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夫远赴边关,他却携美娇娘来迎》 lwxiaoshuo.org 第1章 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来了 正午,骄阳似火。 江晚柠身着红色战袍牵马立于京城门下,额上非但没有一滴汗,反而从心底生出一丝凉意蔓延全身,让她如坠冰窖。 她冷眼看着对面相携而来的男女,眸底似生出寒冰碎雪。 大婚当日,北狄来犯,来不及入洞房,她便身披铠甲提剑翻身上了战马,替夫远赴边关。 征战两年,得胜归来,没想到夫君却挽着一名女子来到她面前。 男子穿着一身月白银纹锦袍,面如冠玉,比起两年前更加儒雅倜傥。 向来温润如玉的男子,内里竟是如此不堪。 林谨宴看江晚柠脸色不甚好看,便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挽着女子的手。 “晚柠,你此番得胜归来,真是可喜可贺,我日思夜盼,幸苍天不负有心人,终是把你盼回来了。” 江晚柠似未听对方说话,直直盯着站在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生有芙蓉貌,长得千娇百媚,举手投足间如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她身着一袭紫底彩丝金缕浮光锦裙,在日光照射下,显得更加娇气。 看见浮光锦,她分明记得,此布料珍贵异常且还是数十年前外邦进贡,仅有两匹,皇后娘娘已经裁制一匹做了衣裳,另一匹父亲得皇上赏赐也已添进她的嫁妆里。 她在边关两年,家里竟然生了贼,还敢穿出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简直可笑! “是吗?” “令祖母费心,让侯府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竟只得让你挽着女子来接我,是我的不是了。” 此话意有所指,半点客气也无,已是十分明显。 林谨宴渐觉面子有些挂不住,既她已猜出,他也没什么说不得了。 “晚柠,娇娇已有我的骨肉。” “她为侯府添丁,替你打理侯府庶务,若为妾,却是委屈了她,我欲娶她为平妻。” “如今你得了一二军功,不如向皇上述职的时候,替我向皇上讨旨赐婚……” …… “够了!” 江晚柠立刻冷声打断。 “我在战场九死一生,不知从死人堆里爬出过多少回,冒死挣来的军功,竟被惦记着成了你娶平妻的筹码。” “且你娶平妻不先征得我的同意,还想让我替你向皇上求旨赐婚。” “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他不是不知体面,是不知道给她体面。 林谨宴心里期待满满,暗自开心终于能娶娇娇为平妻了,突然被江晚柠冷声讽刺数落一顿,心里脸上皆是不悦。 她能有机会去战场上挣得一二军功,全是他给的机会,若不是祖母阻拦,他定比这个不知好歹冷血无情的女人得的军功还要多上数十倍。 不对。 是百倍! 思及此,林谨宴心中底气忽然又足了几分。 “娇娇替你打理侯府庶务,替你孝顺婆母,替侯府添丁,如此辛苦,你竟直接拒绝,你果然同温婉柔顺的世家小姐不同。” “亏娇娇还替你说话,来时拦着让我打消娶平妻的念头。” 江晚柠冷笑。 “原来在你眼里,是我小肚鸡肠不知体谅夫君。” “难道是我不愿打理侯府庶务,不愿侍奉婆母,不愿替侯府添丁,不愿对你温柔恭顺的?” 林谨宴被说得心中生了些许愧疚,语气软了几分。 “此事算我对不住你,只要你同意替我求旨赐婚,日后我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弥补? 他拿什么弥补? 他与人无媒苟合生下私生子,还企图让她求旨赐婚替他遮掩,妄想让勾引他的女人变得名正言顺。 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来了。 “当日大婚,出征在即,你也是同我保证过的,可你还不是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如今你还敢同我提日后,你叫我该如何相信?” 林谨宴一时有些哑然,但做错了事情的人,往往会更加理直气壮。 “当初是我主动同你保证,但今时不同往日,娇娇已经生下我的子嗣,她替侯府开枝散叶,是侯府的功臣。” “功臣?”江晚柠不免冷笑出声。 接着反问,“她替你生下子嗣,便是侯府功臣,那我替你上战场,又算什么?” 林谨宴被问得噎住,语气逐渐冷硬起来。 “你征战在外,祖母年迈,母亲又日日待在佛堂,偌大的侯府总要有人替你打理。” “你放心,娇娇乖巧懂事,素来与世无争,定不会影响你侯府主母之位,待来日你不再征战,她也会将侯府中馈全部移交与你。” 她乖巧懂事? 她与世无争? 说的反倒像是她心思深沉,工于心计,看重侯府主母之位一般。 真的乖巧懂事,便不会趁着人家出征在外,勾引人家还未洞房的夫君,而今孩子都有了,想来在她出征后不久他们就厮混在一处了。 “不必移交,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她嫌脏! 嫌物,也嫌人! 她急着进宫面圣,不欲与背信弃义之辈多缠,若不是顾池等人在城外十里安顿大军,约定在此会合,她早就策马疾驰,甩他们一脸尘土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杜明娇,柔柔弱弱地站在林谨宴身后。 她看江晚柠虽然气愤,却也不敢闹腾的太厉害,才敢轻移脚步走上前来,朝着江晚柠行了一礼。 “姐姐,都是娇娇的不是,来时我便劝阻宴表哥莫要再提平妻的事情,还望姐姐消消气不要责怪于他。” “所有的事情皆由娇娇一人引起,我知姐姐十分气愤,若能让姐姐解气,娇娇甘愿做妾,只要能日日见到孩子,娇娇就是做粗使婢女也使得。” 江晚柠眸光渐冷,“你真的甘愿做妾?” 杜明娇蓦地一愣,她没想到江晚柠竟问的如此直接。 但话是她说的,她只得轻轻点头。 “是。” 江晚柠勾唇一笑,扭头看向林谨宴。 “既然你的娇娇甘愿做妾,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娇娇性子温和不争,但她为我付出诸多,我只想给她一个正经身份。”说起娇娇,他眉眼都温和了许多。 他的娇娇为他付出诸多,那自己替他上战场可是以命换命。 他怎么就没看到呢? 罢了,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我答应帮你请旨!” 第2章 终究还是没忍住对他动了手 “真的?” 林谨宴瞬间激动起来,没想到江晚柠居然真的答应了。 看她刚刚的态度,他还以为需要多费一番口舌呢。 江晚柠淡淡瞥了林谨宴一眼,平静道,“你若心意已决,这圣旨我也不是不能替你们求上一求,但结果如何,我不能同你保证。” 当初,因着两位祖父年轻时在军营里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她与林谨宴的婚约早在儿时就定下了。 虽两位祖父连同林父皆已不在,但她还是如约嫁入永安侯府。 一则,三年前爹爹所带领的抚远军出了叛徒,与北狄军一战输的惨烈,皇上降罪,爹爹被迫交出兵权赋闲在家,抚远军则由永安侯府侯爷林华庭带领,林华庭也是在接手抚远军那年阵亡。 她有心去军营里找证据替爹爹正名。 二则,当年永安侯府老侯爷和侯爷在战场上刀口舔血,老夫人杜氏死活不愿再让侯府这一棵独苗上战场,一心想让林谨宴弃武从文。 所以,相比较而言,不是她只能嫁入永安侯府,而是永安侯府更需要她这个将门之女。 若真的另遇良人,林谨宴也应好好同她商量娶平妻之事。 虽然她也一定不会答应,但他不该如此欺辱她,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既他先做出无耻之事,那也休怪她不留余地。 林谨宴好不容易劝江晚柠答应帮忙求旨,正开心不已,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你战功赫赫,只要开口,皇上定不会驳了你的面子的。” 杜明娇努力压了压眼底的喜悦,“姐姐心胸宽阔,娇娇以后定要多多向姐姐学习。” 此时城门外一行人策马而来,翻身下马接受检查,直奔江晚柠。 看见来人,江晚柠唇角突然绽放笑容,在日光照射下,显得异常明媚。 她扯唇坚定道,“可惜没机会了!” 跑在最前面的顾池是江晚柠的副将,也是她的同门小师弟,两年前听说她要上战场,撒泼耍赖要跟上,如今也身有功勋同她一起进宫面圣。 当初江晚柠突然嫁人,他阻拦不成赌气没去参加婚宴,自是认不出林谨宴。 他有些气息不稳道,“柠柠,这里这么热,你就站这儿等我们,傻不傻?” 随后而至的二人,一位是曾跟随爹爹的岑副将,如今已是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军,另一位是足智多谋文武双全的军师上官珩。 “大军已经安顿好了,咱们快点赶路早些进宫吧。”开口的是岑将军。 林谨宴看有人来,不想他和娇娇的事情引人在此议论,慌忙同江晚柠告别,准备离开。 “晚柠,你有要事在身,万不可耽搁,我们先回侯府等你。” 说罢,也不等江晚柠答应,他便牵着杜明娇转身朝不远处停着马车走去。 岑将军常年在外征战,认识的小辈寥寥无几。 但他跟随江远山半生,柠丫头从小就定下娃娃亲的夫婿,他怎会不认得? 他看见林谨宴竟然挽着别的女子的手,瞬间火上心头,厉声喝住。 “站住!” 到底是军营里驰骋疆场戎马半生的将军,一开口便气势逼人。 林谨宴和杜明娇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在原地不敢动。 “你们两个,转过头来!” 二人身体僵硬,缓缓转身,只得面对大家。 林谨宴和杜明娇同时在心中暗自嘀咕:奇怪,我为何要听一个陌生人的话? 于是,他们立刻又挺了挺腰板儿。 岑将军质问道,“林世子,柠丫头替你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你当着她的面儿挽着别的女子,是想缩在府中享齐人之福吗?” “世上哪儿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此言一出,上官珩面色微变。 顾池性子急,心里向来藏不住事,立刻言语激动起来。 “林谨宴,你个软蛋不敢上战场也就罢了,柠柠替你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却薄情寡义找别的女人。” “若她保家卫国保的是你们这样不要脸的狗男女,那战场不去也罢!” 林谨宴是永安侯府独苗,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说过半句重话,如今竟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当场揭短说他不敢上战场,登时心中又恼又怒。 他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看向顾池的眼神透着一股敌意。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说道?” “你如此维护她,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 “啪——” 话音未落,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精准无误地落在了林谨宴的脸上。 众人无不愣在原地。 江晚柠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心中不免自嘲,终究还是没忍住对他动了手。 一旁的杜明娇立刻拦在林谨宴前面,脸上委委屈屈,好似挨打的是她一般。 “姐姐,宴表哥一时心急,他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千错万错都是娇娇的错,是娇娇不要脸勾引宴表哥的,你们要怪就怪我一人吧。” 说罢,她掩面泫然欲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可怜。 身边娇滴滴的人儿被人讽刺辱骂,受了委屈还要挡在他前面,林谨宴顿时心疼极了。 祖母勒令他弃武从文,不能上战场建功立业,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他真是失败透顶了。 他将杜明娇护在身后,顾不得维持他那陌上人如玉的形象,怒道,“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冲我来,我和娇娇两情相悦,她心性纯良善解人意,容不得你们诋毁半分。” 好一个郎情妾意。 她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江晚柠冷笑,刚刚她差点忍不住替二人鼓起掌来。 顾池气得卷起袖子便要上前,被江晚柠一把拦住。 他怒气冲冲道,“你拦我做什么,我今日就是要替你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我们抚远军不是没人了。” “这里不是军营,他也不是你手下的将士,你若动手,便是叫我难做。” 何况她已经打了林谨宴一耳光了,顾池再动手,事情就难收拾了。 岑将军虽然不想动手,但也是气得不轻,恨不能越俎代庖以长辈之名教训林谨宴。 “若你是我麾下的将士,立刻叫你吃一百军棍!” 第3章 请旨 看到岑叔叔和好兄弟为了她的事情如此愤怒,江晚柠心中很是感动。 况且林谨宴已经见异思迁,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再在这里纠缠也毫无意义。 她只得劝道,“别耽搁了时辰,让皇上等可是大罪。” 岑将军狠狠剜了林谨宴一眼,冷哼一声,“咱们走!” 被江晚柠死死拽住的顾池,很是不服气。 从小到大被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女子,竟然被林谨宴这般道貌岸然的畜生辜负,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杀入京城直接将柠柠抢走的。 “林谨宴,你若敢再欺负柠柠,我便是拼着一条命……” “你……唔唔……” 江晚柠无奈地捂住顾池的嘴巴,给上官珩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拉顾池离开。 她回头看向林谨宴,淡淡道,“他们在军中随性惯了,你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此话也算是替大家打了个圆场。 林谨宴脸色难看,但如今他有求于人,江晚柠给了他一个台阶,他也只得顺势下了。 “日后叫他们说话客气些,今日看在你的面儿上,我便不计较了。” 说罢,他牵着身边妙人儿离开。 江晚柠耸了耸肩。 岑将军沉着一张黑脸,顾池骂骂咧咧,唯有上官珩眸底幽深沉默不语。 几人翻身上马,一起朝皇宫方向赶去。 到了宫门前,几人按照规矩下马,跟着宫人一路到了御书房。 皇上听说几位将军已经到了,立刻让随侍在旁的万福将几人迎了进去。 “臣,江晚柠\/岑翎\/上官珩\/顾池,参见圣上。” 几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御书房中间儿,偌大的宫殿静得让人心慌。 皇上眼神复杂了一瞬,立刻露出满面笑容。 “几位爱卿快快请起,这里没什么外人,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说,可谁见了皇上敢不行礼,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谢圣上。” 几人缓缓起身,并排而立。 江晚柠抱拳道,“圣上乃九五之尊,臣等全仰仗圣上赐予机会,才能在这里拜谢圣上,实乃臣等的荣幸,故而不敢忘礼。” 三年前军营里出了叛军,致潼关之战败的惨烈,朝廷下令彻查,不知是派去的人能力不足,还是存有私心,或是……圣意难测,很快揪出一个小将,但那小将身份低微,根本就起不到能使全军溃败的作用,此案草草了结,爹爹兵权被夺,她直觉事情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所以,两年来她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皇上听江晚柠如此说,面上舒缓,笑容里又添了几分平易近人,轻哼了一句,“江远山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谢圣上夸奖。”江晚柠荣宠不惊。 皇上将眼神从江晚柠身上收回,这才缓缓道,“这两年你们与北狄大军战了数次,如今大获全胜,你们着实功不可没,朕要好好对你们论功行赏。” 江晚柠立刻向前一步,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叩首。 “臣不要任何赏赐,臣愿用一身军功替夫君讨个妾室。” “另,臣愿用手中兵权向圣上换一道和离圣旨。” 她双手呈出兵符。 “还望圣上成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纵然是同她一起前来的三人都不曾得知,她心中竟有如此想法。 皇上率先回味儿过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毕竟俯瞰天下,不管是宫廷争斗,朝堂风云,还是后宫争宠,皆了然于心,很快便猜出是永安侯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做出了什么荒唐事。 虽自古以来三妻四妾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但永安侯府是什么情况? 男儿不敢上阵杀敌,让一刚过门儿还未洞房的新妇上战场也就罢了,竟敢后院起火被捅到他面前来。 真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闭了闭眼,随后笑道,“江爱卿刚刚真是吓了朕一跳,朕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永安侯家的小子惹下了风流债,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改日朕替你敲打敲打他,让他一心一意待你即可。” 江晚柠跪地不起。 “事情并不像圣上说的那般简单。” “臣与林世子的婚约乃儿时两家祖父定下,臣两年前如约嫁入永安侯府,当日未曾洞房便替夫出征,臣不求夫君能永远对臣一心一意,但他不该在臣出征不久后,便同别的女子苟且生下私生子,今日更是拦在城门处,想让臣用军功替他们求赐婚圣旨。” “众人皆知,无媒苟合向来与世不容,不知检点未婚先孕的女子应该被拉去沉塘,臣不是善妒之人,更不会随意要一手无缚鸡之力女子的性命,但臣也不够大度,不能替夫君讨旨娶平妻,遂请圣上下一道圣旨将其纳为林世子的妾室。” 她出征两年,夫君后宅有了别的女子手握中馈,还已生下长子,若是再被皇上赐婚升为平妻,那她江晚柠可真是京城彻头彻尾的笑话,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所以,求旨可以。 但想娶平妻,不可能! 她倒要看看,没了平妻之位,他的娇娇还能否一直保持住他口中的乖巧懂事,温婉良善,与世无争! 皇上沉了沉眸子,暗道江晚柠的性子果然像极了她。 “你说的没错,你身为女子在外征战,乃京中世家女子之典范,他们不该叫你寒了心,更不该让将士们寒了心。” “万福,替朕拟一道圣旨,将那名不守规矩的女子赐于林世子为妾。” 一旁的万总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即研墨,着手开始拟旨。 御书房里,一时没了声音。 江晚柠生怕皇上转移话题,立刻再接再厉。 “圣上,臣还举着兵符呢。” 皇上心中不悦,差点脱口而出:你且举着吧! “你请朕赐婚替你夫君纳妾,朕已应下,君无戏言,朕说了要帮你敲打林世子便会敲打,你且将心放进肚子里,何况那女子只能做个妾室,已经威胁不到你,朕不明白你为何还要和离?” “臣征战两年,那女子早已生下侯府长子,世子说他们是两情相悦,他的娇娇表妹生下子嗣是侯府功臣,可见世子心中并无臣这个妻子,夫妻离心,即便是勉强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 第4章 一月为期 皇上点了点头,觉得江晚柠说的也没错。 这永安侯府竟敢让一个私生子生于长子前面,让正室沦为全京城的笑柄,简直荒唐至极! “和离的事情容后再提,若眼下你等不及要和离,便自己想法子,兵符涉及朝堂政事,不是你拿来请求和离的物件儿,朕看在你立下无数战功的份上,今日就不怪罪你了。” 江晚柠还欲开口,却被皇上不留余地的拒绝,她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皇上直接拒绝了。 真是失算! 若皇上不想要兵权,爹爹为何赋闲在家? 军营里出现叛徒,致使大军溃败,又不是爹爹一人之过错,爹爹戎马大半生战功显赫,功过相抵,皇上也不该直接夺了爹爹的兵权。 但话说回来,皇上若忌惮爹爹功高震主,为何不阻拦她嫁入永安侯府替夫出征? 她着实有些弄不明白。 顾池看皇上拒绝替江晚柠做主和离,立即上前跪在江晚柠身旁。 “圣上,晚柠将军用兵权换和离圣旨不合规矩,臣愿用军功替晚柠将军换,请圣上替晚柠将军做主和离。” 岑将军当即也拉着上官珩上前跪下。 他义愤填膺道,“圣上,实在是林世子欺人太甚,永安侯府长辈尚在,却没个明白人,那样的人家不值得晚柠将军蹉跎一生,还请圣上体恤。” 上官珩跟着附和,“还请圣上体恤。” 皇上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下面跪得整整齐齐的四人。 他在心中怒道:好啊,短短两年,她便如此收拢人心,能让所有人舍弃军功和赏赐替她求一道和离圣旨,血脉果然是一个妙不可言的神奇所在! 但是看见这张长得与她十分相似的脸,他心中火气方才消了几分。 可她终归是江远山的女儿,真是令人烦闷! “一月为期,届时北狄归顺,送质子入京,到时朕找个时机允你们和离,尽量不要闹得人尽皆知。” 众人一喜,立即叩首。 “多谢圣上隆恩,圣上万福无疆。” 江晚柠震惊无比,一时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皇上竟然真的允她和离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光是永安侯府老夫人护命根子的样子,她自行想法和离恐怕是难如登天。 如今,真是一颗大石落地,轻松无比! 皇上轻咳一声,似嗔非怒道,“怎么,战场杀敌无数的女将军,如此这般就傻眼儿了?” 顾池急得立刻扯了扯江晚柠的袖子,生怕皇上反悔似的。 “柠柠,别愣了,快叩谢圣恩呀。” 江晚柠回过神来,立刻行礼叩谢。 “谢圣上隆恩,臣无以为报,只得上阵杀敌保卫边疆,替圣上排忧解难。” 皇上换了个姿势,看起来有些乏了。 “今日你们用军功请旨,朕虽应允 ,但该有的赏赐不可少,就赐晚柠将军和岑将军各自良五百亩,金银万两,锦缎十匹吧。至于上官军师和顾副将,良田各三百亩,金银千百两,锦缎十匹。” 皇上拿起玉玺盖在圣旨上,“朕还有折子要批,万福,先送他们退下吧。” “老奴遵命。” 万福将圣旨收起卷好,递给一旁的小太监。 “臣等叩谢圣恩。” 几人起身,跟随万总管退出御书房。 等万总管回到御书房,皇上正揉着皱起的眉心,看起来有些忧虑。 他犹豫了一瞬,细着嗓子道,“永安侯父子二人为国捐躯,虽战功不及那人,但圣上为晚柠将军做主和离,只怕世人对此会颇有微词。” 皇上叹道,“罢了,朕应都应下了,随旁人议论去吧,况且是那个不知轻重的惹下了祸端。” 万总管在皇上还未被立为太子的时候,便跟着随侍左右了,说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 既皇上如此说,他便也了然了。 “晚柠将军刚刚主动交出兵权,圣上为何不顺势收了,若她当真同林世子和离,那兵权岂不是又回到了……” 皇上嗔道,“你又懂了?” “她主动交出兵权是一回事,可这个节骨眼儿上,朕能找谁顶上?” 岑翎性子稳重 ,经验丰富,早已有统帅三军之能,可他曾是江远山的副将,这叫他如何能放心? “是老奴多嘴了。”万福弯腰谢罪。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立即道,“晚柠将军是替夫出征,若他们和离,晚柠将军迟早会辞去军职重新嫁人,那林世子又是不堪重任的,林家无人上阵,这兵权永安侯府也守不住呀?” 皇上用力敲了敲眉心,叹了口气。 “所以朕才头疼!” 当今,朝廷有两支大军,一支镇远军守西南要塞,一支抚远军与北狄抗衡多年,虽北狄已战败归顺,可抚远军不能撤。 朝中能征善战的武将不少,江远山看似敬重他这个帝王,却早已同他离心多年。 偏江远山手下的将士们对他忠心耿耿,连他这个皇上都要靠边儿站。 这让他如何不忧心? “祈安呢,他怎么还没进宫来?” 万福立刻道,“圣上莫要着急,陆大人时常忙于诏狱之事,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如让老奴派人去催一催?” 皇上摆了摆手。 “罢了,他向来是个懂分寸的,既是有事耽搁了,那便等他忙完再来,朕等一等也无妨。” 万福点头应是,心想以陆大人文韬武略的精干模样,便是当个统领抚远军的统帅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可惜了! 江晚柠一行人出了宫门,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顾池率先开口,“明明是论功行赏去了,怎么像去了趟鬼门关似的,我这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僵住了。” “谁让你平日里随心所欲惯了,当初我便劝你莫要混军营,如今知道怕了吧?”江晚柠笑着打趣他。 上官珩莞尔一笑,“可惜晚了!” 岑将军不赞同道,“好男儿就是要上战杀敌,建功立业,那才不枉人世来一遭。” 顾池心头怒火难消,嘴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 “老迂腐,你算了吧,柠柠是上阵杀敌了,可现在落得什么下场?” “男人都被勾走了。” 第5章 锦衣卫指挥使 江晚柠一巴掌拍在顾池脑门儿上。 “行了,行了。” “我们又没洞房,算不得夫妻,况且皇上答应以一月为期允我们和离,到时我便能恢复自由之身了,咱们还是能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兄弟。” “谁要和你做兄弟,等你和离那天,我十里红妆下聘去。” 顾池揉了揉脑门,开始浮想联翩,却被江晚柠踢了一脚。 “你踢我做什么,如今你都快成老姑娘了,亲事也要取消了,还是个上过战场的女将军,我若不娶你,哪个憨胆大的敢娶?” 上官珩立刻将他拉到边儿上,同他勾肩搭背。 “谁说没人敢娶,晚柠身边又不只你一人,我也到了适婚年龄,婚事还没着落呢。” 此言一出,顾池立刻紧张起来,狠狠给了上官珩一拳砸在对方心窝子上。 “上官珩,柠柠是我的,你敢同我抢,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上官珩揉了揉鼻尖儿,不置可否道,“咱们各凭本事!” 顾池不满,立刻同上官珩打起来,上官珩虽是军师,武艺却不比顾池差,一时间两人你追我赶跑远了。 岑将军叹道,“年轻真好,还有诸多选择。” “顾池性子直率善良,心无城府,上官珩才华横溢,足智多谋,两人皆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你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江晚柠与他们一起征战两年,早已将他们当做家人,怎会生出别的心思。 她笑了笑,“岑叔叔,你就不要打趣我了,哪有人还没和离,就劝人家另择夫婿的,再说我是女儿家,怎能主动?” 况且,哪个世家大族会容忍一个和离妇进门呢? 既坚持和离,她便做好了不再嫁人的打算。 岑将军立即劝她,“你再矜持两年,就真成老姑娘了,小心好夫婿被别人抢了先。” 二人话音刚落,前面突然打斗起来,动静很大,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们立即飞身前往。 等江晚柠和岑将军赶到,顾池被人一脚踹飞,刚好落在岑翎脚边,上官珩还在同那人打斗。 “岑叔叔,你把顾池扶起来。” 语罢,江晚柠立刻加入战斗,同上官珩配合,二打一。 只是那人功夫好得出神入化,一只胳膊背在身后,仅用一只手出招,大家还没看清对方招式,上官珩的胸膛便挨了一掌,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 “上官珩,快闪开。” 对方看江晚柠是女子,冷冷道,“不自量力!” 江晚柠心想,小瞧女子吃大亏,我可是师承蝶音谷,又去战场淬炼两年,就算打不过你,也不能让你占了便宜去。 上官珩暗暗喜欢江晚柠两年,怎会让她挡在自己前面,于是他拼尽全力与对方过招。 只是对方招式凌厉狠辣,下手极狠,半分余地不留。 很快,上官珩受了内伤,被打得连连后退。 江晚柠立刻挡在上官珩面前,还没等她开口,对方的掌刃瞬间落在她脸前。 他那双修长白皙却粗糙带伤的手,就停在离她脸颊半指不到的地方,吓得她僵在原地。 掌风吹得江晚柠额前碎发胡乱飞舞。 她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立刻道,“好险!” “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刚刚绝对是个误会,若是我哥哥们做了什么错事惹你不快,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对方这才收起手来。 她向来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只要对方不过分,若是道个歉就能化干戈为玉帛,那便道个歉。 顾池被岑将军扶着走过来,他激动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柠柠,你莫要向他道歉,这人定是脑子有问题,我刚刚和上官珩打闹,一时没注意撞着了他,还没等我道歉,他不由分说便动起手来。” 江晚柠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还好不是他们先挑起的事端。 “既是误会,大家各退一步,我刚刚也替他们道过歉了,咱们就此别过?” 男子惜字如金,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江晚柠也不觉尴尬,拉着上官珩便要离开。 “道歉!” 什么? 她是不是听错了? “我刚刚不是已经代他们道过歉了吗?” 那人长得如诗似画俊美无双,却冷若万年寒冰,眼神锐利如鹰,脸上手上有些许细小伤疤,看起来与他年龄毫不相符。 他眸色略带怒意,显得有些不耐烦,“你道歉没用,我要他道歉!” 顾池有些不满,“柠柠已经替我道过歉了,你这人怎如此认死理?” 岑将军毕竟是长辈,心思细腻,想到这里离宫门不远,此人气质非凡,非富即贵,立刻开口询问。 “敢问公子身份?” 男子并未开口,眼神依旧狠厉,直直盯住顾池。 这时,一身背双剑男子施展轻功而来,落在男子身旁,幽幽开口。 “我家公子乃锦衣卫指挥使。” 众人皆惊! 这便是一年半前刚上任便名震京城,令人谈之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祈安? 江晚柠不由打了个寒颤,她立刻看了顾池一眼,又看了上官珩一眼,暗道完了。 这对难兄难弟怎么就惹上了这尊杀神了? 她立刻小声道,“你们两个,快些向他道歉!” 顾池有些不情不愿,江晚柠立即踢了他一脚,提醒他快些,他只得乖乖听话。 “陆大人,对不起,我错了。” 上官珩是谦和有礼的君子,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帮了偏架,便也不再犹豫。 “刚刚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还请陆大人海涵。” 陆祈安这才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将其展开,他手上躺着一只半旧了的荷包,似绣着双鱼图腾,甚至有些绣线已经抽丝了。 可他的眼神在看向荷包时,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想来这是他十分重要的人送的。 陆祈安一言不发,冷冷瞥了顾池一眼,转身离开。 他的护卫立刻跟上,在宫门处停下,目送他进入皇宫。 看着那抹离去的背影,江晚柠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儿,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想要巴结他的人估计能从这里排到城门外,可她怎么觉得这人看起来却像一只孤鹰? 第6章 世子夫人回来了 她猛地摇了摇头,自己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完,等皇上的圣旨下了,永安侯府便成了龙潭虎穴了,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毕竟,还需一个月才能和离呢。 顾池不满地嘀咕着,“就算是我将他的荷包撞掉了,那也不能不等我道歉便动手吧,就这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性子如此阴晴不定,如何能够秉公办案?” 江晚柠叹道,“人家官拜正三品,如今还是皇上最信任的红人,咱们远在边关都听到了他如雷贯耳的名气,况且是你先撞了人家,又技不如人,还有何不服?” 顾池揉了揉心口,咳嗽了两声,以掩尴尬。 “待回到蝶音谷,定要问问师傅有没有什么绝世秘籍。” 众人噗嗤一笑,在宫门外分别,各自骑马离去。 御书房。 因着兵权的事情,皇上已无心再看折子,便随手往书案上一丢。 这时,万总管笑着小跑进来,身后跟着陆祈安。 “圣上,老奴就说陆大人很快便会进宫来,这下您总放心了吧。” 皇上眉眼舒展,脸上瞬间又挂上笑容,“你这老东西,竟敢打趣朕。” “老奴不敢。”万总管忙笑着认错。 “臣参见圣上。”陆祈安单膝跪地,俯身行礼。 皇上拍了拍身旁的龙椅,招呼陆祈安同坐。 “祈安,快起来与朕同坐,这些日子你忙于诏狱的事情,皇叔想找人下棋都找不到了。” 陆祈安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动容,他扯了扯唇角却没能扯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 “圣上说笑了,几位皇子个个棋艺非凡, 臣棋艺不精,恐扰圣上兴致。” 皇上冷哼一声,“哼,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朕看见就心烦,还是与你下棋才能让朕心情愉悦,何况他们棋艺虽比你好,却个个都不敢赢朕,你却不同,虽然棋臭,却能让人体会到下棋的乐趣。” “还有,朕说过多次,无人的时候要叫朕皇叔,莫要同朕生疏了。” “那皇叔刚刚究竟是在夸祈安,还是在损祈安?” 皇上笑了笑,“你这小子,说你棋臭就是在损你了?” 陆祈安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令万福惊讶万分,好似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一般。 他端着棋盘走过来,替二人摆好。 两人开始对弈起来。 过了一会儿,皇上淡淡开口,“祈安,那几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私贩官盐一事审问的如何了?” “回皇叔,大大小小已经揪出了六名涉事官员,其中一名进府抄查的时候便已经自尽了,这几日使尽了手段,刚刚又供出一名勾连的官员,乃巡盐御史张镜初,但背后那条大鱼始终无人敢供出,想来会有些棘手。” 皇上颦眉,“无妨,先将其爪牙一一拔出,待日后再找机会吧,莫要逼得紧了,小心狗急跳墙。” 他抬头看了陆祈安一眼,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近来你做的很好,不如朕放你些时日,你回上河郡探望你父王?” 陆祈安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收了回去。 “不必了,祈安多谢皇叔好意。” 皇上脸上的笑容更添三分,“你若不回去,旁人该说是朕这个皇叔不体恤你们父子二人了。” “他心里何曾有过我这一个儿子?”提起那人,陆祈安眼中尽显疏离。 “罢了,你若不愿回,朕也不能绑了你去,你且记得,只要皇叔在,皇宫便是你的家。” 陆祈安立刻起身,跪在一侧,“多谢皇叔。” 随后,皇上忽然话锋一转,提起兵权的事。 “祈安,江远山的女儿带着军功回来了,但她执意要和离,那她便不能将兵权带回将军府,你觉得这兵权该交给谁稳妥呢?” 这可把陆祈安问住了。 兵权向来关乎朝廷稳定,是国之要也,所以手握兵权之人,必不能参与朝堂党争,更不能被皇子拉拢。 皇上生性多疑,早已不相信江家,可他又不敢随意重用旁人。 他垂了垂眸子,“还有三月有余,便是科举考试了,若皇叔急于重用人才,不如提前选拔?” 皇上沉思了片刻,觉得陆祈安说的有道理,只要尽快选拔出新的武将人才,便能在抚远军里注入新的血液了。 或许也能借此去了他的一桩心事。 “那便安排在秋月宴后吧。” 万福立刻着人安排,将消息通传下去。 “贩卖私盐一案便就此结案吧,所有牵连之人获抄家灭族之罪,暂时收监,待到秋后问斩。” “至于这棋,咱们叔侄二人改日再下,你且先去忙吧。” 陆祈安立刻叩首,“臣,遵旨。” 而后起身,径直离开御书房。 江晚柠策马回到永安侯府,站在侯府门前直直盯着永安侯府的牌匾,一时有些踌躇。 良久,她自嘲一笑,只怕今日踏入府中她便再无安宁了。 这时,门房的小厮看见一身红色战袍的女子,牵马立于侯府门外,他疑惑了一瞬,瞬间睁大双眼,喜出望外地喊了起来。 “来人啊,快去通知老夫人侯夫人和世子,世子夫人回来了。” 随着他的喊叫声,永安侯府这才热闹了起来。 很快 ,侯夫人宋氏拉着林谨宴出门迎接,江晚柠虽不想同永安侯府的人再有交集,可这一个月即便是咬牙也得过的。 她当即上前俯身行礼,“晚柠见过母亲,母亲身体可还安好?” 宋氏喜极而泣,看起来是真的因为江晚柠凯旋归来而开心,她上前紧紧握住江晚柠的手。 “这两年真是苦了我儿了,让你替那不孝子上阵杀敌历经凶险……” “咳咳——” 此时,老夫人由杜明娇和一众侍女婆子搀着姗姗来迟。 她面色不虞,冷冷咳嗽一声,打断宋氏的话。 “既回来了,为何不快些进府,还要让全府的人等着你用晚膳?” 实则心中颇为恼怒,暗道:不过是去边关耍了两年花拳绣腿罢了,半分大家闺秀的端庄都没有,即便是公主郡主回府也没像她这般轰动的,需要所有人亲自出门来迎。 第7章 美梦落空 她又狠狠瞪了宋氏一眼,真是个拎不清的,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贬低自己的孙子,惹人生厌。 宋氏被婆母瞪了一眼,身体微僵,立即噤声。 江晚柠心下了然,在这永安侯府,老夫人才是最厉害的角色,她扫了一眼搀着老夫人的杜明娇,心中猜测,恐怕林谨宴和他的娇娇无媒苟合还能生下长子,少不得有老夫人的功劳了。 她叫林谨宴表哥,想必是老夫人的亲戚。 江晚柠这才朝着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语带三分疏离。 “晚柠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老夫人冷哼一声,“都别杵着了,快些回府吧。” 江晚柠听见马蹄声,抬头望向远处,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 “恐怕还需杵一杵。” 很快,几名宫人停在永安侯府,为首的是一名比万总管年轻些的大太监。 他拿着圣旨走下马车,身后的小太监们呼啦啦齐齐下马跟在他身后。 大太监扫了众人一眼,暗道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他尖着嗓子道,“刚巧大家都在,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尔等跪下听旨吧。” 刚刚老夫人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的时候,走路像是腿脚不灵活,如今听闻皇上派宫人来宣旨,当即生龙活虎起来,一把甩开簇拥着她的侍女,牵着杜明娇的手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最前面。 她心中暗喜,也不知皇上这道圣旨里除了将娇娇赐给宴儿做平妻之外,还嘉赏了什么金银财宝。 而杜明娇则一脸羞涩的跟着跪下,心中激动万分,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了那么久,今日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 纵然这两年过得忍气吞声,只要能够嫁入永安侯府做平妻,她的钰哥儿能成为侯府嫡长子,所有的一切就都值了。 她心中喜不自禁,已经完全迷失在自己的幻想中了。 宋氏冷冷扫了杜明娇一眼,眼底尽显厌恶。 她一手拉住儿子,一手拉住江晚柠,跪在了老夫人和杜明娇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安侯府有一表姑娘,容貌出众,善解人意,生子有道,朕闻之甚悦,特将其赐给林世子为妾,纳妾事宜一切从简,由永安侯府自行准备,钦此。” 圣旨上竟然说她容貌出众,善解人意,生子有道,这分明是在讽刺她狐媚勾人不知检点生下长子。 杜明娇如遭雷击,两眼一黑,竟晕死了过去。 而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青了红红了紫,甚是难看。 跪在地上的林谨宴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立刻激动道,“公公,皇上是不是弄错了,晚柠帮忙求的是娶平妻的赐婚圣旨,怎会……” 大太监面色不悦,怒斥道,“大胆,胆敢质疑皇上的决断,林世子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林谨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氏一把拉住。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公公莫要动怒,犬子言行无状,待臣妇回去定严加教导,说罢她立刻使了个眼色,让身后的侍女递过去一个沉甸甸荷包。” 大太监掂了掂手中有些分量的荷包,这才面色缓和了些许。 “林世子,别愣着了,快些接旨吧,杂家还得赶紧回宫复命呢。” 宋氏看儿子不想接旨,压低了声音怒道,“宴儿,你要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你不顾念母亲和晚柠还陪你跪着,难道你想连累我们一同陪你获罪吗?” 她在心中暗骂杜明娇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将她儿子勾得连母亲都不管不顾了。 江晚柠本想直接替林谨宴将圣旨接下,但转念一想,这道圣旨是她求来的,等会儿林谨宴反应过来,统统将火气撒在她身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 最后,林谨宴失魂落魄的将圣旨接下。 大太监一刻也不想停留,转身上了马车。 永安侯府门前跪了一片,在大太监离开后,众人方才陆续起身,却与宣读圣旨之前的热闹之景截然相反。 老夫人像是霜打的老茄子一般,将杜明娇搂进怀里,“来人,快将娇娇抬回府,再找个郎中来瞧瞧。” 立刻有侍女低头将杜明娇抬了回去,动作十分麻利,生怕惹了老夫人不快。 江晚柠正要随着下人们一起回府,却被林谨宴一把拉住。 刚刚还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如今正一脸愤恨地瞪着江晚柠,那要吃人的眼神,似要化作利刃将江晚柠千刀万剐。 “说,你为何要这样做?” “告诉我,为什么!” 江晚柠冷冷一笑,讥讽道,“母亲不是说了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已替你求旨,至于结果如何,岂是我这样人微言轻之人能左右的?” 这样的解释,林谨宴自然不能接受,“江晚柠,我原以为你是大度之人,没想到竟如此歹毒善妒。” 他认定是江晚柠从中作梗了。 宋氏本就不赞同杜明娇这样有心机的狐媚子接近儿子,奈何老夫人护短的厉害,势要扶持娘家的穷亲戚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 勒令儿子弃武从文也就罢了,毕竟她也担心儿子上战场会有三长两短,但老夫人竟然找那样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毁儿子声誉,她恨不得将那贱人杖毙了。 如今她明媒正娶来的儿媳回来了,且儿媳十分争气,一回来就让那贱人的美梦落空了,她只觉浑身舒坦极了。 “宴儿,旨已下命已定,你莫要执着。” “晚柠已回来,当初大婚还未圆房,你们二人需得培养感情尽快圆房,等晚柠帮你生一个儿子出来,便是天大的事情也会烟消云散了。” 江晚柠暗道,这侯夫人还算是个明白人,竟然没有袒护孙子,跟着儿子怪罪她。 真是令人意外! 只是,林谨宴不肯就此算了,他那只握住江晚柠的胳膊陡然加重了几分力道。 饶是江晚柠征战两载,也架不住愤怒的男人下的狠手。 她皱眉斥道,“放开!” 林谨宴满目猩红,像是一只愤怒至极的野兽。 “你做了这样恶毒的事情,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没有赐婚我也一样能娶娇娇为平妻。” 第8章 我凭什么要这样大度? 江晚柠气极反笑,反唇相讥道,“是啊,没有圣旨你也能娶平妻,可你为何偏偏要让我帮你们请旨呢?” “因为你们虚荣!” “因为你还未和正室圆房,便早早和别的女人苟且生下长子,你做了不要脸面的事,还想向皇上求旨给你心爱的女人正室身份,想要你那私生子占嫡长子的位置,让他们母子二人光明正大的出席各大宴会。” “可你有没有想过,要置我于何地?” “我父亲乃戎马半生的抚远将军,母亲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嫡女,我大哥是为战受伤的英雄,我替你边关征战,如此还不如你的娇娇吗?” 林谨宴怒不可遏地大吼,“你根本就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稀疏平常,你不侍奉长辈,不体恤夫君,两年无所出,我便是休了你你也得受着,我不过是想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平妻身份罢了,你就如此善妒,非要将她踩在脚底才高兴吗?”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林谨宴被打得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母亲,你竟然打我?” “做错事情的明明是江晚柠,你不帮儿子说话也就罢了,你竟然替她来打我?” 宋氏这一耳光扇在儿子脸上,却也扇痛了她的心。 婆母出身寒门,全仰赖公爹在战场屡立奇功步步高升被封为永安侯,才能当上这侯府老夫人,但她心高气傲,总想方设法在侯府立威,如今公爹和夫君不在,婆母直接摆起做婆婆的款,在府中说一不二,而她性子软弱不敢反抗,没想到婆母这两年行事愈发荒唐,时常接济娘家穷亲戚也就罢了,竟撮合起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侄孙女。 婆母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她却要时常出席各大宴会,尽管儿子和杜明娇的事情捂得紧,可永安侯府添了一个带把的,这事怎会永远密不透风,她早就察觉大家看她眼光带着异样了。 偏儿子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心想让那狐媚子做侯府平妻,这不仅是在打儿媳的脸,也是在败坏侯府和他自己的名声。 都怪她事事软弱,次次退让,才眼看着事情到了这般无法收拾的局面。 幸好儿媳不像她! “宴儿,我是你母亲,如今你竟是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你祖母出身寒门,无甚学问,她娘家亲戚时常来府中打秋风,咱们侯府家大业大,接济一二也无甚妨碍,可你祖母却对他们的恭维十分受用,一心想让杜氏女儿做咱们侯府的主母,难道你当真看不出来吗?” 林谨宴却不以为然,“纵然祖母有别的用意,可娇娇心性单纯善良,连一只鸟儿受了伤,她都要哭许久,儿子被她这份温柔善良深深吸引,与她两情相悦才生下钰儿,儿子知道这对晚柠不公平,可事已至此,儿子不能辜负娇娇母子,让她们无名无分的跟着我。” 宋氏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捂住胸口哭了起来。 “钰哥儿不仅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长孙,难道我就不心疼吗?可你不该置侯府和晚柠的名声不顾。” 她转身牵着江晚柠的手,红着眼眶擦了擦泪。 “晚柠,是母亲错了,没能帮你看住……母亲让你受委屈了。” “母亲在府中多有为难,您能帮着晚柠说话,晚柠已十分感激。” 江晚柠暗叹,宋氏或许是一个好婆婆,若不是林谨宴做出荒唐事,她们婆媳定能愉快相处。 她冷眼看向一脸怒容的男人,他身上再无半分翩翩公子的谦和模样。 奇怪,她当初究竟是如何猪油蒙心,才会觉得这个男人是个性子极好会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两人定亲十年,成婚两载,她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夫君怪我两年无所出,觉得就此休了我也是应该,我觉得夫君说得对,不论是两年四年还是八年,我都需在战场带兵打仗,不能替侯府开枝散叶,但我是替你上的战场,况且我们并未圆房,所以这七出之条便不能用在我身上。” “所以,我们和离吧!” 林谨宴愤怒的双眼陡然睁大,他眼神如点燃焰火一般。 “江晚柠,你耍我?” “你先是求皇上下旨,让娇娇无缘平妻只能做妾,如今却要提和离,这真是一条好歹毒的计策!” 江晚柠气势不输,一脸冷傲的看着对方。 “自古以来聘为妻奔为妾,我让她做妾便是歹毒了?” “难不成我要大度的给她准备几百抬嫁妆,帮你操持着十里红妆娶她入府,让她掌管侯府中馈,让她的儿子当嫡长子,然后我在战场出生入死养着你们,或是与你两看生厌等着被你休弃?” “我凭什么要这样大度?” 这样的大度之名不要也罢! 林谨宴满脸不服,一副势必要替心爱之人讨回公道的模样。 “江晚柠,你满腹算计令人恶心,但我不会同你和离的,即便是余生互相折磨,我也定要你体会娇娇所受委屈的百倍千倍……” 突然,一批锦衣卫迈着整齐的步伐,气势汹汹地跑来,动作极快,随后而至的是陆祈安和他的随侍。 坐在马背上的陆祈安目如寒冰,薄唇轻抿,浑身散发着孤傲的气息,宛若黑夜的鹰。 宋氏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当即被吓得两腿瘫软。 霎那间,永安侯府对面的御史府被锦衣卫们团团围住,破门而入,府内瞬间乱作一团,一时间哀嚎声起,到处都是求饶声。 陆祈安状似无意地扫了江晚柠一眼,却吓得林谨宴和宋氏浑身一激灵。 她扭头瞥了林谨宴一眼,“未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谁说我怕了?”林谨宴有些没好气,他刚刚还以为这些锦衣卫是冲着永安侯府来的,幸好是对面的御史府。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又站直了身体。 “定是御史府出了什么事情,母亲,咱们快别站在这里了,免得沾染了什么晦气。” 宋氏立即点头,两人搀着便要往府内走。 什么叫免得沾染了晦气? 江晚柠没想到林谨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无语至极。 第9章 你确实该死! 临走,宋氏还不忘喊江晚柠一起,“晚柠,快别看了,锦衣卫办案,不死也得脱层皮,这御史府怕是要倒了。” 林谨宴却没好气道,“母亲别怕,她在战场杀敌无数,鬼见愁还会怕锦衣卫?” 御史府突然跑出来数名家丁和仆人,却被锦衣卫当场捉拿,根本逃无可逃。 一名女子趁乱跑出来,身后跟着一群要捉拿她的锦衣卫,她慌里慌张的一下子摔倒在江晚柠面前,连滚带爬地抓住了她的衣摆。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江晚柠这才认出来,这是巡盐御史张大人的幼女张云绣,同她年龄相仿,曾一起出席过不少宴会。 她看了一眼围上来的锦衣卫们,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张小姐,我今日刚回京,不知你家中遭遇何种变故,况锦衣卫办案是奉皇命,我恐怕……” 此言一出,张云绣眼中好不容易泛起的亮光顿时消失,两眼空洞起来。 “他们说,父亲在任上与人勾连,倒卖官盐贩卖私盐,监守自盗,贪污受贿……数罪并罚,证据确凿,要将御史府抄家灭族。” “可我什么都没做,我不想死,呜呜呜……” 江晚柠这才明白,原来在宫门前遇见陆祈安,他是要进宫领命,所以她前脚儿刚回永安侯府,他后脚儿便带人来御史府抄家来了。 两名锦衣卫立刻将张云绣拿下,可她还有些不甘心,当即反抗起来,拉扯间身上的外衣被扯烂,竟连肚兜绳带都露了出来。 “住手!” 江晚柠厉声喝住,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罩在了张云绣身上。 她蹲下身来,将披风帮其系好。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此时,张云绣泪如雨下,同时也认命般的放弃了挣扎,任由锦衣卫将其捉拿起来。 她回头朝着江晚柠说了声谢谢,却被淹没在御史府前的嘈杂声中。 陆祈安站在御史府前,冷眼看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开口训斥了那几名押着张云绣的锦衣卫。 江晚柠叹了口气,一朝平步青云,满族风光无限,一步走错,全族覆灭。 这何尝又不是在说她自己,青梅竹马,十里红妆,看错了人,一生尽毁。 她转身走进了永安侯府。 因着杜明娇受不了打击昏倒的缘故,侯府乱做一团,下人们忙进忙出的,活似天塌了一般。 下人们看见江晚柠,也只是简单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俨然杜明娇已是侯府主母一样,她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江晚柠也不生气,这一个月只把这里当做客栈就是,别的不听不看也就行了。 循着记忆,她勉强找到倚淓苑,一进门,却看见满院杂草和枯枝落叶,差点连路都找不到了。 仅两年而已,但凡有人来这里打扫过,也不至于荒废成这样。 如今杜明娇掌管侯府中馈,知道随林谨宴堵在城门处求她求旨赐婚,却不知命人帮她打扫院子? 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来,今日这圣旨是求对了! 只是,她嫁入侯府的时候,随嫁而来的婢女们呢? 突然,她肚子咕咕噜噜一阵抗议。 为了早些回京述职,从中午到现在,她还滴水未进。 “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等会儿再好好看看她们被安排去了何处。” 江晚柠一连问了三个下人,才找到厨房所在。 此时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早就被端走完了,就连残羹剩饭都没留下,只剩一堆没用完的食材和杂乱的锅和盆。 因着那道圣旨,杜明娇被气得昏迷的缘故,老夫人竟是连鸿门宴都不请她了。 她刚好落得个自在。 “好啊,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躲在这里偷懒,你看我不打死你……”厨房里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叫骂声。 江晚柠循声望去,那是一个长得粗壮的婆子,掐着腰对着一个小婢女破口大骂,说着竟还上前动手掐拧那小婢女。 而那小婢女分明是她的陪嫁丫头桃儿。 竟敢趁她不在,打她的婢女,她心中怒火升腾,立刻上前将那婆子狠狠推开。 “小姐?” “小姐,奴婢还以为眼花了,原来真的是您,您终于回来了,奴婢以为再也等不到您了,呜呜呜……” 桃儿哭着抱住了她,久久不敢相信,自家小姐真的回来了,生怕松开怀里的人,眼前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那婆子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差点将发黄的门牙磕掉,气的她嚎叫一声,一骨碌爬起来便要再次动手。 江晚柠拍了拍桃儿的后背,将其护在身后,狠狠瞪向要朝着她们动手的婆子。 那婆子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扬起的胳膊顿在半空中,不敢动作。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江晚柠的穿着,后知后觉想起征战在外的世子夫人今日回府了。 莫非? 对方身着铠甲,哪里还需要再怀疑半分,那婆子猛地跪在地上,开始拼命求饶。 “夫人,老奴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有早些认出您来,幸好刚刚没有对您动手,若冲撞了您,老奴才真是该死。” 她满脸讨好的模样和刚刚凶狠的样子截然不同。 江晚柠心中怒火不减,这刁奴变脸太快,连变戏法的都没她娴熟。 恐怕,她不在府的这两年,这刁奴没少打骂桃儿。 “你确实该死!” “看你这把年纪,应当不是最近才来这府中的吧?” “是是是……哦不是,老奴不是新来的,老奴已在府中当值四十年有余,是这厨房的管事。”那婆子立刻点头应是,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江晚柠面容冷冷,“既然是府中老人,那必然知道桃儿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你竟敢趁我不在府中虐待我的人,该当何罪?” 那婆子一开始还不停地认错,一听夫人要问罪于她,当即辩解起来。 “夫人,老奴责骂桃儿,也是为她好,这偌大的侯府处处都是规矩,您又常年不在府里,桃儿毕竟年轻,疏于管教难免心生倦怠,做起事来不用心还总偷懒,老奴这才教训了一番,还请夫人明鉴。” 桃儿一听,立刻抹着眼泪反驳,“你说谎!” lwxiaoshuo.org 第10章 又一次看错了人 自看见小姐的那一瞬,桃儿的底气就回来了,她才不会任由赵嬷嬷污蔑她。 “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没有偷懒。” 桃儿从小便跟在她身边,为人如何,江晚柠自然清楚。 “我相信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她在说谎。” 她扫了一眼桃儿手上粗厚的茧子,还有袖口露出的青紫伤痕,眼底生出一丝杀意。 然而赵嬷嬷却没看出来,还觉得夫人不在,表小姐掌管中馈,将桃儿交给她管,她是管事,教训不听话的奴婢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夫人也不能随意揪出她的错处来。 “夫人,这怎么是老奴说谎呢,你看这厨房凌乱不堪,大家都去各院儿送吃食收碟碗,唯有桃儿这丫头懒的很,连洗涮这样的活都不愿干,老奴不过是言语激动了些,也不是真的要动手,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您何必在这里大动肝火呢?” 江晚柠噗嗤一笑,却笑不达眼底。 “如此说来,竟是我的不对了?” “自然是……自然是夫人误会老奴了,嘿嘿。” “放肆!”江晚柠陡然提高了音量。 “你这刁奴可真是胡搅蛮缠的一把好手,幸好今日被我撞见了,否则桃儿所受的委屈,都要成了你为她好了,你说我是不是还要好好感激你帮我调教我的人?” 赵嬷嬷一看糊弄不住,当即心中忐忑起来。 不是说夫人只知舞刀弄枪,是个粗鄙鲁莽的性子吗? “夫人,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老奴不过是责骂了桃儿几句,若是夫人觉得老奴不对,老奴向桃儿道歉就是。” 说罢,她立刻面向桃儿,笑得脸上好似要开花一般。 “桃儿姑娘,是嬷嬷错了,咱们一同做事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嬷嬷的为人吗,嬷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莫要同嬷嬷一般见识。” 江晚柠懒得看赵嬷嬷表演,拉着桃儿上前一步,让她伸出双手放在赵嬷嬷面前。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桃儿小小年纪却双手生满厚茧,这双手不知干了多少粗活重活,你却责骂她偷懒,你这双眼睛若是瞎了,不如趁早剜去,免得生疮流脓祸害全身。” “还有,她身上的伤你是如何打的?” 证据摆在面前,赵嬷嬷这才开始害怕起来。 “请夫人恕罪,是老奴一时糊涂,老奴以后再不敢欺负桃儿姑娘了,您要打要罚都行,只是老奴年纪大了,求夫人一定不要将老奴赶出侯府呀。” 江晚柠强压下心中怒火,才没有对赵嬷嬷动手。 “既然你主动认错,我也不惊动长辈将你撵出侯府了,只是你做了错事必须接受惩罚。” 赵嬷嬷当即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敢问夫人,是什么惩罚?” “立刻将倚淓苑打扫干净。” 什么? 赵嬷嬷两眼一翻差点当场去世。 那倚淓苑两年未住人,也从未有人去打扫过,如今早已荒草丛生,仅凭她一人,如何能打扫干净,况且现在天都黑透了,她这把老骨头就是一夜不睡也打扫不完啊。 此时,分配在厨房做事的下人们也陆续回来了。 大家看见一向颐指气使的赵嬷嬷竟然跪在地上,一时面面相觑,很是震惊。 赵嬷嬷有心想找几名下人帮她一起打扫,却又不敢开口,又害怕跪在这里丢了脸面被手底下的人笑话,当即捂着脸起身。 “老奴这就去。” “慢着,桃儿在这里,那梨儿和杏儿呢?”江晚柠立即叫住赵嬷嬷。 这时,杏儿从门外人群中拼命挤了进来,她手中拎着食盒,脸上还有一道清晰红肿的巴掌印,想来是刚挨打不久。 “小姐,杏儿在这儿,您怎么才回来呀,奴婢日日等夜夜盼,呜呜呜……” 她丢下手中食盒,扑通跪在江晚柠脚边,拽着她的衣摆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哭的十分伤心。 江晚柠眼中噙着泪水,心中难受不已。 她出征两年,一是替朝廷卖命,二是替夫出征,府里这些人竟如此对待她陪嫁过来的人? 他们怎么能? 他们怎么敢? 桃儿扑在地上,搂住杏儿也跟着哭起来,二人哭的凄楚无比。 江晚柠伸手将她们扶起来,帮她们二人擦掉眼泪。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将你们丢在这里受尽委屈,不论日后去哪儿,我都一定带上你们。” 两人立即乖巧点头。 “那梨儿呢?” 杏儿看了周围一眼,这才小声道,“梨儿吃不得苦,早在您出征半年后便巴结表小姐去了,如今人在明月阁服侍。” 明月阁? 看来林谨宴是真的喜欢她的娇娇表妹,连院子名儿都叫明月阁。 “人各有志,何况跟着新的主子不用吃苦受罪,也是极好的。” 她看了一眼杏儿脸上的巴掌印儿,用眼神质问赵嬷嬷。 赵嬷嬷当即否认,“夫人,这决计不是老奴打的,老奴就是有这贼心也没那贼胆往姑娘脸上招呼呀。” “小姐,这巴掌确实不是赵嬷嬷打的。”杏儿扯了扯江晚柠的袖子。 桃儿忽然想起什么,立即道,“小姐,杏儿姐姐刚刚是去明月阁送饭菜,定是明月阁的人打的。” 杏儿垂头不语,她怕说出来小姐会难受。 “说,是杜明娇打的,还是世子打的?” 在明月阁挨打,想来不是杜明娇便是林谨宴动的手,除了他们二人,她还真想不到旁的人。 “快告诉小姐,小姐定会为你做主的。”桃儿拉住她,劝她说实话。 杏儿眼神闪躲,有些欲言又止。 江晚柠心中着急,杏儿心思细腻,遇事也是能忍则忍,吃了亏皆往肚里咽,如今她回来了,决不能再让她们忍气吞声的跟着自己。 “杏儿,你不妨大胆说出来,即便是世子动的手,我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听到小姐误会了世子,杏儿这才肯开口。 “是梨儿,她说表小姐看见奴婢心烦,便打了奴婢一耳光,让奴婢再不要出现在明月阁。” 好啊,真是好样的! 分明是一起相伴长大的姐妹,梨儿换了主子竟对昔日姐妹耀武扬威动起手起来。 她还真是看人不准,又一次看错了人。 第11章 骗婚利用她 江晚柠满脸心疼地看着杏儿脸上的红肿印子,“还疼不疼?” 她们所受的委屈,皆是因为她走的匆忙,没有将她们安顿好。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杏儿立刻摇头,“无碍,过两日就消肿了,奴婢看见您回来,也就不疼了。” “等明日见到梨儿,我必定为你讨个说法。” “小姐,您不必找她了,这一巴掌也算是她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日后只当陌生人吧,为了这样背主的人让小姐心中难过,实在不值当。” “罢了,梨儿的事情日后再提,你们可用过晚膳?” 桃儿和杏儿立刻摇头,自从小姐离京之后,她们在府中无人照应,后来表小姐在府中说话分量愈发重,大有当家主母的架势,她们时常吃不饱穿不暖,这也是为何梨儿会那么快另投其主的原因。 江晚柠深吸一口气,才生生忍住没把厨房给砸了。 算了,砸了她也没饭吃了。 她眼神冷冽的扫了门外围观的下人们一眼,那些下人们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忙活去了。 这回赵嬷嬷脑子转的极快,当即吩咐一名下人道,“快去给夫人准备晚膳,顺便也给桃儿杏儿两个丫头准备一些吃食。” “是。”那名下人立刻忙活起来。 江晚柠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赵嬷嬷,“就按照我之前说的,你尽快将倚淓苑打扫干净。另外,日后若再让我发现你欺负我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嬷嬷立刻点头应是,扭着肥胖的身体立即跑去倚淓苑打扫。 等江晚柠带着两个丫头回到倚淓苑,赵嬷嬷已经开始打扫起来了。 桃儿和杏儿看见倚淓苑如此脏乱不堪,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小姐,都怪奴婢们无能,表小姐掌管中馈,她不许奴婢们留在倚淓苑,更不允许奴婢们私自回来打扫,若是不听话就要将奴婢们发卖掉。” 她猜得没错,这果然是杜明娇搞的鬼。 既然还要留在侯府一个月,那她就好好陪她玩一玩,看看她杜明娇究竟伪装的有多好。 “无妨,反正在这里也住不久了,咱们先简单打扫出两间屋子,暂住一段时日。” 桃儿乖巧点头,杏儿却听出了小姐话里有话。 她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打扫的赵嬷嬷,小声询问,“小姐 ,反正也住不久了是什么意思,您又要去哪里,真的会带奴婢们走吗?” 江晚柠淡淡一笑,揉了揉杏儿的头,“放心,肯定带你们一起。” 杏儿这才放下心来,桃儿却不敢相信。 “小姐,您已经嫁入永安侯府,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您能带奴婢去哪里,难道要带奴婢上战场吗?” “奴婢倒是想跟随小姐一起上战场,可是奴婢不会功夫,去了也只能帮倒忙,那可如何使得?” 江晚柠噗嗤一笑,“傻桃儿,这些不需要你操心的,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厨房下人端着食盒将饭菜送来。 江晚柠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给了那名下人。 “辛苦你了,劳你大晚上跑一趟。” 那名下人只是听从赵嬷嬷的吩咐做了饭菜送过来,没想到竟还能在夫人这里得到赏赐,当即惊喜万分。 “这都是奴婢应做的,奴婢谢夫人赏赐。” 待那名下人离开,江晚柠拉着两个丫头找了个石阶,随意将上面的落叶扫去,三人一起坐下吃了起来。 赵嬷嬷将院子里小径上的杂草除干净后,已然累得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 “夫人,这院子如此大,老奴便是一夜不睡也打扫不干净,不如老奴先帮您将屋子收拾出来,您先歇着,奴婢再继续打扫院子?” 她一脸讨好卖乖的模样,用意十分明显,便是想让她从轻处罚。 江晚柠上下扫了赵嬷嬷一眼,将油乎乎的手指在衣摆上擦了擦,这才缓缓开口。 “行,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先收拾出一间偏房来,今晚我们先将就一夜,明日你带几个人来仔细打扫就是。” 赵嬷嬷一听,立即喜笑颜开。 “是,老奴这就按夫人说的去做,还请夫人稍等片刻。” 她欢天喜的将主卧旁边朝南的那间偏房收拾干净,喊杏儿去验收。 杏儿看了一眼,便让赵嬷嬷先回去了。 夜色已深,一主二仆挤在一张床上,盖着久未翻晒的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 三人简单用过早膳,老夫人便打发人来请江晚柠过去。 杏儿脸上肿痕消了一半,一脸担忧。 “小姐,老夫人找您过去,必定没有好事,表小姐她……” 杏儿犹豫着有些说不出口,桃儿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哎呀,他们事情都做了,你有什么说不得的,难道要让小姐稀里糊涂的一直被瞒着吗?” 桃儿转头看向江晚柠,一脸愤怒道,“小姐,那表小姐是老夫人的表侄孙女,在您还未嫁入侯府的时候她就寄养在老夫人跟前儿了,老夫人待她像是亲孙女儿似的,奴婢听说老夫人对世子和表小姐的事情大力支持,若不是您和世子从小定下婚约,您还能替世子出征,只怕……” “幸好,皇上下旨,她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桃儿一脸庆幸,觉得皇上替自家小姐出了一口恶气。 江晚柠心中了然,这些果然有老夫人的手笔,怪不得杜明娇能如此猖狂。 老夫人既然属意杜明娇这个表侄孙女,却还要让她嫁入永安侯府替夫出征,这分明就是骗婚利用她,还想让她当个傻子一样,眼看着夫君娶平妻,当真是好计谋。 江晚柠心中愤恨,将手里的茶碗砸了个粉碎。 敢欺负她,就要承担她无尽的怒火。 杏儿劝道,“小姐,老夫人十分袒护表小姐,世子待她也是如珍如宝,就连侯夫人拿他们也没办法,您还是不要与其正面对上,奴婢怕……怕您会吃亏。” 江晚柠眸光渐冷,眼底满是寒气。 “不必担心,将我的嫁妆单子取来,再看看浮光锦是不是不见了。” 第12章 还要差人三催四请才能到吗? lwxiaoshuo.org 桃儿嘴巴一撇,带着哭腔道,“小姐,莫说是浮光锦了,就是您所有的嫁妆也都没了,去年表小姐就以帮您看管打理嫁妆之名,将所有的东西都抬走了,奴婢们阻拦不成反被她带来的下人们毒打了一顿。” 江晚柠怒道,“她竟如此明目张胆,此事世子知不知道?” 若是他知道杜明娇做的那些事情,却仍然觉得杜明娇温婉善良,那可真是无药可救了。 “表小姐善于伪装,人前人后判若两人,她在世子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况且她命下人专门往奴婢们身上不便示人的地方打 ,纵然奴婢们有心向世子告状,也没法拿出证据来。” “如今小姐的嫁妆没了,世子也被她勾走,连长子都生出来了,小姐您以后可怎么办,您替世子出征,他们却如此欺辱您,叫奴婢说,咱们回将军府找将军,让将军帮您主持公道,将那狐媚子撵出侯府去,您也不要再上阵杀敌了,小姐容貌倾城,却为那般腌攒货做嫁衣,太不值当。” 桃儿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立刻同小姐一起回将军府找将军替小姐做主。 江晚柠却不赞同,“不替他出征可以,但回将军府找爹爹做主却不是明智之举,况且我并不想让爹爹为此操心。” 如今她已长大,万事皆需自己去解决,她是将门嫡女,与只会装委屈扮可怜心术不正的女子不同。 “你们二人无需为我担心,我相信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届时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桃儿杏儿看小姐一脸坚定的模样,她们立即点头。 “奴婢们相信小姐。” 江晚柠淡淡一笑,“既然你们相信我,那便随我一同去见老夫人吧,杏儿,记得拿上嫁妆单子。” “是,奴婢这就找出来。” 当初表小姐不许她们留在倚淓苑,打发她们去厨房做粗活,幸好她留了心眼,把嫁妆单子收了起来。 此时,赵嬷嬷带着几名下人进了倚淓苑,指挥着众人开始打扫起院子来。 看见她走了出来,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老奴见过夫人,夫人吉祥。” 江晚柠勾唇一笑,“承你吉言。” 随后,她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了赵嬷嬷。 “军中规矩更甚侯府千万倍,对军中将士我尚能赏罚分明,对你们亦能如此,往日你欺负打骂我的丫头,昨夜也算是对你略施惩罚,看在你是侯府老人的份上,今日过后恩怨一笔勾销,如今你带人来认真打扫,我也不能让她们跟着你白跑一趟,这些银子你且先拿着,等忙完买些果子同她们一起打牙祭。” 赵嬷嬷愣在原地,她着实没想到夫人竟然这样大方,不仅让她功过相抵,还赏她银子。 这可比如今掌家的表小姐大方多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幻想着若是哪天夫人不打仗了,回侯府来掌管中馈,那她们这些下人岂不是能得更多恩赏? 想到这里,她当即乐呵呵地接过银子,又行礼感谢了一番。 等三人走出倚淓苑,桃儿心里有话,实在憋不住了。 “小姐,她时常欺负打骂奴婢和杏儿姐姐,只是让她打扫院子就恩怨两消,轻易放过她,刚刚您还赏她银子,也太便宜她了吧?” 一旁的杏儿也有些疑惑,跟着点头附和。 “是啊,小姐的嫁妆都被表小姐抢走了,您身上的银子还是省些用吧。” 江晚柠一脸高深莫测道,“别担心,你家小姐我在军中有俸禄 ,不缺银子,而且此番回京面圣得皇上嘉奖,说不定赏赐很快就到了。” “我在外两年,杜明娇却一直在侯府收买人心,如今没人会把我当侯府正经世子夫人,一点赏赐能避免许多麻烦,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的嫁妆夺回来。” 桃儿和杏儿皆一脸恍然大悟,不禁称赞起来,“果然还是小姐聪慧过人,是奴婢愚钝了。” 福荣堂。 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黑如木炭,眼里满是不悦。 下首坐着侯夫人,她看婆母满脸不悦,吓得大气不敢出。 一旁的婢女端着托盘过来,将茶水一一呈上,又默不作声地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桌面上已有二三茶盏。 左等右等,久久不见江晚柠的身影,老夫人气得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茶盏叮当乱晃,溢了出来污了桌面。 “看看你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好儿媳,如今早已日上三竿了,还要差人三催四请才能到吗?” 宋氏低垂着眉眼,心中着实有些不服气。 什么叫她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好儿媳? 这婚约是公爹定下的,婚期是老夫人定的,怎么如今什么都赖在她身上? 不过有一点老夫人说的没错,儿媳确实是个好的,毕竟她办不到的事情,儿媳办到了,就像忤逆老夫人这件事就很令她钦佩。 “晚柠常年在外征战,艰苦万分,昨日班师回朝安顿大军,想必十分劳累,所以才起晚了,当初公爹和侯爷也是如此,母亲想要见晚柠也不急这一时三刻,您若觉得烦闷,儿媳差人将钰哥儿抱过来同您解解闷?” 不提钰哥儿还好,提起钰哥儿,老夫人更是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 “你当我是无聊烦闷?” “我是被她气的,昨日娇娇昏倒,我无暇顾及同她算账,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这永安侯府是谁在做主。” “可怜钰哥儿小小年纪,便无缘侯府嫡长子身份,日后更不可能立为世子承袭侯爵,娇娇如此乖巧懂事孝顺长辈,打理侯府更是尽心尽力,因着她一句话,便是连个平妻都做不得。” 说起这些,老夫人咬牙切齿,看起来也是真心疼杜明娇和钰哥儿的。 仅仅因为杜明娇是她娘家侄孙女,便如此偏疼偏爱,宋氏心中难免不舒服。 她乃世家大族嫡出,嫁入侯府几十年,替侯爷生下子嗣,老夫人脾气急躁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她战战兢兢用心服侍这么多年,连一点儿好都没在老夫人这落儿过。 如今就连杜明娇这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乡野村妇,都能越过她去,执掌侯府中馈,成了老夫人眼中的金豆子。 这让她如何不气? 第13章 威胁 “晚柠是将军府嫡女,如今又身有军功,若她能帮宴儿生下嫡子,将来立为世子,身份必定尊贵许多,同宴儿父子二人齐心协力,咱们永安侯府也算是有希望了。” 老夫人冷嗤道,“难道钰哥儿将来就不能上阵杀敌振兴侯府吗?” “那也要您舍得才行呀。”宋氏小声嘀咕。 老夫人一听宋氏竟敢反驳她,当即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宋氏被那破锣大的吼声吓得立刻噤声不语。 江晚柠刚跨进福荣堂大门,远远便听见老夫人的怒斥声,她却并不觉意外。 因着她和林谨宴儿时便定下婚约的缘故,老夫人的出身和脾性她早已有所了解。 当初交换庚帖时,大哥便劝她想清楚,怕她嫁入侯府会吃亏,她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老夫人渐渐上了年纪,只要婆母不摆架子,她和夫君相敬如宾就好了,如今可不就吃了自负的亏了。 远处雕花走廊下,杜明娇由孙嬷嬷搀着转过拐角缓缓而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如蒲柳般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似暖阳下的白雪一般,一转眼儿就要化了。 孙嬷嬷是跟在老夫人身边儿的老人,这会儿本该伺候在跟前儿,没想到竟然扶着杜明娇从偏院儿走来,可见老夫人对杜明娇的疼爱非同一般。 桃儿撇嘴小声嘟囔,“又不是生了大病,如此能装,只怕上辈子是只布袋。” “桃儿,你少说两句,莫要给咱们小姐添麻烦。”杏儿立刻出言提醒。 江晚柠只顿了顿脚步,便缓缓走上石阶进了屋子。 老夫人听见脚步声,满脸冷傲的瞥了门口一眼,看见来人是江晚柠,头又仰了几分。 “晚柠见过老夫人,不知老夫人找晚柠来有何事?” 江晚柠自始至终,都没叫一声祖母。 也不知老夫人是不稀罕还是如何,竟也不计较此事,却因着杜明娇的事情,早已满腔怒火等她来发。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桌上本就有些歪斜的茶盏和杯盖咣咣铛铛乱晃,还有一只杯盖被震得掉落在地摔成碎片。 “难为你还知道往我这走一遭,也不看看如今什么时辰了,谁家新妇像你一样,不侍奉长辈也就算了,竟连请安也要我差人三催四请,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一旁的宋氏当即起身,拉着江晚柠往中间儿走去。 “晚柠,快向你祖母道歉,让你祖母消消气。” 她低声说完,又壮着胆子开口替江晚柠说话,“母亲莫要动怒,晚柠刚嫁入侯府便出征了,在军营里见的都是些粗人,哪里懂这些,等回去儿媳便亲自教她。” 江晚柠知道宋氏是为自己好,可老夫人撺掇孙子与娘家侄孙女在一起生下重孙,如此行径,哪里还配被称之为长辈? 她知宋氏有些怯老夫人,便伸手拍了拍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暗示宋氏不用担心。 “老夫人教训的是,晚柠知错。” 她先是老老实实道歉,而后话锋一转,又道,“既然老夫人想要一个晨昏定省常侍身边的孙媳,不若晚柠明日就去向皇上请辞,解甲归田在家相夫教子也是一桩美事,就要劳烦夫君自个儿去边关了,只是战场凶险无比,一不小心便会被敌军千刀万剐万箭穿心……” 老夫人一听,顿时眼皮子狂跳不停,吓得她立刻打断江晚柠的话。 “别说了!” 她冷哼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我。” 这时,孙嬷嬷扶着杜明娇走了进来,杜明娇柔柔弱弱的上前行礼。 “娇娇给祖母请安,都怪娇娇身子不争气,来得晚了,还请祖母莫怪。” 老夫人正满面怒容,一看见杜明娇来了,当即转怒为笑,变脸那叫一个快。 江晚柠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带褶子的面孔——厨房管事赵嬷嬷。 “娇娇你怎么来了,昨日受了那样大的委屈,祖母叫孙嬷嬷替我去看看,这孙嬷嬷也是,怎的也不拦着点儿?” 还没等孙嬷嬷开口,杜明娇立即解释道,“祖母莫要怪孙嬷嬷,是娇娇非要来的。” 她转身看向宋氏和江晚柠,不忘行礼。 “娇娇见过母亲,见过姐姐。” 宋氏脸色讪讪,却还是忍着恶心道,“不必多礼。” 倒是江晚柠皱眉上下打量了杜明娇一眼,“我在家中排幺,可没你这样大的妹妹,你莫要胡乱攀亲。” 杜明娇愣了愣,眼眶一红瞬间落下泪来,“姐姐果然还在生娇娇的气,娇娇知道错了,娇娇不该爱慕宴表哥,更不该先您生下孩子,只要能让姐姐消气,不论是打是骂,娇娇都受着。” 说着她便要下跪,老夫人却不干了,她立刻起身上前,将杜明娇拉了起来。 “今日有祖母在,我看谁敢罚你。” 老夫人满眼心疼地扶着杜明娇,狠狠瞪了江晚柠一眼。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娇娇如此乖巧懂事处处忍让,她不过是敬着你叫你声姐姐,你何必这么大敌意,难道非要逼死她才开心吗?” 知道老夫人袒护杜明娇,但是江晚柠着实没想到,老夫人竟能偏疼至此。 今日,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老夫人言重了,她姓杜,我姓江,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妹妹什么的可不敢乱认,否则一不小心多认了十个八个,咱们侯府可就装不下了。” “你……”老夫人被噎得竟是找不到话反驳了。 她怒道,“牙尖嘴利,顶撞长辈,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教养吗?” 江晚柠冷声嗤笑,“既然老夫人提教养二字,那晚柠就不得不说上两句了,将军府教养再不好,也断没有教过儿女无媒苟合私通生子,倒是娇娇和您一样姓杜吧,就是不知她的教养是杜家教的,还是您亲自教的呢?” 老夫人一听,当即勃然大怒。 在这侯府里,还从未有人敢顶撞她,同她如此说话。 “放肆!” “来人,把这个目无尊长的……”老夫人胸膛剧烈起伏起来,看起来像是一口气儿要喘不上来似的。 第14章 请将你身上这件衣裳扒了再来质问我! 孙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老夫人,杜明娇也慌忙伸手帮老夫人顺气儿。 唯有宋氏,震惊得嘴巴张了又张,但她平日里对老夫人多有惧怕,此刻也不得不上前去。 老夫人喘着粗气,却猛地挥手将宋氏给甩向一边儿,发泄怒火。 宋氏毫无防备,被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幸好离她较近的杏儿眼尖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当心。” 这时,老夫人心中那口憋闷气似乎喘匀了,半倚着孙嬷嬷坐在离她最近的座位上。 她猛地抬头扫向江晚柠,脸上怒火更盛。 “我当你刚刚认错是真的知错了,没想到你竟是要存心气死我,不若我今日就一条白绫吊死在这儿,尽早去同老侯爷泉下相聚的好。” 江晚柠淡淡道,“晚柠不敢。” 老夫人心中怒火燎原,却只得冷哼讥讽,“我看你倒是敢的很。” 她原以为江晚柠是个好拿捏的,毕竟如今将军府空有名头没有兵权,和从前天差地别,且当初迎她过门前便同她商量好要她替夫出征,江晚柠也只有点头的份,哪曾想如今竟然这般不听话? 杜明娇柔柔开口,“祖母消气,姐姐只是还在生娇娇的气罢了,并不是故意顶撞祖母您的,等日后姐姐气消了,一定会好好孝顺祖母。” “她如此待你,你竟还替她说话,真是难为你了。”老夫人满脸疼惜地拉住杜明娇的手。 