈,我来了!” “注意称呼,老子好歹是布琴猎人分部会长,现在是,以后五年还是!” 头顶金黄的头发,中年男人穿着不合时宜的沙滩衣和短裤,一条满是腱子肉的小腿交叉着搭在桌子上,端正写着“陈飞”两个字的铭牌被挤到桌角。 “好的老陈。” “有屁快放!” 中年男人啜了口咖啡,继续看起手里的报纸。 “四方的人声称捉到了新物种,要给咱们生物大图鉴里扩充品类,这帮人守着回凛这么些年总算是嘣了个屁出来。” 说话的男人大约二十五六,额前一撮月牙卷看起来有些喜感。 “又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我猜他们办公室的人还在忙着喝咖啡和打牌。”陈飞粗壮的胳膊动了动,把报纸翻了个面,同时又把咖啡往嘴里送,仿佛这是一套绑定好的组合动作。 “就像你这样?” 咳咳咳,咖啡渍又为他的沙滩衣增添了一种色彩。 月牙卷坏笑了一下,然后递上了一张纸巾,“驿站的渡鸦速度自然比人快,他们运送的队伍毕竟是走地的,还赶得上天上飞的不成?” “你想去看就去,假惺惺的过来通风报信,下次这种事不必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不是万一偷窥被发现了有人可以兜着么,嘿嘿。” “你就非得心里话说出来呗?”中年男人白了他一眼,庆幸自己现在没有在喝咖啡。 月牙卷笑着往门外走的时候,被后面的声音叫住了。 “对了,布琴与回凛交境上的那个安全屋,好像是y小区二号,有传回报告么?还有那个新来的e级猎人,叫什么来者,一个人跑出去的那个?” “报告?你猜猜他们有几个人还知道报告的格式?”说着不满地砸了咂嘴, “你说的那个e级猎人是刚入会的李子泊,听说上周才刚觉醒猎人天赋。哎呀,听说有新的危险物出现,立刻就申请过去调查。我让他再等两天,等回来两个兄弟再一起组队过去,调查任务三人为伍是标配。不听啊,年轻人就是这样,说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如果不做猎人,现在还在上高中呢。” “没一个靠谱的,好在借调了两个d级猎人过去增援,算算时间应该快到回凛了。”陈飞神情稍微松了松,收回腿身子坐直, “他觉醒的是哪一系的能力?” “测试的时候星盘显示的物品是玉勾和缠星索线,所以是【合续】。” “合续吗,好多年没有出过这么......这么奇怪派系的猎人了。”中年男人手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虽然安全屋的人吃空饷,但是我知道这小子现在在干嘛?” “哦?” “回凛什么都不多,但唯独天然泉眼多,这种天气最适合泡温泉,我专门为他批了额外的‘低温补贴’,现在应该惬意地躺在池子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伴着小美人。” 月牙卷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撤,他对于危险的感知向来敏锐。 “毕竟得尽快融入企业文化!” 在咖啡杯飞到自己头顶上之前,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飞站在窗台边,似乎透墙而过的冷风连他都感到有些冷冽,打燃火点上一根烟,烟雾缭绕中让报纸上的新闻都显得扑朔迷离。 “不毛之地一跃成为旅游胜地,e级危险物被发现,外地旅客失踪案件,回凛人口激增。” 第四章 残杀 头晕目眩得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翻转了一个小时,李子泊缓慢睁开眼,强行抵抗住胃液的上涌,若不是猎人体质带来的增幅,他现在早就吐出来了。 四肢被长满铜锈的几根粗大锁链给牢牢地固定住,上面的本色已经掉落,像是爬满了黄褐斑的皮肤,又像是一根根扭曲怪异的枯藤,李子泊身体呈大字状被栓在两棵临近的大树中央。 他脑子里不断地盘旋着猎人手册上标注的e级危险物名字,白鬼。李子泊曾经不敢直呼的名字,但是现在他不担心描述他而被锁定位置。因为他现在通体白色,像被剪成几根破布条一样的残破翅膀自然地植根在体内,背上多出来的众多神经亲密无间地和原本的合并在一起。 他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白鬼。 从月牙卷徐尧那里亲手接过的任务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讨伐白鬼。 雪依然在下着,落在在李子泊惨白的脸上融化。他把头抬起来,看到了面前的引路老人。 双手垂立,蹲在一处凸岩边上,旁边站着白发女人。他就这样注视着自己,面对自己如今这副可怖的模样,对方没有丝毫畏惧。 他冲着旁边的干瘦男孩努了努嘴,后者表情沉重,脚步嗫嗫嚅嚅,嘴里念念有词,就像是参加某项大活动之前的彩排一样,只是不知道到底在盘算什么。 “醒了?”那个男人清了清嗓子立刻说了句废话,不过让李子泊发现他现在听回凛的语言已经没有任何障碍,脑子里还多了一些关于此种语言的记忆。 “你最好......配合一下我们,待会儿要放点血出来完成仪式,只是可能会有点痛,仪式之前还会问你一些问题。答吾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把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不隐瞒或者欺骗,就不会有事。我们都是会善待朋友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杀了你,还帮你治疗背伤就是证明。” 那个小男孩说的有些吞吞吐吐,一看这些话就是这个引路的老人,也就是答吾教他说的,看起来这个答吾在这里的地位很高。 不过说的话全是狗屁。 他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刚刚踏入此界时候遭到的攻击,就是白鬼干的。 他一路被白鬼追赶,到雪地里看到那串脚印,就是答吾上了树,想必已经在那边恭候多时了。 “帮我治疗?你们还真说的出口啊,串通白鬼设计陷害我,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恐怕我从踏入此界的第一时间,已经变成陷阱中的猎物了吧?” 李子泊一边嘲讽,一边试探。 男孩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有些忌惮地往答吾的方向看了看。李子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男孩就是昨天晚上跳舞的时候,不小心屁股着火的那个。 李子泊有些愤怒地看了答吾一眼,因为当时他提醒小孩滚雪灭火,有过一些交谈,加上寻常人对小孩的戒心最低,所以才派他先过来交涉。 而且局促地站在一旁的白发女人,就是给他疗伤的那位。 其心可诛! 瘦瘦小小的男孩见李子泊有些愤怒,慌乱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才让李子泊发觉,这小孩是害怕他现在尖牙利嘴的样子。 “我今年十三岁,我感觉你好像比我大不了多少。按照回凛族人的说法,喜欢把未成年的比作成小树。” 他一本正经地把脸色放得严肃,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挺起胸膛,直视着李子泊的眼睛说道, “小树长大需要水,阳光,肥沃的土壤,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突然有些着急,但李子泊看出来这些话是他自己想说的, “我忘记那句话怎么说的了,反正意思是未来还很长,目光要放得长远些。要是不配合的话,答吾生气了,你真的就要受苦了。” “你让我给放血吧,你别看我比你小,但是我也是能够完成仪式的。让我给你放血,你就少吃点苦头。” 李子泊看着面前的孩子,他的眼睛里明显有一些对自己的忌惮,所以右手紧握左手的四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孩子眼睛里的眼白要比其他人要清澈一些。 “放血是仪式的一部分?”他现在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关于这段仪式的记忆,只是过于模糊。 “对,你不用担心,现在你的身体可以很快恢复,而且回凛族的冰魄刀有着愈合和造血的能力。你只要配合,等你重新醒来,那个时候你可以真正成为这个身体的主人了。” 突然他眼睛瞪大,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余光瞟了下把话说完。 “总之,仪式这边你不用担心,只需要好好回答答吾的问题就行了。” “可以吗?”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慌乱,李子泊还想要继续询问一些细节,答吾突然站起身子,猛地往这边大步迈过来。 他还没来得看清老头从身体里拔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小男孩也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即将发生什么。 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那柄弯刀插进了他的后背,又拔出,小男孩痛苦地倒地,他又大手一挥抹开他的喉管,鲜血喷到李子泊的脸上。 小小的身体倒在地上剧烈颤抖,洁白的雪上喷洒着满是艳得刺眼的红色。 李子泊目瞪口呆,大声狂吼道。 “你他妈在干什么?!就因为他说了你们冰魄刀的能力?我不用他说自己也能判断出来,你为什么要杀他?!” “劝服一个阶下囚都做不到,有什么用?”答吾冷笑了一声,用手抹去脸上的一片鲜血,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不是你的族人吗?不是你们要栽培的子孙后辈吗?!” 第五章 审问 “长歪了的树没有栽培的价值!活着浪费资源,死了反倒还能回点本。” 答吾厌烦地往地上看了一眼, “他是族里养大的,怎么处理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干系!” 李子泊沉默不语。 答吾把沾满血的弯刀在衣服上擦了擦,收回刀鞘里,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仿佛在宰杀一只鸡。 那个为李子泊疗伤的丰腴女人扭动着细腰走过来,身上依旧挂着块白布,李子泊以为他是来为少年处理伤口的,但是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在那个在地上捂住脖子,不断抽搐的孩子。 然后把白布盖在了他的头上。 “他还没死!你们的那个冰魄刀不是能够造血吗,赶紧拿出来救人呐!”李子泊激动地大声叫嚷着,脸上涨的通红。 他想到了冰魄刀虽治愈过后小孩可能从此就变成和他一样的白鬼了,但好歹能挽回这条命。 妇人充耳不闻,走到答吾跟前,对着他指了指李子泊的方向,后者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吧!今天不想再杀人了,待会儿把我的刀拿去磨一下,钝了。” 李子泊猛烈地挣扎了两下,但是铁链极紧,只是颤动了两下,发出哗啦的声响,完全挣脱不开。 “你们是些什么畜生!” 骂完后他的眼睛瞪得通红,布满血丝,眼睁睁看着那个白布下缘不断渗出红色的斑点,汇聚,殷红而鲜艳。 颤动微弱。 白发妇人从旁拿过来一个大冰块镂空的盆子,颜色透明,放在李子泊的脚边,在积雪上压出一个浅窝。冰魄刀安静地躺在里面,发出阵阵寒气。 “这次我自己来,您稍等片刻。” 答吾对着身后一棵老树谄媚地说了一声,那里的一根细枝上倒悬着一只白鬼,收起残破的双翼,像一只巨型的白色蝙蝠。 眼睛一闭一睁,似乎是默许了答吾的做法。 李子泊早就发现了他,就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在他们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围在自己几米远的地方时。 不过他现在没有丝毫的兴致,眼睛始终盯着白布底下的瘦弱身躯,被血呛到的咳嗽声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一个魁梧的回凛人走过来,将他扛在肩上带走了。 答吾从冰盆里捡起寒气弯刀,在李子泊面前比划了两下,用他老迈又粗粝的声音说道, “小子,我们想知道你的猎人能力是什么?又是如何施展的?” “昨晚四方的人临时突行检查,坏了事情,让我们来不及完成整个转化仪式。刑斧大人想要强行留下你,想趁乱用一具已经死去的白鬼尸体与你调换,好让你能够留下继续仪式。但四方的人动作太快,刑斧大人还没来得及掉包,你已经被他们装进精铁制盒,边缘焊的严严实实。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但我确定你当时是几乎昏迷过去了,毕竟转化到一半的身体经受不住那样的枪林弹雨。” “那是实打实大口径弧光枪,就算是完好状态下的白鬼之躯也难以承受,我姑且算你当时还有点意识,那也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不可能有力气从盒子里逃出生天,而且我是亲眼见到你被装入其中的。但,为什么最后被运送走的人,却是藏在暗处的刑斧大人?” “期间虽然更换了三次运送车辆,最后装进了一个民用的绿色货车里,但全程我们都有视野监测。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事件,那就只有可能与你的能力有关。但你和刑斧大人都没有打过照面,怎么可能施展能力。他当时离你有十几米远,e级猎人的能力不可能有那么远的施法距离,更不可能绕过大树,作用到后面的刑斧大人。小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子泊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好在刑斧大人已经晋升为真正的战士,要不然真的着了你的道!要是大人出了什么事情,你皮肉尽食,骨头碾碎,也弥补不了!” 李子泊从变成白鬼后,新获知的记忆里得知,战士是白鬼里面其中一种分工,行使杀戮之道,这个他口中的刑斧大人显然就是战士里的一员。 答吾见李子泊没有回应,思索了起来,他在对方面前踱了两步后停下,斜眼瞧了瞧旁边的美妇人,指着她的眉心说道, “这个女人喜欢吗?你把你能力的秘密说出来,她就归你了。” 女人明显身子颤动了一下,白色的脸上泛起些许红晕,把头低下去,杵在旁边一动不动。 看着李子泊依旧不吭声,答吾补充道, “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讲的不够详细,你只要把使用能力时候的感觉一五一十的描述出来就行了,大人们有办法解析出来他的过程。怎么样,饭都喂到嘴边了,该吃了吧?” “你的话不多,但是每一句话都像苍蝇飞进嘴里,让人恶心。”李子泊啐了一口,这个种族都让他有种胃里翻酸的感觉。 答吾手里翻了两下刀刃,侧着身子余光望向后方老树,随后摆正回来,用刀尖猛地戳进李子泊的肩膀,凿出一个小洞,黑色的血液立刻窜了出来。 他暗哑的声音有些激动的嚷道, “你别以为我们想要你身上的能力,你就能够肆无忌惮地给我待价而沽,漫天要价!以为我们会任你摆布?” “你的能力是个好东西,但也仅此而已。你撒泡尿好好看看,被绑在树上的是谁,你认得清形势吗?” 女人见血液从李子泊肩膀滴落下来,连忙把冰盆端过来接住,被答吾一脚踢开。 “接什么接,我说仪式开始了吗?拿齿刀过来!”白发女人从雪里支起身子离开了。 答吾的眼睛微眯着,脸上的沟壑随着皮肤的绷紧,显得深邃狡黠。 这个叫做答吾的人,除了畏惧白鬼以外,其他的人似乎都是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应该是白鬼交给了他两个任务,一个是小男孩所说的换血仪式,另一个应该就是盘问出自己能力的秘密。要不然按这个老东西的脾气,应该早就把自己剁了。 “如果问不出来会怎么样,它会吃了你吗?”李子泊眼光上抬,意指挂在树上的白鬼。 答吾的脸色更加阴沉,声音比先前提高了一截,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的价值了,年轻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阴声奸气地笑了笑, “这些年慕名而来的猎人,你觉得还会少么?无非是你这个能力让大人稍微感觉有些兴趣,想要纳作己用,我稍微给你点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块大宝贝啦?” “在忠诚的眷属和一个百无一用,甚至随时可能对他倒戈相向的猎人面前,你觉得哪个更有价值?” 一口一个大人,把李子泊都给气笑了, “你可真是条好狗!” 答吾心口起伏了一下,狞笑了一声,这时白发妇人也返回,从其手里接过来一把铁刀,上面布满了小凹槽,像是一排排鲨鱼的牙齿。 他将刀尖插入李子泊即将愈合的肩部伤口,后者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横向一拉,那种感觉就像猛兽在撕咬他的皮肉,立刻浆液与血肉模糊成一片。 “等你还完血以后,你就真的重获新生了,而不是现在这样鬼脸人心,不人不鬼的,就是到时候你的记忆里就全是白鬼了,而没有半点人类的记忆,猎人的能力也会消失。” “每一只白色精灵出生后,在被选召为战士之前都有同样的名字叫做甘达,届时你也将获得真正的名字,洗去过去低劣污垢不堪的内心!” “老子有自己的名字,老子叫做李子泊!”他的身体虚弱,但精神依旧亢奋。 答吾始终没有把盆子移过来,说明换血仪式并未开始,这只是单纯地在蹂躏。 纵使是这幅白鬼强横的肉体,在齿刀不断地划开伤口下,依旧感受得到巨大的疼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神经变得更加密集的缘故,痛感比人类身体多出两三倍。 李子泊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滑落脸颊。 女人在旁边双手交叠,突然贴到答吾耳畔说了一句什么,后者立刻高兴地捏了捏她腰间软肉, “我怎么忘了这个。” “好小子,你这种硬骨头真不多见,但我想看看你到底硬到什么程度?” “你知道那位大人为什么背上的羽翼要比你残破的多吗?”不等李子泊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这副身体的确强大,我再怎么对你拳打脚踢,几乎造不成什么伤害,刀砍在你皮肉上,不需冰魄刀的能力,也能很快恢复过来。说不上是铜皮铁骨,但也大差不差了。但凡是物品就有杂质,凡是生物就会有弱点。” 他绕到李子泊的背后,咧嘴一笑,用齿刀尖端插入,然后划开他的双翼根部,撕心裂肺的痛楚立刻从后背传来。 所谓十指连心。现在他背上就像是有成千上万根指头,所有连通的神经汇聚于心口,每一根指头都是要害之处,剧烈的撕扯和绵长的痛楚随着他的心跳而不断地抽动。 答吾嘴里啧啧的几声,用手拍打了两下李子泊的面颊, “痛吧?痛就对了!” 第六章 攻守逆转 答吾又回身对女人喊道, “滚去准备晚饭,老子一个人处理得过来!” 女人如获大赦,快步往林子里走去。 李子泊身上剧痛,但脸上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反倒神情却显露出兴奋。 随着白鬼的记忆不断增加,他想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有e级危险物白鬼,而这群回凛人一点没有上报的意思,分明他们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又或者说是各取所需。 回凛物资匮乏,他在刚刚到来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动物,好奇他们是怎么在这天寒地冻中存活下来。 获得了白鬼的记忆后才知道,白鬼中有一部分就是被当作食物的,他们通常是外来的游客在换血仪式中失败死去后,或者没能晋升成为他们口中的战士时。 而昨天晚上墙上看到的那些画,自己之前主观上认为是回凛人在与白鬼对抗,那根本不是在对抗,画的意思是把一个活生生的外乡人变成白鬼! 那把握柄上被冻住的冰魄刀就是这个仪式的必要工具。 “老头,你们的那个雪人使者,也是从猎人那里偷来的能力吧,我猜是某个斥候的【窥探】加上某种【传送】的能力?” 虽然他目前还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眼睛跑到了雪人眼里,但是其他地方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们引诱游客过来作为食物,诱捕猎人过来偷取其能力,回凛人知情不报,与白鬼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答吾有些疑惑,他一刀一刀划在李子泊的皮肤里,确实看到对方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收紧,呼吸也变得急促,甚至脸上也在冒出冷汗。 但为什么,他这么兴奋? 就好像这刀不是割在他的身上。 “等仪式完成,白鬼记忆完全灌入识海,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答吾终于将冰作的盆子放在李子泊身下,要是在仪式完成前拷问不出来,那他们就永远失去了获知猎人能力的机会。 他拿起祖传的冰魄刀一把将李子泊肚皮划开,他本可以在其他地方,用更加温和的方式,这样成功的概率会大很多,不至于让其中途死亡。 但现在他更想泄愤! 李子泊惨叫一声,顿时黑血喷洒出来,白鬼的血管粗大,如柱鲜血不断浇灌入盆中。 “在大人还没有降临之前,我们的生活很辛苦,要不是他们,现在回凛族人已经全部灭绝了。这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刚才那个孩子是阿雅的第五个孩子,前面四个都被她吃掉了。” “你知道吗?人是不能吃人的,吃了以后会得疯病,会死。但是白鬼们出现了,它帮我们净化灵魂,这样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人了。” 听着对方的话,李子泊只觉得恶心,难怪这么多年回凛人不断地有失踪案件传来,这些人大多都已经成为恶鬼的腹中餐了。 老人用刀刃的尖端,沿着李子泊高高鼓起的手臂血管,熟练地竖向划开,立刻就像大坝里出现一个裂口,水流奔涌而出。 李子泊疼得身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整条手臂不住的抽搐,他越是颤抖,老头笑得越欢。 “这是固定的流程,也是公报私仇,报仇就要让你知情才大快人心,要不然怎么让自己舒坦呢?” 他恨恨地看了李子泊一眼,最后再撬不开对方的嘴巴,自己免不了要受到责罚,不过他也想好了,就让阿雅和其他几个人去承担吧,把它们通通送给白鬼姥爷平息怒火。 “多享受一会儿吧。” 看着对方生命慢慢流逝,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答吾心里觉得十分畅快。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想问的了。那差不多该到你了。”李子泊气息微弱,感觉身上的痛楚已经到了快要昏厥的程度。 “什么?” 李子泊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就好像一个人猛然遭到了巨大的痛苦,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 “狗叫什么?刚才你不是要做铁血汉子吗,你不是要做个硬骨头么,现在知道错了?”答吾看着面前锁链缠身的白鬼,大声笑道。 同时蹲下身子往地上抓起一抔雪、混着沙土、石子和腐败的草根。 “我不是.....唔....”刚要出声,答吾就把手上这堆肮脏的东西往他嘴里疯狂地塞进去,随即拳脚相向,身上的血液抛撒出来。 “老子一想到我的痛苦你也可以让你全盘接受,我就感到兴奋异常。”答吾低声地咬牙道。 倒挂在树上的白鬼诧异地睁开了双眼,有些嗔怒的意思,那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却很真切, “堵他嘴干什么,他扛不住了,正好现在盘问他。” “先让他吃点苦头,这小子嘴太紧了,现在他知道怕了,正好让他多体验下。要是现在用冰魄刀给他疗伤,到时候又要死鸭子嘴硬了,这种人最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 答吾说得头头是道的,白鬼也不再多问,他对人性的了解确实不如对方,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审问了。 答吾狡黠一笑,拿起锯齿铁刀往其肩膀、小腹、双翼都分别来了一刀,最后一刀是划向喉咙。 先是几声痛苦到极致的惨叫,仿佛遭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对待。那一声声节奏急迫的叫喊声,总觉得是在向谁求助。 等到喉咙一刀下去后,就只听得见咳血的声音,和一副不断颤抖的巨大身体。 “我怎么觉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再折磨一会儿怕这小子没命挺过去。” 倒悬的白鬼眼神疑惑地再次问道。 “大人放心,出了什么问题,上面责问下来,都由我答吾一人承担!” 见到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白鬼也不好再说什么,继续闭上眼睛,反正上面给他们盘问的时间很充裕。 只要这边结束,他把这个新转化的白鬼弄回祭司那里攫取他的猎人能力就行了。 被锁住的白鬼又咳了一会儿,随后彻底痛晕了过去。 “真没用!像你这么没用的老树,活着费粮,该拿去烧了啊。”答吾说着,手里换成冰魄刀,开始慢慢为这副身体恢复。 放血需要放掉百分之八十的血液,然后再用冰魄刀注入新鲜血液,这才是完整的仪式。但现在远远不足,所以现在疗伤,他就不用担心失去人类的记忆。 不得不说,在冰魄刀和白鬼身体的双重治疗作用的确明显。他只等待了十几分钟,这些遍布全身的骇人伤已经开始慢慢收拢成小小的豁口,肩膀的小洞也全部消失,恢复如初。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身后,走上前去把面前白鬼的嘴给掰开,将杂物全部掏出来,随即把锁住白鬼的锁给解开。 然后答吾回过头对着树上的白鬼大声喊道, “大人,这小子突然就痛晕过去了,您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刚才这么信誓旦旦给我保证的是谁?” 树上的白鬼扣住树梢的爪子猛然一松,庞然大物立即掉了下来,没有听见剧烈的落地声。 一阵呼啸的风声过去,白鬼一个瞬间就来到了答吾面前。 后者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等他凑上去查看的时候,寒光一现,悍然出手,将手里齿刀对着双翼竖劈下去,顿时鲜血狂喷。 “你干什么?!”他爪子挥向答吾的时候,后者的眼睛闪过一缕蓝色的光芒,然后整个人就往下瘫倒。 李子泊把神魂交换回白鬼身躯,眼睛睁开,手上动作迅速,立刻将锁链握在手里成为他的武器。 背上遭到偷袭的白鬼听到后面的异响,此时刚回过神来,就感觉脖子被锁链勒住,难以呼吸。李子泊双手各持锁链一端,同时使劲,白鬼的脑袋一扭便再无声息。 为了防止他没死透,李子泊又拿起锯齿刀对着脖子划了两刀。 第七章 那还不跑干什么? 抵在自己胸口的这副庞大躯体两只手臂完全垂下,身体不再晃动,彻底倒塌了下去。 李子泊往前一踢,尸体在地上就再无动弹了。 即便在猎人培训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模拟训练,但实战中真正杀死一个类人生物,他的双手依旧颤抖,心脏砰砰直跳。 “眼前似乎只有这一只白鬼,把他解决掉暂时就安全了。” 他把手插进雪里,稍微擦拭黑血,就见着答吾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李子泊冷笑一声,缓缓走上前去。 “醒了就起来呗。” 没有任何回应。 李子泊提起锯齿短刀猛然出手,狠狠地插向头部位置,地上的躯体骤然翻滚几圈,随后单膝跪地想要起身。 只是李子泊以更快的速度已经来到他的后方,一记手刀,将他打回雪地里继续趴着。 答吾眼神里带着强烈的不甘,和若有似无的忌惮,不知道是不是被李子泊之前上刑导致的后怕感。 他咬牙切齿道, “你要杀就杀!人类之躯不是你的对手,老子心里明明白白!别磨磨蹭蹭的,像个男人一样直截了当,来个痛快!” “如果没发生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就给你痛快了。”李子泊朝他大步走去,对方小步退后,眼神搜索着四周,企图寻找可以逆势翻盘的援手。 “但是你痛快了让我很不痛快!死在你手里的多少亡魂也不会痛快!”李子泊一字一顿说道,步步紧逼。 “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驻守在回凛族内部的白鬼守卫,可不止这一个!”答吾佝偻着身子,眼神闪烁慌乱。 “那可太好了,我正好还没过瘾!” “剩下的里面可不是这样的弱手,有好几个已经摸到战士的门槛了,还有真正的战士存在!”李子泊单手负后,再进一步,答吾再退一步,已经背靠岩壁。 “正合我意,我杀了以后可以申请更多奖励了,本来以为是个e级调查任务,还有些失望呢。” 答吾见对方油盐不进,一时间有些呆愣,随即脸色阴沉, “你要干嘛,你想杀了我吗?老子不怕死,老子......” 李子泊一点脚尖,身轻如燕,反手执刀,刀光掠过人影,一条手臂高高飞起落下。 答吾脸上扭曲,凄厉的大喊出来,比伤口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他失去一条手臂,这意味着他做不成族长了,甚至连个普通的回凛人都做不了。 因为人尽其用的规定,是他亲手写下的,凡是没有用的人等同于家畜,这比杀了他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整个人失去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李子泊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老头,转身离去,眉头一皱,往空中看去。 他已经嗅到了几个强大的气息,此时正在向这边飞驰而来。收敛起息,伸出指甲捡起冰魄刀,振翅一挥,立刻消失在原地。 身躯几乎超过两米,翅膀也破烂不堪,但翱翔于天际却轻盈如风。几次挥动双翼后,鸟瞰下去,石砌的圆环边沿,加上白色鼓包的雪屋像扣在地面的灯罩。 十几个穿着厚大裘皮、眼里只剩眼白的人,围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叫嚷着。旁边木头支起来一个天然烤架,下面发出火烤的噼啪声。 身材魁梧的回凛族人对旁边的白发女人问询道, “那个毛头小子审问得怎么样了?” “看答吾的样子打算用私刑,估计是活不了了,等着吃肉吧。”她端起肉汤喝了一口,嘴里哈出热气。 “今年的收成不错,就是猎人稍微少了些,唯一抓到的还只是个毛头小子,祭司大人一定不会满意。而且这家伙再盘查不出来他的能力来,要怎么交差?” “你要不要再去劝劝答吾,族长不是这么当的呀,光顾着自己泄愤,不顾族人安危可不行。” 女人白了他一眼,现在依旧心有余悸,她最清楚这个老头什么脾气, “要去你自己去,他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顶撞他的人现在什么样子,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你让我去是什么蛇蝎心肠?” 她眉毛一撇,就别过脸去。身材壮硕的男人欲言又止,想了想,掌心按着双膝起身, “你儿子?” “你去处理吧。” 女人喝完手里的热汤,将碗随意置在一旁。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双掌合中,闭上双眼,对着雪地的白色精灵,作出虔诚一礼。 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面前出现一个狰狞面孔,獠牙外翻,面色惨白,目光如火,体型巨大。 那双巨大的瞳孔正冰冷地注视自己,仿佛在看着一具尸体。 她后退一步条件反射般地惊声尖叫,却发现叫不出声,下一刻周围景色已经开始歪斜,枯树黑枝齐齐后倒。 她的头颅抛起后落下。 “唯有杀了你,才能告慰他们。” 李子泊把刀刃回收,在其他人惶恐的目光中,再次腾身而起。 四名虎视眈眈的白鬼守卫已然从树梢坠下,即将贴地时又盘旋上升,振翅,加速,爆冲而来! “后面的那个才是最棘手的!” 那个身影只是远远蹲在雪里,侧身坐着,它的眼里看不到喜怒,只有森然寒光,钴蓝的瞳孔隔着十几米远依旧让李子泊觉得心中惊寒。 它的爪子尖利,张开后虚空一握,一把高过颅顶的血红巨斧凭空出现。 那种压迫感,高过了他所见到过的任何一位c级猎人,甚至高过了c级的【摧山】猎人。 猎人世界常见的四大派系:【五行】、【观月】、【合续】、【摧山】。 【五行】擅用天地中既存的元素之力,以攻势凌厉、术法迅捷着称,环境适应性最强,不见弱旅; 【观月】主身法灵动,杀人红尘,脱身白刃,常见为瞳术高手居多,招式简单直接,看破弱点,一击破之; 【合续】珠联璧合,不单独属于某种派系,而通常是几种派系的合并招数,亦或者改弦更张,在原有基础上衍生出新的手段。 就比如曾经有合续的猎人同时使用出来风雷之力,同时有具备幻化之术,真真假假,让人无法防备。最是诡谲神秘,难以捉摸。 李子泊的拘魂换魄就是借用了一部分【观月】一脉的拘押神魂之力,这是幻术的基础,以及部分【摧山】强大的攻杀之力。当然也跟他的本命星盘中的玉勾和缠星索的作用密不可分。 而在四种派系中,【摧山】最为蛮横、直接,杀伐果断! 如果有修仙世界存在的话,那它最类似于淬炼体魄的体术修士。但与之不同的是,他不但身体强悍,在与对手捉对厮杀时拳拳到肉,对于狡猾灵活的敌人,亦能直接轰击对方神魂,不给对方周旋的余地。 所以,在近身作战时候,给人压迫感最强、气势最胜的,非摧山莫属! 眼前的敌人,带给李子泊的感觉比之摧山猎人,只多不少! 他不是没有提前观察到,而是他行事就是追求头可断,血可流,但意不可不平! 血色巨斧甫一凝实,白鬼刑斧就只手一握,并没有腾空而起,而是在雪地里大步迈开,逐渐跑动起来。 没过膝盖的白雪仿佛似乎徒有其表,三尺见方的磐石仿佛形同虚设。他如履平地,健步如飞,雪屑不像是被他踢开,更像是由于他要往前,而自动避让开道路。 雪屑四散抛起,仿若白色飞花。 但此时李子泊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老子可不是没脑子的莽夫!” 他再是意气,也意识到根本不是眼前白鬼的对手,有可能连一合之敌都算不上。 那还不跑干什么!等着投胎吗? 第八章 指尖风火 双翼震动,发出沉闷的气流搅动声,雪花飞卷,倒旋,仿佛勾勒出涡轮满载时转动带出的流线。李子泊猛然掷出锯齿短刀,扎向那个一马当先、近在眼前的第一个白鬼守卫,随即飞速离去。 后者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偏折弧线后巧妙躲过, “刚才要不是攻其不备,看来连这个守卫都不好对付。”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这种如同上阵士卒一样的守卫,估计也有着d级猎人的程度,而猎人之间每一级的差异都是一条鸿沟。 加之对方对于自己身躯的掌控,显然比自己这个新驻民要游刃有余得多。 身形一转,李子泊俯冲回五六米的高度,窜入深深的枯树林里,想要借助错乱繁杂的丫枝来遮掩身形。 突然,他的心脏猛然震颤了一下。 回首望去,那个急速的奔跑在雪地里的身躯仿佛冲锋凿阵的战车,又像一往无前的骁勇重骑。 刹时,悍然向前的冲势一止,就像时间凝固,钟表停摆,让人感到极其的不和谐。 随即持斧左手大势一抡,并不是将巨斧投掷而出,而是仿佛在挥打着空气,看起来甚至有些笨拙可笑。 但是李子泊感受到了强大的危机,那般剧烈凶猛的冲势,粗大手臂抡转出的巨力,不可能打向空气,更不可能力量凭空消失! 他下意识的扭动身形,撞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树干震荡,败枝摇摆。他的头部骤然下弯,双手抱膝,作出一个像襁褓中婴儿般的羞耻动作。 但恰恰是这屈辱的姿势救了他一命。 空气略微扭曲,微不足道地波动了一下,像是砂石坠入湖中的浅浅涟漪。随即大片鲜血喷溅而出,绽放血花。 双翼被从中斩开! 李子泊痛呼出声,不过实在庆幸,要不是这个下弯的动作和被树木强行顿止的缓冲作用,被斩断的将会是他的头颅。 从空中跌落下来,他的心中好像盖住一层阴霾,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疼痛中抽离出来,清醒头脑分析战局。 两名白鬼守卫收拢翅膀纵身跃下,近在眼前。 李子泊伸出爪子用力往地上一拉,掀起一大片白雪与尘土遮挡视线,顺手从旁掰下两根枯枝,一左一右分别掷出。 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拖延了一点点时间,让他足以举起手中冰魄刀插入自己背后。 绵延而激荡的痛苦仿若海潮翻涌,他强忍痛楚,但明显感觉到了伤口已经开始在逐步恢复,他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时间。 一只白鬼脚步一踏,再借助微弱的振翅,片刻就贴近到脸上,五指并劲,根根如笋尖的尖刺指甲伸出,直取对方咽喉! 李子泊两肩一沉,侧身以腰部为支,先躲过穿喉利爪,尔后以肘击向对方手腕,另一边借助手臂攻势遮掩,趁机袭向对手心脏。 对方显然并不想以死搏命,始终留有余地,脚步和翅膀都随时待命,出现危机立刻后撤,所以这一爪只在他的胸口留下浅痕,就被后退躲过。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拖住,等待另外几名守卫上来。 既不放跑对手,也能与李子泊周旋,不让自己受到重伤。像是群狼在狩猎一只大型野兽,不断地用高频率的小进攻拖垮猎物的体力和身心,等到对方疲惫时再致命一击。 所以他试探进攻刚被李子泊防守住时,他已经有了退步的打算,翅膀微微扇动,他已退到五步之外。 “有些手段。” 李子泊也不墨迹,眼角余光留意到了高空中的掠影。对方退五步,他也退出三步,距离瞬间拉开。 右腿弯曲一蹬枯树,借助反力爆冲出去,迅速远遁。 “不会真折在这里了吧。” 背部剧烈的疼痛依旧在折磨着他的神经,还有一截残余的断翅影响了伤口的愈合,而现在这截完全破碎的翅膀,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他心里一横,手臂血管隆起,膨胀的手臂仿佛地龙在冲击土壤。 猛然倒抓住,用力一拔! 翅膀连根拔起,洒出热血一片! 还不算完,他紧咬牙关,将翅膀掷出,精准地打在那个想要振翅追击的守卫脸上。 “送给你们了!” 阻止了对方一息,李子泊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轻松,先前的浮空掠影,此时顶着那两张没有表情的惨白面庞,静静悬停在自己的眼前。 同时,背后的咚咚地颤,隆隆巨响也昭示着刑斧即将到达! 李子泊的身体愈发地虚弱,尽管有着身体和冰魄刀的双重恢复,但这副躯体长久不断地折腾下,任凭再好的机器,也是会劳顿不堪。 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血液流出能够再造,但身体的疲惫感却挥之不去,如同阴影笼罩。他内心很明白,这种疲惫感出现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哪怕是一星半点都有可能让他丢掉性命。 而他现在的疲惫感如同山呼海啸般要吞噬他。 他骂了一声,双拳紧握,两只手臂的肌肉涨大,勾勒出可怖的轮廓。 狮子搏兔之局,也得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正要起身迎敌时,风起了。 这本来是稀松平常,无可厚非的事情。但事情诡异就在于,这阵风是从李子泊脚下为起点,凭空产生。 他再怎么不学习,光是凭借生活经验也能知道,风都是迎面或者背向吹来,在寻常情况下是从水平方向过来,或是呈一个微弱的角度。在从高空下坠的时候,则可以感受到垂直方向的风。 但怎么也不该是从他脚底生成。 正在他疑惑之时,两只白鬼已经按捺不住,双爪一张,前赴后继地曲臂直刺上来。 李子泊作出防御姿态,但攻击没有落到他身上。 习习微风如蝴蝶振翅,风势一起,呼吸间势成龙卷! 卷起层层飞雪,气势越来越猛烈无匹,将白鬼的指甲绞碎,手指斩断,阻止了下一步进攻。 随即那阵风像无数看不见的蚕吐出来的丝线一样,带动着四周厚雪不断将他包裹在内,一个巨大的雪茧正在成形。 李子泊想要离开,但此刻好像被画地为牢,非但外面进不来,里面想要出去,也会遭到高速风刀的切割。 当这个椭圆形的茧完成时,天光尽收,视野变得黑暗。 李子泊在感觉脚底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立刻他就高高飞起,天旋地转。 “哥,接住了!” 他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随即他感觉到天旋地转,这个茧高速旋转了起来。 “笨蛋,你这样会把他转晕的!”又出现一个声音几乎相同的人,两人声线只有极小的差异。 “算了,先把大家伙给拦住!” 如果李子泊能够看见的话,他会发现雪茧形成的一瞬,脚下平坦的雪层忽然冒了一个小脑袋出来,戴着厚厚的棕色雪帽和松软的白色耳罩,一头将他顶飞。 在几米外的一棵高树上,有个同他穿着一模一样,不过耳罩颜色是粉色的小孩,十根指头张开,不断地牵引着,仿佛手中有一个提线木偶。 雪层里的小孩听到埋怨先是委屈了一下,但是很快认清战况。他腮帮子臌胀,右手中指垂成九十度,其余四指维持竖状,提到小嘴边一吹。 风势顿起,火借风势,火光漫天! 所谓【指尖风火】。 第九章 惊险逃离 一条火焰龙卷从手指为焰尾,往森林里的方向盘旋奔涌而去,卷动着周遭的寒风,雪花在两尺的高空中不敢近前,纷纷融化,形成冰雪世界中别具一品的烈焰甬道。 火红的甬道越来越长,直到尽头处一点寒光乍现,随即裂缝中开,甬道一分为二,轰然倒塌! 火花砸向甬道两侧,几根枯枝败叶尽数焚毁,烧得连渣都不剩。 “快跑,大块头很厉害,我们不是对手!” 那个树上的小男孩立刻明白兄弟二人均是d级但仍然跟对方实力悬殊,见势不妙,他连忙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右手怀抱着那个比他身材高大数倍的雪白大茧细端仿佛毫不费力,他把厚茧往身后一扬就靠在背心。 中间没有任何的连接,唯见他的左手指节收缩,大茧就稳稳地黏在了他的背上。 他右手继续牵动无形丝线,立刻空气扰动,出现三列十字风阵,前后并进,呈绞杀之势,对着刑斧破空斩去。 风阵一出,他手指方向转变,对着地面的小男孩虚空后拉。对方腰背一弯,立刻弓成虾状,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操纵他。 后退浮空当中,先前用出指尖风火的小孩,又捻出一簇大火球,将近处的四名白鬼守卫一起笼罩在内。 “你怎么又重了!” 那个树梢上的小男孩脸上恼火地说了一声。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从鼓起的衣兜里掏出一颗灰色圆球扔出。一股浓烈的灰色气体立刻弥漫出来,然后充斥在周遭空气中。 “等等,怎么是催泪瓦斯?” “哎呀,拿错了,跟烟雾球长得一样。”弟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 下方血色斧影竖劈斜挡,绞杀风阵一阵错动后,消弭殆尽。 空气中只剩下不断下落的雪花。 钴蓝色的双眸瞥了一眼顶上空空如也的枯树枝,又一斧虚空挥过,火焰中的白鬼守卫再无痛呼之声传出。 他转身离去,消失在风雪里。 李子泊醒来时候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耳边时不时传来轻微的落地声,明白这是援军到了,自己暂时安全下来。 他现在仍然觉得后怕,那个叫做刑斧的白鬼,实力超群,远非寻常白鬼守卫那样的角色。 而且就算是守卫,他都是借助答吾的身体先发制人,才得以用锁链解决掉一个,没有让对方发挥出真正实力。 “我到底是怎么和刑斧交换的身体?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莫非我有c级以上的力量?” 李子泊盯着自己的双手,但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 的确如答吾所说,他那天昏迷之前距离暗处的刑斧,有十几米远,直接使用【拘魂换魄】的能力根本够不到那个距离。 不过在他看到雪人眼中自己的眼球时,立刻反应过来,这个雪人是个生命体。 所以他以雪人为跳板,总共进行了两次交换,而且与答吾那次不同,与答吾的那次只是交换了神魂,而从雪人再到刑斧的那次,则是整个身体的交换。 “甚至感觉交换刑斧的那一次,比交换雪人还要轻松。难道是跟神魂的强度有关,是因为那个大块头神魂强度不如雪人?” 李子泊觉得这个思路应是对的,正思索着发现脑袋上突然出现一抹耀眼的亮光,像久用未修的瓷砖从墙壁掉下。 一小块“雪瓷”落下来砸到他的头顶,发出哒的一声,李子泊感觉像是头顶了一坨鸟粪。 阳光就破孔鱼贯而入。 他眼睛微眯着根本睁不开眼,等到适应以后,就看到一个圆圆的小脑袋趴在顶上,还露出一小截圆滚肥硕的指尖,他第六感告诉他这个脑袋就是从土里把他顶起来的那一颗。 周围的雪壳子像龟壳一样皲裂开,缝隙里的阳光如松针一样不断绽放扎入,愈发耀眼明亮。 等到“蛋壳”破碎,小男孩惊讶了一声,从坍塌的雪茧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啃地。 李子泊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复成了人形。 而且没有衣服。 布琴猎人分部的办公室里爆发出一声尖叫,随即他就看到一个满脸通红的红发少女撇过头去,面前还有几个人也在围观自己。 一个拿着小锤子的小男孩,与另一个冲着他挥手微笑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月牙卷,一只猩猩,一样魁梧的男人。 他们都同时看着自己,不同的是,双胞胎脸上的眼神带着炫耀,仿佛在看一件自己完成的艺术品。 而徐尧和陈飞的眼神中,则带着惊讶和考究。 一块紫色的羊毛毯从红发少女的手上扔出,高高飞起,稳稳降落在李子泊的身体上。 “谢了,琴玖。” 然后对着两个救他于水火的双胞胎也感激道谢后,瞥见陈飞和徐尧看向他的目光中,一副原来如此了然于胸的感觉,非常欠打。 “哥,我就说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咱们要救的人。” 白色耳罩的男孩双手叉腰,一副邀功的姿态。 粉色的那个撇了撇嘴, “算你这次蒙对了。” 李子泊脸上阴晴不定,他以为这两个高级别的猎人有什么独特的辨识手段,才在一众白鬼中认出了自己是友军,而没有理解为白鬼之间的内斗。 万一被当成敌人了,那个风刃切割在自己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结茧以后看不清外面形势,要不然他还会忌惮火烤。 “我就说这个新人不错吧,小陈!在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的龙潭中能够独立存活几天时间,这就是硬实力!不过这也能够说明我眼光毒辣,看人准。” 陈飞和李子泊都白了他一眼。 李子泊在里面险象环生,还被当作是邀功的本钱,他愤愤地抱怨道,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小卷毛,这是e级调查任务吗?你知不知道光是杂鱼守卫都有d级水准!” “这可赖不着我,只能说鉴定组这一帮人也是吃干饭的!我已经替你大骂他们一顿,连写三封文件表明实际情况多么的危急,你的生存情况多么堪忧,他们应该怎么补偿我们的辛勤探索!” 徐尧绘声绘色地动情描述着,突然想起来什么, “我还给你小子多批了好些钱呢,不能光捡着坏处说啊,我这个上司可是很关心员工的!” 陈飞想起来自己的咖啡快冷了,赶紧小啜一口,然后站出来主持大局,他指了指双胞兄弟, “子泊,给你介绍一下,布琴分部两位【五行】猎人,刚从上一个任务回来。刚一回城里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这次多亏他们,借调的人终究不靠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还得自己人靠得住!” 双胞胎中戴着粉色耳罩的举起一只胖乎乎的小手, “我叫伺马!” “南追!” 弟弟耳朵上的白色耳罩摇了摇,也举起手说道。 李子泊被呛的咳了一声,但表情还是很诚恳, “我叫李子泊,多谢二位!” 两人都摆摆手,表示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了吗?先去...换个衣服?” 红发少女琴玖实在看不下去这个人在那里美人出浴一般的奇怪场面,就像是从澡堂子里洗完出来误入了会议室,她的脚指头都紧了紧。 “说的也是。” 李子泊半露肩膀,披着羊毛毯打开办公室大门,从过道走进了更衣室,那里有他本来不准备穿的新猎人服装。 主要是样式过于怪异,槽点太多。说是纯黑的练功服它中间反而有一个俏皮的人脸,严肃不严肃,嘻哈不嘻哈。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还是徐尧的脸,就更加不伦不类了。 上面印出一个眨眼和露齿微笑,让李子泊尤为害怕。 徐尧俯首帖耳过来,陈飞以为他要给自己报告什么情报,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这丫头多大了?” 陈飞白了他一眼。 “有十七岁了吧,虽然生养的这么好,但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她在找男朋友这条道路上要走多少弯路啊。小陈,我真的担心自己既要当斥候,又要当保姆。赚一份钱,打两份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下给我加个工资?” 陈飞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从这壶到的那壶。 铮!陈飞和徐尧突然感觉周围瞬间冷了两度。 琴玖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徐尧眼睛望向天花板,吹着口哨。两个旋转座椅默契地同步旋转,缓缓背向过去。 徐尧拿起桌上的卫生纸,递了一张给陈飞,同时也在自己脸上,将那抹淡淡的血痕拭去。 第十章 耻辱的猎人服 砰!李子泊换好耻辱的猎人服,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在门口踌躇了很久,心情忐忑像要上刑场, “只要不要脸,就不用顾及脸面!” 一番心理建设以后果然没有任何用。 他表情僵硬地推门而入。 “进来之前,先敲......门。” 坐在门口右侧的琴玖冷着个脸,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气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她语气里的停顿,让李子泊感受到了伤害。 不过好在琴玖的脸上波澜不惊,因为李子泊错过了她的眉头一皱,以及在看不见的地方,脚趾后抓,小腿绷紧。 她起身绕开桌案,旋开门把手,缓慢地把门带上,一点声音和门的振动都感觉不到。 徐尧背朝门口不知道在干嘛,伺马南追兄弟在桌上打玻璃球,陈飞脚踝互相交叉,脚跟搭在桌面,背靠躺椅,认真地看着报纸。 李子泊松了口气,回道, “哦,下次注意。” 他在考核中通过以后,在猎人总会是见过这个红发少女的,当时只觉得对方有点胆小孤僻,毕竟偌大的会场里,所有人都三五成群的挤在自己圈子里。 只有她嗫嗫嚅嚅地跟在陈飞后面,像只怕人的小鹿,只不过那个时候陈飞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谨慎地在防范着什么,脸上绷得很紧,气氛很诡异,李子泊现在回想起来像是被绑架了一眼,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这么柔弱的少女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么? 李子泊摇了摇脑袋,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红发少女。精致的鹅蛋脸,头发干净柔顺,皮肤白嫩地想要出水,不过也可能是昨天晚上洗了头,今天又敷了面膜,毕竟当上猎人就不愁吃穿了。 那次他还见着了玩世不恭的徐尧因为偷开了某个猎人分部女领导的玩笑,被穿着高跟鞋、丝袜的金发碧眼追着一路从考核现场,辗转天璇城七十八条大街,二百余条明巷暗巷,最后绕城两周又杀回会场,扬言只要卸掉徐尧一只胳膊,悬赏两千枚猎人银舌币。 要知道,那换算成普通金钱,在寸土寸金的天璇城也能置换一套三环的豪华住宅,在布琴这种地方那就是妥妥的市中心黄金地段。 在大家勤勤恳恳一辈子都未必能赚足一套房的背景下,可想而知,有多么诱人。 当场就有两名b级【摧山】一系的赏金猎人想要动手,想着经此一役,就算平分这笔赏金,也可以够他们肆意挥霍个三四年的。 最后还好有猎人公会的长老出面,一巴掌把两个摧山猎人打成重伤,挥挥袖子,月牙卷就差点形神俱灭。好在都是同袍,又是后辈,心里有分寸,下手留了余地。 陈飞满头大汗,一路赔罪,表示给徐尧沿途打翻的瓜果蔬菜,小吃杂铺的一片狼藉原价赔偿。 毕竟同样在徐尧逃跑中所折损的,像高端的新潮雅玩,灵宠飞兽,能量阳石,动能核心这些都是些沾着就上天的价格,他根本不敢吭声。 就光是这些水果杂市和锅碗瓢盆的小物件,都已经赔得倾家荡产。 还挪用了一部分公款,现在都在填补亏空,要不然也不至于如今还挤在这栋时不时会穿透冷风进来的破败小楼里。 说是原价赔偿,其中自然有眼尖的商贩不领情,要求他必须按照五倍价格,还要求必须用猎人专属的舌币或者猎人秘宝支付。因为那段时间猎人舌币价格炒得很高,这种东西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是高高在上但又好位于世俗眼界可以够到的位置,他们拿到黑市上运作得好可以额外赚到一笔可观的财富。 猎人秘宝更是在圈内都罕见的宝贝,能够扩充猎人身体的上限。在许多虚幻抽象的东西都可以被量化的星纪年997年,只要拥有一个基础款手环测准仪,激活按钮就能显示出每个人身上的体力、力量、速度、能量等的准确数值,每个猎人的初始上限都是100,秘宝的作用则是突破上限。更有传说高等级秘宝能够接引月华,得到惊世造化。 陈飞一听对面的诚恳提议,当场就暴起三米高,举着那只比猩猩还要大的拳头,塞到别人嘴边,问他想不想要这种赔偿,对方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最后还是欣然接受了他的道歉。 当时李子泊就凭直觉选择了这个分部,谁能拒绝一个通人性、能帮忙,同时武力超群的猩猩呢? 李子泊从公用柜子里拿出一盒纸巾,回到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办公桌,用纸轻轻擦拭。 双胞兄弟中的哥哥伺马立刻过来帮忙,虚指一抓,不断地微微错动间,空气仿佛一块块橡皮擦,桌面的灰尘逐渐散落露出古朴的外表来,片刻就光洁如新。 “伺马,你以后下岗了可以去做清洁工,一定能挣大钱。” 伺马笑了笑,觉得这话没什么毛病,就是他这个年龄下岗好像有些遥远。 弟弟南追也不甘示弱,站在自己办公桌上一指压住鼻孔,喷出一股小火苗出来,隔着哥哥的工位,想要远程焚烧灰尘。 陈飞第一次看到有人穿滑稽工服,在报纸后面憋笑,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脖子立刻直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李子泊这身穿进来以后,徐尧本来也背对着偷笑,中央大腹肌的轮廓都笑出了凹陷,一看陈飞的表情,立刻收起笑容安慰道, “别紧张哥们儿,我当时特意购买的防火材料,就是三昧真火都烧不破,太上老君看了都觉得自己的八卦炉相形见绌。哼,说到这,就不得不给你聊聊我如何在狡诈的木工匠人那里仅仅花掉三个银舌币就买到一张办公桌的故事了。” 陈飞一听只觉得肉痛,感觉离补齐欠款又远了一步。 “你们的能力分别是五行中的风行元素和火行元素?”李子泊一直有些好奇,伺马南追都摇了摇头,音色略带稚气地回复道, “只是今天是风火。” 李子泊没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他自己目前的判断是,如果说把风看作实体,分成一根根的线来组成,伺马可以看到无形的丝线,用指尖操控这些线来做出不同动作,进而按照自己的意愿形成各种各样的风。 而弟弟的能力他没有看到,不过听到外面火烤的噼啪声推断,应该是火行元素。 陈飞双肘拄着桌面,绘声绘色地比划起来, “他们俩是天生的五行之体,可以嗅到环境中元素的味道,甚至触摸它,进而可以操控来作为自身的技能使用。伺马的能力是切分,把任何一种元素切分成细丝,用元素丝线去操控元素力量,相当于操纵人偶的效果。南追的能力是组合重排,是利用现有的空气中的元素力量排成他想要的样子,达到攻敌的效果,就比如把各个地方的火焰聚拢过来,形成一个大型火球术释放出去。” 李子泊全程仔细地看着陈飞的肢体语言,以便更好的理解他讲话的内容。 结果发现陈飞的手语和他讲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那我理解的没有什么问题呀。”李子泊疑惑道。 “不,你的问题在于你说他们只能使用风和火,这是不对的。” 两个小脑袋都齐齐点头表示认可。 陈飞又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李子泊这次不会上当了,等他自己尬舞, “五行之力主要在于天赋,按照一到五,一生力代表着只能使用一种元素力量,绝大多数觉醒五行的人里拥有一生力的人也是最多的。” “但他们两人,都是罕见的二生力拥有者,也就是能同时掌握两种元素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同时具备催动风火的力量,只不过救我的时候只使用了其中一种?” “错!是他们今天只能使用风火之力,也许明天就变成水土,后天就变成雷火,再后天就变成水风,这个是随机的,没有定数。” 李子泊终于理解了, “明白了,就是说每天能够使用哪两种元素力量,还得看天意咯......有点意思。” 第十一章 调查任务奖励 这下你终于懂了,黄头发。”南追欣慰地说道。 “黄头发?”李子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不是黑发么? “在这里。”南追从自己的皮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李子泊的面前,用手捻住他头顶的一根发。 “我拔下来你就知道了。” “等等!我明白了,有话说话,不要动手!”李子泊紧张地喊道,原来是说的自己祖传金发,差点损失一根宝贝的中心区域头发,听说地中海的第一滴水就是这样蔓延成大海的。 就在几人闲聊的功夫,琴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门一趟,提着透明塑料袋和三个锦盒进来,走到李子泊面前,她把东西拿了出来。 “你之前接任务走得太急,新人礼包也没拿,然后这次任务本来评定科定为e级调查任务,但是分部这边给你申请了d级的奖励。鉴于这件事情的特殊性,上面还需要时间审核,但是e级的奖励是咱们这边是有权限的,所以先将e级的奖励发放给你。后面等审批下来,再把奖励追加。听明白了么?” 李子泊小鸡啄米。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 琴玖的眼睛澄澈透明,仿佛一汪清泉,皮肤白皙,身上穿了一件卡其色大衣,头上戴了顶同色贝雷帽,双腿修长,辫子左右各一捆,看起来精致又活泼。 “好的,多谢了!” 琴玖双手背后,轻轻垫了几步走回自己桌上开始整理文件。 李子泊轻轻撕开塑料袋口,把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张黑底白纹的猎人身份卡,作为出入特殊场合的凭证,已同步到各大公共场所的系统里,方便执行任务时候使用。上面有他丑陋的证件照,标标准准的寸头,都说寸头好看才算颜值抗打,他这张看起来就像是在监狱里挨过打,他连忙收进兜里; 一个琉璃手环,色泽明亮而不妖,男女携带都合衬。可用于内部通讯,之前陈飞如此愤怒地去安全屋质询的一部分原因,就是着急没有能联系到李子泊的手段。手环内同时也有猎人身份的证明,身份卡相当于是作为一种备用,在手环遗失或是不方便携带时候派上用场。 谁能保证自己不丢东西呢?要不然补办证件的地方也不会永远排着长队了。 同时它也兼具测准仪的效果,李子泊将手环解开扣在腕上,身体里的少部分能量立刻流入其中,重新更新他的身体数据。 【猎人等级:e 类型:合续 体力:62+3\/100 力量:60+2\/100 策略:65+2\/100 能量值:20+1\/100】 “经过跟白鬼的战斗,看起来有一些涨幅,不过d级需要任一数值达到70,看起来还有一段距离,最快的是从策略这项进行提升。” 李子泊目光扫到最后一行, “为什么我的能量值这么低?” 他抚了抚下巴,把椅子滑了滑,来到伺马旁边。他正趴在桌子上,用手指按住一个玻璃球,给它施加一个下旋力,就会推出去又回来,他玩得不亦乐乎。 李子泊心想还是孩子,心性还是没有改变。 “伺马,我能看看你的琉璃手环吗?” 伺马毫不犹豫地从手上取下来,目不斜视,眼神专注,正想着怎么通过旋转,让球反弹后击中后方桌角的另一颗。 南追突然小嘴一撇,不满地说道, “为什么只看他的?” 李子泊一愣, “那也看看你的。” 他顿时眉开眼笑,李子泊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攀比的。 他其他的数据都不在意,因为肯定大差不差,他们俩d级猎人肯定某一项能力超过七十,其余都在六七十之间波动。 李子泊主要想看看能量值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自己的实在有些异常。 不过他刚一打开查看两兄弟的数据,立马就愣住了,能量值一行鲜亮地显示着“62”和“60”。 他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悄悄给两个人物归原地,思考着自己的手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就是伺马南追的出了问题,要不就是...... 空气太潮湿了,引起了电子元件内部金属离子电迁移,或者形成原电池,产生电化学腐蚀,产生一系列不可控的小故障,最终导致数值偏低。 总不能是我李子泊,人有问题吧? “小~李~子!”徐尧尖声尖气地喊道,然后不怀好意地浮现出一个猥琐的微笑。 “月牙卷,小~窑~子!”李子泊回怼了一句,思绪还在能量值那里。 徐尧背着个手一摇一晃地走过来,头往前探了探,“我看你刚才好像查看了数据,怎么样,让哥几个也见识见识新人的潜力呗。” 说完李子泊还没来得及拒绝,没有防备手环就被一把抢了过去,不得不说这人有当扒手的潜质。 李子泊立刻上去争抢,徐尧高高举在头顶。 “两个幼稚鬼!”琴玖骂了一句,将文件齐成一摞,在桌上杵了几下,方方正正放好。 “哎,子泊,你这数据有些朴实无华啊!体力65,平平无奇;力量62,孱弱无力;策略67,勉强凑合;能量,哎!还没瞅见。怎么跟小姑娘家一样,见不得外人喏。” 因为身高不如李子泊穿上鞋以后的180.5cm,徐尧还是败下阵来,被李子泊夺回去。 “你能量值是多少?”徐尧不屈不挠地问道。 “61。” 李子泊脸不红心不跳,脱口而出。他本来想编一个高一点的,但是一想伺马和南追最高的也才62,他就取了一个算术平均值。 徐尧抚弄了一下打闹过程中失去形状的额前刘海,话题一转, “记得把这次调查任务的信息整理一下,尽快发我,上面应该会很感兴趣。报告发分会的群里就行了。” “哦对了,琴玖,你拉下新人进群嗷。” 红发少女早已右手握住背带,肩膀轻轻一抖精致的皮包就挎上,几步出来候在门边。 徐尧出声的时候,她注视着手环上显示时间归整,立刻开门出去,俏皮地回头说了声, “明天再说。” 徐尧啧啧了两声,自言自语道, “猎人身份带来的丰厚收入,还是过早的让这个小姑娘成熟了。” 李子泊对于自己不是天才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是转念想到自己进步空间很大,就稍微舒服了点。他回到座位上,新手礼包已经验收完毕,还剩最后的调查任务奖励。 是他这次完成任务后,得到的三个同样的锦盒,他小心翼翼地划开其中一个盖子,里面是块珠光宝气、古色古香的能量阳石。 块状有棱,内外两层。外层透明如蜡,表面盘桓的火红色纹路是一只盘踞山头的螭。古籍有记载,有鳞为蛟,有翅为应,有角唤虬,无角唤螭。 内部包裹着一块方形小叶紫檀,纹理细密,色泽紫红,隐隐发出淡淡檀香,素有帝王之木的美誉。 在猎人世界中,作为紧急补充能量的道具,十分珍贵,因为猎人自身储备的能量是有限的,特别是对于李子泊这样的能量短缺人士,简直雪中送炭。 “这可是个好东西,最紧俏的时候,在猎人集会上一块可以卖到15枚银舌币,嗯,大概也就是相当于你现在日薪的56倍吧。等追加奖励下来,兴许比这还要多,不过这东西最好还是留着自己用,关键时刻能救大命。” 徐尧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李子泊想了想,“我有三枚价值45银舌币,岂不是相当于你的1\/44个胳膊?” 徐尧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那个臭婆娘2000银舌币悬赏自己胳膊的事情,顿时脸黑了下来。 “臭小子,找打!” 正把手举到空中,作势要打,可悬空半天不见他落下来。李子泊疑惑望去,见他身体突然一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第十二章 回凛吹来的风 “小卷毛,你怎么了?” 这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如果能够装得吐血的程度,李子泊就算上当也认了。徐尧沉默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转头对着窗口懒洋洋躺着看报的陈飞说道。 “老陈,你看看这个!” 陈飞看到徐尧面色惨白,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放下手里的报纸,正坐起身。 李子泊和伺马南追也一起凑到徐尧办公桌前面,只见他对着手环一点,一幅光幕如水波流转般显现出来。 那是一段视频,拍的些许模糊,像是从比较远的地方拍摄的。 雪地里的有几个身影在走动,看这皑皑白雪、寒风肆虐的场面,李子泊就分辨出来这些是回凛人。 他们站成一圈,紧紧围绕着什么,其中一个孤零零地坐在近处,背对人群守着一口大锅不断往里添柴,那是他们吃饭的工具之前也见到过。 离他们大约五六米远的一棵树上有两个白鬼守卫安静地倒挂在树梢。 突然间那几个围坐一团的回凛人四散跑了起来,模样极其慌乱,前不顾后,仓皇失措,有两三个甚至在平地摔倒了。 这很不合理。 因为李子泊在被答吾引回雪屋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些族人的身手,他们在雪地里像兔子一般灵活。 而且他们在这片千里冰封之地生存了这么长的时间,白鬼也见过了,还与之同流,那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惊慌失措? 几个人面面相觑,面色疑惑,徐尧用卫生纸擦掉嘴角鲜血,一指光幕道, “继续看。” 画面里的回凛人散开以后,露出中心地方。那里有个人仰躺在地上,拼命地推搡着什么,仔细看他的身上还跨坐着一个人,他死命的抵挡着,头部剧烈左右摇晃。 但是很快就没了力气,双手耷拉下去。 “这是在?” “像是在啃食。”陈飞靠拢了一些,双手撑住桌面,仔细看了看确认道。 没过多久地上那人不再动弹,其他人这时跑出去二十几米远,拼了命地在稀疏的树林里四散奔逃。 食人者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速度不快也不慢,但是前面的人显然太紧张了,被雪地里的东西绊倒在地,被追上后咬了几口就失去行动能力,在原地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弹了。 随即那人又爬上一棵雪松,跳到临近的老树上,在树洞里找到了一个藏匿的回凛人,后者从树上落下,一些液体挥洒出来。 所有逃跑的人,最远的跑出去四五十米远,在惊恐回头的刹那,被雪球打碎了头颅,血光四绽,在雪地里开出一朵花来。 胆大一些的持着武器反击,刚举起还未来得及挥下就身亡,胆小的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动弹。 无一幸存。 “你们看这两只白鬼,这时候才有所察觉。” 听到徐尧的提醒,李子泊望向那根悬着白鬼的树枝,两个比人大出一圈的身躯这时候盘旋而下,往杀人狂的方向赶过去。 李子泊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这些白鬼守卫的感知比人要敏锐的多,而且第一个人死的时候,他们之间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一直等到人都死光了才察觉?” 他自己也是亲身体验过白鬼躯体的力量,那种耳聪目明的感觉,不夸张的说,站在五六米远的地下,头顶上什么方位第几根树枝上落下一块雪,都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为什么答吾在盘问自己的时候,那个白鬼只在守在很远的地方,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没有必要走到近处来就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但这个视频里的白鬼就像是聋了一样,他从那些人逃命的样子都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呐喊声有多么撕心裂肺。 徐尧轻轻一点,将画面暂停。 “有没有可能并不是他们这时候才察觉到?”伺马眼珠子转了转提出想法。 “你的意思是?”南追有些会意。 “是这个食人者这时候才想让他们察觉。” 伺马点了点头。 “既然这么厉害,可以屏蔽他人感知,为什么这个人也发现了?”徐尧指了指最开始站在一旁添柴的人,语气非常坚定, “如果说四周被某种手段屏蔽了听觉,这个人就不会在人群逃生的第一时间,就站起来查看!” “有没有可能,是他想要享受杀人的快感,所以故意让那些人四面奔逃,好享受逐猎的乐趣。” 李子泊说完心脏就开始砰砰直跳,他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语气变得有些急切, “后面这两只白鬼怎么样了?” 徐尧继续播放,两只守卫体形要大一些,站在一片空旷的雪地里,所以情况看得更为清楚,看不到那个人做了什么动作,两只白鬼守卫直接被拦腰斩断,黑血流了一地。 一个照面,白鬼守卫就死于非命! 那可是相当于d级猎人的白鬼守卫,来不及做出抵抗就被一击秒杀,而且看他手里空空如也,并没有持任何武器。 伺马南追和李子泊都是与之正面交锋过的,怎么可能如此脆弱? 最后,画面中的食人魔看向光幕,那视角就像是直勾勾地盯着会议室里正在观看的几个猎人。 画面一黑,几个猎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 “那是我前几天出去检查四方的行动时,因为担心回凛这边出什么状况,所以往那个方向布设的一只最远渡鸦。” 徐尧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这只渡鸦是他用神魂饲养了两年之久,在所有渡鸦里最为机警聪慧,在过往的斥候任务里立下过赫赫功勋,就算被发现过两次,都安然逃生了。 而这一次,没能幸免于难。 李子泊猜到了应该是渡鸦的死亡,反噬自身,才导致徐尧受了伤,面色苍白。 “【观月】一系的侦查手段应该算是猎人之中,能够覆盖到的最远距离了,毕竟是观察作用,并没有什么强大的进攻和防御手段。” 陈飞用大拇指和小指大概卡了一下长短,神情凝重, “那个地方直线距离大约有200-300米,高度在30米左右,考虑到渡鸦自身的隐匿和敛气手段,寻常人看到徐尧的渡鸦应该会觉得是个树上的节瘤。” 他停顿了一下, “而且根本看不清楚他手上的动作,渡鸦就阵亡了。”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刑斧这样强大的敌人都还没能解决,现在又出来一只实力只强不弱的东西,对方的全程动作在视频里都展示得一清二楚,但却连基本的进攻手段都摸不透。 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人类会想要奋起抗争,而在力量悬殊巨大的情况下,只会觉得胆寒。 沉寂了片刻,陈飞率先打破了沉寂, “徐尧,你回到最开始人群刚刚散开的地方。” “好,就在这里停住。” 徐尧按照陈飞的指令停止,对方开口说道, “这时候食人魔还是倒地的状态,从人群的缝隙里一闪而过的黑点,是他的头。”几人纷纷点头同意,陈飞继续说道, “然后下一秒,有个东西飞了起来。” 徐尧继续播放一秒,果然在光幕中有个极其小的东西飞起,在空中折叠了几次后往后方飞走了。 几个人都凑近了一些,伺马第一个开口说道, “好像是张布。” “再回到斩杀白鬼的时候......对,就是这里,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人几乎只到白鬼的腰部位置。” “所以,这个食人者应该是个小孩。” 几个人都是心头一震,在猎人世界中,实力超群的少年被看作是潜力可期的朝阳,类似伺马南追兄弟,未来大概率会成为分部以上,在猎人大陆中区,大区,甚至猎人总会中的中流砥柱,如果加上一些机遇,那必然是大世中的翘楚。 这一点,换做是敌对势力一边,如果不加遏制,很可能将会是个巨大灾难! 众人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时候,李子泊瞳孔微缩,经过陈飞的提醒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那是被答吾杀掉的小男孩! 他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冷气直窜天灵。 “喂,你小子怎么了,你也遭渡鸦反噬了?”徐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子泊把来龙去脉交待了一番,虽然难以置信,但是眼前这幅画面显然已经突破了几人的认知。 陈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安慰道, “你们也别慌,这只白鬼可能只是速度快,我们没有看清而已,退一步说,他也未必是站在咱们的对立面。就算是,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咱们几个里也就徐尧是【观月】一脉,但并不精通瞳术。这样,徐尧你把录像传给我,我去找人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来。” “子泊把你了解的信息全部整理出来,越详细越好!看来布琴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小打小闹这么多年,要热闹起来了。不过也别担心,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这小子刚进来就参与大事件,这是官运亨通啊,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陈飞哈哈大笑几声,两个双胞胎兄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李子泊和徐尧都听出来会长笑声中的生硬,脸上依旧紧绷着,心里始终不宁静。 ...... 回凛地界。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一个小男孩迈着小步缓缓向前走着,在雪地里踩出来一串黑色的脚印,风雪在他身上没有形成任何阻滞。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用手抓了抓脚下的白雪,手指插入,从里面拎出两根粗大的生锈铁链。 他随意地丢在一旁,然后他的头不再移动,目光被什么新奇的东西吸引住。他再次俯身,起立,手上多了一条棕色围巾,厚重、做工精致,他似乎极其喜欢,立刻搭在脖子两旁。 但他似乎有些笨拙,亦或是风太大了,他想要用围巾绕着脖子一圈,但两次都被大风给吹回原位,他索性脖子转动两圈,围巾总算戴了上去。 抵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羊绒香味混合着咸腥味十分好闻,他抬起头来,极目远眺。 那里是布琴。 ...... 第十三章 小草如指 虽然脑海里还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幕画面,可当脱离出会议室的氛围,路上经过冷风的洗礼后,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正如会长所说,天塌下来还有上面的高级猎人顶着,他现在瞎担心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且回凛离这边远着呢,大雪不封路的情况下,按国道上最常见的拉运木材车型,“运腾启航”的绿皮货车,全速前进也要三个半小时,还要在林子里去七弯八转,少说也得两个小时起步才能进入回凛的边境。 要是大雪阻路,光是国道上这段就得耗费六七个小时,都未必出得去,大概率会在上面扞死在路上动弹不得,装上开道的前置装置都不定管用。 “远着呢,别杞人忧天了。” 将疑虑抛到脑后,李子泊背着自己的大挎包,感到里面沉甸甸的幸福感,这或许就是收获的快乐吧。 右手插进兜里,数字按键立刻被唤醒,他熟练地按出“0715”,单身公寓的七楼一个房间立刻灯火通明。 “密码锁安在口袋里还真是方便。” 走到房间门口猫眼做了二次确认后,三重防盗锁缓缓拉开,李子泊就看到面前的一滩猫。 “动作挺快,现在听到门响就知道主人回来了。” 李子泊开始从它毛茸茸的憨脑袋一直抚摸到白皙的猫肚皮,来回搓了几周,又拍了拍它肥硕尾巴的根部,这只金黄的小猫立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尾巴高高翘起。 “又吃完了,小呜你现在饭量越来越大了。”李子泊从半个月前刚来布琴市搬进这个小区时,捡到的这只金渐层。 当时被人投毒,躺在草坪上剧烈地抽搐,眼神无光,毛发黯淡。好在宠物医院抢救得及时,虽然把自己成为猎人的安家费挥霍一空,但总算把它的命救了回来。 “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李子泊一边说着,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一边拉开冰箱把手,拿出一个铁皮罐头用手抠开拉环。 噔! “是你最爱的罐头日!” 他狡黠一笑,但是期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往常来说应该迫不及待地冲过来了才对,怎么了小呜,今天胃口不好?” 李子泊疑惑地挠了挠头,环握着罐头走到自己宽敞客厅的一侧,小呜用那双绿宝石一样的锐利眼睛,正盯着客厅的窗户发呆。 “那边有什么小虫吗?不应该啊,我专门买了猫咪友好的灭虫熏香。”他鼻子动了动, “点着的呀。” 他把窗帘全部拉开,小区外的十字路口闪烁着微弱的灯火,时不时传来几声汽车鸣笛。 兴许是有只小鸟飞过吧。 他不愿意跨物种去猜测了,同样物种的雌性都够他挠破头皮的了。 “小呜,来吃晚饭咯!” 李子泊取下勺子舀了一大瓣鸡肉罐头放在它的铁饭碗里,敲了敲边沿,小呜才从怔怔入神中转过大脑袋,慢慢走过来,闻了几下就走了。 “这么快就吃腻了?我还囤了二十几个在冷藏室里呢!算了,待会儿饿了自己吃吧,臭猫!” 李子泊把自净猫砂按钮打开,水碗洗了,换了新水,又偷偷往罐头的食碗里淋了一些,然后关了客厅大灯进入卧室。 黑暗中,那双绿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明亮,猫背慢慢拱成月牙状,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背上毛像长针一样高高立起,肥硕的尾巴耸立,像一柄出鞘利剑。 刚开始独居的时候,李子泊每次回家总是会检查一遍家里东西摆放位置有没有发生改变,特别是床底和衣柜这两个高危区。 时间长了以后就懒得再去做这个动作了,眼角微微一撇,感觉卧室一切如常。 设置了自动播放,他一进卧室就会开始播放最爱的歌单,听着舒缓的音乐,放松大脑。 躺在大床中央,选了一个温水香汤浴模式,床板错开翻转,几只香软的机械手就开始给他更衣沐浴。 李子泊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是自己的能量到底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那我先前用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能量不足而使用不出来的情况。我看其他e级猎人在使用天赋技能的时候,消耗大的能用出一到两次,小的可以十几次。” “难道我的拘魂换魄属于消耗很小的技能,所以就算我只有20点能量值,也够我释放了?” 暂时只能想到这种解释。 冲澡的过程中,李子泊的耳朵除了享受按摩,聆听音乐,始终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卧室门那边。 “怎么今天这么绝情,都不挠门找人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冲完澡搭着浴巾出来,旋开卧室门,灯光闯入黑暗,小呜的饭盆闪闪发亮,还一点没动过。 “我的猫呢?” 又瞅了一眼猫窝,里面什么也没有。 那肯定就在沙发底下吃灰了。 李子泊关上了门,躺回床上,明天还得上班,没空陪它玩捉迷藏。 轻轻叩了叩食指第一个指节,切换回说书频道,这是睡觉前的必备项目。 “平日里说的要不是鬼怪,民间怪谈,要不是侠义豪杰,风花雪月。今儿个说个不一般的,说个神仙故事,怎么个不一般法儿,各位听客...” 啪嗒一声醒木拍击声。 “且听我细细道来...” 他最是爱听老故事,特别是仙侠故事,仿佛它就真实地存在于世界某处。 李子泊把一块阳石从锦盒里拿出来,放在枕头旁边,上面的花纹明亮火红,让人睡得尤其安心。 “却说那嘉元年间,凉国境内有个模样俊俏的老头儿,各位没听错,说的是他已经甲子高龄依旧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在这俊男遍地走,猪猡也清秀的锦州城里,也算是一等一的美质。他不爱庙堂权柄,不喜市井喧嚣,独独钟爱西城门外那鸟不拉粪的槐山。有人不知是嫉妒他的美色,或是困惑他的眉目,说这槐山的槐字,去掉一木就才是本名。诸位听众老爷都是明白人,这是说啊这清秀老头是槐山上的鬼呀!” 随着李子泊胸口轻柔起伏,灯光也跟着恍惚起来。 “恰好锦州城里来了几个道行高深的年轻修士,其中一人懂些卜算之法,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虽然没能算出老头的真实身份,但却卜出来锦州城内有一场血光之灾,偌大个锦州城无人能幸免,而灾祸的源头直指槐山之顶。这个修士提议先派几个年轻汉子拿着家伙什上山探查探查,就算不宰了这古怪老头,也要问出个一二三来。奇了怪了,人群里这群气血方刚的壮汉竟无一人吭声,修士气急,以为这破地方全是生出些怂货。有知情人这才解惑道,俊俏老头有三个弟子,极为厉害。一个力大无比,只手可举千斤鼎。一个面目丑陋,但心思细密,对槐山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寻常人根本得不到照面,就被他设置的古怪陷阱给打得晕头转向。小徒弟一双小眼睛人畜无害,但心地最为狠毒,最爱毒虫蛊虫,要是被他逮着了,那九条命都不够使的。而且啊,还有人听说,这老头又收了个新徒弟......” 客厅的白墙上,显示着时间23:59分,温度26度。 沙发下面,一小团黑影匍匐在地上,爪子伸出,尖牙毕现,猫眼死死盯住卧室的方向,身子不断颤抖。 李子泊呼吸逐渐平稳绵长,房间内的灯光也逐渐昏暗,床影照在墙上,像是个平缓的小山坡,坡底下渐渐长起来几根草,往上伸出,越长越高,光亮消失,最后完全融入黑暗里。 第十四章 召来的弟子 “师父,好像是真的,感觉牛背上多了些什么东西?”小童子稚气的声音里惊喜道。 噗...... 黑暗中一簇小火苗亮起,一个青衫道童骑在牛背中部,后方像个大汗巾一样挂在屁股上的,是一个昏睡过去的少年。 “真的来了个新徒弟,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这不就捡到徒弟了。”下方牵着大黄牛的老者笑道。 “我怎么感觉这话不是这样说的......算了,师父,咱们赶紧回去吧,大师兄看你不在,肯定又睡成死猪了。没人打更怕山洞里不安全。” “走吧,没事,我吩咐了老二守夜,今天放了不少陷阱,应该可以安稳过去。小老头今天高兴得很,要温点酒来吃,再配两碟花生米。” “师父,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你忘了三师兄是怎么死的啦。”小道童的脸上满是忧虑。 “去去去,净说这些倒灶话!你记住,老道我只有三个徒弟,你现在是老三,没有什么三师兄。哦不对,现在有四个了,小师弟来了,他得称你一声三师兄。李顺呐,不知道你在哪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就信以为真了,你信了也无妨,但不要到处胡说八道。要是我发现这新徒儿听到什么风声,我到时候拿你是问!” 李子泊醒来以后,发现一个满脸皱纹,黄牙掉得不剩几颗的老脸贴在自己面前,时不时还传来几股陈年的味道,吓得他赶紧后缩两步。 老丈举起手里那根剑一般长的烟管,猛吸了两口,笑道,“醒啦,我的徒儿。” “徒儿?”李子泊迅速回想着,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很快他回忆起来自己是躺在自己新租的公寓里安静睡去了才对。 在做清醒梦? 打量了一下四周,他更加笃定了这一想法。除了这个痴痴傻笑的老头以外,旁边还有三个穿着相同的青衣道童,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仰躺在草席上,一只手杵着侧脸,像一尊睡梦罗汉,双目紧闭鼾声如雷;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在那里不住点头,上下眼皮每次要接触到一起又猛地分开;一个年龄和双胞胎差不多大的,睁着个大眼珠子滴溜望着自己,像是在看某个新鲜的物件。 这梦还挺真实,李子泊心里暗道。 “师父,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小童轻轻跟老头嘀咕了一句,被后者用烟管敲了一下脑袋。 “混账!我的新徒儿怎么可能傻子,你说他是傻子,岂不是也骂我是傻子,傻子才收傻子!” 小道童委屈地撇了下嘴,但是不敢出言顶撞。 老道士扶了扶自己的破莲花冠,整了整古朴道袍,当场从怒容切换到笑脸,谄媚地转回对李子泊说道, “嘿嘿,徒儿,你刚来到这里有什么想要问的尽管问便是,师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子泊看了一眼,没有理他,不过是个幻觉而已,他自己做的梦哪里需要别人来解释,梦本来就是天马行空的,有什么可疑惑的,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在四周走了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很快就失望了。 三个大木箱子,杂乱地陈列在洞的最里面,除了垫在几个人屁股下的,旁边还胡乱散了几个脏兮兮的蒲团。唯一看得过眼的是这个不算太过破旧的檀木龙纹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一角端放有一盏小小的烛灯,光亮就是从那里来的。 一张色泽暗黄的长几,上面放着精炼铜制香炉,散发着袅袅香气。 他想到了之前听说书的说的就是修仙故事,大概梦里面才出现了这几个大小牛鼻子。 旅游有穷游,这怎么修仙也要穷修仙,这个布置实在也太寒碜了一点儿,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不够丰富。 他迈了几步,想走出洞穴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奇景妙地,结果立马就被老道喝止, “现在已是丑时,出去不得!” 看老头这个神色慌张的样子,李子泊感觉有点好笑,这个梦里的人倒是栩栩如生的,像是真的担心自己安危一样,他故作吃惊道, “欧?可是有什么吃肉的妖魔鬼怪,食髓的荒禽猛兽?现在正在外面血腥狩猎,专门挑那些不讲规矩,不遵礼法的小孩来吃。” 他看到小道童低着头偷偷看了自己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老道怒视他一眼,他立马老实地往后缩了缩,老头转过来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徒儿新来乍到,对槐山不够了解,外面山路崎岖,地势险峻,要是一不注意跌落山崖,老道是有通天的功夫也救不活你呀!” 槐山?还真是说书人讲的那个故事,那这个老头?好像跟那个风度翩翩、面目俊朗的相去甚远啊。 老者越是说得言之凿凿,越是勾起了李子泊的兴趣, “槐山有什么不知晓的,槐山下山往东去几里地就是锦州城,锦州水土最是养人,城里人都长得眉清目秀,男的俊美不凡,女的淑美风姿。”李子泊听说书听得多,张口就来。 小道童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 他内心十分确定,这个人就是刚才在牛背上通过师傅某种特殊仪式,给召过来的,不可能知道锦州城和槐山才对。 老道喜出望外,连连拍手叫好, “好好好,谶言录诚不欺我,真如其上所言,我这新徒儿有通天晓地、运筹帷幄的大才!哈哈,我这个师父要发达了!”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不会还有三个神通广大,各怀本事的徒弟吧?” 李子泊想了想,故事里说的好像是大徒弟力大如牛,而二徒弟智谋高深,三徒弟心狠手辣,擅用毒虫蛊虫。 他数了一下,这洞穴里正正好好三个徒弟,那不就和说书故事完美契合。 这一次那个小道童有些不置可否,扫了眼两个睡在草席上的师兄,脸上露出嫌弃,又看了看自己,更显疑惑了。 老道倒是赞叹一声,继续拍马道, “这三个徒弟再怎么出众,也比不上你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哟!” “既然是师父,那就来点真实的。” 李子泊伸出手,勾了勾,心里想道,梦里就是好,不用顾及太多的礼节和法度,可以随心所欲地嚣张跋扈。 小道童再次震惊,他可从来不敢讨要什么,当初他上山来的时候,都是家里提着柴米油盐好说歹说,又花大价钱补了一些上等蜀锦过来,老道人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他。 虽然他感觉到师父对这个师弟的态度迥然不同,但没有想到这个新师弟竟然胆大至如此。 老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在向自己讨要拜师礼物。 他又抽了口旱烟,砸吧砸吧嘴, “先欠着。” 李子泊也愣住了,这玩意儿也兴欠的,看来真是个寒碜梦。不过他转念想想,又换了个说法, “那你教我个神仙法术吧。” 这次老道欣然答应,说是明天一早起来就开始,今天先休息。 李子泊心想着明天起来说不定自己真就醒了,遗憾自己在梦里也不能完成修仙的愿望。 小道童从木箱里取了个破烂草席和被褥出来,正好多出一床一席,李子泊也不挑剔,裹着大被就睡了过去,想着早点回自己的猎人大陆去。 夜里隐隐传来几声呜咽,又像是风声又像是女子的抽泣声,听起来有些瘆人,但一想这是做梦,没有什么可以真正伤害到自己的,他也就没多在意。 只是耳畔传来的翻滚声音感觉到,旁边的小道童似乎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李子泊打了个哈欠,发现竟然还在梦里, “这个梦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第十五章 奇怪的梦境 旁边的少年修士没有太过惊讶,他朦朦胧胧中好像见到了这位师弟,只是大师兄有些吃惊,睡个觉的功夫,怎么师父又多了个徒弟。 不过他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想到多个人活就变少了,格外的热情,拉着李子泊的手在洞穴外面逛来逛去。 那是个很宽阔的平地,绿树成荫,外面有个木板搭起来的屋子,里面是锁住的,外面一个方形的栅栏,围起来一块小田地,里面种了些草药。 李子泊看了一下,虽然他一种都不认识,但他感觉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货,看起啦朴实无华,和乡下种的蔬菜没什么两样。 这似乎是在一个半山腰上,因为头顶上还有个层层的岩石,岩石峭壁高高耸立,直插云端。小块田地里唯一的活物就是个大黄牛,用五根绳子拴在五棵不同的粗壮大树上。 “拴这么紧,取下来不麻烦么?”李子泊指了指牛的方向,大师兄方脸正下巴,看起来非常憨厚,听着李子泊的话他感觉尤其疑惑。 “你家牛用一棵树栓得住?”他又挠了挠头,“不担心树的死活吗?” 李子泊一下不知道从哪个点反驳,突然感觉跟梦里的人讲逻辑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他当即闭了嘴,继续往周围转,想看看这个平台的边缘在哪里。 接着就见着两个人,昨天听师傅交代了一下,一个是丫鬟一个是老仆。一人背上挂了个背篓,像是在扛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大师兄连忙上前帮忙,那个丫鬟样貌的人主动把背篓卸下,脸上极其不快地抱怨道, “怎么现在才来?动作也不知道麻利点,猜也猜得到这个点该到门口了。” 大师兄脸上带着歉意,接过背篓抗在背上,那样子似乎极为吃力,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李子泊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在是仆役,这个方脸师兄他还有些好感,所以伸出一只手上去帮忙扶正倾斜的边缘,但是使出吃奶的劲,看起来轻巧无比的竹编篓子竟然纹丝未动。 他大为震惊,一想起徐尧嘲讽他孱弱无力,有些气愤地双手去扶,结果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大师兄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把他带到地上摔倒,他连忙松开才止住踉跄身形。 “什么声音?”三人回头露出疑惑的眼神回头望了一眼。 “没什么,我在......踢土。” 老道人也起来了,看着几个人搬东西,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到李子泊走过来,笑得更欢了,连连招手。 “师父要教我什么法术?”他现在有些相信,这些下人都力大无穷,老头说不定真的有点东西。 听到这个称呼,老头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条缝, “不急,为师先介绍一下,咱们一脉师承玄阴山第九支,师祖名为冲虚道人,他老人家已经得道而去,羽化飞升了。现在第九支内我最大,道号‘清虚’。为师也给你想了个名字。” 李子泊顿感不妙。 “你就叫神虚吧。” 李子泊:“......” “换一个。” “阳虚?” “......” “阴虚?” “就不能把这虚字换了?” “不行,这可换不得,咱们第九支都是虚字辈的,不能忤逆了祖宗。” “那我不要道号了,以后就叫我李子泊吧。” 清虚道人沉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暂且放放,三个师兄你后面慢慢熟络。你不是想要学道术吗,为师先教你修炼吧。” 李子泊顿时来了兴趣, “要怎么做?” “一切道术修习的根基都是体质,我看你现在这个身子骨虚弱得很,先不教你困难的,但为师也不能亏待了我的关门弟子......” 昨天那个小道童,现在也就是李子泊的三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过来, “师父,大师兄说你收他的时候,就说他是关门弟子来着,后来二师兄来了,你也这么说。” “你懂什么?!你家里只有一道门,就不能有前门和后门?” “可是师父,你收我的时候,也说我是关门弟子。” “嘿,我家里就不能大点,有内门和外门,前门和后门?” 三师兄还想说些什么,老道一甩大袖。 “滚滚滚,快滚去砍柴去,事情做完了么就在这一天天给我在这叨啊叨的。” “二师兄昨晚上受伤了,我得去给他采些草药,碾碎了涂上。”三师兄没有征求老道的同意,两三下跑走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修来的磨人徒弟,收下这个徒弟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看到李子泊,清虚又开始眉开眼笑,总让他觉得对方有什么图谋一样, “刚说到哪了?哦对,我教你两门绝学,都是咱们玄阴山一脉的不传之秘,适用范围广,而且修成以后也威力巨大,攻敌不备先发制人。看好了,这第一个叫做暗箭难防!” “咱们是正经宗门吗?”李子泊心里疑惑道。 “嘿嘿,这可都是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珍稀遗产,当年你师公教我的时候,我只用了一旬时间就学会了,他赞我‘为继往圣绝学而生,前途不可限量!‘。但你也不用有压力,仔细看好我动作啊。” 李子泊心里想的是这个圣人不是指的孔孟二圣么,和道教有什么关系? “引动经脉中往口腔推动,以灵气护住舌根,绕舌一周,灵气澎湃到极致以后,再进行压缩,聚于一点,记住这压缩的一点一定要与备用的暗器保持形态一致。然后卷曲,发射!” 李子泊就看着面前的老头伸出他的红中发黄的舌头,做了一个回卷,然后又伸直,来来回回,就像是舌头在做仰卧起坐。 “实战中使用出来是什么效果呢?”李子泊强忍着不耐烦问了一句。 “问得好,看着啊...”只见他从包袱里取了一个黑色的小针出来,上面包裹着一层薄膜,清虚把黑色小针放入舌头下方盖住,随后一卷一直。 然后就听到他的惨叫声。随即黑血从嘴边流了出来,李子泊都呆住了。 “怎么了师父?”二师兄从洞穴里缓缓走出来,身上有条骇人的血痕,跟李子泊被白鬼第一次袭击的时候差不多深浅。 “玄明,你叫玄风和李顺过来,采点五步蛇的解药过来,师父快不行了。” 李子泊有点无语,想着自己是不是乐子文看多了,梦里面的人都有点不正常。 清虚又看了李子泊一眼,扔了本古籍过来, “另外一门炼体法诀,你自己翻看吧,不懂的问问玄风,我要去休息两天。” 李子泊双手接过, “谢师父,我还是先扶您回去吧。” 本想上前,但是二师兄玄明的眼里露出了一抹极为不善的表情,一手推开他,眼神里有些怨恨。似乎他只要敢上前,对方立刻会出手对付他。 “不用,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有玄明在就行了。” 李子泊感到莫名其妙,他甚至没有跟对方说过话,怎么会遭人记恨。但是他也懒得计较了,反正都是假的,趁自己还没醒过来,看看自己梦里这本书写得咋样。 “《烈阳拳法》。总算比之前的暗箭难防看起来正常许多。” 他翻开扉页,发现上面的字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不禁让他有些恼火。 不过古籍看不懂似乎在是合理的,要是写的猎人语言,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第十六章 物我两忘 “对了,师父让我不懂的地方去向大师兄玄风请教,为什么不找二师兄玄明或者是三师兄?”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 “也对,看大师兄的样子憨憨的,为人爽直,最适合练习拳法这类直截了当、刚猛磅礴的攻击手段,这一点倒是和我英雄所见略同。” “哎,等等,大师兄玄风,二师兄玄明,他们的道号不都没有虚字吗!” 李子泊猛然惊觉,右拳一打左手心, “他娘的,差点被这老头给忽悠了!还好没有上他的当,取个什么阴虚阳虚的道号,要不然等我哪天功成名就,屹立于武道绝巅之时,江湖上流传出我肾虚的故事,那也太有失大侠风范了。” 李子泊在山洞口思考的间隙,就看见老仆和丫鬟已经再次背着竹篓远去,从之前过来的地方原路返回,只不过这次竹篓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黑布放在篓子底部,先前篓子里装的东西就用它给包裹着,想来是多加一层防护免得磕碰到了。 一老一少仆役人头渐矮,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了。然后就看见木门打开,大师兄从里面出来,掏出一把锁将门口锁住,钥匙揣兜里,抬起右臂往脸上抹了把汗,看来东西都是搬进这座小木屋里面了。 看见李子泊在朝这边张望,他连忙抬起手往他那边挥了挥,李子泊也回礼,随即对他招了招手让师兄过来,毕竟田地里学习烈阳拳不太好施展得开手脚。 玄风先是愣在那里挠了挠头,随即笑了一下,也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就背身离开了。 李子泊啊了一声,一拍脑袋, “这不是某种新型的打招呼方式啊!” 大师兄今天没有穿那套青衫制式服,粗布麻衣裤上阵,肌肉结实却不显得过分,露出轮廓鲜明的线条,脚步迈得飞快,三两步扎进林子里就跑得没影儿了。 李子泊有些泄气,他是个文明的现代人,没有这种隔着老远就去高喊别人回来的习惯,心想还是算了。只是现在空有一本武功秘籍在身,却困在了第一关。 “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吃了文化的亏。” 突然吹了阵凉风过来,把手上的泛黄古册翻动了两页,他惊奇地发现后面内容开始有了图解。 是用简笔画勾勒出来一个人打拳的姿势,虽然人物面部细节很粗糙,但是人物各部分的比例极其精准,拳向和步法也惟妙惟肖。 虽然李子泊不懂什么“意存笔九,画尽意在”,不懂什么笔法走势,勾画意图,但他也凭借自己多年火柴人的作画基础,也能看得出这个很容易理解,不禁赞叹了一句, “卧槽,画的好!” 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那我直接照着这个练就行了。” 打定主意后,他立刻往前走了十来米,找了个阴凉处盘坐下来,逐个翻看前面这几个动作,把每个姿势要领牢牢地记在脑海当中。 半晌时间后,李子泊记忆得差不多了,把古籍放置一旁,起身猛地吸了一口天地灵气, “此处鸟语花香,耳根清净,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哎不对,不是秋天,是春天。” 他呸了一声,怎么不知不觉就开始背起了课文。 “我果然还是太爱学习了吗?” 他收回思绪,开始按照脑海中的样子,摆好架势,缓缓地对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打拳。 把树木想象成敌人,李子泊气沉丹田,马步一扎,两肩下沉,背挺直,右拳出手,击向敌人下颌,一记直拳。 身体向左扭动,拳路朝右,出拳轻快,侧面袭向敌人面部,一记摆拳。 ...... 几个回合下来,李子泊把里面记录的拳法入门几招:直拳、摆拳、刺拳、勾拳,都操练了四五遍,初时极慢,随着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他的动作逐渐流畅,前后招式也更加连贯。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体开始出汗,但浑然不觉,整个人仿佛遁入了天地之中,忘记了时间流逝。 腰部带动肩部,肩部一沉一抖,肌肉一张一弛,拳头击出,风声猎猎,挥动的拳风引得树叶簌簌作响。 大师兄背着一大捆柴从树林里走出来,本来低着头往洞穴里去,突然留意到这边的异常,顿时反手抓柴的手指一松,木柴掉落一地。 但他没有去捡起,而是立在原地,看着已经物我两忘、醉身武学的少年人,在一拳,一拳不断地打出,形已经有五六分相似,且蕴有自己的神意。 日头西沉,霞光凝滞,琉璃溢彩,游云列旋。灼灼桃叶拂玉袖,郁郁海棠摇花枝。 狂风拂起衣袂飘飘,枝叶伴随人影晃摇,落叶漫卷,砂石躁动。 一缕清风从高处起,卷的落叶纷飞落下山头,不知飘往云中何处。 此番盛景,好像只隔寥寥几步,却似乎横断千里。 玄风惊得下巴都忘了收回去。他怎么不认得,这出自于《烈阳拳法》,他苦心经营了三年时光,日夜不辍,但是他看到李子泊打出的拳法,依旧是惊得合不拢嘴,呆愣当场。 风停,树静,拳止。 “大师兄!”李子泊打完只觉得身体通畅,神采奕奕。他注意到了大师兄的表情,内心止不住地翻起欢喜。 瞥了一眼脚下,他走过来开始帮玄风捡起散落一地的木柴。 玄风心不在焉地把木枝聚拢到一起,神情有些奇怪,李子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天赋刺痛了对方,他也没敢吭声。 大师兄练拳的时间比自己只长不短,而且说不定他练这套拳已经有了好几年的时间,突然被一个新入门的小师弟,仅仅练了一天就超越了,那实在想想都难受。 这种事情一旦搬到台面上来,谈得明明白白,讲得清清楚楚,那也,未免太残忍了一点。 李子泊是个经过现代文明熏陶的人,这点礼节还是懂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大师兄竟然主动说起此事,语气里有些沉重, “师弟,你刚刚打的应该是师父给你的《烈阳拳法》吧?” “额......是的,呵呵,我就随便瞎练练,也没想着要跟谁比个高下,练武之人不应该是为了去攀比,个人有个人的节奏和缘法,我向来是推崇稳扎稳打,厚积薄发的。而且,师父不是说了吗,这拳法可以强身健体,我也就图个锻炼锻炼体魄。” 玄风微微颔首,表情不置可否,抿了抿嘴道, “师弟,你的想法没有问题,心态也很好,没有被世俗的攀比心态沾染。不去与人争,关注于自身是极好的,只是...” 他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但是最后坚定道, “练得很好,你模仿得也很到位,只是以后还是别练了......” 李子泊突然有些恼怒,他主动退避三舍,不代表他是好欺负的。这是师父授意让他练习烈阳拳法的,又不是他偷来抢来的,不能因为天赋比师兄高,就被师兄公然排挤。而且说话如此的理所当然,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没等他说完,李子泊打断了对方,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能因为我天赋异禀就不让我练下去吧,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是的师弟。你练的是错误示范。” 李子泊一时语塞。 “师弟,你练的应该是开头几页的动作吧......师公他老人家编撰此书的时候,就是因为烈阳拳法至阳至刚,攻击果断、勇烈,对修习者本身也容易造成伤害。所以就把最容易伤害经络的几个动作,全部列在了开篇的几页,为的就是警示后人在修炼的时候千万要规避,以免拳法未成反倒气血有损,走火入魔。” 李子泊突然感觉气机紊乱,肌肉剧痛,一口气有点上不来。他在倒下的瞬间一望天空,只觉得彩霞不亮了,云彩不动了,桃叶和海棠也不摇了。 “师弟,没事吧师弟,你要挺住啊!” 第十七章 洞穴外的叫声到底是什么? 李子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脑袋上搭了块沾湿的汗巾,旁边躺了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头,师徒二人并排躺在草席上,整整齐齐。 身上搭着红火色蟒纹被,里面还夹杂着股汗臭味。 “师弟,你没事吧?”三师兄那圆嘟嘟,甚至有些稚嫩的脸庞出现在李子泊面前,关切地看向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 没想到我李子泊堂堂e级猎人,竟沦落到要小孩子照顾的程度。 “没事,三师......兄。”要叫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师兄多少有些别扭。 “你还是好好躺着休息吧,今晚大师兄守夜,我也会帮忙看着一下,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通知你的。” “好,真是劳烦师兄了。”李子泊仰躺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从梦里醒来,这个梦感觉有些太长了,而且有些真实? 突然他想道,会不会,不是梦? 但是也不对,自己不可能无缘无故躺在家里就穿越了,这不符合常理。 实在觉得奇怪,穿越前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睡前听说书人讲故事,这说书的是什么通天本事,可以通过广播把人给带到仙侠世界中来? 李子泊想掐一下自己看看会不会痛,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他浑身的酸楚和疼痛几乎要把他撕裂开。 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几年的肥宅,突然被拉去体测一千米,跑完以后第二天又去打一上午篮球,然后还拉伤了两只手臂的肱二头肌。 不会他娘的是真是穿越了吧? 突然耳边上传来一阵风声,如低声啜泣,如喋喋哀怨,如恶魔低语,如惊声尖笑。 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也有这种声音,只不过当时觉得周遭一切都是梦中幻觉,与自己毫不相关。 但是现在不同了。 如果自己真的穿越了,那一旦遭受什么攻击,那就是实打实的伤害,甚至可能真的一命呜呼。 “偏偏在这时候受伤了!” 他愤愤地想道,自己也是战过白鬼的人,又在猎人培训时候看了不少恶心恐怖的画面,寻常妖魔鬼怪他当然不惧,但现在这副身子根本无法一战。 李顺耳朵动了动,往洞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肃穆。 “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对方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不过比你早上山来一月罢了。” “不过从我上山起,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所以让我经常睡不着觉,通宵达旦地警惕着,师父和大师兄倒是睡得香得很。只有二师兄守夜的时候要认真一些,让我睡得稍微踏实点。不过你也看到大师兄守夜的样子了,自己就得留点心。” 李子泊看了一眼,大师兄又开始摆出那副侧卧一手撑脸的睡梦罗汉睡姿,看起来已经与周公相会多时了,自己旁边的缺牙老道也早已鼾声如雷。 “有没有可能,就是风和洞壁摩擦震动产生了怪声音。因为外部气流较快,造成洞里洞外的气压差,使得气流外流,又因为压强而重新把气流吸回来,反复如此造成摩擦震动发声。”李子泊解释道。 李顺摇了摇头, “我虽然不太明白你说什么,但是大致意思听懂了,但这个不是风声,也不是什么作用产生的声音。” 李子泊揉了揉脸,其实这话他说出来自己也不信,只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那不是人,也不是山上的什么野兽,因为我有一天壮着胆子往门口走了过去。”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很大的影子,虽然也有着人的脑袋和四肢,但那一定不是人!” 李顺突然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眼神里有浓浓的忌惮和恐惧。突然让李子泊联想到了二师兄身上所受的伤,那的确不是人类可以划出来的血痕,而是像某种兽爪,而且肯定是白鬼那样的异常生物才有可能长出那样宽大的指节来。 李子泊回头看了一眼,二师兄睡的位置和昨天大师兄睡的位置一样,看来每天守夜的那个人,会睡在靠近洞穴门口一些,发生什么情况的时候好做出反应。 “昨天二师兄身上的伤应该就是那个东西造成的吧?” 三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今天我给二师兄采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过去,碾成粉涂在伤口地方,又煎些药给他吃,就想着从他口中套出些什么话来,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不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只是说这是他自己弄的,和其他无关,让我别太紧张。” “其他?他确定他说的是和‘其他’无关,不是说的和‘别人’无关?”李子泊从他的言语中发现了一个盲点。 李顺此时也恍然大悟一般,“对啊,照理说正常情况下会说和别人无关,而不是用其他这个词。” 他的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一点,目露沉思。 李子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起来是师兄,但其实不过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罢了,他忙安慰了一声, “没事,你也说你上来一月了,这不是还全须全尾、毫发未伤。而且,你看大师兄、二师兄,还有这个缺牙糟老头子,不都身体无恙么。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 对方依旧神情紧张,欲言又止,随即看了看酣睡的老道,说, “不是的,子泊师弟,其实之前死过一个人了,而且很可能死的远不止这一个人。” 李子泊眼睛望向他,他的眼神非常坚定。 “我以前生活在锦州城东的乌泥巷里,那是锦州城最为肮脏和贫穷的小巷之一。我爹是个屠夫,我娘是外嫁过来的,听说以前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女红,家里就指着爹一人吃饭。在乌泥巷里,六岁大的孩子就学着大人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出口成脏,动辄大打出手。我在这种环境中,学会了一件事情,不管做什么,一定要做好准备再去做。比如说话,你得先观察别人的表情,再去考虑自己要说什么,这样不至于事情都了了,事后遭人惦记,厌恨,还不知道缘由。又比如做事前,一定要事先心里有个大概,才不至于慌乱。就像我爹要切肉前必然是先要磨刀,清洗砧板。” 李子泊深深地看了一眼,怪不得感觉这孩子如此早慧,不像伺马和南追一样还有些憨憨的稚气。 “所以我在上山之前,就提前打听了很多槐山老道的事情,其实他之前有很多个徒弟,但是最后都只剩下了三个。这个三,十分不吉利!” “俗话也说事不过三,上一个死的,就是三师兄。而且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有多少个三师兄。他们从来没叫我守过夜,但是大师兄今天告诉我,再有一月,我也要开始守夜了。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真的有点害怕,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三师兄,都没有好下场!” 李子泊看他身子微微颤了颤,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的心里也一沉,自己这个四师弟的四更加的不吉利。 之前没注意,他细细一回想这山上确实疑点重重。二师兄玄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老道又没来由地对自己阿谀谄媚,那个沉重无比、用黑布罩住的背篓是什么,还有那一老一少仆役也举止怪异。 李子泊惊觉起身,举目四望,“那个丫鬟和老仆呢?没有回来吗?” 第十八章 莲花 这个洞穴里,根本没有准备他们过夜的被褥和凉席,也闻不到女人身上的脂粉气,更别谈什么衣物之类的东西。 李顺没有抬头,怔怔的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部肌肉凝固,嘴里喃喃道, “不在这个洞里。师父给我说咱们这个洞穴太小了,容纳不下,都是大老爷们有女娃也不方便,说是他们有自己的洞穴。平日里就负责帮忙运送一些东西上下山,所以只有在我们这边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过来,这点倒是不假。但是我觉得前面的多半都是假话。” 李子泊有同感,毕竟这个洞里再住两个人毫无问题,那个丫鬟住在这里不方便,难道跟老仆就方便了,不一样是男女有别么? 并且他在说书人那里,也没有听到有关这两人的信息,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两个人。 “师弟,在这里真的要万事小心,我也不会什么神通术法,只有这么大的本事,做不了太多事情,就只能提醒提醒你了。” 李子泊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隐约有些泛酸,这个孩子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师弟在看待。 他深呼吸了几口,整理了下思绪。 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得把这边的世界多了解一些,至少把眼前这些秘密给弄明白才行,要不然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候,那股若有若无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之前的那次更加清晰了一些,仿佛那东西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洞口三四米的地方。 两个人都神情紧张,李顺从他身旁的破旧包裹里,突然掏出来一个微微发亮的东西出来,塞到李子泊的手上。 “给,我上山之前瞒着我爹娘,偷偷藏了两把匕首,出什么情况,用来防身也好。虽然不一定打得动,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李子泊接过去道了声谢,也直立起身子,眼睛盯着洞口的方向,昏黄的烛火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熄灭。 两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壁。要是有东西从转角进来,第一时间就能察觉。 那个呜咽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好像到了临洞口的地方就停住了,声音也没有变得更近,也没发生其他什么异常情况,似乎它想要进来但是被某些东西给阻挡住了。 久了两个人都有些疲倦,加上李子泊本来就受了伤,最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上下眼皮已经开始在打架,头越来越重,最后倒在了枕头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 “醒醒!师弟!醒醒!” 李顺急切的声音传来,李子泊猛然惊醒,四周望去,感觉灯光比之前暗了很多。 “师弟,你看着我一下,我去洞口拿根新的蜡烛。” 李子泊点了点头,忙不迭端正了起来,身上感觉比之前更痛了。这个时候要是火光熄了,那真是要命,外面那个东西说不定就是忌惮火焰,所以才迟迟未有踏入洞穴,毕竟先民就是钻木取火以后才得到了更大夜晚支配权。 他看到李顺往洞口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握住匕首的小手十分用力,指腹都压得发白。 李子泊抱怨了一句,装蜡烛的箱子怎么给放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也太不方便拿取了,难怪李顺要让自己帮忙看着。 他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李顺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黑暗。 等待了很久,他都没有听到箱子被揭开的声音,拿一个蜡烛需要那么久?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李子泊把头偏过去一些,这个角度还是看不到。 周围的鼾声停了,安静得只剩下心跳。随着时间的缓慢流淌,心里愈发的不安。 突然,他听到了微弱的脚步声,他的心跳加快,手里的匕首骤然攥紧。 脚步声的主人迟迟没有现身。又过了一会儿,李子泊着急地来回探头,想要拖着自己剧痛的身躯强行出去寻找。 终于,那个小小身影重新出现在洞壁上,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李子泊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 一放下心来疲倦立刻袭来,诡异的怪声此时也消失了,终于不用再绷着那根弦,整个人立刻就往下倒。 触到枕头,视野逐渐模糊,咂了咂嘴呢喃道, “三师兄,你换完蜡烛也赶紧睡下吧,天亮前应该都无事了。” “好,你放心睡吧,师弟。” 昏暗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墙壁上的人影若隐若现,李顺的人影完全从黑暗中走出,投射到黄底岩壁上。 他一手负后,那只手影极其宽大尖长漂亮,就像一朵绽放的莲花。 ...... 星纪年997年,7月16日早晨,9点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透过李子泊家的窗户,穿越“三八”玻璃,8mm迎弹面玻璃厚度,8mm透明胶合材料厚度,8mm背弹面玻璃厚度,以及那一条狭长的窗帘缝隙,终于到达了他的脸上。 李子泊睁开双眼,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真舒服,嗯?我回来了?” 布琴的阳光其实并不暖和,但此刻非常温暖人心。 “看来真是个梦,是不是白鬼的调查任务对我影响太大了,搞得我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 下次再有人跟他说梦里不会感觉到疼,他真的要去跟人好好掰扯掰扯。 李子泊推开棉被,腾身起来,留意到了枕头边上的一堆碎屑, “这是?” 他不用靠近也闻到了浓重的檀木香气。 “这不是阳石么?怎么会变成粉末了?”他赶忙检查了一下另外两个锦盒里,还好这两块原模原样。 但是依旧感觉到肉痛。 这可是足足15个银舌币!相当于半月的房租加水电! 太阳突然就不暖了。 他反复回忆每一个细节,但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唯一的可能是梦里面自己将阳石给消耗掉了。 “早知道不放在枕头旁边睡了,美梦没做成,醒来倒是给我一个噩耗。” 嘶嘶嘶嘶...... 还未来得及多想,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猛烈的挠门声。 “小呜?哦对,你该吃早饭了。”李子泊叠好被子,绕过大床,几步走过去旋开卧室门。 听到一声清脆的喵叫,他来到客厅的茶几前将那袋比猫身还大的猫粮打开,舀了满满一大勺放入它的饭碗里。 “行了行了,不就是几个小时没见到我么,至于过来蹭成这样。”它歪着个头在李子泊的手背来回刮蹭,金色的毛在空气中飞扬像飘飞的蒲公英,还不算完又开始在胯下钻来钻去。 “欸,注意分寸哦!” 李子泊封好袋口,抬头瞅了眼客厅的电子钟,时间显示,9.15分。 “卧槽,九点半上班,快迟到了!” 他连忙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成,换了套新衣服,又往他的深蓝大挎包里塞了两套不常穿的衣裤,准备让它们以后常驻更衣室。 做好这一切来不及喝杯牛奶就赶紧冲出了大门。 小呜饱餐一顿后吃得有点过头,喉头抖了抖,不过还是心满意足地喵了一声,昂首阔步在客厅里巡视着。 当走过半开的卧室门时,它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个两边拉得紧闭的窗帘,出了神。 第十九章 与信息中心的旧怨 李子泊进入这栋破败的漏风大楼,电梯停在四楼,他走楼梯狂奔上三楼,在过廊里矫健如飞,三步并作一步。 “男左女右。”他心里默念着,然后用自己的新手环识别后,打开了办公室紧挨的男更衣室木门,找到自己工号对应的衣橱,把衣服叠好放进去,迅速锁柜出门走人,随即小小翼翼地拧开办公室门把手。 噌。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搞什么?我竟然是第一个!”他看了眼手环皱起眉头,9.35,这不是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因为他先前过来布琴分会报到以后,直接就在徐尧那领了任务牌前往回凛,所以今天实际上是他第一天来办公室坐班。 “都出任务了?” 不应该啊,徐尧是个斥候少有亲自上阵,会长陈飞现在退居二线统筹管理,显然都是常驻办公室的主,而且昨天琴玖走得早都没有参与会议讨论,看她样子也不像是最近有什么任务。 “哎,什么风气这是?这么懒散,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以后再也不早起了!” 李子泊咕哝了几句,打开咖啡豆的罐子往在咖啡机里倒了两勺的量,盖上盖一敲按钮,叶轮立刻飞旋起来。 虽说有一体机,甚至不用动手指就能泡好咖啡,但是总觉得这样少了许多参与感,李子泊还是喜欢手碰实体的感觉。 用纸杯接好,放凉了一会儿,他坐在皮座椅上发着呆,脑海里还回想着昨天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境。 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梦,疑云重重又感觉逻辑乱七八糟的,怪事。” 他吹了两下,往嘴里灌了口咖啡进去,就听见过廊里传来嘈杂。 “搞什么?提前通知了么?临时文件,又是临时文件?你们是不是以后干什么都下临时文件就完事了,那些以前的章程都废掉算了。临时文件多好啊,反正这样也不会耽误你们一点时间,乱套的都是执行的人,最后出了问题又是下面的人背锅是吧。” “对对对,总是特殊情况,对味的很,尼玛的全是特殊情况!你信不信你现在来我面前,我当场给你弄个人身特殊情况,你后半辈子就安静躺在疗养院里,再都不用上班了!” 还没有进门李子泊就听到外面传来陈飞的怒吼声,他现在已经有点摸清楚自己这位大领导的性格了,对自己人唯唯诺诺,外人要是得罪了他,立马重拳出击。 很可以,他很喜欢。 陈飞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推门而入,通讯已经断了,手环灯光刚刚熄灭,但脸上余怒未消。看到李子泊,他板着个脸没有感情地问了一句, “子泊,来挺早。” 李子泊也不敢出大气,回了个“刚来”。陈飞今天穿了件西装,配合着他健壮的背阔和斜方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 径直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翘起个二郎腿,拿出今天的报纸来,但显然没有看进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还没坐下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很轻,听声音像是个女生。 砰,门再次打开。 猜对了。 琴玖穿着修身的米色西装西裤,纯白内搭加上高跟鞋,俨然一副职场的打扮,褪去了学生的稚气。猎人体质本来就好,现在的衣料里内嵌有微型加热装置,所以并不担心她会冷。 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步子迈得极快,目不斜视,直接三两步走到陈飞面前。 “这是信息中心一早发我的立行单,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加入猎人公会以后,已经是通过了层层筛选么,他们现在又要临时加一次考核,这是什么意思?还说通过了分会的最高决议,你同意了?还是y小区那帮高高挂起的糟老头子同意了?他们脑子翘了你也跟着一起傻?” 琴玖双手八字撑在陈飞的桌面上,双眼直视着对方,眼睛里全是怒气。陈飞撇了撇嘴,双手一摊开,耸了耸肩, “我可没说同意了,那是几个老家伙拍的板,我也刚接到通知,不是征求同意,是通知。” “你同意了我也不允许!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干,整天挂在自家别墅里逍遥快活,还要对下面的人指指点点,发号施令,他们凭什么?想到一出就是一出,以前的那些陈年旧账就算了,现在越来越不像话,猎人公会是他们家里开的吗?什么事情都一拍脑袋决定,他们有脑子吗,真是嫌事情不够多是吧,让他们自己到分会的任务列表里好好看看工作到底好不好做!” 陈飞把二郎腿摆正,把眼神移开,没有接话,一直等姑娘发泄完毕。 “额...其实吧他们之前也是在一线打过仗亲自上过阵的,虽然现在年纪大退了下去。虽说这次事情有些考虑不周,咱们也不能全盘否认,对吧?” “对个屁对!我问你,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任由他们这帮糟老头子胡扯乱掰,你是不是也想着自己过几年退也转到臭了望台去,好和他们高高挂起同流合污是吧,这还没过去就先跟人家绑在一起了?” 琴玖激动得涨红了脸颊,陈飞把这个姑娘招揽进公会里,虽然她经常生气,但还从来没见到她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他连忙起身,给她冲了一杯醇香意式咖啡, “姑奶奶,先消消气,我当然一心一意为咱们布琴分会着想啊,你这误会可就大了,我陈飞什么时候胳膊肘往外拐过,我要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帮徐尧这个赔钱货还债。” 琴玖哼了一声,把文件拍在陈飞桌上,然后就独自回到工位上去了。 “话说徐尧这家伙去哪里了?”陈飞正犹豫着,突然听到哗啦一声玻璃脆响,一个圆球就滚了进来,随后又跳上来第二个。 他眼睛瞪得老大,看到地上的碎屑,感觉心里都在滴血, “你俩兄弟又作什么妖啊?” 南追第一个起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还当这里是没有窗户呢,原来是玻璃擦的太干净了,嘿嘿。” 看着这副楚楚可怜的认错样子,陈飞实在是不好责备,伺马站起身子,开始捡起扫把扫动起来,嘴里还说着, “抱歉会长,这个窗户钱,从南追的工资里扣吧。我们这么着急过来,其实是为了通知你一声。” “对!你们赶快过去吧,徐尧跟信息中心的人打起来了!” 旁边一直沉默的李子泊还是没有弄明白,好像是因为一个什么临时通知的缘故,分会这边的意见都极大,但是徐尧出了事情,这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作为同袍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陈飞把脸沉了下去,直接从三楼的窗户一跃而下,沿着街道往信息中心那边赶过去。南追操纵积雪,立刻又把地上的雪渣废物利用,将兄弟两人聚合成一个雪球,看来今天随机的元素之力是冰雪有关的。 李子泊看了琴玖一眼,以为她也有什么蹊径,好在没有,要不然老老实实走楼梯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了。 跟着琴玖下去,追着他们的脚步一路快走,主要是琴玖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跑动。 信息中心位于布琴市的正中央,与布琴的标志性绿马头并肩而立,合称为“布琴二丑”,其实信息中心就是个高塔的样子,最顶一层开辟出来作为办公用。鸟瞰下去层层飞檐形成规整有致的纹理,四望如一,颇有一番古典的风味,就像是现代版的了望塔。 塔顶的透明通缆四面八方辐射出去,连通城市里的猎人公会,布设的个个暗哨,市内的安全屋以及各个后勤军火补给中心,同时一根透明通缆通往市外连接y小区,聆听上层的指挥。 其余的则是用来城中发布命令和共享信息,依靠通缆传播有更强的保密性,当然透明通缆也与空中列车系统协调了凌空通道的占用权,每天调整互相协调使用时间,以免发生事故。 琴玖作为布琴分会的文员,就是从通缆里面获悉的最新通知,让她暴跳如雷,血压攀升。 “这是怎么了琴玖?咱们跟信息中心的人有旧冤?” 第二十章 地劫 李子泊边走边疑惑地问道,对方咬牙切齿道。 “哪只是旧冤,那是滔天大恨,血海深仇!现在还添了一笔新仇!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敲烂他们的头,让他们知道知道本姑娘的拳头究竟有几斤几两!” 琴玖愤恨地举起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得李子泊心惊肉跳,暗忖以后千万不能惹毛了这个小姑娘。 “你也放轻松,这件事情也不完全是为了你?” “为了我?”李子泊现在还迷迷糊糊,一知半解的,只是隐约听到个什么猎人要加测一次之类的话。 琴玖脸上依旧有些气鼓鼓的,自说自话道, “因为加测最不利的就是你,我们都是d级以上的猎人,加测对我们的影响是增加工作量,虽然很可恶,但是不会影响到吃饭,对你来说要是通过不了,就要丢失猎人资格。” 李子泊终于了解了,听起来这个测试难度不小,是d级猎人以下,但是远超e级的难度。 “让他们敢随便欺负我们分会的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知道天有多高。整天就知道瞎拍脑袋,我真的要把他的脑袋给拍掉!” 李子泊又是心惊一下,不过没有多吭声,很怕自己也像陈飞那样遭了无妄之灾,连带挨骂。他也不打算从她这里再问什么细节了,免得她血压再次飙升,到时候等到了地方自己悟吧。 不得不说,他们的脚程还是极快的,不出半小时就来到了这座高塔底部,陈飞和伺马南追兄弟看样子已经上去了,外面等候处就有他们的脚印。 “等等,站住!你们俩是干嘛的?”守门的大爷刚从门房里刚伸出个脑袋来,就被琴玖那要吃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拆家!” “哦打扰了。” 大爷把小窗拉上,像小盒一样的门房就似乎与外界隔绝开来。他把播放视频的手机从支架上取了下来,嘀咕了一句, “好家伙,看来又是布琴分会的猎人大爷。”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保安了,什么高档豪宅,中产小区,猫狗之家,游泳健身会所都留下过他的传说,做这一行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他十二岁,那时候起就帮人看过科技田里的瓜,不过由于夏天实在太热了,他就摘了几个解暑被交班的人发现,然后被开除了。 交班的是老板。 五十年的保安生涯他总结出来一个经验, “做保安呢最重要的,是要保住自己的平安。” 他的手指在招聘软件上滑动了几下,暗暗想着今天被开除以后又去哪个地方当保安好呢。 ...... 四小时前。 窗外天色黯淡,东方第一抹鱼肚白还未泛起,于瞳撑着疲惫的身体正坐起来,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五官方正,肩膀宽厚,额头和眼角有细纹,但并不影响他身上长期军旅生涯培养出的威严气质,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具沧桑,比十几二十岁的脸蛋上多了一些深邃的雕刻感。 就是同为诞生三十七年的原石里,他也算是质地上佳。 走到阳台上,踮了踮脚把白衬衫,领带,悬挂的大檐帽,以及那件晾了不知道多久的军服全部取下,已经太久没回单位安排在居民区的房子了。 衣服笔直,领口位置的淡淡银色纹路,凹凸不平,又连成一圈,像是夜行时候险象环生的山路,又像是火山喷发时爆裂的地面,但所有的一切都归为一个名字,地劫。 直属军里驻扎在边陲的独苗名为四方,攘外安内,镇守四方,古来就有东西南北四神兽,各自戍守一方,镇国安邦。 四方之下的三军:七杀、破军、地劫,地劫是三军之中的冲锋陷阵之军,正面搏敌之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卒骁骑,虽然现在不用为了统一天下而大规模地外出征战,更多的战争转移到了局部和地下。 地劫的就是专职在边境保卫固有领土,在未知领域开拓的军备力量。 只不过于瞳今天不是为了上阵杀敌,或是去扩展猎人大陆的版图。 从小便是在“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义勇慷慨中熏陶,行伍十年,依旧初心未改,只是除了那份单纯的一腔热血以外,又多了一些袍泽之谊。 那位亦师亦友的前辈从绿皮卡车上咕咚坠地,散落一滩的样子,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即便他骁勇善战,在旧日时光中立下赫赫战功,与其他士卒一起把布琴的土地往外延展了五成之多。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未必记得他的名字,他也不是战功最昭着的一个,身为这个超卓队伍的其中一员,算不上浓墨重彩,但也远非波澜不惊。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这种为人类种族去迈出一小步的行为一度让他曾经欣喜若狂,心潮澎湃。 然后就是巨大的悲哀,为每一次在任务中深埋在地底的那些或新或旧的亡魂,很多的时候连回收尸体都做不到。 这些源源不断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的白鬼,杀之又生,草原夜草一般,生生不息,搅得这一方水土永世不得安宁。每当他们高唱凯歌,举杯欢庆的时候,这些白色幽灵就又从四面八方卷土重来。 最危险的一次,他们的作战小队在回凛土地上与白鬼作战后筋疲力尽,在返程过程中又遭到了前后夹击。 地劫的十名探险任务队员,只他一人生还。而且是一名战友将他埋进雪里,要他把这那把可恨的冰魄刀给带回去,最终他活了下来,但是刀被长留在了雪地。 “大眼哥,咱俩得回去一个人,这个人得是你。” “我这个独眼龙回去都不定能找得到大门往哪边开,以后你帮我多杀一只白鬼,就算是帮我赚回一条命了。要是杀了两只,那我在土里都要笑醒。” 于瞳想起这个蹩脚的借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副背生双翼的苍白面孔,只让他觉得浑身颤抖,身陷囹圄。那根爪子伸到他藏匿的雪里,从他的手里一寸寸把刀拉出去,那个刀身划过手掌的触感至今难以忘怀。 他不知道对方发现自己没有,因为直到自己浑身几乎都要冻僵了,他才颤颤巍巍地从雪里爬出来。 因为那只白鬼,长得尤为不同,脸上只孤零零的长着一只眼。 四方的墓地里现在又该添一个名字了,但是他不配与这些伟大先驱们共眠。 他穿好衣服,把上面的功勋章一一取下,让他们继续沉在箱底。 昨晚的油灯下,时而抚着额头,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执笔凝神的剪影,好像心中有千万情绪,书到用时方恨少,纸张撕了又撕,上面全是星星点点和歪扭得不成字样的墨迹。 直到快到四点的时候,他才一笔一划在信里写道, “不要忘记世界很美。” 第二十一章 星罗棋 他皱了皱眉头,字和他的脸廓一样的方正,不过虽然不够圆滑飘逸,至少能让人容易辨认出来,这也是件好事。 其他的就算了,确实也没有什么留下的,不管把什么发回去,都免不了一番泪雨滂沱。他苦笑了一下,好像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物件被那双纤纤玉手触碰到的时候,都免不了一句无心汉的怒骂,她总是说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昨天收到讯息的时候是他那个位高权重的将军亲口告诉他的,之前他还只在回廊的荣誉功勋人物像上见过对方,有几分廉颇老矣,尚可卫国的雄姿。 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怀旧感,所以选择了一种古老的方式,拜托一位已经老得掉牙的城际邮差帮他送信,还给对方买了一系列的意外险,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老头子说动跑着一趟。 相信等老邮差到达罗旺达老家的时候,自己英勇就义的整套资料已经准备完成了,他可以体面地做个英雄,就像每一次外出任务时候他所设想的归宿一样,至少在他的一众战友和远方的家人眼中是这样。 这也挺好的,真相浮出水面以后就不美了,只是那位教导他“磨刀砺剑杀异鬼”的师长之仇,需要其他人去报了。 他刚踏上这片冻土的时候,满腔热血有仇必报,挥舞着机甲,动能核心高速飞旋,人挡杀人,仙挡诛仙,他仿佛一尊战神。 时间长了以后他也明白,异鬼杀不完,仇怨也无穷无尽,老的去了新的又来,除非有一天能把他们老巢给掀了,那才痛快过瘾,斩根断本,这人显然不是自己。 但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他坚信。 整理好行装他就出门了,压了压帽沿,往市中心唯一的高塔走去。 风雪很大,头顶着雪渣,披着夜色,茕茕孑立。 只是为了跟这位纨绔少年下一局,星罗棋。 “请坐,于副将。”少年留着一头齐肩长发,用一根淡青花带束在一起,与自己的干练寸头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眉眼很温和,要么是没见过生死,要么是见了太多的生死,他更倾向于后者。身量中等,皮肤白皙,一看就是经常保养,十足的像个温室花朵。于瞳对这个钟鸣鼎食之家的膏粱子弟没有半分好感,就像对方也会刻板印象地觉得自己是个莽夫,而不会理解他们交付后背的情谊,不会理解头断血流的家国情怀。 他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军令如山抵抗不了。 于瞳踩过透明地板,泛出圈圈涟漪,镶嵌在地层中的三尾炽灵好奇地过来探查这位陌生人,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骤然上升,在少年愠怒的一瞥下,三个小家伙才重新按照既定的路线开始巡游起来,空气中的热度也逐渐均匀。 “这几个新畜生不懂规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命该做什么样的事。” “我需要做些什么?”于瞳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只是下棋。”少年淡淡开口,从旁边取了一个漆黑如墨的古朴茶杯,放在茶几上于瞳右手跟前。 后者神色一凛,随即惨淡一笑。 “月磐少爷的茶水太贵重,我恐怕喝不起?” 他不常喝茶,认不出好坏,但透过茶水空灵的质地,看向底部中央的那颗闪闪发光的明珠,他就明白了。 光是这茶杯的价值就已经足够他不吃不喝奋斗二十年的。 准确来说,是茶杯里这颗三境的动力核心。 要知道,军营里陪伴他身经百战的瘊子甲,也不过五颗一境的核心组成初等充能符阵,让他在战场上源力不绝。 俗话说十不足一,十颗一境核心充其量算是个二境的半手之威。 “你今天过来,就是我的贵客,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尽管开口,有什么未尽的愿望,也不用压抑,我月磐不白跟你下一局棋。”完了他眼角瞥了一眼古朴茶杯。 “你的命还是比这破杯子值钱些。” 于瞳觉得有些好笑,对方的世界离他还是太遥远了,一个天上的人,一个地上的草。 风度翩翩的大少爷显然是见了太多人的临终遗愿了,对这些下层爬上来的人,他理所应当的想到了他们人生就是由巨大缺憾组成的,在诀别之时理应享受到一些优待。 有的是想要认识一下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女人,有的是给自己的亲人长辈谋求一些财富,有的希望自己儿女能够攀上中区猎人会长独孙这根高枝。 只要是不麻烦的要求,他都尽量满足,至于怎么评判麻烦的标准,由他自己来定。 月磐这个名字是他爷爷起的,为的是让他能够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但他并不喜欢,既然自己的腿足以跨上两步的台阶,为什么还要多次一举多走一步。 在他看来,那些一步一步走的人,只是因为腿短迈不开罢了。甚至还有一些,在原地踏步的,是因为顶上风太大了,还是有恐高症。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三步三步地跨,那才快,那才是最速的登顶方式。像蜗牛一样登阶,才是浪费他与生俱来的天资,他会为隐月一族蒙羞,永远地被刻在耻辱柱上。 对方倒是说的大义凛然,于瞳嘴巴撇了撇,抿了一口天价茶,感觉通体一振,耳清目明。 “如何?”少年狡黠的一笑,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我是个粗人,喝不出个高低,只觉得像是渴了一天,喝上了一口山泉水。”于瞳不客气,直接一饮而尽。 “那也是评价极高了。” 月磐冷笑一声。 他叫过来旁边的一个女仆,当着于瞳面毫不避讳道, “让你们备份的文件,新添置的全套办公用具,都备份都购置了吗?” “少爷,全按照徐管家给的明细,一一准备好了,还是找以前的厂家拿的货,都是和中心这边有长期合作的,所有吩咐的东西一并放在杂物仓的临时放置区。” 月磐点了点头,束发的丝带随之飘动, “再检查一遍有没有遗漏的,等到中午十二点左右,下面闹完了,你们先让人去收拾残局,随后再把新的重新摆进去,都摆回原来的位置,主要是文件不要乱了,免得影响正常工作。” 这次女仆一脸疑惑,右手拇指掐食指,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少爷,我......我今天刚来,不是很明白您后面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残局’和‘闹完了’是指的是?” 月磐煞有介事地看了对方一眼,确实有些面生,想了想就摆摆手道, “那你就先记住。” 女仆脸上依旧慌乱,但是还是应了一声就下去了,她得找管家好好询问一番,免得做错了事。 “信息中心的事情是多了一点,老头子现在也不怎么管事了。”他嘀咕一句,也不知是跟佣人还是跟于瞳说的。 转过身来,与于瞳相对而坐,茶几上的茶具已经被佣人们挪到一边,留出中间一个方方正正的银丝镶边的红木桌面来。 “那我们就开始吧。” 开始两个字一说出来,于瞳就看着年前的少年气质立刻从先前的云淡风轻陡然一变,他的眼眸细看之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可此时自己身边像是有十几双眼睛在暗中从各个角度窥探着他,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于副将坐星辉位,你先手。”于瞳轻轻点了点下巴,他才发现自己所在房间就是按照星系中的位置来布置。 以太枢为中心点,他所坐的位置正好是他们所在这颗星球,天璇,因其周围有不断周旋盘转不坠的陨石,远远看去就像是闪耀的银辉,也称作寰宇之辉,所以月磐称其为星辉位。 而与他对坐的少爷,正好位于转动到同一直线的另一颗星上。 于瞳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星罗棋的下法,但其实说起来玄之又玄并无章法可循,别人告诉他“星罗棋怎么下只有看到才知道,唯一清楚的一点是只与棋盘主人有关。” 换言之,一万个主人有一万种棋盘,下法自然就千变万化。 在第一颗羊脂玉白的棋子落到横纵线条的交点之后,于瞳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说星罗棋每落一子,都气象万千。 第二十二章 对弈 他随意抓出一子下在棋盘边缘处,一根绿柱立刻拔地而起,顶部有飞马脚踏祥云状,赫然是布琴的地标“云上青葱”,只是实体比名字难看太多。 月磐执一子缓缓落下,漆黑如墨,与于瞳的白子约有六格远,风雪立下,树木败亡,雪地一生出,立刻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于瞳神情肃穆,从棋盒中取出一枚四四方方的厚重棋子,放在第一枚的左手方,布琴立刻围起层层高墙,边疆位置像是一块切分严整,四四方方的良田。 他哪里不认得,那不是良田而是军营。最外一处,正是他所在的地劫军。 月磐一直观察,也逐渐明了对方已经渐渐摸清星罗棋的规矩,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对手,要不然只是单纯提升实力也太无趣了一点。 他拣选一枚底平上鼓,如同黑玉馒头一样的棋子落在第一子的旁边,立刻几个雪包一样的屋子就凭空生了出来。 于瞳一眼便知这个雪屋意味着什么,他跟回凛人打的交道可不算少。 再一步他用的是一柄形如利剑棋子,有如当初那根扎向未知,勇往直前的地劫先遣军,十人为一队,从布琴边缘出发,直取月磐所在的阵营,阔步行进。 同时,他已经猜到了对方下一步棋是什么。 于瞳要在那东西诞生之前,就率先把这个部队埋进去,目标一旦出现,立刻把它扼杀在摇篮中。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兴奋,没能在现实中完成的梦想,竟然有望在棋盘上实现,也别有一番妙处。 月磐冷笑一声,并没有让他如愿,行了一步意外之棋。一枚黑色兔耳棋子投下,布置在于瞳先遣部队和布琴之间,一步进入布琴境内的雪地上。 黑光萦绕,光华凝聚,立刻一个黑色兔子就在雪地里东一下西一下地跳动起来,但是没有离开布琴边防太远。 这让于瞳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兔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外表人畜无害的样子,如果他的女儿能够看到,一定非常喜欢。 但是显然对方肯定不会下一步毫无用处的棋,即便于瞳对这个纨绔评价不高,但是也不觉得对方是个愚笨痴傻之人。 他思考了很久,两指在棋盒中反复搅动。回防就意味着浪费一次进攻的机会,他十分明白先手制敌的重要性。 但犹豫再三,最后他还是拿起一枚小小的箭头形状的棋子,压在先遣队的那颗白子之上,回指向布琴。 本来已经远行的十名先遣队中立刻分出了三名成员,齐齐转身回撤,来到黑兔的位置上,将它团团围住,以防其有什么异动。 月磐这时候才取出一枚歪七扭八的像是枯树枝一样的棋子,放在雪屋的最后方。 一只白鬼诞生。 白鬼出现于瞳早有预料,只是这个位置他没有猜对,但也没法猜对,因为对方一定会根据自己先遣队的位置,来调整白鬼的出生点。 肯定不会在先遣队的周围,因为这样一来,就算队伍只剩余七名成员会立即将其剿灭。 军队必须要从军营中诞生,这一步他还是同样选择利剑代表的士兵,从布琴出发,第二支十人调查小队。 但是这一次不同的是,这支队伍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向回凛的雪地中行进,而是在刚出布琴的边缘就停住了。 正在于瞳困惑不解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之前那只黑兔比出生时候膨大了三四倍大小,但是没有对周围发动进攻。 自己的第二支队伍被它完全吸引住,虽然它似乎没有什么攻击人的手段,但是把整个十人队伍都拖在原地。 他的先遣队里分出来看守的三名队员与第二支队伍人员合并,用现有装备就地取材,很快造出了一个巨大木笼,将巨兔关了进去。 这一步并不是于瞳主动操纵,而是棋子自发的行为。 于瞳意识到了,这个棋盘并不是一步一步走完就结束,之前的棋子会随着时间不断发生变化。 这时候他放眼大局,发现自己的绿马地标附近开始生成了一个猎人,头上有个小小的e级标志。他撇了撇嘴,有些玩味的看着这个无名小卒,e级猎人不是说没用,而是他先遣队的人员中,每一个都有着e级的实力,其中还有一名d级的小队长,只一名e级猎人实在显得有些鸡肋。 同时他也留意到,月磐阵地中的雪屋,也开始出现了人员走动,那是产出了回凛人。他在之前的探索任务当中,用鲜血的代价了解到了一些回凛人与白鬼之间有勾结的蛛丝马迹,但一直没有实实在在的明证,不过内心已经有所建设。 既然现实中的白鬼和回凛人有合作关系,那么棋盘上应该也是如此。 兴许这些白鬼也许会通过雪屋中产出的回凛人而得到某种增幅,具体是什么样的加成他不清楚,大概他们会共同对付自己的先遣部队? 如果真是如此,那现在孤身陷敌的这七人小队反而稍微有些危险了,因为纸面实力上看对付一只白鬼守卫只是略有余力,如果后者实力增加就不好说了。 月磐的下一步棋没有落在雪地中,而是落在布琴市的市区里,现在布琴的市区也已经逐渐发展起来,生成许多商业机构,他拈着一枚喇叭一样的棋子落向一个不起眼的窄巷子里名为博美的杂志社。 这是一家旅游杂志,于瞳大概知晓,他对这些老旧的东西有些别样的情感,依稀记得上面刊登过许许多多优美的地理图片以及美妙雪景,甚至刚来布琴之前,还购买过一些来看。那些精细的后期处理让那些美景显得尤其壮丽,一度让他有些着迷,后来去了实地以后感觉也不过如此。 棋子落下以后,明显感觉到了布琴的外来人口增多,看来游客数量的增加,下一步就会蔓延到了回凛那边。 在地劫的秘报中他也获知了这一信息,并且当时由他亲自撰写的报告,回凛人通过冰魄刀进行某种仪式可以把普通人转化为白鬼。 当然这种手段对回凛人不适用,因为如果可以,现在布琴早就被白鬼占据了。 那当务之急就必须要阻止转化发生,要不然众多的游客被转化为白鬼,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外来人口太多,而且每个人的轨迹太庞杂,根本追踪不了,也没法进行统一管理,就算强制让他们全部撤离,也会有些不甘心的游客,偷偷摸摸跑到回凛,毕竟大老远来了一趟,谁也不愿意白来。 这种人数量不在少数,主要他们若是全部被转化成了敌方力量,那就没法应付了,毕竟每一只白鬼约莫相当于d级猎人的实力。 然而白鬼的新闻又太过骇人,如果肆意发布给民众,难免会造成恐慌。 权衡之下,好像只能在先遣部队这边想办法,从根源上铲除白鬼,夺走冰魄刀。 但是一支队伍实力够不够? 他手指在棋盘上敲了又敲,稳妥一点的办法是调用这支抓捕巨兔的队伍过去增援,两支部队两名d级小队长加上一众e级普通士兵,就算白鬼得到强化基本应该也能够应付得过来。 因为如果从布琴边防重新生出军队再赶过去肯定来不及,有可能这边还未支援过去,第一支先头部队已经行进到回凛的腹地,与敌人短兵相接。 如果撤回或者按兵不动,会给了对方发展壮大的机会。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 他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两名e级的士兵把巨兔押送回营地,其余十一名去前线支援。好在押送回营地的兵卒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这些棋子除了比实体小许多倍以外,看起来几乎和真人无异,而且相互之间还会交流。 不知不觉于瞳已经逐渐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幕后决策者,真实的参与到这场对弈中来。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在下一盘棋,而是在经历某个时间点真实发生的战役,那些上阵的士兵就像是他的战友。 他甚至有些担心这两名押送的士兵出什么问题,全程不愿意移开目光,但好在安全地把兔子送到了军营里。 剩余的士兵全数到达前线与第一批合并,共计18名,其中两名d级小队长。 暂时不知道回凛人对白鬼究竟有怎么样的作用,所以先只考虑为强化作用。 前线的局面是,一只可能会强化的白鬼,加上手里还有一次落子机会的月磐,如果他现在直接再来一枚白鬼棋子,那场上打起来几乎势均力敌,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对方也可以再布置一只兔子棋作为诱饵,分散自己的部分兵力。 由于棋盘中一切死物活物都在不断发展,于瞳目前对于兔子棋的猜测是,也许发展几个回合以后,会变成某种厉害的攻击性棋子。 所以一旦月磐下一手是兔子诱饵棋,他会再分两名e级队员将其押送回军营中,不给对方埋雷的机会。 他注视了对面的少年一眼,想象他到底会走怎样的一步棋。 月磐神色淡然,双手插兜,清声道, “让一个回合。” 第二十三章 局外人局中人 于瞳眼角抽搐了一下,大惑不解,但是立刻注意起棋盘上的变化。 回凛的战场上,先遣两队已经会师完毕,与两名白鬼守卫之间打在了一起,他密切注视着回凛人的一举一动。 但这些回凛人置若罔闻,全部退回了自己的雪屋里,似乎并不想要参与到战斗中来,甚至在战后把落败白鬼在战斗中的残肢断臂从雪地里挖出后拿回去充饥。 不禁让于瞳感到一阵恶寒,同时也感叹棋局的真实性,他深刻的知道现实中的回凛人就是这样的。 由于地劫部队的训练有素,加上配合默契,又有军阵的加持,除了体力有些损耗,没有折损一兵一卒就得胜而归,还斩获了转化的必要物品冰魄刀。 这玩意儿只要带回去,研究出彻底粉碎的办法,以后布琴就可以永久远离白鬼的威胁。 于瞳给了一个撤退的箭头棋子,让所有的劫部队立刻班师回朝,同时留意着回凛人这边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担心对方是否会趁此机会伏击自己。 但庆幸这帮回凛人还是分得清敌我实力,没有以卵击石。 看起来局面是完全被于瞳掌控住了,前线白鬼已经解决掉,至于黑色巨兔他不相信能在高手如云的大本营中翻出什么风浪来。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隐隐有种不安感。 他抬起头望向少年,对方依旧面容不改,而且现在脸上多了几分云淡风轻。 全军都已经快要抵达布琴了,到底会出什么问题? 他猛然把目光看向军营中的黑色巨兔,它的眼睛里微微泛出红色光芒,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心里一紧。 下一时刻,军营中有三名士兵发生异变,拼命捂住脖子,口吐白沫,身体剧烈颤抖,没过多久,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白鬼,但好在军营中实力强大的军官比比皆是,很快三名d级异变白鬼就被镇压杀死,但被巨兔趁乱逃了出来。 于瞳冷汗直冒,这场异变并没有停止,情况还在继续恶化! “不好!” 他想到了前来第二批先遣队曾在出城时候,被这只黑色兔子吸引注意力滞留过一段时间。 果然,返程的队伍里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异变,只有那七个没有接触兔子的第一批先遣队员没有变异。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不断的交战接触,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的认识到,这场战斗必输无疑。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队伍,没有一人临阵脱逃。所有人都达成一个共识,不能全军覆没,要把关键的战利品冰魄刀给带回去。 只要这把刀能夺回,他们死了就死了,只要布琴那边拿到冰魄刀,破坏以后再把眼前的白鬼诛杀干净就能斩草除根。 第一批先遣队七人根本没有料想到白鬼会从身边产生,两波队员虽然合并成一股,但由于作战部署的需要,中间略微分开。 事件发生时夜色朦胧,所有人心里有猜测,但没有笃定是自家的战友发生异变,而且距离太近,没有太多防备,一个接一个地覆灭。 为什么凯旋的时候,明明白鬼已经斩杀,依旧一个接一个出现? 于瞳头顶发热,冷汗直冒。 第一批队员最后只余下两个。 他们一人拿着冰魄刀藏在雪里,一人去把追杀的白鬼全部引开。军营中那只黑色兔子趁着军营中骚乱逃出来后与白鬼们汇合,此时刚好参与这场战斗。 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 所有的白鬼铺天盖地冲了上去,那人奋起反击,鲜血狂喷。 最后,一截发亮的核心逐渐暗淡,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那人孤立在雪中,仿佛一尊雕像。 雕像坍塌,粉碎,一只白鬼从他尸体中破体而出,高大健壮与其他的都不同。那只白鬼离群而走,缓缓走到一片雪堆中,几抔雪渣被带下,它从里面拔出了冰魄刀。 这场棋从始至终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弈,月磐有先手信息于瞳只能摸索,黑棋的个体战力明显战力要强于白棋,所以来就是输,于瞳也没打算赢下棋局。 只是他不甘心!那是真是发生在他和他战友身上的事情,为什么变成了一局棋?这件事情即四方的丑闻,也是重要机密,为什么月磐会了然于胸? 于瞳呼吸粗重,眼睛通红,猛然间站起,一把拎住这个翩翩少爷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声音颤抖道, “你为什么知道?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跟猎人又有什么关系?!” 月磐任由他嘶吼着,眼睛掠过对方粗壮的手臂和衣服褶皱,把手上最后一枚棋子丢了下去,正好落在了之前一子的位置,黑子摇摇晃晃,幻化为一只新的小黑兔。 同时原本那枚微不足道的e级猎人已经晋升为d级,如果于瞳一直留意着布琴的话,会发现这名e级猎人是观月一脉,甚至曾派出渡鸦观察过四方的举动。 就比如这只新生小黑兔被新一批部队带回时,他就全程注意着这一切。 于瞳的目光呢看向棋盘,又转回这张冷静如霜的少年脸庞。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师父?我师父的死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私自带兵去调查回凛部落,又为什么会最后变成雪人?为什么,你说啊!” 房间里一人完全失去理智,另一个神情始终冷静。 “于副将,放轻松,这不过是一把棋罢了,没必要联系现实。而且,星罗棋盘的推演又不是完美无瑕的。一定要问的话,为什么不问问给你下令的人,他说不定清楚呢?” “哦我好想忘了,你没这个机会了。” 新的兔子引发新一轮的感染,这一次比之前要猛烈的多,地劫部队全军覆没,黑棋获胜。 月磐整了整衣服,用手一点眉心,整个棋盘收束成线汇聚成一点与之交叠,蓝光流溢,似乎通往璀璨星河。 “不错的养料。” “于副将,不用担心自己被遗忘,每一片凋零的树叶都会在树木参天时共享荣光。” 他舔了舔嘴角,把地上的衣服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十四章 徐尧单刀直入 信息中心大楼一到十八楼是一个由无数方块组成的大阵,需要在每一层中进入正确的方块输入对应密码才能进入下一层,也许在设计这座了望塔一样的竖笔大楼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这里就是一个天然会挑起民众愤怒的综合体,这样一来阻止了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至少寻常的挑事者不太可能通过层层筛选到达19-20楼的办公区,上班期间是安全的。 当然本身的职员有着工作证明可以直接在系统的带动下通过层层迷宫。 这种阻隔避免了许多暴力事件在楼里发生的概率,但是却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就是在有愚蠢决定在信息中心通过后,当天下班时必定在楼下形成交通堵塞,将这座孤立无援的高塔围得水泄不通,以表达愤怒。 19楼透明窗口将办公区域分割成一个个的矩形区域,最外一层最大,人也最多,保密性最次的猎人文件多在这个区域处理,与布琴分会所属的上级区划代号“y”相同。 y域紧闭的玻璃大门被敲得震天响,一个穿着花衬衣,头顶一簇月牙刘海的年轻人看起来与正装加身的上班族格格不入。 “他娘的竟然又换了密码,不过想难住你徐尧爷爷,还早了十万八千年。” 徐尧右手小臂横在玻璃门上,额头紧贴,眼睛在里面不断搜索,只看到一群行色匆匆的人,或是在工位上不断敲打着键盘,或是在打印机前焦急地不断敲着食指,或是在几个会议室里往来如梭。 就是没有一个人来开门。 他其实从楼梯口上来的第一时间,这里面起码有百分之七十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只不过在看到他卡在了门口的人脸识别时,大家又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至少看起来是忙碌的。 友好宾客和工作人员都是录入系统中的,也即是,人脸都会主动识别然后开门。 被阻挡在外的人什么成分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徐尧猛拍着玻璃门,同时不断地搜索着这里有没有可以容纳小型鸟类飞进去的缝隙,但可惜没找到,连个苍蝇缝都没找见。 “也不怕被憋死在里面!”他咬牙道。 突然他面前的玻璃门里,饮水机开始往纸杯中滴水,显示水温是36.2c,他咧嘴笑了笑,他认识这个温度,准确说是这个钟爱这个温度的人。 二十秒后,一个有个衣着端庄,走路昂首挺胸的办公装女人走过来,目不斜视,用涂抹着奶茶猫眼指甲的小手端起纸杯,喝掉一小口后,转身回走。 “喂,朱美丽,今天早上的第一封立行单谁发的?”徐尧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声,手上举起编号s997-0纸质文件在空中甩了甩。 那个倩影明显凝滞了一瞬,随后又迈着高跟鞋继续走回了工位,只是这次步伐更快。 徐尧又在门口大喊了几句,里面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是声音太小了。” 徐尧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只黑色手套,五根指头握了握,后退到十步远的地方开始助跑,这一次,终于迎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上一次这种目光还是他学生时代在运动会上为班级千米冲刺的时候。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进,速度丝毫未减。 门口的几个人神色惊恐,立刻后撤。 “砰”,玻璃上绽放一朵雪花,从中心小口透进去,里面的人清晰了不少,徐尧上前轻轻推了推,玻璃门旋动,带下一片碎渣。 大家只停顿了一瞬间,凝视着这个不速之客一眼,不约而同地按下了紧急情况的按钮。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保安从门口拎着棍子进来,上面泛着微白的轮廓,那是直接抽打在神魂上的警棍。他握住棍棒的细颈位置晃了晃,例行公事般地确认一遍这人身份, “从哪里来,找什么人,有什么事?” “猎人分会,找饭桶,掀饭碗。”徐尧的回答也很简洁。 此时外面掠过一个黑影,众人都没注意到,伺马南追兄弟一前一后在透明通缆上玩雪球。伺马睁着那双大眼好奇地往里面望了一眼,然后立刻往布琴猎人分会滚去。 信息中心的保安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为了维持秩序都是聘请的e级觉醒攻击天赋的猎人。 “现在的年轻人最缺乏管教。” 当他挥动着棍子抡出一个大圆弧出来时,感觉眼前的人被会被自己敲晕过去,最起码也是个脑震荡,这是个小小的教训,毕竟谁让他不长眼,要来信息中心的地盘上撒野。 但是力气却打在了空处。 定神一看,对方略微错动身形躲开,脸上露出令人生厌的笑容,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要男不男的绣花枕头,不过他立刻想到了,通过前面十八层的严密筛选下,依旧可以不动声色地进来,肯定多少有些水平。 他也不再轻敌,提起精神再次抡动棒球棍一样上宽下窄的木棒,试图打出一记本垒打。 这是一记势在必中的攻击,将会在空中快速折返方向的从而形成二次挥击,就像一条中途急转的闪电,或是水中突然受到惊吓改变方向的游鱼。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按照惯性思考会觉得两次挥动中有间隔,这种思考会害了他。当然也的确有间隔,但是他的能力让这个间隔时间缩短了一半,从而让人猝不及防。 视觉上给人的感觉是,这根棍子挥出来鞭子的效果。 这个‘一般人’说得还有点保守,因为这之前他还从没有失手过,不管是这人有天大的本事,到他的棒子下都讨不了好。 所以想当然会认为这是无懈可击的一次挥棒。 但令他感觉到诧异的是,攻击又落空了! 对方的动作极快甚至没有看清楚怎么躲过的,他更愿意相信的结果是他挥空了。 他有些恼怒,鼻孔出气,躯体下沉双手持棒,凝神屏气。 呼呼!棍棒在空气中带出破空声。 又是一记从下往上撩的月牙弧线,在月牙行进到一半时候紧急横转,这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不在于力量,而在于位置。 曾经有一位自称武馆大师的人,被他这手海底望月送进医院躺了两个月时间,让他被对方的老婆守在信息中心一楼外面骂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他颇为得意,江湖人称“二下”,不是两下将敌人击倒,而是被称为下三路中的下水道型选手。 这一击再次落空了。 他呼吸有些乱了,这一次他调动气全部精神,看得很清楚,明明在挥动到那人几寸的位置时,他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但为什么就是打不到? 更可气的是,那人退到了门口侧面的位置,开始查看今天的值班表,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进攻。 这比把他打趴在地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怒火中烧,侧眼望了望,这个位置是摄像头观察不到的死角,只有他这样的老油子才知道。 就算在门前打出一些凹陷来,就算把值班人员表显示窗口打碎,也可以拍着胸脯说,是来捣乱的这个卷毛弄出来的。 他在主场有舆论优势,不会担心对面反咬一口。 想着他的手臂肌肉一紧就把微亮的棍子竖着劈出,用头部和魁梧的身体挡住背后的目光,完美遮挡住这一投掷动作。 “这一下你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恨恨地想道,门口的走廊局促狭小,他不可能躲得过,就算躲了过去,从门上反弹也一样可以打中他的神魂和身体。 到时候等他在地上哀嚎连天,再过去痛打落水狗!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棍子扔出平抛出去不断旋转,的的确确打中了这个瘦弱的小子身上,随即他就四分五裂,变成了到处飞走的黑色乌鸦。 棍子反弹过来,他两眼一黑。 第二十五章 二代和二代之间,亦有差距 徐尧啧啧了两声,把他翻过身来,让朝夕相处的公司好友可以看清楚他被打肿的脸。 “这个简单的小问题,没人能回答吗?”徐尧最后瞥了一眼倒下的大汉后,站起来高举着文件再次说道。 “你稍等片刻,我去查一下是哪台机器发送的。”那个女人神情慌张地走了过来。 徐尧啧了一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还有什么可查的,一号文件你们还有资格不成。” 对方有些忌惮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又思考了一下说道, “我去长老会问问再给您反馈。” 然后迈着大步走了。 信息中心大半是文员,而且由于其中长老会这个决策团体的存在,剩下的人有种莫名其妙的荣誉感,仿佛当年南征北战他们也有汗马功劳。 殊不知都是一样的执行者,只不过猎人负责去执行任务,他们负责发布任务以及长老会的各项决议,他们的工作内容兴许只有把各种情报整合到一起的时候才稍微费一点点脑筋罢了。 徐尧早就清楚这些人的尿性,要是不闹出点动静来,他们根本不会搭理你,想见长老的面?门都没有。 大多数的人都在明目张胆的尸位素餐,都在假装忙着手里的各种活,跟没什么关系的人借着上班的名义联络。 这其中也不乏真的很忙的人,就比如坐在角落位置的吕志飞,不仅要忙活自己手里的活,还有一些职场前辈也会以锻炼的名义,分发最繁琐的事务来磨砺他。 “哈喽志飞,在忙呢?帮我找找你们小少爷下来呗。” 对方一脸震惊, “刚朱组长不是替你去长老会汇报了吗?怎么现在又要找月少爷了?到底是要找哪边?” “看不惯这小妞,上次来敢斜眼蔑我,不得也让她去挨一顿臭骂?小爷我最记仇,你以后记得可别让我恨上。” 徐尧没有告诉对方,上次他来的时候看到这女人往他桌上摆了一大堆的文件,其中还有她身为组长才能做的审批,完了借口说是有应酬,实际上徐尧看到她出门就去跟闺蜜胡吃海塞,期间还吐槽这个吕冤大头,美其名曰这是让他感受职场的强度,好尽快融入这个大家庭来。 他当然知道信息中心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规矩,所以他故意在这边跟保安闹起来,这个女人是这块y区域的小官所以不得不来平息,长老会的脾气他自然也清清楚楚,她这一顿骂是没跑了。 “我才不会跟你闹矛盾,都是别人欺负我,我也有能欺负别人的时候?是房贷不想还了,还是觉得跟女朋友买的包包没有负担了?” 吕志飞苦笑一声。 “你那妹子趁早分了,你这种就叫做恋爱后舔狗,只比普通舔狗高出那么一点点,也就这么多吧。”徐尧用两个指甲比了一个缝隙出来, “单身生活他不快乐吗,你看我。笑,笑什么笑,你以为在夸你呢?” 吕志飞把手里比人高的纸质文件分门别类,分别送入指定区域,立刻传输成功消失无形,这就算处理完了,不过桌子上堆的那是座小山。 他努了努鼻子, “至少她爱我。” 徐尧哭笑不得,真想一巴掌呼到他脸上, “出息。” “整完没,整完赶紧去叫人去,这里只有小少爷的话管用,我今天见不到他不走的。” 脑子里想着李子泊这赔钱货,刚来还没欺负够,怎么能给他弄走了呢?盼星星盼月亮才等到一个自己的直系下属,这才几天。 “这就给咱们徐大老爷安排去,等我啊,刚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小少爷好像在会见完四方的大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你就在此地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吕志飞挤眉弄眼的,徐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谈恋爱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又怂又油,以前只是单纯的怂,看来恋爱以后没少说土味情话。 没过一会儿,徐尧就听到楼梯间传来声音。 “是我的错月少爷,我下次一定先三思再行动,没有没有,我对公司怎么可能有怨言,工作起来挺顺心的,领导都对我可好,把我当儿子一样。好好好,我这就滚回工位去。” 徐尧这边楼道空旷着,他当然一下就听到了吕志飞的声音。 “没有,我不是的,我当然是中心的人,小少爷,我这张嘴真是,想着这也算咱们工作的一部分,这才来征求您的意见。注意注意,一定注意。” “是我是我的问题,下次再也不会了,您放心。” 徐尧也是听说月磐的脾气很好,风评尚佳,才放心让哥们儿去通报,要是换了长老会他决计不会,自己冲进去干就完事了。 但是没想到事情好像和他意料的相差很大,当他快步来到楼梯口的时候,吕志飞正从上面飞下来,表情痛苦不堪。 他连忙冲过去接住对方,要不然这个位置磕下来落在台阶的拐面上至少腿摔个骨折是没跑了。 对方身为猎人不可能不知道,就是想到这一点徐尧才觉得既愧疚又愤怒非常。 他放下吕志飞,两三下蹬在墙面后,腾空而起,虽然不是最专于近战的摧山猎人,但他的近战能力一直不弱,甚至在猎人培训的同期生中夺取过第三的成绩,只是被他0分的猎人常识给掩盖了光芒。 凌空抽出一腿几乎看不到什么影子,吕志飞只看到徐尧的小腿仿佛消失了一瞬,随即就出现在月磐的手里。 月磐古井不波,脸上沉寂得像个扑克牌,四根指头捏住徐尧的右腿胫骨,大拇指扣住外踝,左手看不到后拉的蓄力动作,一记直拳击向心脏。 速度更甚,因为几乎是同样的时间,但是月磐做出了两个动作。 心脏爆裂开,几根黑色羽毛缓缓坠地,渡鸦振动翅膀声,再次出现的时候,徐尧已经回到跃起之前的位置。 他心中一震,脚踝已经完全麻木,动弹不能,要是再慢一点,今天骨折的人就是他了。 他之前有预估过月磐的实力,但是都基于隐月一族人的大光环,并不是对月磐本人有多高的期待,他对二代没有什么好感,虽然他自己也是二代。 但二代和二代之间,亦有差距。 “徐尧是吧,我认识你,布琴分会的副会长,不是第一次来这闹事了。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没有如你的意了?” 徐尧举起那张立行单,语气依旧不卑不亢, “撤回这张单子!” 对方往下走了几阶,握在手里扫了扫。 “中区的立行单,撤不了,没有权限。” 徐尧早就料到了对方会这样说, “上次中区大会的时候,最新规定说的是每月下发的立行单数量不能超过五张,这个月到今天为止,这已经是第六张了。而且,中区下的立行单不都是得提前两天通知么,这一次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面色阴沉或是嘴角抽搐,让徐尧有些失望。 月磐把立行单放回徐尧手上,冷不丁说道, “算了,这是我个人的意思。” 徐尧愣了一下,表情怪异,突然笑出了声,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可以去长老会弹劾你?” “可以是可以,只是可能没有什么用。” 第二十六章 水门李氏 徐尧真是肺都要气炸了,这个二代说话比自己还要嚣张,当场就要飞起一拳抡过去,但是对方突然开口把他憋了回去。 “长老会也票决通过了。” 徐尧一时语塞,踏马的制定规矩的也是他们,现在带头破坏规矩的也是他们。说着就转过身去,想找找这些高高挂起的老头子当面对质,实在是心里气得慌。 “对了,别去那边闹了,他们今天一个都不在。” “狗日的缩头乌龟!”徐尧气得大骂,想起来里面一共有八个人,又补上两字, “一群!” “我看你好像就只是为这事来的吧,没其他事就赶紧回去吧,好好准备一下测试,要是d级猎人都过不了,实在是有些难看,我还不想失去布琴分会的得力干将。中心最近有些忙,还请副会长大人高抬贵手,不要搞得大家都很难看。” 月磐郑重其事地看了徐尧一眼,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了。 “月磐少爷这边走不通,我也没办法了,尧哥。” 吕志飞脸上有些歉意,面容苦涩,一指自己工位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我就先回工位了,有啥事再叫我,大事办不成,小事还是可以的。”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把脖子上的工牌拧正,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你先等等再进去。” 徐尧咬紧后槽牙,内窥本命星盘,将通体如琉璃一般、刻着复杂符文的星盘逆旋了一个角度,立刻就在整个y域的办公区里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响应。 吕志飞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见着成片的白纸在天花板上飘飞,碎成一片片纸屑,在办公人员诧异的目光中炸裂纷飞,飘飘洒洒,扶摇婉转,像是下了一场白纸雨。 人都没有受伤,只是文件没有一片完整的。 吕志飞都看呆了,大张的下巴收不拢,愣了半晌,不知道该喜还是忧,怔怔地问了一句, “文件都没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加班了?” “今天不用。”徐尧更正道。 他在问询这些冷漠的职员时候,默默地在各个位置布设了二十几只微型渡鸦,弄了个天翻地覆。当然此举并不是单纯的报复,他把信息中心的文件搅乱了,对方至少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来修复重新整理,这样一来新加入的小兄弟就有充足的时间成长起来,应付加试了。 毕竟信息中心还有比加试更重要的多的事情,这些个文件当中一定有的,徐尧坚信。 徐尧的逻辑其实很简单,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加入这场狂欢当中,就感觉整个人身体摇摇欲坠。 他眉头紧锁,捂住心口, “不对,我刚刚明明第一时间就化作渡鸦分身了啊!” 心脏刚刚明显快了一拍,随即感觉头脑发晕,呼吸阻滞,像是被抽去过多血液以后产生的虚弱感,身子摇摇欲坠。 “尧哥,你怎么了?!”吕志飞大声喊道,连忙想要过去托住,但是他的脑子反应的过来,但是动作却是不行,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只做出来一个前跑的姿势。 徐尧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宽厚的肩膀里,随即就被扔到了地上。 陈飞面沉如水,拿出一管绿色药剂,拔开塞子就不由分说地往徐尧嘴里灌,吓得他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是什么玩意儿?” “闭嘴,哦不对,张嘴!你特么喝就完了,老子还会害你不成!” 陈飞上月变卖了自己的最爱的小金龟香烟盒,购入的一管治疗内劲的恢复剂,他们这种摧山猎人体格健壮,肌肉和筋脉也比一般人粗大坚韧,寻常的外伤,养几天就好了,除非特别严重。 但是内伤不同,最是麻烦,所以得常备一些护住心脉和内脏的药品,这些器官一旦受到打击,那后果就严重了,他给自己准备的中型恢复剂的目的就在此,结果自己没用上,反倒是徐尧先尝了鲜,听说这种价值不菲的恢复剂连味道都好吃,里面加入了一些诱食剂,甚至听说有的摧山猎人为了使用它故意受伤。 “味道怎么样?” “哈?”徐尧一脸蒙,他也没尝出来什么感觉,直接就从喉咙往胃里进去了。 陈飞突然意识到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改口道, “怎么搞的?长老会哪里来的摧山猎人,你这暗劲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能够造成这种暗劲的,唯有近战最霸道的武夫,也就是摧山一脉的猎人才可能办得到。 徐尧眼睛朝着楼梯口上方,恨恨地骂了一句, “可恶的月亮小贼竟然趁我不备偷袭老子,狡诈恶徒,一天天就学一些下三路的手段。” 陈飞脸色疑惑, “隐月家族不都是观月一脉的猎人吗?” 这上面就只有一层,一半是长老会,一半就是月磐的住处,长老会可没有谁能称得上一句月亮小贼。观月系的猎人并不是最长于战斗,而且基本上不产出硬碰硬的武夫,所以当徐尧说出是月磐造成的伤势,他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在瀑布峡谷的时候,有见到过他们用出过五行元素力量,直接把一个小瀑布给剪开了一个口子,我们水行元素最旺盛的时候都做不到。” 伺马南追兄弟从开着的窗户斜抛进来平稳着陆,南追仔细看了一眼,认真看了看干净的窗户和没有窗户视觉上的区别。 “难道也是合续猎人?” 陈飞低头看了看徐尧有些红肿的脚踝,眉头皱起。 “陈会长,带着您的小弟们要不先撤了?”月磐清朗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不多时就显现在众人的眼中,他换了一身白色练功服出现在门口,背后跟着一个女仆,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金丝锦囊。 “一点小小礼物,给这个废...好部下补补身子,顺便跟老爷子问声好。” 月磐对女仆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扭动着腰肢,手托着锦囊款款向陈飞走过去。 “我不接受!” 声音从楼下传来,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李子泊和琴玖赶到,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一个废物的废字,看了地上坐着的徐尧,没猜中全部也猜中了八成。 “你又是哪位?”月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皮笑肉不笑道。 “上月新加入布琴分会的e级猎人,人在国外呆久了,中文名不太习惯,名耶耶,姓沃德。” 月磐念了个姓氏就停住了,嘴往上咧了咧又收回,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 “家族是?” “出鞘怒斩九天仙,一剑霜寒十四州,剑气之祖,三门之顶,水门李氏。”李子泊直接窃取了一波说书人的台词,然后胡乱组合后给自己李家冠上了一个不小的名头。 一个人脚趾绷紧,一个人阴晴不定,两个人不明觉厉,一个人还在反应,还有一个坐在地上,笑得合不拢嘴。 古文的重要性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真实性抛开不谈,气势上就很难输,至少和单薄的隐月二字比起来,厚重了半筹。 那条鞭腿如电掣般抽过来的时候,打在李子泊身上,痛在月磐心上。 能力换魄发动,在李子泊身体里的月磐被自己的鞭腿正中小腹,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这个e级猎人的身体实在太弱了。 这朴实无华的一脚几乎要把他踢晕过去,李子泊有些吃惊,他也是第一次置换其他猎人的身体。 和白鬼那次不一样的是,这回脑子里没有出现月磐的记忆。 他惊讶的点在于这次换魄十分困难,要不是对方没有防备,自己本能性的反击,恐怕不会成功,这足以说明月磐的精神力比过往的敌人强大了太多。 略微适应以后,李子泊就发现虽然不能动用这副身体的能力,但是他可以随意支配这副肉身。 随即他狡猾一笑,就开始把练功服往下脱。 “你在干什么!”李子泊身体里的月磐大惊失色,头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他没有想到这人如此无耻。 “还以为你很冷静呢?”李子泊嘲讽一句,并没有继续脱下去,毕竟在场的还有女猎人。 他主要怕对方也学他的招数。 公共场合实在是有失风雅,而且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暗中藏着针孔摄像头,赌上自己名誉的玉石俱焚还不至于。 第二十七章 推演错了? 李子泊挑了挑手指,对着月磐做出来一个来攻击的架势,对方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一声。 “你不来那我来喽!” 月磐连防护的架势都懒得做,e级猎人,还是个常规的e级猎人在他这里的确是连蚂蚁都要不如,说出去都要遭人耻笑。 李子泊摆出起手式蓄势待发,月磐只觉得好笑,他怎么看不出来这小子连架势都显得业余。下盘不稳,手脚也没有摆到一个合适出招的位置,腰部肩部都不好发力,不管是左拳打出和右拳击出都必然会出得极慢,让对手有充足时间防范。 而且就防御上来讲,也是漏洞百出,根本也不是以攻为守的姿态。 总之是怎么看怎么业余。 李子泊也不紧张,气沉丹田,右拳挥出,被月磐轻松躲过,即便是用李子泊这副孱弱的身体,他凭借过人的战斗素养,也灵巧如同脱兔。 随即又是一拳打向面门,同样被下沉身形躲避过。 月磐虽然小看,但也觉得蹊跷,对方这个拳路有些过于慢了,不像是在跟人比划,倒像是自己在那里练拳,心生疑惑之时李子泊再次一摆拳打向他的太阳穴。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身体无论速度也好力量也罢都是佼佼者,就算他这种交换身体的能力,只能使用自己的身体五六分实力,但也不至于这么慢。 许多比他老一辈的摧山猎人都自认不是他拳脚对手,虽然这里面有忌惮他身份谦让的成分,这点他心里很清楚,但也能够说明,至少他在身体素质这方面不是弱旅。 “怎么会打得这么慢?” 而且对方这拳路又像是想要乱拳打死老师傅,又像是在依照某种招式的既定轨迹在走,真是有些琢磨不透。 李子泊一边使用烈阳拳的错误范式,一边心里默数打了多少遍。 有着在梦里不断重复的经历,他现在对这个几个姿势已经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不说十分到位,那也可以说有七八分的标准,这可都是全神贯注投入其中得到的宝贵成果。 一来是招式并不多,来来回回就那几拳,二来是对方有些忌惮,知道这是他月磐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动攻击影响他打拳。 很快李子泊就打了个五六遍,在梦中的那几次运拳还有些生涩,速度维持在中速,但是现在招式动作他几乎铭记于心,所以比当时更快了几分。 想到不论自己挨打或是打别人,都能让月磐痛,不禁让他更为专注,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猎人分会的人也不知道李子泊在干什么,拘魂换魄的能力大体上是知道的,从选拔他到分会以后徐尧给其他人简略介绍过李子泊的能力,但是这套拳法他是第一次见。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藏拙! 布琴分会里也没有拳法精通的人,只能外行看个热闹,觉得颇有几分古拳法的味道。 而里面唯一能看出点东西的,是摧山系猎人陈飞,他曾经和几个掌握古拳法的近战高手有过交手。 那几个人虽然各有各的拳路,自成一派,但没有哪一个打出来的拳像李子泊这样,要说出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觉得奇怪。 月磐有些失去耐心了,他堂堂c级猎人,已经摸到b级的门槛,秉承隐月一族的五百年传承,又是这一辈中根正苗红的嫡系子弟,怎么跟对方这样一个不入流的e级猎人打得有来有回。 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里窝囊憋闷。 肉身比不过,他还有其他法子。 他神情凝重,气息吸纳之间竟然有种莫名的神意。星盘自转,流光溢彩,月磐开始调动神魂力量。 毕竟李子泊的这个招数是通过本命星盘中的物品,强行把他的灵魂抽离出来了以后,给禁锢在这副躯体里。 只要打破这层禁锢,他就可以脱离出去,回到本体。 d级猎人掌握神魂力量以后就能内窥气海,可以看到高悬于云波翻涌之上,岿然不动的本命星盘。 但这只是针对一般猎人而言,隐月一族生下来就能内视五府,更有甚者可以在d级就铭感星盘,具备小幅度的扰动星盘的力量,按照自身意志与本命星盘进行交互,达到通神御魄的效果。 月磐沉入体内,内窥视野打开后,发现有一根长长的锁链,从李子泊的本命阵盘中心伸出,像坚韧缠绕,虬曲苍劲的藤蔓旧根一样将自己的神魂牢牢拘禁在李子泊自己身体里,而另一根通往自己肉身里面,用来稳固李子泊的神魂,不让其脱离躯壳的滋养。 看清楚了以后,月磐默念了三遍养魂诀,这是他从小用各种天地奇宝淬炼神魂时候配合吸收的法诀。 这个法诀不止能够催化这些宝物药材高效迅速的炼为己用,它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激发自己的神魂力量。 从他念完的刹那,内视中的神魂小人明显膨大了几圈,锁链立刻有些松动。 李子泊暗自吃惊,刚刚那个感觉是有人在挣脱拘魂换魄的力量,虽然他看不见,但作为施术者这种感觉却是很明显。 他没有理会,他也没法理会,除了释放和结束这个天赋技能,他没有办法在施法期间去干预,唯一能做的是继续加快自己的拳法,能多打几套是几套。 在外人的眼里这幅场景就变得诡异起来,一个人在那里自顾自地打拳,仿佛公园里的老大爷在晨练太极拳,缓慢而闲适,另一个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在床上做冥想,入定似老僧。 徐尧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扔过去打断他的冥想,月磐的脸上立刻出现一个鞋印,逗得卷毛哈哈大笑。 对方睁开眼睛怒目而视,但是神魂继续猛烈挣脱锁链的捆绑,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在他不懈努力下,锁链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 他从紧缚状态中,猛然抽出自己银光熠熠的右手,随即膨胀为一只通体如霜的大手,带出流光电弧。 同时李子泊感觉到大脑中有一股阵痛,这种痛苦不同于身体的外伤或是内伤,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位置,像是有一个东西揪住自己的神经。 他不敢怠慢了,在猎人手册里就提醒过,猎人进行神魂攻击的时候,有概率直接把对方打得失去意识。 神魂碎灭的下场是这辈子都只能在床上躺着做个植物人,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最后一套拳打完,总计十五遍,比梦里不知道快了多少,动作一收尾,李子泊立刻控制缠星索把两个神魂调换回来。 重新掌控身体,李子泊感觉到了先前小腹被自己踢中的剧痛,不过比起在白鬼那里折磨的时候好了太多。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厉害的手段,今天大家你来我往,也难分胜负,不如就比到这里吧。” 然后对着陈飞使了个颜色,对方立刻招呼众人,把还没有尽兴想要再战一局的徐尧扛着离开。 月磐脸色阴翳,没有阻拦,把这些麻烦解决目地就达到了。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因为避战而退后好几步的女仆,上前嗫嚅地小声说道, “少爷您吩咐的十二点搬东西进去,现在搬吗?” 月磐瞳孔都是一抖, “已经过十二点了?” “十二点过去十五分钟,少爷。” 然后他就感觉一阵急火攻心,气血止不住的翻腾起来。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都有些颤颤巍巍。 “怎么会,怎么会这里推演错了?哪一步出了差错,明明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你怎么了少爷?” 见到月磐咳嗽个不停,到后面直接吐了一口淤血出来,女仆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招呼管家过来,将身体颤抖的少爷快马加鞭送往布琴市最好的猎人医院,苍月馆。 第二十八章 猎人中的天才 徐尧被众人送去了猎人分会的医疗部,李子泊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分会还有这种地方。 陈飞给他解释道,这支医疗小队是最近才到达的布琴,分会其实只有个空的医疗室,提供给他们作为临时的工作场所。 而且医疗小队也不是为咱们服务的,只是因为其中一位有些威望的猎人与他有旧交,所以才私下捎个人情。 所幸是徐尧没有与月磐缠斗,刚被对方触碰到就化作渡鸦分身脱离,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把身上的暗劲消除以后,医疗猎人给开了一些有助于修养身心、调理气血的药,让他下去以后每天按时服用。按照猎人身体的恢复力,休息个两周后面就应该没有大碍了。 他们还得赶往市区中心,那里听说有个权柄煊赫的老猎人,家里小孙子练功练得有些过头,经脉破损,气血逆流,听对方的描述和通讯里的焦急声音很紧急。 “也确实是练功,猜得不错应该是练的拳法。” 那人听到李子泊的话表情有些讶异,李子泊感觉暗爽,徐尧这家伙虽然可恶,但是那是在分会内部,其他的人要掺和那必然是一致对外的,月磐就是下场。 等到医疗小队的人离开,他跟病房的几人解释情况以后,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只不过他简化了这个拳法的来历,只是说自己在家里的某本古籍中看来的,也不能说他说谎,毕竟确实是在家里睡觉的时候进入仙侠世界中从古籍上学来的。说当时觉得好玩就练了一下,结果发现对自身伤害极大。 “你这个自伤拳,和你拘魂换魄的能力简直绝配。” 李子泊也不知道琴玖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还是有些得意道, “我就当作是一句好话了。” “对了子泊,你得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要不然想要通过加测可能会有点困难。” 说完琴玖刚刚的神采飞扬顿时有些黯淡下去,表情忧虑。 送别老友回来的陈飞听到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个加测,但稍微想了一下,布琴这边大部分的老猎人等级都是在c级和d级之间,尤其是d级数量最多。这个测试再难也不太可能连d级猎人都通过不了,那就太不合常理,直接解散得了,所以这个测试难度大概率在d。但是d级难度对于e级猎人来说,表面上看起来只差了一级,但实际上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在实战当中,十名e级猎人一起出击,也未必能伤到d级猎人一根毫毛,这不是危言耸听,许多现实的例子可证。而且之前在回凛,想来你也见识过处于d级的伺马南追兄弟的实力,自己内心应该也有一杆秤。” 李子泊认同这个说法,那天伺马凭虚御风的手法现在他都感觉啧啧称奇,自己短时间内是决计到达不了那个高度。 而这个测试已经近在眼前,确实让人有些头痛。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过去不也有过先例么?”徐尧一边用指头划拉刷着视频一边说道。 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有李子泊蒙在鼓里。 突然他开口问道, “会长,历史上最快从e到d的猎人,大概花了多长时间?” 陈飞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回道, “也就是徐尧提到的那个猎人,刷新猎人世界认知,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他是历史上最快从e跃迁到d的人,花了7个月12天的时间,不过嘛,他的成功经验没法复制。” “没法复制?” 琴玖接过话头参与进来,显然这个猎人的传奇故事在业界广为人知, “因为他觉醒的天赋是跟你一样是个合续猎人,但是修炼的办法却是独树一帜,可以说天马行空。” “他同时修炼了好几种不同路径。” 李子泊有些疑惑不解, “合续的合字,意思是能够将两种不同派系的猎人能力结合到一起,但是我也只听说过‘两种’合并在一起的,再多就不行,就比如将五行之力运用到摧山的近战手段上,可以增加强大的附加元素力量,在与人搏杀的时候可以用元素力量奇袭对手,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是这也只限于两种派系,而且由于合续猎人本身并不属于其中的‘某一种’派系,所以这两种力量单独释放出来时都远远弱于正统的猎人,将两者合并为一,更多还是打的一个措手不及、意料之外。不过听你这意思,似乎这名猎人并不只修炼了两种。” 李子泊皱皱眉头,继续说道, “但是这样一来,那不会每一种力量使用出来都很弱小么?毕竟一个人的时间和资源是有限的。我记得猎人培训的时候有个老猎人就曾经告诫过我们,贪多嚼不烂,样样都想占最后结果可能是样样都占不到。” “难道他说错了?” 琴玖撇了撇嘴,如黑色瀑布一样的头发轻轻左右摇摆, “他说的没错,但是那名猎人是个意外。猎人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极少数人,而他在猎人之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天才。他就算单独释放一种派系的能力都几乎能达到与这一派系常规猎人的水准,而且在合力之下,威力更是惊人。研究学会的前辈认为是跟他自身的体质有关,其他合续猎人是学不来的,所以会长才会说无法复制他的经验。” 这个事情李子泊还是深有体会的,他以前就经常去问别人题目,在一般人在思考怎么从第一步推导到第二步的时候,天赋型选手直接就从第一步到了最后一步,略过中间的二三四五步。 当你去询问的时候,不是别人不想帮忙,他也很难解释,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就应该是一步到位的。 “那名猎人在布琴吗?我想去问问他,虽然不说学会吧,但我看看能不能捕捉到一些自己能适用的思路,说不定一下就点醒了呢?” 伺马南追一人一嘴插话道, “在执行探索任务的时候失踪了。” “到现在已经失踪了整整五年时间。” “真是可惜,天妒英才。” 李子泊抿了抿嘴,探索任务的危险性比他之前所接的调查任务还要更大。 因为调查所需要的情报很少,大多是探查有基本生态,存在哪些新奇物种,不需要太过深入,很多时候就是远观一下就能完成,不会像李子泊这样莽进去。 而探索任务则是不同,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开拓,需要输出一份比较完备的生物报告。 包括常见生物的基本习性,异常生物的危险性、亮色植物的毒性、已知野兽在此区域是否产生新的异变、是否具备能源、标志地形的高度面积和独特性概况等属性的报告。 后方人员根据这份报告需要能够测绘出一副简要的地图出来,作为后续进入的考据。 这种地方也不会让太多人结伴而行,之前就发生过大部队挺进时,直接被某种植物致幻后,全部人员被沼泽地吞没的惨痛经历,所以为了避免大的损失,探索任务规定最多五人同行。 很多时候这类情报都需要猎人深入腹地,把各个角落都给翻个底朝天,而且要想知道生物的攻击性和危险性,那自然是要去让他打一下才能知道,所以对猎人本身素质要求极高,当然奖励也是相当丰富的。 “不谈这个了,子泊,明天你把阳石戴上,从明天开始我们好好给你特训一下,你自己也做好受苦的准备,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争取能够通过加试,布琴分会不希望损失任何一名猎人。” “我还怕你们不肯管我呢。”李子泊笑了笑,心里有些暖意。 第二十九章 集体失忆? 陈飞已经打算晚上好好制定一份特训计划,越详细具体越好,临阵磨枪也不能把枪磨坏了,但也不能磨得不够亮,这个度的拿捏需要他反复思量。 伺马南追兄弟给徐尧买了一些吃的和洗漱用品,今天晚上他就暂时在这里休养了,等稍微能活动了再弄回家去。 陈飞看了眼时间,让剩下几个没事的就各回各家。 李子泊还抽空买了一张猎人彩票,花费一个银舌币,碰一碰运气,万一就中了头奖呢,那就少奋斗二十年多好。 叫了个车到楼下,李子泊又去药店里买了一些普通人用的跌打损伤药膏,往肚皮上一贴就不管了。 打了个哈欠,呵出一串白气,他伸到口袋里按了一个0716唤醒家里的电器。 用日期做动态密码的好处是永远不会搞忘。 回家安顿好小呜,他发现手环自带的社交软件上有一个小红点,是琴玖拉他入群的消息。 看到这个呆滞的群名称,他面部肌肉僵硬了一秒钟。 一定是徐尧这货取的! “布琴绅士淑女团。也就地名和性别没问题。” 他甚至能猜到,如果徐尧在这里,一定会反驳说他取的名字至少百分之七十以上是没毛病的。 李子泊点了同意,进去琴玖就发了个新人发红包的表情,李子泊叹了口气忙绑定了自己的银行卡,发了一个银舌币出去。 伺马南追兄弟手速极快,不过加起来也只抢到了两个铜舌币,琴玖手气不错一人就抢到三个,徐尧也不遑多让,三个铜币进腰包。 还贱兮兮地发了个“哈哈哈,谢谢李老板赞助,等我重震江湖之日,到时候分你个武林副盟主当当。” 李子泊翻了个白眼,自己也抢了一个,1.5铜舌币, “竟然有半个的说法。” 过了很久,剩下一个红包也没人动,陈飞心里默默算了算,假装没有看见。 突然李子泊想到了一个事情,昨天他们一脸严肃的讨论完那段诡异的白鬼视频,陈飞不是说要去找个高手研究一下么,怎么现在都没动静。 之前一大早过去就在信心中心折腾,他和琴玖在像个迷宫一样大楼里绕了好几个小时。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有这茬,而且感觉这事情很严峻,连忙打字问道, “昨天的视频咋样了,看了以后怎么说?” 他艾特了一下陈飞,然后发送出去。 很快对方回复了一个问号,李子泊一头雾水,徐尧像是嗅到血液的鲨鱼,在病床上敲字敲得攒劲, “什么视频什么视频,小陈你不地道啊,怎么小李子就给你一人看,你俩恰双人餐?” 伺马南追也疑问,问是什么新上映的电影吗? 琴玖发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李子泊更加迷糊了,琴玖不知道可以理解,但其他人咱们不是一起看的吗? “就是那个变异的白鬼视频啊,在雪地里,徐尧用渡鸦观测到的。” 徐尧:“我观测到的?我怎么自己不知道?” 陈飞再次打出一个问号。 李子泊蒙了,如果说徐尧一个人,还有可能在说谎,但是陈飞和伺马南追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性格。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子泊想了很久,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但是这么惊悚的事情,怎么可能记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像失忆了一样。 “你那有备份吗?发出来看看?”徐尧不依不饶。 李子泊感觉有点凉飕飕的,走过去把通风的窗户拉上。 这事情透着诡异,但是暂时想不明白,他最后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做了个梦,把梦当成现实了。” “什么呀?算了,下次有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啊,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熄灭琉璃手环,他陷入了沉思,同时留意到自己卧室的窗帘略微动了动,露出中间一掌的宽缝。 我今天走的时候,这个窗帘有开的这么大? 李子泊确信自己起来以后没有动过窗帘,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沉浸在那个匪夷所思的仙侠梦里,然后就被小呜嘶嘶嘶的挠门声给吸引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动过帘子。 他把卧室的小灯全部打开,仔仔细细地把客厅检查了一遍,然后是卫生间,厨房,次卧,最后来到衣橱之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两步,用了自动开启的按钮。 