杜明娇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苦涩七分委屈。 “老夫人,若是没什么事,晚柠便先告辞了。” 本就是老夫人差人请她来的,如今却站在这里看她们演戏,她着实没工夫奉陪。 老夫人一听,当即不乐意了,强忍着怒火道,“站住!” “我叫你来自然是有事同你说,你这般沉不住气的性子,也不知是如何带兵打仗的。” 江晚柠微微挑眉,“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老夫人正襟危坐,看起来有几分严肃,“昨日你耍手段求皇上下了旨,如今娇娇做不得平妻已如你意,只是钰哥儿是宴儿长子,我做主把他记在你名下,你可有意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唯有杜明娇眼底多了抹喜悦。 果然,老夫人还是疼钰哥儿的,即便她做不成平妻,只要钰哥儿能做侯府嫡长子,等钰哥儿长大有了出息,这侯府就都是钰哥儿的了,她做不做这个平妻还有什么重要? 宋氏眼神有些复杂,一方面钰哥儿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她自然疼爱,但钰哥儿的生母是个身轻骨贱的,若真成了嫡长子,那晚柠以后生下嫡子便无法继承侯府,还要被世人嘲笑,到时可就真的要乱套了。 江晚柠勾了勾唇,突然笑了起来,暗道老夫人真是好打算。 先是林谨宴让她帮忙求旨,想要娶杜明娇为平妻,那她的儿子便能名正言顺成为侯府嫡长子了,如今算盘落空再生一计,将杜明娇的儿子过到她名下,钰哥儿依然是嫡长子,可继承侯府。 老夫人疑惑道,“你笑什么?莫非不愿?” 江晚柠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语气坚决道,“当然不愿,我年纪尚轻,好手好脚,又不是失了生育能力,为何要过继庶子到名下,传出去我还有何脸面再见人?” 桃儿和杏儿气得满面通红,早知小姐会在这侯府受辱,当初就该劝小姐莫要嫁进来才是。 这老夫人和世子当真欺人太甚! 老夫人一听,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你是能生养,可你哪有功夫生,又能否保证肚子争气一举得男,如今娇娇已替你生养,只是过继到你名下,其余皆无需你操心。” 江晚柠冷笑,“老夫人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不如咱们侯府趁早撤了所有营生改卖算盘得了,说不定很快便能富甲天下。” 老夫人气得再次站了起来,“我同你好好商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真是要同我好好商量吗?”她却不买账。 老夫人皱眉点头,“自然。”只是她没想到,江晚柠竟如此硬气。 “商量便是讲究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愿意,这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若老夫人坚持,那您趁早换个愿意过继庶子的主母比较现实。” 这话说完,老夫人气得脸都绿了! 如此直白拒绝,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儿打她的脸吗? 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指着江晚柠道,“好啊……你真是……” 宋氏吓得杵在原地,再也不敢上前安抚。 杜明娇却抹着眼泪不满的埋怨江晚柠,“姐姐,我知你心中有气,可祖母毕竟是长辈,您不该如此顶撞于她,若您真的不愿,那便不过继,何必在这里咄咄逼人呢?” 江晚柠皱眉,上下审视杜明娇一眼,方才冷冷开口。 “请将你身上这件衣裳扒了再来质问我!” 虽老夫人差人去倚淓苑请她,但她今日有备而来,一开始她还有些担心见不到杜明娇呢,没想到她今日还敢穿着浮云锦裁制的衣裙出现在她面前责问她。 而且今日这身和昨日的款式还不相同。 看来杜明娇还真是喜欢她的东西喜欢的紧,不仅男人、主母和嫡长子之位要抢,就连她的嫁妆也不放过。 她还未战死沙场呢,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杜明娇浑身一震,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裙。 这浮云锦裁制的衣裙她已经穿了许久,久到她真的以为这些原本就是她的! 没想到,江晚柠竟然当众提出,让她出丑。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眼眶蓄泪,低头哭泣。 江晚柠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况且那些本就是她的,不论是谁拿走的,今日都得如数奉还。 “听说,你以帮我打理嫁妆的名义,把我所有嫁妆都搬出了倚淓苑,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这浮云锦怎么打理你自个儿身上去了?” “莫非你假以打理之名,做下侵吞之事?” “就是不知,此事母亲和世子知不知道?” 江晚柠开口三连问。 杜明娇被问的瞬间心虚了,脱口而出道,“你胡说!” 第15章 清算 “姐姐远赴边关,倚淓苑没个主子在,妹妹也是担心那些下人们会生出别的心思,才想着帮您打理的,何况有祖母亲自教我做账,妹妹有心替姐姐分担才自作主张,至于这浮云锦,妹妹想着姐姐常年行军打仗,穿的都是些戎装,应是穿不着这些,所以才擅自裁了两身衣裙,还望姐姐勿怪。” 她心中慌乱,匆忙找了个借口。 江晚柠冷声道,“这浮云锦乃皇上所赐,整个南暻也仅有两匹,你敢私自盗用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杜明娇一听,当即两腿发软,差点瘫在地上。 “姐姐,这御赐之物给了您,就是您的了,应当没有您说的这样严重吧?” “严不严重,待下人把事情告知官府,你就知道了。”江晚柠面容冷淡,丝毫没有说笑。 这次,杜明娇算是彻底慌了。 “我只是看这浮云锦好看,起初我连这是浮云锦还是什么锦都不知道,怎的就成了私自盗用御赐之物了呢,姐姐你莫不是在吓我?” 一旁的老夫人早憋了一肚子气,脸色不虞道,“都是一家人,你的不就是娇娇的,即便是御赐之物也不过是一匹布罢了,还能生出金子来不成,左右她已经穿了,你只当是自己穿了就行,莫要太过计较。” “老夫人可知,一匹浮云锦价值多少银子?” 老夫人满不在乎道,“能有多少,难道比金银玉佩还贵重?” 江晚柠冷笑,“浮云锦素有寸金寸锦之名,整个南暻也只有皇后娘娘曾用其裁过衣裳,一匹浮云锦至少值三千两白银,且贩卖御赐之物是死罪,祖母可还觉得它普通?” 满脸不在乎的老夫人瞬间站不住了,三千两白银,那都能让侯府富贵生活一整年了。 她当即心疼起来,“娇娇,你可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浮云锦你怎么就……” 老夫人痛心疾首,只觉三千两白银一下子从眼前飘过消失不见,心疼极了。 而杜明娇也没想到,这浮云锦竟然如此贵重,她以为江晚柠陪嫁里锦缎布料繁多,定是记不住的,她在外征战几年回来也就想不起来了。 如今竟是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若这事被宴表哥知道了,只怕会惹宴表哥不喜。 她摇摇欲坠立刻装晕,只是人还没倒下去,江晚柠再度开话了。 “你尽管装晕倒下,我现在就命下人送你去见官。” 杜明娇立马不装晕了,瞬间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姐姐,娇娇知道错了,娇娇不该因为一时喜欢私自动您的东西,只是娇娇这一年多来帮您打理侯府庶务,帮您打理嫁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姐姐看此情面高抬贵手。” 江晚柠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没错。” “既然你承认我的嫁妆在你那里,现如今我回来了,你且将我的嫁妆如数奉还吧!” 说罢,杏儿立即将嫁妆单子拿了出来,递到江晚柠手上。 她打开嫁妆单子仔细看了看,“这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和首饰头面都是些死物,就按照嫁妆单子来就好,至于庄子良田,还有几间开在闹市的铺子,若是打理的好的话,都是收益颇丰的,想必那些管事的都有记账,你今日便理清楚,全部归还吧。” 杜明娇顿时傻眼儿了! 那些庄子良田和铺子的收益,早就被她私下补贴给爹娘了,就连那些金银首饰她也拿走变卖了一些,她那不争气的爹嗜赌成性,月月都来问她讨要银子,如今他还欠着一屁股烂账,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出来银子帮她填补亏空了。 万幸那些银子,她拿出一部分孝敬给老夫人了。 于是,她立刻哭着看向老夫人,“祖母,娇娇愚笨,初初打理的时候,出了些差错,使得那些田宅铺子亏了银子,幸好近来扭亏为赢,但是府中事务繁多,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娇娇自作主张挪用了些银子以供侯府开支,还请祖母明鉴,只是娇娇已然惹了姐姐不快,怕姐姐再生气,还请祖母帮着娇娇解释一二。” 老夫人确实得过不少银子,而且已经进了腰包里的银子怎么可能舍得再拿出来。 于是,她顾不得先前的气愤,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缓了缓语气。 “晚柠,祖母知道你在外征战辛苦了,想着嫁妆之事也不该叫你操心,且边关遥远,书信来往颇为麻烦,所以当初交给娇娇打理的时候就没通知你,如此小事,你不会怨怪祖母吧?” 江晚柠垂了垂眼眸,“自然不会。” 老夫人看江晚柠并未激烈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祖父故去多年,前些年你公爹也不在了,这几年侯府风雨飘摇,用银子的地方也多,宴儿寒窗苦读方得了个举人,还需再接再厉才能一举夺魁考上状元,祖母年迈操劳不得,这才让娇娇代为管家,她年纪尚轻又初初管家,出些纰漏也是在所难免,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至于你那些嫁妆,搬来搬去也是麻烦,还是暂且放在侯府公中吧,届时你也好安心在边关征战,你且放心,有祖母在,不论何时,那些嫁妆依然还是你的。” 宋氏一听,有些急了。 老夫人的厉害她是知道的,她堂堂侯夫人,在侯府却没什么话语权,全是拜老夫人所赐,当初老侯爷故去之后,老夫人也是找了诸多借口,硬是把她的嫁妆充公的。 且杜明娇也是个贪得无厌的,若是真的让她们二人把持着晚柠的嫁妆,下场可见一般。 她不着痕迹地拽了拽江晚柠的袖子,给她些眼神暗示。 江晚柠微微点头,让她放心。 “既然老夫人说了,不论何时嫁妆都是我的,那我今日就要,还是快些理清归还我好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忍着怒火 ,耐着性子说了这么多,这死丫头竟全然当她在放屁。 “我与你说了那么多,你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难道你是怕我吞了你的嫁妆不成?” 第16章 夺回嫁妆 江晚柠勾唇笑了笑,“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您是侯府长辈,最是明理,怎会吞我一个小辈儿的嫁妆,只是您不会难保别人不会,毕竟我那御赐的浮云锦都没了,不是吗?” 老夫人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眼神凌厉地扫向杜明娇。 心中暗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拿什么不好,专挑那价值三千两的稀罕物,还如此扎眼的穿在身上等着人来揭短,真真叫人气死。 她闭了闭眼,顺了口气儿,这才温和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之前是祖母粗心了,打今儿往后,祖母必亲自帮你看着。” “不必了。”江晚柠立即拒绝。 “老夫人您刚刚也说了自个年迈操劳不得,若真劳烦您亲自帮忙看着,那倒是晚柠不懂礼数了,况且您也说了,搬来搬去也是麻烦,不如今日归整出来,全部换成银票存入钱庄,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 老夫人瞬间听不下去了。 若今日江晚柠将那些嫁妆全部拿去换成银票存入钱庄,那她以后还能从哪里得些进项? 老侯爷是战场屡立奇功才拜官封侯的,这永安侯府也是皇上赐下,与那些百年根深的伯爵侯府世家大族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底蕴和丰厚家底。 她皱眉怒道,“江晚柠,你既嫁入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一家人何必分的这样清楚,若是传了出去,徒惹人笑话。” 江晚柠心中冷笑,这永安侯府才不过几十年,便已开始腐烂,才真是叫人笑话。 “晚柠整日舞刀弄枪,粗人一个,自是不怕人笑话,就是不知祖母怕不怕损了脸面。 “且老夫人刚刚才说过,晚柠的就是娇娇的,娇娇穿了浮云锦让晚柠只当自己穿了,万一过几年晚柠的嫁妆都成了娇娇的嫁妆,到时晚柠找谁说理去 ,老夫人说对不对?” 江晚柠竟然拿她的话堵她,老夫人气得暗自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她摆了摆手,示意杜明娇归还嫁妆。 即便再不甘心,杜明娇也只得吩咐下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嫁妆被抬进了福荣堂。 几百抬的嫁妆呼啦啦进了福荣堂的院子,福荣堂一时间竟连下脚儿的地儿都快没了,可见将军府对女儿有多重视。 江晚柠吩咐杏儿仔细核对,一点错漏都不能放过。 很快,杏儿便将那些亏空全部核对了出来。 “小姐,抛去庄子、良田和铺子的收益不算,您嫁妆里金银玉器锦缎首饰少了纯金头面两套,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两支,芙蓉暖玉金步摇一支,流云百福白玉佩一枚……合计价值约八千两白银。” “那些庄子良田和铺子,都是您出嫁时,将军和大少爷精心挑选,就算闭着眼打理,每年也能有近一万五千两进项。” 老夫人听完,当即瞪大了双眼。 杜明娇是时常孝顺了她些银子,可那都是三百五百两,与这些一比,实在不值一提。 若江晚柠的婢女说的是真的,那这两年近三万两进项和嫁妆里那八千两去了哪里? 她缓缓转头,带着审视的眼神看向杜明娇,眼神似要把杜明娇灼出一个洞。 “娇娇,她说的可是实情?” 杜明娇心底慌乱无比,不知该如何向老夫人解释,更不知该如何填补这一大笔银子。 她当即红着眼眶否认起来。 “祖母,您要相信娇娇,娇娇哪有这样大的胆子敢贪姐姐这么多的钱财,纵然您给娇娇一百个胆子,娇娇也是万万不敢的。” “至于姐姐说的这些,娇娇从来不知,或许是庄子良田和铺子经营不当没赚这么多,又或许是那些黑心的掌柜和管事私自贪了去也未可知,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应是各家宴请拿去送礼了。” 她急于撇清,把自己说的清清白白。 可是她私下贪了些银钱,还孝敬了老夫人,老夫人心中门清,且她动了珍稀的浮云锦,这是不争的事实。 纵然老夫人再如何想扶持偏护娘家人,心中某处也开始有了一丝不同。 她眉头紧紧颦起,“祖母把晚柠的嫁妆交给你打理,你竟打理成这样,从今个儿起你就不用管了,至于侯府庶务,你且先管着,若下次再出差错,你一并交出来好了。” 她又转头看向江晚柠,眼神有些复杂。 她知江晚柠的嫁妆丰厚,也不是没想过像宋氏一样把江晚柠的嫁妆充入公中,只可惜江晚柠不似宋氏那般性子绵软,而且孙子还未金榜题名毫无建树,即便不愿也不得不承认侯府如今还要先指望江晚柠来振兴。 罢了,那些嫁妆她收回就先收回吧。 只要她立下战功,何愁皇上不赏赐永安侯府,到时把那些赏赐充入公中也是一样。 她扯了扯唇角,没了先前那般颐指气使。 “晚柠,这些嫁妆都在这里了,至于缺了什么短了什么的,你也莫要计较,左右你有这么多嫁妆,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祖母知你是个善良大方的好孩子,今日就此揭过,日后就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江晚柠讥讽道 ,“我为何要揭过?感情银子没从你们身上刮,刀子没捅你们身上,你们不知道疼是吧?” 将士们还在城外营寨里,她有诸多事务要忙,实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但这些银子要回来,哪怕给将士们加餐,也比便宜了她们强 。 “既然你们说不明白那些短缺的银钱究竟去了何处,那咱们就报官吧,我相信官府断案如神,定能帮我找回来 。” 杜明娇瞬间脸色大,若官府的人真来了,她就完了! 她慌乱道,“姐姐,你别报官,我补给你,补给你!” 于是,她立刻吩咐下人,将她的私库刮了个干净,还把侯府里的现银全拿了出来 ,不够又拿侯府田契来补,七七八八总算是凑齐了,她暗道幸好自己有管家,手握府库钥匙。 老夫人眼瞪如铜铃,眼睁睁看着江晚柠又拿走几万两 ,她的心简直在滴血,但她又不能眼睁睁看侄孙女儿被官府抓走! 等江晚柠命人将那些嫁妆陆续抬了出去之后,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宋氏也告辞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杜明娇和孙嬷嬷,那些婢女们也被屏退了。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透着股狠厉。 “我知你心思细腻,只以为你事事周到,是个贤惠体贴的,没想到你竟如此阳奉阴违,背着我侵吞那么多钱财,与你一比,我那些竟是三瓜俩枣,如此真是可笑。” 吓得杜明娇扑通跪在了地上。 第17章 拉去典当 左右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杜明娇收起那抹柔柔弱弱的劲儿,跪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儿。 “祖母,娇娇也不想如此做,可娇娇真的有难言之隐,还请祖母听我解释……是父亲在外面惹了事情,不拿银子便要被人拿去性命了,您也知杜家无权无势,若不拿银子,父亲可能真的就没命了,娇娇这才乱了分寸做下错事,那些银钱全都花在了父亲身上,娇娇绝不敢私藏一分,娇娇已经知道错了,请祖母宽恕。” 老夫人本来还在气头上,一听杜明娇把银子花在了他那不成器的侄儿身上,怒火这才消了几分。 “既是你父亲惹了事情,为何你不早早同我说,弄得如今大家面儿上都不好看。” 杜明娇一看老夫人没那么愤怒了,又继续委屈道,“父亲行事荒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娇娇不想祖母为其耗费心神,更怕祖母因着父亲的缘故厌弃了娇娇,所以才一时糊涂犯下错误,若是您真的不喜娇娇了,娇娇只能离开侯府,可娇娇失了清白,父亲定不会容我回去,娇娇不仅无家可归,也见不到钰哥儿的面儿了,娇娇害怕极了,呜呜呜……” 她眼泪哗哗的,哭得可不连天。 老夫人终是心软了。 “你这傻孩子,本就是你父亲做下错事,我怎会迁怒于你,况且你已经为宴儿生下长子,谁敢赶了你去?” “只是你父亲也太荒唐了,竟然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银子,真叫人气愤,等过几日得了空,我必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自从老侯爷得了侯爵,老夫人得意不已,同时她也很焦虑,常暗暗羡慕京中那些世家妇有强大的母家,而她却没有。 与那些世家大族相比,杜家只能算是小门小户,说是寒门都是抬举了,所以她暗自下定决心,要扶持杜家脱离寒门。 只是,老夫人学识不高,只粗略识得一些字,与京中那些世家妇人处的久了,没学会如何打理后宅、持家管账、教导小辈也就算了,虚荣心却是日益渐长,她开始在侯府立威,让儿媳晨昏定省做规矩。 她那侄儿已经年近四十,却还是个混不吝的,平日里善于察言观色,最会花言巧语诓得老夫人对他疼爱不已,所以老夫人对杜明娇也多了几分偏爱,想出撮合孙儿和侄孙女的损招,将杜家和侯府捆绑一起,让江晚柠在外征战立军功振兴侯府,侯府好了杜家也就好了。 江晚柠看着下人们将她那些嫁妆全抬出去之后,才带着桃儿杏儿走出福荣堂。 “晚柠,等等。”身后宋氏跟了上来。 听出是宋氏 ,她转身朝对方行了一礼。 先前老夫人提出让她把嫁妆暂放公中,明显是想拐弯抹角把她的嫁妆充公了,虽然她不傻一眼便能看出,但宋氏也出于好心提醒了她。 这令她对宋氏多了几分好感,面上也更加敬重几分。 “母亲叫住晚柠,可是有事?” 宋氏笑了笑,眼里带着些赞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刚刚着实叫母亲替你捏了一把汗,依着老夫人不依不饶的性子 ,母亲生怕你会妥协,幸好你并未如此。” 江晚柠看出宋氏是真的为她夺回嫁妆而开心,心中有些疑惑。 “母亲为何会有此担忧,难道母亲的嫁妆被充入公中了?” 宋氏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消失,渐渐多了几分苦涩。 “你猜的没错,所以母亲如今愈发羡慕你的性子了。” “母亲性子温婉,待人和善,是个好母亲,若是娘亲还在,应是会像母亲一样时时关心提醒晚柠吧。” 自儿时她和林谨宴定下婚事,只要在宴会遇见宋氏,宋氏总是待她不错,且宋氏并不赞同林谨宴和杜明娇的事情,她不该迁怒宋氏的。 “刚刚多谢母亲提点。” 她朝着宋氏露出一个浅笑,很有几分明媚。 宋氏却并未放下心来,儿媳性子坚毅果敢,在得知夫君竟然看上了骨贱身轻的卑贱女子还生了儿子之后,她却没有大吵大闹,转头用军功换圣旨绝了杜明娇的平妻路,儿媳如此有主见,这让她心中很是没着落。 “母亲并未帮上你什么。” 她敛了敛心神,又道,“宴儿迷了智昏了头做了对不起你的错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代他向你道歉,只恨这里面还有老夫人的手笔,不能替你做主我很是内疚,你不会生母亲的气吧?” 江晚柠暗自叹了口气,宋氏只是性子软弱没有主见,她有什么错呢,自己又能怪她什么? “不会,此事与母亲并无干系,晚柠向来爱憎分明。” 宋氏却不放心,“纵然你生母亲的气也没关系,我是宴儿母亲,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心里有气莫要憋在心里,皆可同母亲说,母亲会帮你好好劝宴儿的,等等他定会想明白,家族传承需要尊卑有序嫡庶有别缺一不可。” 这次,江晚柠却没接话。 杏儿指挥着下人们将那些嫁妆箱子全部抬回倚淓苑,过来请示。 “小姐,那些嫁妆已经全部抬回,您看是否先收起来,还是……” 当着夫人的面,她不敢直接问是否真的要变卖。 江晚柠却丝毫不避讳,笑着道,“去雇几辆马车,拉去京城最有名气的典当行,如数变卖存入钱庄。” 宋氏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带着婢女离开。 等杏儿雇好马车,又命下人们将那些嫁妆从后门陆续搬出去抬上马车,已经临近午时,京城闹市里茶楼酒馆坐满了人,路上行人渐少。 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驶过,后面跟了几辆拉满箱子的马车,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行商贩货的。 马车里,桃儿有些不满,忍不住发起牢骚。 “哼,真是气死人了,这些全是您的嫁妆,凭什么她们一个二个紧盯着不放,好似恶狼扑食一般,真叫人恶心。” 杏儿也有疑问,“小姐,这些金银玉器和锦缎换成银票也就算了,可首饰都是将军和大公子从府库里帮您精挑细选出来了,还有些是您年年生辰得的礼物,全都当了岂不可惜?” 第18章 九万九千两 江晚柠勾唇笑道,“自然不可能全部变卖,我刚刚在侯府那样说,是为了绝了老夫人和杜明娇的心思,若被她们知道我还留有嫁妆,恐怕又要寝食难安了。” 杏儿当即松了口气。 “我就说小姐不会意气用事,只是您若留下一部分,咱们能放到哪里保存呢?” 江晚柠思索一番,开口道,“侯府是放不得了,留下三五箱珍贵且有特殊意义的,待会儿你和桃儿买两套男装换一下,悄悄送回将军府,先交给大哥,千万不能让爹爹知道。” 她要和林谨宴和离的事情,还是先不让爹爹知道比较好,毕竟爹爹年纪大了,因着兵权之事无法再带兵打仗,令他十分苦闷,等一月之期到了,圣上允她和林谨宴和离的时候,她再好好向父亲解释也不迟。 两个丫头立即点头,桃儿问道,“小姐,您不和奴婢们一起回将军府吗?” 江晚柠笑道,“傻姑娘,哪有出嫁女这样灰溜溜的回门的,父亲睿智定会看出端倪,岂不平白让他操心,明日咱们备上厚礼再早早回去,况且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送完东西先回侯府就行。” 很快,马车到了京城最有名的典当行,这会儿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当铺里也只有掌柜和伙计在。 正在盘账的掌柜听见声响缓缓抬头,瞬间睁大了双眼,算盘从手中滑落都毫无所觉。 天呐,好几辆马车,好几百口箱子,这可真是……真是贵客呀。 他又惊又喜,当即撩起衣摆,快步往外走着迎接,笑得满脸褶子都叠在了一起 。 “几位贵客快往里进。” 江晚柠带着两个丫头走进当铺,身后雇来的马夫帮着将箱子搬进来,掌柜立刻喊人过来帮忙。 看着铺子里摆放的满满当当,外面还在陆续往里抬,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他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他快速打量了江晚柠一眼,看她一身劲装打扮,并未挽妇人髻,这才开口询问。 “这些都是小姐要当掉的?” “不知小姐想当死契还是活契?” 江晚柠扫了一眼全部打开的箱子 ,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的是她的田契地契和铺子的契书 。 “杏儿,吩咐人将那几箱印着桃花标记的箱子收起来搬回马车上。”说罢,她把小匣子一并放进了带有桃花标记的箱子里。 那几箱是她从小到大每逢年节和生辰,爹爹和哥哥姐姐们送她的礼物,一些是比较要好的朋友送的,还有一箱是她出嫁前,父亲和哥哥重金请人专门打造的首饰,她绝不能当了。 “是,奴婢明白。” 杏儿将那几口箱子一一合上,让人抬上了马车。 掌柜眼看着那几箱价值不菲的首饰和稀有物件儿被抬了出去,虽心中很是不舍,但看见堆满当铺的箱子,还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江晚柠这才回答掌柜的问题,“这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和古玩等全部死当,只字画留活契,还请掌柜清算一下。” 那掌柜都跟着东家干了许多年了,早就生了七窍玲珑心,每日来这典当行里的客人无数,他一眼便能看出三六九等,今日这贵客虽为女儿身一身劲装却是气度不凡,甚至更胜那些世家公子,必定是个有能耐的,他自然也不敢胡乱计价。 “小姐放心,咱们这当铺在整个京中给价最是合理,若您在别家要到比咱们这更合理的价格,只管带人来砸招牌。” 说罢,那掌柜拿出算盘,噼里啪啦拨拨弄弄来来回回算了三遍,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清算出来。 “小姐,这些金银玉器绸缎等是死当,价格要高些,一共是八万三千五百两银子,字画是活契,价格相对低一些,一共是一万五千四百两,合计共九万八千九百两,我给您凑个整讨个吉利,九万九千两,您看可还行?” 江晚柠垂了垂眼眸,扫了眼面前摆的满满当当的箱子。 当初永安侯府给的聘礼很少,这里面几乎都是父亲和哥哥给她准备的,里面还有已逝娘亲当初嫁给父亲时的嫁妆,在他出嫁时也一并给了她,这里包含的是父亲对女儿的拳拳之爱,还有哥哥对她的宠爱,若不是她和林谨宴走到今日这一步,她怎会舍得全拉到这里来? 若等一月之期到了,她再拉着这些灰溜溜回将军府,只会给将军府给父亲哥哥们丢人,罢了,纵然舍不得,换成银票已是最好的选择。 她淡淡一笑,微微点头,“掌柜算盘打得好,当得金算盘之名,给价也合理,如此便按您说的成交吧。” 于是,掌柜爽快地拿出银票交到江晚柠手上,掌柜在心中暗叹,幸亏他们家是京城最大的当铺,光是今日这一单买卖就掏空了当铺所有的现银,换做别家,真得先去钱庄跑一趟才能成。 “哪里哪里,是小姐爽快才是。” 掌柜今日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心中格外开心,态度语气之客气也是往日没有的。 江晚柠拿着银票走出当铺,桃儿杏儿两个丫头皆垂着头,看起来很是难过。 她噗嗤一笑,忍不住逗趣两人,“你们两个怎么了,如此垂头丧气,难不成怕以后跟着我无家可归?” “放心好了,咱们有的是银子,不仅有庄子能住人,还有铺子有收入,我绝不会让你们跟着我露宿街头的。” 桃儿红着眼,带着哭腔道,“小姐,那是将军和公子费心为您准备的嫁妆,奴婢替您难过。” 杏儿忍不住也抹眼泪,却没敢多说什么。 她看得出来小姐是在强颜欢笑,一点也不开心,怕多言多语惹得小姐更加难过。 “桃儿,别说了,别忘了小姐交代咱们的事情,咱们还要尽快把东西交给大公子呢。” 江晚柠抱了抱两个丫头,心中很是感动。 幸亏,还有她们同她一起面对。 “好了,你们两个别难过了,换成银票总比被老夫人和杜明娇贪去了好,毕竟侯夫人的嫁妆都充公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你们两个再在这里哭哭啼啼,被人认出咱们来,不出半日就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两个丫头果然不哭了,立刻按照她的吩咐,上了马车替她把东西送去将军府。 第19章 上官家乃皇商 她则去了钱庄把银票存了起来,留下一万两银票,准备先去城外军营看看。 当铺里。 江晚柠离开之后,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正准备将这些宝贝一一登记在册,抬头竟然看见少东家走了进来。 他立刻喜出望外,朝来人行礼。 “少东家,您来了,茂叔听说您昨日刚回京,怎的没在府上陪东家和夫人?” 上官珩看了一眼当铺里快要摆不下的箱子,眉头微挑,有些疑惑。 “就是出来透透气罢了,今日怎的有人突然当掉这么多东西,这些看起来似乎是女子所用之物。” 掌柜咧嘴一笑,立即竖起了大拇指。 “少东家好眼力,这些全是一名小姐带着人拉来当掉的,大部分都是死当,只有字画是活契,那位小姐也是个爽快人,半点讨价还价都没有,不过茂叔开价也算公道,断不会让她亏太多,今日咱们铺子光是获利都要顶过去一年了。” 掌柜以为少东家听了会夸赞他,没想到少东家突然拧起了眉头,他心里顿时有些没谱了。 莫非,这些东西有问题? “少东家,这些东西茂叔一件件全检查过,都是真的,您如此表情,难道这些东西不干净?” 掌柜大胆猜测了一番,当即害怕起来,若是这些东西来处不干净,那他们当铺可要摊上大麻烦了。 他们当铺之所以能在京城做到最大,靠的是信誉,赚的是口碑,绝不接脏当的活儿,免得污了名声。 想起这个,掌柜忽然恍然大悟,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刚刚他看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宝贝,一时间只顾着开心,忘记盘问那位小姐这些东西的来源了。 掌柜瞬间吓得瘫坐在地,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少东家,茂叔犯下大错了,这些东西茂叔忘记问来源了,这可怎么办啊?” 上官珩摆手示意掌管先不要着急,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所有箱子,这才缓缓开口。 “茂叔先不要着急,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是女子的财物,且拥有这些东西的女子非富即贵,京城最近有没有传出哪个府上发生失窃之事?” 掌柜立即摇头。 “并未传出这样的流言。” 上官珩心下了然,“既然没有失窃的流言传出,而且那女子是青天白日光明正大来典当的,那这些是赃物的可能性就极小,你先不要慌,站起来说。” 他心中疑惑丛生,突然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昨日林谨宴当着江晚柠的面公布私情,晚柠毅然决然向皇上请求和离,皇上已允给了一月期限。 依着她决绝的性子,这倒极有可能是她才能做出的事情。 他立即问道,“茂叔,你刚刚说是一名小姐带人来的,那位小姐长什么模样,穿着打扮又是何类型?” 茂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如实回答。 “是一名穿着劲装气质不输男子的女子,头发高高束起,除了个子小小,其它和男子无异,若不是她长得容貌绝丽,身边婢女皆叫她小姐,茂叔可能一时还看不出她是女儿身呢。” 上官珩当即激动起来,刚刚那女子定是江晚柠无疑了。 “茂叔,快把这些箱子全部封起来,差人送到我那院儿里,千万不要惊动家里任何人。” 茂叔刚被吓得丢掉半条命,如今听到少东家要他把这些全给他送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东家,茂叔没听错吧,这些东西没有问题?” “既然没问题,您为何要这些……?” 少东家一个大男人,为何要要这么多女子之物,莫非……莫非他是想要迎娶哪家小姐,索性把这些添进嫁妆里,正好少费些功夫? 如此可真是太好了! “少东家,您想要这些早说呀,害茂叔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若是您想娶哪家小姐,茂叔绝对把咱们这儿最好的东西全给您留着,东家和夫人要是知道您有娶亲的打算,定要高兴坏了……” 上官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唇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茂叔真真是……人精啊! “茂叔慎言,我只是看这些东西都是崭新的,又价值不菲,便是京城上好的铺子里也难寻到,所以才想收藏一二的,改日我挑些好的送给妹妹,她必定喜欢,不过我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你万不可提前泄露。” 茂叔点了点头,心中暗叫可惜,若是少东家有成亲的想法就好了,东家和夫人也就不愁了。 “少东家放心,茂叔绝不是多嘴之人。” 掌柜差人将东西悄悄送入上官府,上官珩猜测江晚柠手握大笔银票,极有可能会去钱庄,于是他立即赶往钱庄。 江晚柠盘算着让沈校尉和柳伙长安排些人,先拿些银票采买些酒肉,先给将士们改改伙食。 “晚柠,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上官珩一脸惊讶的叫住她,朝她走来,令她颇感意外。 她扫了周围一圈,这附近除了钱庄一条街都是铺子还有一个赌坊,最近的酒楼与这里还隔了一条巷子,他怎会在此? 她浅浅一笑,“是好巧,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今日穿着一身靛蓝色绣暗纹锦服,外面罩着一件对襟白纱衣,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看得人挪不过眼去。 江晚柠同上官珩在军中认识整整两年,从未问过他的身份,一直认为他是什么隐世大族的奇才,如今细想,京城上官家乃皇商,酒楼铺子开遍整个南暻,他若是上官府的公子,出来巡视铺子经营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笑得讳莫如深,又指了指身后的钱庄,“上官珩,这家钱庄该不会是你家开的吧?” 上官珩的脚步略微顿了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上官家虽是生意人,但这钱庄背靠官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况且上官家的大公子出去云游去了,京中人人皆知,不是吗?” 江晚柠一副了然模样,她拍了拍上官珩的肩膀,神秘兮兮道“你对我倒是诚实,放心好了,我就是开玩笑的,不过你为何放着这么大的家族生意不做,却要隐藏身份做一个无名军师?” 第20章 真是般配极了 lwxiaoshuo.org 上官珩打趣道,“什么是无名军师,我可是受过皇上嘉奖的。” 江晚柠有些感叹,“说来你们上官家贵为皇商,比起整个南暻,京城说大也不大,世家来往密切,经常出席各家宴会,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咱们竟然都不认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那是因为你从小跟随师父在蝶音谷长大,而我先天体弱,对外说是游历实则四处寻求名医,后来入了军营历练以此强健体魄,不知怎的一不小心竟成了军师,幸好咱们身处同一个军营,也算有缘。” 他眼里忽然比往日多了一股不知名情愫,令江晚柠感到有些不自在。 奇怪,这个家伙向来比出家的和尚都正经,今日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是她看错了想多了? “今日碰巧在这儿遇见,我这里有一万两银票,正准备去军营张罗着给大家改善伙食,你若方便,同我一起如何?” 上官珩很是意外,夫君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了儿子,江晚柠当掉嫁妆换银票,本该伤心的她,竟然还一心挂念将士们,拿银票给大家改善伙食。 她的坚强和待人义气让他感到十分特别,这一份儿特别也令他心动。 “方便,不过我怎能让你一个小姑娘掏银子,等我去钱庄取些银票,咱们一起给大家改善伙食。” 江晚柠也没拒绝,反正上官珩有的是银子。 本来,他可以去当铺先取些现银的,但为了避免江晚柠知道当铺是上官家的会尴尬,他只好先去钱庄取了。 最后,上官珩取了两万两银票,两人骑马去了军营,把三万两银票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后勤粮草官,让其购置粮草,剩下的一份又抽出来交给法算,让其换成铜板和散碎银子,给大家分发了,将士们也能给家人多寄些家用,抽剩下的只有三千两,但也足够将士们喝酒吃肉改善伙食了。 军营将士们看见晚柠将军和上官军师一起回来,又听说他们拿了银子要给大家改善伙食,当即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大家开心起来,暂时把尊卑抛诸脑后,竟开起两人的玩笑。 “柠将军虽穿戎装却也倾国倾城,比那些穿着绣花长裙头戴钗环的小姐们漂亮多了,军师文韬武略不输文武状元,你们二人能文能武又才貌双全,站在一起真是般配极了,只可惜柠将军已经嫁为人妇,不然咱兄弟们一起为你们二人保媒,定能成为咱们军中一段佳话……” 江晚柠当即咳嗽起来。 “咳咳……你们也说了,我已嫁为人妇,世家女怎能做二嫁妇,这玩笑开不得,开不得哈哈。” 上官珩却心头微动,觉得这些将士们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了。 于是,等将士们把酒肉买回来,大伙分工砍柴、烧火烤肉时,大家明显看到向来纤尘不染的军师竟然主动帮忙,而且还干的特别有劲儿。 顾池听说消息之后,当即跑来军营,看见上官珩如此卖力表现,猜他那狐狸尾巴里定然藏着猫腻,心想可不能让他一人在柠柠面前献殷勤。 等柠柠一恢复自由身,他立刻就去将军府提亲,省得被人捷足先登。 这下,众将士们更加傻眼儿了,那不可一世的顾副将,竟和军师争着干活,不难看出二人正在暗暗较劲儿。 莫非,两人私底下闹了什么矛盾,结了什么梁子了? 等到肉烤熟,菜做好,上了酒,天已经黑了,大家全部围在篝火旁开始拼酒划拳,顾池竟是连碗都不用了,直接抱着两坛酒走到上官珩面前。 “上官珩,用碗喝酒多没意思,咱们用坛子如何?” 上官珩正拿着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肉,准备递给江晚柠,听见顾池向自己发出挑战,他言笑晏晏地盯着顾池,活脱脱就是一只狐狸。 顾池在心中暗骂一声,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对柠柠果然用心不纯。 “莫非你不敢?” 他看上官珩没有立刻应下,又问了一声。 江晚柠想起白日上官珩说过先天体弱,她当即伸手去接顾池手中的酒坛子。 “顾池,你们两个大男人抱着坛子干喝有什么意思,快坐下咱们一起喝酒聊天,今日你去哪了,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顾池本就堵着一口气,看江晚柠竟然替上官珩说话,顿时更气了,一下子缩回拎着酒坛子的手。 他冷哼一声,“除了你,还有谁能惹我生气,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你替他挡酒?” “若你需要,我也替你挡,快坐下来,我想吃烤鱼了,但是我烤的不好吃,你帮我烤,行不行?” 江晚柠觉得顾池今日有些不对劲,连忙找了个想吃烤鱼的借口转移话题。 在边关战况不紧急的时候,他们也会忙里偷闲苦中作乐,一小队将士们上山打猎下水捕鱼替大家改善伙食,大家也这样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开心聊天,顾池都会亲自帮她烤些鱼肉,他性子活泛,最爱搞些出其不意的惊喜,烤的鱼肉自然比她烤的好吃许多,若是大家打趣他们,顾池都会用同门情谊反驳大家。 听柠柠想吃他烤的鱼,顾池这才缓和语气,但他仍旧黑着脸。 “你替他挡酒,却想吃我烤的鱼,真是想得美。” 虽然嘴上说的强硬,但他还是坐了下来,着手开始烤鱼,动作很是熟练,想来也没少烤。 被一个小姑娘保护,上官珩很是感动,而且是他喜欢的姑娘帮他拒绝他的情敌,这让他怎能不开心? “晚柠,少喝些无碍的,何况我同顾池也没少一起喝过酒。” 他是军师,顾池是副将,两人年龄相仿,从前在军营里也算投缘,如今江晚柠将要恢复自由身,两人皆有各自的心思,关系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顾池将一条插着棍的烤鱼递到江晚柠面前,人却看着上官珩,眼神里带着一股挑衅。 “柠柠,烤好了,你快尝尝味道如何,还想吃什么嘛,告诉我,我帮你烤。” 上官珩也不甘示弱,“晚柠 ,刚刚的肉吃着怎么样,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弄。” 顾池一听,当即恼了,立即倒了满满一碗酒,递到江晚柠面前。 第21章 怎么会是他? “柠柠,光吃肉会有些腻,你要不要喝酒,哦……对了,女儿家酒喝多了不好,那这碗我先替你喝了。” 她还没接过那碗酒,就被上官珩抢了去。 上官珩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完后,还朝着顾池翻转空了的碗倒了倒,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已经喝完了。 一旁的顾池眼里透着乐,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似的,暗道:小样儿,跟我争,喝不趴你! 他本想再倒一碗,没想到上官珩动作更快,拎起一个酒坛子,已经倒好一碗递了过来。 “晚柠,这酒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顾池慌忙抢过盛满酒的碗,用行动宣誓主权。 从前她嫁为人妇,她是他小心放在心底的姑娘,如今她马上恢复女儿身,他可以明目张胆的表达爱意,不久后她会成为他的新妇,他要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呵护一辈子。 顾池一饮而尽,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也朝着空中倒了倒。 两人暗暗较劲,没有战争,却硝烟弥漫。 看见他们二人反常举动,众将士傻眼! 江晚柠只觉今日这二人反常的厉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往后退,想要离开二人中间的位置。 谁知,两人好似眼睛长在了侧面一般,齐齐拉住了她的胳膊。 “柠柠,不许走,今天你给我们作证,看谁喝得多酒量好。”顾池笑得眉飞色舞, 上官珩也点头道,“对,晚柠你给我们作证。” 于是,江晚柠被迫留下,坐在二人中间,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拼命灌对方。 一来,她觉得上官珩因先天体弱所以即便进了军营也只能当个军师,而担心他不能喝太多酒,二来,她也担心顾池喝醉,又实在受不了坐在他们二人中间,瞪着眼睛看他们互相灌酒。 每当她尝试悄悄离开,都会被二人眼疾手快的给拽住,多次偷溜不成之后,她索性直接抱起一坛酒自个儿喝了起来。 上官珩和顾池发现她对着坛子喝酒,当即急了。 “柠柠,你一个女儿家,干嘛对着坛子喝,快放下……” “晚柠,喝酒伤身,快拿来给我……” 江晚柠听话的放下酒坛,看了二人一眼,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顾池,我怎么觉得面前有两个你?” “上官珩,你不要乱动,动的我脑袋疼。” 说罢,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 ,慢慢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她忍住想立刻狂奔的冲动,踉踉跄跄走向军营外,她得赶紧回永安侯府,否则今日定要被他们二人折磨死在这儿了。 谁知,他们二人立刻扔掉手中酒坛,快步跟上,一人拉住一条胳膊抢着要扶她。 “晚柠,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上官珩抢先开口。 顾池也不甘示弱,立即道,“柠柠,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让我送你。” 二人处处较劲,连她回家都要抢着送,江晚柠心中无比郁闷,只觉这两人定是撞了什么邪,或是中了毒,而且中毒不轻。 “不行,你们两个还没喝醉,没拼出到底谁酒量更胜一筹,今日不较出高下,怎能离开,千万不要让将士们看你们两人的笑话。” 众将士再度傻眼,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 因着二人抢着要送她的缘故,竟是连马都没骑,因为谁都不愿意让对方和江晚柠共骑一马,顾池和上官珩较劲了一路,两人终于把“醉醺醺”的江晚柠送回城内。 若不是他们三人身份尊贵又特殊,刚刚城门巡防的人早就拦下他们,禁止他们回城了。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城内静悄悄的,路上竟是一个行人也没有。 上官珩和顾池虽略带酒意,却也看出京中夜间不同寻常之处。 顾池向来嘴快,“奇怪,今日怎的如此安静,难道京城闹鬼了?” 上官珩揶揄道,“你莫要神神叨叨,这世上怎会有鬼,我看是你心中有鬼才对。” 被上官珩拿话揶揄,顾池当即不干了。 “我心中有鬼?” “哼, 你心中有鬼才是,我当你是个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没想到你竟对柠柠藏有如此龌龊心思,真叫我刮目相看,枉我把你当兄弟看。” 上官珩不置可否,反问道,“什么叫龌龊心思?” 顾池一边搀着江晚柠的胳膊,一边停下脚步,一副势要同上官珩理论不休的架势。 “上官珩,我劝你离柠柠远……” “什么人,站住!” 还没等顾池说完,身后便有人打断他,空无一人的街巷,突然有人叫住他们,当即吓得三人魂飞魄散。 上官珩和顾池齐齐回过头来,唯有江晚柠还在装醉酒,好似迷迷糊糊无意识扭头一般。 待他们三人借着月色看清对方长相之后,立即不淡定了。 怎么会是他? 只见对方穿着一身红色飞鱼服,在夜色下显得尤为扎眼,他长得松风水月却总是板着一张脸,冷漠的表情、凌厉的眼神,好似人人都欠了他十万两雪花白银一般,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极致俊美的脸,被红色飞鱼服衬得竟有几分邪魅。 “见过陆大人。” 上官珩和顾池立即扶着江晚柠转过身来,弯腰朝陆祁安行了一礼。 二人本也不是真的惧怕陆祁安,只是刚刚顾池提到鬼,又被陆祁安突然一吓,竟老老实实行了礼。 此刻,江晚柠还在装醉,突然遇见这样一个冷面煞神,自然比鬼还要可怕,她暗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即决定继续装醉,于是“迷迷糊糊”跟着两人弯了弯腰。 陆祁安冷冷扫了两人搀着的女子一眼,认出是宫门前差点被他掌风伤到的江晚柠 ,凌厉的眼神忽明忽灭。 “京城早就实行宵禁了,你们不知?” 上官珩和顾池忙摇了摇头,本就没醉的他们,酒意完全散去。 离京两年,京城竟然实行宵禁了? 他们确实不曾听闻! “我等刚刚回京,确实不知,多谢陆大人提醒,今日去城外驻扎军营有事忙得晚了些,我们这就快些回家去。” 说话间,两名同样穿着飞鱼服的男子,施展着轻功从房顶无声降落他们三人身后,挡住去路。 第22章 装不下去了 二人的衣饰相对较为简单,一看便是他的手下,其中一人是之前跟随他出现在宫门前的护卫。 他下颚微微扬起,嗓音冷淡如冰,“看着他们二人回府。” 众人皆惊! 顾池脸色一变,问道,“陆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柠柠一个女子,难道要我们丢下她独自离去吗?” “陆大人,即便有宵禁,但此刻夜已深,不论如何我们应该先把她送回府,你若信不过大可派人跟着我们。” 上官珩脸上的温和被严肃取代,同顾池对视一眼,二人严阵以待。 虽然锦衣卫陆大人威名远播,但他不该要求他们两个男人丢下一个小姑娘离开,这个要求相当无理。 若他和顾池真的丢下江晚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他们成什么人了? 陆祁安沉默不语,两只深邃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股冷冽的寒意,幽幽望来时,让人不觉心颤。 闭着眼的江晚柠也很震惊,这陆大人究竟何意? 就连陆祁安的两个护卫,季风、季影也惊诧万分。 大人出门办案,遇见犯人向来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带回诏狱,一种是当场取命,至于闲事,不论身份贵贱与否,一概不管。 季风朝着季影努了努嘴,小声询问,“唉,季影,你说大人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不如我们猜一猜,打个赌如何?” 一直面无表情的季影,冷冷道,“没兴趣,小心被大人听见,仔细你的皮。” 季风当即闭上嘴巴,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陆祁安开口了,“你们若不想一起进诏狱作伴,便快些离去,至于她,本官不会让她露宿街头。” 上官珩和顾池齐齐道,“不行!” 听这个陆大人的意思,他要亲自送江晚柠,可他们二人仅有一面之缘,他凭什么送她? 顾池忙道,“陆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人送她一个姑娘回去,不合适吧?” 上官珩立即点头附和。 陆祁安冷冷道,“你们两个喝了酒的男子,送她一个姑娘,恐怕才是不合适吧?” 他这话什么意思? 竟然内涵他们二人喝了酒,会对晚柠意图不轨? 他当他们二人是什么人,他们一个是她的同门师弟,一个同袍,也都和江晚柠在边关朝夕相处了两年,是有别样情谊在的,好不好? “这个陆大人就不要操心了,若我们不能将她安全送回,你们锦衣卫明日就可带人上门抄了我们的家。” 本想装醉酒避免麻烦的江晚柠,此刻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立刻站直身体,没有了刚刚的摇摇晃晃,也没了刚刚的醉眼朦胧,眼神清澈无比,看起来十分精神。 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婉道,“陆大人,我酒已经醒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任何人相送。” 陆祁安审犯人无数,她有没有醉,他一眼便能看出,刚刚她在装,他只是没有立即揭穿她罢了。 看陆祁安竟然没有松口,脸上眼里连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有,她暗道这人还真如传言中冷血无情。 “真的,我在边关征战两年,若是遇见鸡鸣狗盗之辈,见了我该害怕的是他们才对,大人公务繁忙,夜里还要出门办案,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也不理会上官珩和顾池因为她假装醉酒而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眼神,拉着两人便要绕过季风和季影,赶紧离去。 没想到,季风和季影瞬间拔剑,挡住三人去路。 季风道,“劝三位,还是按照大人意思办,否则去诏狱做个伴,也挺好。” 江晚柠当即扯唇一笑,伸手挑开拦在他们面前的剑,“刀剑无眼,有话好好说。” 她转身看向陆祁安,深呼一口气,好声好气道,“陆大人,昨日还在宫门前遇见,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三人只是离京太久,不知道有宵禁这回事,这才误了时辰,您公务繁忙,时间宝贵,就不耽误您办案了,可否让您的属下让一让路?” 陆祁安脸上依旧冰冷如霜,他毫不留情道,“你们身负官职,却在宵禁时刻出现在街巷,尤其是她,竟装醉酒,最是可疑,本官没把你们立刻送入诏狱,已经是格外给你们面子了。” 三人瞬间愣住了。 尤其是上官珩和顾池,他们刚刚还以为这陆祁安对江晚柠生出别样心思了,毕竟陆祁安非要送江晚柠回去,二人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晚柠却觉得万分尴尬,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个大洞来,钻进去再不用出来见人了。 她刚刚竟然各种猜测,没想到人家只是因为她装醉,对她更加怀疑罢了。 顾池瞥了江晚柠一眼,不满道,“说,你刚刚为何装醉?” 上官珩却觉得江晚柠聪慧可爱,竟然想出醉酒的招数。 江晚柠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还不是你们两个该死的胜负欲, 大晚上拼酒,害得我们一起晚归。”不然就不会遇见陆祁安。 陆祁安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季风季影,把他们送入诏狱。” “是。” 二人立刻领命,提着剑就要将三人拿下。 江晚柠立即喊停,“等等,咱们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送人进诏狱的,不是说好各自回府的吗,就按你们说的办,那便辛苦陆大人亲自送我回去了。” 一旁的顾池十分不愿,“柠柠,你为何要怕他,他们三人,咱们也是三人,大不了……” 江晚柠立刻扯了扯顾池的衣袖,小声道,“大不了什么,昨日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他的厉害,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何况诏狱是什么地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就算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你嫌命大,我却怕死,自打回京,我还没见我爹爹呢,你想让他因为我进诏狱的事情气死他不成?” “纵然是锦衣卫,也没有随便抓人的道理,他为官,咱们也是官,怎么着也要给三分颜面。” 上官珩眯着眸子打量陆祁安,觉得这人仗着锦衣卫特权过于狂傲。 江晚柠不想再在这里耗费时间,她明日还要早些回门见爹爹和哥哥们呢。 “你们若是觉得丢了面子,就留在这里和季风季影切磋吧,我便不奉陪了,明日记得告诉我,究竟是谁胜了。” 说罢,她抬步走向陆祁安。 第23章 那是她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吗? 即便上官珩和顾池不愿,却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江晚柠跟着陆祁安离开。 二人心中气愤,似要用眼神把陆祁安的后背给剜出一个洞来。 被锦衣卫指挥使夜月护送,江晚柠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让人十分别扭,她当即加快了脚步。 身后陆祁安默默也加快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江晚柠深吸一口气,转身笑着看向陆祁安,“陆大人,夜已深了,您也送了这么长的路,拐过街角就是永安侯府了,大人身份尊贵拥有生杀予夺之权,而我虽是一军将领,却已嫁人,被家人看到误会总归不好,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陆祁安冷冷瞥了她一眼,惜字如金道,“将军哥哥众多,还怕被人撞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晚柠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一瞬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讽刺她有亲哥哥,昨日当着他的面说上官珩和顾池是她哥哥,可昨日他们起冲突大打出手情况紧急,她也是为大家化解尴尬随口一说罢了,这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她硬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道,“这是个人私事,就不劳烦大人操心了吧。” 说罢,她立刻转身,逃也似的往永安侯府大门跑去。 谁知陆祁安竟没离开,远远站在拐角阴影里冷冷盯着她,吓得悄悄回头看的江晚柠瞬间跑更快了,好似身后真的有鬼一般。 江晚柠抬头一看,永安侯府大门紧闭,院内也没有任何动静。 “都这个时辰了,大家定是早已休息了。” 她无奈施展轻功,翻墙回了侯府。 阴影处的人,悄无声息离开。 倚淓苑,桃儿和杏儿两个丫头早已哭肿了眼睛,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桃儿埋怨道,“都怪你,不让我出门寻找小姐,也不知小姐去哪里了,她一个女子手里拿了那么多银票,万一碰见歹徒……” 同样一脸担忧的杏儿却不赞同,“小姐征战沙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必定不会有事,万一咱们出门寻找小姐,被老夫人和世子知道小姐深夜未归,定要闹出大事不可。” “况且,世子的心本就不在咱们小姐身上,那狐媚子又最会煽风点火,让那狐媚子知道了,指不定要如何踩咱们小姐一脚。” 桃儿不满,“你说的倒是有理,可咱们小姐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虽杏儿向来稳重,遇事冷静,可是看着桃儿一直在她面前哭,夜色也越来越深了,她怎么也坐不住了。 “那咱们从后门悄悄出府寻找吧,你快别哭了,万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桃儿立即点头,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拉着杏儿便要往后门走。 “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里?” 杏儿和桃儿听见小姐的声音,齐齐回头,看见小姐穿过雕花走廊朝她们走来。 两人顿时又惊又喜,飞快地跑向她。 “小姐,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您不知道 ,奴婢们都快急死了,生怕您在外面遇见什么危险。” 说着说着,桃儿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们家小姐好不容易从边关回来,一会儿看不见心里都不踏实,生怕小姐不见了。 杏儿破涕为笑道,“小姐,幸好您及时回来了,否则奴婢和桃儿就要从后门出去寻您去了,您没遇见什么事吧?” 江晚柠停在她们面前,伸手帮两人擦掉脸上的眼水。 “真是两个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情,就是拿些银票去军营给将士们改善一下伙食,他们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我忘记事先同你们说了。” “幸好你们还没有出门,外面宵禁,万一碰见锦衣卫办案,我还要豁出性命去诏狱捞你们。” 桃儿和杏儿一听,吓得小脸都白了。 “小姐,锦衣卫办案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您以后遇见千万要绕着走。” 江晚柠尴尬的笑了笑,暗道:真的遇见,那是她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吗? “知道了,我知道你们两个最关心我了,只是天色太晚了,咱们快些睡觉去吧,明日咱们一起回将军府。” 走进倚淓苑,院儿内早已焕然一新,看来赵嬷嬷今日带人来有用心打扫,使了银子就是不一样。 明月阁在福荣堂里一个清幽宁静的侧院内。 林谨宴很是心疼杜明娇,生怕她的院子太小委屈了她,早就派人将挨着的一个偏院打通了,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就连院子里的摆设都是用心设计过的,所以明月阁有两道门,一道在福荣堂里面,另一道则挨着他的书房。 如此费尽心思,也足以看出他对杜明娇的重视与疼爱。 此刻,林谨宴便在明月阁里。 杜明娇穿着一袭白色轻烟薄纱,薄如蝉翼的轻纱下,绣着芍药的红色肚兜里有些若隐若现,令人忍不住想要凑近窥探究竟。 她坐在床头哭得泪水涟涟,本就柔柔弱弱的她,如今卸了钗环擦掉了口脂,看起更加娇弱易碎,惹人疼惜。 林谨宴心疼的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娇娇,都怪我思虑不周,没有早些认清那女人的真面目,若知道她是这副恶毒嘴脸,我绝不会让她帮咱们请旨,直接下聘把你娶进门就好了,娶平妻之事本也不用知会她的,但我不想委屈你,不想让世人对你议论指点,只想给你名正言顺的身份,如今竟是弄巧成拙被那女人算计,实在可恨。” 杜明娇眼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似的,委屈道,“宴表哥,你也是想要求得圣旨护住娇娇和钰哥儿,让人不敢议论是非,这不怪你,要怪就怪娇娇命不好,没有福气做你的平妻。” “只要能和宴表哥在一起,不论是做妾还是无名无分,娇娇都心甘情愿,只是可怜钰哥儿小小年纪,只能一辈子当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庶子,他这一生该怎么办,呜呜呜……” 她那双勾人的眼睛哭的泪光莹莹,长长的睫羽上挂满了泪水,透过依稀水气能看出眼底满是伤心和难过。 林谨宴自责难受极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钰哥儿只做一个区区庶子的,答应与否,她说了不算!” 第24章 这样的男人当初怎会入了她的眼? 杜明娇却劝道,“宴表哥,此事就此作罢吧,今日祖母已经向姐姐提过把钰哥儿记到她名下的事情了,可即便不用亲自教养钰哥儿,姐姐她也不愿,祖母为此气得身体都不好了,娇娇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惹得姐姐不快,更不想累得祖母为此伤了身体。” 林谨晏一听,当即恼了。 “贱人,她怎敢嚣张至此?” 他陡然起身,要去倚淓苑同江晚柠算账去,一刻也等不得了! 杜明娇一把扯住他的衣角,眼泪汪汪又故作坚强。 “宴表哥,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明日再去吧,娇娇怕……” 他大声道,“娇娇莫怕,我等不了了,今日我若不帮你出了这口恶气,才叫我寝食难安。” 杜明娇却委屈地哭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仓皇无措。 “娇娇怕……怕您去了就回不来了,姐姐她长得美如画中走来的仙子一般,任谁看了都喜欢。” 林谨晏一听心中怒火更盛。 纵然他再看不起江晚柠,也不得不承认她容貌绝色,即便是一身戎装,头发简单束起,浑身上下毫无任何点缀,也难掩住她的绝世容颜和世家女的独有的气质。 可就是如此美貌的妻子,还未洞房便上了战场,这一去就是两年,整整两年,她一个女子混迹军营,同那些千千万万的铁血男子日夜相处两年,那些个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 他不敢往深了想! “你说明日就明日,我不去了,娇娇别怕,我此生只爱你一人,即便她长得好看,那也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娇娇才是这世上纯洁无瑕的女子,值得拥有我最完整的爱。” 说着,他又坐回床沿上,擦掉杜明娇眼睫上的泪珠,把人搂进怀里。 杜明娇窝在他的怀中,眼底那抹仓皇无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诡异冷笑。 瞧,长了一张绝世容颜又如何,还不得乖乖上阵杀敌替侯府挣功勋,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哪日就被乱箭穿心或是成为敌人刀下亡魂,即便命大不死,也活得不像个女人,连夫君的爱都没有。 真是窝囊! 很快,她又换回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宴表哥,娇娇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您同姐姐是夫妻,莫说是晚上,就是任何时候去找她都合情合理,可娇娇因为害怕失去你,刚刚竟不受控制一般阻拦。” 林谨晏噗嗤一笑,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伸手刮了下她精致小巧的鼻尖儿。 “你这小猫儿,吃起醋来竟是这般模样,着实令人稀罕。” 说罢,他便伸手挑开她身上那透明似的薄纱,俯身将怀中人压在身下,二人换了个姿势,紧紧交缠在一起。 绣着芍药的大红肚兜,被人丢了出来,飘落在地。 床幔轻纱被窗外的风吹得飘动,隐约看出里面起起伏伏…… 清晨。 江晚柠收起泛着寒芒的利剑,桃儿立刻递上一块锦帕。 “小姐,您刚刚练剑的时候,真是飒极了,世人称那为什么落花流水?” 杏儿端着水盆儿,上面搭着一张棉帕子,笑着走来。 “什么落花流水,那叫行云流水,平日里叫你多念念书,你偏念不进去,这回闹笑话了吧。” 江晚柠同那些世家小姐不同,她父亲带着大哥常年远在边关,娘亲在她还不曾记事的时候就逝去了,二哥跟随舅父在外祖家,而她则在蝶音谷长大,她的两个婢女大多时候都在将军府,偶尔也会跟随带去蝶音谷。 所以桃儿杏儿比别的婢女幸运许多,有念书识字的机会,但是桃儿一念书就犯困,而杏儿为人踏实勤奋敏而好学,她的学问不比那些员外家的小姐们差。 桃儿尴尬一笑,“小姐你也知道,奴婢一看书就犯困,那些字认识奴婢,奴婢却不认识她们,反正奴婢跟着小姐一辈子吃喝不愁,学不会也没关系,对不对?” 江晚柠用棉帕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把剑递给桃儿,满脸宠溺。 “你呀,就是嘴贫,等来日嫁得如意郎君,不识字看你如何掌管中馈帮夫君打理府内庶务?” “小姐莫开玩笑,奴婢不嫁人。”桃儿当即羞红了脸。 杏儿忍住笑意,自然而然的帮江晚柠松开捆着头发的丝带,伺候她梳洗。 突然,倚淓苑的大门被人猛地踢开。 三人被吓了一跳,立即转身看了过去。 来人竟是林谨晏,他面色红润看起来颇为春风得意,但他的眼神狠戾,像是要杀人一般。 两个丫头一看世子这般架势,当即移步上前,挡在小姐前面。 “奴婢见过世子。” 即便对世子不满,杏儿还是拉着桃儿行了一礼。 林谨晏懒得看两个婢女一眼,伸手便要将她们扒拉开。 江晚柠眼疾手快的将桃儿和杏儿拉到身后,护在她们前面,同林谨晏四目相对。 “世子一大早便来倚淓苑发疯,是为何事?” 林谨晏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竟然还有脸问我,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着林谨晏这般语气和态度,江晚柠突然笑了,这样的男人当初怎会入了她的眼? “确实不清楚,所以还是请世子说明白比较好,免得言语不合惹得世子不快。” 桃儿张嘴便要上前替自家小姐理论,却被杏儿拉住,杏儿朝她摇头,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看江晚柠一副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样子,唯独护着她的两个婢女,林谨晏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让他更加气愤了。 她对两个卑贱的婢女尚且如此好,却独独容不下娇娇母子二人,真真令人愤怒。 “昨日,你趁我不在侯府,不仅拒绝祖母的要求,不愿让钰哥儿记在你名下,气得祖母身体都不好了,你气我疼爱娇娇也就罢了,钰哥儿还只是一个刚会走路的稚子,你竟如此心狠,让他一辈子只能当个庶子被人嘲笑,用心歹毒险恶到叫人觉得恶心。” 江晚柠就静静站在他对面,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说完,眼神疏离。 林谨晏噼里啪啦质问讽刺一通,看江晚柠竟然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他当即觉得不自在极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江晚柠冷声反驳,“当然不对!” 第25章 我怎么就娶了一个悍妇? “放眼整个南暻,从古至今有哪一条律法规定正妻一定要答应过继庶子?又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不愿过继庶子就是歹毒险恶?” “若是非要过继勾人夫君骨贱之女的儿子,才能博得贤惠大度之名 ,那这样的贤惠之名不要也罢,我向来也不稀罕那样的虚名。” “而且,你那钰哥儿连庶子都不算,换做别家,正室不松口,你的娇娇只能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你那儿子也只能是一个外室子,连族谱都上不得,是她自轻自贱害人害己,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反倒成了我一人之过错,这又是什么道理?” 林谨晏没想到,江晚柠一个上阵杀敌的粗鄙之人,能搬出律法来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硬气模样,看得他气血翻涌。 他冷嗤道,“休要说的冠冕堂皇,你不过就是一个虚伪的女人,嘴上答应要替我请娶平妻的圣旨,转头便换成了纳妾,你若不愿我娶娇娇做平妻,明说就是,不还是背地里耍弄手段使用阴谋诡计,真叫人瞧不起!” “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同意也好,拒绝也罢,钰哥儿是一定要记在你名下的,过几日我便请族老来替钰哥儿上族谱,钰哥儿的一切事宜皆不用你操心,你且当好你的侯府主母就好。” 侯府主母么? 谁稀罕! 江晚柠冷冷道,“你敢!” 林谨晏逐渐失去耐心,怒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好好同你商量你不愿,那就莫要怪我不给你脸面。” 早就听不过去的桃儿,气红了眼眶,“世子,您怎能如此羞辱我家小姐,当初皇上点名让永安侯府派人出征,是老夫人拦住不让您去,我家小姐以命换命替您出征,您怎可如此忘恩负义,虽世人皆说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可我家小姐还未同您洞房,才多少时日就成了所谓的旧人了呢?” 她替小姐不值,心中有话不吐不快。 “我家小姐说的没错,小公子连庶子都不算,只能算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他怎配当我家小姐的嫡子,况且我家小姐又不是不能生育。” “啪!” 林谨晏狠狠扇了桃儿一耳光,清脆的声音响彻倚淓苑。 他怒道,“主子说话,哪有你这贱婢插嘴的份儿?” 待江晚柠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扇了回去,这次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扇得林谨晏的脸都偏到了一边,半边脸瞬间肿得老高。 林谨晏被打得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她竟敢再次对他动手? 江晚柠转身看向桃儿,桃儿的脸肿得也没比林谨晏好到哪里去,她心疼的伸手想要去摸,却在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慌忙放了下来,生怕碰疼了桃儿,满眼皆是心疼。 “傻桃儿,万事皆有我自己解决,你不仅帮不了我,还害自己挨了打,值得吗?” 桃儿当即点头,泪珠子不争气的掉落下来,她立即用袖子抹了去。 “值得,他们全都欺负小姐,奴婢看不过去,早就想替您说两句了,以前您不在侯府,奴婢们日日被人欺负只能咬牙忍着,如今您回来还要被欺辱,奴婢便再也忍不住了。” 杏儿慌忙帮桃儿擦眼泪,心里同样难受。 “小姐,他们太欺负人了,今日回门,奴婢定要告诉老爷和大公子,他们定能为您做主。” 挨了打的林谨晏愤怒抬头,咬牙切齿道,“你竟敢为了一个卑贱的婢女打夫君,我怎么就娶了一个悍妇?” 他从不打女人,否则定要狠狠还回去,让她知道有些巴掌打不得! 江晚柠冷冷盯着林谨宴,掷地有声道,“她是婢女没错,但不卑贱,她们做人诚实,做事勤快,既不谄媚主子也没有勾人心思,如何就卑贱了?” 林谨晏被问的哑口无言,但他觉得这一耳光挨的着实冤枉。 江晚柠又一字一句道,“想要把你那私生子记到正室名下,只有两种可能!” 林谨晏挑眉问道,“哪两种?” “要么你和离再娶,要么咱们其中现在就死一个!” 她眼神坚定,语气冷凝,抬手接过桃儿手中的利剑,横在两人面前。 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吓得林谨晏顿时心头一颤,他心想,这女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手中不知道握了几千条还是几万条人命,确实不怕死,万一她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还真不一定占上风。 而且,相比之下,她确实比自己能豁得出去! “说了半天,你不过是想和离,祖母不会同意的,我劝你趁早歇了这心思。” 林谨晏挨了打,又惧于江晚柠手中的剑,什么便宜也没占到,怒气冲冲地来,又怒气冲冲地离开。 倚淓苑剩下她们三人。 没了晨起练剑时的好心情,江晚柠随意换了一件轻便的红色直缀袍衫,头发高高挽起,上面只系着一根红绸,垂至发尾,衬得她那张绝世容颜多了三分英气。 杏儿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空着手来到她面前。 “小姐,之前您的嫁妆全被表小姐拉走了,昨日夺回之后又直接拉出去变卖了,如今这倚淓苑一点像样的礼品都没有,咱们回门带什么?” 江晚柠平静道,“没关系,有银子何尝买不到礼物,你们快些收拾一下,咱们先去集市给桃儿买消肿药膏,再去挑选礼物回门。” 杏儿小声道,“小姐,别家回门都是新婚夫妻二人一起,世子他……” 她垂了垂眼眸,毫不在乎道,“没有他,咱们一样回去。” 经过林谨晏在倚淓苑闹了一出,三人出门时,时辰已经不早了,永安侯府外面的街巷上已经有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 江晚柠刚走出门几步远,迎面来了一行人,看穿着是户部的。 其中带头之人礼貌上前朝着江晚柠行礼,温和开口,“看姑娘打扮,可是晚柠将军?” 江晚柠点头应是,看了眼对方身后随行的人拿着的礼物,心想皇上的赏赐总算是到了,碰巧她们出门晚了,否则被老夫人撞见,依着她那性子,绝对要胡搅蛮缠收入囊中便宜她了。 想起他们一家令人作呕的嘴脸,便是一根线她都不想再便宜他们。 她抱拳弯腰回礼,“晚柠见过大人。” 第26章 第一次回门 那位大人立刻道,“将军使不得,下官就是户部一籍籍无名的小官,哪有让将军向下官行礼的道理,皇上下令赏赐之物皆由户部准备,只是恰巧遇见尚书大人回乡祭祖,这才耽搁了两日,还请大人勿怪。” 江晚柠这才明白,为何前日圣旨到了赏赐却没到,不过她本来也不看重这些赏赐,早到晚到又有什么关系。 “劳烦大人跑一趟,辛苦了。” 她临时上的战场,并没有明确的官阶,遇见这些文官礼貌些总归是好的。 那位大人微笑道,“将军客气,东西送到,下官便可以回去交差了。” 说罢,他又朝江晚柠行了一礼,那些随行的人将东西放下,便跟他离开。 桃儿杏儿两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兴奋的问, “小姐,这些全是皇上赏赐的吗?” 她点了点头,“没错,刚好咱们今日要回将军府,能顺便把这些一起送过去,省了许多麻烦。” 两个丫头立刻点头附和。 本不想用侯府马车的,可户部突然把皇上的赏赐送了过来,她一时来不及雇马车,便让杏儿回侯府找了个为人老实的车夫牵着马车,把东西搬了上去,三人坐上马车去了集市。 她先是去了京城最好的药铺,买了一瓶上好的消肿药膏,给桃儿抹上,又跑了好几个铺子挑挑拣拣买了许多礼物,最后去了京城最有名个糕点铺子,买了爹爹哥哥和姐姐最爱吃的糕点。 等到东西买齐,已经临近中午,江晚柠心中焦急。 “杏儿,让车夫再快一些。” 杏儿隔着马车帘子喊道,“阿顺,再快些,否则到将军府都要过了午膳时辰了。” 阿顺向来老实话少,“是。” 于是,马车加快了速度,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到了将军府。 还没等马车停稳,江晚柠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快步进了将军府大门。 杏儿立刻喊门房的人,帮忙将礼品一一卸下抬进府内。 阿顺则被将军府的下人带着安顿去了。 进入府内,院子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院子里再没有爹爹严肃的声音,江晚柠颇感意外,她觉得定是父亲没了兵权赋闲在家,所以无心练武,府内才会如此安静。 她耐着性子去了父亲的临风居,没想到院子里依旧异常安静,若不是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她都要觉得父亲这院子无人居住了。 江晚柠心中有些忐忑,立刻跑向房间,当她伸手正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屋子里传出咳嗽声。 是父亲的声音! 她当即松了一口气,苍白的小脸这才有了一丝血色。 “妹妹?” 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江晚柠要开门的动作,她转头望了过去。 是她的姐姐江倾雪! 她今日身着白色云丝长裙,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裳,发髻松松挽在脑后,发间侧插着一支镶珠水玉兰花簪子和一支同色流苏步摇,那张如出水芙蓉般白皙的脸柔静如水,一如她温婉的性子。 “妹妹你回来啦?” 江倾雪又惊又喜,端着托盘向飞快向她跑来,她的衣裙随风翩然飘起,像是在空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江晚柠脸上的紧张不见,瞬间露出笑容,这是第一次回门,遇见的第一个亲人。 “姐姐,你慢些跑,仔细脚下。” “姐姐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跑几步,还能摔倒不成?” 江倾雪微微喘息两声停在她面前,脸上满是喜悦,就连用托盘端着的碗里面黑乎乎的汁液都洒了出来。 “前日我便听到妹妹回京了,还以为妹妹昨日便会回来,姐姐坐在院子里傻等了一整日,没想到妹妹今日就回来了,姐姐也不算白等。” 江晚柠有些意外,姐姐竟然会专门等她,虽然两人关系不错,但因为她从小在蝶音谷长大,和姐姐相处并不是太多。 “害姐姐白等一日,是晚柠的错,幸亏我今日精挑细选帮你买了几份礼物,等一会儿去前院拿给姐姐。” 江倾雪笑着道,“妹妹回来便回来,还给姐姐带礼物,你已嫁为人妇,以后莫要为姐姐如此破费。” 说起嫁人,姐姐比她还大上一岁,两年过去,不知有没有相看到合适的夫家。 她们兄弟姐妹四人,她排幺,却是第一个成亲的,说出去竟还有几分好笑。 “咱们是亲姐妹,难道还要见外?” “对了,我刚刚听见爹爹咳嗽,咱们说了这么久话,爹爹为何没有出来见我,欠我可等不及要见他了。” 说着,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她没看见,身后的姐姐脸上笑容瞬间淡了几分。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令江晚柠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她快步往里走,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的爹爹。 只见江远山靠躺在几个堆叠的软枕上,面色灰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比着两年前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江晚柠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震惊过后她一下子飞扑过去,跪在床榻边,伸手拉住爹爹的手。 “爹爹,两年没见,您怎么突然成了这样了?” 她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眼泪在眼眶不停打转,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呜呜哭了起来。 刚刚江远山便听到了门外女儿的声音,他努力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想要下床开门见女儿,可他这副身体如今已经虚弱到连下床都难以实现了。 他忍住心中苦涩,帮女儿擦掉眼泪。 “柠柠别哭,我的乖女儿,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让爹爹看看你在战场上受伤了没有……嗯,晒黑了,也长高了。” 看见女儿回来,真真切切地跪在他面前,一把年纪了他开心的却像个孩子。 因为太开心,张远山握住女儿的手,忍不住絮絮叨叨一下子说了许多。 站在身后的江倾雪眼神闪了闪,笑着说,“父亲,妹妹刚回来,不如您让她先歇一歇,以后啊有的是时间细细询问。” 她立刻上前掀起被子,帮父亲重新盖上,动作温柔又细致,看起来照顾父亲不是一日两日了。 江晚柠强忍住泪水,转头看向姐姐,开口问道,“姐姐,父亲为何突然病得如此严重,你怎么从未在信中提起过?” 第27章 爹爹的病情 江倾雪先是看了一眼父亲,这才缓缓开口, “是父亲怕妹妹担心,你若知道父亲的病情心中难免牵挂,在战场上分神是极其致命的,所以父亲才要求我不告诉你的。” 原来是爹爹担心她,所以才不让告诉她的,江晚柠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她抹着眼泪道,“爹爹,您怎么这么傻,生病了也不让我知道,作为您的女儿,不能在您身边侍疾,我现在才知道心里只会更加难过和愧疚。” 江远山整理了一下情绪,笑着说,“柠柠现在知道也不晚,爹爹只是生病了,喝些汤药就好了,今日看见我的柠柠回来,心情大好,病都好了大半呢。” 江晚柠这才破涕为笑,嗔道,“哪有爹爹说的这么神奇,爹爹一定要按时喝药,这样才能好的快些,柠儿还想向爹爹请教练剑的招式呢。” 