吱嘎,衣橱缓缓拉开。 里面除了少了几件早上拿走的衣物空了几竖出来,其余摆放得整整齐齐。 “床下。” 他缓缓俯身,双膝贴地,脑袋慢慢下沉。 下次要买个可以自动上升的床,他暗自嘀咕着。 视线越过床下沿水平线,那里有一只,绿色的眼睛! 李子泊头皮一炸,立刻往后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听到喵声以后,他就松下气来,骂了一句, “臭猫,怎么跑我床底下吃灰来了!” 他把扫地机器人从床头柜里拿出,加了点水进去,立刻就钻进床底开始清洁起来,扫了一大堆灰尘,和一只肥身圆脸金渐层。 小呜有些愤愤不平地喵了一声,但是由于声线太嗲了,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窗帘也是你拉开的吧!” 李子泊生气的去拍小呜的背,最后变成了抚摸,对方有些委屈的又喵了一声, “你这只绿茶喵。” 今天难得提前下班时间充裕,李子泊网上订了个有机生菜和姜蒜辣椒猪肉丝,自己下厨炒了份青椒肉丝和蚝油生菜,好久没有给自己做顿好饭,吃猎人餐都快吃吐了。 吃完以后让扫地机器人把碗也给洗了,然后预定了半小时后给小呜梳梳毛和喂鱼肝油,这有助于它的色泽亮丽,绽放黄金光芒。 它自己也享受这个梳理过程,毕竟没有这个它能舔毛舔上半天时间。鱼肝油也是它的爱好之一,一听到开罐的声音就开始猛虎下山,肉球冲锋,瞳孔又大又圆,比平时要大上一圈。 这时候又发来一个群消息,李子泊点开看了一下,是琴玖通知他们放假,其实是通知他一个人,因为老油条早肯定知道明后两天不上班。 猎人是调休,看工作强度而定的,没什么事情在办公室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当然这是陈飞的想法,但是布琴分会他说了算。 老猎人们应该有其他什么途径得知放假的消息,因为李子泊曾经在总会培训的时候,看到过徐尧偷偷提前定机票,他当时还奇怪,怎么还没到放假他就提前买好了,不怕到时候退不了手续费么。 结果没过几天真的就放假了,而且是整个布琴分会的人集体度假,当时他还没有加入,本想之后问问,后来又忘了。 李子泊灵光一现,拿出手环调整到测准仪模式, “今天打了一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令他感觉到失望的是,并没有任何增长, 【猎人等级:e 类型:合续 体力:65\/100 力量:62\/100 策略:67\/100 能量值:50\/100】 正当他有些灰心丧气地准备埋头洗漱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能量值怎么多了这么多?” 李子泊疑惑不解,他确定之前只有20,在白鬼那一战以后增加了一点。就算跟月磐战斗以及梦里修仙,如果勉强那也算可以提升的话,也不至于涨了这么多? 而且刚刚跟月磐打完架,还使用过一次拘魂换魄。肯定是变少才对,怎么会能量在增加? “最近好像遇到了许多古怪的事情。” 李子泊想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但是也不想去问别人,免得又像视频事件一样,过后还需要自己撒谎来圆回去,解决不了问题徒增烦恼。 当他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会放空自己,于是他打开了广播,决定听一会儿说书,他内心有种潜在的期盼感,因为他觉得上次做那个梦一定和说书人有关系。 最主要的是,那梦里的拳法竟然真的能够在现实中施展开来,并且效果没有打折扣,月磐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就是明证。 “请广大市民注意,今日近高侯立交附近小区发生多起盗窃案件,尤其是几个单身公寓失窃最为严重,大家出门时请务必检查门窗是否紧闭,不要让不法分子趁虚而入,我布琴地方广播电台持续关注您的财产安全......” 第三十章 练拳 李子泊敲了敲自己的防弹玻璃发出厚重的响声,坚如磐石, “我这个应该进不来吧,普通7.62的步枪子弹都只能打出小雪花来,穿透不了。” 至少商家是这样给他宣传的。他又想了一下,小偷好像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进门。 李子泊又等了一会儿,新闻插播结束以后说书人也没回来,而是换成了音乐节目,不禁让他有些扫兴。 “说书人竟然缺席了,全勤啊,你的全勤没了。” 李子泊呼唤了两声,并没有能传到说书人的耳朵里,他悻悻地简单冲了个澡,给小呜加上猫粮,就关了卧室门,裹好被子准备睡觉。睡前还有意无意地比划了一下窗帘中缝的宽度,大约四指多不到五指的样子。 阳石还是放在床头,只不过这次放在原装的锦盒里面,这外皮的隔绝效果极好,只要他不梦游的时候打开盒子就不会出问题,主要放床头心里踏实。 而且他据他自己观察,他应该是没有梦游的习惯的,毕竟第二天没有发现过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什么事情大过睡一场好觉,空调调低到23c,裹好大被子,把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抛诸脑后。 李子泊呼吸逐渐均匀,灯光闪烁熄灭。 啪! 黑暗中点亮一盏微弱的烛火,李子泊感觉眼前明亮,疑惑地睁开了双眼,随即喜从心生。 “竟然真的梦到了。” 这次他几乎全盛状态,除了肚皮上有些小伤,这次自信心很膨胀,并不担心遇到什么怪物。 “师弟,你回来了。”李顺有些暗哑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子泊连忙小声打了个招呼,因为几个人又开始打鼾了,看起来今天又是大师兄值夜。 李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最近应该没有休息好, “我走了几天?”李子泊随口问道。 “三天。”说着李顺把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再次塞给了他,看来他回去以后东西掉在了原地。 这梦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还是快挺多的。 李顺左手拿着一本黄皮册子在掌心摊开,右手握了一根小兔毫,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在写什么,三师兄?” 对方迟疑了一下,写完那一行后,就把笔和纸收了起来。 “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没什么要紧。” 然后倒头便睡下去了,让李子泊有些疑惑,毕竟外面的呜咽声还时断时续,他之前整晚都睡不着,怎么现在蒙头便睡,毫不在乎,还是说已经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呼吸起伏就均匀起来。 对方不愿说他也没好多问,仔细听了听,这个呜咽声好像又近了些,不过和之前一样,在同一天夜里并没有再变化,仿佛每天晚上它就往前走一点点,然后立在那里不动。 李子泊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莽出去看看,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探险,而是为了来学习一些法术好在现实之中运用罢了。 第二天起来,李子泊还是穿着那身现代衣装,他始终习惯不了道袍。大家都各行其事,仿佛李子泊出现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二师兄的骇人伤口还缠着布条,脸色难看,也不知道是伤口影响还是对自己态度不善,李子泊更倾向后者。 师父中了毒已经稍微好一些了,在平地上闲庭信步不干重活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在洞里躺着,偶尔出来看看走走换换心情,有什么情况几个徒弟轮流伺候起居。 见到李子泊,清虚道人很开心,把大师兄砍柴的活交给了李顺去做,让玄风腾出手来专心致志地教李子泊烈阳拳法,他连连道谢,喜出望外。 二师兄在木屋的阴影下斜眼看过来,那个目光仿佛是一条信子跳动的毒蛇暗中窥探,一旦有人入侵它的地盘就迅猛出击,李子泊没来由的心里一寒。 玄风手劲极大,轻轻拍他肩膀,李子泊整个人都往下倒,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不亚于d级百鬼守卫一拳。 “走,师弟,韶华正好,今天咱们练他个两百遍烈阳拳!” 看着大师兄斗志昂扬的样子,李子泊也来了精神,一天两百遍,一月六千,不到一年半就能打到十万拳,到时候就算神功没有大成,那随便一拳寻常的d级猎人想必也要吃苦头。 大师兄憨笑着,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打下来,照得他板牙发亮。 两人来到那棵粗树下,李子泊曾在这里参悟烈阳拳的错误打法。 玄风说了句看好了,然后摆出烈阳拳的第一个动作,让他照猫画虎地学着摆,有个大概样子了,大师兄就围着他转悠几圈,帮他抬小臂,正脚步,下腰,然后摆的满意了,才教他下一个动作。 过来纠他动作时,李子泊心里都在打鼓,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小身子骨给撇断了,好在大师兄这次很收敛。 如此往复,李子泊一个上午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健身房新入会的学员,跟着身材健硕的教练在几个动作之间来回切换,而且师兄时不时还发出颇具气势的喊声,说是喊得越响亮,动作就越标准,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玄学。环顾四周好在没有观众,这个场景实在有点干燥。 “大师兄,什么时候教我连续的拳法,咱们出去打架也不能干摆架势吧?”李子泊接过汗巾,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心虚的问了一句。因为在现实中这样问通常会被老师教训的,但是想到是梦境中他胆子稍微大了一点。 大师兄那脸上轮廓清晰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正方形,他迟疑了片刻,抬起眼回忆了一下,说道, “四师弟不可着急,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是......是需要日夜不辍,缓慢耕耘的?总之你要一天天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这是水磨功夫,到位了咱们就接着下一步。” 李子泊斜眼瞧了他一眼,试探道, “大师兄,这该不会是师父教导你的话吧?” 玄风露出板牙,笑得爽利又憨厚,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还想装一下,下次其他人在的时候,不要这么快揭穿我。” 然后又低着头小声在那嘀咕, “怪不得师父总夸小师弟机灵。” 李子泊有些无语,他这个表情和语气停顿感简直不要再明显,跟自己背不出课文时苦思冥想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真正的烈阳拳和他错误示范的那几个动作练起来感觉完全不同,明显感觉气机稳定了许多,做完以后神清气爽,李子泊还特意感觉了一下,不是错觉。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李子泊一上午就打了两遍拳,离今天的小目标还差个一百九十八。 不过两遍和两百遍也就只是差了一个字,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安慰不少,离这个小目标又近了一点。 第三十一章 镇? 期间那个丫鬟和老仆又来送了一次东西,依旧用黑布盖着,本来李顺提着锄头在地里捯饬,顺手就想去接对方的背篓,只不过在他过去的时候,二师兄从藤架后面猛地窜了出来,抢先了一步把筐子夺了过去。 “滚开!” 眼神凶戾,仿佛是要杀人,李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垂着头走了。 玄明也有一把钥匙,他独自把背篓放进了那个小木屋里,始终提防着李顺。 李子泊突然想到说书先生的话,感觉和梦境中的出入不小,首先说二师兄面容丑陋的就对不上号,李子泊虽然不喜欢他,但是还得承认这小子是有几分颜值,至少放在猎人世界里好好营销一下也是可以做个偶像什么的。 而且说三师兄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最狠毒,他现在也没看出来,至少在这几个人里,他和三师兄最了解,对方是个心思热忱的小大人。 ”算了,我跟一个梦掰扯什么逻辑。“ 中午吃的是二师兄用陷阱抓来的山猪,做了一顿烤山猪肉,配上两个仆役从山下带回来的燕窝汤和核桃酥。 有一说一二师兄做饭是个好手,猪肉烤得外酥里嫩,焦酥鲜咸,麻和辣两种味道把握得恰到好处,很符合李子泊的口味,仿佛在口中跳舞,吃完后哈出的气都有股肉香。 李子泊吃得津津有味,完了每人又喝粥吃酥,好不快活。 师父馋得流口水,想偷吃一块,但是被二师兄玄明打了下手就缩回去了,理由是现在他身子骨虚,不宜大鱼大肉,只能喝粥,师父脸上露出一副幽怨的神情。玄明承诺后面给他单独再打一只小山猪,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点。 师父下午安排玄明来继续教导李子泊,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只是连累了他这个可怜人。 二师兄吃完饭小憩了一会儿,根本不顾李子泊有没有准备好,就自顾自的往药田走去,李子泊心里叫苦只好放下碗跟了上去。 脚步不停,掠过田地又往前走了不知道几里地,还在平地上,但已经完全看不见背后的洞穴口了。 穿过一块大石碑,时间太长碑文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末的一个字稍微清晰,李子泊总觉得有些熟悉,细想之下发觉有点像自己在古董店里看过的某个古体字。 对了,镇尺的镇字! 他心里感觉不好,需要镇压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下就联系到了夜晚的鬼叫。 就在李子泊看碑文的功夫,一晃神就发现二师兄不见了。 ”二师兄?” ”大白天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他脚踏在破败的竹叶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喊了几声也没人响应,干脆他就在旁边自己转悠了起来。 这片竹林里长着一大片紫竹,和猎人世界中的略有不同,半径要大得多,东歪西倒,高矮不一,长得极其不好看。而且年岁已久,没人打理,上面还沾满了灰尘。 叽叽! 他突然听到几声鸟叫,但是抬头一看,又一只鸟儿也没有发现。 循声过去,看到二师兄玄明在那里背倚一座小土包,坐在一根圆凳上削紫竹,声音极其的有节奏,就像是打着节拍做出来的动作。 李子泊走过去,没有吭声,从旁边堆起来的一大堆未处理的竹子里抽出一根,席地而坐,拿出那把李顺送的小匕首,看着玄明的动作有样学样地削了起来。 先是把叶子和小枝桠去了,在挑出中间粗细均匀的部分,在上下合适的地方分别来一刀,给切分成一根根细条,再用铁丝给并排捆绑在一起。 这个过程不复杂,只是李子泊的匕首用来做这件事情实在有些为难,即便他力量比普普通人强上不少,但毕竟这是用来杀人的,职责不同。 “二师兄,这是用来做篱笆的么?”李子泊看这个样式和药田边缘立着的几根一模一样。 玄明没理他,继续手里的动作,李子泊看他心情不好,就没有继续再问,默默地削着竹条。他削完一根,差不多玄明已经处理完五六根,而且还将它们绑好了。 这应该也是某种修行吧,古代就有僧人打水拎缸锻炼基本功的,李子泊想这应该是同样的道理。 这次做梦他留意了一件事情,就是手上现实中的物品除了穿在身体上的衣物,其余竟然全部消失了,连戴在腕上的琉璃手环也是如此,让他有些郁闷,如果可以把猎人世界的物品带入梦里,那该多好玩。 这里林子不密,但也绝对不稀,在其中感觉比外面温度低了两三度,不过李子泊削了半个时辰,依旧感觉额头冒汗,手上被割开了好几个口子,都是自己弄伤的。 和上午的大开大合不同,这边的工作要细致得多,心里暗忖, “师父这个安排是有道理的,上午练体,下午熬心,两位一体,倒是挺科学。” 玄明始终一言不发,手头的竹子已经削得差不多了,他的从土包后面拿了一个大背篓出来,看样子是早就放在这里的。 他把大致连接好的篱笆卷起来装进去,背上就往回走, “二师兄,我这还有一些。” 他指了指自己辛辛苦苦弄的一小堆,有几根上面还沾着他不小心割伤的血迹。玄明头也不转,淡淡回了一句, “够了。” 李子泊有些生气,他跟着师父的命令过来,虽然说他做得慢点,但至少也有一些苦劳,这样随意践踏自己的劳动成果实在是有些故意作对的意思。 正当他想要辩驳的时候,注意到了师兄背上这一圈竹条有些不对,他定神一看,才发现所有的竟然都是一样的高度,顶部整整齐齐,没有一个冒尖的。 大背篓里除了竹条,还有几根粗大的没有处理的原竹,但也都削成了同样高度。 再回头看了一下自己,那削的都是些啥,他苦笑一声,还是把这一堆废品搬了回去,再不济也可以当柴烧。 他有一点还是很肯定的,那就是这个二师兄的确是不怎么喜欢自己。玄明在前面带路,走得极快,仿佛背上背了东西,反倒是让他速度有所加持。 李子泊脚步已经很快了,仍然有些跟不上,跑得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好在回去的路不远,要不然真的会跟丢,丢脸都是其次,在这山林里迷了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晚上那个鬼哭狼嚎的东西还不知道会不会来这片竹林,刨除这点不谈,竹林本身晚上也瘆人的慌。 走到药田,玄明把背篓一放,那里已经堆了一地的竹条和竹筒,他取出来四根,大致看了看方位。 看起来挺多,但实际上一根根地插下去,估计四分之一都不能完成。李子泊这次没有唐突学样,而是仔仔细细地观看玄明的动作,他在四个角分别放了一根竹竿作为基准点,然后从药田一侧开始围。 蹲了小会儿,看起来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动作以后,李子泊才上手开始把细条插进土里。 比了又比,对了又对,生怕歪斜了一点,跟已经插好的直线对不上。插进土壤的深浅也有讲究,尽量保持一致,好让他看起来顶部不会有凹凸,维持在一条水平线上。 他感觉出来玄明应该是有某种强迫症。 这应该是想要围一个院子出来,药田、木屋囊括在内,以及一大片坑坑洼洼,杂草已经提前打扫干净,洞穴是篱笆的一个出口。 他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意义,难道是要开始养一些家畜了? 他不明白,但是不准备去问玄明,搞不好会白白挨一顿骂。 李顺背了一个巨大的编织细密的篓子,不过也可能是他个头太小的缘故,对比之下显得大,腰间挂了一把镰刀,经过李子泊旁边的时候一言不发,停顿了一瞬间,表情有些阴翳。 李子泊苦笑,兴许是自己和二师兄走的太近了,这位三师兄觉得自己叛离了组织? “乖徒儿,学得如何了?”背后传来缺牙老道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佝偻着背,看起来这次中毒对他影响不小,整个人都老迈了几分,面容也更显清癯。 “上午和大师兄练拳,师兄说有个五六分基本形状了,剩下还需要勤加练习,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有大进步。” “好好,与玄风当年一样,看来你们都有些慧根在的。对了,暗箭难防下去以后有没有去练习?” 李子泊像是被抓了现行的贼,嘴里支支吾吾, “额,有的......有的,只是抽空练练,先一心一意把烈阳拳法练好。” 老道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看得李子泊心里慌张。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了解自己这位二徒弟的性子,吩咐玄明下午教自己的事情只字未提。 “不要偷懒哦。” 李子泊连忙称是。老道人顶着那张焦黄如蜡的脸庞看了一眼正在不断比对方向插篱笆的玄明,缓缓往洞穴里面走去。 李子泊看他走得缓慢,连忙走上去搀扶着,清虚老道摆摆手,露出上下两排张饱经风霜的牙口,然后撇过头去, “你也去帮忙吧。” 李子泊走过去,才发现之前走路砍竹削竹都一滴汗水没出的玄明,此时此刻大汗淋漓,他连忙上去帮忙。 说来奇怪,他插下去并没有感觉到有多费力,反倒不如林间穿梭时候累人。 第三十二章 我可能快死了 玄明回过头没来由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换了个方向继续插,李子泊轻叹一声,有些渐渐习惯这位师兄的喜怒无常,也就在师父面前有点好脸色看,其他人仿佛娘胎里生出来就是敌人,和他相处只当是在修心了。 日头逐渐落下,李子泊有些乏了,坐在地上休息,大师兄挑着扁担从远处一颠一颠的过来,脸上挂着笑容,脚步迈得飞起,但是两个水桶却是不动如山,像是被牢牢的定在同一高度上,看得李子泊瞠目结舌。 留意到李子泊的表情,光膀子的汉子停下脚步笑吟吟道, “子泊,下午跟着二师弟学的啥呀?” 李子泊认真思考了下答道, “削竹子,做篱笆?” 看着李子泊插的一小排竹条,玄风顿时表情怪异,摆摆脑袋, “没少受二师弟的白眼吧?” 李子泊心里苦涩,这二师兄的脾性真是人尽皆知,也不知道师父为何要让自己跟着他修炼。 玄风轻叹一声,自己在那站着不动小声念叨着, “师父他老人家多少有些拔苗助长的意思,可是又告诫我们欲速不达,真是矛盾。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我们期待这么高,说起来我当年入门时候也干过这事,小师弟现在连灵气都感悟不到,就要学引气及物,这还不算,还要用实物去画中位符阵,无异于让三岁小孩去挑水。” “觉得弟子们个个都是天神转世、地仙二代似的,稍微冒尖的就夸赞腾龙之姿,资质平平的就叫做卧龙之态,实在样样都差的就称作睡狮将醒,这么多年过去了,师父难道就不明白吗,我们都是普通人呐。” 李子泊大概明白过来他现在好像在做一件超出自己能力很多的事情,难怪看玄明累的要命反而自己轻松的很,这是动用灵气和不动用灵气的区别。 他看对方入神了,伸出手轻轻敲醒, “师兄,你的水......快撒出来了。” “啊呀!完蛋,破功了我。”玄风脸色大变,但李子泊总觉得他失态的时候也在笑呵呵,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摇晃的水面才归于平静。 玄风长舒一口气,差点功亏一篑,今天的修行就白做了。 他看着这桶水,忽然想到“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这句佛理,说的是佛应该有慈悲心,喝水前需要考虑里面千千万万虫子,念咒超度后才喝水。 于是问道, “师弟,你看这个水里有多少条虫子?” 李子泊想都没想就回答, “那不是多如牛毛,怎么也得上亿了吧。” 当然他指的是里面的细菌、病毒、真菌等看不见的微生物。 玄风大为震撼,眼睛瞪的老圆,别的不清楚,至少小师弟在佛道这块绝对算的上天赋异禀,至少说比他强上好几倍,他可是悟了好久才参透。 “师弟有大才。”玄风竖起大拇指。 李子泊没明白过来意思,反应过来大师兄这个年代似乎不知道这个知识点,但是他又好像明白自己说的意思,不禁感叹师兄悟性高绝,也回赞一声。 看看日色今天基本快结束了,问道, “大师兄,咱们明天上午接着练拳?” 对方犹豫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答道, “明天看看,你还不一定在呢。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练拳,你的两百遍还欠着一百九十八,加上明天的量,你得打三百九十八拳。” 李子泊面容顿时苦涩。这个小目标怎么感觉遥遥无期的样子。 随后心里有些诧异,自己这个梦里的人怎么知道还有个现实世界的事情了?竟然知道自己需要回到现实中去,毕竟他在现世的时候,这边的自己是不存在的。 他也觉得甚是有趣,又问了师兄一句, “我上次不是过来了两天时间么?今天才过了一个白天,师兄的意思是我明天就会回去?” 这次他倒是少见的有些困惑, “我也觉得奇怪,但师父除了说胡话的时候,说的基本是对的。” 李子泊哑然失笑,感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就好像你这张卷子上除了错题之外都基本做对了,这里面加个基本是考虑到有半对的情况。 李子泊拱手,“师兄严谨。” 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本来就是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招呼完玄风,他又站起来,准备继续插篱笆,结果一回头傻了眼。聊会儿天的功夫,摊在地上那一大堆的竹条竹筒竿子竟然全部插好了。 而且二师兄又不见了。 李子泊苦笑,他自己方向不是很好,而且他又担心玄明没有去之前的地方采竹子,就没有去寻他,兀自回山洞里。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玄明才颤颤巍巍地从洞口进来,面色有些白,看起来累的够呛。 李子泊和李顺帮着大师兄把锅子架起来,用洞穴里囤积的各样野生菌子炖了一大锅汤,配上中午剩余的一些燕窝,吃得攒劲。 玄明走进来,李子泊心虚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看的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玄明,篱笆做的如何了?” 李子泊明白过来师父应该是在说符文法阵布置的如何了,只是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大致想一下应该是作防御作用。 二师兄喝了一口热汤,脸上稍微缓和一点, “晚上又去砍了些紫竹,还未处理,今天把东边这列布置好了,如果没其他事干扰的话,估摸着再有三四天可以完成。” 老道端起小木碗吹了吹, “好。” 大师兄也不怕烫一口直接连蘑菇带汤闷了进肚皮,看得李子泊心惊, “最近我听老王说锦州城里慕名而来的游人不少,凤阳、夕云、锦州三城相互毗连,三位一体,槐山也算城域内不多的景点,再过不久就到了云山看雾的时候,免不了有人来登高望远,吟诗郊游啊。” “来便来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顾各的,咱们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怀着好心来的,咱们也热情招待,怀着恶意的,那也不怕,拿着笤帚赶出去。” 大师兄认同地点了点头,抿了抿浓汤, “师父,那处小山池污浊的很,好像没有新水了,我明天去看看怎么回事,估计是山上掉了块大石头下来,把泉眼堵住了。” “好,那处小池是就势流到山脚,也算是一处好水源,尽快解决免得没有水落下去了。” 李子泊听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也不懂这附近的山势水势,风土人情,就闷头吃菌子喝汤。 对面坐的李顺把手里可怜的一小点菌汤喝了,拿起自己的碗筷退了出去,李子泊才注意到他几乎就吃了手掌厚度的汤和两三块蘑菇,吃饭期间一声不吭,也没人跟他说一句话,就连端着碗出去,也没人问一句。 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 李子泊也往嘴里刨了两口蘑菇,只吃得到盐的味道,但饿了吃起来也不挑剔,主要这是自己下的调料。 干了手里这碗,师父又推过来一碗燕窝李子泊没敢吃,他知道大师兄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实在怕二师兄的白眼。 而且内心始终有所防备,虽然说在梦里不该计较这么多,但是总觉得怪异,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这个道人还是太殷勤了一点。 “吃好了?”清虚道人一笑起来,脸上就仿佛被凿得千疮百孔的,全是明沟暗渠。 “吃好了师父,这碗燕窝您自己趁热吃了吧,现在正是恢复身体的时候。” 清虚没说话,轻轻端起来推到玄明的旁边,后者愣了一下,摆了摆手。 老道仿佛知道这个结果一样,立刻又挪了回来,自己咕咚咕咚开始喝,玄明看出道人的狡黠,哭笑不得。 吃完饭没多久,几个人就歇息了,李子泊发现这里晚上几乎没有什么活动,他就借着那盏烛火,翻了翻今天学的烈阳拳招式,也顺便把后面的两式也看了看,白天时候大师兄给自己详细翻译过,正好趁着没忘加深下印象。 一盏烛火下人影绰绰,洞壁昏黄,颇有几分黄卷微灯,暗室苦学的意蕴。 反复琢磨了几下,发现这正常的招数和以前的错误示范确实大有不同,能感觉得到气在周身的流通方向不一样,具体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他也说不上来,兴许是现在还不能清晰地感觉到天地灵气? 合上书页后,他才从洞壁的影子中看到,挑灯夜读的人并不止自己一个。 他压低了声音,生怕把刚入睡的几人吵醒了, “三师兄,三...师兄。” 对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把小册子和兔毫收了起来,背对他躺了下去。 李子泊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睡着了。”李顺怄气的稚嫩嗓音让李子泊有些哑然失笑。 “三师兄,别气了,你看这是什么?” 对面没动静,李子泊就把自己吃饭时候偷偷用紫竹包的一小截竹筒饭塞过去,放在他脑袋侧面。 他立刻听到了猛吸鼻子的声音。 “你也会做竹筒饭?”他一下坐了起来,提着竹筒的两端,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嘿嘿,尝尝。”李子泊有些得意,他以前过年时候总是会约上三五好友去林子里砍些竹子,往里面包一些蔬菜和饭团,火候掌握到位,饭粒饱满,调味又恰到好处,竹香馥郁,极为讨喜。 刚好在这里他能就地取材,不过他也没声张,只是偷偷试下效果。等后面多采几种野菜蔬果,那才鲜美,到时候再让几个人都尝尝,也算拿人家功法给返点利。 李顺揭开口子,用筷子往外剜出来,大口吞饭,赞不绝口,仿佛把之前的愁云都冲淡了。 “师弟,你这手艺,拿去开个铺子都够用。”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李子泊才缓缓开口问道, “师兄,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对方突然泄气,双手下垂,脸也耷拉了下去,往远离烛光的黑暗里挪了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师弟,我可能快死了。” 第三十三章 玄明不见了 李子泊觉得奇怪,他立马联想到了上次大师兄说,李顺马上就要开始守夜了,想必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担心,所以他开口问道, “三师兄你要不要练练烈阳拳,我今天跟大师兄好生学习了一番,颇有些感悟,说不定你也天赋异禀,到时候万一晚上那东西进来了,再不济也能对抗一下。” 李顺摇了摇头,神情复杂, “师父不让我学,而且时间来不及了,还是算了吧。” 李子泊感觉奇怪,他这一说,才猛地想起来清虚对李顺的态度确实不冷不热的,言语里也提及收这个徒弟的后悔。 甚至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不但师父,还有几个师兄都直接无视了他。 “不至于吧,你就下去偷偷练,反正师父也不会盯着你,要是真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擅作主张教你的。” 李顺还是摇头, “师弟,你有所不知,师父打心里就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徒弟。”李子泊摆手连忙想要安慰两句,他连忙打断道, “你没发现你们几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号吗?我没有。” 李子泊脸色古怪,撇撇嘴, “如果神虚也算的话。” “师父从我上山那天起,从来就没有跟我说过道号的事情,言语里的排挤也就罢了,现在是想要彻底置我于死地啊。” 李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也变得低沉悲恸, “上次大师兄守夜那天晚上,也就是你走那天,我偷偷跑出去了,其实除了那两把匕首,我还带了五根淬毒的铁指套,放进铁盒子里埋在洞穴出去右侧二十步远的一簇灌木下面。因为用匕首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把三个人都杀了,还不引起注意。但是毒可以,只需要弄出个小破口出来,往他们皮肤里轻轻灌进一丁点就能让他们死无全尸。” 他的表情逐渐狰狞,看得李子泊长大了嘴,没想到那天晚上他冒着被那怪物发现的风险,是为了去取指套来杀人。难怪那个蜡烛木箱会摆放在门口,这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作为晚上出去的小小掩护。 现在三个人都好好的那说明刺杀失败无疑。 李子泊心里叹息,确实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来说,要不动声色杀死普通成年男子都困难,更别说这几个有些道行傍身的人。这里面恐怕最好杀的就只有缺牙体衰的老道了,虽然整天没个正形,但要他死也有点太过了。 李子泊其实很想跟他说其实你们都是我梦里臆想出来的人,打打杀杀的不好,但是肯定对方不会相信。 “其实我早就有了杀他们的打算了,师弟你也别觉得我狠心,我若不狠心,自己的命就保不住了。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好货!” 他挨个点了点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师徒三人。 李子泊皱了皱眉不置可否,虽然二师兄身上戾气有些重,老道人也不知道在图谋着什么,整天对自己阿谀奉承,但大师兄看起来应该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暗藏城府的人。 “玄风让我再过七天就开始守夜。” 李子泊吃惊道, “怎么提前了如此之多,不是之前说还有一月吗?” 李顺冷笑了一声, “他可能等不及要我死了吧。昨天晚上你应该也听到,那东西应该已经快到门口了,每过一天,它就近一点,大略算了算,等七天后我守夜的时候,它兴许刚好就能进来了。” 李子泊想了想说道, “我看玄明今天在布置什么防御阵法,兴许就是为了阻拦那东西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可能不是什么防御阵法,更可能是某种献祭的阵法,有些精怪没法直接摄取人类的魂魄,但是道门的法阵有一些可以将其轻而易举地提取出来。而且,你没发现这几个人一点不怕那个东西会伤害他们么?你觉得是为什么?” 李子泊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三个人都睡得很安详。 他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确也困扰了他很久,大师兄还可以理解,但是玄明上次分明受了伤,说明那个怪物对他来说也是有威胁的,这种不闻不问的态度确实可疑。 “我猜他们和那个东西达成了某种交换条件,而我和以前的三师兄们也许就是筹码,当然可能也包括你。” “你的意思是他们像壁虎一样断尾求生?用我们的魂魄跟那个怪物做交易以求得自保?” 李顺突然笑了出来,笑的惨淡, “我们应该尾巴都算不上。” “你知道那两个人仆役每天搬上来都是什么吗?” 李子泊摇摇头,他之前有点奇怪,因为觉得里面东西沉甸甸的,他最开始觉得很轻,还去提了一下,结果提不动。 “死人肉。” 李子泊心中一震,瞳孔微缩, “难道那个木屋里放的......也全是死人肉?他们每次上来就运到里面。”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看到人接近那边时,玄明都如临大敌一样紧张。 “他们拿这么多的死人肉干什么?” “玄风每天早上砍柴之前,都会去那个吃饭时候提到的泉眼附近转悠,我有一次觉得奇怪,大早上的又不去洗澡,也不为了打水过去干什么。结果就发现他拿着一块布包的方正袋子过去,放在那边,过一会儿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被什么拖走了。本来我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前几天他突然叫我帮忙剁一下肉,虽然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了,但那个绝对不是什么家畜也不是野兽肉,你说还能是什么?” 如同春雷炸响耳畔,李子泊看三师兄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半分撒谎的意思,顿时重新思索起这几个古怪道人的行为来。他没有立刻相信这回事,而是决定好好调查一下才能盖棺定论,毕竟这个人肉方包他从始至终没有见到。 李子泊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 “不能跑么师弟,要不明天我替你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趁着白天的时间,能跑多远跑多远,洞穴外面那个东西,想必也不会追下槐山吧。你本身就是锦州城的人,只要跑下山去进入人群中,你就安全了。” 李顺脖子直起来,表情悲痛,陡然提高了音量, “你真以为我没有跑过么,师弟?你明天去边沿位置看看就明白了,那里根本就下不去!” 他突然神情激动,眼角渗出一点泪花,连忙提起袖子擦了擦, “那个小木屋里除了放着死人肉,还关着那些三师兄,全都是逃跑失败以后,被关起来的...三师兄,三师兄们都在里面关着,一个没有放过!他们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和死了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我不想,我不想被折磨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已经语无伦次起来,再也忍不住情绪,泪水喷涌而出,所有的脆弱都在一瞬之间倾泻了出来。 李子泊吓了一大跳,赶紧搀扶住他,忙往身后看了看,好在三个人都躺在那里睡得安稳。 李子泊用力握住他小小的肩膀,眼神直视着他, “师兄,你冷静一点!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等我想想,等我好好想想,下次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找到解决的法子的,别再去贸然行动做傻事,万一激怒他们就麻烦了。” 李顺在那里小声地啜泣着,不断吸着鼻子,神情沮丧, “没用了,我已经不在乎了,这根本是个死局,除非你能带我一起消失。” 李子泊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并不能够把梦中的人给带回去,这也太荒谬了,他想到的办法是能不能睡前放一个什么东西在自己嘴里,或者通过不断的暗示,让自己梦里面出现一些强有力的道具,可以用来帮助李顺逃脱。 洞穴外那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又开始凄厉地叫了起来,总觉得像是在对谁说着什么,但是李子泊一句也听不懂,不过的确如李顺所说,声音又近了一些。 李顺已经毫不在意,擦干眼泪,背身躺在凉席上,卷起被子闷头大睡。 李子泊叹了一口气。 “明天去找找看,虽说这上头容易迷路,但肯定有下山的小路,只要有找到通往山下的路子,他就能得救了。” 李子泊躺了下去,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有动静,他朦胧睁开眼,后面睡着的师徒三人少了一个! 他揉了揉眼睛,玄明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福有双至 再次从梦境中苏醒,李子泊心情有些沉重,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上头,越发入戏了,还是这个梦境过于真实,以至于现在进入其中都感觉自己真的成为了其中的四徒弟,甚至不自觉地为梦里的人物担心起来。 他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怎么能够让李顺安然逃脱, “算了,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说吧,白天慢慢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三师兄。” 他转过头,摸了摸枕头旁放着的两个锦盒, “还好这次没有消失。” “等等。”刚刚这种轻松的推动感是怎么回事? 他把离得最近那只锦盒提在手里颠了颠,怎么这么轻? 他连忙揭开压扣,推开盖子,然后完全呆住了。 严严实实扣好的锦盒里,满是碎屑,同上次那块阳石一般无二,也变成粉末消失了。打开最后一个,这只安然无恙。 这不可能是在梦里阴差阳错消耗了! 锦盒的方向和昨晚上睡下时候一模一样,没有挪动一点,说明自己睡得很踏实,更说明不是梦游的时候误用了。 他沉思了很久,没有半点头绪,突然他想到什么,立刻唤出手环,调整为测准仪模式,面板打开。 能量一栏清晰地显示出,“能量:2\/100”。 不但阳石的能量消耗了,而且自己身体里的也几乎穷尽。 同时让李子泊诧异的,还有上面增长的数据, 【体力:65+1\/100 力量:62+1\/100 策略:67\/100】 “力量和体力都有增长,而且力量涨了足足一点!” 要知道他在回凛死里逃生,也不过涨了两点力量而已,昨天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打了半天的拳就获得了半数增长,不禁让他惊讶之余又喜出望外。 “难道是烈阳拳的功效?”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把烈阳拳第一式与第二式一个动作不落的打了一遍,不管是现实这一次行拳和他在梦境中时候,经络里气的走向一模一样。 不禁让他怀疑起,“这梦是真还是假?” 唯一不同的是,仙侠世界的槐山上似乎自然而然有一股灵气,他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就从天地中自行补充到身体里面。 而猎人世界中,不是没有,而是感觉很稀薄,甚至打完两式以后,身体都有些偏偏倒倒,力有未逮,凭空生出一股虚弱感。 两个世界都有灵气!只不过一个是灵气,一个是能量。 他再次唤出测准仪,能量值显示“ 0\/100”,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李子泊大喜,而且福竟双至,双喜临门! 在梦中依靠天地中的精纯灵气,让他炼体速度的大幅提升,这个好处能带入到现实中,反馈到身体上就是力量和体力的巨大增长! 而且,在梦中修习的烈阳拳法,以及未来即将会获得的各种功法,在猎人大陆上同样也可以使用! “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在体力、力量这两项达到寻常d级猎人才有的数值70,我通过猎人加测岂不是有机会了,烈阳拳法提升力量如此高效,呸,什么有机会,那叫做易如反掌!假以时日,力量、体力达到80.90都不在话下,不知道100以后又是个什么风景?” 李子泊突然神往起来,管他偏科不偏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猎人大陆上未来大有可为, “那个最天才的合续猎人用了7个月时间从e级升到d级,创造史上最速记录,我现在63点力量值,哪里需要7个月,7天,最多7天时间!” 他没有考虑体力达到70,因是这一项多为辅助项,增长固然可喜可贺,但远不如力量带来的增幅强大。 大多只有催山一脉的d级猎人,近战最为刚猛直接,以力服人,才能在力量属性上达到70,还没有听说过其他派系猎人有此成就。 这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让李子泊欣喜若狂。 喵! 门口传来熟悉的猫叫声,李子泊两步跳到卧室门,打开后把小呜高高抱起,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 小呜一头雾水,摆动着毛茸茸的双脚像是水中的涡流高速旋转,尾巴猛甩,四爪齐蹬,挣扎着想要逃跑。 李子泊哈哈大笑,但转圈转得太厉害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就往床上倒。 李子泊眩晕在床,小呜平稳着地,安然无恙,还喵了一声。大眼珠子转动两圈,露出狡黠的目光像是在嘲讽。 李子泊扶着脑袋,“有没有抗眩晕的属性呐。” 小呜嗖地一下窜入透过窗户的光芒,在阳光的洗礼下,像只金色的面包虫,它昂首阔步,看向晨辉,那双绿眼硕大静谧且深邃。 ...... 玄明大袖飘摇,泛起褶皱,阴冷的风声吹得在黑暗中呼呼作响,与那只黑暗中深邃的摄人目光对峙,一步未退。 “狗东西,敢来坏我好事?老子辛辛苦苦砍了三天,插好阵列又折腾一天,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你给恣意践踏,踩成碎片,真当我不敢杀你?” 幽暗里的东西只是不断发出厉叫声,像是威慑的低吼,但是迟迟不进攻。 玄明举起右爪,上面带着的是李顺那副淬满毒液的修长指套,虚指一弹立即爆射出两枚指甲,扎入黑暗中像是石子投进幽深的湖泊。 两点火光迸溅,两根铁甲指套倒飞回来! 玄明左手拔剑迎接,两足踏地,身子骤然下沉,第一根反弹指套落在剑身上,黑铁铸成的剑身立刻难当其力弯成月牙,像是张开的一柄刻纹精美的满月弓。 砰!剑弓从中折断,指甲激射到地上嵌出深深的指槽。 仅仅反弹力量就能销金断铁! 第二根几乎一刻不缓,紧随而至,上一波带来的冲势还未止住,玄明身形猛退中又强扭腰腹,依旧慢了一步,指套没入右臂,掀起小块皮肉。 此刻他杵着半截断剑插入土地,用剧烈摩擦阻挡后退之势,喉中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地面刮出骇人深槽与黑夜的颜色交相呼应。 黑暗中凭空响起一阵轰隆,仿佛地龙翻身,地面上原本凝聚一体的土块裂开一条巨大地缝,散落的则猛烈震动,砂砾土石四溅而出! 玄明左右闪躲,平日里岿然不动、人畜无害的山石,此刻变成了一个个夺命的铁血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 一颗几乎力速惊人、避无可避的坚硬石块,朝着他的胸口汹涌冲来,无路可走之下,眼看是要落得个穿胸而过的下场,他面色一凛,左手舞起断剑高速旋转。 一剑成圆! 石头进入寒光所成的剑域内,土崩瓦解,化为齑粉,黑暗中的东西发出一声凶狠至极的厉啸,那些本来震落满地的土块猛烈地抖动起来,如同山将崩,地将陷! 平地落石骤然再起,仿佛一张无形巨手拍打在平台,那些四散的土石也好,枯枝败叶也好,野兽残尸也好,仿佛响应某种感召似的,前赴后继朝玄明的方向一股脑冲去! 如此密如雨点的攻势,好像千万发百步穿杨的飞箭冲着敌军齐发,不见战场上磅礴的兵山咆哮,但见蹈海翻江的杀伐气势! 刮得耳旁的强风都在嘶鸣,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尖锐的风鸣声,恍如山崩一般的岩石滚落声,掩盖住深林中所有声音。 这一次攻势更加猛烈!仅凭借断剑成圆,根本无法阻挡石箭来势,范围、力度都有所不及。 玄明啐了口腥血,骂了句脏。 左手握住断剑,在沙土刚刚起势时,把胳膊伤处一圈开始发黑发紫的肉生生剜了出来,往侧方一抛。 千万石砾土雨劈头盖脸砸过来时,索性完全放弃防守,咬住牙握住铁剑剑身,尔后长贯而出,如同流星过空,发出刺耳的锐鸣声。 一弧白虹横越砂石箭雨过,一缕剑气纵断土壁滚石出! 先是隐没在甬道一般的铺天盖地土色里,随后寒芒乍现,只插黑暗之中,长驱直入,一往无前! 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星,但比先前耀眼,这一次没有反弹,黑暗中的东西惨叫一声,在隆隆地滚声中渐渐后退不见。 玄明瘫坐在地上大口呼气,黑夜遮挡了他的狼狈,他将破烂袖袍一挥,砂石废土全部一扫而空,露出光洁的地面来。 又将手指擦残余的三根指套收起,往洞口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 “看你娘!怎么,不满意我用你的暗器?那你别拿来偷袭我啊,老子没杀了你都算好!” 玄明身上千疮百孔鲜血长流,他紧咬着后槽牙,呼吸两口深夜的冷气,往前面走了十几步,袖口再次一拂,将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竹屑统统席卷而走,把几具碾得扁平的鸟尸聚在一起,翻起土埋了。 ...... 李子泊鬼使神差地把广播打开,今天破天荒的想听一下晨间新闻。可令他惊奇的是,说书人竟然在补班,里面传来那个老气横秋但极有故事的老嗓。 第三十五章 老爷老仆 “大伙儿想必都听过笼中雀,《鹖冠子·世兵》中说:‘一目之罗,不可以得雀;笼中之鸟空窥不出。’,‘今六帅齐奋,诸侯同举,此笼中之鸟耳。’讲的也是这笼中雀,但我今天要说的却不是笼中鸟儿,而是竹中雀。大家可能要问了,这竹中雀是什么东西,莫非是我这说书人胡诌出来的。欸,那可就大大的冤枉我了,这竹中雀并非是杜撰,而且就在上回咱讲的故事里。还记得是什么吗?没错!就生在这槐山上。” “这槐山说来也怪,土地也不肥沃,天上也不怎降水,但竹子长势却极好,这长的还不是一般的竹子,而是避邪镇妖一等一的奇物——紫玉竹,竹本自古以来就有压邪祟的功效,紫玉竹更是其中精品,有诗云: 少时秀色青珉润,岁晚英标紫玉坚。 借与风烟扶直气,稍加岁月定参天。 这紫玉竹长成以后虽然坚韧无比,但在幼年时却也不是牢不可破,有一种名为天苑的鸟儿最爱把蛋下在这紫玉竹中。趁着小竹仅有人高时,啄开一个破口,再用那粘合力极强的口水往里一啐,没错!也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吃的绝品燕窝,这就要说到有人专门去偷这口水来吃,端到市集上去卖,不过这与今天的故事无关,老儿就不跑闲话。” “有人可能要问了,这把蛋放进去,不就生生憋死了吗,这鸟母亲也是狠角色,为了不尽责任,这是煞费苦心呐!这你可就冤枉人家了,天苑鸟可不是什么狠兽,更不是什么弱兽,它的祖宗更是身份骇人,乃是穿云破雾、翱翔九天的神兽风鸾。它把后代产在紫玉竹中,就是图那一股韧性和冲煞镇妖的正气,传说天苑鸟身上就是最后缺少了这股刚猛无匹浩然坦荡之气,才徒有神兽血脉,却不复当年之勇。据说装在紫玉竹中的小鸟破壳而出后,不大不小正正好好就囿困其中,每日吸取紫玉竹的纯正灵气。但紫玉竹只长一年就成竹,一旦成熟,里面空间就不再变大,可小鸟还在继续长大,您肯定就要问了,那怎么办?” “只能从里破开,破而后立!这就是自然筛选了,只有彻底炼化吸收紫玉竹的那拨天苑幼鸟,才能有机会啄开竹子内皮,破竹而出,少吸收了一丝一毫的生机都不行,差一毫那就是生与死。就像化茧成蝶,真要出不来,就只能困死在里头,成死鸟咯。可怜天下父母心,自然有心软一些的鸟父鸟母会过来帮忙破开竹皮,但这竹子外皮极硬,就算是中品灵兽天苑鸟也无能为力。这时候紫玉竹反过来占了天苑鸟的便宜,吸收了神禽后辈躯体,紫玉竹自身的韧性得到天大的增强,而且还能产生一丝神性!若是用作阵法当中,有脱胎换骨、改天换日之功效,让其威力大增!” “你可能要问了,你这老头说了这么多,那这跟咱的故事有什么关系?这说来话长,还得从老道上山说起。” 李子泊收到猩猩邀约他特训的私聊信息,没法继续听下去,只好任由它播放着,按了个录音键,准备回来以后继续听。 ...... 大牛车载得满满当当,一头牛竟拉了足足五辆车,而且每一车都重若千钧,几个精雕绣饰、纹理秀美的大箱子用四根粗大铁链绑得严严实实。 车轱辘一滚一滚,沿山路往上爬,压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一个老头身着蟒袍,腰环玉带,头上已经白霜一片,脚上一双谢公屐,身材弯成枯枝一缕,与其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老爷,真要上山去?”老仆牵牛,老爷骑牛,两个人岁数都不消加起来,单拎出来一个那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物。要不是这大黄牛通晓人意,光是登上这怪石嶙峋,山势巍峨的槐山都要去掉一主一仆大半条命。 “废话,你当我们策马扬鞭,漫游红尘来的!还是那个年纪么,再说了和你这糟老头策马?想想都可怕,我又不是断背龙阳。” “老黄,咱们离上头还有多远?”赤杏二色的衣裳绣有九条巨蟒,四爪尖锐,威风八面。 “咱也不知道啊老爷,你莫不是忘了,俺也是第一次来。” 穿着亲王服的老头看了老仆人一眼,座下大黄牛哞了一声, “我说的是老黄不是老王!老王头你这年纪也不大啊,怎么话都听不清了,还是你觉得本王说话不清楚了?” 老王头神色怪异, “老爷,咱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是不是...不太好。” “真是无趣,老王头,你就是太耿直才娶不上媳妇,给你说了多少个,你瞧不上别人,人家老妈子还瞧不上你嘞。都说人越老就越小,我这辈子都没当过王爷,你就不能让我过把瘾?不过哪个王爷身边不是莺莺燕燕的,不成不成,你哪天帮我逮几个丫鬟来。” 老仆把目光转向头顶山岩装聋不说话。 “就是可惜咱们要爬山,要不然我把他王府里那双红玉金靴也穿出来,那才气派!照理来说该给他全部搬空的,留了一双鞋算是年年有余,俗话说千金散尽还复来,我们帮他散财,这是在帮助他以后东山再起,以后又发家了,咱们就是他的头号大爹。” 老王头不置可否,烧杀抢掠的事情他这辈子没少做,但去偷空王爷府,这还是头一遭,那颗老沉的心脏都有些微微悸动。 日暮西下,天边黄昏,林子里愈发黑暗,黑压压的密林山石把今天仅剩下的天光一点点吃进去。 一牛五车两老头,就这么缓缓地绕着盘山路在山林穿梭,风声萧萧,叶子打在枝丫,枝丫又拍在枝丫上,嗤嗤作响。 为首的老头冷不丁问了句, “老王头,怕么?” 这问题问得老仆哭笑不得,抬了抬眼皮盯着对方, “老爷,我跟您六十一年了,什么绿林莽汉、江湖豪侠没见过,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没杀过,当年那南宫老匹夫要入锦州的时候,不是我一箭射下他的脑袋,那赤火恶蟒百蛇夜行,趁着夜色想要蛇潮围城,妄图吃下这一方百姓时,不是我一把火烧了它老巢,打它个措手不及,又协同妖刀许侠砍下蟒首,震退宵小......” 他还想继续说说他提刀怒向白云侯,只身入兵阵割下一代巨枭头颅的故事,可一想到英雄迟暮,老骥伏枥这些词语,总觉得一旦提起当年勇,就算不得一条好汉了。 而且这些事迹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再说就过了,就有卖弄的嫌疑。 于是他摆摆手,闭上嘴,安静地继续拉着牛往前走。 “怎么不说了,我还想继续听。”牛背上的老头呵呵直笑,笑得老气横秋,眉毛微弯,老仆不动声色地吹了吹胡子,斜眼乜了一下。 “你这老小子,还给我置上气了。我听说那白云侯有一匹骏马’如霜‘,通体白雪像是冬日里的第一片寒霜,号称马中之王。白云侯费尽千辛万苦才收入麾下,专门用碧潭玄铁打造了一身的宝甲好鞍,来配得上这匹神驹。他自幼学习马术,据说五岁就能驯得了汗血宝马,一身轻功更是了得,超脱凡尘。好将配好马,照理是如虎增翼,锦上添花,那一场战斗我不在,恰巧师门召我回去,怎么个场景你给我好好细说。” 也不知道是夜色深沉放大了情绪,还是看不清样子可以不顾老脸,亦或是被前面的话题起了兴趣,老王头被勾起来倾诉的欲望。 先是说了几句,架不住对方一个劲追问细节,没过多久就开始滔滔不绝,连绵不断。他本来不是个话多的人,其实也不是行伍出身,只是因为老爷的缘故,戍守锦州城不得不出一份力。 但该说还说,这一方百姓确实在他庇佑之下躲过了几次滔天灾难。 这样的无名英雄最是憋屈,好处都被狗官攫了去,冠在自个头上,他功成身退连个名头都没有,但今天属实让他过了把嘴瘾,老爷跟他牛背畅谈,一问一答,讲到后面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 行到一处密林,老王头停了下来,使劲咳嗽了一声,然后声音沧桑低沉,喑哑,像棵林子里长了百年的老树, “老爷小心!” 第三十六章 元婴无敌 牛背上的人轻叹一声,他过去曾用雏凤清鸣赞誉过自己这名老仆,不仅指后生可畏,也指的那副嘹亮嗓音,隔着一个山头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那时候还是个涉世未深的青葱少年。 他的眼中看向这个老迈身影至今都能回忆出他弱冠之年在大门前局促不安、见人便低头作揖的音容笑貌。 只是今昔已不是往昔。 林子里寒光乍现,几个用脏布蒙头的匪徒从灌木里窜出,用刀比着老头道, “东西留下,饶你小...老命!” 为首的叫嚷着,看到对方年纪后表情怪异,改口道。 老仆一把青红陌刀拔出,刀身刮蹭刀鞘的声音粗粝,似乎被里面凹凸不平的表面阻滞了好几次。 “王爷”早早下了牛背,拍了拍老仆的肩膀,把抽到一半的刀按住了。既是对抽刀这一动作的提前预判,也是出手动作的利落,更是对其人的熟悉,要不然也不至于抽刀这一瞬之间,能让其在鞘中只出一半。 “识相的...就把东西拿出来,给你留一头黄牛,如何?”那几人中眼再拙,也看出了老头的不简单,为首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但是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值钱东西都给你们,里面有几个木箱装的都是字画、衣物、桌案、香炉等旧物件,不值钱!留给老头子作个念想,还有老牛也不能给,但是可以让它帮你们把东西驮回去。” “老爷?” 老王头看了一眼,但是语气里的惊讶渐弱,他似乎也看出来些端倪,这群山匪似乎并不是那么“地道”。 “可......可以,就依你所言,就让你们先到了地方把东西卸下,随后我们再把黄牛和金银财宝掳走。” 那人用刀指着对方鼻头,说的没有底气,说完以后反倒松了一大口气,后者听到他的发言有些哭笑不得。 这“山匪”实在是业余,他怎么看不出这是山下百姓,甚至人群中还有几个是出锦州城的时候就见过的熟面孔,约莫是桂花巷、乌泥巷里民风稍显剽悍一些的贫民,但比上真正的山匪气势上不知弱了多少,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一眼便知。 “老大,凭什么要给他黄牛,我看这黄牛也是个宝贝,你看它力气大的,拿去犁地怕是十几个青壮都赶不上。” 其中一个年纪轻点的盯着那大黄牛,越看越喜欢,有了它干农活怕是可以轻松不少。 老仆轻飘飘地用那只无神的老眼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即浑身发冷,感觉像是大冬天被扔进了冰窖,他哆嗦了两下,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说话。 “老王头,这几个好汉喜欢便给他们,不过收不收得下就是另外的事情了,老黄可不好对付。” 大黄牛哞了一声,尾巴随意的拍打了一下,看起来极为不屑。 几个百姓扮的匪徒只听到前面半句,欢喜得不得了,当即便吆喝道, “那你们就快去快回吧......不过这悬崖峭壁的,你们是要去哪里?” 他本身就是山脚下的锦州城人,从小就在槐山脚下长大,这槐山不说来了上千次,那也有大几百回了。 他可清楚得很,现在几人所处这个地方已经是人能爬到的最高处,再往上都是笔直的悬崖,根本就没有上去的路! 小时候看顶上云雾缭绕的,大人都骗他们说顶上有老神仙,他还翘首以待了很久,放牛的时候都喜欢往这边溜达两圈,但是从来没见过有什么神仙,半个人影儿都无。 他揣起手在旁边看戏,这两个半夜闲的没事干跑出来爬山玩的老头,根本不懂已经到了死路上。 不过他转念一想,为什么两个老朽会带着如此多的金银珠宝? 实在匪夷所思。 “那我们就继续往山上走了。” 听完这句话旁人已经开始嗤笑起来,在原地等着他们撞南墙以后灰溜溜的回来。 “这两个老家伙已经老得糊涂了。” “这叫做老夫聊发少年狂,以为这槐山是家乡的小土丘呢。” 结果这些笑容满面的嘴张开后就没有合上,他们使劲揉了揉眼睛,这一牛载着人,拖着车,沿着陡峭的悬崖走了上去。 老牛的脚,包括徒步牵着老牛的仆人双脚,都横在岩壁上,就这么如履平地般的继续往山上走去。 他刚才还奇怪,为什么牛车上的东西都用铁链子绑好的,原来是怕东西掉了下来。 “这是老神仙啊!”几人纷纷下跪,武器掉地上哐当作响,但都不如他们磕头磕得响亮。 几人也不知道匍匐跪地瑟缩了多久,就见着大黄牛拖着车慢悠悠地下来了,眼神中除了不屑还有鄙夷。背后拉车上头少了先前的几个木箱,其余都原封不动,连那身九蟒袍和玉带都脱下来系在牛角上。 几个人哪敢动弹,等老黄牛从悬崖下来,已经继续沿山道往山下一脚脚踩去,才战战兢兢跟着老牛的步伐回去。 直到把他们送回城里,东西尽数卸下,老黄牛才哞的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了。 蟒袍里别着一张字条,几人按照上面的名单以及每个人分发多少钱,上面都是些出了名的贫困户,其中有些老兵蛋子在卫戍锦州城中出了不少力,但是最后生活却过的并不顺意。 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给一一照办,挨家挨户送到了,最后还余下一些,纳入自己囊中。按老神仙的说法,算作是他们的辛苦费。 “妈的,差点阴沟里翻船,都是那外地来的书生,说自己是神仙算了一卦今晚上山能发一笔横财,差点害死咱哥几个,你说要是老神仙发怒了,小命能保住?” “而且我看那个牵牛的老头越看越不对劲,特别是他那把刀,以前锦州城里发生过几次大战,就说有个战场杀神一般的人物,斩过蟒头,杀过悍将,横扫千军,叱咤风云,叫做青面红鬼,就是使的一把青红陌刀,我看那牵牛老仆的刀就有七八分相似......” 一个白衣书生耳朵动了动,从桂花巷旁边的乌泥巷缓缓走出,旁边一个锦衣华服、身材傲人的女子啧啧两声, “想不到灵耀宗堂堂元婴修士,竟然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可算不上,只是恰巧路过,恰巧隔墙有耳罢了。符秋月姐姐,不可妄言呐,要不然小生以后在山海雅居落下个坏名声,以后怎么跟香春园的众位姐姐妹妹们打好关系,传回去还以为我柳不卓是个什么样的小人。” 书生捏着扇柄,躬着身子说得恳切, “而且,你别忘了,是谁把秘境诞生的第一手消息分享出来的。此类秘境一旦生成后,就只有低阶修士可进,我们这些长老、太上长老一级就再无掺和的机会了。这种时候进去提前站好萝卜坑,等到各种宝物出世,那就是第一时间采撷。等四海八方的修士才看到天象异常时,任他有天大的本事那也是天高皇帝远,近水楼台的好处不消我多说。” “再者,秘境一旦开始运转,槐山就是最大的孕育天地福缘的洞天宝地,在里面别说修炼,就是光站上个十年什么也不干,那也抵得上外面百年苦修之功。姐姐占了多大好处,心想不用小生我再提,不要过了河水,就忘记了修桥人呀。” 柳不卓把扇子打开遮住面庞,上面写着“元婴无敌“四个字,看得她直皱眉。 女子对他的言语嗤之以鼻,扇面上的字虽是实情但也酸臭,强忍下厌恶感别过头,轻挪莲步往巷外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身上绸缎金饰鳞次栉比,瑰丽耀眼,像是排列在腰上的珠宝铺子。随着走动一串小铃摇个不停,闪烁金光,她看向夜色中提醒道, “听说那个仆人是个用刀多年的老刀客,锦州城异变时,杀过的顶级高手有双手之数,在被那小人心机的昏官摘了胜利果实后,已经是花甲之年,依旧凭一己之力退了百年修为的大蛇,后来又过了些年头,把白云城里隶属兵家,披甲上阵多年,攻城略地不可一世的沿袭侯爷打得至今都不敢入城半步。” 女人还想继续把这几天得来的情报好好说说,却被书生截断, “哼!再厉害也不过只能算是个凡人里的一品高手,撑死了算他个筑基期实力,我让我那刚入内门的小弟子去都能打得他丢盔弃甲抱头鼠窜。麻烦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老道士,面上感觉不出来多少修为,但是那头青龙山的滚地老卧牛却是心甘情愿地帮他驼东西。当地里犁田、民间拉货用的畜生那般使,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最起码他手里也有个了不得的御兽法子。” 女人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对这个心高气傲的灵耀宗长老评价愈发走低,多说一句都在浪费口水,带着愠怒直截了当道, “现在上山?” “上山。” 第三十七章 知远迟暮 一道如白净琉璃又像身上打霜的白马自锦州城外飞驰而过,绕城门不入往山间长驱,划出一道亮丽的白线,似乎要刮破这层浓重黑幕。若是官道旁有过路客,那必然要叹一句简直是现实中的白驹过隙。 白马上端坐着一个华服女孩,约莫十一二的样子,看着一路被拖在后面累死累活大黑马驹,笑得合不拢嘴, “小黑,你不是马中帝王汗血宝马么,怎么才跑着几十里地就跑不动了。” 那头黑马满眼的哀怨和委屈,这个速度任他是马中赤兔也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它把眼神投向自己背上那位面色皮肤俱白、身穿驼色马褂,头顶巧士冠的阴阳人,试图获得一些支持。 那面容白皙得像是被白粉刷过一般的老宦官一掌把马头拍正, “老老实实跟上,跟马中之王比,你算个屁!” 那头大黑马哀叫了一声,马蹄骤然加速,仿佛想把心中的气愤全部发泄出来,但依旧赶不上一骑绝尘的白马,只能勉强吊在后头不被落下太多。 “陈貂寺,你说这里有好玩的我才过来的,你可别骗我,要是骗我等我回宫里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掏空了以后给那群文武百官盛酒喝。” 大宦官微微点头,一路从望京过来山水兼程,几乎不停不歇,全靠一路上各种奇闻异事、多年积累的珍藏秘辛吊着胃口,才没让小公主多抱怨。 这些故事老年人听乏味,中年人听无趣,年轻人听鸡肋,但是哄小孩正好。 不辞辛劳从千里之外的帝都过来,正是为了赶在秘境开启之前进来。 其实他要是一个人过来根本用不了七天时间,更不用担心赶不及专门进白云城借这匹马王如霜来赶路,还承白云侯一个人情。他只需要多抽大黑马两鞭子,也能让它马力全开,不消用同类来压力它让其全速奔跑。 “喂,死太监,我在跟你说话呢!” 小公主歪着个脑袋,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在宫里谁敢让她说话重复第二遍,她早就命人削去手足,插在青瓷大花瓶里当赏玩物,再不济也要砍了对方的脑袋那才解气。 “当然有好玩的,好玩的可多着呢,平阳公主随我上槐山便是,这附近最好玩的地儿就在上头。” 陈貂寺恭敬地做了一个揖,随后正过头来看向黑暗深处的嶙峋山石,轻轻推了推腰上悬着的身子细长、头部略弯的长刀,略微错开的刀鞘口在黑夜之中散出寒气阵阵。 两马飞走间,路边小树上结出的青葱嫩芽永远地留在最美的年岁,化作一个精美冰雕倏忽坠地。 好物大多不坚牢,散作花瓣时,千里马已经遁入黑暗。 官道上只见尘埃,不闻蹄响。 ...... 攀上这个估计有三十丈高的悬崖峭壁,两个老头累的气喘吁吁,老王头看着自己的老主人,老主人看向跟了自己六十载的老仆人,大眼瞪小眼,两人都不说话。 老王头一边张着嘴大喘气,一边又想骂不敢骂,只能心里骂自己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不复当年冲杀饮血的雄姿。 “怎么样,爽不爽?” 蟒袍一扒拉下来,就只剩下里面骨瘦嶙峋的老头了,要不是说话的人是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主人,真是想把他身上“老树皮”给剥下来。 “说话呀老王头,爽不爽?算不算你的第二春?说说看多久没有这般豪迈了?” 老王头不吭声,但实在又怕对方喋喋不休,只能硬着头皮敷衍说了个嗯。 在这群连刀都提不稳、匪更算不上的青沟子娃娃面前,实在是感觉不到半点成就感。 杵着膝盖歇息了好半天他才起来清理周边杂草,今晚要露宿野外,他这副落魄模样要是被与他曾经陷阵沙场的黑甲军戊字十二杀看到了,不得把他们笑掉大牙,到了他这把年纪都要担心人设塌方,活的可真累。 他甩了甩头,想把旧日时光从脑子里一并甩出去, “老爷,你打劫王府的时候就料到了吧?”他指的是打劫完后又反被打劫这回事。 假王爷嘿嘿一笑也学着对方不吭气,露出他这个年纪并不多见的健全牙齿。 好像是察觉到了山风阴冷,从木箱子里抓了件古朴道袍披上,又捻了一件支过去。 老王头觉得没趣,摆手拒绝,不知道在暗自较什么劲。 “这山风大晚上阴冷,绷得住么?”本来还有穿衣服的余地,这话一出来这件衣服彻底是不能穿了。 老道士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 “老头至死是男人。” 对于这个喜欢瞎摆弄俗语的习惯他年轻时候喜欢质疑一下,现在直接懒得搭理他的恶趣味。 两个老男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一个拔出杀了无数人的嗜血宝刀来砍树,一个用带着树皮的原木一根怼进另一根,仿佛硬质木材是豆腐做的,没过多久一个不全遮风但勉强能挡雨的小木屋就搭了起来。 “那个洞里好像不错,要是再扩一扩就好了,地方宽敞好住人。” 老王头满脸黑线,早干什么去了?小木屋刚搭好又要住洞穴了,这不是折腾人么? 瞪了一眼道士,又把青红陌刀的刀鞘提着,进到幽深洞穴里把里面熟睡的熊瞎子敲走了,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然后从木箱子里拿出个香炉来熏熏味道,把桌案,木箱通通往里面搬运。 “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干脆一起送他们得了。” 老道士看那两丈高的大熊想要反击,偷偷踢了它屁股一脚,这家伙哇哇大叫,彻底生不起来反抗的意思了。 恍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洞穴里忙碌的人影说道, “老王头,你是不是说过想去看蓬莱的云山雾海呀?” 他眉头紧皱,这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怎么突然提这一茬。 那是他还在年轻时候听一个远游客经行锦州城,下落乌泥巷的时候,由于救济了两顿饭,对方给自己卖的一个故事。 让他这个常年伺候主子,又要暗中执行杀伐任务而不得不常年禁足于锦州城内的仆役,在一个不该有的时间点,生出来的不切实际的野望。 难道是乱吃酒的时候说漏了?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太得了。 “没有,老爷记错了吧。”老王头闪过一些过往片段,犹豫了一下道。 看老主人迟疑了一阵,但是应该没被看出端倪来,这个年纪的人说话反应慢一点才是合情合理的。 “老王头,过来一下!” 看着老道士慢慢悠悠地往悬崖边晃荡过去,他叹了口老气,真捉摸不透今天老主人要干嘛,神神叨叨的。 “不去!我等老黄牛回来。” “死犟!给你看个宝贝。” 老王头哭笑不得,他是没想过这个道士都一把年纪了,皱纹长了不少,心智一点不长,还跟当年一样不靠谱。 还是那个会提着小树杈,跟在他后头,趁他野外撒尿时候突然冲过来打他屁股的小屁孩。在进入乔家大院的时候,在对方从濒临饿死的父母手中把自己买过去的时候,还以为那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以为这辈子都完结在这高门大院里了。 结果呢,结果就在这里面除了被小主人偶尔捉弄一番,敲敲脑瓜子以外,简直过得是神仙生活。 这个老道士老主人,当初还是个青头小子,丝毫没有膏粱子弟的纨绔恶习,但有一点,关于他的一切不能与旁人说。 他当然明白为什么,从第二天来府里日夜教他使刀的蒙面人那里就知道了,这里明面上是个官家二代,可私下是个刺客世家,要不然就不会让他去杀那么多的人,也不能问缘由,更不能对旁人说起。 不过杀得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这里一切都好,虽然杀了恶徒隐姓埋名心里有些郁闷,但是不受欺负,不担心柴米油盐的问题,除了杀人的时候,其他时间基本十分自由。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活计,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不能离开锦州城。 他爹走了不知道几百里的路,据说是从一个只有冰雪的国家几经辗转来到锦州城的,那些老父亲一路走过的大好河川、雄奇景象,从其口中得知时候,他心驰神往了一辈子。 他爹也希望有朝一日儿子能够游历四方,行万里路,看千种景,所以给他取了一个名字,知远。 他收回思绪,拗不过这老道士,呼了口气跟了上去。 他缓步走在漫漫长夜里时,总觉得黑暗中有一根银线忽闪忽暗的,像是天边升起的第一缕霞光,又像是黄昏时被分割的地平。 可是现在分明是深夜,他伸手几乎看不见五指。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即便他已经是在世俗眼中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什么样的风浪他都能从容应对,什么样的场合他都波澜不惊; 即便他已经在战场上为老主人奋战几十载,杀个骁勇悍将眼睛都不会眨一个,就是喊他冲进大元王朝的金銮殿里把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头颅取来,他也不会有半句疑问。战场上怎么样波云诡谲的大场面他都见过,庙堂里多么金碧辉煌他也不艳羡。 不过今天,他依旧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那一根微亮的横向银丝剪开了黑暗,放出藏匿在黑幕之下的一轮红日,火红渐渐升起,半挂高空,霞光撒出匹练,或红或黄或青或紫,太多色彩他数不过来。 远山投出轮廓,大日影投水波,水面如镜,将第一缕白光自镜面从远点推向近端,顿时光华大放,视野骤然明亮。 镜光平转,水波微颤,苍茫碧海中泛起层层白浪,白浪击空,拍进彩霞中又洒出七色珠光,灿烂通透,润如白玉。 海面蒸腾起缥缈白雾,萦绕浓郁,逆旋,升腾,翻出磅礴龙卷,一气冲天!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这雄奇壮丽、美轮美奂之中时,一道紫电从天而降,继而疾风骤雨,雷暴坠下! 紫色电雨声势惊人,暗隐雷光蓄势待发,随之雷光爆闪中他看到了山林里踽踽独行的,老马慢蹄。 光芒收束,景色消弭,一切又归于黑暗。 一阵呢喃像是远方仙吟,又似是临别悲歌。 “层远碧波,雾蒸白浪,风卷烟冲霄,日落江河沉,远山近迟暮,身重显马衰,陷阵杀敌鬼,青红老仆归。” “你是仙人吗?”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样老迈的主人,有一股浓郁无比,沉闷不堪的淤积之气,想吐吐不出,过了半晌他才勉强缓了缓心绪,舒上一口气说道。 恍然间,不知何时老泪纵横,交割的面部上沟壑川流。 多少年没踏出过锦州天地去看看外面大世的雄壮景观,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谢谢。”他擦了擦不争气的泪水,也许对别人来说,去外面走走是个朴素平淡、微不足道的经历,都不能称之为愿望,但是对于他来说,由于这份任务的限制,这难以实现,因而意义非凡。 “可惜。老道若是全盛时期,一定能将这场幻象原模原样的复刻下来,现实远比这虚拟的幻象更为惊人。” 似乎心有所感般的,王知远望向林子里的黑暗处,最后显现出来的那匹真实的骏马,暗处两道年轻却咄咄逼人的气息,但最危险的,是那丝若有似无、呼之欲出的杀气。 “我要死了吗,老爷?还是说应该叫你清虚?” 老道士沉默不语。 王知远好像还有很多的话想叮嘱,但是哽在喉咙里再说不出一句来,他迟疑了很久, “老爷,以后万事小心!” 老道士笑了笑不答话,反倒是转而再问道, “怕吗?” 王知远也笑了,这次明白了。笑得极其开心,露出他老得快要朽掉的牙齿。 “再战一回!” 他拔刀而出,纵身跃下,一如他从前的豪迈。 “这次陪你一起。” 第三十八章 买花去看长辈? 仿佛是从高空中倾倒下了一股冷气,全部泼在布琴,温度骤降好几度,被钢铁森林一般的房子阻隔在外,大街上显得尤其冷冽。 “特训计划开始,30分钟后枫晚大道见,对了,过去的时候带一束花。” 李子泊看着手环里备注的大猩猩人陈飞发来的信息,眉头皱得极紧。 ......带一束花?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两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熙攘大街上并肩而行,谈笑风生,其中一个年逾中旬,另一个高中生模样,手里揣着一束花。 这幅旖旎画面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但没过多久大脑就宕机了,随即感受到了突降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但李子泊还是选择照做,也许是职场人的悲哀吧,当然花店离他公寓很近,出小区门就有一家“心情很好花店”,他看了下招牌感觉心情很复杂。 李子泊进去拣选了龟背竹、康乃馨、长寿花、百合,尽量让这些花语驱散一些误解。 老板又给他搭配了一些满天星,看他买的多还额外赠送了个小花篮,破天荒的没有说欢迎下次光临,把他送到门口,挥手致礼道。 “希望你的长辈早日康复!” 李子泊愣了一下,嚅嚅喏喏地点了点头,没吭声。 陈飞给的时间充足,所以他选择徒步过去,把手环切换到行走模式,标定目的地,把右上角的牵引图标点亮,这样就能在走错路的时候被手环施加一个力“拽”一下,就明白自己偏离路线了。 对于方向感不太好,只用地铁口和随处可见的便利店当作参照物的路痴人士很友好。 这么冷的天在街上的行人不多,让李子泊松了口气,马路上基本只看得到运腾启航的绿皮货车,当然也有其他颜色,只不过绿色的居多,兴许是为了适配布琴的绿马头地标,也不知道老板是对绿色有什么独特的执念。 还有那些呼啸飞驰、肆意穿梭在高楼大厦间隙,悬挂托举在通缆上下的空中列车,李子泊总是很担心这些空列不小心掉下来,毕竟通缆既要承担传输信息的任务,还要承受万钧重量,加上这里的空列密集交织,转向的时候整条缆线都在剧烈震颤,李子泊每次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有什么飞来横祸。 即便是猎人身体,这一下砸下来那也得重新建档了。 穿出层层叠叠城市森林的巨口,视野尽头连绵起伏的枫林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将沉闷压抑的工业感驱散殆尽,那错落有致、图层丰富的黄绿红色,头顶上一抹淡淡的银装,仿佛一条彩色山峦。 “还没到么?” 李子泊四下看了看,没看到那个壮硕的魁梧身影,但是眼角余光瞥见了装点精致的彩票店,心里仿佛被猫毛蹭了一下。正迈动脚步想着花一枚银舌币进去来上一注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住了花篮。 “你要去看长辈?” 李子泊惊讶回头,这细腻甜美的女声是什么回事? 随即就看到琴玖戴着顶暖冬帽,身穿白色羽绒,柔顺的长发随风漾雪,一眼的澄澈彷如清潭。 李子泊疑惑道, “猩猩人呢?” 对方反应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吐出小圈调皮的白气, “你准备给他送这个?” 李子泊有些无辜,杵在地上一动不动,总觉得手里握着一篮子烫手山芋, “他让我带花来的,自己却迟到了。” “行吧,但其实没必要带这么多,毕竟能量有限。”李子泊听得有些迷惑,一脸茫然地望着琴玖。 “待会儿再说,我是有让他叫你过来,只是没想到会长没有讲清楚,今天我负责带你训练。” 李子泊眼神中终于明悟了一点,琴玖伸出那只绒毛有些松散稀疏,但表面十分干净的银灰色手套,食指一点,指了指他腕上手环, “你先把任务也接一下吧。” “任务?什么任务?” 琴玖有些疑惑, “会长昨天不是和你说特训么,要不然你以为来干嘛,谈恋爱吗?” 她眉毛一挑,故意把头凑得近了一点,声音空灵但又不容置疑,李子泊顿时脸上涨的通红。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特训和任务之间有什么关系?” 琴玖取下手套,露出纤细的手指,轻声笑道,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要吃了你呀?” 李子泊脸上更红了,有些郁闷,感觉自己说的很清楚了,怎么对方不听人说话。 等琴玖把另一只手套也取下来,手腕上同色的琉璃手环一抖,两指夹住,显出用户界面的光幕, “算了不逗你了,今天我带你特训呢内容已经由我定好了。既然是特训那就不能去训练场打靶子一样,练些花拳绣腿的,那样太慢了,要想快还得是直接上实战。” 李子泊也看出来和琴玖手环屏幕显示的橘色图标app有关系,连忙照着名字也下了一个,晃了晃自己手环道, “猎闻广搜app,是要下这个吧?” 琴玖双手叉腰笑了笑,微微点头评点道, “不错,小伙子挺上道。” 李子泊不动声色地悄悄白了她一眼,这丫头好像跟他一年的,也是17岁,月份还小他几个月。 广域网的速度下载起来十分快,没过一会儿就下载完成,李子泊点开猎闻广搜,在内置搜索栏里翻找琴玖的那一条任务。 “对,就是这个!” “任务类型:诛杀任务 时间:40分钟前发布时限:一小时内 目标:未知 地点:盘屋街76号 报酬:一境动力核心,一枚银舌币 人数:2\/3 ” 琴玖迅速伸手到李子泊的屏幕上点了接受,结果画面跳转到一个购物网站,气得她跺脚, “怎么这种自由任务平台也开始植入广告了,真烦人!” “动力核心跟动能核心是一个意思?”李子泊注意到报酬一栏问道。 “基本差不多,官方的和一些有口癖的人喜欢说动能,个人习惯不同。和猎人能量近似,军方的力量来源就是这个,你网上视频里刷到的那些穿在身上的机甲啊、武器啊之类的,里面发光旋转的东西就是它。” 琴玖终于叉掉购物网页回来点了接受任务,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缓冲的按钮一直旋转不停。 “竟然有一枚银舌币,应该算是斥巨资了吧,我看其他的任务报酬好像都是铜币作为单位的。” 李子泊想的是添点钱又可以买一注彩票了,他现在的日薪三天才能支持他买一次彩票,这个任务做完好像离发财又近了一步。 琴玖蔑了他一眼,一副就那点出息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注意到了所以才问我的,明显是动力核心值钱得多啊!这种东西是有价无市的,在有嵌槽的机械中能够发挥远超常人的力量,这是非凡和寻常的鸿沟。” 她揣手抚了抚下巴,伸出一只手指,李子泊感觉这姑娘不发飙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这么说吧,一具普通机甲可能抵挡的住几发手枪子弹,但一具加装防御核心的机甲被步枪攒射跟刮痧一样丝毫无损,只有弧光枪才勉强能破甲,当然只针对一境的防御核心,境界更高的厉害得多,类型也不只有防御的。” 琴玖只能勉强想了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让对方明白价值。 “欸,我有个问题,这个任务报酬是一颗核心一枚银币,我们三个人怎么分?” “核心切成三份,银币平分呐当然是,傻不傻。” 李子泊一阵无语, “这玩意儿还能切?” 琴玖咯咯直笑,李子泊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也搞不清楚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喜欢捉弄人。 “应该是卖到市场里然后大家平分吧。” 李子泊看对方的样子知道自己八成是说对了这次。 “糟糕,出事了!接受任务失败,被人捷足先登了!”李子泊看琴玖猛敲光幕,大眼睛瞪得老圆,李子泊倒是淡定, “哎,就是刚刚植入的广告,要是不点到应该就被我接到了。” “换一个呗,那就。”李子泊随意道。 琴玖哭丧着脸,嘴巴一撇, “这么肥的单子不好找了,就算四个人分也好肥啊。” “原来你是打着特训我的名头,想要自己挣钱!”李子泊发现了华点一脸震惊。 琴玖心思被戳破,嘿嘿笑了两声,又摆了摆手道, “这不是一举两得么,你反正也能训练到,不要在意细节。” “但现在人都齐了也没招了吧?” 李子泊狐疑地看着对方,总感觉琴玖奸诈狡黠的样子,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琴玖眼珠转了转,小手一指, “放心我有办法。” 第三十九章 那是血 四个人聚集在一棵庞大的羽毛枫下,另来的两个里一个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一个头发染成金黄略有些褪色,都是年龄相近的男生。 三个成功接到任务的人分别用手环向猎闻广搜系统中提交了自己信息。 “黑岩。”身穿毛衣的少年说道。 “黄色山峰。”黄头发的伸出右手,琴玖脚趾一紧,没有去握手,让他们两个男人自己握。 她指了指自己道, “我是头像是歪头熊仔那个......” 黑岩接话道, “哦我知道,你就是飞花对吧,我之前任务里遇到过你......” 琴玖心脏骤然一紧,已经自动过滤掉后面的话,满脑子回放着“飞花对吧”四个字,现实世界中被人叫出网名的处刑感还是太痛了。 她连忙转移开注意力,指着旁边, “他是李子泊。” 李子泊僵在原地,他脑海里还在编自己的网名,结果直接就被迫实名出战了。 “现在出任务都带小男友一起?”黄峰悄悄跟旁边的黑岩私语道,但是被在场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琴玖脸色微红,但理直气壮地说道, “摧山一脉不经常有战兽师带宠物上阵的么,反正我只要一份奖励应该没问题吧,而且他也是猎人,也勉强有点战斗力,不会拖后腿。” 李子泊眉头紧锁。 黑岩想了一下,没有什么异议,这种选手当然是多多益善,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他对这个网名飞花的少女有一些印象,似乎战力不俗,所以她推荐的人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黄峰手掌五指翕张,思索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所以......所以你们是主宠...关系?” “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子泊大惊,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琴玖更是强忍怒气,拳头捏紧,要不是待会儿还要执行任务,真想把对方嘴给撕烂,从牙缝里憋出来话, “他是我弟弟,只不过接任务的时候手慢了一点,到时候帮不上忙挡子弹也能多挨两下,反正奖励分配没问题,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吧。” 李子泊面色怪异地看着琴玖胡说八道,分明是她用自己的手环点到了广告链接,但是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他没有戳穿对方。 几人简单介绍完毕后,就直接往任务地点赶去,目标在军部边防的附近,接近布琴出城的位置。 路上四人只是简单的交换了一下基本能力,并没有完全交底,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退一步说,赏金猎人大多也是有自己正规工作的,真正的闲散人员偏少,所以基本还是匿名比较好,免得被人知根知底以后生出不要的麻烦。 比如黄峰只表明自己是个观月猎人,到时候负责的是前期探索,以及在战斗过程中提供情报;而黑岩则是摧山猎人,到时候他冲上去打头阵,跟敌人正面搏杀。 也是在刚才李子泊才知道,除了常见的【五行】、【观月】、【合续】、【摧山】四大派系之外,还有其他种类猎人,相对小众所以没有归类其中。 就比如琴玖说她自己是【百里飞花】,听描述像是提供远程的武力支持,类似于moba游戏里的adc? 反正他是这样理解的,李子泊也报了自己合续猎人的身份出去,大家都感觉说了跟没说一样,因为合续可以是任何一种,可以说是样样都可能懂一点,但不多。 李子泊也想了一下,自己在战斗中能有什么作用,但是很难想到,他身子骨肯定是不如摧山的,探测不如观月,远程能力几乎没有。 “不想了,实在有莽脸来的,我就给他来一套烈阳拳,让他们尝尝古拳法的滋味。” 三人还是一副正常装扮,走到军方所在的区域以后,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了,甚至连进进出出的军用车辆都少见。 李子泊突然想到,在诛杀任务的描述里,那个目标显示的是‘未知’, “我们怎么知道需要诛杀的目标是哪个呢?” “在提交信息给猎闻的系统时候,系统也会反馈给手环一个嗅探装置,在任务期间都有效,可以用来探测到它们给定的目标,一旦目标出现,就能看到身上有一个猩红的标记。” 琴玖小声给他解释道,尽量不让旁人察觉到李子泊的菜鸟身份。 李子泊点了点头,此时已经来到了边防一处营地的大门口,他之前还想着自己不是任务人员,对方会不会不让自己进去,毕竟可能涉及到许多军事机密。 真正到了以后才发现,没有守门的人。 “注意警戒,已经进入到任务区域了。” 黑岩看着门口空空如也,立刻唤出一身乌光锃亮的黑色铠甲,一杆通体如墨的漆黑长矛,眼神警惕,步伐沉稳,一看就是出过许多次任务的老手。 “我先看看再说。” 黄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出来,拔开塞子,从里面拿了个什么东西投掷出去,落地的瞬间李子泊看到有什么东西钻入到地下了,随后黄峰的双目紧闭,两手交握。 琴玖也进入战备状态,但是身为远程支持她并没有选择就近找个掩体,而是从花篮里捻了一朵小花夹在指间。 过了几分钟,黄峰双眼睁开,一道微弱的木纹一闪而逝, “外侧区域一个人都没有,里面有个类似办公楼的综合体,似乎人都去了那里面,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很吵闹。” 四人面面相觑,黑岩沉声说道, “先摸到大楼外面看看情况吧,任务区域范围也囊括了那栋大楼,看来目标八成就在内部。” 黑岩斜执长矛在前面带路,其他三人跟在后面,李子泊提着个花篮殿后留意后方情况,同时也留意黑岩的长矛有没有戳到自己。 路上李子泊注意到黄峰好像不断在采集周围的环境信息,如果是过去他可能不知道,但是在仙侠世界中体会了精纯灵气以后,他现在对灵气的感知很敏锐。 他明显能察觉到有灵气不断向他身体里涌入又出来,其人眼眸中的木纹也时不时亮起,十分神异。 李子泊走过岗哨亭门口时,往里面观望了一眼,桌面文件纸笔摆放的整齐,地面落下两只手套,铁门半开着,但人不见了。 进去以后是个宽阔的平地,路边稍微点缀了些绿植,像是块用来练兵的场地,空无一人。 内外之间隔着一堵四面高墙大概有五六米高度,顶部有一圈电网,高墙只有一个入口,通过口子望进去,能看到黄峰探测到的几字形办公大楼。 “好像确实在里面,办公楼玻璃是单向透视的,外面看不透,要进去吗?”黄峰问道。 既然他这样提出了,说明他的能力没法穿透这栋混凝土结构进入探查。在进入高墙时候,琴玖丢下两朵花,留在这个唯一一道三四人高的横拉大门轨道处。 黑岩点了点头,率先提着矛穿过高墙门,直入办公楼一层,经门闸处一跃而过,几人纷纷跟上。 楼道上行处,黄峰老远就看到疑惑出声, “这台阶怎么脏兮兮的?” “那不脏东西,那是血。” 听到李子泊的声音在楼道回响,大家循声望去,看到阴影半盖下若有若无的血迹点点,以及旁边一只刻出鞋纹的血印。 第四十章 那东西要来了 “你确定刚才听到了骚动?”黑岩转向黄峰质询道,眼神中有些怀疑,毕竟这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栋报废许久的废弃大楼。 如果真的有骚动,不可能在他们走几十步路进来的功夫,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黄峰脸上有些胆怯,眼神游离,黑岩一把冲上来揪住他的领子吼道, “你什么意思?!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黄峰挣扎着将他推开,然后不住鞠躬道歉, “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好像是声音是大门拉动的响声,我只是...只是头一回执行任务,不想被当成新手,所以装得胸有成竹的样子。” 黑岩气得脑袋发晕,这样的疏忽是对所有队员的不负责任,你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抛出来,要是出了问题谁来承担,当即就抡起一拳挥动过去,被琴玖捏住手腕阻止下来。 琴玖横在两人中间,这种冲突她处理过几次了,有一些经验,先是阻止冲突进一步升级,然后她转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对黄峰说道, “大家既然来了暂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后面好好做好本职任务就行了。赏金任务也是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这不是儿戏!尤其情报要是出错,根据错误情报从而作出错误的行动来,很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猎人协会和四方都有过前车之鉴,而且在任务中一旦发生这种错误,首当其冲的就是负责近战的摧山猎人,你也不要怪他发这么大脾气。” 黄峰又连续说了几个对不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脑袋低垂,面色惊恐,看起来十分害怕暴怒的黑岩。 李子泊蹲在地上,沾了一滴鲜血抹了抹,望向三人,“血液冷却凝固了,看起来已经距离情况发生过去一阵了。” 这时候传来轰隆一声,那是高墙横拉门关闭的声响! 几个人立刻退出大楼往回冲,其他方向尚未查看,至少目前看起来,这个横拉门是唯一的出口,如果大门关上,就完全断绝了后路! 将内外分割开来的高墙大门徐徐合拢,黄峰离门口最近,在门发出异响的一瞬间他立刻察觉,猛然回冲。 但实在距离过于远,等他跑到门前的时候,大门正好合上。 他恨恨地踢了一脚厚墙,懊恼道, “草,这是谁关的门,不是害死我们吗!” 李子泊回忆了一下,先前在岗哨亭里只看到了文件,并没有看到控制大门的开关。 开关应该在内部,也就是这座有些灰暗的办公楼里。 他往看不透的沉闷黑玻璃看去,神经一跳,隐约看到二楼有个巨大影子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东西?” 但眨眼工夫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琴玖手指微动,刚刚被丢在门轨的小花立刻高旋起来,像是在门下安了一台锐利无比、不断转动的切割机,但这门实在太大了,最后只在一角处留下一个两拳大小的洞口。 并不能通人。 琴玖眉头一皱,虽然留了后手,但是低估了这个城墙的厚度。 黄峰脸上略微紧绷,神色紧张地四周看,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钻出来,作为观月系猎人,最怕的就是跟人正大光明的近距离作战,那是观月猎人阵亡的首要原因。 黑岩一脸鄙夷,贪生怕死的人最是入不得眼,他久经战阵般一脸镇定,又不是再也出不去了。 让几人闪开后他用长矛猛戳了一下石墙大门,发现并不能戳破后,便继续往办公楼的楼道走去。 他的逻辑很简单,暴力打不开,那就找开关,开关在里面,那就去里面找。 李子泊跟琴玖对视一眼,两人也立刻跟上,黄峰看起来有其他心思,但此时都比不上保命重要,后面磨蹭了一会儿也硬着头皮上楼。 “这里之前发生过惨烈的流血事件,不知道是不是任务目标造成的。”黑岩站在最前,神情严肃,严阵以待,一旦有什么异物出现,他立马持矛前刺让对方挫骨扬灰。 二楼两米宽左右过道上,血迹愈发清晰,红色脚印也在增加,错乱不堪交缠在一起,像是没有目的地在四散奔逃,整个楼道里都充斥着血液的腥味。 这一侧就只有两个房间,从里面的摆放来看,像是文员的办公室,桌面和地上都散落着一些签字笔、文件袋以及倒在桌面的公用电脑屏,电源线被扯出一半,最里面的防爆柜被人打开,看凹槽的形状,里面似乎曾存放有一套厚实的防护服,已经被人拿走了。 “发生了一些争抢,你看防爆柜下方的桌子东倒西歪,文件也最乱。整个房间虽然杂乱但是事件大概率不是发生在这,你看办公室里血迹很少,反倒是过道多一些。可能的情况是文员们发现外面发生了一些异常,然后或是抢夺资源,或是仓皇逃生。” 黑岩看待李子泊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些,不再是那副看小白的神情,脚步不自觉的慢下来,等待李子泊与他并行。 “你跟我走前面,出了什么事情我罩着你,我是d级摧山猎人,放心。” 李子泊点点头往前迈了两步,在刺鼻的血气中前行。琴玖屈指抵了一下窗户的位置,估算了一下几朵花瓣能将这种厚度的玻璃割开。 每朵花的能量是有限的,容易切割的材料自然可以切出来的破口更大。 过道处的玻璃几乎全覆盖,能够打开的窗户很少,但她并没有留一些花在这里,因为她发现这个材质比那高墙厚门还要坚固,所以只是把能开的两扇窗户挨个给开到最大。 黄峰走在队伍最后,好像被这血腥场景吓住了,脸色苍白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颤抖,脚步迈的极为小心。 但是内心似乎又十分忌惮那个把大门关上的东西,它显然就在里面。上二楼以后几乎就不怎么说话,前面人加速,他也跟着加速,免得落单。 走到几字形的第一个转角,那里看样子有间库房,里面用各色的油漆划定了几处区域,用不同类别的警示牌表示着各种物品,消防箱里两个位置都是空的,这里面也是脚印最乱的,看来这里备有一些军火资源。 “这里是库房。”黄峰抢先说道,企图证明自己也具有分析的价值。 \"要你说?“ 黑岩愤怒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投向李子泊,后者指了指消防箱。 “看来流血事件的同时也发生了火灾,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骚乱中胡乱开火导致的,但是不排除有种可能是这场骚乱的源头具备某种火行元力,至少我们现在应该至少准备一个能够应付火的法子。” “我们有办法对付火吗?” 李子泊看向周围,几人都面容苦涩他就明白了,这里没一个是火属性的猎人,或是相克制的水或冰属性,随即看向过廊中段位置的两扇窗户,看来起了大火那就只能从那里跳下去。 确实在非五行的猎人中,沾点元素的猎人是十分罕见的,更何况目前似乎还需要这种元素是火水冰才能派上用场。 哒!一声轻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既像是脚步声,又像是空旷的楼道里滴了一滴水,距离远的恰巧模糊了分辨这两者的边界。 李子泊转头,发现黄峰神情紧张,他其实一直都紧张,但是这一次尤为激烈。 “不会是那东西要来了吧?”他嘴唇颤动着说道。 第四十一章 焰崩! “那东西?” 几个人都回过头来望着他,李子泊脑海中立刻想到了刚才一闪而逝的黑影,黑岩神情激愤道, “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信息?!现在还在这里藏着掖着,是想让大家跟你一起陪葬吗?” 其实隐瞒本身没什么问题,他们之间也互相隐瞒了一些底牌,但是通常这种跟目标相关的是要共享出来的,毕竟还是一场合作狩猎。 黄峰听到吼声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支支吾吾道, “任务目标似乎是前段时间四方抓到的未知生物。” 未知生物? 李子泊突然想到,之前他们在看哪个白鬼的视频时候,徐尧好像提了一嘴,当时说好像是监视到四方那边什么行动,不知道跟这个未知生物有没有关系。 “未知生物?你是说被四方抓到的东西反噬了他们,它造成了这一起骚乱?然后有人发布了任务叫猎人来解决?” 琴玖感觉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单纯,为什么四方出了事情,自己不解决,反而是把任务发到自由平台上,让赏金猎人来解决?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他们自己处理不了的程度,为什么猎人分会没有收到信息中心传来的求救信号? 当然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为什么黄峰知道这一消息? “你小子还隐瞒着什么吧?”黑岩着实气坏了,他这样性格的人最很痛恨自己人之间耍心机的角色,说着长矛已经举起,尖端直指黄峰。 哒! 又滴了一声,李子泊这次听得很清楚,是水声无疑,但水声同时也可能是其他液体,比如油。 一联想到火行元素的生物和油,以及这栋封闭的只有几个小窗口可以逃生的地方,几个人都汗毛倒竖,脑中警铃大响。 这里要是发生大火灾,那整栋大楼都将无人生还! 声音出现在下一个拐角口。 几个人脚步迈得极快,黑岩冲在最前面,眼角余光看了看这一侧的窗户都是紧闭的,意味着如果火势蔓延,必须要穿过长长的通道回到转向前的走廊才能逃生。 他身体轻盈如兔,身上的重铠长矛仿佛形同虚设,李子泊通过地面的颤动程度估算了一下,这身铠甲至少是有25-35斤,比古代轻骑兵的铠甲要重。 这也足以说明摧山猎人强大的筋骨和超人的体魄,不愧是近战第一的派系,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类型的猎人,恐怕都做不到身负几十斤重物还能游刃有余的与人作战。 猎人全速奔跑下,很快就跑到了狭长走廊的尽头,来到几字形的另一转角,这里不是标准的几字,拐角左侧留有一小块类似抽烟区或者休息区的布置,右边连通长廊。 哒哒哒,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节奏很快,像是快节奏的鼓点,敲得人心里发慌。 “那小子人呢?!” 黑岩突然回头一眼怒斥道,李子泊和琴玖已经猜到了,这种事情发生其实最正确的选择反倒是黄峰这样先逃出去再说,所以黄峰消失的时候他们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黑岩强忍怒气,骂了句什么怂包玩意儿,然后撇过头来,一步踏过转角,随即视线斜向头顶。 一步其后的李子泊就看见黑岩的身体凝滞在那里。 哒哒哒的水声还在持续,只不过那不是水,而是浓稠粘滞、半殷红半发黑的潺潺血流,像高处缺水的瀑布断续流下,在下游平台积出一个水滩,水滩积满,又从边缘滋出涓流。 血泊漫溢。 天花板上露出一个圆形缺口,一从黑黢黢被血液润湿的毛发相互粘连着,像是洗澡时候刚刚浸润的头,只不过拧得有些过度,怒目圆睁着,死得十分不安宁。 血液从他喉咙溢出,已经汹涌了太久,现在只能汇成一颗颗圆润的血滴,争先恐后地从缺口坠下,灌入脚边的积滩,滴答作响。 琴玖捂着嘴神情勉强镇定,但依旧犯不住一口干呕,离得太近了,即便她经历过一年的历练,依旧感觉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背后传来。 “黄峰,是黄峰跑出去的方向!” 李子泊叫喊道,两个人迅速折返回去,并肩而行的黑岩嘴里大声叫嚷着尽会捣乱,但是脚步迈得极快。 李子泊大步流星地前冲出六步以后,双脚腾空,右脚触地时,身形诡异地下沉两寸,一枚不起眼的石头从先前经过的隐秘角落里飞了过来,从头顶擦过。 