说起练剑,江远山神色有所变化,但也是一闪而过。 “好,就听柠柠的,雪儿,把药端过来吧。” 江倾雪看了一眼托盘,温声道,“爹爹恕罪,刚刚女儿看见妹妹回来,只顾着高兴,忘记把药端给父亲了,现在已经凉了,请父亲稍等片刻,女儿再去熬一碗。” 江远山点点头。 “姐姐,熬药的事情就交给下人吧,咱们难得见面,快同我一起陪爹爹多说会儿话。” 江倾雪微微一笑,“不行,父亲的药是大事,下人们做事我不放心,以往我也是亲力亲为的,所以还是让我亲自去熬吧。” “那便辛苦姐姐了。” 江倾雪向父亲福了福身,端着托盘离去。 转过身的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屋内,江晚柠打量了一圈,看见门窗紧闭光线暗淡,而且屋子里浓郁的药味儿让她很不适应。 她有些疑惑,“爹爹,门窗紧闭屋子里是不通风的,不能呼吸新鲜空气,您如何能快些好呢,我帮您打开吧。” 说着她便起身,把门窗一一打开,顿时一股风吹进了屋子里。 江远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吓得江晚柠立刻跑回他身边。 “爹爹,您这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的?” 江远山笑着说,“没什么大碍,就是爹爹赋闲在家无事可做,难免心里想的多了些,又受了些风寒,看起来是严重了些,大夫说按时喝药仔细休养,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柠柠无需担心。 ” 原来是心病。 爹爹戎马半生,一腔热血全用在带兵打仗上,相比将军府,军营更像他的家,兵权突然被皇上收回,再也不能同昔日的兄弟们一起征战沙场,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幸好,她还能替爹爹看看那些将士们。 “爹爹,女儿已经替你打败北狄大军了,如今四海平定,不出意外的话,许多年内南暻都不用打仗了,您赋闲在家,正好可以多陪陪哥哥姐姐们,等女儿找到合适的机会,辞去军中职务,也回来陪爹爹好不好?” 江远山脸上的笑容渐深,慢慢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 “还是我的柠柠有本事,当年爹爹在北狄大军那儿吃的亏,全被你给还回去了,爹爹为你骄傲。” “你说的没错,如今四海平定,爹爹也应该好好陪你们兄妹几个了,一眨眼你都嫁人了,爹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对了……谨宴那孩子呢,没有同你一起回来吗?” 林谨宴心里只有他的娇娇表妹,怎么会在意她是否回门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愿意来。 她朝着爹爹嘿嘿一笑,“快要科举了,林谨宴近来读书用功,如今正是关键,女儿想在将军府多待些时辰陪爹爹,来时便没告诉他。” 江远山半信半疑地盯着女儿看。 “你莫要骗爹爹,你出征两年,谨宴那孩子只有过年的时候来过两次,他是不是没把你放在心上?” “爹爹说的哪里话,您女儿不仅才貌双全又会功夫能带兵打仗,若是男儿身,定能考个文武状元来,谁敢不把您的女儿放在心上,女儿便休了他。” “你这张小嘴倒是愈发会说了,哪有女子休夫的,呵呵……” 看爹爹没有怀疑,江晚柠立刻转移话题。 “大哥二哥呢,他们不在府上吗,院儿里怎的如此安静?” 江远山顿了顿道,“你大哥之前在战场上受过伤,落下了跛疾,性子愈发沉闷孤僻不爱出门,你二哥进了国子监给四皇子当伴读去了,可能要晚些回来。” 没想到,整日嚷嚷着要跟父亲大哥上战场的二哥,竟然进了国子监。 那可真是太好了,爹爹戎马半生落得个赋闲在家,大哥在战场上受伤落下跛疾,二哥进国子监总比上战场好,等来日有了一官半职,将军府也不至于没落。 只是,大哥的坡疾,就有些难办了! “爹爹,二哥能进国子监是一件好事,正好也不用整日嚷嚷着要上战场了,皇上生性多疑最爱猜忌,等找到合适机会我就请辞,好让二哥全力以赴考取功名。” 江远山立刻严肃起来,“胡闹,哪有让你请辞成就哥哥的道理,你只管当好你的将军就好。” 她咧嘴一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免得犯了皇上的忌讳,何况女儿是女子,迟早要生儿育女的。” 听女儿这样说,江远山这才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有自己的想法,爹爹年龄渐渐大了,总不能帮你们做一辈子决定。”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江倾雪端着托盘缓缓走进屋子。 “姐姐,让我来吧。” 江晚柠伸手端起托盘里的碗,拿着勺子搅了两下,舀了一勺吹了吹,递至爹爹的唇边。 “爹爹,快尝尝烫不烫。” 江远山侧了侧身子,又凑近了一些,这才张口喝下。 “不烫,刚刚好。” 一旁的江倾雪掩唇一笑,“往日让父亲喝药,父亲总是一推再推不肯喝,妹妹一来,父亲竟肯乖乖喝药了,果然还是妹妹能治住父亲。” 江远山浓眉一横,故作生气道,“怎能在你妹妹面前把父亲说的像个怕喝药的孩童一般,没得让父亲丢面子。” 第28章 他是当我们将军府死绝了吗? “咳咳咳……” 突然,一连串的咳嗽声令他憋得说不出话来,吓得江晚柠立刻帮父亲拍胸口顺气儿。 江倾雪一脸关切地问,“父亲,您没事吧?” 江远山摆了摆手,“不碍事,咳咳……” “爹爹,快别说话了,赶紧把这些药喝了,凉了定会影响药效。” 于是,她小心把那些药一勺勺全部喂完了。 江远山强撑着说了那么久的话,身体困乏无力的厉害,于是喝完药之后,他便说自己想在午膳前休息一会儿。 爹爹要休息,江晚柠只得走出房间,江倾雪端着托盘同她一起出来。 “姐姐,父亲的病真的无碍吗?” 江倾雪笑了笑,“大夫都说过了,真的没有看上去这般严重,这一年里,二哥请了无数名医,就连御医都请过好几位,生怕他们看得不准误诊了,妹妹就别担忧了?” 看姐姐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她这才稍稍放心。 “既如此,那便先让爹爹好好休息,我想去看看大哥,姐姐要不要随我一同去?” 江倾雪轻轻摇头,“不了,我先去把这药碗送回去,顺便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如何了,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得让厨房多准备些你爱吃的饭菜才好。” 她脸上笑意盈盈,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能让人扫去人心中阴霾。 江晚柠感叹道,“有姐姐真好!” “是回家真好!” 等江晚柠转身离开之后,一名婢女悄无声息出现在江倾雪身后,那婢女长得模样普通,一副恭敬模样。 江倾雪眼神泛着冷芒,一改往日温柔语气,“跟着她,小心不要被她发现。” “是。” 那婢女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江晚柠来到文澜苑,没想到文澜苑还不如爹爹的临风居。 院子里的花草看起来像是无人打理一般,疯长的厉害,地上些许落叶,像是好几日没有打扫了,院子里很是寂静。 虽然从前爹爹和大哥常年戍守边关,但他们已经回来两三年了,几年的时间不至于连几个下人护院都没工夫请吧? 等会儿,她定要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找了一圈,终于在文澜苑后院的一处假山旁找到了大哥,便立刻朝着大哥跑了过去。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真让我好找。” 江晚奕闻声缓缓回头,看见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回来了,他立刻转动轮椅,让自己转过来面对她。 “柠柠,你回来看哥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鎏银边绣线锦袍,一如他如今沉闷的性子,因常年行军打仗而晒黑的俊逸脸庞,因为消瘦的原因,竟然多了几分温润,也比之前多了几分白皙。 “大哥,你怎么坐着轮椅呀,我来帮你推。” 她脸上始终挂着明媚笑容,生怕因为自己神色异常,让敏感的大哥多想。 昔日打马游街的少年,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是多少京中贵女争相定亲的对象,因为腿上受了伤,再也不能骑马,再也不能驰骋沙场,大哥看起来郁郁寡欢,憔悴了太多。 或许他同父亲一样,过了这么久依然还未释怀吧。 江晚奕嗓音温和道,“柠柠,你昨日为何让人送来那些……那些是你的嫁妆。” 她就知道,大哥一定会问她的。 罢了,迟早都是要知道的,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 “哥哥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江晚奕微微摇头道,“怎会,那些都是你的嫁妆,如何处理是你的自由,哥哥怎会生气,只是你把嫁妆悄悄拉来,永安侯府的人知道了定会有说辞。” “你现在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总是让大哥帮你保管。” 他细声慢语的絮叨,看似在埋怨,实则话语里全是对妹妹的宠溺。 她以为妹妹还像小时候一样,怕哥哥姐姐抢她吃的玩的东西,习惯了让他帮忙保存。 江晚柠深呼一口气,走到江晚奕前面,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 “哥哥,我想要和离。”她绝美的小脸上无悲无喜,眼神里更是平静无波。 江晚奕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柠柠你说什么,哥哥没有听错吧?”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江晚柠点了点头。 “混账,他是当我们将军府死绝了吗?” 江晚奕猛地一拍轮椅,再也没了刚刚憔悴模样,脸上满是怒火,因为妹妹被人欺负而万分恼怒。 “你要和离,那便和离,咱们现在就去找族老们,让他们一起出面去永安侯府谈和离的事情。” 看哥哥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愤怒,一刻都等不及要带着她去找族老们,即便是和离这样大的事情哥哥也第一时间支持她,江晚柠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 她呜呜哭了起来。 “哥哥,咱们先不要找族老,我已经请皇上下旨允许我们和离了,皇上答应了,只是他怕惹人关注闹得大家面儿上不好看,等一月之后才允我们和离。” 江晚奕一脸愤怒道,“别说是一个月,哥哥一天都看不得你受委屈,既然今日回来了,就住在家里,那永安侯府也不用回去了。” 江晚柠乖巧点头。 反正永安侯府已经没有她什么东西了,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爹爹身体不好,哥哥又因为腿受伤而自卑,她正好回来多陪陪他们。 “我都听哥哥的。” 江晚奕伸手帮她擦掉眼泪,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告诉哥哥,那个畜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想要和离?” 她这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哥哥。 末了,她又道,“哥哥,我怕把全部嫁妆拉回来惹人注目,被人议论,所以几乎都变卖完了,只剩下昨日送来的那几箱,你和爹爹不会生气吧?” “对了,和离的事情我还没告诉爹爹,他的身体不太好,我怕他知道了气大伤身。” 江晚奕点点头,“你所担心不无道理,暂且先不告诉爹。” “但是那个畜生竟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和那轻贱女子苟且生子,这口气咱们将军府咽不下去,也不想咽,哥哥迟早要替你好好教训他让他吃些苦头。” 江晚柠瓮声瓮气道,“哥哥,那样的畜生,不值得你生气 。” 她重新站到哥哥后面,推着轮椅往前走。 第29章 玲珑居 “哥哥,我饿了,咱们快去用午膳吧,姐姐还说让厨房多准备些我爱吃的菜呢,许久没吃到家里的味道,我都快要等不及了。” 江晚奕脸色缓和了一些,笑着道,“你这小馋猫。” 兄妹二人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推着,二人来到前院儿。 桃儿杏儿把礼物送去各院儿之后,江晚柠让她们下去用午膳,不必在跟前儿伺候。 因江远山身体不好,不便走动,午膳也是在自个儿房间用的,江晚辞还在国子监,傍晚才能回来,所以,这顿家宴也只有他们兄妹三人。 江倾雪没想到,大哥能为了江晚柠主动走出文澜苑,这让她颇感意外。 她主动夹起一筷子鲜笋蒸鹅肉放到江晚柠面前的碗中。 “妹妹,这是你最爱吃的鲜笋蒸饿,你快尝尝是不是从前的味道,还有这道酱香烧蚶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今日时间仓促,有些食材不全,只做出这几道,改日我让下人多备些你爱吃的。” 她待人温柔,办事细心周到,让人找不出一丝错来,看似十分亲切,却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江晚柠暗道,刚刚定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自己的亲姐姐,她怎能在心里有这样的想法? “还是姐姐心细,柠柠今日有口福了,哪像哥哥们个个都是大老粗,我这就尝一尝味道如何。” 她笑着夹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江晚奕却放下碗筷,一脸严肃道,“从今日起,柠柠回家来住,以后也不走了,所以不存在过几日,只要她喜欢吃,让厨房日日备着。” 笑容顿在脸上,江倾雪有些错愕,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常,脸上依旧笑容浅浅。 她立刻向江晚奕道歉,“哥哥说的是,是雪儿说错话了。” 同样是兄妹,江倾雪同哥哥的关系远不如江晚柠和哥哥那般亲密,他们从小到大一直这样。 江倾雪心里隐隐升起怒火,面上却不曾表露分毫。 看见哥哥姐姐又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言语不和相处尴尬,她有心缓解一二,便笑着打圆场。 “姐姐还不知我要回来住的事情,哥哥干嘛如此认真,咱们兄妹几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用膳了,这个人参乌鸡汤味道儿着实不错,而且十分滋补,哥哥,姐姐你们快些尝尝。” 说着,她立刻盛了两碗分别放在江晚奕和江倾雪面前。 江晚奕这才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端起鸡汤喝了一口,点头赞同味道不错。 江倾雪扫了一眼鸡汤,却是没喝,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 “妹妹在外征战,人都瘦了几圈,快多吃些菜补一补,你回来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姐姐也能日日帮你做些补品,把你养胖一些了。” 江倾雪说话温温柔柔,时不时的帮她夹菜,看得出来,也是真的疼爱妹妹。 一顿饭吃的还算开心。 等回到玲珑居,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这是她还未嫁人时的院子。 虽两年未回,这里却被打扫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对方对她极为用心,她心想姐姐心思细腻,定是姐姐时常让下人打扫。 相比永安侯府荒芜的倚淓苑,玲珑居才是她的家。 桃儿杏儿早已在院子里等候,看见小姐回来,十分高兴。 “小姐,真是太好了,这玲珑居还像您未出阁时的模样,简直一点没变,奴婢们都觉得这两年似乎是一场梦一样。” 桃儿心情很是雀跃,像是一只被放出笼子回到空中的鸟雀一般。 就连杏儿也忍不住感叹,“确实和从前一模一样,所有的东西一点儿都没动过。” “对了,小姐您要不要午憩片刻,屋儿里床褥都是干净清爽的,眼下时辰还早,不如咱们晚一些再回侯府吧?” 江晚柠笑道,“午憩可以,但侯府就不用回了。” 杏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为什么,小姐您今日不回侯府了?” “不是今日我不回侯府了,是以后都不用回了,不仅我不回,你们两个也不用回了。”她满脸笑容,眼神很认真。 桃儿杏儿感到十分吃惊,但是看小姐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她们高兴得立刻跳了起来。 特别是桃儿,她快速捏了杏儿胳膊一把,求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呀——” 杏儿胳膊吃痛,立刻拍了桃儿一巴掌。 “你这丫头,高兴便高兴,为何掐我?” 桃儿吐了吐舌头,笑着说,“我害怕这是在做梦,所以就牺牲你的胳膊,帮忙求证一下下咯,幸好不是在做梦,小姐说的可是真的呢。” 杏儿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这死丫头,怎么不掐你自己?” 两个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打闹起来,为寂静无比的将军府添了些欢乐的声音。 等到两个人闹累了,回到她身边,杏儿忍不住问,“小姐,咱们都不回侯府了,老夫人会不会找您的麻烦?” 依着老夫人强势的性子,绝不会允许小姐一直住在娘家的。 可是永安侯府那一摊子奇葩事,真的让人窒息,最可恨的是世子毁了小姐一辈子。 江晚柠淡淡道,“或许吧,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你们也快去休息,晚会儿你随我出门一趟。” 桃儿一听,立刻不愿意了。 “小姐,为何是杏儿姐姐,您不带桃儿吗?” 笑得一脸开心的杏儿,立刻把桃儿给拉了下去,桃儿的声音渐渐远去。 江晚柠在心里盘算着,得尽快帮父亲和哥哥寻找一名更好的大夫,或许上官珩能帮她。 毕竟,上官珩从小体弱四处求医,去过的地方见过的大夫无数,京城大夫治不好,那就换别的大夫治,总有医术高超能治好他们的。 纵然父亲心情郁结,一场风寒也不至于让他病成这样,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让桃儿通知阿顺,让他悄悄回侯府,不要透露她们的行踪,又让桃儿给阿顺塞了些银子,算是辛苦费,这样也能坚持几天,省得老夫人知道她们住回将军府,直接来找她的麻烦。 她和杏儿换上男装,二人悄悄从将军府后门去了集市。 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无人关注两个穿着男装的小姑娘。 第30章 一回生二回熟 杏儿跟着小姐走了许久,方才开口询问,“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呀,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吗?” 江晚柠笑着点头,“知我者,非杏儿莫属。” “待会儿我写一封信,你帮我送去上官家,看看上官珩在不在。” “奴婢知道了。”杏儿乖巧应下。 她在茶楼等候,杏儿带着信离开。 虽然她和上官珩十分熟稔,但那是身为军师的上官珩,上官家富贵逼人,不知家里规矩如何,她还是不要贸然前去拜访的好。 茶楼生意似乎不错,里面客人不断,三五客人聚在一起喝茶,没事自然会闲聊一二坊间趣事。 江晚柠静静坐在二楼的临窗雅座,看似无聊在赏风景,耳朵却是没闲着。 一名长得儒雅风流的公子笑着朝同伴开口。 “嘿,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傍晚,一群锦衣卫直接冲进巡盐御史府内,把家给抄了,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可惜了御史府家的千金,之前我还在宴会上远远见过几面,长得清纯可人,真是可惜了。” 旁边有男子打趣道,“哟,我说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们家来了,原来是看上人家美貌千金了,你还真是当之无愧称得上风流公子呀。” 有人道,“你还真是要色不要命,被锦衣卫抄家是什么概念,纵然真的喜欢也只得把这份儿喜欢永远藏在心里,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没沾上关系都要沾上关系了。” 那风流公子一听,立刻捂嘴望了四周一眼,声音也小了许多。 “我就是替那位小姐觉得可惜,真有这么严重,你可千万不要吓唬我呀。” 那人讥讽一笑,“你向来聪明,先用脚趾想一下。” 江晚柠生怕被人认出身份,从始至终都没往那边瞧一眼。 那桌人还在继续聊些八卦绯事。 “你们说起锦衣卫抄家,我倒是想起一件趣事来。” 那些同伴们齐齐追问,“什么趣事,快说来让大家都乐一乐。” 那人神秘道,“就是锦衣卫抄家那日,抚远军从边关归来,那位江家当了将军的小女儿也回京了。” 众人不屑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回京了,但这也值得你拿茶桌上来说?” 当年江晚柠是临时替夫出征,皇上并未赐她官阶,即便是她带领抚远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时候,也不存在像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有百姓们夹道欢迎。 况且她已经嫁为人妇,便少了大家的关注,所以,大家没太把她放在心上。 那人却一脸神秘道,“我说的不是江家小女儿的事情,是她的夫君林世子。” 听见林世子,众人忽然又有了兴趣。 “快说说,那位懦弱怕事的林世子如何了,他不是在准备科举考试吗,难不成是犯了什么事情?” 那人接着道,“犯事儿倒不至于,是犯了桃花才对,我姑母同那永安侯府的老夫人有些交情,听我姑母说,林世子的儿子已经一岁多了。” 众人皆惊! 那位风流公子一听,激动道,“天呐,这风流公子的名号应当颁给林世子才是,他才是实至名归呀,听说江家小女儿与他成亲那一日,连洞房都来不及便提剑上了战场至今才归,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岁多大的儿子,这消息可真劲爆,快让我缓缓……” 旁边那人唏嘘道,“真是开了眼了,新婚妻子离家两年,竟有人给她夫君生了个一岁多的儿子,这不恰巧说明她前脚儿一离京,夫君后脚儿便另寻新欢了?” “害,叫我说,根本不是什么另寻新欢,是早就勾搭在一处了才是,算算时间,那新欢应是早就揣了种了。” 众人恍然大悟! 就连假意看风景实则认真听的江晚柠,都觉得这些人猜测的十分有道理,之前她还未细想,如今竟是什么都明白了。 永安侯府所有人都欺她瞒她!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早已凉透了的茶杯,因为力道太重,茶水一下子溅在了她的脸上。 她猛地清醒过来。 等她再次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尤为显眼,来往行人有意避其行走,让人想不关注都难。 江晚柠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她莫名心虚,立刻回头慌忙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她暗暗念叨:不会刚好这么瞧吧,她刚刚只顾着偷听了,根本没注意看外面,只是眼神空空望向街道而已,倒像是她盯着他看了,也不知那人盯着自己多久了。 街道上,陆祁安长身而立站在原地,仰着头直直盯着二楼临窗而坐的人。 虽然她今日穿着男装,但她眉眼间那股属于女子才独有的英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季风顺着大人的目光看过去,眼尖的他瞬间发现了江晚柠。 “大人,是江姑娘,哦不对……是林世子夫人。” 陆祁安转头扫了季风一眼,那眼神寒气逼人好似万年寒冰,让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他跟随大人多年,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大人的意思。 所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属下多嘴。” 一旁的季影瞥了季风一眼,满脸嫌弃。 他适时开口,“大人,江姑娘刚刚应是走神了,现在她看见了您,要不要属下去请她过来?” 一旁的季风忍不住嘀咕,“你倒是吃多了勤快屁,大人和人家姑娘又不熟,干嘛要请人家姑娘?” 季影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回生二回熟。”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祁安面无表情道,“不必。” 季风季影二人这才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大人身份尊贵,又长得俊逸无双,怎会对已为人妻的女子感兴趣,而且还是一个常年混迹军营没有女人味儿的女将军。 不存在! 刚刚分明就是他们多想了。 哪曾想,他们刚松完气,他们家大人抬脚儿便往茶楼走去。 这真是天空刮了股妖风,必不寻常哪! 两人震惊之余,立刻跟上。 第31章 他家大人竟然喜欢人妻这一挂? 江晚柠擦掉唇角上的茶渍,心想杏儿怎么还未归来,难道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 她忽地担心起来。 正兀自思考着,前面一道阴影突然罩了下来,她条件反射地抬头。 刚刚还在街道上的人赫然就站在她面前! 江晚柠瞬间睁大双眼,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太累精神恍惚眼前出现了幻觉,立刻伸手揉眼睛。 “将军别来无恙!” 陆祁安面若覆冰,一双黑眸冷冷清清,眼神似要把江晚柠看穿,冰冷的语气渗着凉意,让人无端想要逃离。 江晚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暗道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何故要惧他? 她勾唇笑了笑,“陆大人净会说笑,咱们昨日不是刚见过吗?” 旁边那桌茶客们刚刚还聊得非常带劲儿,在听完两人的对话之后,脸色齐齐变得煞白。 所以……这两人一位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一位是那名刚回京的女将军? 众人不由齐齐看向临窗而坐的人,小小的个子,身材纤细,眉眼清秀,一身简朴男装难掩其绝色。 她竟是女扮男装! 今日他们凑在一起,拢共就聊了两件八卦趣事,没想到两位主角刚好在他们面前凑齐,且他们还当着女将军的面讲她夫君的风流韵事。 吓得他们顿时两股颤颤,下身瞬间有了尿意。 那位风流公子更是害怕极了,他不过就是贪图美色,替下了狱的御史府家小姐感到惋惜,所以才提了锦衣卫一嘴,怎么转头陆大人就来了呢。 莫非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不可? 看陆大人并未在意他们,几人反应过来,立刻屁滚尿流仓惶下楼,那位自诩风流的公子因为腿软,竟一下子从楼梯中间滚到了一楼地面儿上。 几人踉踉跄跄一溜烟跑出茶楼。 茶楼伙计见状喊叫着追了出去,“喂,几位公子,你们还没付茶钱呢。” 不知是谁,连银子都来不及掏,直接丢下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互相搀着跑的飞快,消失在街巷拐角。 季风和季影抱着胳膊站在后面有些傻眼儿,看那几人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不由感叹他们家大人在旁人眼中似乎比以往更可怕了。 虽以往大家见到大人也绕着走,但两只茶桌相隔较远,他们不至于个个如惊弓之鸟吧? 季风立刻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那几人有何异常?” 江晚柠噗嗤一笑,“那几人并无异常,只是背地里道人是非,又撞见正主,吓得魂亡胆落罢了。” “大人既来茶楼,难道不坐下喝一杯吗,总不至于是专程来同我叙旧的吧?” 陆祁安冷冷问道,“道的什么是非?” 江晚柠笑得神秘兮兮,又瞧了季风季影一眼,他们二人与其主子不同,满脸写满了好奇,竖着耳朵只等她开口了。 她起身慢慢踱步,张嘴又闭上,故意吊人胃口。 “想听吗?” 陆祁安依旧一脸冷色,并不接话,倒是他身后的季风季影齐齐点头。 “想听想听,将军快告诉我们吧。”季风点头如捣蒜。 他十分好奇,那几人究竟讲了大人什么八卦,竟被吓成那怂样儿,难不成大人有什么香艳绯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偏不告诉你们!” 江晚柠快步远离他们三人,立刻下楼。 季风一脸惊诧,暗道这女人不愧上过战场,就是和寻常世家女子不同,竟然不怕他们大人,还敢捉弄。 真是给他们开了眼界了! 他指着江晚柠下楼的身影,忙道,“大人,她胆子真大。” 陆祁安冷冷瞥了季风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胆子也不小!” 吓得季风立刻闭紧嘴巴,两指捏紧从嘴前横过,做锁嘴状。 季影摸了摸鼻子,眼睛瞟向四周 ,像是没看见一样。 临窗而立的陆祁安眼睛眯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身影,离开茶楼消失在来往行人里。 季风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这茶咱们还喝吗?” 他冷冷道,“喝什么茶,犯人抓到了吗?” 这次,季风直接自闭了,大人性子怎的如此反复无常,他不过就是随口问问罢了,而且明明是大人自个儿主动带他们来茶楼的。 难不成大人真是为了见江晚柠才进的茶楼? 他家大人竟然喜欢人妻这一挂? 季风越想越觉得了不得了! 江晚柠为了躲避陆祁安,离开茶楼之后,没敢走远,生怕杏儿回来找不到她着急,于是她随便找了个馄饨摊儿点了一碗馄饨吃。 为上官珩带路的杏儿远远便看见小姐在路边儿吃馄饨,她立刻招呼喊 。 “小……公子,我们在这儿。” 她立刻小跑过去,“公子,您不是在茶楼吗,怎么来这儿了?” 江晚柠浅笑道,“茶楼太冷,就想来这儿吃碗热馄饨。” 上官珩看见江晚柠一身男装,发髻高高挽起,上面还插了一支青簪,唇角不由扬起。 虽然她这副装扮他已经看了两年了,可他依然没有看够。 “这馄饨味道如何?” 上官珩走到她身边,撩起衣摆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他今日穿着一身冰蓝色绣云纹锦袍,玉冠束发,如同误入凡间的琼枝玉树一般。 “尝尝不就知道味道如何了,要不要来一碗?” 看上官珩点头,江晚柠立刻帮他叫了一碗,自然也没忘记帮杏儿叫,杏儿就坐在他们身后那桌。 上官珩端端正正坐在她对面,尝了一口立刻评价,“没想到这馄饨味道竟如此好,甚至远胜许多山珍海味。” 他一身好看的衣衫与这路边小摊格格不入,而且他吃馄饨的动作慢条斯理极其优雅,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上官珩愣了愣,随即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吃脸上了?”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我们向来讲究的军师,有朝一日竟然会坐在这馄饨 摊儿上吃馄饨,若是给顾池讲,他一定不敢相信。” 江晚柠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令上官珩一时看痴了。 黑着脸从茶楼出来的陆祁安,幽幽走在闹市中,身后跟着季风季影 。 刚走几步,他远远便看见江晚柠和上官珩一起坐在馄饨摊儿前,有说有笑地吃馄饨,她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十分好看,连眼神都与看他时截然不同。 他脸上顿时乌云遍布,冷哼道,“巧言令色!” 第32章 瞧不起趋炎附势之辈 江晚柠正笑得开心,忽觉身后冷气逼人,她不自觉转身瞧了一眼,吓得她立刻又转回身来。 这人怎的如此阴魂不散,她惹不起也躲不起了? 这两日出门,怎么哪哪都是他? 上官珩看出她脸色有异,立即询问,“晚柠,你看见什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 他望向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仔细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待身后那股凉意消失,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就是看岔眼了。” 待他们吃完馄饨,江晚柠这才提起找他帮忙的事情。 “上官珩,昨日偶然听你说年幼体弱四处求医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会认识不少名医,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二?” “离京两年,爹爹卧病在床竟无人告诉我,虽然他和姐姐都说病情不似表面那般严重,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而且我也想让名医帮我哥哥诊治腿疾,就算他此生不能骑马练武,哪怕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也是好的。” 提起爹爹和哥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满脸皆是担忧。 她在信中说有事求他帮忙,他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大事,便撂下爹娘匆匆赶来,没想到竟是让他帮忙引荐名医。 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你先不要着急,寻找名医的事情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或许我师父能帮你爹爹和哥哥诊治。” 江晚柠顿时惊喜万分,“当真?” 上官珩笑着点头,“当真,绝不会拿这件事同你开玩笑。” “年少时,我爹一直忙于生意,二叔便带我游山玩水四处寻求名医,寻医无数却总也治不好我这胎里带出的顽疾,就在我们想要放弃回京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神医,也幸好遇见了他,我才能长大成人,后来我便留在那里被他医治,他性格古怪为人刁钻,一身医术从不外传,虽拜他为师却从不传授我医术,但是我可以写信让他来京城帮你爹爹和哥哥诊治。” 江晚柠心中激动,立刻道,“如此就拜托你了。” “凭咱们的关系,你就莫要同我客气了。” 上官珩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像哥哥一样总是温柔待她。 他答应请师父帮忙诊治爹爹和哥哥,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 “所以,你这一身功夫和才华都是你师父传授你的?” 上官珩点头又摇头道,“也不全是,他整日神龙见尾不见首,不知去哪儿帮人诊治,时常数日或是几个月回不来,大多时候都是满屋子书籍同我作伴。” 江晚柠眼睛忽然亮了几分,“原来你是自学成才,真是叫人自叹不如。”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离去,江晚柠带着杏儿回了将军府。 待上官珩回到上官府,一进门便看见妹妹上官芷一直盯着他看,且笑得十分不怀好意。 “哥哥,你猜今日谁来咱们家了?” 都临近傍晚了,他自然不会猜有人来上官府做客。 上官家做的是皇商生意,祖父只生了父亲和二叔两个儿子,而父亲只有他和妹妹一双儿女,二叔和父亲年龄相差甚远,才成婚五六年,前年刚生了个儿子便带着二婶四处游玩,他们上官家生意做的虽大,家族人员却不复杂。 “难道是二叔二婶他们一家回来了?” 上官珩当即激动起来,他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二叔了。 他从小体弱,全靠二叔陪他四处寻医问药,出门在外不敢招摇带的护卫也少,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数十年,他对这个年轻的二叔感情颇深。 说罢,也不等上官芷回答,他便着急忙慌的往后院跑,却被上官芷一把拉住。 “上官芷,快放开,别耽误我去见二叔二婶,清弟一定会叫哥哥了……” 紧紧拽住哥哥胳膊的上官芷,一脸无奈道,“哥哥,二叔一家没回来,是大姨母家的书瑶姐姐来了,她早已到了待嫁年龄,突然来咱们家小住,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用意了吧?” “爹和娘都对她满意的不得了,她一来爹娘眼里都没我这个女儿了,啧啧啧……这分明是把她当未来儿媳看待了。” 上官珩脸上的激动之色瞬间消失,就连平日里的温和笑意也不见了,好似换了个人一样,脸色极为冷漠。 “谢谢芷儿告诉哥哥,哥哥知道了,别告诉爹娘我回来的事情。” 说罢,他冷着脸转身离开,回了临湖水榭。 上官家是京城首富,上官府外面看着不显,内里却是富贵迷人,不仅每一处院落都大得惊人,院儿里种满了奇珍异草,假山更是大的看不见顶,凉亭数处,宅子里还有特别大一面湖。 上官珩的院子便临湖而建,一座水榭通往湖中央,仿佛与世隔绝,旁人轻易进不得。 回去之后,他立刻吩咐下人,任何人都不许进水榭,若有人来统统拦在外面。 …… 上官芷看哥哥黑着脸离开,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把我爹娘哄好又如何,哥哥不喜欢,不论再费多少心思都白搭。” 陈书瑶是桐县县令之女,也是她大姨母的女儿,哥哥出生体弱,甚至有算命先生为其卜卦断定他活不过二十五岁,或许早早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冲喜可解,那时上官家便已是皇商,只是规模较小比不得如今这番富贵光景,大姨母怕女儿年轻守寡直接一口拒绝。 爹娘明白女子定了亲事之后,若是未婚夫不幸早亡会有损女子闺誉,便与大姨母商量私下定亲绝不让外人知晓,如此不仅能救哥哥一命,或许还能成就一段良缘佳话,即便如此大姨母都不愿意。 那陈书瑶自记事起也总是躲着哥哥,好似哥哥是什么不祥的脏东西一样。 后来哥哥病愈,大姨母一家立刻变了态度,时不时同他们家走动,如今他们家已是南暻最大的皇商,姨夫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不仅身份不对等,便是品行也配不上哥哥。 她上官芷瞧不起趋炎附势之辈! 第33章 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陈书瑶坐在厅里,耐心等了几个时辰都不见珩表哥回来,从一开始难掩羞涩到后来逐渐失望。 她心中很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听娘亲的话,珩表哥能文能武怎么会是短命之相? 上官夫妇坐在前厅里,陪着陈书瑶等儿子,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儿子回来,心中已有大概。 定是儿子得知书瑶来的消息,躲着不愿来见。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上官夫人柳氏暗自叹了口气,又重新堆起笑容,拉过陈书瑶纤细白皙的小手,很是亲昵。 “瑶儿,时候不早了,不如姨母先让下人帮你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待会用过晚膳你先早些去休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定是累极了。” 陈书瑶垂了垂眼皮,乖巧点头。 “多谢姨母照顾,瑶儿给姨母姨夫添麻烦了。” 柳氏笑着道,“瑶儿说的哪里话,在姨母心里,你同珩儿芷儿是一样的,都是姨母的孩子。” 红着脸的陈书瑶似心有不满,暗道她是要嫁给珩表哥的,才不要做上官家的女儿。 一旁的上官若谦也忙道,“书瑶莫要客气,来到这里只管当作回家便是,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告诉你姨母。” 陈书瑶立刻起身,朝着上官若谦恭恭敬敬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书瑶谢过姨夫。” 这时,管家匆匆进来,把上官若谦叫了出去,说是有要事需要处理。 前厅里便剩下柳氏和陈书瑶。 陈书瑶看姨夫走了,她这才柔声道,“姨母,珩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还在生瑶儿的气,所以才……才躲着瑶儿的?” 柳氏这才尴尬道,“瑶儿莫要担心,你珩哥哥一直是个榆木疙瘩,你又不是不知道,虽他对你不太热心,但他对别的女子更是一眼都愿不多看,这些年他一直待在边关军营,和一群大老爷们儿朝夕相处,姨母甚至都担心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出家当和尚抱着木鱼成亲去了。” 陈书瑶红着眼眶,微微一笑,看起来像是被她的话开解了一般。 “若是珩哥 哥真的要出家,那瑶儿愿意做那木鱼。” 这时,上官芷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有些没好气地看着陈书瑶,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呵呵,从前我娘同大姨母商量让你和哥哥定亲,你怕哥哥早死害你守寡,一家子躲着我们,这几年哥哥痊愈还练了一身好武艺,你又想起和哥哥的亲事来了,怎么好事都让你捡着了,别人不是命大都活不下去呢。” 末了,她又嘟囔一句,“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柳氏一听,当即黑了脸,女儿这张嘴向来尖酸刻薄,什么话不过脑子都往外说。 她怒道,“芷儿,快同你瑶儿姐姐道歉,她是你表姐,你怎的这般无理,平日里娘亲教你的规矩你都吃到肚子里了吗?” 上官芷本就看不起陈书瑶这张嘴脸,根本不屑同其姐妹相称,哪里肯道歉。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咱们上官家家世不比从前,京城里有多少世家贵女想要嫁给哥哥,就连丹青郡主都悄悄向我打听哥哥的消息呢,想要做我嫂嫂,得先过我这关。” 柳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纵然因着从前隔阂再不愿意,两家还是亲戚,她和大姐姐又是一母同胞,姐夫又是桐县县令,虽然南暻不似别国轻贱商户,但官商官商官在前商在后,怎能挑破窗户纸弄得这般难看? 她忽地起身,一耳光扇在女儿脸上。 “上官芷,给我回房闭门思过去,今日晚膳你也不必吃了。” “来人,送小姐回她院儿里去,看紧她,没我的允许一步都不许出来!” 柳氏发话,立刻来了几名下人,把一脸不服叫嚷着的上官芷给拉了下去。 待柳氏回头看向陈书瑶,陈书瑶已然满脸泪痕。 她小声哭着道,“姨母,都怪瑶儿年幼时不懂事,才做下无知蠢事,还请姨母原谅瑶儿。” 柳氏眼中复杂一闪而过,而后温声劝道,“那时你们年幼,珩儿身子又不好,姨母也是一时着急有病乱投医,误信了那神棍的话,是姨母想的不周到,女儿家最重名节,万一珩儿有个好歹,让你落个克夫的罪名,岂不是罪过,姐姐她有所顾虑也是应该,姨母又怎么会怪你呢?” “幸好,如今珩儿身体康健,什么事情都没有,就让那些该过去的都过去吧。” 陈书瑶低着头,哭成了泪人儿。 什么叫该过去的都过去吧? 当初需要她的时候不顾她的名节,想要为她和上官珩定亲,娘和她只是害怕她落个克夫的罪名,有错吗? 凭什么现在不需要她了,说过去就过去说翻篇就翻篇呢? 陈书瑶擦了擦眼泪,故作洒脱道,“姨母说的对,没有什么比珩哥哥的身体更重要的了,只要他好好的,瑶儿便开心,若是珩哥哥真的无意瑶儿,瑶儿也不再执着了,只是瑶儿都来京城了,若不多陪陪姨母,岂不白来一趟?” 柳氏一听,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瑶儿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姨母果然没有看错瑶儿,若是你能看开那是再好不过,你和珩儿的事情就让它随缘而去,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是不是?” 陈书瑶笑着点头,眼底却闪过一道寒芒,稍纵即逝。 …… 陆祁安带着季风季影三人在京城闲逛,看似闲逛却时刻关注着京城内的一举一动。 待到僻静处,一只白色信鸽悄然而至,缓缓落在陆祁安的肩膀上。 他打开信鸽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筒,里面有一截卷着的小纸条,待他拿出那截信,信鸽立刻飞向空中消失不见。 展开信纸,上面两行小字看得他眉眼舒展,唇角勾起一抹嗜血冷笑。 “季风,季影,该收网了!” 两人立刻抱拳道,“是,属下这就通知下去。” 京城早已查封的御史府内。 几名黑衣人悄然翻墙而入,动作十分利落,竟连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第34章 也不用这么拼吧? 待他们进入宅院,立即分散开来,各自行动。 一名黑衣人摸黑进了一间屋子,却又瞬间撞门飞出数米远,狠狠摔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他明显是被人踹出来的! 只见漆黑的屋子里缓缓走出一人,借着月光,隐约看出那人模样。 是季影! 他冷冷道,“等你们许久了!” 地上那人暗道中计了,他捂着胸口在地上滚了两下,哆嗦着想要往怀里探去,却根本来不及。 季影轻功上乘,形如飞燕,瞬间飞掠而至,重重跪在那人胸膛上,砸得那人口喷鲜血。 那人昏死过去时,眼里满是不甘。 季影解决一人,立刻飞身去往别处。 御史府书房内。 陆祁安斜着靠坐在书桌后的梨花木椅子上,一条腿蜷起随意搭在另一条腿上,给他矜贵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桀骜,他拿着一条锦帕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利剑。 屋内漆黑一片,他却似夜鹰一般,丝毫不受影响。 房门响起极小的吱呀声,他停下手中动作,将那帕子随意丢下,帕子还未落地,他执剑冲向来人,剑上冷芒被月光反射在他脸上,蒙面黑衣人立刻提剑抵挡,两人瞬间打了起来。 那人眯了眯眼,自己只是过来找些东西,陆祁安是如何知道的? 究竟是他机智过人提前蹲守,还是下面的人里出现了叛徒? 陆祁安丝毫不给那人思考的机会,招招凌厉又狠辣,逼得那人连连后退。 那人反应过来,遂立刻同陆祁安拼杀起来,他的功夫不比陆祁安的差,数招下来竟是毫发未伤,招式也愈发阴狠刁钻。 陆祁安冲破剑势一剑直指对方咽喉,那人翻转手中的剑从陆祁安剑尖儿一下子滑至他的手腕,陆祁安瞬间收回,却是虚晃,猛地一剑捅入对方腰腹,但为了留下活口,并未捅其要害。 那人看出他的用意,忍着腹痛,招式更加肆无忌惮开来。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一时间竟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季影解决完一部分黑衣人后,立刻朝着书房飞来,看见自家大人正和一名黑衣人缠斗,且这名黑衣人比那些难缠多了,他立刻加入战斗。 那名黑衣人眼看情况不妙,而且今日计划失败,已然无法找到想要的东西,他欲立刻撤退。 陆祁安这才幽幽开口,“今夜,谁都别想离开!” 几个回合下来,那人已隐隐占了下风,谁知他突然放出一支淬了毒的袖箭,趁陆祁安和季影躲闪的功夫,施展轻功飞上房顶,消失在月色里。 季影欲要追上去,却被陆祁安抬手拦住。 “不必追了,看季风怎么样了。” 等他们找到季风,季风刚好把剩下的黑衣人全部解决掉,还记得留下一个活口。 季风抬头看见大人和季影来了,一脸邀功的表情。 “大人,属下没给您丢脸吧?” 陆祁安冷冷道,“忙活了一晚,也不算一无所获。” 季影飞快上前,一把卸掉活着黑衣人的下巴,抠出他牙齿里藏着的毒药。 “不是抓到人就万无一失的,以后还是多长个心眼吧。” 被季影说教,季风觉得很是没面子,立刻不再言语。 两人立刻拖起活着的黑衣人,跟着大人回诏狱。 …… 过了两日,上官珩差人来告诉江晚柠,他已经收到师父飞鸽传书的回信,很快便会来京城替她爹爹和哥哥医治。 名医的事情已有着落,江晚柠十分开心。 这两日她时常待在爹爹的临风居里,亲自喂爹爹喝药,同他聊天解闷,爹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江远山已三十有余,虽在病中,却丝毫未影响他那朗目疏眉的俊颜,加上岁月的沉淀,竟是别样俊逸,不难想象他年轻时是何等英俊好看。 他盯着女儿看了一眼,带着探究道,“柠柠,你刚回京便回家里住,侯府的人不会说什么吗?” 江晚柠顿了顿,立刻又笑道,“女儿离京两年,回来探望爹爹是应该的,您身体不舒服,女儿回来侍奉汤药是为了尽孝,他们能说什么。” “况且,女儿替林谨宴远赴边关,他们侯府不用亲人分离,也该体谅咱们父女分别多年才对,爹爹过于忧虑了。” 江远山还是有些不放心。 女儿从小在蝶音谷无忧无虑长大,蝶音谷里没有世家那些繁复的规矩,她难免做事随性,万一在夫家惹了长辈不快,他这副身体又如何能看护好女儿? “爹爹已经好了许多了,再说还有你姐姐呢,她照顾爹爹最是细致用心,你真不用留下来照顾爹爹,军营里事务繁多,还有将士们操练,你千万不要松懈。” 江晚柠有些无奈,只得连连点头。 “爹爹,您就安心养病吧,女儿已经长大了,遇事都能处理好的。” 江倾雪从门外走了进来,“爹爹,您该喝药了。” 她端着托盘,说话轻声细语,脸上总是挂着得体的笑容,尽显名门闺秀的修养与气度。 江远山朝着大女儿招了招手,端起托盘上的药碗,一口气喝完。 好似前些天害怕药苦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晚柠睁大了眼睛,叹道,“爹爹,您为了撵我回侯府,也不用这么拼吧?” 江远山嗔道,“你这丫头,总是没大没小,我那是撵你吗,你和谨宴两年未见,趁着你这段时间留在京城,你们好好相处,否则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消磨。” 一旁的江倾雪也连忙附和,“爹爹说的没错,你和妹夫许久未见,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之前你们还未圆房,这次总该安排上了吧。” 江倾雪因为还未出阁,说起这些脸红的厉害,拿起帕子轻掩着脸。 爹爹和姐姐还不知道林谨宴早已另寻新欢的事情,被他们当面打趣,江晚柠只觉生无可恋。 她只得干笑道,“爹爹和姐姐说得对,等过几日那名神医来了,帮爹爹和哥哥诊治后,我就回侯府。” 江远山愣道,“什么神医?” “不是已经找无数大夫看过了吗,你怎么又胡乱找大夫,万一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怎么办?”一旁的江倾雪似乎有些激动。 lwxiaoshuo.org 江晚柠有些疑惑,姐姐为何如此激动? 爹爹身体不好,哥哥落下跛疾,多寻一些有名的大夫瞧瞧不是更为稳妥吗,万一能够快些痊愈,岂不皆大欢喜? 她扭头疑惑道,“姐姐,还没见到大夫,你怎知他是沽名钓誉的骗子?” 江倾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改口道,“妹妹你刚回京,有所不知,自父亲生病以来,府上请了无数名医,就连宫里的御医都来替父亲诊治过,也不知那些江湖骗子是怎么知道的,竟个个冒充隐世神医来府上骗银子,姐姐怕你被骗,所以刚刚才着急了些。” 说完,她还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江远山连着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雪儿说的没错,柠柠帮爹爹和哥哥请大夫是好事,但也要当心莫要被人欺骗。” 看爹爹也这样说,江晚柠这才抛开心头疑惑,乖巧点头。 “多谢爹爹和姐姐提醒。” 父女三人又聊了会儿话,江远山似乎累了,看起来有些疲倦,江晚柠便跟着姐姐出了屋子关上房门。 江倾雪端着托盘和药碗准备离去,被她叫住。 “姐姐,咱们府上的下人似乎极少,特别是爹爹和大哥院儿里,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这样岂不冷清?” 江倾雪笑着道,“父亲武将出身,又在边关军营待了许多年,任何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有人贴身侍奉,府里下人本就不多,就院儿里那几个也被他遣散了。” 她了解爹爹的性子,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那大哥院儿里又为何如此冷清,这几日我看他院儿里时常有些落叶无人打扫。” 江倾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大哥因为腿上落了跛疾,性子渐渐变得有些孤僻,甚至有些反复无常,所以他……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触碰他。” 她忽然红了眼眶,有些委屈道,“姐姐性子木讷,总是无法讨哥哥喜欢,若是姐姐也能像你一样总能逗哥哥开心,或许就能帮着开导他了,总之是姐姐没用。” 江晚柠有些愣怔,她只是觉得爹爹和大哥的院子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冷清的有点反常,所以才问了一嘴。 没想到姐姐竟然因为不得哥哥喜欢,委屈的红了眼眶。 怪她,竟然就这样直愣愣的问了出来,伤了姐姐的心。 于是,她立刻向姐姐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觉得院儿里没有下人过于冷清,而且有些时候会有所不便,所以才随便问问,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两年我不在家,幸得你的照料,爹爹和哥哥才不至于因为那些沉重打击而一蹶不振,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她一边道歉,一边急急掏出手帕,伸手要去帮姐姐擦掉眼角泪水。 谁知江倾雪忽然后退一步,躲开了她手中的帕子。 江晚柠愣了愣,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姐姐真的生气了?”她盯着姐姐的眼睛,小心询问。 江倾雪迅速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忙擦了擦自个儿眼角的泪珠,又挤出一抹笑容。 “怎么会,姐姐就是一时迷了眼睛,没站稳罢了,你这帕子绣工别致,姐姐很是喜欢,不如就送给姐姐可好?” 她立刻松了一口气,“只要姐姐不生我的气,别说是一条帕子,就是十条也送。” 江倾雪问到,“姐姐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要不妹妹随我一道儿去我院儿里坐坐?” “不用了,哥哥性子孤僻不愿走动,恐怕时间久了于他身子不利,我想去多陪陪哥哥。” “既如此,你便去陪哥哥吧。”江倾雪微笑着目送妹妹离开。 待江晚柠走出临风居后,江倾雪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眼里似有毒蛇爬过,有些阴森。 待她走回锦绣居,一进院子,直接把手帕狠狠掷在地上,抬脚狠狠踩在上面使劲碾压。 她的婢女腊梅看见小姐回来,立刻上前小心翼翼行礼。 “小姐,请把这些交给奴婢吧。”腊梅伸手去接托盘。 下一秒,江倾雪直接把托盘连带药碗直接摔在腊梅身上,冰冷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把这些统统处理掉,特别是这廉价又肮脏的手帕,拿去烧了!” 对于小姐反复无常的性子,腊梅早已习以为常,她忍着被砸痛的肚子,立刻点头应是。 “是,奴婢这就去。” 离开临风居后,江晚柠一边走一边疑惑。 她只是用帕子帮姐姐擦拭眼泪,姐姐为何要躲? 说什么被沙子眯了眼睛,可是今日风和日丽根本不会有风沙,而且她只是提出找神医帮爹爹和哥哥医治,姐姐态度竟如此反常,看起来不像是被江湖骗子骗怕了的反应,毕竟将军府不缺银子,只要有希望就不该放弃。 特别是帕子的事情,那是杏儿绣的,杏儿的绣功远不及姐姐绣功十分之一二,她怎会看得上? 她暗道:那是自己的亲姐姐,一定会是自己想多了。 走进文澜苑,江晚辞正推着哥哥在院儿里散步,看到妹妹来,立刻开心得向她招手。 “柠柠,快过来,大哥总不搭理我,快把我憋死了。” 江晚柠笑道,“二哥,你今日怎么没有去国子监,是不是偷懒了?” 她们一如儿时那样,见面总是忍不住说说笑笑。 “看柠柠把二哥说的,哥哥在哪儿偷懒,都不敢在国子监偷懒,是国子监放了一天假,四皇子说不用我陪,才让我回来休息一日。” “刚刚你没来,我给大哥讲了一圈京城趣闻,讲的口干舌燥,大哥却丝毫不感兴趣,半天没给我好脸色,你来的正好,让我先喝口水缓缓。” 江晚奕看见妹妹来了,脸上才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柠柠今日去哪里了,怎么半日没见你身影?” 江晚柠笑道,“当然是去陪爹爹去啦,他总是躺着也不是个办法,我托人找了位名医,过几日就能来京城帮爹爹诊治了,顺便也叫他看看哥哥的腿。” 提起腿,江晚奕眼睛似暗淡了一下,他淡淡道,“连御医都说,这条腿能保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柠柠不必再为哥哥耗费精力,只管让他帮爹诊治就好。” 第36章 那贱妇竟敢把事情做绝 江晚柠立刻道,“哥哥别灰心,总会有办法的,你不信旁人,难道还不信柠柠吗?” 一旁的江晚辞跟着劝道,“是啊大哥,柠柠向来聪明机敏,最是有主意,说不定她真的找到了真神医,你不能因为御医治不好就放弃,那些御医都是些恃才傲物的老古董,早就该退休了。” 虽然弟弟妹妹一起劝他,但他真的失望太多次了,不想再被别人看到他那条布满蚯蚓般可怖疤痕的腿。 每次他都充满希望等着大夫来帮他诊治,又次次看见大夫唉声叹气的离开。 希望总被失望浇灭,经历了太多次,他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他不想让弟弟妹妹失望,他微微点头道,“哥哥都听柠柠的。” 江晚柠一听,当即开心起来。 只要哥哥愿意接受诊治,就总还有希望。 江晚辞看大哥竟然愿意听妹妹的话,当即夸赞道,“不愧是柠柠,你简直是大家的开心果,以后二哥跟你混了。” 江晚柠撇嘴道,“混什么混,在国子监当四皇子的伴读可比上战场强多了,而且我可当不得大家的开心果,刚刚还说错话把姐姐惹哭了呢。” “怎么回事,你怎么惹雪儿了?” 相比较大哥江晚奕,雪儿同二哥江晚辞的关系要近一些,毕竟两人年龄只差一岁,所以听见小妹把雪儿妹妹惹哭了,他立刻关心起来。 江晚柠叹了口气,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末了又重重叹了口气。 “等明日,我挑些礼物再去向姐姐郑重道歉吧。” 江晚辞松了口气道,“害,二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不过就是随便问问,哪里严重到抹眼泪啊,雪儿妹妹就是心思过于细腻了。” 坐在轮椅上的江晚奕皱眉道,“雪儿心思深沉,柠柠你以后没事少和她接触。” 江晚柠很是诧异,“哥哥为何突然这样说?” 大哥和姐姐关系不太亲近,似乎是从小到大的,但大哥从未这样说过姐姐,难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产生了隔阂? 江晚奕扫了弟弟一眼,这才道,“我之前无意间看到雪儿人前人后待下人差别极大,她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平易近人。” 江晚柠顿了顿,心中疑惑更甚。 娘亲早逝,爹爹非常疼爱他们兄妹四人,大哥年长早早跟随父亲去了边关,她大多待在蝶音谷,二哥喜欢住在外祖家,姐姐掌管将军府中馈,爹爹不在,家里大事小事都由她说了算,姐姐怎么可能心思深沉呢? “哥哥,是不是你多想了,姐姐几岁起便开始帮父亲打理宅中琐事,她若是不严厉些,怎能镇得住那些下人呢?” 一旁的江晚辞也跟着点头。 江晚奕眼神闪躲了一下,便扯开话题。 永安侯府。 林谨宴今日从天一馆里借了几本书籍孤本,想来看了这些书籍一定对他参加科考大有帮助。 但科考所剩时间不多,去天一馆借书的学子们多不胜数,且物以稀为贵,这些馆外借阅滞押金便高昂了起来,他今日一下子交了一千两,把兜里的银子票子刮了个干净。 他堂堂侯府世子,甚至连请他那几位好友喝茶都掏不出茶钱了,这令他觉得很是窘迫尴尬。 所以,今日他借完书,便早早回了侯府。 刚进侯府大门,常随侍他左右的小厮阿福早已在院儿内等候,看他回来,立刻迎上来。 阿福一脸焦急道,“世子,您可回来了,今日您刚出门不久,老夫人便差人去请您,得知您去了天一馆,老夫人让您回府务必先去她院儿里一趟。 林谨宴有些惊讶,祖母急着找他是有何事? 往日里,祖母怕耽误他温习功课,从不因为任何琐事找他。 “我知道了,你把这几本书先送去书房,仔细着点儿别弄破了。” 阿福立刻点头应是,并小心接过,捧着书籍去了书房。 林谨宴这才转身去了福荣堂。 老夫人额上敷着一条帕子,脸色铁青,看起来似乎是病了。 宋氏不时换洗帕子帮她敷在额上,一旁的杜明娇帮她捏肩捶背,动作很是轻柔。 孙嬷嬷则端着碗人参红枣汤伺候在跟前儿,一脸焦急的劝着,“老夫人,您多少还是喝些吧,可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老夫人冷哼一声,“真真是气死人了,那贱妇竟敢把事情做绝,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她把我这张老脸放到何处?” 孙嬷嬷劝道,“老夫人,您仔细别气坏了身子,许是世子夫人嫁入侯府以来,还未同世子圆房便去了边关,一去还是两年,难免心思飘浮不定,依老奴说,不如让世子尽快与她圆房,也趁此让她收收心,若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世子身上,所有事情还不是世子说了算?” 杜明娇正在帮老夫人捏肩的手忽地一顿,因为力道过大,捏得老夫人皱了眉头。 “娇娇,轻点儿。” 杜明娇反应过来,立刻道,“娇娇刚刚走了神,还请祖母勿怪,娇娇这就认真些。” 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她觉得孙嬷嬷刚刚说的不无道理。 但她觉得女子出嫁从夫,世间女子都应围着男人转,费尽心思让男人收心才对,哪有男人哄着让女人收心的,传出去岂不笑掉别个儿大牙? 她一脸傲慢道,“宴儿长得一表人才,是人中龙凤,哪个见到我宴儿不是看直了眼,她倒好,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若不是老侯爷早早为他们二人定下婚事,我怎会让这样的女人嫁入咱们侯府。” 孙嬷嬷立刻道,“是是是,老夫人说的都对,是您心善,才让世子履行婚约,不至于让世子夫人因为被退亲而丢人。” 宋氏一直低垂着头静静听着,她虽不赞同老夫人背地里如此评价儿媳,但老夫人说的有一点她非常赞同。 那就是尽快让儿子和儿媳圆房,否则二人只会越来越生分。 她温声道,“母亲说得对,晏儿和晚柠圆房的事情就交给儿媳去办吧,待他们二人有了夫妻之实,晚柠必定会事事顾念侯府了。” 第37章 怎会贪恋这区区侯府主母之位? 老夫人正愁抹不开脸面当着孙儿提这档子事儿,左右她也瞧不上江晚柠,那小家子气儿媳想忙活便让她忙去。 “既如此,你便去张罗吧。” 宋氏听后,当即一脸喜色,福身行礼道,“是,母亲。” 林谨宴走进屋子,刚好听见屋内对话。 他先是行了一礼,而后询问道,“祖母让母亲张罗何事,怎的不让娇娇帮着一起?” 杜明娇一看林谨宴来了,当即红了眼眶,泫然欲泣道,“此事,娇娇帮不了。” 帮不了? 他挑眉道,“娇娇向来贤惠,把侯府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是你办不了的,即便是办不了也没关系,娇娇莫要自责。” 林谨宴以为她是因为帮不上忙自责而红了眼眶。 这样极致温婉的女子,即便掌家能力稍稍欠缺,也没什么妨碍,毕竟侯府有祖母坐镇,还有母亲提点,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杜明娇心里却是又害怕又委屈。 害怕的是,世子同那江晚柠圆房后,万一喜欢上了江晚柠,那这侯府哪里还有她杜明娇的一席之地? 委屈的是,从世子不谙男女之事开始,他身边只她一个女人,如今竟有女人要来分走世子的独宠,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林谨宴这才发现,屋内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他心有疑惑,转头看向母亲,问道,“母亲,府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氏瞥了杜明娇一眼,这才温声细语道,“不是什么大事,适才你祖母提起你同晚柠的事情,母亲也觉得你应尽快同晚柠圆房才是,这圆房之事娇娇可不是帮不了,你这憨货 。” 说罢,宋氏拿着帕子掩唇轻笑以掩尴尬,毕竟圆房这样的事情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还真让人有些难为情。 听见“圆房”二字,林谨宴顿时变了脸色。 他语气陡然变冷道,“母亲还是趁早歇了让我们圆房的心思吧,我此生只爱娇娇一人,至于江晚柠,她对夫君不温柔体贴,对长辈不敬不孝,能留住她世子夫人的位置,儿子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绝不会同江晚柠那样连续打了他两耳光的悍妇圆房的! 宋氏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儿子竟然不愿与儿媳圆房,这可如何使得? 天下间的夫妻,有哪一对儿是不圆房的? 何况晚柠性格直率,做事坦荡,如今又身有军功,怎会贪恋这区区侯府主母之位? 他这儿子未免过于自大,竟看不清如今形势。 她立刻劝道,“宴儿,当初是你八抬大轿把人娶回了侯府,晚柠替你征战两年,于你有恩,咱们侯府断然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咱们永安侯府还如何屹立京中?” 林谨宴却不认同,“母亲不必着急替她说话,当初她代我出征并非我所愿,何况军功是她自己的,侯府主母之位也是她的,好事都让她占了,怎会是忘恩负义呢?” 宋氏一时竟无法反驳。 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悦。 “宴儿,你既已把人娶进门,早晚都是要圆房的,她在外征战同普通女子不同,若不圆房空有侯府主母之位,恐难全心全意对侯府。” 杜明娇心里明明十分不愿意,却还故作大度,委屈巴巴的帮着劝他。 “宴表哥,祖母和母亲也是为你为整个侯府着想,您就不要让祖母和母亲为难了。” 林谨宴顿感吃惊,娇娇竟替那女人说话? “我们不圆房,祖母和母亲为难什么?” 屋里一时没了声音。 杜明娇悄悄打量了大家一眼,这才小声道,“姐姐刚回侯府两日,便住回了娘家,且她回娘家的事并未知会祖母和母亲,听门房的人说,她走时碰巧户部着人送来许多赏赐,隐约能听到金银千两,还有良田和锦缎,姐姐应是一并带回了娘家,祖母是为着这事气病了。” 林谨宴瞬间懵了! 江晚柠嫁入侯府,早已是侯府的人,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还把侯府的财物往娘家搬? 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今日去天一馆借书,掏了滞押金,连请朋友喝茶的银子都拿不出了,她倒好,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千两金银和良田锦缎全搬回了娘家,这明显是要把侯府给掏空啊! “她竟能做出这样掏空夫家帮衬娘家的蠢事,如此行为实难容忍,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好好教训她为人妇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 林谨宴气得眼睛都猩红了起来,转身便要往外走,一副势必要把江晚柠带回来好好教训一番的气势。 老夫人一把拿开额上的手帕,甩在孙嬷嬷身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站住!” 林谨宴立刻停在原地,气呼呼地转过身来。 “那女人行事如此荒唐,祖母为何拦我?” 老夫人气道,“那女人刚带着千两金银和良田锦缎去了将军府,你难道还要巴巴的去送更多吗?” 一个二个净是些不省心的,这偌大的侯府若是没她可怎么办? 林谨宴瞬间明白祖母的意思,江晚柠那个蠢货把侯府财物送去将军府那么多,他若是登门带江晚柠回来,势必要再带些礼物才好上门的。 若那蠢货没往将军府送那么多财物,他也是可以略备薄礼的,但现在他是一块铜板都不愿再往将军府花。 他郁闷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祖母觉得孙儿该如何做?” 老夫人扶额头痛道,“你派下人去将军府附近瞅着些,她总是要出门的,到时你便趁机把人带回来。” 林谨宴觉得这主意不错,立刻点头赞同。 “孙儿就按祖母说的办。” 宋氏却觉得有些不妥,儿媳回娘家住,亲家是知道的,若儿子把儿媳强行带回来,惹得亲家不快,面儿上也过不去。 何况,她是打心眼里希望儿子儿媳夫妻恩爱和和睦睦的。 她看向老夫人道,“母亲,儿媳觉得宴儿还是备些薄礼亲自接晚柠回来较好,免得让亲家知道宴儿强行带晚柠回来,会惹亲家不快。” 老夫人一听,顿时拍案而起! 第38章 你便急着要回去给她当狗了? “你懂什么,咱们侯府这么大,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上千口人,每天光是喘气都需要不少银子,她流水一样银子哗哗往外流,咱们哪里还有银子往她娘家使?” 宋氏着实被老夫人凌厉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当即苍白了脸,再不敢说话。 林谨宴的眉头微微皱起,虽母亲说的话不中他的意,但祖母总是如此训斥他母亲,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但他也并未因此开口替母亲说话。 “母亲,儿子同她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说罢,他转身离开福荣堂。 林谨宴走后,老夫人狠狠剜了宋氏一眼,让孙嬷嬷搀着她回了内室,竟是病也好了,冷帕子也不用敷了。 杜明娇看了眼挨了训斥满脸落寞的宋氏,只觉心中无比畅快。 这两年多来,她每天起早贪黑尽心尽力为侯府操劳,日日晨昏定省去老夫人和宋氏院儿里请安问候,偏这宋氏的心全都偏到边关去了,不论她对宋氏如何孝顺讨好,宋氏都从未给过她好脸色,既她只喜欢那没侍奉过她一日的贱人,那便不要怪自己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唇角露出笑意,转身跟着进了老夫人的内室。 宋氏只觉心中憋屈,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走出福荣堂,往佛堂走去。 待林谨宴吩咐几名下人去将军府附近蹲守后,他走进书房,翻开书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只觉心中无比烦躁,便将书籍随意丢在一边,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两侧有些发紧的穴位,不知何时人竟睡了过去。 杜明娇回到明月阁后,让下人帮她备洗澡水,又重新沐浴梳洗一番。 室内屏风后,浴桶里夹杂着水气的白烟袅袅升起,杜明娇坐在浴桶里,热水把她的头发打湿,露出水面的肩膀肌肤胜雪看似吹弹可破。 她看了洗澡水一眼,皱眉喊道,“来人,加些花瓣和人参。” 立刻有婢女在门外应下,端着托盘迅速走了进来,把掺着栀子花的玫瑰花瓣和人参切片放进了浴桶里。 杜明娇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怒,扬起巴掌一耳光狠狠甩在婢女脸上,眼神里更是带着一股浓烈的恶毒。 她怒斥道,“贱婢,谁叫你进来的,你好大的胆子!” 婢女立刻双膝跪地,单薄的衣裙下,膝盖狠狠砸地,她的脸顿时肿成了红豆包子,疼得她眼泪汪汪,一时间她脸上也不知是挨了耳光流出的泪,还是那巴掌上沾带的洗澡水,又或者是膝盖砸在地上疼出的泪花。 总之,看起来惨兮兮的。 她立刻磕头道歉,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奴婢知错,未经夫人允许,奴婢不该擅自进夫人的屋子,还请夫人责罚。” 杜明娇冷笑一声,眼底似乎盘旋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既然错了,那便要接受惩罚,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呢,我的好梨儿?” 梨儿一听,不由浑身一颤,她猛地头朝地“咚咚咚”的使劲磕了起来,连额头磕破了皮流了血都顾不得疼顾不得擦。 “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 杜明娇忽地笑了起来,那宛如铜铃般的笑声配着恶毒的眼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红衣女鬼。 梨儿立刻求饶道,“夫人,奴婢粗鄙不堪,又毛手毛脚,只会惹夫人生气,实在不配留在您院儿里伺候,不如您让奴婢滚吧,奴婢必定滚得远远儿的。” 正用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拨弄着水面上花瓣的杜明娇,猛地一拍水面,花瓣和洗澡水四溅,她声音尖锐道,“你说滚就滚,你当我是什么,当初是你自己舔着脸非要来伺候我的,怎么,如今你那主子回来了,你便急着要回去给她当狗了?” 梨儿哭得满脸泪水,却不敢发出一丝哭声。 她现在后悔极了,当初就不该在小姐走后,一时贪慕虚荣鬼迷心窍跟了杜明娇,这人前温婉善良的表小姐,其实最是自私阴暗又恶毒。 自从她来了明月阁,表小姐对她非打即骂,只要稍稍在外面遇着什么不顺心,回来便对着她一通毒打,却独独留着她的脸,好让外人看不出什么,她身上却早已遍体鳞伤,新痕摞着旧伤。 前几日她听说小姐回来了,而且还把桃儿和杏儿从厨房带回了倚淓苑,她便想找机会,却不曾想竟惹了表小姐不快,不用猜又是一顿毒打,如今她光是出现在表小姐面前竟都成了错。 可怜她一身伤痕淤青连消肿的药膏都没有,表小姐竟然奢侈到用人参掺着花瓣洗澡。 凭什么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她将军府嫡小姐身边的婢女,甚至胜过小官家的庶女,竟然成了她随意打骂践踏的奴隶? 她悔恨! 她不服! 梨儿跪在地上,还在不停的磕头求饶,“不是的,奴婢既然已经跟了夫人,便不会回去找小姐,请夫人相信奴婢。” 谁知杜明娇反手又是一耳光,狠狠扇在梨儿另外半张脸上。 她一张脸瞬间肿的老高,也十分对称。 “你是我的婢女,怎么能叫她小姐?应该叫贱人才对!” 梨儿立刻点头应是,半点反驳都不敢,“是是是……她是贱人。” 杜明娇看着梨儿那张脸,觉得心里很是痛快,好似那两耳光不是扇在梨儿脸上,而是扇在那江晚柠脸上一样。 她嗤笑一声,讥讽道,“好了,本夫人打累了,今日暂且先到这里,你回去吧,记得别出来丢人现眼,免得冲撞了世子。” 梨儿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却还是拼命磕头道谢,连滚带爬地滚出了房间。 杜明娇觉得洗澡水似乎有些凉了,便加快了洗澡的速度,花瓣和人参切片溅落在地上,她也丝毫不在意。 很快,便有几名婢女进了室内,帮她擦干身体穿衣梳洗,快速把浴桶撤了下去,把地面清理干净。 一切动作迅速又干净利落,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杜明娇穿着一袭白色绣海棠花挑线纱裙,里面裹着一条大朵海棠花绣成的不规则肚兜,堪堪只遮住那点点桃红,她如绸缎般的青丝仅仅只用一根海棠流苏金簪挽着,因着刚刚沐浴过的缘故,衬得她更加媚眼如丝。 待她出门,早已有婢女端着托盘在门外等候。 第39章 药铺堵人 “夫人,金丝红枣银耳汤熬好了。” 杜明娇接过托盘,双手端着独自出了院儿门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 林谨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才悠悠转醒,睁眼看见杜明娇穿着一身白色绣海棠衣裙站在他面前,似乎小了一个尺寸的衣裙衬得她玲珑身躯曲更加凹凸有致,杨柳细腰不盈一握,光是看一眼便令人气血翻涌血脉喷张。 看林谨宴睁了眼,杜明娇浅笑倩兮地走至他身边,将托盘放在书案空起的地方,纤纤玉指端起汤碗,拿着勺子搅拌着,还轻轻吹了两下。 “宴表哥,这几日您用功读书着实辛苦,娇娇为您熬了金丝红枣银耳汤,这汤滋补,最是能去疲乏,您快趁热喝了吧。” 林谨宴本就困乏的很,一听这汤喝了能去疲乏,当即来了兴趣。 但他现在某处燥热的厉害,随即轻笑一声,伸手把杜明娇拉了过去。 “呀——” 杜明娇轻呼一声,瞬间倒在了林谨宴怀里,她手中端着的汤碗溢出一些洒在了两人身上,浸透了衣裙。 她立刻娇嗔道,“宴表哥怎的如此粗鲁,害得娇娇辛苦熬的银耳汤都洒了,这还怎么喝呀?” 林谨宴把人紧紧搂进自己怀中,把头埋在她白皙脖颈下的一片娇软里,并深深吸了一口气。 “娇娇用什么花沐浴的,身上香味儿怎的如此特别?” 杜明娇满脸娇羞,明亮的双眸里有些闪躲。 “就是普通的玫瑰花瓣和栀子花,都是下人在花园里采摘的。” 她当然不能说,花瓣里还添了些人参切片,否则他知道,定会觉得自己奢侈,而且她出身小门户,才貌当然比不得世家贵女,若不在这副身子上花费些心思,如何能让他独爱她一人? 林谨宴声音有些沙哑道,“娇娇,你喂我喝吧。” 她乖巧地舀了一勺放进林谨宴口中,却被林谨宴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这手怎的如此红,是刚刚烫着了吗?” 林谨宴满眼心疼,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过于急切。 杜明娇把手里的碗和汤勺放回书案上,将两只手一起摊开放在他面前,委屈道,“这只有些红肿的是刚刚熬银耳汤的时候不小心烫的,这只微微红的是刚刚汤洒的,不严重的。” 林谨宴一听,更加心疼了,他立即把杜明娇的两只小手贴放在他的脸上,语气极其温柔。 “娇娇,你为我至此,真是委屈辛苦你了。” 杜明娇轻轻摇头道,“此生能跟宴表哥在一起,是娇娇的福气,怎会委屈呢?” 她低头看了身上衣裙一眼,满眼含羞道,“衣裙都湿了,娇娇得赶紧回去换一身,便不陪宴表哥读书了。” 林谨宴眼底早就染上了欲色,“在这里换就好,我来帮娇娇脱。” 话音未落,他便急不可耐地挑开她肌肤上的束缚,里面的春光瞬间涌泄出来,弹在他的脸上,他立刻埋头深入。 那块极小的海棠刺绣不能称之为肚兜的肚兜,挂在两人坐着的椅子上。 “娇娇,叫夫君。” “夫……夫君……” 书房里传出色欲暧昧的声音,惹得来禀报的阿福面红耳赤。 他站在书房外,急得团团转。 世子定是又和表小姐在书房里白日宣淫,这两年来他早就撞见过无数次了,也不知这表小姐究竟给世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世子次次对她欲罢不能。 老夫人早就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世子念书,好让他专心准备科举考试,若是世子科考失利,就要把在书房伺候的下人们全部打一顿发卖了。 如此长此以往下去,世子若不能高中状元,他们这些下人还有活路吗? 于是,阿福牙一咬,心一横,敲门道,“世子,派出去的人回消息说,看见世子夫人从将军府出门了。” 屋内,林谨宴正疯狂地掠夺着…… 如此关键时刻,竟被阿福这个蠢货给打扰,真是扫兴! 他怜惜地看了眼身下双腿如蛇般紧缠着他,渴望想要更多的娇人儿,却猛地抽身,匆忙套上衣袍便要往外走。 杜明娇浑身酸软无力,却伸手紧紧勾着林谨宴的腰带,绯红的小脸儿上满是委屈。 “夫君,别走。” 林谨宴被这一声夫君叫的冷静了下来,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娇娇从不缠他的,今日明知他有要事,为何还会这般…… 算了,他得赶紧出门,省得错过带那女人回侯府的机会。 于是,他轻声安抚道,“娇娇乖,回明月阁等我。” 他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跟着阿福一路出府往外走。 书房内,杜明娇忽地变了脸色,满脸阴狠道,“江晚柠,你这个贱人!为何不死在战场上?” 她捡起丢在地上的衣裙,一一套在身上,内里却是空空。 唯独没了那块海棠刺绣肚兜! 等林谨宴跟着阿福和另外一名下人一路寻到药铺堵人,江晚柠正带着杏儿拿着单子,在一家药铺购置药材。 上面所写,皆是上官珩的师傅廖神医替爹爹和哥哥诊治需要的。 走进铺子,林谨宴一眼便看见穿着蓝衣劲装红绸束发的江晚柠,她站在一名年轻药童对面,似与药童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给她略带英气的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柔和,本就风华绝代的她一时让人挪不开眼来,那药童还时不时的多看两眼。 这直接把他气个半死! 他顿时怒上心头,语气冰冷道,“江晚柠,你已嫁为人妇,却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江晚柠扭过头来,看向来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唇角甚至有些抽搐。 这人莫不是喝错了药,跑出门发疯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谨宴,语气冷冷道,“世子怎的有空来药铺,莫非你知道我爹爹生病了,特意要同我一起去侍疾?” 她知林谨宴根本不关心她,也定然不会关心将军府中任何一人,所以才故意如此问。 既今日他当着药铺内诸多客人的面来找晦气,她便让他如愿! 而林谨宴却懵在原地!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他去将军府侍疾,这话让他该如何接? 第40章 世子当真日日都在忙于科考准备? 林谨宴脸上忽地僵住了。 他故作惊讶道,“岳父他怎的病了?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他又生挤出一抹笑容来,“既如此,咱们快快回侯府备些厚礼,我亲自陪你登门探望,也好给我一个尽孝的机会。” 这些话是他忍着恼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就不愿再往将军府花一个铜板,所以才来这药铺堵人的,没想到她竟敢当众给他置难看。 且不说将军府他之后究竟去与不去,若此刻他不好好回答这女人的问题,只要走出药铺,不消半日京城便会谣言满天飞,使他落个不孝的骂名。 如今临近科举考试,皇上又是最重孝义,若传到皇上耳边,他便算是完了。 他在心中暗骂,这个女人真是恶毒! 江晚柠看着林谨宴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心中不由暗自感叹,从前她怎就看不出这男人如此虚伪,不仅会伪装,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父亲卧病在床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竟完全当作不知,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凉透。 她满脸冷淡地看着林谨宴,带有三分英气的绝美面容,让人很难挪开眼去。 “世子当真愿意同我一起去将军府,在爹爹榻前侍疾?” 被江晚柠步步紧逼,林谨宴有些心慌意乱。 他装出满脸温柔的模样,“岳父是你的爹爹,于你有生养之恩,那便也是我的爹爹,我理应孝敬他,同你一起榻前侍疾再正常不过,我怎会不愿?” 江晚柠只觉他这话十分可笑,这人竟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违心话,心口不一也不怕咬掉舌头。 她满脸疑惑道,“既世子如此孝顺,那爹爹已经病了一年有余,你怎从未去他榻前侍疾过?哦……我忘了,世子还不知爹爹病重的事情,可是永安侯府和将军府也只隔了几条街,每逢年节世子也会代我登门走动,怎会不知呢?” 是啊,若是两家时常走动,岳父生病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今日药铺客人不多,三五个抓药买药材的,也有几个患者排队让坐诊大夫诊治的。 刚刚大家也只是对一进门便带责问语气的男子比较好奇,没想到一番对话听下来,大家竟然听出了惊天大事。 岳父卧病在床已经一年有余,作为女婿的世子竟然毫不知情,这可真是稀罕事! 一名排队买药材的客人,一脸震惊道,“天呐,这不就是新婚当日替夫出征的女将军?” 有人回道,“人家刚刚已经说了,娘家是将军府,这世子是永安侯府的,那还有假?自然就是女将军本人了。” 旁边一名妇人愤然道,“人一小姑娘家替他出征,他可倒好,竟对岳父不管不问,连岳父病了一两年都不知,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孝不义之人,真叫人瞧不起。” 排在她身后略上了年纪的男人,伸手拽了她衣袖一下,压低声音道,“嘘,小声点,千万不要被他听见,人家可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以后可是要继承侯爵的,若是惹恼了他,随便动动手指,你可想过后果?” 那妇人当即捂住嘴巴,一脸惊恐状,“我滴老天,他不会杀人灭口吧?” 当中有人讥讽道,“他都能做出如此不孝不义之事,还怕旁人说呀。” “长得风度翩翩,内里竟是如此不堪,啧啧啧……” “就是,就是……” 药铺里议论声此起彼伏,一时也不分辨不出究竟是谁说的什么。 江晚柠静静看着周遭,心情莫名大好。 而林谨宴却是气红了双眼,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阿福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呵斥起来,“住口,你们这些人胡乱议论些什么?” 众人一听,立刻噤声,却还是支着耳朵听。 林谨宴僵着脸冷声道,“晚柠,都怪我之前惹你生气,你莫要在这里耍小性子,免得闹了笑话,岳父病重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此前去拜访他也只是说小问题无大碍,最近我忙于科考准备,日日待在书房,确实疏忽了岳父的病情,你生我气也实属应当,只请你快些跟我回府,备下厚礼与我一同前往探望。” 江晚柠就站在那里,冷眼静静看着他。 良久,她轻启薄唇道,“世子当真日日都在忙于科考准备?” 她眼神锐利,好似能透过双眼窥视内心看穿他。 林谨宴顿时心虚起来。 他与娇娇生子的事情鲜有人知,前些日子皇上赐下纳妾圣旨,天色已晚,路上也无行人,这事并未传开,除了侯府、杜家和江……将军府,旁人并不知晓,若她今日众散播出来,被这些人添油加醋,必定有损他和娇娇的名誉。 她如此反问,言语里已然有了威胁的意思,若回答不满她意,说不定这恶毒女人发起疯来,必定将他和娇娇的事情当场添油加醋一番,那便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强装镇定,忍住心中无尽怒火,挤出一抹有些瘆人的笑容。 “晚柠,你这是问的哪里话,我不在府中备考,还能去哪里,今日也是为了寻你才出门的,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替岳父买药材抓药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他心里盘算着,必须尽快把这可恶的女人带回侯府,若任由这女人再继续胡说下去,他不敢想象,接下来即将会发生什么。 刚刚他已当众解释,自己是因为忙于备考,也说了岳父之前是小病不碍事,不可能所有人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等离开药铺后,谁还会记得这档子事,而且不会有人真的无聊到要盯着看,他究竟有没有去岳父家榻前侍疾。 于是他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整理面部表情,使自己看起来温润有礼。 随后,他一个箭步走向江晚柠,伸手抓她的手腕,想拉着她离开药铺。 没想到,江晚柠瞬间看穿他的意图,猛地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这时,药童已经按照药方,将需要的药材一一包好。 杏儿眼疾手快地接过药包,立即又付了银子。 主仆二人站在一起,满脸皆是防备。 江晚柠皱眉问道, “世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41章 世子,娇娇的肚兜挂你身上了 林谨宴扑了空,没抓住江晚柠的手腕,心中万分恼恨。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江晚柠,你若再继续任性下去,便休怪我强行带你回去。” 杏儿离得较近,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看世子来者不善,又想对小姐使用蛮力,便立刻轻移脚步,挡在小姐面前。 将军病了不是三五日,也不是半年一年,自从小姐离京,她和桃儿便在侯府厨房做粗活,这一做就是两年,连侯府后门都出不得,打探不到将军府的消息,自然也不知将军竟是病得起不来床了,现在想来,哪里是她们打听不到将军府的消息,分明是世子同将军府少有来往,侯府下人自然不知。 明明是他理亏,当众狡辩也就罢了,还想对小姐动手,实在令人气愤。 她替自家小姐委屈道,“我家小姐还要去将军府侍疾,世子急着要带小姐回侯府,究竟有何要事,如今药材买好了,世子不是要同小姐一起登门探望吗?” 当着药铺众人的面,林谨宴不好对一个婢女动手,他忍了又忍道,“杏儿,你逾矩了,主子之间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下人该过问的。” 林谨宴暗自庆幸,他竟记住了这贱婢的名字,不然今日一定很是下不来台。 毕竟,江晚柠是他已过门妻子,若是连她贴身婢女的名字都记不得,倒真叫人生疑。 江晚柠心中有气,待他们二人说完,她颦眉道,“杏儿说的对,既世子答应同我一起前往将军府侍疾,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吧,且这些药材都是父亲急着要用的,厚礼也不用回侯府备了,左右这条街巷铺子无数,一并在此买了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闻言,林谨宴眉头紧紧皱起,很有些下不来台。 他今日去天一馆借书花了一千两滞押金,身上本就再无分文,且他出门匆忙,哪里想起来另带银子,纵然现在骑虎难下,他也拿不出银子替岳父买礼物。 别说是厚礼,薄礼也没有! 他把杏儿扒拉到一边,有些无奈地看着江晚柠道,“临时去铺子买,总是不周,你莫要怄气,咱们回侯府挑些好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林谨宴耐心有限,看江晚柠软硬不吃,左也不是右也不行,他当即下定决定,不与江晚柠啰嗦,直接把她拉出铺子送上马车再说。 于是,他抿唇不语,趁江晚柠不备,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令江晚柠很是诧异。 纵然她功夫好又上过战场,但她毕竟是女子,且林谨宴也出身武将之家,很有功底,她一时竟有些挣不脱。 杏儿一看,急得瞬间哭了起来。 她们今日出门,不该如此松懈,早知如此,该带些家丁护院来的。 “世子,您怎能如此对待我家小姐,快放开她。” 与此同时,正欲挣脱对方桎梏的江晚柠,眼睛一瞄,抬脚狠狠跺在林谨宴的脚尖上,这一脚她用了十足力道,仿佛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全部倾注在上面一般。 林谨宴突然被踩一脚,痛得他龇牙咧嘴,眼冒泪花。 江晚柠趁他疼得松了力道,反手握住林谨宴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带,猛的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人撂倒在地。 “刺啦——” 因为身体太重,腰带太紧,摔在地上的幅度过大,林谨宴的腰带竟然应声断裂。 他一身墨色锦袍突然松散开来,外衣和里衣之间竟有一个海棠刺绣不规则肚兜挂在腰间。 若不是上面有极细的系带,大家定然认不出,那是一件肚兜! 药铺众人看见之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永安侯府世子,花样玩的可真——别致! 就连江晚柠看见之后,不禁也傻眼儿了,她脸色一僵,心中倍感万分失望! 这人出门寻自己,还不忘先同杜明娇厮混一番,竟连那样的私密之物都要贴身携带,两人难分难舍之程度,乃她平生之罕见! 待她平静下来,冷声嗤笑,“世子,娇娇的肚兜挂你身上了。”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林谨宴,先是看见大家带着异样眼神齐齐看向自己,又听见江晚柠说娇娇的肚兜,他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弹跳而起。 那件肚兜飘然落下,铺陈在地,令大家看得更加清楚了。 药铺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有人啧啧称奇道,“啧啧啧,真是看不出,面如冠玉的永安侯府世子,竟然怀揣肚兜行走于闹市,这当真是奇闻呐!” 那名妇人嗤笑一声,讥讽道,“不是说日日待在书房准备科举考试吗,怎的还有功夫流连青楼,也不知那名叫娇娇的女子是哪家青楼头牌,竟让林世子连正室都不放在眼中,怪不得岳丈缠绵病榻一年有余,他竟毫不知情,男人的话果然半分都不可信。” 那上了年纪的男人,红着脸摇头叹息,“看那块布能遮住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竟荒唐至此,真是世风日下!” “听说女将军新婚日替夫出征,两人并未圆房,定然是林世子耐不住寂寞流连烟花之地。” “我看未必,王公贵族里,哪家公子没个通房侍妾什么的,说不定是家里的……” “你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 “……” 药铺里,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十分激烈。 江晚柠都忍不住替林谨宴尴尬起来,毕竟这么羞于示人的东西,一下子展示给大家看,需要很强大的内心。 也不知林谨宴以后看见肚兜,会不会产生阴影。 思及此,江晚柠忽然也不生气了,竟是庆幸自己大婚当日出征,并未同他圆房。 林谨宴盯着地上的肚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浑身好似僵住了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地上的肚兜,他认得,是出门前同娇娇在书房里缠绵的时候,娇娇包裹**所穿,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一不小心还露于人前,如今他如何解释才能遮掩? 他情急计生,立刻红着脸道,“晚柠,莫要胡说,这是我刚……刚在铺子里买给你的。” 第42章 泼脏水 众人不禁唏嘘,有人猜测这也许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 边儿上两人窃窃私语道,“这女将军穿着一身劲装,又是世家嫡出,看模样和举止神态,不像是那种放荡女子呀。” “女将军常年带兵打仗上阵杀敌,穿的都是戎装铠甲,怎会穿这种露骨的物件轻贱自己,依我看分明是这林世子行事荒唐,连缠绵病榻的岳父都不去探望,满脑子都是龌龊情事。” 有人接着道,“谁知道呢,人不可貌相,毕竟这林世子长得一表人才,不也做出了那等不孝不义之事,如今还怀揣那种令人羞耻的小布片儿?” “……” “……” 药铺里的客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不信林谨宴的话,还对他指指点点。 江晚柠面带愠怒直直盯着林谨宴,似红了眼眶。 这种薄情寡义之人,与人私通淫奔也就罢了,当着外人的面露了怯,却把脏水泼在她身上,极其卑鄙又无耻。 她眸光里透出一丝冷芒,“还望世子慎言,你我虽已成婚两年,但我们至今还未圆房,并无夫妻之实,我此番回京述职,又在爹爹病榻前侍疾,今日来药铺碰见世子也是偶然,世子又为何突然买令人羞耻的淫秽之物??” “我出身世家,从小熟读女诫,即便是府中长辈要准备你我圆房之事,那也要先定下吉日,须用正红色绣凤绣牡丹之物,世子说这淫秽之物是买与我的,那我请问,世子为何如此轻贱于我?” “这……” 林谨宴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才能继续遮掩。 江晚柠面若冰霜,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再道,“世子不妨看一下地上之物,上面似还有污秽之迹,不知这块布片儿世子在何处购买,花了多少银钱,又有何人作证,脏污了的东西竟敢贩卖,此乃欺诈,不如咱们找上门去,让掌柜给个说法?” 她又转身看向药铺众人,朝着众人福身行礼。 “晚柠知诸位皆是热心之人,恳请诸位帮忙做个见证,或愿同我们一起找上门去?” 那捂着头的公子,年轻又有血气,最是热心,当即举起沾有干涸血迹的大手招手道,“将军,我愿意!” 看那位公子带头应下,妇人和中年男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立即附和。 “将军,我们愿意!” 此刻,铺子里的客人们都想弄清楚,这林世子究竟真是在铺子里现买的,还是从别处揣出来的,若真是买给妻子的,那便是作践还未圆房的妻子,若是在别处揣出的,那便是背叛了替他出征的妻子。 且这世子为人很是令人生疑,不论是他行事荒唐买来作践妻子,还是在别处做了风流韵事怕惹人非议推至妻子身上,两者都极有可能。 将军乃将门之女,为国征战打败北狄为的是黎民百姓,替夫出征于他有恩行的乃是义事,回京便在父亲榻前侍疾,如此忠义孝之女,不该被他辜负,也不该被任何人辜负! 其余人皆愤然道,“我们都愿意!” 看着药铺里为数不多能数的过来的客人,为了替自己作证,他们放下手中急事,将买药材、抓药和诊治都搁置一边,如此仗义令她感动不已。 她浅浅一笑,眸底晶莹微闪很是璀璨。 “诸位心善,晚柠感激不尽。” 这下,林谨宴彻底慌了! 这些粗鄙之人,净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令他连个台阶都找不到,他恨不得一刀劈了他们。 后背被摔得隐隐作痛,他也顾不得,只得强挤出一抹难堪的笑容,一脸讨好地看向江晚柠。 “晚柠,是我急着同你圆房,一时色智令昏买下此物,但这绝不是咱们圆房所用,你觉此物轻贱,那我马上丢掉,你快消消气,至于这物件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找上门去吧,传了出去你我还如何做人呀?” 说着,他脸上又红了红,好似真的难为情一般。 这些人皆帮着江晚柠说话,这肚兜又是娇娇所有,若真的逼着他找铺子给说法,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所以,绝不能让江晚柠牵着他的鼻子走! 林谨宴竟然还敢往她身上泼脏水,那便不要怪她不留情面。 她红着眼眶,又一脸坚定道,“原来世子也知,这淫秽之物传出去,你我皆无法做人了?” 林谨宴立刻点头认错,“晚柠,这都是我的错,还请晚柠原谅我这一次。” 他话里有音,只江晚柠听得出来,是想让江晚柠给他一次机会,全了他的脸面。 毕竟,为妻子买这样羞于见人的东西可说闺房乐趣,同与轻贱女子淫乱苟且相比,前者有损他名声之程度已为最低。 但,她不愿! 凭什么他和杜明娇芙蓉帐暖,她却要为杜明娇的名声买单? 江晚柠眸色晦暗未明,再次问道,“请世子回答,你知这淫秽之物传出去,你我皆无法做人了?” 被江晚柠咄咄逼问,林谨宴很有些抬不起头来,刚刚也动了手想强行把她带走,但他明显有些打不过。 如今,他如热锅蚂蚁一般,恨不得赶紧钻进水帘洞里,将他与这些人隔绝。 一旁的杏儿抹了把眼泪,看小姐被欺负至此,还不肯将事情抖落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了。 “世子,我家小姐已请大家作证,你为何不肯找那欺诈客人的掌柜理论,难道真是因为怕传了出去污了名声?” 林谨宴眼露寒光,心中已有杀意。 他咬牙道,“贱婢,住口!” “不是世子不肯,是不敢!”杏儿已然豁了出去,再不计后果,“往日世子背叛欺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处处隐忍退让,做奴婢的跟着忍也就是了,可世子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当众毁我家小姐清誉,奴婢便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为我家小姐说句公道话!”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立刻齐齐围了上去,连坐诊的大夫都坐不住了,连忙凑上跟前儿! “丫头,快快细说,他是如何背叛欺辱你家小姐的?” 第43章 林世子竟然动手打女人 林谨宴一听,立刻急了,他在腰侧化掌为刃,抬手便要劈向杏儿。 毕竟江晚柠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的练过,反应极快身手又敏捷,拉着杏儿急急后退,躲远了些。 药铺客人们立刻围上前去,将两人挡在身后。 那位头破流血的年轻公子立刻道,“大家有话好说,何故要动手,难道世子心虚了?” 旁人立刻附和,“是啊,若不心虚,怎会动手?” 林谨宴急红了眼,连那难看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了,他声音冰冷彻骨。 “诸位今日一定要多管闲事吗?” 看他满目狰狞颇有些气急败坏,大家顿时有点后怕了,毕竟他是永安侯府世子,家大业大,而他们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万一惹恼了他,被他派人给…… 大家不敢想象! 那名中年大叔犹豫一番,终是避让开来。 江晚柠冷冷道,“世子此番威胁,是想要拿权势压人吗?” 她又转身看向众人道,“诸位,不必为我挡在前面,今日之事须我自己亲自解决。” 铺子门口候着的阿福和另外一名下人,心中忐忑,世子和夫人僵持在此,对世子很是不利,可他们既不能帮着世子强行带走夫人,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世子陷入困境。 于是,他哀叹一声,无奈上前站在世子身侧,向着江晚柠抱拳行礼。 “夫人,您还是跟世子回去吧,这事儿闹大了,总归有些不好。” 杏儿一看阿福竟偏帮理亏的世子,心中更是气愤了。 她立刻道,“把事情说开,哪里不好了?” 而后她又看向众人,加快语速道,“我家小姐替夫出征两年,至今才归,世子他早已觅得新欢,那女子便是永安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杜家之女杜明娇,世子移情别恋,他们二人无媒妁之言,却已生有一子且一岁有余,她们母子二人就住在侯府,这些都有据可循,杏儿拿命起誓,绝无一字说谎!” “我家小姐虽已嫁人却未通男女之事,那肚兜也不是买给我家小姐的,上面藏污纳垢,分明是表小姐用过的才对,世子当众污蔑我家小姐,往小姐身上泼脏水,说的好听是怕传出去他与我家小姐没法见人了,叫奴婢看,是世子怕与表小姐的事情败露于人前,是怕表小姐名誉有损才对!” 杏儿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般,把林谨宴的事情抖了个干净。 说完,她只觉替小姐憋了两年的气,一下子吐了出来,浑身松快无比。 林谨宴一直找机会动手,想用掌刃直接把多嘴多舌的杏儿给劈晕,可江晚柠早有防备,加上药铺里又有这么多多管闲事的客人,他根本没机会阻止杏儿。 他被杏儿气得双眼似要喷火,伸手将挡在他前面的人猛地推开,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江晚柠再次拉了把杏儿,谁知杏儿竟是不躲不闪,故意迎了上去,承下这一耳光。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穿透所有人的耳膜,便是连她都震惊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待江晚柠反应过来,立刻拉回杏儿,心疼地看向她的脸,杏儿脸颊红肿到有些发紫,嘴里的血从嘴角蜿蜒而下。 林谨宴竟将杏儿打吐了血。 她满脸心疼落泪道,“杏儿,你怎这么傻,这一耳光该有多疼,为我你何至于此,明明可以躲开的,你瞧都打出血了,万一落下病根损了你的容貌可如何是好?” 杏儿疼得眼泪汪汪的,却还故作坚强笑道,“小姐,瞧,世子是个会对女人动手的男人,能帮您和世人看清他的为人,奴婢不管挨几耳光,都值得。” 众人听完杏儿的话,反应过来之后,药铺瞬间炸开了锅。 这大料足够京城震惊一整年呐! 那名被林谨宴猛推旁边,差点摔倒的男子,一脸愤然的又挡在了江晚柠主仆二人前面。 他讥讽道,“真看不出啊,林世子竟然动手打女人,今日倒是叫我们又开了眼。” 那名额头有伤的公子,更为激动道,“人称林世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原来不过如此,竟是动手打女人的道貌岸然之辈,我平生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今日算上你一个!” 那名妇人家中夫君是个不老实的,不仅吃喝嫖赌,还日日流连烟花巷柳,若她敢念叨一个字,动辄非打即骂,令她痛恶至极。 所以,在她听完杏儿的话,得知林世子不仅背叛替她出征的妻子,还与那不要脸的轻贱女子苟合生子,顿时怒上心头,似将林世子看成了自家夫君一般。 她气得浑身哆嗦,鼓足勇气道,“林世子怀揣肚兜,莫不是前脚刚与家里的狐媚子温存过,后脚便来药铺寻夫人回去,将军要回娘家侍疾,世子却想要强行带人回去,这等淫秽之物掉落在地,世子不诚实解释倒也罢了,为何要污蔑替你出征两年的夫人,欺辱人也不能不顾朗朗乾坤了吧?” 药铺坐诊大夫叹息道,“将军女儿身却替夫出征,遇人不淑嫁了个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一生尽毁,难啊!” 有人激动道,“呸,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就该让世人看清他虚伪的嘴脸!” “做了缺德事,竟还往将军身上泼脏水,真真令人作呕!” “呸……” “……” 药铺众人也不敢太过明显,只敢错过林谨宴的方向,朝地面唾口水。 林谨宴脸色青白交加,脸上表情很是精彩。 他愣愣看着自己扇了杏儿耳光的手,如今他和娇娇的事情不仅全被那贱婢抖了出来,他还当众打了江晚柠的婢女,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动手打女人的男人,他似乎已经联想到,明日京城他和娇娇的流言,传的该是如何迅猛! 思及此,林谨宴只觉脊背发凉,不禁握紧了拳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此时,药铺有客人走进来,还有一些听见异常围了过来,总之比之前更加热闹了。 对面酒楼二楼雅间儿里,一身青緺色暗云纹团花锦衣的陆祁安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药铺事发经过。 季风内力深厚,待他听明白对面药铺发生之事,不由义愤填膺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去帮江姑娘一把?” 第44章 当众下跪 陆祁安脸上意味不明,幽深不见底的冷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药铺。 “不必!” 随后他又补充道,“她虽是女子,轻功内力稍逊于你,但她作战经验丰富,不似你想象中绞了利爪的猫儿,那等沉迷女色的酒囊饭袋不是她的对手。” 季风立刻放下心来,不由暗叹自家大人慧眼识珠。 季影却觉大人似乎有些反常,大人平时寡言少语,今日不仅回了季风的问题,还同他说那么多。 药铺里。 江晚柠捏紧拳头,面色愤然,一双冷眸充满凉意,她牵起杏儿的手,一步步走向林谨宴。 那些护在他们前面的客人们,立刻把路让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江晚柠率先开口,语气冰冷,让人如坠寒潭。 “从前世子待人温和,做事有章程,我以为世子是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儿郎,即便你移情别恋,心系轻贱女子,我亦不曾在你面前哭闹,爹爹卧病在床一年有余,我远在边关无法尽孝心有愧疚,我不过想留他身边尽些孝心,世子做事荒唐在前,人前出丑在后,却要把脏水泼我身上掩护那轻贱女子,我的婢女忤逆你不假,可她说的皆是事实,我只是没想到世子竟几次动手打女人,两年未见世子真让我刮目相看!” 林谨宴瞬间后悔万分,他一开始就该强行把人带走,不该同这个贱人耗在此地,如今他和娇娇的事情再无法遮掩,不仅臭了名声,若传入朝堂被皇上知道,他必定前途尽毁。 于是,他强压下心中愤怒的焰火,“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江晚柠面前。 “晚柠,刚刚我只是一时气昏了头,不知怎的竟没控制住打了杏儿,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向杏儿道歉。”他又立刻看向杏儿道,“杏儿,打了你我实在对不住,待回侯府我定给你找最好的消肿药膏涂。” 杏儿沉着脸默不作声。 林谨宴心中暗骂:一个贱婢而已,不过是江晚柠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当着外人的面竟敢给他摆架子丢脸色,待回了侯府,他必定叫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心中隐忍,面上故作愧疚道,“晚柠,过往种种皆是我糊涂才犯下错误,我向你保证,以后不论何种错误都不会再犯,若违誓言,你尽管提剑取我性命,我绝无二话,只求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你先同我回家,好让祖母和母亲放心,你想去岳父榻前侍疾,我陪你一起住在将军府日日侍奉岳父,好不好?” 他一脸愧疚,言辞真诚,身为男子不惜向妻子下跪恳求原谅,看得在场的人开始有些动容。 那名妇人红了眼眶,劝江晚柠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能当众向妻子下跪道歉的,我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遭遇见,我家那混不吝的别说是道歉,能不动手我便已是烧了高香了,世间男子多薄情,吃亏受委屈的总是女人,可怜女人嫁了人不能随意和离,不仅母家不容,宗族也不愿,他既已认错服软,你还是顺着台阶下吧,免得伤了两人之间的情分,倒叫那狐媚子称心如意。” 旁边人也陆陆续续开始劝她。 有人道,“将军,林世子已经发誓,你还是随他回家吧,免得事情闹大了,惹了家中长辈不快,不论如何,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还有人劝,“将军,大家都帮你作证,若日后林世子再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让你寒心,我们就是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也要帮你讨回公道。” 那名额头受伤的公子却不赞同,他捂着头一脸愤愤然道,“凭什么林世子和那狐媚子做了男盗女娼的事情,大家都劝将军退步忍让,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算了,将军替他出征,不仅替他面对生命危险,还带领将士们立下战功,他背信弃义做了下作的事情,竟还有脸求将军原谅,真是可笑,若真有诚意,便把家里的狐媚子撵出去,否则才叫将军寒心,叫千千万万的将士们寒心!” 大家一听,觉得这位公子说的非常有道理。 药铺里大多都是男人,男人最是了解男人。 若真诚心悔过,必会远离媚色! 众人立刻附和,“对,既然世子认错想赎罪,那便把那勾引人家夫君的狐媚子撵出去。” “对,撵出去……撵出去!” “撵出去……” 一时间,大家热情高涨,所有人都在附和,叫林谨宴把家里的狐媚子撵出去。 他双拳紧握,抿唇不语,差点没把后槽牙悉数咬碎。 如今他已进退两难,心中那股深深的无力感,顿时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此时,他不知该如何抉择,若当众拒绝,势必会引得众人更加愤慨,若应下,他便只能把娇娇撵出侯府去。 可是,他同娇娇两情相悦两年,早已形同夫妻,娇娇温柔可人乖巧懂事,大小事情全都顺着他,而江晚柠却不一样,空长一张貌美皮囊,既不贤惠,也不体贴,不仅处处与他作对,还当众败他名声,若真让他在她们二人之间选一人做下抉择。 他一定选娇娇! 于是,他沉默良久之后,敛神起身,抬头望向江晚柠。 “晚柠,从前过往已无法重来,也改变不得,对你我心怀愧疚,但娇娇已为我生下一子,若真按照大家的意思把她撵出侯府,那我便成了杀鸡取卵的无情畜牲,看在她委身于我生有子嗣的份上,我也必须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 他转身看向众人,面色微柔,看起来仍旧谦和有礼。 “诸位,林某有错,此前所做非君子所为,亦对不起夫人,今日经大家指点我已幡然醒悟,希望从今开始重新做人,做一个爱妻护子的好男人,绝不再做那无情无义之辈,还请大家给林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恳请大家莫要添油加醋把今日的事情流传出去,林某已是没脸,可我夫人是女子,不仅要面对宗族亲友,还要带领万千将士,希望不要被此事累了她的威名。” 众人点头,觉得这林世子说的也不是没有一丁点儿道理。 江晚柠冷声嗤笑,觉得林谨宴不愧是读书人,竟能把自己的错冠冕堂皇的说成为了不累她的威名。 第45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忍不住讥讽道,“依世子所言,那我岂不还要对你感激涕零?” 林谨宴脸色一僵,没想到这个女人竟丝毫不肯退让一步。 他立刻起身,想要去拉江晚柠的手,被对方躲开也不生气,压低了声音道,“晚柠,我也是不想让旁人因我之事议论你,这里人越来越多,咱们快些回家去吧。” 江晚柠冷眼看着眼前心虚的男人,为了快些诓她回家,一改往常冷漠态度,开始对她说尽好话来哄她。 身后杏儿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心提醒她。 她忽地勾唇讥笑,“世子说的冠冕堂皇,我差点都要感动了,明明是你与那骨贱之人私通生子,我为何会怕世人议论?世子最好弄清楚,无颜面对宗族亲友的是你们而非我,军中万千将士重情重义,若他们知晓你们所做苟且之事,只会更加可怜维护我,我问心无愧何惧损去威名?” 林谨宴气得脸都要绿了,他已经下跪服软说尽好话,这个女人还是油盐不进! 他深呼一口气,用几乎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如此执拗,是一定要把我毁了才甘心吗?” 江晚柠面容清冷,一字一句道,“我是执拗,做事只争一个理字,所以世子为何不敢告诉众人,是你城门拦我要求我替你请求娶平妻的圣旨,皇上赐下纳妾的圣旨是我求的?” 江晚柠的话令众人唏嘘不已! 没想到今日听到的大料,一个比一个劲爆。 这永安侯府世子,做事可真荒唐,竟然想把家里的狐媚子娶为平妻与替他出征的正妻平起平坐,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想让私生子占了嫡长子的位置。 如此,真令人细思极恐! 大家愈发同情起江晚柠来,看向林谨宴的眼神皆透着一股异样。 林谨宴一直忍着不敢道出此事,就是怕被人指指点点,没想到江晚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他。 他咬牙切齿道,“江晚柠,你就不怕我休了你吗?” 江晚柠冷冷一笑,眼神透着一股蔑视,“我怕你不敢!” 林谨宴立刻向阿福使了个眼色,阿福心领神会,立刻招呼众人。 “诸位,我家世子做了荒唐事,惹恼了我家夫人,说到底这也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俗话说夫妻床头吵完床尾和,世子定会好好解决给夫人一个交代,再不会叫夫人寒了心,大家就不要看热闹了,也好给我家世子和夫人一个台阶,我家夫人脾气执拗,待世子好好哄一哄也就好了,大家手头都有要紧事情,且各自忙去吧,免得队伍排长了误了时辰。” 另一名下人也走上前去,招呼着把那些人赶去了一边。 众人觉得也是,那是人家夫妻二人的事情,纵然大家再看不过,也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 于是,大家只好各自散开,该抓药的抓药,该问诊的问诊,该离开的离开。 药铺很快恢复如常。 少了大家的关注,林谨宴脸色沉了下来。 他冷冷道,“江晚柠,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究竟跟不跟我回侯府?” 江晚柠冷冷拒绝,“不回!” 好端端的,亲自来闹市接她回侯府,她和杏儿都把他做下的腌臜事如数抖了出来,想必他应是对她恨之入骨,此时竟还有心思接她回去。 他事出反常必有妖! 纠缠了半日,江晚柠依旧没有跟他回去,为了省些去探望岳父的薄礼,他和杜明娇的龌龊事也被抖了出来,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谨宴被气个半死,最后只得黑着脸带着下人离开。 “世子,娇娇的肚兜落下了。”临走江晚柠不忘讽刺他。 林谨宴气得差点当场昏厥,但娇娇的贴身之物,又不能任由它躺在地上不管,他只得铁青着脸捡起,逃也似的走的更快了。 药铺众人哄笑。 江晚柠回头看向杏儿,杏儿半边脸肿的发紫,五个指头印子满是淤痕。 可见林谨宴下了狠手! 她心疼道,“杏儿,快让大夫帮你看看,开些消肿药膏,以后不论遇见何事,你都不可再如此激进,万一伤及性命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杏儿乖巧点头,还扯出笑容道,“小姐,奴婢记住了。” 待杏儿看过大夫,开了药,两人不再逗留集市,立刻回了将军府。 虽林谨宴说尽好话掩饰,让药铺在场之人不要添油加醋,实则暗示大家不要乱传,但世人本就喜爱议论是非,对于这样震碎人三观的事情,一旦知道,必定议论流传。 几乎半日都没用,永安侯府世子移情别恋与那骨贱身轻的表小姐勾搭在一处还生有私生子的事情,便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还被人编成了歌谣, 街头稚童三五成群跑着吟唱:林家世子日日芙蓉帐暖度春宵,夫人出征替他边关征战御寒风。 永安侯府。 林谨宴气冲冲地回到永安侯府,直接冲进书房,把书房里的东西狠狠砸了个遍。 阿福在门外心急火燎的想要劝阻,却被世子“砰”的一声关在门外。 从前捂都怕捂不住的事情,今日全被人听了去,流言向来是会长腿的,世子名声怕是毁了。 若是老夫人知道,必定饶不了他们这些下人,阿福怕极了,根本不敢禀告给老夫人。 书房里,还在“咣咣铛铛”乱响,阿福只得耐心劝说。 “世子,您快别砸了,不如让小的派人去送些好处,封住那些人的嘴,总好过在这里等着事情传遍的好。” 林谨宴气得眼睛充血,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没用了,只怕现在已经传遍了,想要找出那些人,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世子,您快开开门,千万不要再砸了,书房里都是您的心血,马上就要科考了。” 他已名声尽毁,若是传入皇上耳中,只怕参加科考也无缘金榜题名了,那他还要这些书干什么? 于是,他似发了疯一般,砸的更加猛烈了。 阿福心中又急又怕,咬牙撞开书房的门,一下子冲了进去。 只见满屋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全是书籍,上好的端石山水图砚也摔得粉碎,墨汁溅的到处是都是,几枝墨玉笔被折成几截散落一地…… 第46章 世子竟然打我? 阿福一看,瞬间哀嚎起来,“世子,您刚从天一馆借来的书毁……全毁了!” 林谨宴发完疯,摔砸半晌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听见阿福哀嚎,立刻反应过来。 看见刚借来的几本书乱糟糟的躺在地上,上面还墨迹斑斑,他将手中的东西狠狠掷在地上,凄声道,“足足一千两银子,都没了!” 阿福小心翼翼道,“世子,您先消消气冷静下来,依小的看,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夫人,若临走之间您没同表小姐在书房……夫人纵然耍些小性子,与您在药铺撕扯一番,也不至于从您身上掉出表小姐的东西,夫人也不能气得与您撕破了脸皮,不如您好好同侯夫人解释一番,侯夫人是您母亲又与夫人交好,若能请她帮您劝说夫人回府,应是能成的。” 林谨宴心中冒火,脸色难看至极,但也听进了阿福的话。 是啊,若出府之前他没同娇娇在书房温存,后面便不会发生那些事! 他忽然想起临走前,娇娇勾着他的腰带,想要更多……林谨宴脸色大变,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 “娇娇,你怎么敢?”似从牙缝里蹦出来。 于是,林谨宴一个箭步踏出书房,气势汹汹大步流星的去了明月阁。 书房本就与明月阁院儿门挨着,快走几步路便到了。 门口值守和院里的一众婢女们看见世子,立即上前福身行礼,却连世子一个眼神都没得到,看出世子心情不快,大家也不敢上前触霉头,只能默默退回。 “奴婢见过世子。” 房门前候着两个婢女,看见世子走来,也纷纷行礼,其中一名叫半夏的婢女,被林谨宴一脚踹倒在地。 他双眼冒火道,“贱婢,滚开!” “世子息怒!” 半夏被吓得脸色惨白,强忍着腹部疼痛,立刻跪了下来。 另一名婢女慌忙跟着跪下,无人敢问世子怎么了。 房内。 杜明娇因着先前在书房被世子抛下的事情,心情很是郁闷,但世子临走时说过让她回房等他,于是她早早换了一身极为透明的绯红烟纱绣花裙,衣裙松松垮垮,仅用两条系带松松挽了个蝴蝶结,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绣花肚兜若隐若现,那对挺拔的傲人之物被紧紧裹在里面,似要呼之欲出,惹人无尽遐想。 她静静坐在铜镜前,对自己的身材很是满意,又用红色口脂将嘴唇涂抹了一遍。 待她听见门外动静,还未起身,林谨宴便已踹门而入。 她面上一喜,暗道世子果然只心系她一人,那贱人空有一副绝美皮囊活的却不似女人,拿什么同她斗? 于是,她立刻起身,欢欢喜喜迎了上去。 谁知,还未贴上前去,直接被林谨宴狠狠扇了一耳光,又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啊……” 杜明娇痛呼一声,半边脸瞬间肿得老高,竟是比杏儿还要严重,身上骨头似要断裂一般疼痛无比。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林谨宴,颤抖着牙齿询问道,“世子竟然打我?” “我委身于你两年有余,还帮你生了乖巧懂事的钰哥儿,你竟然动手打我?” 杜明娇斜坐在地上,因头一次被世子打,气得浑身颤抖,竟是呵呵笑了起来。 她嘴里被打出了血,粘在牙齿上,看起来有些凄惨。 林谨宴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是他一直爱在骨子里的女人,对她动手,他也会心疼。 他敛神冷声质问,“我为何打你,娇娇当真不知吗?” 杜明娇已然哭成了泪人儿,可怜兮兮道,“世子这话是何意,你打我我怎么会知道,若是知道我还会欢欢喜喜贴脸上前等着让你打吗?” 林谨宴想起杜明娇还不知道他在药铺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侯府外面他们的流言已被传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他闭了闭眼,咬牙道,“今日你明知我要出府接江晚柠回来,你却仍在我临走前穿得十分露骨去书房引诱我同你欢好,可是你在我走的时候做了什么?” “你把你那羞于见人的肚兜悄悄放进了我怀中,你可知你那肚兜为我惹出了多大的祸事?” “平日里你耍些小心思,无伤大雅,我只觉你单纯可爱,可你不该胆大至极犯下如此蠢事!” 杜明娇脸色陡然一变,突然心虚起来。 往他怀里塞肚兜,确实是她做的不假,可她并未想过会给世子惹麻烦。 她只是想让世子看见肚兜心里时时刻刻念着她,使他等不及回来与她欢好,或者被江晚柠发现,让江晚柠对世子彻底死心,再不同她争世子。 于是,她故作委屈道,“世子,娇娇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娇娇只是太害怕失去您,所以才去书房与您欢好讨好您,但娇娇绝没有悄悄往您怀中塞肚兜,或许是您穿衣过于匆忙,不小心挂在了里面,请您相信娇娇,呜呜呜……” 她哭得梨花带雨,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林谨宴居高临下用冰冷的眼神审视着地上的女人,看她哭得如此可怜委屈,一双含泪的眼眸单纯无辜极了。 他觉得,此事或许真不是她做的! “娇娇,我再问你一遍,你老老实实回答我,那肚兜究竟是不是你塞我身上的?” 杜明娇抬头看了林谨宴一眼,微微摇头,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更是我见犹怜。 “世子,若真是娇娇做的,只管叫娇娇不得好……” 林谨宴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巴,没让她说完。 此刻,他已然相信了杜明娇。 毕竟是他深爱的女人,他们如胶似漆了两年,夜夜欢好快活,若不信任她,那这世间便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 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擦掉杜明娇脸上的泪水,心中满是复杂又很是心痛。 “娇娇,你没有骗我就好!” 杜明娇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声抽泣道,“世子,那肚兜究竟为你惹出了什么祸事,是被姐姐瞧见了吗,姐姐是不是生你的气了,早知如此娇娇便不去书房找您了。” 林谨宴一脸颓然道,“她确实看见了,不仅如此,许多外人也都看见了! 第47章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什么? 杜明娇只觉晴天霹雳,脑袋如山崩地裂一般“嗡嗡”的厉害。 她牙齿“咯吱”作响,颤着声音问道,“宴表哥说许多外人都看见了,是什么意思?” 林谨宴松开杜明娇瘫坐在地,一脸颓败道,“今日我去药铺寻江晚柠回来,她不愿,我们两人拉扯间,你的肚兜从我身上掉出来,我本想让江晚柠帮忙遮掩,可她身边那贱婢竟然把你我的事情一股脑全抖了出来,药铺里有许多客人在,所以大家全知道了。” 杜明娇瞬间懵了! 那肚兜是她花了许多心思用来勾引林谨宴的,却弄巧成拙被展示在人前,这下所有人都会唾弃她是贱骨头是轻浮的狐媚子了,她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她似不愿相信道,“难道宴表哥没让下人使些银子,让那些人闭嘴吗?” 不说还好,一说林谨宴更加气愤了。 他恼道,“这还不全怪你,我手里只有一千两银票,全拿去天一馆交滞押金了,祖母把侯府中馈交予你打理,我对你也是百般信任,你竟让我囊中羞涩,连请朋友喝茶的银子都掏不出,害得我险些抬不起头,如今手里哪还有闲银封别人的口。” 若不是为了省些银钱,他怎会去药铺堵江晚柠? 如果带着厚礼登将军府的门,将军府还要好酒好茶的款待他呢。 杜明娇立刻声泪俱下地哭了起来,“宴表哥竟是在怪娇娇么,祖母把侯府中馈交予娇娇打理,可府中公中账上原本有多少银子,宴表哥也是清楚的,那几个铺子都是偏僻位置赚不了几个银子,姐姐把她的嫁妆也都要回去了,您让娇娇去哪给您凭空变出银子来?” 说罢,她又“嘤嘤”哭了起来。 林谨宴只觉心烦的厉害,冷冷看了眼她身上轻薄透明的纱裙,和她那张哭花了妆又红肿不堪的脸,他狠皱了一下眉头,再无从前那般情迷意乱。 “好了,别哭了,叫祖母知道肚兜的事情,定要责罚于你,这段时间你便待在屋子里 ,不要出门了。” 杜明娇正哭得委屈,瞪着泪汪汪的眼睛傻眼儿了。 “世子的意思是……是要将娇娇禁足吗?” 林谨宴顿了顿,失了耐心道,“这只是暂时的,纵然祖母偏疼你,母亲也不会容你。”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是啊,因着她一件上不得台面的肚兜,使两人名声尽毁,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老夫人看似偏疼她,却是以她乖巧懂事处处顺着老夫人为前提的,老夫人并不知她私下如何耍弄手段勾住世子的魂儿,若是让她知晓自己用的是这般下作手段,还毁了世子的名声,必定饶不了她。 杜明娇本就心虚,如今更是慌乱不已。 她跪坐在地,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狠狠砸在地板上,连涂着红蔻丹的长指甲嵌进肉里,流出血来都浑然不觉。 “江晚柠,是你……是你,都是你!” “好端端的,你为何不守好你的边关老死在那里算了,你为何要回来同我抢世子,是你毁了我的名声,让我身败名裂,我不会放过你的!” 杜明娇声音凄厉阴冷,给满是飘纱昏暗暧昧的房间增添一丝诡异。 林谨宴是在倚淓苑找到母亲的。 宋氏穿着一身宝石蓝素面儿锦衣,上面无甚点缀,挽起的发髻里隐隐藏着刺目白发,她手里正拿着一块红绸,指挥婢女们将红绸挂满整个院子,脸上满是欢喜。 可见,她对江晚柠这个儿媳十分满意。 待宋氏听见脚步声,缓缓回头,看见儿子竟然回来了,但他身边并无儿媳的身影,她很是诧异。 “宴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晚柠呢?” 林谨宴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向母亲解释。 宋氏虽性子敦厚软绵,却不愚笨,她看出儿子脸色复杂也并无一丝喜气,便隐隐猜到儿子出门并未将儿媳带回来。 只是,府中大小事情皆由老夫人做主,儿子凡事先同老夫人商量,此前从未主动找过她,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脸上笑容消失,表情凝重起来。 “宴儿,你是没见到她,还是晚柠她已生了别的心思?” 宋氏出身世家,学识教养皆不差,却因性子软绵又是远嫁,所以才一直被婆母拿捏,但她知晓若是夫妻分浅缘薄雨断云销,是有和离这一说的。 只是世家宗族向来最重脸面,怕女子和离损了家中姐妹和宗族女子的名声,即使被夫家磋磨也都隐忍,且和离不是夫妻二人之事,也不是两家之事,而是两氏宗族的事情,即使双方长辈同意,宗族叔伯族老不同意,也是和离不成的。 但江晚柠不一样,她并非寻常女子,不仅才貌出众还有一身好功夫又能带兵打仗,即便是亲族不允,她身有军功若再获品阶,便能自立门户。 若是她真与儿子和离,那永安侯府便是老夫人和杜明娇那个狐媚子的天下了,那还得了? 不,她决不能让儿子再犯糊涂事。 她忧心忡忡又满脸急切,立刻将红绸递给身边婢女,让其屏退左右。 “宴儿,快如实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见到晚柠?” 林谨宴这才艰难开口,“母亲,儿子见到江晚柠了,她不愿跟儿子回府,说是要留在岳父榻前侍疾。” 宋氏满脸错愕道,“什么, 亲家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缠绵病榻一年有余了。” 宋氏当即震惊得睁大了双眼,亲家病了一年有余,她怎么从未听说? 因着孀居的缘故,宋氏日日待在佛堂,即便是参加各家宴会,也只是送上礼物走个过场,并不与那些夫人小姐们攀谈,亲家早早没了夫人,所以她更加避嫌,自儿媳进门,她便再没见过亲家,竟不知他已经卧病在床一年有余了。 这消息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这两年每逢年节你都有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为何你从未向我和你祖母提起过?” 林谨宴眼神有些闪躲,咬牙吐出实情,“是祖母不让儿子同你说,她说江晚柠嫁入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与娘家再无关系,没必要把银钱都浪费在外人身上。” 第48章 廖神医 宋氏听完,身体明显晃了晃,差点晕倒在地。 “宴儿,你糊涂呀……” 林谨宴立刻托住母亲的后背,扶着她坐在院儿中的石墩上。 其实,他心中已隐隐开始有些后悔了,之前江晚柠的嫁妆在公中,他便是从里面挑些礼物或是多拿些银钱去铺子买些,与将军府来往频繁一些,也能博个孝顺名声,也不至于今日被揪着把柄落个不孝的骂名。 待宋氏缓过来,眉眼皆是忧愁,“宴儿,再怎么说亲家也是你的岳父,常言道女婿可抵半个儿,他是晚柠的父亲,便也是你的父亲,他怎能连探望岳父这种事情都要听你祖母的,你祖母她心里除了装了杜家人和她自己,还装了谁?” 林谨宴垂下眼睑,心下赞同,祖母时常拿银子接济她娘家,此事虽做得隐秘,他也是知晓的,但此事还不是最紧要的,如今江晚柠不回来,京城流言再闹得沸沸扬扬,他前途必然尽毁。 需得尽快让母亲答应帮他劝江晚柠回来才行。 于是,他有些忐忑道,“母亲,儿子已知错,日后必定勤去探望岳父,将他视作生身父亲一般看待,可儿子今日弄巧成拙做了一件错事,惹恼了晚柠,您能不能帮儿子去劝她回来?” 宋氏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 她语气结巴道,“你你你……你说什么,你还做了什么惹恼她的事情?” 林谨宴声音低了下去,缓缓吐出实情,将他在药铺里发生的事情经过全部陈述出来。 宋氏听完脸色瞬间煞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儿子便骂了起来,她还不忘压了压声音,不叫远处的下人听见,给儿子留几分颜面。 “宴儿,你如今怎变得如此不成器,此前你事事听你祖母的,同那狐媚子厮混在一处,还搞大了肚子,母亲只当你被美色迷惑,我想着皇上已下旨,待过了明路,那狐媚子不过是一个妾室,已然翻不起大的风浪,你明知要出门接晚柠回来,竟还同她在书房做那档子事,你可真是……你叫母亲如何说你是好?” “莫说是晚柠,此事便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过不去这道坎,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我替你父亲去战场出生入死,你父亲在家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还将那下作之物当面展示众人眼前狠狠打我的脸面,我当如何?你会不会替母亲感到委屈?” 宋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将石桌拍的“哗哗”响,恨不得全拍在儿子脸上。 林谨宴低着头,不敢反驳。 若是往日,母亲稍微对他说教几句,他便已满脸不耐烦甩袖离开了,哪里会像今日这般耐心听训。 但祖母性子强势蛮横,若让她帮忙出主意,以她偏疼娇娇嫌恶江晚柠的模样,必定闹得更加严重。 他“扑通”跪在宋氏脚边,“母亲,此前种种皆是儿子不对,儿子现已知错,可事情已然发生, 想必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此事必然影响儿子前途,儿子恳求母亲出面帮忙劝晚柠回来,只要她肯回来,儿子必定善待她不再让她受委屈,只要在外人面前证明我们夫妻恩爱并未失和,看在晚柠的面子上,皇上若不追究,便能拯救儿子前途。” 宋氏浑身充满无力感,重重蹲坐在石墩上。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心情起伏过大受了打击,久久不回答。 林谨宴心慌的厉害,生怕母亲对他失望,他立刻拉着母亲的衣袖哭求。 “母亲,我是您儿啊,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晚柠还没帮您生下嫡孙呢,您不会不管我吧?” 宋氏闭了闭眼,红着眼眶叹气。 “若不是不想失去晚柠这个儿媳,我还真想不管你,随便你和那狐媚子折腾去!” “罢了,我今天豁出脸去,陪你去将军府走一遭。” 林谨宴一听,立即拉着母亲起身,连连道谢,拉着母亲便要出门。 宋氏怒道,“先去库房,备厚礼!”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是儿子脑子蠢笨糊涂。” 将军府。 回府后,江晚柠立刻让杏儿回玲珑居冰敷消肿,她独自去了临风居,将买来的药材交给了廖神医,廖神医看了一眼药材,便在院儿里配药并亲自熬煮。 江晚柠忍不住问道,“廖先生,您对我爹爹的病有几成把握?” 廖神医瞥了她一眼后,淡淡道,“丫头是不信老夫的医术?” 这可是上官珩亲自推荐的神医,又是他的师傅,能治得了上官珩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她怎能不信神医的医术? 于是,她连忙道歉,“廖先生莫要误会,能得上官珩亲自推荐请您出山,晚柠深感荣幸,我只是心急想知道爹爹何时会好,他不过是心事过重郁结于心,又身染风寒,怎会缠绵病榻如此之久,就连宫中御医都无法根除,所以才询问您有几成把握。” 廖神医心领神会,脸色稍稍缓和,但仍旧有些凝重。 “先前我已替你爹把过脉了,他身体虚弱时常感到疲劳,但我并未从他身上发现别的病症,至于你所说的心病郁结于心和感染风寒,这些虽会影响身体,但不至于如此严重,需多给我些时间让我细细寻找原因,不过请你放心,只要是病,我便能治。” 江晚柠秀眉微皱,心情有些沉重。 “得先生准话,晚柠心中已有底,爹爹的事情便麻烦先生了。” 她请廖先生暂住将军府, 方便帮爹爹医治,只是廖神医嫌麻烦,直接住进了上官家,每日准时来府把脉熬药。 刚送走廖神医,顾池和岑将军便带着礼物来了将军府,后面还跟着岑将军的女儿岑红玉。 三人脸色复杂,并无一丝喜气,眼底隐隐还带有怒火,江晚柠便猜出,他们必定已经听说了外面的流言。 待他们强忍着怒火探望过江远山之后,江晚柠邀他们去前厅小坐,又若无其事的让下人上茶。 顾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愤恨,活像只炸了毛的老虎。 “柠柠,咱们哪还有心情喝茶啊,林谨宴那个畜生竟敢这般待你,若不是皇上已经定下一月之期允你们和离,我今日必砍了他!” 第49章 宋氏登门劝说 岑将军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浑身散发着杀气。 “真是气煞我也,那畜生仗着你爹身体不好,料准了你回家不敢哭诉委屈,竟如此猖狂,回头叫我撞见,必定给他果子吃。” 一旁的岑红玉卷起袖子,气呼呼道, “爹,那负心汉都如此欺负我柠姐姐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若女儿使些银子找些江湖侠义之士,将他套了麻袋绑了去好好教训一顿,替柠姐姐出出气,倒也痛快。” 岑将军杏目圆瞪,嗔了女儿一眼,“咱们是那粗人吗?” 被爹爹瞪了的岑红玉切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本就是舞刀弄枪的粗人,关键时刻倒装起文人来了。” 因着岑将军武将出身,又非世家大族,岑红玉作为武将的女儿,自然不喜女红更爱刀剑,性子直来直去嘴巴也伶俐,什么话都敢说,似假小子一般,她时常跟随父亲来将军府走动,与江家兄妹几人比较熟稔,得知江晚柠被负心汉欺负,便嚷嚷着要上门帮她教训负心汉。 岑将军无奈道,“红玉,你比柠丫头小不了几个月,你看看柠丫头的学识和胆量,既能做得了端庄贤淑的世家小姐,又能带兵打仗忍得了边关苦寒,你再看看你自己,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却还似野小子一般咋咋呼呼,你是要气死你爹我啊?” 爹爹竟然当着柠姐姐和那顾什么池的面儿,把她损的贬的一文不值,岑红玉立刻不满了。 “爹,有你这么评价女儿的吗,哼!” 江晚柠端着一盏茶静静坐着,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一旁的顾池却一脸不耐道,“你们父女二人要吵回家吵去,今日来将军府一是为了探望江伯父,二来是为了安慰柠柠,免得柠柠听了心烦。” 其实是顾池比较心烦,他看不得江晚柠受一点点委屈,又在心中吐槽皇上非要定下一月期限才准江晚柠和离,他都要等不及了。 岑将军一听,当即大声道,“嘿,顾池,出了军营你脾气渐长啊,按级别你还要叫我一声将军呢,你这副将还是我提拔的,你敢吼我?” 顾池怒道,“吼你怎么了,有本事你把林谨宴那畜生绑起来打一百军棍?” “你吼我,我打他一百军棍?”岑将军隔着椅子伸手贴向顾池额头,念叨着,“这也没发烧呀?” 鹅蛋脸,柳叶眉,明眸皓齿,樱桃嘴的岑红玉,幸灾乐祸道,“整天嫌我聒噪不听话,今日遇见对手了吧,哼,该!” 江晚柠浅笑道,“好了,岑叔叔、顾池,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怕我受了委屈没处哭诉,和离的事情我已经告诉大哥了,他是支持我的,爹爹病情暂不稳定,待廖神医诊治一段时日过后,他病情好些了,到和离时我定会同爹爹好好说明白,不叫他担心的。” 岑红玉当即红了眼眶,气得腮帮鼓鼓的,“柠姐姐容貌倾城,学识出众,还学得一身好功夫能上阵杀敌立战功,他区区永安侯府世子,身上既无功勋也无功名,连侯府爵位都没能袭得,浑身上下哪一点配得上你,叫我说不该和离,直接休了他!” 顾池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对,和离便宜他了!” 谁知,宋氏这个时候竟然领着儿子进了将军府,身后还跟了两名下人抬着礼物一起进了院子。 门口值守的家丁拦都拦不住,根本来不及通报。 “二小姐,侯夫人和世子硬要进来,小的来不及通报,还请小姐恕罪。” 江晚柠摆了摆手,“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宋氏看见岑将军,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她又立刻看向江晚柠,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脸柔和。 “晚柠,你这几日总不归家,我知你在亲家这里侍疾,便带些补品来探望一下亲家,也叫这混小子来帮帮你,顺便叫他向你赔礼道歉。” 说罢,她又笑了笑,眼神里满满都是期盼,希望儿媳原谅儿子。 可江晚柠早在回京那日,在城门下见到林谨宴和杜明娇相携而来那一刻,他要求她帮忙求旨赐婚欲娶平妻的时候,她便已下定决心要同他和离了。 幸好,皇上也是允了的! 所以,即便看见宋氏亲自带着儿子登门劝说,她心里也绝不会动摇分毫。 因着此前整个永安侯府,唯有宋氏将她当做一家人,替她说话,为她着想,她才敬重她这个长辈,但宋氏不该为了儿子的前途和声誉,当这个说客! 江晚柠就那样面容清冷地站在庭院中间,脸上再没往日看见宋氏时的温婉。 她开口语气满是疏离,“晚柠见过侯夫人,见过世子。” 宋氏脸色僵住,扯了扯不出笑容来,她没想到江晚柠竟会叫她侯夫人,同她划分界限。 “晚柠,我知你生我的气,气我不该帮着这混小子来劝说你,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这个儿媳,害怕失去你。” 林谨宴觉得母亲已经带着他亲自登门道歉,江晚柠却如此不给面子,再一再二再三,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一把拉住江晚柠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晚柠,我已再三认错道歉,母亲也亲自来了,这台阶该下了吧?” 江晚柠将胳膊使劲儿从对方手中抽出,勾唇冷笑,绝美的面容带着三分清冷,美得有些不真实。 “世子是不是还想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莫要蹬鼻子上脸?” 林谨宴气得语塞,但他心中确是这样想的。 “晚柠,你气也气了,骂也骂了,你想让娇娇做妾,我便随你的意让她做妾,你不愿把钰哥儿记在你名下,那便让他当个庶子,你还要我如何?” “啪——” 顾池飞身上前,狠狠扇了林谨宴一耳光,不由分说直接动起手来,一脚将林谨宴踹飞在地,他脸色黑沉,眼神凌厉,好似面对北狄敌人那般拼尽全力下了死手。 “畜生,敢欺负柠柠,今日我便叫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第50章 闹够了没有? “噗……” 林谨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后,立刻反击与顾池打斗起来。 但顾池师从蝶音谷,又在战场历练两年,林谨宴虽从小习武,却从未上过战场,又日日待在温柔乡里,哪里会是顾池的对手? 几招过后便败下阵来,被顾池抵着脖子跪坐在地,他只觉十分屈辱。 林谨宴心中不忿,立刻讥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存的什么心思,只可惜她是我的女人,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有本事你打死我,若打不死我,我必定叫你把牢底坐穿。” 顾池一听,眼睛瞬间猩红一片,抵在林谨宴脖子上的胳膊又用力了几分,勒得林谨宴直翻白眼。 宋氏被吓得脸都白了,心疼得立刻扑了过去,怒声呵斥顾池。 “放肆,青天白日竟敢对我儿动手,再不松手,我马上派人去报官将你抓起来。” 顾池冷嗤一声,“不愧是母子,遇事只会求助他人帮着解决,你们想报官便报官,小爷绝不会说一个怕字。” 林谨宴气得脸都绿了,立刻挣扎着要起身,想打败顾池扳回一局挽回颜面。 顾池自然不给他机会,松开横在对方胳膊上的手臂,一个闪身避开,让林谨宴扑了个空,差点扑个狗啃泥。 林谨宴恼羞成怒,想狠狠反击,却被江晚柠挡在中间。 “闹够了没有?” 江晚柠眸色冰冷地看着林谨宴,好似看陌生人一般,令林谨宴心里很不舒服,这满院子人,好似只他一个是外人一般。 明明自己才是她拜过堂的夫君,她凭什么袒护别的男人,任由别的男人践踏他的尊严? 他怒道,“江晚柠,是他先打我的,我是你夫君,你却袒护别的男人,你将我置于何地?” 岑红玉本就有侠义心肠,日日想当侠女行侠仗义,对于林谨宴这种负心汉,她早就看不过去了,于是她立刻双手叉腰站在江晚柠身侧。 “哟,这会儿想起来你和我柠姐姐洞过房,是我柠姐姐的夫君了,当初被那下贱女子勾到床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我柠姐姐这个妻子呢,你们还未洞房,你便做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情,连孩子都搞出来了,你让我柠姐姐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你又将她置于何地?” 林谨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他暗道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这些人全都帮着江晚柠对付他,连他母亲的面子都不给,实在可恶至极! “那是我和晚柠夫妻之间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岑红玉不忿道,“我柠姐姐的事情,便是我们的事情,你敢欺负她,我们便不会袖手旁观。” 儿子被打,宋氏满眼心疼,心中也恼顾池,但她不能忘了今日来将军府的目的。 于是她用帕子擦掉眼角泪痕,转头怒斥儿子。 “宴儿,跪下!” 林谨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明明是顾池先动的手,是岑红玉多管闲事,凭什么要他跪下? “母亲,我……” 宋氏满脸严肃,提高了音量,“跪下!” 尽管心中百般不服百般不愿,林谨宴还是听话的跪下了,毕竟若是惹恼了母亲,失了母亲的帮助,谁也挽救不了他的前途。 宋氏深呼一口气,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来,软了语气道,“晚柠,可否给母亲一个机会,让母亲单独同你说几句话?” 江晚柠眼神疏离,语气冷冷道,“侯夫人有什么话便在这一并说了吧,他们并非外人,也都听说了世子做的荒唐事。” “这——” 宋氏脸色一红,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没想到儿子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更没想到儿媳竟如此硬气,连她亲自登门都不给面子。 她想私下劝江晚柠,奈何江晚柠不给她机会,当着这些小辈儿的面儿,她竟有些难以启齿。 “晚柠,母亲是想劝你回家,你能不能先跟母亲回侯府去?” 江晚柠没说话。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岑将军这才走上前来,他脊背直挺,面露不悦,鼻孔有些朝天。 “侯夫人,柠丫头不愿回去,你便不要强人所难了吧?同样是为人父母的,儿子混账做下那般愚蠢恶心的事情,哪有只劝儿媳退让隐忍的道理,若当初好好教导儿子,也不会干出那档子腌臜事。” 被岑将军说教讽刺一通,宋氏登时脸红,只觉没脸的厉害。 她有些不耐烦道,“岑将军,我敬重你是武将,但这是我们和儿媳一家的事情,这事你不便插手吧?” 岑将军自认是个粗人,脸皮也厚,若不是怕柠丫头难做,他早就将林谨宴拉起来撸一顿了。 “呵,若不是我大哥卧病在床,又岂能容忍你们嚣张两年?” “柠丫头叫我一声叔叔,我便能代做长辈之职,替她好好收拾这个负心汉,还有侯夫人你,不要眼里只有儿子不把儿媳当人看,得亏你没有女儿,否则我倒要看看你能劝女儿隐忍到何种地步!” 岑将军一番话,可谓是直白至极,不给对方留一点面子。 一旁的顾池和岑红玉不由得崇拜起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一番话将对方呛的无言以对。 宋氏被气得有些发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半晌只道,“我不与你这粗人说话。” 活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讽刺的体无完肤,面子里子都没了。 她压下心中怒气看向江晚柠,尴尬一笑道,“晚柠,母亲还是那句话,只想让你随母亲回侯府,只要你肯跟母亲回去,侯府便由你说了算,至于你祖母,我必定不会再软弱任由她欺负咱们。” 江晚柠面容冷冷,唇角突然勾起,浅浅一笑,笑容未达眼底。 “既然母亲再三劝说,晚柠也不是拿乔之人,但母亲说出口的话,可不能不作数,只要我回去,永安侯府便由我说了算,是也不是?” 宋氏咧嘴一笑,脸上满是喜意,连连点头。 “是是,作数,作数。” 江晚柠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林谨宴,冷声问道,“母亲的话,世子认可吗?” 第51章 先从老夫人开始! 林谨宴当然不认可! 但此刻他也只敢在心里反驳,他暗暗告诉自己,只要江晚柠肯跟他回永安侯府,给世人看他们夫妻并未失和,待风头过了,让江晚柠帮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一切就都还有指望。 若忍一时风平浪静,那他便忍! 于是,林谨宴立刻点头,挤出一抹笑容咬牙道,“认可。” 江晚柠心中冷笑,这薄情寡义之人变脸太过,她可不敢信。 不过,不论他心里是否认可,既宋氏已经许诺她了,那便得说话算数。 还有半月,皇上定下的一月之期便要到了,在此之前,她须得回永安侯府解决一些事情,了了一些恩怨。 “既然世子认可,那便依母亲所言,晚柠跟你们回侯府。” 顾池一听,立刻急了。 “柠柠,他如此欺辱你,你不能跟他回去,反正你们都要……” 江晚柠立刻打断他话,“顾池,这段时间麻烦你留在侯府,替我同姐姐一起照顾爹爹,廖先生每日往返的事情便麻烦你了。” 说罢,她立刻使了个眼色,不让顾池说出和离的事情。 岑将军一脸无奈,他虽同顾池一样,不想柠丫头再回那鳖窝,但柠丫头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作为长辈,又不好当着人家婆母的面劝人不要回家,便也没吭声。 岑红玉气鼓鼓的,扯着她的袖子不满道,“柠姐姐,你想清楚了吗,真的要回那里吗?” “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放心好了。” 临走之前,宋氏不忘领着林谨宴去临风居探望了江远山,将那些礼物和补品留下。 江晚柠带着桃儿和杏儿跟着宋氏母子一起回了永安侯府。 不知老夫人如何听说了外面的流言,得知江晚柠回来之后,立刻差人去把所有人都叫到了福荣堂。 宋氏和林瑾晏看见老夫人黑着一张脸,便有些发怵,毕竟带礼物去将军府的事情,他们是瞒着老夫人的。 “儿媳见过母亲。” “孙子见过祖母。” 江晚柠福了福身,并未开口,三人简单行了个礼。 老夫人坐在上首,垂着眼睛黑着脸,手里正端着一盏茶,半晌没吱声。 宋氏心里有些没底,而且她已经在儿媳面前夸下海口,以后不让老夫人再欺负她们,于是她大着胆子率先开口。 “母亲,您匆匆找我们来,是有何事?” 老夫人猛地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差点崩到宋氏脸上。 吓得她立刻后退一步,语气也结巴了起来。 “母母……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老夫人掀起麻叶似的干枯眼皮,眼神透着一丝冷芒,狠狠剜向宋氏。 “宋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怂恿宴儿一起忤逆我,你该当何罪?” 胆小怯懦的宋氏被吓得两腿一软,差点下跪,却被江晚柠一把捞了起来,站直了身体。 江晚柠小声提醒道,“母亲,您行得端坐得正,您没错!” 宋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今日是她第一次忤逆婆母,也是第一次在婆母怒斥之后没有下跪,她心里怕极了。 “晚柠,你祖母她……” “ 她又不吃人,你别怕她!” 江晚柠就知道宋氏在将军府说的都是大话,根本就是为了诓她回来,她能看出来,宋氏早就被老夫人拿捏的死死的。 今日,她帮宋氏,并不是她心里有多善良,做这些只是了结恩怨的第一步。 先从老夫人开始! 这些日子,林谨宴过的一直都很倒霉,不仅没能娶娇娇为平妻,捂了两年的事情还被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如今前途是否保得住,还不得而知,他所有的指望都在江晚柠身上,所以他潜意识里也是抗拒再听祖母的话的。 老夫人摔了杯子,训斥了宋氏,却没一个人下跪,她这一拳好似抡到棉花上,不痛不痒的,让她觉得十分没面子。 于是,她提高了音量,嗓音尖锐道,“宋氏,你敢忤逆长辈,是想要造反吗?” 宋氏身体僵了僵,嘴唇嗡动,不知该如何作答。 林谨宴开口道,“祖母,是儿子请母亲一同前往的,此事不关……” “你住口!” 老夫人直接打断孙儿的话,不给孙儿帮宋氏说话的机会。 她眼神恶狠狠的看向江晚柠,好似江晚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满脸尽是怒火。 “江晚柠,你已嫁入永安侯府,不声不响便跑回娘家住着不回来,怎的这偌大的侯府装不下你是吗?你回将军府便回,却还要刮我们侯府的财物,真是其心可诛!” 说罢,她还捂着胸膛,似心碎了一般。 孙嬷嬷慌忙上前,帮她轻抚胸膛顺气儿。 江晚柠明白了,原本闹了一大圈,老夫人是心疼宋氏和林瑾晏送去将军府的礼物和补品。 怪不得这两年,宁安侯府和将军府少有走动,明明两家只隔了几条街,林瑾晏连爹爹卧病在床都不知道。 老夫人有银子接济她自个儿的娘家,却舍不得孙子带礼品去探望岳父,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晚柠敛神,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教训的是,晚柠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是说嫁入永安侯府便是侯府的人了,不该与娘家走动,不该再往娘家花银子,只是晚柠有些不明白,老夫人既知道这个道理,为何还要接济您自个儿的娘家杜家呢,还有既然杜明娇是外人,为何会住进永安侯府呢,这两年她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咱们永安侯府的银子吧?应该还不少银子呢吧?” 一开始,老夫人听了还忍不住点了点头,听到后面,脸色蓦地黑沉了下来。 她伸手指着江晚柠,气得说话都带着颤音,“你你你……好啊你,你竟敢拿话呛我!” 宋氏觉得儿媳说的完全是她内心所想,她早就这么觉得了,只是她从来不敢说出来,生怕被老夫人训斥,但儿媳是个胆大的,也不怕老夫人,什么都敢说。 她看老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小声道,“晚柠,你简直说出了母亲的心声。” 江晚柠冲她笑了笑,“母亲若想以后不再被老夫人拿捏,便学着点!” 第52章 又来这一套! 宋氏听完惊愕不已,她真的可以摆脱婆母的拿捏吗? 儿媳靠她自己夺回了嫁妆,不仅没罚跪,还没晨昏定省,若跟儿媳学,真的能做到的话,她当然愿意一试。 此刻,宋氏心中既有些兴奋,又有些雀跃,好似已经看到未来日子一片光明一般。 老夫人喘匀气儿之后,推开孙嬷嬷,“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扫向宋氏和江晚柠的眼神似利刃一般。 “你们两个混账窃窃私语,嘀咕什么呢?” 宋氏下意识低下头,站直了身子,江晚柠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晚柠说老夫人噌的一下站起来,速度极快,好似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呢。” 老夫人被气得直翻白眼,“反了反了,你这不孝的货忤逆长辈也就罢了,竟敢如顶撞长辈,不服管教,你信不信我叫宴儿休了你?” 江晚柠一听,恨不得立即鼓掌,不禁暗叹这老夫人虽愚昧无知,确实比她婆母和林瑾晏有胆量多了。 她笑着道,“休了我也无妨,只是你我愿意,就是不知世子是否愿意休妻?” 老夫人气得胸膛起伏,一张脸黑如锅底,她立刻看向孙子,开口询问。 “宴儿,如此刁蛮悍妇,不赶快休了,留着是要气死我这个祖母吗?” 林谨宴一脸为难道,“祖母,您快别说了,晚柠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我是不会休她的。” 老夫人瞬间愣在原地,她没听错吧? 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孙子,竟然跟着江晚柠一起顶撞她,之前还口口声声只爱娇娇一人,今晨也还听她的话,一日不到,孙子竟被这贱蹄子拿捏住了? 好啊,之前倒是她小瞧了这江晚柠! 她猛地坐回椅子上,一脸痛心疾首道,“宴儿长大了,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这些年祖母白疼你了,不若祖母这就一根白绫吊死算了,祖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宋氏和林瑾晏一听,当即变了脸色,两人心慌起来。 江晚柠却冷嗤一声,暗道:又来这一套! 她脸色淡淡道,“老夫人,听说上吊勒死后舌头是伸出来的,老长了,不仅死前勒得喘不出气,死相也极其难看,不如换毒酒吧?哦……不行,穿肠毒药喝完会七窍流血,死相更惨。” 老夫人气得差点昏厥,厉声道,“你给我住嘴!” “江晚柠,你如此猖狂,就不怕传出去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吗?” 本就是为了吓唬儿媳和孙子的,这日子好不容易过舒坦了几年,她哪里舍得早早去死啊? 江晚柠眸色瞬间冷了下来,讥讽道,“老夫人一个长辈都不怕坏了名声,我一个小辈怕什么?” 说罢,她挪了一步,挽着宋氏的胳膊,走到离她们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宋氏有些忐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被江晚柠看出后,直接按着坐稳当了。 “母亲,您是咱们永安侯府的正经侯夫人,怎能站着说话呢?” 说完,还不忘瞥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直接被气得喘粗气,好似要背过气儿一般,她这孙媳竟然倒反天罡,她还没让宋坐下,她一个小辈竟然越俎代庖。 “孙嬷嬷,给我狠狠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贱蹄子。” 得了命令的孙嬷嬷很是犹豫,踌躇着不敢上前,这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又是世子夫人,给她胆子她也不敢朝会拳脚功夫的主子动手啊! “你还犹豫什么?”老夫人尖声催促着。 孙嬷嬷磨磨蹭蹭往前走,别说扬起巴掌了,她手都快要不知往哪放了,以她对世子夫人的了解,若她真敢动手,说不定她的手连同胳膊都得折在这里了。 还没等孙嬷嬷走到江晚柠面前,林谨宴立刻走过去,将其护在身前,冷声道,“今日有我在,谁也别想打晚柠。” 他和母亲好不容易才把人劝回来,一回来祖母不是要他休妻,便是要喊打喊杀的,实在没个长辈样子,这次连他都看不过去了。 老夫人好似见了鬼一般,不可置信道,“宴儿,你莫不是中邪了,你为了护她竟然顶撞祖母?” 林谨宴不想再同祖母纠缠这些有的没的,一脸疲惫道,“祖母,孙儿前途都要毁了,您竟然还在这里计较谁有没有将您放在眼中,谁顶撞忤逆了您,孰轻孰重难道您分不清吗?” 老夫人震惊的久久不能张口说话,这还是孙子头一次敢拿话呛她! “宴……你你你……” 孙嬷嬷本就不敢朝江晚柠动手,当即一个箭步折回,扶住老夫人帮其顺气儿,并小声劝慰。 “老夫人,您快消消气儿,世子说得对,眼下没有什么比世子的前途更为紧要了,若世子休了世子夫人,传出去必定不利于世子的声誉,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世子科考无缘状元之名吗?” “当然不是!”老夫人立即反驳。 她虽无甚学问,却也知道如今永安侯府徒有侯府之名,没有与之匹配的庞大家业,孙子没有功名在身,连侯爵都没承袭下来,皇上一直未提此事,想必早已对永安侯府有了看法。 她也想让孙子上战场建功立业,可她怕这一棵独苗再折在战场上,所以才勒令他弃武从文参加科考的。 如今孙儿名声已毁,若不想法补救,可能真的只有征战沙场立战功一条路可走了! 而且,她让孙子娶江晚柠进门,本就是要替他出征面对凶险的,若是真的休了她,谁来替她孙子出征? 于是,老夫人反应过来,稍稍平复心情,她脸色虽黑,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今日你们顶撞长辈之事,我便不与你们计较了,既然回来了,以后便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她还不忘教训众人,为自己的面子找补。 宋氏心中的忐忑这才渐渐消失,她暗道,原来不听婆母的话,也不会死人! 林谨宴心中烦闷,率先开口告辞,“祖母,孙儿还有事情,便不留您这儿了。” 老夫人面露不悦道,“外面流言之事,你们还未同我解释呢,怎就急着离开?” 第53章 那你就去死! “回祖母,那就是一个误会。” 他心中本就心烦无比,又被老夫人当众追责,便只说是个误会。 在他们回来之前,老夫人已经让下人打听清楚,已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追究江晚柠的责任,让她为毁掉孙子和侄孙女儿的声誉付出代价。 没想到,孙子竟然不痛不痒地说这是一个误会? 那她还如何责罚江晚柠,如何敲打她? 她心中十分恼火,脸上带着怒意道,“什么误会,你分明就是在袒护她,若不是她当众撒泼闹腾,把你和娇娇的事情捅了出去,外面怎会流言四起?” 林谨宴一听,顿觉头疼的厉害。 难道他真就不生气吗? 他对江晚柠的恼恨一点也不比祖母的少,但他此刻还能有什么法子? “祖母,此事不怪晚柠,若非娇娇穿着轻浮,在孙儿临走前去书房,孙儿身上又怎会有她的贴身之物,还当众掉落出来,让孙儿丢尽了颜面?” 老夫人顿时目瞪口呆,娇娇竟然白日去书房勾引孙子? 虽然孙子和侄孙女儿的事情是她一手撮合的,但为了孙子能用功读书早日金榜题名,她严令禁止任何婢女接近书房,更再三叮嘱娇娇不可去书房打扰,娇娇不仅背着她去书房,还把贴身之物放孙子身上,简直可恶! 她本想敲打江晚柠,没想到不安分的竟是她的侄孙女儿,她顿觉面上无光,心中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于是,她摆了摆手道,“此事我会查清楚,你们先下去吧。” 宋氏顿时松了一口气,拉着江晚柠便要离开,江晚柠却站着不动。 她脸上笑容浅浅,衬得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儿更加明媚动人。 “老夫人,杜明娇总是无名无分的勾引世子白日宣淫,传出去总归不大好看,还有钰哥儿总是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难免影响他的心性,不如找个合适的日子,请宗族的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帮钰哥儿上族谱吧?” 宋氏立刻点头,非常赞同道,“如此甚好。” 赶紧给那狐媚子安一个妾室的身份,给钰哥儿上了族谱,虽是庶子也比私生子体面许多。 林谨宴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皇上已经下旨了,拖也拖不得了。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不耐道,“知道了 ,纳妾的事情静娴你来安排,请族人帮钰哥儿上族谱的事情我自会安排。” 待三人离开福荣堂,老夫人越想越气,便带着孙嬷嬷和几名婢女气势汹汹的去了明月阁。 杜明娇先前挨了打,又受了不小的打击,瘫坐在房间地上,哭完了骂骂完了接着哭,好似癫狂了一般,连她身上那件绯色半透烟纱裙都没心情换。 婢女深知她反复无常的性子,无人敢进入房内劝说。 老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偏院儿,院儿里婢女们立刻行礼,并退得远远的,生怕被老夫人的怒火波及到。 孙嬷嬷推开门,搀着老夫人走室内。 待老夫人看清满是飘纱的房间,坐在地上的杜明娇竟穿得似妓子一般,她当即勃然大怒,立刻冲上去,狠狠扇了杜明娇一耳光。 “啪——” 杜明娇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疼得她眼睛直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她忤逆老夫人去书房勾引世子,本就心虚,如今事情闹得这般大,老夫人一来二话不说便动手打她,她猜出老夫人一定是知道了,她心里顿时害怕极了。 于是,她立即爬着跪在老夫人面前。 “祖母,祖母您消消气,都是娇娇不好,是娇娇糊涂,以后娇娇都听您的,即便您让娇娇去死,娇娇都乖乖听话照做,呜呜呜……” 老夫人怒不可遏道,“那你就去死!” 她气得胸膛起伏的厉害,孙嬷嬷立即让婢女搬来一把椅子,扶着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又屏退婢女。 孙嬷嬷立即劝道,“老夫人,仔细您的身子,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表小姐也是年轻,才会做出这般糊涂事。” 