他在奔跑中惊觉过来,黄峰可能并不是逃跑的,因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想越过几字形的一侧长廊,沿着楼梯口下一楼去几乎不可能,他在高墙门关闭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黄峰的跑速,绝对做不到。 他只可能从窗户跃下。 但跃下怎么会没有响声呢?有响声必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所以他没有跑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拖进了仓库之中! 这同时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这个东西似乎存在智慧,知道攻敌不备,把人分而破之。 所以在那枚毫不起眼的小石头飞过来时,他能够极快地下沉肩膀,并不是他反应有多么惊人,而是早有预料,提前做好了躲避的准备。 黑岩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用身子接住了同时飞来的一发石子,身形一滞,几乎要摔倒,还好长矛抵住墙壁,回正了他的踉跄身形。 等到李子泊看清那个如同丧尸一样的扭曲人影时,耳旁一朵漂亮的花瓣已经划出劲风,直切向那人的喉咙。 琴玖已经迅速从生理不适中缓冲过来,在大后方指尖夹住几片花瓣,这个距离也恐怕只有专职远程的百里飞花能够做到了。 飞花一线,血溅于空。 飞花从那人踉跄的步伐下,依旧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右侧脖颈,速度微微减缓,在仓库的墙壁上深深地扎了进去。 人影身若无骨,轰然倒下。 “不是丧尸?” 李子泊注视着黑影跌出房间的阴影,落入阳光稍微能够照到的门口,分明是个人。 他之所以觉得扭曲,是因为他的手腕部和大臂关节被人强行掰弯了过去,胸口有个可怖的穿孔,已经是濒死边缘。 他走出仓库大门,口吐鲜血,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几人面前。 等等,手臂被扭成这样还能投出如此强力的飞石吗? “快退!” 李子泊大喊道,黑岩没有怀疑,立即暴退五步。 一点微弱火星从库房的角落里诞生,横掠,倏忽已至眼前! 正中尸体,血雾爆开! 李子泊手臂被尸体炸开的两根指骨贯穿,破出两个血槽,黑岩稍慢一些,在李子泊提醒以后才做出行动,受到了的尸块爆炸影响更大。 但好在身体强壮加上铠甲防护,震荡以后短暂头晕,吐出一口淤血,黑岩又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库房黑暗中站起来的巨大黑影。 “刚刚在楼下那不是错觉,看到的就是这个东西!” 李子泊神情严肃,这东西速度好像极快,打起来一定灵动无比,极其难缠,加上使用的是投掷物,远程多怕突脸,他立刻想要先发制人使出拘魂换魄。 移形换位后也省去旁边的摧山猎人近身消耗的时机,略做思考后能力立刻发动。 可这次吃了瘪,本命星盘中迸射而出的磅礴灵气掀起灰尘横冲直撞进去,直取黑影的神魂。 但立刻遇到了强大阻碍,像是一头撞上钢铁壁障。 李子泊只觉得神经刺痛,大脑剧震,鼻孔马上渗出两行鲜血来。 黑岩以为是这个巨大黑兔用出了某种攻击神魂的招数,他也不敢怠慢,怒喝一声,身上立刻起了一层蓝色光环覆于甲上,速度力量都陡然抬升。 他脚尖踩地,弓身,前冲,手举长矛,连续三次突刺! 几乎快得只看见残影,分别刺向两只猩红眼睛,以及额头中央的脑髓。 未有一击命中。 那兔子看起来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左偏右晃,不多移一寸,只是正正好好躲过长矛的程度,黑岩一蹬墙壁,高高跃起,长矛横扫。 “这次你总躲不过了吧。” 那个庞大身形却是一闪,消失不见,下一刻巨大猩红双目已抵在黑岩面前,一拳轰击出去,后者反应也是极快,长矛出手身体惯性不可逆转,于是提起膝盖与一拳重重对撞在一起。 砰! 巨型黑兔几乎不动,而重甲之下的黑岩却是身形急退,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烟尘。 几乎没有间隙的,三片飞花空中腾转,像是回旋刀刃交错而过。战士打一轮后撤以后远程接上,这几乎是赏金猎人组队时候的常识,对黑岩和琴玖来说是肌肉记忆。 飞花顶部最先到达,封锁高空,中部两片紧随其后,一左一右袭向头颅。 那巨大兔子终于来了兴趣,神色比之前郑重了少许,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的石子,随意一掷,精准无误地与向头一击的飞花对撞,火星四溅,花瓣割裂为两段,随后石子弹道一转又往下将左右飞花扰乱方向。 飞花乱石短时间内在它的巨大身躯旁迸射激荡,弹起连串火星,但它不动如山,仿佛早就知道无论怎么偏回折转,都不会击中它本身。 李子泊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等石子与飞花动量消失的一瞬,他也提身而动,先是一块乱石砸向面部,随后抡起拳头掀起一道微弱火焰,烈阳拳第一式,焰崩! 滔滔烈焰,势如山崩! 这也是他看得最多的一式,大师兄在树下让他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勉强让他学习下一式,而且在他力量增强到63以后,拳风比之前凌厉了不少。 一拳击出,热浪萦绕,有火弧自后肩划破长空,不求速度快绝,但求勇力无人可挡! 高温焚面,气浪扭曲,直往巨兔脸上呼去,同时拘魂换魄再度冲击,肉身与神魂的同时进攻! 巨兔本来面露讥讽,因为它觉得这个拳头比上长矛速度慢上不少,根本打不中它,随即就感到一股能量冲击它的神魂,立刻抽出精力防备。 但就是这一分神的防备,让焰崩正正砸到它的下巴,顿时往后连退三步,目光凶狠。 黑岩大感震惊,为什么自己快如闪电的长矛都无法命中,这个朴实无华的拳头却是打得对方连连后退。 难道是累了?这没道理啊。 第四十二章 三月桃花 后方琴玖的思考不同,去信息中心时候近距离观看过李子泊和月磐的对战,除了觉得他这套古拳法有些奇怪以外,没有什么特别想法,李子泊表现出来的实力非常贴合e级猎人的水平,除了一股子冲劲异于常人。 不过才过了短短一天时间,这套攻击手法竟然完全不同,而且力量速度都已经几乎是e级猎人能达到的巅峰水准,难道是之前一直在藏拙? 本来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现在看来好像反倒是有些多余。 巨型黑兔倒退后还不算完,焰崩真正的厉害不在于拳势的迅捷或是猛烈,而在于其中的崩意,一拳击出,金石可断,玄铁可崩。 第一次爆炸起于巨兔直接被击中的下巴。然后连环引爆脖子以及面部,爆炸范围不大,但极具破坏力,黑色巨兔被后续爆炸攻击几乎腾不出手来做出其他动作。 黑岩当然不能错过时机,摧山猎人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他左手双脚脚尖共三处点地,右手斜持长矛,肌肉曲张,整个人像是受到冲击一般高高弹起,右手挥动长矛再度袭来。 黑梭贯出,锋锐无匹,刺向巨兔胸口! 一声尖厉的啸声传来,它这次是彻底的怒了。下巴破损露出里面的碎肉,看不清伸手动作,巨爪已经死死钳住长矛尖端,锋芒几近汇聚一点,但寸不能近! 这个身重160斤,覆上铠甲后接近两百斤的摧山猎人就这样被高高举起,像是轻若柳絮一般挑了起来,随即单臂投掷而出,落地后三次翻转才稳住身形,狂退之下传出玻璃碎石杂糅在一起的轰鸣声。 本来控制飞花想要再度进攻的琴玖,见势立刻卸去力量,右脚内侧斜下施力,往左边横拉两步,巨型黑兔的这一发投掷一心二用,不仅是阻断了黑岩的进攻,而且投着自己所在位置。 李子泊擦了擦鼻孔鲜血,鼻腔连同大脑像一张网状不断释放着疼痛信号,但没有时间犹豫,再度爆冲,挥动烈阳拳一往无前! 黑岩倒下了他就是唯一的近战,一步不可退!每一次后撤,远程的琴玖都将处于极大的危险中。 合续猎人也许样样都不其他,但他是个有烈阳拳的合续猎人,足以媲美摧山的进攻能力。 对方看似盯着前方,实际一只双红得摄人的眸子防备着自己,焰崩挥出时,巨兔刚把黑岩掷出,另一爪握成拳状立即扭身抡击过来。 拳势相交的一瞬,李子泊立刻就感觉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身子不受控制地猛退。 这根本不是什么远程的怪物,那发足以震碎普通人骨头的拳意,比它展示出来的远程投掷还要可怕, “小心,好像狂暴化了!” 李子泊能感觉到它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强势几分,身上的凶戾也猛烈了不少。黑色巨兔四足着地,骤然前冲,整个楼道都发出轰隆巨响,库房里的大小件物品随之摇晃掉落。 爆发出的速度比之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一次闪烁还要更快,而且,冲锋的方向是琴玖! 它也分析出来三人之中的最强战力实际上是这个躲在后方小姑娘,也的确如此,她是唯一一个d级猎人。黑岩几乎打不中他,李子泊凭借神魂与烈阳拳双重攻击,卡了一个反应时机勉强击中它一次。 而这个百里飞花才是神出鬼没,不仅速度惊人,切割破坏力也不容小觑,它盛怒之下反而思路清晰。 李子泊手撑地面,强忍钻心蚀骨的痛楚,手臂麻木,依旧拖起身子想要再度追身而去。 黑岩已经在旁边吐血不止,只看见身旁恍惚过了一个巨大身影迅捷如雷。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细碎的嘶嘶声,像是灵蛇吐信,又像是风吹竹尖颤动。 随后李子泊就看到了那盆花从篮子里渐次飘飞,螺旋升空,在琴玖小手拍地后,整个篮子里的花朵,排兵列阵般同时腾起,在旋转到某个角度后猛然凝滞。 随着琴玖手中粉色光华一亮,五彩斑斓的花阵由中部的花瓣发起前冲,又上下自转,又齐头并进,移形换位,声音初时婉转轻灵,瞬转刺耳锐鸣,尖厉像恶鬼磨牙,又似海妖怒啸,身形优雅偏转如鹅毛大雪簌簌落下,花瓣繁复列阵堆积如洪流激荡倾泻飞涌,看起来极尽雅致悠闲,实则每一片飞花都暗蕴千百重杀机,步步惊人,所谓百里飞花! 在那个几乎堵住整个过廊的庞大身体上片片划过,每一片飞花都带出一个创口,而每一个创口又溅出一丝血液,血液也再随着飞花一起舞动,好像是水平喷涌的红色喷泉。 高度飞转的花瓣是百里飞花e级的技能,但不是独属于她d级的能力,她的能力是在割破表皮以后,以花瓣边缘带出的尾流扰动,将血管中的鲜血一同带出。 这一定是d级猎人才拥有的实力,李子泊心里无比清楚,和e级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他现在重新认识d级猎人与e级之间,或许并不只是在几项属性上的差距,而是真正登堂入室和止于门槛的差距。 巨兔看着鲜血像丝带一般被不断抽离出来,猩红瞳孔中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放弃迎着飞花绞杀阵袭向琴玖,而是扭身左转,往他们先前发现第一具尸体的一侧冲去,四足离地高飞,猛地跳起撞向洞口。 砰! 那小小的洞口显然是阻挡不了如此大的身形,立刻爆炸开,露出一个正合巨兔腰身的截面裂口出来。 几乎可以实证第一具发现的尸体就是巨兔所杀,所以它才这么快就明白这里有个裂口可以逃脱。 “那个巨兔就是这次的狩猎目标,我刚才打开嗅探装置看过了,上面有猩红标记,不过可惜被它跑掉了。” 琴玖面色遗憾,但又有一种幸过一劫的感觉,她的能力【三月桃花】是在e级百里飞花的能力基础上衍生而出,如果不是李子泊和黑岩拖延这前面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释放出范围广阔、杀伤力强大的三月桃花。 李子泊看着周围的硝烟四起,尘埃纷飞,过去查看了下琴玖和黑岩的情况,琴玖稍微好些,只是释放了过多的飞花,能量暂时回复不上来有些虚弱。 黑岩经过那几次正面对抗之后,尤其是最后一击让他遭到重创,呕了好口血出来,坐在地上直起身子都有些困难,气喘如牛。 “先走吧,那巨兔身上的确有标记,但暂时对付不了,那不是我们d级猎人加上两个e级的小队可以狩猎的,先回去把任务退了休养一阵,不能因小失大。” 琴玖看了眼巨兔逃跑的方向被撞出一片的黑烟,满是灰粉尘埃什么也看不清,她往前走几步跟另外两人汇合,和李子泊一起扶起黑岩来。 “什么声音?” “你说碎石头落地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这个世界扭曲的面貌 琴玖面色疑惑,但不自觉的身体有些绷紧,不知道为什么眼皮也直跳。 李子泊警觉回头,看向那片尘埃,裂口上方烟尘逐渐散去,视野渐渐清朗。 那不是碎石,而是巨量的血肉和尸体从三楼翻落下来,血肉相交,浓浆四溅! 几个呼吸时间就在几人前方旁边堆出一座小山来。 在恐惧和恶寒之中,一声声低沉绵长的吼声从尸体内部发出,一具具白鬼从尸体里破体而出! “跑!快跑!” 这么多的白鬼,随便一只都具有d级守卫的实力,这里掉下来的何止二十。 黑岩收回铠甲,只手握住长矛,眼神中露出少有的恐惧,这是他执行赏金任务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死危机。 他曾经独自面对过d级目标,而且是d级中最难缠的雪狼首领,也在五个攻守同调、默契无比的变异狐人手上艰难求生过。 最困难的一次,在罗旺达毗邻布琴的边境上,被爬行人深夜袭击,十人小队拼死反抗,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路长徙,跑到天光大亮筋疲力竭,终于看到了炊烟袅袅的都市,捡回一条命来。 但那些过往都不比眼前的情况来得严峻,这些白鬼单单拎出一个来都是难以对付的角色,眼前的数量过于惊骇,而且还源源不断地有尸体往下坠落。 并且还有个d级水平,藏在暗处但是有着诡异能力的巨型兔子,看起来这些白鬼的出现和它密切相关! 在接受任务以前,猎闻广搜会依据你上传的猎人信息,自动匹配适合等级的任务,但很显然,这次的任务误判严重,远不是一个e级的摧山猎人可以染指的。 李子泊跑过去,将黑岩一把扛起,他看出来对方伤势太重,短时间内可能根本无法移动。 不得不说,李子泊最近力量的提升看起来数值上反映出来极少,但是实际感受却是感觉要明显得多。大抵是一人力竭时候和力量充沛时的区别,这就是为什么说猎人之间一个级别的差距,会如此明显了。 李子泊把黑岩手臂架在胳膊上,琴玖操控飞花激起尘灰扰乱方向来掩护撤退,好在这群白鬼刚刚苏醒,似乎没有那么强的进攻意识,几人快速来到最近的一个窗口,琴玖切开窗户边缘,窗户碎落露出方形大口,李子泊纵身跃下。 二楼的高度对于猎人来说,手拿把捏,轻轻松松,李子泊下去后把能量运到膝盖与脚底包覆住,就接下空中的黑岩,搀扶着把他带到那一堵拉上的石墙大门处。 “我这人很少佩服一个人,谢谢你救我一命,出去以后希望可以成为朋友。”黑岩目露感激,他向来是爱憎分明的人。 “现在说还太早!这里好像出不去,墙壁太高,而且上面的电网是打开的状态。”李子泊看了眼顶上,线圈上的电火花滋啦作响,血肉之躯攀上去显然是会被烤成焦炭。 “你那个古拳法可以吗?”黑岩指了指大门方向提醒了一句,同时取出一针管状的恢复剂猛然扎入手臂,待得他全部推入后,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我试试。” 李子泊运足气力,天地中的能量往他右拳汇聚,在两人希冀的目光中,李子泊连续打出三次焰崩,都是同一个点,连续爆炸产生巨大的砂砾碎屑。 门开了! 打完这几拳,李子泊立刻感觉身体被抽去了大半能量,孱弱不堪,还好之前徐尧提醒过他阳石的重要性,他出任务前把最后一块阳石揣在兜里作为补给。 “走!白鬼来了!” 琴玖喊了一声,黑岩恢复后身体能够独立行动,他轻轻推开李子泊,能自己行动绝不拖累别人。 这时候他们已经看到白鬼们破窗而出,在高空中盘旋了一阵,很快锁定位置就向他们这边飞来。 冲出大门,只要越过最后的岗哨亭所在区域,就能回到盘屋街上。 李子泊催动最后的能量,一拳轰在一棵近处银杏树根部,短暂的爆炸声后树干倾倒,树枝折断,地面轰隆一声,落下的位置刚好把高墙的门给堵上。 回头看了一眼,李子泊隐隐感觉这是什么大事发生的先兆,一整个营盘的人员都离奇地被巨兔残杀,不知道有没有人逃出去上报四方高层,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只白鬼,等这些白鬼全部袭向市区,整个布琴都将陷入巨大的危机。 他拿出最后一块阳石,将手放在上面,一股充沛的能量顿时从手心疯狂上涌,后者化为齑粉,随风飘飞。 “小心!” 琴玖尖叫声中,李子泊看到了脚下莫名穿出的几根尖刺藤蔓,刺破土壤后,交叉贯入自己的胸口、下腹、后背。 更让他感觉到恐惧的是,那个叫声顿止,他长大了嘴想要去提醒对方别光顾着提醒别人,是不是得小心自己这边,就感觉破土而出的藤蔓带出几根枯枝碎叶填满了他的口腔,让他说不出话来。 那个到了这种地步还在担心其他人的琴玖,脸上挂着泪珠,眼眶通红,李子泊感觉周围时间都被放慢了,让他在自己无能为力中又被反复折磨煎熬,同时又迫切希望自己能多留住这个时间哪怕短暂刹那。 再多维持一秒也好啊。 长鞭样刺藤掀土而起,将那个美丽得像个艺术品样的身躯穿刺而过。 李子泊心头一滞! “这不合理,不合理,为什么世界是这样?” 他的脑子里好像还停留在那个局促不安地呆在大猩猩背后的小女生,激动时候会暴跳如雷,气场吓人,但从来没有把怒火撒到过他头上的人,有些小心思但做事一丝不苟,披着成熟冷冽的表皮内心却细腻关切浑身发光的女生。 这不合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善良的人,无辜的人,平凡又渺小的人,月磐高高坐在信息中心发号施令,指点江山,那个被答吾无故杀死的小孩,咳尽了最后一滴血都没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死于非命,就连梦里的三师兄热心满怀,却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濒临崩溃的边缘。 徐尧为他出头,徐尧被人打得现在还躺在床上,陈飞为人正直,但却守在这座边境小城里,坐在漏风的办公室里。 现在又来,这个大大咧咧、笑容澄澈的姑娘,平日里装的像个经验老道的职场前辈一样,实际上不过只是入行比自己早几个月的17岁少女而已,甚至还没到18岁的最好年纪,又要因为特训自己而死。 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队友的背刺! 远处小块地皮翻起,李子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小点突兀之地。 一株枯树脚下土壤里,一从黄色的头发冒出,有些褪色,黄峰缓慢从土里钻了出来,先是看了一眼盘旋的白鬼,后者在留意到三名猎人被未知藤蔓穿胸而过后,纷纷撤回了内墙中。 黄峰从土里钻出来,又看向李子泊、黑岩以及琴玖的身体,打开了自己的手环再次确认,嗅探装置投射出微弱的光芒,照在几个猎人身体上,显示出猩红的标记。 不错,他接到的任务并不是狩猎那只巨兔,而是这几个猎人。 “太好了,一境的核心归我了,银币也归我了,并且安然无恙从白鬼异变后的老巢中逃脱出来,不愧是我。” 藤蔓缓缓将他送出土壤,暴露在空气之中,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收到一个狩猎猎人的任务,从进来以后他的嗅探装置就开着,在他发现另外几人都是目标的时候,其实内心也是有些震惊的。 他也犹豫过,但当黑岩表现出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就感觉这个人真是死有余辜。 另外两个人,那不是死于意外吗? 毕竟这里发生未知生物的暴乱事件,把四方一个军营的人都杀得一干二净,顺带把两个赏金猎人杀掉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可惜了这个美人,多好看多白皙的皮肤,多诱人的身姿,多么青春的气息,但是不杀不行了,这个女人是里面唯一一个d级猎人,留下她自己根本对付不了,而且这样任务就完成不了了。 其实他考虑过留有余地,但她的飞花实在有些烦人,在跃下窗户遁入土地里的时候,就想得很明白了,那个飞花速度太快太惊人,他实在是不敢留手,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而且有了这笔钱,不愁找不到更优质的女人,虽然这种少女的青春生长感很难在灯火酒绿的场所里寻找到,但找个平替也不是不行。 实在口味刁的时候就去高中或者大学里拐骗几个,有了钱还担心搞不定这些问题? 黄峰沿着倒塌的银杏树迈向几人,看着自己手环上的任务什么时候才会弹出完成的字样,等到一拿到这颗动力核心,他就卖到黑市上拿着钱远走高飞。 毕竟这玩意儿太烫手了,放在自己身上不够安全,这笔钱拿到足够他潇洒好一阵的。 第四十四章 小云雀 从一开始赏金猎人队伍集结在营盘门口,黄峰提出要探测一下才进去的时候,就趁机在外部土壤埋下种子,他的能力【荆棘藤蔓】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同时需要的前置时间太长。 不适合临时应急,更适合伏击。 所以在进来第一时间,他用荆棘藤蔓种子深埋在地底,同时进来以后凭借种子的感知又采集了一些土地信息,主要是地底的走向,细致点说就是哪块土松一些,哪块土紧一些,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里面穿梭。 信息收集完毕,再等荆棘藤蔓完全长成,真正使用时才能如此精准地命中目标。 他提前就得知了那个兔子在那栋楼里,不是通过任务信息,而是他就住在这盘屋街上。 有荆棘藤蔓提供视野,他早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上楼前那副恐慌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毕竟这样才能不受怀疑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然后在窗口位置侧下方丢下一颗种子,这样让他从二楼跳下以后藤蔓可以悄无声息地接住自己,钻入地底下迅速离开,这也是为什么李子泊没有听到他落地的声响。 而且为了不被发现,藤蔓出土的位置卡在一个立柱后面,屏蔽了从楼道出来的视野。 荆棘藤蔓无论是攻击还是逃跑都是一流,可以像棉被一样将他裹紧在夹层中保护起来,在地下任意穿行,所以即便知道这里危险重重,但他也有充足的自信逃出生天。 他冷笑一声,一脚踢向黑岩被穿插胸膛固定不动的身体, “你不是很拽吗?你不是喜欢指指点点、咄咄逼人吗?逞英雄打头阵,运气好兔子没杀死你,让老子亲自动手!你说话啊,刚才不是很喜欢使唤人指点江山吗,不是很喜欢颐指气使吗,不是很喜欢当老大,让人对你俯首称臣吗,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 黑岩眼神即将涣散,吐出一口血沫子,洒在黄峰的脸上,满是腥臭味。 黄峰气得浑身颤抖,操纵藤蔓在他身体里连戳五次,终于不再动弹了。 他用黑岩的衣服擦干净脸上的脏污,又走到李子泊面前,留了一根藤蔓看住内墙,同时拥有内外墙附近的视野,一有动静他立刻撤离,这里一直到盘屋街都布下了穿行的藤蔓,互相之间还能掩护输送,像是接力棒样的一整条逃跑链。 虽然消耗光了目前所有的库存,但是这个高额赏金的任务值得投入。 只要一有异动,他立刻遁地,那些藤蔓就是他的铜墙铁壁,高速通缆。 黄峰想到这些就感觉安全无比,可以随心所欲放慢节奏,一吐为快。 看着这副俊俏小脸,叹了口气, “你也没什么问题,就是配不太上这个小美人,我很讨厌小白脸,一看到你就让我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记忆,那些在学校里叱咤风云,名列前茅的,被美女簇拥的,被老师校长夸赞的,总是你这样的人,让我感觉非常不好!” “为什么顶着一副爸妈给的样貌就可以得到这些东西,凭什么其他人就要做你的绿叶!当然这并不是你需要死的原因,其实我们兴许还能成为朋友,我很享受跟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我的圈子里有不少你这样的人,等他们知道我道猎人身份后道表情尤其精彩,争抢着要跟在后面做我小弟,甚至有几个连女朋友都手机号和攻略技巧都发我了,我现在玩腻了,我觉得可能阈值提高了,你这样带着猎人身份的小白脸好像有意思的多,比那帮废物应该更有骨气一点。不过可惜,主要是你身上有个标记,要不然我真是期待你对我态度的变化,特别是你这位小女友,实在让我血脉喷张。” 李子泊呼吸粗重,双拳攥紧,嘴里的这些碎渣让他说话都说不出来,拳头也挥不出去,身上的藤蔓仿佛icu病房里的置管一样把自己的生机点点抽走,意识近乎昏迷。 突然,脑海中没来由的想到了槐山老道士,想到他教授自己功法时候被自己伤到的滑稽模样,然后他卷起舌头,把那个压在舌下的一小段荆棘藤蔓吐了出去,尽量规避开自己的口腔,不去犯和老道士一样毒针扎到自己的错误。 同时按照烈阳拳焰崩第一式的崩意,将能量富集在这段小荆棘上,这微不足道的小段,配合李子泊不太优雅的动作,毫无防备地落到黄峰的脖子上。 他后退了一步,以为是和黑岩一样的口水,但这并不是往下的抛物线。 随即感觉到脖子像被抽血的针管扎了一下的疼。 他嘴角颤抖了两下,咬紧了牙关,举起拳头就往李子泊脸上招呼过去。 “你他妈!我让你有骨气!” 只是手还没来得及击出,藤蔓也没有来得及操控,就感觉喉咙处剧烈的痛楚和耳畔爆鸣。 焰崩! 他双膝跪地,不断发出嗬嗬的出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然后双手下垂坠了下去。 荆棘藤蔓解除,李子泊浑身无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办公楼三楼密不透风的漆黑房间里,一个庞大身影不断在一片光幕上敲击着什么,它的爪子太大了以至于这只带血的手环在爪子上像是婴儿的玩具。 它敲下最后一次,橘色的app上弹出一个消息,“赏金任务成功下架”。 ...... “清虚,我要下山。”李顺面色平静,归整好自己所有的东西,悉数塞到肩挎的包裹里。 “是谁欺负你了吗李顺?”清虚语气平静,侧躺在地上,目光落在手里这本《锦州人物志》上,看得专心致志津津有味。 “我要下山去,非下不可,就算死我也要下去!”李顺目光坚决,眼角几乎流下眼泪,这是他第一次在老道面前表现出来脆弱。 今天早上他收到小云雀‘青绿’的消息,这是他和好哥们陈小草,在他们在六岁上山时,用五颗小苞米骗来的,日暮也迟迟不肯飞走,然后他们就将它带回了家,一直养到现在。 这只云雀极具灵性,他和小草就经常用鬼画符的字样隔着两户人家飞雀传信,不过后来腻了就不干这蠢事了。 他不知道为何这小云雀能飞上这么高的地方来,但是他清晰地看到那个字迹,是陈小草无疑。 “顺儿,你爹重病速回!” 第四十五章 第四个人 陈小草也抱着试试的态度,只是觉得顺儿在这里消失,云雀是自然灵物,又跟顺儿亲近,说不定这封信真能传到他手里。 拿到信的时候,李顺正通过木屋的缝隙,偷偷看着里面曾经的三师兄,他的脖子上拴着个铁链子,另一头系在门闩,头发披散,脸上漆黑,不断用手把破门板缝里塞过来的饭团抓起,往嘴里猛刨。 他与其对视以后,后退两步,环顾四周,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是当那封信传到自己手里的时候,李顺又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跟清虚当面对峙! 清虚道人思考了很久,仿佛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他捋了捋胡须, “真要回去?不学仙人道法了?” 李顺不吭声。 “哦忘了,教你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废人。还是怪我,不过人的眼睛总有那么一两次会看走眼。” 李顺小拳紧握,心里想的是,你可曾教我一招一式了? “好你个逆徒!你还想打我不成!上山以来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说不学就不学了,我求你学似的。你爹娘给我拿的那点东西,多寒碜你自己不晓得,够你在这山上白吃白住我这么长时间?好你现在就下山去,下山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清虚道人把书收起放进木箱,正襟危坐看着这个低垂着头,但似乎今天有些不同的徒弟,目光炯炯, “为什么要回去?” 李顺不敢抬头,也不能说出实情,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可以联系山下的法子,万一对方一怒之下把小云雀青绿给烤来吃了他真的哭都来不及,微抬起眼皮小心翼翼说道, “不想学道法,太苦,想回去跟我爹宰猪卖肉。” “没出息!你卖那点猪羊牛肉,能让你锦衣玉食,能让你升官发财,还是能让你地位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你爹娘白花那点蜀锦送你上山来!” 李顺哼出一口气,猛抬起头, “我就是没出息!就想当屠夫,就想做个市井小民,等我爹老了干不动了,我就继承他的家业!” 说得铿锵有力,好像上山后从来没有这么有气势过。 “瞧你那怂样子,真是后悔收你这个徒弟,这也学不会,那也学不会,只配当个俗人,大好的仙缘你也把握不住!” 李顺气得呼吸急促,但是愣是忍住没有再继续反驳,老道士斜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劝了。 “你确实不配继承我清虚的衣钵,罢了,你把道袍脱下来,就送你回去,以后跟谁都别提我,也别说是我清虚的弟子。” 道人摆了摆手,这句话说的大声,整个山洞都响彻。 李顺眼睛一亮, “真放我回去啦?” 老道士愣了一下,叹了口气, “老道何时骗过人,你去告诉玄风一声,说是我让你下山的,让他带你一趟。” “好,这就去!” 李顺背过身,欢快地往外跑去,清虚一个手刀,瘦小身影一软瘫倒下去。 第二天一早,老仆和丫鬟抬了一口棺材上来,丫鬟抱怨个不住,说玄风慢手慢脚的,让她累的不行,玄风摸了摸脑袋连忙哈腰道歉。 “师兄,我来抬棺吧,这事情我最在行。要埋在哪儿?” 玄明擦了擦额上细汗,站起身子对玄风说道。 “不用师弟,你这阵法还没完成,这是个累人的活路,要不要我帮你砍几片竹子过来,师傅说以后不用怎么去喂池塘里的鱼儿了,我的事情就少点可以腾出手来!” 玄明摇了摇头,望着山洞的方向叹了口气,继续埋头插竹子,现在三面已经成形,只差最后一纵。 “师弟,那你自己小心些,你没有护体的功夫,别再被老鸟给抓伤了,这些鸟也不通人性,不晓得你在干啥子,讲不通道理。” 他又想了一下,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只是按照师父的意思去做,不过也不用想那么多,只要师父说的那应该就是对的。 那自己只要照着没有做错,那就不会出错。 “真是愚忠!”玄明骂了一句,玄风比他山上早,也不知道是清虚道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事必躬亲,亲力亲为,说话就像圣旨一样。 他十年前上槐山,纯粹是出于和清虚的交易。他爹是个县守,算不上绝对的廉洁,但也绝非大贪大污之辈,手里唯一贪的那点银子,还是为了跟上头的人牢牢绑定在一起,但平日里办的事情,无非有人击鼓鸣冤就升堂审案,税银上充国库,有匪暴案件,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上报附近驻军围剿。算不上什么政绩出众的官吏,但绝对是个守法的老头。就这样的人,没有什么生活负担,也不存在被威慑压迫,平白无故自缢于卧房。娘悲痛欲绝,旧疾复发,夫妻地下团圆。他本来年纪小少不更事,以为真的是像外面宣扬的一样,父亲是死于仕途无望,官场尔虞,但当他看到那天家门附近掉下的白如雪的毛发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清虚在那时飘飘然落下,像是仙人一般,他最开始也怀疑过对方是否搞那套杀其父,愚其子的恶趣,但是长期接触下来发现并非如此。 老道说他根骨奇佳,想收他做徒弟,等时日到了,会放他下山去了却尘世心愿,他当然明白那是自己现在势力弱小,实力也不够的一种委婉说法。 但是也无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他也隐约感觉到他的仇家并不简单,连平日里父亲的肝胆好友吴知府也支支吾吾,所以在埋了家人后,就随老头上山学习仙人道术。 等到那个虎背熊腰的玄风挑着这板棺材上下颠簸着隐没在山林深处时,玄明指尖按住的竹片缓慢回正,蓬勃而出已经随他指尖调动而积蓄到顶点的阵法攻伐之力猛然收束! 无形的气浪余波,荡出几层枯叶,分离交旋,翩然落下,他看了眼洞穴深处,默然不语。 一上午玄明忙得大汗淋漓,全然没有注意到天上何时下了一盆大雨,还是他觉察到今天出来的汗有些过于多了,而且没有臭味,这才发觉是雨水,围起来的庭院里也到处都是水坑。 不知道来得是否声势浩大,去得有无狂风猛骤,总之没有感觉到,那就是润物无声。 玄明插下最后一根竹筒,大阵终于得以完成,总共耗费九九八十一根大小紫玉竹,不知道是按照风水格局,还是太极八卦,亦或是天罡北斗星辰,总之是把洞穴周围给四四方方地围起来了。 而且是按照书里生灭有时大阵的建构原原本本地复刻到现实中,材料用的是辟邪专用的紫玉竹,每过二十片竹片组成的篱笆,就嵌入一根载有天苑幼鸟的竹筒。师父给的典籍中说每嵌入一根这种生灵竹筒符阵中就多一重生机,随着成型后的大阵玄之又玄的运转下又转化为一丝灭意。 大抵是竹筒越多,威力越大。 威力大小没用之前虽尚未可知,但是越到后面越难嵌入竹筒他体会倒是颇深,甚至于到了最后两根的时候,他几乎有点想放弃了,地下像是有一头老黄牛力气那么大的东西,在地下跟他对抗。 要不是他手臂上刻画有涌泉大阵,力量衰竭又复生,根本耗不过,他足足耗费一个时辰来怼进去最后一根。 不过总算是完成了。 吃过饭没多久,新来的小子似乎又出现在洞里一次,受伤颇重,感觉气机微弱,已是濒死之相,后面似乎有一道紫电从天而降,他没太在意。 打雷这种事情不多见但也不鲜见,在他二十年的岁月里,各种颜色的雷都见过,特别是在被师父引上山来以后,什么样的雷鸣电闪、惊雷电绕没见过,井口粗细的闪电从天而降,绕洞穴外平地游走一圈,又回升归于天际。 这也是他为什么对于下了一场暴雨过后一点反应也没有,专注是一方面,更多是这类天地景象乃至异象,实在看得多了麻木了。 最密集的一次,一天就见到上百道红色闪电轰然落下,雷奔电走,气势恢宏,似乎是玄风主动召来的。 师父说对于玄风来说是初级的洗筋伐髓,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用的丹药,咱们用的雷电。 玄明将外面的残竹碎屑打扫干净,特别是洞穴门口经常走动的地方,路上一尘不染以后,从心底里感觉到舒服。 走进山洞里,那小子已经没了性命之危,师父躺在木箱里翻找宣纸和笔墨,说是下午要授课,把放置宣纸的木架放好找了个光线合适的位置,然后摆上四根凳子。 按照玄风的脚程,现在应该把棺材抬到山下,人已经在返程路上。 四根?我和玄风一人一根,勉强算待会儿那小子苏醒过来一根,丫鬟和老仆已经走了,李顺现在又进棺材了,师父授课向来不坐,那这根是给谁的? 第四十六章 大剑重水 圆月高挂,鸟静山幽,一名身量中等,器宇不凡的白衣男子趁着夜色上山,沿着盘山路形单影只,一路小跑,却不见他如何喘气。 背上两柄大剑异常吸人眼球,呈交叉状负于背后,每一把剑身最宽处几乎与肩同宽,剑柄越过发髻,剑尖寸余触地。 他此行从遥远的瀚海域蓬莱仙岛过来,为的是找一位师祖故人学剑,根据其提供的地图,他一共走错了三十六次,中间最远的一次已经攀上终年不化的皑皑雪山,发现气候好像不对劲,这才折返回来,还有一次被沼泽瘴谷的腐虫尸人倾巢追杀,还好他逃跑技术一流。 行过水路,越过山涧,朝饮露水,夜宿山林,白云中看千山万重,晚霞里与林鸟共眠。总算是费尽千辛找到锦州城来,在听说槐山就在西城门出去十里地,他水都没喝完,当场把落脚客栈的钱给退了,一路小跑上山来。 千叶子衣着华贵,面容俊朗,气度风姿都是一等,但是跑起路来却是有点同手同脚的意思,顿时雅韵和风姿都烟消云散,哪哪看都不和谐,不过他也不以为意,没有什么比仗剑游四方更有意思。 在蓬莱仙岛上,千姓是贵姓,取这名字的意思似乎是驻岛的天相师卜了一卦,说他这辈子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云游四方,就像是一片飘飞的树叶,永远漂泊无定,难以落叶归根。 不知道是这老妪看破天机,还说千叶子的各种经历教化恰好促成他自由不羁的性格,亦或是蓬莱仙岛实在算不上广阔的土地容纳不下少年的凌云壮志,总之这位千姓的世子就是单枪匹马地踏浪而出,一路向东来到这片陌生的大元王朝地界。 千叶子沿着山路爬到最高处发现这里有座陡峭的悬崖顿时犯了难,要是在海上翻起三十丈的浪头来,他眼睛都不眨一个,他还在襁褓中时就不惧飓风强袭,山呼海啸,甚至据说长辈们当时脸色都吓得青绿,他还在呵呵直笑。 不过这山上嘛,就难倒英雄汉了。山头上岩壁光秃秃的,中间也没有连续的岩草或是歪树可以攀登,这要怎么上去?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看到一团巨大的黑色在夜幕中动来动去,他悄悄摸进了一看,险些吓得坐在地上, “好大一只黑罴子!” 它正伏在地上嗅来嗅去,肩头耸动仿佛夜晚中的黑浪浮沉,四足着地仿佛一座小山挪移,还未站立起身都已经比他高出一大截,一双眼睛大如钟摆,獠牙外翻更是惊人,配合着月色黑幕与周遭寂静的氛围,光是远远瞧见都感觉要丢了魂儿。 千叶子自恃本事不小但是胆子很小,第一时间想的是绕道而行,想要环着山林多走一大圈避过黑罴子后再去寻上悬崖的路,结果就听见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吼,声音太过响亮几乎要把的耳膜震破。 他顿时心生怒气, “你吼那么大声是怕我听不见吗!你母亲没有教过你打招呼要轻言细语吗!” 大熊哪里听得懂人言,下一刻那大熊就向他奔袭过来,看样子饿的不行,肚子有些干瘪,大晚上的还在山林里逡巡辗转辛苦搜寻,不就是为了一口饱饭? 一路上的老树新树都像是排山倒海一般齐齐向侧面倾倒,残根碎枝溅落一地,平地滚石,烟尘蓦起,细细一看,光是被撞飞抛出去的残枝恐怕都有一两人合抱粗细,只是与巨熊身躯相形见绌。 “正好拿你练练手。”千叶子心里害怕,但是怒火一上头恐惧就好像烟消云散,现在他只想从黑罴子手里讨回被吼叫震得脑瓜子疼的代价。 右手后拔大剑,是一把造型古朴,颜色暗沉,凹槽纹路走向似海浪翻涌的一把大剑,没有剑鞘,只是如磁石一般吸附在背上。 如此大的一把剑,却没有凭借腰身关节扭动借力,而是只用手臂力量就抡出一道圆弧。 看起来是个十足的门外汉,不符合极尽人体构造的砍法,但结果就是砍出去了,并且沉稳有力,没有半点松晃的意思。 唰!不知道哪里来的清越水声,水花四溅,月光抛洒。 人手之剑,无根之水,和遥遥天穹上的皎洁月光一次紧密无间的配合。 像是凭空生出的一小圈海浪,看得巨熊一愣,剑端生水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它的眼前仿佛化出一排巨浪,两丈身量在陆地上已是极其惊人,但放在大海之中却是稀松平常,狂风骤雨时候随便翻一翻浪涛,那都是八九丈的高度,两丈的高度在广袤大海上,实在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它立刻想停止身形,转身就往后跑去,但是前冲动量太大,根本停顿不下来,只见它双腿又刨又推又死命蹬向路边可以刹住势头的巨石,半人高的岩石碰之即翻,连续腾转了两周半才落下,打到草皮上掀出尘土一片,这只是在巨熊一刹中“死于非命”的众多生灵里的一个缩影罢了。 拉长视角,恍然一场小型的山崩。 “别跑,还没打你就跑,你这头色厉内荏虚有其表的胆小熊仔!” 千叶子倒持大剑重水越过面门,往地上一插,顿时像银瀑泄地,又似精瓷崩碎,与人高的大剑顿时散落成纷飞水花,千叶子脚底一踩,那水花就带动他身形腾转,高跃临空,几个瞬步间就直追黑罴子背后,吓得它脚下动作更快,地上刨出来一个巨大土坑。 有浪起,他的脚步瞬间变得灵动,连踩两次浪尖,像是最后被高抛出去的潮头,腾于半空双手高举,后方那本来将他推向高空的垫脚水波顿时收拢,一转后来到他掌心处开始汇聚,重水大剑再度成形。 月光给它的美妙纹路中镀上一抹微亮银熠,只是甫一汇聚还未有一息,随着下斩姿态,又碎落成群水珠,水波竖纵,斩向巨熊后背。 啪!像是结结实实的一鞭抽在身上,黑罴子发出沉痛无比、近百年未有的哀嚎声,三两下就跑得没影了。 千叶子纳剑后收,大剑重水又恢复原状,稳稳安附于后背。 “吓人,现在回想起来这黑罴子的面貌真是好吓人!” 长夜无风,他双手捂住肩膀,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千叶子大喘着粗气翻上悬崖的时候,玄风是极为震惊的,昨天他把丫鬟秋月和老仆带上山的肉方包拿去喂了死水潭里的大鱼,但是这次似乎被山上的小熊发现了,结果两兽大打出手,打斗过程中黑熊不慎跌落山崖,按话本小说上说的,一般跌落山崖以后是必定会有一些惊人造化的。 当然他把现实和话本还是分得很开,哪有这么多的仙人洞穴给你钻呐,要是真有仙人,玄风自己就每天住在洞穴里,他都没见过还能轮的到这只熊碰到,他的洞穴还是这片山头少有的风水宝洞。 光看室内占地都吊打一众天然洞穴,更别说现在还扩出来一个十亩田地大小的后院来。 所以他在看到高崖边上爬了个人上来的时候,内心是极为震惊的,秋月和老仆有固定路线上山,不会走这边。 “你是何方妖孽?” 玄风提起拳头就要打,一如他第一次看到小熊的时候,千叶子也吓了一跳,以为刚逃熊口,又上虎山,气还没喘匀,马上就想的是踏浪步法远遁而去,这是三爷爷传给他的攻敌妙术,不过被他开发出来在跑路这方面的深远潜力,即便是在陆地上,也是鬼影迷踪,让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再见其人,早已远遁。 看到是个庄稼汉模样的人后,千叶子反应极快,快人快语道, “我是蓬莱仙岛剑源宗大剑派第二十八代传人,大剑重水,伞剑攻守执剑人,千家腾龙道脉的传承世子千叶子,清虚道长是我师祖的至交好友,当年两人共游天涯,留下无数千古佳话。想来你应是清虚道长的徒弟?” 第四十七章 人这一辈子还要很多事情要做 千叶子仔细数了数,看看有没有漏掉哪一句,当初他走的时候三爷爷叮嘱了好久,非要让他当面背诵五遍后才放心让他出去,这还是卡着大爷爷与二爷爷闭关的时间点,要不然两个老头怎么放心自己的小孙子独自云游。 玄风挠了挠头,前面一概没听清,最后只听见了对方问他是不是清虚道长的徒弟, “你竟然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难道也和师父一样通晓天机?就连我们这里最聪明的四师弟刚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师父叫清虚,你好厉害啊!” 千叶子得意,暗道三爷爷教的话术果然管用,一下就把人镇住了。 “能带我去见见你师父吗?” “那你跟着我吧,师父今天正好要给我们授课。”说着玄风就在前面带路。 “那我就在外面候着吧,我其实过来就是想找人切磋一下,磨炼一下剑心。” 千叶子想了想,自己也不是别人门下的弟子,跟着听课有种偷师的感觉好像不太好。 “无碍无碍,我师父教课从来不分高低贵贱,以前鸟儿和小熊在的时候,它们也都过来听,大鱼就不行了,没水它活动不了,师父现在身体也不好了,不好跑到水潭那边去。” 千叶子听了听感觉和师祖嘴里描述的清虚道人形象略有差异,好像跟“大开大合,不拘小节的莽夫”里没几个字对的上,他在路上预设的是一个虎头虎脑,挥斥方遒的彪形猛汉形象,不过倒是和他这个徒弟比较匹配。 “师父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师祖?我师祖名讳是‘凌霄道人’。”千叶子问道,因为刚才他提到蓬莱仙岛,千家这些词汇时,对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玄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千叶子奇怪,在一众长老、弟子们苦苦挣扎在汲气、雾旋、山海、观潮四境中时候,他师祖就已经是个触及通玄境的高手,在整个蓬莱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怎么会没有听过? 他又补充道, “因其使用的剑气招式纵横无匹,霸气无双,年轻时候闯荡江湖又豪放不羁,一身桀骜,杀了许多不服气想要跟他一争高下的刀客剑侠,所以也有很多人叫他‘凌无双’或者‘凌暴徒’。” 千叶子再次把目光投向玄风,后者脸色有些苦恼,目露回忆, “我这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有一次师父给我提过,说他年轻时候去过不少地方,他只说和一只猴子,和一只小雀有过一段渊源,你师父有这两种宠物吗?” 这次换千叶子摇头了, “我师祖行走天下,从不搞靠灵兽符阵丹药这些外物,他时常教导我剑修凭借的只有身上一把巨剑无双和修者本身的气与力,其他都是歪门邪道。” 玄风突然脑袋上戴的草帽抖得歪了,他连忙扶了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这话跟我说就行了,待会儿见了我二师弟,可别说出来,我怕他打你。” “哈?” 千叶子愣了一下,心中愤懑,要是在外面有人呢敢这样跟他说,他肯定取剑死斗了,剑源宗五百年大宗,在高手云集的仙岛中首屈一指,他又是根正苗红的传人,轮单打独斗还没有怕过谁,刚才那只两丈高的巨熊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对方是精研群战互相配合的三四名修士齐上阵他也丝毫不惧。 不过一想到是师父旧友,他又是来切磋交流学习的,还是强行按捺下来心中的不忿,准备后面切磋的时候让他们认清现实,届时先挑战的就是面前这个憨头憨脑的大徒弟,然后再战二徒弟,如果有小徒弟,把小徒弟也给教训一顿,这样想了一下之后,心里舒畅了许多。 “符阵的本质实际上就是模拟天地造化,将世间的异象给微缩到阵法的一亩三分地里,你模拟得越到位,你的符阵威力也就越强。自然而然就能想到它和你的灵气多寡有关,和你操控的精细程度有关,和阵点安排有关,这阵点呢其实既是操控阵法内各种变化的控制点,既是你识海中虚拟的点位,也是你现实里需要特殊安排的点,安排的越准确越方便识海中你去操控大阵,比如你这生灭有时大阵里,每一只关天苑幼鸟的筒子就是一个阵点......” “这个听过很多遍了,下一个。”玄明不耐地说道。 清虚呵呵笑了一声,摇头指了指他,又对着林子里新来的两人点点下方座位。 玄明这才发现,原来这根板凳是给这个身负大剑的陌生人准备的,这山上来一两个人算不上什么怪事,每天山脚下死的人都不在少数,不过能够自己上到这高处来,他还是勉强看了对方一眼。 玄风心领神会和千叶子并排坐下,千叶子见他正讲到兴头上,便不好出声打扰,安静端坐。 这院里讲道他还是头一回经历,仙岛上各位师父都有自己的讲厅,有红袖添香,课余有瓜果美食茶饮,庭院中孤零零的几人一师还是稍显寒碜了一点。 “佛门中重视体魄的修炼,素来就有金身罗汉,少林十八铜人,体修高僧辈出,大力金刚指实际上也是根植于体魄而衍生的一门神通。但是玄风你现在暂时不要好高骛远,继续等雷云吧,我估计雷池里面没有什么新的雷,等孕育出来成型以后,你现在也会依照浓郁程度判断到底什么时候引动合适。暂时也没有什么新的法子,炼体主要还是坚持。” 玄风点点头,其实他也没觉得多苦,也不觉得自己在坚持,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在做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讲更难理解的反倒是与女人交流。 “怎么样玄风,修佛道好玩吗?”清虚笑眯眯的问道。 玄风可劲想了想,认真回道, “不知道是不是好玩,但是师父说我适合,那我一定是适合。” 玄明实在有些不满, “愚不可及,你练功心情愉悦就是好玩,如果你每天修炼得都苦大仇深,睡觉前都不想第二天起来面对生活,那就是不好玩,这有什么难分辨的?” “不知道,我分不清,可能我太笨了?” 清虚道人哈哈一笑, “怎么会,我的徒弟个个都聪明!” 玄风这次肯定地摇了摇头, “师父你还记得上次去悬天宝寺拳法交流吗?一共三十三个人,我排第三十二,最后那个还是因为寺庙太高了,在上面展示拳法时恐高,心里害怕得把自己的招式都忘了。” 清虚抚了抚胡须,露出缺牙, “那也挺好,至少你把师父教你的东西都展示出来了。” “唉,这不是给师父丢人了吗。”他缩了缩脑袋看起来胆小又滑稽。 “不丢人不丢人。对了,符秋月姑娘邀你去南方石林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她在我这里做了百年长工实在有些委屈她,再有两天这处洞天的禁制解除,你们几个气机就能与天地割裂恢复自由身。南国苦渡菩萨听说这一两年觉行将圆满,他人也不错的,那边山林清幽,少有世俗事务,想过去吗?” “不去,师父我虽然笨但是不傻,她们远在南国都要千里迢迢过来,说明这里更好,你分明是想撵我走!” 清虚老道哭笑不得,这一方天地的气运即将崩坏,守不守得住十之一二都还两说。不过自己这个大徒弟钻牛角尖,即便是把话讲明了,按他的性子也不会离开。 主要是,他想表达的根本不是这个啊,这个呆子真是半点女人心都不懂,实在是太呆了! 人家秋月姑娘在这里做了近百年的丫鬟了,但到了她这个层次,一两百岁和一二十岁有什么区别,别人驻颜有术,身段脸蛋都是倾城之姿,而且别人在这里白白做了这么久的工,图什么呀? 她大可以安然就在这处洞天修炼,不问世事,更不用天天往山上送些野味,去城里采买物资,要知道她们这些外来修士上山可以,但下山就要等到一百年限结束了。 她自己出不去,怎么来的城里的吃喝,譬如上次的燕窝?这肯定是借了凡人之手,里面多少费了一番心思,你怎么就不懂呢?难道她是为了图我这个老头什么? 虽说这其中有偿还当年和那个不知死活的元婴修士一起偷袭自己的意思,但他们俩实力其实不影响大局,真正麻烦的是宫里那个宦官。 姑娘是本着求取福缘,修炼自身来的,但自从玄风上山以来的三十年里两人相处我都看在眼里。 “玄风啊,人这一辈子可不止清修一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 第四十八章 大剑传人千叶子,请指教! 玄风依旧摇头,老道实在无可奈何,大徒弟跟他最早也最固执,但不固执兴许就没那么适合练体了,人生真是矛盾。 清虚看了看在那里蠢蠢欲动许久的千叶子,把话题一转, “你是千叶子对吧,老猴子哦不是,老剑神的弟子,你这么想打,这三个里面你自己挑对手吧。大弟子玄风走的是练体的路子,二弟子玄明专研符阵之术,老三不在,小徒弟入门几天只跟我学了点拳法。” 千叶子神情大振,立刻指了指玄风,在坐下听师徒几人拉家常的时间里,他也探查了一番几人的实力,令他吃惊的是,竟然没有一个身上生出雾旋来。 要知道雾旋前面一个境界是汲气,而汲气只是将灵气导入体内纳作己用,是修士的入门境界,而雾旋也不过是第二境而已。 这几个徒弟丹田气海中明显感觉不到任何雾旋的存在,灵气虽然磅礴,但一境与二境之间差别有如天堑,光是补充灵气的速度,没有雾旋情况下的自然导流和雾旋高速旋转下摄取外界灵气,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现在已经是雾旋的最后一个阶段,内生世界已经存在四个雾旋,寻常二境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一剑一剑从山下爬上来这个高垂悬崖。 “我选玄风。”几个人都不意外,要打当然是找最强的打,最省时间,也最能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从弱的一个个挑战上去实在麻烦。 玄风也不啰嗦,把草帽丢在地上躬身道, “请指教。” “蓬莱仙岛剑源宗大剑派第二十八代传人,大剑重水,伞剑攻守执剑人,千家腾龙道脉的传承世子千叶子,请指教!” 玄明觉得好笑,连观战的欲望都没有,往李子泊那里看了一眼,后者似乎有要苏醒的势头。 两人退开十步远,清虚宣布开始。 对战一开始,千叶子就感觉到了巨大的轻视,对方赤手空拳,准备空手对白刃,让他一开始就怒气积攒。 虽是体修,但你上阵连武器都不拿,是不是也太小看人了? 千叶子不跟对方客气,一拔大剑重水,气势陡然一起,眼中冒出精芒,势必要为蓬莱仙岛正名,让这些大元王朝的修士见识一下仙岛在瀚海域卓绝的统治力。 脚尖轻点,人已踏出五步远,踏浪近身,从后抡起,重重向前砸去,大剑重水质地坚如磐石,重逾百斤,光是抡动这柄剑千叶子都花费了三年时光锻炼腕力、臂力、打击的精准度,这就是为何剑修未必是体修,但剑修体质一定不弱。 剑风呼呼,等人高壮的古朴剑身,光是风声都显得厚重,但配合踏浪步法速度并不慢,呼吸间已近至眼前,向玄风面门砸去,但后者不闪不避,千叶子大惊,这是比武绝非生死斗,一个不小心在师门前把人劈死了说不过去。 但剑势太强,连他自己也收敛不住,只能任由剑砍到额头。 镪!金戈交鸣之声。 玄风纹丝未动,但自己却虎口一震,往后一弹,像是劈在玄铁上。 玄风摸了摸自己脑门上刚冒出一寸的短发,十分诚恳评价道, “这剑感觉不如老黄的牛角。” 千叶子当作是嘲弄,心中气愤,他刚才担心自己冲势太猛伤了人,最后有收手的动作使得重剑并不够有力。 这次试探让他得知剑本身不足以造成伤害,重振旗鼓后,不再用剑形去伤人,直接动用覆海真意,作为蓬莱仙岛顶级的剑意神诀,甫一催动立刻大剑化水,顿时气浪滔天,声势惊人。 剑身周围横生出一缕飘扬水带,不断随着重水大剑的舞动而飘飞旋转,一拍剑柄,重剑如轻盈飞梭脱手而出,直取玄风胸口。 “别怪我没提醒你哦,这一剑跟之前的浑然不同,若是再轻视,我怕你吃大亏。” 等千叶子话音落时,重水已平稳推出,水带绕旋过程中一分为三,附着汇聚在剑尖,形似大剑所带出的气流,发出即将出水的飞鱼不断划出的哗啦破水声。 剑已来到头前,玄风终于动了,后扬右掌,作柴刀砍柴状,但是手中无刀,心中有刀,朴实无华的下探,水流分崩离析,如大坝垮塌,汹涌大河变成了涓涓细流。 千叶子呆愣当场,真意反噬自身,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心里万般不服,但不得不承认,先是形剑重如千钧的一击,连破防都做不到,反倒是自己道心不稳了,随后意剑一击,覆海真意已是剑源宗的上乘剑意诀,他也是唯一一个在弱冠之前就达到第三层覆海意的人,没想到被对方徒手接下,他再打下去只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我输了。” 玄明面色枯燥,出于好奇他还是没能忍住过来瞧了两眼,但是一瞧感觉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一刻钟,喃喃道, “花里胡哨的,还不如新入门的小师弟。” “你这小子。”清虚指了指他,让他别再伤人,随后又对千叶子微笑道, “玄风这一身的外身功夫,皮糙肉厚的,倒是有些克制你这柔性剑法。” “我自己学艺不精罢了。” 千叶子恨恨地往玄明那里看了一眼, “清虚道长,我能否跟你的这二徒弟打一场?” 清虚抚了抚额头, “额,他愿意就行。” 玄明一听愁眉苦脸起来,对着千叶子冷言冷语道, “小子,我已经浪费了人生一刻钟,我不想再浪费一刻钟,哦不对,应该要不了一刻钟,但我不想跟你打。” “狂妄自大!” 千叶子气极,出气都不均匀,看着对方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真的很想把他后槽牙都给打下来,本着自己千家贵姓的气度,他是强忍下怒气,咬牙道, “你敢是不敢?” 玄明这次直接没理他,呲了一声,继续去检查自己的阵点去了,刚才师父一番讲解,他似乎觉得自己阵点安排有些小问题。 “二师弟,人家这么远过来,你这个态度要不得。” 玄风刚忙过来打圆场,师父已经退到三丈开外。 “大剑重水,伞剑攻守!” 这次千叶子直接把背后两把剑一起拔了出来,重水一取下立刻坠向大地,怦然碎裂,爆出大片水花,水花凝聚,水珠串联,变为一条三尺水灵,隐隐约约竟然有几分蛟龙姿态,不断地围着千叶子周身旋转。 名为攻守的大剑,通体桃红与霜白两色,挂有朱砂剑穗,剑身极其工整方正,但一展开竟变化为一把红白伞,红白走势随着剑柄推向顶缘,如春日花开,明艳暖人,蓦然一展,伞面竟是一副红日江山图。 出剑姿态与大剑迥然不同,彼时依旧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均有剑招的意味,而伞剑一收一展一挑一弄,似是飞舞翩跹,美感十足。 “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跳舞。”玄明绷着脸呛了一句,继续背过身去捣鼓他的竹筒子。 千叶子实在是气不过,从牙齿缝里憋出来一句, “大剑派第二十八代传人千叶子,请!指!教!” 第四十九章 伞剑·攻守 然后才纵剑身化剑光而出,伞尖随着前冲势头立刻收拢,伞面纹路也变得模糊不清,乍看之下让人头晕目眩,这正是伞剑的第一重攻势。 每个人对不同的纹路反应相异,就像条纹和方格,在不同的人眼里产生的眩晕效果其实是很不相同的,但是对于某类形状的纹路,大多数人都适配,就是依照多数人的眼部构造来倒推设计,从而能够达到迷惑敌人的目的,伞剑的设计正是基于此。 玄明哼了一声,抽剑迎上,他的剑平平无奇,竖劈而出看不到任何剑风,但一接上疾风骤雨般冲上的伞剑,后者立刻如泥牛入海一般,浑身的劲头都消失了,仿佛搅动在了大河中。 “什么妖术!”千叶子骂了一句,一推剑柄上的机巧,伞剑立刻高旋起来,像个锋利的钻头。 玄明打了个哈欠,屈指一点,附在长剑上的泥沙石海阵立刻开启第二重,顿时千叶子就感觉吃重,隐隐感觉伞剑整个都要被吸进去,暗道不好,抽剑而回。 这柄剑是二爷爷花费十年时间,不炼体不修身,专心专意扑在剑炉里一锤一锤敲出来的,为了添加里面的各种变化之道,还付出了重大代价,请来专攻机关的老友一同研讨,不能就轻易折断在这里。 他极其不愿地把伞剑一抽,前面两变都没有达到效果,但他还有法子。 手中灵气暗涌,边缘处竟闪动苍白纹路,一闪而逝后,圆形伞面一分为二,一面红日,一面是江山,连分割后都极具美感,显然是设计之前就已经考量完备。 随着伞形变化,周围异象顿生。 大日西下,江山依旧,霞光升腾,紫气东来! 恍然间竟分不清是画卷满目江山,还是有一剑自东而来。 伞剑二分以后,玄明眼中难得有了一点神采,左手一肘击出,右手一拳而往,眼角有意无意瞥向那边刚刚苏醒的李子泊。 “看好了焰崩是这么用的!” 李子泊睡眼惺忪,只觉得浑身胀痛,但并没有创口遍体的疼痛,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着这边玄明身纵起,左右开弓,烈焰缠绕似是火焰游龙,一拳一肘击出时,伞面周围像是烟花绽放,八方齐鸣! 一共焰崩十三次,次次威势惊人。 三次崩意以后,江河红日就隐隐有些崩坏的扭曲感,第五次焰崩后,整个异象土崩瓦解一样,异象消解后所有的攻击全部落在伞剑攻守的本体上,在扇面爆出一串黑色蘑菇云团,连带着千叶子本人不断吃力后退,最后几下时,整个人都几乎匍匐到底,伞剑也经受不住冲势,脱手以后高高扬起。 李子泊感觉到这或许才是烈阳拳第一式的真正威力,一边暗自叹息,一边又心驰神往,心里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自己也能打出十三崩! 凭空生起一阵微风,将千叶子笼罩在内,焰崩余烬也被微风驱散。 “够了。”清虚道长走到中间,将两人分开,眼神中有一些歉意,不过好在千叶子身上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那只老猴子怕是要从蓬莱仙岛乘腾云大龟杀到槐山来。 玄明嘴巴微动,本想说一句“不堪一击”,但看了一眼师父盯着自己的目光,又把话换成了, “我去准备饭食。” 清虚笑眯眯地看向腮帮子都气得鼓起,额前青丝虚张一言不发的千叶子, “这两把剑不错,兵器榜上应该都能排进前一百,凌霄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在上头。” 千叶子也不想去纠正这和他师祖无关,而是他两位爷爷给他耗费巨资打造的伞剑,以及在深海珊瑚地底蕴养百年拔出来的重水剑。又气又憋屈,说话已然不顾这些老幼尊卑, “你是说我学艺不精,拿着好剑也打不过你的弟子?还是在自卖自己弟子有多厉害?” 老道士抚了抚额头,在旁边团团转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子泊一脸懵,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怎么感觉自己在现实中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而且这次是怎么回事,以前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做梦,现在自己是在做白日梦? 身上的伤势竟然痊愈了,那这一定是在做梦了! “对了,我得回去,琴玖,黑岩,我要去救他们!” 他正想着就听老道士说道, “额,你要不要和我的小徒弟也打一打?” “小徒弟,是那边那个吗?”千叶子的目光搜索过来,这个人身上感觉十分平常,和那两个人一样都感觉不到半点雾旋的波动,而且看这样子这个人应该没有多厉害,呆头呆脑的不像那种深藏不露的高人。 李子泊连忙摆手, “我得回去,师父!” 他想起来好像对方也不知道他说的回去到底是回去哪里,似乎很难向梦里的人解释清楚猎人大陆的事情,不过千叶子没有半点含糊,直接抄起重水大剑就往李子泊身上砸过来。 他不知道这把剑的威力,但是想必和自己朦胧中看到的伞剑威力相当,直接小腿一提,开始跑路。 绕着庭院跑动一周,又扎进天苑鸟所在的林子里,落叶四起,鸡飞狗跳,李子泊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了,他心里明白这种打不过的敌人只能跑,要么就玩战术,但时间仓促也没有时间给他玩战术。 他运足脚力把烈阳拳的崩意直接加在脚底,比抹了油还跑得快,每一次踏地都听到砰的一声响,随后烟尘漫天,尘嚣四起。 千叶子也不依不饶,心里被他两个师兄吊打的怨气还没有消散,通通发泄到李子泊身上,剑意倾泻,招式频出,水珠连成一线像是跟挥动的长鞭打得地面劈啪作响,但是就是打不到这小子。 虽然他也是逃跑大师,但是追杀却不在行,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要想大剑化水后能准确无误的击中敌人无疑是个技术活。 追了半天也打不到的千叶子怒极了,只得大声喊道。 “你别跑!” “你别打!” 李子泊慌不择路,双臂两足齐用,上下翻飞,左右乱跳,大脑高速运转,小脑维持平衡,但奈何这根本不是自己现在这种入门水平打得过的对手。 “你停下来我就不打。” “你不打我就停下来。” 足足绕场跑了十几周,李子泊实在是筋疲力尽,俗话说神仙打架,百姓遭灾,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情况,为什么两个师兄造的孽要自己来还,他现在也没想明白。 灵力因为不断使用焰崩而耗尽,体力也枯竭,正在大剑重水浪花浇顶时,他面容苦涩,实在跑不掉,准备用肉身接上这一击的时候,他眼前一阵扭曲,滋着水的大剑没有劈到自己头上。 周围还是同样的空旷,只是空气中还有一股尘埃的味道。 “我又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倒在自己面前的黄峰,由于自己的焰崩正中要害部位,他本身的防御也没有多出色,已经倒在地上失血过多而死。李子泊厌恶地看了一眼,只觉得恶心。 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这才过去不到十分钟,看来梦里的流速要比现实中慢的多。 “琴玖,琴玖呢?” 他惊慌地四处搜索了一遍,看到了那个瘫倒在地的身影,连忙跑了过去, “气息,还有气息!” 她的身体有几处巨大的圆孔,被藤蔓贯穿后留下,里面正在流出汩汩热血,但好在没有穿过重要脏器,手腕上还传来微弱的脉搏。 李子泊疯了一样将外衣脱下把大伤口堵住,将她背在背上,又来到黑岩跟前,其实在走到三步远的地方已经看出来瞳孔的涣散了,心脏被穿透,失血过多,当场就已经死亡,但是他还是走近确认了一下脉搏。 李子泊重重叹了一口气,别过头疯也似的背起琴玖就往最近的医院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知道怎么样上的出租车,又是怎么样穿过大街小巷找到的那家医院,只感觉看到第一个白大褂的时候,全身的气力都被卸去一样,重重地摔了下去。 第五十章 穿越的办法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面前两个圆圆的小头伺马南追和坐在凳子上的陈飞,他猛然起身正坐。 陈飞惨淡地笑了一下,看出来他想问什么,抢先回答道, “琴玖已经脱离危险了。” 李子泊靠回枕头上,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恢复正常,从嗓子眼掉了回来。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特训是我安排的,导师也是我指定的,却没能保证你们的安全,这是我的巨大失误!” 陈飞的大叔模样露出这种像小孩犯错的表情,胸口起伏了一下,低垂着头。 李子泊有些错愕,反倒成为安慰的角色, “没事,这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谁能预想的到呢。”他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感觉到肌肉酸胀。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猎人手环里有个心率测定装置,监测到琴玖的心率降到了60以下,触发危险警报后发送通知到布琴分会的所有猎人们。” 伺马指着手环解释道。 李子泊苦笑一声, “这一下,加上徐尧我们布琴少了三个战力,徐尧那家伙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伺马摇了摇头,南追抢先说道, “他被他老妈接回家去了,说是再也不回来当猎人了,手环和手里的文件放在办公室就走了,还让我们好好发展。” 伺马立刻反驳, “什么好好发展,让我们好自为之!” 李子泊哭笑不得,猎人这一行确实是个高危险高回报的职业,不过对于家底殷实的徐尧来说好像确实不是一个好的路子。 稍微调整了下状态后突然想到白鬼的事情,看向陈飞面色严肃道, “对了,我们这次赏金任务遇到了一个巨大黑兔外形的未知物种,当时遭遇了至少几十个白鬼守卫,极有可能是这个生物感染常人以后变异而成的,把地劫驻扎在盘屋街的一个营盘都给占据了。” 陈飞头猛一抬起,惊讶得虎目圆睁, “有这回事?这么危险的情况,为什么四方那边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我今天下午才跟他们的领导开过会,没一个人提过呢?” “现场的情况很惨烈,我猜可能是...全军覆没了,没有一个人逃出去递送消息。” 陈飞手杵着膝盖神色紧张,突然他站起身子, “这种事情拖延不得,我得赶快去信息中心一趟,伺马你送我一程,走通缆最快。” 伺马点点头,转头对南追说道, “你就在这里照顾两个伤员,别乱跑。” “那你们快去快回哦。” 南追拍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 两人走后,南追开始百无聊赖地玩起来他的玻璃珠子,李子泊让他去琴玖病房帮忙照看,然后他一人独坐床上开始仔细盘点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身上被黄峰偷袭的伤势痊愈了,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是在梦里被那个叫做千叶子的怪人追逐得筋疲力尽所致,那说明那个应该并不是梦境。 “是谁救了我?那个缺牙的老道士?” 如果那边不是梦境,那就说明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那里和猎人世界语言相同,但是那里面的古籍使用的书写文字不同,从他师父给的烈阳拳法来看的话,古籍记录的文字似乎是比当前的仙侠世界更早一个时代的产物。 顺着穿越异地这个思路继续思考,穿越的方法也是一个谜团,但共同点在都消耗了一块阳石。 显然阳石本身不具备穿越的功能,要不然他肯定听说过无数人穿越了。 所以穿越的条件和我自身也有关系。 李子泊突然想到自己异常的能量值,他立马打开面板, 【猎人等级:e 类型:合续 体力:66\/100 力量:63+1\/100 策略:67\/100 能量值:5\/100】 力量值有一点上升固然可喜,但更让他感觉到欣喜的是能量值为5,联想到阳石是补充能量的道具,能量补充以后自己就到达另一个世界,而消耗完所有能量后,他又会回到猎人大陆上。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进一步推断可以得知,阳石是穿越不可或缺的道具。它的作用不只是让自己充盈到自然状态的满能,因为如果是那样他肯定穿越无数次了,只要不动用能力,在猎人大陆上能量是会慢慢回复的,一定有自然状态的满能状态。 所以一定是达到了自然状态最高值以后,阳石又额外增加了一股能量,使得最终能量达到了一个更高的数值才得以穿越的。 “难道老道是有意为之,故意让千叶子跟我打一场消耗完我的能量后,好让我快些回来?” 这个问题显然答案只有老道士自己清楚。 盘清楚了这一点,如果阳石资源充沛,他就有了自由穿越两界的资本。 通过与千叶子的这次比试也让他明白,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自己还差得很远。 就是被大师兄二师兄随意拿捏的千叶子,要想超越他都还有一段路程要走,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李子泊感觉一阵心神激荡,未来必将是向这些人不断看齐甚至赶超的。 看了看时间好像又快到了说书人上班的时间了,他先连接上家庭网络把早上录制的那段云端下载出来听完后,继续听说书人讲今晚的故事。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风云有变幻,大道话无常。各位听众老爷们晚上好,又到老头的说书时间。咱们古时候给帝王言行政绩的记录叫做本纪,记载世袭王侯丰功伟绩重大事件的叫做世家,上回说道这槐山老道假扮王爷,这回讲他的人物志,那就姑且给他起个槐山王爷世家......” ...... 玄风从地上站起来,把阵法击杀的野兔后投进背篓,双脚直起,轻轻一抖,麻绳就紧紧附在肩膀内侧。 通过布置在双耳耳道内鼓膜外的扩音阵,能听到山下三十余丈处又有人打的死去活来,声响震天。 “这些人真是有够无聊的,为了这一草一木一石一花都能打的你死我活,有什么稀罕的,打完还得咱们的人去收拾残局,麻不麻烦!要我说人都死了就扔那儿得了,老鬼非要说什么疫病传人,我们已经脱凡入道,还怕什么疫病。真有底下的山村野夫头铁非要来染上病,那是他们自找的,管我们甚事!这老鬼是吃饱了没事做,烦人!” 玄风啐了一口,大步流星地往洞穴回去,路上掐了点二荆条,用野兔肉做顿尖椒兔丁,椒兔二比一,炒制过程中辣味就散逸出来了,配上玄风在水潭边摸的螺蛳、小龙虾,把清虚和千叶子辣的不行。 清虚是年纪大了不常吃辣,千叶子则是因为瀚海域东西都是直接捞起来直接就吃,主要追求一个食材的本味和鲜味,按他的逻辑来说,这几个菜都只能吃到调料的味道。 螺蛳和小龙虾他吃的很多不觉得新鲜,海里吃过比这个大百倍的,不过这个陌生的山味倒是奇异,感觉丝丝入扣像在口腔游动,对味蕾不断发起冲击,让他赞不绝口,筷子有些停不下来,连之前玄明嘲讽他的话都决定单方面原谅了。 第五十一章 这肉好吃! 千叶子挑了一块兔肉塞进嘴里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停往嘴里送, “这个......这个是什么肉,真好吃!” “野兔肉。”玄风看乡下人的鄙视眼神,平淡地说了一句。 “什么肉?”千叶子仿佛听到了一个什么惊骇世俗的消息。 “野兔肉!没长耳朵一样。”玄明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就看着千叶子身子一僵,脸部抽搐了两下,轻轻放好筷子,底部推平。 “不合胃口吗?”清虚呵呵笑了一声,夹起一块尖椒兔丁,去掉尖椒,又把兔丁往酒里涮了两遍才送进嘴里,然后把木碗里的酒一推过去, “你也涮涮?” “我吃好了。”千叶子胃里一阵翻滚,一想到自己吃了这么可爱的生物,就害怕得浑身颤抖。 “对了,千叶子,老道能否托你帮我跑一趟锦州城?” “清虚道长说笑了,您老和我师祖是故交,也是我的长辈,跑个腿算什么,是要送信?”千叶子猜道。 “小友真是聪慧过人,真是有几分预测天象的禀赋,我把东西都放在包裹里了,就有劳跑这一趟。玄风,你等千叶小友吃好了代我去送他下去。” 玄风说着就起立,被玄明给按了回去。 “还没说什么时候。” “现在就要走?”千叶子疑惑问道, “我吃好了。” 清虚面色尴尬, “倒也没有那么急,就有那么一点点儿...紧迫吧。” 千叶子点了点头,拿出块手帕擦了擦嘴,等老道士拿过来包裹,他起身提着剑就往洞穴口走去,突然回过头来, “前辈是不是忘了告诉我收信人的地址?” “这个,你到了锦州城自然会知道,至于时机嘛,我只能告诉你察觉异常的时候你就给他便是。” 千叶子似懂非懂地作了个揖就出去了,他师祖早就告诉过他,这位旧友精通卜算之法,从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就知道名字能窥见一二,这种东西不说明白,八成是不能泄露天机,所以他也没有继续问。 两人走后,就只剩下了玄明和清虚两人,清虚捋了捋胡须, “时间真是过的好快,真是岁月催人老。” 玄明没理他,吃了一口兔肉,灌了一口粥。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千叶子来说恰恰相反,本来玄风还想扛着他下去,结果就看到他纵身一跃,落了有十丈高度后拔出伞剑一推,这时候终于完全发挥了伞的作用,等到将要落地时,大剑重水爆裂开,喷洒出如帘水瀑,像是个宽约两丈的小型瀑布,飞流直下,千叶子落地时,抢地水流倒击出,稳稳将他接住,看得玄风目瞪口呆。 “好活好活。” 千叶子其实内心有疑惑,他在来槐山以前几位爷爷都告诉过他,这大元王朝的人修炼体系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但是清虚的几个徒弟显然不是这套体系。 他们瀚海域在修炼体系上面大费周章,苦心钻研,通过一代代的探索开拓革新,才捣鼓出一套以气海为主的修炼方法。 通过雾旋吸收灵气,气海作为能量之源迸发力量,很显然这套法子要更先进的多,最直观的证据是,曾经有个金丹期的修士大言不惭来蓬莱仙岛挑战,结果被一个雾旋境的修士爆揍一顿,最后像霜打茄子一样耷拉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要知道金丹已经是大元王朝的第三个境界,而雾旋只是瀚海域修士的第二个境界而已,孰优孰劣很明显了。 千叶子还有神兵利器加持,修为更位于雾旋境界的顶点,就是寻常的元婴修士,他都能战而胜之,实在很难接受,怎么到这山上来就不好使了呢? “不过好在是有个小徒弟让我出了口恶气。”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突然就听到一声闷响,眼前两丈远的地方泥土高高炸起,走过去一看,一人高的长形坑就出现在眼前。 “一口......棺材?” “有活人在里面?” 他听到支支吾吾的隐隐声响,立刻拔出大剑化作海浪沿着缝隙嵌进去一半,随后浪涛一卷就把板子掀起来,露出里面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模样。 “尸傀宗的人在东域也有分座?” 千叶子想了一下又好像不对,这个童子只有本体,并没有傀儡,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于是把对方从棺材里牵出来,问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 李顺摸着头想了好久,也没缕清这怎么回事,师父把他关在这副棺材里,他还以为要把他活埋下去,吓了一大跳,醒来以后发现棺材里有一袋流萤,一盒酥饼,以及一本龟息诀,但只有前两页。 他马上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翻看起来,这里面闭不透风,要是能撑到有人发现自己,那就捡回条命,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前面两页内容并不复杂,甚至自己经常在山上干杂活的缘故,气息绵长,比普通人闭气时间更久,加上这龟息诀的吐纳方法十分容易掌握、节约时间,并且棺材埋的也不算紧,一直撑到晚上都没什么异样。 刚听到外面有响动他就立刻呼救起来,结果就听到过可怖的熊吼声以及剧烈地颤声,让他吓得魂都掉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声的熊吼,可想而知体型该有多么巨大。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头顶有爆炸声响起,随后棺材被撬开,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李顺有些呆愣当场,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磕头道谢, “谢恩公救命大恩,救小道于水火中!” “起来起来,恰巧撞见罢了。等等,小道?你可是这槐山上的道童?” 李顺神情古怪,但还是如实挑了一些重要的内容告知, “山上是有几个人,也有个叫清虚的老道,我算起来是他的三徒弟,现在家里有急事,赶忙下山来。” 千叶子本来还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里,但一听对方是清虚的徒弟,立刻其他都抛诸脑后,连忙问道, “你能和我切磋切磋吗?” 李顺往上下一瞥,看到这人隐约从肩后透出来的剑柄和脚踝旁侧的剑尖,左右一看,在千叶子移动身形时侧露出的巨大剑身,只觉得头皮发麻。 “大哥你其实可以直接杀了我的。” “我上山以来半点道法都没有学到,今日都诀别时刻才从老道士那里抠搜了一点芝麻粒出来,还只有两页的龟息诀,这大概就是我会的全部了。” 李顺叹息了一声,给他指出条路子, “上面的玄风和玄明应该有些手段,不过大概是他们上山前就会的,那个老道就是个不学无术、讹人偏财的家伙,实在要比试你可以上去跟两个徒弟试试?” 千叶子脸色顿时一黑,面色不善。 李顺从小就会察言观色,赶忙转移话题道, “再次感谢恩公救命之恩,家里父母有急,暂时无法相陪,等处理完私事,如果大哥还在锦州城近郊,定要好好报答你大恩大德。” 李顺长躬一身,抱拳道。 “我不要你报答,你就陪我打一场就好了,我这不知道赶了几万里路跋山涉水过来,就为了追求剑道,磨砺自身技艺,你既然有要事处理,那我可以等你处理完了再说,你看如何?” 千叶子感觉自己好像是有其他什么事情要做,但是想不起来了,不过什么事情好像都没有比武来的紧要。 李顺苦着个脸,他哪会什么武功,用脚趾头想也根本不是对方一合之敌,光是背上这两柄大剑他都背不起来,这剑可能有他一个半人高,想来不知道该多重。 这位恩公简直一根筋,脑壳里已经被比武填满了。但一想到下山要紧,就暂时先应了下来,于是两人趁着月色又往锦州城里去。 刚一出槐山地界,千叶子就感觉到了十几个气息,看来是伏在草丛中很久。 第五十二章 你来试试? 其实来这槐山探宝的大致可分为三类人:第一类是消息最灵通,秘境生成之前就提前占好坑位,在里面用最纯正的灵气滋养修行,新生出来什么宝贝也能立刻得知并且有机会纳入自己囊中,这类人通常本事最大,当然也最危险。 第二类是消息略慢一些,在秘境生成以后,结界张开从槐山顶部覆盖到三十丈悬崖根部位置,由于离得比较近,受到里面浓郁的天地气运影响,靠近结界的外部区域一直到槐山山脚下也会生出一些灵草奇异珍物出来,但明显品质比结界之中的要次一些。那些迟到的中型势力进不去,就积聚在这一圈层激烈拼杀,抢夺次一级的宝物。 第三类则是如这十几个大多筑基,最高只有金丹期的剪径蟊贼,没有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敢在结节张开前参与第一梯队的竞争,也没有冲锋凿阵的骁勇,能在各方势力拼杀惨烈的第二圈层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是得到消息了又心痒痒,不忍心放着肥肉在嘴边不吃,于是就在这槐山以外的地界做伏击。 这里已经不生产什么宝贝,和寻常的地方灵气浓郁程度相似,但是他们用最擅长的群攻之法来截取一些运气好在里头捡了些便宜,或是已经被重伤以后仓皇逃脱的落单修士。 按匪徒头子的说法是,蚊子肉也是肉,总好过吃不上肉的。 “老大,这小子一定身上有些异宝,我昨晚上起夜撒尿时候见到过他上山,而且似乎是进入结界当中,爬上了山头。没点屏蔽感知的宝贝,不可能躲得过大阵的排斥之力。” 一个细眼浓眉的人对着旁边满脸胡渣,留着短发的汉子道。 结界一旦成型外面筑基期以上的弟子就再无法进入,这点其实没错,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千叶子是瀚海域道修士,和大元王朝修士的灵气运作完全不同,根本不受到结界的排斥。 “有没有看错?不会是你小子做的春秋大梦吧?” “千真万确,我当时猛扇了自己两巴掌,痛得激烈,你看我这半边脸现在都还肿胀。” 旁边一个白衣儒服文士也帮腔道, “管他是真是假,他二人就算是没有进入结界中,再次想来也有些盘缠在身上,而且感受不到半点金丹气息,怕是走了狗运的小娃娃,毛都没长齐,让两三个弟兄上去问个话恐怕都吓的尿裤子。老大,这送上嘴的羊哪有不宰的道理啊!” “好,就依苟军师所言,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能大意,免得遇上扮猪吃虎的的角色。老二,您带五个人去正面盘问,我和剩余兄弟继续蛰伏,若是点子硬,立刻吹哨子大家结水淹龙王阵一起上,懂不?” 手下人纷纷点头,这套阵法是从一个牛鼻小道那里抢来的,他当时正和自己小娘子一起得意洋洋地炫耀从半山腰上发现的延寿草,服下后可增寿五年。 被眼尖的老二看到后,苟军师设计从树上抛洒麻粉下去,等他麻得个神志不清的时候,十几个人一起出手,那小子有些道行,愣是跟他们搏命重伤他们两人,不过好在麻粉药力发挥作用,被活活耗尽力气,被切开胸膛暴尸荒野,小娘子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让他们给卖到勾栏里又小赚了些银钱。 搜出这本阵法后军师给翻译古文,他们下去后每日操练,把整体的水平又往上提升了一个档次,遇到宗门里科班出身的正统金丹修士都可以稳稳压制,自然不会担心在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孩这里翻了车,都觉得老大有些过于稳健了。 千叶子和李顺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异样,千叶子是感受到了暗处有修士身体在吐纳灵气,方式和他的大相径庭,李顺则是感觉到的空气中流动有些变化,进而察觉到暗中有人在呼吸。 “敢问小仙师从何门,出自哪派?”老二走到路中央,例行公事般把词念完,主要是防备有大家子弟游历,要是不小心误伤了,引来家族中护短的老家伙就不好办了。 李顺心中一紧,感觉不妙,在锦州城摸爬滚打多年的经历告诉他,今天怕是惊险了,这几个人和暗处伏击的,身上气势都不一般,也都不是什么善脸好人。 千叶子一听对方这个盗匪还挺有礼貌,连忙也报上家门, “我是蓬莱仙岛剑源宗大剑派第二十八代传人,大剑重水,伞剑攻守执剑人,千家腾龙道脉的传承世子千叶子。” 说完对方强忍住笑意,然后身体突然弯曲,和后方几个小卒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你编也编个靠谱的,我的哥哥哎,什么仙岛?”二当家的手抵住耳朵,假装没听到似的又问道。 千叶子面色冷静,极富教养地回道, “瀚海域,蓬莱仙岛。” “瀚海域啊,你们有人去过吗?肯定大的不得了!怕是五十艘龙舟都可以并的下,海上的仙人是嗖嗖嗖的在面上飞,最重要的,那里的人不用种田,天天捞海鲜来吃!” 二当家的回过头手舞足蹈地跟弟兄们比划着,周围笑的前仰后合。 “确实不错,海面宽广,行千艘万艘都没问题,仙人不用飞,那得通玄境以上才不担心灵气补充,要不然飞行耗费的灵气续不上来,维持不了长时间。还有,虽然捕鱼,但是打捞也很辛苦,而且还要承担海兽袭击的风险。” 千叶子想了想,一条一条认真回答。 只觉得第一条说的在理,毕竟背上可以装下整个宗门的龟爷爷在广袤的瀚海域上也不过像是个小岛一样的存在,海域的广阔无边不切身体会很难体验到。 老二突然收起笑容,猛然转过头来拉下脸, “傻子,以为真在问你呢?” “玩笑结束,既然你不是世家大宗子弟,那把东西交出来吧,几位爷爷心情好就不杀你们。不愧是读书人哦,编的东西和那些贩夫走卒编的都不一样,新鲜的很!就是掉进书袋子太久不知道世道险恶啊。” 还没说完李顺已经开始把身上的钱财掏出来,面色苍白,又拉了拉恩公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正事要紧。 毕竟钱可以再赚,但人命只有一条,没必要以身犯险,他看出来对方眉目间的恶态,和那种初出茅庐的新匪不一样,这是真会取人性命的悍徒。 “恩公,要不给他们吧,我这里有些多余的银钱,我帮你出!都是身外之物,没必要。”就在他想要息事宁人的时候二当家打断了他的话, “欸,我说过一人值多少银子吗?就在这擅作主张替我分配起来了?你们一人的命要万两银子,你的钱连买你自个儿都不够!” 看着对方的凶狠样儿李顺往后缩了缩,心里叫苦。 千叶子轻飘飘一句,拍了拍腰间的绣袋, “钱就在我袋子里,你来试试看过来取?” 他剑也不拔,揣手以待。 第五十三章 越境道术,怒江奔浪! “不识时务!兄弟们上,把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子杀了挂槐树上,剩下这个活捉了卖给人牙子!”二当家面色一变,探了这么久,也算探出来对方虚实,他阅人无数,笃定这是个强撑脸面、小有实力大有运气的读书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灵气波动。 脑袋读傻了,带着伴读书童到这游山玩水来的,恰巧在山上捡到一些机缘。 这种人不需要忌惮。 一声令下后,身后五个弟兄立刻像野狗四散,左二持环刀明晃晃三两步踏上去打头阵,右二凝聚道术火球右侧轰击,中间一个身形灵动,滑溜如狐的握一根长棍拦中截道,棍头隐隐冒出三四个影子,让人眼花缭乱辨不清真身。 两枚火球先到,呈直线轰出,每一记都是筑基期修士的灵气包裹,正中至少是个大窟窿。 落在李顺脚边,他踉跄退后几步后狼狈躲过。 左边环刀侧拉,风声阵阵,隐隐有几分刀气若隐若现,简单凶狠直刺要害! 千叶子敛气于右掌,也学起玄风的一记手刀先后切向两人的腕部,顿时哀嚎连连,武器哐当坠地。 二当家一看不妙,让持棍手下先行阻敌,自己两指头含于口中猛吹口哨。 千叶子踏前一步,从纷乱的棍影拨云见日,直接掐中对方脖颈,举起,抛出,一气呵成! 待得他落地时,暗处蛰伏的老大也观察出了一些端倪,这人显然精通贴身短打,不可继续近身缠斗,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们击溃。 所以听到口哨声他已经带着众人开始结阵,准备远程作战,一个人总不能样样全能,贴身厉害远程多半有瑕疵。 “这人是个近身高手!但是大家别慌,都站好自己位置,群攻大阵我们从来没输过!” 几个蟊贼本来慌乱,有点作鸟兽散到意思,一听到老大鼓舞士气的话,这才想起来水淹龙王阵,立刻找好平日训练时各自占据的点位。 道诀一掐,磅礴的水行元力立刻汇聚过来,山道上像是大雨初霁,空气变得湿润,垂在额前的发尖开始凝聚水珠。 “还有些意思。”千叶子点评道。 在这种无水之地,能够在阵起的一瞬间就凝聚到这种地步,已经越过了入门阵法到门槛,迈入下位符阵的行列。 只不过嘛,大剑重水随意一挥一挑就是下位顶阶的水平,这种下位初阶的阵法还是不够看。 二当家看他面色有变化,以为是心生懊悔,抓紧时间发了句狠话, “你打伤我们几个弟兄,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就算现在后悔也要给老子留下脑袋来!” “见识越局限的人越桀骜。” 千叶子也不再废话,伸出指头一按剑柄,大剑重水划出圆弧后翻到手里,千叶子持剑护在李顺身前,挡住拦道小卒子倒地后,暗中投掷过来的棍子。 手背轻拂,剑脊外推出一阵微风,接着无中生出水花,浪花翻滚,白浪排空。 化开棍子冲劲后,再与群修阵法中刚刚凝聚出来的硕大水球对撞在一起,浪花抛洒间,两股水力气都一齐消散,泼洒下来,湿润整块土地。 “老大,这剑好像也是个宝贝,大哥以后手持大剑加上咱们无坚不破的水阵,那不是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二当家激动不已,也没有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老大反倒神情严肃,以他金丹期的修为怎么看不出,刚刚这一发水弹要是打在自己身上,虽说可以应对,但绝不会像对方一样从容。 而且这柄大剑一定不简单,先前这次结阵催发道群攻道术已经略微超过金丹修士的一击,就他生平仅见道几样宝物,敢说没有一件能够硬抗下金丹修士一次进攻的,听说过的有符箓能做到,但那也是一次性道具,这可是能够挥动无数次的武器。 个种价值高下立判。 他心惊的同时也冒出来一丝贪婪。 旁边对着军师耳语几句,随后大喊道, “兄弟们把灵气催动到极致,这票儿肥得滴油,干完大家都进城去吃好肉喝美酒,醉香楼里叫上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娇娘,美上了三天三夜都不回来!” 众人一听比之前的鼓励实在多了,顿时气焰高涨,目光熊熊,只一刹那就凝聚出个比上次庞大三四倍的水球出来,晶莹剔透,水花翻溅,荡漾激越。 老大作为操控的主心骨,下达进攻命令后,那颗澄澈的水球中立即分出一股水龙卷向着千叶子的方位涛涛奔流而去,与此同时军师绕到侧方隐蔽处指缝中捏着一枚绿色飞镖。 千叶子深吸一口气,内生世界中,气海上方两枚庞大的雾旋开始疯狂旋转,攫取空气中的水行元力,不但是整个阵法中的水气,连同势不可挡的水龙卷也一齐被抽动,通通灌入到大剑重水当中。 钴蓝幽光闪过,重水剑像是鲸吞一般把所有的水性元力全部贪婪的吸入内部,剑身剧颤嗡鸣,好像止不住的威势在积聚,暗流涌动。 仿佛有一头猛虎盘踞在三尺头顶上的岩石边,曲足低吼,与人狰狞对视。 山有山势,水有水势。平地的一颗小石子你不会觉得它有什么威胁,一眼望到顶缘的小丘,你登上去并不觉得多豪迈,但是如果是陡峭的十丈高地,怪石嶙峋,下有山涧,上露峥嵘,云雾中有悠远猿啼。 你会不由自主生出畏惧,这不是说明你有多么胆小,而是山势带给人直观的体验,水势也是同样。 在一众山匪看到大剑重水堆积的颤鸣声愈发尖锐难以抑制的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跑字。 【怒江奔浪】! 千叶子从来没有想过能够靠自己释放出来这种超出自己境界的道术,这已然是步入山海境的术法,一来是匪徒对自己不断的激怒,这其中有对玄风玄明的余怒,二来是对方这手水淹龙王阵,是真的水到龙王家里了,只不过他是龙王对方是水,正巧借力打力,谁才是水的主人?三来是对李顺急于下山心情的回应,早些终结战局的心情共同促成了怒江奔浪的完成。 本来平静干燥的山林里,突发山洪,淹没山道,摧垮林木,倒卷磐石,一泻千里!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正面结阵远攻的群修,无一幸免,要么被淹死,要么在洪流中撞上石头树木粉身碎骨。 清虚喝粥的手停顿了一瞬,笑了笑, “这剑意不错。”玄风点点头十分认可。 “他要是一开始比试的时候能使出来,我愿承认跟他打架也不那么无趣。”玄明夹了一口肉和着粥塞进嘴里。 苟军师呆愣当场,那发偷袭李顺的飞镖已经出手时才发现原来对手实力已经超过己方太多,要不然说什么也不会搞这套拿捏软柿子,抓捕人质以要挟的套路了。 他从树后仓皇逃窜,系上细丝的淬毒飞镖也来不及回收,还没跑出去五步远,就见着头顶悬着一柄比人还大的古朴剑身,然后就被一分为二。 李顺沉浸在一股巨大的震撼中,全然没有注意到飞镖袭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千叶子把瘫倒在地的李顺扶起来,查看伤口位置,在手臂靠近肩膀的地方。 李顺面色惨白,握住对方的手, “我感觉心跳的好快,我不会死吧,我还没有来得及见到爹娘。” “你坚持住!别睡过去,我有办法,再撑一会儿就好了!”千叶子先出声稳住他,然后撕下一根小布带绑住近心端,手心凝出一股水流,不断冲刷李顺的伤口。 “怎么冲不掉?这毒有这么厉害?”他仔细用神识操控着水流,这个并不是多厉害的致命毒药,但奇怪的是这股毒液没有被海水冲刷掉,也没有往李顺的心脉内钻,但逐渐在稀释颜色变浅。 再次看李顺的脸色和手臂,甚至都没有中毒的迹象了。 他大感疑惑,解除神识探查,用肉眼去检查他的伤口处,已经半点绿色也看不到,只剩下皮外伤。 “我还没死?”李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虚弱地说道。 千叶子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点造气养体的丹药给他服下,过了一刻钟左右,他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多谢恩公,连救我两次。”李顺身子有些虚弱,但勉强能够走动了,躬身说道。 千叶子感觉一头雾水, “你这个体质还蛮特殊的,那个毒没怎么奈何你,你这八成是吓的。” 李顺摸了摸脑袋,他也不清楚,既然没事了,那就赶紧回家里去,还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五十四章 你在......跟谁说话? 李顺带着千叶子在锦州城里千回百转,仿佛泥鳅钻地、如鱼归水,熟稔地穿行在锦州城的明街暗巷中,仿佛在城里只要有了目的地,脑海中就自动出现一条最短的巧妙路径,最速到达终点。 看得千叶子这个贵族子弟啧啧称奇,经常在他扳上脚指头都想不到地方窜来游去,大叹道妙极妙极。 至于是怎么进城的,本来李顺想的法子是贿赂,他身上带的这些银钱就是做这个的,当然不是走正门,夜间兵马司的人把城门关闭,但是其实有一个小暗门专门是给城里的高门大户使用。 通常是进行一些携款私逃或是运输人口、贩卖柯叶子等见不得光的勾当,当然作为地头蛇的李顺是再清楚不过的。 就在他准备好了一番先厉后软的说辞以及仙师徒弟和林间强匪的身份,在那个眼皮都已经合在一起的守门人那里却没能用的上。 不得不说没点眼力见是做不好守门这个职位的,他微眯起快成缝的眼睛,瞥见那两头参天巨剑的时候,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如冬天冷桶浇水,从头醒到了脚。 据传百年前有戍守城门的官兵见到过神驹白马一线破空,四足互踏,竟然直接飞上了槐山去,都说是老神闭关出世,神驹应召而来,盘桓直上九天,就是赶着去坐神仙的坐骑。 而且还不止一匹,有眼尖的发现白马之后还紧跟了一匹黑马,争相斗速,追着赶着要做座下第一骑。 值夜小队长看了以后大受震撼,启发之下知会所有小卒,时局之艰,连神速宝马都要互竞上岗,让其好好珍惜现在的俸禄得之不易。 但小兵理解不同,他们觉得一定是老神仙许诺了重宝重金,才使得两匹好马千里一驱,争为马先,所以让小队长为他们争取一波加点月俸,然后就被扣了一两银子,说是觉悟不够,理解力低下,略施惩戒。 不过经此一晚,守夜官兵都谨慎了很多,特别近百年来,锦州城附近怪人怪事很多,城中有城外更有,所以他们守夜人里流传这一句话, “遇事不决,开门大吉,见势不对,火速撤退“ 上一任守门人凭借这番话安然活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现在正抱着孙子颐养天年呢,老守门人见他机灵,说话又讨巧,把这金科玉律一字不落地口口传诵于他,希望在他手上能够发扬光大。 发扬光大他是不指望,这个世道能够保住小命就不错了,还能按时领取月钱就拜天地菩萨了。 所以当他看到有人背着两柄大剑前来,一句话没多问,暗门大开,让出过道,脸上开花,手若柔夷,有问题就装憨,没问题就作揖,如果发怒了,那就伏地叩首。 李顺看得莫名,千叶子也一脸懵,以为是这里的什么独特风土人情,只道一句, “锦州城确实个好客之乡,连门卫都客客气气的。” 李顺进了乌泥巷以后,直着往最里面一间屋走去,道路经年未修,位于繁华外表下,内部的乌泥巷却是一片泥泞,民居商铺笼在夜幕下也可见的破败不堪,下过雨以后更显凄凉。 他心情急迫,几步就走到那扇数月不见的大门,彩绘门神已经褪去色泽,门上也挂了不少泥彩。 插进钥匙旋开有些生锈的锁后猛然推入,他也顾不得照看恩公了,心急如焚地阔步进去,等看到那个嘴角两道弯弧愈发清晰,眼眶细端已经开始延展小树枝一样的可怕纹路出来的脸庞时,他意识到自己娘亲好像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许多的年华,已经不再是那个小时候街坊邻里都会夸赞的大姑娘了。 “顺儿,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道长学仙人法术去了吗?”她娘端坐在床头,身上的衣襟有些湿润,发梢也沾着水珠。 李顺迟疑了,实在不忍心把仙人弟子身份带来的得之不易的骄傲给磨灭了,它还可以继续给他们很多的希望, “我跟师父说回家探亲几天,到时候再回槐山去。” 娘没有继续追问,声音里有些疲惫和暗哑。 李顺走到墙角取来木盆和绢丝手帕,这是他娘作为大户人家不多的凭证,他到水缸里舀出来几瓢水,浸润以后为他母亲拭去眉边的雨水和汗水。 “你哭了,为什么要哭?是爹欺负你了?”李顺轻轻皱了皱眉,这个李勇彪怎么可以让这么好的女人掉眼泪。 妇人摇了摇头,凝望着这个抽条了不少脸庞依旧稚嫩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又滑出眼眶。 “那你怎么了?对了,我爹人呢,卖肉去了?”他的眼神开始在房间里搜索,快要收束时候突然落在那个床榻上的枯瘦身影。 父亲躺在床上,面色发青,进来这么久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哪是他离家时候还生龙活虎、身高体壮的父亲呐。 李顺走到床头,手放在被褥上,听着微弱的呼吸声,眼泪吧嗒直掉, “你这是怎么了爹?” 近了以后才发现他父亲嘴唇发紫,面如土色,他把头回过去,满脸疑惑。 娘缓了一阵,把胸中的一股气舒出去,才开始说道, “前几日桂花巷的孙老头过来买肉,回去说是你爹卖的肉不新鲜,他的小孙女吃了以后闹肚子,让家里赔钱,你爹也纳闷,这是刚宰的鲜猪肉,怎么会不新鲜,于是跟人吵起来。” “孙老头骂不过回去找了他外地回来的儿子来讨个说法,两人都是犟脾气,谁不让谁就打起来了,打的时候没分出个高下来,互相挂了一些彩。这事本来完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突然就身体虚弱,在外面剁着肉呢人就往下倒,昨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了。” 李顺一听这事感觉不对,打架怎么会伤成这样? “怎么打的架,用没用武器?” “又不是血海深仇要拼个你死我活,这街头巷尾打架你从小见得也多了,没有说是往死里打的,更不用说拿刀提剑的了。” “没有去看大夫?”李顺反复查看了几下除了能看个面色和嘴唇以外,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只有脸上有几处小破口,应该是打架的时候弄出来。 他想找个什么灵丹妙药出来,但是想起来自己上山后不仅什么都没学会,灵草丹药也没捞着一点,顿感气愤。 “送去徐大夫那里看过说没有中毒,问你爹是不是吃多了桑葚?” “我吃他娘的,什么狗屁庸医!这种江湖游医整天就不学无术,净骗人钱财,没送去五福堂看看么?” 妇人摇了摇头,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那不是寻常百姓能看得起病的地方。 李勇彪突然往床的另一头猛烈咳嗽起来,大片鲜血染红了被褥,李顺疑惑起身,才发现这边放着小夜壶,里面已经盛满了黑紫色的血液。 “爹?!我这就去找大夫,你一定要等我!” 李顺用臂弯擦去泪水,夺门而出。 突然,他感觉手被人拉了一下,他愤怒地喊道, “恩公,你拉住我干什么?我爹都病成那样了!那不去找人就.......” 千叶子神情严肃,按住他的肩膀, “你在......跟谁说话?” 第五十五章 三师兄 “你看不见吗,我爹我娘都在那边,我现在不跟你多说......” 李顺转过头指着爹娘的方位,只看到一张布满灰尘的旧床,水缸里的水也是空的,夜壶歪倒在一边。 “不...不可能,他们刚才还在这里呢!”李顺嘴唇抽动,眼眶湿润,四处看去,突然在窗口看到了那个柔美又温煦的背影,不断地叠着衣物,旁边放着一口大木箱。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娘好像年轻了不少,耳畔传来那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这个破浪鼓还装进去做什么,还有这个草狗儿,放进去多脏,孩子大了不会玩了。” “你懂什么?万一他哪天想回味一下小时候呢,要是找不见了多遗憾。” “多管闲事,你不是也在放些无用的东西进去?这个垫絮多丑,放进去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等他将来成婚的时候能用,还有这口檀木箱子,爷爷辈传下来的,听说是用能装下上百号人的大船从海外运过来的,能让他使好多年。” 李顺刚想叫千叶子去看他爹娘,却发现景象又消失了,窗台前什么也没有。 “你看这孩子多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以后让他去读书吧,端端正正一看就像个读书人.......才不要学什么道术,那些窝在山里的老道都是些骗钱货,就是抓小孩去干苦工的,你愿意让你儿子天天帮人挑水砍柴啊!” 李顺蹲在地上,双手环膝眼神空洞。 千叶子突然想起来清虚道长的嘱托,让他发现异常的时候把包裹给他,他连忙递了过去, “你师父让我给你的。” 李顺解开包袱,里面是一块发亮的石头,一件干净的道袍,一张符箓和一封信。 信读到一半时,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往自己衣襟里伸去,任由兔毫笔掉在地上,把一直随身携带的黄皮册子拿出来,翻开第一页。 “这个老道士也不教我点厉害功夫,现在只学了个吐纳气息的法子,卵用没有。每天还要烧水砍柴,真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正成为仙人,这个老头八成是个崴货,哪个仙人要砍柴的。不过我也不能懈怠,把他身上的三脚猫功夫学会了至少可以开个武馆,等挣了钱给我娘买胭脂水粉,再找一个最厉害的铸剑师傅,给我爹打把天底下切肉最快的刀,哈哈,他肯定一有人经过就把砧板砍的啪啪作响,然后歪着头跟别人说,我的仙人儿子给我买的刀,怎么样,快吧?” “二师兄不是很喜欢我,总感觉他眼神毒的很,比竹叶青还要毒,不对,比那五步蛇还要毒,还是大师兄好。 大师兄可真厉害,背那么多的柴,挑那两大桶水都不会累,身上的腱子肉怕是比铁还硬,怪不得秋月姐姐那么喜欢,大师兄就是傻了点,连我都看出来了,他还蒙在鼓里。” “这个师父天天给我吹牛,说他一拳就能在山上开个大洞,一剑就能劈开大江,我说你这么厉害怎么门牙都让人打掉了,竟然告诉我是故意给他老仆打掉的,主仆情深,天哪!竟然还有这样新的装高手伎俩,我又学到了!让他教我又不肯,说我不适合,这不就露馅儿了,还把我当三岁小孩骗,真当我不明白呢,分明是自己肚子里没多少货!不过这些语句倒是可以积累一下,以后吹牛的时候都能把人镇住。” “原来我还有三师兄,还不止一个,但都过的很惨,听紫竹林里的大鸟说第一个三师兄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上山以后就不吃不喝,一直快饿死了,玄明师兄用涌泉大阵往身上度入灵气才勉强活过来。” “第二个三师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疯,每次发疯起来乱打人,连自己也打,大师兄把尖锐物品通通藏了起来。” “第三个三师兄晚上突然往外面跑被玄风师兄给发现了,没办法担心晚上碰到妖怪,只要三个人都忙事情的时候就把他关在木屋里,里面有玄明师兄的五层防御阵法保护,比铁桶阵还要牢靠,等到有人回来了又把他给放出来。” “出事了,前面两个三师兄好像死了,被人杀死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三师兄?大鸟让我小心这师徒三人,是他们做的?我还当他们是好人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怪不得不教我术法,弱小的人才方便控制,以后我得万事小心。“ “最后一个三师兄也死了,为什么?