其实,孙嬷嬷并不喜欢表小姐这般做派,奈何主子喜欢,她一个做下人的又不能说什么。 这下好了,因着一个下贱女子,整个永安侯府的天都变了。 杜明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道,“祖母让娇娇死,娇娇不敢不从,本就是娇娇做错了事情,娇娇认罚,只是娇娇以后便不能侍奉祖母了,若有来世,娇娇只想做祖母乖巧懂事的亲孙女儿。” 说罢,她踉跄着爬起来,便往离孙嬷嬷较近的柱子跑去,作势要一头撞过去。 孙嬷嬷一把拉住杜明娇,阻止她头撞柱子,将人拽到老夫人面前。 “表小姐,老夫人最是疼您,怎会舍得让您去死,她说的不过是气话,您好好向老夫人认个错,以后切莫犯傻了。” 杜明娇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不堪,本就挨过巴掌的脸又高高肿起了另一边,满是泪水又哭得伤心,看起来可怜极了。 老夫人冷冷瞥了一眼,心中的气这才消了一些。 “你可知错?” 杜明娇连连点头,哭诉道,“祖母,都怪娇娇太爱宴表哥,姐姐长得容貌倾城,娇娇怕宴表哥被姐姐迷住,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娇娇了,所以才一时昏了头做了愚蠢的事情。” 说罢,她捂着脸哭了起来,“呜呜呜……”也不撞柱子了。 老夫人深呼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火,一脸怒其不争道,“你怎如此蠢笨,她虽是正室,可她能在这侯府待多久?说不定很快便要重返边关戍守,宴儿的独宠还不是你一人的?” “如今可好,你平妻身份没了也就罢了,做个贵妾管着侯府中馈也是好的,却害得钰哥儿做不成嫡长子,还赔上你和宴儿的名声,宴儿是要参加科考当状元的,你穿成这般勾引他,连我看了都臊得慌,若你误了他的前途,我必定不饶你!” 杜明娇立刻认错道,“祖母,娇娇不敢了,再不敢了,娇娇马上就换了这身碍眼的衣裳。” 说着,她便翻箱倒柜的找了件稍微正经点的衣裙,套在了身上。 第54章 背主的人 老夫人又痛心疾首的将杜明娇狠斥了一番,带着下人离开了明月阁。 一连挨了两耳光,杜明娇气得险些发疯,却也不得不忍着,毕竟没了老夫人和世子的疼爱,在这永安侯府她便什么也不是。 对了……她还有钰哥儿! “半夏——” 候在门外的半夏浑身一激灵,立刻推门回道,“奴婢在。” 杜明娇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语气温和道,“半夏,你快去将钰哥儿领过来,让奶娘也一起住到隔壁的厢房里。” 半夏有些为难。 虽然小公子一直在老夫人的后院儿养着,明月阁有一半院子连在福荣堂里,但要找小公子,还要经过老夫人的住处,世子刚责罚过表小姐,老夫人也刚训斥过,她若把小公子带过来,说不定会惹恼了老夫人。 “表小姐,老夫人还在气头上,奴婢怕……怕老夫人不愿。” 杜明娇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老夫人不愿,你便不会想法子吗,你悄悄找到钰哥儿,告诉他就说娘亲想他了,想得都快生病了,让他自个儿闹着来瞧我。” 半夏有些半信半疑,心里十分没底,生怕搞砸了不仅被老夫人训斥,回来还要被表小姐责罚,自从跟了表小姐,在府里下人面前看似风光,实则这日子过的水深火热。 她福身应下,“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待半夏离开,她又让下人送来洗澡水,沐浴更衣,换了身简朴得体的衣裙。 另一边,林谨宴离开福荣堂后,便与母亲和江晚柠分别,回了书房。 宋氏本就满意这个儿媳,如今儿媳还帮着她对抗老夫人,教她不被老夫人拿捏,今日老夫人虽斥责自己,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显然都是晚柠的功劳,她瞧着面前的儿媳,心中愈发欢喜了。 “晚柠,母亲已让下人重新装饰倚淓苑了,等我请人算好了日子,就让宴儿和你圆房如何?” 江晚柠眼皮子不由跳了几下,面上有些尴尬,她只顾着回来了解恩怨了,怎么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呢? 她扯唇笑了笑,小声道,“母亲,等先帮杜明娇办了纳妾礼,过了明路,也帮钰哥儿上了族谱,这两件事情忙完了,再说圆房的事情也不迟,我与世子虽是幼时定亲,但我从小在蝶音谷长大,只逢年节回来两趟,又去边关两年,我们之前情谊太浅……” 宋氏立刻听明白了,儿媳这是担心两人感情不稳,先前发生了这许多事,怕儿子因为这些事情的羁绊对儿媳不喜。 “母亲明白你的意思,你若想先培养感情,也是使得的,只是你回京时日有限,圆房的事情可要抓紧了。” 江晚柠淡淡点头,“母亲不必操心,晚柠心里有数。” 她略微沉吟了片刻,有些讳莫如深道,“母亲,我迟早是要……是要再去边关的,这侯府中馈一直由杜明娇把持着也不是回事,您何不趁此机会夺了掌家之权?” 宋氏脸色有些复杂道,“母亲懂你的意思,只是你祖母把持侯府中馈几十年,如今因着偏疼那狐媚子,将管家之权一并移交了,莫说靠我自己很难夺回,这二十年来我也没管过账呀。” 她底气不足,在闺中学的掌家知识也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了。 江晚柠却不赞同,“母亲不要妄自菲薄,那杜明娇小门小户出身,都能管得侯府诸多庶务,你怎么就不行了,你若担心忘记从前所学,大可以请女先生进府教你捡起,难道你还想被老夫人拿捏,被杜明娇无视吗?” 被江晚柠一劝说,宋氏当即动摇了,她不想再被婆母拿捏,不想再被那狐媚子轻瞧,更不想在这侯府像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看着儿媳那双坚定的眸子,忽然心中有了底气,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想掌管侯府中馈!” 江晚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觉得帮宋氏夺回管家之权,可能是她在侯府接下来要做的唯一一件善事了。 “母亲若是信任晚柠,晚柠便帮母亲出出主意……” 宋氏立刻附耳去听。 待二人在花园分别,宋氏搜罗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悄悄去了老夫人的后院儿。 等回到倚淓苑,刚走进院儿里,她便听见桃儿的训斥声,和一道哭泣求原谅的声音,那哭声甚是熟悉。 是梨儿! 江晚柠一下子听了出来,她快步进了院子,看见梨儿跪在厢房前的廊檐下,哭得很是可怜,她脚步顿在原地。 桃儿拿指尖儿指着梨儿,颇为愤怒道,“我们倚淓苑儿没有你这样背主的人,小姐身边也不缺人使唤,你哪来的快回哪里去,免得被小姐瞧见脏了我家小姐的眼……” 一旁的杏儿还不停地劝说着,“桃儿,快别说了,她如今也是可怜,在那明月阁受尽了磋磨。” 梨儿哭得眼泪哗哗的,连忙拉住杏儿的衣角,不停哀求,“杏儿,好杏儿,杏儿姐姐,你帮我在小姐面前说说好话行不行,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害怕吃苦去巴结表小姐,我不该背弃小姐,都怪我自己,呜呜呜……” 她哭得可怜,额头破了皮痂都没结好,脸上肿的厉害,袖口露出的胳膊还有许多伤痕,新疤摞着旧疤,快要入秋的时节,身上穿的还是夏装,可见她在明月阁过的是什么日子。 杏儿虽同情梨儿,却不赞同,而且小姐已经说过背主的下人她不会再要。 “梨儿,你先起来,地上凉。” “你不帮我,我便不起来,反正回明月阁我也没了活路。 桃儿满脸怒意道,“你还好意思央杏儿姐姐帮你向小姐求情,你忘了你对杏儿姐姐做过什么了吗,小姐回侯府那一日,你还打了杏儿姐姐一巴掌,如此没脸没皮,我们以前怎没看出你竟是这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 梨儿一听,哭得更加凄惨了,“我错了,错了,呜呜呜……” 江晚柠敛神,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第55章 你觉得我该给别人背刺的机会吗? 她冷冷道,“杏儿扶她起来。” 梨儿一听小姐回来了,也顾不得等杏儿扶她,她自个儿一咕噜爬起来,冲到小姐面前“扑通”跪了下来。 “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 江晚柠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梨儿,绝美的面容透着一股清冷,再没了从前看梨儿时那般的平易近人。 梨儿看出小姐眼神里的疏离,心中愈发忐忑起来。 她拼命哭求道,“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不该背主求荣去巴结表小姐,奴婢不该害怕吃苦,若是奴婢能像杏儿姐姐和桃儿那般等到您回来就好了,奴婢有悔,还请小姐帮帮奴婢,奴婢不想死,若是再留在表小姐那里,奴婢迟早会被她打死的……” 江晚柠面若寒冰,看向梨儿的眼神更是彻骨冰冷。 良久,她缓缓道,“梨儿,你可知军营里是如何处罚叛主的将士的?” 梨儿哭着摇头,“奴婢不知。” “既你不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背叛主将者实行连坐,但这里不是军营,你我也不是将士,我不会处罚你,但我也不会再留你在我身边。” 人都是存有私人的,往往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做出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情,例如杜明娇和梨儿,但也有一些人不会,她们做事恪守本心,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别人,例如桃儿和杏儿。 任用存私心叛主之人,在军营里是大忌,在内宅里也是一颗不安分的石子,关键时刻掉入湖中也能激起千城浪。 她垂眸一瞬,再睁开,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梨儿忽然扯住她的衣角,哭着道,“小姐,难道您真不要奴婢了吗,奴婢只是在您不在侯府的时候,过怕了被人欺凌刁难的日子,暂时易主寻求庇护罢了,奴婢并未作出什么伤害小姐的事情,难道小姐真的不愿原谅奴婢这一次吗?” “梨儿,并非我不原谅你,爹爹被麾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将背叛,兵权和半生戎马得来的清誉没了,我被世子背叛,人家娇妾和儿子都有了,若我还如往日那般识人不清,即便来日我不死在战场上,也会死在后宅阴损上。” 她使劲儿扯出自己的衣角,后退一步,冷冷反问道,“你觉得我该给别人背刺的机会吗?” 梨儿一听,瞬间瘫坐在地,好似身体力量被抽空一般。 小姐不管她了,她该怎么办? 桃儿立刻赞同道,“小姐说的对,有一就有二,你还是另谋出路吧。” 江晚柠朝桃儿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忍你被杜明娇磋磨至死,我今日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梨儿听完,眼里瞬间燃起希望,连忙跪好道,“小姐请讲,只要不留在明月阁,奴婢都可以的。” “其一,我可以帮你拿回卖身契给你银子,送你离开侯府,以后天高路阔由你自己去走,其二,做世子的妾室,至于世子的宠爱须由你自己去争,你的对手不仅有杜明娇还有老夫人,她们定是容不下你的,这条路比起第一条艰辛万分。” 之所以会提出这两个机会给梨儿选择,是因为她在梨儿眼中看出了其对杜明娇的愤恨,和对身份不甘。 她不甘屈于人后! 抚远将军府后宅简单,她母亲早逝,爹爹并未续弦,姐姐掌管侯府中馈,她在蝶音谷长大,而她的婢女在府中的生活便十分轻松自由,梨儿尚能保持单纯心性,但永安侯府不一样,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是最能验证人心的地方。 例如此刻的梨儿,她还在犹豫! 梨儿心中纠结万分,若选前者,她不仅能得银子,还能恢复自由,回家便能找个踏实能干的乡下汉子嫁了,但她家中贫寒,爹娘重男轻女,为了银子还会把她卖了的,不行,她不能回家! 若选后者,她此生便只能为妾,小姐是正室,她以后该如何面对小姐? 还有那杜明娇人前人后表里不一又善于伪装,心肠歹毒最擅嫉妒,偏又得老夫人和世子的宠爱,她既无家世,又无才貌,如何才能得到世子的宠爱? 桃儿气呼呼道, “这还用选吗,犯了错小姐还能松口放你归家,这是何等的宽容大度,你搁这儿犹豫什么呢,莫非你真对世子存有别的心思?” 就连杏儿看梨儿的眼神,也开始有了异样。 既她犹豫,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江晚柠一开始还觉得自己给出的第二条选择,有些过于算计,似有些侮辱人了,没想到梨儿竟未反驳。 “机会只有一次,路也只有一次,选错了便是毁了一辈子,你好好想清楚再回答,以后不论荣华富贵还是前路坎坷,你莫要怨怪他人!” 梨儿犹豫许久,最终咬牙道,“奴婢愿做世子的妾室!” 她凭什么要灰溜溜的回乡下,她凭什么要承担再次被卖为贱婢的风险,凭什么杜明娇一个小门小户的野山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能非打即骂折磨她,凭什么她不可以? 她身姿窈窕,虽相貌平平,但稍加打扮也算清秀,杜明娇能喝参茶泡参浴调整姿色,她也可以,杜明娇能耍弄手段勾引世子,她也可以,何况杜明娇已经生过孩子,而她还是清白之身! 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她朝着江晚柠又磕了一个头,一脸坚定道,“小姐,奴婢愿做世子的妾室,此路是我自己选的,不论此后富贵还是生死,奴婢对小姐皆无任何怨言!” 桃儿瞬间气红了眼眶,“呸,我原先怎没看出你是个心高气傲的,竟连小姐的夫君都敢肖想……” “桃儿,这是小姐给她的选择,你少说两句吧。”杏儿慌忙拉她劝说。 若过了明路,在她们这些下人面前,梨儿也算是主子了,若再对她骂骂咧咧,过后只怕梨儿不会轻饶。 江晚柠心下了然,她果然没看错人。 梨儿既早存了私心,路又是她自己选的,以后不论如何,她都不必愧疚! “既你选择做世子妾室,纳妾事宜便同杜明娇一起办了,这几日你就先留在倚淓苑吧。” 第56章 商议 “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以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您的。” 江晚柠淡淡道,“待行了纳妾礼,你便不是奴婢了,我这里倒不用你服侍,你若是得空,可多与侯夫人走动,以往你和杏儿一起念书,也算识得一些字,可以从旁协助侯夫人。” 梨儿心中先是一喜,隐约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小姐,世子和表小姐的事情您很生气,那您为何还会同意抬奴婢做妾室?” 江晚柠脸上有些晦暗未明,并未回答梨儿的话。 一旁的杏儿忙道,“梨儿,时辰不早了,若重新收拾出一间厢房来,恐怕比较简陋,不如先委屈你住我那间,我和桃儿挤一挤。” 梨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如今同你们一样还是婢女,你不用如此客气,先前是我轻狂打了你,还请你原谅。” 杏儿语气温柔,带有几分疏离道,“什么原不原谅,都过去了。” 随后,杏儿把人领去了她之前所住的厢房。 翌日,江晚柠让杏儿去药铺里买了最好的消肿祛疤膏,还购置了几件料子好款式别致的衣裙和首饰,让梨儿全身涂抹消肿祛疤膏,换上新的衣裙。 梨儿看着身上裁剪合身柔软又好看的衣裙,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般,之前挨打的时候,她日日都想有朝一日能像杜明娇那般被下人伺候,能吃山珍海味,能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戴不完的金银首饰,只是没想到美梦竟然实现的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还有些不真实。 看着铜镜前已经开始消肿的脸,她又细细涂抹几遍药膏,迫不及待的想要恢复清秀容貌。 几日后。 江晚柠静静坐在窗前,一双明亮的眸子随意看向外面,好似没有焦点一般。 桃儿撅着嘴收拾屋子,始终想不明白小姐为何要抬那捧高踩低的梨儿做世子的妾室,真真是气死人了。 “小姐,梨儿早就变了心性了,您抬她做妾室,她满嘴感恩,以后未必还会念着您这份恩情,万一哪天她同那狐媚子一起来对付您,可如何是好?” 一个杜明娇就已经够让人糟心的了,不仅抢了小姐的夫君,还搞臭了永安侯府的名声,小姐清清白白的姑娘,嫁入永安侯府简直是一朵青莲掉进了淤泥里,便是不沾身子也是熏人催泪。 这时,杏儿撩开帘子进了屋里。 “小姐,纳妾事宜侯夫人已经安排妥当了,差人请您过去,说是想询问您的意见。” 江晚柠收回视线,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杏儿,随我去一趟梅苑。” 待她们二人来到梅苑,还未等人通传,宋氏便已经出门迎接了。 江晚柠觉得,在这京中但凡有些门第的府宅里,宋氏在里边算数得上没有架子的婆婆了。 只可惜,自己是个执拗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她不能容忍自己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夫君却日日睡在温柔乡里! “晚柠,快随母亲进屋去。” 宋氏拉着她的手,便往屋里走,很是亲昵。 屋儿里陈设简单,无甚名贵的物件儿,也可以说得上是寒酸了。 可见宋氏被婆母拿捏的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辛酸日子。 下人端着托盘为二人上茶,茶水上飘浮的茶叶有些散碎,不似老夫人屋里的成色,宋氏有些尴尬。 “母亲无用,叫晚柠见笑了。” 江晚柠一身红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只绑了一根红色绸带,脸上挂着浅淡疏离的笑容,端庄里又透着三分飒爽。 “这样的日子很快便会过去,母亲不必介怀。” 寒暄了一番,宋氏才开始说正事,毕竟是儿子对不住儿媳,如今还要当着儿媳的面纳妾,实在令她有些难以启齿。 “晚柠,纳妾事宜已经安排妥当,趁着老夫人和宴儿还在气头上,一切全部从简,何况圣旨上也说了让咱们侯府一切从简,母亲也不算故意羞辱那狐媚子。” 下人端来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放着粉色衣裙,从里到外共两套,另一个托盘里放着几件简单的首饰,很是寡淡,看起来值不了二两银子。 江晚柠心里忍不住想笑,光从她准备的这些东西便能看出,她这婆婆对杜明娇的厌恶不比她少,倒是很愿意与她同仇敌忾。 “母亲准备这些,不怕老夫人看不过去,责备于你?” 宋氏顿了顿道,“有晚柠在,母亲不怕!” 这话令江晚柠有些错愕,宋氏这是把自己成她的后盾了,可是算着时间再有五六日她便要和离离开侯府了,以后与老夫人对抗的路,还是要她自个儿去走的。 “母亲嫁入侯府许多年,想必十分了解老夫人的脾性,她蛮横不讲理又喜欢拿乔,但她胸中点墨不多,能为侯府做得贡献也有限,否则母亲的嫁妆也不会被充入公中了不是?” 宋氏神色有些悲痛,“晚柠说的在理。” 江晚柠又道,“老夫人虽难缠,倒也不难攻克,咱们把这纳妾礼和钰哥儿上族谱定在同一日,到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也会来,晚柠会提出让母亲掌管侯府中馈,即便是老夫人不愿意,也没有越过您让妾室掌家的道理,待母亲手握管家之权,理账、教导下人都由您说了算,老夫人年老体衰,您还能站着任由她打吗?” 宋氏面露欢喜,很是赞同,“晚柠果真聪慧,母亲竟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此便按照你说的办。” 之前,她心里还十分没着落,如今只觉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过了一会儿,江晚柠缓缓道,“母亲,按说杜明娇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儿,应该给一个良妾的身份,但她耍弄心机勾引世子,坏了侯府的规矩,无媒苟合未婚先孕,还弄得人尽皆知,不仅让世子名誉有损,还让咱们永安侯府在京抬不起头来,晚柠觉得若给她良妾的身份,以后不论是侯府里的婢女还是外面的蜂蜂蝶蝶都要活泛起来了。” 宋氏连忙点头,“晚柠说的对,只一个杜明娇便把侯府弄得乌烟瘴气,若再来些莺莺燕燕,咱们侯府还不成青楼了,必须绝了那些个想要爬床的心思,就把她纳为贱妾!” 第57章 我只要和离! 反正老夫人把纳妾的事宜都交给她来办了,到时候当着族人的面儿,把掌家权从那狐媚子手里夺回来,看老夫人和杜明娇还能奈她何! 她挥手让端着托盘的婢女下去,眼底满是对杜明娇的轻视。 江晚柠淡笑道,“母亲,晚柠是有一事相求,还请母亲应允。” 宋氏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如今在侯府还未争得话语权,母家又远,可以说无权无势,她有什么能帮儿媳的? “晚柠,你快请讲,母亲能帮得上的自不在话下,就怕母亲……”没那个能力。 “母亲不必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晚柠就是觉得这两年一直在边关,没能陪在世子身边,府里只表小姐一个姑娘,世子为她着迷也属正常,不如再为世子纳上一房妾室,世子也不至于被她一人缠住耽误学业,母亲觉得如何?” 宋氏有些哑然,能主动替夫纳妾的,她还是头一回见,一时半会儿竟有点不敢相信。 她小心翼翼试探道,“晚柠没在说笑吧?” 江晚柠脸上笑容浅浅,一双眸子清澈明亮,丝毫没在开玩笑。 “晚柠所说并非玩笑,随我一起嫁过来的婢女梨儿,之前被表小姐要去了明月阁,在那里侍奉的日子也不短了,见过世子几回,对世子也算有意,梨儿模样清秀,不仅识文断字人也勤快,服侍世子应不成问题,待母亲拿回管家权,也可让她在旁协助,想必母亲会事半功倍。” 宋氏听明白了。 儿媳是想把自己的婢女抬为妾室,以此分走儿子的注意力,不再被那狐媚子一人缠住,如此也算是个办法,多少高门侯府人家的主母为了拢住夫君的心,都会把身边得力婢女抬为妾室,如此也是正常。 “只要晚柠觉得好,母亲便无意见,只是那梨儿模样如何,是否能入宴儿的眼,母亲也做不得主。” 江晚柠笑了笑道,“母亲只管一起安排两人的纳妾事宜,其余都不必操心。” 宋氏笑道,“晚柠贤惠大度是没得挑的,宴儿不知积攒了多少好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新妇。” 一番话下来,两人相谈甚欢,宋氏觉得,摆脱婆母的拿捏,把儿子的心思从那狐媚子身上拉回来,是当前最为紧要的两件事了,到时候再让儿媳替儿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待外面流言散去,一切便能回归正常。 江晚柠喝完茶,便带着杏儿回了倚淓苑。 梨儿涂抹了几日最好的药膏,身上的伤疤痕迹褪去,脸上红肿也好全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绣花纱裙,头上插着几支精致好看的簪子,衬得那张秀气的小脸儿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儿。 桃儿气得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小声骂骂咧咧,颇为愤慨。 “你看她那样儿,简直把自己当成正经小姐了,亏小姐待她那么好,也不知怎如此没脸没皮。” 唯有杏儿不受影响,还不时劝桃儿小声点儿。 翌日,皇上突然召见,还专门派宫人来永安侯府通知。 江晚柠稍加思索便猜出,定是北狄使臣要来了,他们来南暻一是签订合约,二是送一位质子进京。 而她带领将士和北狄交战两年,对北狄也算有些了解,皇上请她入宫询问细节,如此也说得通。 临出门时,林谨宴大概是听说了消息,拉着母亲便堵在她前面。 “晚柠,下月便要科举考试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在皇上面前说些话,便说那些流言皆是误会,只要科考的时候,皇上别因此事区别对待便好,其余还是靠我自己,行不行?” 宋氏满脸担忧,连忙帮儿子说好话。 “晚柠,母亲知宴儿理亏,但母亲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只能厚着脸皮麻烦你帮宴儿这一次,宴儿若能正常通过科考得了功名,咱们永安侯府也算有指望了。” 看着面前满眼期待的母子二人,江晚柠有些沉默。 看江晚柠不答,林谨宴有些着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激动道,“晚柠,我只求你帮我这一次,只要你肯帮我,不论以后你有什么条件,我全都答应你。” 江晚柠淡淡道,“真的不论什么条件都答应吗?” 林谨宴顿了顿咬牙点头道,“都答应!” “我要和离!”她说话不咸不淡却掷地有声。 林谨宴瞬间愣在原地,他如何都没想到,江晚柠会在这个时候提和离,原先他单纯以为江晚柠是在耍性子,毕竟自己和娇娇早有私情,又在她出征之后日日相守生下长子,她善妒不容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他如何都没想到,她竟然来真的! 可下月科考,他还没把握一举夺魁考中状元,若和离,谁来替他出征?谁能给他争取时间来年再考? 他慌忙拒绝,“不,你休想,我绝不和离!” 宋氏被吓得脸色惨白,立即帮儿子劝说,“晚柠,莫说气话,你已嫁宴儿为妻,若和离必定有损你声誉,离开侯府你还能去哪里,难道你想让将军府因着你和离之事被人指指点点吗,即便是上战场,难道你要打一辈子的仗吗?” 林谨宴忙道,“母亲说得对,如今你父亲还卧病在床,若被他知道,必定对身体不利。” 江晚柠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冷冷看着母子二人,他们一直都知道她的七寸在哪里,所以这两年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平日里,宋氏和善可亲,待她也是不错,但涉及儿子,她便失了公正有了偏颇。 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我只要和离!” 林谨宴却气急,“江晚柠,你休想,即便是互相折磨,我也不会同你和离……” “既你不愿和离,那便没什么好商量的了,事情是你和杜明娇做的,科考的事情便由你们二人去解决就是,你们二人情比金坚可撼天地,想必皇上闻之感动,必定不会为难你。” “江晚柠,你……” 林谨宴气得双目猩红,却拿江晚柠没办法,她可以扇娇娇耳光,可眼前女子他打不过也骂不得,只气得后槽牙咯吱作响。 江晚柠冷眼一瞥,使劲儿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 “你什么你,快让开,别耽误我进宫面圣!” 第58章 进宫 林谨宴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她走出侯府,来传递消息的宫人已经离开了。 此刻阿顺已经备好马车停在侯府门外,杏儿立在一旁等候,看见她出门,立刻上前来迎。 “小姐,让奴婢来扶您。” 她摆摆手道,“不必,你家小姐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娇弱不能自理。” 说罢,她翻身上了马车,动作干脆利落,又伸手把杏儿拉了上去。 待二人坐稳,帘外阿顺扬起鞭子赶起马车,他人稳话少,马车驾的极快,却十分平稳,一路并不颠簸。 对于阿顺,她颇感意外,毕竟永安侯府那样的人家,竟能有如此踏实肯干又沉稳话少的车夫,简直矮子里面挑大个儿,又挑出个精品。 但凡侯府有个慧眼识珠的,好好教导,假以时日委以重任,也能为侯府做出不少贡献。 她开口询问,“阿顺,你可是侯府的家生子?” 阿顺道,“回世子夫人,小的不是家生子。” “那你是被卖入侯府的?” “不是。” 江晚柠叹气,这阿顺也忒老实了,问一句答一句,怪不得只能当个车夫。 杏儿看出小姐的惆怅,立刻开口,替她询问。 “阿顺,你在侯府几年了,可有卖身契,卖身契在哪个主子手里?” 阿顺这才有序回答,“在侯府三年有余了,没有卖身契,小的家贫出来做工,看见侯府招人便跟着管事进来了,是故去老侯爷看小的老实憨厚便让小的做了个车夫,也算长工。” 江晚柠心有疑惑,怎会如此巧,阿顺进了侯府,侯爷便去了战场,又刚好折在战场上,但疑惑也只是一瞬。 不可能这么巧的,何况阿顺过于老实,可以说完全没什么心眼子。 她刚想问阿顺,若她离开侯府,他愿不愿意跟随,马车便到了宫门前,话便留在了肚子里。 杏儿立刻起身,撩开帘子,等她下马车。 江晚柠撩起衣摆直接跳了下去,待她站定,听见远处的马蹄声,不由望了过去,马上坐的竟是许久不见的陆祁安! 他今日穿着一身湛蓝色飞鱼服,裁剪得体的衣裳,将他修长精瘦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便是连在战场淬炼的顾池和上官珩与之相比都要略逊一筹。 还没等江晚柠敛眸回神,对方已经翻身下马,将马丢给了一旁同样下马的季影。 陆祁安早就发现江晚柠盯着自己看了,他偶有出席宫宴,也会有不少世家贵女名门闺秀盯着她看,但她的眼神与别的女子还是有所不同的。 那眼神似有复杂,像在拿他同什么人比较,这让他心中很是不适,脸色下沉,眼神冰冷。 “看够了吗?” 江晚柠立刻挪开视线,点头道,“看够了!” 她暗道,自己在男人窝里待了两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干嘛盯着他看,真是嫌命太硬了! 江晚柠随意福身,行了一礼,“见过陆大人。”随后转身便朝着宫门走去,跟着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往前走。 陆祁安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眼如寒芒,盯着晚柠的后背,一路紧随其后。 被盯了一路,江晚柠只觉脊背发凉,她咬牙转身看向陆祁安。 “陆大人没必要如此小气吧,我不过是多看了你一眼罢了。” 陆祁安顿了顿,冷冷道,“你想多了,江姑娘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什么? 这不是他去御史府抄家那日,她在侯府门前讽刺林谨宴的话吗,他怎会知道? 其实,并非陆祁安长了顺风耳,而是他还在恼恨那日在茶楼,她戏耍他如洪水猛兽般躲他,转眼却和上官珩坐在小摊前吃馄饨的事情。 江晚柠上下仔细审视了一眼陆祁安,暗道不愧是锦衣卫,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出门天下风云变幻。 “陆大人身份尊贵,还是您走前边吧。” 她立刻后退几步,走在陆祁安身后,放缓脚步。 此番召见,竟也有陆祁安,由此可见此事的重要,定是北狄使臣抵京的事情无疑了。 陆祁安并未再理会她,迈着长腿走在前边,他步伐沉稳,气质出尘,引得路过的小宫女们频频扭头偷看,路过的小太监们纷纷行礼。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御书房,御书房里已经有了几位大臣,江晚柠在蝶音谷长大,偶尔回京也鲜少出席宴会,并不认识他们。 其中几位大人看见陆祁安,纷纷躬身行礼,仅两位眼神疏离,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江晚柠跟随陆祁安上前,向皇上叩拜行礼。 “祁安见过圣上。” “晚柠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皇上看见两人,立刻笑呵呵道,“两位爱卿快快免礼,可是巧了,就剩你们两个了,刚刚朕还念叨,你们便一道来了。” 陆祁安面无表情,并未开口,江晚柠却觉得有些尴尬,明明就是巧合,经皇上一提,好似她们提前通气儿了一般。 手握兵权,和别的官员走得较近,是朝廷大忌! 皇上笑了笑,眼神从两人身上移开,话锋一转提出北狄之事。 “朕得到消息,北狄使臣已经抵达南暻,不日便要进京入宫,朕已命内务府和礼部着手安排,至于接洽的事情,便交给礼部尚书张大人,柠将军与北狄战了两年,对北狄也算是有所了解,便在旁协助张大人,至于祁安,你掌管刑狱维护京城治安,此次北狄使臣的安全朕便交给你了。” 一旁的右相有些不满,皇上今日匆匆召见,给大家安排了任务,却独独未提他,这里除了皇上,唯有他官职最高,此次北狄使臣进京,若没他什么事,他这面子往哪搁? 于是,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圣上,臣闲着,却让张大人一人忙活,臣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如让臣同张大人一起安排接洽北使臣的事情?” 皇上脸上笑容渐淡,却依然温和道,“右相莫慌,还有一月便要科举考试了,张大人既要忙接洽使臣的事情,又要忙科举的事情自然有些忙不过来,今年便由右相负责科考,礼部官员从旁协助,张大人监督,如何?” 第59章 圣上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右相脸色蓦地一僵,险些说不出话来。 以往科举考试,都是由礼部主持,几位朝廷要员共同协助监督,今年怎么不一样了,皇上便是让他监督,都不让他插手接洽北狄使臣的事情, 莫非皇上对他生了意见? 他扯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圣上委以重任,臣定会认真协助监督科举考试,为圣上解忧。” 中书令上下审视了江晚柠一眼,勾唇笑了笑。 “听闻抚远将军膝下有一女,巾帼不让须眉,替夫征战仅用两年便打败北狄,此番北狄来南暻谈和签约,你功劳甚大,今日一见,果然让人眼前一亮。” 旁边一名官员嗤笑道,“虎父之下无犬女,只可惜嫁了个窝囊废,听说那窝囊废被一个狐狸精给迷住了,竟连替他出征的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生为男儿不去上阵杀敌偏要寒窗苦读参加科考,同那寒门学子争抢机会,如此德行有亏之人还参加什么科考,真是笑话。” 中书令道,“姚大人此言差矣,将军还在这里呢,当着人家面议论,总归有些不妥。” 江晚柠静静立在原地,身姿笔直,她朝着几位大人缓缓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晚柠见过几位大人,侯府家宅之事让几位大人见笑了,只是科举选拔是朝廷大事,不应与家事混淆,况德行有亏之人也不会有多少真才实学,几位大人不妨等等看,见见真章?” 那位姚大人撇撇嘴,满眼轻蔑,十分瞧不起江晚柠这种替夫出征未获品阶的野路子将军。 倒是中书令,笑眯眯地朝她点头,“将军说的是,是否有真才实学,一验便知。” 皇上眸色沉沉,静心听着下面的对话,暗道这江晚柠都要和离了,为何还要帮那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说话? 他轻咳一声,嗓音微沉道,“几位爱卿若无事,便各自去忙吧,朕还有折子要批,就不留你们了。” “臣告退。” 陆祁安和几位大人纷纷行礼,退出御书房。 唯有江晚柠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皇上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大家都走了,柠将军为何还在?” 江晚柠福身行礼,用的女子礼仪,她脸上笑容浅浅,一双明眸亮晶晶的,似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圣上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皇上立即抬头,面露不悦道,“竟敢当面说朕记性不好,你倒是个胆大的,同你那茅坑里出来的顽石父亲大有不同。” 江晚柠微愣,难道爹爹从前和皇上关系不错? 她怎么从未听爹爹说过他与皇上年轻时的事情? “圣上息怒,臣和爹爹是有不同,所以臣今日就是想顺便问问圣上允臣和离,是颁圣旨,还是召见林世子进宫命他亲自写和离书?” 一月之期也差不多到了,她有些等不及了。 越是留在侯府,便越是给宋氏留希望,一旦和离,弄得大家面儿上都不好看。 皇上盯着江晚柠看了一瞬,斟酌片刻,才缓缓道,“朕亲自为你们写和离书,你可还满意?” 江晚柠震惊之余,又感到非常受宠若惊,皇上竟然亲自为她和林瑾晏写和离书,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平生之罕见! 她满脸笑容,一双明亮的眸子更是笑成了月牙一般,衬得她那倾城之姿冠绝无双,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晚柠谢过圣上,圣上气宇轩昂,如璀璨星河,浩渺无垠,如日月般耀世间,令人敬仰,令人钦佩。” 皇上看的有些恍惚,一瞬间又清醒过来。 他轻咳一声,来掩饰尴尬,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来。 “你这丫头,连朕的马屁都敢拍,胆子着实不小。” 江晚柠笑了笑,“蒙圣上恩泽,晚柠太过高兴,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便把在家对爹爹那一套搬了过来,圣上莫要怪罪。” 皇上顿了顿,暗道能有这样的女儿,真是便宜江远山了,可惜他皇子众多,只有一个公主,脾气比她骄纵嘴巴还没她甜。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沉吟片刻,忽然严肃了起来。 “江晚柠,如今你手握抚远军兵权,和离消息一出,朝中大臣定会有诸多意见,毕竟你父亲失职致使全军溃败,所以这兵权你万不能带回将军府,你可明白?” 江晚柠收起笑意,一张绝美的小脸满是凝重。 是啊,她本就是履行婚约嫁入永安侯府,替夫出征才握住兵权的,若和离,便只能交出兵权! 她郑重其事道,“臣并非贪恋兵权之辈,打败北狄是爹爹的心愿,如今臣已代他完成,臣愿交出兵权,只求与林世子和离!” 皇上眸色复杂,他能从江晚柠那双澄澈清明的眼中看出,她并未说谎。 如今战事已了,只需要派人戍守边关即可,打仗难,戍守边关更难,谁也不知道平静表象下是否暗潮汹涌,哪日河岸突然决堤,更令人猝不及防。 所以,这兵权到底该交给何人,他还需认真斟酌。 “既你心意已决,朕便依你,你带兵打败北狄令其臣服送来质子,替南暻国之太平做出了不小贡献,朕并非薄情寡恩之人,一道和离书不算什么,不如朕封你为和硕公主,并赐予你公主府邸,让你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 江晚柠直接愣在原地,惊吓多过惊喜千万倍! 皇上竟然要封她为和硕公主,还要赐她公主府邸,这究竟是圣恩过浓,还是把她架在烈火上烹饪? 爹爹被麾下无足轻重的小将背叛陷害致使全军溃败,戎马一生得来的战功还不足以功过相抵,她不过是同上官珩擅用谋略,相互配合,侥幸战胜北狄而已,这并非她一人之功劳! 皇上的恩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得了的。 于是,她立刻跪下叩首,小心翼翼道,“臣谢圣上隆恩,但打败北狄是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一起拼杀得来的胜利,臣不敢居功。圣上乃九五之尊,而臣身份卑微,臣不配也不敢当什么和硕公主,至于公主府邸臣更不能要。” 皇上面上微愠,隐隐有了怒气。 “江晚柠,朕说你配,你就配!” 第60章 封你当和硕郡主 江晚柠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浑身一颤,此刻,她终于明白父亲所说的伴君如伴虎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前一刻,皇上还在笑意盈盈的要赏赐她,下一秒便雷霆大怒吓得人心肝胆颤。 一旁的万总管立刻开口劝说,“柠将军,能得圣上如此恩赐,是何等的荣耀,您还拒绝什么呢?” 她秀眉微颦,咬牙道,“圣上息怒,并非臣不识好歹,实在是圣上给的赏赐太重了,臣承受不住,不如圣上换一换?” 皇上有些愣怔,竟然还有人敢同他讨价还价? “你想换什么?” 江晚柠略一思索,立刻道,“不如圣上改封臣为郡主好了,也不用那么麻烦赏赐府邸,这样臣不仅有了郡主名头,也不会被人小瞧,也能体现您圣恩浩荡,岂不两全其美?” 皇上抬手轻叩龙案,身着金线绣九龙的明黄锦袍,每一个盘龙都镶有珍珠,宽袖随着他微微动作而轻轻摇曳,透露出至高无上的尊贵气息。 他黑沉的俊逸脸庞突然浮现一丝笑意,笑容里透着三分诡异,吓得江晚柠差点跪不稳当了。 她闭了闭眼,咬唇问道,“圣上是不是缺女儿?” 皇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他缺女儿? 他膝下已经有一位公主了,只是他的女儿不如江远山的女儿能干,也不如江远山的女儿乖巧贴心罢了。 但他刚刚为什么突然要封江晚柠为公主,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难道仅仅是因为让她交出兵权,觉得面儿上有些不好看,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不! 是她的性子像极了她娘,所以他才会心软。 若是别的将军,让其交出兵权就交出了,整个南暻都是他的, 兵权自然也是他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他眸色复杂了一瞬,立刻恢复如常,脸上笑容淡淡,声音也温和了起来。 “你若不喜欢张扬,朕便依你,只封你当和硕郡主。” 江晚柠偷偷观察着皇上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若不是他身上那身明黄色龙袍时刻提醒着她,龙案后面坐着的人拥有生杀大权,是多么的危险,她定会觉得皇上就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长辈。 比他爹爹长得还要儒雅俊逸。 得皇上改口,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叩首道,“晚柠谢圣上隆恩,圣上贤明宽厚,乃万民之福。” 皇上嗔道,“你这丫头,没个一官半职,才握了两年兵权,便同朕打起官腔来了,等北狄使臣走了,你便同你哥哥一起进国子监读书,同长宁公主和丹青郡主一起做个伴儿也好。” 也好? 什么叫也好? 她爹爹还卧病在床,也不知这几日廖神医有没有找出病因对症下药,皇上让她上国子监干什么? 她连长宁公主和丹青郡主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圆的扁的都不知道,同她们做什么伴儿? 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和郡主,身边前呼后拥的贵女多得是,自己一个山寨的,哪里融得进人家的圈子? 此刻,她心情颓丧极了! 皇上看出她有些不情不愿,不由冷哼一声,京中世家贵女皇家贵胄无数,哪个不是挤破了头想得他另眼相看,这丫头果真是被江远山带傻了! 万福最是心细,立刻瞧出皇上心思,细着嗓子劝道,“和硕郡主,还不快些谢恩?” 她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声音温婉道,“多谢圣上垂青,晚柠心中不胜感激。” 皇上笑了笑,吩咐万福,“万福,帮朕拟一道封郡主的圣旨,赏赐就按公主规制。” 万福立刻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江晚柠一脸无奈,张了张嘴,却也无法阻拦。 她又道,“圣上,别忘了晚柠的和离书。” 皇上瞥了她一眼,“朕没忘!” 万福笑了笑道,“和硕郡主,您莫要着急,老奴觉得后日日子不错,甚是吉利。” 她立刻明白,这和离书怕是要等到后日给了,应是同封赏郡主的圣旨一起。 若是老夫人把钰哥儿上族谱的日子定在后日,届时再帮林谨宴多纳一房妾室,和离书一到,她便能卷铺盖回将军府了,如此也算两全其美! 万福研墨,皇上提笔亲自写和离书,上面洋洋洒洒,也不知皇上写了什么。 江晚柠心中激动万分,只觉皇上待她如此不一般,总让她心里有些不踏实。 待万福领着她退出御书房后,她欲言又止,看万福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她终是什么都没问。 在这皇宫里,说错一句话,轻易便能惹得皇上震怒,她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江晚柠走后,皇上让万福差人去把陆祁安叫回来。 待陆祁安回到御书房,皇上正拿着玉玺在和离书上重重盖下,万福立即帮忙收了起来。 “圣上叫祁安回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皇上眉头微挑,面色凝重道,“刚刚人多,朕不便同你说,此番北狄使臣护送质子进京,朝廷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三年前抚远军大败北狄,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那名小将死不足惜,只是没能挖出幕后之人,实在可惜,如今北狄臣服,那人在北狄那里便失了作用,他定会惧怕北狄供出他来,说不定会自乱阵脚,朕命你保护北狄使臣和质子的安全,也是方便你暗中探查。” 陆祁安面色冷凝,抱拳道,“臣已明白圣上用意,请圣上放心。” 皇上思索片刻又道,“如今江远山卧病在床,他那里也查不出什么,你可通过江晚柠寻找蛛丝马迹,虽说江远山为人忠肝义胆,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他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与背后之人串通,还有待考究。” “臣明白!” …… 江晚柠坐在马车里,久久才缓过神来。 她突然被皇上召进宫中,安排她一个协助接洽北狄使臣的差事,而后她不过是提醒皇上莫要忘记她的和离书,皇上竟然封她为和硕郡主。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真就让她碰上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皇上拿回他自己的兵权,何时还需在意世人的看法了? 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拉回她的思绪。 第61章 陆大人,好巧啊 一定是陆祁安,她刚出宫的时候,看见有宫人拦下他,折返回去了。 于是,她不自觉的坐端正了些,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奇怪,我坐在马车里,他又看不见,我怕他作甚?” 思及此,她又稍稍坐的放松些。 杏儿一直盯着自家小姐看,不明白小姐坐进马车才一会儿,已经换了无数种表情了,她在宫里究竟是遇着什么事情了? “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外面马蹄疾驰声越来越近,江晚柠摆摆手,示意杏儿先别出声。 谁知,陆祁安“吁”了一声,疾驰的马儿停了下来,与马车并排而行。 江晚柠是习武之人,有内力,自是察觉得到的。 她皱眉吩咐道,“阿顺,快些回府。” “是。” 外面季影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大人,暗道大人近来愈发反常,竟肯为江晚柠这样已婚女子停留,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旁边马车猛地加快速度,与之拉开距离。 在季影万分错愕下,自家大人竟然施展轻功,飞身离马,跃上了前方马车上。 还没等江晚柠反应过来,人已经撩开帘子进了马车,径直坐在了她对面。 杏儿被吓得小脸儿发白,立刻往她身边靠了靠,紧紧贴着她坐。 “小姐,陆陆陆……” 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江晚柠则故意闭上眼睛,一副闭目养神万事与我无关的模样。 她仔细想了想,除却回京头一日顾池和上官珩得罪了他,又道了歉之外,还有两次偶遇,他们拢共见过三次,除此之外他们并无任何交集,此人突然举止反常,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当然,她不认为自己一个嫁过人马上又要和离的女人,能入得了皇上面前第一红人的眼。 陆祁安身份尊贵,冷酷无情,杀伐果断,对待犯人手段狠辣,除了捉拿犯人再无任何能吸引他的目光。 等等—— 她该不会是一不小心做了什么,惹得皇上不快,所以才命人喊陆祁安折返回去,悄悄交给他什么任务了吧? 圣意难测并非玩笑! 明明前脚儿刚封她当了个郡主,后脚儿便来了个活阎王陆祁安,这究竟是盛宠还是盛怒? 江晚柠瞬间睁开双眼,绝美的小脸儿带着一丝惧意,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竟是比哭还难看。 “陆……陆大人,好巧啊。” 陆祁安沉着脸冷冷道,“是比较巧。” 他冷冷瞥了江晚柠一眼,这才缓缓道,“关于北狄,你了解多少?” 啊? 原来是询问她北狄情况的,她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触怒龙颜,马上性命堪忧了呢。 她暗暗松了口气,收起脸上略带慌张又有些讨好的笑意。 “北狄地处东北,常年干燥寒冷,物产不丰,牛马强壮,喜肉食。” 陆祁安皱眉道,“没问你这个!” 他是要查出之前北狄和朝中哪位官员有所勾连,首先要对其品性为人处世作风有所了解,至于这些生活习惯,他了解来有何用? 江晚柠眯着眸子,盯着陆祁安看了一瞬,暗道这人突然询问北狄,有何目的? “陆大人,接洽北狄使臣迎接质子进京,主要由礼部负责,咱们只是协助,陆大人没必要如此上心吧?” 陆祁安冷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知己知彼,方能不误事,北狄谈和,关乎我朝百年安定,马虎不得。” 江晚柠点了点头,道,“是马虎不得,陆大人办事细心谨慎,晚柠佩服。” “北狄人身材魁梧强壮,这也是抚远军久攻不下,使用无数谋略才勉强胜利的主要原因,他们肤色较黑,性格爽朗,说话直接,与南暻崇尚的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形象截然相反,但也有许多儒雅之士,能文能武……北狄王膝下一共有五位皇子,大皇子已被立太子,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北狄王,二三四这三位皇子勇猛彪悍,是战场上的不可多得的勇士,二皇子三年前同永安侯在战场同归于尽,剩下的五皇子从小体弱,功夫一般,勉强能够强身健体,以我猜测,此次北狄送来的质子应是五皇子无疑。” 江晚柠将自己这两年在边关,所了解到关于北狄人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陆祁安。 语毕,马车里安静下来,没了声音。 陆祁安闭着眼睛不言不语,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江晚柠暗道,本来闭目养神的是她,怎么现在好似马车成了他的,宛如该走的人是她一样。 她咬牙,笑呵呵道,“陆大人,该说与您听的,我已经全都说了,这马车颠簸又慢,就不耽误您的时间妨碍您办理公务了。” 她话都说的如此明了了,这人再不走,可就真是厚脸皮了。 再说,锦衣卫指挥使是何等身份,她这马车简陋,岂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谁知,陆祁安突然睁开眼,直直盯着她,他眼睛里似有血丝,应是睡眠不足,脸上冷若冰霜,一双寒眸幽深不见底,似下一瞬便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你心虚了?” 江晚柠冷冷道,“陆大人莫要胡说,我一身正气,有什么可心虚的?” 陆祁安甩了下袖子,撩开马车帘子,看向外面骑着马的季影,给了他一个眼神。 季影心领神会,立刻骑着马离开,至于陆祁安原先骑着的那一匹,乖乖跟着季影一起离开了。 路上瞬间就只剩这一辆马车。 江晚柠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十分无语。 “陆大人,您有汗血宝马不坐,为何偏偏要挤在我们这一辆咯吱作响的破马车上?” 陆祁安抬起一条腿,随意搭在另一条上,抱着胳膊姿势有些桀骜不羁,他眼露寒芒扫向江晚柠。 “本官累了,想借你这马车坐一坐,江姑娘似有不满?” 当然不满了! 试问京城世家贵女,哪个见了杀人如麻的锦衣卫指挥使,不绕着走? 毕竟,他一出行,必有官员遭殃! 但这些话,她只能憋在心里,咽进肚子里。 她微微一笑,温温柔柔道,“我已嫁人,与风姿绰约的陆大人同坐一辆马车,传出去似有不妥,若损了大人的声誉,耽误您的姻缘,那可就罪过了。” 第62章 差点要绝了我的子嗣 陆祁安瞥了她一眼,不苟言笑道,“江姑娘似乎忘了,在这京城就数本官名声最差,本官何时在乎过这些?” 好吧,既他不在乎,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马车里多了个冰山,正好降降暑。 杏儿被吓得浑身哆嗦,挽着她的胳膊丝毫不敢动。 阿顺隐约听见马车里的对话,明白主子不想同陆大人同坐,便把马车驾的更快了。 谁知,马车竟直接从一颗石头上碾了过去,剧烈颠簸了一下。 马车内,杏儿一个没坐稳,一下子朝前扑去。 因被杏儿一直挽着胳膊,所以连带江晚柠也扑向对面,但她身手不错,在差点扑进陆祁安怀中的一刹那,她一脚蹬过去,借力坐直身体,将杏儿也拉了回来。 马车里空气瞬间凝结! 只见,陆祁安眼睛眯起狠狠瞪着她,他眼神冰冷彻骨,好似下一秒便要杀人一般。 江晚柠后知后觉的将目光从他脸上往下移,直至看见自己的脚尖,就差那么一丁点点点儿,就要碰到他那……里!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似被火灼一般立刻收回了脚,坐的端端正正老老实实。 “陆陆……陆大人,那个刚刚实在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有意的,刚刚事发突然,习武之人的本能罢了,幸好没伤到您。” 陆祁安唇角似勾起一抹嗜血冷笑,咬牙道,“江姑娘前脚儿还在担心我的姻缘,后脚儿差点要绝了我的子嗣,当真应了那句:女人擅谎,不可信!” 江晚柠撇了撇嘴,也不与他争辩。 很快,马车到了永安侯府。 陆祁安冷冷看了江晚柠一眼,撩起衣摆走出马车,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对面御史府房顶。 待江晚柠走出马车,他人已不见踪影,她暗自松了口气,跳下马车,回了侯府。 林谨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旁的阿福不停劝说。 “世子,您就别走来去了,快坐下歇一歇,小的帮您瞅着,若瞧见世子夫人回来 ,定会及时喊您的。” 早已如热锅蚂蚁的林谨宴,怎会坐的住? “你别管,我亲自等她回来。” 没想到,抬头便看见江晚柠带着婢女回了府,他立刻迎了上去,一脸讨好模样,语气好的出奇。 “晚柠,你终于回来了,颠簸一路定是累极了吧,阿福,快去帮夫人倒杯茶。” 本不欲理会林谨宴的江晚柠,停下脚步,冷冷看着对面讨好她的男人。 她讥讽道,“世子,儿时我怎没看出你是这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之辈?” 林谨宴脸上笑容一僵,有些尴尬,“晚柠,我知这两年我太让你失望了,我改,我以后定会认真改正,你说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只是……只是,你今日进宫,皇上召见你有何紧要的事情,你可在皇上面前说上话了?” 果然,他专门在府院儿里等她,就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帮他向皇上求情。 此人,胆小懦弱,自私狭隘,只有利益才能驱使他! 与他定亲十载成亲两年,终究是她识人不清,看走了眼,误了终身! 她面容淡淡,眼神冷冷道,“今日当着皇上的面儿,有大臣提起你和杜明娇的荒唐事,我替你说了一嘴,让你在科考时用真凭实学见真章,中书令表示赞同,皇上并未反驳,如此你也不必担心,只是皇上和朝中大臣对你已有不好印象,你若胸无点墨不全力以赴,谁也帮不了你。” 林谨宴立刻大大松了一口气,胸口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激动得拉住江晚柠的手连连道谢,“晚柠,多亏有你,今日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了,若你不帮我在皇上面前说句话,我只怕真的要完了,得妻如你,夫妇何……” “行了行了。”江晚柠听到后面的话,差点要吐,打断他的话,并使劲儿抽回手腕。 林谨宴立刻意识到,自己一时嘴顺,说了她不中听的话。 眼前女子一身红色劲装,头发只用一根红绸简单束起,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穿着精致华丽的绣花纱裙,也没有满头珠钗,手腕上更无一件首饰,她不似娇娇那般温柔似水,说话也不如娇娇那般婉转好听,此刻却晃花了他的眼。 不知是否因她帮自己说了话,还是她得知自己移情别恋娇娇后,没有像别的女子那般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忙着争宠,他忽然觉得江晚柠有种别样的美。 这种美在寻常女子身上看不到! 江晚柠看林谨宴眼神有说不出的变化,她皱眉瞥了一眼,带着杏儿径直离开。 真是莫名其妙! 阿福端着刚倒的茶水,看夫人离开,已经消失在院子拐角,不见踪影,世子竟还呆呆地看着夫人离去的方向,眼睛也不眨一下,他不由开口提醒。 “世子,夫人已经走远了。” 林谨宴立即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喊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吗?” “走,回书房!” 阿福跟着世子回到书房,看着书房内一片狼藉,阿福立刻在内心哀嚎。 神仙打架,受伤的永远是他这种苦命的下人。 没办法,他只能蹲在地上慢慢收拾起来。 “世子,下次您能不能别砸书房了,这些书沾上墨迹就不能用了,多浪费呀。” 林谨宴脑海中还在回想江晚柠那张绝美的容颜,他暗道自己从前怎么没有仔细看过她,如此绝色就是两个……不,十个娇娇也抵不上她。 …… 福荣堂,老夫人把钰哥儿入族谱的日子定在了两日后。 江晚柠得知后,暗道万总管说后日是个好日子,果真说的一点没错。 好日子,就是要好事成双的! 这两日,老夫人差下人去通知宗族德高望重的长辈和叔伯们,有些长辈觉得钰哥儿就是个私生子,偏要入族谱当庶子,实在不像话,便推脱不愿意来,也有些碍于面子,答应前往。 但老侯爷出身门第不高,靠立战功一路荣升得的侯爵,宗族里边儿自然也没几位身份尊贵的,钰哥儿以庶子身份入族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大家也就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到了那日,也就来了七八位族人,老夫人乐呵呵的亲自迎接。 第63章 林氏族人 江晚柠让梨儿换上从锦衣阁专门定制的绯色绣花长裙,又让杏儿精心帮其打扮一番,戴上几支成色不错的簪子,末了还插了一支流苏步摇,薄施粉黛后,显得整个人都娇俏可人起来。 桃儿气呼呼地坐在一旁,拿着一个苹果“咯吱咯吱”使劲儿啃了起来,不愿多看梨儿一眼。 江晚柠在蝶音谷长大,又在边关待了两年,她这些年随性惯了,向来也不爱打扮,今日更是随意穿了一身晴山蓝菱印花直裰锦袍,束腕与束发所用绸带与衣裳同色,衬得她那张倾城容颜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清新淡雅。 她翘腿坐在一旁圆木桌旁,手中随意把玩着茶盏盖,似有几分漫不经心。 等梨儿打扮好,拎着衣裙缓缓走向她,直接跪在她面前,眼里透着几分愧疚。 “小姐,从前您待奴婢极好,奴婢却不知感恩,转头投奔了旁人,您不计前嫌还把奴婢抬为世子的妾室,如此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唯有余生尽心侍奉您左右。” 江晚柠沉默一笑,摇了摇头。 “既抬你做妾,便没有让你侍奉我的道理。” 梨儿满脸疑惑,“小姐,奴婢不明白,您既不愿让奴婢侍奉,为何还要抬奴婢?” 她脸上露出浅浅笑容,“今日过后,你就明白了。” 这时,宋氏差人来请,说是应邀的族人们已经到齐了,让她直接去侯府前院儿厅里。 她转身吩咐道,“桃儿,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今日离府,你们两个先随我去前院儿。” 桃儿有些愣怔,“小姐,咱们是要回将军府住吗?” “算是吧!” 得到确认,桃儿乐呵呵地跑进里间儿收拾起来。 梨儿有些紧张,却不敢多问。 三人走出倚淓苑时,江晚柠回头望了一眼上面的牌匾,秀眉舒展。 另一边,杜明娇看着桌子上宋氏差人送来的粉色衣裙,不仅颜色质量一般,衣裙上还无甚点缀,几支珠钗看起来老气横秋,与她平时穿的戴的根本没法比,她心中怒气翻涌,猛地将衣裙连同托盘全部扫落在地。 宋氏明显是要在纳妾礼上羞辱她! “为什么那蠢妇眼里只有江晚柠那个贱人,我都已经替宴表哥生下长子了,她都不愿意高看我一眼,那贱人什么都没做,空占着世子夫人的名头,便抵得过我所有的努力,凭什么?” 她双手紧握成拳,将桌子砸的“咚咚”作响。 半夏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您还是赶紧换上衣裙去前院儿吧,莫要被族人挑出不妥来指点,若当世子的面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影响的还是您与世子的心情,今日您且忍一忍,以后您在这侯府也算是正经身份,出门也不必担心旁人嚼舌根了。” 杜明娇气得浑身哆嗦,两眼直冒火。 “忍忍忍……我都忍了两年多了,换来了什么?” “等今日一过,便是连这夫人你们都叫不得了,一个姨娘身份算什么正经?” 半夏被吓得小脸惨白,生怕眼前气得癫狂的主子对她动起手来。 于是,她立刻开口转移主子的注意力,“夫人,梨儿不见了,应是偷偷跑出去找她原来的主子去了。” 杜明娇咬牙切齿道,“贱人,竟敢偷跑去找她那贱主子,幸好她卖身契还在我这里,等明日我定叫她知道什么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说罢,她又把桌子掀翻,踢开凳子,在房里狠狠摔砸了一番。 待她摔砸累了,气也出大半,咬牙让半夏服侍她换上粉色衣裙,带上那几支廉价的珠钗,补了补妆容,方才出门。 …… 江晚柠带着梨儿杏儿走进前院,远远便听见老夫人和族人交谈的声音,端着侯府老夫人的架子,语气里带着三分傲慢。 除了年节和特别重要的事情,侯府和族人也少有来往,所以林氏族人并不知道永安侯府如今就是一座空壳子。 今日应邀而来,有些族人难免想同老夫人攀扯几句,日后有求得着侯府的地方,也好行个方便。 待大家看见一身蓝色劲装的江晚柠,立刻眼前一亮,暗道这便是立了战功的世子夫人了。 林三叔林致远立刻起身,笑意盈盈道,“呀,侄媳妇来了,三叔听说你在战场立功,还得皇上赏赐了,三叔着实替你开心,你同宴儿大婚当日蒙着盖头,三叔瞧不出,今日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改日叫我那混不吝的小子交给你管教……” 林氏七公咳嗽一声, 瞪了林致远一眼,冷冷道,“也不看看今日什么场合,叙旧攀关系的,等来日备上厚礼再说也不迟。” 七公年迈,却不糊涂,在宗族里也算是德高望重之辈,为人也算正派。 今日他本不想来的,但一想到世子被狐媚子迷住,连替他出征的正室都不放在眼里,不仅乱了纲常,还要把私生子以庶子身份记入族谱,他便觉得实在不妥,如此林江两氏该如何相处下去? 林致远向来有些惧怕七公,他面露尴尬小声道,“七公莫气,这不就是闲聊几句吗。” 江晚柠朝着几位族人行礼,声音温和,“晚柠见过七叔公,三叔,几位叔伯。” 老夫人对着族人面露笑意,待她扭头看向江晚柠时候,脸上笑容顿时收起,甚至有些黑沉。 “善妒的东西,今日给钰哥儿上族谱,给他庶子身份,可算如你的意了!” 被宋氏搂在怀里的钰哥儿,一脸天真懵懂道,“太祖母,庶子身份是什么?” 也不知族中哪个叔伯“噗嗤”笑了一声,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江晚柠扭头看向宋氏怀中的孩童,自回到永安侯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林谨宴和杜明娇的儿子,说来也巧,大家好似生怕她撞见似的,将孩子护的十分严实。 一岁多的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看见陌生面孔总忍不住盯着多瞧几眼,他看面前穿的好似男装的漂亮姨姨打量他看,他的小脸儿腾地一下红了。 第64章 这是谁教他的? 林谨宴看江晚柠盯着他心爱的儿子看,生怕她心怀不轨似的,立刻上前挡住她的视线。 “晚柠,你想做什么?” 江晚柠勾唇讥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族中叔伯的面儿,我能对你们的儿子做什么,倒是有些人名声都不要了,非要证明给大家看什么叫做情比金坚,我自是自叹不如!” 她绕过林谨宴,缓缓走到宋氏和钰哥儿对面,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嗓音柔美。 “你叫钰哥儿?” 钰哥儿乖巧点头,眼里突然多了一丝防备。 因为他忽然想起,娘亲时常在他耳边念叨,那个叫江晚柠的女人,把娘亲的正室主母之位抢走了,还要回来同他和娘亲抢爹爹,那个女人长得美丽却心如蛇蝎,是个贱人! 他不喜欢抢他爹爹的贱人! 所以,即便眼前女子长得端庄柔美,那也不行! 他面露敌意道,“贱人,你滚开,别同我抢爹爹,别抢我娘的夫君,你滚……” 宋氏立刻捂住他的嘴巴,脸色尴尬难堪起来,就连老夫人也没想到,钰哥儿竟会当众说出这番话来,那些族人的脸色就更加五彩缤纷的复杂了。 江晚柠脸上笑容瞬间褪去,她冷声质问道,“这是谁教他的?” 在场之人无人敢应答。 她气极反笑,率先看向老夫人,“祖母教的?” 老夫人铁青着脸,闭眼不答。 她又看向宋氏和林谨宴母子二人,“是母亲或世子教的?” 宋氏连忙摇头,晚柠能当她的儿媳,她再满意不过,怎会教孙子辱骂嫡母? 至于林谨宴,他咬牙反驳道,“别看我,我怎么可能教他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他眸色复杂,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但他又坚信娇娇不是那样的人,娇娇温柔似水,最是善良,连一只受伤的鸟儿死了,她都难过的哭了许久,娇娇不可能教钰哥儿这些,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是哪个爱搬弄是非的下人唆使的。 江晚柠面若寒霜,眼底似刮起寒冰碎雪一般。 “既不是祖母,也不是母亲和世子,那便是钰哥儿的生母了,她耍弄手段勾引世子在前,无媒淫奔生子在后,还背地唆使儿子不敬嫡母,让一个稚子敌视、污蔑、辱骂嫡母,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教导好孩子?” 族中叔伯纷纷点头,七叔公拿着拐杖猛地连连戳地! “太过分了,如此心术不正的毒妇怎配为人母,把孩子交给这样的女人带,只会教孩子误入歧途,必须交给嫡母带!” 看七叔公如此说,族中叔伯们纷纷点头赞同,跟着附和起来。 “七叔公说得对,如此品行不端,心术不正的女人,留在侯府始终是个祸害,不仅坏了侯府的名声,也影响咱们林氏一族,以后哪家闺秀肯嫁入咱们林氏子?” “没错,按我说,直接把那狐媚子浸猪笼,一了百了!” “也不知世子怎会看上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子,真真是昏了头……” “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呗……” “……” “……” 众人七嘴八舌,显然已经忘记众人口中的狐媚子,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 老夫人脸色铁青,两眼一翻险些昏倒,她只觉面子里子全都被族人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丢人极了! 此刻,杜明娇身后跟着半夏,主仆二人就站在院子拐角,所有人的对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包括她儿子的。 她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似要瘫倒在地一般。 半夏连忙扶住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晚柠内力深厚,早听见远处有人了,她冷笑一声,“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纵然是杜明娇想要躲避,此刻也是躲不过去了,她咬唇一脸委屈地走了出来,来到大家面前。 “娇娇见过族伯族叔们,见过祖母,母亲、世子,见过姐姐。” 江晚柠眼神冰冷彻骨,冷冷道,“这声姐姐实在不敢当,你还是诚实些,私底下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杜明娇立刻掩面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可怜极了。 “不是的……不是娇娇教的,姐姐您千万要相信娇娇,这定是哪个喜欢嚼舌根的下人搬弄是非,误导了钰哥儿,过后娇娇一定让下人查出,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钰哥儿面前说这些混账话。” 老夫人一听,顿觉娇娇说的有道理,而且还能帮她挽回脸面。 “好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等忙完我便吩咐下去,将那乱嚼舌根的揪出来狠狠惩治一番。” 杜明娇这才停止哭泣,拿着帕子擦眼泪。 江晚柠不由冷笑,这老夫人袒护娘家侄孙女袒护的未免太过明显了吧? 这些族人们可都不是傻子! 她质问道,“老夫人仅听她一面之词,便认定是下人嚼舌根而非她亲自教唆,摆明是要护短了,那钰哥儿叫嫡母贱人,又该如何处罚?” 老夫人好不容易挽回了些许面子,被江晚柠当众责问,不免怒气翻涌,怒道,“他一个丁点儿大的孩子,你同他计较什么,他童言无忌,你还能打死他不成?” 杏儿早气得红了眼眶,暗道老夫人欺人太甚。 “老夫人,我家小姐好端端的,被一个私生子辱骂,您还不允许我家小姐责问两句,这侯府把我家小姐当什么,又把将军府置于何地,江氏一族若是知道,定也不会允许你们如此欺辱我家小姐。” 被一个贱婢指摘,老夫人顿时勃然大怒,厉声道,“放肆,这里哪有你一个贱婢说话的份儿?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杏儿被吓得僵在原地,却倔强地站在自家小姐身后,不肯离去。 江晚柠冷笑,“老夫人如此胡搅蛮缠,今日是非要晚柠吞下苦水不可了?” 族人们纷纷摇头,觉得这老夫人行事愈发不像话,竟如此对待替孙出征立了战功的孙媳,若换作别家,定要把如此贤惠勇敢的好孙媳供起来才行。 江晚柠冷冷看向林谨宴,问道,“世子也觉得他骂我贱人是童言无忌,我不该计较?” 第65章 这戏实在陪你演不下去 林谨宴眼神复杂,甚至还有些闪躲不敢看江晚柠的眼睛。 他扭过脸去,声音有些含糊,“钰哥儿一个小孩子,你与他计较什么,他出口恶言确实有错,以后我定会亲自教训他的。” 说罢,他转身看向钰哥儿,皱眉道,“钰哥儿,快向你嫡母道歉,她贤惠大度,你以后万不能再如此骂她。” 得,一顶大帽子直接扣她头上,想让她就此作罢。 前日求她帮忙向皇上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态度,薄情寡义的过河拆桥之辈,简直令人作呕! 自钰哥儿开口骂贱人之后,他发现大家脸色齐刷刷变得非常难看,平日里宠爱他的家人和那些不认识的族人们也都脸色铁青地盯着他看,太祖母还说打死他,他被吓得小脸儿煞白。 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老夫人一听,立刻心疼了。 “好好入族谱的日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动不动喊打喊骂的,把我乖重孙都吓哭了,钰哥儿快到太祖母这里来。” 她伸手把钰哥儿招了过去,搂进怀里,轻声安抚了几句。 又赔笑着看向族人们,“怪我平日里没有教导好这些小辈儿,让大家见笑了。” 七叔公冷哼一声,心里实在看不惯,竟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老夫人。 林致远倒是点头跟着笑了笑,笑得也十分勉强。 其他族人们更是一动不动,一副与他们无关的表情,生怕沾染上什么是非和晦气。 江晚柠眸色冰冷,讥笑道,“如此说来,我今日被一个私生子当众骂贱人,是讨不回公道了,七叔公林三叔,众位叔伯也都做个见证,他让我滚,那我便滚,这侯府我可待不起,万一哪日被一孩子拿刀抹了脖子,那也是他年纪太小,不能与之计较。” 此话,说的算是有些重了,但也不无道理,毕竟有些孩子教不好,今日敢骂人,明日就敢打人,后日便也杀得了人! 老夫人一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江晚柠道,“江晚柠,你这话分明是要给钰哥儿安一个不孝的罪名,你安的什么心?” 林谨宴咳嗽一声,连忙劝道,“祖母, 您快别说了。” 再胡搅蛮缠下去,闹得大家面儿上都不好看。 他想起自己还有诸多地方需要江晚柠帮忙,于是向前一步,软了语气道,“晚柠,是钰哥儿不对,但你话也不能如此说,你若觉得钰哥儿没规矩,以后便把他交给你管教,不过你放心,他还是庶子。” 江晚柠挑眉讥笑道,“你觉得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还会做吗?” “教导的好,便是钰哥儿聪慧能干,教导不好,有些人便会说是我不用心教导,故意毁掉孩子,是也不是?当初替你出征,让你能够安心在侯府念书准备科考,你是怎么做的,你转头和老夫人的侄孙女儿厮混在一处,两年时间你倒是用心给我准备了一个孩子,这份儿大礼份量不可谓不重,明明是你薄情寡义辜负了我,整个侯府又有谁真正体恤我的艰辛,帮我说过一句话?” 林谨宴一时语塞,无话可驳。 杜明娇噙着泪水,当着大家的面儿“扑通”跪在江晚柠面前,委屈道,“姐姐莫要生气,都是娇娇没有管教好下人,让那些碎嘴子在钰哥儿面前搬弄是非,娇娇代他向您磕头道歉。”说着,她立刻“哐哐”磕了两个响头,又咬着唇接着哭道,“宴表哥辜负了您,全是娇娇的错,娇娇爱慕宴表哥一时情难自禁,才酿下大错,姐姐是打是骂娇娇都认,还请姐姐原谅宴表哥。” 说完,她已是泪水涟涟,还不忘再多磕两个响头。 到底是被林谨宴宠入骨子里的女人,看她如此维护自己,他不禁心存怜惜,将人扶了起来,搂入怀中。 江晚柠绝美的小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笑意,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显得愈发讽刺起来。 她缓缓抬手,“哗哗”拍了几下,替二人鼓掌。 众人听见掌声诧异不已,眸色复杂又有些替老夫人和林谨宴羞愧的样子,纷纷看向江晚柠。 只见江晚柠冷笑道,“果真郎情妾意感人肺腑,晚柠都有些自惭形秽,只是你这招以退为进装委屈扮可怜,我已见过太多次了,这戏实在陪你演不下去。” 她看向林氏族人们,温婉有礼道,“众位叔伯已经看了许久,想是已看明白了吧,永安侯府老夫人偏疼自家侄孙女儿,已然做不到公正,表小姐明知我替夫出征还勾引世子,是个轻贱不知检点的,教导儿子辱骂嫡母贱人还让滚,如此心术不正之人竟还把着侯府中馈握着管家理宅之权,世子是个耳根子软的,几滴猫泪便能俘获他的疼惜,如此夫家,哪还有正室的活路?” 老夫人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猛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 “放肆,江晚柠你竟敢将长辈和夫君贬的一文不值,你胡言乱语究竟想要干什么?” 被江晚柠捅破亏心事,林谨宴气红了眼,双手紧握成拳,却始终不敢动她分毫。 他咬牙问道,“晚柠,你闹这出,究竟意欲何为?” 宋氏愣在原地,脸色也不好看,但儿媳又没错,她谁也劝不动劝不了,心中慌乱一时没了主意。 江晚柠冷笑一声,“我还能做什么,既然侯府没个明白人,自然是请能明辨是非的族叔族伯们道个公允。” 她缓缓走向林七公,朝着七公盈盈一拜,动作皆谦和有礼,不卑不亢道,“晚柠素闻七叔公在林氏族里德高望重,为人正直无私,行事坦荡磊落,是以还请叔公帮忙说句公道话。” 七叔公耐心听完侯府那些糟心事,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为族中有这样做事的族人感到羞耻。 他拄着拐棍起身,一脸歉意地看向江晚柠,“孙媳别怕,叔公现在已经知道你所受的委屈,你既嫁入侯府,便是林氏族人,叔公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夫家磋磨。” 说罢,他扭头看向老夫人。 第66章 只可惜嫁给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七叔公恨铁不成钢道,“嫂夫人,你当真糊涂了不成?” “晚柠是将军府嫡女又出身世家,不仅能文能武,还替世子出征上阵杀敌立战功,如此贤惠能干的孙媳,别说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南暻打着灯笼都难找,若不是念着两家长辈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谁肯将女儿下嫁过来?” 老夫人阴沉着脸,不耐道,“七公此言差矣,咱们永安侯府并非寻常小门小户,纵然她出身世家,但将军府也不过是空有名头并无兵权,怎么就是下嫁了?” 她觉得分明是这贱人高攀了孙儿才对! 但她不敢将这心里话当着耿直的七公说出来,只能偷偷在心中腹诽。 七公却不赞同道,“你莫要目光短线,世子至今还未袭爵封侯,你空有侯府又如何,咱们林氏比起江氏一族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此时,七公不由暗自庆幸自己今日还是来了,碍于他们这些族人的面子,老夫人尚且还能荒唐至此,若他们没来,还不知这侯府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老夫人撇了撇嘴,满脸不认可。 一旁的林致远还盘算着,想让自家小子跟随江晚柠去军营里闯荡,好得个一官半职,弄个副将什么的当当,世子明明可以带兵打仗立战功,却偏要缩在温柔乡里,他有肉不吃,族里有的是人想喝汤。 所以,他立刻站到七公身侧,与江晚柠统一战线。 林致远开口道,“七叔说的没错,伯父和华庭哥去世早,侯府由伯母掌家,您虽是长辈,可心眼儿也不能太偏了,早知你们如此不珍惜,当初就不该早早定下这门亲事,如此好姻缘实在可惜,若我家小子能娶回这样的儿媳,我都要偷着乐上十年八年了。” 老夫人被气得险些吐出一口陈年老血来,她怒道,“林致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忒没个长辈样子!” 林致远噘着嘴,小声道,“你有长辈样子,还撺掇孙子和侄孙女儿干那龌龊事?” 七公突然提高音量,呵斥道,“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当着小辈儿的面儿,也不怕丢了脸面。” 他冷冷瞥了众人一眼,缓缓道,“既孙媳唤我一声七叔公,认可我的为人,那我便不得不厚着脸皮说两句了,嫂夫人做事确实过于偏心,世子年少荒唐,你这个做祖母的不仅不劝阻还纵容,侯府中馈管账理家之权,怎能交给那样上不得台面的狐媚之女?你若上了年纪无力操劳,就该放手交给儿媳去管,哪有直接越过儿媳交给小辈的道理?” “既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你娘家侄孙女儿,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好叫你把人撵出去,就让世子纳入房里加以管教,以后不要再兴风作浪搅得家宅不宁了。” 宋氏连连点头,觉得七公说的太有道理了,简直和晚柠的想法不谋而合。 前些日子,晚柠还暗示她,让她接手这管家之权,把那狐媚子纳为贱妾,她们还没提,七公一番话便给她们铺好了路。 不得不说,晚柠是她见过最聪慧的女子了。 七公亲自开口,老夫人和林谨宴并未反驳,毕竟先前皇上下的旨意也是如此,纵然不满,也无人敢抗旨。 宋氏眼看时机成熟,立刻鼓足勇气上前打圆场。 “七叔消气,静娴愿意接手侯府管家之权,保证将后宅打理妥当。” 七公面带愠怒,冷哼一声道,“你是永安侯府明媒正娶来的侯夫人,为人处事理当硬气些,若你明辨是非早些教育儿子替儿媳说些公道话,怎会闹成今天这般局面?纵然要遵守孝道,也没有叫你愚孝!” 此话,可谓是说的十分直白了。 纵然宋氏再胆小愚钝,也听懂了,七公这是指点她让她以后硬气起来,不能事事听从婆母的安排。 她立刻朝七公福身行礼,“七叔,静娴明白了。” 七公脸色有些凝重,缓缓看向江晚柠,“今日七叔公做主,让你婆母接手侯府中馈管家理账,至于她以后什么时候交给你,且看你们婆媳二人如何商量,钰哥儿到底是侯府子嗣,若一直顶着私生子名头被人耻笑,终归有损侯府和世子的颜面,且你们原先也议定让钰哥儿以庶子身份入族谱,是也不是?” 江晚柠点头道,“是。” 七公又道,“那你对七叔公说的可有异议?” “晚柠,无异议!” 七公脸色这才缓和许多,暗道这女娃不愧是将军府嫡出的世家小姐,言谈举止优雅有度,说话不卑不亢,遇事处变不惊,还有容人雅量。 只可惜嫁给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老夫人气得两眼一抹黑,差点没晕倒。 绕了一大圈,钰哥儿还是庶子,娇娇还是妾,她却丢了侯府管家之权,若这侯府管家之权到了宋氏手里,宋氏腰杆子硬了,哪里还会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到时候再被江晚柠那个可恶的贱人私下撺掇几句,哪还有她这老婆子的活路? 不成,不成! 她怒火上涌,急急道,“这里是永安侯府,我是永安侯府老夫人,这管家之权自然由我说了算,七公怎能随意插手交由别人?” 江晚柠冷冷一笑,立刻道,“祖母这就有些胡搅蛮缠了吧,母亲是这永安侯府名正言顺的侯夫人,光论侯夫人这一身份,便是侯府身份最尊贵的女人,管家之权交给她也是理所应当,何况祖母年迈,对于管家早已力不从心,不然也不会将这管家之权交给一个没名没分的外人管了一年有余,不是吗?” “既如此,不如早些交到母亲手里,而且早交晚交都一样!” 老夫人气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一口腥甜的浓痰堵在喉咙眼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得她脸色都红得发紫咳嗽起来。 “咳咳——” 孙嬷嬷看她有些不对劲,立刻扶住她,端起茶水便往她口中灌。 江晚柠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立刻看向林谨宴,“世子觉得,管家之权交由母亲如何?” 第67章 宋氏拿到管家权 林谨宴也不想听祖母当着族人的面胡搅蛮缠,他立刻点头,“母亲管家,我没意见。” 再说,祖母向来强势又爱帮衬她那扶不起的穷娘家,母亲性子软总被祖母拿捏,若母亲能管家,她日子不仅能好过许多,也更能一心一意帮助他这个儿子,江晚柠此举也算是帮了母亲。 他何乐而不为? 老夫人一听,气得更严重了,她一口茶水喷出来,连话都说不清,急得只能将孙嬷嬷手里的茶杯拂落在地,以此表达她的愤怒。 江晚柠冷眼瞧了老夫人一眼,心中颇为解气。 她眼如寒芒,冷冷扫向杜明娇。 “既如此,你还不快将账本和府库钥匙交出来?” 杜明娇苍白着小脸儿,满脸泪水和委屈,如弱柳扶风般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似马上要晕倒在地一般。 林谨宴不禁有些心疼,连忙扶紧怀中的人。 此刻,他心中略有复杂,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疼入骨子里的女人,这管家权不管交给谁,他都觉得有些愧对另一个,但转念一想,母亲管家便是真正的管家,娇娇管家便是祖母的傀儡。 于是,他咬牙做了决定。 林谨宴看向候在一旁的半夏,冷声吩咐道,“半夏,回明月阁拿账本和钥匙。” 半夏眼神犹豫,却不敢不从,“是,奴婢这就去。” 她立刻领命离开,回明月阁找账本和钥匙。 杜明娇颇受打击,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扶着自己的男人。 “宴表哥,当初我生钰哥儿的时候,你亲口承诺过的,要给我平妻之位,给我管家之权,现今为何连你也不帮娇娇了?” 林谨宴眼神有些躲闪,“娇娇,你素来懂事,又与世无争,侯府庶务繁忙使你劳心费力,交给母亲也好,你便能多些时间陪钰哥儿了。” 七公一听,立刻咳嗽一声,瞪眼道,“钰哥儿不能交给如此品行不端心术不正的女子教养。” 宋氏连忙道,“七叔说得对,静娴会亲自教养钰哥儿,绝不假手她人。” 说罢,她立刻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拉过钰哥儿,将其搂进怀里。 杜明娇如遭雷击,眼泪似决堤了一般,深受打击道,“宴表哥,娇娇什么都没有了,唯有钰哥儿,您帮娇娇说句话呀,呜呜……” 七公猛地一杵拐杖,厉声斥道,“别哭了,收起你的猫泪,再敢耍弄心机魅惑世子,就把你撵出侯府去!” 杜明娇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刻停止哭泣,强忍着吞下委屈,泪水无声簌簌落下。 半夏很快取回账本和钥匙,交到宋氏手上。 宋氏激动地接过账本,嫁入侯府二十年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侯府账本,激动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 她立刻朝七公行了一礼,又眼神充满感激地看了江晚柠一眼。 七公淡淡道,“时辰也不早了,世子早些带钰哥儿进祠堂行礼祭拜,正式添入族谱吧。” 侯府本就设有小祠堂,替一个私生子入族谱,给个庶子身份罢了,自然没到兴师动众开宗祠的份上。 于是,林谨宴便带着儿子,领着族叔族伯几位长辈进了小祠堂,正式将钰哥儿的名字添入族谱。 七公辈分儿高,在族中也算德高望重,钰哥儿私生子的身份本就令他瞧不上眼,他便没跟去。 老夫人刚缓过气儿,还在悲愤交加中,她刚想开口,却又被宋氏抢了先。 宋氏立刻道,“趁着七叔还在,今日静娴便把宴儿纳妾的事情一并操办了,杜明娇品行不端,念其生下侯府子嗣的份上,便纳为贱妾,避免宴儿再被迷惑心智专宠她一人耽误课业,我做主将晚柠身边的婢女梨儿替宴儿一并收入房中,纳为良妾。” 杜明娇猛地瞪大双眼,立刻看向梨儿,眼里满满都是惊诧。 她这才发现,梨儿竟然穿着一身绯红色衣裙,穿戴都比她要好上千百倍不止,明显是早有准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所看到的,梨儿不过是逃回倚淓苑几日,怎么摇身一变就要成宴表哥的妾室了,而且还是良妾! 她后知后觉又想起,刚刚宋氏要把她纳为贱妾,立刻慌了神哭求起来。 “母亲,娇娇是钰哥儿的生母,又是祖母的侄孙女儿,您怎能让娇娇做贱妾,不,我不能做贱妾,我委身宴表哥的时候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梨儿一个卑贱的婢女都能做良妾,我怎能做贱妾……” “不,我不要……” 她似疯癫了一般,一会哭一会儿笑,弄得整个前院儿闹了鬼似的,一股凉风吹过,甚是阴森。 老夫人气得两眼翻白,只觉脸皮儿被人揭下来狠狠踩在地下使劲儿碾压一般,生疼的厉害! 她双眼喷火,声音凄厉道,“宋静娴,你好大的狗胆, 竟敢如此对我娘家侄孙女,你究竟有没有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这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是不是江晚柠?” 若换作以前 ,宋氏早被她这粗噶似破锣大的声音给吓掉了魂儿,但如今不一样了,她已拿到掌家之权,而且儿子还支持他掌家,儿媳和七公也帮她,老夫人没了掌家权,还失了人心,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被婆母拿捏了,她宋氏静娴终于也可以挺直腰杆儿扬眉吐气了! 于是,她唇角泛着讥笑,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看向老夫人。 “母亲,您糊涂了,侯府的安宁、宴儿的前途和你娘家相比,孰轻孰重,您分不清了吗?” “你你……” 老夫人手指颤抖,干指着宋氏却说不出话来,她胸膛剧烈起伏,直接跌坐在地,似瘫了一般。 孙嬷嬷被吓坏了,立刻用力搀扶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立刻呵斥下人过来帮忙。 这次,七叔公黑沉着脸叹了口气,却未再开口。 江晚柠冷眼瞧着老夫人,心中半点愧疚也无,闹到这般田地,老夫人也算是作茧自缚。 宋氏乐呵呵地接过下人手中的笔墨,帮杜明娇和梨儿二人分别上册。 杜明娇约莫是受不了此番打击,竟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扑通”倒在地上,后脑勺都磕出血水来了。 第68章 获封和硕郡主 梨儿心情如紧锣密鼓齐齐敲击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她暗自庆幸,自己终于顺利成了世子的妾室。 以后,她便是比杜明娇那个毒妇还要尊贵许多的姨娘了。 小姐说的对,她应该尽心协助侯夫人! 侯夫人已拥有管家之权,又是侯府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只要用心侍奉,再想法子获得世子的宠爱,她以后定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儿。 她不仅有了好的归宿,也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欺凌了。 此刻,侯府下人们早已忙作一团。 半夏吩咐下人将自家主子抬回明月阁,一脸焦急的跟着走远了。 孙嬷嬷招呼着下人将老夫人搀扶起来,没想到老夫人屁股上竟然扎了许多茶杯碎片,斑斑血迹已经渗透了衣裳,如红梅晕染一般。 那些碎片却是老夫人刚刚亲自从孙嬷嬷手上拂落摔碎的! “啊……” 老夫人痛觉似有迟钝,待她发现自己屁股扎了碎片,才痛得哀嚎惨叫起来。 她声音凄厉,似杀猪一般,“孙嬷嬷,你是死人不成,快给我请大夫……啊痛痛痛……” 七公瞥了一眼,好似双眼被火舌舔了一般,猛地扭过头去,脸色青紫涨红。 简直没眼看! 孙嬷嬷立刻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又手忙脚乱的想帮老夫人先拔掉屁股上的碎片,没想到才刚碰了一下,老夫人顿时惨叫连连,声音凄厉似鬼嚎。 下人们连忙拉着她,让她先趴在桌子上,再不敢让她乱动,生怕撕扯到伤口,怪罪到她们这些下人头上。 林谨宴牵着儿子,跟着族人一起回到前院儿,刚好看到这荒谬的一幕。 族人们听见这鬼嚎声,不禁齐齐打了个冷颤。 江晚柠绝美的小脸儿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美丽极了! 杏儿强忍住笑意,有些幸灾乐祸道,“活该,真是太解气了!” 七公眉头紧锁,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儿,还没等他开口喊族人离开,侯府大门突然热闹起来。 “圣旨到!” 一群小太监突然涌进侯府前院,齐刷刷站成两列,留出中间一条道儿来。 万福穿着红绸银绣褶皱锦袍,手握圣旨缓缓走进大门,身后跟着数十名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江晚柠很是惊讶,万总管竟然亲自来侯府宣旨。 皇上封她当个郡主,竟搞如此大阵仗,难道是真心封赏她的? 万总管眼尖,看见永安侯府前院儿似演杂耍一般,还围了许多人,不禁嗤笑一声。 他在人群中一眼瞅见江晚柠,立刻笑道,“江姑娘,还不快过来听旨?” 众人不禁心有疑惑,这位宦官大人为何叫她江姑娘,而不是世子夫人或将军? 在众人注目下,江晚柠缓缓走向前去,步伐优雅,端庄有礼,从容自信! 她跪拜行礼,嗓音温婉,“晚柠见过万总管。” 万总管笑道,“江姑娘客气了。” 众人不禁瞳孔一缩,来宣旨的竟然是皇上亲侍万总管,他还对江晚柠如此和气,可见这道圣旨的份量有多重! 众人反应过来,呼啦啦跟着跪了一院子! 万福这才打开圣旨,尖着嗓子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晚柠身为女子,不仅上得战场还带领将士们立下战功,使我南暻打败北狄换取边疆安定,朕心甚悦,然戍守边关过于苦寒,朕决定移交兵权,封江晚柠为和硕郡主,另有赏赐……钦此。” 万福宣读完,笑眯眯地看着她。 江晚柠立刻叩拜行礼,“晚柠,谢圣上隆恩,圣上万福无疆。”她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而后起身。 众人纷纷愣住在原地,久久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封江晚柠当郡主? 院儿内众人,表情复杂又精彩,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嫉妒! 七公暗叹,林氏祖坟冒青烟了! 林致远却有些嫉妒,他想若是江晚柠嫁的是自家儿子,这该是何等的光耀门楣啊? 怎么就便宜了林谨宴这个软蛋? 宋氏开心得合不拢嘴,儿媳不仅再也不用去打仗了,还被皇上亲封为郡主,身份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不说,还得了这么多赏赐。 儿子这回也要跟着沾光了! 林谨宴心中却万分复杂,他不自觉捏紧了衣角,甚至有些嫉恨。 为什么江晚柠去一趟边关立次战功,竟能得皇上如此青睐,不仅免去她戍守边关之苦,还封她当郡主,给她这么多赏赐? 若当初没让江晚柠替他出征,而是他亲自立下战功,皇上青睐的会不会就是他? 他是不是就能凭此袭爵封侯了? 他越想越气,心里嫉妒的发狂,眼睛似充血一般,猩红一片! 老夫人疼得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又难看,她小声哀嚎着却也听清了圣旨内容,脸上不禁露出个得意笑容。 看吧,她立战功又如何,封了郡主又如何,得了赏赐又如何,她是永安侯府的人,一切荣耀不也都是永安侯府的? 她唇角硬扯出的笑容,看起来狰狞又诡异,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老夫人又倏地想起什么,立刻尖锐着嗓音吩咐下人,“来人,快接下那些赏赐!” 她急切地想把那些赏赐赶紧拿到手里,毕竟上次户部来送赏赐,那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在侯府外私自接了,竟直接带回了娘家。 那回把她气得可是不轻! 下人们听从老夫人吩咐,立刻上前想要接过赏赐,却被万福厉声喝退。 “放肆,这些赏赐都是给郡主的,岂能任由她人做主?” 那些下人被吓得僵在原地,浑身颤栗竟是挪不动脚步了。 万福脸上黑沉之色褪去,随即又笑道,“别急呀 ,皇上还有安排。” 他缓缓拿出一封明黄色的信,展开竟是——和离书。 皇上亲笔所写的和离书! 在日光照射下,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笔画雄强圆润,透过纸背隐约可见,竟还盖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印章。 万福笑着递给江晚柠,“郡主,这是你和林世子的和离书,打今儿起你们便不是夫妻了,所幸你二人还未圆房,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此言一出,侯府众人除却江晚柠主仆之外,其余人齐齐变了脸色 。 竟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69章 和离 lwxiaoshuo.org 江晚柠唇角勾起一抹绝美笑容,她双手接过和离书,薄薄的一张纸,却犹如万斤重。 这和离书,她苦等了一个月,虽迟但到。 如今她终于重获自由了! 林谨宴却如遭雷击一般杵在原地,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他心中说不出的愤怒,那些战功原本该是他自己的,荣耀赏赐也都该是他的,若和离,江晚柠有郡主身份和无数赏赐,他却什么都没有! 她竟然求皇上亲自帮他们二人写和离书,都不过问他的意思? 他不过是移情别恋爱上娇娇罢了,仅辜负了她一次,她便把事情做得如此狠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将他的脸皮狠狠碾在地上! 且她不仅绝了娇娇的平妻路,让钰哥儿只能做个庶子,还夺走所有嫁妆拿去变卖,背地里更是耍弄手段背靠皇上强行和离,把他当个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 不! 他们不能和离! 他一个箭步走向江晚柠,想要拉住她的双手,却被对方转身躲了去,他也顾不得尴尬,满脸故作深情道,“晚柠,我们不和离好不好,那些做错的我都会改,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江晚柠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眼神冷漠又疏离。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林谨宴心中恼恨又不甘,今日他绝不同意和离,就算和离,也要等到他金榜题名功名傍身时,再狠狠休弃她! 于是,他心头念转,竟直接动手去抢和离书。 江晚柠早有防备,瞬间后退两步,与之拉开距离,对方却步步逼近,她不得不出招与林谨宴打起来。 林谨宴招式狠辣,目的十分明显,欲直接毁掉和离书。 她看出对方目的,立即把和离书塞入怀中,一个掌风扫过去,狠狠拍在林谨宴胸膛上,震得他身体后仰差点摔倒,他却眼疾手快地拽着江晚柠的胳膊,想要拉她一起倒下去,没想到江晚柠一个凌空后翻直接踹在林谨宴身上,又送他一个扫堂腿,把他撂倒在地。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谨宴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吓得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到底是他低估了江晚柠的实力,没想到对上她,自己竟然输的一败涂地! 宋氏看儿子被打吐血,顿时心疼万分,立刻一脸焦急的跑了过去,亲自扶儿子站起来。 她看向江晚柠,一张温婉的脸上表情复杂,眼神满是不赞许。 “晚柠,宴儿是你的夫君,你怎可当众对他动手折他颜面?” 江晚柠弹了弹衣摆上因刚刚打斗而落上的灰尘,她唇角泛起讥讽,眼神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四分不屑、五分嫌恶。 “侯夫人刚刚是没听清万总管的话,还是没看见皇上亲手写的和离书?我们今日和离,他已不是我夫君,当众对我大打出手,难道我不该还手吗?” “还是侯夫人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动手打女人也是应当,女人反抗还手便是罪该万死?” 宋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急道,“他不过是一时贪鲜,何况哪家府宅里没有二三小妾,我们已经如你意抬娇娇做了贱妾,只给钰哥儿庶子身份,你为何还要紧紧揪着他这点错处不放,只要你不再闹着和离,宴儿定会痛改前非好好待你,你依然是这侯府主母,我也会将管家权交给你,等你们生下嫡子,岂不和和美美?” 去你的和和美美! 江晚柠差点忍不住脱口骂出来! 她冷冷道,“别家后宅别说有二三小妾,就是十房八房那也是别人的本事,但他不行,我替他边关征战两年,日日刀口舔血,他却整日与人滚在芙蓉帐里,还让狐媚子动用我的嫁妆,我为何要拼死拼活养丧了良心之辈?” “侯夫人,你告诉我,凭什么?” 宋氏捏紧衣袖,不知该用什么话反驳。 毕竟江晚柠说得对,若是别家男儿争气,便是三妻四妾,媳妇也只能乖乖顺从,但永安侯府情况与之截然相反,儿媳争气,儿子却背信弃义干出糊涂事。 但七公说的也对,如此能文能武又被封了郡主的儿媳,错过了,便是打着灯笼再难找了,况儿子分明也不愿和离。 她努力缓和语气,急忙道,“晚柠,母亲并非此意,你莫要误会,母亲也是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若母亲说了什么你不中意听的,你只当没听见罢,先前宴儿让你受了诸多委屈,母亲替他向你赔不是,只是你们两个已经成亲,虽还未洞房,但你们的亲事天下尽知,若闹得满城风雨,也会有损你的声誉不是,你可知和离妇想要再嫁得好人家,有多难吗?” 江晚柠眸色冰冷一片,声音冷淡道,“是否再嫁人,嫁不嫁得好人家,便不劳侯夫人操心了!” 自己一摊子烂账没处理完,还有心操心别个儿的事! “你……” 当着族人和宫人的面儿,她摆明了是软硬不吃,半分情面也不留了,宋氏被气得满面涨红,却也无计可施。 江晚柠悄悄给杏儿使了个眼色,让杏儿通知收拾行李的桃儿,一起离开。 杏儿最是心细,只一个眼神便足以明白,她立刻悄无声息地离开前院儿。 万福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对侯府这些无理取闹的人瞧不上眼,也失了耐心。 他尖着嗓子询问江晚柠,“郡主,皇上吩咐杂家拿回兵符,待觅得合适人选再进行移交,郡主可带在身上?” 如此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带在身上? 于是,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双手呈上,交给万福。 “万总管,请您过目确认。” 万福打开荷包,仔细瞅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郡主办事稳妥,哪须过目,杂家这就回宫递交给皇上。” 他扭头准备离开,忽地又想起侯府这些人的嘴脸,又好心道,“郡主,可需杂家差人护送您和这些赏赐先回将军府?” 江晚柠也不扭捏,笑着道,“如此,便麻烦万总管了。” 侯府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江晚柠就这么把兵符交给了万总管,却不是交还给侯府,顿时都懵了! 第70章 堂堂正正的离开! 老夫人更是傻眼儿了! 江晚柠同孙子一旦和离,侯府没了兵权不说,她的郡主封号和侯府也无干系,战功和赏赐连同她的嫁妆也都统统没有了! 她眼前一黑,似有数不尽的金银哗啦啦的从眼前飘过,全都直接飞走了。 忙活两年,他们永安侯府岂不是在给江晚柠这个贱人做嫁衣? 她急急嚎道,“站住,江晚柠你将我们永安侯府闹得鸡飞狗跳声誉扫地,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 万福听着这刺耳的嗓音,只觉耳朵地震,他立刻眉头皱起,开口呵斥。 “大胆,你这老妇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老夫人屁股上还插着许多茶杯碎片,火烧火燎的疼得锥心刺骨,但她此刻也顾不得疼了,江晚柠拉去变卖的嫁妆十分丰厚,定换了一大笔银票,今日皇上又赏赐许多,她一个和离妇得了郡主封号,凭什么还要带走如此多的财产? 她先是呲牙咧嘴的向万总管赔罪道,“万总管,臣妇并非这个意思,您万勿生气。” 而后,她立刻眼如利刃一般,狠狠扫向江晚柠,目眦欲裂道,“江晚柠,原先我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歹毒算计之辈,你替夫出征利用我侯府兵权立下战功,却只便利你自己,获封郡主得赏赐,利用完便急着与我孙子和离,你是将我们侯府全都当傻子吗?” “那些被你拉去变卖的嫁妆我们也不稀罕,便把皇上赏赐的这些全都留下,否则你休想离开。”粗噶的声音充满了强势。 她屁股疼得厉害,唇色发白满头满脸的冷汗,说出这番话已是无比费劲,强忍着才没有当众哭嚎,衣裳上的斑斑血迹十分触目惊心,在这样的场合里,显得尤为上不得台面! 有宫人在,几位族人也只能静静看着,已然插不上口,不禁连连摇头。 就连向来喜欢盘算爱占便宜的林致远,都叹道,“老夫人过于胡搅蛮缠了,再闹下去,面子里子可真就全没了。” 七公拄着拐棍儿,恨不得当个隐形人,他开始后悔今日来过。 林谨宴张了张口,却将脸扭过一边儿去,终是什么都没说,既然这女人铁了心要和离,那便任由祖母与她纠缠去,他眼不见为净。 宋氏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只得抿唇不语,她才不想劝老夫人停歇,免得触了她的霉头沾染了晦气。 江晚柠静静看着侯府一家,面如寒冰,眸如冷霜。 她嗓音冰凉道,“成亲履行的是江林两家早些年定下的婚约,替夫出征是成亲前老夫人你亲自找我谈的,战功是我把命拴在裤腰上换来的,没有便利谁一说,嫁妆是将军府送给女儿傍身的,至于封赏皆看皇上心情,老夫人你自己说,这岂能是我一介臣民能左右的?” “至于和离,在回京述职那一日,世子携着新欢去求我替他请旨娶平妻那一刻,我便已经决定了,如此薄情寡义的负心人,我宁愿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都不愿意为其耗费一生。” “最后,不论你们是真瞧不上,还是假瞧不上,我的嫁妆和皇上的赏赐,你们一个子儿都别想再沾染分毫,否则我必告官,说到做到!” 她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说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宛若世间万物都静止了一般。 侯府院儿内,久久无声! 老夫人被江晚柠的一番话回怼得体无完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万福瞧不上这一家人,冷哼一声,“皇上的赏赐也敢肖想,愚昧蠢妇,不知所谓!” 他眼神似有同情地看向江晚柠,缓和了语气道,“郡主,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被人剥皮抽骨压榨的分毫不剩。” “好!” 江晚柠点头,立刻跟着他走出侯府大门,脊背挺直,堂堂正正的离开! 此时,杏儿和桃儿早已背着包袱从后门出来,在府外等候,竟还带着车夫阿顺。 万总管将马车分给她一辆,小太监们立刻帮忙把皇上给她的赏赐之物装上车,先是绕道护送她们回将军府,才回宫复命。 待江晚柠跟着万总管及一众宫人离开之后,侯府一下子空荡起来,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沉默了一瞬,而后又立刻热闹起来。 老夫人先是哀嚎一声,又哭天抹泪地怒骂起来。 “贱人,她怎么敢将事情做得如此绝,我们侯府哪里对不住她了,不过是多了个女人帮忙照顾宴儿,替她打理侯府,让她能够安枕无忧的在边关征战,她如此不识好歹,竟然恩将仇报,把咱们侯府搅得不得安宁……” “快快快……她那些嫁妆里,还有一部分是当年提亲时,咱们侯府送去的聘礼,我怎么给忘了,不行,我必须得赶紧让她吐出来……” 七公猛地狠杵拐棍儿,恨不得把拐棍杵到老夫人脸上。 他一脸愠怒道,“住口,嫂夫人你怎能如此污言秽语辱骂她,纵是世子同她有缘无分,好歹也夫妻一场,你就不怕传出去落得个不容人的名声?” 老夫人只顾着心疼哗啦啦流走的银子,好似连屁股都不疼了一般,哪里听得进七公的劝诫。 七公气得胡子翘天,领着族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宋氏却觉得十分可惜,如此好的一门亲事,就这样没有了,她心中恼恨,立刻将所有的错全怪在老夫人和杜明娇二人身上。 她狠狠剜了老夫人一眼,眼神似淬了毒一般,阴冷至极。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就连和离书皇上都越过他直接代写了,说出去他得有多窝囊,要被多少世人嗤笑? 林谨宴只觉浑身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梨儿自始至终都没敢吭声,她把自己当做透明空气,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了大家不快,撞到火焰口儿上,又趁大家无人在意,悄悄回了倚淓苑。 下人请的大夫姗姗来迟,帮老夫人拔碎片清理伤口,老夫人杀猪般惨叫起来。 侯府里热闹了半日,又嚎叫了半日,直至深夜还不时传出凄厉的鬼嚎声,吓得四邻八里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第71章 回家 江晚柠被万总管等一众宫人浩浩荡荡的送回将军府,排场极大,引得路过的行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将军府门前,杏儿忙起身撩开帘子,日光照射进马车,竟有些晃眼。 江晚柠深呼一口气,方才下了马车,她缓缓走向万总管所坐马车侧面,隔着窗子向其道谢。 “今日之事,晚柠还要多谢万总管的帮衬,请万总管受晚柠一拜。” 万总管虽是宦官,到底是天子身边的近侍,又掌管着宫廷庶务,管理所有宫女和内官,权力实不可小觑。 她虽已被封为郡主,却也只是挂了个虚名,况且万总管今日帮了她不少,她理应向万总管行礼道谢。 万总管撩开帘子点头,笑意盈盈道,“郡主不必客气,杂家也是顺道罢了,既已送到,杂家要回宫复命去了,郡主保重。” 江晚柠点头目送万总管坐着马车离去,后面的小太监们立刻齐齐跟上。 杏儿跑进府叫来下人,把东西搬回玲珑居,阿顺勤快又能干,搬着东西忙进忙出,跟着她们一起进了将军府。 江晚奕和江倾雪听到下人通禀,立刻出来迎接,看见妹妹带着婢女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脸上有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只一眼,江晚奕便猜出是怎么回事,他满眼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江晚柠却笑着道,“哥哥,姐姐,我回来了。” 坐着轮椅的江晚奕,猛地一拍轮椅把手,红了眼眶道,“谁叫你受了委屈也不告诉家人,你该知会哥哥一声,哥哥定请族人一起接你回来,不叫那一家子混账低瞧了去。” 江晚柠看见哥哥满面憔悴,下巴上还有些胡子青茬,心里蓦地有些难受。 因为这双残腿,哥哥心有自卑,总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见人,为了她这个妹妹,哥哥竟然愿意走出将军府大门领着族人替她撑腰接她回来。 他能有这份儿心,她已经万分感动了。 为了宽慰哥哥,江晚柠强忍着泪水,笑着道,“哥哥不必担心,你们的妹妹是何许人也,我可是能征战沙场的巾帼女子,永安侯府男女老少一起上也是不够看的,我都不屑单挑他们一群,何况我不是早告诉过哥哥,皇上金口玉言允许我们和离,今日命万总管亲自到永安侯府宣旨封我为和硕郡主,还亲手帮我们写了和离书,万总管送我回来,给足了我体面,谁敢小瞧了我去?” 江晚奕有些惊讶,皇上竟对妹妹如此不一般。 他面色稍稍缓和些许,伸手道,“拿来。” “哥哥要什么?”她有些微愣。 江晚奕嗔道,“把你们的和离书拿来,我瞧瞧。” 原来是要看她的和离书呀,江晚柠立刻从怀里掏出来,上前两步乖乖递到哥哥手上。 江晚奕看着这明黄色唯有皇家才有的宣纸,眸色略有复杂,他缓缓打开和离书,仔仔细细看完上面所写内容,叠起来,放入自己袖口里。 “嗯,这和离书,写的没问题。” 皇上亲手所写的和离书,当然没问题了,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不好,哥哥竟然还不相信,非要亲自看看。 只是看就看吧,他为何直接没收了? “哥哥,这是我的和离书,你为何收起来?” 江晚奕顿了顿,皱眉道,“从前祖父看走了眼,为你定下这门荒唐的亲事,以后你若是再嫁人,大哥亲自帮你把关,若大哥瞧不过眼,谁也甭想娶你回家。” 听完哥哥的话,江晚柠直接傻眼! 她也没打算再嫁人,何况就算嫁人也自有爹爹把关,哥哥何时变得如此强势了? “那好吧,哥哥愿意替我保管,便先放你那里吧。” 站在旁边的江倾雪,一直未曾插上话,她冷眼看着大哥和妹妹兄妹情深,心中嫉妒的发狂,连眼睛都不由得红了几分。 同样是妹妹,凭什么大哥只对江晚柠如此亲昵,却从不曾这样温柔的待她过,哪怕是一个关怀的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她究竟哪里比不上江晚柠,才会被大哥和父亲爹如此区别对待? 她不自觉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指甲陷进肉里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敛神换了一副表情。 江倾雪缓缓走上前搂抱住江晚柠,泪珠儿在眼眶不停打转,声音温婉道,“妹妹,你怎么从未告诉姐姐你要和离,如此大的事情也没个人商量,这两年父亲在病中,我只顾着侍奉端药,忙着府中庶务,竟然不知道那林世子是个表里不一的负心之辈,叫妹妹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姐姐不好,什么都帮不上你。” 江晚柠轻轻拍了拍姐姐的后背,又紧搂了她一下才松开。 她笑了笑道,“姐姐打理府中庶务,还要在爹爹榻前侍疾,本就操劳,我也是不想姐姐再替我担忧,又怕你说漏了嘴让爹爹知道,影响他的病情反而不好,便想着等和离的事情解决了,再一起告诉你们。” 说起和离这样的大事,她脸上还挂着浅浅笑容,对她而言竟无足轻重一般,似毫不在意。 江倾雪心中冷哼一声,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怕她和父亲担忧,那她为何单独告诉大哥了,简直虚伪,她心里又开始嫉恨恼怒起来。 她都和离了,以后哪个男人还肯要她? 她怎么有脸回娘家来? 她凭什么还笑得出来? 但她脸上表情依旧是满满的担忧和心疼,好像真的在替妹妹被夫家辜负和离而难过一般,又挤出一抹笑容道,“还是妹妹考虑周全。” 江晚奕咳嗽一声,嗓音凉凉道,“好了,都别站着了,赶紧回院儿里安顿吧,倾雪你吩咐厨房多准备些柠柠爱吃的菜。” “是,倾雪这就去安排。” 江倾雪点头,带着婢女离开。 看着姐姐离开,江晚柠叹了口气道,“哥哥,同是你的妹妹,你不应该厚此薄彼,即便她对下人严厉苛刻,那也是为了管教下人,也会需要哥哥的关心的。” 江晚奕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该如何告诉爹,才能让他不被永安侯府人的所作所为气得加重病情吧。” 第72章 江伯伯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什么人了? 提起这个,江晚柠不免气馁。 她叹了口气道,“和离这么大的事情,爹爹但凡知道,便不可能不生气吧?” 而且永安侯府那一窝吸血蚂蟥,做事如此不体面,父亲一生光明磊落,眼里又揉不得沙子,他若知道女儿被夫君背叛受夫家委屈,怎么可能会不生气愤怒? 江晚奕垂眸道,“你若怕影响爹的病情,那便先不告诉他,迟些也是一样的。” “罢了,纸怎么可能包得住火,我还是好好同爹爹说吧。” 正在这时,顾池接来廖神医进府,两人一进门便看见兄妹二人。 顾池立刻两眼放光,飞快跑向江晚柠,强忍着才没把人搂进怀里。 他激动道,“柠柠,你走了却把我留在将军府,我很为你担心,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去将军府接你,对了,回来的路上,我和廖神医听见外面百姓都在议论,好像永安侯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许多宫人进出,是不是还从将军府门前路过了?” “外面议论的没错,永安侯府的确发生一些事,宫人们也从将军府门前过了。” 顾池一脸担忧道,“那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何……”他突然想起皇上为江晚柠定下的一月之期到了, 立刻恍然大悟道,“柠柠,你们是不是已经和离了?” 他又惊又喜,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开心和激动。 江晚柠点头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皇上一言九鼎,不仅亲手替我们写了和离书,还顺便封我了个郡主当当。” 顾池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但一想到柠柠的大哥也在,他立刻忍住了,又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 “真是太好了,皇上果然一诺千金,你终于摆脱那负心汉了,我们理当为你庆贺。” 他面上开心,心里也在盘算着,要尽快准备聘礼,他疼在心尖上的女子,千万不能再被别人拐跑了。 “咳咳——” 江晚奕皱眉轻咳一声,冷冷道,“她和离,你开心什么?” 这人说话如此不稳重,家不在京城又那么远,还只是个副将,竟然也敢惦记他的妹妹? 顾池瞬间压住眼角的笑意,抿了抿唇道,“他们如此欺辱柠柠,如今和离,我当然替柠柠开心。” 他也替自己开心,待他准备好聘礼,马上就可以下聘了。 廖神医看江晚奕面色不太好,立刻出来打圆场。 “江姑娘,别来无恙,关于你爹的病情,我想同你单独聊两句,咱们边走边说?” 江晚柠会心一笑,立刻看向哥哥道,“哥哥,你先回文澜苑,等忙完我再去找你。”她又笑着向廖神医道谢,“这些日子多亏廖先生了,不知廖先生可否找到爹爹身体病因所在?” 她一边同廖神医说着,一边跟着他往临风居走去,还不忘拉着顾池一起。 江晚奕无奈摇头。 无法,自己的妹妹,当然得自己来宠! 皇宫。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折子,看见万福回来,他掀了掀眼皮询问道,“去了这么久,事情可办妥了?” 万福笑眯眯地走过去,躬身向皇上行礼。 “已经办妥了,晚柠郡主当真是好福气,能得圣上如此挂怀,连老奴都艳羡不已。” 皇上冷嗤一声,揶揄道,“你跟随朕多年,朕何时亏待了你,竟连一个小丫头的醋都吃,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万福笑了笑道,“圣上说的是,承蒙圣恩,老奴才能越活越年轻,嘿嘿……” 他立刻从袖口掏出荷包,把兵符拿出来,双手呈上。 “圣上,这是晚柠郡主交出的兵符。” 皇上这才放下手中折子,抬起头接过兵符又仔细端详一眼。 “她是个聪明懂事的丫头,同她那冥顽不灵的父亲不一样,那永安侯府可有为难她?” 万福立刻一脸愤慨道,“说起这个,老奴就不得不说两句了,那永安侯府一家子做事也忒不像话,林世子窝囊也就算了,色迷心窍与那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厮混,竟还犯浑不想和离,尤其是那侯府老夫人,言行无状说话粗俗,竟然想扣下圣上给晚柠郡主的赏赐,临了还想再吸一口血,实在贪婪无耻至极。” 皇上脸色沉了沉,冷声道,“永安侯府无能人出,林谨宴实在不堪大用,若再不及时醒悟奋发图强,侯府袭爵的事情就此作罢吧。” “圣上英明。” 皇上收起兵符,又接着批折子。 万福静静候在一旁,他心中暗道,看多了宫廷里的尔虞我诈,也深知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竟能做到爱屋及乌,想那江晚柠的娘已经去世十六年了,皇上竟也惦记了十六年,对她女儿能做到如此这般,着实令人惊讶。 …… 江晚柠跟着廖神医一路走进临风居,也从廖神医简短的话语里,明白了爹爹的身体状况,如今一般的药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心中不由担忧起来。 “廖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把希望暂时寄托在医术高超的廖神医身上。 廖神医神色凝重道,“替你爹诊治的这些日子,换了许多方子,却总是不见成效,我也很是纳闷,现今我隐隐觉得你爹是中毒了,可若是中毒,便该有迹象,我却始终诊不出来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这才是最棘手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江晚柠心中猛地一咯噔,焦急道,“廖先生,你的猜测准不准?” “八九不离十!” “爹爹在战场戎马半生,因战事失利才失了兵权赋闲在家,他从不与人交恶,也不参与党争,根本不会与人结下仇怨,怎么会中毒呢?” 顾池立刻道,“江伯伯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什么人了?” 江晚柠摇摇头,她也不得而知。 爹爹和哥哥常年待在边关,她又在蝶音谷长大,对爹爹的事情知之甚少,像这种事情就更不清楚了。 必须尽快弄清楚,方能查出下毒之人,或许就能找到解药替爹爹解毒了。 第73章 只有中毒的血才会是黑色! 她心中愁绪万千,想了想道,“或许,大哥知道爹爹的事情!” 顾池关心道,“你说得对,江大哥跟随江伯伯在边关征战数年,对江伯伯的事情肯定有所了解,你先不要着急,待问上一问,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但愿如此,咱们还是先去见我爹爹吧。” 顾池和廖神医跟着江晚柠一起进了江远山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淡淡的药香,没有初次回来时闻见的那股浓重扑鼻的药味儿了,江晚柠面色才稍稍缓和些,有廖神医在,她心中踏实不少。 “咳咳咳——” 床榻上,江远山连续咳嗽了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 听见脚步声,他立刻抬头往外看去,待看见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心情好了许多。 “柠柠,你回来了?” 紧接着他又向廖神医和顾池打了个招呼。 江晚柠笑了笑道,“爹爹,你的柠柠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 江远山蓦地一顿,脸上笑容僵住,有些疑惑道,“柠柠此话何意,你是不是在永安侯府受了什么委屈了?快告诉爹爹,爹爹定给你做主。” 他对女儿陪伴虽少,却也了解女儿的性子,女儿从小在蝶音谷长大,虽不擅人情世故,也不懂后宅那些弯弯绕绕,但旁人不招惹女儿,女儿轻易是不会与人计较的,女儿回来竟然说不走了,那必定是在夫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猜想女儿受了委屈,他瞬间恼怒起来,满面怒火肉眼可见。 “混账,敢欺负我江远山的女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咳咳……” “咳咳……呕……” 江远山激动得又咳嗽起来,阵阵咳嗽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竟是“呕”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爹爹——” “江伯伯——” 江晚柠立刻扑向床边,着急忙慌地扶起爹爹,拿帕子帮他擦拭嘴上的黑血,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血迹,她直接呆愣住了。 廖神医猜的果然没错,只有中毒的血才会是黑色! 这一刻,她心情更加沉重了。 顾池帮着把江远山扶起之后,又贴心的帮他倒了一杯茶水过来,放到江晚柠手上,江晚柠立刻递至爹爹唇边,喂他喝茶。 “江伯伯,您快先喝口水,千万别动怒,柠柠待会儿会同您好好解释的。” 他看见江远山吐的是黑血,立刻收敛许多,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廖神医上前,拿过沾了黑色血迹的帕子,仔细瞅了一眼,又放在鼻前闻了闻,摇着头走到桌前,打开药箱拿出银针开始检查。 今日也是凑巧,江远山因为女儿的事情一时急火攻心,竟然吐了血,但这也刚好验证了他心中猜想,只要确认是中毒了,便有了方向,也不至于像原先那般无从下手了。 待江远山喝过茶水缓过来,江晚柠立刻帮爹爹抚胸口顺气儿。 江远山摆摆手道,“告诉爹爹究竟发生了何事,先前回来住你怎么不告诉爹爹,爹爹竟还撵你回夫家,我当真是糊涂了。” 此刻,他开始后悔。 之前他不该为了图清静遣散院儿里的下人,那样也不至于外面发生了事情,他都连个消息都听不到。 江晚柠有些犹豫,爹爹只是猜到她受了委屈,便气得吐了血,若是告诉爹爹林谨宴薄情寡义辜负了她,她索性直接和离了,那不是火上浇油,使得爹爹更加生气愤怒? 和离事小,爹爹身体事大,把爹爹气得不好了,更加得不偿失! 江远山看女儿闭口不答,眼神闪躲,不知在想什么,他神色变幻了下,沉声道,“你若不告诉爹爹,爹爹便撑着病体,即便是爬,我也要亲自去永安侯府问问,他们究竟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江晚柠知道爹爹脾气刚硬,说得出便能做得到,她立刻急了。 “爹爹,您别着急,柠柠全都告诉你,您听柠柠说……” 于是,她事无巨细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爹爹,说完,她还不忘安慰爹爹。 “爹爹,皇上仁慈帮了柠柠一把,您看,柠柠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和硕郡主,还手握皇上亲手写的和离书,如此殊荣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和离这样的小事,真的不用放在心上,而且爹爹一定也愿意养柠柠一辈子,不是吗?” 江远山气得用力捶床,拳头抡在棉被上,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根本不解恨。 “畜生,竟敢如此欺辱我的宝贝女儿,待我身体好些了,我必定要让他吃尽苦头,明白做人的道理!” 他气自己身体不争气,恨不能立刻提剑上门,狠狠教训那负心汉,替女儿报仇解恨。 也恼自己看走了眼,当初就该阻止女儿,不让她急着嫁人,也不至于让她瞒着自己替夫出征领兵打仗,在边关吃尽苦头不说,还被夫家欺辱至此。 江晚柠立刻转移话题,故作开心笑着道,“爹爹,难道您不愿意养柠柠一辈子吗?” 江远山重重叹气,“我的宝贝女儿,我当然愿意养一辈子,别说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我还有这个福气做你爹爹,便愿意一直养着你。 只是,他这副病入膏肓的身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起来,或者还能活多久都未可知,他又如何能护得了女儿一辈子? 顾池看气氛缓和,适时开口道,“江伯伯,柠柠现在恢复待嫁之身,您看看我怎么样,只要您点头,我马上准备聘礼,我向您保证,此生绝不辜负柠柠,若做不到,您只管一刀抹了我的脖子。” 他眼神期待满满,心中激动无以复加,脸上染着淡淡红晕,竟还有些害羞。 江晚柠急道,“顾池,你胡说什么呢?” 江远山却是扭头看过去,竟然真的上下打量了起来,末了又撇了撇嘴。 他神色复杂,有些不赞同道,“你和柠柠一起在蝶音谷长大,又比柠柠小了一岁,你对她的感情是师门情谊或是姐弟情还是……都不知道,她刚和离,外面必定流言四起,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儿上,你莫要着急,待你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再做打算也不迟。” 第74章 她又该从何查起呢? 一番话,没同意,也未一口回绝。 顾池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整个人很是失落。 他从小就喜欢江晚柠这个小师姐,自见她第一眼便喜欢了,一直喜欢了许多年,即便她嫁了人,遇人不淑又和离,他依然还是喜欢! 只是他好像从未认真想过江伯伯口中所说的这些不同的情谊。 他又觉得,不论什么情谊他心里都有,只要他喜欢柠柠,爱柠柠,这就足够了! 顾池朝着江远山抱拳弯腰行礼道,“江伯伯,我明白你的用意,但也请你相信我对柠柠的感情,我是真心喜欢她,做梦都想把她娶回家的,今日是我过于急切了,但也请江伯伯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在此先谢过江伯伯了。” 江远山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虽然他愿意养女儿一辈子,也有那个实力,但如今他身体愈发虚弱,今日更是吐了血,这副身体只怕快要撑不住了。 若不能陪女儿走下去,女儿身边又有真心待她之人,能像他一样如珍似宝的疼爱,他也不是不能给个机会。 只是,这顾池到底年轻,又日日和柠柠相处,只怕日久生出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亲情。 世间男女,有多少相见乍欢,久处生厌,由爱生恨,恨到最后癫狂失去自我…… 柠柠已经被辜负了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顾池看江伯伯点头,他心中得到些许宽慰,虽然江伯伯没有答应让他求娶,但江伯伯愿意给他机会,这便足够了。 这次柠柠没有婚约束缚,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把柠柠娶回家! 江晚柠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们有没有人尊重一下我本人的意见?” 两人齐道,“你的意见不重要,能对你好爱护你一辈子才重要!” 她彻底无语,一脸坚定道,“我已决定,此生不再嫁人!” 而后起身走向廖神医,她忧心忡忡道,“廖先生,可有查出我爹爹中的是什么毒?” 廖神医摇摇头,皱眉道,“此毒无色无味,也未侵蚀肺腑,只会让人身体日渐虚弱,我行医几十年,走遍南北,却从未见过。” 他性子古怪,最爱钻研,如今遇到棘手的毒,这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当即决定,一定要查出江远山身上所中之毒究竟是什么,此毒不解,他便不离京。 江晚柠紧张道,“若此毒解不了,会如何?” 廖神医郑重其事道,“身体衰竭,直至油尽灯枯。” 她身体一晃,两腿瘫软,差点摔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廖神医又补充道,“自从有此猜测,我便检查了将军的饮食,却并无问题,但这毒分明是慢性毒药,非一朝一夕所累积,真是邪门了。” 江晚柠秀眉微颦,爹爹的饮食和汤药一直都是姐姐亲力亲为,且廖神医说饮食没问题,那便和姐姐无关,何况姐姐又不会害爹爹。 那她又该从何查起呢? “咳咳……” 听见爹爹又咳嗽起来,他立刻走向床榻,帮爹爹拍背顺气儿。 “爹爹,您怎么会中毒呢?” 爹爹是习武之人,又在边关许多年,打过的仗不计其数,一般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他中了慢性毒药却毫无所觉,可见下毒之人隐藏极深,光是想一想便令人毛骨悚然。 “此前喝药却总不见好,我也从未往中毒方面想过,直至今日吐出黑血来,我方才明白自己是中毒了,至于怎么中毒的,我确实不知。” 江晚柠立刻追问道,“那爹爹快想一想,您身体出现抱恙时,府中有什么异常或身体有什么反常?” “起先,我因战事失利而自责内疚,因不能再上战场心情不畅,在你出征不久,我偶感风寒后竟是一病不起,身体每况愈下开始缠绵病榻,其余并无异常。” 她心中恼恨,这下毒之人竟然趁她不在,害她爹爹,实在可恶! “爹爹,你再想一想,之前有没有无意间得罪过什么小人?” 江远山摇头,“爹爹朋友简单,除了军营里的兄弟,便无其他,朝中官员爹爹甚少与之往来,至于得罪小人,更不应该。” 江晚柠瞬间急了! 府中无异常,爹爹也没得罪过什么小人,下毒之人做的又如此滴水不漏,她根本无从下手,可是爹爹中毒已然耗不得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廖先生,麻烦您再仔细看看,能不能验出是什么毒,我先到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说罢,她开始仔细翻查爹爹的房间,角角落落都不放过,顾池也替她和江伯伯担忧,帮着一起检查。 江倾雪端着托盘走进房间,看见他们正在翻找,她秀眉微挑,笑着道,“妹妹,你们在找什么呢,是父亲的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一番忙活下来,却什么都没找到,听见姐姐询问,方才停了下来。 她有些气馁道,“哪里是丢了什么东西,是爹爹,他中毒了,我想找找这房间里有没有藏毒,廖先生说爹爹中的是慢性毒药,日积月累而成,我觉得这毒极有可能就藏在爹爹日日能接触到的地方。” 语毕,托盘应声落地! 汤碗掉在地上碎片四溅,汤汁也洒了一地。 江倾雪小脸儿一白,神色微变,又紧张问道,“父亲怎么会中毒呢,他中的什么毒,廖先生可能配出解药来?” 江晚柠并未看到姐姐脸上微不可察的变化和反常的举动,只以为她是突然听说爹爹中毒,被吓得了。 “姐姐莫要着急,虽然廖先生还没验出是什么毒,所幸咱们已经知道爹爹是中毒而不是生病,这便有了方向,大家也好尽快寻找线索,早日替爹爹找到解药。” 江倾雪立刻红了眼眶,一脸歉疚道,“都是我没用,父亲中毒我竟未察觉,也无防备,害父亲至此,我有罪。” 江远山声音温和道,“雪儿莫要自责,这不怪你,若没你的精心照料,我都不一定撑到今日。” 这时,廖先生走了过来,看见地上碎片里的汤汁,他拿起一块碎片放在鼻尖儿闻了闻,眉头不由紧皱了一下。 “这是参汤?” 第75章 人质竟是江倾雪! 江倾雪略有迟疑道,“廖先生,这参汤可有什么问题?” “参汤并无问题,但这参汤只能用来补气养身、固元续命,简而言之治标不治本,只能让身体看起来还不错,实则亏空而不自知,长此以往只会耽误病情拖垮身体。” 她脸色微变,惊诧道,“怎么会这样,这是大夫替父亲诊治时一起开的方子,说时常喝些参汤对父亲身体会有益处。” 廖先生摇头叹息,“庸医害人!” 她立刻走至榻边,“扑通”一声跪下,眼泪簌簌落下道,“父亲,都怪女儿没有及早发现您中毒,耽误了您的病情,请您责罚女儿吧。” 她哭得很是伤心难过,满脸愧疚自责,惹人疼惜还来不及。 江远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露出一个笑脸,揉了揉她的额头,语气温和道,“刚刚不是都说了吗,这不怪雪儿,好孩子快起来,这两年辛苦你了,父亲感谢你还来不及……好了,快去忙吧。” “女儿惭愧。”江倾雪乖巧点头,起身要收拾地上的碎片。 江晚柠立刻抢着帮忙,“姐姐小心,碎片锋利莫要扎到你的手指,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吧,你这纤纤玉指若是扎破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她整日舞刀弄枪惯了,觉得捡碎片这种粗活就该她来做。 一旁的顾池发誓要一辈子把她捧在心尖上的,当然不会站着看她忙活,他眼疾手快地抢着捡完了。 江晚柠傻眼儿道,“这你都要抢着做?” 顾池咧嘴一笑,小声道,“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一下,不可以吗?” “贫嘴!”江晚柠快速曲指弹他的头,做势要打他。 他根本不生气,反而一脸享受,笑着起身跑出房间,要把碎片丢掉,江晚柠追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跑远了。 站在原地的江倾雪,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却又瞬间恢复原样,依旧是原先那副温婉的模样。 廖神医挑眉叹了口气,徒儿出门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看好顾池,这他怎么看得住? 不行! 待会儿回去,他得尽快告诉徒儿,要下聘,得抓紧。 待江晚柠和顾池二人跑到院子里,她一把拉住顾池走出临风居,闪进无人处。 顾池有些不解,“柠柠,我就是丢掉这些碎片而已,你拉我做什么?” 她看了眼四周,比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声张,才小声道,“给我一片,剩下的你拿去丢掉。” “柠柠,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怀疑雪儿姐姐? 雪儿姐姐也是江伯伯的女儿,她又不会害自己的亲爹,能有什么问题,何况她刚知道江伯伯中毒的时候非常惊讶,又是自责愧疚又是难过不已。 等等,她为何要自责愧疚? “柠柠,你是说,雪儿姐姐刚刚的表现有问题?” 江晚柠面色无比复杂,那是她的亲姐姐,她也不想怀疑的,但姐姐刚刚的急切、自责、内疚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表现的有点过头了。 “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也不想怀疑她,但她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而且她向来心细如发,做事不是毛手毛脚之人,爹爹的汤碗怎会换的如此频繁,这次摔碎汤碗,可以解释为她得知父亲中毒受到了惊吓,那为何之前几次端参汤药汁用的汤碗也不一样?”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汤碗都被处理掉了! 即便不是她,也会是潜伏在她身边的人,毕竟爹爹的饮食和汤药一直都是她负责的,她之前也亲口说过那些都是她亲力亲为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或许是我过于武断了,咱们先从这汤碗查起,看看之前那些汤碗去了哪里。” 顾池有些疑惑,“即便如此,柠柠你也不能判定这些汤碗有问题,万一是雪儿姐姐没有给江伯伯准备专用汤碗呢?你和雪儿姐姐同为江伯伯的女儿,江伯伯的为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雪儿姐姐没理由害自己的亲爹,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怀疑她,否则只怕会影响你们姐妹感情。” 江晚柠垂眸,有些懊恼道,“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心急,只顾着快点揪出背后下毒之人了,竟然病急乱投医去怀疑自己的亲姐姐,我实在太过分了。” 说罢,她把手里那块儿碎片,又放回顾池手上 。 顾池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安慰,远处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两人立刻齐齐望过去,斜前方那棵树有一处还在微微晃动。 两人施展轻功,迅速追了过去。 他们皆是习武之人,内力又深厚,刚刚竟然没察觉远处有人,可见对方内力远胜他们! 江晚柠迫切想要揪出对方,拼尽全力追赶,对方明显急着想甩掉他们,越过一处又一处的屋顶,江晚柠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越过第三处房顶时,江晚柠追上了对方,顾池也紧跟着赶到。 “今日被我发现,休想逃走!” 江晚柠踏着屋顶借力凌空翻越,落到对方身后,伸手想抓住对方衣领,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一个偏闪躲了过去,施展轻功踏着房顶左躲右闪飞快地往前逃。 她这才看清,那偷听之人,竟然是一名女子,长得十分普通,可以说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的那种。 偏是如此普通之人,轻功和身手却一点都不输他们。 如此可疑,应是和爹爹下毒之事脱不了干系! “顾池,她一定是背后下毒之人,今日绝不能让她逃了。” “柠柠放心!” 江晚柠掠过屋顶,猛地虚空而立,身体旋转双脚狠踹对方后背,将那女子踹了一个踉跄,顾池凌翻落在那女子前面,两人前后夹击相互配合,个个身形如风招式刁钻,一个专攻上身,一个专攻下盘,使得对方招架不住。 对方看出她们二人的招式有互补之势,猜他们应是师出同门,于是故意挨了一掌落下房顶,却是落进了锦绣居。 江晚柠和顾池立刻飞身落地,那女子闷声吐了一口血,抬头看见锦绣居有人进来,她飞快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来人的脖子把其当做人质。 二人定睛一看,人质竟是江倾雪! 第76章 抓住 那女子一脸阴狠表情,冷笑着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她嘴里牙上沾着血迹,冷笑时犹如张开血盆大口,那只掐着江倾雪脖子的手好似铁打的鹰爪一般,指甲狠狠陷进江倾雪白皙脖颈的肉里。 “放放……放开我,咳咳……” 江倾雪如凝脂般美丽的小脸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面色涨红,呼吸不畅,脖子也疼,脸上满是慌张失措。 江晚柠急道,“放开她,有什么你冲我来。” 顾池也道,“打不过,便拿一个弱女子当人质,非英好汉所为,你放开她,我们让你走。” 那女子一脸不屑道,“你们二打一,又是什么英雄好汉,你们当我是三岁孩童吗?若放开她,我今日就更走不了了,快让开,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直接掐断她的脖子。 说罢,她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疼得江倾雪“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江倾雪心中恼恨不已,这蠢货竟然办事不利,露出马脚被他们发现,如今竟还敢拿她当人质,待事情掩饰过去,她定要让她知道失手的下场! 她先是故作面色慌乱害怕之色,又故作坚强道,“妹妹,你别管我,快抓住她,若受她要挟便遂了她的意,让她跑了就抓不到她了,爹爹的毒还等着解药去救呢。” “闭嘴!” 那女子猛地踹了江倾雪一脚,险些把她的小腿踹折。 “啊——” 江倾雪惨叫一声,小脸儿煞白,疼得满脸冒汗。 那女子低头小声道,“大小姐,情况所迫,对不住了。”随后她掐着江倾雪的脖子要挟着众人,一步步往后退。 将军府除了江晚辞的院子有几名小厮,其它各院儿几乎没下人,尤其是锦绣居,除了江倾雪便只有两名婢女。 腊梅和海棠听见动静跑过来,看见小姐被人胁迫,焦急地哭喊起来。 “小姐……快放开我家小姐,我求求你了,我愿意和小姐交换,你胁迫我吧。” 那女子眼如利刃怒斥道,“给我闭嘴,一介贱婢竟敢和我讨价还价,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再敢喊叫,我即刻要了你家小姐的命。” 眼看姐姐被那女子伤到,江晚柠立刻心疼了,她急忙道,“你别动我姐姐,我让你走。” 那女子冷笑道,“算你识相!” 她一只手掐着江倾雪的脖子往后退,一只手做抵御状,快速后退着。 江晚柠回头看向那两名婢女道,“你们留在原地,别添乱。”她和顾池一步步跟上前去。 那女子凌厉扫了他们一眼,怒道,“我叫你们别跟过来,你们听不到吗?” 顾池连忙拉着江晚柠,“柠柠,别跟了,若激怒她,伤了雪儿姐姐就不好了。” 江倾雪面色通红,好似马上就要憋死了一般,她说话断断续续道,“妹……妹妹,我没没……没事,你不用跟……跟跟过来。” 她既想救下姐姐,又想抓住那女子,但姐姐在对方手里,纵然不甘心,也不能不顾姐姐的性命,她气得咬牙,却只能跺脚作罢。 顾池也深觉遗憾,好不容易就要抓住那女子了, 没想到雪儿姐姐刚巧回来,被那女子抓住当做筹码。 二人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拖着江倾雪退出锦绣居。 那女子也是不傻,好似对将军府十分了解一般,拖着人只管往人少的后门退去。 江晚柠转念一想,立刻飞身朝着将军府大门跑去,后门在侧面,离前门距离并不远,只要她动作够快,便能赶上。 “顾池,快追上去拖住她。”她施展轻功飞走前,丢下这句话。 顾池向来机灵,同她又有默契,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他疾步走出锦绣居,追上胁迫着江倾雪的女子。 那女子看顾池又追上来,拖着江倾雪跑的更快了。 路上偶有几名下人,看见如此阵仗,皆被吓得呆若木鸡,更别说上前帮忙抓人了。 待江晚柠飞身出了将军府大门,快速往后门跑去。 此时,那名女子刚好胁迫着江倾雪退出后门,她看顾池马上就要追上,便猛地将手中的江倾雪往顾池身上推去,转身施展轻功要飞上街对面的房顶上。 谁知,就在快要飞上房顶逃脱的时候,她的脚踝竟突然被人给拽住了,她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往下看,拽住她的人竟然是江晚柠! 江晚柠面无表情,冷冷道,“我说过,今日你休想离开!” 她猛地一拽,将人给拽回,两人一起落在地上。 那女子眼神似淬了毒一般,满脸阴险狠辣,怒目瞪向她,“找死!” 说罢,她袖子里瞬间飞出数枚暗器,齐齐射向江晚柠,那些暗器个个发黑,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顾池瞬间慌了,他急急提醒道,“柠柠,暗器有毒,快闪开。” 旁边惊魂未定的江倾雪一听,立刻上前几步,好像要跑到中间去替江晚柠挡暗器。 顾池一把将人拽回,提高音量道,“雪儿姐姐快退后,你不会功夫别添乱。” 说罢,他立刻飞身上前,去拉江晚柠一把,助她躲闪。 那几枚暗器扫过江晚柠的发梢,齐齐钉在对面墙上,江晚柠堪堪躲过,暗道好险。 “咱们没拿兵器,她暗器有毒,不宜与她硬碰硬。” 顾池点头道,“明白!” 两人立刻与那女子缠斗起来,后门位置稍偏,此刻路上并无行人,所以即便打斗激烈也未引人来看。 那女子看江晚柠和顾池畏惧她手里的暗器,便故意与之拉开距离,妄占优势。 江晚柠和顾池到底在战场上厮杀过,两人对视一眼,立刻飞身朝着她两侧飞去,却是虚晃一招,趁她躲避间一人拽住她一条胳膊,让她无法再使暗器。 两人错身交换位置,直接将对方的胳膊反剪起来,江晚柠立刻解下胳膊上的束带,动作熟练又麻利的将那女子的手腕绑住。 竟是一气呵成! “啊——” 那女子凄厉一声,很是不服,激烈挣扎起来。 顾池拽着她被反剪捆住的胳膊,猛地踹了她一脚,怒道,“老实点儿,别以为我不对女人动手!” 第77章 姐姐怎知她就是下毒凶手? 江晚柠冷冷道,“把她带进府关进柴房,我要亲自审她!” 于是,顾池钳制着那女子,几人一起踏进后门。 江倾雪脸色十分难看,眼神复杂,她心中万分恼恨,差点儿没把后槽牙咬断。 怎么办,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然被江晚柠抓住了,万一她把自己供出来,那就麻烦了!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帮助这蠢货逃走才行! 江晚柠看姐姐没跟上来,她立刻回头,发现姐姐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以为姐姐刚刚受到惊吓还没缓过神来,立刻关心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姐姐,刚刚吓到你了,你没事吧?” 江倾雪脖子上抓痕明显,已是青紫一片,还有些破皮渗血,被她牵着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姐姐不会功夫,受到惊吓,有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只是,刚刚那女子胁迫姐姐离开锦绣居前,嘴唇嗡动好似同姐姐说了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江倾雪立刻摇头,勉强露出一丝浅浅笑容,“我没事,叫妹妹担心了,都怪姐姐无用,不会功夫拖累了你和顾池,差点让那凶手侥幸逃走。” “姐姐怎知她就是下毒凶手?” 江晚柠眼神满是探究,紧紧盯着姐姐,想要从她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果然,江倾雪眼神快速闪躲了一下,才笑着道,“姐姐也只是猜测罢了,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个节骨眼儿出现在将军府,绝非善类,姐姐这才猜测她极有可能是给父亲下毒的凶手。” 她的回答并无任何问题,但她眼神仅仅闪躲的那一下,却被江晚柠捕捉到了! 刚刚她和顾池追赶捉拿那女子,闹出的动静虽不大,但姐姐刚好回锦绣居,是离他们最近之人,怎么可能听不见院子里的声响,她不会功夫理应先躲在院门外,弄清楚发生了何事再进院子,而不是直直撞进来,给敌人可乘之机。 由此可见,她的出现过于巧合了! 之前,她便觉得姐姐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却总是说不上来,今日发生诸多事情,她的直觉越来越强烈。 但她并未说出,而是浅笑着道,“姐姐说得对,我同你猜测一样,这女子十分可疑,定是那背后下毒之人,你刚刚受了些惊吓,快回去让婢女给你熬些安神的汤汁压压惊,我去柴房审问,好尽快拿到解药,替爹爹解毒才是重要。” 说罢,她转身便要往柴房走去,却被江倾雪拉住了衣袖。 “妹妹,我想同你一起去柴房,陪你们一起审问,我想知道那凶手是如何给父亲下毒的,尽快弄明白是什么毒,也能早些找到解药。” 她眼神满是期待,脸上皆是对父亲的关心,十分孝顺的模样。 江晚柠微笑道,“我审犯人会有些血腥,怕是会吓着姐姐,姐姐还是先回去给脖子擦药吧,等审问出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不怕。” 她一脸坚定,紧跟着还深呼一口气,好似在鼓励自己一般。 江晚柠勾唇一笑道,“既姐姐坚持,那便一起吧。” 这时,江晚奕得知消息,手滚着轮椅赶了过来,他一脸焦急道,“柠柠,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 “哥哥,我没事,就是姐姐的脖子需要擦些药,对了,我和顾池抓到了一个十分可疑还会功夫的女子,她极有可能是给爹爹下毒的凶手。” 江晚奕瞬间瞪大了双眼,满眼都是惊诧,他立刻皱起眉头,急忙问道,“爹怎么会中毒,他不是疾病缠身吗?” 江晚柠心情沉重道,“哥哥,来不及给你解释这么多了,爹爹刚吐血不久,他吐得是黑血,已经确定是中毒无误了,廖先生暂验不出是什么毒,需得尽快去审问那女子,拿到解药替爹爹解毒。” 江晚奕忙道,“我同你一起去!” 于是,她立刻绕到哥哥身后,推起轮椅,几人一起去了柴房。 顾池推搡着,把那女子关进柴房,并咬牙切齿道,“呸,真是卑鄙无耻,竟然给江伯伯下毒,他戎马半生保家卫国,你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怕折寿短命!” 那女子冷哼一声,翻了翻白眼也不回话,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心中恼恨不甘,又懊悔不已,早知今日就不尾随跟踪了,实在是自己大意,竟然忽视了江晚柠和这人的实力。 顾池看她不搭理自己,也不和她废话,站在柴房门口盯着她。 没想到,她竟然悄悄在挣绳带,意图挣脱伺机逃跑。 顾池平日虽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却不粗心,一眼便看出她的意图,他立刻上前,将那女子掀翻躺在地上。 “别妄想耍花招逃跑,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绝无生还可能!” 江晚柠推着哥哥,远远便听见柴房传来顾池的训斥声,她脸色渐缓,看见路过向他们行礼的下人,她把人叫住,并吩咐道,“你去拿块棉布和结实的绳索,再取一把锋利的匕首,顺便带一把椅子过来,要快。” 那名下人立刻道,“二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 江倾雪垂着头,一直默默跟着。 她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盯着,不能叫这蠢货把她供出来,待天黑再找机会放人。 待下人送来东西,江晚柠招呼他一起跟上,她方推着哥哥走进柴房,江倾雪也移步跟上。 柴房狭小逼仄,还有些昏暗,前后两面窗子都是雕花木柩,若挣开绳索,这女子很容易就能破窗而逃。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说不定马上就能知道爹爹中了什么毒,她怎么可能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于是,她扭头吩咐道,“你去找几个人来,带上东西,把这柴房的窗子给我钉死了!” 这名下人也是机灵的,立刻道,“是,小的这就去叫人!” 顾池将人牢牢绑在椅子上,动作毫不客气,半分温柔也无,他的温柔细致只对柠柠! 江晚柠拿着棉布和匕首,一步步走向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 “说,你受谁指使?” “我爹爹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解药在哪里?” 第78章 审问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闭口不答,明显不配合。 江晚奕已经猜出这大概是怎么回事,他眼如寒芒,转动轮椅来到前面,咬牙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好好把握,定叫你后悔来这世间走一遭!” 他恼自己双腿不争气,恨不能亲自将一切处理妥当,不仅不能保护妹妹,反而还要靠妹妹查出爹爹中毒之事和追拿审问凶手。 女子掀了掀眼皮,冷哼一声,根本没将大家放在眼里,全然不怕死的模样。 她心想,只要撑到晚上,主子定会救她! 顾池怒道,“小爷在边关两年,什么样的硬骨头没见过,你死猪不怕开水烫,小爷偏要烧开水看你到底怕不怕烫!” 江晚柠眸底冰冷彻骨,冷冷道,“顾池,把哥哥推开,省得血溅身上脏了你们的衣裳,今日我亲自审!” 对于她的话,顾池向来尊重,于是他吐了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推着江晚奕退至一旁。 站在众人身后的江倾雪很是紧张担忧,她凝着小脸儿,拼命使眼色暗示那女子,叫她不要乱说话。 江晚奕无意间回头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恢复那柔弱胆小的模样,面上故作害怕。 江晚柠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束带,这是之前从她袖子上解下用于捆绑女子的,她快速绑回袖子上,好让自己行动方便。 她踱步走至女子面前,再不废话,卷起棉布直接塞进女子口中,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猛地扎在女子大腿上, “噗嗤”一声,被匕首扎过的大腿瞬间血流如注,溅在了女子脸上,也溅在江晚柠身上,她却浑不在意,眼睛都曾不眨一下! “呜呜——” 女子脸色瞬间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惨叫起来,嘴巴被塞了棉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晚柠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猛地又是一匕首,狠狠扎在她另一条腿上,末了还转动了一下匕首,方才拔出来。 “呜呜呜——” “呜呜……我呜呜……” 她咬着棉布口中含糊不清,似想说什么,却疼得又说不出话来,身体猛地晃动剧烈挣扎,拼命想挣开牢牢捆在她身上的绳索。 江晚柠将沾满了血的匕首在女子衣袖上随意擦了两下,冷冷讥讽道,“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慢慢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骨头硬,还是我爹爹毒发的快,你放心,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受人胁迫,若你不配合一下子死掉了,我定替爹爹广寻天下名医,只要是人研制出的毒药,就有人能配出解药,只是可惜了你这条命,为了一瓶解药年纪轻轻就要魂归西天。” 她语气冰冷刺骨,眼里透着一股狠劲儿,还夹杂着三分邪气,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只一眼便叫人脊背发凉。 与那些柔弱的世家小姐迥然不同! 江晚奕脸上满是震惊,这两年他的妹妹竟然一下子成长这么多,她有勇有谋杀伐决断,不再是那个事事向他请教同他商量的小姑娘了,这令他既欣慰又心疼。 这两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妹妹要受多少苦,才能有如此成长? 江倾雪也被吓到了,她从不知这个妹妹竟有如此血腥的一面,这审人的手段如此狠辣,还有那蠢货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咬牙挺过去。 那女子显然被江晚柠的话吓到了,立刻胡乱摇头又点头起来。 江晚柠这才轻笑一声,缓和语气道,“我向来佩服识时务的俊杰,你功夫不错,只要交代清楚,把解药交出来,我立刻放你离开,我们将军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但也不会草菅人命,这你应是了解的。” 女子疼得满头大汗,咬着棉布拼命点头。 她这才拔掉女子口中的棉布,丢至一旁,将匕首插回刀鞘里。 “啊……”女子疼得惨叫呻吟了片刻,抖着身体慢慢缓过劲儿来。 “说吧!” 江晚柠后退一步,冷冷盯着她。 女子颤抖着嘴唇道,“毒毒……毒不是我下……下下的,我只是奉命跟踪尾随你,随时掌握将军府的情况罢……罢了。” 江晚柠直觉这女子在说谎,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你说谎,我们追你时,我便说过你极有可能就是下毒凶手,你从未反驳也未否认,你若不肯说实话,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吐出实情。” 说着,她便拔出匕首晃了晃,做势要往女子身上捅。 女子被匕首冷芒晃得伤口瞬间更疼了,她咬着牙胡乱瞟了一眼,看江倾雪一直她使劲朝她摇头,她有些犹豫起来。 若说了,这些人可能会放过她,但主人未必会放过,若不说,这江二小姐狠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定会继续折磨审问她。 她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江晚柠看她犹豫,心下了然,即便这女子不是下毒凶手,定也脱不了关系。 她手指转动匕首,猛地朝对方胳膊上扎去。 习武之人,对人体穴位有所了解,她扎的地方并不致命,也不会伤人根本,她只想尽快审问出解药,无意废人身体。 “啊——” 女子痛得惨叫一声,立刻喊叫起来,“我说……我说我说!” 江晚柠拔出匕首,冷冷道,“我耐心有限,没工夫陪你耗,你最好快点说实话,也好免去皮肉之苦。” 女子颤抖着身体,点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爹的毒真不是我下的,我背后之人只叫我暗中密切关注将军府,但人我不能说,若说了我同样没命!” “不可能,之前你没否认,现在受了皮肉之苦却说和你们无关,那这毒究竟是谁下的,你暗中关注将军府,怎会不知?” 她当然知道,下毒的就是将军府大小姐,也是主人让她暂时听命于江倾雪的,但她若说了,主人手段更是残忍千百倍,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思及此,她只得咬牙道,“我确实不知!” 江晚柠气红了双眼,不肯放弃,拿着匕首想要再动手,却被顾池拦住。 “柠柠,你先冷静一下,她吃了苦头也不肯说,想必背后之人不可小觑令她忌惮,不如咱先留住她,以她为饵,看能不能有别的收获。” 第79章 大人对江姑娘确有不同 说罢,顾池接过她手中还沾着血的匕首和刀鞘,满眼都是心疼。 坐在轮椅上的江晚奕也劝慰道,“柠柠,顾池说得对,既她说不说都难逃一死,你再用刑也无济于事,就以她为饵,钓出幕后之人。” 他想了想又道,“也需有心里准备,万一下毒之人真与她无关,咱们找错了方向,只会对爹不利。” 江晚柠气馁道,“你们说的我明白,我只是不甘心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这时,江倾雪上前劝道,“妹妹,爹爹吉人自有天相,耐心些,一定可以找到解药的。” 她心中暗喜,幸亏那蠢货骨头硬,扛了过去,没有供出她,害她白担心一场。 先静观其变,等大家看管松懈些,她再想法子放人,只是那蠢货身上受了伤,万一行动不便被人发现,又是麻烦。 江晚柠看似不经意,实则暗暗观察姐姐脸上细微的变化。 她用血腥手段审问此人,姐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竟然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惧害怕,实在耐人寻味。 即便是她的亲姐姐,只要可疑,她都要寻找蛛丝马迹,只要有一丝找到下毒之人的希望,她都不能放过。 她淡淡道,“姐姐说的是,此事急不来,我急着让她招供,使用了些特殊手段,一定吓着姐姐了,这里血腥,姐姐快些回去吧。” 江倾雪扯了扯唇,微微一笑道,“刚刚确实吓着了,不过大家都在,姐姐也就不怕了。” 下人们带着东西赶来,“咣咣铛铛”将柴房窗子牢牢钉死,麻利又迅速。 江晚奕叫住几名下人,留下看守柴房,几人方走出柴房一起离开。 远处房顶上,趴着三人。 季风惊叹道,“大人,这江姑娘果非寻常女子,能次次给人不一样的惊喜,她审问犯人这一套,竟和大人您有异曲同工之处,是个狠人。”说着他还不忘竖起一根大拇指,接着道,“常言道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属下以后可不敢招惹江姑娘,万一她发起狠来,属下定要惨喽。” 趴在陆祁安另一侧的季影撇了撇嘴,讥讽道,“瞧你那出息样,连个姑娘都怕,你干脆别握剑了。” 季风疑惑询问,“不握剑握什么?” “改捏绣花针算了!” 他一听羞恼起来,立刻转身换了个位置,来到大人另一侧,一拳捶在季影腰腹上。 “噗——” 季影笑着闷哼一声,推开季风的胳膊,提醒他不要乱动,以免动静太大引人注意。 陆祁安眸色淡淡,面无表情,让人无法猜出他的心思。 他语气冰冷道,“你若敢去招惹她,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季风一愣,有些不明白,自家大人此话何意,这“好果子”究竟是吃江姑娘的,还是自家大人的? 他越想越觉得自家大人好似话里有话,身体不由打了个寒颤。 陆祁安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依旧是那副桀骜矜贵的模样,好似刚刚趴在房顶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影跟着起身,暗暗佩服自家大人,就连这听墙角的事情都不影响他非凡的气质。 而且,他现在已经确认,大人对江姑娘确有不同。 他沉吟片刻,问道,“大人,要不咱们将人带回诏狱审问一番,帮江姑娘一把?” 陆祁安轻挑眉梢,淡淡道,“没有合适理由,只怕她会误会,还是不要打扰了,先静观其变吧。”必要时刻再出手也不迟。 季影点头应是。 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曾惊动任何人。 待到傍晚,江晚辞从国子监回来,听说爹爹缠绵病榻是中毒所致,他丢下书盒,急忙跑去临风居,抱着爹爹哭了一场,将那下毒之人的八辈祖宗逐个问候了一遍,仍觉不解气,又跑到柴房要去打人泄愤。 待他看清柴房被捆绑的是女子之后,这才忍住脚没将人狂踹狠揍一顿。 …… 夜晚,凉风徐徐。 江倾雪换了一身深色衣裙,她脖子已经上了药,趁着夜色走出锦绣居,一路避过下人接近柴房。 柴房有下人专门看守,她不敢靠近,心中焦急又紧张。 她本不想这么快来的,怕大家有所察觉,但她也不敢拖下去,万一那蠢货撑不下去,为了活命供出自己,她便成了众矢之的。 她心中有些可笑,大家竟想用这蠢货钓出幕后指使,殊不知这样的蠢货在那样尊贵的人眼中,轻贱不过蝼蚁。 死了一个还有无数个,他怎么可能派人来营救? 她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既然无法救出,那便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于是,她转身悄悄离开,回锦绣居换了一身婢女打扮还戴了一块面纱,端着托盘来到柴房。 看收守柴房的下人立刻拦下她,询问道,“不是已经送过饭菜了吗,怎么又送?” 面纱下的嘴唇微勾,她暗自庆幸自己心细,早有想到这一层。 “二小姐今日刑讯逼供,犯人受伤严重,吩咐奴婢熬些汤药给她喝,免得人疼死过去,失了作用。” 下人们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又瞅向她脸上的面纱。 “把你脸上的面纱摘掉,待确认你不是她的帮手,我们才能放心让你进去。” 江倾雪皱眉怒喝道,“放肆,二小姐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吗,万一人疼死了,不能审问出二小姐想要的解药消息,你们担待得起吗?” 几名下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放她进去。 其中一名下人道,“咱兄弟们都在这儿守着,她一名女子若功夫了得,早就动手把咱们几个全撂倒了,不如检查一下,只要她身上没带利器,便放他进去,左右不过是一碗汤药,误不了什么事情。” 另一名下人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还是你脑子好使。” 于是,江倾雪忍住恶心,被两名下人一起搜身,待确认没问题,才开门放行。 她端着托盘缓缓走进柴房,心中止不住的紧张。 “这是补血养气的药,也有止血功效,我来喂你喝了吧。” 第80章 为什么会是你? 椅子上被绑着的女子,听见熟悉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她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狼狈。 江倾雪将托盘放置一边,端起药碗走向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且先忍一忍,待我寻得机会定会助你离开。” 女子伤口疼得难以忍受,一听主子给她端来了止血汤药,还会想办法放她离开,她才卸下防备。 江倾雪拔掉她嘴巴上塞着的棉布,舀了一勺药汁喂她,“你快些喝,我悄悄来的,被他们发现就糟糕了。” 那女子迟疑了一瞬,才张开嘴巴。 江倾雪心中激动不已,暗道:喝吧,喝吧,喝完了我就帮你解脱了! 就在勺子递至唇边的千钧一发之际,江晚柠飞身而来,一把将人推开,快速挡在女子身前。 她绝美的小脸儿冷若冰霜,眼底迸出寒芒,嗓音冰冷道,“姐姐,我等你很久了!” 江倾雪被推的毫无防备,踉跄了几步差点要摔倒,晃得碗里药汁都倾洒了出来。 她懵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待反应过来,立刻背过身去,眼神慌乱无比,心中害怕极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竟然被识破了,江晚柠竟然早就防着她了,她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才被怀疑的? 外面陆续进来了几人,顾池跑在最前头,江晚辞推着大哥,一起涌进了柴房。 即便她穿成婢女打扮又戴着面纱,但这些都是最熟悉她的家人,依旧能一眼认出她来。 与江倾雪最亲近的是二哥江晚辞,看见妹妹出现在这里,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他! 他一脸震惊道,“雪儿,为什么会是你?” “你太令人失望了!” 江倾雪不敢回头,急得胡乱反驳起来,“不是的,不是我……我不是。” 江晚柠立即上前,一把扯掉她脸上的面纱,抓着她的胳膊走至大家面前,才放开她。 “既你不承认,那便让大家看看清楚,不是你还能是谁!” 江倾雪低着头,恨不得立刻将地面穿个洞,钻进去。 她十分后悔,明知大家会有防备,她还铤而走险,以为乔装打扮便能掩人耳目,没想到竟是掩耳盗铃! 不,她不能就此认输! 于是,她立刻眼泪簌簌落下,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满面委屈模样可怜又无辜。 “我只是第一次见刑讯逼供,一时被吓着了,又担她疼死过去,不能替父亲找到解药,想保她性命所以才熬些药来喂她,又怕大家误会,所以才会如此行事,请你们相信我。” 