每一个三师兄都是一样的下场,为什么?!” “缺牙老道士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三师兄了。” “害我,他们想要害我!三师兄没死,被他们关起来了,关起来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们把人肉拿去喂给什么东西吃了,他们又和大妖在谋划些什么?算了,我不能再去想了,知道太多对我没有好处......为什么没有下山去的路?!那我是怎么上来的?为什么我什么也不会,死老道什么也不肯教我,这还怎么逃得出去?算了算了,我不想知道太多,知道太多也会成那副鬼样子!我不想成那样,不想成那样!!!” “幻觉,我会看到幻觉?哪些是幻觉?” “原来三师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原来三师兄是我。” 李顺再看向那张陈小草告知的父亲病重的纸条,分明是自己的字迹。 ...... 没过多会儿,玄风就送完千叶子下山回来,继续回到他的圆凳上,清虚从袖口里慢慢拿出三块红色光芒的石头,如果李子泊在这里,他会认出来正是他的三块阳石。 清虚微眯着眼往顶上瞧了瞧,中指与大拇指一触,一个透明的罩子立即将三人笼罩其中,在外人看来,三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玄风和玄明眼睛都望向师父,他们当然认识这个术法,但是这种隔音隔形的道术在山上被列为禁术的,清虚三令五申再三嘱咐过。 “我这关门弟子把三块异石都带过来了,这块给你,玄风你将它贴身放置,砍柴也好,喂鱼也好,挑水也好,总之时时刻刻放在身边。” 玄风双手捧过去,也看不出来个门道,师父给他的一定不会害他,憨憨地笑道, “谢师父,还有谢师弟!” 他看向虚无投去一个笑容,似乎那里有一个四师弟的灵位,毕竟李子泊每次都从那位置出来。 师父微微颔首, “千叶子是从埋李顺的那边带过去的?” “是的,等他一下去定然能看到那口棺材,我在土里留了一点崩意,等他到了我就引爆。” “玄风,帮我把酒温一下。”大师兄这才留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桌案上多了一瓶酒,他走过去把温酒器皿底座里的灯芯用火折子点上,把壶放置顶端。 “玄明,这块异石你拿着,也是一样的用法,随身带着即可。” 玄明点了点头,心里是有所猜测,这东西和盘踞山头的妖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果李子泊在这里,他会认出来,这三块就是自己调查任务完结后奖励的阳石,第一块就是他第一次开启锦盒看到的那块;而第二块则是他第一次进入梦境时,锁在盒子里也被消耗掉的那块;最后一块是他在执行猎杀巨兔赏金任务中用掉的。 “玄明,跟老道上山后悔吗,这么些年还是没把仇报了。”老道士谈吐温和。 “不知道,我没法预料到如果不上山会怎样,也许更好,阴差阳错现在已经报仇雪恨,也许更差,不幸被仇家发现,自己死在某个暗巷中,按照推测来看,后一种发生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清虚神色如常,把玩手里的木碗。 “我若是劝你不要去报仇,你能办到吗?” “办不到。” 清虚似乎早有预料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玄明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老道士,脸色沉重道, “老鬼,我知道这一切都和盘踞山头的大妖有关,我虽然脑子不笨,但隔着层纱去猜来猜去,还是难免偏离事实。我曾经用你教的阵法布下天罗地网去试探过它,但是以我目前的功力能使用的所有大阵都失败了,前天晚上他坏我大阵的阵点,于是我跟它正面作战,连它的本体都没见到,仅仅伸了条尾巴下来,就打得我毫无还手之力,那到底是什么,你能告诉我真相么?” 玄明眼睛像一只鹰隼,锐利的看向缺牙老道士,但后者并没有回应。 “你不想说还是不敢说,还是由于某些东西限制了以后,让你不能说?” 他言辞逐渐激烈,语速渐快, “我在你的木箱看到了一本叫做《大妖造体术》的古籍,它写的是如何将人炼化成大妖躯壳,正正好好需要三个人,一人为甲,一人为肉,一人为心。为甲者以修炼体魄者最佳,为肉者以年幼者为佳,最好十五岁以下,这样新生躯壳才最具活力,为心者,需脑力超过常人,恰好学习符阵最是锻炼脑力。” “好像跟你的三个徒弟很符合。” 他脸色阴沉,嘴角抽动了一下,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玄风,师父不是那样的人,是吧,师父?”玄风连忙过来解围。 玄明依旧不依不饶,神情激愤, “师父,你是想要把我们几个都扔出去对吧,大师兄傻傻的你说什么他都应,刀山火海也去,幽冥地府也敢去。我跟他不一样,我死可以,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想必我早已死在仇人的屠刀下。但我的心愿未了,大仇未报,等我杀了仇人满门的时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要去建功立业,留名千古,或是追逐长生,参破天道。死了就死了,无所谓,也不怨天尤人,但在此之前,能不能留我残命一条!” 清虚把手中的半碗粥轻轻放在桌案, “什么死啊生的,你就是太苦大仇深了,多向你大师兄学学。“ “哎呀,今晚的月色好像不错,这不是过了十五怎么还这么圆呐!多好的景色,不知道李顺和子泊能看到么。玄明,你说这等咱们凉庭美竹,月下酌酒,是不是神仙生活。” 二师兄坐在圆凳上,纹丝不动。 砰!一声剧烈的响动声,整个山洞都在摇晃。 清虚画地为牢形成的隔绝罩立刻破裂,他面色不变,心如古井,从玄风手里取过来这壶珍藏多年的九酝春酒,又拿出三只小玉樽,一一盛上。 “喝酒。” 玄风一饮而尽,玄明盯着那酒面,眼神愈发炽烈,缓缓抬起后在口中斟酌了片刻,入口寻常,过喉时温热,进心口却觉回味苦涩。 他举起酒杯朝下,一滴都不剩下。 缺牙老道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起酒樽走到洞穴门口撒下,玄风玄明软倒在地。 “你们几个也喝一口吧。” 第五十六章 清风卷酒香,无人相与尝 已经深夜,但今晚夜空明亮,有雨水未干,积在凹凸不平处。 庭中几瓢水,映出片片月。清风卷酒香,无人相与尝。 清虚给自己倒满,怔怔然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喝到盛不满酒樽以后又空倒了一杯才停下。 他打了个酒嗝, “我的大师兄,你送的酒我可喝完了,再不能说我喝不了酒。我就记着我刚上山的时候,你就在哪个山头头杵着,像一根断了许多年的老树桩动也不动。那时候小,坐飞剑头晕目眩,见面就吐了你一身,你说了一句无碍,不讲究。第一天上山时候房间里窗明几净,连台阶上都纤尘不染,但是你怎么就不说我半句,你就这么没脾气?二师兄说你衣服搓了又搓,洗了又洗,又怕扔了挨师父训斥。你最怕师父,只有喝酒的时候不怕,我来了以后你就拉上我一起,走到山门外的小树林里,一边赏月一边饮酒,喝完第二天结果还是免不了师父的臭骂。” “二师兄这人也怪,没事喜欢晚上读书,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冥思苦想的,不知道还以为多好学呢,早不忙夜心慌,自己读也就罢了,还拉上我一起,我白天贪玩啊,到处晃荡,晚上哪还学的进去。结果后头被师父抽问,没几个答得上的,我痛定思痛,苦学了半年,结果自以为背的滚瓜烂熟,师父一再追问下还是破绽百出,学路高远,学海无涯,真是山一重水一重啊。 学了几年论道论不过人家,打架我也只打得过杂役的弟子,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后悔收我为弟子。“ ”我的冲虚师父座下两徒都有出息,大师兄力拔山兮英雄气概,能继衣钵,传递宗门香火,你最是满意;二师兄机敏过人,最擅谋略,有经纬大才,你最是赞叹;小师弟入门最晚,样样不行哈哈,最让师父忧心忡忡。 你这个冲虚道人最爱炫徒,逢人便要说道说道,大师兄勇力无双,二师兄谋略惊人,夸到我时,依旧面色不改,腆着个老脸大赞道小徒弟面如白玉,肤若凝脂,腰悬宝玉,头戴高冠,是山门门面担当。 真是活了不知多少个甲子,脸皮养得比几十层垒砌的土墙还厚,满口妄言,信口雌黄。 我入门百年,直到师父仙逝,才知师门跟这头老妖斗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你们在背着我抗下多少。 小师弟真是给你们添了好多麻烦。“ “这头大妖,一旦降临一方天地,立即与此界血脉交融,气机相连,要想福运不泄,灵气不失,卫守一方水土,唯有保全护山妖魔全须全尾,任由它为祸人间,这究竟是哪门子的道理,我不懂。不是说天道好轮回吗,怎么轮回不到它身上? 大妖百年一衰,每次衰期,天地异象,必出重宝,引得外界修士争个头破血流。 师父,你走后第一个百年,大师兄以不灭金身硬撼恶妖,我与二师兄合力阻挡外界修士,衰期过,大师兄力竭而亡; 第二个百年,二师兄练就秘法浮生幻日诀,开启护宗大阵,将我隔绝在外,只身对抗大妖与四海恶修,大战一千四百五十二回合,道陨身死;”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管它是什么日子,我得跟你们写一封亲笔信讲讲人间见闻,在地底下埋的时间长了闷得慌,想必觉得上头一切都新鲜。” 清虚喝的酩酊,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散发着酒气,他一摇一摆拿出自己的笔墨,铁画银钩,龙蛇飞动。 “大师兄走后我得到谶言录,苦修十五载大成,虽然修习条件苛刻,需要具备演天化地的能量,但我本是两星交会时生出的人,生来具备天机推算之力。饶是如此,推演未来这等逆行天道之事还是不可为,过后我遭到第一次紫电惩戒,但我也找到了杀死大妖而不害黎民的办法。培养自身势力阻挡前来寻宝的众修士,让我独自应对大妖。 这一个办法是以力破法。我在它下一处盘踞之地锦州城撒下分身,城中布下防御符阵保护百姓不受大战牵连,培养一名死侍,应对想来此探寻机缘的各方势力。只是可惜外敌之强出乎我的意料,让我那老仆不幸壮烈。 我虽结交众多好友,其中也不乏大能,但修士一旦到达一定境界,就不太能插手其他界域的事情了,恐造成天地秩序的紊乱,这一点你们是最能理解的。 退而求次,用第二方法。 便是谶言录上记载的办法,需要我养三个徒弟,练就三种不同武功,可在三个徒弟神功大成时将妖魔取而代之。 尔后辅以三块异石逃脱天地规则,异石能量与此方天地迥然不同,和灵气同效不同源,因此可以瞒天过海,免除天道惩罚,因而在剿灭大妖后,也避免我的三个徒弟沦为下一头大妖。 我于青石山下,捡到玄风,性子刚烈正直,一腔热血,让他打一万拳,绝不偷懒一拳,喜不自胜,是老天眷顾,天生的炼体种子。 经过东林镇,掠过密林时遇到玄明,已身染红尘,因果庞杂,但从善如流,外冷内热,赤心通明。虽入门晚,但却卓尔不群,在勤勉、恒心上,生平罕见,他日必成大器。 第三个徒弟不是我主动收来,而是我在乌泥巷的府邸仆役不小心捡来的,说是父亲死于风寒,母亲死于入室盗窃,我看不过眼给抹去了部分昔日记忆,带上山修行。 本来依照谶言录所说的方法,似乎一切如常。 三弟子这里稍微留了个心眼,因为他父亲的死因略有蹊跷,暗中查探之下发现是中了一种不常见的蛇毒,我想乌泥巷处于闹市区,哪会有槐山上才有的五步蛇毒呢? 细想之下越发觉得不对,大徒弟修体,臻至大成摧山破石,是为外甲;二徒弟习得谋略,精于术、算,是为脑髓;三徒弟气息绵长,最具生机,是为肉身; 我就开始怀疑,这谶言录恐怕被人做了手脚? 虽说这等惊天秘籍要改动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心力和磅礴灵气,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不愿相信它会出问题的原因。 但眼下的情况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为什么是那一天我府上的杂役遇到了李顺,为什么中的是五步蛇这种烈性毒,而不是缓和一些的毒?为什么他爹死了以后,娘立刻又遇到入室悍匪,而他又恰巧不在场免遭一劫? 冲虚老头你教的勤于思这时候就发挥了作用,我这一想,那似乎恰巧是我准备关闭府门,分身回归本尊之日,如果他爹娘慢点死,恐怕就赶不上我上槐山的日子了。 当我把我分身的这些小动作,全部被大妖得知,谶言录也暗中被它篡改联系起来,好像事情就说得通了,我在布局的同时它也在布局。 这谶言录里记载的恐怕不是什么力克妖魔之法,而是偷天换日、规避衰期之功,重塑外甲,重生脑髓,重纳天地之气,以此逃脱轮回,再无衰期,再不用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花费一个个百年来困在一处没了自由。 这只妖从此长生可追,大道可期。 好个算计啊。 眼见我大徒弟肉身坚不可摧,二徒弟才气完备,符阵有成,三徒弟灵气吐纳如天地呼吸,自然绵长,不用过多修炼,只差临门一脚纳气之功就可大成,可百里半九十。 它越显得心急,越是在洞口威逼利诱,怪叫恐吓,挑拨离间我与几个徒儿的关系,我越是高兴,越是反其道而行之。 忘了告诉你们,老道我还收了个四徒弟,当然不完全是贪图他的异石,我总感觉他是这场大势之变中的变数。 我这四徒弟不但玲珑慧心,有天才禀赋,还身具两种同源灵气但互不排斥,而且面目俊朗清秀,如楠如松,俊美非凡,颇有老子当年的风貌。 今夜丑时便是百年秘境终结之时,这个担子挑了好久,师傅过了大师兄,大师兄过了二师兄,这次该轮到小师弟了。 师父说我是玄阴山的门面担当,百年前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风烛残年,垂垂老矣,与这孽障一战,倒是要让它看看,我这门面担不担得起?” 第五十七章 大妖 “嘶嘶”两声自顶而下,愈发接近,愈显急促。 待得近了,又转为女人的哭声。 清虚一点眉心,一抹月印闪过,眼中浑浊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轻微怒气。他很少真正发怒,即便是故作姿态去支开李顺时,他也只能做到佯怒。 “谁让你来打扰我和师兄师父喝酒的?” 一个干枯的女人脸从洞穴顶端的无边黑暗中探出来,头发更惨淡,几乎和茅草一般无二,只有从摄人的眼球和随着说话微微颤动的喉咙判断出来,这似乎是个人。 但又立刻被一根粗大的蛇尾巴和颈缘的碎肉打破感知。 这不是一个蛇人,而是一个挂在蛇尾巴上的人头,蛇尾贯穿头颅,从女人的喉咙里吐出信子,蛇信子挑开完全干瘪的唇齿,一张一合,看起来十分骇人。 “百年已到,改换洞天。” 清虚屈指,一枚灵气聚集的光球在指尖停滞了瞬,下一刻突兀出现在女人头颅,炸的个粉碎,蛇尾也被轰出来一个平滑断口,往外渗出血液。 嘶嘶...... 一串人形毒针从黑暗中袭来,看不到行进轨迹,但全部一根不差的在老道士面前一尺的地方纷纷停住,随即散落一地,溅出黑色的毒液。 断口处又传来声音,随后在一片血红中又推了一个头颅出来,这次是个眼神空洞的中年男子,毒针就是从口中或说是蛇尾中发射出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被断尾“戴”起来,就被再次炸成齑粉。 “哦,原来我搞错了,这是新老三的父母,不是你的,怪不得你一点不心疼。”那截断尾用适配身份的声线说着。 “怎么你还没认清现实?你们都跟我打了几百年了,还不知道孰强孰弱?忘了老道士和你的两个师兄弟是如何死的了?”那截断尾卷曲起来,带着玩味。 清虚面色不改,袖袍一摆,一阵微风拂过,风声烈烈斩向更深的黑暗处,一截巨大的蛇身从山顶落下,带出滚石一片,重重地摔在庭院中,发出地震的轰隆声。 “你任凭如何用他们也激怒不了我,无非是受制于黎明百姓的安危和外界修士的愚昧,不能尽全力击杀你罢了,反倒被你钻了空子,搞得好像你真有多厉害似的。” 黑暗中传来一声幽远又惊悚的笑声, “比妖还要狂傲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退一步说,那你找到破局的办法了?你这身风烛残年之躯,还承受了三次天道紫雷轰顶,你到底是何来的匹夫余勇?” ”你这还没到丑时就钻出来,不就是为了提前跟我掰掰手腕么,废话太多,要打便打!“ 一阵晚风轻拂,大片乌云横移,乌云中恰好有一块空隙,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完全露出身形片刻,照的天地明亮,视野宽阔,露出被清虚几次轰击下遁入黑暗的蛇尾,那些已经有井口粗大的蛇尾渐渐显出全貌。 这才觉知,放在光是一片金鳞就有几扇大门大小的一圈蜿蜒盘桓的躯体上,蛇尾不过只是一根小小触须罢了。 这还只是一圈而已,其上还有七八圈,最顶是一个硕大的无角龙头,掩映在丛云之中,巨眼从若隐若现的黑云后窥探,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吓得全身肌肉绷紧,肝胆俱裂。 槐山有参天之顶,垒土积石百余楼高,云雾缥缈厚重不知几千万层,龙息绵长沉重有如隐隐雷动,窥探之威势巍巍高山百万亩土地众浩渺生灵不敢自安。 仿若真龙腾云,盘踞苍天之上,通天山峰似乎只能让它暂时歇脚之地,恍然间仿佛觉得有三个月亮,一明两暗,眼眸深邃似乎包容宇内。 不怒不吼,仅仅是注视着下方,就只觉举目皆是它的天下。 在这层层叠叠的厚重云层下,清虚的身影太过渺小看不到一点。 “你不是龙,螭妖罢了!”一句微不足道细若游丝的话语,层云后的硕瞳骤然一凛,呼吸间云开雾破,一声低吼似乎无闪电于前,但有惊雷滚滚。 老道士捂住耳朵,轻啐一口, “吼那么大声干嘛!” 老道士摸出一根洁白拂尘,轻点脚下土地,一根根篱笆上的竹筒同时亮起,发出阵阵清鸣之声。 生灭有时大阵触发。 只不过玄明布置的此大阵仅仅只是一个阵点,第一个阵点亮起后,在天空中有千万闪耀光华的蛛网渐次亮起,而整个包裹的网络辐射到了整个结界中,以一个个生灭有时大阵作为阵点的玄奇符阵! 一点亮而众星耀。 光华流转,天地大亮,那条龙形妖物的全貌终于得以看个一清二楚,金色鳞片倒射出万丈光芒,愠怒之下面目更显得狰狞恐怖,仿佛一张龙口就能吞天纳地。 “我真是小看了你,连秘境自动张成的结界都能利用改造。” 遮天蔽日的龙身游动,横立在槐山悬崖峭壁上的老树劲草,整座山体立刻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顿时山崩地裂! 只是在一个个生灭有时大阵相互协同合作之下,都被一层无形的护罩给隔绝开来,悬浮在空中,仿佛下方被画地为牢,所围成之域,寸土不可破! 它伸出巨爪往下一压,带出一阵强劲飓风,那个小到看不见的人影将拂尘一抬,听不到任何对撞的声音又或是那声音已经超出人耳能够捕捉的范畴。 一山可摧的倾覆之爪就这么停滞在空中。 余波在半空中激荡出去,一直没入视野尽头的地平。 庞然大物在空中每腾挪一次,地上就闪过巨大身影,齐天巨木一般的悍然长尾在空中搅动云团后重重砸下。 清虚持微风一缕,屈指弹向空中,转瞬急骤,凝成龙尾形状,其内无数风旋一起驱动,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把滔天尾砸在半空卸去力量,每一片金鳞上的威势都恰到好处的抵消,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千叶子目光茫然看向高处,就是刚刚产生的风行道术,如果那真的是人能释放出的风行道术的话,绝对已经超出他师祖通玄境的范畴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清虚信手拈来的把戏罢了,还不足以称为一个道术。 玄风玄明已然清醒,但依旧不能动弹,只能各凭手段看着独自迎战大妖的身影。李子泊躺在医院的床上,听着说书人语气的跌宕起伏,神情紧张,手心冒汗。 “你还要试探多久?”清虚腰挺背直,脚尖一点,人已经冲入云霄当中,在他离地后,一股小小的气流将旁边的小石子吹动,他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要是全盛时期应该看不到这股气流才对。” “清虚,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地等着百年一衰,你以为真是恰恰好好福地洞天,百年一出重宝,我的衰期也和这个时间重叠?” “有没有想过我早已将气运提前灌入真宝中,而我在几十年以前就开始恢复实力,而今已经是回到巅峰?” 螭盘踞于空,仿佛自然而然就是天空之主,天地才是稍微能够展开身形的地方。 “你在不在巅峰与我何干,说这些废话,不就是为了有时间准备你的妖法吗?” 第五十八章 凌空架水,雨帘挂空 螭妖面露阴沉,大妖术的释放并不容易,即便是到了大妖的层次,也需要时间去筹划这种术法,不过看来对方是早有防备。 锦州毗连夕云、凤阳两座大城,两城各自被怒江屹江贯通,又共享居中而过的沧澜江,三江本是汇聚在一起,于而槐山所在的锦州城分成三股而出。 此时高空之下原本自西向东缓缓流淌的三条大江一起震动起来,江水激荡,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所搅动,同时依水傍水的连绵树林也都剧震起来。 水往低处流,大江东去本是自然规律,但此刻规律被打破,江河涌动,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三条大江之水从中截断,齐齐往天上涌。 凌空架水,雨帘挂空! 它在这百年时间里,除了用与生俱来的惑心术暗中影响李顺以外,也从人类这里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通过山洞里的小香炉看时辰,香炉外壁上的环形燃香每燃尽一层说明过了一个时辰。 而现在这一层香一旦燃烧殆尽,那就是它解放自由身的时刻,同时也是结界破损,届时外界修士一起涌入进来,局势就会变得波云诡谲,这些修士是来帮自己杀老道士,还是帮老道士对付自己,亦或是两边都遭到袭击不好说。 所以,要在丑时之前就把老道解决掉,结界消失时刻立刻遁走。 螭妖伏在高空,眼神爆出精芒,利爪齐伸,鳞片闪耀,威压镇人,尾巴一扫,云团惊掠,遮天蔽月。 大妖汲水,江河乱流,有三江之水搭通天水桥,光是落下的势头恐怕山峰都难以承接。 三水呈掎角之势击向正中,光是一江一河的翻滚威势就足以惊人,三江蹈水,攻袭一处,又是怎样的震撼和冲击。 “这才像话。” 清虚右掌拍向脚边虚空,无风起气浪,一张布满各种复杂纹路与符文的光阵从脚下亮起,又在空中渐次闪动,绿芒像纷飞的流萤群从四面八方以老道士为中心欢快地跃动过来。 抽取生灭有时大阵的生机。 生机充盈,自清虚身上远投一抹光亮破开苍穹,那仿佛是他在照耀天空,而非天空普照大地。 清虚闭上双眼,手掷拂尘,仿若神人临世。 “我一生修的庞杂,儒释道,体与神,推演力与阵法力并举,样样武器都用,样样武器都会,虽说金克木,土克水,但老道打架只讲究一个随意。” 若真是用土来掩水,这么大片的水遁要挪移多少山石土地,大型土行道术可以说是对一众生灵的巨大灾难,那他这一路走来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双眸再次睁开时,眼里已不再是拂尘老道的缥缈感,而是悲怜众生的慈悲佛。 “慈悲万相身。” 引动三江水而来的滔天浪潮临身时,这尊天地大佛似乎都完全掩盖在水幕之下。 如果仅仅只是用灵气去调用三江之水,只能算得上灵气惊人,而若不是一个用水的高手,螭不可能留下螭首散水的传闻。 大水浇顶,只是借助了水从上而下的自身的势,古佛岿然不动,覆盖在身上的惊涛骇浪却翻滚起来,暗流涌动看似无形随性,实际上所有的涡流,每一处涌动的力量都有控制,与古佛外侧的护体罡气的变化而变化,你佛颈部一点罡气只要一弱,那我水流在此处就增强一分。 通玄境以下包括大元王朝旧日修炼体系中的炼气到元婴化神老怪,都只能做个外行人看热闹,只觉得三桥之水天上来,古佛金身不动如山; 再更近一步到晋入通玄境的老怪,自身刚刚足以调动磅礴灵气的基础,有了跨到门槛的资格,才能领略到细到微处的角力。 清虚嘴角的一丝鲜血流出,其后大佛金顶处一点破裂,裂纹向四面八方展开,周身皲裂,轰然破碎。 老道恍然间仿佛感觉被拉到了十丈开外,在观察视野中的一个须发尽白满眼佛意的老者在与恶螭斗法,那老者自身遭受三次紫电轰顶的位置在这次角斗中首当其冲,随后整个大佛土崩瓦解。 下一刻他感觉老道士变小了许多,面色极差的坐在一柄雪白飞剑上,剑上还有一名老者正在沉浸在飞剑快游天地的畅快中,嘴里喃喃道, “徒儿,这飞剑感觉如何?一剑可纵横四海游历八方,做仙人好玩吧?” 全然不知那个小童已经快要昏死过去,脸上阵青阵白,想要呕吐的劲已经到了喉头。 随即又看到大师兄不灭金身打到最后一片佛身都成为齑粉,灰飞烟灭,粉身碎骨浑不怕,远去云天不复回的壮勇无畏。 看到二师兄气海枯竭,神识凋零,只身硬撼修士与大妖合力围攻,英雄穷途我自知,我亦无悔为英雄的孤胆豪气。 看到恶螭一步步在布设好的大阵外蛊惑他的三徒弟出洞,这不是他的记忆!在金佛破碎的一刻中了大妖的惑心术! 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随即周围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一轮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像一根根松针刺破黑暗,幻境骤然碎裂。 两手一托合中,几乎看不到掐动道诀的时间,三股巨大风旋生成,稳稳地将三江之水托住以免坠落之势摧垮河道。 螭妖脸上露出一点惊讶和嘲弄的神情。 “啧啧,你二师兄用这浮生幻日诀用来导引日光,增强自身神魂体魄,你竟直接造出一个幻境中不存在的太阳来突破我的幻境,不得不说,你的确算得上是个惊才绝艳之辈。只是可惜,你为什么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我花费百年之功,张成秘境,为的是借用一方水土气运与我本身的灵气共同孕育一样真宝,我自己也不拿不取,你们也打,你们人族修士前来凭实力夺宝,你们也打,这不是监守自盗?可监守自盗也就罢了,你打我这个有功无过的大妖干什么?” 等回到自己身体中时,他这副本就风中将凋的老躯,已经被江水冲击得破碎不堪,连周身不断运转的生阵都补给不过来。 清虚双指一并,破开最后一重水幕,一点眉心,月华大放,衰竭的气势总算止住,只是满头双鬓洁白如霜。 “你可知道你所产出的五样真宝都纹丝不动地放在缥缈堂中,和那些戍守牺牲的灵位安放在一起,无一人取用。你每个百年消耗的气运,你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生灵?” “你暗中又杀了多少人,残害了多少百姓只字不提?第一处真宝诞生之地酆都如今已经是一座鬼城,你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尚未可知,但一定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勾当!” 第五十九章 上辈师徒,今日黄土 螭妖扭了扭身形,那些穿在它一根根触须上的人头山却遮挡不住,最近一百年的人头,全都安放在爪边的几十根长须上,或是锦州城失踪的,或是各种意外事件中死亡的,亦或是在围城兽潮来袭时战死当场的。 “最近这一百年里你所牵动的,恐怕不止是百蛇夜行这么简单吧,为什么那些偏安一方的王侯决然起兵,为什么有不远万里的修士慕名而来,又为什么连明哲保身、专于匠艺的南宫铸剑世家也来趟这趟浑水,你在其中到底做了多少布局,又到底在图谋什么东西?” “你这百年诞下真宝我看是你不得已而为之,即便是到了你这种层级,也会有灵气满溢的一天,如果不借助气运之力释放一部分我猜猜会怎样,妖品降阶,妖位降格?或者更简单直白一点,会爆体而亡?” 螭妖不置一词,对方猜测的这些东西里的确有许多它的谋划,只不过漏掉了一样,那就是它要永久摆脱这个漫长折磨的过程,它要彻底跳出这个使命一般的折磨。 “做个交易吧,你把三个徒弟交给我,从今往后咱们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螭妖能说出这句话,即是对清虚身为玄阴山传承弟子的认可,也是对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的肯定,毕竟只有能力相当才配得上谈交易。 否则,就会像它为了获得更庞大的妖力而安放在它身上万千白骨一样肆意践踏。 清虚胡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妖和人终究还是非一类不可语,他要是答应了如何对得起缥缈堂里永世不得入轮回的灵位,如何对得起弟子们的少年意气,苦修不辍。 螭妖神识中一瞥,香炉最后一圈只剩一点,不到一刻钟就到丑时,既然没能瞬杀对方,又交易破裂,那就走最后一步。 丑时一到,直入锦州城,将那个逃脱槐山的李顺给抓回来,也是自己无数次在夜里施加幻术,使得他即便没有老道的指点,也在暗自修习大妖造体分属于纳气篇的内容,并且已经半具妖体五毒不侵。 这个老道自以为自己刻意不让其学习,就使得三张拼图残缺其一,其实在暗中早就已经孕育完全,笼在他幻术掩饰之下。 虽然因为什么手法三个弟子的气息暂时感知不到,但它有信心找出来,只要将三个弟子一同吞入腹中,进而跳脱出历史周期,永久摆脱生而必行的百年使命。 新生躯体再无限制,重新寻个天地过个几百年,这个老道还是它的对手?大妖修行可比人要快得多,为什么非要跟他打个你死我活? 就在香炉燃尽的一刹,结界边缘亮光一黯,庞大灵气开始消散,它立刻腾身驰往锦州城。 结果重重地撞在了结界上头。 不对!香炉被老道士动了手脚,现在还未到丑时! 大阵边缘的灵气溃散和光华黯淡根本不是结界到达时间所致,而是附着在其上的生灭有时大阵的溃散。 “你想干什么?你刻意误导我是为了什么?” 人在与妖斗的过程中进步,大妖也在学习,这是几百年对抗中告诉他的,而且这百年来它的布局方式越来越有人的影子了。 这槐山上的一草一木包括锦州城里他都有布设,譬如何时会在暗中卷出一阵怪风,何时会发出一声异常的熊吼,锦州城的防御阵法中暗藏了一道锋锐无匹的攻杀剑气,这是分身在和老仆长期相处时暗中布下的。 这些东西未必都用得上,但是一定有些用的上,就比如这个不起眼的香炉,调换了一圈更快的燃香,配合上大阵的熄灭和灵气溃散,使得螭妖误撞了结界。 螭妖惊讶之余,突然发现老道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比三个徒弟精纯,这远比撞到结界更让它吃惊。 “你......你自己独修了大妖造体术?” 它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巨大贪婪。 毕竟就算是在妖族整个历史上,也没有听说谁找到过这样绝佳的器皿,要知道,光是找到能够炼成一个篇章的人,那都是万中无一凤毛麟角的。 别说三个篇章,连两个它都不敢想。 “那我就不用费心思再去找你徒弟了。”螭妖张开巨口,仿佛要吞天噬月,然而就在下一瞬,夜空一黑,所有大阵齐黑,天光顿收。 生灭有时大阵灭意调动。 其实这个黑色早已在大阵黯淡时候已经降临,只是撞到结界那一滞与老道一人独练造体术的惊,使得它才发现。 螭妖明明具有夜视能力,可为什么依旧看不见,已经好多年没有体会过完全漆黑的感觉了。 腐败、枯萎、凋敝的感觉凭空出现,就像是看到了一地枯黄,满目疮痍,山河日下,可视野中什么也没有。 突兀地出现在月光斑驳下的一袭白衣胜雪,飘然若仙,手上舞动着剑招,看得到剑影,可他手上分明没有剑。 猛然间后望,天上哪来的月光,分明被自己的浓云给遮住了,这是它战术的微小一部分,用来让人类肉眼看不清方向,所以才有了生灭有时大阵提供的光亮。 可哪来的月光? 它回眸一望,突然后脊生凉,那轮月亮正向自己俯冲过来,这人舞动的剑招不是自人挥出,而是一柄明月剑,从天上来! 那支远在天边的明月,并不圆满,缺了一角,但更显得柔美,更具写意风姿,尖锋利而快绝,尾细长而闪熠,带一串清冷的月辉,极尽美丽! 水幕连天骤雨下,九天之上有剑来! 一剑过,螭首落! 仿佛仍然觉得不够漂亮,那枯朽的身影手持明月,再一横斩,洒出一抔倾盆而出的月光,黑夜中只见得一点点白,像一朵朵小巧跳脱的白色星火闪耀半空。巨大螭身碎成滔天血光,只是像那月光有缺一样,不够完美,留下一截小小的断尾,可他实在挥不动下一剑了。 月光漫天,将血雨与碎肉包裹,簌簌落下后重回苍穹之上,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夏日里的一场无端飞雪罢了。 兴许是哪个仙人又施了法术,无人知晓,锦州城静谧得如一汪清水。 这场雪下了很久,一直下到一袭白衣落入黄土,又盖上银棉。 说书人此刻已然完全入神,以自身代入清虚的角色中自述, “我一生三百四十余年,凡人时光不足十一。我生于冰雪的国度,雪花高飞,漫卷天地,最喜花落鼻头的冰凉,最喜嬉笑雪仗后的红疮,最喜疯跑踏雪的吱嘎,最喜笤帚拂雪的簌簌。 父亲说即便是少有见雪的地带,也罕有我这般爱雪的人。 生来聪慧睿达,束发之年,好斗酒不好赋诗,好美婢,好花鸟,好远途,好丝竹和鸣,好游山玩水不好长卷与青灯,父母千般愁苦,万般心忧,也只道一句顽劣。 有仙从天上来,怜我根骨,收为关门徒。父额手称庆,奔走相告,乡邻五十六,家家张灯,户户结彩,列队相送,好不壮观。 母再三叮嘱,即便作了高高在上的老仙也莫忘了万万千千的凡人,当时只觉喜极应诺下来,不觉肩上多少沉重。 再见老父时,已两鬓霜白。听闻母亡于秋深,未见明年白雪。 没能救天下人,也没能救眼前人,愧列仙班,更愧作人子。 又白雪,一日心有所感,拜别师门衣锦返乡,老父年岁已高,偶感风寒竟堪致命,宗门一千丹药我便耗了一千,可肉体凡胎,延寿已艰回天更难,守榻一年,父亲了无牵挂,只念亡妻去日已久。 我固锁周身仙力,背老父踏雪步行至墓前,白发人面色枯槁,形如老树,轻抚我额头道,我儿劳苦。 不禁老泪纵横。 时年大雪,好在过了秋凉。 ” 说书人将到此处,李子泊几度哽咽,握紧从南追那里借来的一块阳石,再次穿越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清虚的坟就立在洞穴正对不远处,玄风玄明跑在最前,千叶子带着的三师兄冲在第三,他跑在最后。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黄泉路上的上一辈师徒三人,在光亮中老道士和两个师兄看不清样子,但眉目弧度都显温和,在四处张望着什么。 最后的那个少年从黑暗中露出头,洋洋洒洒,大步得意的走过去, “冲虚老道,我也有徒弟啦,我的徒弟个个都好!” 第六十章 水潭里的东西 玄风在披着薄薄雪层的坟堆前站立如松,一语不发。玄明眼眶微红,一拳一拳打在面前的土堆中,双腿外伸坐在地上絮絮叨叨地叫骂, “你这老不死的终于把自己折腾死了,你喜欢做好人,乐意做善人,到头来捞到些什么,这偌大的锦州城来年灯火通明,花灯如昼,有一个能记得住你?这一方的百姓知道自己劫后余生,被你这大善人救了?能为你祈一次福?” “你他娘的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发什么少年狂,老了就好好的躺在床榻上歇息,坐在藤椅上喝茶,老了就该逗逗孙子,颐养天年,陪陪家人,我才忘了你这个没人要的臭光棍,连个婆娘都讨不到,你在这里逞什么英雄做什么好汉,老子的仇还没报,你死了以后谁来教老子!” “锦城莺燕恐春迟,我言春日早发生,李顺,你的道号是个春字,万物勃发的春,你以后就叫做玄春。” 李顺拿着师父给他的信,在旁边不住磕头,额头渗血,听到玄明的骂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怒意,冲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 千叶子在人群外两步远,也站着一拜,他不远万里来学剑,老道士没有教他一招一式,但那一剑明月,足够他耗费大半生去领悟。 生平仅见,前无古人,今后不知道是否会有来者。如果有,他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李子泊在李顺后面跪下,他跟清虚相处时间最短,一开始也不相信,只是没有李顺抵触情绪那么强烈。 现在有一点明白,为什么对方当初要救自己。 这一切都不是梦,三块阳石更算不上什么人情,但救命之恩、师徒之情很重。 “我在想,如果没有学会焰崩,如果你不用那样滑稽可笑的方式教我暗箭伤人,我可能那时就想不起来,也许已经死在地劫的营盘中,如果你没有耗费生机救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跟大妖同归于尽。” “最让我的难受的是,这些你明明已经算到,可你还是做了。连自己坟都给做好了,在一片飞雪中来,又在白雪中走。” 李子泊一会儿怅然若失,一会儿又心中犯梗, “你救了我两次,我给你磕三个头,最后一个是认认真真地认你这个师父。师父,徒儿不肖,让你真心一片喂了狗。” 旁边传来二师兄对李顺的叫骂声, “小子,我早想杀了你,别让我现在动手,还有你!” 他一指李子泊,那是在怪罪他们让师父耗心又耗力,李子泊没有什么怨怪的,他知道刚见面的时候二师兄那股杀机或许是真的,但是从他教自己用焰崩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他的语言没有半点说服力。 “今后请师兄关照!”李子泊冲着师兄们一鞠躬。 “起来吧师弟,这样太见外了。” 玄风将李子泊扶起,又转向众人道, “现在还有一些收尾需要做,师父走了咱们得把后续处理完毕。我和玄明责无旁贷,子泊,李顺,由于防备大妖的关系,你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所以这事情算起来是把你们强拉下水,你们要战还是要走我们都不会怪罪。” “师兄不也只是知道冰山一角么,只有师父知晓全貌,我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李子泊和李顺都眼神坚定,就连千叶子也想要助一臂之力。 包裹槐山的巨大光幕从顶至底部缓慢消散,露出真面目来,雪后又起了雾,伴随袅袅乌云,这就是玄风嘴里曾提到的云山看雾的季节。 底下聚集的四海八荒修士喊杀声震天响,能等到现在最终决战的都是一群恶向胆边生的亡命徒,最久的已经等待了百年时间,静待真宝降临,其中有传承百年的名门正派,雄踞一方的散修、左道修士,也有江湖剑客刀客,豹头环眼的无良匪徒,多是筑基期、金丹期修士,而远道而来的也不乏雾旋境、山海境的修士。 “玄风!山下的这群乌合之众由我来杀,要是有漏网之鱼,你能看得住吗?”玄明眉目狰狞大声喊道,真宝诞生之地必然是在结界范围之内,在找到真宝之前必须要把这些人都拦下来。 既然师父说过这些真宝都需要回归缥缈堂,那就不能让这些人染指。 玄风挠了挠头,让他一对一他倒是有信心,不过这些人会跟自己打吗?而且敌人不是全在此处,其他地方也有,要全部看住着实有些分身乏术。 玄明看出了他的窘态,也看李顺和李子泊没有想跑的意思,对他二人安排道, “你俩去对付水潭里的东西,玄风去看着那几个修为高的老家伙,我死守在洞穴平台,等找到真宝第一时间赶过来汇合!” 说完神色凛然一拍脚下大地,空中爆发出几十柄飞剑出来,纷飞的剑光将第一波上山的修士击落。 “快上,这几个是老道士的徒弟,宝贝一定在他们手里,别放跑了,这玄阴山的人最喜欢监守自盗,要是活捉了说不定还能找到玄阴山的踪迹!” 一个尖声细嗓戴着头巾的筑基期匪徒借助飞行道具,一上来就对大家叫喊着,第一时间就把众人的焦点集中在李子泊几人身上。 这时候把水搅浑才是目的,他根本不是来抢真宝,也不指望这种层级的宝贝,在上头随便弄点东西都是对修行大有裨益的,只要混战一开始他们就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只是话刚说完就被玄风一拳轰了下去。 玄明轻笑一声,对这种人就应该杀之后快, “你们快过去,那头水潭里的怪物快出来了,都是这狗日的老鬼心慈手软的结果,让咱们来擦屁股!” “你和大师兄小心!” 李顺和李子泊拿着洞穴里的长剑和飞刀,望着像潮水一样前赴后继的人群,各门各派八仙过海一般,用飞舟、飞剑、绳索、妖兽各显神通攀上高地。 一个衣服里被长矛贯穿的人,被底下同门师兄弟用机械抛投而出,矛尖庞大而稳固,牢牢扎入洞穴外的土地中,只是还没来的及下来,就被玄风一柄飞剑投出贯穿心脏。 四个身材魁梧的行道恶匪,杀死其他修士抢占飞舟,以四人庞大的身躯,壮硕的体型,连飞舟的都有些摇摇晃晃,正巧撞上了去找那个元婴老怪的大师兄,看见身上道袍四人二话不说,直接抡起拳头如流星破空一样猛砸过来,只接触到了玄风一拳击出的罡风,就被震的手臂骨裂,衣衫粉碎成渣。 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着不同江湖人士各色的进攻、驰援、撤退信号,一时间五彩斑斓万紫千红,乱阵打斗爆开的烟尘,以及珠光萦绕的法宝飞梭高速穿行,李子泊看得眉头紧皱。 “放心吧师弟,这些虾兵蟹将不是师兄们的对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真宝的下落。” 李顺在前面带路,那个水潭他曾经跟踪玄风的时候去过还有印象,李子泊和千叶子手握剑柄紧随其后。 槐山紫玉竹林边缘一角,这附近的青岩明显比其他地方的大上一些,有人为搜集搭建出来围住的迹象,因为有几块上面的苔藓并不均匀,在这个小潭里已经堆满了碎石,看样子是被大战时候落下的碎石掩住的。 “这里真有什么怪物吗?这么多石头有怕是也被砸死了。”李顺心里打鼓,虽然他在老道的信里得知了自己体质的特殊,基本没有能伤得到他的毒气,这一点在下山时候验证过一次,但毕竟没有道术傍身,他现在还是有些害怕跟人正面作战。 李子泊凝视乱石丛的水中,捡起一颗小石子往里面打了一个水漂,一小圈涟漪过后,没有任何的动静。 “你这看得出来个什么,都退下让我来!”千叶子一看是水潭,立刻就想到办法,直接把水全部抽干不就完了,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传来李子泊的警告声。 “里面有东西,在东北角!” 第六十一章 不是尸毒? 他的耳朵从来没有骗过他,就在石子丢进去的一刹,他感受到了角落里有一处微弱的动静。 两个人都将信将疑,特别是千叶子,他雾气四旋的境界在大元王朝的地界中,至少吊打一众金丹修士绰绰有余,元婴也有一战之力,他都没察觉到,凭什么一个明显比自己弱上许多的人可以如此笃定。 李子泊没有多话,身体已经提前警戒起来,手中捻起一圈火焰,将崩意施加在石头上,再次掷出。 这一次是直接往先前产生震动的发生源方向投掷。 可石子还未落水,突然被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天空中拦截,三层崩意爆炸轰隆震响,对它没有丝毫的影响。 李子泊心中一紧,不仅因为焰崩的失效,而且这只大鸟在出现之前没有丝毫的预兆,照理说这么大一只怪鸟,不可能飞出了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除非是,提前就守在上方遮天蔽日的密林中。 “师兄先前说是水潭里的怪物,应该不是这只大鸟才对。” 他疑惑时,李顺开口道, “天苑鸟?还是只成鸟,太好了师父信里和我说,他和天苑鸟有过约定,帮它们解决血脉的问题,它们帮助咱们结阵,是盟友,师弟不用紧张!” 天苑鸟是神兽风鸾的后裔,生下来灵气就比一般灵兽要磅礴,成鸟更是有金丹修为。 “你看它的样子,似乎不这么觉得。” 那只侧对三人的瞳孔只感觉到巨大而体会不到情绪,一根尾翎细长而鲜亮,看起来十分秀美,但是不断震动的双翅和清鸣之中的尖锐感,让李子泊感受到了杀机。 李子泊看着那潭湖水愈发的躁动,一股浊流瞬间从水潭东北角落击出,好在千叶子反应及时,用重水大剑挡住,退后三步止住冲势。 “防御得不错小鬼,等我杀了你们,就把你的头挂在最漂亮的釉彩大瓶里,你们两个就用成套的扩口葫芦瓶作他的陪衬。” 水里猛然冒出一个巨大鲶鱼,声音就是从它嘴里冒出来的,只不过这个两丈长短的硕大身形倒在地上之后,猛烈地翻了两下以后,似乎就没了生机。 过了小会儿,从它嘴里爬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孩出来,满身的粘液,从其脸上滑落到袖口,又从袖口拖到地上,带出一地的水渍。 华服小女孩轻轻掸去身上的粘液,眉目间有一股巨大的怒意和胃里翻腾的呕吐感,因为在这几个人身上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语气阴沉道, “你们几个人里有老不死的徒弟?” 百年前被老头打败后扔到这头鲶鱼精肚子里修为没有半点长进,每炼化一丝灵力就被鲶鱼吸走,然后返哺回水潭中用于洁净水源和疏通航道。 每天只能吃玄风的肉方包过活,她早就恶心得不行,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那个老头的道术鲶鱼活性退去大半,她在其中施了一些小手段逃脱出来,不过想来是这老不死已经被人给杀了,这个道术鲶鱼才会退化到这种程度。 这个老头罪孽太过深重,不就是辱骂了几句他师父,杀了那名老仆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因为这点小事囚禁我堂堂平阳公主百年之久,又杀了自己宫中最好用的奴才,把自己锁在这恶心的鱼肚子里,用牲口一样的方法投喂自己。这老不死的东西,就算把他的肉削干净了喂鹰,把骨头拿来逗狗都不能抵消心中的恶感与滔天的恨意。 “臭鸟你帮我对付一个,记住别弄死了我要活的,要是失手杀了,你的五禽丹就别想要了!” 天苑鸟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但显然这个五禽丹对它意义重大,并没有出声反驳。 李子泊三人也看出墙头草倒戈的原因,不多废话直接开打,千叶子嫌弃李子泊长剑过于垃圾,于是将重水大剑借给他暂用。 李子泊凭借几次锻炼,力量增强好几点现在才能勉强拎起,但使起来依旧十分吃力,先打出一个横斩试探,水花还没溅到对方脸上就消失殆尽,看得千叶子直翻白眼。 后者持伞剑上来就是将伞剑攻守前端高旋作第二重变化,这个小女孩的气息比鸟还要危险,容不得懈怠以对! “你找死!杀不了老东西,我要把小东西全部抓起来凌辱致死!” 平阳拿出一赤纹令牌往地上一拍,立刻碎成四瓣,里面的能量全部流泻进入地面,一个人形绿斑立刻出现在下方,她口中念念有词, “万尸涧养育的尸毒飞蛊,好好享用吧!” 光华流转后,两只绿白相间的尸虫前后飞出,只看到嘴里黑色大颚不断颤动,但是看不见释放出任何有色气体。 “你师父不是说你百毒不侵吗,能不能吸了这毒气!” 千叶子询问道,李顺眼睛瞪大,脸色难看,虽然是有这回事,但是他也不明白到这尸毒算不算的上那百种毒之一,不敢贸然尝试。 不过李顺灵机一动,想起在棺材里学习龟息时,那种气息像山脉一样绵长的感觉,猛吸一大口天地灵气,一股脑儿往外吹,一时间竟然狂风四起,借助强大的吐纳之力,竟然有不输金丹期风行道术的威力,把大鸟吹的空中失稳,两只飞蛊就更不在话下了,直接倒飞砸进树干之中,撞出个虫形印记出来。 李子泊借机一蹬树干跃起后挥动重水大剑,朝着天苑鸟补上一发形剑,虽然李子泊不懂什么剑招,但是光凭借力量和剑身自重也把对方砸个够呛。 这种不会剑招不会持剑的纯粹笨拙是极难演出来的,比如千叶子去演一个不会用剑的人,他虎口周围的老茧和故意为之的作态就会被人察觉出来端倪。 所以平阳第一时间咒术控蛊攻击的对象是千叶子,一个孱弱胆小一个初出茅庐,打了唯一这个冒尖的战局就尽在掌控。 尸毒飞蛊再次袭来时聪明的多,这次选择了一条有众多树木掩饰的路线,只要李顺一鼓起腮帮,它们立刻就飞到一个大树后躲避,几次闪回间已经近到三人丈余距离。 “后撤!尸毒好像是无色的,已经释放出来了!” 听到千叶子的话,跟大鸟缠斗起来的李子泊猛一后退,空气中的灵气有所变化,是因为气体闯入导致的乱流,他看不到气体本身,但能感觉得到灵气波动的异常。 伞剑一收一开,张成一把巨大折扇,剑柄即使伞柄,千叶子双手一挥,往灵气异样的方向扇动过去,无形尸毒很快就被扇得消弭在风中。 只是下一刻他感觉肩头一痛,一个血洞显现,小块骨头碎裂。 “什么东西?是暗器?也是无形的?” 千叶子脑海中同时出现三个问题,但是没人能解答,他连忙催动一股水气在面前爆开,让敌人视线变得模糊,随后爆退五步。 天苑鸟也恢复过来,大翅一展,变成一股飞梭一般,速度极快,李子泊只能凭借重水剑体巨大来边防边撤退。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这只金丹期大鸟的力量大概相当于d级摧山猎人的力量,若不是自己力量增长根本连抵挡都困难。 又是一次高速撞击,李子泊以剑为盾,被重重轰击后撞到后方一棵矮树上立刻枝桠尽断,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是一股气流冲击而来,类风行道术但是又没看到任何风的影子,既没听到风吟也没听到叶子树枝被气流搅动声,倒是听到一股奇怪的像是有人掰碎甘蔗的声音。 战场上一旦有怪异那一定是先躲为妙,知己知彼,谋定后动。 他一掌轰在地面,借助一次崩意的反冲向侧后方移动,但攻击太快了,脖子边缘依旧被带下一块肉,痛得脸部抽搐了一下,不过所幸不是大动脉。 一直在后方辅助的李顺发现了异常,大喊道, “是那个小孩捣的鬼!”他发现两人受伤的前后,华服女孩都有一个微妙的念咒的动作,李顺也留意到那两个蛊虫在钻进树后再没有出现过,想来是暗中在操控飞蛊。 “那不是尸毒,她在诈我们!” 第六十二章 朝阳升起 千叶子那边离蛊虫最近没能看出什么端倪,但是李子泊这里离得稍远,察觉了异样,视野拉远后能够看到有一条沿线上所过之处全被贯通,切口呈圆形,就像是被某种虫子钻过的一样,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伤口的圆弧与沿线边缘也极度吻合。 “小心虫子藏身之处,攻击从那边发出,好像是吐了什么东西出来可以让路径上全被腐蚀成空洞。” 听到李子泊提醒,千叶子纵剑劈出以攻掩守,一击后趁对方防御时机顺势远离。 对着李子泊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正是过来的路上商量出来的临时作战策略。 李子泊大喊着又开始往前冲,天苑鸟空中旋动一圈借助下冲势头再次突袭,将路径上的叶片从树梢带下卷起。 李顺并不知道掌握呼吸的办法,这时候已经脸色泛青,但情势危急,强行鲸吞一股气息,瞅准机会控制气息收拢,用压缩绵长气流,以小范围高强度呼出,凭借大妖造体术的奥妙,竟然直接将脆弱树梢都从中折断,来势汹汹的天苑鸟对冲之下,羽毛都掀起来十几片,和落叶翩翩起舞。 李子泊磕磕绊绊的样子平阳都懒得在意,嘴里默念咒术又想再次催动攻击,千叶子不去预判攻过来的位置,而是用伞剑顶缘杵在地上,收拢如金鸡独立,身体倒挂一顶,伞人同时升空。 这样只要是地面来的进攻都统统能够躲避。 左手收伞右手猴子挂梢,木屑飞舞,两棵大树上被洞穿一个小孔,依旧是看不清虫子是如何攻击的。 这招几乎是瞬发,等到察觉灵力有异样的时候,那条虫咬般的路径就已经形成了,千叶子暗忖, “真麻烦,看来只能通过她念咒术来判断攻击来临,但却没法估计方向。” 俯视过去,察觉李子泊的方位后,她眼中钴蓝色闪烁。 此时重水大剑被李子泊双手一抡高高抛起,千叶子远程操控下大剑轰然炸开,将空中不稳的天苑鸟翅膀炸断一侧,蓦然坠地,溅起尘埃一片。 临空水珠炸开后还未结束又化作满天飞雨斜向下倾泻到平阳公主的方向,后者哪里敢大意,爆炸轰隆声响起的时候就提前警戒起来。 很快判断出催动蛊虫回撤已来不及,她虚空一掌拍出,只见飞瀑流泻般到近前的水流竟然在空中凝固住,尔后碎成齑粉,看起来就像是被虫啃食出来的一个小道。 与清虚道人的护体罡气不同,她并没有将每一颗雨滴的动量都给消耗掉,而是同先前一样,一条细微路径上的凝固,不过正好护住要害心脏和脖子位置。 李子泊终于看懂了,她的咒术效果并不是腐蚀,而是硬化,而且是硬化一条路径上的物体,连同水滴和雾气中的微粒都被沿直线固定住然后碎裂出来一条空心小径。 那两个蛊虫想必也是同样的效果,只不过是她能力的延伸。 所以她在一开战就使了一个计谋,让人误以为是毒气,而去误导敌人把注意力投向广阔空间,忽略这一瞬发咒术在微小路径上的恐怖爆发力。 如果有人被击中要害,绝对是一击致命。 这一连串的分析极快,在李子泊在抛飞大剑后继续前冲的过程中思考清楚。 知己知彼后,脚步更加轻快,踩地避开着那条无形的路径后,一路追身到平阳眼前。 焰崩,看不清拳路只看见拳影,拳风快绝狠辣,拳影纷乱惑人,地面烟火开放,耳畔爆鸣震天! 烈阳拳第一式,一拳五崩,是在观摩了二师兄与千叶子一战中得到的宝贵领悟。 平阳恼羞成怒,口吐鲜血,双脚加上一手止住后退身形,只是还没来得及给这个不知死活的修士一记雷鸣反击,就被身后快速冲过来的人影阻挠,不得不防守眼前。 伞剑尽收,已经看不出剑的形貌,千叶子配合高速跑动,手指千回百转,纵剑直刺,伞尖直向平阳胸口,对方忙不迭左手抵住攻守剑,掌骨碎裂,渗出鲜血。 “小心!!” 李顺眼睛圆睁,他远远看到平阳眼中怨毒的眼神和唇齿轻启,这种距离躲无可躲,而且她对准的位置是千叶子的心房。 砰!血花炸开,血污溅落一地,平阳一脸不可思议的倒在地上,怎么也没想清楚是怎么被自己的咒术给杀死的。 李子泊大口呼吸,瘫坐在地, “好险,要是她的神魂强大一点,那我这拘魂换魄就使用不了了。” 千叶子也觉后怕,整个人抱着双臂都有些微微颤抖,这个公主虽然实力就在金丹期,但这一手硬化碎裂的咒术十分古怪,平阳公主死后脚下出现了一个斑纹,她的尸体直接化作一滩水渗入其中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死后回到她所说的那个万尸涧去了,咒术实在有些古怪。” 几个人收拾了一下现场,念在它们帮助过生灭有时大阵的构造,没有杀了那只天苑鸟,任由它自生自灭。 并没有发现真宝的踪迹,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 “喧闹声消失了,看来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朝阳初升,温煦暖人。 就像长夜只有总有光芒亮起,狂风骤雨后可有彩虹横空,让人只觉松气。 这场旷日持久的百年大战好像此时此刻才终于落下帷幕。 穿出密不透风的紫竹林,和风吹拂,青丝散动,树梢偏偏,竹叶微荡。第一缕阳光映照年轻的面庞上,拉出四个斜斜的人影。 李子泊大声喊道, “什么人!!” 李顺和千叶子瞬间转头,前者和那个苍老如树皮、双眼空洞的人贴面,直接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后者仓惶催动意剑波涛汹涌,白浪涌动,但对方纹丝不动,片羽未伤! 人影的出现,三个人无一察觉,李子泊这次十分确认,是突然从旁边突然闪烁过来,而不是在那里等候他们,出现在视野的一瞬隐有黑影闪过,只是速度蹑影追风,风驰如电! 第六十三章 密室起风,织网索人 高地洞穴外。 二师兄累的满身大汗,大气猛喘,衣衫全部浸透,但眼神痴狂,杀意熊熊。 光是平台上方就斩杀了不下三十个悍勇修士,有飞行道具的,就用逐空追影的寒光剑阵,流光掠过就夺走一片气息;有陆地冲锋的,土行道术,地龙翻卷伺候。上方平台只残余四溢杀气,高崖之下,不知堆成什么尸山血海。 玄风也将自己的金身佛影施展出来,高约十丈的巨大虚影,稳固凝实,没有任何破绽,几个山海境的强手围攻之下竟拿他毫无办法,毒雾侵不了,道术连珠,元力涌动,看起来倒是光彩萦转,美轮美奂,但就是破不了防,最后自己道心破了防。 他这副金身不但没有弱点,而且一拳轰击之下,几个人合力也接受不出,自知不是对手,也顾不上一门老祖,身份显赫,赶忙仓皇逃窜。 符秋月赶上山头正好碰见李子泊三人组,当年和灵耀宗柳不卓一同上山来求宝,结果这个号称元婴无敌的修士在和她共同出手之下,跟老仆王知远打了十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不是他们太弱了,能在修行百年内到达元婴期,绝对算得上是那一辈的天骄人物,只不过实在是输在看不懂对方的打法。 看起来大家都是运用的天地灵气施展道术,他们如此,老仆也是如此,但没有感到任何元婴存在,甚至体内金丹都没凝结成。 只单纯将灵气附着在刀上,一挥一砍朴实无华,竟然将他们的道术一一化解,打的他们灵气已经补给不上了,对方甚至还有很多余力,还有一个没出手的清虚。 柳不卓见势不妙,扔了一个烟雾球后,直接丢下符秋月遁逃远去。 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但暗中隐藏的大内巨宦陈貂寺悍然出手,本身修为已经超过通玄境的层次,而且由于先前的对战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老仆渐渐体力不支。 清虚出手最后一击杀死了陈貂寺,同时也阻挡平阳暗中飞蛊奇袭。但没想到的是,陈貂寺竟然不是一个‘人’,而是平阳一直以来用蛊虫操控的傀儡,他的一身修为都是源自一只天地奇物吞心蛊,在陈貂寺死去的一刹那,吞心蛊钻进了王知远的身体中,开始啃食内部血肉组织。 老仆也是个狠角色,干脆直接自废宫格,即储存灵力气海的场所,将自己所有窍穴用体内气海的力量全部锁住,把吞心蛊困在体内,从此以后沦为一个活死人。 自身修为尽废,体内五脏也被吃了个干净,王知远自知没了活路,但清虚最后告诉他,他将会有个徒弟,五毒不侵,半妖半人之躯,多年后可以将这只吞心蛊为己所用,知远心满意足地轰碎自己神识逝去。 清虚嗟叹一声,王知远印堂上鲜红的死字,他就算救了他一时,也阻挡不了不可逆转的死亡。 符秋月觉得自己在王知远的死上也有过错,内心有愧,甘愿作为丫鬟在此做杂务一百年。 虽说槐山修行一日千里,但类似的秘境也不是没有,再说对于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千金之躯来说,愿意做杂役百年已经是极大的妥协。 当符秋月给三人说明情况后,几个人神情复杂,李顺拿出师父留给他的符箓,符箓飞出落在老仆王知远的额头,这副残活了百年的躯壳轰然碎裂,化为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一只莹莹点点浑身透亮的绿色小虫缓缓飞出,径直没入了李顺的眉心,只觉得通体大震,耳聪目明,有了奇蛊相助,以后他的修行之路将是康庄大道。 经此一役,几个人的关系都有了进一步升华,李子泊保存最后一丝灵气,每次感觉灵气快要见底的时候,就停下休息。 剩下的时间里就安心跟大师兄学习烈阳拳和粗浅佛法,之所以说是粗浅,因为当初师父在教授玄风佛理的时候,都是掰开糅碎成最简单碎片化的道理而非是系统的理论。 几天之后也有几个消息实在缓慢的修士爬上槐山来,但都被老黄牛一声叫喊震得山石滚走,给吓得打道回府了。 李子泊上午跟玄风学习拳法,下午跟玄明学习符阵,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二师兄整个身体里都刻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符阵,最夸张的是在心脏位置处有一处引爆的符阵,按他的说法是,实在走到最后一步,就跟仇家鱼死网破。 当然上面还有三重防误触的符阵,但依旧让李子泊心惊肉跳。 晚上也没得休息,和千叶子、符秋月一起练习剑法,千叶子作为主要指导,符秋月作为对战的对象,对战元婴期修士李子泊现在实在毫无办法,符秋月也从不留手,经常被她打得满地找牙,两位师兄以及秋月的指点下修炼,他的实力有了第一次突飞猛进。 这段时间几人在山上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真宝的下落,只好作罢,按照玄明的说法,连他们都找不到其他人就更别想找到了。 “二师兄,我现在属于哪个境界?” 李子泊盘腿端坐,下方是一根女子手腕粗细的树梢,只下坠了一个弧度以后,就再不晃丝毫。 玄明吐息过程中想了一下, “外面的修炼方法是先从灵气积攒上去突破,然后等根基稳固后再学习对应层级的道术秘法,一些操控之法等,但是师父教的这套东西是注重先学习你感兴趣的法,灵气等它去自然而然的提升。按照老鬼划定的境界的话,你现在还没有入门。” 李子泊有些气馁, “啊?不会吧,我听千叶子说上次被我们合力打败的平阳公主有金丹期强手的水平,我再不济应该也有筑基才对。” “他们也没入门。” “......” “那什么境界才算入门?” “无论旧体系下的化神,还是新体系下的观潮,它们下一个境界都是通玄境,这其中有一部分人可以算作入门。” 要不是玄明说得信誓旦旦,李子泊真觉得他在吹牛。 “那我离入门还有很长的距离呀。” “快了,我也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入门,以你现在的实力,去打个金丹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子泊本来还想问大师兄有没有入门,但没有问出口,不过之前偶然听大师兄说,他们必须要入门后才能下山,大师兄这会已经开始跟秋月姑娘准备行囊去往南国,想来是已经踏入通玄境了。 师父走后给四个徒弟一人留下一个木箱,李子泊的里面放了一些盘缠,一封信和玄阴山的几件制式道袍,还有个方形玉佩,据信上说,作用是抽干李子泊的灵力,然后储存在其中。 虽然对别人来说十分鸡肋,但对于李子泊却是大有用处,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可以随时回到猎人大陆的方法了。 只是过来要麻烦一点,需要耗费一颗阳石,等回了猎人大陆,需要好好储备一些。 大师兄用铲子翻开了李子泊每次穿越过来时候的地方,下面竟然被师父埋着一块蓝色的石头,想来是传送到这边来的时候的位置。 交代完这些以后,大师兄和秋月姑娘就拿着行李下山了,没过多久二师兄也收到一封信件,匆匆告别几人后走了。 李顺得知自己家人已经死亡的消息,伤心了好一阵,但也没了去处,最后还是决定跟李子泊、千叶子先下山去再说。 就在李子泊三人整理好行装的时候,李子泊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眼神看向到水潭那边。 在一堆乱石之中,那根残存的螭尾里伸出一个小狗大小的龙头出来,身体孱弱,光是从血肉中挣扎出来就十分吃力。趁着夜色它嘴里含着一颗珠子地往西边飞去。 “真宝在螭妖的嘴里,它没有死!” 一处灯火通明的宽广密室中,四面由宫廷委派的匠人专门烧制的条形砖墙排列累积而成,每隔一层砖镂出一个摆放灯火的槽子,绕梁一周。 填补砖缝的是凤裳鸟、金线雀的血液,血液粘稠,风干后粘合力极强,能够在官家今年颁发的缝隙标准中,满足最细微的芥子丝线级别,几乎是达到完美的气密性。 五丈宽十丈长顶部约是四五人高,左右两侧刨出一些小室来,其中一间就是为现场监造官、砌墙垒土的徭役、以及技术督导的匠人准备。 工期一年,为了保证此处的隐蔽性,所有来此地的相关人员都服下特制蒙汗药,再蒙黑布装进马车带到施工场地。 所有人不得与外界有任何交流,生存所需全部由外界定期供应,娱乐设施没有,靠着各自分享个人的故事排遣寂寥,期间就有些经受不住孤独密闭痛苦的工人企图逃出,最终被杀死后提前埋进独属于他们的小室中,扣除应许给家眷的大笔金银。 密室起风,灯火摇曳。 位于正中龙形图案的一面墙上,一盏烛火熄灭。摆放在墙正中一个形似蒲公英的巨大盆景,姹紫、鹅黄、羊脂白三色树叶,一片白叶突然掉落,将要落地的瞬间,一张厚实布满老茧的男人手掌将其接住,嘴里喃喃, “这盏灯是......平阳公主。” 羊脂白叶则意味着肃查到底,水落石出为止。 他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膨起宛如金刚,肩抗一柄流星大锤,沉重无比但一肩扛起如若无物,没有半点晃动,额中有一张网状印记微微闪耀。 一个纵身消失在密室中,周围灯火骤然熄灭,只有条砖缝隙中的血液散发幽幽红光,构成一个包罗万象、千丝万缕的互织巨网形状。 第六十四章 实力精进! 李子泊将锚定自己传送点的物品交给三师兄保管,然后利用方形玉回到猎人世界,看了一眼日期,果然和自己之前估算的一样,在修仙世界中的流速是现实世界的六倍左右,在那边待了月余时间,这边只过了五天多。 提前让南追帮忙请了假并且喂猫,找小孩子帮忙的好处就是他不会过多的问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而且像伺马南追这样虽然工资丰厚但是财政大权都在父母手里,他们实际上没有什么钱,李子泊请他吃了顿快餐就高兴的不得了,让李子泊觉得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简单容易快乐。 吃完饭回到家李子泊迫不及待的用手环测定了一下自己的属性, 【猎人等级:e 类型:合续 体力:66+3\/100 力量:64+5\/100 策略:67+1\/100 能量值:7\/100】 ”每一项都几乎达到e级的巅峰水平了,果然到了后面,属性增加会越来越困难,但是在那边不管是时间上还是能量充沛程度上,都要远胜猎人大陆。“ 还得要收集更多的阳石,而且,那个逃跑的螭妖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他现在烈阳拳学到第三式,符阵和剑法也小有心得,在师兄们高屋建瓴的思维引导下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现在能使出来的复杂阵法不多,但是看过的大阵着实不少。 尤其是最后师父最后一式以明月为剑,让他心神剧震、醍醐灌顶,对于剑道的体悟已然是超越同龄人许多,即便是大家族剑修出身的千叶子都感叹生平仅见。 符阵他目前还没有在猎人大陆见到有人使用,无法确认它的威力和效果如何,而且现场战斗最常用的还是一些威力不强的即时阵法,而剑法主要问题在于没有剑。 “目前为止最实用的还是烈阳拳。” 整理完思绪,李子泊打开笔记本电脑,他还是喜欢敲击键盘输入的触感,这才想起来自己早就应该提交一份白鬼的报告,上面追加的奖励还未下来,很可能就是差了这关键材料的评定。 “我应该当时有拿过来一个什么才对,任务完成后肯定需要战利品来评判的,但是我从白鬼那里拿回来了什么?” 他手指停在键帽上,手抚着下颌,若有所思。 ...... 陈飞在键盘上飞速敲下,忙得满头大汗,徐尧原位居副会长本是分担一部分监查和安全屋的联络事宜,这小子不在了,这些事情又重新压到了自己肩头上,本来申报提交流程材料的事情也都是交给琴玖来做的,可惜她现在又受了重伤。 听说由于医院现在床位紧张,现在已经出院转回家里了,也不知道恢复的怎么样,等他忙完手头的工作得再过去探望一下。 “由于琴玖的身体原因,现在参加加试的人员就只剩下伺马南追,新来的d级猎人路明,以及李子泊。哎,加试来的也太急,几乎没有时间准备,这小子怕是要没了,到时候再去跟中区的领导们掰扯掰扯,实在不行给他申请个功勋退役吧,毕竟上次任务也挺关键的。” 说道伺马,那天看望完了琴玖以后,为什么会心血来潮想和伺马这个小家伙一起去吃烧烤,他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 之前还被一辆飞驰而来的大货车给撞了,他俩倒是没什么事,把司机吓得够呛。 现在想起来,总觉得那个司机脑袋圆圆的,就像个......雪人? ...... 琴玖住的临江小苑也是由几栋单身公寓组成,在高候立交口站下车不到五十米就到,当然她平时更爱步行上班。 一周前搬来了一个邻居,是个自来熟,只要路上遇见了,那势必过来找她攀谈一番,在得知她是名猎人之后,神情振奋,与有荣焉,就像考上名牌大学,自己家某个亲戚也因此骄傲自豪。 虽然平时她大大咧咧,但实际上不太会处理工作以外的人际关系,属于是舒适区社牛。 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了,猎人体质特殊,即便不是身强体壮的摧山猎人,恢复起来也比正常人快得多,但这种几乎致命的伤口还是需要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好在家里常备有一些医疗道具,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下床走路。 只是依旧不敢照镜子,害怕看到镜子里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心里接受不了,她在小说中曾经看到过一个女人自杀时更愿意选择毒杀而不是其他方式,现在有些能够理解了。 前面几天还多亏了这位热心邻居帮忙接待维修师傅,因为盗窃案件频发,有物业找来的师傅逐门逐户检查门窗和门锁是否损坏,说是因为疏忽的原因,之前统一换锁的时机但是错漏了她家的大门,所以这次检查发现后无偿给她更换,完了还赠送了一个雪人钥匙扣。 邻居帮它放在茶几上,圆头圆脑的,围着围巾,十分可爱。 李子泊想去探望被拒,只好给琴玖发了一个问候信息,从陈飞那里又得知了加试的消息。 现在的他基本不太畏惧加试,虽然他离着d级猎人还有一步之差,但是最近修仙世界里的日夜辛劳带来了充足的自信。 卧室中李子泊闭上双目,沉下心神,进入那片已经在他身体里存在了许久,但是在千叶子的手把手指导下才得以窥见的内生世界。 一片红色的大海,广阔浩荡,横无际涯,似是波涛涌动的水流,又似乎是隐约朦胧的气浪,远去极目之处是看不透的深邃黑暗。 “这就是......气海吗?” 在内视这一点上两个世界倒是统一,越过第一境界的门槛后便拥有了内视能力,比如瀚海域的修士第二境雾旋,比如大部分的d级猎人都能做到,李子泊略微领先一点。 “千叶子说他们的气海低空四个方位上分别有搅动灵力的雾旋,能够加速将外界的灵气汇入气海,让其迸发力量,形成道术、咒术、符阵刻画之力等的动力之源。” “但我气海四角没有雾旋,应该是修炼方式不同的原因导致,不过修仙世界中为什么没有人提到过星盘?” 在一片猩红海浪之上高高悬空一个圆形光阵,中心位置有同心圆被分割成两块,里面放着代表合续猎人的两个物品,缠星索和玉勾,区别常规的猎人仅有一件。 本命星盘又像汽车轮毂一样同心圆之间的圆环区域被分隔为许多小扇形。 “听说d级以上的猎人就初步具备了调用本命星盘的能力,不过我似乎已经可以使用,拘魂换魄就是用的缠星索,倒是这个玉勾,从来没有动过,也不知道到底是干嘛用的?” 从这种空灵的感觉中抽离出来,沉浸久了有种忘记自己存在的感觉,就像是沉浸在某一天的美景中忘乎本我。 “得去挣点钱了,还欠了小家伙一块阳石。” 第六十五章 一打九? 李子泊打了个车来到繁华的市中心,跟着陈飞传过来的地图,拐到闹市区的小巷里,但是没有找到地图上所指的酒吧位置。 里面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或是半靠在背后脏兮兮的墙上,或是蹲在地上抽烟,或是摇动着手里的酒瓶,但目光都锁定他。 “小子,干什么的?我看你穿得不错,生活应该挺滋润的吧,是个富二代?” 李子泊看了一眼带着金色耳环,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的疑似混子头领的人, “我想问问,地下拳台怎么走?” 对方将口中烟吸完吐了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子泊,尤其注意到他袖子里那根琉璃手环的一角, “猎人?” 李子泊点了点头,这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到这里来打黑拳的十有八九都是猎人,普通人来这种地方很容易送命。 这也是为什么陈飞一再让他考虑清楚的原因。 “e还是d?” “e。”那人活动了活动嘴巴,伸出一只手来, “这样吧,给我一块阳石作为带路费,你要是死在里面,添两块我再帮你家人传个信,至少让你的分会知道消息。” 李子泊没理会他,径直走到巷子最里面,走到那个转动酒瓶的人面前,平淡道, “你才是老大吧,他们都只是在打量我,而你是在探查,我感觉到了你一缕神魂停在我本命星盘的外部,你要是再前进一步,我会让你试试分魂被糅碎的滋味。” 那人转动酒瓶的手停了下来,然后举起酒瓶,在李子泊脚下摔个粉碎,蓝色的液体洒出,周围都变得扭曲摇晃起来。 一阵眩晕后,李子泊感觉到周围震耳欲聋的喧闹声,他站在一个黑色的甬道里,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十几张面具,他挑选了一张戴起来最舒服的马面,往出口的光亮走去。 地图没有错,进入地下拳台的条件就是能够感应星盘之力,搭话的那个小混混只是试探自己而已,一旦落入他的圈套就失去来这里挣钱的资格。 随着离出口越近,周围的尖叫和嘘声愈发震耳欲聋,山呼海啸,透过面具的圆孔,李子泊看到这些人肆意叫嚣、唾沫星子互溅的样子,很难想象是多大的生活压力,才能加油呐喊的时候舞动拳头不小心可以把旁人的牙齿打掉。 大屏幕出现自己带着面具的样子,聚光灯跟随自己的身形,所谓的拳台,不是拳击手对抗时的八角笼格所围场地,而是一个接近斗牛场的广阔空间。 也确实这样才有利于选手发挥,里面四处都有被鲜血浸染的痕迹,不知道是刻意没有打扫,还是为了更让人感受血气喷薄的滋味。 “欢迎红色方序号x选手,马面!” 李子泊猜测x就是刚进入拳台并未排序的,因为大家在听到的一瞬间就爆发出成片的嘘声。 路明周围释放着热气让空气都有些扭曲,脖子上搭着一块白汗巾吸得饱满,坐在高台上方的第五层休息区。 他从第二十层最底层,打到第五层只花了两天时间,其中有过两次越层挑战,让观众大饱眼福直呼过瘾。 一个城市里超凡力量的强度最直观体现就是地下拳台,这里没有规则,只有死斗和血战,神魂强大到能够内窥星盘即可进入。 因为内视是一个综合实力的侧面体现,连内视都做不到,意味着你对能力的操控很差,那异能的观赏性就会大打折扣。 路明到布琴市已经三天时间,他对这个城市很失望,要知道在中区所在的城市里,他要想进入前二十层都费劲,当然那里的拳台总层数是一百,而非布琴可怜的二十层。 他擦完汗,喝了口凉水,本来对底层的战斗没有任何兴趣,准备继续参与下一场比试,但是突然看到排名第一百九十三的割喉手被一拳击倒,突然来了些兴趣。 当然不是说他打不过,如今他已经是排名五十三的小有名气的选手,只是做不做得到如此干净利落两说。 一个身材傲人、走路妖娆的兔女郎恭敬地端着一杯充能饮料走到路明面前, “路哥,下一场比赛马上开始了,请您到备赛区准备,这是营养师依照您的身体情况配置,能够快速补给......” “闭嘴!”路明仔细观察着割喉手被轰出来的大洞,一共六个,身上有被火焰灼烧的程度相当于d级火行元力猎人一击之力,但他隐隐觉得对方不是五行的猎人,因为这一击强大的爆发力非摧山莫属。 “把他的资料给我传一份过来。”路明解下手环,放在目瞪口呆、心里委屈的兔女郎手上,接过能量饮料一饮而尽。 “...是,好的路哥。” 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传来, “恭喜马面晋升到第十九层,奖励由阳石碎片升级为阳石碎块,外加一张尊贵的灰色通行卡。” “通行卡?”李子泊疑惑地坐在十九层休息区自言自语。 “第一次来吧,这通行卡可以算作你在这地下拳台的通行凭证,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个柜子,好一点的有休息室,更漂亮的妹子,以及许多隐藏的福利。当然在其他城市的地下拳台也通用,就想象成身份证一样,只不过是在地下拳台的身份证,当然你也可以卖给别人,灰色价值一块阳石。” 一个留着络腮胡、戴着蓝色头巾的中年大叔在旁边打着街机,当然也可能是戴着一张中年大叔的面具。 “这玩意儿还兴卖的?” “当然,你可别小看了通行卡,如果你有那个运气和实力能打到前五层,拿到前五十的序列排名,就能将卡片升级,到时候一张卡就远不止一两块阳石的价值了。毕竟依仗地下拳台投资方的雄厚财力,可以让你在许多地方拥有特权。” “谢谢。”李子泊道完谢,又步入第二场比赛准备会场中,还是同样的场地只是搭建在正上方一层,格局完全相同,多了一些灯光和彩饰装点。 中年大叔愣了一下,煞有介事地看了下李子泊的背影,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玩游戏,神情沮丧, “玩游戏聊个屁的天!” 说着又投了一个币进去。 “这场的对决由继承序号193的焰拳超人对战排名190的青面门神,获胜者将获得挑战十八层选手的机会,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是什么中二的起名方式,李子泊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同样是一拳焰崩,上次使用了六层崩意,这一次只用了五层,因为他发现上回就浪费了许多能量。 这里本来就是打‘背靠背’连续对战,除非退出,留给选手休息的时间很短暂,而且没有阳石的话,能量的吸收本来就十分缓慢。长时间作战容易吃不消。 工作人员上前把青面门神从场地边缘围墙抠了出来,李子泊思索了片刻,举起手询问主持人道, “我可以直接跟第十层的打吗?” 他发现这个奖励的提升速度,自己估计还得打上很多轮才够得着第一块阳石,而且如果只是还账尚且不够,他得赚取一些阳石作为以后穿越仙侠世界的资本。 主持人拿着自己的粉红麦克风,神色兴奋,语气快速, “好的,咱们的马面选手十分嚣张,但这嚣张的劲头我很喜欢,不过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每升一次层数需要打一次挑战赛的规则不能改,并且由于越层的特殊要求需要增加难度。这场打完后你本该打第18层的晋级赛,如果你想要直升第10层,意味着你需要同时面对9个敌人,你想好了吗?” 李子泊想了一下,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陈飞通知明天就正式猎人加测,所以必须要在今天之前就准备一些阳石, “多久能安排?” “现在。” “那就事不宜迟。” 主持人在得知李子泊的回答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笑容,因为照理来说,这不是属于他的工作范畴,而是由专门的接待员,譬如休息区的金发碧眼、衣着撩人的接待员们所做的工作,并且是私下询问的。 而他拿着麦克风无疑让所有的观众都成了对话的旁观者,有一部分人就会迫于压力和丢脸的风险而选择同意,在他看来,李子泊就是这样的愣头青。 果然实际情况也和他猜测的一样,在维持了一整天的不温不火后,现场的气氛被烘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一次的小高潮来源于李子泊无名之辈出战,一拳轰飞对手拿到排位序号,第二次的小高潮来源于现场观众对他有所期待,而这种期待在他再次以朴实一拳打倒排名190的青面门神时得到满足。 现在第三次高潮来临,现场的气氛被推动到了极致,与此同时,他也将获得更加丰厚的日薪,毕竟机器能够接受到的最大分贝数,是考核绩效工资的一个重要指标。 至于李子泊挑战赛结束后是死是活,那就不是他作为主持人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还觉得不够,招呼周围的工作人员引爆了两个大型礼花,一瞬间将气氛引爆,同时在大屏幕上发出叮叮叮的刺耳声音,红色巨幕上打出, “ 1 vs 9越层挑战赛倒计时3分钟!!” 第六十六章 空列上的速写 这一次不仅是路明投来惊讶的目光,连第七层之上都有观众想要一睹为快,有一部分不顾高昂的上层座位票价,往下走到第十层来站立观看这场少见的挑战赛。 “诺诺,想下去看看吗?”第四层的休息区栏杆前,一个腿部极修长,皮肤黝黑,外表狂野得像个河堤沼泽里风吹荡漾开的芦苇,旁边娇小玲珑的萝莉一双黑白异色瞳十分显眼,与她并肩而立,有两美凭栏风景共好,也有身材对比相形见绌。 白皙的脸蛋上小嘴一撇, “有什么好看的,我看要么是个被金钱冲昏头脑的蠢货,要么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还有,这里别叫我真名,你的声音让我脊梁骨都起鸡皮疙瘩!” 余诺气鼓鼓道,只是由于舌头比一般人长了几乎一倍,导致声线听起来跟同龄人有些不同。 “咱们好歹是一起从故乡上来的,他乡故知不应该互相多照应么?” 舒瑶换了个曲腿的姿势,挺拔撩人的纤长曲线立刻引来旁边观众里灼热的目光,她不以为意,只是饶有兴致地看面前这个青涩的小诺儿。 小萝莉从栏杆上转身离开,光是和这群气血上头的观众摆出同样的看戏姿势,都让她觉得犯蠢,转身时无意间瞥了眼旁边趴在栏杆上的陡峭险峻, “长这么多肉不嫌重?”然后往休息区走了,留下大姐姐苦笑。 李子泊在休息区调整气机,尽量把身体状态提到极致,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现在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何战胜九人进攻,拿到二十块阳石的奖励。 另外的奖品和什么通行卡升级,他暂时不是很感兴趣。 毕竟没有什么对修炼的好处能够大过修仙界的灵气。 “真是活腻了!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路明对李子泊的评价急转直下,先前还觉得这人有些水平,小小的期待了一下等他慢慢爬到自己的位置来,还可以与他交手过招。 对战的九个人至少是e级猎人中的强手,也许还有些d级猎人,或者其他装备有一境核心的机甲战士,亦或是实力等同的选手。 “第一点,这些人的能力你一无所知;第二点,这种以一打九的行为本身就是对其他九个人的挑衅,在这个荷尔蒙满溢的地方会挑起最大的怒火;第三点,这么急功近利的心态说明这远非一个有脑子的猎人。” “真是高看了你!浪费我的精力。”路明收回架在栏杆上的手肘,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把李子泊那份初步分析资料删除。 “好了,各位观众朋友们,咱们今天压轴大戏即将开始!是锐不可当的后起新秀马面成功过关斩将,突出重围,一战冲霄,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经验丰富的赛场老手暴揍初生牛犊,教他先学爬再学走的道理呢,挑战赛倒数5!4!3!2!1!” 最后三枚巨大礼花同时爆开,铛铛锣鼓声敲得震天响,比赛开始!! ...... 米尔山脉呈东北-西南走向,绵延八百公里,宽约一百五十公里,冷空气被高山隔绝一部分,导致东侧的罗旺达和西侧的布琴温差能够达到4c到7c。 由于地势的原因,翻过米尔群山最顶端后,跨市的空中列车从此开始步入漫长的下坡,有一种坐过山车时候惊险刺激的失重感。 11号车厢靠近窗边的位置,少年长发及肩,目光清澈,手里拿着一块画板,对着窗外秀美的雪山写生。 “画得真好,你是艺术生么?”坐在旁边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姐姐,戴着一顶帽檐宽大渔夫帽,对于脸大头大的女生有不错的修饰效果。 “不是。”他表情冷峻,像是偶像剧里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男主角,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就感觉到了拒人千里的寒意,有些尴尬地收回笑容,翻找起箱子里准备的大衣。 在旁边女生没有注意到的间隙,他将画板下方的白纸挨个翻开点了点,全是人像总共362人,空列含工作人员在内共计365人。 他画完雪山又抽出一张新的白纸,还差最后一张。 简单的勾勒出一个轮廓,他习惯从头开始,确定面部中轴线,点出眼睛和鼻子的大概位置,正在笔走龙蛇时,后座突然一震,铅笔擦破白纸。 “哈哈,刚才那下好舒服,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快下来,乖一点,在座位上坐好,再调皮捣蛋的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后方的小子,似乎把自己的座位头部位置想象成了一个方向盘,刚经历空列骤降的同时,对方应该是猛烈地掰了一下,或者踢了一脚,从他双手模拟开赛车的姿势中可以读出来。 对方明显注意到了自己的眼神,但是把目光移开,假装沉浸在跟妈妈的对话中,长发少年转了回去,重新抽了一张白纸,再次起稿。 这一次他已经把眉目、眼鼻、下巴都完成,空列骤降,后方又传来一次震动,他的笔尖远远偏离预想的位置。 这回他很确定这个小男孩是用的脚踢,比上一次震动来的小一些,更像是在试探。 他轻轻用橡皮擦把那不和谐的地方拭去放在一旁,然后很快沉浸在最后一副人像中,继续开始勾画,等到几乎将光影和明暗关系调整的差不多,头发和瞳孔也微调合适。 砰!这一次踢得比第一次还要猛烈,他的画纸再次被戳穿。 “真不好意思啊,小伙子,他不是故意的,今天第一次坐空中列车,有点兴奋。他爸爸在布琴市地劫军方后勤补给队工作,这次是趁着假期尾巴带孩子见一面......” 他的母亲看起来略显苍老,估计接近四十岁了。 他没有说话回应,点点头不置可否,又抽了一张继续开始画,余光瞥见小男孩得意扬扬,能奈我何的笑容,他已经有预感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没办法,只好一改疲态,直起身子,尽量减小座椅对自己的冲击,因为他知道前方还有好几次高度骤降。 有了这样的规避措施,果然在之后的两次后座冲击下,只对他造成了小幅度的干扰,可以修正。 不过后面的小男孩不太满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也太不好玩了。 于是他准备在下一次空列颠簸时进行一次最猛烈的冲击,赛车手此刻已经来到了终点最后一段距离的决胜阶段,他从窗外看到了转折幅度巨大的下降通缆。 他嘴角轻轻笑了笑,又看了看旁边的母亲,显然女人天然就是比男人要胆小的多,连坐在安全无比的铁皮箱子里都感觉到害怕。 他弯曲膝盖,准备蓄力一击! 第六十七章 停电 咚! 怎么发出这么大的响声,自己明明还没有出脚。接着他就看到一个像座小型铁塔的光头怪人走了出来,每走一步地面好像都轻微震颤了一下。 身上所披的铠甲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像是电视里看到过的超级英雄,里面的反派,比他一米85的哥哥还要高大,看起来眼神也凶狠暴戾,一定做过不少恶劣的事情,跟学校里偷偷在厕所抽烟的校霸完全不是一种可怕。 他连忙噤声端正坐好。 怪人走到了前座长发少年的过道口停住,他伸长了脖子,想要透过座位间隙看一场好戏,结果被铁塔男人盯一眼就吓了回去。 “墨阳,画完了没?”铁塔男人额头上像是受过惨烈的伤,有一根长长的缝线,冷峻的面容配合手上的钢铁义肢更显得恐怖。 “最后一张。”墨阳淡淡的回道,有了前几次的“练习”,这次比先前快上数倍。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快到终点站——布琴东站,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怎么今天这么慢。”吴重昊砸了咂嘴,看了看上方光幕显示的时间,操纵动能核心,转身准备回到十号车厢。 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了墨阳左手上两张被揉成团的纸张。 然后注意到对方奇怪的端正姿势,以及视线往后,后座上的小孩战战兢兢又有些期待的眼神。 他一步过去,用铁臂把小男孩举了起来,另一只袖口里藏着的叶轮飞快旋转,重炮光环渐次闪动,动能核心独特的滋滋声,在外人听来那是骇人的机械刺鸣。 “喜欢机甲吗?”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脸部血管隐隐显现,更显得表情狰狞。 “我问你,喜欢机甲吗?” 小男孩脸吓得脸部僵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你干什么?放下我孩子,列车员,列车员!这里有个恐怖分子!快来救人!!” 吴重昊提着衣领,把手上重炮对准男孩的心脏,对方脸色阵青阵黑,不敢说话, “知道这是什么吗?一境攻击核心加持的重炮,这一炮出去,可以把整节列车都给轰烂,你觉得你的心脏有没有铁皮结实。” 小男孩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有亲眼感受过近在眼前的死亡,只在电视上和游戏里体会过角色的生死。 但他此刻非常清楚的一点是,这个机械近距离的巨大轰隆声和男人的语气让他感觉到遍体生凉,也许真的和铁塔男人说的那样,他真的可能一炮轰碎自己的心脏。 “我错了,我错了!”他眼睛苦成一条缝,几乎要哭出来。 “你傻看着干嘛,快阻止他啊!”那个母亲看着列车员站在车厢之间的贯通道里眼神惊恐,不为所动,她自己也因为身高和力量的关系,没法从怪男人手中把孩子解救下来。 只好又声嘶力竭的求助其他乘客, “你们都是瞎子聋子吗?没有一点同情心?不知道救一救孩子嘛,他才十一岁,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都是帮凶!!” “你好,这位......乘客,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起了冲突,但是......能不能把孩子先放下来,有话好说。” 列车员出于职责还是颤声开口。 只不过吴重昊没理他,他的目光在墨阳那里, “画好了吗?” “好了。” 等他把小男孩放回座位上的时候,椅座上多了一滩黄渍。 李子泊连续穿梭,充分利用场地的广阔性,肘挡、臂架、膝撞、腿扫,游走在四个负责近战的e级摧山猎人之中,贴身防御刚结束,双方互退后,一发远程的石子像是狙击枪百米外扣动扳机,转瞬即至,百里飞花猎人的手笔。 一声爆炸响起,李子泊侧身而退,轻点地板后冲出,以攻为守,一拳轰击在为几人叠加增益buff的合续猎人面前,对方由于刚释放能力,没有躲避的时间,只好以拳对拳。 烈阳拳第一式,焰崩三次爆炸足矣,对方倒飞出去。李子泊又被一格电锯狂人近身后袭,前倾躲过爆出火星的锯齿。 扭身回首虚拍对方中庭,一段爆炸掀起尘烟,焰尾自其中惊掠而出,气浪推动下刹那间李子泊已经退至赛场一角。 “马面用爆炸拳打爆他的狗头,电锯人用电锯锯断他的腰!”一个前排观众神色激愤,旁边朋友问道, “你到底是支持哪一边的?” “拱火。”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路明神情严肃,双手呈八字按在栏杆上,看起来比赛场上的人还要紧张,大手一挥,在接待员呆愣的目光中往其手里的屏幕上点了下一场战斗拒战,然后专心沉入这场惊心动魄的挑战赛中。 “你这样一味的退缩,光是这些人车轮战就能够把你耗死,没发现对方一直在挨个上阵,根本就不是为了跟你一战到底,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傻子早就被抬走了,等你能量耗尽,该如何应对?” 他大声喊叫,吓得旁边的选手大气不敢出。 李子泊被逼迫到赛场一角,远程的输出已经将炮火对准方向,这个地方向左遇到摧山猎人们的围攻,向右会遭遇五行猎人已经起势的土锥,已经再没有退路。 他一拍脚底,在众人都以为到达狩猎最后阶段的时候,起雾了。 “二师兄教的云山雾海总共一千零二十四个阵点,威力巨大,范围广阔,但并不适用现在的情形。这个阉割版本,一百零八个阵点,滴水入流,孤木并林,交相呼应,协同合作,放在这个场地正合适。” 符阵的要义在于观摩和模拟,这是他每日沐浴晨光,观雾海翻涌,移动旋转,笼罩山林,等到午后阳光出来后,又看它如何被驱散渐渐消弭的体悟。 一百零八个微小阵点,利用神识操控起来也能够把控得住,不至于阵点太多、灵力不足而产生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的下场。 雾气浑浑,氤氲蔽目。 观众看不清赛场上的形势,自然不买账,纷纷抱怨,有怒气大的已经和工作人员冲突起来。 “诺诺,快来看看,下面起雾了,这个马面会的东西好多,又像五行,又像摧山,我之前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小奶狗,只会叫姐姐吃软饭,现在看好像还有点东西耶。” 听到舒瑶的邀约之前,她其实早就有些萌动,因为观众此起彼伏的呼喊,好像是精彩绝伦?马上又变成一大片嘘声,又不如人意了?现在又换成了激烈的冲突声,好像在吵架? 黑白瞳的余诺仿佛猫爪挠心,背对着猛吸了口冰凉的橙汁。 舒瑶凤目一转,仿佛带出秋天的所有美好与野放,不动声色地踢了一点灰尘下去,将下方一个盯着自己看了一晚上的男人熏得猛揉眼眶。 她勾魂的眼珠儿一转, “我想喝口水,小诺儿,帮姐姐拿一瓶过来呗?” 余诺坐在高凳上双脚悬空的两只小脚同时着地,走到酒保那里要了一杯“危险的波斯猫”,中间如大海湛蓝的两颗猫眼,边缘是层层洁白如雪勾勒出三个层次代表毛色,酒味浓重,适合已经奔三的老女人。 她快步移动小脚,右手轻举酒杯,脸上带着不耐, “给!” 然后自然而然的停在栏杆处往下看去。 雾气已经将赛场完全笼罩,她总算知道这些人在抱怨些什么了,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问题,她双眼闪烁着灰白的光辉,层层叠叠的雾气像是被拿掉了所有图层,只剩下留着人物那一张。 李子泊凭借阵点去模拟雾气的诞生,同时也用雾气来感知里面活物的移动。 比如就有几个身柔体弱的主导远攻的猎人,以及借助机甲发动高速射击的家伙,都被云雾中突然伸出来的苍白大手给握住丢离赛场,失去比赛资格。 至于那些精通近战的猎人们,则是被暗藏雾中、只搞偷袭的白雾化拳打的没了脾气。 它并非绵弱无力的拳头,而是一个个能量的高度聚合体,如果完全不防备,打在身上,就算是穿着机甲的战士也感觉到体内震痛。 局势突然变成了一边倒,十分钟过去,李子泊已经陆续解决掉了五个对手,变成了一对四的情况。 他管自己的新研阵法叫做【云蒸雾泽】,可以利用其中的雾气感知,也可变化成各种形状调用能量去攻击对手。 就在他准备一鼓作气,调配剩余的精力逐个击破时,现场灯光骤灭,四周顿时一暗。 现在不是用电高峰期,有停电要求会提前通知这种大型用电场所,而且,怎么连疏散用的应急灯光也看不见? 当然最奇怪的是,周围人声鼎沸,没有任何因为惊奇、疑惑、不满产生情绪的断层,就好像停电的只有李子泊一个人。 ...... 布琴东站的站台前,接车员穿着白色制服不断走动增加一点体温,鼻息推出白气,耳朵里传来即将接车的准备,他看了看时间,晚点了五分钟。 不像话! 但好在看到了那辆u997缓缓驶入站台,只是减速有些过早了,这个速度明显滑不进来,这个新车长肯定没有按照多层制动的规则严格培训,没有按时按点进行减速,你不挨骂谁挨骂! “怎么车头灯也不闪。”他眉头扣得死死的。 作为进站前对候车乘客的一次安全提醒,以免有的乘客挨得太近而产生事故。 虽然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很低,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无伤大雅,乘客们多有自觉,但是这不免让他觉得今天的驾驶员实在业余! 果然,不出所料,空列停在了离线五步远的地方,他摇了摇头走过去,里面漆黑一片,就像是停电了一样。 在掠过一个窗口时,他停住了,目视着双眼外突、瞳孔涣散的狰狞女人面庞,以及窗户上那个用血迹画出来的模糊字样,应该是......救命。 第六十八章 墨线抽魂 接车员手脚冰凉,心脏猛跳,这种关头哪里还要考虑什么职业操守和精神,撒开腿钻入地下通道,现在这些站台蓝红黄的地标和他再没有关系。 跨步跃下长长的楼梯,任由工装帽跌落在地。 一辆空列满载情况下可以乘坐600-1000人,这列今年的新型列车,为了避免山脉起伏过多的载重产生危险,削减了容量,没记错的话应该有800人左右,考虑到淡季跨市的人较少,那也应该有300-400人在上头。 全死了!一车的死人。 车身安然无恙,排除事故的可能,而且出了事故的话只有极低的概率能够安全到站,如果是中途出现的情况下那一定早就发现,自己也应该已经收到通知。 但现实是,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警告! “这其中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下到地底一层,左转进不怎么透光的通道中,才想起来今天竟然那几个家伙竟然都请假回去了,难道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偏偏这个时候出状况。 他的皮鞋在空旷的人行道中踩出快节奏的回响,心脏砰砰直跳,心跳和脚步声越发地催动他肾上腺素的飙升。 这趟东站唯一一个跨市的空列u997号,为了应对翻越米尔山脉时巨大的升降落差,配备有更加精密的加减速多级变速系统,二十个观测点实时监控,联络紧密,以点覆盖沿线。拥有加固版的通缆,相较普通的低空空列,抬高了两倍左右的高度。 监控严密,机械精良,那么因为列车本身出问题,还轮得到自己发现的概率很低。 海拔高,离地距离远,又排除了一部分不法分子运用手段将通缆取走的可能,他一拍脑门咬紧牙, “怎么可能被偷走,偷走了这车还能到这里来?” 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谁又能做到一个不漏的全部杀死? 他冷汗直冒,头发都聚做几团。已经看到一闪一闪的闸机口,他向左一拐熟练的进入黝黑的小道,只有两间办公室上的牌子发出微弱的光亮,毫不犹豫地转向右侧房间。 “站长,站长!出事了!必须赶快报警,u997号上的人全死了!!” 在过来的路上他总算是理清了思路,好让自己不在这种关键时刻语无伦次,耽误时间。 “晚点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穿着和他同样的制服,肩膀上的“站长”字样表明他们职责的差异,他右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指发白,问道。 “什么?” 对方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他把双手拍在桌子上,脸部肌肉剧烈扭动,几乎是贴着面喊出来的, “站长!!我说死人了!死人了!死了好多的人......” 那个声音依旧是古井不波,仿佛是看到了一个毫不相关的新闻。 “死在咱们站上!”他又焦急地补充道。 “晚点了多久?” 他彻底呆住了。 而且他这时候才发现有五六个自己没有见过的人穿着和他同样的制服并排坐着,戴着帽子,压低帽檐,看不清模样。 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五分钟。”他实在不明白站长为什么现在不报警,反而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跟地劫的直联电话分明就在手边,动一动手指的事情,放这里就是方便这里出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反馈。 对方沉思了一会儿, “所有的观测点都没发出异常报告,也就是说如果没人消极怠工或是疏忽的情况下,是在最后一个观测点到东站这段路上将人杀光的。但是,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杀死这么多人?” 接车员平时跟站长少有接触,但是对方不应该是这样古怪的人,他急不可耐,人命关天,一手颤抖着握在电话听筒上,另一手准备去按快速拨号键,听筒把手冰凉, “要...给军方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勘察情况。” 这站长在犯什么浑,这么大的事情,还想着自己查不成? 找出事情真相这根本不是咱们空列工作人员需要考虑的问题,现在要做的是立刻上报! 他的手被一只葱白的女人手给按住,指上戴着一环小天鹅戒指。 “已经打过了。”却是个男人嗓音,十分坚定。 他怔了一瞬,眼神尽量自然地往上瞟,想要看清帽檐下的面孔,只看到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 “这......这样啊。” 今天这些人是真的请假了么?还是因为自己走的太快,先到了工作岗位上。 “这样,你先去通讯室查一下,看看这趟总共有多少人?”站长站起来吩咐道,同时和他起身的是旁边这些穿着同样制服的陌生人。 “好,我这就过去,先回工位上拿下钥匙。” 周围人一个接一个出去,但那名接车员纹丝未动,站在原地,心里估计着步伐,一直等他们都全部消失在通道的尽头,走上楼梯后。 他猛然跑出站长室,然后左拐,掏出钥匙打开人工通道,飞也似地往大街上逃去。 他打了个车回家,回到人声鼎沸的盘屋街,他在布琴的家。 突然泪水夺眶而出,那天的对话还清晰的印刻在脑海。 “下班下班,又到了下班时间,换衣服跑路。啊,这不是杭杭吗,每天嚷嚷着要找个男朋友,结果自己偷偷的开始谈恋爱了?” “我?恋爱?什么时候,我可是恋爱绝缘体。你别整天瞎说,把我的桃花运男人缘都给我吓跑了。” “哦,你说这个戒指啊,买着玩的。我就觉得为什么都是男人给女人买戒指,等我找到男朋友,我就把这个戒指送给他,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优质女友。” “你把这小天鹅戴在右手中指不就是表明你恋爱中吗,傻不傻。而且,你这个戒指男人戴的上吗,你以为汉子的手指和你的一样细。” “啧啧啧,算了算了,我给你想了个主意,我看你要不送我吧,我的手刚好很小,也不嫌弃你这戒指造型丑,省得你送出去让人笑话。” “哈哈,想得倒美,想要空手套银我的戒指,要不试试写一封情书给我,看看你有没有追女人的实力。” 他打开家门,从抽屉里翻出古旧的黄皮信封,泪水滴落。 信封和那只手一样冰凉,没有温度。 “喂,我亲爱的‘站长’,那家伙好像跑出去了?没问题吗?”戴戒指的“女人”摘下帽檐,露出苍白的面庞和柔顺的黑发。 “跑了就跑了,他能跑到哪里去,离得开布琴?还是怕他出去胡说八道,有人会信?” 站长走到11号车厢前,拉开车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回头道, “跟着进来,东西带了吗?” 旁边两人点了点头,分别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寒气森森的弯刀,刀柄被冰块冻结。 “好歹给我准备个男人的躯体,女人身体里发出男人嗓音多奇怪,我看刚才那个家伙好像有点反应,不知道注意到了没有,万一有个什么电视台或者广播台的关系,出去公之于众,怕坏了大事。” 他也从制服下面拿出准备好的冰魄刀,从第一排的旅客尸体开始,刀尖斜捅入心脏中。 等待了片刻后。 “没反应。” “我这边也没反应,这些尸体好事死得太久了,冰魄刀不管用。” “咱们的三名守卫死了!” 站长脸色凝重,看了看时间,招呼几人下车,独自走到驾驶室,将模式调整为自动驾驶,然后砸烂几扇互连的车门与窗口。 “把情况上报调度组,说有u997号空列没有按时停靠,直接掠过布琴东站开往下一站。接车员反应,驾驶室疑似有异物飞入,让布琴站的人做好紧急情况的准备。” “这样说会不会漏洞太多了?” “等他们调查几个月都找不出真正原因时,就会接受我这个提议,这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u997号继续开动,周围的景色开始向后倒去,路上白雪愈发的厚实,看着窗外的雪景,墨阳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挨个翻开人像画,从里面凭空抽出一缕缕深沉的墨线,墨线向四面八方飞去,回到肖像的主人身体里。 “你是怎么发现布琴东站出了问题的?”吴重昊疑惑道。 第六十九章 长臂,鬼面人,雪山飞机 墨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自己的褐色手环,光幕展开一大组密密麻麻的数据, “这个站点是去年当选运输系统年度最准时车站,但是它的数据从上个月开始出现异常,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我查看了他们近期的晚点情况,呈现逐步上升的趋势。要知道,去年一整年他们的晚点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五分钟,而这个月还没过去,目前为止已经有七分钟的晚点记录。” “为什么会关注这种数据?” “只是单纯的对我自己正在经历或者即将经历的一切能找到的数据都有兴趣罢了。” “那为什么不待在11号车厢,而要换到隔壁的10号,要是刚才咱们不动位置,可能就被那几个发现了?” “这个嘛,我只是故意避开了距离地下通道最近的一节车厢,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总之就是下意识的不让自己放在某些特定点位上吧。不是有句话说枪打出头鸟吗?我有不做出头鸟的习惯,总觉的这个位置不怎么好,你可以说是直觉或者玄学。” 墨阳对旁边的机甲战士说道。 吴重昊从头走到尾,等到返回十一号车厢的时候,看向墨阳, “只有这三人还在睡。”墨阳后方的两人,以及旁边的这个年轻女人。 他的表情略带忧伤, “通过将神魂封锁进人像,画得越精确,则抽取神魂时候越完整。抽取之后,人体会进入假死状态,和真实的老死情况相同。神魂暂时保存在这根墨线中,可以随时返回身体。” “这三个人死了,只能说明,他们不是人。” 他看向旁边戴着渔夫帽的女人,将他的眼睛闭上,把她的衣服领子整理好。 吴重昊露出思索,总觉得这三个人的味道有些熟悉,让人生厌。 墨阳拿出一块洁白的方巾,把后排窗户上的血迹擦掉。 “好沉的一觉,怎么突然就犯困睡着了,完了完了,坐过站了!怎么也没人提醒一声!” “算了,反正这边离姐夫家也不远,咱们就在布琴站下去,打车价钱差不多。” 车上的人陆续醒来,两个身影消失不见,往中心体育场赶去,那里明天将举行猎人加试。 ...... 魏涛是个不那么热爱摄影的摄影者,前者说的是他真实的内心情况,后者说的是他目前的现状,这种状态和工作类似,不喜欢但迫于生计不得不做。 但他则是为了谋取社交平台上的被关注感。 他不愿意多花费昂贵的价钱去购买一个稍显专业的设备,以一台智能手机代替,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图片不管怎么后期都不会有其他人那么精致,也就意味着不能获得更多的关注收藏和点赞。 