江晚柠早就对这个姐姐有所怀疑,如今看她乔装打扮,轻易不可能再信她的话。 而且,姐姐动不动就流眼泪的模样,竟和那上不得台面的杜娇娇有几分相似,这让她无端烦闷。 江晚奕皱眉,也不肯信,这个妹妹人前人后不一的面目,他早已瞧见过,但她对爹十分孝顺,他便从未怀疑过爹的病和她有关。 江晚柠瞥了眼姐姐手中端着的药碗,里面药汁已经洒了大半,“顾池,去叫廖先生来,验一验她端的是不是止血保命的药。” 幸好廖神医得知爹爹中毒后,没有再回上官府,而是暂时住了下来。 “好,我这就去找廖先生。” 江倾雪一听,瞬间慌了,似烫手山芋一般立刻丢掉手中的碗,想要毁灭证据。 江晚柠一个转身移步过去,伸手接住下落的药碗,动作极快,里面的药汁洒得只剩下一丁点儿。 但这也足够了! 她端着药碗,讥讽道,“姐姐既说这是止血保命的药,为何一听要请廖先生验,便慌得端不稳了,这该不会是穿肠毒药吧?” 本就慌乱害怕的江倾雪,心脏瞬间卡在喉咙眼儿上,再也站不住了。 她急急辩驳道,“不是的,我只是手滑没端稳,这怎么可能是毒药,妹妹怎能如此想我,难道我们姐妹之间没有一点信任吗?” 拿感情说完事,她又开始哭起来,欲盖弥彰。 江晚柠顿了顿道,“我也不想胡乱猜测姐姐,但姐姐黑夜乔装来此实在可疑,至于你说的话更站不脚,你可怜她怕她疼死,那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中了毒的爹爹,他还躺在那里等着解药去救呢!” “既你坚持,那也好办,不如你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这剩下的药汁喝下去,我便暂且相信你,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 江倾雪瞬间瞪大双眼,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她立刻后退几步,摇头道,“不要,我不喝,我不能喝!” 众人立刻明白,这药果真有问题! 江晚柠脸色沉了沉,质问道,“既不是毒药,你为何不敢喝?” 她端着碗想要试探,一步步逼近姐姐,作势便要往江倾雪嘴里灌。 谁知江倾雪猛地将她手中的碗打翻,似受了刺激一般,激动道,“我说了我不喝,我好端端的你凭什么要我喝这黑乎乎的汤药?” 她如此反应,众人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这药都不用廖神医来验了! 江晚奕怒道,“江倾雪,我看你分明是做贼心虚,这也不是什么止血保命的药,而是杀人灭口的毒药吧?”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联合贼人害自己的亲爹!” 被打翻的药碗早已摔碎,七零八散的躺在地上,上面还有残留的药汁,在烛光照射下,闪着莹莹的寒光。 被绑着的女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喝下去被毒死了。 她心有余悸,立刻道,“是她……是她,就是江倾雪下的毒,是她要害你们的爹!” 江倾雪一听,似癫狂了一般,立刻跑过去,伸手要捂女子的嘴巴,却被对方猛地咬住了细嫩的手面。 “啊……” 江倾雪疼得惨叫一声,用力甩开那女子,还狠狠扇了对方一耳光。 江晚辞大受打击道,“雪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对爹下毒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忙活一场,不仅没能毒死证人,还害得自己暴露人前,成了众矢之的,江倾雪瘫坐在地,浑身被抽空了精气一般,眼中失了神采。 她喃喃道,“他是你们的爹,不是我爹!” 第81章 身世 众人皆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江晚柠愠怒道,“姐姐,你怎能说出这番话,咱们从小没了娘亲,爹爹不仅要戍守边关,还要把咱们兄妹几人养大,他容易吗,你竟连自己亲爹都不认了么?” 瘫坐在地的江倾雪却不回答,唯有“呵呵”冷笑,似疯了一般。 江晚奕眼底泛起血丝,连忙道,“倾雪,你给爹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 “是啊,雪儿,你先把解药给爹爹,其余的咱们都可从长计议。” “……” “……” 兄妹几人轮番规劝,她却始终没反应。 气得江晚柠直接拎起姐姐去了临风居,把人按跪在爹爹床榻前。 江晚辞推着哥哥也跟着去了,路上遇见叫来廖先生的顾池,他行了一礼让二人先回去。 “廖先生,暂时不用麻烦您验了,您和顾池先回去早些休息吧,我们兄妹还有些家事要处理,麻烦你们白跑一趟了。” 顾池满脸疑惑,廖先生却摆摆手道,“他说是家事,咱们也不便插手了,回去吧。” 临风居。 江远山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已经准备睡了,没想到小女儿拖着大女儿直接闯进来,两个儿子也都跟来了。 他拖着病体艰难坐起来,有些惊讶道,“柠柠,这是怎么了,你怎如此对你姐姐?” 江晚柠气呼呼道,“爹爹,你让她自己说,她究竟干了什么!” 江远山云里雾里还不知府中发生了何事,他暗道,等明日定要拨几个小厮来院儿里,否则他日日不出门,真就成了行将就木的聋子了。 他语气温和道,“雪儿,你们姐妹之间是不是闹不愉快了,你给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我定秉公处理,不让你们任何人受委屈,你们兄妹之间要和和睦睦,莫要因一些小事闹嫌隙。” 江晚辞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看爹爹被女儿耍的团团转,还满脸爱意的谆谆教诲子女,他忍不住心酸开口。 “爹,你还劝她,你可知你身上的毒就是雪儿下的,她竟然谋害亲爹!” 江远山愣怔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 “雪儿,你二哥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没听错吧?” 江倾雪冷笑一声,缓缓起身抬起头来,事情败露已然闹到父亲面前,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毒,是我下的!” 她直言不讳地承认了下来,脸上似笑非笑的,眼角泛着一股狠劲儿,让人忍不住想要教训她。 江晚柠强忍着满腔怒火,咬牙道,“你为何要害爹爹,爹爹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 江倾雪一听,瞬间恼了。 她冷眼狠狠瞪向江晚柠,厉声道,“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咱们兄妹四人,为何所有人都偏向你?同样是女儿,为何爹爹只送你去蝶音谷拜师学艺?同样是妹妹,为何大哥眼里只有你一人?同样是儿女,为何二哥就能常住外祖家?你们打仗的打仗,去蝶音谷的去蝶音谷,去外祖家借住的借住,凭什么独独留下我一人在将军府孤苦无依?” “我一个柔弱的女子,从小就要操持府中庶务,你们把我当什么?” “嗯?你们拿我当卑贱的婢女吗?” 她声音尖锐,似乎带着满腔怒火和不甘,觉得所有人都辜负了她,所有委屈都留给了她,今日已然闹到这般,她索性直接摊开来,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发泄了出来。 大家被她的话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事情,以往竟然没发现。 江远山吃了一惊,激动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雪儿,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了委屈感到不公,我只是……” 江倾雪怒道,“你住口,我当然感到不公了,因为你就是偏心,你只偏心他们,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是多余的?” 说罢,她掩面哭了起来,再没了刚刚那股盛气凌人狂怒的模样。 江晚奕气得眉头皱起,“倾雪,我知你向来心思重,没想到你心中竟然存了这么多怨气,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出来,你怎么能给爹下毒?” 他转动轮椅,来到床榻边,面色复杂的看了父亲一眼。 “爹,你还要瞒多久,瞒来瞒去都瞒出了仇怨来了!” 江晚柠和江晚辞兄妹二人面面相觑道,“爹爹瞒咱们什么了?” 奈何他们二人半分不知晓,只得互相摇头。 江倾雪顿时也不哭了,她立刻追问道,“大哥,你说什么,爹瞒我们什么了?” 江晚奕冷哼一声,默不作答,心中对父亲的怨气也很大,这也是为何他同爹爹一起征战沙场,却总对父亲不咸不淡的原因。 她心中似有不好的预感,但她迫切想要知道,父亲为何偏向所有人,只有她像是多余的,她今日一定要问清楚。 “父亲,你告诉女儿,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江远山看了几个女儿一眼,犹豫了许久,叹了口气,终是开口。 “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我以为只要瞒你们一辈子,你们兄妹间就能永远和和睦睦手足情深,没想到瞒来瞒去反而生了嫌隙,让你们心有隔阂产生不快。” 兄妹几人立刻围上前来认真听,生怕听漏了什么。 他继续道,“十四年前,那时在边关征战的大军还不叫抚远军,我也只是其中一名小小的副将,我手下有一名小兄弟,他年纪甚小对我很是尊敬,时常跟在我身边大哥大哥的叫着,却不幸死在了一次大战中,后来我从边关回来,拿着抚恤银把他的骨灰送至家中,哪曾想他寡母病故,妻子也染了咳疾,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女儿。” “他妻子怕传染,便哭着把女儿托付给了我,我不忍拒绝,觉得你们年岁相仿,便带回来让你们以兄妹相称,当做亲生来养,一转眼十多年过去,雪儿也长大成人,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江倾雪一下子蹲坐在地,似受了重大打击一般,完全不敢相信。 第82章 毒解 江晚奕忙道,“所以,小时候时常来府里偷看倾雪的,是她的亲生母亲,不是你养在外面的女人?” 兄妹几人,他年岁最长,那时他已经记事了。 父亲打完仗归京回家,突然带回来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丫头,那年有一个弱不禁风似得了重病的女子,时常来府中偷看小丫头,他以为那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并未声张,后来那女子来的次数越来越少,过了一年多便再也没来过了,他冷眼看着,只当不知。 没想到,竟是他误会了父亲,还误会了十多年! 江远山瞥了大儿子一眼,无奈道,“在你眼中,我这个当爹的是那种养外室的男人?” 江晚奕终于露出一个笑脸儿来,他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爹绝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男人,爹心中永远都只有娘亲一个。” 经此一事,江晚奕心里终于放下对爹爹的偏见和不满。 他甚至开始悔恨懊恼起来,随爹待在边关许多年,他竟没好好同爹聊过天,回家这三年来,他怎么就没来过几次临风居,不然爹爹中毒,他也绝不能一点都发现不了,还要靠小妹觉察出来。 他这个做长子的,实在太不孝了! 江晚柠看了二哥一眼,两人齐齐耸肩,觉得这件事情太离谱,太不可思议了。 江倾雪不知自己是养女,总觉得父亲偏心,时间久了心生埋怨由怨生恨,竟然给父亲下毒,大家追查凶手,却牵扯出这么一桩陈年旧事来。 她脸上表情变化十分丰富,先是不解,后是震惊,最后不可置信,又突然哭着笑起来。 “呵呵呵……” “呵呵,呵呵……” “恼了那么多年,怨了那么多年,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简直是太荒谬太荒唐了!” 得知自己不是亲生,她抹着眼泪十分失落,突然又想起什么,立刻询问道。 “那我娘呢,她怎么不来看我了?” 江远山不忍打击她,闭了闭眼道,“咳疾是绝症,纵然我差人隔时去送些银钱,她也还是没能挺过。” 得知亲生爹娘已死,江倾雪眼泪簌簌落下,闷声哭了起来。 “雪儿,并非我偏心,他们的娘在柠柠不满一岁的时候就没了,我又不得不上战场,只能把她托付给同她娘有些交情的蝶音谷谷主。后来你们长大些,我便把你大哥带去了边关,至于你二哥,他是岳父的亲外孙又喜欢住在那里,我便放心,关于你的身世我并未对外公布,若同住未免尴尬,我怕你受到冷落才让你留在府中,想着府中由你管家,大小事情你说了算,便不会受委屈,哪曾想竟让你生了误会。” 江倾雪已然哭成了泪人,立刻重新跪好。 “父亲,都是雪儿不好,雪儿善妒误会了父亲的一番苦心,对您心生怨恨,您不仅收留我一个孤女,给我一个名门贵女的身份,让我在这将军府衣食无忧的长大,还给我管家之权,我该感激您的,是我白眼狼,是我不知感恩……” “雪儿错了,真的错了!” “呜呜呜……” 江远山耐心劝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把你们兄妹几人照顾好,这不是雪儿的错。” 江倾雪一听,心中更加羞愧了,她红着眼眶不停道歉,眼泪哗哗止不住流。 一旁,江晚柠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姐姐给爹爹下毒的事情,她心有芥蒂,但姐姐已经哭着认错,爹爹宽容并不怪罪,她也不好揪着不放,只得作罢。 她上前安慰道,“姐姐,别哭了,在爹爹眼里,你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在我们眼里,你也是我们的亲手足,只要你是认真悔过,就还不晚,你快把解药拿出来,给爹爹服下解毒吧。” 江倾雪停止哭泣,擦了擦眼泪,道,“之前我总是怨恨父亲偏心,才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日日亲力亲为的端药侍奉,想让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但我也怕他真的死掉,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他服用少量解药,幸好解药还没用完。” 说罢,她转身走出房间,回锦绣居取来解药。 江晚柠立刻接过解药,闻了闻,才给爹爹服下。 她心里有些复杂,姐姐的嫉妒心作祟,为了让爹爹目光偏向她,竟然做下如此极端的事情,令人后怕。 幸好,她及时察觉,才没让姐姐酿下大祸。 江远山撑着虚弱的身体,陪儿女熬了这许久,身体已然困乏无比,服过解药之后开始昏昏欲睡。 几个儿女有些不放心,江晚辞亲自跑了一趟,又把廖神医请了过来,让其帮父亲把脉问诊。 廖神医把脉之后,眼露震惊,立刻激动询问大家,这毒是什么毒,解药又是如何配置的,已然一副药痴模样。 得知毒是江倾雪下的,解药也是她拿出来的,他立刻把人拉到一旁,细细询问探讨起来。 将军府热闹了许久,夜色渐深才终于安静下来。 翌日。 江倾雪询问父亲之后,准备些香蜡纸烛,坐着马车去乡下祭拜生身爹娘去了。 江晚柠去临风居探望父亲,刚好廖神医也在。 他捋着胡子不停叹息,“真是神奇,这火棘子配上乌头提炼过后,竟能配置出这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我行医多年,竟还是头一次见,实在是妙,这解药就更令人难以捉摸了……” 江晚柠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浅浅笑容。 “廖先生如此说,可见爹爹的毒已经解了?” 廖神医叹道,“说来惭愧,这解药到底不是我配出来的,全靠你这小丫头机灵,不仅解了你爹的毒,还解了家人的心结。” “先生过誉了,我爹爹的身体还要靠您给开方子调理,另外我还想拜托您一件事。” 廖神医挑眉道,“丫头还有什么事,这次我绝对全力以赴,不叫你看笑话。” 她神秘一笑道,“这可是先生说的,说话可要算数,我大哥的腿您能不能帮他治疗一下,我希望他能正常行走,只要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就行。” 这样,大哥就不必日日坐轮椅,生怕别人看见他走路跛脚而自卑了。 第83章 北狄五皇子赫连樾 廖神医顿了顿,笑道,“要不我说你这丫头机灵,这次应邀入京,你是非要我帮上你点什么,不然可就亏了,是不是?” 他满脸笑容,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一点不像上官珩口中说的古怪难缠。 江晚柠嘿嘿一笑,挠头道,“先生治病救人悬壶济世,您帮我大哥治好双腿,让他重找自信,也是功德一件,岂不快哉。” 廖神医点点头道,“丫头说的也有道理,反正给谁治都是治,但他这腿落症已有几年了,具体有几分把握,还要我看过再说。” 她激动道,“先生尽力就好,如此便麻烦先生了。” 一旁躺着休养的江远山,一听儿子的残腿有望了,他激动得掀开锦被便要起身。 “先生,您当真能治奕儿的腿吗?” 廖先生一脸凝重道,“柠丫头先前同我说过,晚奕的双腿是在战场上伤的,如今落下坡疾宁坐轮椅不肯走路,依我看是能治的,只是能有几分把握,治到什么程度,还要仔细诊断后方能确定。” 江晚柠立刻跑过去,扶着爹爹重新躺好,还给他掖了掖锦被。 “爹爹放心,先生医术高超,大哥的腿一定会有希望的。” 她安抚好爹爹,便带着廖先生去了文澜苑。 廖先生诊断过后,告知需要扒皮剥开粘连的筋脉,重新塑骨,若不出意外,应能恢复至九层,除了脚上不能使用武力,走路却能不再跛脚,只是如此治疗方式残忍度不亚于剥皮抽筋敲髓,如同万虫噬咬痛苦无比,非常人不能忍受。 兄妹两人瞬间沉默了。 江晚柠叹了口气道,“哥哥,其实……”其实能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活着才重要。 江晚奕垂眸片刻,缓缓抬起头,眸光坚定。 “不论多痛苦难捱,我也要试一试!” 如此才能不后悔! 廖先生点头道,“你能有此魄力,便已成功一半,待我回去准备两日,将所用药材和针灸刀具准备齐全之后,咱们便开始。” “全听先生安排。”江晚奕点头应下。 江晚柠送廖先生离开之后,看见哥哥情绪复杂,她蹲在哥哥轮椅前,满脸心疼道,“哥哥,先生所说的治疗过程生不如死,柠柠不忍你受此大罪。” 他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揉了揉妹妹的额头。 “柠柠不要担心,哥哥定能扛得住,与其怕遭人议论和白眼,整日闭门不出,不如放手一搏,若哥哥真能好起来,便能陪妹妹出门看外面的风景,顺便再帮你挑一个品貌兼优才学斐然的好夫婿。” 江晚柠小脸儿一红,嗔道,“哥哥是不是嫌弃妹妹了?若真如此,我得赶紧找个尼姑庵安顿下来,省得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唉,爹爹不疼哥哥不爱,我真可怜!” “你这丫头,真会倒打一耙。”他一脸宠溺,“若妹妹不愿嫁人,哥哥养你一辈子。” 兄妹二人有说有笑,江晚奕心情大好,再不似从前那般郁郁寡欢。 …… 过了一夜,京城突然热闹起来。 路上行人议论纷纷,原来是北狄使臣护送一位皇子入京了。 繁华集市上,锦衣卫开道,吓得行人们纷纷避退,几辆奢华的马车缓缓走过,中间一辆马车装饰繁复上面像是刻着什么奇特纹路,风格迥异与南暻大不相同。 待马车停在京城最大的凤来客栈前,礼部尚书张钦张大人携礼部侍郎等一众官员上前笑着上前迎接。 北狄使臣纷纷下马,几名年龄稍大的官员走下马车,出于礼节向迎接他们的礼部官员见礼。 张大人笑着道,“几位大人远道而来,使我南暻蓬荜生辉,在下是礼部尚书张钦,受皇命在此迎接,大人们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 北狄使臣里官位最高的梁大人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微微躬身道,“张大人客气,在下使节梁拓。” 张钦狐狸一般的精明人立刻明白,眼前的梁拓就是此行使臣里官职最高的,他脸上笑意添了几分,也多了几分尊重。 “梁大人,路途遥远使大家疲累,今日就先安顿下来,这凤来客栈是京城最好的一家,在下已经为你们定好了客房,可否领在下一起去迎你们皇子下车入住客栈?” 梁拓点头,领着张钦等一起走向中间那辆最奢华的马车前。 马车安静无声,静静停在那里,里面坐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身穿纯白百叶云纹锦衣,身披白色狐裘披风,头戴银冠,紫发披肩,脸庞白皙透着一丝病态,显得有些稚气未脱,一双眼眸干净明亮,纯真透彻,长得竟是比女子都好看。 张钦笑着朝马车行了一礼,开口道,“在下是礼部张钦,恭请皇子下马车入住客栈。” 少年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不回应。 张钦尴尬地笑笑,再次开口道,“皇子,客栈到了,您先上去休息,待皇上召见,咱们再进宫?” 无人应答。 梁拓上前,皱眉道,“五皇子,客栈到了,这马车都坐一路了,您还没坐够么?” 他的一番话可把张钦惊到了,他讶然道这北狄这么缺少礼节的吗,一名大臣竟能如此对皇子说话? 这话若说与南暻皇子听,那可就不得了了! 五皇子赫连樾听见梁大人说话,带着一丝孩子气道,“叫那女将军江晚柠来,否则本宫绝不下马车,吃住都在这里边儿得了。” “五皇子 ,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也不是在咱们北狄,行事怎能还如此随性呢?” 张钦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北狄五皇子找什么女将军干什么? 莫非那江什么柠的同五皇子关系匪浅很是不一般? 若二人私下关系密切,那绝对大有问题,他需得赶紧秘密上报皇上,如此大的事情不得不防! 礼部侍郎宋文清看尚书大人疑惑不解,脸色复杂,立刻提醒道,“大人,皇子口中的女将军江晚柠是抚远将军府的小女儿,刚被皇上封为和硕郡主的那位。” 张大人恍然道,“原来是她!” “那还不快,差人去请?” 第84章 换回裙装 将军府。 江晚柠用过早膳之后,换了一件枣红色束袖直缀锦衣,正准备用绸带束发,被端着茶水过来的杏儿拦下。 “小姐,您现在贵为郡主,亦不用去边关,不如奴婢给您换身衣裙好好打扮打扮吧?” 桃儿收拾好屋子,立刻走来,很是赞同道,“杏儿姐姐说得对,小姐您容貌倾城,整日不施粉黛,穿的又像男子一样,真真是可惜了您这么姣好的容颜,叫奴婢说就该好好打扮一下,出门让世人看看, 定能名动京城,叫那狐媚子自惭形秽,也叫那负心汉肠子悔青去!” “我们已经和离,以后再无干系,他们如何与我关。”她有些哭笑不得。 “何况我们虽儿时定下婚约,但统共没见过几面,成亲当天我便去了边关,这两年也无甚联系,我们之间并无感情,他薄情我也没什么好留恋,幸好不是我留侯府侍奉长辈操持庶务,若是他从边关带着新欢和孩子回来,我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杏儿道,“小姐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两年您在边关所受的苦难,得来的嘉奖才是实实在在的,若在侯府操持两年最后落得和离,只会更加让人咬牙生恨!”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裙,比对起来。 “小姐,这件散花如意云烟裙和这件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怎么样?” “还是件缕金挑线纱裙比较好看?” 一旁的桃儿开始找装匣,挑挑拣拣拿出搭配衣裙的金簪首饰。 江晚柠穿惯了身上的衣裳,哪里穿得了这些繁复衣裙,光是想想都要走不好路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们两个别忙活了,我还是穿身上这件比较轻松自在。” 桃儿杏儿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打扮自家小姐,哪里肯依,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拉着自家小姐换上那身淡黄色缕金挑线纱裙,按着她重新坐回铜镜前,又是梳妆涂粉又是抹胭脂将她好生打扮了一通。 只见铜镜里,她眉如远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那一抹温柔,双眸明亮清澈还夹杂着几分英气,精致小巧的鼻梁挺直,樱唇不点而朱,薄粉敷面遮住了那风吹日晒而来健康的淡黄色,衬得她更加绝色不可方物,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被梳成精致的发髻,发间簪着珠花和步摇,更添几分灵动之美。 她整日舞刀弄枪惯了,与那些弱柳扶风的闺阁小姐不同,光是坐在那里都显得有几分英姿飒爽,那袭淡黄色缕金挑线纱裙勾勒出她完美姣好身材,让人只一看眼,便再也挪不开。 桃儿惊叹道,“小姐,您真是太美了,以后奴婢要日日这样给您打扮。” 就连一旁的杏儿也看呆了,她喃喃道,“天呐,奴婢竟不知小姐能美成这样,您日后别再穿那些衣裳了,否则奴婢头一个不答应。” 顶着一张倾城容颜,再这般打扮出门,不知要迷倒多少风流才子和官宦世家的贵公子! “不如我还是换回来吧,这发饰和这繁复的衣裙又重又麻烦,这样穿简直比打仗都累!”江晚柠耸了耸肩膀,觉得很是不自在。 两个齐齐道,“不行,不准换!” 屋子里热闹不已,阿顺突然走进院儿里,前来通禀。 “小姐,礼部差人来请,说是让您速速去凤来客栈,一起迎接北狄皇子和使臣。” 什么? 北狄质子和使臣这么快就到了,之前怎么没人来知会一声? 想来礼部的人压根没将她放在眼中,只是都到这会儿了,又突然来通知到,究竟是几个意思? “我知道了。” 阿顺看见小姐突然换了打扮,惊艳了一瞬后,立刻恭敬退下。 江晚柠立刻起身,却不知脚怎么踩到了衣裙,一个身形不稳差点儿栽倒,她尴尬了一瞬,立刻将头上多余的珠花拔掉,只留下一根素簪和一根梅花金步摇。 如今换回女装,再提刀拿剑也不合适,突然没有趁手兵器,这簪子留着防身也好! 她匆匆走出将军府,跟着礼部的人快速到了凤来客栈。 此时,客栈前的街巷已经围了许多人,锦衣卫们握着绣春刀五步一人的形成肉墙,将百姓们隔开。 礼部的人引着她走向马车。 接洽使臣如此重要的场合,在场的皆是锦衣卫和礼部官员,突然走来一名绝世美人儿,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陆祁安也不例外! 他看见穿着一身淡黄色纱裙,梳着精致发髻,头上插着金步摇的江晚柠,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眼睛立刻睁大了几分,竟是看得愣住了。 自她回京,他们只见过几次,她每次都是一身简单的束袖直缀锦衣,除了颜色有所不同,和男装无甚差别,没想到除了英姿飒爽她还有如此柔美的一面,惊鸿艳影让人挪不开眼。 季风和季影也是看直了眼睛,暗暗赞叹,这江家二姑娘真是次次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大人,您不过去打个招呼吗?”季风忍不住开口提醒。 陆祁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多嘴!” 嘴上不承认,脚却很诚实,已然朝着妙人儿走去。 江晚柠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恨不得赶紧弄块儿面纱遮脸,她自认长得容颜清丽,可她极少如此打扮,更没有被那么多人观猴儿一样盯着看,只觉浑身不舒坦,走路都快要同手同脚了! 她垂着头,暗道早知要出门走这一遭,就该阻止桃儿杏儿两个丫头胡闹的。 谁知走着走着,眼前竟然出现一双穿着黑靴的脚,她缓缓抬头,眼前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陆祁安? 她唇角硬扯出一抹笑容道,“陆大人,好巧,您也在?” 陆祁安哪里是巧合出现在江晚柠面前的,分明是直接走向她。 他面上似浑不在意,心中却有涌动,淡淡点头,“今日这身衣裙不适合你,等回去换掉吧。” 嗯? 江晚柠直接傻眼儿! 这人任锦衣卫指挥使,掌管诏狱,整日忙着捉拿审问犯人抄家问斩,竟然这么好心提醒她衣裙不合适? 第85章 五皇子,说人话! 虽然这件衣裙穿在身上着实不自在,但也不至于辣到他的眼睛吧? 她小脸儿一垮道,“多谢陆大人提醒,我回去就换。” 礼部引路的那名小官员催促道,“郡主,别让北狄皇子和使臣们等久了。” “这就来。”江晚柠立刻跟着他走至马车旁。 身后,陆祁安一双黑眸冷冷瞪着刚刚出言催促的礼部小官员,恨不得将他背部灼个洞出来。 他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踱步跟了上去,想亲自看看那群人堵在凤来客栈门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还需要一个姑娘前来接待。 江晚柠走到马车前,看见礼部尚书,她隐约有些印象,这是前几日被皇上召见,一同在御书房议事领了使命的张大人。 她抱拳行礼道,“晚柠见过张大人。” 张钦觉得眼前女子美得有些晃眼,待看见她那特别的行礼方式方才回神,他暗道这江家二姑娘换了身打扮,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见过晚柠郡主。”他随意点头,算是礼貌回应。 礼部侍郎宋文清收回惊艳的眼神,立刻笑着向她解释叫她来的目的。 “郡主,劳烦您跑一趟,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五皇子点名非要您来接他,否则他不下马车呀。” 江晚柠愣了愣道,“竟还有这稀罕事?” 她在边关两年,与北狄战过无数次直至决一死战,也没从未见过五皇子露面,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何独独指定让她来迎? 他究竟意欲何为? 况且,他是北狄皇子,她曾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两人身份本就尴尬,理应避嫌的! 之前陆祁安并未上前,不知这里还发生过这档子事,待他听明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暗道这五皇子简直胡闹。 他如此行径,只会给江晚柠带来流言蜚语的。 于是,陆祁安伸手把江晚柠捞到身后,飞身跳上马车,一把撩开帘子迈步进去,坐在了五皇子对面。 众人震惊,直直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皇子左等右等,好不容易听见女子说话,上马车的竟然是男子,他立刻怒了。 “给本宫滚下去!” 陆祁安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稚气还未完全散去的少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 他嗓音冰凉道,“你叫她来有何目的,有什么话你尽管同我说,我会转告她。” 赫连樾一听,立刻恼了,他好歹也是北狄五皇子,虽是以质子身份入这南暻京城的,但无论如何也该比面前这人身份尊贵吧? 他撇嘴不屑道,“你还不够资格同本宫说话,本宫今日就要江晚柠亲自来迎,否则本宫绝不下马车,你快下去,别耽误本宫休息。” 说罢,他闭眼假寐,一脸高傲。 陆祁安紧皱眉头,冷冷剜了他一眼,稳稳坐在那里,大有与他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马车外的礼部尚书顿时急红了眼,这陆祁安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除了皇上他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这北狄五皇子无理取闹也就罢了,这陆祁安来添什么乱子? 他连忙给侍郎宋文清使了个眼色,宋文清当即意会。 “五皇子,晚柠郡主已经来迎您了,您快出来下马车吧。” 赫连樾冷哼一声,与陆祁安在马车里耗着。 宋文清尴尬地看着江晚柠,压低了声音道,“郡主,不如您还是上去看看吧,问问这五皇子究竟有什么要求,若不过分,不妨先顺着他,大家都站在这里,周围还围了这么多百姓,着实也不像话。” 江晚柠眸色渐深,有些踌躇。 众目睽睽之下,她上了五皇子的马车,同五皇子私下接触,被人传了出去变了味儿,岂不是对她和将军府不利? 不行,她不能上去! 于是,她客气疏离道,“大人为解燃眉之急化解尴尬,出发点是好的,可现在这节骨眼儿,合约还没签呢,本郡主进了马车,若传出些什么,可是百口莫辩了,大人您说是不是?” 宋文清顿了顿道,“郡主放心,陆大人也在马车里,何况今日是礼部有求于您,定给您做个见证,再说皇上也命您协助礼部接待使臣了不是?” 江晚柠这才勉为其难道,“既大人如此说,那我也不好再推辞。” 于是,她在众人注目下,撩开帘子进了马车,坐在陆祁安对面。 她看向五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暗道这看起来就是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孩子,定是被千娇万宠长大的,所以才如此任性。 而五皇子和陆祁安齐齐盯着她一个! 赫连樾眼神里带着一丝质疑,心想这女子长得花容月貌比父皇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都漂亮,她能带兵打仗吗,大哥三哥四哥竟然输给一个美貌的姐姐,简直太窝囊了! 而陆祁安紧紧盯着江晚柠,皱着眉头又扫了赫连樾一眼,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火气。 “你们有什么话,快点说!” 赫连樾白了他一眼,笑着看向江晚柠,嗓音甜甜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芳龄几许,可许配人家?” 他一开口,直接惊得江晚柠差点掉下巴。 她恼羞成怒道,“五皇子,说人话!” 赫连樾撇撇嘴,有些不满道,“都怪你打败了我们北狄,害得本宫离家万里来南暻,你毁了本宫的安逸生活,让本宫成了这南暻的阶下囚,你要对本宫负责!” 江晚柠瞠目结舌道,“五皇子折腾了这许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即便不是我领兵打仗,也会是别人,假如我是个男子,五皇子也要我对您负责吗?”这让她着实不敢苟同。 五皇子顿了顿道,“本宫不管,这世上也没有假如,本宫要你负责你就得对本宫负责,不然本宫就不下马车,吃住都在这马车上,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向你们的皇上交代!” 陆祁安幽深的黑眸逐渐结冰,他冷冷道,“既你不下马车,那我便命人将这马车拆了,让众人观赏北狄五皇子是如何吃住在马车上的,你内急的时候最好忍住,忍好了!” “噗——” 江晚柠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第86章 姐姐,本宫跟你回家好不好? 赫连樾脸色蓦地一僵,瞬间满面通红起来。 他咬牙道,“你敢!” 陆祁安黑沉着脸,冷嗤道,“你看我敢不敢!” 看着这两人互不相让的模样,江晚柠只觉有些好笑,他们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北狄五皇子,若她不出手制止,真不知他们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好了,五皇子,按你的要求,我已经来了,请您现在下马车入住客栈,行不行?” 赫连樾唇角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一脸骄傲道,“算你识趣,这几日你便暂且当本宫的婢女吧,若伺候得本宫开心……” “不行!”陆祁安一口拒绝。 “为什么不行?”赫连樾一脸不服气,只觉这死面瘫看着碍眼极了。 “她平定边关身有功勋,如今已被封为郡主,今时身份不同往日,让一个郡主当你的婢女,传出去我南暻国威何在?” 赫连樾撇嘴退而求其次道,“那好吧,不当婢女就不当婢女,但进宫面见你们皇上之前,姐姐你必须留下来陪……保护我!” “你功夫好,能带兵打败我们北狄,我只信任你能保护我,其他人我不信!”他脑子里灵光乍现,又突然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理由。 陆祁安咬牙道,“那也不行!” 赫连樾立刻恼了,他猛拍凳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怎样才能行??” 陆祁安闭了闭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耳朵根子微微泛红,最后从牙缝里蹦出句,“男女有别!” 江晚柠闭口不言,暗道这陆大人也没传说中的不近人情,最起码还为她考虑避嫌的事情。 传闻果然不可信。 赫连樾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抱拳重新坐好,开始赌气! 江晚柠深觉无奈,叹了口气道,“五皇子,我家中还有些事需处理,但这几日我只要得空,一定会过来给您当侍卫保护您的安全,何况锦衣卫个个身手不凡以一挡百,必定不会让您遇着危险的,您尽管放心住在这里,这凤来客栈也是我们南暻最有名气的,您若缺了什么少了什么或是哪里住的不舒服,尽管向礼部的人提。” 陆祁安冷冷扫了她一眼,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但大家一直僵持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这北狄五皇子分明就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丝毫没有半分当质子的自觉。 赫连樾还有些不满意,但他看着面前长得似仙女一样好看的姐姐,突然有些不忍拒绝。 “那好吧,不过你不能骗本宫,否则本宫便找上门住你家,反正你家总比客栈住着舒服吧?” 他又开始浮想联翩,唇角还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江晚柠闭了闭眼,生生忍住心中升腾的火气,暗道这没长大又被惯坏了的小子分明就是欠揍! 于是,她不由分说,直接拉着赫连樾下马车。 陆祁安双眼陡然冷了几分,紧紧盯着她拉赫连樾的手,令他看着很是不适。 马车外礼部的几名官员和北狄的使臣们,看见江晚柠竟然牵着五皇子的手下马车,个个错愕无比。 郡主竟能劝服五皇子乖乖听话,她可真有办法! 礼部尚书当即笑眯眯道,“五皇子,您一路辛苦了,快进客栈好生休息一番,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告知我们礼部。” 五皇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骄傲得似只孔雀,被江晚柠牵着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天字一号房雅间儿。 留下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梁拓深感无奈,立刻再次向张钦行礼,又一脸歉意道,“五皇子在北狄皇宫被吾王和王后惯坏了,他从小体弱常年服药,吾王和王后对他偏疼一些,他还是个孩子又恃宠而骄惯了,总是这样没大没小,还请张大人和各位大人们多担待一些。” 张大人被拂了脸面,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他狐狸一样的人,处事向来又圆滑,不论多生气都不会将事情弄僵,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笑不达眼底。 “梁大人说的哪里话,我等怎会同一个孩子计较,何况五皇子性子率真,难能可贵。” 他却暗自咬牙,心中气恼道,“狂吧,狂吧,等归顺合约签了,我倒要看看你一介质子还能狂傲到几时!” 等安顿好五皇子和使臣们,张钦带着几名官员离开客栈,留下侍郎宋文清招待。 江晚柠拉着赫连樾进了房间之后,松手让和赫连樾自己找位置坐下,没想到赫连樾直接反握住她的手撒娇。 “姐姐,你别走,陪本宫聊聊你们南暻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羞涩道,“若是能聊聊姐姐你,那就再好不过。” 江晚柠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一脸不屑道,“小屁孩,你才多大,姐姐可以叫,但别用这种眼神和表情哦,否则我定要你吃些苦头。” 她早知道赫连樾身体不好,便一直忍着没动手,否则定要动手揍他一顿,灭灭他这嚣张无理的气焰。 赫连樾脸上笑容突然消失,一脸悲伤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让着本宫,你知道本宫身体不好,是不是?” 他语气冷了几分,人也激动起来,好似自己身体不好,是一件极其丢人的大事。 江晚柠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到了,她语气软了几分,劝道,“害,我怎会知道你身体如何,你一个少年难道连一个姑娘都打不过,我只是觉得你比我小上几岁,就像弟弟一样,我在家中排幺,正好缺一个弟弟,不过你身份尊贵,应是不缺姐姐。” 她成功转移话题,令赫连樾突然来了兴致。 他两眼放光道,“姐姐,本宫跟你回家好不好?” 江晚柠瞬间愣住了,她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说,这五皇子怎么回回语出惊人呀? 她唇角抽了抽,尴尬地笑着道,“五皇子,咱们身份特殊,应该避嫌还来不及,您怎能跟我回家,还是莫要开玩笑了。” 第87章 陆大人,您上辈子定是名管家吧 赫连樾眼中的亮光突然黯淡下去,他愤愤道,“本宫就知道你在骗本宫,没想到连你也跟着骗本宫,哼!” 说罢,他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扭过脸去,气呼呼的像是一个没讨到便宜的三五岁小孩子一样,同他如今年龄完全不符。 江晚柠叹道,“五皇子,您心性单纯,可见在北狄皇宫被北狄王和王后保护得极好,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还不懂,您此番来南暻是必须要入住皇宫的,同那些皇子公主们一样。” “您身后背靠北狄,若一入京便住进将军府,我们将军府即刻成为众矢之的,何况三年前我爹爹被人陷害,边关战事失利导致惨败,已经惹了皇上震怒夺了兵权,若再添流言蜚语惹皇上猜忌,我们将军府满门覆灭都极有可能。” “或许,你怪我带领抚远军打败你们北狄,让你成了一名质子,但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只能说造化使然,你若真心喊我一声姐姐,我便拿你当亲弟弟对待,若你遇见危险,我定挺身而出挡在你前边,但你非要一意孤行置我们将军府于险境,我必定不答应!” 赫连樾喃喃道,“你说的,本宫明白!” 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突然成了南暻的阶下囚,说得好听些是质子,说难听些同那些手脚戴着镣铐的犯人有什么区别? 来南暻之前,他还是北狄皇宫最受宠最不可一世的小皇子,因从小身体不好,对皇兄们争储的威胁也最小,皇兄们个个也都让着宠着他。 如今没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父王母后去了,皇兄登基,时间久了兄弟情淡,边关战事再起,南暻皇上定头一个拿他开祭! 他突然正经起来,脸上没了之前的高傲和无理,也没了那股稚气,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江晚柠看着他突然的转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许,他性格并没有表面那般张扬跋扈,这只是他迷惑世人的表象,从而让人对他降低防备。 也是,他是北狄王和王后的儿子,血脉使然,他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子! 她缓和了语气,柔声道,“既殿下明白,那您先歇着,我去让人给您准备些吃的。” 江晚柠推开房门,把门从外面关上,待她转身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直接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皱眉小声询问。 陆祁安神色冷冷,瞥了一眼房门,淡淡道,“从你们进房间开始。” 那他岂不是把她和五皇子的对话从头到尾听完了? “没想到,大人还有听墙角的癖好?”她撇撇嘴,话里略带讥讽。 陆祁安不置可否,盯着她那张美得张扬的小脸儿,回讥道,“你也不简单,换了身衣裙还勾得北狄皇子要跟你回家,他应是还不知道你嫁过人又和离的事吧?” 江晚柠气得差点翻白眼,她咬牙道,“陆大人,您上辈子定是名管家吧?” 哼,真是气死她了! 亏她刚刚还觉得陆祁安为她声誉考虑,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与传闻不符,没想到开口竟能把人气冒烟儿! 陆祁安却没听明白,他疑惑道,“管家怎么了?” 江晚柠白了他一眼,冷嗤道,“管得宽!” 说罢,她掂着衣裙缓缓走下二楼,许是衣裙猛地穿不习惯,还不小心踩了两回裙摆,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脚底踩空滚下去,看起来有些可笑。 陆祁安却觉得她那样竟有几分可爱,唇角不由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待他意识过来,瞬间又恢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暗道,若是换作旁人敢出言讽刺他,早就被抓进诏狱了。 京城世家女子,唯有她胆子最大! 待江晚柠端着饭菜走上二楼,看他背着手站在梯口俯瞰楼下,黑沉着脸活像旁人欠他百万雪花白银一般,她撇了撇嘴,径直走过。 陆祁安却截下她手中的托盘,嗓音低沉道,“礼部的人呢,连个下人都不给他准备两个?” 这时,梁拓刚好走上二楼,听见陆祁安的话,他连忙道,“这位大人,还是让在下来吧,我们五皇子的贴身侍卫因水土不服倒下了,待他恢复过来,便能侍奉左右了。” 陆祁安面无表情地点头,准备下楼时又皱眉瞥了江晚柠一眼。 “还不走?” 江晚柠抿唇,立刻跟着下楼,暗道这人还真是性子阴晴不定。 她有些疑惑,这人怎么突然管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不过是匆匆见过几次,还没到这么熟的份儿上吧? 她心中腹诽着,便忘记了脚下的路,一下子撞到陆祁安后背上,一个重心不稳要往他旁边空隙栽去,她身手不凡,立刻伸手抓住陆祁安的衣裳让自己身形稳住。 没想到,陆祁安突然拎着她的衣领,走完剩下的梯阶,一脸不悦道,“立刻回去换衣裙!” 江晚柠被他突如其来的愠怒吓了一跳,暗道这人真小气,不就是揪着他衣裳借力站稳吗,值得如此大动肝火吗? 传闻果然不假,他就是性子阴晴不定,生人勿近! 待走出客栈,宋文清还在客栈门前,指挥着礼部的人安顿五皇子一行的马车和随行护卫,他看见江晚柠,立刻脸带笑意走了过来,朝着江晚柠打招呼。 “郡主,您还好吧?” 江晚柠温婉有礼浅笑道,“无妨,五皇子就是有些孩子气罢了,稍稍顺着便好,劳烦大人关心了。” 宋文清是前年连中三甲的新科状元,被皇上安排去了礼部,如今已经是礼部侍郎了,人年轻长得也俊朗儒雅,不知为何至今婚事还没着落,也是京城贵女圈儿里的热议人物。 他今日看见江晚柠只觉眼前一亮,此女长得美如画中走出一般,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那些名门贵女的矫揉造作,惊鸿一瞥,让人见之难忘。 那永安侯府林世子当真是眼瞎心盲,竟放着这样绝世无双的妻子不要,与那下作女子暗通款曲,着实可笑! 陆祁安看宋文清一双眼珠子快要焊在江晚柠身上,他眸底瞬间聚起寒凉之气,一道冷芒扫向宋文清。 第88章 谁说我要英雄救美了? “宋大人看起来似乎很闲,难道已经忙完了?” 宋文清刚刚只顾着同江晚柠说话,一时又看痴了,根本没注意走来的陆祁安。 待他听见一道冰凉的声音,扭头望过去,被陆祁安带着寒芒的眼神吓得瞬间脊背发凉,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僵。 他是文官,不会功夫,看见陆祁安这样杀人不眨眼又有拥有先斩后奏生杀特权的锦衣卫,自然要忌惮几分。 礼部侍郎官职本就低于锦衣卫指挥使,而且陆祁安除了是锦衣卫指挥使,出身也非同一般,他自然轻易不敢招惹。 “下官见过陆大人,谢陆大人提醒,下官突然想起是有些事情还需处理。” 他看向江晚柠,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郡主,要不要下官差人送您回将军府?” 江晚柠立刻道,“宋大人不必麻烦,你尽管去忙,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她会功夫,哪里需要礼部这些不会功夫的人来送,便直接拒绝了。 陆祁安冷哼一声,盯着宋文清离开,这才看向江晚柠,上下打量她一眼,那眼神看得江晚柠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立刻道,“陆大人,告辞。”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在人来人往的人流中。 季风笑着凑向自家大人,身后季影抱着胳膊手里还握着剑,跟着一起走来。 “大人,您就这么看着郡主走了?” 陆祁安淡淡道,“不然呢?” 季风一脸高深莫测道,“大人,这您就不懂怜香惜玉了,人家郡主今日打扮得如此貌美,走在路上不知要吸引多少男子的目光,您不跟着,万一再遇见两个色胆包天的,郡主岂不是要被人轻薄了去?” 季影翻了个白眼,白了季风一眼,只觉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自家大人身份尊贵,长得矜贵又俊逸无双,这世间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之倾倒,他又深受皇上重用,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要同一个和离过的女子纠缠? 陆祁安冷冷道,“你若闲来无事,就领着兄弟们留守客栈,密切监视着四周,北狄五皇子和使臣们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说罢,他带着季影朝着江晚柠离开的方向走去。 季影回头得意一笑,气得季风又急又气,很不服气。 明明是他提议的,为何偏偏让他留下,只带着季影一个? 待江晚柠路过一家糕点铺子,想起爹爹和哥哥们爱吃的糕点,她便拐进铺子把大家喜欢吃的口味儿统统买了一遍。 伙计看见铺子里进来一位长得美貌无比的姑娘,立刻笑着招呼,帮她打包装好,礼貌又客气。 江晚柠付过银子拎着糕点出门,心情大好,往家走。 如今爹爹的毒解了,等廖神医把哥哥的腿治好,将军府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她扫去心中阴霾,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却是看痴了路过的几位公子哥儿。 其中一位穿得贵气逼人的公子,更是看得两眼放光,顿时搓着手,色眯眯地靠了过来。 “哟,你是哪家美人儿,之前哥哥怎么从未见过你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搓着咸猪手,便要往江晚柠脸上摸。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吓得行人们差点儿魂飞魄散,纷纷朝着他们看过来。 只见江晚柠捏着他两根手指掰着差点给他对折过去,疼得他满面涨红,龇牙咧嘴,差点昏死过去。 他疼得满头冷汗,差点当众哭出来,立刻求饶道,“美人儿……哦不对,女侠女侠,求女侠高抬贵手,快松松……松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救我?” 与他一起的纨绔公子们,刚刚还想同他一起揩油讨些便宜,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个惹不起的小辣椒,几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哪里还有胆子上前救他,齐齐后退几步避让开。 那富贵公子本来还指望大家帮他一把,没想到竟是一群见死不救的,他立刻哀嚎一起来,拼命求饶。 “女侠,疼疼疼……快松开,求求你了,我手指快折了……” 驻足围观的行人们看见一群纨绔子弟要欺负一名美貌女子,却反被制服,当街嚎得丢死人,纷纷笑着鼓起掌来。 站在人群后的陆祁安眉梢挑起,“她几根手指轻松制服登徒子,还吓退一堆草包,何须旁人帮忙?” 季影点点头,十分赞同道,“江姑娘确非寻常女子,令大人失了英雄救美的机会,实在可惜。” 陆祁安皱眉剜了季影一眼,冷冷道,“谁说我要英雄救美了?” 季影立刻闭嘴不言,暗道您不想英雄救美,为何季风胡诌几句,您就巴巴跟过来了? 还不是被江二姑娘美色所迷,突然就铁树开花了? 人群中央,江晚柠沉着脸色,松开富贵男子的手指,猛地将他推至一旁,甩袖准备离去。 那男子看着众人哄笑,对他指指点点,顿觉失了面子丢人极了,他恼羞成怒趁江晚柠不注意,立刻从后面偷袭,想要勒住她的脖子,钳制住她。 江晚柠内力深厚,瞬间察觉,反身转到他身后,一脚踹在他后腿弯处,那男子腿弯一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地的声音,令旁边那几名纨绔都忍不住替他感到疼痛不已。 “啊……”又是一声惨叫。 众人“咦”了一声,不忍直视。 季影请示之后,立刻飞身上前,将那男子拎到一旁,拿着未出鞘的剑,横在对方脖子上,冷冷盘问。 “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女子?” 那男子看见一身锦衣卫装束的季影,还有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顿时吓懵了。 “我我我……我说,我爹是姚澜之姚大人,我就是看她长得好看,一时被美色所迷,才上前打个招呼……呼呼疼疼疼……” 季影对他又是一番教训,打得他鼻青脸肿,吓得那些纨绔们惊慌失措立刻落荒而逃。 陆祁安背着手走过来,众人定睛一看,认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立刻见之色变,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而去。 第89章 但是犯桃花!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糕点铺前,瞬间冷清了下来,路过的行人们看见锦衣卫在此,再不敢乱看,匆匆而过。 他紧紧盯着江晚柠的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江晚柠再次看见陆祁安,有些哑然,买个糕点都能在此碰见,这未免也过于巧合了吧? 她发现陆祁安盯着自己没拿糕点的那只手,立刻将手缩进袖子里背在身后,心里有些发毛。 “陆大人,我不过是轻轻掰了他的手指,是他先企图要轻薄于我的,我只不过是小小教训了他一下,这应该不犯法吧?” 没办法,京城在天子脚下,是锦衣卫的地盘。 她现在没了兵权,除了空有郡主名头,什么都不是,以后行事还是得低调一些才好。 陆祁安一双寒潭似的黑眸从她手上挪开,与她对视而立,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 “不犯法!” 但是犯桃花! 她今日一身裙装出门,先是引得百姓们纷纷侧目盯着她看,后是北狄五皇子,再是礼部侍郎宋文清,如今又遇见几名纨绔子弟,自己却毫无所觉,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冷哼一声,“跟我走!” 什么? 江晚柠有些不明白,她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询问陆祁安为什么要跟他走,又指了指前方,询问他去哪里。 陆祁安惜字如金,不欲回答。 季影有些惊讶,自家大人竟要亲自送江家二姑娘回家,这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只怕两人同行的流言,不到天黑便要传得家喻户晓了。 大人天资聪颖才智过人,如此道理怎会不知? 看来他是有意而为之的了! 自家大人要如何,他一个做护卫的,当然没资格评头论足,只有默默跟着。 近日,永安侯府闹得鸡飞狗跳,又因江晚柠夺回自个儿的嫁妆,杜明娇拿侯府的财物填补挪用的亏空,如今永安侯府捉襟见肘,府里账上已经拿不出几两银子。 侯夫人接过账本之后,回院儿里一核对,差点两眼一翻惊厥过去。 她早知侯府大不如前,却不知侯府已经败落至此,气得她拿着账本便去明月阁找杜明娇算账。 杜明娇哪里肯认,立刻梨花带雨地哭起来,又是找老夫人又是找世子,哭哭啼啼的装柔弱装晕倒,气得侯夫人两耳光下去,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懵脑晕。 管家权被宋氏夺走,老夫人手里没了实权,觉得宋氏对她少了尊重,心里正窝火,看见向来窝囊又唯唯诺诺的宋氏,竟然倒翻天罡同她叫嚣,她哪里咽得下那口气儿,立刻动手要打宋氏。 宋氏如今腰杆已挺直,哪里还会站着不动任由婆母打骂,立刻反击与婆母扭打成一团。 府内瞬间乱了套,林谨宴气得拿着二两碎银子来茶楼躲清闲。 没想到,他随意一瞥,瞬间看直了眼,连自己是何时起身走至窗前的都不曾察觉。 窗子对面糕点铺前,走出一名貌若天仙的美人儿,她双眼灵动 ,鼻小梁挺,樱桃红唇不点而朱,薄施粉黛美似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发髻松松一挽簪着精致好看的金步摇,美得让人无法形容,令人忍不住屏息观赏,生怕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他看见那女子差点被几名纨绔子弟轻薄,又惊讶地看着女子还手,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的招式,和江晚柠竟是一模一样! 待他揉了揉眼,发现那女子竟然真的是江晚柠。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穿裙装,看着美得不似凡人的江晚柠,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以接受,自己错把珍珠当鱼目! 于是,他激动得跑下茶楼,几位前来喝茶的友人看见他,立刻上前来打招呼,被他一把推开挤了过去。 一名友人一脸莫名其妙道,“宴兄今日是怎么了?” 其余人纷纷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谁知道呢,兴许是被女人榨得精气不足了。”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林谨宴已经跑出茶楼后门,江晚柠已经跟着陆祁安走远了。 他立刻上前去追,却被落后几步的季影拦住。 林谨宴心中焦急,立刻恼道,“快让开,江晚柠是我的妻子,我找我的妻子又碍着你什么事?” 季影举起手中的剑,横在林谨宴胸前,面无表情道,“可惜,已经不是了,我家大人同江二姑娘有话说,若林世子执意打扰,便别怪我手中的剑不长眼。” 林谨宴生性懦弱,刚刚为了找江晚柠,一时心急才不管不顾,如今被季影拦住,待他冷静下来,立刻心虚害怕起来。 锦衣卫他惹不起! 于是,他恨恨道,“我不打扰他们,我改日亲自去找她。” 说罢,他立刻后退一步远离季影,眼睁睁看着江晚柠跟着陆祁安消失在人群中,唯有他站在路边落寞无比。 季影看林谨宴没胆子跟上,这才放心离开。 待陆祁安将人送到将军府大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烫金牌匾,神色淡淡道,“明日不要再穿得这般招摇了。” 江晚柠这才明白,在凤来客栈时他让自己换衣裙是何意了。 他说自己穿得招摇,那便是好看的意思了? 她心中腹诽,这人还真是奇怪,夸人都不会,倒是能把人气得冒烟儿。 她敛神微微一笑道,“今日多谢陆大人相送,不如进去喝杯茶水再走?” “不必。”陆祁安惜字如金,背着双手离开。 季影在不远处等候,看见自家大人走来,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欲言又止,心中纠结说还是不说。 陆祁安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有什么话就说,憋着不难受?” 季影这才开口,“大人,刚刚在糕点铺前,您和江姑娘前脚刚走,永安侯府林世子从茶楼追了出来,兴许是被江姑娘今日这身打扮惊艳到了,心有些许不甘,人已经同他和离,他却还惦记着,说江二姑娘是他的……” “他的什么?”陆祁安蓦地看向他,眼底染上寒霜。 季影声音渐小,“说江二姑娘是他的妻子!” 陆祁安脸色忽地一沉,冷讽道,“他倒是会做梦!” 第90章 是不屑于为他打扮! 永安侯府。 林谨宴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满脑子都是穿着裙装美如画中仙的江晚柠,就连跨过门槛的时候,都忘记留意脚下,差点被绊倒。 他从前怎不知江晚柠竟然长得如此貌美? 是了,从小到大江晚柠一直是那身简单打扮,方便练功简单又飒爽,新婚日她蒙着盖头进了洞房,等他进房她已经换了一身戎装准备出征,所以他连她穿嫁衣的模样都没见着。 他突然明白,江晚柠不是不爱打扮,是不屑于为他打扮! 他们前脚儿刚和离,她就迫不及待地打扮得花枝招展,竟然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当街同行,可见两人早已熟识。 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了私情,所以才急着同他和离。 他们耍弄手段让皇上帮她写和离书,助她脱身离开侯府,好投入陆祁安的怀抱!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绝对没错! 如果不是陆祁安觊觎她,私下帮她向皇上求情,皇上为何会偏帮她? 她爹带领抚远军被麾下将士出卖,致使全军惨败死伤无数,惹得皇上震怒夺他兵权,留他们将军府一门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她出征打败北狄,只是将功补过替她爹赎罪罢了,不可能再得皇上青睐的。 皇上又是封她当郡主,又是赏赐财物,又是亲手替他们二人写和离书,这一定是陆祁安的手笔,他一定在背后插手了! 可恶,他被人挖了墙角却不自知,实在是愚蠢到家了! 林谨宴心中怒火中烧,气得咬牙切齿,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怒火。 待他回到院儿里,把自己关进房间,把屋子里的东西“呼呼啦啦”乱砸一通,尤不解气,又对着门框狠踹一顿,却把脚趾“咯吱”一声踢骨折了。 “啊——” 一声惨叫穿透房间划破天际,吓得侯府上空路过的鸟雀惊慌飞远。 阿福端着茶水刚走进院子里,听见世子的惨叫声,吓得他立刻丢掉手中托盘,破门而入。 看见世子捂着脚蹲在地上,脸色惨白满头是汗,他立刻上前关心。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林谨宴疼得直翻白眼,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快快……快去请大夫。” 阿福一脸为难道,“世子,咱们府里账上没有现银了,小的如何请大夫来?” 林谨宴气得差点昏厥,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子,塞进阿福手中,催促道,“快去!” 有了碎银子,阿福这才起身跑了出去。 待阿福请来大夫,帮林谨宴诊治过后,帮他正骨包扎固定又开了些药,背起药箱准备离开。 林谨宴立刻道,“阿福,去送送大夫。” 那大夫医术不错,时常被一些高门富户叫上门去问诊开药,那些个主家出手也阔绰,除却诊费,或多或少也会再给他一些赏钱,只是今日这永安侯府的世子,只字不提,也不安排下人,可见是个十分抠搜的。 他撇撇嘴,跟着阿福离开庭院走出侯府。 以往府里请大夫来,也会给大夫一些赏钱,只是如今囊中羞涩,阿福也觉尴尬,一路红着脸将大夫送出去。 待阿福回房伺候,林谨宴猩红着眼睛瞪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 他口中喃喃道,“荡妇,早知她如此不检点,早该好好教训她,让你老实待在侯府不得出门。” 阿福心有疑惑,却不询问,生怕触了世子的逆鳞惹他发怒。 宋氏听说儿子回府,拿着账本直奔而来,待她看见儿子躺床榻上,一只脚层层包裹像只粽子一样,她立刻着急询问。 “宴儿,你这脚是怎么了,怎么伤到的,严不严重?”她直接扑到床榻边,又惊又怕。 林谨宴惨白着脸,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宽慰道,“儿子无碍,只是不小心踢到了,已经请大夫帮忙看过了,过些日子便好了。” 宋氏一脸心疼,恨不得自己替儿子受了这份罪。 她突然想起不足一个月,便要科举考试了,立刻着急起来。 “宴儿,你这脚会不会耽误科考?” “母亲不必担心,伤了脚又不是伤了腿,而且我是文试不是武试,不妨事的,说不定不到科考就好全了。” 宋氏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她皱眉道,“宴儿,你同母亲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同别人闹了龃龉,与人动手了,是谁伤了你的脚,咱们告上官府同人理论去,这份儿窝囊气咱们不受。” 就算永安侯府没落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容不得那些刁民欺辱。 想起自己踢门伤到脚,林谨宴就愤愤不平,仅仅才和离一日,凭什么她可以开开心心地投入旁人的怀抱,他却像个望夫石一般站在无人角落看着? 他恼怒,他发狂,他气得“咣咣”踢门差点撞墙! 不行,他不能放手,不能称了他们的意! “母亲,儿子真没和人动手,这是我自己不小心踢到门槛伤到的,您就别操心了。” 宋氏从儿子的眼神里看出了不甘,暗道这事情定没儿子口中说的这般简单,只是儿子不愿告诉她,她也不好强追着问。 于是,她勉强笑了笑,拿出账本。 “宴儿,母亲本来不想拿这些琐事耽误你读书的,但你现在是咱们侯府的男主人,理应知道咱们侯府的情况。” 这些日子侯府折腾来折腾去,林谨宴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忍着脚上疼痛,接过账本快速翻看了几页,便直接跳到最后一页看。 没想到,后面的账目夸张到简直令他眼睛大跌!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母亲,这账是不是记错了,咱们侯府怎会连十两现银都拿不出来了?” 宋氏闭了闭眼,一脸颓丧道,“这你得问问你祖母和你的好娇娇,这几年她们是如何管账的!” “宴儿你是知道的,你祖母向来强势,在你父亲去世之后,母亲身心受到打击,整日待在佛堂不问世事,你祖母强行把母亲的嫁妆充入公中,母亲在娘家时不受宠,出嫁时继母准备的嫁妆也不丰厚,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她们二人败光了吧?” 第91章 叫我母亲,你也配? 说起这些,宋氏便恨得咬牙切齿, 满目怒火里还泛着寒光。 她若能早些醒悟,在婆母把她的嫁妆充入公中的时候便硬气些,直接拒绝,或是像晚柠一样,寻了机会再夺回来,她的嫁妆也不至于被婆母和杜明娇那个贱人挥霍一空了。 如今账上竟是比脸都干净,府库里连几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侯府上上下下还养了这么一大家子人,过了今日说不定明日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这可如何使得? 可她窝囊憋屈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才拿到管家权,若就这样交出去了,她继续过回唯唯诺诺的日子,又很是不甘心。 林谨宴猛地一摔账册,愤然道,“荒唐,简直荒唐!” 祖母出身贫寒,没有嫁妆傍身,祖父和父亲去世之后,有段时间府中周转困难,祖母强行把母亲的嫁妆充入公中,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还亲眼看见那一箱箱东西被下人抬入府库,只是林谨宴万万没想到,这账祖母管了半生,娇娇又接管了两年不到,竟然亏空如此严重。 那些银子究竟花去哪里了? “祖母自诩有管家之能,还整日夸赞娇娇勤快能干,贤惠持家,我这才放心把管家权交给她们,没想到她们竟然将侯府管成了这样,若不是母亲拿到这管家权,咱们来日连西北风都要喝不起了!” 宋氏立刻点头赞同,满腔怒火道,“宴儿,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母亲的嫁妆原本也都是要留给你的,只是你祖母强势,强拿母亲的嫁妆应对侯府周转,左右也是为了侯府好,母亲默默吞下委屈也就算了,可她和杜明娇把账管成这样,实在叫人气愤。” 别说她恼恨愤怒,就连林谨宴也气愤填胸。 本以为娇娇恭顺贤淑善于持家,能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能够专心学习准备科考,不指望她能账上生财,但也不能亏空至此! 他越想越恼火,立刻起身想要去找杜明娇问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 刚站起来,脚趾传来一股钻心般疼痛,疼得他立刻惨叫起来。 宋氏一听,立刻慌了,忙扶着儿子让他重新躺好,还贴心的从背后塞了几个软枕。 “宴儿,你别慌,我这就去差人把那狐媚子叫来!” 若是从前,儿子把杜明娇护得像颗金豆子,她是不敢直接在儿子面前提“狐媚子”三个字的,若是说了,儿子定会不耐地说她两句,如今却是一声没吭,她当即明白,儿子这是真恼了。 她定要抓住机会,让儿子厌弃了那贱人! 若不是那贱人,她的好儿媳也不会和离回娘家了,儿媳得了军功还被封为郡主,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情,全被那贱人毁了,一切全是镜花水月白忙一场。 林谨宴痛苦皱眉,点头道,“全凭母亲做主。” 看儿子点头,宋氏立刻走出院门,吩咐下人去传杜明娇过来,她还多留了个心眼儿,怕杜明娇害怕被责问推脱不来,只让下人告诉杜明娇,是儿子传她来的。 她抬头看见远远站在院儿外的梨儿,突然想起梨儿是儿子新纳的妾室,虽恼恨江晚柠一人得道抛夫弃家和离而去,但留下梨儿好生恶心杜明娇和老夫人一番,也是好的。 于是,她招手让梨儿过来。 梨儿远远张望,本想在此守候等到世子,没想到侯夫人竟在世子院儿里,还朝她招手。 小姐已经和离,她在这侯府无凭无靠,实在艰难,万不能再惹侯夫人和世子厌弃,她心中有些忐忑,垂头走了过去。 宋氏看见梨儿一身打扮,已然脱胎换骨,完全不像一名婢女,令人眼前一亮。 她脸色缓和了些许,温声道,“梨儿,往后你日日到梅苑晨昏定省,协助我管家理账,看在我的面子上,宴儿定会给你些荣宠。” 梨儿一听,顿感受宠若惊,她立刻福身行礼。 “多谢侯夫人,梨儿定会日日侍奉您,尽心尽力协助您的。” 宋氏微微笑道,“叫侯夫人多见外,叫母亲。” 没想到,侯夫人竟然让她叫母亲,这份荣宠来的也太快了? 快得竟然有些不真实! 她温温柔柔道,“梨儿谢谢母亲。” 宋氏脸上浮现少许笑意,这才满意的领着梨儿回了儿子的屋儿。 没一会儿,杜明娇便梳妆打扮换好了衣裙,一脸娇羞又欢喜地走进了院子,步伐又快又急切,竟是连下人都跟不上。 阿福守在门外,看见杜明娇立刻弯腰行礼。 “小的见过杜姨娘。” 杜明娇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声姨娘竟然是叫她的? 从前府里的下人皆是叫她表小姐的,明月阁的婢女们更是尊称她一声夫人,好不容易熬到江晚柠那个贱人滚出侯府了,她却沦为一名妾室了,这都是拜江晚柠所赐,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咽不下去。 于是,她眼眶一红,立刻挤出眼泪簌簌落下,满脸委屈,跨过门槛进了屋子。 “宴表哥。” 谁知,她一进门便看见宋氏坐在屋子中间桌前的圆凳上,脸色难看得有些瘆人,身后还站着梨儿。 她顿觉自己应是被骗了,或许根本不是宴表哥叫她来的,而是宋静娴本人! 杜明娇立刻收住眼泪,俯身向宋氏行礼,温温柔柔道,“娇娇见过母亲。” 宋氏心里早就恨透了杜明娇,清晨在福荣堂的时候,她还帮腔同老夫人一起对付她,当着儿子的面又装成这副娇弱的死出。 她缓缓起身,冰冷的目光似冰凌一般直直钉在她的身上,一步步向她逼近。 没了老夫人在,她失了些底气,脚步不自觉后退,想要与之拉开距离。 宋氏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扬起手一耳光又扇在了她的脸上,清晨还未褪去的红肿,瞬间又雪上加霜,肿似猪头一般。 她疼得尖叫一声,立刻道,“母亲,是打是骂娇娇都认了,可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娇娇,娇娇究竟错在哪里了,还请母亲指点明白。” 宋氏冷哼一声,讥讽道,“一个贱妾,叫我母亲,你也配?” 第92章 烂账 杜明娇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宋静娴多年媳妇熬成婆,一拿到管家权,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她非打即骂。 她捂着脸,立刻望向四周寻找林谨宴,看到他竟然半靠躺在床榻上,当即哭着跑过去。 “宴表哥,都怪娇娇愚笨,惹得母亲不开心了,母亲理应教训娇娇,可是娇娇的脸好疼,宴表哥能不能劝母亲过几日再打,只是母亲不认娇娇这个媳妇,娇娇很是难过。” 林谨宴心中本就烦躁,如今看见肿如猪头的杜明娇,顿觉她长得普普通通看起来索然无味,与今日在街上见到的江晚柠一比,实在差远了。 他心中也升不起那股子怜惜了,眼神里还多了一丝嫌弃。 “娇娇,母亲是长辈,她怎么说你便怎么做,顺着她就好了。” 什么? 宴表哥竟然让自己顺着宋静娴? 宋静娴骂自己是贱妾,连母亲都不让叫,如此蛮横不讲理,她还得吞下委屈顺着她,凭什么? 她立刻流着泪委屈道,“宴表哥,娇娇为何成了贱妾,您难道忘了吗?” “原本咱们两情相悦,为了让江晚柠替您出征,娇娇委曲求全和您在一起两年多,这见不得光的期间里娇娇给您生了钰哥儿,还背负骂名,如今她走了,娇娇终于不用再背负骂名了,你们三言两语便给娇娇安了个贱妾的身份,娇娇委身您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啊!” 说罢,她泪如雨下,已然哭成了泪人。 为她贱妾的身份哭,为她挨了耳光委屈,为她的付出感到不值。 林谨宴听见杜明娇哭诉,突然有些心软,刚想开口安慰杜明娇两句,却母亲打断。 “咳咳——” 宋氏对杜明娇的这些狐媚手段早已了如指掌,私下如何吹枕边风,她奈何不了她,当着她的面还想吹耳边风,这她怎会允许。 于是,她轻咳一声,开口道,“宴儿,这账本你还是快些问清楚吧,明日等不着米下锅可就麻烦了。” 林谨宴立刻反应过来,他必须得问清楚,这账本为何亏空如此严重! 他瞥了一眼杜明娇,眼神里带着一丝质疑,“娇娇,你说这账本是怎么回事,短短两年有余的时间,侯府账上的银子和母亲的嫁妆都去哪了了?” 去哪里了? 杜明娇自己也弄不明白啊,老夫人把账本交给她的时候,就已经是一本糊涂烂账了,她同老夫人一样出身不高,家里又有个嗜赌成性的爹,娘又没学问,她根本就没学过管账,如何能理清楚? 她立刻泫然若泣道,“宴表哥,娇娇也不知道,祖母把账本交给娇娇的时候,这账目记得就不甚清楚,而且府中开销又大,人情往来也需要消耗打点,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需要吃饭,侯府也没什么能赚钱的铺子,只进不出,日子久了便亏空了。” 宋氏一听,顿时气极,指着杜明娇的鼻子就骂。 “贱人,你简直一派胡言,就算只进不出,我那些嫁妆也够侯府吃上好几年,这两年咱们侯府没办宴席,也没遇着天塌了的大事,怎会亏成这样,定是你和老夫人挪用银钱贴补了你们的穷娘家!” 宋氏这话说对了一半! 这两年间,杜明娇挪用的银钱里,有一半都给了她爹,剩下的一半她自己锦衣玉食的享受了。 梨儿看宋氏气得浑身直哆嗦,却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杜明娇怎么样,她立刻上前,附耳说了些话。 “母亲,妾身知道那些银钱都去了哪里,先前妾身在明月阁当差的时候,姐姐的爹时常来府中,姐姐次次都会塞一叠厚厚的银票,姐姐日日沐浴用的水里不仅有玫瑰花瓣还有人参切片……” 她一五一十的细数一遍,全都告诉了宋氏。 宋氏一听,当即勃然大怒,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又是几耳光,左右开弓! 她指着杜明娇,手指颤抖着斥道,“贱人,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竟然经常给你那好赌的爹塞银票,你竟然拿着侯府的银票供你爹去赌,别说咱们永安侯府家底一般,就算是一座皇宫也能被你爹给赌空了,我日日紧衣缩食,你竟然奢侈到拿人参切片沐浴,你简直该死!” 林谨宴听完直接懵了,祖母和娇娇悄悄接济杜家,他是知道的,但娇娇竟然拿侯府的银票供她爹日日去赌,拿人参沐浴,他今日还是第一次得知。, 若非亲耳听见,打死他都不信。 他咬着牙怒不可遏道,“娇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大家做这样的事情,你当咱们侯府有金山银山不成?” “怪不得侯府账上亏空的如此严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杜明娇被打得唇角出血,脸上疼得似刀剐一般,眼泪从上面流过,又蜇又痛难忍极了。 她早知道梨儿是个祸害,不除去迟早要为她惹出祸端,只是她还没腾出手收拾她,这个贱人竟然当面把她的事情全抖了出来。 她强忍住要撕烂梨儿嘴的冲动,泪水涟涟道,“梨儿,你在明月阁的时候,我待你不薄呀,你怎能如此污蔑我,难道就因为你现在成了宴表哥的妾室,觉得我碍眼了,非要来踩我一脚儿吗,你放心,若宴表哥宠爱你,我绝不会阻拦的。” “宴表哥,您要相信娇娇,娇娇绝没有拿侯府的银票供爹去赌,更没有拿什么劳什子人参沐浴。” 宋氏冷哼一声,根本不信。 林谨宴皱着眉头问道,“梨儿,你说的可是实情?” 梨儿立刻福身行礼,柔柔道,“世子,您尽管差人去查,明月阁近身服侍的婢女都知道,妾身不敢撒谎。” 宋氏转身命阿福把明月阁近身服侍的几名婢女全部叫来,她稍微训斥了几句,又威逼利诱了一番,那些婢女们纷纷出言指证,证明梨儿说的都是真的。 杜明娇瞬间成了众矢之的,还欲反驳遮掩,却被宋氏一脚踹倒在地。 “贱人,既然你这么爱享受,那就待在明月阁好好享受吧!” 第93章 抄福荣堂充入公中 说罢,她立刻吩咐下人,将明月阁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只留下一张床榻和一双锦被,让她不至于被冻死就行。 梨儿冷眼看着,只觉十分解气。 这两年她日日挨打受尽折磨,今日风水轮流转,她终于舒了一口暗气! 杜明娇恼羞成怒,看向梨儿的眼神透着几分阴鸷,她咬牙切齿道,“梨儿,你这个贱人,竟敢落井下石反咬我一口,若不是我,你怎会有机会见到世子成为世子的妾室?” 梨儿心中不屑,只觉杜明娇实在好笑,在明月阁的时候,这贱人根本不允许她出来,更不要说见到世子了,她这妾室的身份是自家小姐给的,可不是她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宋氏命人把杜明娇关进明月阁,把明月阁和老夫人院子连接的门给封死,让她们二人再见不着面,无法沆通一气。 林谨宴虽有些于心不忍,可他如今对杜明娇已经失望到了极点,看着她那张已经辨不出容貌的脸,终是没替她说一句话。 原以为她乖巧懂事,与世无争,没想到竟是自己看走了眼。 如今想来她那些娇俏可人,都是装出来勾引自己的狐媚手段,她不过就是迷恋自己世子的身份,贪图侯府的富贵生活罢了。 若是真的爱他,怎会悄悄掏空侯府,完全不为他这个一家之主考虑? 母亲还知道节衣缩食,她却用人参切片沐浴,如此奢侈世间罕见! 下人从明月阁里抄出许多值钱的东西,与之相比,她的梅苑寒酸的简直像窑洞一样,宋氏心中窝火,立刻带着下人去抄福荣堂,暗暗发誓,定把老夫人屋里值钱的物品狠狠刮一遍,以报当年夺她嫁妆之仇。 老夫人屁股上刚上了药,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如今肿得是动一下都像用尖刀猛戳一样痛。 孙嬷嬷看见一堆下人呼啦啦进了院子,冲进屋子里,立刻傻眼儿了。 待她反应过来,立刻叉腰怒斥,“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闯老夫人的福荣堂?” 宋氏领着梨儿姗姗来迟,走在最后边儿。 她眼神冰冷如刀,盛气凌人道,“我给的胆子!” 孙嬷嬷看见侯夫人走来,一听是她差人来的,当即没了气势,软了语气。 她福身行礼道,“侯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使得您弄这么大的阵仗,老夫人还伤着呢,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便是。” 宋氏冷哼一声,讥讽道,“我也想同她好好商量,她倒是能心平气和听别人说一句呀,当初她夺我嫁妆的时候,怎么不能好好商量呢?” “她把持着侯府管家权,直接越过我堂堂侯夫人交给一个贱妾的时候,怎么不同我商量呢?” “偌大的侯府被她和那个贱人掏空的时候,怎么不同我商量呢?” 孙嬷嬷被宋氏噎得当即说不出话来,只得悻悻退至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今晨和宋氏扭打的时候,牵动到屁股上的伤口,如今疼得她满头满身冷汗,心里正堵着一口气,看见宋氏竟然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她当即怒火纷飞。 她立刻站直身子,指着宋氏破口大骂唾沫横飞。 “宋静娴,你要反了天不成,敢对我这个婆母大呼小叫,还带这么多下人来,是想把我逼死不成,你就不怕传出去落得个不敬不孝的罪名?” 宋静娴愤然道,“自我嫁入永安侯府,日日晨昏定省,战战兢兢地侍奉了你几十年,你对我呼来唤去,动不动就是讥讽训斥,动手更是家常便饭,也没见我落得一个孝敬婆母的贤名,如今侯府都被你和那贱人败光了,明日会不会沦落街头都不知道,我还在乎那些虚名吗?” 自从晚柠回到侯府,做事果敢有勇有谋,令她很是钦佩,她能挺直腰杆儿,也是受到晚柠夺回嫁妆的启发。 如今真的这样做,不必再唯唯诺诺受尽窝囊气,她觉得浑身舒坦极了。 老夫人本想用孝名来压宋静娴,没想到她竟然油盐不进,不再像从前那样卑微害怕了,她当即没了主意。 她扭头看向孙嬷嬷,咬牙道,“孙嬷嬷,你是死人么,她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你还不快去叫下人来,把她们轰出去?” 宋氏冷笑一声,找了把椅子缓缓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你们尽管去叫,这侯府里的下人如今还能听你们的话,我宋静娴的名字便倒着写。” 老夫人不信,立刻亲自喊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把她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人给我打出去!” 屋里屋外却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有,很显然没人来,下人们无人再听她指挥。 老夫人当即急了,她怒不可遏道,“混账,全都是混账,我养了这么多人,竟然全是白眼狼,谁给口吃的就对谁摇尾巴,她才接管侯府两日不到,这群吃里扒外的墙头草便倒了风向,简直可恶!” 她气得咬牙切齿,眼珠子一翻“扑通”一声昏倒在地。 孙嬷嬷被吓得六神无主,立刻扶起老夫人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伸出手指用力掐她的人中。 老夫人直接痛醒了过来,她“啊”的惨叫一声,捂着屁股嚎叫起来。 “痛痛痛,孙嬷嬷,快扶我起来,我的屁股,啊……” 等孙嬷嬷反应过来,她立刻着急忙慌的把老夫人扶起来。 老夫人屁股上已经晕染了大片血迹,伤口明显是崩裂开了。 