这是致命的。 他想了一个法子,给这段图片添加一段故事,层次就丰富了一些。 为了给这些整日磨砺在钢铁森林里的社畜们更多的新鲜感,他选择来到边远地区来找找新的灵感,毕竟那些常见的都市怪谈和常规故事,已经满足不了他的粉丝越来越高的阈值。 他坐在巨大的摩天轮上,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的录像,以为这是个灵感枯竭又要靠硬编来度日的结果,然后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米尔山脉的最高峰,有一个洁白如雪的纸飞机,没错,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学会的简易飞机,由四个三角形组成,从雪山之顶高高滑下。 机翼的下方挂了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臂展,如果那是往下垂,兴许几乎快触地了,至少能到达膝盖的位置。 绝佳的素材! 他连忙编辑文案, “潜藏多年的神秘雪人惊现高峰!难道多年未解的大脚印之谜即将揭晓?” 他准备把这个纸飞机的巨大尺寸交给屏幕前的列文虎克们自行发现,这样可以增加一定的讨论度。 “编了这么多的故事,这次竟然遇到了真家伙。” 他激动地想好第一版文案后,又把目光投向远方,这一次更加让他吃惊,飞机后方一个黑衣人更加夸张,没有任何凭借,直接从悬崖边纵身跃下,追身而去。 只不过跳下去的似乎不是本人,而是几个影子,本体还在顶端杵着,手中拔出一柄电视里才看得见的桃木剑,前方拉出长长的幻影。 “难道是在拍电影?”他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定神一看,那个雪峰上的本体不见了,下一次出现时已经到了纸飞机的上空。 “不对啊!电影的特效是后期出来的,怎么可能现场就看到特效。”他开始意识到这或许是传说中的......猎人? 这是只活在小说和一部分真假难辨的报道里的职业,现实中的猎人他还真的没亲眼见过。 可惜摩天轮已经越过最高点,慢慢往下转动,视线缓缓下降,直到被远处的楼顶给遮挡。 他下来以后立即往上山奔去,心情激动,要是拍到了美妙的照片,说不定能让他涨一大波的粉,以后好好运营,岂不是离网红又近了一步? “鬼面人,你可别追了,这纸片并不结实,要是坠机了咱们三都得玩完。” 臂展达到1米四的程袁一脸苦恼,他已经选择不走公共交通,步行翻山越岭过来,就这都能遇到追杀,简直无妄之灾。 “三?”几个身影重叠到最前方的人影里,带着一个狰狞恶鬼面具的人,手里拿着一柄刻纹繁复的桃木剑,背着一个青色的剑匣,外表有个凹槽,与桃木剑形状一致。 此刻站在纸飞机上动作停滞,四处张望,突然发现纸飞机凹陷处,有个小寸头出现,身形极小,像是一个可以握在掌心的玩具, “哇!好你个长臂猿,好心让你搭飞机,你倒好,直接把队友也给卖了,你看我明天测试的时候卖不卖你就对了。” 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小人儿突然变大,恢复成普通大小,看起来像是刚刚在部队里军训完毕,脸上莫名有着一股子正气。 鬼面人立刻拔剑一抽,人未动影先动,几次闪烁间拉出三道幻影,最近的一个持剑横斩过来,对方仓皇一跳,落下一震,整个机身都在猛烈晃动,下面的程袁立刻大喊大叫道, “鬼面人!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咱们有话好说,就不能到了现场再打吗?” 寸头王凯也立刻附和道, “对啊,你到底着什么急,古道山上是不是都是你们这样的怪人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邀请你来这个特邀席位,这不是咱们猎人系统内部的测试么?” “杀一个少一个,少一个我得胜的概率就大一分,赛场上也是杀,这里也是杀,先杀先好,后杀遗留祸患。” 鬼面人又是一阵抽刀,挥出几重剑影,身下本来就不稳,王凯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断躲闪像是在打醉拳,头痛欲裂,他们沿途过来,在路过一处果园时,进去偷了几颗李子吃,结果就惹来一路的追杀。 他们也没想到随意找的一块果园,竟然是仙道山的地界,最麻烦的是,这个人恰好也是来参加猎人加测的,和这个长臂程袁一样作为特邀席位,一路杀到了米尔雪山。 “你别砍了,小爷的身法不是盖的,何必耗那些力气,你看这个猴子,挂在这底下一动不动,你直接砍他的手,这么高掉下去,砍不死是不是也摔死了。” 程袁脸色唰白,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可惜这个角度看不到。 鬼面人一听在理,抄起剑就往程袁右臂砍去,结果对方直接脱离,单手挂住,他也不急又一剑砍向左手,他又故技重施。 “嘿嘿,你信凯子的鬼话,不会以为我不灵活吧?” 鬼面人闭上双眼直接分出一道幻影,两人同时持桃木剑向下砍去,程袁都要哭出来了, “你怎么耍赖啊!真男人就要1v1 solo的!鬼面人,我看不起你不当男人!” 程袁双手脱离,身子下沉少许,躲过一斩之后又奇迹般的抓住边缘,他的身子明显在拔刀时刻向下坠了一瞬,竟然又再次握住。 看起来就像完全没有下落。 第七十章 暗中提醒的人 一片漆黑中,李子泊看见地下拳台观赛席的一角骤然亮起,一盏黄色聚光灯自上而下投射过去,根部却不是灯座而是虚无。 被照亮那团小区域内几个挥动拳头不断大声嘶吼的观众,与其说是在加油倒更像是在怒骂。 这无可厚非,毕竟大多不是来欣赏精彩的战斗,更多花钱来这里释放情绪,排解生活中的不忿不快不平。 灯下一人神色异常,面目痛苦,脸上淌汗,仔细看去,旁边的人脸色惨白,牙齿紧咬着他的手肘不松,牙根深陷,随后猛一扯动,连皮带肉掀了下来! 鲜血飙射,他大张着嘴惨叫,手脚并用竭力逃生,他的手腕被抓住。只摆动了一刹就失去重心,显然力量上不在一个层级,啃咬继续,更加血腥猛烈,很快那人就倒了下去。 从等到再次起来的时候,两人的脸都一样,面无血色。 “白鬼!” 这里怎么会有白鬼?! 李子泊头皮一炸,寒气从尾椎冒起,视野中朦朦胧胧,有薄烟升起,自己好像离那里很近又好像是在隔帘看物般心里距离极远。 想要愤而起身又觉得全身乏力,力有未逮。 是因为路途遥远,交通难及,所以放松了警惕,竟然把这种事情给忘了?他诘问自己。 感觉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以后就在逐渐把这些过往淡忘,以至于现在都想不起来到底在调查任务中遗忘了什么战利品。 但下一刻他想起来了,就在那两只白鬼起身的瞬间,他留意到了白鬼手中那柄带着冰块的弯刀。 冰魄刀! 那不是自己当初逃离时带走的吗?为什么会在这只白鬼手上,难道说不止一把,那自己那把又去了哪里? 他仔细回忆着,确信没有落在回来的路上,也没有上交布琴分会,而是径直拿回了自己的单身公寓里,但是似乎回去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把刀。 此时的观众席依旧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现场过于混乱喧嚣无序,来观赛的顾客因为互相起冲突屡见不鲜,大打出手的情况比比皆是,几乎每天这里的保安都会处理十几起这样的状况,加之四周不满声、喝彩声、嘘声、吼声震天,把角落里那几个人的死亡惨叫完全掩盖了过去。 白鬼在最后一排进行肆意屠杀! 李子泊大声喊叫,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喊不出来,像是喉咙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去救人,要去阻止这场惨剧发生! 第一波遇害的观众死于猝不及防,死于纵情沉迷在来来回回晃动的白皙大腿,鼓点密集、音箱低吼震动掩盖,死于赛场滋生的狂热亢奋中。 而且随着聚光灯的范围越来越大,遇难的人数剧增,周围逐渐有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惨叫声此起彼伏,中断了山呼海啸的声浪,恐惧瞬间蔓延,人们野马脱缰一样疯狂逃窜! 可常规的座位密度几乎让人摩肩接踵,贴面呼吸,四面八方都被人给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有的人好不容易挣扎着跳出来从他人的头和手上踩过,没能到达过道就摔了下来,被“吸”进恐怖的人流中,上下晃动的双手是最后的画面。 有的人拼了命地往最近的两个通道口跑去,但是没有跑出几步,就被拖住脚后跟,涕泗横流,绝望呐喊,无济于事,依旧被拖拽回去,在视野里,在座位旁,露出的一双高档皮鞋剧烈颤抖。 运气好的越过森严人墙,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门口,但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沾满血污的大嘴和腥臭尖利的牙齿,一口咬断了颈部大动脉,人影摇晃从台阶渐次翻下,抛洒出血花。 瑟缩在角落里的用层层桌椅盖住身形,但眼见着面前的椅子一根根被移开,堆积的桌子一张张被搬走,没来得及一头磕死在桌角,就被四鬼分而食之。 并不是所有的白鬼都持有冰魄刀,也来不及对每一个人都进行转化,大多数只是进行单纯的杀戮。 食其肉,吸其髓!很快尸体就堆积成山,残肢断筋歪倒在座位上,俨然一副人间炼狱! 李子泊引调气海,想要使用能量发动符阵去战斗,但是气海失去感应! “我被锁在了这巨大的黑暗中。”他冷汗冒起,在黑暗之中搜索,企图寻找到微弱生机。 无能为力,自身难保。 他从一个以一敌九的表演者变成了一个沉默的观众,赛场和观众席好像此刻对调了。 一定有人在暗中捣鬼!不找出这个人来,自己也将沦为异鬼的饵食! 刚开始还有几个尸体在抽动,到后来偌大的观赛区场地中,没有一个具备生机。 这种局面维持了不知道多久,每多一分钟都是煎熬与绝望。 李子波在朦胧中,看到了从人们的喉咙深处,腹中,头颅里一个个雪白臂膀破体而出,炸开躯体,新的白鬼诞生! “那是黑色巨兔的能力!这暗中还藏着具有感染性的巨兔!” 他紧锁目光四周搜索着,终于在一个角落的黑暗中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睛,提起拳头轰击! 脑子里出现了死去的黑岩和重伤的琴玖,这里有黄峰的贪婪,但它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你也欠他们一份!还有那些死在营盘里的士兵!” 一拳远远挥出,打在了一张人脸上,人脸疑惑扭曲痛苦。 轰!那名摧山猎人被李子泊一拳击出了赛场。 观众席发出潮水般的奚落声。 “老子花钱不是来看你演尸体的,什么玩意儿!” “终于不给我装死了,这戏演得真蹩脚,哪个烂人写的剧本,我就给你说了吧,这里打的拳就是不如罗旺达,全是假的,虽然那边也掺杂演技,但那边最多两分假,这里的我都不屑给他打分!”旁边的人有些尴尬,毕竟是他邀请好友一起来看比赛的。 “以前不这样的,至少从来没有今天这个这样离谱。”他想不明白,怎么这个马面本来一片形势大好,虽然观赏性差了点,但这个起雾的招数的确好用,淘汰了好几个对手。 但为什么突然间雾就散了,然后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殴打,直到刚才才突然像是醒了一样,开始出拳还击,这也难怪被当成是拙劣的演技。 让自己处于劣势中然后奋起反抗,最后获得胜利的剧本老套但也有一些吸引力,但是这个站着挨打,强行让自己从顺风转为劣势,未免演得也太烂了点。 李子泊全身剧痛,口吐血丝,像是被揍了好几拳,脑子都嗡嗡作响, “又回来了?刚才那是幻觉?” 李子泊看向那个角落里,观众的长相与黑暗中看见的明显不同,第一个被咬的人右脸上有一颗黑痣,但现在的没有,五官也完全不同。 眼前的战斗还在持续,在残余几人不多的情况下,李子泊费了一些力气,但顺利打败对手,赢得了二十块阳石和镀金通行卡,他度入了一小点能量作为身份印记,然后放进兜里。 脑海中之前发生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 “凡是接触了白鬼事件的人,都在忘记,就像是得了健忘症一样。比如那个白鬼的视频,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记得起,我之前以为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生活的时间久了自然遗忘,看来并非如此。” “这种忘记不符合遗忘曲线,太突兀太有目的性!买花的事情我没有忘,跟小呜和打闹的事情,以及分会里大家嬉笑的对话都很清楚,甚至在来布琴之前,我们在总会相遇的场景都还记得一些。” “唯独是和白鬼有关的事情,忘记了。既然幻境是假的,那就是那个幻境的布置者在有意提醒我?这个人又是什么目的?” 第七十一章 测试前夕 他看向五彩缤纷的灼热灯光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感到心底生寒,这种提醒分不清是善是恶,在这诸多面容里面有一个人,或者有一个群体,在暗中窥探着自己,只有这一点十分清楚,毋庸置疑。 打街机的大叔从容起身,屏幕上显示“game over”, “又输了,看来一个币还是很难打的通关啊!是不是换个人物会好一点?” 路明在更衣室里拿出一件干燥洁净的衣服披上,肌肉线条显示出和谐的美感,脑子里在复盘李子泊的对局, “最后这一下捉摸不透,是剩下几人里有束缚类的东西攻击了他的神魂?似乎是的,不过这小子,的确有点意思,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到的机会。” “真无聊,乏味,没意思!早知道不看了,啊~我去睡一觉免得晚上犯困。”余诺呵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瞳孔闪耀着光彩。 “所以说女人心是海底针,连我自己是女人也会被骗。所以不能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的动作和表情。”舒瑶将鸡尾酒一饮而尽,吐出一股酒香兰气,取出包里的手机,点开未读信息浏览一遍,然后语音了一个“九点不见不散哟~” 婉约一笑但挂在她娇嫩的脸蛋和夸张身材上显得有种错位的美感,只要她出现的场所,就自动将目光抓走一部分,剩下的部分是有贼心没贼胆。 就比如附近两层能够注视到他的观众,就不知道这场比赛打了个什么,连是几个人打了比赛,参赛者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回答不上来。 俏丽的身影消失在更衣室的甬道里,人群中发出遗憾的叹声和落寞的目光。 “怎么了姐夫,比赛不好看?” “好看但短暂,有些人该来的时候不来,真来的时候嫌太晚,还不如不来,一旦出现只徒增烦恼。” “额。。。你是在说我到布琴晚点到事情么?怎么感觉有种哲学的味道,迷迷糊糊的。算了,看在我车上睡着让你多等了一会儿的份上,走去吃点好吃的给你赔罪。” “我看你自己想吃吧!” 李子泊回到家里,用不太喜欢的脑机接口将自己关于白鬼的一切全部录入,再通过生成的大致文本逐字逐句修改,很快就把所有的东西像日记一样记录了下来,这个操作需要长时间的练习,特别是注意力不集中的,很容易录入一些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毕竟人的思维很难控制。 这也是为什么猎人在上岗前需要进行培训。他将内容存入文本文档再同步到云端,依旧觉得有些不够,在抽屉里拿出白纸通过手环再扫描一份,放进文件袋中。 他这才从工作状态中抽出身来,“这样就不担心会遗忘了。” 起身添了一大勺猫粮,但是金光闪闪的小猫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口不吃。 “难道是吃腻了?饿了一天呢还挑嘴!”李子泊拍了拍它的大头,它脑袋上的毛长的十分均匀柔软,团成一圈圆形极为可爱。 猫头耸动了一下,李子泊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 他歪着头到小呜到正面,又再次耸动了一下,整个脖颈都前倾,类似人要呕吐的前兆, “吃坏肚子了难道?不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又偷偷吃了塑料吧?” 这只猫有异食癖总喜欢吃塑料,吃完又吐也不长记性,听到塑料的声音就兴奋。李子泊无奈的拿起化毛膏喂了点,里面有催吐的成分,以前它乱吃的时候能快速吐出来异物。 喂完以后李子泊在家里搜索了一圈,尤其是卧室里,没有发现那柄冰魄刀。 被人拿走了! 什么时候家里进了人? 不可能是贼,因为没有任何值钱东西遗失。 李子泊心中一紧。 应该是拿回来的第二天就没再见过,白天上班的时候不太可能,因为大门没有被突破的痕迹,房间里也没有人走动或者翻找过的样子。 除非是一个十分高明的罪犯,但是谁能知道他带了一个冰魄刀回来呢,就连布琴分会的人他都没给看过,本来这种东西除非关键,要不然是归猎人所有的。 他心里紧张给南追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南追吗,在我请假的这段时间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进来过?” “奇怪的人?好像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检查门锁的算吗?但是他没有进去哦,我当时在门口看着他的,就在门口检查的,没让他进屋。我可不是笨蛋,有些人会假装工作人员,实际上是想偷东西,他们是骗不了我的。” 的确是之前有说高侯立交附近有盗窃案件发生,物业过来检查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其他就没有人来过了么?” “人就没了,不过有一只鸟在你家窗户上啄了一下,我本来想抓,但是没有抓到,被它跑了。然后还有楼底下守门的老爷爷问我是哪家的孩子,给我说这里是单身公寓,我告诉他我现在就是单身,还没有老婆,为什么不可以进?他非要和我理论说我搞错了,我给他说我没有搞错,是他搞错了。可惜没带学生证,真是气死我了。后面来喂小呜的时候都带上学生证,但是又怕他说我有可能早恋,但是早恋应该也不算吧,你们小区的规则好严格。” “额,好的,情况我知道了,想起来什么再联系你。”李子泊起了一滴汗珠,赶紧结束了聊天。 “没人是怎么丢的东西呢?是南追也不在的时候?” 南追掏出口袋里的十几颗玻璃球,将一个放在中间,其余的挨个弹出发射,最后同时击中中央的这颗。 他想起来当时自己给李子泊家金渐层换完猫砂,添上水粮之后,就听到门铃响,对方开门说明情况后就来回倒腾锁芯埋头工作,他也像现在这样在摆弄玻璃球。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发现有一只没见过的大鸟摔在了李子泊客厅远边的一扇窗户上,他双手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好一阵,怎么有这么笨的鸟,和他哥哥一样笨,连玻璃都认不出。 就过去看了一眼,等回来以后,那个人就检查完毕,他也做完李子泊拜托的事情,锁门回家去了,临走还拉了一下门,锁的很牢。 他嘟囔着小嘴,作出大人思考时的动作, “这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啊。” 将抹布浸润,李子泊强忍着内心的排斥,屏住呼吸走到地上小呜吐出的一滩秽物面前,一团被黄水浸透的毛发,里面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拿起的时候被尖锐刺痛了一下。 他拿起走到水槽边上,戴上胶手套一层层拨开来,里面是一个钥匙扣。 雪人的钥匙扣,这个雪人的左手由树枝组成,右手是白白的手臂,松握着拳头。 “你上哪儿吃了个这玩意儿?” 李子泊嫌弃地看了小呜一眼,对方发出委屈的喵呜声,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他们物业经常会送一些福利类似于送油送菜之类,所以猜想是不是检查门锁时候赠送的物品,虽说布琴冰天雪地的,很多小孩都爱雪人。 但是他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甚至隐隐有些不寒而栗。 第七十二章 背后谁人在操纵 陈飞坐在一家高档酒楼雅间里,听见手环震动,连忙借口去趟厕所, “子泊,听到你电话我就放心了,布琴的地下拳台虽然不如大城市的那样竞争剧烈,但也有一部分高手,主要是那地方动不动就伤筋动骨的,听说d级猎人也时不时会去赚点阳石,你现在e级就过去还是勉强了一点,我听南追说你借了一块,老哥虽然手头不宽裕,但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出手的,以后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 “什么?你都打到第十层了?” “不是今天才过去的吗?” “......” “好吧,真是后浪赶前浪,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该退居二线了。” “雪人?你是说外面堆的雪人?......徐尧这家伙弄过一个记得不,我还笑他应该和伺马南追组个三胞胎,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你也喝醉酒了?” 陈飞微微拧起眉毛,贴近厕所进门的门缝,听着走廊来去的脚步声, “上次调查任务的报告么?你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任务奖励就差这个报告评估了。文件么?着急么?不急的话我等回去了以后再看看,嗯,对,我这边一结束立马回去看放心。对了,那个明天加测,尽力而为就好,没什么事情是需要拼命的,人这一辈子多的是路子,你又这么年轻,以后在哪里都大有可为。” 陈飞度入一丝能量催动手环,点开自己的邮箱,里面空空如也,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满嘴酒气笑呵呵走过来, “老陈又在忙啥呢?中区大领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边事情还这么上心干嘛。说句不好听的,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以后就彻底拜拜了,后面顶替上来的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咱们刚上任的时候不也是前面人留下一屁股的烂摊子么,以前我总抱怨,现在我也明白了,这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前人挖坑后人填坑,所以我也心安理得开始给人留烂账。事情太多太杂,想管也管不过来,是时候替自己考虑考虑。老陈老陈,以后就是要称呼一句陈老了,调了个顺序,意思差的多哦,以后还得仰仗您多提点提点。” “哪里的话,我就一混日子的。没啥事,我能有啥事忙,走走,喝酒去,晚上不醉不归!” 李子泊挂了手环电话,好像心里噙着一口气,他将白鬼报告的电子档旁边长触摸点到删除按钮,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又把文件袋里的报告拿了出来,叠好放到随身口袋里。 “陈飞被监视了,电话也有人窃听。” 因为他讲完自己地下拳台的话后,捏造了一个事实,徐尧根本没有堆过雪人! “y小区包含布琴、青鹿岛、罗旺达三个市,他这样的分会会长算起来已经是y小区里最大的官员,与另两个分会会长并列,连他都被监视了。” 陈飞问他是不是喝醉酒是在暗中委婉提醒他,想要把他择出这件事情来,不想连累他。 但其实他并不想借坡下驴,置身事外,而是要将计就计,把这趟浑水趟到底。 目前那只巨兔占领的地劫军营盘已经拥有一股不弱的力量。 但好在布琴与罗旺达、青鹿岛虽然位于大陆最边缘最偏僻的西北角,直接与未探索的地界相连,所以最危险,因而安放有丰富的军备资源与人员配置,虽然这里猎人力量薄弱,这多是培训通过的猎人不愿意到偏远地区工作的缘故,但四方给的军力充足。 并且y小区三个市级城市三位一体,同气连枝,又有便捷的空列情况下,可以很快的调兵遣将,互相支援,互为唇齿,暗中一定是有c级和及其以上的猎人坐镇的,大局不用过于担心。 空列?空列? ...... 李子泊晚上没有进入仙侠世界,现在李顺和千叶子正在下山西去赶路,追踪螭妖的下落,暂时用不上自己。 好好休息了一下调整状态,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昨晚把雪人钥匙扣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看着就让人心里烦乱。 邮箱显示发送成功,但他总觉得陈飞最后收不到白鬼的文件,所以准备当面将巨型黑兔的感染事件给他陈述一遍,连带报告一齐交到手中才放心。 这事情最为关键,布琴的武装力量并不薄弱,但是总让他心里难安宁,背后有双大手一直在暗中阻止着旁人知晓这件事情。 他现在是个小兵,没有途径接触到四方的上层,由陈飞去讲是最合适的不过,职位足够高说话有信服力,最能够引起上面人的注意,方便他们采取进一步行动。 “徐尧的离开会不会也和这事有关?” 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他是被自己家人带走的,应该是担心这个职业的高危性更有可能。 门没开,早早在会场附近转悠了好几圈后,就开始犯困萎靡, “我还是不太适合做早起生物,早上干什么都累。” 今天的测试其实他并不怎么担心,路上又遇到在通缆上打雪仗的伺马南追兄弟,他们三就是布琴分会除领导外的全部力量了,真是有些惨淡。 昨天凌晨陈飞才发了一份文档出来,介绍了此次参加猎人加测的人员名单,这次参加加测的猎人全部是e级和d级,除了布琴分会的三人以外,临近的两座城市,东北方向的罗旺达,东南方向的青鹿岛,都派遣了相应分会副会长职级以下的猎人参加,其中还有特邀席位。 这并不是测试开的先例,以前在天璇城总会的时候,也有特邀席位的存在。 这里是猎人大陆,但也同时存在着零零星星的地方力量,这些力量中最强的比如四方或者也称军方,甚至在布琴这种地方它们的力量是大于猎人分会的,当然其中有猎人们不愿意到国家最边境位置来的原因。 里面中等的势力中也有不少个体实力极强的存在,不愿意受到猎人系统的束缚,选择了一个相对更符合自己胃口的势力加入。 这些势力就以特邀的席位来参与猎人的活动,相当于猎人给出的福利,让其他势力也有机会和空间参与竞争、发展。 因为这个加测是有奖励的,李子泊就听说过有主办方在这类特邀里安插自己的人,来把最大的奖励拿走的。 加试参与者总共二十人,其中特邀五人。 看起来总人数似乎很少,但就超凡力量来说,已经是一股不弱的力量,这些有异能的人士随便拎出一个来作恶,在社会中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凡人对付不了,军方负责常规案件的治安官也应付不了,需要交由动力核心加身的非凡治安官来处理。 只有非凡才能打败非凡。 大家都到的很准时,几乎是在测试开始前的五分钟悉数登场,打扮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仅凭肉眼根本看不出区别来,但李子泊能够感觉到这些躯体中不断游动的能量。 随着人数的增加,这股能量密度逐渐增加,空气中都有些暗流涌动的意味。 “什么声音?”伺马在玩着自己帽子上的毛耳朵,突然身子不动,仔细聆听。 第七十三章 月磐 呼,呼,呼! 像是风声,但风声不应该如此分散,不应该轻重有分节奏恰合,李子泊仰头一看。 是一只羽翼翕张的巨大兀鹰! 背上站了五个人,还有一个右手悬在鹰爪上,像是临空御风飞来。突然那人凭空凝出一根长矛来,猛地戳进雄鹰颈部,巨鹰惨叫一声,从高空中急速坠落。 李子泊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巨大尸体轰然坠地,震飞一地的白雪与飞灰,巨鹰落地后砰然碎裂,没入那人眉心中,竟然只是个能量凝出的虚影。 “真年轻啊,看来今年吸纳的好多新生力量都过来了,看到这些人就感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尘埃中走出,才发现那是一个戴着红框眼镜,黑色羽绒服,涂着亮丽的口红,一副职场女性的打扮。 背后跟着四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只有一个高个子稍显平静,看来没少被惊吓过。 看其身上的打扮稍显原始不像是附近的人士,应该是海峡相隔的青鹿岛,据地理杂志介绍,岛上还有少部分人保存着打猎为生的习惯,喜欢偏向棕色的深色调衣装。 李子泊看到伺马和南追竟然在挥手致意, “你俩认识她?” “对呀,上次我们去青鹿岛执行任务就是去帮忙开采矿山。她叫吴秋,之前就在布琴工作,这次应该是过去带他们族人过来测试。” 伺马转过头来,脸蛋有些冻得红扑扑的。 “开采矿山为什么需要你们专门去一趟,这件事情有什么危险么?” 南追连连摇头,伺马接着补充, “它们岛上的鹿角很大,会顶人,上次去的时候几个先遣队的队员都在下矿的时候不注意,被跟在后面的青鹿给顶死了,它们还要用石头去堵人,让他们在石头里活活憋死。” 李子泊表情怪异,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怎么会有这种生物。 “那个鹿很厉害的,但是很怕雷响,我们去的那天刚好本命星盘给的属性是雷法,所以帮他们顺利开了一条路出来,以后他们就只需要在这条路上布置兵力就可以安全开矿了。” 李子泊这才想起,这两个家伙的能力是看天的,每天一次更换属性。 “王凯,程袁,你们怎么才来,给你们订好的酒店说一晚上没人去住,公费不是拿给你们这样挥霍的!” 一个穿着黄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队伍最前面,表情肃穆,看到灰头土脸跑过来的两人,指着鼻尖连声呵斥道。 那寸头男孩面色凄惨,哭腔道, “小元哥,我们好惨呐,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早该跟你们一起走的,我俩被人追杀了一天一夜,昨晚上都没睡成觉。” 旁边的长臂程袁帮腔, “仙道山的人真不是东西,小元哥,待会儿咱们一定要狠狠的揍一顿仙道山的鬼面人,此恨难咽!” 卢家元一人扣了一下脑瓜, “你们还有脸说,两个打一个都打不过,现在还好意思撺掇整个罗旺达分部的人帮你,是要让我们以多欺少么,传出去咱们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们不会真以为一起上就能打过我吧?” 一个握剑背匣的人影先至,随后几个幻影后方闪烁,等到全部重叠聚拢成一人才看得清样貌,眼睛里也有些疲惫,看来这趟追杀两方都不好受。 他持桃木剑与另外两个要么身披重甲,要么肩负机械的军士站在一起,显得画风格格不入,这就是特邀席位的前三人到齐。 这三人互相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看起来并不相熟,与另外三方的猎人团队抱团形成差别。 “真是好狂的小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是认不清现实。” 卢家元火气一触即发,随后又安慰自己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没必要去跟小孩子逞口舌。 这种小屁孩他见得多了,甚至他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是一样,只不过随着年岁增长,越发觉得这种口出狂言、百无禁忌无非是见得太少,阅历太浅,同时想的太多,个人英雄主义太多。 挨得毒打不够。 “舒瑶,你讲了一路的马面了,你到底烦不烦呢,不是还没到更年期么,就叨叨叨叨个不停,还是说老女人都像你这样!” “姐姐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的小白脸,你就不能做个安静的树洞,听我好好说说么,姐姐没有家人已经很可怜了。” 李子泊面色古怪,默不作声。 鬼面人本来蓄势待发,在这种随时可能爆发对战的地方,向来是左手拇指轻推鞘中的桃木剑,便于拔剑。 要是有什么不服气的人,随时一推一拔切换进入战斗模式,只是这个时候他左手大拇指竟然一松,让剑柄落下触到鞘顶震动才反应过来。 他面具下的嘴巴微张,眼神凝滞,要不是鬼面的遮挡,他这副样子一定要被人笑作痴汉,他嘴里不由得感叹, “她好美。” 旁边的王重昊心神也是一漾,不过战场上的磨砺还是让他迅速恢复正常,看着舒瑶一步一步的优雅又野性的步伐,这一定是他见过最美最狂放的女人了。 心里想着, “这样的女人的确是祸国殃民,这个小兄弟都被迷成啥样了!” “我要娶她,好杀人的黑白眼。” 鬼面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王重昊脸色怪异,这平平无奇的小丫头玲珑是玲珑,但是......不至于啊? 人与人之间的审美有时就是如此天差地别。 等到两个女人都找到特邀的阵营,缓慢站定到身前的时候,他明显感觉这个面具下的少年浑身一震。 王重昊另一侧的男人肩负小披风,下面隐约露出的金属肩甲带着三柄刀刃,中央嵌入一颗红色动能核心,也没有刻意遮掩的意思,这个男人他在四方地劫服役多年也从未见过,看年龄应该是新入伍的士兵,但是身上的凌厉气息和决然的眼神却像是征战多年才能养蓄成。 看到鬼面少年的反应后,他披风一抖,听见一个抖动飘摇声,三个爪形刀刃已经伸到鬼面的头颅处,要不是他一直有留意,可能都反应不过来。 那人声音冷冽像是机器, “等会儿不要拖后腿!要不然我樊胜第一个杀你!” 王重昊觉得这两人的冲突莫名其妙,他很确定鬼面人和这个男人先前并不相识,要不然也不会处于自己一左一右时候可以平静如水,气息不变。 但是现在的杀气却是几乎凝实,是真动了杀心,在两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眼神有所变化,这人应该好胜心极强。 鬼面人恢复神色,桃木剑一挑,在三爪弯曲处撞出轰鸣声,既是因为在心上人面前折了面子,也为了他被小看的志气, “我下山来也是为了争冠,等会儿你要是妨碍我,看看谁先杀谁!” 樊胜看见他脸上的战意反倒是轻笑一声,收回利爪, “我等着!” 青鹿岛的带队吴秋取下眼镜,用镜布轻轻来回擦拭,擦了一遍又一遍,正面又背面,眼神不动声色地瞥向声音来源。 旁边身高达两米的孙崇冷汗直冒,把身形移动了一下就挡住视线,轻轻笑道, “大姐头,我们先进去吧,门已经开始了。” “好。” 没有任何的感情,但孙崇的额头上的汗珠滴落下来,掉进雪里,因为他看到大姐头依旧在擦拭自己已经光洁无比的镜面,眼神瞥向另一处。 果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跑车的剧烈轰鸣声,这上面这个男人,或说这个男人所在的家族,这二十年来对青鹿岛的排挤打压、上用政策、下用阴损毒招,把这个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新生力量几乎全部摧垮,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青鹿岛与隐月家族的恩怨早已不共戴天。 若不是这个不要皮不要脸的家族肆意占领了所有的阳石矿脉,他们怎么会费尽心机,死伤无数再去深山老林里找寻新的矿脉,向来秉持自力更生的种族破天荒的向岛外猎人发出求援信号,这才有了伺马南追兄弟登岛协助,其中的艰辛与屈辱只有他们这些深陷囹圄的族人才明了。 这只是近来的新仇中冰山一角,更不去说那缠绵几十年的针对和设计陷害,硬生生将他们一族的蒸蒸日上打成了日暮西山。 而昨晚两个女人与月磐的红酒雅厅饭局,更是表明了这几个人沆瀣一气、和暗中见不得光的勾当。 “呸!咱们走着瞧!”吴秋把脸移开,率先带青鹿岛的队伍进入会场。 跑车轰鸣停止,西装革履的保镖先下车,拉开车门后,副驾面容小巧精致的俊俏少女先下车,步伐快捷但优雅,取出一柄太阳伞支起,贵气少年才缓缓熄火从红色跑车中显露身形,穿着一件卡其色彩斑短衣,像是要去度假。 “带路!” 第七十四章 入场 “月磐。”李子泊淡淡呢喃了一声,徐尧的仇他们以伤换伤暂时揭过,不过这个纨绔的二代做派他实在看不过眼,不是天然对二代的讨厌,毕竟徐尧也是二代,而是月磐对其他人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厌恶。 月磐拉下墨镜,向右侧看去,眼神到达李子泊身上时,一触而离,转身对旁侧说道, “忘了一件小事,帮人照顾一下流浪的小狗。” “看来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好像还想再回苍月馆躺上一阵。”李子泊从上次医疗猎人那里得知他被送往苍月馆,于是回击道。 对方身形一滞,表情阴翳。 他事后哪里看不出之前要不是大意,让对方钻了空子,用出那个古怪招数,李子泊这种杂鱼都算不上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一合之敌。 整个布琴分会也就陈飞勉强能跟他过过招,但显然陈飞跟他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比他大了十几岁,等再过个几年,随随便便就能吊打。 实在不知道这个土狗拿什么可以跟自己掰掰手腕。 他不过是看在陈飞家里那位中区位高权重的老爷子面上,才答应帮他照看这几只可怜的狗。 这些话在心里一过,他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贫民窟出身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他的雄才大略,张持有道,这种场合去争一下都是掉价的行为。 月磐后面钻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能量外放毫不收敛,空气中隐隐形成一股热量,表明他是五行猎人中少见的火行元力持有者。 能量密集,传来噼啪作响的爆裂声,初步估计在d级猎人左右,他和保镖穿着同样的西装笔挺,但额前不多的头发让他与身上的衣装显得实在是不合称。 月磐在他面前耳语几句,后者微微弓着身子不住点头哈腰,随后几步跑到李子泊和伺马南追面前,他以为这波能量的外放已经起到了震慑的效果,神情严肃,目光瞬间凛然, “我姓侯,你们可以叫我侯队,也可以叫我侯师傅,陈飞有事来不了,今天由我来代他调教调教新手,首先从态度上,你们都需要给我端正一点!” 他说得义正严词,铿锵有力,但没想到这几个孩子根本不理会他,南追咬了咬手背,目光望向月磐,在那里自顾自说道, “哥,之前我不讨厌月磐。” 伺马和李子泊都惊讶回头,毕竟当时徐尧脚踝都被捏碎了,听以前说信息中心和布琴分会向来不对付,经常颁布一下不切实际的命令。 伺马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呢?” “以前我只是觉得他是傻,是笨,是脑瓜子不好用,人少打我们人多,按会长的说法,是整天拍脑瓜把脑袋给拍的木了。现在我觉得他有些烦人了,现在好想打他一拳。” 伺马摇了摇头,头上的耳罩跟着一动一动,认真的说道, “一拳哪够。” 李子泊觉得好笑,这两个小家伙竟然在这里唱起来双簧。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月磐少爷的身份吗就这样胡说八道!你知道整个布琴市的信息首脑人物是谁吗?你知道对布琴对猎人世界贡献最大的家族是什么吗?鼠目寸光!你们的会长陈飞,在他面前也不过只是个小卒子而已,你们这几个就更不用说了,连入眼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秃头的中年显然有些急了,音量大气势雄壮,迫不及待想要为月磐找回场子,好在是青鹿岛的人已经进去,要不然这番话说出口免不了一顿好打。 李子泊一左一右拍了拍双胞胎兄弟的肩膀, “我们也进去吧,人们总喜欢在门外拴狗,叫的我脑瓜子疼。” “你!你骂谁是狗!” 李子泊淡淡一笑, “谁对号入座谁是狗。” 之前还只是逢场作戏,想赢得月磐的好感,这次他是动了真怒,他不可能以大欺小,所以不动声色地脚边一踢,立刻扬起一抔雪,暗藏着夹杂其中的一块石子,从石子飞出的高速爆炸声,就判断得出能量密度不低。 伺马向后一伸手,掌心蓝色电弧一闪而逝,等到电光完全消逝的时候,石子和雪都已经化成飞灰。 “好个掌心雷!”李子泊赞叹道。 那个姓侯的中年人余光一直注视着月磐的反应,只感觉对方身体越僵硬,他越是心里打鼓。 他表情极为难看,最近月磐少爷身边更换了一批新的班子,他费尽心机花了大价钱打通关系,才得到一个举荐的名额,能贴身伺候隐月家族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等这个位置坐的牢靠了,每月的月薪高昂不说,可以得到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材地宝,再不济以后往外跳槽有了这段履历,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 可没想到这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硬茬,还在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手上吃了瘪,怎么能不气。 “欸,我怎么数着今天的人都到齐了呢,月磐是哪里来的,难道算作我们布琴分会的名额么?” 伺马挨个点了点,三方势力,青鹿岛吴秋带队的6人,罗旺达卢家元带队6人,特邀席5人,他们这三人,这不20个人已经齐全。 李子泊想到对月磐的身份,极其不愿地说道,“隐月家应该是这次的主办方。” 伺马娇嫩的鼻头动了动,堆起眉头的小皱, “啊,那岂不是等会儿要对我们使坏了。” “他敢使坏我就蓝电惊雷轰死他。” 南追狠狠地说道,说着手心也凝聚了一个电弧,将落在掌心的白雪击飞出去,看来他也是随机到雷法。 “罗旺达的兄弟们,随我一起进去!” 卢家元招呼着几人,最后大家能凑齐,他也算是千恩万谢,自己这个带队的至少不用背锅,安全带到了。 月磐还没出场,光是听到豪车的引擎轰鸣声,王凯和程袁就已经心猿意马、心驰神往了,虽然罗旺达比布琴稍微发达一些,但真正的富家子弟还是极少,而且在这个时代的高门大户那多半是得沾点猎人血脉的,这一点上罗旺达就比不上布琴了,不存在隐月这样底蕴厚重的传承家族。 所以在看到纨绔二代毫不遮掩的嚣张跋扈时,两个人只嗅到了铜臭和权柄的味道。 “真羡慕啊,真想投胎做个有钱人。”王凯目光崇敬,喃喃道。 “分会发给你的月薪还不够你花的?”卢家元疑惑道。 “小金库和大金山还是有区别的,小元哥。” “哎,其实普通人生活也挺好的,没有那么多的心机算计,不用在乎家族的利益,不用在关键时刻为家族未来让步。我听说有钱人也会羡慕普通人的生活。” 程袁信誓旦旦地说道。 王凯眼睛瞪大,“真的假的?” “假的。” “你这也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享受一瞬间作为普通人的优越感。”王凯跟在后头,不住抱怨,连对方的保镖和女仆他都觉得比自己过的要富有, “我觉得跟自由和牺牲比起来,还是有钱更加重要一点,至少不用担心生活的苟且。” 程袁表情惘然,陷入沉思。 第七十五章 针对 从小就生在大山里,连城乡结合部这种地方都觉得繁华似锦,罗旺达落子扎根就是这辈子的最大愿望。要不是打猎愈发困难,他也不会想去最近的小镇上谋求生机,也不会被发现体内有巨大能量存在,不会成为一个猎人,更不会在今天见识到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世界。 王凯走到月磐的车轱辘面前,仔细打量了这辆红色超跑的造型样貌,怎么都感觉是个限量款,虽然不懂,但是还是拿出手环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结果就被小元哥揪着耳朵拉进会场。 “你好歹让我点个发布。” 墨阳走在队伍最末,到达终点之前他就和王重昊分开来,一个去罗旺达猎人分会阵营,一个去特邀。 他神情疲惫,本来就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按照他的实力来讲,只要肯好好筹备,一个小小的加试肯定是难不住的,只不过他想的只是保住这个猎人身份就是了,对于结果名次没有太多追求。 掏出画板,体育馆被钢铁包的严严实实,只剩下正门和侧门,他分别做了一张速写,抬头看向顶部,被一层透明的光罩给把顶部封口,看来是担心这里被猎人加试过程中轰碎而作出的保护措施,看起来无可厚非,只是好像这样一来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咱们也跟上吧。”媚骨魅音,舒瑶开口时候,鬼面人眼神恰合时机地抬起一望,看到那个美丽动人的倩影后,又猛然收回。 “要你发号施令!”余诺娇哼道,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王重昊和樊胜同步同调,跟这波人自然分离,大刀阔斧地往前走,后者眼中始终锐利如鹰隼。 等到踏入的一瞬间,李子泊才发现,原来这里面早早的就已经进来了三个人,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直到把视线投向高处,才发现几个人在会场最远端的评委席坐着谈笑风生。 一个身穿淡蓝色军装,八字胡,高额头,看起来有四十来岁,坐在左手侧,座位牌上写着黎义原,应该是个四方的中层干部; 一个穿着长衣灰袍、有些闲云野鹤气质的老头,头发几乎全白,坐在右手侧,竟是一位中区的统领,中区掌管着三到五个省份里所有的猎人分会,上面写的y意味着是他们这个小区直属的大人物; “不知道这些大人物有没有师父厉害。” 这是李子泊第一次见到中区的人物,怎么算应该也不会低于c级的实力,说实话除了上次被乱拳打进医院的月磐以外,还没有真正见过c级猎人出手,陈飞不知道有没有达到。 纵使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把中间位置留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三四的样子,带着个棕色小帽,打扮极为普通,就像街上随处可见的休闲装扮,只是右手上戴的一枚戒指有些神异,隐隐约约有星芒环绕。 这个人连介绍用座位牌都没有,就好像是来凑数的,虚着个眼睛整个显得松散慵懒,与世无争。 月磐大步走上前,跟三个人一一招呼, “黎叔,听说昨天刚刚斩杀了一个营盘的白鬼,可喜可贺,这是大功一件,等上头裁定功勋完毕,黎叔距离少将又近了一步。” “好侄儿,多年不见,竟然已经晋升为c级猎人,不错不错,年少有为,少年正当时,将来注定是隐月家挑大梁的人物。” 对方温和地拍了拍月磐的肩膀,他又走到另外一边, “庄爷爷也来了,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小辈去办就行了,劳烦您专程跑一趟,我昨晚上才得到消息,想着怕耽误您休息,要不然怎么都得提前拜访一趟才不算怠慢,身为东道主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仙风道骨的老头笑容和煦,又有些无奈, “你爷爷专门叮嘱我过来一趟,那老家伙亲自点名,比阎王爷还管用,不来不行啊。” 月磐眼神轻轻往中间瞟去,庄蔚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立刻了然,右手一托, “介绍一下,这位是天璇城过来的星穹猎人乾枫。” “没想到小小的加试竟然来了天璇城的大人物,连最精锐骁勇,地位超然的星穹猎人都来了,真是蓬荜生辉!早就听我爷爷说星穹猎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所有的力量都投入c级以上最危急任务的任务中,是祖国的大梁和砥柱,让我再攀上b级的门槛后一定也要参与其中,历练磨砺,锤炼自身。早有听说过大名,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乾枫左手食指轻敲了敲桌面,表情讥讽, “别说废话了,快开始吧。” 两位代表军方和猎人的大领导都脸色一僵,随后附和了一句,月磐身子一顿,想着以后什么时候一定要找这人下一局星罗棋,面上堆出笑容, “说的也是。” 他转身向四方势力,下面人群已经都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在划定的区域内站立多时,早就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特别青鹿岛的人早就咬牙切齿,看他在台上磨叽半天,要不是他是此次比赛的东道主,恐怕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 “下面我给各位介绍下比赛规则,本次比赛采用积分制度,一共两轮,两轮以后按总积分排列,最高者得胜。” “第一轮比赛采取抽签一对一的形式,掉出赛场或者投降判负,采用单循环赛制,也就是说每个队都能和其他队打一场,胜者积两分,平各得一分,败者不得分。” “第二轮采取抢分模式,不设置明确规则,底线是不能杀人。届时场地内会生出几个红色翎羽,抢到一片算得一分,抢完即为第二轮结束。” “按照最后的积分情况,排名最前的三位,奖励分别是猎人d级秘宝、e级秘宝和道具赤锋剑,对战异鬼时有百分之十五的加成。” 台下一片喧哗声,毕竟猎人秘宝这种东西,属于有价无市,有也是坐地起价,平常根本连见都见不到的,这些都是突破上限的一次性消耗道具,用了就没了,但同时上限得到了提高,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隐月家连这种东西都拿出来了,自己人又该是用什么样的滔天资源来栽培,真是难以想象。” 李子泊苦笑了一声,外面争破天抢破头的东西,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物件,甚至也许不堪入目,在本次测试中能够拿出来作为彩头的,那一定对他们自己人来说,已经不重要的东西。 月磐这样的人,在起点上就已经领先人太多了,只是越是这样,李子泊越是觉得这样衍生出的桀骜越是没有道理。 这不是他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该成为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的资本呢? “但积分最末尾的五位,就抱歉以后可能要告别官方的猎人系统了,当然你以后加入其他势力,或是变成赏金猎人,我们不会管也管不着,是个人的选择。但是以后你的资料,可能就要在猎人系统里永久除名了。” 说完他有意无意地往李子泊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心平如水,在见识过清虚师父和两位师兄的战斗之后,现在觉得e级猎人的战斗真是小打小闹。 在第一轮捉对厮杀中,他自认不会落在最末的五个人里,同时也不认为布琴分会的任何人会被淘汰,毕竟伺马和南追在d级猎人中也不算弱的。 只是他有一个问题,李子泊把手举起来, “我想问,我们分会只有三人,而其他几个队伍分别是5人、两队6人,按照第二轮的规则赢一片翎羽积一分,但我们和这个5人的队伍,人数更少,岂不是比他们得分的机会要少?” 月磐早就料到, “我这里带了几个e级的下人,不足6人的,你们可以从中随意挑选补充进自己的队伍。” 李子泊皮笑肉不笑,他们分会怎么可能放心去选月磐给的人,不谈实力高低,不担心他暗中捣鬼? 看似对方慷慨地给了他们选择,实际上只是算计罢了。 月磐少见地露出微笑来, “当然,你也可以很有骨气的选择,不使用外援,就只凭你三人作战,人少打人多,但这是你们自己做主,我不做干预。” 这场规则很可能就是为他们所量身定做,月磐跟自己的私人恩怨也好,信息中心的旧冤也好,他是想把布琴分会这个眼中钉彻底赶出这个市里。 第七十六章 转动星盘之力 “哦对,我忘了,其实你们还有一个选择......” 李子泊直接打断对方说话, “好了,我没问题了,快让比赛开始吧。” 月磐嘴角抽搐,“你们还可以选择放弃”还没说出来,就被这小子给打断了,真是让人厌恶的厉害,不过喜欢钓大鱼的人都知道放长线,不争这一时之气。 “自不量力,我看你的嘴能硬到什么时候!” 月磐招了招手,抽签桶被抱上高台正中,同时旁边的下属对着耳麦,通过扩音器将声音放大, “请各自的领队上前来抽签!” 站在李子泊前面的中年人正迈着大步脸色阴沉往台上走去,就见着伺马声音清脆道, “我昨天买彩票中了一注,子泊哥,就让我去抽签吧。” 看见前面的中年人身子顿住,他既没有问自己,又变相剥夺了自己身为领队的权利,他猛一回头,怒火中烧地望向李子泊,后者没有理会他,而是对伺马笑着点点头, “南追,你也没意见吧?” “没意见,只要是人去抽的就行。”南追一脸无辜,看向姓侯的面前打印出的铭牌,李子泊哑然失笑,才明白对方为什么只给自己说姓而不提名。 上面分明写着,侯苟。 对方气得吹胡子瞪眼,龇牙咧嘴道, “三个小畜生,你们在这擅作主张什么!我才是领队!” 伺马箭步如电,脚踩惊雷,几步就已经到达抽签筒的位置,给月磐撑伞的少女作为主持,她甚至没有看清这个小孩的动作,已经把签抽了出来。 侯苟气得抬起拳头就想轰向伺马,但一想他掌心雷的厉害和猝不及防就立刻冷静下来,把目标一转,换成了看起来实力最弱的李子泊。 李子泊身形一闪,轻错开身形,随后五指握住对方的拳头,侯苟惊讶于自己是力量70的火行元力猎人,李子泊竟然能跟他势均力敌,手甚至隐隐有种不使出全力,都抽不出来的感觉。 另一只手暴怒之下又劈啪作响抡出大圆,想要去轰击李子泊的太阳穴,李子泊以拳对拳,以火制火,砰的一声响,击出一阵劲风,吹得衣袂飘飞。 两人都没有退步,但侯苟明显感觉到了阵阵痛感,脸上表情有些忍耐。 月磐脸上有所变化,他能够看得出来,李子泊从上次跟他交手后,拳风凌厉生猛了不少, “要打给我出去打!” “你做不了领队。”李子泊放下两只手,毫不客气地说完就走回准备区。 侯苟脸色微涨,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对李子泊放下一句“走着瞧”。 要不是月磐帮忙解围,这台阶还不好下,这样想着就朝月磐少爷投去一个感激的神情,但对方已经别过头去,脸上有着淡淡的厌恶,他只好噤声,灰溜溜地回到月磐仆人所在的观赛区。 特邀席位本来差一人,但是也没有选择月磐的人来充数,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势力,但对于可选择的人里没有看得上的眼这一点出奇的统一。 抽签完毕,第一场,伺马对阵罗旺达猎人分部的王凯,月磐车上的妙龄少女作为主持,李子泊隐约有印象,这是之前和徐尧大闹信息中心时候那个女仆。 伺马和王凯两边站定握手后,各自退后十步,以免距离太近瞬发的招数抢占先机,留给两方充足的反应时间。 李子泊翻出袖口给陈飞发了个信息, “爱玩玻璃球的小孩第一个出战,不来看看吗?” 那头很快回复道, “侯队长会传达现场情况给我。” 是很像上级回复下级的语气,但不是陈飞。 还在被监视着么?李子泊暗忖,看来报告是交不出去了。 “可不要怪我欺负小孩子!” 王凯在退完十步后又往后退了一些,他可不是常见的e级,手里攥着一张白纸,随着他手指上下翻飞,像是个做手工的大师,立刻一个小巧的简易飞机就成型。 作为观月猎人,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捷灵动,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这一脉的猎人会成为刺客或者斥候,即使是徐尧这样观测类异能,发动渡鸦也是速度快绝无比。 而王凯的快速折纸方式只是对这一套动作的烂熟于心,【千纸纵术】才是他的独特异能。 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这个小孩出手,而且还特意分辨了一下双胞胎的特点,以便搞混两人的技能。 他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小孩有一招掌心雷,速度快威力大,战斗中一定要避免近身,肉身不是他的强项。 果然在折纸飞机到达伺马眼前的时候,后者五指虚握,一簇蓝光闪烁,电苗自拇指划过中指,影绰间带出噼啪之声,接触的一瞬,就直接将纸飞机轰成了碎片。 “有两下子,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王凯窃喜道,对付小孩子就是越脏的战术越好用,毕竟小孩子不懂得耍什么心机。 从星盘中分出一部分心神让手上动作神速,这手艺活已经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一只纸做的老鼠成型,接着三张纸拧成一根麻花,一上一下同时丢出去,不留任何间隙。 伺马脚踏平地,快速向着王凯的方向移动,他的电弧距离太远威力就会变小。 他本想对付两个新成的纸纵术,结果看着后方被轰烂的纸飞机碎片突然四散爆开,像骤雨一般朝自己激射过来,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忙右手轻转,五指均形成电弧,一圈蓝色薄膜将电弧包裹,一片小型雷云在掌心凭空出现,其中爆鸣连连,蓝线游走。 猛然转身一拍,将后方的碎屑丝毫不剩的击成飞灰。 “好厉害的雷云,不过你又上了我的当。” 王凯之所以让纸片四散炸开,而不是齐射过去,就是算准了如果对方想要用范围技来处理,那就必须耗费巨大的能量,显然结果上来看雷云的能量是不低的。 都在他的计算中。 他操纵纸鞭在空中来回抽动,像灵蛇蜿蜒,蛟龙腾空,来回盘旋了几次之后,骤然直送! 没有给伺马任何喘息的机会。 伺马不闪不避眼看就要身中一鞭,只见他手里再次凝聚蓝电雷球,直接催动能量让其中电弧高旋起来,能量陡然抬升,伺马袖口的衣料遭到波及炸成碎片。 蓝电雷球形态彻底变幻,将所有能量排挤到圆环,使得外圈的电流狰狞爆裂,内圈高速旋动,黝黑深邃像一个张开口子的黑洞,硬生生把龙腾于空的长鞭给吞了进去! 王凯面色不改,星盘中的另一簇心力正在操纵那只小老鼠,此时已经切到了背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往伺马的背心钻去。 这不是一个要害部位,但却是一个很难在正面受敌的情况下,还能回防的位置。 “你好狡猾!”伺马小脸抖动,看出了他的算计,到了现在的状态,手往后伸已经完全够不到。 根据之前纸飞机爆炸的烈度来判断,这只纸老鼠如果爆炸,一定会在背心给他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伺马闷哼一声,脑海中刺痛感传来,将星盘移动了一个小角度。 一部分天资聪颖的d级猎人能够掌握转动本命星盘的能力,即调用神魂之力。 就见着一抹耀眼电光乍现,萦绕指尖,从寸余位置外急促高闪,在空中折出三道拐角,以迅雷之势先一步到达背心。 由一点炸开,发散出十几道微弧成网状将纸老鼠包络在内,看得王凯目瞪口呆。 《徐霞客游记》中说:“其内水两重,皆西转而北去,其外大水逆兜,独南流而东绕,此诸流包络之分也。” 这里面说的是水流的包络,而伺马是在读书时候将水流替换成了电流,并且借用星盘之力使得威力倍增,速度超绝。 第七十七章 e级猎人输给d级猎人不丢人 这也是为什么陈飞称赞他和南追为天赋型猎人。稍有阅历的平常人可以做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即是有一些自己的联想和体悟,但是真正能把这些东西应用到异能当中,一步步落实成术法成型的人少之又少。 再一个呼吸的时间,电弧包围小块区域中已经雷鸣大作,响声惊人,一片惊雷电瀑中,只见的高亮爆闪,他的纸老鼠被打成齑粉。 而最难受的是,伺马已经迈动着小碎步,举拳后拉贴近到五步之内,脚下带着蓝电爆响,一步踏出竟然隐约看见幻影波纹。 王凯心中一紧,警铃大响,之前是他过于小看对手了,现在看来d级的猎人确实是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手段。 不过连续攻击受阻,也使得他战意大增,眼神锐利, “别小看老子!” 反应也是极快,袖口大开,里面早已经备好的矩形白纸飘飞而出,漫天飞舞,片刻就遮住伺马的视线。 一掌自内向外推出,无形之气震动,每张纸片都被均匀的一分为四,对力道的掌控和精准程度,足以看出神魂的强大。 化作漫天的小块没有缓缓下坠,而是凝滞在空中,排布规整,形成两股,一股成环转聚成圆如喇叭开花,一股十行十纵,严整有势,摆成方阵。 一环无风自转,像是初始启动的齿轮,又像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他一指向下,纸做环阵已经纷飞并出,收拢又开放,好像是花瓣合拢又开放,节奏适中,颇具整齐有序的美感。 纸群飘飞,飞动如清浪激起,又悄然跃下。 观月猎人借助神魂强大,可以做到心分二用,所以一式击出后,他手指未停,另一股十行十纵的方阵也紧随其后,片片凝聚,先是在空中并成形成五面牢笼,借助大地为底,一指落下,牢笼瞬成! 聚散成形,苍然如古磐嵌地,画地为牢! 仿佛千万本书页翻动声后,将伺马与第一股的纸环紧锁其中,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监牢,固若金汤。 “黎少将。”中区圆桌会七阁老之一的庄蔚目不斜视,注视着场上的对局,云淡风轻道。 “庄阁老是哪里的话,还不是少将,还不是。”黎义原稍微有些不自在,他作为地劫军在布琴职级最高的军官,算起来只能算的上庄蔚的小辈,这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区大人物,比他这个地头蛇还要高上一头,加上本身猎人世界就是以猎人庞大系统作为主导,军方虽然势大,相较之下还是稍显势微。 他翘首以待,等着对方真正想说的话。 “我听说你杀了一整个营盘的白鬼守卫,是真是假?” 庄蔚表情平淡。 “九成九是真,庄阁老有所不知。地劫军驻扎在布琴军备力量主要有三支,一支坐落在布琴东站附近,主要是战略物资的供应,一支是主战部队,分布最北最西主要防备长期侵扰的爬行类异鬼,和西边的白鬼,而最后一支是负责整理地劫的各类资料,与信息中心协同合作,这次遭到袭击的就是最后这支多由文员组成的队伍总共220人左右,其中配备有武器的人大概有20人。“ “你给我讲的这么清楚,怕是不合适?” “这些人全死了。” 庄蔚眼神一凝,喝了口茶水。 “这次我们所杀一个营盘的白鬼,指的并不是白鬼自己扎成的营盘,而是白鬼先入侵盘屋街的这支军队,我们称作d3。d3全军覆没,是接到盘屋街的一位居民报警,这才把信息传到我耳朵里。” “能把上两百人的规模瞬间团灭,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力量,所以我立刻亲自带队,连夜集结布琴所有的d2作战部队,甚至还借调了你们罗旺达的一名叫做墨阳的d级猎人,他在现场指挥中提供了重要的情报信息支援和武力支持,这才使得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把营盘给夺了回来。” “怎么做到的?”庄蔚双手抱胸,稍微正坐起身子。 “这营盘里扎根的白鬼虽然肉体力量达到了d级,但根据抓捕的游荡在盘屋街的几只来看,远远没有达到d级应该有的水平,对作战十分陌生,大脑迟滞生涩,就像是新生的白鬼,还没有学习过狩猎技巧。” “那这要杀死这样庞大数量的白鬼也依旧需要绝佳的策略吧。” “说来惭愧,这其中大多数的功劳要归于墨阳猎人,他发动了针对群体的异能,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这涉及到个人的隐秘,不方便细问。” “但从效果上来看,几乎是将一小座雪山给移了过来,杀死了绝大部分白鬼,剩下的在外面部队的伏击之下也几乎杀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仍然有一些漏网之鱼,已经派遣部分人员警戒,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说杀了九成九。” 庄蔚摩挲了一下茶杯盖子, “d级猎人,移了一座雪山。” 用纸围成的屏障四四方方将伺马罩得个严严实实,里面阵阵破空的割裂声与重拳的轰击声不绝于耳,从里面剧烈的爆鸣都可以想象得到里面到底在经历怎样的一番光景。 “这他娘的真是d级和e级猎人之间的对战吗?我怕是个假的d级猎人?” 青鹿岛的一位猎人发出质疑。 不止罗旺达的领队看得讶异,连李子泊这个自家人都看不懂。 “原来伺马这么厉害?” 南追立刻有些不满,小嘴一侧有些撇下, “和我半斤八两吧。” 王凯已经打红了眼,全力催动能量,他虽然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里面雷电元力最爆裂的地方,纸纵术马力全开,完全不顾里面的人到底是死是活。 洁白如雪的纸形屏障像是一块新鲜的豆腐,在猎人异能的加持下使得表面坚如磐石,但突然豆腐的顶上一点出现一个蓝色光点。 轰! 随后一颗能量波动爆裂无比的雷球挣脱牢笼,突出纸阵重围,刚一出现直接爆开,把密不透风的牢笼给炸了个顶穿孔,豆腐变成了豆花。 “好硬的纸片。”伺马一脸兴奋从里面脱身,好像战的酣畅淋漓,虚空一拉,那颗雷球从纷飞电光又重新聚拢,迅速回退来到掌前一尺左右,形成雷电镜面。 随即猛烈一拍,蓝电缠绕的镜面像是一个放大器一般,一个小孩子肥硕但手指短小的掌印带着雷光一遁而出,骤然涨大,形成两米宽高的雷电掌印,带着滔天威势,猛烈砸向王凯。 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伺马的能量像江河湖海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照理说这样能量密度的招数使用一两次就应该能量消耗完了才对。 他使出浑身的白纸,几乎纸做的佛光一般,高高立在头颅周围,数量比白纸囚牢那一次又多了一倍,这是他在伺马困在其中的时候花大力气准备的,不过这也是他最后薪尽油枯的一招了。 “看来要用自己的能量跟你一决高下了。”伺马说道。 通常情况下,他的异能是每天随机的两种元素,但也有例外,比如今天两种元素都随机到了雷法,这种情况下他对空气中的雷属性元素感知又要再上一个台阶,以至于前面所有的招数根本不是用的自身储存能量,而是全部索取于天地之中。 看着面前体型呈几何倍数增加的雷掌,其中每一道蓝色电光几乎有碗口粗细,蓝电暴走,风驰霆击,气势滔天! 王凯异能术法还没汇聚成,就整个人耷拉下去,完全失去了战意, “我认输!” 完了他还补充一句, “e级猎人输给d级猎人不丢人。”才灰溜溜地回到队伍中,卢家元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他看出来这个小孩潜力惊人,根本不是王凯这样的能力可以对付的。 第七十八章 机甲故人 “啊!投降了吗?”伺马音量由大转小,眼神中的火光还有余烬袅袅,但露出的失落很快就收敛,等裁判令声落下,已经完全让王凯看不到自己的意犹未尽。 他好像从来都在扮演这个角色,克制自己本来的情绪仿佛已经成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就好像家里做哥哥的理应如此,只不过他将这种习惯推弟及人。 爆鸣声转小,滋啦两声后渐消,伺马微笑着进入人群里属于布琴的那一侧,迎上两张笑脸。 “干得好伺马!”李子泊拍了拍他的小头,旁边的南追腮帮臌胀,眼神期许,双手叉腰说道, “等会儿看我的,我一定比哥哥赢得还要快!” 李子泊感觉自己突然成了小家长一样的角色,面露无奈,这小子又开始了跟哥哥比高下了,这该死的胜负心。 “好好发挥,尽力而为就好,南追,人最重要的是要跟自己比!”李子泊把不知道从哪里听得道理原封不动的传给了南追,但是对方毫不领情,反而有些生起闷气来, “不,我一定要赢!赢不了以后就再不帮你喂猫了!” 他说得极其镇重认真,以至于李子泊都有些忽略掉这两者之间的逻辑性,感觉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倔强的可怕。 做哥哥的伺马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气得南追鼻孔出白气,搓手以待下场比赛开始。 在领到人手一份的阳石补充,稍作休息后,第二场比赛开始,李子泊全程没有移开过自己的眼神,跟伺马相比,这个弟弟的胜负心要强得多,他怕自己某个瞬间的不专注被察觉到而伤害到对方。 伺马第一场进行了大约半小时左右,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时间,第二场的对决就比第一场要快速的多,由南追对战青鹿岛的高个子孙崇。 光从超过两米的魁梧身形来看,很容易判断得出对方是一个专职近战的d级摧山猎人,不绝对但是大多数的摧山猎人都会长得要么身高要么体壮,要么二者皆备。 但由于南追的元素力量今天随机到雷和火,都是威力巨大的近战杀器。 对方根本不敢贴身作战,可摧山猎人放弃最强势的近战,那就等于自断一臂,有力气使不出。 最后拼着受伤,孙崇钻进雷火交加的坚韧壁障中给出悍勇一击,但奈何南追使了个小花招用火焰雷光盖住身形,实际真正的影子已经退到了几步后方,让孙崇扑了个空。 踩地空翻,蹬上孙崇肩膀,来到后背上空,一记电花勾火。 用雷作为路径与推动力,火作为攻伐手段,轻松一招制敌,为布琴砍下两分。 现场同时进行的还有罗旺达与特邀队伍的比赛,李子泊看完南追的比赛立刻关注过来,吸引他目光的是这个罗旺达这边叫做墨阳的家伙。 一手墨线和飞针使得极其凌厉,王凯的对战中曾经撒出漫天的纸阵,但那些纸片看似分散,实际上是只是分成两个大的部分,也就是心分二用。 而墨阳的十几道墨线,是真正的各位一体,这种操作手法但凡能够窥见神魂力量的人都要叹为观止。 像是无数高速移动的飞梭,在空中各自保持着不同的运行轨迹,带出一尾尾泼墨散开,像是以天地作为画布,以泼墨作笔,铁画银钩,道道精炼泣鬼。 而飞针则是另一种操控手法——一主多辅,需要时可以一化十,也可多收束为一。 瞄准人身上的脑户、后顶、头维、耳后、玉枕等各个晕穴,无论是被墨线或是飞针两者中的哪个击中,都会被他击晕。 没过多久就将黑白瞳的小萝莉打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看得鬼面人按刀的手都微微颤抖,墨阳最终为罗旺达拿下首胜。 他没有使用什么破坏力强大的雷霆手法,在比试中只是选择将对手打晕,而没有像其他对战一样打得皮开肉绽才见高下,他这里则是几乎是无伤下场。 李子泊不觉得这是做不到,而是他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实力输出程度,伤敌不残敌, “好厉害的灵气控制手法,每一次都打得恰到好处,也不让人眩晕很久以至于错过接下来的比赛。” “灵气?”伺马挠了挠头疑惑道。 李子泊又更正为能量,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那边习惯了这种说法,有些没转换过来。 “请李子泊,王重昊选手到一号对战台比试。” 听到广播的李子泊从墨阳的对局中抽出心神来,往一号对战区域走去,在己方站定。 对方面对一米五的高台,一跃而上,还没走近就感觉得到地面有节奏的微颤声,因为场地中布置有防护,为了避免猎人的战斗过于激烈而导致场馆坍塌。 但即使这样,都依稀听见震颤,说明眼前这个机甲战士至少有两百斤以上的重量。 当然不用猜也知道是四方的人,不过四方也不是人人都有足够资格支配机甲,首先得有战功,光有钱买还不行。 战功主要用于给专门铸造核心的匠人,证明你这个人是为国为民出过力的有情有义,并且不是个资质平平的人,他们不希望自己辛苦泣血出来的结晶被辜负和浪费。 当然其中不排除少部分逐利的动能匠师。 这是匠人的认可,当然同时要求机甲加身的人要么是身具异能,要么是有着远超常人的协调能力,判断力,以及对机甲的亲和。 不然连操作机甲简单移动都会十分困难。 对方握手极其用力,以至于李子泊虎口都被捏的有些发痛,连忙引动能量与其对抗,他的眼中露出些许火气, “耍这些小心思?难道是想要提前开战?” 王重昊眼神火热,死死地盯着李子泊的眼睛,身形都有些颤抖,失神道, “是你?” 李子泊大感疑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但是好像从来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他虽然来了一阵布琴市了,但上班只跟同事们打交道,下班以后除了菜市场的大妈楼底下的守门大爷其他几乎不交际,安然活在自己的微圈子里中。 而且四方在布琴的所有驻军,可以说他没有一个熟人。 “你是?” 裁判已经宣布比赛开始,但是对方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眼睛里的热切不像是装的,也似乎不是为了发动什么阴险招数而故意作出这种姿态。 对方心脏剧烈的起伏,用那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死死钳住李子泊,嘴里说出那句话,让李子泊头顶一凉, “我是在回凛下令打死你的那名军官。” 第七十九章 兵火不熄 李子泊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思绪瞬间飞到回凛执行调查任务的时候。 他在回凛被人阴了一次变成了白鬼,那天晚上答吾叫来四方的某个军官,在与他见面以后把自己当成异鬼直接二话不说就开始下令攒射,差点就一命呜呼。 李子泊情感上是有些厌恶的,但其实站在对方的角度一想算不上是个多高明的决定,但勉强能够接受,当然主要是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 “你没死?”李子泊脱口而出。 如果答吾没骗他的话,当时他对那名实力强大的叫做刑斧的白鬼使用拘魂换魄后,这个军官是自己把刑斧焊进铁盒子给押送回布琴。 然而最后刑斧回来了,那也说明这个军官最后应该不幸遇难了才对,白鬼杀人还会留手? “在墨阳的帮助下,捡回一条残命。既然你在回凛活着回来,一定获得有一些重要情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可以吗?” “你们打还是不打?”在高台上观战的月磐歪了歪脑袋,青花带束起来的长发飘动,看得是火冒三丈。 他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李子泊,看到周围打的热火朝天,而这边竟然在闲云野鹤地聊天,不禁怒火中烧。 李子泊两人交换一下眼神,互相松开对方的手,王重昊撩起袖口,里面没有手臂,竟是一具圆口重炮! 动能核心飞速旋转,带动环形光纹依序点亮。 气流扭曲后,光是蓄力过程的爆鸣声,就似乎要把耳膜给撕裂开! 砰砰砰! 连续三炮,在有布置防护罩缓冲的情况下,依旧在李子泊脚边的地面打出三个深坑来。 王重昊曲腿猛蹬带出机械曲臂的转动声,直接跃入烟尘之中,钢铁义肢高举,自顶而压下。 李子泊半蹲扭身,牙关紧咬,眼看烈阳拳包覆在右手重重与铁臂撞在一起,发出连续的爆炸声! 只是对方却瞬间拉开义肢,任由李子泊的拳头打在脸上,焰崩六次全部打在脸上,顿时烟尘四起,砂砾横飞。 即便是在地下拳台中,李子泊也没有上来就以六次焰崩开场,只是他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白白让他打,以至于他没有收手的机会。 王重昊啐出一口鲜血, “我欠你的道歉,为我当初的武断。当时根据数据分析我们粗略推算出了鬼王诞生的周期恰好在那段时间,虽然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你身上有股人类的味道,而且我也从来没见过哪个白鬼有这种营养不良产生的枯黄头发。实在是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所以下了死手,现在还你。你这发火焰拳,应该比之前弧光枪对你的齐射还要猛烈。” 李子泊表情怪异,自己洋洋得意的金发,怎么给人说成了营养不良。 “你调查过我?”他可不觉得对方可以一眼认出来曾经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下去一定做了不少功夫。 “我后来的确是调查过你,但不是单纯为了调查你,主要是因为鬼王涉及重大,关系到整个布琴的生或死,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查明我徒弟的死因” 他说话丝毫不避讳,直言道, “这也是我苟活到现在的理由之一。” 不得不说,李子泊对这份担当怀有敬意,他那一拳打过去,也许对方身体强悍不至于打死,但不设防的情况下,是有致命的危险的, “看来之前的确是个误会......你的徒弟名字是?” “于瞳。” 王重昊头脑发晕,脚步有些颤颤巍巍,不过徒弟的名字他不用想也能脱口而出,他已经记了太久。 “很抱歉,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好像并不能帮你什么忙。” 李子泊瞅了眼,烟尘几乎要散尽了,双手握拳摆出进攻的起手式。 王重昊提起义肢直接伸出身体长度的两倍有余,像是张开的机械树干,伸展到极致后再次沉重按下。 铛铛!金戈铿锵声! 李子泊双手同时使出焰崩,脚下地面骤然龟裂,尘埃从缝隙中掀起,推散到空气中。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你,在回凛的这段时间有见到鬼王了吗?我耗费一个精英队伍的代价,最终也没能向上级证明鬼王的确诞生的事实”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语气肃穆郑重。 “我实在对不起死在回凛的兄弟们!” “鬼王?我见过最厉害的白鬼也就是把你打成重伤的刑斧了。” 李子泊认真答道,仔细打量对方的模样,除了双脚和头尚还算有点人样,其余位置都被钢铁取而代之,这些招式都是机械的联动,而不是肌肉收缩。 很难想象是多强的意志才能从经过手术改造成这样子。 伤到那样的程度,往往人已经只有求死的打算。就算是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强,但手术过程的痛苦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而且这样的手术想必耗时漫长,也不止一次两次。 说是从死亡中涅盘重生也不过分,李子泊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名四方的军人。 “那不是鬼王,刑斧是几个鬼将之一,最多相当于c级猎人的实力,但是鬼王不同,新生鬼王就已经是c级的巅峰,而且最难缠的是他可以成长!在军方的资料中记载过的,最多有成长到了a级程度的鬼王,那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而且他的速度极快,升级途径容易,可以通过吞噬来增长实力” 他逐渐痛心疾首,语气激愤, “这也是我为什么当时力排众议,不顾军令私自带兵深入回凛腹地,为的就是证明它的存在!布琴现在,已经处在极大的危机当中,必须要尽快调派a级以上实力的猎人或是相匹配的精英战士过来,可上面必须要我拿出充分的证据。” “a级猎以上都是国家级别的核心力量,不是一两句猜测就可以调用,这点我可以理解。但鬼王对鬼将、白鬼众有着天生的支配权力,等到它集结所有的白鬼部队进攻过来,也许最后天璇城的猎人出手也可以将其剿灭殆尽,但付出的代价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白鬼也在成长!在鬼王的带领下,这些散兵将会聚集发展成一股可怕的力量。诚然,其中最重要的,我是出于私心,布琴不是我的故乡,我也没有那么爱这个猎人国度。我在这里服务了十五年,我不是一个多么伟大无私的人,但我不想让那个不愿收钱非要搭乘我执勤的出租车司机,那个住在让我宿舍对面还没有上过初中的小女孩,那个每次走过边防区大门外都要对我蹩脚行礼的老人,让那些千万善良的生命死在这里!” “陪我一同前往回凛的人,他们都是身无长物的普通人,或许对于你来说,他们只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或者字符。他们叫做义喜,叫做王洋,叫做志国,叫做徐高峰,叫做卫平,他们都有自己波澜壮阔的故事,他们是日日夜夜陪伴我、激励我、支撑我走到现在的家人挚友!!于瞳是我的弟子同样也是我的老师,他是一个正直勇敢、不怕死、总喜欢在我面前念叨自己女儿的,有些犟脾气但心里不坏的家伙,他失踪了,也可以说他牺牲了。” “人的痕迹在最后一个记得他们的人也离开的时候才会消失,因而我苟活到现在,我不想让他们的牺牲没有意义。” “所以我恳请你帮助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告诉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协助。” 王重昊神情亢奋又哀恸,李子泊内心动容、肃然起敬,他没有亲身经历没法切身体会,但这份心意他不愿意辜负。 李子泊在脑海中仔细地思索、追溯,突然,像是惊雷在耳畔炸响, “鬼王可以吞噬?等等,我好像见过,在一个视频里见过。” 当时李子泊把这粗暴的归结为那只白鬼生性残忍,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了新的意义。 鬼王,难怪可以轻松杀死其他的白鬼和回凛人,难怪可以发现徐尧安放在高处的渡鸦,在那么远的距离一击致死,这样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看来和我们推测的一样,鬼王已经出现了。”王重昊神情严肃,眉头紧锁。 “对了,有一只黑色巨兔占据了你们盘屋街的一个营盘!”李子泊突然想起来赏金任务中的诡异生物,连忙提醒道。 “那是感染性白鬼,他们祭司弄出来的东西,盘屋街的白鬼不用担心,已经在昨晚一锅端了。那只巨兔在杀死了人类以后,可以有概率从尸体中直接生出白鬼,也是四方重点研究目标之一,它的身体本质上和冰魄刀是同样的物质,既然你变成过白鬼,那想必一定见过冰魄刀了。” 第八十章 烈阳第二拳,游龙! 沉默了片刻。 “我也有个问题,白鬼里有能够让人遗忘的能力吗?” 李子泊眼神灼灼,两个男人在热浪中激烈地进行五次轰击,好像肉体只是本能的招架、对攻,而心神完全割裂开来。 “你这是被白鬼给盯上了。”王重昊轻笑一声。 “怎么说?” “那是白鬼祭司的手段,是不是异能还有待考证,具体怎么释放的也还未可知,不过我和墨阳实验的结果来看,的确是有能让人遗忘的能力没错。” “这是怎么发现的?”李子泊疑惑。 遗忘这种东西,忘了那不就是忘了,这件事情彻底从脑海中消弭,是怎么能够被发现的? 既然被发现,那说明就还没有遗忘,要不是在地下拳台里被暗中人提醒,自己绝对也不能发现这种手段,实在是难以察觉。 “乍一想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的搭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墨阳,是个聪明的家伙。从回凛重生以后,我依旧回了四方,凭借着之前的战斗经验,很容易再次成为地劫d2作战部队的一员,只不过这一次我不再像过去一样愚忠。因为曾经有过被白鬼感染的先例,所以有些士兵的数据给了墨阳。他分析以后,筛选出来发现,真正有用的不是战役中的,反倒是出现在和士兵个人生活相关的地方。” “你知道常人说话都有一些口头禅,墨阳就发现在某个时间点后,一部分士兵不喜欢说自己的口头禅了,我们调查了那个时间点他们有什么共性,发现他们都进行过一段时间巡逻,在巡逻路径上,我们发现了一个雪人。” “果然是雪人。” 王重昊空中倒翻,操控钢铁关节的推动装置,诡异地逆转身形爆冲而来,跟李子泊快速的贴身短打, “由于轮值的原因,在下一波队伍过去巡逻的时候,发现这批人并没有丢失口头禅,但是出现了其他的遗忘事件,比如有的人忘了自己家具体是在哪条街,有的人则是忘了某个自己重要人物的姓名,采集信息的方式来源于我私下闲谈,我们认为这很不对劲,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重视,这点的确很容易被忽略。” 李子泊接上对方的话头, “所以你们发现这部分记忆都某样东西紧密相关,比如白鬼?” 王重昊眼睛一亮,哈哈大笑, “你也是个聪明的家伙,如果把你介绍给墨阳,他一定很乐意成为朋友。” “只是因为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罢了。” 李子泊眼珠转了转, “那这样说来,他这个手段似乎并不是百分之百精确,存在一定的误差,所以使得相邻的记忆也一并被抹除了。” “这世上哪里有百分百的事情呢,就算是猎人的异能,也没有说百分百成功,限制的因素太多,而且本身释放过程中你也未必能保证就万无一失,按照你想象的方式释放。” 两人一触而分,仿佛是有种特殊的默契,谈话与解密到此结束,真正的战斗从此刻开启! 王重昊的重炮并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由于击出时候强大的反作用力,它通常是装载在厚重的底座上,作为一个固定的装置使用。 只不过他坚持要匠师给他安放在左臂中,并且配备两个一境的攻击动能核心,这意味着更加难以驾驭。 同时也意味着,它的威力比一般口径的大炮要恐怖的多! 嗡鸣的机械声响起时,眼前还有淡淡的烟雾,李子泊神色微动,拳意外放至右臂。 一抹微弱火光浮动,一条如火绫罗凝结如实质,通体透亮如玉,髯微颤如强风吹拂下芦苇摇动,首不怒自威,眼凌厉而有神! 烈阳拳第二式,【游龙】! 一只半米长短的焰龙形如老根盘桓于手臂,灵动螺旋时带出红色黯亮火红尾迹,鲜明亮丽的鳞片炸出点点高热火星。 静时龙闭目,身前高温如大火炙烤,动时伴气浪翻滚,空气扭出异样的透明通道,发出锤击剑胚时候迸溅的红色铄光。 第一拳的崩意在于放,放得迅速猛烈成为崩,而第二拳的游龙在于收,收回灵气无形凝成有形。 至于具体的形状,则是李子泊根据自身喜好而凝成的龙形。 在王重昊惊讶的眼神中,李子泊的血肉之躯正面迎上他的充能重炮。 砰! 烈阳劲风一震而四散,如石子落镜湖,涟漪波散,动能核心激发下炮口赫奕章灼,炫目非常,是两只拳头的极热与极亮的碰撞! 风暴中心的能量一触而逸散,余热向四周波及,吹得观战的众人发丝飘扬,心神激荡。 整个赛场的温度仿佛都抬升了几度,处于边缘圈层的人们抬手遮蔽眼球以免热浪冲击而灼伤。 对于王重昊来说,鬼王诞生虽然不是什么好的消息,但经过与对方的情报互换,至少现在敌人明确,下一步就是指定对敌的方略。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加测本身,而是恰好以新兵身份加入四方得到测试的资格,同时调查到于瞳失踪的蛛丝马迹和隐月家族有关,能在李子泊这里得到鬼王的消息属于意外之喜。 “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调查当中来么?不需要退出现在的组织或者加入四方,墨阳也并没有脱离罗旺达猎人分部,你可以把这当成是一个自由组织。” 李子泊思考了一会儿, “看来你们也是怀疑上头有人出了问题,不然不会成立这样的私人调查小组吧?” “也?”王重昊眉毛一挑,嘴角噙笑。 “让我考虑下。” 王重昊点了点头,对这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李子泊也是如此,疑问逐渐云开月明,心中的枷锁仿佛被解开。 双方又是几次气势汹涌、势大力沉的激烈对撞,谁也不躲避不退让,被一拳击中对方下巴,就要一肘还以颜色,被一锤砸中肩膀,就要一腿抽送胸口。 李子泊皮肤破裂,拳头上道道伤痕,王重昊的机甲上血斑点点,嘴角血丝浓重,但笑容满富意气。 “打的痛快!过瘾!” “谁怂谁就是孙子!” “李子泊请指教!” 他哈哈一笑,双眼中是燃不尽的火光,胸膛里是道不尽的战意。 “王重昊!”对方也报上名来,声音振奋慷慨,热烈高昂! “但是不好意思,这局我必须要赢!” “那就拿出点真本事来,现在的还不够看!” 王重昊大喝一声,蓄能重炮一击而出,面对三发齐出可以摧断整节空列的炮弹,李子泊不躲不闪,迎头而上,内心有股热火燃烧! 一拳轰出,耀眼的光炮在空中撞上游龙火拳,转瞬爆炸,落地时又鹞子翻身,躲过第二发炮弹。 总共三发,还有一发。 李子泊这样想着,却在脸上重重挨上一拳,立刻青紫一块。 “不要有惯性思维!” 王重昊大喊着就是一摆拳打掉李子泊一颗牙齿,炮口对准,第三发此时才轰来! “原来不是连发炮,被摆了一道。” 李子泊神情一震,险之又险地挥动左手迎击,还没落地时,王重昊突然消失不见,再次见到时候,已经在下方一抬钢铁手臂。 后拉推出,一把高速钻头猛烈转动,并不是在下方守株待兔,而是往空中飞来,其间闪烁三次,每一次闪烁人影都迫近一程,同时把钻头往前推送一大截。 这是猎人异能和机甲的结合! 好像不是人在挥动,而是钻头在带动人往上高飞,李子泊再次挨上一次重击,只不过不是钻头一侧,而是来自上方。 王重昊用钻头作为虚晃,左臂炮口变形,仿佛手臂上戴着一圈粗大的圆形拳套,他分明是早就从钻头上脱离出来,现在才重新结合在了一起。 合续猎人! 高超的控技出自百里飞花,瞬身高频移动则是观月。 “他全胜的时候该有多强。” 李子泊不禁想到。 身形像断线风筝坠下,重重砸进地板,溅起一地灰尘。 第八十一章 沉狮虽迈,壮意不眠 随即灰尘中有身影出现,他目光如烈火炽热。 一发鞭腿倏忽而至,抽在人影的小腹上,王重昊的攻击一环扣一环,没有喘息之机! 虽然他的退步没有装配机甲,但威力不比机械带来的冲击弱半分。 李子泊喷出小口鲜血,挥动劲烈的火龙打弯对方手臂上两根钢铁,双方都放弃了防守! “好个以拳换腿!” 王重昊沉闷一声,倒退两步。 他的异能毫无疑问最适合的是充当远程支援。 利用百里飞花精准的控制力和观月附加的高速移动,可以让对手眼中的炮弹几乎是闪烁到眼前,让敌人毫无防备。 但他选择近距离搏斗,理由是七步之内重炮又准又狠,并且,他近战之强在军营中曾久负盛名。 他强大的操控能力最大程度上节省了能量的消耗,这让他能够在同样的能量储备中,释放更多次的进攻,形成前赴后继的炮火压制,让对面毫无喘息的机会! 久经沙场带给他的丰富经验让他能够高效地利用一切,包括让新兵头痛不已的炮击出去的后坐力,他将其用来作为辅助自己移动的初速度。 君子善假于物,他几乎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李子泊蹬地,前冲,沉肩,重拳向头! 王重昊身子下倾,躲过火焰游龙的一记追头,左手的钻头上勾出圆润弧线。 李子泊膝撞顶住机械肘关节,王重昊拧动炮口转正,近距离催动两颗一境攻击核心,白芒耀眼,叶轮旋动! 李子泊再一扫腿,以肌肉组织碰撞高温炮膛,见招拆招。 炮口朝天,出口即炸。 砰! 白光绽放,热气蒸腾,这样近距离的爆炸,两边同时遭受重创,喷吐鲜血。 “再来!” 李子泊落地脚尖倒踩止住后退,立刻感到钻心刺骨的疼痛,来自关节处肌肉。 但他心中舒坦畅然,此刻只想战个痛快! 王重昊则是以手肘机甲捶地减速,李子泊前冲五步准备先发制人时,对方身形再次消失。 闪身到他的背后,肩膀、脊梁、后腰分别被冒着黑烟的机械炮口沉闷重击。 他的能力不仅能够施加在光炮上,其他任意部位都同样受用。 游龙等到一击落空后才回防后侧,龙身从炮口一点擦过,拉出惊人的长条火光,耀眼夺目! 下棋走一步,想三步。 李子泊吃痛之下拉开距离,心里想的是d级给他的衍生技是什么? 像是伺马的衍生技巨大雷掌,像是琴玖的飞花嗜血。 王重昊不可能只是一个e级的对手,那么他就一定会有更强的衍生技。 只是由于对方与机甲的合体,而合续猎人本身又是多重异能的组合、延续,这样让衍生技又多了太多的可能性。 “想得太多反而束缚住了,不好想那就用攻击来逼出他的能力!” 他沉下心神,的确是学过远程进攻的招数。 仔细回忆与千叶子对练过程中对方运用的意剑, “挥出剑气就非得有剑吗?” 他询问自己。 如果是过去他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需要剑的,但想到清虚师父那惊才绝艳的意剑巅峰,邀明月来斩,又给了这个问题否定的答案。 “或许千叶子的覆海真意不用大剑重水也能施展出来呢。” “在发什么愣!” 王重昊看到对方不攻不守,待在原地,一时有股无名之火从心里升起,重炮再次充能,看起来和之前的每次释放都一模一样。 但只有他知道不同。 这一次的炮弹只有一发,就像是能量不足,只足够打出一次似的。 不过李子泊凝滞的双眼猛然圆睁,双掌合中拉开,一道薄薄的水帘被拉开,缓慢送出后包裹住那发破空而来的炮弹。 “竟然是个双元素的五行猎人!” 侯苟神情阴翳,不过庆幸没有跟李子泊之前死磕到底。 双元素猎人和合续猎人的不同在于,在同时持有两种元素力的情况下,并不会削弱他的能力,因为双元素的猎人是对空气中同时两种元素具有亲和力。 而且这样的猎人,对一种元素的掌控会加强另一种元素的理解,从而导致这样的五行猎人比一般的要强大不少,譬如伺马南追就比一般的d级五行猎人强大。 “他不是五行猎人!” 月磐说得斩钉截铁。 依据是五行猎人将天地中的力量“拿”过来用,重点是元素力量本身,而这套火拳是在行拳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带动火行元力游走,重点依旧在拳。 那么排除火行元素。 至于这个水元力是如何诞生的,连他都看不透,只不过也不是拿来的就对了。 不是五行猎人却能把五行元力发挥到这种程度? 这让他内心更加坚定了,必须要让李子泊从自己地盘上滚出去的想法。 乾枫一直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打了呵欠又再次闭上, “有意思,气海里有气消失,手上多了一层水帘。” 李子泊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炮弹比之前沉重了如此之多。 他灵光一现模拟出来的水行元力对付之前的光炮绰绰有余,但这一次的却是冲势只稍微减慢。 水帘像是一张薄纸,覆在上头没能抵消对方的进攻,光炮依旧爆射过来。 “为什么这次炮弹的能量有微弱变化,威力比之前弱了一点点,是因为能量枯竭了?”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对方体内依旧能量旺盛。 那为什么会变弱? 李子泊留意到炮口已经冒出烟气,这意味着这一轮的发射已经结束。 这很不合理。 为什么一直都是三发结束才会冒烟,而这一次只有一发,并且总能量还变弱了? 分析到这里结果其实已经十分接近事实真相。 王重昊从来不追求什么更华丽、更爆裂,而更加偏重于更高效更好用。 所以他的衍生技非常朴实无华,甚至非常鸡肋,即为【分割】和【弱增强】。 而他从来都没有去保留自己的衍生技,一开始使用的就是衍生技! 现在释放的才是重炮本身的效果。 重炮本身的威力如果说是3,在【分割】成三个以后,每个能量变为1,而【弱增强】以后每颗炮弹的能量变为1.1。 即是李子泊外在最开始见到的,使用衍生技的三发齐射类型的炮弹单个能量1.1,总能量3.3。 而现在的这一发未使用衍生技的总能量3.0。 所以李子泊会感觉现在这次单发炮弹的能量在变弱,它们之间差了一个0.3。 但这一次只有一枚炮弹,就单个而言,能量是3,远远大于之前的1.1。 王重昊这样的安排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第一种,如果李子泊完全没有注意到总能量的变化:按照他之前的策略是用拳头硬碰硬,之前那样的烈阳拳对付单发能量大大增强的光炮时会立刻被炸成飞灰。 第二种,如果李子波发现总能量微弱变化,但由于炮弹在他的操控下速度飞快,时间仓促之下他选择躲开。 这是他最期待的结果,这样说明对方是个懂得分析又能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因为在炮膛出口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总能量的微弱变化,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洞察力。 当然还有第三种。 他根本没有想过,更不愿意相信,一个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总能量差异,又看破了数量上的不同,还制定出对策,用更强力的与自己能量相匹敌的招数对轰。 首先能量强度0.3的差之毫厘,同时,他释放炮弹速度快绝,也难以察觉是一枚炮弹还是三枚齐放。 最后,王重昊还给了致命一招,炮弹发出后立刻爆冲过去贴身进攻。 这进一步压缩了李子泊的思考时间,因为逼迫他不得不应对。 当然王重昊的初心是害怕李子泊完全没有注意到,陷入被炮弹命中的巨大危险中,他的贴身进攻只是为了逼迫对方走位。 “感觉到了吗!真是个聪明人,那就给我闪开!” 但是李子泊纹丝不动。 他觉得遗憾又痛心,李子泊在自己的水帘被破以后,依旧举起拳头硬撼过来。 “我高看了你吗?” 王重昊正想着,但发觉对方气势陡然一提,这次的爆炸拳比之前要强得多,而且并不止是那种会连续爆炸的拳,之前盘旋在手上的游龙也一并附在了肩膀上。 剧烈的音爆声过后,李子泊大口喘着气,手上的皮肉已经完全倒翻起来,露出狰狞的指骨,脸上一片焦黑。 他的能量恰好与自己的炮弹正负抵消! 王重昊心神振荡,呆愣在原地。 过了片刻,王重昊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鹰隼的眼睛,明亮火热,又富有生机战意。 王重昊喜出望外,用钻头轰爆炮膛里的两颗一境动能核心,巨大能量怦然炸开,他以一种直接且粗暴的方式吸收这股力量反哺自身。 那双眼睛是在向他邀战! “乐意至极!” 血丝从牙缝中渗出,流出唇边,拂去鼻孔因为剧烈震动而溢出的鲜血,眼中的战意也越来越强! 仿佛心中沉睡已久的雄狮猛然睁眼,直立高崖边,看草木竞发,绿意盎然时,勃生出一股少年气不曾死的壮意来。 沉狮虽迈,壮意不眠! 撇去对情报的索求,撇去唯恐伤到对手的顾虑,什么过去的地劫陷阵杀敌第一人,什么旧日高功贵勋的四方高官,现在只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李子泊肩上游龙炽烈,龙目灼人,喷吐焰光三尺,一如他此时的熊熊斗志。 管他现在机械有几斤几两,这一拳打过去是亏是赚,管他此刻如何战意昂扬,万夫可破,意气可当百万师,管他战甲如何加身,意志怎样坚硬如金,就以拳击碎钢铁,就以战意迎上战意! 意坚甲牢,那就摧意裂甲,你持睥睨天下,锐不可当之力,雄狮立崖,我秉一往直前,山石可破之气,徒手搏狮! 有旧日之阳浑浑不绝,月华之芒光彩耀人,那就改换日月,再造新天! 第八十二章 碧玉叶 一号对战区已经战至漫天烟尘、火光飞扬,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冒出参天的热气,那个包裹在整个会场外轮廓的防护罩似乎形同虚设。 地板一块块的掀起又落下,尘埃中已经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只听到不断传来沉重的闷响声,才能稍微分辨得出里面的人依旧在对战。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斗,这两个人是要把场地给砸了吗?” 王凯自从输给伺马以后觉得布琴的人个个都狠辣无比,都是些难以理解的怪物,测试而已嘛,有必要打成这样?再打下去大道都要破碎了。 “我已经不想关心他们谁会赢了,我只想安心看完比赛。”程袁坐在板凳上,手自然而然垂下,仿佛感觉到了一股男人之间难以言喻的斗志。 特邀席的舒瑶照顾着有苏醒迹象的黑白瞳余诺,听着这动静连连摇头。站在旁边的樊胜目露精芒,腰背挺直睥睨天下的模样。 墨阳沉默地坐在凳子上,额头渗出汗珠,手握着铅笔不断地来回移动,他感觉到了王重昊的生机正在逐渐减弱。 “大叔,可别死啊,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去做呢。” 一旦察觉到王重昊的生命体征失稳,到达濒死的时刻,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对方魂魄抽回,因为这种比赛死了也太不值得了。 月磐凭栏俯视,全神贯注,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期待一个小人物的死去,因为在过去他都直接能决定这样人的生死。 他表情疑惑, “死了吗?” 烟尘渐渐消散,露出地面的碎块土砾,两个身影站在赛场中央相对而立,李子泊想要再挥动一次拳头,不是为了赢得比赛,只是单纯地挥出一拳。 这才是男人之间的决斗,就是应该拳拳到肉,战斗至最后一刻。 但他再也抬不起来双臂,双手垂下不听使唤,身上不断冒出热气,血液从五指滑落,还没有滴落在地,就蒸发成了白气。 “真想跟你再打一场。”他语气微弱,但脑子像是去大江大海里洗涤过一样清爽畅快。 王重昊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多处凹陷,机甲上几个黑黝黝的洞口,显然已经触及到了皮肉相连的部分,有血液从金属边缘滴出,炮口和钻头早就没了形状,叶轮也被挤压成碎块。 重伤前在四方除了训练新兵,每天执行任务、处理琐碎的文件,还要跟几个相同职级的军官尔虞我诈。 重伤后又跟复仇捆绑起来,每天苦大仇深压力如山,这种全身心投入战斗的快乐,真是阔别多时,让人流连忘返。 “痛快!” 两人同时倒地。 “李子泊对战王重昊最终平局!特邀队和布琴分会各积一分。” 随着裁判宣布,伺马冲上赛场将失去意识的李子泊扛起就往外跑,回身焦急道, “南追,快去叫医疗猎人过来!李子泊气息微弱,快不行了。” “啧啧,真惨,年轻人就是没轻没重的,自己几斤几两没个分寸,也不愿意听过来人的意见,咎由自取啊。” 侯苟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仿佛在看猴戏。 南追雷法附在脚步上,跑起来像是一阵风拂过,以至于已经奔出去老远对方才觉得脚面吃痛。 “臭小子!有胆子你回来!”侯苟气急败坏道。 “怎么,你想让我弟弟回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奉陪。” 伺马少有地说话这么强硬, “我背着子泊哥也能使得出雷云掌,试试不试试?” 侯苟一口气上来,又被自己憋了回去, “我不跟小孩子见识。” 他也不需要出手,只需要摆明和少爷是一条阵线的就行了,他安慰自己道。 墨阳舒了口气,将画板收起,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管恢复剂,咧开王重昊的嘴给灌了进去,总算是给后者拉回一口气。 “看大叔打的很开心。” 他屈指一弹,十几根墨线从袖口抛出,依序钻入对方七窍,在身体内检查受损的情况。 昨天刚参与一场狩猎白鬼的大战没怎休息,现在面容憔悴,动用了他耗费巨大心力从米尔山脉上抽出的一丝山魂。 “墨阳,鬼王的确已经诞生了。”王重昊没有回答,转而说道。 墨阳并没有多惊讶,轻巧点头, “那也得先休息好再说,人力有穷尽,又不是真的机器人。睡一觉吧大叔,这里有我就行了。” 墨阳将王重昊背起返回罗旺达的观赛区,只是一人过的通道中突然横出两只脚来,古典的黑色武服,脸上戴着一只青色厉鬼面具,一手始终紧扣剑鞘。 如果不是这种场合遇见,一定认为是在cos某个动漫人物,墨阳轻声道, “稍微借过一下。” 长发墨阳笑容和煦,这才想起来面前的鬼面少年和王重昊是同样出自于特邀队伍。 他一脚踏过,借过那只脚猛然抬起,他脚上一抖,背后重量压下来,几乎要摔下去。 “我们得罪过你?”王重昊一脸疑惑,墨阳背上一抖,将王重昊的身体上提了提,同时把在其身体里游动的黑色墨线抽出四根来,环绕周围。 警告的意思不言自明。 鬼面人没有吭声,但是听到了他紧咬牙关的声音,对方回头看了看刚刚苏醒过来,头脑还有些晕乎乎的异瞳少女。 “你如果下次敢伤了她,我会杀了你。” 墨阳疑惑了一下,随后眼神清明,微微点头, “好。” 鬼面人提着古朴桃木剑转身离去,只是在回头的一瞬间,木剑反抡出一个圆弧,看似极其轻巧的一剑,但却极重。 但没能用剑身拍到墨阳的膝盖后方,而是被一根颜色黯淡的墨线给挡住,撞击下墨线竟然抽出一声惊人的金铁声。 鬼面人语气低沉,纳刀入鞘,阔步走了。 “真好,诺妹子已经有人疼了,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姐姐,难道现在的小家伙都不喜欢熟透的大姐姐么?” 舒瑶表情幽怨地扭动了一下身形,用手抚摸余诺白皙如玉的脸颊轮廓,但被对方一手推开。 “恶心!滚开老女人!这么想嫁人就去相亲角找吧,大爷大妈都爱你这样的。” 余诺表情厌恶,赶忙起身与她隔开距离,只是她每退一步,对方就进一步,她翻了个白眼放弃了低幼的行为。 同样出自四方的樊胜从比赛结束后就再没有看王重昊一眼,目光始终盯着一处,舒瑶顺着他的眼神瞧去。 没有看到他是投向哪一个场上的选手,直到她略微抬起头,才猛然感觉头皮发麻。 那里是评委席的星穹猎人乾枫。 趁着几个比赛方的土行猎人在修缮会场的时机,吴秋缓缓走到布琴分会的区域中,从两个围站着一筹莫展的医疗猎人和两个小家伙中挤进去,拿出一片碧绿叶子,苍翠欲滴, “这次出来正好带了一些,目前青鹿岛的人没有伤到需要服用的。伺马,可以试试这碧玉叶。” “谢谢秋姨!” 伺马喜出望外,连忙接手过来,他之前去青鹿岛的时候,有一次被袭击时伤的很重,依稀记得就是这种神奇叶子服下以后,很快就又生龙活虎, “是用能量把尖端位置打开一个小口,然后里面的汁液就会自动流出来对吧?” 吴秋点了点头,她并不认识李子泊,但是对于刚才爆发出来的强横实力和那股勇往直前的决意感到深深的震撼。 加上与伺马南追的旧交,这才愿意把仅存不多的岛上特产拿出来给他人使用。 一想到碧玉叶的珍贵,还不是因为隐月家族不知怎么突然盯上了这块肥肉,开着大船漂洋过峡,上岛以后先是雷霆手段镇压了岛上的族人,强行签订耻辱条约。 把岛上几块土地肥沃的大田据为己有,不只是草药洗劫一空,矿石也强取豪夺,把青鹿岛的资源几乎压榨殆尽,连种子都没能幸免,纷纷送上离岛的运输船,简直与强盗无异。 此举彻底动摇了青鹿岛的根基,可预见的是,在隐月家离开岛后二十年,即便他们不再卷土重来,鹿岛人民都再难恢复到过去安居乐业的生活。 一想就气得火冒三丈,牙关咬紧,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这个隐月家这一辈的独子给做掉,让隐月家彻底绝断香火。 “秋姨,到时候李子泊醒了让他还你阳石,他说话算数的。”听到南追的话吴秋哑然失笑,这小子还以为自己生气是因为担心李子泊不还草药,连忙说道, “还不还都行,青鹿岛一片碧玉叶还是拿得出手的,而且这个是我私人的物品,我自愿拿出来的,不在乎别人还不还。” 南追扣了扣脑袋一脸迷茫,伺马想了想似懂非懂。 不过只要能救回李子泊就好啦。 第八十三章 拔剑为红颜 一片广袤无垠的蓝色土地上。 北风呼啸,寒雪刺人。 一个穿着短袖的男人在拿着一株草发呆,握住手腕上不断闪烁的琉璃手环,记录影像,同时嘴对准音频录入口, “发现了一种新的植物,先采集了四株回来用作研究,是给研究学会还是咱们保留由你们决定。数量众多,极其耐寒,这里已经是零下十五度,但长势极好。目前效果未知,但我不想做尝百草的神农氏,这活还是留给有钢腹铁胃的美食猎人来做比较好。这里是布琴以北,罗旺达以西的未探索之地,但我建议可以把他命名为路明,之前应该还没有人踏足过这里。” “请报告发现的精确位置。” “在布琴北部边境,应该更靠近回凛的方向,因为气温太低,标定位置功能出了一些问题。不过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外形和小草类似,颜色白色偏灰,采集了四株回来可以交给研究学会的人兴奋好一阵了,目前效果未知,建议可以用我路明的名字命名。” “请不要重复汇报信息。” “嗯?刚才我汇报过了?” ...... 体育会场的正门口外一家面铺的板凳上,一个身材偏矮,身穿短袖的人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老板娘对旁边的老头窃窃私语道, “老伴,这小伙子睡着了?我看他好像已经坐了快一小时了,一动不动的,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老头不作声,抖了抖手上的漏勺,把热气腾腾的面倒进调好料汁的碗里,再往里面夹了四块牛肉。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看是不是,之前好像就一直举着那夹面,怕是都坨得不行了,还没送进嘴里。” “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给钱就行。”老头双手拍在白色围子上擦了擦。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 “我是怕人出事了。” 老板实在无奈地顺着方向看过去。 “这不是好好在吃吗,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头丝毫不顾手上的碗烫不烫,托起碗底就给顾客端上桌。 老板娘望过去,一脸迷茫, “诶,刚才是没动啊?怎么突然又动起来了?” 冷风吹进身体,路明一哆嗦,感觉一股磅礴的力量钻入自己躯体中,他感觉自己突然完整了。 几口把已经干涸的牛肉面两口咽下去,一边慢慢消化分身送回来的信息。 他抬起手一看时间, “糟了!迟到了,迟到了!都是你小子走的太慢了,我等得都快冻僵了。” “你他娘的少废话!要不下次换你来探索我来等着,等人还等出毛病来了!” 路明没有理会脑袋里传来的声音,只是连忙起身把钱给老板递了过去,然后大步跑进会场里。 布琴分会的三场比赛已经全部结束,目前两胜一平积5分,排在榜首。 李子泊苏醒过来,猛然一惊正坐起来, “第二轮开始了吗?” “还没,在修理被你们打坏的场地。”伺马回道, “你都成这样了就好好休息吧,这里的医疗猎人比医院的好,至少能有空看着你,昨天陪我老爸去医院看病,里面已经忙不过来了,人山人海的。” “不行啊,我不上的话,你们俩怎么办,第二场才是关键,不知道月磐有没有买通现场的猎人,无规则去抢,他能暗箱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即使现场有医术高超的医疗猎人,但他身上伤势过重,即便能量通过赛场提供的补给阳石已经恢复过来,身体依旧十分虚弱。 “先调息吧,青鹿岛的领队给你服了一种特殊的草药,你先尽力吸收,能动最好,不能上就好好相信我们兄弟吧。” 特邀队伍还差最后一场,由青鹿港吴秋亲自出战,对阵仙道山鬼面人。 在得知了余诺不喜欢旁边的人很聒噪以后,鬼面人独自来到赛场的角落里一个人不断练习抽剑挥剑,这是上阵之前的固定项目。 鬼面人并不是他的本名,他已经早已摒弃了本名,从被师父捡到带进山门以来,他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仙道山,早已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鬼面在仙道山是一个光荣的称号,一共有五张不同的面孔,青红蓝白紫五种,紫面最高,青面最低。 当然,即便是最低的青面,也是一个了不起的称号,因为仙道山大多数的还是保持着本名的弟子,负责打水砍柴烧饭,这类与现代都市格格不入的活计。 要从几百个普通弟子里筛选出来五十个有望继承鬼面的人出来,由几个师父专门调教,在之后的三年过程中,以养蛊的方式进行死斗。 不限制规则,不限制时间和地点,所以只要是发生在这五十个待选弟子中的死亡,仙道山不会有任何过问,培养的是随时随地都保持战斗的理念和危机意识,但同时又不被危机四伏的环境给摧垮。 最开始他也有犹豫,但是养他长大的师父告诉他,只杀该杀的人,不滥杀,但也绝不犹豫而遭到别人的暗算,这除了他以外的四十九人,都是该杀的人。 所以他最终获得青面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染了十五条人命,或是伏击他的,或是他主动去杀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见到程袁、王凯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在他看来,加测和获得面具是一样的筛选机制。 他们整个仙道山里现代化的元素都不算多,除了有些必须的生活用品需要下山采购,基本不与外人打交道。 这也是为什么鬼面人一下山,觉得所有人都是奇装异服,极其的不适应,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道袍武服才是正统的衣装。 要不是师父非要派遣一位青面下来参加比试,说这是修行的一部分,他作为唯一的青面又难辞其责,也不会千里迢迢从道观里出来。 正在他练习拔剑术的间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哒哒哒的女人的脚步声,因为落地的频率和轻重与男人稍微有差异。 他面无表情道, “有事?” “小兄弟,我是青鹿岛的吴秋,想跟你商量一点事情。” 吴秋笑眯眯地走过来,让鬼面人觉得不怀好意,像那些想要偷袭他的师兄弟一样。 “是这样的,虽然没有真正去过仙道山,但也是早有耳闻,在几个独立的势力中也算得上是一流,我们青鹿岛在二十年之前还勉强能够跻身一流的行列,但是近年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资源枯竭,年轻一辈有心无力,没有良好的资源倾斜,真正有精通异能的前辈又没有心思来指点,使得后辈发展遇到了许多的挑战。” 鬼面人继续练习着拔剑纳剑,心里想着, “果然师父说得没错,山下的女人是最需要警惕的生物,每一个都让我猜不透。说了这么半天,我还是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吴秋有些尴尬地笑笑,然后从包里拿出来几个造型古怪的亮晶晶草药, “这几种药对于治疗内伤有奇效,你们舞刀弄剑的,难免伤筋动骨,一般的皮外伤还好处理,一旦伤到了内脏和骨骼,那就很麻烦了,这些药草就能派上用场。” “你要卖给我?” 鬼面人想了想,自己下山除了路费以外,好像没有带什么盘缠,甚至回去的钱都需要自己去挣。按照师父的说法是,成熟的鬼面人需要自力更生。 吴秋摇了摇头, “送给你。” “谢了。”鬼面人一把抓过去,准备塞进剑匣,但对方又死死握住。 “但是有一个条件。” “你想要我故意输给你?”鬼面人想了想,下一场自己就是和她对战。 吴秋再次摇头, “我要你帮我出手一次,杀月磐。”她说的多少有些咬牙切齿,还担心对方不认识,特意指了指高台上泡茶的那个束发少年。 鬼面人想了想,把药草还了回去, “好是好,但是我不能随随便便杀一个不认识的人,我的剑只能杀该杀的人。” “那就太好了,他就是这在场所有人里,最该死的那一个,他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 鬼面人迟疑了一下,突然冷笑一声, “你不会以为我们山上人不问世事,就当我是傻子吧,他是这次测试的主办方,就是他发送的请帖到仙道山,我师父才让我下山来参加的。” “如果他是坏人,我千里迢迢过来岂不是笑话?我师父从来不会骗我,他更不会帮坏人做事。” 吴秋似乎早已料到,她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手机,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打开视频,视频里余诺正在餐厅里陪着月磐喝得脸颊泛红,意识模糊,月磐坐在她旁边还不住地往她杯子里倒酒。 作为女人的高度敏感性,留意到这个鬼面人看待少女到异样眼神,正好手下有人在暗中监视月磐,才有了这一计。 但她心里也忐忑,毕竟据她所知,这两个人之前是完全不认识的。 她始终留意着对方眼神的变化,看不出来有任何波动,不禁轻叹一声,心情低落。 鬼面人看到最后一秒结束,桃木剑入鞘,缓缓往特邀席位的准备区返回,吴秋无奈回头,返回自己的队伍中,这一计拉援兵算是彻底失败了。 这时候远处冷冷飘来一句, “要动手的时候,给我一个信号。” 吴秋僵在原地。 第八十四章 多重影 舒瑶坐在板凳上,仔细回味了一下昨晚和月磐的酒局,她和余诺在踏上这片土地上的第一刻就直奔向地下拳台,不是为了赚取阳石和财富,只是为了接触到布琴的上层人士进而接触上月磐。 当然她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不然也不至于月磐昨晚会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高档餐厅约见她和余诺,只是余诺这个小丫头片子实在太不上道。 连这个身份崇高、地位显赫的贵公子都不给半点面子,还以为自己是个族长之女,高高在上的明珠呢? 整个一族都已经覆灭了! 现在仅剩下她们俩,恰好她和余诺当时外出,要不然就真的连个火种都不存。 不过她并不想报仇雪恨,相对于灭他满门的凶手,她更加怨恨这个把种族利益完全架在她们族人之上,肆意剥夺自由的自家人。 每年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娆魅人的样子送去隐月家族的佳丽美姬不下二十个。 就在快轮到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也即将被送出去时,事情发生了变化,背抵大山的整个家族一夜之间全部遭到了杀害,死相残忍,血流成河。 她们连收拾尸体的勇气都没有,就疯狂逃离,穿越蓝土,来到这个陌生的布琴市。 至于为什么现在还要去联系隐月家族?是因为出事以后他们默默无闻的态度。 算起来她们也算是对方的附庸,竟然一点留恋之情都没有,实在是薄情寡义,和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这事情有一个疑点,她们一族被灭的后面两天,恰逢隐月家派遣人员过来挑选美姬的日子,因为沿途坎坷,往年通常是把车开到山脚,再翻山下岭进来。 她二人逃离的路线就是从山上出来后,经过停车地点,再折转到蓝土地,期间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没有看到隐月家来人,也没见到大张旗鼓的车阵。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所以她和余诺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这个隐月家的大少爷,这样的家族灭就灭了,但是里面有几个好姐妹死得冤屈,所以想要查个水落石出。 酒局期间余诺实在放不下架子,也不胜酒力,所以中途将她送回酒店,自己压缩躯体,在女厕里把自己捏成了余诺的样子。 这个月磐在外面的评价毁誉参半,这点可以理解,毕竟对于不同身份与他接触的人,肯定评价不同。 只是让她感觉有些奇怪的是,这个纨绔子弟一点不像个富二代的样子,倒不是说他出手不阔绰豪奢,也不是说不动手动脚,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按理这样的富公子风月场所的经历肯定是比普通人要多的多,要么会眼光极高,庸脂俗粉看不上,要么就是逢场作戏随便玩玩,而不应该是有种隐约的羞涩感。 她嘴角上弧做思考状,眼神往高台上望去,那个束发的少年注意到目光后与她对视一眼,转瞬移开,然后又立刻移回来与她对视。 就是这种别扭感。 “月磐少爷,门外有个叫路明的男人,说是布琴的新入职猎人,要进来参加加测,要不我直接让他滚?” 侯苟火急火燎地跑上高台的台阶中央,想要抢下首功,略微低头说道。 “给他登记上,布琴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了,让他参加第二轮。” “啊?”侯苟以为听错了,挠了挠头。 “听不懂?” “少爷,让他进来岂不是增强了布琴分会的实力?” “蠢货!”月磐骂了一句,转身过去把泡好的三杯茶给评委端过去,不再理会。 侯苟反应了半天,才一拍手道, “我怎么这么蠢!要针对当然是放进第二轮里一起收拾了,该骂该骂。” 路明一眼看到布琴的休息区域,大步走过去,陈飞给他简单介绍过这边的人员,伺马南追年龄更小,半大的小子叫做李子泊,所以自来熟地挥手说道, “你好,李子泊......等等!你是......马面?” 伺马南追两脸疑惑, “你们认识?” 李子泊也纳闷, “我们认识?” “介绍一下,我是名老猎人,但是最近新加入贵分部,陈飞可能忘记通知你们了,他跟我提到过你们,我叫做路明。” 路明嘿嘿笑了一声,一点不觉得尴尬,说完还把入职证明拿出来给几个人看了看,表示自己没有作假。 李子泊和伺马南追重新报了一下名号以示友好。 “你当时也在地下拳台?” “我当时在第五层观战。” “看来分会又进了个高手,欢迎欢迎......那您是个观月猎人?不然怎么看得我藏在面具下的脸。”李子泊不觉得其他派系的猎人能够有这样的探测手段。 “还不是我的功劳。”他看到路明没有张嘴,竟然有个声音冒出来,对方愤愤道, “没让你说话!给我闭嘴!” 伺马南追一脸困惑, “你为什么在跟自己说话?”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路明一会儿恶狠狠一会儿又满脸堆笑。 “请特邀队伍鬼面人,青鹿岛吴秋到二号对战区就位!” 裁判宣读完毕,比赛即将开始,路明自然而然地坐下来,与伺马南追坐在一起,看着李子泊身上的伤痕和稍微紊乱的呼吸略微讶异但没吱声。 李子泊心情缓和了一点,有了路明的加入,第二轮战斗就有保证多了,毕竟能打到地下拳台五层以上的,那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一边观战一边给路明讲解现在布琴的积分和接下来的比赛规则。 鬼面人上台前用余光看了看自己的旁侧,然后依旧是那身黑色武服,在原地纹丝未动。 裁判有些恼火,刚想要再次呼喊,就发现路径上拉出三道幻影。 等到全部重合到一起时候,发现鬼面人已经上到比赛区域站定就位,而再回头那个岿然不动的影子莫名消失了。 裁判感到一阵炫目,又往吴秋所在的青鹿岛二楼休息区看去,但是那里没有一个人影,正疑惑的时候,听见一声清亮的鸟鸣。 头顶一只巨大的鹰眼注视着自己,吓得她身体一紧。 随后就见巨大兀鹰像水晶崩碎,吴秋已经悄然落地。 裁判满脸黑线。 招呼两人握手比赛开始。 “弟弟让着点,我只是个d级猎人,我知道你们仙道山但凡能拥有面具的,都拥有至少是d级的实力。”吴秋实话实话,现在暂时摸不透他究竟是d级水平线上多少。 “答应帮你杀人,没有答应输给你。” 鬼面人依旧语气冰冷,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对方的作战手法。 从她入场鹰形生物的能量密集程度来看,她的能力应该是非常普遍的用能量来凝聚生物的形状来进行攻击。 对于这样的敌人,他的策略是,斩。 仙道山未取得鬼面之前,做杂役弟子每天需要穿越一条大瀑布的上游,河面很宽,中间只有五个落脚的地方。 每从一处到另一处落脚地,都需要跨越三米以上的距离,并且师父要求他们不能衣服上沾水。 这对于一个当时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前一个月,他几乎是每天浑身湿透回去。等到第二个月时,几乎只有裤脚湿润,再后来,就只见得到几处小水滴。 一直到他的【多重影】已经完全分成三股的时候,他身上再也沾不到半点水滴。 他的眼神同样也培养得凌厉无比,一旦发现快要被水沾到时,立即影化。 影化后身体进入另外的影子里,这样只要有影子是处在无水的状态,那他就永远不可能湿润,一旦有被水打湿的危险,他再重复之前的动作转到另外的影子里。 所以,等到后面弟子们还在浑身湿透,跑回去挨师父打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进入下一个阶段的训练。 巨大兀鹰从天空盘旋而下,臂展惊人,有种遮天蔽日的错觉。 当时吴秋从青鹿岛把后辈们接过来的时候,鹰背上足以站的下五个人,可以窥见这只鹰究竟有多么巨大。 所以当它落下“捕食”的一瞬间,鬼面人没有轻敌,一拉而出五个重影,并排站立。 第一个拔剑到一半,没有预料到鹰爪速度极快,直接一爪锁喉。 鹰爪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触感,从第一个影子穿梭而过。 第八十五章 只是一斩 第二个接续而上时,已经提前拔出剑作出竖劈状,兀鹰以双翼包裹头部,发出铿锵声避过。 剩下的三个一齐跃起,提剑向后背,空中挥出圆弧,像个小旋风一样,斩向羽翼与身体连接的部分,火花迸溅,没能破开。 左右两边分别被再次张开的翅膀抛飞,只剩中间一人。 最后一人不负众望,找到背上薄弱一些的区域,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后,飘然落地。 五个影子又成为一人。 “好密集的能量,桃木剑专斩邪物祟物,竟然一剑砍不破。”鬼面人沉声说道,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从口中能说出的极高评价。 “你说谁是邪物!” 只是吴秋听得有些气上心头,眉毛半拧。 孙崇作为青鹿岛后辈里年龄最大的,看领队出师不利,心里紧张,连忙招呼队员, “快给大姐加油!” “加你吗加!闭嘴!” 吴秋回头怒斥一声,只是再一回头,这个不要脸的鬼面小子竟然已经趁此机会,快步赶来。 五个影子同时双手持剑作出劈砍的姿势! 召回巨鹰已经是来不及,她凤目一撇,眼神中出现狠辣,一把取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在鬼面人疑惑的目光中一把将其捏成碎片。 鬼面人在挥击的过程中才察觉到这个镜片竟然也是能量聚集而成,但这意味着什么?想不明白。 算了,一斩破之。 五个影子同时劈砍出去,剑光掠影像是白花绽放,还没有选择最后以哪个影子作为最终自己的实体时,就看到面前漫天的镜光晃得眼睛完全失去焦点。 整个人被成千上万的东西刺中,全身经络都倒插进碎片,鬼面人像断线风筝一样往后翻滚,地上溅起尘埃后,倒地不起,背上的剑匣也掉落一旁。 “心疼不心疼?” 舒瑶轻轻拍了拍余诺瘦白的肩膀,后者一脸疑惑,舒瑶轻叹一口气, “你昏迷的时候,人家可以过来看了好几次,现在他受伤了,你心疼不心疼?” “没感觉。” 余诺认真回答。 她只觉得这鬼面人傻不拉几,他既然可以穿梭在不同的影子中,为什么不留一个作为防守,而全部一股脑的全冲上去,像个十足的莽夫。 而且在腾空的一瞬间,他明明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能力不对劲,没有选择后撤,依旧是往前踏步斩,真是蠢到极致! “那个女人的能力好像不是能量聚成生灵。虽然两个人都在上台前展示了自己的手段,不过这个女人是用来掩盖自己真实的能力,而鬼面人是提前暴露自己的能力,是实打实的铁憨憨。” “诺诺已经看出来是什么能力了?”舒瑶一脸惊讶道。 “还没有,但是快了。”余诺的黑白眸子阳光下闪耀微光。 吴秋没有一点留手的意图,捏碎眼镜之后双眼反而显得更加有神,有种职场女强人的气场和生人勿进的冷傲气质,一挥手之下,天空上的巨鹰立刻鸣叫一声。 巨大的身体像是一枚中型炮弹样笔直坠落,这样庞大的身躯,怕是落下来怕是一间房屋都会瞬间灰飞烟灭。 虽然规则上不允许,但月磐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只淡淡看了眼就继续托起手里的三杯茶来到评委席,逐个递送。 在刚才的观察和试探中,他已经大致明白这三个人里地位高低和对自己的态度。 职级上看,黎义原不如中区下来的庄蔚,庄蔚又不如高高在上的星穹猎人乾枫; 但态度上看,庄蔚是受他爷爷下来做评委的,所以他虽然话是说给三个人听的,但目光始终看向庄蔚, “三位前辈,请品尝一下布琴的特产春雪毛尖,茶叶在泡制前底部像小家碧玉的青葱指头一样纤柔白皙,到中间位置又是万物竞发的绿意,这是春字的由来。尖白而不耀,锋芒韬晦,温和雅致,这是雪字的由来,毛尖则不需要介绍是品类名。” “由于布琴四季都是白雪,这种春天的萌动勃发的绿意却是极难见到,所以必须赶在初春的第一波寒潮过去,回暖的那几天采摘,用特殊方式储存,才能看得到这又有春又有雪的春雪样貌。” “这款茶极其娇嫩,如果温度稍微低一点,那么茶叶就像枯木浮水,鲜有茶香;如果温度稍微高一点,又会杯中拘不住茶叶香,精华尽数都散逸出去,入口只觉得苦涩;只有恰到好处,才能茶香四溢,又入口芬芳。所以我才亲自动手为前辈们泡茶,这活手下做不来。” 月磐一席话说下来既介绍了茶叶的珍贵,又把自己付出的苦心夹杂其中,也遵从偏惠的原则,让庄蔚得到自己的示好。 黎义原喝了一小口,说了一句,好茶。 庄蔚直接一口吮吸一大半,用舌头反复在口腔中搅动后,味蕾充分浸润其中后轻轻放下,微笑道, “小侄儿,今年布琴的春茶产量怎么样?” 月磐微微一笑, “今年丰收。” 在手环中命令手下把备好的茶叶装到庄蔚的车辆后备箱中,眼神看向乾枫,迟迟没有动,后者还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看得月磐有些恼火,他只好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前辈要不要尝尝味?” 乾枫睁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刚才是看在你给我端一口水上来的份上,才没给你计较你在这里废话一大堆我还不得不去听。换做是我从前的脾气,已经一巴掌打到你脸上了。” 月磐神色难看,暗骂一句狗东西不识好歹,军方和中区的两个大人物竟然都默契地浑然不作声,在旁边装聋子。 他抿了抿嘴,还是硬忍下来,转身就想要走开,结果被庄蔚叫住, “小侄儿,第二轮的比赛让我来主导吧,这也是你爷爷吩咐的。” “我爷爷连这种事情也要亲自安排?”月磐疑惑不解,但没有把话说出口,按照他的了解,他爷爷不像是会管这种事情的人,甚至安排中区的人物下到布琴来作为评委都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本着面子上做好的原则,他还是乖巧地说了句, “听您的安排,有什么我配合!” 巨鹰俯冲到距离鬼面人上方五米左右的位置,他的眼睛猛然睁开,脸上痛苦被面具遮挡住,强行分出一个身形捡起剑匣然后往旁边一撤。 兀鹰轰然落下,但并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巨大轰鸣与滔天的烟尘,只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坑来,兀鹰就骤然破碎。 “怎么威力这么小?”南追鼓着大眼睛,想不明白。 “吴秋提前解除了术法,你观察她的手上一直有动作,就在刚才兀鹰坠地的时候,他发现鬼面人变出幻影躲开后,应该是中止了命令。” “为什么要中止,就让他砸下去虽然不能正中,但是应该边缘位置也能震伤鬼面人才对?” “她兀鹰的能量体并不是真正的物体,好像不存在重力。看起来那样高落下来,其实一直消耗的是能量。所以在发现没法正面击中以后,只能边缘剐蹭,可能她权衡之下觉得不划算,为了节省能量,就停止了释放。” 听着李子泊的解释,南追和路明都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吴秋给的草药效果出奇的好,他现在手上的皮肤已经恢复五六成,看这个样子,等到第一轮所有队伍比赛结束,他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 鬼面人险之又险地躲过坠地一击以后,纳剑入鞘,双眼闭上,周围立刻变得安静黑暗,只剩下一具具会呼吸的能量体。 在那个离得最近的一具上,突然有一撮长矛形状的能量汇聚而成,然后转瞬壮大。 在观众的视野里,吴秋虚掌一推,从他和鬼面人之间突然生出小块碎片,碎片逐渐凝聚,化成一根锃亮的银白长矛。 这支银白长矛划出破空声,还没有一秒,突然尖头炸开,扩张成一个巨大能量柱,长矛尾部消失,整个化为一根巨柱朝鬼面人冲去! 这个宽度几乎封死了鬼面人多重影可以逃脱的位置,凭吴秋的观察,即使是多重影,实际上也是依照人的步速来的。 即是说,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鬼面人多重影可以达到的所有位置,只是构成一个两米半径左右的半球内,因为他并不能遁地。 而她这个同样两米半径的半圆能量柱刚好封锁了所有可以逃脱的路径。 “我看你现在应该如何应对?”有了上一次的成功经验,吴秋这次有底气的多。 “只是斩。” 鬼面人闭眼纳剑,一片黑暗中他只看到一条螺旋线,只听得一声叮的脆响过后,鬼面人依旧维持纳剑的姿态,但人已经闪现到了能量柱的另外一侧。 衣袂飘飘,停顿,脚底三寸有微尘溅起。 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巨大能量柱轰然碎成五截,呈螺旋线的断口。 第八十六章 观战也是修行 “你的几个幻影来回切换的步法已经具备e级的力量,这一拔剑更是到达d级的水平,然而你背上还有一个一直没开的剑匣,想来应该是你的底牌。” “所以你早就已经迈上了更高的台阶,为什么依旧戴着青面?” 吴秋的信息来看,青面一般是对应e级猎人,而他这样的实力显然至少是对应更高一级的红面才恰当配对。 “火候到了自然就能获得更高的面具,颜色只是象征罢了,实力才是根本。” “我搞不懂你们仙道山的规矩,但我还真跟你们仙道山的一些人打过交道,真不是你师父在故意刻薄你?” 吴秋一手负后,掌心凝聚出一根根微小水晶棱柱,上下浮动,玄异非常。 “你只是个外人而已,不要以为我收了你的那点东西就值得上我任由你摆布了,你想挑拨我们的师徒关系,还早了八百年!” 鬼面人冷哼一声,语气稍微激动。 吴秋轻轻摇头无奈道, “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这么好的人才把大好青春浪费在几个老道士身上,才位相配,宝马配好鞍。人才就应该得到重用,我不知道你师父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让你依旧戴着青面,限制你获得更好的资源,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变相的pua,或者是你们仙道山的资源根本不足以供应每一个人。” “你又要挑拨师徒,又要离间我和师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吴秋丝毫不理会他,自顾自说道, “不如加入我们青鹿岛,地大物博,保证给你更加优越的资源,不是口头的承诺,我可以签订协议。你想想,凭借青鹿岛的资源,你又有天赋,过个两三年晋入c级不好么?” “要打就打,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你不反驳我的坏,也不阐述你师父的好,岂不是默认了我说话的正确性,真不考虑一下吗?与其耗死在那枯山上,不如下山来谋求更好的发展。青鹿岛虽然名头上不如仙道山响亮,但资源均摊到每一个异能者身上,绝对是相当可观的,更别说你这样才能出众,甚至还有点可爱的小弟弟。” 吴秋掌心已经凝聚出三根水晶棱柱,说得娇笑连连。 但对面听着却完全不是一回事,鬼面人气得面红耳赤,胸口起伏。 “鬼面小子,别听这个坏女人的话,她在暗中准备术法!” 舒瑶伸出白皙长指的纤手捧在唇外喊道。 吴秋并没有白眼相向,反倒是余诺一脸无语,仿佛在说这家伙死不死活管你什么事?我们这队赢不赢有什么所谓?不知道在瞎掺和什么劲。 鬼面人没有回应,只是下按剑鞘,曲腿半蹲,再次闭上双眼。 整个世界归于黑暗,周遭声音回复宁静,内心终于平和了不少。 师父总说比野兽更可怕的是人心,人心中最难测的是女人心,他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说也说不过道理,那就只有斩,打得过就是一切的道理。 毕竟败者食尘,胜者立王。 想明白了这些,他紧握剑柄,朴实的桃木剑立刻颤鸣震震,几欲出鞘。 他将目标定为这个青鹿岛的女人后,一根细腻至极的柔丝细线凭空出现,连向吴秋,在一片幽深的黑暗里微微闪熠。 它不会以目标的移动而挣脱,不以力量强大而脆断,无论怎么扭曲摆动,亦或是作出古怪异常的姿势,鬼面人都不在意。 他眼中只有丝线本身。 他的丝线不断,拔剑必定不会失手! 脚尖逆转一个角度刚弹起几许灰尘,人已经急速掠出,留下衣袍被掀起的猎猎声。 那根光滑细到毫末的丝线跟随鬼面人的灵犀游动,在黑暗中翩翩圆转如意,像一抹倒慢无数倍的无声电火花推向远方。 高跃临空时又猛一腾转,划出一抹轻巧弧度来到人形能量体的背后,整个木剑没有划出一丝一毫的剑气,其人后颈的丝线末端闪耀。 一斩!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十几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已经寄予了他对自己剑术的强大自信,但今天第一次失手了。 呲啦! 砍到完全不是皮肉的手感,直接让他本以为恰到好处,伤人不杀人的一斩给弹出一尺开外。 凡事最怕意外,但意外总是填满。 等再一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一根巨大的棱柱提前拔地而起,骤然横立在两人中间,下缘震荡出翻滚的尘土。 像一片片玻璃拼接而成的光滑外面上,有微末浅浅擦痕,正好就是他阻止了下剑的位置。 周围的黑暗消失,声音又开始灌入耳朵, “弟弟,你的剑术确实了得,但是人心上还是差了一些。等你加入青鹿岛以后,姐姐亲自教你人情世故,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上历练也是一门大学问呐!” “怎么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鬼面人一恼怒,剑身立刻分出多重影,人影舞动剑影。 一左一右一正面翻腾过棱柱高空,两方横转一周横劈向腰,一越顶而过倒悬抡出竖斩向人中! 但是又被两根巨大棱柱所阻挠吃了闭门羹。 好在这次听了劝,留下一道影早早后撤七步后,此时恰好擦地划出尘迹平稳落下,才没有被棱柱倒塌时的后砸波及。 余诺双手叉腰小小骄傲, “还算是个听话的。” 到此吴秋在跟鬼面闲聊时候凝聚出的三根棱柱已经全部使出,手里只剩最后一物,那是一个人形晶体状。 台下坐着的路明已经闭上了双眼,后靠着座位发出吱嘎一声,留意到李子泊不动声色的望了他一眼,毫不拘谨的说道, “麻烦他开剑匣的时候叫我一声,年纪大了容易困,养养神。” 李子泊轻描淡写地回了一个“好”,全身贯注在战局中,这种层次的猎人战斗,多观战也是一种学习提高的途径。 南追也看得极其认真,坐姿端正脖子略微前倾,双手托住下巴,好像在看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 “子泊哥,你看出来她的水晶是怎么用出来的吗,我感觉和我们五行猎人引动元素力的做法不一样呢?” “应该看懂七八成,其实大概是分两步进行的。” 伺马一听也把头转向李子泊。 “第一步是制造出一个微小晶体,就像她在跟鬼面人交谈时候一只手背凝聚出的小型晶体柱。” 两人都点点头,表示旁观者都看清了这个动作。 “第二步是巨大化,即是把第一步制作出的微小形状给完全张开。” “那看来她就是一个标准的d级猎人,而且d级的衍生技巨大化让她可以把e级能力的微小形状给加强膨胀。” 路明双手抱头,表情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补充道, “第一步讲解不够完善,其实她不是单纯的制作出一个微型出来,而是做的压缩。” “有什么区别么?”南追一脸疑惑,李子泊灵光乍现幡然醒悟。 路明继续说道,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巨大化,第一步做出来的微型与第二步巨大化以后的能量是有差异的,巨大化的能量肯定更大,但是如果是压缩的话,本质上两者应该是相同的能量。” 李子泊接上话头, “也就是说,她的制作能量体与巨大化并不是两个技能,而是一个技能,她真正的衍生技现在还没有使用!” “这次对了!” 路明打了个哈欠,头一歪继续安详睡下。 第八十七章 一只手 “你的拔剑术不像是仙道山的能力,你师父教你的恐怕只有幻影步法吧?” “有什么关系,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样样都教,那就不是在教我,而是在害我。”鬼面人难得有一次觉得自己吵架占理,声音极大。 吴秋摇了摇手指, “我接触过的每个仙道山的人,几乎都会你这套多重影步法。我的意思是连多重影也不是你师父的真正本事,所以算起来,他其实什么也没教你。” “妖女,还在妖言惑众!” 鬼面人气极了,耳朵根子都红。 一抖手腕,不见拔刀的姿势,更不见入鞘的细节,出鞘入鞘声几乎合为一声叮响。 但剑确实已经出了,像胡乱凿出来的几条缝隙,但细看下分明在表面刻出个一闪而逝的“妖”字,随后三根巨棱沿着斩出的缝隙轰然爆开,吴秋先一步退后,避免爆炸的余波。 “师父,为什么不教我剑术?” “还没学会爬就想学跑了,好高骛远,急功近利!这样的心态最容易走火入魔!你的这些师兄全部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上来的,好好跟师兄学一学!先学习这些世情道理,再跟我讲剑术道术,这些现在还离你太远。” 那个带着蓝鬼面具的师父看不清模样,只有从手掌背面的纹路和声音分辨出来年纪不小,他一边走一边对着旁边的小师父摇头, “这届的弟子真是不行,我这个蓝面鬼还要亲自教小学徒做人道理,你说烦不烦,这些事情不应该自己就懂的吗?” “可我真的不行吗?”鬼面人垂头丧气,不是没有问过师兄,可是师兄们好像总是很忙,好像剑术很难他们也不会。 一直到某一天晚上坐在青石上发呆时候偶然听到他们交谈才明白,师兄们不是不会,而是怕万一教了,自己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从那之后,他一整两年没有谈过学剑的事情,白天杂活累活一干完,不管是黑云翻墨、急雨跳珠天,或是炎阳煎人、糜风如汤日,晚上那棵弯弯曲曲的桃树下面总就会多一个月下拔刀舞剑的瘦削身影。 一把木刀一把木剑。 踢树干,拔刀收刀,踢树干,拔剑收剑。 练到清晨,他又把所有的碎花瓣全部清扫干净,倒入统一的垃圾堆放处。 桃花尽数被二分,相互都对称。 最多的一次同时被他踢下来三十朵桃花,他满头大汗,刀剑一齐出手,但也只见一斩。 任它千万种变化,波云诡谲,只拔一剑,只挥一刀。 即使攻击屡屡被破,吴秋也面色不改,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手心的人形一掷而出,立刻膨胀成五六米高度,表面倒射出光线刺的人眼发痛,整个人形扩大的水晶模样。 动作跟本体如初一辙,不过力量上却是天差地别,随着她前探步往下重重手抡出一道圆弧,巨大晶体往下立刻拍出一道深沟来。 鬼面人轻盈后撤,按剑姿势不变,继续抖剑如风,一拔而收。 这一次依旧是看不到任何的剑气,只是这一次砍过去明显反弹,震得他虎口生疼,指节颤动。 人形的能量体比以往要瓷实好几倍,因为他几乎是全力一剑斩。 “看来你也在保留底牌。不藏了,没意思。” 一边说着,他取下剑匣,期间用多重影不断错动,辗转闪挪,躲过巨大晶体人的削、抓、拍、按。 等到完全展开匣子以后,里面空无一物。 说空无一物是指没有实物,但李子泊确实看到了里面有一样东西, “里面竟然是个刀的影子,影子也能装进去?” 没有任何的前兆,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影子往下一窜消失不见,根本连钻到哪里都不知道。 “终于舍得拿出你的看家本领了吗?” 吴秋下意识去看向鬼面人的影子,没有任何变化。 对方将剑匣空置在地上后,又是右手把握左鞘,骤然下压,看不到其他多余的动作。 但是给吴秋的感觉很危险! 她可不觉得对方是那种会用假动作来骗的货色,她操纵着巨大晶体人来到身前,将挺拔俏丽的身影完全挡住,随后双手护住胸前。 同时仓促凝聚出一簇小晶粒悬浮在手中,半空立刻出现几根小晶柱颤动增长,仿佛骤雨将下。 这时,剑动了。 并不是吴秋看到了这一剑的运行轨迹,而是听到了熟悉叮的一声,这意味着他已经收剑。 而剑已经斩出! “好快!” 孙崇几乎是在下面叫喊出来, “大姐小心!” 一道平滑的轨迹从晶体人的腹部出现,光整洁净如一汪静潭,这道轨迹出现的一刹那,光亮的表面诡异地倒映出一把刀。 一把木刀,造型同样古朴,只是刀柄位置悬配有一根红穗,上面吊着一朵小小桃花。 只看到一瞬,刀影就从湖面消失,接续剑光造成的断面而出,吴秋仿佛看到一个跃起扣刀扭身一斩的少年。 只不过下一刻她的头就重重跌落下来,打在地板上,发出轻微但震慑人心的落地声。 咚! “大姐!!” 孙崇声嘶力竭,第一个往上冲去,不顾裁判的阻拦,身边其他队员或是跟在孙崇后方,或是已经拔刀提拳,表情悲痛地要去找鬼面人以命偿命。 但是对方如冷血动物一样,面色不改,古井无波,提着剑就往后走去,仿佛杀人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即便测试里有着不能杀人的规定。 “我认输。” 孙崇诧异万分,怎么后面传来的是大姐的声音。 另外几个青鹿岛的少年也一齐回头,面色疑惑。 只见空荡荡的观众席里坐着一个女人带着红框眼镜,嘴唇明艳。 李子泊面容古怪,看向躺在地上的路明, “从一开始站在台上的就是个早就凝聚成的能量体,本尊原来一直在下面。这你早就看到了?” 对方点了点头,语气嗔怪, “不是说鬼面人用剑匣的时候叫我的么?” 李子泊撇了撇嘴道, “我嘴皮子得有多快才行。” “你说他这还算一斩么,这一剑砍完又从剑锋中砍出一刀,说是一斩我不是很认可。” 路明无奈地摆摆手, “说他看起来莽夫,这是不是也算作他的一个战术呢?” “不像,我看他就是觉得那是一斩。” 路明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眼睛盯着李子泊道, “你觉得你跟他打起来有几分的胜算?我大概评估一下实力,毕竟下一场是大混战。” 李子泊认真的想了想, “四六开吧。” “这么不自信。” “他四我六。” “这么自信?” 李子泊哭笑不得,要是徐尧在这里一定会大骂这路明是个神经病, “毕竟我已经完全知道他的能力,但他还不知道我的底细。” “你先前打成这样了,还没有黔驴技穷?” 路明指了指他手上的伤痕,意思鬼面人在他比试的时候未必没有偷偷记下李子泊的招数。 突然惊讶的发现李子泊的手已经恢复了大半,刚到的时候可是白骨森森的骇人场景。 “也许没呢。”李子泊嘿嘿一笑, “我去上个厕所,待会儿有一场苦战要打。” 虽然有路明的加入但依旧艰难,这里面参加的人没有一个弱手,几乎是把三个市的新猎人中的精英和部分老猎人都聚集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要想第二轮还要少两人的情况下去作战,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要超水平发挥才行。 这可太为难了。 李子泊走进漆黑的长廊,根据墙上微弱的油漆标记找到厕所的方向,一路几乎摸黑过去。中途遇到几个开关,竟然全是坏的。 “怎么这种地方连个灯坏了也不换一个,钱都用到哪去了?” 哒哒哒...... 一转走到深处,外面的喧嚣一排而空,空旷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又往前踏了五步后,李子泊停了下来,地上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用两指轻轻捻起, “这是纸?” 摩挲了一下后,立马排除了这种可能,纸没有这么粗糙,他又凑到眼前,眼睛现在终于有些适应黑暗,瞳孔完全放大后, “什么东西?就像个枯萎的叶子,又像是巨大昆虫的翅膀,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却不能立刻想起来哪里见过。 他走进漆黑的男厕,这里有一小窗户,终于可以让他看清里面的结构,不至于方便的时候弄到自己脚下。 他洗净手往回迈步,身形突然停顿。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臂搭在他的右肩上。 第八十八章 徐尧回归 李子泊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般地用出焰崩,粗略估计好心脏位置,瞬间转身打出一拳。 砰! 显然是被对方预判到了,刚一有触感那人立刻消散一空。李子泊面色疑惑,嘴角微微翘起, “徐尧?你不是被你妈给带回家了吗?” 那四散的渡鸦再次合拢,凝聚成人形,一拳就锤在李子泊胸口, “妈的,老子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上来就是一拳奥小李子,长本事了是吧?” 徐尧还是那标志性的月牙卷,收拳一笑,听的出来并没有责怪。 “你怎么在这里?还好我认出你的渡鸦来,要不然不得给你乱拳打死在这。” “这鬼地方没找到入口在哪儿,本着干情报工作的天资,看到有个开着的窗户就钻进来了,没想到靠着厕所,还碰了一头的灰大爷的。” 徐尧不断地拍打着脑袋,嘴里不停抱怨。 李子泊笑得灿烂,这来的正是时候, “刚好现在缺人,你来了都还差一个。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你来至少顶半个人。” “我cei你妹的,看不起谁?啧啧,这才多久不见,就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新人就是缺乏社会的毒打。” “不过我可告诉你,小爷现在学会点新的招数,今非昔比了。” “怎么你也穿到了其他地方?” “啊?” “没事。” 两个人并排着往回走,徐尧像刚放出笼的鸟儿,说话兴致浓郁,手舞足蹈的讲起他是如何跟他妈斗智斗勇,怎么逃出软禁跑回布琴来,又是怎么在身上钱都被缴光了情况下坐上好心师傅的出租车过来的,听得李子泊像看完了一张谍战片。 “我听说那个天才猎人也参加测试了?” “天才?要说天才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 徐尧白了他一眼, “就是那个最速到达d级的六边形全能猎人,没来么?难道消息错了?不应该啊。” “这里面人多了去了,基本每支队都有五六个人,现在第一轮比赛马上结束,还有些没出手的,但你说的这人怎么我好像并没有看到?是评委?” 徐尧用关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李子泊挨个想了一下已经显露身手的众多猎人,大家都实力接近呐,好像没有哪一个配得上天才二字。 天才那不得实力碾压过去的才算?难道是墨阳?还是没有出手的卢家元? “那应该是还没上场吧,这种人只要一上你就会明白什么是最强的d级猎人,不可能说还要想是谁的问题。” “这人不是升入d级没才多久,又成最强的d级了?” 李子泊不置可否,总觉得这名头水分有点大,d级猎人数量浩如烟海,里面有好多不显山露水的角色。 “官方评测的又不是我编的,我也疑惑,都没跟我徐尧过过招,d级之内我不承认他最强。” 李子泊回敬了他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 回到会场已经在进行最后一场比赛,罗旺达对阵青鹿岛。 没有了对第一轮冠军的执念,这场比赛罗旺达就要轻松的多,大家的关注度也没那么高。 罗旺达上场的是程袁,青鹿岛则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角色,之前缩在人群里李子泊都没注意。 不过惊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家伙不知道是为了青鹿岛最后的脸面,还是不想让自己被人瞧不起。 最后爆发出惊人的战力,生生把程袁给逼入绝境,然对方不得不投降,帮青鹿岛砍下一局。 至此,第一轮完全结束。 中场休息一小时。 目前布琴分会三战两胜一平,积5分,位居榜首; 特邀队,一胜一负一平,积3分; 罗旺达,两负一胜,2分; 青鹿岛,两负一胜,2分; “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开局,我还以为今天凶多吉少了。” 伺马感慨道。 “放心,有我在不会输,冠军不敢说,至少淘汰不可能。” 路明躺在座椅上,把椅背压得弯曲,又把手伸到脸上挠了挠痒。 “竟然来了个口气比我还大的家伙,是哪座大佛啊?” 徐尧笑眯眯走过去,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路明依旧闭着眼,仿佛他的字典里没有社恐两个字, “大佛算不上,但是小神勉强算个。看来你就是徐尧了,陈飞总说起你,看起来就像个富二代。欢迎回归大家庭,有你在我们又多了半个战力。” 徐尧气的头顶冒烟,眼睛看向李子泊,以为这两人暗中串通好了说辞,李子泊轻笑出声, “英雄所见略同。” “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徐尧摆了摆手,跟伺马南追招呼过了之后,往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立马招呼月磐的家仆过来, “你好,麻烦帮我来杯茶,就要上面那几个人喝那种。” 他指了指坐在高台上的评委席桌子,对方看清楚以后面色有些难看。 “怎么,一上午就喝没了?” 家仆用余光看了看这区域所属队伍名,发现是布琴分会,脸色更难看了,不断撮动着手心,眼神躲闪。 先不说那个茶水的珍贵,光是自己给他们拿取茶水的行为,要是被月磐少爷给发现了,自己不得脱层皮。 这个布琴分会跟月磐之间的恩怨,他没有直接参与,但从这一路的观察和私下问出来的一些信息表明,月磐和这波人势同水火。 他又没有侯苟那样的d级猎人身份,不敢跟这些人直接对抗。 “我在跟你说话呢,哈喽?” 徐尧顿时意会,灵光一现从手里拿了两张一百的票子,这对于普通人还是猎人都同样管用,毕竟猎人也是要生活的。 他走过去塞进对方的袖口里。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大哥。”那人表情立即有些慌乱,这怎么还敢收敌人的钱,万一被逮到不得被剥了一层皮? 徐尧又塞了两百。 “啊?大哥,我劝你还是算了,那个茶......” 徐尧再次塞了两百。 “我过去试试。” 徐尧满意地点了点头,赞叹道, “上道的,懂事的。” 伺马用鄙视的眼光看了一眼徐尧, “卑鄙的资本主义。” 徐尧摇了摇手指头,一板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伺马你还小,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做借刀杀人,隔山打牛,驱狗打狗。” 然后乐得更欢了。 过了一会就看到那名家仆缓步慢爬上高高的楼梯,在后方反复犹豫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才走到月磐面前,贴身耳语了几句。 但是看月磐神色阴沉,然后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家仆面容苦涩的退下。 可就在这时候,他的袖口里飞出来十几只渡鸦,在月磐猝不及防的时候,往他脸上冲去。月磐从高台上望下来,那眼神仿佛要杀人。 但又本着大局为重的原则,不好下来直接发作,徐尧在椅子上窃喜。 “你看月磐那样子,想打我又打不到,脸都绿了。小李子,见识到我能力的成长了吧?”他指的是渡鸦化成钞票的手段。 李子泊吃完饭,喝口白水,不咸不淡的回复道, “哦,我还以为你以前也可以呢。” “怎么样,李子泊,考虑的如何了?”王重昊声音略显虚弱,看样子受的伤不轻,现在勉强能活动开,在长发墨阳的陪同下缓缓走过来。 对比之下就显得碧玉叶的效果确实惊人,李子泊现在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只不过由于药草的能量几乎已经耗尽了,现在恢复速度又慢了下来, “我想知道你们的组织现在调查到什么阶段了?人员有多少?”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一片无人坐的区域里交谈。 “这个暂时无可奉告,等你加入了以后自然这些情报会共享给你,但现在不行。” 墨阳打量这李子泊,这家伙真像王重昊说的那样可靠? 第八十九章 对称 很显然他不是大叔那样凭借感觉来选择是否相信一个人,所以他的手环里已经调取过李子泊的所有资料,就在刚才一一阅读完毕。 就目前他的判断来看,这个人还处于待定的状态,看不出来会是一个多忠诚的人,也未必是个小人。 “忘了介绍自己,我叫墨阳。”他的齐肩长发让李子泊感觉有些不舒服,因为高台上有个他讨厌的人同样留着这样的长发,只不过那人多了一个淡色青花带子束起来。 但该说不说,这个墨阳的性格至少是目前展露出来的性格来说,不算得讨厌。 “我之前有看过你和那个异色瞳少女的比赛,很精彩。”李子泊主动打招呼道。 “你觉得我用的力量是否有过重,我觉得55点力量的墨线就足够击晕她了,但显然好像还能节省0.5-1的力量出来。” 李子泊愕然地看向王重昊。 “别介意,他是个数据控,最爱把东西给量化,他说的是他用来跟那个特邀队伍的女孩对战时,他每一根墨线施加的力量。他的力量体系和手环上的一样,你可以理解为手环上显示的数值。“ 李子泊刚一点头表示明白,墨阳立刻反驳道, “不,大叔,我必须要纠正你!在我说的数值中,力量这个属性和手环显示的有0.1-0.3的差距,具体是这区间内的多少,取决于装配手环的工艺精度。不过即便是最高精度的手环,也跟我描述的有0.1的差距,只有我自己这套数值体系,才称得上是完美。” 这有什么区别么。 王重昊脸上滑出一滴汗水,只觉得头痛,他有些心虚地看向李子泊,已经有了想要收回自己说的两人可能成为朋友这句话。 “你这个55点有考虑到进攻时候墨线的角度以及少女是撞过来或者闪避时候的动量吗?” 李子泊话一出口,墨阳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立刻闪耀出光彩。 ...... 琴玖站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来回闪烁,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最后化作镜子前的一声叹息,怎么样都能看到锁骨位置的伤疤。 她身体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大碍,唯独留下一个令人惊骇的疤痕,看得人心惊肉跳。 隔壁的邻居还是不厌其烦地有空就把她门口的垃圾给带下去扔掉,有外卖来敲门时帮她提醒来人放在门口就好,就仿佛这是他的职责一样。 琴玖回来以后就再没有出过门,她滑开久违的手环,把上面的未读信息挨个拉出来,像排布规整的一幅幅矩形画卷陈列在眼前,大多是问候的信息,李子泊的最多。 她又重新把信息缩回叠放在一起,这样就依旧是未读。 她今天得出门一趟买一件新的衣服,可以完美遮挡自己疤痕的衣服,整理好衣装后,她最终围上了那条邻居赠送的棕色围巾,沉稳厚重、做工精细,只是感觉更适合男生。 围上围巾锁好门,门口的垃圾照例已经被热心邻居给扔掉,途中经过他家的门口,视线透进去是无尽的黑暗,想来是出门了。 她捂了捂大衣,把包带往上提了提,下楼逐渐远去。 就在她离开后,那个窗口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直勾勾的钴蓝色眼球,眨也不眨,圆睁着。 ...... 普特神父是从遥远的国度乘船过来,为了传播教义,甘愿忍受异国他乡的漂泊之苦来到陌生的猎人大陆西北角。 只要传教成功,获得更多的信众,让更多的人享受到伟大神只的辉光,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此他学习了许多猎人世界的历史典籍,尤其学习猎人语言的时候耗费了许多脑细胞,足足用了五年时间。 他精于房建、水利,这也是他可以留在布琴的原因,这座城市里能够拥有四通八达的空列和源源不断的电力都有他的功劳。 虽然后者在这个阳石作为主要能量的大地上已经不再具有主导权,但也提供了一种次要的能量来源。 这次远行付出巨大,信众依旧寥寥无几,但他坚信有一天这片大陆上的人们,也能了解神的博爱和关怀。 从他资助的孤儿院里,就有不少的孩子,以后都是他的教义开花结果的可爱种子。 他家就住在兰桂街的二楼,一楼就是孤儿院的分所,方便孩子们上来找他。 他对于对称结构有种独特的执着,所以才费尽苦心找到了这样一间房子,中间是客厅,西面是主卧,因为不喜欢下方街道的喧嚣,在工作的时候他通常都紧闭着这扇窗户。 东面是厨房,最美妙的是,主卧和厨房大小形状十分相近,以客厅正中为中轴线,这就是个完美对称的屋子。 孩子们要是觉得无聊或是有什么需求,就会从楼梯上来,在他厨房的小窗口敲打,通常他会制作一份美味的蛋挞来犒劳这群小精灵。 他伸了个懒腰,右边望去,阳光透过主卧小窗,微尘浮动,倦意自然而然地爬上眼皮。 “不行,还有工作要做。” 甩了甩头连忙清醒过来。 他朝南坐在客厅中轴线上,仿佛是宇宙的中心,点着一盏昏黄小灯,在白天也能全身心沉浸在工作状态中。 照例审核了一下近期想要领养孩子的人选,评定是否具备资格,完了以后又看了看资助名单,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诺雪小姐,你已经连续资助我们三年时间了,为了这群孩子们,也为了伟大羊神的福光可以照耀到更多的人们,感谢您!” 梆梆梆...... 窗户上传来节奏轻快的敲打声,他微微一笑,这孩子肯定饿坏了,不然不会敲得这么急。 “稍等!等我把手头这个有前科还想染指我可爱小精灵的滑头给拒了。” 梆梆梆...... 他起身下意识想右转,连忙摆摆手, “真是感到头脑发胀,看来我是太想休息了。” “来了!”普特神父高呼回应,努力回想自己把空气炸锅放在哪了,有了这玩意儿做蛋挞要方便的多。 他往窗口看了一眼,那里贴着一张娇小的脸蛋,只是羞涩的露出半张脸,他抵住脑袋努力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帆儿,是叫做小帆儿。没错,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我猜是父母不喜欢觉得烦,要不怎么会放弃你这样的小精灵,他们一定事后会悔恨不已自己当初的决定!” 普特神父把板凳推进书桌下方,印象中这孩子以前没这么胆小,她总是在一群淘气的小鬼里跑到最前面,这一次反而羞涩得像是第一回见面似的。 “是因为这次是一个人来所以害羞了?” 确实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了,平常这个时候孩子们早就吃完饭了,午饭看来并不足以让她填饱肚子啊。 “这个小馋猫!” 他往厨房一侧的小窗走去,有些疑惑不解,平常这个孩子都是生气勃勃的眼睛里满是活力,怎么今天感觉有些死气沉沉的。 这可不好,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就在快要旋开时。 梆梆梆...... 节奏统一,和之前的两次如出一辙,他对节奏算是比较敏感的一类人,但竟然连他都听不出来这三次敲击有什么区别,就像是排练了千百次的大师级交响乐团一样间隔准确。 不,应该是一个编好程序的机器人,人类能够做到如此精准的节奏? 这三次敲击节奏完全一致! 机器人同时也意味着,没有生机。 梆梆梆...... 普特退后一步,再次看向这个叫做帆儿的小女孩,他看向她,但是对方并没有看向自己。 她的瞳孔聚焦着其他地方,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一阵酥麻冰凉在他的皮肤表面扫荡,凉意渐渐升起,他呼吸逐渐急促,跟随对方的目光,看到了对称的另一头。 房屋另一头,主卧窗户外的,另外半张脸。 和他的房间一样对称。 他踉跄倒地,又仓皇爬起,颤抖着抓起一个可怜的茶杯,身子左移,极力想要看清那半张脸剩下的是什么。 他突然凝滞住了,他看到了一个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在门口的一个雪人,它的脸一半是女孩的脸,一半是镶嵌石子的雪白面庞。 ...... 第九十章 四海升平 王重昊看着面前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他插不上半句话,但心里乐开了花。 从始至终好像也没有再谈过加入调查组织的事情,但他明白这件事情已经几乎板上钉钉,尘埃落定。 “取个名字吧,给我们这个调查组织。” 当墨阳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李子泊感觉遭到了深重的欺骗,他眉毛抽动了两下,眼睛眯起, “敢情这个组织是等着我才成立是吧?” 墨阳毫不掩饰地笑了笑, “那倒不是,只是一直没有名字而已。” “铁三角?“李子泊说道。 “太土了。” “三剑客?” “一样土。” “桃园三义?岁寒三友?” “为什么一定要是三?” 李子泊微微恼怒道, “咱们不是三人组织吗?” “谁告诉你是只有三个人的?” 墨阳感觉被小看了,有些不服气,然后伸了四根指头出来。 李子泊面如僵土。 王重昊郑重其事地说道, “不如就叫四大天王吧。” 墨阳生无可恋。 最后取了一个“四海升平”的名字,希望此间事了,天下太平的寓意。 中场间隔里,为大家准备了免费的午餐以节省大家出去的时间。 伺马给李子泊和南追都端来了一碗盒饭,看他们在这里讨论的火热抽不开身,徐尧不乐意了,为什么只有李子泊享受这个优待,不给他也拿一下,伺马解释道, “这是新人的待遇。” 然后立马引来躺在座椅上当大爷的路明也不满,嗖的一下直起身子,刚要开口,南追立马帮腔道, “你承认自己是个弟弟吗?” 路明扩了扩胸,扭了下肩膀,起身自己去拿盒饭去了。 徐尧看他吃瘪心里开心,等到人走远了以后又叹息一声, “我走的这段时间小陈工作很不认真呐。” 李子泊感觉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往嘴里刨饭没理他,南追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 徐尧立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入会审核这么重要的事情太不上心了,他难道没有意识到分会内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吗?很需要女猎人的加入啊。” 南追挠挠头, “不是有琴玖了吗?” 徐尧又补充道, “温柔可爱的女猎人。” 徐尧一脸坏笑得意,结果转头发现李子泊在那里假装看视频实际在录音,马上一脚踢了过去, “我cei,你奶奶的李子泊,不准打小报告!” “请各位猎人做好准备,下午的第二轮测试即将开始,第二轮结束后将进行分数归总,筛选公布出获奖以及淘汰猎人的名单!” 裁判清脆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注视着高台上,坐了一上午的庄蔚背挺得笔直,站到栏杆面前俯视众人,看起来老当益壮,仙风道骨, “下午的比赛规则,我和月磐合计了一下略微做了些调整,抢夺翎羽的规则不变,只是单独这样抢起来太无趣了,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一些元素,让比赛增加一些趣味性。” 说完他从手心里丢了一颗散出金光的颗粒出来,一弹而下,落在一号对战区的中央。 顿时地面翻滚,裂开,一株植物突然盘转着生长出来,随即遮天蔽日,直达穹顶。 “五行猎人中的木行。”有人认出来庄蔚的属性。 “那得是多庞大的木行元力才能瞬间长成这样的参天大树?” “估计怎么也得c级以上吧,他还只是用来生成环境植物,要是变成攻击类的技能该有多惊人,恐怕在场的也只有评委席的人能接下一击。” 李子泊在思考到底自己算不算半个五行猎人,其实在仙侠世界那边好像没有这么严格的划分,不是说非得什么样的天分才能学习五行的道术。 就比如说烈阳拳算起来也有一些火行元力,而且后面几式调用的火元力一个比一个汹涌浩荡, “不过中区的人的确是要比小区的要厉害很多,跟这种级别的磅礴气势比起来,e级和d级猎人的打斗就显得平淡了,难怪看他们几个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庄蔚对着旁边月磐的手下使了使眼色,几个人手里分别拿着一捆红色翎羽,一捆金色翎羽,听到命令后越到巨大的树梢上开始悬挂, “第二轮比赛不按照团队积分,而是按个人计算,每抢到一片红色翎羽记作一分,金色翎羽记作两分。” “这里有红色十片,金色五片,总共就是二十分。时长两个小时到达或者翎羽被抢完以后就算结束。需要强调的是,翎羽必须交到我这里才算得分,也即是说,你光是抢到了翎羽还不算把分数拿到手,抢到并且还要交到我这里才算分数入账。” 这变相增加了猎人们的战斗机会。 “当然中途除了你们自己之间的比斗,也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情况,到时候就自己体会了。” “忘了说,第一轮的团队分都除以2以后,作为第二轮每个人的基础分值,这毕竟是个人的选拔,团队的分数不应该和个人分数权重相同。” “这条肯定是月磐的主意,这样一来我们和后面队伍的差距就被缩小了,而且这个规则一开始并没有公布,一看就是临时加进去的。” 伺马双手一插兜,这个月磐表面上好像很公平,背地里耍一些小心机。 “那现在我们组的基础分数最高,2.5分; 特邀队,1.5分; 罗旺达和青鹿港都是1分。” 李子泊重新盘点一下。 “相当于我们每个人开局就领先1-1.5个红色翎羽,也算是一个先机了。”徐尧总结道。 “你看正面可见的视野内没有任何的翎羽,说明很有可能藏在背面和中间的一些树洞中。我认为大家可以先二二为一组,等找到翎羽之后再集结,一起去评委那里交纳。” 路明提出建议。 李子泊提问道, “但是有一个问题,用什么样的方式通知附近的队友?如果太远了队友会听不见,如果用声音的话,也会把翎羽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引来抢夺的危险。” “这个简单,你们每个人身上装几颗五行珠子,一旦找到翎羽或者遇到了生命危险,立刻捏碎珠子,每一颗虽然威力普通,但都能产生一次巨大响声。这样附近的人可以第一时间支援过来,也不用担心有其他人过来,他们肯定以为这边是普通打斗。” 伺马和南追分别从身上倒出一大堆玻璃球,李子泊看得惊讶,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普通用来玩耍的,没想到每一颗都蕴含五行之力。 “好,等结束以后,如果能拿到前几名的奖励,先把你们这些珠子的代价支付了再分配。就算没有,那我们也尽量从分会里抽一些钱出来,不能让你们白花。” 徐尧也不矫情,开始给每个人分发起来,李子泊分到冰雷火三种珠子。 “你们两兄弟互相之间最熟悉,配合起来方便,你们两人一组;李子泊和徐尧一组;我一人一组,没有异议吧?” 路明挨个跟他们碰了一下眼神,沉声说道, “请你们相信最强d级猎人的判断!” 第九十一章 钴蓝色眼睛 徐尧认真看了对方一眼,笑道, “你是最强猎人我把这个手环给吃下去。” 两人刚要争执起来时,裁判一声令下宣布开始,其他队伍中立刻有人动了起来。 巨树总共伸出六种不同高度的枝桠,自动划分成六个高度层。 “我和徐尧从底层开始搜索。”李子泊说道。 “那我和南追去第二层。”伺马说完和南追立刻动身,有雷法加身速度奇快,步步带有雷纹,几个呼吸间就跑得没影儿了。 “有事记得第一时间捏碎五行珠!”路明说完也脚尖一点地面爆冲出去。 徐尧看着路明远去的背影,咬牙道, “这新人有点缺乏教育,进来就想指挥人,等后头慢慢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走吧大少爷,再发会儿愣,汤都喝不到了。” 李子泊将崩意施加到脚底,爆步向前也是冲的极快,徐尧则直接分身成为渡鸦,四散开跟上李子泊的步伐。 巨树的种子一展开后,整个场馆直接完全换了副样子,先前还是水泥地面的备赛区比赛区都被碧绿葱郁的草丛取代,空气中也弥漫着苍茫的木属性气息。 “你说这颗巨树一长起来把这方天地都给换了样,等会儿要怎么恢复回去?这跟修缮比赛区可不是一个难度。” 比赛区毕竟构造相对简单,现在就连观赛区都又一些藤蔓蜿蜒,之前李子泊上厕所的通道都被一片绿色给掩盖住看不清楚。 在会场的一个储藏室内。 月磐手下的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仆正在不停搬运着东西,侯苟在一旁指挥。 “你们两个慢点,再慢点!这茶叶娇贵的很,毛毛躁躁的等会儿摔地上撒出来,我看你怎么跟月磐少爷交待!” “还有你!你这里面是放的糕点容易磕碰到,等他们搬茶叶的先走,他们在后备箱里大体位置放好了,你这个再插空进去,这才不容易坏,这点道理都不懂!” “你怎么不走啊?杵在门口干嘛?不让别人投胎?” 侯苟异常烦躁,反思自己之前对待李子泊他们不够强势,要不然不至于堂堂一个大猎人被安排到这里来督促下人搬东西。 见那人纹丝不动,他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脚把对方踹翻在地。 “说你呢!!给我摆什么谱!妈的,连这点小事都要老子催着你?” “出...出不去。” 那人嗫嗫嚅嚅坐在地上,神情紧张。手中的茶叶已经撒了出来,看得侯苟却是心惊肉跳,说着又想一巴掌过去。 “什么出不去?”他强忍怒气,把头移正,打量了半天,又来回摸了摸, “门呢?” 他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位置,于是转过头去对着众人, “这里之前是有道门吧?” 大家动作都不一致,但都在点头。 “嘿!怪事一桩。”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灵光一现,说不定和外面会场的变化有关系, “哦,我知道了!庄老先生估计在动用木行元力的时候不小心把出口也盖住了,你看这是不是树藤一样的东西堵住的。” 地上的人爬起来瞅了瞅,然后使劲点头。 侯苟窃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后方,随即一把推开他的脸, “所以说你们猪脑子一群,当不了猎人是有原因的,老天爷是筛选过的,懂不?闪一边去!” 凝聚火行元力于手掌,他一次就耗费了一半的能量,以免出现意外,在这些下人面前失手打脸。 轰! 高温炽烈的火球一冲过去,但这个被藤蔓给封锁的门口没有半点反应,连火星子都全部被吞没进去。 半晌后。 “嗯?不应该啊?” 照理说火是克木的,而且这种边边角角的地方,不可能有这么强的防护力,除非是故意封死? 不太可能。干嘛要故意封死,吃饱撑得吗。 他拿出自己的一颗阳石捏碎后补充能量到极致,随后一个几乎两倍大小的火球一掷而出,照的黯淡的室内光芒大亮,丢到门口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之前被踢倒那人站在他旁边,仔细盯着里面烟雾,隐约中他看到了一丝亮光,大喜谄媚道, “侯哥,开了!” 侯苟稍微松了口气,这下再不开,就真的有点丢面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呢,这光我怎么看是蓝色的?” “你色盲还是色弱,颜色都分不清?招人招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那是一只眼睛!!” 后面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侯苟立刻就想痛骂对方大呼小叫什么,然后本着求真的心态他还是往出口看了眼,看向亮光处。 阳光和煦,还有清风拂过。 分明就是太阳光嘛。 “什么眼睛!你瞎了吗是!那是外面的阳光,你他吗......”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同时有箱子坠地的声音,出奇的统一。 他艰难转向后方,一个钴蓝色眼睛的怪物正在盯着自己,后面几个家仆都没了头颅,四面软到下去,断口上不断迸溅出鲜血。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 “老子给你拼了!” 他立刻凝聚一个火球往对方脸上砸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场馆内部跑去。 眼看着已经到了方形亮口处,他感到背上极其的沉重。 回头一看,只见到张獠牙外翻的腥臭大嘴。 “啊!!”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李子泊眼神移动了一个角度。 “有吗?什么声都没有啊。”徐尧茫然。 “可能听错了吧。话说这个巨树还真是壮观。”李子泊赞叹道。 “兴许这就是c级猎人的能量吧。” “这个中区来的大领导只是c级?” “只是?你以为c级很容易么,只有五分之一的d级猎人最终能晋升到c级,而且这个时间十年到三十年不等。况且像庄蔚这种级别的人,肯定不是c级刚入门的水准,怎么的也在其中摸索出自己的一条康庄大道来了,听说十年前他就已经晋升到c级了。这种人最好别去惹。” “我没事惹他干嘛,无仇无怨的。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李子泊诧异道。 徐尧坏笑一下, “你以为我是干什么出身的?布琴无所不知的情报头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 听到李子泊的提醒,徐尧瞬间紧张起来,但一时间没有看到到底危险在哪里,面前都是再平常的草地,不超过膝盖视野很开阔。 “你小子不会是故意吓我的吧......” 他话刚说道一半,就看着土里突然激射出来一团白色的东西,他连忙调动星盘之力,将肉身藏匿入神魂,神魂分作渡鸦。 但由于对方速度过快,其中一只渡鸦被轰成了碎片。 李子泊余光看了一眼,提拳打向那团白色,在三层崩意的烈阳拳下,那东西直接被打成了粉末,土里有个小小的鼓包动了动,立刻远遁。 “什么玩意儿?” 徐尧没有追过去,看着地上的一堆白色渣滓,两根指头夹起来摩挲了下, “雪?” “那是个什么东西?” 李子泊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刚才那一击虽然不致命,但是能和三崩拳意相互抵消,那也绝对不弱, “不知道。我想起来庄蔚不是说在这里面加入了一些趣味性的元素么?我想可能那颗种子并不只是生成了巨树,还有一些其他具备攻击性的生物。” “这个老比登!” 徐尧骂了一句,并没有将所有的渡鸦全部收回,而是留下三只往前面不同方向飞去, “看来得拿出点看家本领了,我这几只渡鸦是排行前十的,在隐匿伪装技巧和速度上都是一流。” “你还给它们排了名?”李子泊过去一直以为这些都是一次性的释放技能。 “当然,它们参加任务锻炼的次数不同,难度不同,用神魂蕴养的时间也不同,所以每一只获得的经验不一样,自然有的厉害有的孬。” “听起来就像是宠物一样。” “它可比实体的厉害的多,现实中培养的战宠死了就死了,但渡鸦不同,就算被人发现消灭了,只要我本人不死,那它们就可以不断复活,只不过每次复活后会比较虚弱而已。” “有了渡鸦探路,后面赶路你就放宽心把心神用来观察远处,不需要防备近处的敌人,近点的它会给我发出警报。” 李子泊若有所思, “那就算是一只能量最大的渡鸦死亡,你应该也不会伤到吐血吧?” “当然不会,你在说......” 徐尧在前面走动的身形突然停住。 “徐尧。”李子泊声音低沉。 对方没有回应。 “徐尧,那个鬼王诞生后吃人的视频其实你并没有忘记吧?” 第九十二章 你赌不起! “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失忆对吧,你当时脸色发白吐血也是装出来的对吧?你为什么要掩饰这件事情?” 徐尧背对着他, “你在说什么李子泊,什么视频?什么时候受伤,我这么一点听不懂,你今天怎么了,尽说些奇怪话?” 李子泊面容冷峻,内心泛起寒意, “就像你所说的,你在分会里负责的是入会审批以及任务安排,所以我加入布琴的时候资料应该是你审核的?” “是我又怎么样,我身为副会长不该干这事?这有什么问题?李子泊,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我不该选你入会?还是你现在觉得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猎人委屈你了?” 徐尧语气稍显激动。 “琴玖告诉我,我在入会的时候有三个e级的调查任务可以选择,你给我分配的是调查回凛地区的白鬼。” “谁知道这个评级有问题呢,那是评定科的人错估了那次任务的难度,的确那不是一个e级调查任务,加上会内人员严重不足,所以才让你身处险境。当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情怪罪,那我徐尧认。当然事后也帮你写材料申请了追加奖励,虽然我不期望你内心把这当作多大的情分,但也勉强算做一分补偿吧。” 李子泊抿嘴笑了笑,摇了摇头, “当时本来有安排一个救援小队的猎人过来救我,还记得吗?我想知道,那几个猎人去哪里了?” 徐尧沉默了一会儿, “那是跟其他分会借调来的猎人,我们也无权去干涉太多,就算最后撤退了也管不着,这毕竟不是人家份内的事,也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说后面不是伺马南追把你救回来了吗?” “徐尧,我是说有一种可能。如果说有一个人出于某种目的,恰好需要一名猎人前往回凛,但是由于熟悉的人他下不了手或者熟悉的人里没有人符合条件,所以他新招了一个和自己没有瓜葛的猎人入会,然后将他送过去。不巧的是,分会中有人发现了新人独自执行任务不妥,意外借调了几个猎人前去增援,但是这个人不希望这名猎人被救回来,所以,把这支救难的猎人给杀了。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徐尧笑容冰冷, “李子泊,你就把我想得那么狠毒?如果你说这些假设是实情,我说的是如果。那么多猎人我为什么非得要选中你,我跟你有仇?” “或许我身上有你需要的某种特质呢?比如只有我是合续猎人?要知道合续猎人本来就少,一个少见的属性加上这个人也愿意来偏远的布琴,加上这是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不懂世事的愣头青,好像这样一看也就没那么多人了,据我了解到当时申请布琴分会的人里,符合全部条件的好像只有我一个。” “并且还有一件事情,你为了我的事情去信息中心大闹一场,好像是个前辈对后辈的关爱,但是细品觉得不对。你的能力是渡鸦,它能够作为人眼来使用。如果往最坏的方向思考,你万一不是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陌生人,而是有着什么别的任务呢?信息中心这样的地方,本来就掌握着整个城市的命脉,哪些重要的军情机密信息都在那里。我认真想了想,如果我想要去窃取这些秘密,我也会选择一个冠冕堂皇的正义理由,比如帮一个自己分会的人去声讨?然后暗中留下自己的‘眼睛’,不一定多高明,但是这的确是一种掩盖的手法不是吗?比如渡鸦探知的秘密中就包括了,布琴的军事力量分布在哪里,粮仓和交通枢纽在哪里,这些远在回凛的白鬼也许很需要这些信息。” 徐尧胸口起伏几次,语气逐渐激烈, “你说这么多,无非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有什么证据?” 李子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徐尧,你可能忘了一件事,因为空列昂贵的价格,能坐的起空列的人大多是中产以上有些积蓄的人群,比起身上的财物更在乎自己的隐私,所以在以往的空列在他们极力的抗争下没有安装摄像头。但今年的盗窃案件频发,连我出租房附近都已经出现失窃案件,可想而知其他地方是怎样的严重,这种反抗的声音一下变小了很多,所以在今年新上线的跨市空列u997号上面,安装了摄像头。” 徐尧小腿肌肉逐渐收紧,像岩石一样坚硬。 李子泊的声音微微颤抖, “本来应该被你妈带回家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布琴东站?又为什么和其他的白鬼在一起,它们还一点伤害你的意思都没有?徐尧,你额头前面的月牙卷太显眼了,即使是站长的制服帽也遮挡不住你的一抹刘海。” 这是在李子泊加入四海升平以后,王重昊和墨阳提供给他的第一份共享情报。 “我从回凛归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把战利品冰魄刀,我不想上交自己留在身上,这事是符合规定的,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但是它丢了。除了白鬼这边谁会知道呢?我实在想不通。但是如果白鬼那边有人告诉熟知我的某个人,好像它的失窃就有道理了。” 徐尧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朴实无华的一拳轰击在李子泊的面门,李子泊早做好准备,举拳猛烈对撞! 一拳八崩意,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致,打了个平手。 剧烈的爆炸后掀起尘土,两人目不斜视, “你的力量变强了很多。”徐尧面无表情。 李子泊怒极反笑, “你好像也不是我之前认识的,只有情报厉害的徐尧。”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白鬼?” 徐尧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说道, “真可惜当时你没死在回凛,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刚好赶上伺马南追提前回归,明明我安排给他们去青鹿岛的任务,不应该这么快回来才对。毕竟隐月家把所有的资源都带走跑路了,整座岛生态失衡,巨鹿应该会进一步入侵人类的地界。这种情况下去新开矿场就更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说实在的还是我小看了这两个小鬼的天赋了吗?当然我也小看了你的。不过意外总是会发生的,在策略层面上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虽然有一些差错,不过现在已经大局已定。” “鬼将们实力超群,想必你也在回凛切身体会过了,那种力量远不是这群杂鱼闲兵凭借勇气和一腔热血可以对抗的。以前鬼将的力量各自割据一方,谁也不服从谁。但现在鬼王苏醒,将有王率,众将汇集,布琴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就在我们谈话的当下,外面正在发生剧变。” “李子泊,不要执迷不悟去试图阻挡大势!我们不是那一两个出生就快跑到终点线的天选之子,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底层猎人,不要螳臂挡车,拿你仅有的一条生命去对抗,你赌不起的!” 第九十三章 开战 魏涛自从第一天拍到雪山上的神奇一幕后,再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除了风土人情不同,这里的人格外热情好客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的。 不过他也足够满足,毕竟这种罕见的照片是不容易的,昨天拍到的空中震撼一幕令人意外的没有收到什么点击,他差点以为是自己传错了照片。 “信号也没了?什么情况?这穷乡僻壤真离谱啊,连市区信号都这么弱,不可能再来一次。” 他懊恼地看着微弱的信号,调出相机,准备随便拍几张普通相片,留作自己到此一游的证据,他将镜头移动向高处,一个洁白如雪的教堂,顶部的大钟看起来勉强算得上是个景点。 咚! 大钟被撞响,被一群背生双翼的生物撞响,它们纷纷四散而出,就像是受惊的林鸟。 只是这鸟实在大得可怕,即使这么远看过去也能判断出大过人形。 一只“大鸟”盘旋到高空中,作出一个漂亮的俯冲姿势,就像是老鹰捕兔,一击得手,骄傲的提着喷溅热血的战利品重返高空。 然后锁定目标,这一次是向他飞来。 魏涛的手机啪的一声坠地,他浑身冰凉。 那“大鸟”刚叼起来的分明是一个挣扎的活人! 有两个虔诚的信徒疯狂地逃窜,步路蹒跚,他们从兰桂街的教堂中逃出,身上满是鲜血,遍地布满残肢,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在祷告的时候有人突然异变,变成狰狞的恶鬼! 一定是内心不够虔诚,对羊神的信仰还不够坚定,这才遭到了诅咒。 他们赶紧默念来了一遍《旧启》中战胜自身弱点与身外邪恶获取拯救的教义,感受与伟大神只的连接感,然后一齐冲向二楼。 用家庭常备的铁锤敲碎了普特神父的门,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滩雪?” “兴许是之前有孩子堆了雪人,管它那么多呢,快进来!” “可是没下雪啊?” “进不进来,不进我关门了!”先步入屋里的人显然更紧张得多,小臂都在不断颤抖,等到后面一人进来,她砰的一声关上门, “神会看着这一切的吧,它一定在天上某个地方注视着这片土地的吧,它一定不忍心看到虔诚信徒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仍然觉得浑身发凉,进门后她将所有能搬动的物品都用来堵住门口,另一个人则去将窗帘拉上,避免外面发现这里面还有生命存在,也让这座本就阴暗的房间内有更少的光线投入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朋友。我叫做以斯帖,意思是好运,你相信未来吗?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够度过这一劫,我每天都诵念教义、做最虔诚的祷告,帮助他人,努力洗清身上的罪孽。” 缩在角落里的人一声不吭,眼神游离,满脑子里全是那个脖颈被撕开,手臂被扯下的恐怖画面。 “我,我叫......” 对方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你叫什么,我的朋友。对了,你看到普特神父了吗,这种时候不正是需要他主持大局的时候么?妈的,他不会带头跑了吧?” “喂,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也停住了问话,因为她凭借自己的双眼看到了普特神父,他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只不过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 他的半张脸就放在桌上,另外半张放在枕头上,注视着天花板。 她全身僵硬的看向上方,那里有一只像壁虎一样的白色怪物,残破的双翼像个吸盘一样贴在天花板上,正舔动着嘴唇。 从灯火辉煌的聚光灯赛场退出来,主持人满身的大汗,在更衣室里将他那件满身挂着五彩斑斓灯饰的亮闪闪粉色制服脱下,内部的白衬衣已经浸满汗水,他打开柜子里换了一件。 “等干完这一票就走,以后谁喜欢地下的臭气熏天,满身酒味,血浆四散,傻狗乱吠就让谁来,老子已经干了十年,要回家老婆热炕头了。一天换四件衬衣,是尼玛人能干的活,我还得激情四射地解释这群傻逼怎样打来打去,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突然他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这种地方听到吵架声、打斗声、怒骂声都不奇怪,但是大面积的惨叫声,那一定不对。 “走暗门。”他知道这里有一条地下暗道,以前关系还没打通的时候,遭遇突击检查时老板和公司高层就经常从这条通道出去避避风头,好在他留心了一下,这时候派上大用场。 走到老板的小金库里,把抽屉里的一小把钱卷走,这时候不趁火打劫那等到什么时候。 在黝黑得只剩下几盏引路灯的地下通道里快步走着, “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老板早跑了!妈的,居然不带上了老子!” 他越想越气,不过好在这些年在他有意无意的挑唆下,让许多想要一展雄风的新人都夭折在这里,毕竟血气方刚的怎么经得住自己的激将法,稍微刺激一下就作出不理智的越层挑战,至今还有不少人躺在苍月馆里。 “出口就在前方!” 他大步迈出,呼吸到了第一缕冷空气,异常清爽。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路灯都撞弯了,赶紧走人,离开这里!” 他拦下一辆飞快的出租车,看着对方神态焦急,他装傻道, “啊呀师傅走得太急,忘记带钱了。” “快把车门关上!” “那个钱?” “不收你钱,赶紧的!” 他狡黠一笑拉上车门,汽车发动。 “你往哪里开师傅,我要去东站。” “去哪里都一样。” 地劫军方某部队。 “所有的将士们!今天由我王伟峰来代替黎校布置作战计划,这次作战对于布琴至关重要,有半点松懈都会导致战斗的失败。所有人必须严格按照我接下来的指令执行,有犹豫不决、临阵脱逃者当场处决!” 王伟峰声如洪钟,表情肃穆,兵众挺直腰背聆听命令,不敢错过一个字。 “此次作战将你们分成了两个队,按照编排好的序号,一队往前十步走!” 严正有序的两百人军队立刻分化出一股一百三十余人的人流往前整齐踏步,喊声如山呼,脚步似地鸣。 “全部都有,按照扇形间隔队列展开!” 背枪提拳左右跑动,溅起一地的尘灰,扇形阵一展开,每个人的视野立刻开阔,一队在里在前,二队在外呈圆弧状,将一队包围其中。 四方屯扎布琴的最高长官黎义原的副官看得疑惑,平常都是他负责整顿军队,在过去的战斗中,d2部队作战都是由他来指挥的。 虽说王伟峰是黎义原的心腹,但平常都是分管新型战斗装备开发,为何今天要亲自带兵? 王伟峰站在台上语气铿锵,言语激愤,好像每个字都锤在心口, “在过去的十几年来,我们放弃了都市生活的繁华,放弃了乡野田居的安逸,放弃了人生中的大好时光,是为了什么!我们戍守边关,千百人付出性命,葬身异乡,又是为了什么!” “近十年来,我们的文员孜孜不倦的研究,日夜相继的探索从未停止,我们发往回凛地区参加探索任务牺牲的队员更难以计数。 阵亡的士兵中,能回收尸体的不到十分之一!在规定限制下,也许他们自己的父母、子女、朋友都不曾了解这些勇敢的士兵是如何死去的,只有与其朝夕相处的我们知道!他们在前方用自己的血液和残肢铺成道路,用他们的尸骨铸就成了高台!如果我们在此刻不够果敢,不够坚决,每一次的犹豫都是对他们牺牲的亵渎! 所有人!我们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刻!!” “二队,听好我的命令!” 吼! 下方是整齐昂扬的齐声回应。 “向一队扫射!一个不留!!” 在所有人包括副官的惊讶中,王伟峰眼神坚定,举起手中的弧光枪,动能核心高速转动,率先对被包围的一队开始攒射。 第九十四章 令下立行 在所有人包括副官的惊讶中,王伟峰高举着兵符,意味着布琴最高长官黎义原已经完全把指挥权交给了他。 军令如山,副官不敢不从,但他始终没有开枪。 王伟峰眼神坚定,举起手中的弧光枪,动能核心高速转动,率先对被包围的一队开始攒射。 “违抗军令者,当即枪决!” 二队的人纷纷开枪,弧光枪高密度的能量不是肉体凡胎可以承受的,枪林弹雨下立刻倾倒一片。一队中有想要反抗求取一丝活路的,趴在地上把弧光枪催动,立刻就想要奋起反击,但早就做好准备的王伟峰站在高台上指挥二队不断推进包围中心清理战场。 一片硝烟过后,空气中只剩下血气和火药味。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对自己的士兵开枪?他们都是为了布琴踏上过一次次战场,洒下过鲜血的男儿,是什么处罚要他们非死不可?就算你有着兵符,也不意味着你可以为所欲为,这里面有半点的不合理,我会立刻崩了你的脑袋!” 副官表情悲痛,他和这支队伍相处的时间最长,基本上每个人都叫的出来名字。 王伟峰面色严肃, “黎校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特意委派我来执行,他们的确过去都是好战友,但已经被白鬼侵蚀了,换个说法,他们现在都是潜伏在军中披着人皮的白鬼!” 副官双眼圆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往尸体中看去,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被枪决,但还是有几只能看得出来的确已经有变成白鬼的迹象,背上的双翼还没来得及展开。 他沉默了片刻,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关于你不配合我执行作战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不代表你能逃脱罪责。” 副官出了口粗气, “抗令不遵,我愿意接受处罚!” 王伟峰看了看面前两名士兵,沉声道, “的确应该如此,但现在布琴的情况十万火急,这渗透进来的一百余名白鬼铲除后,真正能作战的士兵就不剩多少了,市区里此时正遭到白鬼的侵害,你的惩罚等秋后结算。” “东站附近的后勤补给部中,有一小股力量是你曾经指导过的旧部,现在当务之急是带兵过来会师,现在迫切需要他们的力量!我先带领剩余部队往东站方向突破,副官,通讯已被白鬼切断,还请你尽快联系屯扎在布琴粮仓的部队过来增援!” “你们两个,沿途保卫副官的安全,如果中途出了状况,一定要把副官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两个二队的成员立刻来到面前,副官看了看对方手里闪烁的兵符,眉头紧锁,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车往东站方向开去。 王伟峰看向地上堆积的尸体, “我会替你们找回来的。” ...... “鹿十二,你们三人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吴秋双眼正视面前几位亲自栽培起来的年轻人,观察他们眼神中如果出现闪躲和不坚定,那么立刻她会取消对方行动的资格,以免打草惊蛇。 “杀月磐!”几人整齐划一的说道。 “你们摒弃名字的原因是?” “为了记住父母被隐月家杀害的事实。” “你们父母因为什么被杀?” “阻止对方抢夺本属于我们自己碧玉叶,死于扞卫自己的资源和土地!” “很好,我希望你永远别忘记,带着这股恨意行动吧!记住,把翎羽取来一片,在交到评委席的时候就是离月磐最近的时候,也是最好击杀他的时机。我和孙崇在跟隐月家多次会议中露过面,行动起来太明显,所以我们会在暗中配合你们。” 青鹿岛的三人脑海中还回响着大姐吴秋的话语,眼中恨意胸中怒火已经滔天。 但是眼前这人跟他们无冤无仇,也没有一点过节,唯一的冲突是他们同时站在一根红色翎羽前。 “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要执迷不悟想要摸一摸老虎胡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樊胜傲立如松,与人严肃对峙。 明明是平视着三人,而且以少对多,但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好大的口气,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说着青鹿岛的十四就准备发起进攻,鹿十二一手拦下。 “等等,先别动手!” 这个男人一直在特邀队伍里没有太多表现,鹿十二对他印象却并不浅。 他在外面曾经教育过实力强横的鬼面人,而且在观战的时候隐隐把目标对准评委席。 这是怎样恐怖的念头。 至少他们三个连挑战自己领队的胆量都没有。 这些在岛上生活久了,与野兽搏斗求生锻炼过的鹿十二最善于观察,也是他阻止了冲突爆发。 作为三人小团队的临时指挥,他阻止了矛盾激化, “我们不是为了跟他分出个你死我活的,翎羽只是一个幌子,一个接近月磐的合理借口。又不止这一片,而且现在保留体力也十分重要。” 虽然从能量上看这人平平无奇,但是同样也意味着可能是深不可测,在这紧要关头爆发冲突不是明智之举。 “还不走?!我脾气可没那么好!” “让我去会会他,大姐怪罪下来,说是擅自行动的,老子实在忍不了了!” “你给我冷静点!现在我是指挥!”鹿十二手掌死死地按在对方肩头,后者身体动不了分毫。 樊胜表情严肃起来,动能核心旋转发出赤色光芒,杀气十足,气势汹汹,脚下粗大的枝桠不停摇晃,顶上树叶发出刺耳颤鸣。 “走!换个地方!”鹿十二脸色剧变,拉着两人飞遁离去。 胸膛中那颗三境动能核心停止转动,树叶不再摇晃,恢复静谧。 “浪费时间!” 樊胜就这么把翎羽握在手中,往高台飞去,竟无一人去抢夺。 ...... “月磐少爷!侯苟,侯苟死了!”领带有些歪斜,发型也乱糟糟,足见家仆的慌乱。 “什么?!谁杀的他?” 月磐眉头一皱,倒不是多么心疼这名部下的阵亡,以前那些跟了八九年的家仆都没任何感觉,更别说这批新换的了。 “不不知道,不像是人杀的,有啃咬的痕迹。” 对方一手展示着拍来的照片,一手指着侯苟尸体所在的位置,面色惊恐,内心生寒。 “有人养了狗?” 他以前就在密闭操场里放狗咬死过人,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不知道,好像不是狗啃的痕迹,就在那边,您过去看一眼吧。” 说着他就想要引路过去,被月磐一把揪着领子给拉回来。 “看什么看,晦气!没看到这边需要我照看着嘛,你,过去收拾了,血擦干净点,别让我待会儿看到。这个月给你加一块阳石奖励。”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我这就...去。” “怎么,你不是很满意?” 家仆如同被阎王点名身子颤抖了一下,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月磐少爷放心。” 那人来时只觉得在惊讶恐惧带来的体寒上,又填了一层凉意。 第九十五章 挑战最强 “据我的观察,月磐每过十五分钟就会过去添茶一次,下次是在十分钟以后,我们就在那个时间点过去交纳翎羽。” 鹿十二坐在树梢上,轻微喘气,这里的猎人没有弱旅,三个人抢下这支红色翎羽已经费了不少力气, “十四,你看到了那个高台连接的阶梯了么,我和十三在台阶那里接应你,你一个人过去免得对方起疑,月磐喜欢贴着栏杆观战,到时候你只要把栏杆附近的地面击碎让月磐掉下高台,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交给我们。” 十四点了点头,心里十分忐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惊慌,在青鹿岛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月磐杀人的样子。 月磐的手下帮他杀了岛上药田的守田人,只是邀功的时候过于炫耀自己,月磐看不下去,就当着两边人的面把对方活生生的给勒死了,那人皮肤被绳子勒出的纵横纹路和惊恐的表情他至今历历在目。 十四虽然内心十分愤怒,但是相较于愤怒,他更感觉到害怕。 鹿十二把手搭在对方肩膀, “十四,当时咱们爹娘死的时候你们俩没有在现场。我来告诉你们,爹娘身上一共加起来被捅了五十八刀,大多伤口避开大血管不足以致命,所以最后他们死的时候很慢,很痛苦,不是死于要害部位,而是流血过多而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十四点了点头,他又转向十三, “十三,爹娘在族内最器重你,从小教你读书识字,你是我们里面唯一一个认识古猎人语的,就是因为你在六岁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想要学,娘就给你花了一头羊羔的代价请来老师教你。后来腻了你又想学射箭,没有人说过一句不是,就又去找了班大哥教你骑射,为此他爹,这个十恶不赦、勾结外敌的岳老头被提拔成族老,最后间接导致了爹娘死后他谋权篡位,欺凌打压我们。” “哥,我没有忘记。” 十三轻声回道,看着对方指甲嵌入皮肤,压出血痕,欲言又止。 鹿十二情绪激动, “我自己也是个畜牲,懦夫!我当时眼睁睁看着爹娘在面前死去,但是我害怕我不敢吭声,要不是孙崇大哥和吴秋大姐极力保住我们,我应该也会和那几个哥哥姐姐一起死了。但那又如何呢,那样的死至少是死在给爹娘复仇,那也算死得其所,而不是像条狗都不如的逃避!我虽然知道最理智的是我,最隐忍的是我,但理智的同时也在那个时候将爹娘抛弃了,他们临死前看着我,那是在怪我,怪我这个废物怎么一声不吭!” “所以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报仇!” 鹿十二猛一拉敞开胸膛,旁边两个弟弟都心中一紧,那里有两道骇人的深深刀痕, “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同时告诫自己不能遗忘,但远远算不上赎罪,真正要赎罪,必须要让月磐以肉还肉,以血还血!” 十三心里一直想问,这个仇非报不可吗? 为了报这个仇,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为了能够真正打击到隐月家的人,他们付出了成倍的代价,直到现在也没有动摇过其根基。 原因无他,实力之间的差距是天堑,他们连真正接近隐月家的人都做不到! 即便在签订耻辱契约的时候,他们就离的那么近,但那些暗杀的兄弟姐妹不是还没动手就死于非命,就是刚一匕首现,就被手下鹰犬雷霆击杀! 小时候经常抱着他去山坡上看牛羊吃草的六姐,努力多年去布琴工作后拿到的第一份薪水不是去买自己喜欢的首饰或衣物,而是给他买了一台会发光的玩具车,因为他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时候无意间说出想要。 一直到六姐死在月磐掌下,他才知道,原来六姐学的是现代格斗术,她背着忘恩负义白眼狼的骂名离岛,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报仇。 除了吃穿不断拜师学艺,剩下的钱就用来给自己买东西了。 还有小时候经常帮他赶羊的牛孩儿,他爹是守田人,他爹死后他想假借送羊过去偷袭对方,但是连月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手下给擒住了。 后来月磐把他手绑起来,在先跑了一个山头的距离以后,让人放了很多很多狗去追,比他平时放的羊还要多,最后他的尸体在山坳里被找到,骨头都被啃了好几根。 他亲手埋的牛孩儿。 他知道鹿十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再不能开口了,他的恐惧来源于实力不足。跟真正的猎人比起来,他不过只是个稍微强壮一些的普通人罢了。 要不是大姐吴秋用特殊草药掩饰,让他周围产生淡淡能量波动,他连进入的测试都通过不了。 他的背上背着的全是大姐出资,他自己制作的各种炸药和烟雾球,威力不算大,一些具备防御能力的摧山猎人甚至连破甲都做不到。 不过现在的确是隐月家防护力量最弱的时候了,隐月家这一辈的嫡子只有月磐一个,要是真能杀了他,确实能对这恶贯满盈的一家人造成沉重打击。 可是,杀的了吗? “月磐要上去了,我们走!” 鹿十二拉起他和十四的手腾身而起,他是三个人里唯一一个猎人,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临时领队,属于矮子里面拔高个了。 几个纵跃间,三人从巨大树叶后方窜出,鹿十二轻盈落地,十四表面有黄色光芒亮起,那是用青鹿的皮制作的内甲,坚硬无比,这也是为什么他去打头阵。 只有十三战战兢兢,晃荡了一下才掌握平衡。 “去吧,十四,我和十三在下方接应,等月磐落下来,我们先用炸弹把他轰成残废,然后大姐和大哥会痛打落水狗收尾,一切按照计划执行!” 十四点点头,握紧手中的翎羽大踏步往上,登上高台他心跳加速,缓缓把翎羽递送到庄蔚面前的桌上。 对方微微眯着眼睛瞧了一眼, “不错,速度很快,你是第一个拿来翎羽的人,你是哪个队伍的?” 十四低着头,余光始终留意着月磐动向,神情紧张,因为月磐此时在评委席旁边跟手下交代着什么,就是不往栏杆位置去。 “糟了,这样我要怎么才能把他弄下去。” “你是哪个队伍的?”庄蔚又问了一边,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你一个穷乡僻壤的乡村野夫凭什么要一个中区的大领导反复给你阐述? “青......青鹿岛。” “嗯。回去吧,再接再厉。”庄蔚淡淡地说了一句,已经有赶人的意思。 十四狠狠地往身后望去,攥紧的拳头骤然松开,往台阶处走去,脚步沉重。 “等等!” 十四回过头去才发现背后立着一个熟悉的男人,曾经抢过他们的翎羽,只不过这声并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对着评委席那个即将离席去厕所的星穹猎人。 樊胜傲然而立,好像即使在评委席的地头蛇和过江龙面前,也绝不退让卑躬屈膝。 他伸出一指,轻蔑之极地对着睡眼惺忪的人说道, “你是这里最强的人,我打过你是不是意味着就能直接通过加测?” 他这一句话同时得罪了评委席的三个人,虽然他们和乾枫之间有实力差距心知肚明,但对于场内的猎人来说,他们好歹也是前辈,就这么把窗户纸捅破了,内心难免觉得丢面子。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啊!”月磐来了兴致,两个人他都看不惯,故意在旁边拱火道。 乾枫还没有开口,坐在旁边的庄蔚突然一拍桌面,一阵气浪直接从他身体为中心,像水波一样荡出去,黎义原不忍看自己手下吃瘪,连忙把面前茶杯抛出,横拦在樊胜面部,在空中旋转了十几圈后轰然炸开! 爆炸产生的能量恰好与庄蔚的形成对撞,两股力量对抗之下往底下走,针尖对麦芒,难分难解,猛然钻入地下,地面竟然都裂出一条地缝来。 月磐、樊胜恰好在地缝的另一侧。 十四心中大喜,见机行事,立刻掏出三枚炸弹就往缝隙里扔去,轰! 高台凸出位置骤然倒塌,月磐和樊胜跌落下去。 第九十六章 巨鹿虚影 “就是现在!一起动手,十三!” 既是大哥又是指挥的鹿十二奋声怒吼着,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太久。 眼中绿芒乍现,从眉心处一点晕开,透出皮肤如烟散,等到高台土石溅落引发尘埃的滚滚灰云涟漪状波漾开时,他眉心的绿色外溢停止,扩散在身后,成为一具居高临下、威势惊人的巨大鹿人虚影。 只有上半的虚影,胸口几根肋骨显然类似人骨,展开时吱嘎作响,听得人牙根酸涩。 鹿角像两只振翅的骨状蝴蝶,双臂枯瘦似朽木,弯折到本该出现手掌的位置又猛然裂成五根破败树枝。 虚影周围,绿叶改色,草木萎缩,壮衰翠减,好像物华尽极,必然急转为败。 “哥,里面还有其他人呐!” 十三紧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他亲眼目睹了樊胜也一起掉进庞大灰尘中,他显然是个无辜被搅入进来的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婆婆妈妈什么!这样的时机错过也许就再没有下次机会了!” 鹿十二瞳孔已经完全被绿芒掩盖,就和背后的半截虚影如出一辙,这正是他之前借助身外魅影才为青鹿岛赢下唯一一局。 鹿十二目光如火,右手虚握向中,巨大鹿影也做出同样动作,直接将十三背上的草编囊袋给拍飞,几颗五彩斑斓像是草团一样的炸弹林立空中,随着虚影“大手”一挥,炸弹一齐飞入烟尘中。 他才不管会不会伤及无辜,直接进行无差别进攻。 “月磐,你们家族欠下的账,就从你偿命开始!” 鹿十二双手趴地,作出一个动物前冲的姿态,这是岛上青鹿在进攻时候的独有动作,他已经模仿得有七八分神似。 双掌下压处有蛛网裂纹,一抽而展开,裂纹的蔓延还没有停止,他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再一出现时他已经如同鬼魅般扭曲在半空中,右掌上提,手臂肌肉已经膨起到极致,力可拔山,蓄势待发! 后方的虚影更加骇人,由于身型的庞大,虽然只有上半身但也已经超过五米高度,手臂又不和谐的奇长无比,老树般皱缩起表皮,随着几声怦然巨响,它右臂重重地砸下! 刚一接触到地面,就像枝桠脆断,发出瘆人的断裂声,震出一地的新枝与绿叶,只是这股绿只维持了一瞬,瞬间破败不堪,被抽走所有生机。 鹿十二一齐下压的虚影这一击完成后立马溃散消弭,弹身后退时,背后已经有第二具虚影逐渐凝型。 高台上有四个月磐的家仆已经将高台崩塌半个罪魁祸首的十四团团围住,四人顺阶而下,弓身前冲已经来到鹿十二的旁边。 后者巨掌一挥动,砂石和烟尘裹挟着一人身体抛出,重重砸在墙体上;另一人被枯萎之力沾染,从大腿处已经开始萎缩,他当机立断用刀砍去大半下肢,惊恐退后。 剩下两人依旧在远程围攻,炮火连珠,轰鸣炸响。 “哥!往左边跑!” 站在台阶上的十三一直维持观看的姿态,他的角度可以窥见战场的宏观形势,所以第一时间给鹿十二指明巨树的方向有藏身之处。 同时高举两颗灰色草团,精准无误的在两名追击家仆的脚下炸开,用烟雾球阻拦对方的脚步。 “十二,来帮我!” 高台上的十三表皮已经被砸出了好几块褶皱,看来在几个家仆的围攻下,已接近强弩之末,等到内甲破裂,彻底失去青鹿皮的保护,他脆弱的身体立刻会被攻击洞穿。 十三脸上显露杀机,对于樊胜这样无辜的人他心里有摇摆,但是月磐手下的走狗,那一定是十足的恶人,毫不犹豫勾手上抛,在一名家仆如猎豹般迅猛的持匕首凌空时候爆开,立刻将对方逼退。 十四找到空档,从台阶上侧身肩撞开一名家仆落下高台后,奋力逃脱出来。 “走!现在去找大姐汇合!” 十四脸上笑容绽放,满头大汗,无疑这次任务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全员撤离。 虽然月磐此时留在身边的手下都不弱,但他们有准备打对方不设防,快准狠辣,杀伐果断。 月磐又如何,只要是人在这种错乱之下也难以单凭反应来作出应对。 他凌空踏下,感觉周围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阳光闪耀下,他看到烟尘翻滚得极其缓慢,十三张开的嘴好像要很长的时间才会闭合,天空中似乎还缓缓飘起了雪。 咚咚!他感到猛烈窒息,像心脏被束缚住。 突然一根青花束带从他胸口穿出,炸开的血滴在空中无序迸溅。 “十四!!” 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 十三眼角溢出泪花,然后被一巴掌扇到脸上,啪! 清脆而响亮。 他茫然回头,鹿十二满脸紧张,怒气冲冲提起他从台阶上掠下,随后就看到之前所在阶梯被青花束带给像松软豆腐样被轻松切开。 “这时候还发什么呆!!” 远处烟尘散开,人影显现,月磐散发立在断壁残垣处,尘烟在周身浮动,十四的身体不偏不倚从空中落在他脚下。 被一脚踹飞了头颅,尸首分离。 “什么下三滥货色,也学着别人搞暗杀?” 他表情厌恶,轻轻用束带把头发尾端绑起,闲散平淡,全无一点大战来临,危机四伏的迫近紧张感。 “吴秋大姐和孙崇大哥呢?他们不是说好要帮咱们一起痛打落水狗的吗?到这种关键时候,十四人都没了,他们人呢?!!” 十三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声音激动嘶哑。 鹿十二不知道跑了多久,将其丢在巨树下,他直接瘫坐在地,仿佛自己才更像是一只落水狗。 “不是早就说过等到准备充分了以后再报仇的吗,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十四死了这家人就只剩你和我了。” “你怎么不说话?他不也是你的弟弟吗?鹿十二,这一切都是你和吴秋他们策划的,我就知道你在乎的从来只有报仇,什么兄弟情谊对你来说一文不值!!” 十三用拳头狠狠地往地上砸去,连个小坑都砸不出来,反倒是手上震痛, “这报什么仇,报个屁仇!凭什么可以报仇!连你的巨鹿虚影都伤不了他,螳臂当车而已,那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敌人!” 十三已经涕泗横流,音色暗哑,但鹿十二始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我们去找大姐吧,等月磐和他的家仆找到这里饶不了我们的。” 鹿十二汹涌起伏,一口鲜血喷出,十三绕到正面,才发现对方脸色惨白,胸口被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嵌入胸膛。 “哥,你怎么弄的?” 他既震惊又觉得肉痛,看到鹿十二用手猛烈嵌入,指头入肉,连着皮肉把石头扣下来。 十三已经感觉发凉颤抖, “哥,你没事吧!那你别吓我,别吓我啊,十四......十四才刚死,尸骨未寒,你怎么就这副样子了?” “是月磐弄的么?可我都没看到他出手,难道是我去帮十四的时候,一定是!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帮你看好月磐的,我太傻了,我怎么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们。” 他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小声,最后转为呜咽。 “十三。” 鹿十二终于久违的开口,眼神凌厉,冷汗直下。 “哥,你都这样就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吴秋那里说不定还有碧玉叶,然她拿一片出来给你疗伤。” 他几乎要哭出声来。 鹿十二摇了摇头面色绷紧。 突然眼神残忍,双手猛然一送,将十三下腹洞开。 十三双眼茫然,比起下方不断传来的剧痛,他眼神极度迷茫疑惑, “哥,你为什么?” 第九十七章 传承星盘 鹿十二握住弟弟的肋骨,双手猛然用力一拉! 骨头立刻碎裂成渣,十三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用力想要推开对方,但在身外魅影的加持下,鹿十二的身体犹如千钧,像是在推一堵结实的墙壁。 “哥,你为什么要杀我?你难道是和吴秋他们早就串通好反叛了,是为了把还有复仇心的青鹿岛人一起铲除?” 十三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看着面前的鹿十二身上不断涌动绿色光芒,他意识逐渐模糊, “难怪,难怪你从小就没见过觉醒猎人能力,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一个猎人,我还当是上天眷顾我们族人,我真傻。就算是猎人,你怎么会有和爹一模一样的能力,我怎么就没有怀疑过你呢?你是因为觊觎身外魅影的能力强大,所以才会选择叛离族内的么,还是你觉得海族人油尽灯枯,不值得你留恋了?但你也不该与杀父仇人为伍啊。”他语气虚弱道。 “十三,我要对你做一件很狠毒的事情,当然也可能是让你解脱的事情,是什么样全凭你自己。你和十四不一样,我之前把爹娘死亡的来龙去脉说出来,让十四勉强用怒火克服心里的恐惧,但你没能克服,说明你的内心比他还要恐惧。” “我不怪你,恐惧本来就是最本能的事情,电视里那些到了临别时刻依旧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的大多数是假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会有担心自己被子弹击中的时候,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不怕死的人,要么没有真正面对过临死的恐惧,要么只是说大话给自己贴金。” “我小时候曾经有一位外族长辈带我打猎,他不苟言笑,性格彪悍,对人对己要求都极其苛刻,能够凭借老练的丛林生存技巧跟老虎周旋,徒手搏斗,并且杀死过一只未成年的老虎,被冠上“降虎者”的名号,是岛上出了名的硬汉。” “由于生态的变化,他生活的地方出现有黑熊入侵人类住地的迹象,所以他接受委托外出猎熊。他出门前认真检查了枪口弹夹,提上枪带着狗就出发了,强大的自尊心和自信让他信不过任何人。但那天实在不走运,不小心脚底踩空,旧伤口撕开的同时也惊动了黑熊,抬枪的时候兴许膝盖太痛影响了命中,第一枪没有打到要害,第二枪又碰到了枪械瞎火,枪管子和大腿都被黑熊拍断,两只狗都被熊给咬断了喉咙。他也没能幸免于难,熊最爱吃活肉,那只黑熊就活生生把他吃了,在他最后想要打电话求救的时候,那漫长的十分钟里,他的惨叫和哭声得比小孩子还要撕心裂肺。” “我想即便是他那样坚强的人,在失去手中力量的时候都恐慌成那副模样,普通人又敢说自己有多勇敢,无非是仗着手头力量比对方强大而已,真是力量远远不及的情况,恐怕跑得比谁都快。所以谁要是要求别人一定要不怕死不畏死,不顾一切去报仇,而且是面对月磐,面对隐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我想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我们海族人只是这青鹿岛上几个主族之一,就算是青鹿岛对上隐月家,那也是天壤之别。比人和熊的力量差距还要更大,月磐的残忍也远非野兽可比,因为人更明白人最害怕什么,所以我不要求你一定怎么样。” “你会是最后一个爹娘的孩子,以后要怎么样再没有人能够绑架你,至少在咱们小家族内再没有人能逼逼赖赖,其他家族的人更没必要去理会。家里儿女多,我跟你打交道也少,甚至小时候有些嫉妒姐妹父母对你的疼爱,说实话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把你带到这里已经是一个不尊重你本心的决定,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海灯。” 十三如遭雷击。 鹿十三只是吴秋为了他们未来能够牢记复仇目的,让他们坚定内心而取的名字,海灯才是他的本名,青鹿岛海族人。 布琴与青鹿岛之间连接的尖嘴海峡以前没有灯塔照明,据说他的姑姑就是一次意外在海上迷失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他爹当上族长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每隔十海里修建一座灯塔,为她指明回家的方向,他爹生前最疼爱这个妹妹,所以他给最爱的儿子起名叫做海灯。 既包含了对最质朴的珍视,也希望他随时随地都能看清前面的方向。 身上的巨鹿虚影不断将鹿十二的言语灌输过来让他昏厥过去,而鹿十二已经说不出话,胸前伤口流着汩汩热血让他拼命喘气。 鹿十二双手鲜血淋漓,回头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弟弟,就如同他在接受这份力量时候一样,普通人在头一回都会陷入短时间的昏迷。 吴秋把这份力量从他爹的身体里取了出来,而他现在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它给予了十三。 他也是在真正成为猎人以后,才明白普通人和猎人的最大差距是,猎人的身体里有一座虚幻的本命星盘,那是他们强大的力量之源。 本命星盘大多是虚幻地储存在神魂中,随着人死而幻灭,更不能取出。但他们青鹿岛海族人有一份代代传承下来的力量,那就是一个堪比猎人可成长的本命星盘。 他可能是历史上最短时间的星盘持有者,远远没有秉承开发出全部力量,不过也成功完成了一件任务,就是将它交棒出去。 鹿十二从对方的囊袋里取出几颗草团炸弹,慢慢往远处的烟尘中走去。 ...... “徐尧,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那些情报真是你泄露给白鬼的吗?” 李子泊回想着墨阳给予的情报中,地劫军、城市交通枢纽、负责水源调配供给的渡水局均被白鬼渗透。 更可怕的是,据王重昊分析,他带过的徒弟经手过他所了解的白鬼情报,而于瞳最后的踪迹消失在信息中心,这意味着掌控信息中心的月磐似乎跟白鬼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坏的可能,现在布琴所有的军事力量、水源和交通都被白鬼所控制,而这个危险信号唯一可以传达出去的希望——信息中心,也被白鬼牢牢把控,掐灭了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徐尧默不作声。 “徐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导致多少人死于非命!” 李子泊痛心疾首,不知道有多少个跟黑岩一样的人会在这场剧变中死亡,他们或许和自己毫不相关,或者只是稍微有些交集,但是他们都是一个个认真生活的普通人。 轰! 徐尧听见的是与茶杯对抗的剧烈气浪声,李子泊看见的是之后骤然倒塌的高台边沿土屑飞溅。 徐尧眼神一凛,一拳砸出,手臂刚击出,立刻变成串渡鸦盘旋冲出,冲击在李子泊的肘前,将他身子震出几步远去。 “这些人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喜欢做个圣母婊?李子泊,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李子泊微微抬起眼眸,眼底里的坚定已经表明了答案。 “你真是个正义的使者!” 徐尧紧咬牙关,气势抬升,李子泊隐隐有种逃跑的直觉,这股气势瞬间就超过了他认识的任何一个d级猎人,就连天赋异禀的伺马南追都达不到这样的压制感。 对方衣裳鼓起,无数黑光嘶叫着席卷而出,明明无风,但瞬间李子泊的袖口倒卷,眼睛像是遭受烈风吹拂,睁眼不能! 等他很快用引动能量去对抗这股压力时,已经发现四面八方所有退路,都已经被全面封锁。 渡鸦形成的合围之势刚一形成立刻收拢,呈涡旋状将人关入无口黑瓮中不留一丝喘息之机! “露出真正实力是要杀了我灭口吗?” 李子泊苦笑一声。 徐尧的奋起一击根本不是他这个刚摸到d级门槛的猎人可以抵挡的。 就在黑光收缩到极致的时候,地面起伏不定,像是有无形的生物在地表滚动,搅动土层极速奔向徐尧的位置,后者轻蔑地哼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刚才就是你偷袭杀死我的一只渡鸦是吧,施术者在哪里?” 徐尧斜目四望。 砰!! 五声几乎合为一声,土层炸开,那是五根长条状的白色飞梭,每一根都直指徐尧心脏袭来! 第九十八章 围剿月磐 噗。 只是轻微的一声响动,像是一只装满黑色墨汁的小气球被戳破,飞梭表面的雪层甫一炸开就立即被内部爆裂的黑线游丝所替代,再之后是更加庞大的黑光仿佛从墨线组成的游烟牢笼中突破而出,渡鸦尾翼带着若有似无的缥缈云迹,突出重围后往高台震荡后的巨大烟尘中头也不回地飞去。 “没事吧。” 长发少年墨阳飘然落地,随后一个孔武有力的身躯从一旁渐渐步入近前来,王重昊精神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只是身体带来的损伤和炮口机甲的破坏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他看了看有些失神的李子泊,说道, “看来不是我们过度揣测了你的这名同事,墨阳故意用白雪覆盖在墨线上伪装成环境生物袭杀了他的渡鸦,但结果证明渡鸦受伤对他本体不会造成那样大的伤害,算是一个小小的佐证,东站视频的真伪应该不用核实你也看得出来,事情到这里也基本水落石出,李子泊,应该没有试探下去的必要了吧。” 李子泊轻轻点头长呼一口气,但反而觉得更加郁结憋闷。 徐尧的确是叛变了,更准确说是,他从来就没有站在人类阵营的一边。 “那接下来?” 李子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 “事前还对他抱有侥幸心理,看来是我太天真,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纠结其他了。青鹿岛的人跟月磐已经开战,我伤口恢复承了一份他们的人情,你徒弟于瞳的事情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咱们新生组织【四海升平】的第一次调查就从他开始吧。” 月磐在一片烟尘里沉默注视着某处, “1、2、3总共有三只老鼠,老鼠就配得上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偷袭,很合适你们的身份!” 这些掀起的尘埃按照计算早就应该散开了才对,如今迟迟没有消去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又继续制造了一些雾气。 他拿住一块毛巾蒙住鼻孔减少雾气的摄入,又一脚把面前这具青鹿岛的无头尸体踩碎笑道, “自己人死了就这样无动于衷吗?你们不是号称是最团结的族人?不是说人死就应该入土为安的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被我剁成肉酱?” 雾气中没有传来任何生气,只听到砂石滚动、风吹扬起的声音,他觉得无趣,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重情重义呢?” 他猛一回头抛出一柄白色光轮,手掌大小,由两柄斧尖造型构成,中间用一颗珠子扣住,速度极快地往一树梢处投掷出去。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能量体的波动。 瓷器碎裂声传来,被他暗器击中的地方,巨大树梢连同旁边的巨树主干都有部分爆炸开。 感知中的第一个“人”被炸掉一手一腿,月磐心神一沉, “假人?” 就在他想要复刻一次刚才一脚踢人头的操作时,惊讶发现这人头的眼睛蓦然睁开,月磐汗毛倒竖,还没来得及雷霆灭杀,就被这颗人头生生剜去右脚踝上的一块肉! “滚!”他怒极扬起左脚抡足了劲,将这颗头踢爆成一洒血雾,随后把捂嘴的毛巾取下绑住脚踝止血。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不是因为这颗人头对他造成了多少伤害,而是从小安然坐立云端,耳濡目染的都是中区级别的顶级强者,乃至有些傲立猎人世界中翻手有数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能够编入每日食谱的都是选了又选,择了又择的精品奇物,前后之间有什么搭配达到什么效果,重量精确称量,对于他这样的体质有如何辅助作用,都是精心设计而成的,可以说他见识过在云端挥斥方遒的那一小撮人,正在经历的也是穷极隐月家物力财力把他向那样的人去靠拢。 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超然贵气,却被这种下贱恶心的东西所伤,无疑是对他智商的打脸和对这些肮脏下贱手段的愤怒! “大姐。”背靠着树干的孙崇表情凝重,尽管他向来习惯从不质疑大姐的决断,但现在依旧觉得悲愤。 因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进入会场之前作为青鹿岛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十二他们印象中以为早已阵亡的六姐,她被月磐一掌轰碎,凭借吴秋耗费巨大心力制造而成的能量再塑肉身苟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对隐月家作出反击。 这也是为什么月磐会第一时间判断出三个人,而在击中后又觉得那是个假人,因为她除了头和微小的人身部分以外,都是由能量体聚集成。 但是由于月磐的巨大优势,就连随手掷出的暗器都安放有三境的动能核心,速度之快让吴秋毫无防备。 “往雾气里放毒进去。” 吴秋眼睛流动滚烫泪水,她和海族本是世交,年龄和他们的长子差距不大,从小就是看着这群孩子长大的,青鹿岛几家里就属他们两族走得最近共同抗争隐月家的吞噬。 孙崇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可是,要是现在放毒气,你进去的话也难免会吸入部分,光凭这种面罩是遮挡不住的。”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的毒气我有办法处理,让你放你就放!” 大姐的命令他不敢不从,百里飞花猎人有像琴玖那样迅捷如雷的以“快准狠”作为武器的,也有孙崇这样以“慢稳隐”作为进攻手法,前者是以猛烈的物理方式直接对身体造成损失,而孙崇的是以缓慢但范围广大,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进行,就像煤气中毒一样,等到发现的时刻已经身体难以动弹。 吴秋拔身而出时候,背后一股白色雾气随之涌动,孙崇释放的毒气并不是传统的针对内脏或是呼吸系统的毒药,而是改变了能量的比例。 每个猎人都具备一定吐纳天地中能量的办法,这也是可以称为猎人的基础和根本,所以一个正常的猎人每时每刻都在从空气中吸收能量。 类似于氧气本来是人体需要的,但浓度变大时候人也会氧气中毒,他的“毒气”也是类似的道理,只是破坏性更强,会干扰体内原本平衡的能量运行轨迹。 因为和能量同出一源,只是浓度不同,所以肉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吴秋手腕一抖,一个类似小型滑梯的斜桥掷出,眼眶溢出的几滴晶莹,阳光穿透闪耀,等到落地碎落溅起。 身形已沿巨大化后的晶体下行通道一路下冲到战场中心,以自己快速的攻击势头掩盖背后的毒气。 如果被识破是毒气也无妨,那你要跑就必定受我正面一击,月磐要选择原地硬抗的话,那就一起没入这翻涌而至的毒气中。 而且吴秋本就喜欢利用人心去攻击,在月磐这样高高在上的心性遭受到下位者的一击偷袭,已经是恼怒至极,这次他选择硬抗的几率很大。 一旦硬撼毒雾接踵而至,以她对毒气的了解,她能尽力控制毒气对自身的影响从而会在之后的持久战中占据上风。 一切都按照既定想法运行,吴秋凝出体型巨大的卜戟,在滑动中带出一线黑烟,执戟重重投出,寒芒乍现,霜白戟花自顶点绽放,陡然前冲之中,又再次迎风暴涨。 看似巨大的卜戟只是本体,而现在才是能力巨大化! 月磐瞳孔微微抖动,五指收拢,一股气流仿佛被握在拳心,直拳击出时那根巨人才能操使的卜戟已经在面前两步远! “上当了。”吴秋心中暗想,手里继续运转能量,负手在后进行下一步的谋划。 拳头连半点劲风都没有带出,只是轰出时候那支巨大的戟顶部碎裂,仿佛遭遇无形屏障,寸毫不可进! 崩碎成的支离碎末铺展在天地中,像片片落英瞬间凝滞,折射瑞光千条,倒映出一男一女两副容貌,男则狠厉,女则惊恐。 拳头也停在空中,只是吴秋的大戟碎裂,下腹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 第九十九章 以勤勉问天 吴秋挺拔但并不高大的身影偏偏倒倒,像是无根浮萍样左右几次后,软倒在地,本来落地的声音极静极轻,但在孙崇心中却是轰隆一声巨响。 他两行清泪落下,嘴巴开了最终还是合上,强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中怒火滔天,双掌猛然合中,本来缥缈如云雾的毒雾猛烈翻滚起来,速度骤然一提,磅礴的无边雾气顷刻间把月磐笼罩其中。 孙崇背靠着巨树探头出去,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寻找对方的踪迹,毒雾并不能附加定位的效果,要想知道月磐位置还得凭借肉眼。 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他的毒雾气施加在一般的d级猎人身上,大约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发挥作用,轻则失去意识,重则能量紊乱七窍流血身亡。 “情报没错的话,月磐是个c级猎人,再多算他一分钟的时间可以抵御毒雾,所以我一定要撑过两分钟才可以。” 他身形如猿猴般轻盈跃起,拔身倒挂树梢一周荡到二层的位置,只是脚刚一行动只是凌空时候,在他之前头颅的地方立刻出现一个空洞,让其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他完全没有感知到攻击的到来! 只是因为觉得应该更换一个观察位置,误打误撞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夺命一拳。 “月磐!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我的雾气中有难以感知到的毒素,你身体现在已经中了我的毒,等到发作的时候要是没有解药,你就算是c级猎人也无济于事,要不然我们坐着谈谈,没有必要弄得两败俱伤。” 那一片朦胧中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雾气没有任何的解药,连自己都毫无办法,作为施术者本身,其实也不能免疫,只是和吴秋一样,能够凭借对毒雾的了解,让他比普通人更能够抵御一些。 这样说只是为了能够尽可能多拖延一段时间。 当然他也不担心这样说了以后对方立刻逃脱,一来那不是对方的风格,二来就算出去了他们也有后手。 咔嚓! 又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将他所在的脚下树枝炸断,他这一次依旧没有看清对面是怎么样攻击过来的。 汗水划过背心。在他的视野中只是脚下的树皮突然之间就炸断,没有任何先兆! 孙崇咬紧牙关调动星盘转动一个小角度,雾气似乎具备了灵气,再次猛一漫卷,将孙崇自身包括后方的广阔地域也一起笼罩。 “大家一起死吧,月磐!你们隐月家造的孽,在你手上死去的兄弟姐妹,先用你来偿还!” 以孙崇为圆心,四方的雾气开始猛烈旋转,仿佛他成为风暴中心,带动周围的能量也变得狂烈无比,又像是海面上出现的漩涡,庞大的范围几乎覆盖了半径四五十米的圆形区域,雾气涌动带着能量一起变得混乱无序。 孙崇找不到月磐究竟在哪个地方,既然没有办法锁定,那就只能用他海纳百川的巨量气海去穷尽极限发挥自己异能! 他在技能组合的娴熟程度上不如其他猎人,在能力的强大上也不如瞬发的能力来的果断有效,在异能开发上也不具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他曾不只一次地去羡慕过伺马这类天纵之才,即使在青鹿岛这样的小地方,人口不如布琴五分之一的地界上,他也十分明白自己的能力上限。 原因是就在这么一小撮人里他也是那样的平平无奇,连中人之姿都有些达不到,所以他拼尽所有时间去反复练习,锤打,精炼自己的熟练程度。 也因此他收获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气海的庞大程度。 普通d级猎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通常只能做到五到六次重要技能的连续释放。 他暗中评估过别人技能的强度,譬如像是李子泊烈阳拳,他可以不休息的情况下,打出十到二十次毫无问题。 所有付出的努力会在某一天回馈给自己,他这样想着。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这样庞大的范围技。 在他转动星盘的刹那,滔滔不绝的雾气又浓烈了两到三倍! “这种强度下,就算是c级猎人也撑不住二十秒。” 孙崇开始流出鲜血,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对着经络猛敲狂砸。 “再困难我也得撑住,不能让其他人的牺牲毫无意义!” 雾气腾腾中,他的头发也跟随着无名之风一起浮动,这股狂暴的毒雾一侵袭过来,他立刻感到自己身上所有的血管肌肉中都像是埋了一颗颗的爆裂炸药,而空气像是岩浆般的热气,一个不小心躲避那恐怖的高温,自己就会被空气中的火星子点燃,炸得灰都不剩! “月磐你在哪里?你不是隐月家百年不出的奇才吗?你不是自诩高高在上年轻一代无人能出你右么?连对付我这样的蝼蚁,你也需要躲躲藏藏,偷偷摸摸,连正面迎战都不敢?” 还有十秒钟! 孙崇盘算着,胸口一阵剧烈呕吐感传来。 毒雾的影响下,他胸膛里像是有成吨的细胞在互相交战,喉头再也压制不住,一阵鲜血喷出。 “你站得这么正中的位置,是方便我好杀你吗?!” 月磐清冷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孙崇眼中精芒一闪,强行扭动雾气涌动过去,却发现连调动的力量都没有。 他已经完全被毒雾所侵蚀,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对于内部的压制上,连挪动脚步都做不到。 月磐的身影从左侧显现,双斧暗器,月磐称作为“两面刀”。要不是没有料想到主持一个测试会出这样的问题,他根本不可能身上只带这种三境的暗器。 它能出现在身上,只是因为外观符合月磐的审美,觉得带在身上好看罢了。 就是这样他看不上眼的暗器,里面有多少巧思妙构、匠人心意他没有去考察过,要知道三境的动能核心何其强大,就连于瞳这样在布琴能排到前五的职位,也不过刚刚到达能够佩戴的资格。 当然资格到了,战功不够财力不足也是换取不了的。 两面刀能够凭借这么小的体型,承载如此强大的能量波动,还能够把震动的声音维持到这样低的分贝数,已经足以说明它里面的精巧玲珑心。 咻! 几乎只有使用者听到两面刀飞出的声音,因为敌人通常在听到时已经被诛杀。 在风暴中心的孙崇哪里见过这样的宝贝,就算是他之前已经使用过一次,他也不过只是听到了它用出后造成的爆炸声。 这一次得以看清了本体的样子,只不过等看到的时候,他的胸口多了一个空洞。 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冲天而起,是两面刀附带的爆炸力量,加上孙崇体内的能量紊乱再也压制不住,从内向外猛烈膨胀! 一阵烟尘过去,只剩下了半截腿部和鞋子,其他部位都被轰成了渣。 毒雾的旋转骤然停止,月磐捂住心口的手松开,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他没有再动用【奔涌拳】就是担心体内能量的紊乱。 “狗东西!差点让老子阴沟里翻船。” 月磐本来没有去看“尸体”的兴趣,但是有被之前人头攻击的前车之鉴,这次在掠过的时候,他还是分神去防备了一下。 只是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半截腿部截面光滑如镜,反射闪闪发亮的阳光。 第一百章 穷途末路 月磐脸色阴沉,胸口像压着块大石,一脚下去将这能量体伪装的假肢踩得粉碎,又猛然回头看向被奔涌拳打出腹部穿洞而倒下的吴秋“尸体”。 哪里还有尸体,有的只剩下晶体碎片。 他不禁怒火中烧,对这帮青鹿岛恶徒以真乱假,以假乱真的行径搞得心烦意乱,竟然为了掩盖这两个假人,直接用一个半死不活的真人打头阵,以至于他没有仔细分辨吴秋和孙崇两人是否是能量体伪装。 狡猾至极,小人该死! “在外面造谣成势,说老子什么残忍无情,把人当成工具使,真是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你们先拿个半死不活的真人做先手,又用两个假人来骗,到底谁在不把人当人看?” 他越想越气,以至于心口甚至有股能量在疯狂涌动,但转瞬就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抽出心神对抗。 周围那股莫名的雾气据孙崇所说和他自己感知,八成是毒雾无疑。 只是先前孙崇死亡的刹那这股雾气停止了旋转,误导他以为毒雾已经停止。等到现在身体出现异常去体会时才觉察到,虽然没有之前暴烈了,但雾气依然弥漫在周围一点没有消散的痕迹。 “妈的!老子居然会在这种地方上当!”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怒气,避免被外界能量影响而诱发自己身体里能量的暴动。 他此刻在这股雾气的正中心,已经在毒雾中停留太久,已经对自己身体产生巨大影响,现在需要立刻撤离! 月磐几个爆步向前,并没有朝着一开始的方向,而是途中稍微偏折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在晶体人模拟的孙崇被自己踩碎的时候会不会给对方提供视野。 四五十米的距离对于猎人来说简直三四个呼吸时间就跃出,月磐体内的能量愈发狂暴,这逼迫他警惕起来,以两面刀开路。 果然如他所料,在雾气的边缘位置他感受到了杀机! 这股杀机的主人没有出现在他迎面出去的位置,他猜想是自己先前的虚晃起了作用。 “谁挡我我杀谁!” 杀了还远远不够,他要慢慢地折磨才能够抵消心头的怨念,他们凭什么,他们怎么敢的?隐月家在这片土地上是什么地位,就是最强势力的猎人组织也得在这里给他们让道,是条龙也得盘给我盘着! 而他这个隐月家新生辈的独子,显然就是隐月家的未来家主,敢来捋老虎的胡须? 他的眼眶布满血丝,被三番五次的戏弄,他的耐心再好现在也到达了极限,只想着要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他在里头待了多长时间,孙崇?”吴秋满头大汗,浸润衣裳,要操控这么多的晶体人,对她来说消耗还是太大了。 “两分零六秒。平常的c级猎人应该已经撑不住了。” 孙崇面色苍白,持续输出磅礴的毒雾消耗也有些吃不消。 等到月磐跃出毒雾的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是霜打茄子样瘫坐在地,同时那股经久不散的雾气终于有了消弭的景象。 月磐看起来神态如常,显然对方不是认知中的c级! 月磐冷冽一笑,远远掷出的开路两面刀顷刻倒卷,在空中划出圆弧轨迹,直接往树后伏击者而去。 但他只听得叮的一声颤鸣声,心中警铃大响! 习惯了孙崇和吴秋的攻击手法,心中本已有了应对办法,但树后伏击自己的既不是孙崇也不是吴秋! 两面刀的旋转到树后瞬间凝滞,尖端倒钩在一柄朴实剑鞘的纹路凹槽中,等爆炸声出来时,那黑衣武服的人已经没了影踪。 剑鞘滞空,剑已远! 一根透明丝线在空中勾出道翩跹流光,像是书法大家执狼毫力可透纸的婉转一笔! 空明世界中什么也没有,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看见,凡可视可听,皆是纷扰。 不看不听,一心一意只一斩! 月磐与仿佛来自地狱的鬼面在空中惊鸿一瞥,心中只觉得寒气森森! 那只鬼脸呈青色,仿佛是来索命的蚀骨亡魂! 滋啦!一簇火星在他胸口迸溅而出,月磐好在随时随地有爷爷给的麒麟银丝甲护身,但也足以惊出一身的冷汗。 剑势中又猛钻出一道汹涌刀光,转而砍向没有防护的手臂根部。 唰!如砍瓜切菜般一只手臂高高扬起后落下。 看着立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身影,月磐痛呼出声,但积累的作战经验让他顾不得痛楚,稍微的迟滞都是致命! 立刻召回两面刀回环而至,鬼面人侧拉一步后,地上被双面刀掀出连串爆炸,轰起几抔雪飞溅几米高! 月磐左手擒住掌心两面刀,半蹲在地上,扶住右手短袖依旧阻止不了鲜血喷溅。 “鬼面人?老子得罪过你?你收了青鹿岛什么好处,甘心为他们卖命?你知不知道你们仙道山和我们隐月家是合作关系,我只要随便动动嘴,就能让你师父把你逐出师门!” 鬼面人举桃木剑向天,剑鞘经过双面刀的爆炸后丝毫不损,在空中盘转几圈后现在稳稳地与剑相合。 本来他已经再次作出拔刀状,等月磐这句话出来后,身形却是稍微停顿。 “你别听他的鬼面!你师父放你下山来根本也没安什么好心,你走了以后第二天他们就立刻就通知各方势力,仙道山要举行新一轮的青面鬼臻选仪式,按我看,你师父让你下山的意思,就是让你直接离开师门。不过没关系,青鹿岛会给你座上宾的位置,现在杀了月磐要紧!” 孙崇看出鬼面的迟疑,伏在四五米远的一根树梢上为其阐明现状。 “你在胡说什么?!鬼面人必须要死亡以后才会选拔新任接替者,我虽然答应你帮你杀了月磐,但我是看在他这人作恶多端的份上,别扯上仙道山,也别扯上我师父!我师父才不会那样做,你再血口喷人,小心我连你一起杀!” 吴秋大感恼火,立刻凤目一瞥白了一眼孙崇,这家伙的脑回路一开口就帮倒忙。 “鬼面,我们给你看的视频都是铁打的事实,那些资料上每一个被隐月家害死的人,我都去现场核查过,千真万确!而且你别忘了,如果月磐不死,那个小女孩可能这辈子也无法解脱!” 毕竟是外援,存在不稳定因素,所以在行动开始前,吴秋又给鬼面观看了隐月家残害平民的证据。 这源自于他时常说他的剑只杀该杀之人,当然更关键的是要挑明隐月家对黑白瞳少女的威胁。 让他坚定杀心。 月磐伤口疼痛脸色惨白,大脑飞速旋转。 突然一些信息出现,前几天对仙道山发出请帖这回事,自己当时亲力亲为,所以留意到了一个细节。 当时他宴请仙道山来了白面和蓝面鬼,席间蓝面曾偷偷抱怨,说仙道山上资源是在是局限,又本着实力为尊,所以只能几个享有面具称号的人分配仙道山的一流资源。 恰好蓝面的儿子习武也到了瓶颈,年龄不上不下,正好十七岁的关键时刻,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没有更多更好的资源浇灌,很可能就一辈子平平无奇下去。 当时另一个鬼面还嘲笑他,这祸根是他自己引起的,他把那个婴儿带上山来,结果养到今天,反倒因为其天才抢了唯一的青面鬼称号,堵了自己儿子的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还支了个招,不如就把人送到猎人这边作为特邀席位过来,他可以帮忙处理掉。死在山下不是仙道山的地界,有人口舌也怪不到他仙道山的头上,以后仙道山还是可以继续做一个超然世外、声誉不坠的上流势力。 只是月磐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叫过来的就更加急火攻心,刚出毒雾,胸口的能量还在紊乱激荡,他喷出一口鲜血, “你别听青鹿岛这帮人狗叫,我告诉你,当时负责接待蓝面和白面的就是我,他们正觉得你缺少一些世俗的锻炼,所以才让你下山来。你当时成为请面鬼不是没有来得及给你举行仪式吗?所以这才给你补办一场,就等你回去。这事还是我在与他们交谈时候提出的。” 月磐灵机一动,编造了一个谎言,极力表明自己的价值。 你仙道山没有遗弃你,你现在还是一份子,我这边代表的又是仙道山最好的合作者隐月家,要是我死了是说不过去的。 “你们别吵!” 鬼面人从小就在山上长大,哪里经历过人世间的复杂,遇到这种情况立刻就按剑闭眼,周围立刻沉寂。 月磐他在旁边观察了半天,也发现这青鹿岛的人不是不想动手,而是之前消耗太大,现在根本没有力气斩杀自己。 没有得逞劝服鬼面,但依旧争取了时间,立刻趁现在弹身而退。 他撤退的方向是高台。 但是可能因为之前栏杆位置坍塌的原因,几个评委都不在,但其休息室就在三楼台阶附近! 只要自己攀上三楼让他们知道,特别是让庄蔚知道,那他就能保全一命,剩下的就等秋后算账。 打定主意后,月磐留着两面刀作为后手,背负腰部位置。 只是等到他已经离开巨树,踩到台阶,拾阶而上二楼,一道剑光和那震颤肝胆的叮声传来,他几乎要骂娘了! “杀了月磐就不担心那个姑娘被欺压,答应了别人的也要做到,之后再去跟师父请罪就是了!” 鬼面人打定主意,剑心通明,拔剑也快绝很厉,剑光交错如秋风拂落叶! 这次瞄准对方脖颈,这里没有防护,一击必杀之! 剑已经到达半个手臂距离,横斩即将抹过脖子时他瞳孔微缩,桃木剑哐当坠地。 鬼面人的脖颈下方多了一把剑,将他穿胸而过! 第一百零一章 黑白瞳 鬼面人逐渐变得影绰虚幻,虚影步履轻盈,只在地面侧拉出一个弧度,与一步之外的另一具鬼面重叠。 好险! 这是在猎人加测过程中那个姑娘教给他的技巧,所以当要近身搏斗时,他就留了一道影子作为退路,这一次正好救了他一命。 只是在他满眼怒气按下剑鞘,一缕剑光将出未出时,却突然呆滞在那里。 因为背后偷袭他的人,是一双黑白瞳! “杀了他!诺诺!” 月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回去捡起自己已经断掉的手臂,奇迹般接在一起,就像是小时候玩的胶泥人断了又粘合,而这时鬼面才发觉月磐的不寻常。 因为那断口处的鲜血虽然有但太少,不像是人体组织被切掉时候的喷血量。 鬼面人迅捷一拔剑平地画出一个大回环,绕过黑白瞳的主人,以剑刃轻拍,将月磐手中的猎人手环击打到空中被他拿在手里。 打开的一瞬,他看到上面光幕上即时闪烁的内容。 “你别听青鹿岛这帮人狗叫,我告诉你,当时负责接待蓝面和白面的就是我,他们正觉得你缺少一些世俗的锻炼......” 这是月磐刚才对自己所说的话。 这人不是月磐! 飞身跃下树梢的孙崇和吴秋也呆愣当场。 在开战前吴秋内心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虽然他们这一套计划缜密,但出了雾气后下来几乎都是月磐这个c级猎人在单方面挨鬼面人的打。 他再是个被扶起来的阿斗,c级猎人会弱成这样吗?她问过自己。 但在外面传说中月磐的确是有着所有猎人二代的通病,好美女,这点从每年去蓝土边缘,仙道山脚下的族群里挑选面容身材俱佳的丽人就可以窥见。 据情报显示,凡是有他在的场合必定是携美同行,就连身边的家仆只要姿色上佳就可以放弃一部分对实力的要求。 花钱大手大脚,沉迷于声色场所,甚至在整个布琴市的头条新闻中都能看到不少他留恋玩乐的各样信息,但这是真实的月磐吗? 她要打一个问号。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在整个毒雾的交战中,他除了一开始使用那种威力极大的拳法之外,就一直在使用道具,可以说是担心雾气中能量紊乱,但c级猎人只有这样一招未免也太可疑。 隐月家的底蕴不可能只是如此! 吴秋回忆起整个作战过程她都没有丢失过视野,除了孙崇和她能量体都被粉碎的时候,在那个时间点丢失了一小段视野,不禁让她后脊发凉。 难道是那个时候换人了? 既然面前这个月磐是假的,那真正的月磐在哪里? 鬼面人心中猛然一惊,余诺在这里,假月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只能是和她一起的舒瑶假扮。 他看了看此时所在的位置,视野开阔没有任何的遮挡,在巨树上任何的掩体后面几乎都能窥见这里。 敌在暗,我在明,这里分明是个绝佳的靶场! “快走!”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窜上心头,鬼面人下意识要拉起余诺的手离开,但对方脸色挣扎后,一剑戳入他的身体。 吴秋脸上痛心疾首,实力上看舒瑶假身和余诺根本不是鬼面人的对手,月磐之所以把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大概是一边通过手环让舒瑶假装自己说话,一边在暗处指挥她们把人带到这个明显的位置。 然后一网打尽,自己人也不放过! “真是个傻女人!被卖了还帮人数钱,月磐根本没准备让你们活啊!” 她休息到现在,凭借恢复起来的少量能量,在手上凝出棱柱猛然拍下地面。 巨大化发动后所有人脚底被托起推至到三米的高度。 只是在被推动到三米后她再没有力气,而一股气浪从巨树里的烟尘中破空袭来,威力比之前的奔涌拳强大数倍,这才是月磐真正的力量! 脚下的坚固石阶、钢制栏杆、他们周遭的一切可见物体,包括她们整根晶体柱都以一种泯灭的姿态消融。 鬼面人身体摇摇欲坠像风中残烛。 回想起来,他这一辈子是如此的普通,就这样结束了? 据说是两岁的时候被师父抱上山,除了这唯一一次下山就再也没有和山下世界过多交集,而仙道山几乎又是沿用古时的叫法和做派,以至于有客人过来谈到娘和妈的区别,他都疑惑了很久。 他一辈子从不相信任何人,不信任何事,从五岁之后就不断被灌输一个理念,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别有用心,因为仙道山上残酷的筛选机制,一旦被挑选为鬼面的预备人选,那就免不了勾心斗角、刀口舔血。 师兄给你的一碗热汤很可能里面掺了几种无解的剧毒,师弟帮你清扫房间,那就应该检查有没有在卧室里放置迷香。 睡前应当留意窗后会不会有人持刀窥探,醒时应当警惕并肩而行的人有没有随时准备拔剑相向,衣袍宽大的人袖口里是否藏着淬毒飞刀,笑脸相迎的人里是否暗藏谋害之心。 时刻需要保持警惕,任何时候都是修行。 这一切都是师父早早就告诉他的道理,也让他因此比后来上山的师弟更懂得如何在丛林规则中谋生,被遗弃上山的不止他一个,但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在他看来,这都是归功于师父的教导,而跟自身没有多大关系。 哪怕后来师父晋升蓝面以后,再没有时间在耳旁念叨了,他也感激这一份恩情。 五岁开始做杂役的时候,他要垫一块河边抱来的大青石才能超过灶台,大锅的锅铲柄比他的手臂还要长,稍微有点力气后开始能给师父端茶倒水,清理房间,打扫小院,师父告诉他那都是修行的预备。 即便是师叔师弟师兄风言风语说他师父是找了个下人,他也从来没有抱怨,也未曾怀疑过恩师,甚至一度想要将师兄师叔一起杀了,但师父宽宏大量原谅了他们才让他摒弃了这个想法。 再之后他成为青面鬼预备役,但师父却不怎么开心,原因是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就少了,所以他只能每周抽出两个晚上来给师父清扫院子里的落叶和积灰。 白天任务繁重,晚上实在困了抱着扫帚坐在门槛外倚靠在杉木立柱上睡过去,毕竟师父说过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屋子,再进去弄脏了不好。 他曾经午夜惊醒时候也觉得惆怅过,其实对爹娘没有什么感觉和羁绊,也极少抱怨对方为什么会抛弃自己。 因为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明白了没有用的人即使带着身边也是累赘,如果他爹娘还在世的话,想必现在的他有能够回家的资格。 毕竟他在师父的教导下学会了许多东西,不再是一个废人了。 他师父告诉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一个蟒巢里救出来的,他这条命是被拯救的,所以一辈子报答师父都不为过。 他一度很困惑为什么用“救”这个字,因为从书上知道,要从危险的地方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称作救。 他不觉得蟒巢里的那些日子危险,更不觉得仙道山上就安全,不过师父说的就应该是对的吧,毕竟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会关心他了。 如果不算人的话倒是还有一个,那就是被师父杀死的那只黑白瞳的大蟒,师父将他和那几颗巨大的金光闪闪的蛋一起带走了,但他之后再也没见过。 他还自己用白桦木雕刻过一个小木雕的蟒蛇作为纪念,为了制成黑白瞳的颜色,特意拜托一个还有世俗关系的师弟代购了一只炭黑的笔用来点睛。 完成以后兴奋了大半天,当成宝藏一样藏在小时候垫脚的大青石下面,后来被师父发现后扔掉了,说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耽误修行。 当时只是觉得空落落的,但一想也为什么会难过,师父不是还在身边么? 师父说他太小记忆出错了,他小时候没有过什么大蟒蛇,都是他胡思乱想来的。 他没有反驳,那样会惹得师父生气。虽然都说五岁前没有记忆,但是他内心非常清楚的记得。 因为只在师父和那双黑白瞳面前才觉得安心过。 第一百零二章 仙道山 深涧无路不闻人声,两山交望隐有云烟,怪石嶙峋气象峥嵘,孤鸟振翅空谷回荡。 一峰绝顶处有神异石雕俊年盘腿仰望,目光遥遥直探向云烟之上的另一峰顶绝巅处。 石像本尊据传有天纵奇才、是仙人转世,仅人间三十余年岁,就已悟得大道,距离天上仙只一步之遥,只是最后一步却是有如天地之隔,足足困住他一甲子依旧不能踏出这最后一步。 弥留之际就坐化在子母峰中的子峰顶,眼神望向的地方是母峰,因此被视为半步仙人所追求的地方,也被誉为大道的终点。 他留下的传承被称作最接近仙人的修炼法,徒子徒孙索性把接近两个字给去掉,给两山起名仙道,不仅自己脸上增光,也算是变相给老祖宗完成愿望了。 子峰峰顶,高大仙道人石像下站着两人竟都戴着面具,一个青面,一个蓝面。 “臻选仪式是仙道山最大的事情,决定下个三年的资源分配,按照传统,每一名新晋的鬼面人都要在这里祭拜老祖宗。” 蓝面看向旁边稚嫩的儿子无动于衷,眼神游离,不禁叹了口气。 递出去的三根香又收回来,自个儿点燃后插在冒着紫气的小香炉里, “不愿意点香,你拜一拜总行吧,这可是少不了的流程,爹再怎么宠你也没法替你做。” 青面轻轻啧了啧嘴,掀起下摆,跪在香草蒲团上象征性的拜了拜。 “拜三次,心中呼喊老祖宗的道号,咱们仙道山这几年山河日下,香客都变少了,就是因为心不诚没有贯彻他老人家的传统,实在看不下去了要惩戒一番,要不然也不至于要依附于隐月家。” 青面又作了两个揖,都是浅尝辄止。 “有按照我说的问候老祖宗么?” “你麻不麻烦?要不你还是让你那个徒弟回来当青面吧,我看你其实心里疼爱的是他吧,毕竟养了这么久。三年前我就不该让我娘上山来跟你相认,我安心躺平不好么,非要上来遭这罪!” 蓝面连忙摆摆手, “哎,算了就算了,起来吧,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丧气话,你要知道你爹为了这些资源付出了多少......” 感受到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心情不太好,蓝面立刻停下念叨,但是这青面鬼的流程必须要走完,免得被人嚼舌根。 为了这个名额,他可是耗费了多年的积蓄珍宝,让那几个老顽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把最有竞争力的自己亲手带上山的弟子给安排去猎人测试,想必现在已经死于月磐的手里了,这里又是欠给隐月家一个很大的人情呐。 说来嘲讽,仙道山一度以最重公平闻名遐迩,要不然也不会在山石上刻着“公则四通,私则一隅”八个大字,所以才每年有数不胜数的寒门子弟上山求一个杂役弟子位置,以求有朝一日能学有所成,在这个阶级固化的社会中鱼跃龙门。 按照最后一步,他必须要问新一代的青面鬼一个问题,答案使得三位参评的鬼面人都点头才算过关,只是其他两人已经被他买通,来都懒得来,只有弟子们远远在半山腰观望,目视仪式结束,所以才有了父带子登顶的一幕。 “儿啊,你看这老祖宗望着母峰,是为了什么?” 他内心想着,即便不如何惊艳,只要回答一个“母峰上有仙道最后一步”这种烂大街的答案也算过关,实在不济说一个“悟道”他也勉强能接受。 毕竟这个儿子也才上山与自己相认三年,对仙道山野鹤山居的道士生活不甚了解。 谁知道青面鬼愣了一秒钟,愤而将承载着荣耀与责任的青色面具往地上重重一摔,怒声喝道, “什么玩意儿!老东西,我看你是在山上呆久了脑子傻了是吧,就迷信这些有的没的!不干了,老子要回布琴去,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妈来接我。要不你随便找一个来陪你玩面具游戏,要不把你那个徒弟叫回来,谁愿意当你儿子谁当!” 蓝面鬼先是猛的捡起面具戴回儿子脸上,看的他是心惊胆战,又听到后面的话语大脑都嗡嗡直响,一股怒气强行被压抑下去只变成了声声嗟叹, “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这些年让你们娘俩受苦了。但是有人问起,一定要记得今天是三个鬼面亲自见证,考察过你的问道一题,不要说漏了嘴。” 到这个时候小儿子总算是轻轻点了点高贵的头,他也来了三年,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刚才自己心急鲁莽了,差点就暴露了自己面具下干净的皮囊。 他在仪式前就戴着面具对外宣称自己也和上一代的鬼面一样剥了面。 多少人都觊觎着这个位置,当年上一个青面鬼参加仪式的时候,听说问道一题回答的不如人意,被逼着把脸皮都给揭下来一层,才勉强同意他通过仪式。 历代的鬼面人要么在预备役时就陨落,要么在层层选拔中付出了或多或少的代价,拼死拼活才得到这个位置,运气好点的也因为练剑练刀手上的老茧那都是一层接一层。 要是被那些人看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鬼面,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才撒谎说自己也是剥面的狠角色,我付出的代价你们想象不到! 白面鬼在这个道士老爹的撺掇下力排众议,在上一任青面鬼在任期间破格给他这个名额。 想到这里他心里才安分冷静了一点,把面具戴正。 “儿啊,虽然我知道你说的是个气话,但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布琴以后恐怕回不了了,你没发现最近上山来的没一个布琴的香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娘......你妈被我安排搬到罗旺达了,等你学成以后再下山去看她不迟,当务之急是学个保命本事,这天下要变了。” “今天到这就行了,仪式结束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青面鬼哦了一声就自己退下去。 蓝面鬼看着云雾聚散,山涧中隐约看到望天树树冠,这些树每一棵都超过五十米高。 当初他刚刚得知自己竟然还有个儿子的时候,为了让最有竞争力的徒弟知难而退,就告诉他要想成为青面鬼必须要像踩梅花桩似的从子峰起,踩着望天树顶一路行过宽广山涧,跃上母峰才算是具备资格。 本是一句玩笑话,结果那傻徒弟竟然当了真,一练就是几年,刚开始在第一个顶端都摇摇晃晃,几乎坠下陡峭悬崖,结果春去秋来没成想真有一天在母峰上对着自己挥手,看的他瞠目结舌。 白面更是狠毒,在问道一题后逼迫徒弟剥下脸皮,说是答的不好,不得仙道要义,需要献祭自己皮肉作为惩戒。 竟然连这样荒唐的的理由都能想得出来,好在这个徒弟不经世事,没有怀疑。 不过令他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徒弟竟然真的为了成就鬼面将脸皮给剥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要说他真的答的不好吗?依稀记得他亲自问的仙目所望何处? 那年他好像十三岁,只说老祖宗是在看山,只是单纯的在看山,引得几个老家伙哄笑,穷极一生都为了求仙路的老祖宗怎么可能放得下一生的执念,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问他原因是为何,他说是从石像眼睛里看到的。 几人心中俱是一惊,所有人都在揣测仙道人遥望的是哪座仙山,心里又是怎样的感慨,都在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替他思考。 普通人在面对一辈子都没能追求到的结果时必然是抱憾终生,而忘记从彼时彼刻的眼神出发兴许才是最接近答案的。 而在后来一处洞府里,无意间找到老祖宗的手记,在末处写道, “悟道明心,心即道,道即心。万物皆有定数,但求一个自然而然。” 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也曾动过一些恻隐之心,毕竟那时他经历白面鬼上位失败,失意时连个家人也没有,只有一个默默陪伴他十余年的孩子。 年龄渐大越发觉得唏嘘,于是他想过要不就把这个杀蟒偶得,本来准备就当成自己私人仆役的孩子收为义子,毕竟那只为他洗衣做饭清洁的小手也带给过些许感动。 可好在没有。 毕竟野孩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 第一百零三章 又一局星罗棋 满目的青葱翠绿,巨木树叶静如死物,从穹顶的圆形上空如松针般的阳光悠闲撒在黑暗无光的场馆中。 馆内昏暗无光,仿佛巨木扎根于深层的幽暗但依旧向阳,场地静谧,所以闲来棋子落入纵横十九线的棋盘中,本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啪嗒落子声才显得突兀。 棋盘摆在断壁残垣的高台旁,一人盘坐边缘,青花带束起来的头发无风自动,好像是有股绵延不断的涤荡水流在冲刷着不肯让它落下。 “星罗棋当真称得上是超群绝伦、名不虚传的顶尖异能,我好像没有移开过目光,但却愣是没看出来是如何发动的?” 黎义原啧啧称奇。 与庄蔚两人端坐评委席眼神还算镇定,连一旁昏昏欲睡的乾枫都饶有兴致地端详起月磐小子举手投足间起落棋子。 旁边的家仆已经惊得下巴贴前胸,这是什么异能?大变活人? 前一秒还见着有一个视死如归的青鹿岛猎人将几枚炸弹投掷出将高台外凸处一分为二,下头还有几个显然埋伏起来的人准备接着打后手,月磐少爷也明明落下去了才对,怎么下一刻就看到月磐少爷又从阶梯上缓缓迈上高台? 最奇异的是,这些人都去哪里了?刚才还一副水深火热,如火如荼的打斗着,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现在看去,下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神乎其神,要发动这种能力其实限制条件很多,在各位大佬面前不敢说有多神异,勉强算看得过去吧。” 月磐心里早就鄙夷至极,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你们这些外人看出来了,那还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t0级别的异能?这可是隐月家赖以延续的倚仗。 星罗棋中最厉害的那部分功能性棋子,其实是具备异能的生物在与月磐对弈后失败所化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棋子里会有一枚形似拳头的棋子,这就是在与四方的于瞳下棋以后夺取到的异能,奔涌拳。 在晋升入d级以后,月磐拥有的衍生技能够将所有对其有恨意达到某种程度的人拉入棋盘中,当然作为范围技限制条件多倒是真的,以至于他从进入会场前就准备着异能的释放。 青鹿岛的人过来参加测试不可能单纯,毕竟他们和隐月家已经到了血海深仇的程度显然恨意滔天。 通过侯苟在入会前故意挑动与布琴分会的矛盾,也达到了让对方憎恶的目的。 当然类似鬼面人和其他误入其中的并不是他提前预料到的,不过他刻意高调地开着跑车入场,以及在外面作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一是为了麻痹隐月家的对头,这是一个纨绔子弟,不用怎么对付。 第二当然是防备一些潜在的威胁,一旦遭到以外的偷袭,他立刻就会发动星罗棋的衍生技。 这一次也起到了效果,鬼面人被拉入了棋盘。 至于乔装成自己的舒瑶和傻不拉几的余诺自然是心甘情愿为自己挡刀,舒瑶本来就具备易容的能力,在自己承诺割下青鹿岛的一小块地作为以后发展基地后,余诺也在酒局上欣然答应帮忙做自己的走狗,当然这个承诺会不会兑现就另说了。 他要做的不过是通过这一场加测,把一些想要对付隐约家的势力全部收拾掉! 布琴这块地盘本来就是他爷爷用来磨练他权力游戏的第一个锻炼场,既然是自己全权负责的也是证明给长辈看的第一份成绩单,当然不可能让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底层人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撒尿。 这偌大的布琴到底哪家说了算,谁才是真正的一方巨擘,现在就要教他们做人! 青鹿岛的人谋划已久,虽然其中一部分愿意归顺,一部分人在雷霆镇压下敢怒不敢言,但一定有一些准备私下报仇的。 他也懒得花费精力去筛选调查,有那个胆量还想着报仇的那就大可放马过来,他月磐也提供给对方这个机会。 要想杀了他,他又何尝不想把对方解决!甘心做顺从狗的可以留,他就是要通过加测看看在青鹿岛上还有多少人心存报复之心,所以这封请帖才漂洋渡水去往岛上。 布琴猎人分会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自己,以为自己才是这片领地上的主人,当然也不能放过,尤其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子泊! 针对你又怎么了,你这样无权无势的人不应该就做一只乖乖听话的狗?在我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这么久,让我隐忍到现在?你早该死了! 唯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三个评委,似乎是他爷爷安排过来的,难道是预防万一发生意外给自己兜底的? 但是又不像,这个乾枫显然跟自己不是很对付,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手环失去网络连接,也没法联系上他爷爷不能立马询问。 不过看他们三个评委丝毫没有干预的打算,估计是收了隐月家的好处的,可能只是乾枫这个心高气傲的人有些不近人情罢了。 月磐在比赛途中就跟舒瑶替换了身份,真身悄悄在暗中藏起,等到高台末端垮塌时候,确保自己想要解决的人都在比赛区,才骤然发动了星罗棋衍生技,【棋中天地】。 奔涌拳的能力他私下测试过,按照于瞳d级摧山猎人的实力就能发挥出横扫千军、冲锋凿阵的庞大气势,在他用c级猎人磅礴能量去催动下诞生的棋子,蕴含的能量密度远远比那强大的多! 因而在拳风劲烈,奔势无敌的剧烈轰鸣下,他几乎没有放多少心思在棋盘上,这杀招下去必然是摧枯拉朽,猫鼠游戏到现在玩的差不多了,到了收尾的阶段。 青鹿岛这两个带头造反的吴秋、孙崇,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何对自己有恨意的鬼面人,以及自己新收的两条走狗舒瑶和余诺,全部都会在这一拳之下飞灰湮灭。 跟玩弄权术的人讲感情未免也太天真了。 等到他再次看向棋盘的时候,眼神疑惑。 本来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拳势像股汹涌浪潮向几人冲刷而去,就算他们脚底有棱柱抬升依旧在拳风的范围内。 “没死?” 勇烈无匹的连绵潮水像是遇到海上坚韧的暗礁,难以置信地从两边分流而过! 雾凝冻霭的白色属冰,奔走电涌的蓝色属雷,熊熊燃烧的红色属火,三颗珠子爆开的一瞬,就在他们面前形成坚实的防护罩。 月磐在看清那人是谁后,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眼神仿佛要喷出火焰。 “李子泊,怎么跟个厕所里的苍蝇一样阴魂不散,哪里都有你!你是真的该死啊!” 李子泊将眼神坚毅,猛地望向几个还在内斗的人,大声喊道, “还不快走!这是c级的异能我撑不了多久!” 本来伺马南追兄弟赠与的冰雷火三色五行珠子,李子泊还准备依照不同属性布置一下对敌战术,但发现这股拳势的猛烈程度,猝不及防间只得把三种珠子全部一起捏碎,加上吴秋、孙崇和自己三人磅礴的能量一同抵挡都有些力有未逮。 c级猎人的能力面对他们这些层面的战力简直是碾压性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青鹿岛的吴秋之前帮过自己,所以李子泊毫不犹豫的暴露自己竭力出手。 吴秋眼见不妙,立刻将余诺侧踢出去,鬼面人胸口的长剑一拔,背着他就往外飞遁,李子泊等后面的人已经撤离完毕,就势后退两步轰出烈阳拳后侧拉出范围。 轰! 集合了李子泊的烈阳拳,吴秋孙崇的合力支撑,以及天赋型猎人兄弟伺马南追的三颗五行珠子形成的防护罩表面皲裂,拳潮合中,激荡汹涌! 背后的观众席承接了最后未能抵消的能量,顷刻被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出来! 气急败坏的月磐连续在棋盒中抓子出来,再没有之前的雍容闲适气度,匆忙往下一按,将落在棋盘的一瞬,一个飞梭样的物体穿过,打的虎口震痛。 棋子在地上滴溜转动一圈,倒立在脚边翻了个个儿。 他身子颤动,难以抑制的愤怒几乎喷涌而出,还未来得及搜索这个理当被剥皮抽筋的家伙在哪里,就看着天上有十处亮点仿佛白日明星一样纷至沓来,如又像是迅捷剑光作白虹贯地,不偏不倚地落在棋盘四角。 蓝色幽光亮起,棋盘砰然碎裂! 第一百零四章 钴蓝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现在还没有被棋中天地拉进棋盘中的只可能是特邀队伍以及罗旺达的猎人,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 要么这人记恨自己的行为,那么对方就会因为仇恨陷入棋中天地,要么就应该跟自己无仇无怨,那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阻拦自己。 而且这人和自己一样留着长发,唯一不同的是穿着一件看起来就廉价的短袖比自己低贱很多。 “四海升平,墨阳。” 那人对着评委席微微鞠躬,然后缓缓步入高台,像海参一样的怪诞飞梭和十根飞针环绕他身侧,最后回到袖中消失不见。 “四海升平?”月磐哪里记得有邀请过这个组织,要不是罗旺达与布琴、青鹿岛同属于y中区的领导下,他连罗旺达分会都不想叫来,这个四海升平是个什么东西? “今天刚成立的组织,组织的第一个任务是,讨伐隐月家的败类。” 月磐脸色瞬间紧绷,冷笑一声。 除了异能以外,在对方慢慢走来的这个过程中他也在观察其能量密度,以及通过自己手环反馈来的信息作出判断。 这是个d级猎人无疑。 d级猎人就敢口出狂言要讨伐自己,真是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那你过来试试?” 月磐提拳向后方砸去,刚从棋盘中解放出来的众人刚厘清现状,就立刻作鸟兽散避开一拳,地面本来就经历垮塌后显得破败,这一拳下去整个呈网状凹陷,更加满目疮痍。 他的异能虽然需要借助棋盘才能发动,但仅凭借c级猎人的肉身力量也对这群d级猎人的围攻也丝毫不惧,谁说在武道上他就没有建树? 这近几年来死在他手里的d级摧山猎人没有二十那也有十七八个了,他这副天材地宝蕴养出来的身体可不是开玩笑的,对外表现出的坐吃山空的二代属性当然是抛出去的烟雾弹。 “只不过是臭鱼烂虾罢了,逃的了棋盘,逃的出我的五指山?” 李子泊游龙萦绕于右臂,炽烈的火光顿时将周遭气温抬升,劲风激荡,袖袍飘扬,身体猛然前冲直攻面门! “你是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发动完棋中天地的月磐本想拿出阳石补充能量,就在这个空档期李子泊提拳来战,他心神一动,那柄原本放在舒瑶身上的两面刀突然应召回收,惊掠出一道长虹! 李子泊重踏地面,身子跃起,在刀面划过身子时指尖轻点,空中纵起翻腾一转,游龙悍然击出! 月磐略显讶异,但立刻恢复清明,凭借强大肉身迎头回击一拳,正准备拳拳相交时候,游龙火焰突然熄灭,李子泊脸上狡黠一笑,身子下沉往地面拍击后飞速后移。 佯攻! 果然,月磐在回头望向天空时,一抹微亮但尖锐的飞针为首,四五根飞梭或并行或在其后,呼吸间已近在眼前。 双臂交叉护住眉心,砰砰几声后,他的身子已经退出几米远,衣角碎布露出皮肤,看起来有些狼狈,脸色更加阴沉。 可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一根巨大晶柱又从天而降,重重砸顶。 “给我碎!” 月磐猛然上轰,吴秋掐准时机的一发暗藏杀机的异能竟然被立刻破解,只是在碎裂的一瞬间,刀影窜出,如同虚幻的镜子里挥砍出一刀来! 鲜血喷溅,月磐捂住腰间,一条骇人血槽显现,他目光如火, “你竟然还没死!你就是个仙道山的弃子而已,你到底在挣扎什么,你这种人不应该死了最好吗!你师父不要你,仙道山高层不需要你,你爸妈估计也憎恨你,一辈子没人疼爱,连好不容易一见钟情的女人结果反过来也想要杀你,你凭什么!” 在吴秋的搀扶下已经气若游丝的鬼面人虚掌收回,不吭一声,刀影又重新跳回桃木剑中。 “月磐,你做了太多的恶事,你设计陷害别人,今天却是自己要死在自己的局里了!” 月磐仓皇应对下已披头散发,恶狠狠地对着两个女人说道, “你们两个就不想有自己的土地重建家园了吗?愣在那里干什么?!不帮忙?” 余诺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被月磐想要一网打尽的想法厌恶,还是出于对鬼面人那背刺两剑的愧疚,整个人怔怔在那里,而舒瑶显然唯她马首是瞻,都对月磐的吼叫无动于衷。 月磐又望向评委席,乾枫他根本不指望,看着对方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态度,只觉得恶心。 他指着庄蔚的鼻子同时骂三个人, “你们三个不是我爷爷派来保护我的保镖么?不管你身份多么高贵,这场戏演的也差不多了,现在正是需要你们出手的时候,坐在那里看什么看!还在看戏?我爷爷让你们过来,想必是花了大价钱吧,我死了你们回去怎么交差?” 黎义原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条狂吠的狗。 月磐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旁边站了一个王重昊,他猛然认出那是于瞳的师父,在吸收于瞳的能力时曾经仔细盘查过个人背景,就连王重昊当时提出要求申请去兵力调查鬼王诞生一事,还是他建议不批准的。 白鬼有什么好调查的?能强的过猎人?何必浪费这些兵力,在他看来,就是地劫军驻扎在边疆的行为都很蠢。 他又看向庄蔚,只见他老神在在、悠然自得地学起来乾枫的睡样,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爷爷可没有付给我任何钱?也没有说过让我保护你。” 月磐如坠冰窟,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我爷爷在我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在外极力为我营造一副玩世不恭的落魄形象,在各种场合我也定期去消费,甚至花费让整个妖族的覆灭来为我打造一个不争气的形象,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我!让我可以不被人视作眼中钉,能够安然成长。” “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里,都有专门的猎人营养师为我制定三餐计划,精确称量克重,有为我量身定做具备挑战性的对手给我对练,让我能够稳步提高武力,更是花费巨大代价从各个组织中收割最天才最适合我发展阶段的人物来跟我下棋,虽然现在我还是c级,但等我继续上攀,这些力量都会为我所用。” “不管我犯了什么错误,他都会包容理解我,连句重话都不对我说!家仆也好,四方军人也好,最高贵的猎人组织也好,不过都是我的玩具!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更别说妖族这种小势力,老子心情不好,灭你们一族又怎么了?我灭过的种族还少么?就你们青鹿岛的报仇?告诉你们,为什么今天只有你这青鹿岛的狮族海族人过来,又为什么舒瑶和余诺能到这里?你以为真是你们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其他不服的都被我杀光,杀服了,这次轮到你们而已!” “你现在告诉我,我爷爷没有派人过来兜底,你们不是保镖?怎么可能!” 他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四处寻找着,企图在暗处能够找见那个派遣来的高手。 庄蔚有些微微皱眉,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收到要保护你的消息。” 月磐惨笑两声,仿佛在边缘下寻找,只是下一刻猛然往下坠去! “追上去!别给他恢复的时间,等他能量补充上来就不好打了!” 墨阳叫喊着,四海升平的三个人立马跟上。 c级猎人的能量远远比d级的磅礴,所以不能凭借捏碎阳石就立即补充进去,这样会导致短时间内过量能量输入而引起身体的巨大损害,类似于水管只有这么大的进口,而水量过大会挤破这个通道。 月磐飞快遁走,绕到巨树的背后,脑子里乱成一团,直到现在他都没法相信他爷爷完全抛弃他了。 这毫无征兆,更没有道理! 就算把他当成棋子,那也是一枚投入了巨大资源和心力的棋子,难道就在这里让他死了? 在此之前从没有感受过死亡的威胁,只觉得人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其他人是台上不断轮换的配角,只有他是铁打不换的主角。 而且那位从来不苟言笑,但慈祥包容他的爷爷,竟然没有给自己留后手还是忘了? 对一定是忘了,真是老糊涂了!这个家主早就该换人了! 以巨木为遮蔽,他绕过视线后躲进了一处暗室中,手中的阳石已经有三颗被碾碎成粉,一点一点度入体内,补充之前的巨大消耗。 突然他在黑暗中看到一抹亮光,不是通常的日光呈现的白或黄,而是钴蓝色。 第一百零五章 月磐之死 轻微的衣服拖地声发出。 “白鬼?为什么这里会有白鬼?”月磐心烦意乱,目视着一地的尸体和几箱散落在地的茶叶才明白这不是自己命令手下去搬运茶叶的储物室么? 当时还有人给他说侯苟死在了这里,让他过来看一下,只是没有太在意,死几个家仆太正常了,要是都事无巨细,他月磐没事干了? 难道就是被这只白鬼杀的?月磐心想着额头渗出细细汗珠。 那只虎视眈眈的白鬼低吼着已经从黑暗中猛扑过来,伸出利爪在空中不断划出破风声,月磐一手捂住伤口一手应付进攻,且战且退。 这个白鬼显然只有守卫的级别,看背后被木行元力封起来的出口,应该是在封印之前就混进来的。 平常时候对付这种连d级猎人都比不上的东西,他不会有丝毫的畏惧,但现在他刚释放棋中天地耗费了巨大能量,又遭遇李子泊等人的连番偷袭,阳石还没有补充到一半的能量,一时间打的有来有回。 “我还偏偏选中了这个房间。现在出去立刻就会暴露,还不如把他立刻解决在这里,然后就能安然藏身了。” 打定主意后月磐尽量使用肉身力量跟白鬼相搏,空间局限,两个人都施展不开手脚。 “在信息中心的所有情报中,白鬼的情报是分给长老会在处理,能在这种市中心的位置漏出一个白鬼来,这帮老不死的到底在干什么?吃白饭的么!” 他越想越生气,越来越疑惑,细想之下觉得不对,这个白鬼要到达这个位置,首先要越过地劫军的边防,就算它是绕过弱侧来的,之后要躲过多少个摄像头,才能从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走过,一路进到场馆内部来都没有相关机构的人发现? 一旦发现了,那必然会同步到信息中心,自己早该收到消息才对。 等一下! 长老会,长老会的人难道还没回来! 他自从受伤后还没有回过信息中心,怎么没一个人通知过这事。从李子泊第一次闯到信息中心来的时候,长老会因为下发了猎人加测信息,引发了布琴分会的不满,所以当时自己提前让他们去避避风头,之后他被李子泊的怪拳法暗算,在苍月馆里躺着疗伤,这期间没有去过问过长老会的事情。 现在还没回来!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可能,这个漏进场馆的白鬼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而外面早已经是大批白鬼入侵的尸山血海场面。 “要是我那帮老家仆还在,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要是......” 他猛然想起自己的旧部,也就是陪伴自己时间最长的家仆们,侯苟之流的前任,曾经旁敲侧击提醒过他要注意布琴这边白鬼的情报。 但一来是对家仆这种下贱身份的蔑视,没有放在心上,二来是长老会这批人都是爷爷的老部下,对于这类信息处理十分老道,他从没有过问,只是安心做好修行提升等级。 “旧部?现在身边的一个旧部都没有,我的家仆也全被带走了!” 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凉。 如果说这边场馆里自己遭到各大势力的围剿搞得狼狈不堪,一定程度上是爷爷老糊涂,忘记给自己安排一些高人兜底导致的,但这些老家仆、长老会成员的提前撤离又意味着什么。 这些人在隐月家工作多年,是一群对隐月家的运作体系完全接受,对诸多事项流程,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事情怎么做都十分清楚明白的一群人。 同样,也意味着这是有价值的人。 他爷爷刚把布琴的权力交给他时曾说,要牢牢把有用的人放在自己身边,他们就像是自己的一双双眼睛,可以帮忙看到许多察觉不到的信息。 月磐逐渐癫狂,甚至没有留意到白鬼守卫一爪直掏向腹部,顿时血液喷洒,他后退几步,手扶住旁边的木箱。 “老子要是巅峰状态,凭你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他说得有气无力,眼眶竟然翻出泪水,只是对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下一爪将他的左手直接拍飞,剧烈的痛楚让他脑袋清明,冷汗直冒,顿时恐惧爬上脸颊。 “不行,我还不能死,老不死的东西想要我成为弃子,我要翻盘,我要报仇!” 他铆足劲用力挥出一拳将白鬼守卫击退,拖着残缺的身子一步步往门口挪去,即便是暂时向外面那些人低头,也要保住一条性命,这样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看着那个充满光亮的门口越来越近,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敞口如此美丽,难怪有人喜欢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而不是关上其他什么东西,门这个东西实在太重要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接受自己落入低谷的惨淡现状后反而有种畅快感,这种爽快感来自于他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能够让所有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现在自己跌的越痛,以后的报复会越疯狂! 只要从这里出去。 他回头看了看,这个白鬼守卫在他竭力一拳之下伤得也不轻,此刻正有些晕头转向,月磐露出惨淡的微笑,牙齿间被血丝填满。 “跟老子作对!” 他放心的回头看向门口,顿时笑容僵硬,脸上逐渐被绝望填满。 那扇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光亮大门正在逐渐关上! “不!为什么!” 他内心挣扎,无力的去拖动门把手想要再次打开时,他的手被扣住了,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扣住了。 “你是谁?”他望向对方。 其实鹿十二在月磐进来时候不小心挪动了一下身子,只是实在是已经伤的太重,被月磐当成个半死不活的人,这里又是他安排的储藏室,加之又被白鬼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 月磐第一反应是个某个不长眼的新家仆不认识自己现在的样子,愤怒的用唯一一只手撩开刘海,露出惨淡面庞,吼道, “看清楚老子是谁?!把手松开!!” “真好看。”鹿十二奄奄一息,笑容残忍。 “什么?!听不懂话?快他妈的给我滚开!!”月磐看着身后逐渐清醒,慢慢逼近,口水长流的白鬼,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层恐惧感掠上心头。 他一脚踢在这人脸上,对方立刻面容凹陷,两颗牙齿飞出,但依旧在笑, “什么傻狗!!” 对方的手依旧挂在门上,他又一拳打碎关节,终于稍微掰开一点缝隙,只是还不能通过。 白鬼已经张开双翼,作出捕食状,月磐几乎闻到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只是他用力怎么也掰不开门,低头一看,这人的脚伸直了,竟然卡在门口。月磐怒火中烧,直接把脚踢得反折过去,对方又像跗骨之蛆一样,猛然扑下往前蠕动着把希望之门堵上。 鼻孔和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眼角已经青紫,口齿不清地念叨着, “青...青鹿岛。” 月磐恍然惊醒,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鹿十二早已咽气,像根秋千样的手在面前晃荡着,只是五指依然紧握着把手,头重重落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不偏不倚地卡在门口。 “我不就是杀了你们几个人吗,你们低头不行吗?” 月磐不理解,只能徒劳地挥动着拳头抵挡白鬼的啃咬,身上再也没有挣脱的力气,绝望充斥心头,泪流满面。 “我错了,真的错了。” 第一百零六章 竹中雀 副官心不在焉地把着方向盘,脑子里依旧回荡着自己部下被攒射而死的影像,不禁呼吸粗重,五指陷入皮套。 他甩甩脑袋, “不!那已经不是我的战友了,他们也并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攒射下,而是早在王伟峰下令前就被白鬼给换皮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连我这个每天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都没有发现,竟然让王伟峰比我先知道,我这个领导真是太失职了!” “要是我早一些发现,要是早一些,是不是就能挽救这一切!” 副驾和后座的两名士兵寂静无声,一直到副官快撞上一根路灯才有人开口提醒道, “小心!” 副官连忙从思考中惊醒,把方向盘往左打到极致, “差点出事,下次你们看着情况不对早点给我说,我现在思维乱的很!” 两个人都点点头,但是依旧默不作声。 副官想也许是自己太过严厉,吓到这两个新兵了,连忙放松语气道, “你们有点面生,都是新入伍的?” “额,以前就在了。” “那就是一直坐在王伟峰的绿皮盒子里四门不出,所以我没见过。” 两人都有些疑惑,副官解释道, “就是王伟峰的新装备研发室,外门不是刷了一层绿色的油漆么,我们老兵都喜欢这样叫。” 副官疑惑嗯了一声,往驾驶室正上方的后视镜看了眼,两人都有些神色紧张。 道路宽阔,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副官看着地上若隐若现的血迹,眉头紧锁,猛然大骂道, “他奶奶的王八羔子!老子抓到这群白色杂种,非得剥了它们的皮,抽了它们的筋,把脑袋掏空了给我倒酒!” 副官突然沉思起来,昨天晚上听说有一场白鬼清剿行动,不过老黎没有通知他参加而是自己亲自上阵指挥,毕竟听说这场清剿的白鬼数量上百,作为于瞳失踪后的最高长官,亲自指挥这规模的战斗没有什么问题。 但今天这场清理内鬼的行动,为什么是王伟峰指挥?真是黎校觉得他下不了狠手诛杀这帮披着兄弟们人皮的白鬼? 而且这次行动他竟然闻所未闻,按照老黎对他的信任程度,有些说不过去啊。 他不是一个喜欢权柄的人,但这兵符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他,毕竟他最熟悉这支部队。 王伟峰的兵符真是老黎给他的吗? 他想不出来答案,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着失去战友的痛楚。 他亲眼目睹了几只换成人皮的白鬼,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但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等等,几只?为什么是几只? 王伟峰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他支开,迫切的让他联系后勤补给部里的武装部队,诚然那边队伍自己曾经指挥过算是旧部,但派他和两个士兵先行前往是怎么个事。 刚才面对部下死亡情绪过于激动,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 既然如王伟峰所说白鬼渗透市区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情况,那不更应该手握兵符的他一路带兵打过去会师么? 怎么可能让他先走。从安全性和目标达成出发都不应该这样。 除非......除非他自己找不到! 副官呼了口气,慢慢踩下刹车,靠边停住。 “怎么不走了?”副驾的人明显有些失措,后排的人表情也疑惑。 “我想抽支烟。”副官打开门,把手放进口袋。 “抽烟?现在?” 副官没有回应,只是从兜里抽出一根烟夹在两指,又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根黝黑的枪管,朝着副驾和后座分别一枪。 啪啪! 两人头部中弹,流出黑色的血液。 “说谎要让人相信,需要假的里掺杂真的,玛德,你个狗犊子王伟峰,竟然跟老子搞这套,难怪只有几只啊!” 副官又催动能量,朝着车引擎位置暗出一道亮丽的弧光,车子轰然爆开,他蹲下身子,把手递进燃烧的汽车旁将香烟点燃后骂道。 “他奶奶的白鬼!竟然想让老子带路,让冒牌的王伟峰自己找去!” 后勤补给部装备有屏蔽装置,一般的侦测手段难以发现,在部队里只有相关工作交集并且军衔极高的几人才知道这支队伍的位置,譬如他和黎义原。 之所以如此重要,是新研发的装备武器,在后勤补给部负责生产,这才是机密处。 “老黎,都死了啊都死了!死的才是咱们的兄弟啊!这群王八羔子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呐!我这就去集结部队,让这群白皮子尝尝新型装备的厉害。老黎,你可别给我死了!” 副官猛吸一口烟,在地上捻灭,烟灰吹起漂浮,汽车残骸爆出火花噼啪中人影转进黑暗的小巷中。 ...... 漆黑之中吱嘎一声,李子泊用手拉开储藏室的门,月磐已经面目全非没有生气,看起来被啃咬得身上已经没有几处好肉。 一股血腥味道扑面而来,李子泊感到有些反胃,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这边就是之前发出怪声的地方,黑黢黢的除了有一堆碎尸外什么也没有。 墨阳进去检查了一圈,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有,看来杀死月磐的东西已经走了。” “为什么不说是白鬼,这明显是白鬼干的?”王重昊疑惑道。 “这不够严谨,毕竟没有实锤的证据,这种啃食其他生物也能做的出来。” 海灯看着门口鹿十二的尸体鼻子一酸,噗的一声哭出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吴秋和孙崇也脸色沉重,虽然月磐死了,不过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舒瑶开口道, “接下来怎么办?月磐是这场测试的组织者,他死了我们交不了差,上面怪罪下来要怎么回答,我想我们如果要隐瞒事实还是提前统一口径比较好。” “你这为虎作伥的贱人还敢出声?”吴秋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她假扮月磐,可能根本不用付出两个人的性命。 “我们受的苦比你少吗你以为,就你的族人被隐月家屠杀了?” “我们至少不会当他的走狗!” 舒瑶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被余诺拉住了,从她一剑戳中鬼面人胸膛后就有些魂不守舍的,鬼面人安静的依靠在旁边脸色苍白。 一个庄严的声音将他们打断。 “所有人,猎人加测继续进行!”那是庄蔚。 “有古怪,我看月磐之前跟他似乎有种后辈见了长辈的感觉,他一定跟隐月家关系不错,但为什么作为独子又是继承者的月磐死了,他却无动于衷?难道不担心他照看不力被隐月家报复么?” 李子泊目视着上方,但对方作为目前场上似乎最有话语权的人,又是中区的大人物权柄煊赫可见一斑,大家都不敢有意见,只得任由月磐的家仆来处理尸体,猎人们各自再次扎入巨木中。 伺马南追兄弟和罗旺达分部的三名猎人对峙,目标都是眼前的红色翎羽,双方不断爆发能量对冲,在半空炸出绚烂的能量光华。 “咦,怎么冰冰的。”南追摸了摸鼻尖的雪花,眼睛扑闪扑闪, “哥,好像下雪了。” “嗯,已经下了很久。” ...... 路明坐在一棵树梢上,面前的巨大树洞中有一根金色翎羽闪闪发亮,但他并没有着急去拿,而是注视着羽毛旁边一点点堆积起来的雪,十分的不寻常。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白色雪球。 高台上庄蔚负手看着纷飞的雪花,眼神迷离,对着两人说道, “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过竹中雀的说法?” 黎义原疑惑开口, “是想说笼中雀?” “已经很接近了,竹中雀是一种被困在紫竹中的鸟类,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种普通的竹子,但很难想象里面其实包裹着生物。” 第一百零七章 鬼将?! 程袁与王凯在巨树的不同高度层上辗转了许久,内心没有对月磐的恨意,所以从始至终他们就没有被月磐带进过棋盘,只是足够倒霉的是,一直在外头晃荡也没能找到一片翎羽,等到探到顶层的巨木树洞时,眼尖的程袁终于看到了一个圆脑袋上的闪闪发光的金色,只是这片金色羽毛长在一个胖乎乎的雪人脑袋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是片金色翎羽!”程袁高兴地在面前突出的一个小树枝上一钩挂荡出,手臂修长真就和林间穿梭的猿猴没什么两样。 只是这次依旧延续了倒霉,刚发现目标,李子泊和墨阳同时赶到。 “按道理两边都算作我的队友,所以抢翎羽需要你自己来。”墨阳说道。 李子泊点点头,踩着焰崩借助树形加速,身形一掠速度极快。 王凯隐没在一团茂密的树叶中用纸张不断叠成小狼形状,悄悄从旁侧丢下,心神操控小狼迎风暴涨阻挡李子泊的前进势头,好给程袁能够争取多一些时间。 两个人虽然交情不深,但都作战经验丰富,程袁也不磨叽,伸出长臂在巨树上闪转腾挪,他这副长臂在这种地形简直就是天赐的地理优势。 李子泊在空中轰出好几次游龙,但都被对方灵巧躲过,两只跟在屁股后面的白纸小狼赶了上来,正龇牙咧嘴的朝李子泊撕咬。 在伺马的对战中李子泊是亲眼见识过对方的白纸可爆炸的技法,一旦侧身躲避连续被纠缠,在就再没有追上前面这只灵活“猿猴”的机会了。 “那就用这招应对。” 李子泊双掌合中,冒出瑞光的水波帘幕在两掌之间显现,轻推出去将两只小狼一齐包覆其中。 嘴角上勾,猛烈踩地后前冲直追,金色翎羽程袁已经近在咫尺。 正当程袁兴高采烈地想要耍一招脚不沾地空夺翎羽,突然听见王凯大喊一声小心,他条件反射般的看了眼身后的李子泊。 “明明离得很远啊,也没见到他放出什么异能?” 再次回头时只见脸上的雪人表皮突然皲裂,就在程袁想要一手抢完就跑的时候,里面突然伸出一只粗壮的大手破体而出,穿透他的心脏! 王凯左右手一前一后丢出纷飞白纸,同时身形暴退,他现在的位置离雪人也很近。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纷飞白纸立刻化为牢笼一样想要将那个诡异的雪人笼罩其中。 只是在形成的一瞬,没有来由消失殆尽,仿佛那里面的存在不能被接近! “跑,赶紧跑!” 王凯和伺马对战时候,即便那是d级猎人的翘楚,自己固若金汤的纸阵也能困住对方一瞬,而且还是伺马用最狂暴的雷法猛烈轰击的作用下。 而现在这个诡异雪人明显连异能都没有使用,自己的能力就被泯灭的一干二净,这是什么样的实力差距? c级,不!c级跟本达不到这样的摧枯拉朽,难道是b级? 心脏砰砰直跳,身形却是半点犹豫都无,内心只有惊恐万分。 足底猛然一蹬树皮,本该弹身而出的身体却是丝毫都动不了。 他定神一看,才发现那本该出现在脚底的粗大树干,竟然消失不见。 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身体。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王凯直接变成碎末,砰然炸成的血雾显示出他曾存在过的痕迹。 倒插在上头的金色翎羽变为飞灰,雪人身体里的人形终于得以破雪而出,轻动身形将身上的雪渣抖落,一柄血色巨斧凭空凝形。 李子泊愣在原地许久,才喃喃说出对方的名字, “刑斧!为什么刑斧会出现在这里?” “鬼将?”墨阳面色严峻,厉声拉住李子泊暴退。 “先撤离!!” 两人向下倾倒往地面坠去,找了一条树叶遮挡最多的下坠路线。 就在李子泊看到储藏室以及中场休息时封锁严实的大门,隐隐感觉到不妙,不过当时只当是测试担心影响到外面普通民众,所以将大门封死,以免对外界产生不必要的损害。 等到获知墨阳的情报后,他了解到外面白鬼入侵的事实,不过并没有足够的重视,毕竟布琴的武装力量不弱。 就算他们这些大部分的异能人士都在测试中聚集起来,外面还存在了四方的力量足以对抗。 但现在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这场白鬼入侵远非是人与异鬼长期对峙中的一次试探,而是一场策划精密,深思熟虑后的入侵! 规模也许远超以往。 普通白鬼守卫对付外部仅存的军事力量和手无寸铁的平民,而鬼将则派遣过来消灭身负异能的猎人们! 而且这场战役并不止是针对布琴的猎人,而是对整个y中区下面的青鹿岛、布琴、罗旺达三市的猎人! 看月磐死前的样子,兴许对这场布局并不知道,有人在他主持的这场猎人加测之上又布了一个局,目的是消灭所有的猎人以及军方超凡力量! 考虑到陈飞至今下落不知,还有徐尧这个作为白鬼方的眼位,李子泊直感觉后脊背发凉,徐尧一个人当然不可能完成一整个入侵网络,背后还有黑手,而他也是能够同时掌控三个市区精准信息的人。 “庄蔚!庄蔚也是白鬼的内应!他们想要在这里把所有y中区的新生超凡力量赶尽杀绝!” 就在战斧凝聚的一瞬间,高台上的三人同时神情一振,乾枫猛然跃起,身形鬼魅,恍然间好像带出一整条银河灿烂。 “b级调查任务现在才出现,未免也太久了!” 他眼神中战意昂扬,一扫颓势,仿佛就等着这一刻。 庄蔚微眯着眼睛撇过头去看了眼黎义原,说道, “我到现在好像才弄明白你在搞什么鬼,我就说这里各方的新生力量我都考虑到了,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的信息能够多过我才对。我就在想怎么会额外多出一个星穹猎人,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了他,原来是有人发布了b级调查任务到诛月榜,你是哪里来的发布任务权限?” “b级调查任务我当然是没有权限发布,但我想白鬼举家入侵布琴的背景下,应该危机程度是够得着b级调查任务的门槛的。” “你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谈不上,只是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你能够看到的布琴市里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许多外地来客,在你们封锁信号之前,就早通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说故事发布在公共平台,吸引了这批外来客,当然他们中最重要的是一大群慕名而来的自媒体人,这群人里只要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布琴,连接上信号以后他们就会将这场入侵公之于众。既然你们作为官方力量反叛,那公共渠道必然全部都能考虑得到,我也只好发动一下民间的力量。” “你就这么笃定能够骗到负责诛月榜上任务发布的那群家伙?他们能替你发布一个口说无凭的b级调查任务?如果对方不信任你不给你发布任务,那这群高高在上的星穹猎人就根本不会下到这种偏远地方来。” “当然一点都不笃定,和吸引外地自媒体人一样,这只是一场赌博。但是也不是全无证据,u997上的视频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依据吧。” “真是个老赌鬼!” 黎义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那不是没办法了么,你们昨晚用一整个营盘的白鬼作为诱饵消息,吸引我出现亲自指挥,不就是为了夺取兵符杀了我么?” “那这样看来计划是完全失败了。” “也不是,毕竟兵符也被你们抢走了,也按照你们的入侵计划,有一只白鬼完全伪装成了我的样子,想要取而代之,只不过我这个老不死的跑了出来,恰巧不小心杀死了他,所以才让你一直举棋不定,在这里试探我的身份不是吗?” 庄蔚面色铁青, “那还不是因为这群蠢货切断整个通讯的时间太早了,我还没来的及接受到更多的细节信息,导致无法判断今天来的人到底是友军还是敌人伪装的。” “所以你就等到现在?” “你以为我们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是真的只在等待刑斧这一名鬼将?” 庄蔚作为双元素猎人,除了木属性之外,第二个属性是雪,从加测的第二轮开始控制雪的走势,因为这是传送的重要条件,雪人凝成才能将千里之外的鬼将传送过来,而其中的金色翎羽则是作为传送过程的养料,由徐尧的渡鸦提供。 第一百零八章 这该死的方向感 冲天的红芒乍起,仿佛一颗红色彗星刚刚撞击过地面,能量磅礴似乎是大海浪潮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从光华初绽到血光冲天好像只是恍然几个呼吸。 绯红轻烟缥缈诡异,从刑斧的身体里向外波散,逐渐浓郁,李子泊和墨阳的神情都难看到了极致。 “我之前去回凛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名鬼将,那时候我就觉得不是可以力敌的对手,现在看来比之前还要强大的多。” “这恐怕已经突破了c级的范畴了,那名评委席的星穹猎人过去找他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这不是我们能够单枪匹马应对的问题了,到了这种层面的敌人,必须要合力才勉强有自保之力!” 下坠中李子泊用烈阳包裹双臂又连续在空中勾挂几次树枝,终于把速度减缓下来,平稳落到第一层; 墨阳以首尾相接的飞梭形成圆环,在他落地的一瞬稳稳接住自身。 这时候天空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样,那个手持血色巨斧,手上红光萦绕的身影与腾空而起的乾枫四目相对,后者将头顶棕色小帽一掷出,其内展现出浩瀚无边的吸噬力量,像是要吞没虚空,直接将红色身影给吞了进去。 乾枫脸上却见不到一点轻松,因为红色烟雾没有半点消散的意思,按照基本原理既然异能还存在,说明施法者就还活着。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次空气扰动,如银瓶乍破音质铿锵! 乾枫立刻半空强行拧转身形,但依旧没有躲开诡异的爆裂。 说是爆裂并不准确,因为仿佛只是空气的一次骤然坍塌,连带着将那个部位所有生气全部粉碎。 李子泊认得这一招,当初他变成白鬼身体时,本来已经远远离开,但刑斧在地上虚空投掷后,他就在空中被斩断双翼,根本没有丝毫的躲避余地。 看这次释放的情况,他依旧眼神都跟不上,看不见施法的前摇。 正应了那句你在进步时,你的敌人也在进步。 不仅是李子泊看不清,连身份显赫、地位超然的星穹猎人也觉得诧异。 空气扭曲,胸膛直接变为一个空洞,只是这个空洞里没有一滴血液流出,而是从一空洞里显示出整片灿烂星河,隐约可以看见漫天的星辉闪耀。 乾枫脸上的痛苦也没有持续多久,用手轻轻一抹,身体奇迹般的恢复如初。 这是什么神技? “他的身体里怎么不是血肉,我好像看到了一条银河?这瞬间恢复的异能未免也太过恐怖,这就是上位者的异能?” 李子泊满脸疑惑。 “可能吧,这些顶端猎人看到的风景,也许只有真的攀登到那一步才能窥见,现在只能说看个热闹,要想加入星穹,最起码也需要b级猎人以上才行。” 墨阳收回大部分飞梭,只留了两三个盘旋在周围作为防护,他目光遥看向特邀席到休息区。 那里王重昊的机甲重炮已经更换完毕,大叔更换上装备,他也就心安了点。 “走吧,这种层次的对战我们干预不了,现在先去找到出口,别让人给瓮中捉鳖了。” 李子泊点点头,眼神中有一些不甘心,在这种等级的敌人面前,他现在堪比d级猎人的实力依旧不够看。 棕色小帽并没有困住刑斧多久,一阵红光爆闪,像是西瓜落地炸开几道口子。 帽子直接被从中劈开,巨斧呼呼生风,重若千钧的大斧抡起来像是转动笔头一样信手拈来,连续劈出十余道斧影后方才停顿。 乾枫站在一根粗壮树枝上,被血色斧影包围一般,只听见耳畔轰然如快刀斩开乱麻的树枝断裂声,只看见进则锐利无比的血影一重接一重,好似无穷无尽、悍勇凿阵的千军万马不断在朝自己奔袭而来! 他摇摇晃晃像一叶扁舟泛海,大江逆浪推舟,看似飘飘摇摇局促无比,但就是没有一道斧影砍中身体,最后又不倒翁一样回到正中。 只是周围的绿叶粗枝,老树壮杆已经被削的一点颜色都不剩下了。 “你就是这里最强的家伙吗?好久没有让我活动活动筋骨的家伙,等了这么久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一道清辉冷色的粉尘洒出,乾枫就这么踏着漫天的尘光扶摇直上,飘然立在空中,好像是一粒微尘可承住他的体重。 “你是哑巴吗,我记得异鬼到了你这个层次应该会说话才对。” 听到抱怨刑斧嘴角动了动,发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如果李子泊在场他能听懂这是回凛语的“聒噪”二字,但到了乾枫耳朵里就变成了: “%&*(*)%@” “好吧,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李子泊和墨阳的默契体现在都在进入这个密不透风有些压抑感觉的会场之前,都分别做了一些预防措施。 李子泊的方案是起了个大早,在会场周围提前布置上了比在地下拳台更多的阵点,将【云蒸雾泽】大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可利用雾气变换成任意形状发动攻击; 而墨阳到做法则是为正门和侧门都做了一副速写,将其中的魂给抽取出来,这样不管是被锁住或者被人动其他什么手脚,他只要将储存在飞梭内的魂捏碎,那这道门就会立即腐朽败亡。 只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雾气的威力不如庄蔚的木行元力强大,不能捣碎这些盘根错节的藤蔓。 “我就说你这个阵法不行吧,还得靠我的飞梭来开门。”墨阳挠了挠头,四处张望, “喂,你也出个力,帮我找找正门和侧门在哪里,这地方太大,到处都被蔓草覆盖了,我把它们的魂捏碎了也没找到门在哪儿。” 李子泊脸上无奈,回想起自己出门长期依靠手环的导航功能,现在信号没了自己又没有下载本地图包,只好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要不去那边看看?” “哥们,我们刚刚从那边过来!”墨阳抱怨道,他还是头一次在方向感这回事上能够赢得一次话语权。 两人正为了安全出口的方向争执不下时,一抹火红的焰光从巨树的第三层发出,火光一闪而逝后,随即是水光潋滟在一片白雪纷飞中乍现,有种别样的美感。 “五行珠子!” 李子泊突然想起来第二轮加测开始时,布琴分会几人决定分开之前,每个人手里都分配有五行珠子,作为求救信号使用! 心中警铃响起,大步迈开,往第三层冲去。 墨阳没有多问赶紧提步跟上,反正他们俩的方向感也指望不上能够在繁杂的藤蔓之中找到出口位置。 等赶到现场时,路明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眼睛紧闭,眼角不断渗出鲜血,听到李子泊的喊声,他厉声回道, “不要看它的眼睛!” “它是谁?” 李子泊把目光投过去,只见树洞里诡异堆砌的一堆雪渣,树皮表面还有翎羽的灰烬,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他头顶上方传来的淡淡凉意,让他容不得理性去判断,身体自然抬头仰望,看见那个如同壁虎一样带着尾巴的人形生物盘在顶上的小枝上,两颗外凸的大眼正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