站在宋氏身后的梨儿,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只觉好笑极了,她拼命压下唇角的笑意,生怕被老夫人看到,触了霉头。 宋氏稳坐在哪里,看老夫人自作孽不可活, 心里很是痛快。 她冷冷下令,“来人,把福荣堂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搬入府库,充入公中!” 老夫人一听 ,瞬间火上心头,她怒火中烧道,“你说什么?” “你要抄了我的福荣堂充入公中?” “宋静娴你好大的胆子,你究竟要干什么?” 她愤怒三连问,恨不得耳光掌掴对方,奈何屁股疼得她身体颤抖,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宋氏冷冷一笑,眼神轻蔑,“母亲,前些年您带人夺我嫁妆,强行充入公中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 第94章 发卖下人 老夫人心口猛地一紧,连着后退两步,满脸不可置信。 原来,宋静娴一直都在记恨此事,这些年她懦弱不敢反抗,日日低声下气地侍奉自己,都是在伪装,都是在隐忍。 如今一朝翻身,她做事竟比自己还要豁得出去! 她眼神阴狠,猛地瞪向宋氏,咬牙切齿道,“你敢,若你真抄了我的福荣堂,我定叫你好看!” 宋氏冷嗤一声,一脸森冷道,“母亲您还是仔细自己的身子吧,咱们侯府账上已经凑不出二两银子了,您再气病了,可没银子请大夫。” “哦……忘记告诉您了,您的好侄孙女儿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咱们侯府账上的银子败光了,这事儿不知您究竟知晓几分,她是您带进府亲自调教出来的,不管你们通没通过气儿,这笔账都必须算在您头上。” “当初公爹和夫君接连去世,侯府过得拮据,您夺我嫁妆充入公中以作周转,如今侯府再遇困难,您这个当长辈的自然要以身作则,是时候为侯府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说罢,她也不再废话,立刻招手吩咐下人。 “来人,动手!” 下人们接到命令,立刻鱼贯而入,动作麻利又极其迅速,很快将福荣堂一扫而空。 便是连几盆种着花草的盆儿都没放过! 宋氏看见一名下人拿着老夫人的夜壶走出来,熏得她立刻拿着帕子捂紧鼻子。 “等等,这物件儿还是给她留下吧,熏得人眼泪都出来了。”她满脸嫌弃。 “你你你……” 老夫人气得嘴唇颤抖,摇摇晃晃又晕死了过去。 孙嬷嬷立刻喊叫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嚷嚷着让下人叫大夫,福荣堂乱糟糟的,一时混乱无比。 等下人把福荣堂一扫而空,宋氏心满意足的跟着离开,心情别提多愉快。 她亲自将那些东西清点一遍,值钱些的登记在册放入府库,不值钱的让下人装上马车贱卖了去,多多少少还是换回了一些银子。 又把侯府下人精裁了一遍,叫来人伢子把那些偷奸耍滑混日子的全发卖了,福荣堂和明月阁的下人都只留一个,其余的也都卖了,府里顿时空了大半,只剩下二三十名下人。 宋氏看着人伢子递来的银子,眼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幸亏她在闺阁时,多少学了点儿管家理账的东西,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她相信自己定比那老帮菜和那贱人强千百倍。 永安侯府闹腾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翌日。 江晚柠梳洗过后,刚准备换衣裳,被眼尖儿的杏儿瞅见,她当即拿了一套新的衣裙过来。 “小姐,您今日穿这套吧,这套好看。” 看着杏儿满眼期待,江晚柠顿时垮了小脸儿。 “杏儿,你快放过我吧,纵然有功夫傍身,昨日穿上这繁琐的衣裙我都差点栽倒,可见这衣裙真不适合我。” 一旁的桃儿立刻劝道,“小姐,人靠衣装马靠鞍,连梨儿那样背主的人换了身皮,摇身一变都能当个姨娘,您如此貌美,更得精心打扮了,就算不出去张扬,奴婢们看着赏心悦目也是好的。” 杏儿跟着附和,“是呀,小姐,您只是一时还没穿习惯,等多穿几日就好了。” “何况皇上还命您过些日子去国子监给公主伴读呢,到时您就是不想穿也得穿了,还不如趁早穿着适应一下呢。” 江晚柠深呼一口气,叹道,“那好吧!” “不过,今日必须穿戴简单一些,你帮我挑一件颜色素净的即可。” 于是,杏儿忙翻出一件儿款式简单的白色绣海棠纱裙,展开向她请示。 “小姐,这件简单又好看,您觉得如何?” 江晚柠无奈点头,“就这件吧。” 杏儿忙帮她换上,又帮她挽了个好看的发髻,插了一支素雅的簪子与之相配,又帮她薄施粉黛,美得不像话。 待用过早膳,江晚柠先去了一趟临风居。 江远山身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两日,又按廖神医开的方子喝了一剂药,如今勉强能下地了。 已经醒悟的江倾雪在旁边仔细照料,很是用心,搀着他慢慢走路。 “父亲,您小心些,仔细脚下别摔了。” 将远山笑道,“你这丫头,父亲可是上过战场的人,摔了也不打紧的,等过些日子身体完全恢复了,父亲还要提剑练武呢,这身功夫可不能荒废了。” 江倾雪一脸愧疚道,“都怪女儿,被嫉恨冲昏头脑,做下混账事,害父亲至此。”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雪儿知错能改,依旧是好孩子。” 江倾雪羞愧难当,暗暗发誓,以后定时时反省,万不能再犯傻,她已经没了亲生爹娘,就只有将军府这一个家,唯剩身边这几个亲人了。 走进临风居,江晚柠看见姐姐搀着爹爹走路,二人父慈女孝,姐姐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疏离,让人别扭了。 她淡淡一笑,卸去对姐姐的防备,缓缓上前。 “爹爹,姐姐,你们都在聊什么呢?” 江倾雪看见妹妹换上了裙装,竟如此美丽,不由赞叹,“妹妹容貌倾城,当举世无双。” 江远山也是看呆了一瞬,立刻道,“雪儿长得也不差,一转眼你们姐妹都长这么大了,父亲真是老了。” “父亲还年轻,哪里老了。”江倾雪连忙出言安慰。 江晚柠却打趣道,“姐姐说的对,爹爹还年轻,不如寻了媒人来,让其帮爹爹再说一门亲事,不仅我们兄妹四人有了继母,爹爹也不孤单了。” 江远山老脸一红,立刻嗔道,“你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胡说,连爹爹都敢打趣,小心爹爹气极了打你。” “父亲为人敦厚宽和,从不对子女动手,不过是吓唬人罢了。”江倾雪“噗嗤”一笑,将妹妹护在身后。 看过父亲后,江晚柠带着杏儿出府,准备去凤来客栈。 谁知一出门便看见在门外等候的林谨宴,旁边还停了一辆马车,他一只脚厚厚包扎着,竟是连靴子都没穿。 第95章 你自私、凉薄、又无情! 她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径直走过,只当没瞧见。 林谨宴立刻用一只脚跳着上前拦住她,“晚柠,你先别急着走,你听我说……” 昨日匆匆一瞥,看见她穿着一袭裙装,打扮得无比惊艳,回去之后他便念念不忘,再与肿如猪头哭哭啼啼的娇娇一对比,他心中隐隐后悔,觉得自己不该放着如此貌美的妻子不要,反而去宠爱俗不可耐的娇娇。 幸好,他们刚和离,江晚柠没有去庵子里,也没另择夫婿,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今晨他忍着脚疼,早早来到将军府门前等候,只为再见她一面,好好向她赔礼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江晚柠猛地一甩衣袖,后退数步,与之拉开距离。 她冷冷瞥了林谨宴一眼,眼里透着一股陌生。 “林世子,您在此等候,堵我去路,有何贵干?” 听出她话语里满满的疏离感,林谨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一脸温润如玉道,“晚柠,我知道你还在恼恨我没等你回来就宠爱娇娇的事情,你恼我也是应该,是我做错了我认,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看娇娇一眼,要打要骂我都由你,只求你消气之后不要再使小性子了,咱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他语气十分温柔,不再像之前她绝了杜明娇平妻路的时候,他来质问自己时那副怒不可遏的咆哮模样,与之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好!” 她直接拒绝,简短又干脆。 林谨宴堵在将军府门前道歉,已是鼓了天大的勇气,豁出脸面来的,他放低姿态说尽好话,江晚柠却不为所动,这令他很是受伤。 他又缓了缓语气道,“晚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已知错,定会痛改前非,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江晚柠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不由冷笑。 “林谨宴,谁告诉你知错就改,别人就一定会原谅了?” “你和杜明娇滚在床榻里翻云覆雨时,心里可曾想过以后怎么面对我?” “你宠爱娇娇时,一心想娶她做平妻时,堵在城门下请我帮你们请旨时,进倚淓苑打我的婢女质问我时,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你没有,你向来只顾自己的心意,你自私、凉薄、又无情!” 她脸上晦暗未明,沉沉的眸子里满是嘲讽和不屑,唯独没有一丝感情。 “晚柠,往日是我错了,我……”林谨宴脸上有些难堪。 往日他一颗心都在娇娇身上,觉得她耍弄手段绝了娇娇的平妻路,双眼被怒火蒙蔽,看不见她的美与好。 如今被她一通指责,竟是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他心中更加后悔了! 杏儿心中很是不平,小姐嫁了个负心汉,替夫出征两年,回来落得和离的名声,被世子毁了一生,他竟还有脸来纠缠? 于是她立刻站了出来。 “世子,小姐已经同您和离,如今已无瓜葛,这里会有行人来往,为了彼此的声誉和颜面,您还是请回吧。” 一个贱婢都敢落井下石来撵他,林谨宴心中万分恼怒,却不敢再当着江晚柠的面儿训斥她的婢女了。 若再训斥打骂,以她护短的样子,定会为了婢女再对他动手。 他冷冷瞥了杏儿一眼,没搭理她,再看向江晚柠时,又是满眼深情。 昨日一见,林谨宴已是着迷,今日看她穿着一袭白衣绣海棠,眼睛都要挪不开,不求得她的原谅,他怎会甘心? 于是,他立刻跳着上前,深情道,“晚柠,都是我的错,你不喜欢娇娇,我可以把她送走,你若不喜欢钰哥儿,我也可以把他送去乡下,你若觉得祖母强势,我可以不让她见你,只要你肯原谅我,把和离书作废,我定会真心待你,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你,再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委屈的,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江晚柠听完他的一番话,简直要惊掉下巴。 这林谨宴还真是把负心汉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的宠爱太过廉价,我不要!” 她冷哼一声,彻底失了耐心,不欲与他在此纠缠,领着杏儿转身就走。 林谨宴满脸不甘心,看见她要走,立刻急了。 “晚柠,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我好好宠你爱你,难道不好吗?难道你愿意顶着和离的名头被人指指点点吗?” 江晚柠转身怒目而视,用满是冷芒的眼神狠狠扫向他。 “林谨宴,不要用如此恶心的眼神看我!” “你喜欢杜明娇时,疼她入骨,如珍似宝的宠她,你的儿子骂我是抢他爹爹抢她娘亲夫君的贱人 ,你说他还小,不让我同他计较,如今和离,我给你的娇娇和儿子腾了地方,你却上门来求我原谅,我不喜欢娇娇和你们的儿子,你便送他们去乡下,等来日你再喜欢上别的女子,你也要把我送去乡下吗?” “你问问你自己,别人凭什么要为你赔上一生,凭什么要被你决定来去,凭什么?” “你也配!” 林谨宴被江晚柠的一席话羞辱得面红耳赤,只觉脸皮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舌头打结差点被牙齿咬断,恨不能找个嘴替来帮他劝说。 “晚柠,我真不知会这样,我……若早知会有今天,别说一个娇娇,就是十个一百个,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做下那般糊涂事。” 江晚柠冷讽道,“是色迷心窍才对吧!” 林谨宴连连点头,“是是是,晚柠你说什么都对,都是我的错,你给我一个人机会,或者给我一个期限,让我好好表现直到你满意,你再原谅我如何?” 他眼神恳切无比,像极了有情有义的男子。 可惜,江晚柠不信,也不会再被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骗到。 如果自己今日不把话说绝,来日他定还会再来纠缠,暂不知他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但她直觉一定不会是好事。 “林谨宴,和离书是皇上亲手所写,便相当于是圣旨,皇上准许你我二人和离,你想作废和离书,如此儿戏,难道是想抗旨吗?”她语气冰冷彻骨。 第96章 我怎会蠢到去步她的后尘? 林谨宴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他从未想过,皇上写的和离书与寻常夫妻所写的不同,作废不得,若和离之后再复合,那便是欺君罔上,戏弄皇上。 惹皇上震怒,被降罪杀头都是轻的了。 但是看着面前绝美出尘的江晚柠,他又舍不得放手。 如此貌美的妻子,若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能与之媲美的了。 他沉吟片刻道,“晚柠,如今你已得皇上青睐,能不能去求皇上撤回和离书,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皇上圣明定不会与咱们计较的,对吧?” “不能!”她冷冷拒绝。 “林谨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得不得皇上青睐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情我无意,和离已是最好的选择,我为何要请皇上撤销和离书,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 “你们永安侯府已是一座空壳子,就连侯府日常开销都要用主母的嫁妆维持,同样的火坑我怎会再跳一次,难道我会蠢到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补你们侯府的窟窿,让你们侯府吸我的血食我的肉?” 林谨宴一听,脸色瞬间惨白。 侯府的情况,她全部都知道,她去边关两天,回京一个月,在侯府住的仅有半月有余,竟比自己看得都透彻。 她并不愚钝,反而聪慧过人! 此时,已经陆续有行人从此处经过了。 林谨宴压低了声音道,“晚柠,你若觉得侯府大不如前,我可以寒窗苦读,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金榜题名考中状元振兴侯府,到时再风风光光地接你回侯府。” 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不肯放弃,以为放低姿态软了语气,就能得到自己的原谅,自己就肯去求皇上撤回和离书? 实在可笑! 她嗤笑道,“世间痴男怨女多不胜数,同甘共苦时许下誓言,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可是那些男子前脚金榜题名,后脚便与别的女子新婚燕尔,话本子里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这些可不是撰写话本子的人凭空捏造的吧?” “而且,你还没金榜题名,便开始抛弃你的心上人杜明娇了,我怎会蠢到去步她的后尘?” 林谨宴立刻急了,“晚柠,不是的,你……” “啪啪啪——” 一道鼓掌的声音传来,两人齐齐望去,陆祁安坐在一辆马车里,迎面驶来,停在将军府门前,与他们仅一步之遥。 马车帘子被季风从里面掀开,陆祁安稳稳坐在里面,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还在鼓掌。 他眉眼如冰似染上了寒霜,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被他那矜贵的气质一衬,多了三分邪气。 “好一个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能有如此觉悟,这话本子定是没少看。 若是没猜错,她今年也才十六岁吧,去了边关两年,也就是说十岁出头就开始看话本子了? 其实,他不知道,江晚柠从几岁开始,就经常和顾池一起看话本子了。 他们从小在蝶音谷长大,那里除了师傅和师兄再无旁人,除了日日练功,着实无聊的紧,就只有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买一摞当下最实兴的话本子带回谷里打发时间。 江晚柠看见陆祁安,微微有些惊讶,他今日竟然没有骑马,而是乘着马车从此路过。 第一次见他乘马车,着实有些新鲜。 “见过陆大人。” 她抱拳朝着马车里的陆祁安行了一礼,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温柔柔屈膝行礼,倒显得有几分直爽。 陆祁安点点头,又看向林谨宴,眼神蓦地沉了几分。 “林世子,是你先辜负人家姑娘,如今和离,再上门来纠缠,似乎不好吧?” 想起昨日,陆祁安和江晚柠同行离开,他的护卫还阻拦自己,他就气得心头冒火。 他暗暗咬牙,面儿上却毕恭毕敬,“陆大人,这是我们二人的私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陆祁安冷哼一声,瞥了江晚柠一眼。 “不是要去凤来客栈看望五皇子吗,还不上来?” 江晚柠本想甩下林谨宴,直接离开的,如今有陆祁安帮她解围,她心中暗喜,立刻点头走过上了马车。 纵然心有不甘,可是江晚柠上的是陆祁安的马车,他不敢阻拦。 他今日来求和,欲求得江晚柠的原谅,没想到白忙活一场,竟拖得陆祁安碰巧路过,还让江晚柠上了他的马车。 他这简直是在给陆祁安创造机会,为他人做嫁衣! 气得他直想哐哐撞墙泄愤! 他跳着脚走到马车前,看着马车里的江晚柠,脸上尤为不甘道,“晚柠,今日不成,改日我再来,今日的话皆是我的肺腑之言,望你仔细考虑,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驾——” 季影黑着脸,实在听不下去,直接赶起马车来。 套着缰绳的马儿立刻跑起来,差点踩到拦在前面的林谨宴。 林谨宴急急往后退,一个身形不稳碰到了受伤的脚,疼得他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在马车旁等候的阿福立刻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世子,您没事吧?” 林谨宴怒不可遏道,“你看我有没有事,你是死人吗,让我一个人站了这么久,竟也不来搀着我,害我差点被马踩到,人家一个小婢女都敢替主子说话,你刚刚怎么不帮我劝着点?” 阿福垂下头小声嘀咕道,“您先前若不乱来,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在府里等夫人回来不就好了吗,如今怎会落得如此这般……” “你说什么?”林谨宴立刻敲阿福的头,咬牙切齿。 没能求得江晚柠的原谅,林谨宴心中怒火难消,他把一切全怪罪在杜明娇头上,觉得都是杜明娇不知检点勾引自己,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于是,他坐着马车,回到侯府,便直冲明月阁,准备兴师问罪。 杜明娇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立刻喜出望外地跑过去。 “世子,您来了,您是不是来救娇娇的,娇娇好害怕……”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狠狠扇在杜明娇脸上,直接把她打懵了! 第97章 凭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她来承担? “宴表哥,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打娇娇?”她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 “若不是你骨头贱勾引我,让我名声尽毁,她怎会同我和离,若不是你贪图享受掏空侯府供你爹去赌,我永安侯府又怎么会成了一座空壳子,她又怎会嫌这里是火坑?” 林谨宴愤怒地看着她,眼神有些阴鸷。 提起江晚柠,他满脸都是后悔,眼神里有对她浓浓的不舍。 此刻,杜明娇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他来明月阁不是解救自己脱离苦海的,而是来怪罪问责的,他眼里已经没了从前看自己时那般的浓情蜜意了。 难道,他已经喜欢上了江晚柠那个贱人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不,她不能让宴表哥喜欢上那个贱人。 如今她已经失了清白和声誉,委身林谨宴两年,为他生下一子,落得一个贱妾的身份,现在还被囚禁在这一方偏院儿,她所有的仪仗就只有他的宠爱,所有的底气也只有钰哥儿,若失了他的宠爱,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一定要想办法重新获得宴表哥的宠爱才行!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委屈道,“宴表哥,娇娇不满十三岁便跟了您,这两年多的时间对您如何,您心里应是清楚的,对于您的话娇娇从不反驳,对于您的要求娇娇也都是千依百顺,在娇娇的心里,您就是娇娇的天,娇娇的唯一。” “为何,自从姐姐一回来,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难道就因为姐姐长得比娇娇貌美吗?” 林谨宴哪里肯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他怒目瞪着杜明娇,用冰冷彻骨的语气道,“杜明娇,休要再说那些谄媚我,从前是我看走了眼,放着晚柠那样绝世无双的女子不要,和你这样低贱的女子痴缠两年,一切都怪你,是你让我走到这般田地。” 杜明娇一听,立刻慌了,“宴表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低贱?您在怪我?” “我当然要怪你,若不是你,晚柠得胜归来,有军功在身又被封了郡主,我是永安侯府世子,我们郎才女貌夫妻恩爱,不知要羡煞多少世人,是你破坏了一切,你让我们夫妻离心,让她对我失望,让她惧怕侯府这座空壳,你害得我们和离,让我被人嘲讽受尽冷眼……” 说起这些,他满眼都是激动和愤恨。 杜明娇满眼震惊,整个人都傻眼儿了,他竟然把所有的错全都怪在她头上,令她差点窒息。 她承认自己当初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的,也知道他早有婚约在身,可她没办法,她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爹,有一个软弱可欺的娘,每日有做不完事情干不完的活儿,还要风吹日晒的跟着娘上地干农活儿。 每每爹赌输了,都会把气撒在她和娘身上,怪娘没有生一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怪她们母女是丧门星,给他带来晦气,所以他才会次次都输。 她受够了那样备受折磨的日子,所以在姑祖母给她提议,让她和宴表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宴表哥是永安侯府世子,住的宅子要比她那个寒酸的家不知要大多少倍,不仅奢华还有许多下人,只看一眼便令她见之难忘,她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回那个破落寒酸的家。 所以她用尽手段不惜自荐枕席,也要成为宴表哥的女人,成为这侯府里的女主人,能够被下人们前呼后拥,再也不用为生计操劳,再也不用担心挨打,再也不用过从前那样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日子,幸亏自己争气,一举得男,生下钰哥儿。 就在她觉得终于要苦尽甘来的时候,终于能名正言顺成为这侯府女主人的时候,江晚柠回来了,她当不成平妻还被纳为贱妾,钰哥儿也被宋静娴那个可恶的老贱胚抢走了,就连宴表哥突然也不喜欢自己了,她变得一无所有。 这一切的,都是江晚柠给她带来的!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不能就这样被锁在屋子里,老死这里! 杜明娇敛神,泪流满面哭着道歉,“宴表哥,都是娇娇的错,娇娇不该爱您,不该和您生下钰哥儿,娇娇就该远远看着您,只要您过得幸福,娇娇就该知足的,可是娇娇忍不住想要靠近您,若没了您娇娇便活不下去了,是娇娇不好,呜呜呜……” “可是是您亲自告诉娇娇,您喜欢娇娇,想要生生世世宠着爱着娇娇,娇娇才不顾世俗把自己交给您的,您不能朝秦暮楚,弃娇娇于不顾,现在娇娇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您和钰哥儿了。” 豆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了珠子,哗哗地流,看起来可怜极了。 有一瞬间,林谨宴心软了,可是看见她那红肿不堪有些辣眼的脸,他又不心软了。 他一脚踹在杜明娇身上,把她踹倒在地,眼神凶狠道,“闭嘴!” “你休想再巧舌如簧,用这些花言巧语哄骗我,你总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引起我的心疼和怜惜,如今我不会再被你魅惑,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毁了我和晚柠的亲事,让我背负负心的骂名,让永安侯府蒙羞,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既然你喜欢永安侯府,那你就永远待在这里,直至老死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让下人将房门锁住。 将气撒在杜明娇身上,他心中的阴霾才稍稍扫去一些,于是,又开始计划如何才能获得江晚柠的原谅。 被锁在房间里的杜明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似癫狂了一般。 她为了逃离那个破败的家,才紧紧抓住林谨宴这根救命稻草,没想到那些富贵生活如过眼云烟一般,稍纵即逝,如今她还是逃不脱挨打受折磨的苦日子。 这不是自己的错,无媒苟合的不止她自己一个,若林谨宴不愿意,自己勾引他他也会坐怀不乱,可是他没有,反而还乐在其中,如今他又为江晚柠的美貌着迷,将自己弃之敝履非打即骂。 凭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她来承担? 她不服! 第98章 陆大人的身世 既然所有人都不让她好过,都来逼她,那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 于是,杜明娇“疯了”! 在林谨宴怒气冲冲进了明月阁又黑沉着脸离开之后,杜明娇接受不了现实,受不了打击,便“疯了”。 她状若癫狂,从屋子里找出一把缺了口儿的椅子,“咚咚咚”地砸门,由于力气太小,根本砸不开。 但是明月阁里一直传出砸门的声音,很是惊悚,像是闹鬼了一般。 府里一时人心惶惶。 …… 江晚柠坐着陆祁安的马车,被他那如鹰一般的眼神直直盯着,令她浑身坐立不安。 尤其是紧靠着她坐的杏儿,闭着眼睛简直大气不敢出。 主仆二人碰见他,表情痛苦,活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季风看见江晚柠主仆二人的表情,心中不由好笑,又感叹自家大人真是别扭,既对人家江二姑娘心有好感,那便不要再整日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最起码对着人家姑娘,温柔一些也是好的。 大人掌管诏狱,手下锦衣卫无数,被人私下称作索命阎王,名声实在不好,京城里那些世家贵女名门千金们皆对大人避之不及,即便是有一两个胆子大的,那肯定也是有些不正常的。 他都替自家大人着急,若再如此禁欲下去,只怕真的要剃发修行了。 没想到江二小姐是个与众不同的,武能行军打仗,文能斗败婆家,实乃女中豪杰,长得也容貌倾城,与自家大人很是般配。 他心中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响,跃跃欲试想要当一次牵线红娘。 于是,他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道,“江二姑娘,都和离了他还敢来纠缠你,实在不要脸,需不需要属下去帮你教训那负心汉一番?” 最好是趁着月黑风高,把那负心汉打得半年下不来床,他再好生撮合一番,争取半年内把媳妇儿给自家大人安排上。 如此计划,简直不要太完美! 江晚柠尴尬一笑,拒绝道,“还是不用了吧,天子脚下需遵纪守法,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 她暗道,锦衣卫行事真是方便,还能随意教训人,真是理不直气也壮,着实令人羡慕。 “咳咳——” 陆祁安咳嗽一声,狠狠瞪了季风一眼,吓得季风立刻闭嘴。 他皱眉看向江晚柠,“昨日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让你换掉衣裙吗?” 若不是穿得如此明艳动人,怎会引来那些臭苍蝇,这女人还真是不听劝。 江晚柠这才想起来,他昨日提醒过自己,只是和他不太熟,她便没放在心上,今日被杏儿一番规劝,她还是决定提前穿衣裙适应,以免过几日进宫伴读,穿得另类扎眼。 她皮笑肉不笑道,“劳陆大人关心,只是我穿什么,对陆大人并无妨碍吧?” 陆祁安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昨日自己好心送她回家,今日还专程路过将军府搭载她一程,没想到她竟如此不识好歹,连句道谢都没有,便急着同他划清界限。 他盯着江晚柠的眼睛不由眯起,心中有些气恼。 “江晚柠,你是不是还忘不掉他?” 想起刚刚,林谨宴那副深情道歉求原谅的欠揍模样,江晚柠有功夫在身,却没对他动手,分明是还想给那负心汉机会,他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火气来。 江晚柠顿了顿道,“大人想多了,若忘不掉便不会和离了,世间红尘已与我无关,信不信皆由大人。”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帘外传来季影的声音。 “大人,客栈到了。” 江晚柠急急拉着杏儿下马车,此时杏儿的腿软得差点儿走不动道。 陆祁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随后下了马车越过江晚柠,径直进了客栈,头也没回。 季影把马车交给一名锦衣卫,同季风一起跟了进去。 留下江晚柠主仆二人站在原地,满脸莫名其妙。 在他面前,她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应该没有哪里说错得罪他吧? 这人性子怎的如此阴晴不定,比小心眼儿的女子翻脸都快? 她扭头看向双腿抖不停的杏儿,满脸不解道,“杏儿,他名声是差了点儿,脸是黑了点儿,眼神是吓人了点儿,但你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杏儿有些欲言又止道,“小姐,您是不是不了解陆大人?” “他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皇上颇为倚重的红人儿吗?”她知道。 杏儿看了眼远处值守的锦衣卫,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小姐,您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奴婢在永安侯府后厨做事的时候,就听人议论过他的身世。” “快展开来细细说。”江晚柠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杏儿拉着自家小姐走向一边,小声道,“奴婢听人议论说,陆大人出身皇族,是平阳王的嫡长子,平阳王乃皇上一母同胞的兄长,当年平叛宫变护驾有功,很有可能那个,但不知为何,最后登基的是现今的皇上,皇上为平阳王赐婚的妻子门第也不高,是上河郡一名小官的女儿,后来王妃生产时难产而去,便有流言传陆大人克父克母。” 江晚柠不由一愣,这些她从前还真未听说过。 从前她在蝶音谷长大,从未关心过这些世俗之事,后来去了边关,整日不是操练士兵,便是讨论战事领兵打仗,京城里的消息传到边关,也只剩只言片语,少之又少。 大家顶多能知道朝中多了哪名勋贵,谁跻身成了皇上面前儿的红人,别的就不得而知了。 杏儿接着道,“陆大人母妃因生他而死,平阳王恼恨他,便将他丢给奶娘再不过问,皇上得知后,便把陆大人接到宫中当皇子一样养,平阳王隔年再娶,又生了一子两女,还立那次子为世子,陆大人在皇上身边一待就是十年,又出宫历练三年,一回京就任锦衣卫指挥使,掌管诏狱,名动京城。” 江晚柠呐呐道,“所以,大家视他如洪水猛兽,不仅仅因为害怕他是锦衣卫指挥使 ,整日带人抄家灭族,也怕他会克人?” 第99章 偷听墙角儿不是好习惯 杏儿点点头。 但她真的是因为陆大人杀人如麻,手握人命无数,才害怕的。 “简直是无稽之谈!” 江晚柠看过的话本子无数,当然也看过许多诸如鬼邪之类的,但她从来不信。 世间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那些不幸难产丧命的,难道所生子女都是克父克母之人? 怪不得每次见陆祁安,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想来这些年被父亲抛弃,背负克父克母的流言,背后受人议论指点,一颗心才逐渐冰冷的吧。 不过,他终归是平阳王的儿子,拥有皇室血脉,身份尊贵,又跟在皇上身边长大,如今得皇上倚重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再无人敢当面编排议论他,相反大家还要争相去巴结他。 即便不得父亲欢喜,不能继承平阳王府,他也有能力自立门户,没有那些锦上添花,他自己也能成为朝中勋贵。 只是,她还是有些意外,陆祁安竟然是皇上的亲侄儿!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杏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晚柠拉回思绪,淡淡道,“没什么,咱们快进客栈吧。” 五皇子在客栈修整一两日,说不定很快就被皇上召见入住皇宫了,明日廖神医替大哥医治双腿,她一定要亲自陪着大哥渡过难关,就不来客栈了。 主仆二人走进客栈,客栈里的伙计立刻前来迎接,一看是个美人儿,笑得更加见牙不见眼。 伙计暗道,客栈这几日被礼部包下,用来接待北狄皇子和使臣,能进来的那都是权贵,都得仔细招待才行,昨日他隐约听见有人叫郡主,还见她拉着那北狄皇子上了二楼雅间儿,想必就是这位了。 他向来机灵,立刻躬身行礼,“小的见过郡主,郡主里边儿请。” 二楼雅间儿隐约有吵闹声传来,听得不甚清晰,想必又是那位五皇子哪里生了不满,开始闹腾了。 杏儿看伙计对自家小姐毕恭毕敬,客栈里里外外值守的锦衣卫也无人阻拦她们,不由得后背挺直几分。 小姐的郡主身份还真是管用,竟连她也能跟着进出这重地,令她感到无比荣幸。 江晚柠敛神,朝着伙计淡淡点头,领着杏儿上了二楼。 “殿下,您就吃一些吧,不吃饭菜怎能行?” “本宫不吃,本宫要回北狄,梁拓你送本宫回北狄好不好?” 房间里,梁拓垂头很是为难,五皇子入南暻为质,是王上亲自定下的,虽然他也很意外王上竟然舍得把自己最疼爱的小皇子送来南暻,但这已是既定事实,更改不得,岂能是他想回就能回,自己想送就能送的? 既然来了,轻易便是回不去了。 于是,他耐心劝道,“殿下,北狄远在万里之外,路途迢迢,就连经过层层选拔而出的梁慎都水土不服倒下了,若此刻返程回去,您这身体也扛不住呀。” 何况,人都到了南暻京城了,真的折返回去,这南暻皇上定要怀疑北狄臣服的诚意了。 而且,三皇子和四皇子勇猛彪悍,为人直爽,能守疆拓土为北狄做出大的贡献,他们不合适也不愿意来这南暻为质。 梁拓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梁慎是他宗族里的侄儿,从小便接受训练,在层层选拔里脱颖而出,才有幸成为五皇子的贴身护卫,没想到世事无常,他也要跟着五皇子留在这南暻了。 待合约一签,使臣们完成使命,便要返程回北狄,只留他们二人在这南暻。 唯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梁慎今日应是好些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端着托盘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赫连樾赌气躺在床上不起来,就连身上的衣衫还是寝衣,不愿更换,打算用绝食抗议。 虽然他知道,抗议也没用,但他心里赌了一口气,憋闷的慌,等梁拓和那些使臣们都走了,他连耍小脾气都没资格耍了。 “本宫说了不吃就不吃,除非你送本宫回北狄,否则本宫就饿死在这里。” 反正留在南暻为质,迟早一死,饿死也比被折磨死强,还能早死早超生! 梁拓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梁慎轻声道,“殿下,您多少用一些吧,人是铁饭是钢……” 赫连樾一听,立刻炸毛了,他怒道,“饭饭饭,你整日就知道饭,你可知道过几日他们一走,留你陪本宫待在这鬼地方,你这一生便再无出人头地的可能了,你还能吃得下去吗?” 梁慎低着头道,“属下知道!” 他微微抬头,目光坚定道,“但属下不求出人头地,只求能护殿下周全。” 自他八岁那年,从那群孩子里被王上选中,派他跟在殿下身边保护殿下,这一跟便是十年,殿下虽然脾气大,性子骄纵,但他本性善良,对他这个贴身侍卫一直都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总会给他留一份儿。 如今殿下被送来南暻为质,他怎能抛弃殿下不管? 赫连樾顿了顿,眼里生出一丝于心不忍,他撇撇嘴道,“本宫厌倦你了,不想看见你这张脸,过几日你就跟着梁拓一起回北狄吧,免得本宫看了心烦。” 梁慎“扑通”跪在榻前,落下一滴泪道,“殿下若真赶属下走,属下不能完成王上的嘱托,只能以死谢罪。” 赫连樾扭头看向梁慎,语带不满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想留下便留下,有什么好哭的,只是你以后不能飞黄腾达,莫怪本宫阻了你的前途。” 梁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起身,端着托盘往床榻边一杵。 “殿下,请用早膳。” 五皇子气得两眼一翻,又重新躺了回去,面朝里,留给他们一个后背。 虽然偷听墙角儿不是好习惯,但昨日陆祁安都听了,她听一下也无妨吧? 江晚柠听完有些心虚,待里面没了声音,她才伸手敲门。 “叩叩叩——” “五皇子,我是江晚柠。” 门被人从里边打开,开门的是梁拓,他看见江晚柠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瞬间两眼发光。 第100章 你见过多少光着膀子的将士? “晚柠郡主您来的正好,麻烦您快帮忙劝一劝我们殿下吧,殿下他要绝食。” 梁拓昨日已经见识过,殿下似乎颇听她的话,所以他才向她求助。 赫连樾听见门响,便竖起耳朵听,得知是漂亮姐姐来了,他心中一喜。 谁知梁拓那个老闷葫芦竟然把自己绝食的事情散播出来,他的心情瞬间更不好了。 江晚柠刚刚就偷听到了,她怎会不知赫连樾嚷嚷着要绝食? 但她故作惊讶道,“好端端的,怎的要绝食,是不是南暻饭菜口味儿和你们北狄相差甚大,殿下吃不习惯,殿下想吃什么,尽管吩咐礼部的人去安排,他们定能找到能做出符合殿下口味儿的厨子来。” 不管能不能找到,先把高帽子给礼部戴上,反正也不用她去忙活。 梁慎端着托盘交给她,“拜托郡主劝一劝我家殿下,让他用膳。” 江晚柠笑得有些尴尬,“这有些不大好吧?” 非亲非故的,皇上只是派她配合礼部接待使臣,劝人用膳又不包含在内,且她也不想哄一个半大孩子。 梁拓再次恳请到,“郡主,殿下他身子骨弱,时常用药,若不按时用膳,很有可能旧疾复发,眼看皇上就要召见我等进宫,总不好这个节骨眼儿出现差池,如此便劳烦郡主了。” 他言辞恳切,令她有些拒绝不得,旁边的梁慎更是满眼期盼。 江晚柠叹了口气,端起饭菜,走至榻边。 赫连樾背对着大家,傲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寝衣,白皙的脸庞瞬间红了个透。 他害羞道,“别过来,本宫还没更换衣衫,你等会儿再过来。” 江晚柠“噗嗤”一笑,暗道这小傲娇鬼,竟然还知道害羞。 门外,杏儿看见陆大人走过来,吓得两腿发软,咬着嘴唇便要福身行礼。 陆祁安瞥了她一眼,立刻摆手不让她吭声,示意季影领着她下楼。 “殿下,您不是知道我就是边关征战的女将军,那您应该也知道,边关军营将士千千万,别说是寝衣,就是光着膀子的,我也见过,只要您不起来用膳,那我便一直留在这儿观赏您穿着寝衣的盛世美颜,如何?” “你你你……你敢,好歹你也是女子,怎的如此没羞没臊,就不怕嫁不出去?” 赫连樾红着脸,羞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江晚柠勾唇讥笑道,“殿下说的没错,我一个和离妇,如何还能再嫁人,所以我还害羞什么,倒是您,看起来挺害羞的。” 赫连樾有些愣怔,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嗤了她一句,却戳了她的痛处。 他脸色不自然,有些歉疚道,“对不起,本宫只是随口一说,并不知道你和离的事情。”他一直以为她是待嫁之身。 这傲娇的五皇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还知道道歉,人还不错,而且他不忍贴身护卫断送前程跟着他,可见是个善良之人。 她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殿下还不快起来用膳,难道是要我亲自喂您吗?” 赫连樾立刻翻身起来,红着脸急急放下床帐,接过饭菜躲在里边儿吃了起来。 梁拓和梁慎二人一看,立刻欢喜起来,朝着江晚柠抱拳道谢, “多谢郡主。” 江晚柠温婉一笑,抱拳回礼,缓缓走出房间。 她摇摇头,暗道不过是一个被骄纵长大的少年,爱耍些小脾气罢了,和顾池小时候有些像,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里,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谁知,出门便撞见陆祁安黑着脸正盯着她看,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杏儿何时不见的。 她呼吸一滞,笑容逐渐僵住,被他那黑沉的脸吓了一跳。 “陆大人,您见我的婢女了吗?” 她随口一问,想要化解尴尬,谁知陆祁安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 被对方盯得心里发毛,她立刻转身,想要下楼去找杏儿,陆祁安瞬移到楼梯口儿,堵住她的去路。 他冷冷问道,“你见过多少光着膀子的将士?” “又亲自喂过几个男子?” 噗—— 江晚柠差点吐血,他怎么忘记陆祁安有爱听墙角的习惯了? 刚刚在房间里她同五皇子说的话,他又全听见了! 但是,这些都是自己的私事,和别人无关,而且大家同在边关,不能因为她一个女子,便不让那些将士们光着膀子下河洗澡摸鱼了吧? 而且无事的时候,她都是待在自己的营帐里,或者和岑叔叔顾池他们在一起,并没有真的和那些光着膀子的将士们相处一处,她刚刚说话是夸张了些,还不是为了逗五皇子起床用膳。 至于亲自喂男子用膳,那绝对是没有的,就算有,她也只是喂爹爹喝过药! 被陆祁安堵住去路,她红着脸道,“陆大人,那些都是我胡诌的,不存在,根本不存在。” “咱们都是有功夫的人,若动起手来,你未必真的拦得住我,只是在使臣们这里动手,影响总归有些不大好吧?” 陆祁安听见她说见过光膀子的将士,还要喂五皇子用膳,心里不舒服罢了,拦着她也只是忍不住想问问,并不想和她动手。 他承认自己对江晚柠有些不一样。 不知是第一次在宫门前遇见她,她仗义相助挡在上官珩面前,替顾池和上官珩向他道歉化解矛盾,令他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 还是那晚抄御史府,她解下披风替张大人的女儿遮住撕破的衣衫,对一个获罪女子心存怜惜,看见锦衣卫也毫无惧色,与那些世家女子们大为不同。 或是昨日,初次见她精心打扮穿了衣裙,这张绝美容颜晃花了他的眼。 他觉得自己心中某处,不再似之前那般无欲无求。 江晚柠看陆祁安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但并没向她动手的意思,她立刻大着胆子从他身边挤过去,飞快地跑下楼。 心中还暗自庆幸,今日穿的衣裙简单,不会踩到,也不用担心摔倒。 陆祁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奈何人已远去。 第101章 扒皮剥筋塑骨 走出客栈,江晚柠一眼便看见候在客栈门口的杏儿。 杏儿看她出来,喜出望外道,“小姐,您可下来了,奴婢刚刚瞧见陆大人,不知是谁又惹了他,都快吓死奴婢了。” 江晚柠眸色淡淡道,“谁知道呢,反正不是咱们,快些随我回府吧,咱们去看看廖先生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杏儿点头应是,跟着她一起离开客栈。 翌日。 江晚辞特意向国子监的夫子请了一日假,留在家中陪伴大哥,江远山也被两个女儿搀着走进文澜苑。 寂静了许久的文澜苑,突然热闹了起来。 江晚奕心中很是紧张,因为廖神医说有九成把握,他又担心自己不是那幸运之人,若偏偏遇上那一成…… 人若是看不见希望,便也不会渴望,但是一旦看见希望,便想紧紧抓住,不甘希望破灭。 江远山看出儿子心情沉重,立刻上前宽慰。 “奕儿,为父相信廖先生定能治好你的腿,也相信你一定能扛过去,在为父心里,你一直是坚毅果敢的好孩子,你要相信自己。” “是啊,大哥,廖先生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且放宽心,熬过今日苦难,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还等着同大哥一起出游呢。”江晚辞和江倾雪也纷纷出言宽慰大哥。 江晚奕这才挤出一抹笑容。 江晚柠心中喜忧参半,廖神医能治好哥哥,当然是一件喜事,只是哥哥今日所遭苦难,实非常人所能忍受,她很是替哥哥担心。 若是疼痛能分担,她情愿为哥哥分担一半! 这时,顾池拎着药箱,陪廖神医走进文澜苑,见大家都在,他立刻抱拳行礼。 “顾池见过江伯伯。” 江远山点点头,对顾池很有好感,这些日子将军府也多亏了他帮忙。 大家齐齐起身,向廖神医行礼,就连一直坐着轮椅,不愿起身被人看出跛脚的江晚奕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朝廖神医鞠躬行礼,以示感激。 廖神医摆摆手道,“治病救人本就是我毕生所愿,你们不必如此客气。” 他一脸凝重地接过顾池手中的药箱,吩咐道,“顾池,你且留在我身边打下手,一会儿听我吩咐行事。” 江晚辞忙道,“先生,不如让我帮忙打下手吧,正好我也想陪着大哥渡过难关。” 廖神医皱眉拒绝道,“不可,至亲之人不能陪在身边,诊治过程凶险,只怕关心则乱,于他并无益处。” 被先生拒绝,江晚辞很是无奈,但他真的不忍自己站在门外,留大哥独自在房间面对痛苦难熬的过程。 江晚柠本来也有此打算,听廖神医拒绝二哥,她便打消了念头。 “二哥,听先生的话吧,咱们若做不到冷静陪伴,也绝不能给先生添乱,一定要保证治疗过程万无一失才行。” “二哥明白。”江晚辞点头应下。 她转身看向爹爹,担心他刚解毒几日,身体虚弱还未完全康复,万一哥哥忍不住痛苦喊叫出来,爹爹定要揪心了,她不由有些忧心。 “爹爹,有我们在这里陪着大哥,不如您先回临风居等待吧?” 江远山哪里肯,儿子诊治双腿,如此重要的时刻,即便帮不上任何忙,他也要留在这文澜苑亲自守护。 “柠柠,爹爹明白你的担忧,你放心,爹爹扛得住。” 一旁的江倾雪也道,“妹妹,还是让父亲留下吧,即便是回临风居,他也还是会担心,你放心,我会时刻陪在父亲身边,而且我也担心大哥,想留下来。” 从前她和大哥关系总是不亲近,又嫉妒妹妹能得所有人的喜欢,所以做下那么多错事,但她也是真的想缓和同大哥的关系。 看爹爹和姐姐坚持,江晚柠也没再劝说。 顾池推着江晚奕走进房间,廖先生拎着药箱进去,把门关上。 “顾池,把他腿上的衣裤卷上去,将旧伤处完整露出来。” “是。” 他一脸认真,没了平日里那副大大咧咧的粗心模样。 “我自己来。”江晚奕自己动手将裤腿全部卷了上去,露出狰狞的旧疤。 廖先生打开药箱,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瓶瓶罐罐摆在一处,大大小小锋利的尖刀银针整整齐齐摆放在另一处。 下人陆续送来热水,顾池一盆又一盆的端过,放在床榻边。 廖先生拿出一粒药,让江晚奕服下。 “此药服下,可暂时缓解些许疼痛,但也只是饮鸩止渴,缓解的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一会儿我再替你施诊麻痹你的神经,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的意念了。” 江晚奕点头,心中那股子忐忑反而消失了。 能得廖神医诊治,已是万幸,他应该相信廖神医的医术,尽人事听天命。 “先生尽力就可,晚辈准备好了。” 他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叠起来放至唇边,张口咬住。 廖先生看他临危不惧,眼神满是赞赏,扭头吩咐顾池,让他把床单撕成布条,把江晚奕的四肢牢牢绑在床榻上,以免待会儿疼痛难忍坚持不住的时候乱动。 顾池按照他的吩咐,将一切准备就绪。 随后,廖神医先拿出银针扎在他腿的穴位上,又用银针封住了他血脉,将尖刀放在蜡烛上过了一遍,对着他旧伤痕迹切了下去…… “啊——” 江晚奕痛得惨叫出来,额头青筋暴起,嘴唇发抖,差点昏厥过去。 但他拼命的咬着口中的帕子,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廖神医经验丰富,下手快狠准,动作有条不紊,把江晚奕伤疤切开,把长在肉里粘连的筋脉分开,又立刻将他碎裂错位的骨头重塑在一起,缝合、固定! 一旁的顾池,拿着帕子不停地替江晚奕擦拭双腿上喷流而出的鲜血,他顾不得满头汗水,还时不时地帮廖先生擦拭额头沁出的汗珠。 两人还算默契,配合得很好。 江晚奕用力咬着帕子,疼得他一次次抬起头又重重躺回去,一声声闷哼惨叫也紧紧揪扯着房外家人的心。 第102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江晚辞听着房内接连不断的传出大哥痛苦凄惨的叫声,他心中焦急来回踱步,恨不能替大哥遭了这份儿罪。 “不管了,我一定要进去给大哥加油打气才行,即便什么忙都帮不上,也比站在这院子里干着急强。” 他一咬牙一跺脚儿,一个箭步冲向房门,想要进去,却被妹妹一把拉住。 “柠柠,你别拦二哥,二哥实在受不了了,大哥在里面痛不欲生,我们站在外面像个局外人一般,我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江晚柠皱眉不赞同道,“哥哥,廖先生只有九成把握,若大哥需要帮忙,咱们做弟弟妹妹的自然义不容辞,可若是一不小心给他们添了乱,误了诊治,大哥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懂吗?” 即便是这九成把握,大哥也只是走路与常人无异,脚上不能使用一点儿武力,这已经极为难得了。 所以,绝不能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好,我就在这里守着。” 江晚辞气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妹妹说的没错,即便再备受煎熬,都要忍住了。 院子里端着热水的下人们还在忙进忙出,大家心中焦急,又十分牵挂屋内的治疗情况。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午时。 屋子里的叫声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沙哑,后面似乎直接发不出声音了。 廖先生推开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顾池,二人脸上皆显倦意,可见治疗过程极其复杂。 江远山一脸担忧上前,颤抖着声音激动道,“先生,吾儿如何了?” 廖先生淡淡一笑,擦了擦汗水。 “这九成把握算是拿捏住了,等晚奕醒来,修养半年,便可痊愈,以后就不必再坐轮椅了。” 江远山眉眼一震,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苍天保佑。 “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请受远山一拜。” 说着,江远山便要下跪感谢廖神医,廖神医哪里会让他下跪,立刻上前阻止。 “使不得,使不得,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快别客气了,进去瞧瞧孩子吧。” 江远山连连点头,红着眼眶,被两个女儿搀着走进了房间。 江晚辞耐不住性子,率先跑过去趴在床榻边,看见大哥浑身汗如水洗一般,将枕头和被褥全浸透了,脸色苍白嘴唇无一丝血色,不由哭了起来。 “大哥,这该有多疼啊,呜呜呜……” 随后而至的江远山,看见大儿子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潸然泪下。 若当年他能保护好儿子,儿子也不至于受这份儿罪,但战场凶险,他又是一军将领,他不能自私只顾儿子的性命,放着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不管。 江远山心中很是难受,为当年不能抉择而心痛。 江晚柠走至榻边,拿出手帕替哥哥拭去额头新沁出的汗水,满眼心疼,但也替哥哥感到开心。 今后,哥哥终于不用惧怕出门,不用担心被人议论,也不用遭人蔑视嘲笑了。 待哥哥痊愈后,又是那个清风霁月的翩翩儿郎。 “大哥,先生医术高超,你放心睡吧,待你醒来便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江倾雪看见大哥痛得昏迷过去,躺在那里,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父亲,待会儿女儿拨几个细心能干的下人来大哥的院子服侍大哥,若大哥醒来觉得用着不顺手,到时再换,您觉得如何?” 从前,大哥对她总是不咸不淡,两人关系不亲近,大哥院儿里的事情她也不敢私自插手。 以还是先过问一下父亲的意思,也不至于让大哥误会。 江远山脸色沉着,点点头道,“雪儿向来心细,办事也周到,如此再好不过。” 于是,江倾雪看过大哥后,走出房间,挑选了几个人稳重办事又踏实能干的下人,进文澜苑服侍。 江晚柠衣不解带地守在大哥榻边,那些下人刚拨进文澜苑,她有些不放心,便留下亲自照顾。 江晚奕昏迷了两日两夜,终于在第三天幽幽醒来,他眼睛有些茫然,待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昏迷之前的事情。 他抬了抬头,看见趴在床榻边睡着了的妹妹,很是感动。 妹妹竟然累得睡着了,可见已经在此照顾陪伴了他许久。 他声音嘶哑,小声道,“柠柠,柠柠……” 江晚柠本就睡得不沉,待她听见哥哥的叫声,立刻抬头起身,慌忙看过去。 “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激动万分地喊道,“来人,快来人,请廖先生过来,哥哥他醒了。” 门外值守的下人立刻听命,去通传廖神医。 江晚柠兴奋不已,还不忘倒了一杯茶水,喂哥哥喝下。 不一会儿,廖神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看见江晚奕醒来,他满眼喜意。 “我就说你这孩子是个坚毅的,能忍受常人不能忍,如此残忍的治疗方式你不仅扛了过来,只用两天便醒了,若换作旁人,治疗能否成功都两说,实在令人佩服。” 廖神医一边替江晚奕复查伤口,一边忍不住夸赞连连,令江晚奕感到不好意思,红了脸。 “先生谬赞了,多亏先生,晚辈才有了希望,只是晚辈不能起身向您道谢了。” 廖先生嗔道,“欸,你这孩子都这样了,还讲究什么道不道谢,等忙完这两日,让柠丫头给我买些好酒就成了,我只爱这一口儿。” 说来自打入了京,不是忙着替江远山解毒,便忙着给江晚奕治疗双腿,他都几日没回上官府了,怕喝酒误事也好些日子没喝酒了。 如今事情已了,离京之前,他得让自己那好徒儿赶紧给他准备一车好酒,到时带回家去。 反正徒儿家腰缠万贯,有的是金山银山,一车酒半点儿也不过分。 他心里盘算着要离开,江晚柠也猜出了廖神医的心思。 毕竟上官珩之前就告诉过她,廖神医行踪不定,就连上官珩幼年拜他为师跟在他身边时,他出门十天半个月不回的都是常态。 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麻烦先生从千里之外赶来京城,又耽搁了先生许多日子,您不仅帮我爹爹清除身体余毒,帮其调理身子,还帮我哥哥治好双腿,如此大恩别说买些好酒,您以后的酒我全包了都成。” 第103章 登门 廖先生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不过哪能让你一个小丫头把我的酒包了,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在这将军府里热闹了几日,若就此离京,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你。” 说罢,他有些惆怅,但他越看江晚柠这个晚辈越喜欢,想要撮合她和自家徒儿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若日后有机会,让珩儿那小子带你去看望我。” 要是以徒媳妇儿的身份去探望,那就更好了! 江晚柠点头应是,“这些日子总是劳烦先生操劳,没能带先生好好逛一逛京城,不如先生在府里多住几日,晚柠亲自陪您走走看看?” 廖先生摇摇头道,“不必了,这京城我已来过多次了,除了熙熙攘攘过分热闹之外,也没什么好逛的了,我还要赶回去医治病人呢,这两日收拾一下便可离京。” 还没好好感谢廖神医一番,江晚柠觉得甚是可惜。 她忙道,“先生,我哥哥还未痊愈,需要您为他复查,您真不能多留些时日吗?晚柠诚心想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还请您给晚辈一个机会。” “治疗过程最为凶险,至于复查伤口,请寻常大夫定期来为晚奕复查便可,伤筋动骨需要休养百日,切记百日之内万不能下床走动,这些日子熬一熬就过去了。” 尽管江晚柠百般挽留,廖先生还是不愿多留,收拾了东西拎着药箱,让阿顺驾着马车把他送去了上官府。 江晚柠想起廖神医爱酒,便将京城最有名最贵的酒一样买了二十坛,装上马车,让顾池陪同她一起送去了上官府。 这些日子,顾池来回接送廖神医,已经同上官府守门小厮混了个脸熟。 所以,他打了个招呼,小厮领着他们进了府,还叫来下人将酒搬进了府内。 上官府,临湖水榭。 上官珩黑沉着脸心情十分郁闷,坐在水榭书房里,手拿兵书却一页也看不进去。 廖神医拎着药箱回了上官府之后,径直往临湖水榭走去,他一眼看见守候在院门外的陈书瑶,摇摇头跨过院门走了进去。 自从来了上官府,陈书瑶日日来表哥院门外等候,却没等到他走出院门一次。 她看得出来,表哥这次是铁了心要躲着她不见了。 眼看她和表哥年岁渐长,表哥拖得了,她是女儿家再等不了了。 而且爹和娘给她下了死命令,她这次必须得到表哥的认可,把亲事定下,否则就要她嫁给徐太守的儿子。 那许公子整日沉溺酒色,长得肥头猪脑,只看一眼便令人感到恶心。 爹根本不是做官的料,忙活了半生,也只守着一个县令的官阶,再难更进一步,他却不甘心,非要卖女求荣去加官进爵。 若不是他和娘当年瞻前顾后,总想观望,她又怎会失了这么好的亲事,如今就是见表哥一面都难? 想起这些,陈书瑶连爹娘都恼恨上了! 廖神医走进水榭书房,看见徒儿手里的兵书都拿反了,气得他胡子都飞起来了。 他放下药箱走过去,一把将兵书从徒儿手中抽出丢置一边儿。 上官珩这才反应过来,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师父回来了,脸上露出欣喜。 “师父,您回来了,那江伯父和江大哥可是已经好了?” 廖神医叹了口气,有些恨自家徒儿不争气。 “珩儿,你这几日躲在家中不出门,你可知那顾池都已经在江父面前表了对柠丫头的心意了,若不是江父没松口,顾池都要张罗聘礼下聘了,你若再不抓紧,我那徒媳妇儿就成别家的了。” “且将军府近日事情繁多,先是给江父解毒,后给江晚奕诊治双腿,顾池忙前忙后很是表现一番,你这行动上便差了一大截,为师只能替你干着急。” 上官珩愣怔了一下,顿时后悔不已。 “师父,我这几日只顾着躲陈书瑶,没想到竟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您怎不派人来通知徒儿?” 廖神医嗔道,“若我派人来通知你,哪里还显得出诚意,谁知你竟是个闷葫芦,平日里看着聪慧,关键时刻竟如此愚笨,你这脑子怕是落在边关忘了带回来吧?” 上官珩垂头道,“是徒儿愚笨,但晚柠素来仗义,不在乎这些世俗之事,她定不会同我计较,待陈书瑶走了,我便准备聘礼登门求娶。” 廖神医闭了闭眼,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 “你快别管什么陈书瑶了,她在院外死守,你就不会翻墙吗,留着这么好的功夫不用,是准备弃武从文? 上官珩立刻摇头道,“徒儿才不要做那弃武从文之人。” 他才不要走林谨宴的路,他认定一个人,便是一生,不会朝秦暮楚与别的女人厮混,闹得满城风雨,辜负妻子让妻子难过。 “师父说的对,徒儿这就翻墙出府,就算住客栈,也不回来了。” 经师父一点拨,他顿觉豁然开朗,心中那股郁结之气也烟消云散。 廖神医这才满意点头,“你现在支棱起来还不晚,能不能娶到令为师满意的徒媳妇,就看你的能耐了。” 说罢,师徒两人对视一笑,达成共识。 上官珩刚想翻墙而走,谁知一名小厮突然进了水榭通禀。 “公子,顾池和江姑娘带着礼物登门,说是为对廖先生聊表谢意而来。” 什么? 他们一起来的? 自己还没去见晚柠,她反而登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珩心中有些慌乱,懊悔自己这几日只顾着躲陈书瑶,竟然错过了许多,没能陪在晚柠身边。 廖神医拿起书籍敲徒儿的头,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小子,真是在军营里和一堆糙汉子待傻了,竟连见心爱女子都慌成这样,真是没出息,快随为师去见人。” 于是,上官珩和师傅一起走出水榭,经过院门的时候,瞥见陈书瑶,他眸色冷冷,只客气疏离的点了下头,便径直离开。 陈书瑶好不容易得见表哥一面,她哪里肯眼睁睁看着表哥离开,于是她立刻提裙跟上。 “表哥,你等等书瑶,等等……” 第104章 嫉恨 上官珩和师傅一起快步来到前厅,看见顾池和江晚柠正坐在厅里喝茶,他脸上蓦地一喜。 “晚柠,我正想出府去找你,幸好下人禀报及时,否则便要错过了。” 江晚柠和顾池闻声望去,看见廖先生随上官珩一起走来,二人立刻起身行礼。 “见过先生。” 廖先生笑道,“才多久没见,你们便客气起来了,我可是要生气了。” 江晚柠浅笑道,“晚柠怕先生匆匆离京,半分不敢耽搁,便立即买了些好酒给您送来,也不知您喜欢哪一种,便多买了几样,您挑着喝就行,另外还给您备了些礼物和盘缠,以备不时之需。” “柠丫头心细周到,令人感动,酒我就收下了,但礼物和盘缠就不必了,我是治病救人,并非以医术牟利,贵重的东西是万万使不得。” 见廖神医推辞,她忙道,“麻烦先生许多时日,晚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况且出门前我爹爹和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劝您收下,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点心意,先生万不可推辞,否则晚柠回去无法向他们交代。” 顾池也跟着劝道,“先生您就收下吧,否则以晚柠的性子,只怕要歉疚得寝食难安了。” 上官珩也了解江晚柠的性子,她向来仗义,不愿麻烦旁人,如今麻烦了师父这么久,若师父不收下她的心意,她会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于是,他微微一笑道,“师父,您就收下吧,莫要拒绝晚柠和江伯父他们的一片心意。” 他轻移几步,附耳小声道,“师父,徒儿飞鸽传书没让您白跑一趟吧?” 廖神医点点头眼露赞许,觉得徒儿眼光很是不错。 抚远将军府完全没有官宦世家的架子,柠丫头不仅人美心善还十分仗义,对人也很是真诚,怪不得能入了徒儿的眼。 他笑道,“臭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呢,便胳膊肘往外拐了。” 江晚柠站得离他们师徒二人稍远,并未听清他们说什么悄悄话,纵然有内力,但她并不想窥探他人隐私。 而顾池就不一样了,他不仅站得稍近一些,还时刻防备着上官珩和他抢柠柠,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眸色顿时一沉,心中生出一团火气来,立刻压低声音咬牙威胁。 “上官珩,你少想些有的没的,有我在,你休想!” 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他也敢肖想,如此光明正大的挖墙脚,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他是军师,自己是副将,还有些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可即便如此,那也不行! 他本就是为了柠柠去的边关入的军营,如今柠柠交出兵权,那边关他也不必再去了。 上官珩褪去脸上笑容。 顾池整日围着江晚柠转,他是知道的,但那时江晚柠已经嫁人,顾池口口声声说自己对江晚柠只是师门情谊,如今江晚柠刚和离,江父也未松口,顾池却急着宣誓主权,他不服! 男未婚女未嫁,喜欢便要争取,他绝不会谦让任何人。 他瞥了顾池一眼,眸色沉沉道,“顾池,你若是最近火气旺盛,不如让我师父帮你开两副药去去火。” 顾池冷哼一声,拉着江晚柠道,“柠柠,东西已经送到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去照顾大哥吗?” 他心中冷笑,幸好自己留在京城没回家,住在将军府还能日日看护柠柠,近水楼台不能给上官珩一丁点儿机会。 本来廖神医帮着江伯伯解毒,还治好柠柠大哥的腿,他心存感激,很是尊敬廖神医,但他帮着徒弟肖想柠柠,他那股子尊敬荡然无存了。 同时心中还骂骂咧咧道:小的心思不纯,老的也不是好货。 江晚柠点点头,看向廖神医和上官珩,又行了一礼。 “先生,您和上官珩师徒许久未见,这些日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还让您住在将军府,想来你们师徒二人还未好好叙旧,我和顾池便不打扰了,您离京的时候,让上官珩差人知会我一声,我好前去相送。” 好不容易见到江晚柠,上官珩怎舍得打个照面儿便让她离去,于是他忙出言挽留。 “晚柠,你和顾池第一次来府上做客,我还未来得及好好招待,你们就急着走,我心中很是惭愧,咱们许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不日你们今日留下陪师父喝几杯?” 廖神医捋了捋胡子点头,很是赞同。 “就是,柠丫头,你们可不能走,必须陪我喝几杯,咱们就先尝尝你送来的酒味道儿如何。” 哥哥伤口疼痛难忍,她哪里有心思喝酒啊? 她刚想开口拒绝,迎面走来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声音温温柔柔很是好听。 “表哥,原来你们在这里,真让瑶儿好找。” “咦,今日有客来访,你怎么不告诉瑶儿一声,瑶儿在这京城除了芷儿妹妹,便无相熟的姐妹了,你介绍我们认识,瑶儿也能多一个姐妹走动。” 她长得容貌出众,脸上笑容不浓不淡,说话也很是得体,身上有股大家闺秀的书卷气。 上官珩一看见陈书瑶,脸上笑容顿收,眸色黑沉眼冷如冰。 “既来做客,那便多陪陪你姨母,前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语气冷冷,话语间满满都是疏离。 陈书瑶脸色一红,很是尴尬。 她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表哥总是要给她一些面子的,没想到他说话竟如此不留情,一点脸面都不给她。 她刚刚跟过来的时候,站在回廊柱子后偷听了好一会儿,表哥分明对着别人言笑晏晏,热情又好客,儒雅又有礼,对自己却是爱搭不理,这令她很是沮丧。 再看对面一对男女,那女子年岁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长得是容貌倾城,明眸皓齿,眉眼灵动,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世家贵女气息,却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反而多了几分爽朗。 表哥何时认识了这位绝色女子? 她心中顿觉不妙,再悄悄打量表哥一眼,表哥刚刚看见自己还满脸不悦,此刻看向对面女子,眼神柔和,不似看向自己时的凌厉和陌生。 她心中顿生嫉恨,怒火升腾。 第105章 当我嫂嫂好不好? 但她还是强压住心中嫉妒,委委屈屈道,“表哥说的是,瑶儿不该擅自来前院儿打扰你们,瑶儿只是许久未见表哥,才……” 她话说七分故留一句,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又看了江晚柠一眼,故意让大家误会她和上官珩的关系。 对方若有自知之明,就不会再来插足她和表哥的婚事。 上官珩本就不喜欢陈书瑶,如今见她不仅突然闯来,还时不时打量江晚柠,心中顿觉反感。 他冷淡道,“既知道不该来,那便速速回内院。” 陈书瑶一听心凉半截,袖子里的手紧紧握起,指甲狠狠陷进肉里尤不觉得疼。 “表哥,之前都是瑶儿不好,瑶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她脚步踌躇,不愿离开。 一来,她好不容易见到表哥,才同表哥说上话,若就此离开,往后表哥再躲着她,她想见表哥一面更是难上加难。 二来眼前女子长得令人心生嫉妒,所以她迫切想弄明白,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和表哥有什么关系。 上官珩不欲理会,但他不想让江晚柠误会两人的关系,遂闭了闭眼,忍住心中怒意道,“书瑶,我将你视作亲妹妹,儿时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你入京来陪你姨母,是你有这份儿心意,娘有人陪,我很开心,怎会生你的气?” “我还有客人在,你先回去吧。” 顾池向来机敏,一下子猜出这位叫表哥的女子,定和上官珩有什么纠葛,她眼睛里情意满满,脸上尽是女儿家娇羞,很显然,此女子钟情于上官珩。 如此,便好办了! 他暗自庆幸有女子喜欢上官珩,并默默祈祷上官珩赶紧娶了人家,成全她和柠柠,别来横刀夺爱,皆大欢喜。 陈书瑶咬了咬唇,看着上官珩,眼神尽显幽怨,看起来有些委屈。 廖神医前几日便见过陈书瑶了,从前入京也听上官芷嚷嚷过,所以对于她与徒儿之间的孽缘多少也了解一些。 这女子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但这股子扭捏劲儿,颇有些小家子气,加上当年她怕沾染晦气落得克夫的罪名,不愿定亲,如今徒儿顽疾好了,她又来纠缠,令他十分不看好。 怕落得克夫的罪名,是人之常情,不愿定亲也无可厚非,就此相安无事,大家还是亲戚,可如今又来攀附纠缠,未免惹人生厌。 他轻咳一声,脸色严肃道,“书瑶小姐,我们还有事相商,你先回去吧,别让你姨母找不到着急。” 陈书瑶暗自咬牙,心中愤恨道:死老头,连你也阻碍我,待来日我嫁给表哥,成为上官府少夫人,定叫你哪来的滚哪去! 她忍住心中恼意,福身行礼,又挤出一抹笑容。 “书瑶明白,多谢先生指点,只是书瑶见这位妹妹眼生,又瞧着她是一位美人儿,有些新奇,忍不住想与妹妹结交,才舍不得离去,先生莫怪。” “我看你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貌美,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一道讥讽声传来,众人纷纷望去。 只见打扮得一身珠光宝气的上官芷,领着一名婢女步履生风地走来,脸上满是笑意,唯有唇角带着一抹嘲讽。 她狠狠瞪了陈书瑶一眼,才又笑着看向大家,一眼瞅见江晚柠,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两眼放光,笑着上前一把拉住江晚柠的手。 她嗓音甜甜道,“你是哪家姐姐,竟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可有定亲?若没定亲嫁来我们上官府,当我嫂嫂好不好?” 噗—— 陈书瑶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小脸儿都绿了,脸是相当的难看。 刚刚是那个死老头,现在又来了个可恶的死丫头,一个二个的全与她过不去,实在令人恼恨。 饶是在军营里待惯了的江晚柠,听了上官芷这话,脸也蓦地红了个透儿。 哪有姑娘说话如此直接,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有没有定亲,要人家嫁给他哥哥当她嫂嫂的,着实荒诞! 她笑着打趣道,“妹妹嘴巴甜,模样长得也好看,我瞧着心中也欢喜,刚好家中还有两个哥哥并未定亲,若你真心喜欢我这个姐姐,不如二择一,嫁入我们将军府当我的嫂嫂,你放心,我极为好相处,还会拳脚功夫,定能保护你。” 上官芷一愣,没想到这位姐姐反应如此快,不仅没应下她的话,还反将一军给她下了个套儿。 她嘴巴一噘,嗔道,“姐姐莫要欺负我年纪小,是我先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就急着给人下套,可不太好吧。” 江晚柠浅笑道,“自古婚姻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你我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何况咱们的哥哥是否喜欢才最为重要,做妹妹的只管跟着哥哥喜欢未来的嫂嫂就好了,不能挑挑拣拣的。” 没能得到想要的回答,上官芷小脸一垮,泄气般叹道,“那好吧!” 虽然对方没答应做她嫂嫂,但她可以怂恿哥哥去求娶呀,而且人家不答应,说不定是碍于人多害羞呢? 她这么一想,突然又兴奋起来,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哥哥能有她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幸运了! 上官珩耳根微红,他根本没想到妹妹语出惊人,竟直接问江晚柠,不过这也问出了他的心声,他想求娶江晚柠,迫切的想。 江晚柠当掉的嫁妆,他已让掌柜如数送入府中,现今就放在他的水榭里,待他再多准备一些聘礼,便能上门下聘了。 他心中兀自激动着,顾池却不乐意了。 “你一个姑娘家,说话怎能如此随便,难道看见一位美貌女子便问人家愿不愿意做你嫂嫂,那你哥哥的婚事可真草率,也不知你认了几位美人儿当嫂嫂了。” 他冷嗤一声,看向上官芷,眼神里带着一副敌视。 上官芷出身富贵,家世显赫,哥哥常年不在家,她被爹娘捧在手心儿里疼,性子难免有些骄纵。 所以,有人敢当面嗤她,她顿时怒气丛生。 “你是谁,怎敢如此同我说话,我们姑娘家说话,有你什么事,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吧?” 第106章 你这戏台子搭错地方了! 顾池铁青着脸,语气冷了几分,“成亲嫁人事关女儿家清白,你一个闺阁女子张口闭口让人嫁你哥哥,传出去不仅污了你自己的清誉,也连累了柠柠,如此你可还觉得自己有理?” “而且,我已向柠柠表明心意,你哥哥没机会了!” 上官芷被顾池一顿数落,气焰逐渐弱了下来。 但她听这人已表明心意,自己的哥哥没机会了,她顿时又不服气了。 “嘿,你这无赖,你刚刚还说的头头是道,拿女儿家的清誉来压我,没想到你如此险恶,竟然已经表明了心意。” “可是你们定下亲事了吗?若没定下,那我哥哥就还有机会!” 江晚柠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脑袋有些懵。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她一个和离妇,还讲什么亲事嫁什么人,没得遭人议论。 这些人开玩笑也要挑一挑对象,别殃及池鱼好吧? 她立刻开口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顾池你快少说两句,上官妹妹性格纯真,定是在开玩笑,你切莫当真,同她当面鼓对面锣的,好歹你也是一军副将,注意风度。” 顾池向来听江晚柠的,只要是他开口,他都不会反驳。 于是他点头,小声提醒道,“柠柠,咱们回去吧?” “行,听你的。” 她点头应下,转身看向上官芷,柔声道,“上官妹妹,初次见面未能给你准备见面礼,实在有些失礼,待回去我定仔细准备一份儿,姐姐家中还有事,便不陪你聊了。” 上官芷刚结交一位姐姐,还没仔细问清楚,姐姐就要走了,她顿觉有些失落。 于是,她立刻嘴甜道,“嫂嫂,你有事便先去忙,若我想见你,让哥哥带我去找你就好了。” 末了她又补充道,“我叫上官芷,嫂嫂莫要忘了哦。” 江晚柠脸上笑容僵住,郑重其事道,“芷妹妹莫要乱叫,我同你哥哥只是同僚,若传出去影响实在不好。” 上官芷“嘿嘿”一笑,挠头道,“嫂嫂莫担心,我就私下叫一叫,不会让人误会了去的。” 而且她已经拉着姐姐攀谈许多,还叫了几声嫂嫂,哥哥竟然一声没吭,也未出言打断她,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哥哥十有八九真喜欢这位姐姐。 这位姐姐人美心善,为人 坦率,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比陈书瑶那个势利眼强千百倍。 两相比较,她越看越喜欢这位新认识的姐姐,立刻将其物色为未来嫂嫂。 顾池立刻翻了个白眼儿,讥讽道,“叫也是白叫!” 上官珩却心中窃喜,妹妹性子骄纵,平日里咋咋呼呼,说话也没个把门,令他很是头疼,没想到今日竟能帮着撮合他和晚柠,实在令他意外又开心。 既她喜欢晚柠,以后带着她一起去将军府,也算是有个由头,他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静静站在一旁的陈书瑶,咬着嘴唇垂头不语,人家热热闹闹,唯有她像一个外人融不进去。 她紧握拳头,指甲齐齐崩断两根,心中恨意凛然,却又无计可施。 江晚柠和顾池同大家告别,廖神医和上官兄妹一起去送他们出门,陈书瑶一脸尴尬地跟在后面,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待江晚柠和顾池离开上官府后,上官芷回头看见陈书瑶,冷哼一声撇嘴不屑。 “自取其辱!” 陈书瑶气得红了眼眶,眼泪不停在里面打转,粘在眼睫上将落不落,看着很是委屈。 她柔柔问道,“表妹为何这样说,可是姐姐哪里做的不对,惹你不快了?” 上官芷性子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她最烦陈书瑶这种矫揉造作的劲儿,一点儿心思拐八百个弯儿,绕来绕去烦死人。 “陈书瑶,你能不能说人话,你觉得我嘲讽你心里不痛快,你不妨直接说出来,说什么哪里做的不对惹我不快,好似我打骂你让你受尽了委屈一样。” “而且是你自己要来我们家做客的,既做客便有做客的自觉,哥哥在前院招待客人,你来凑什么热闹,看见人家比你长得貌美,你心里能不嫉妒?” 陈书瑶一听,立刻泫然欲泣,委屈得哭了起来。 “表妹,你为何这样说姐姐,那位小姐长得比我貌美不假,可我为何会嫉妒她,你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强加在姐姐身上,若你随随便便就给姐姐扣上善妒的罪名,姐姐便没法活了。” 上官芷极为厌烦她动不动就装委屈扮可怜,心中火气顿时更大了。 她冷嗤道,“啧啧啧,这就又开始装上了?” “可惜我不吃你这套,哥哥也不喜欢你这做派,你这戏台子搭错地方了!” 陈书瑶被气得差点七窍生烟,不论她如何说如何做,上官芷总要来踩她一脚,恨得她牙痒痒,却又不能拿上官芷怎么样。 她满脸委屈地看向上官珩,谁知上官珩一脸黑沉,眼神冰冷无度,根本不想搭理她。 廖神医叹了口气,“珩儿,你先随师父回水榭,师父临行前有话交代你。” “是。”上官珩一口应下。 上官芷一听,立刻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去,师父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安排妥帖,包你满意。” 她说话颇有些财大气粗,令廖神医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师父空着手来,哪能搬……” “……” 三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唯剩陈书瑶一脸无趣的站在原处,无人理会。 她气得跺了跺脚,只得忍下满腹委屈回暂住的院儿里去。 翌日,皇宫早早传出消息,皇上命礼部接北狄五皇子和使臣一起进宫,秋月宴就定于晚间。 皇上下令命各大臣携带夫人及子女入宫赴宴,各大世家与侯府也在邀请之列。 京城世家贵女与那些官家小姐们,立刻热络起来,纷纷购置新衣裙和新首饰,一心要把自己打扮得艳压群芳,力求碾压所有女子,争取能被皇子们多看一眼。 京城最有名的锦绣坊被众位小姐们一扫而空,就连那些相对普通些的成衣铺子,所有衣裙也都卖得干干净净。 第107章 入宫赴宴 将军府 。 江晚柠换了一身白底银丝锦绣百花裙,被杏儿拉着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头上戴了一根缠丝点翠金步摇,侧上方还斜斜插了一根素净的金簪。 就是这么简单的打扮,依旧没能遮住她的美。 杏儿还要给她薄施粉黛,被她摆手拒绝。 “今日就不要涂脂抹粉了。” “小姐,秋月宴可是宫宴,这么重要的场合,您为何不愿让奴婢给您精心打扮呢,京城最好的锦绣阁,衣裙首饰全被各家小姐买空了,您可知道?”杏儿有些不解。 一旁的桃儿,拿着一个青梨“咯吱咯吱”地啃着,也点头跟着附和。 “是啊,我的小姐,您这么美,今日让杏儿姐姐好生帮您打扮一番,定能艳压群芳,而且永安侯府今晚也会入宫赴宴,您何不借此扬眉吐气一番?” 江晚柠秀眉微颦,十分不赞同。 “你们两个傻丫头,我一个和离过的女子,这些日子缩在府中不与人来往,听不见那些是非,难道京中真就没传出流言无人议论吗,若我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些夫人小姐们的唾沫星子怕是淹也要淹死我。” “况且,秋月宴不仅代表南暻与北狄签订合约,朝廷接待五皇子和使臣,还有那些成年皇子和官宦世家公子相看亲事,我本就不该出现在那里,奈何皇上仁慈封我为郡主,今日也受到了邀请,不能不去。” 说起这些,她心中满是担忧。 杏儿劝道,“小姐说的是,是奴婢们愚笨了,但即便您不打扮,那些妇人们凑在一起,也还是会议论的,您不喜欢张扬,奴婢便稍微给您打扮一下吧。” 江晚柠敛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暗道,只要默默入席不张扬,旁人议论便随人议论去,不听不看便是。 何况,既走了和离这条路,就不该怕那些风风雨雨。 她闭了闭眼道,“你随便敷衍一下就是。” 待她梳洗打扮完毕之后,让杏儿另备一套简单的衣裙,随她一起出府。 待她们走到府外,江晚辞已经在马车旁等候了。 他看见妹妹出来,立刻面露笑容,“柠柠,今日你就和二哥同乘一辆马车吧,今日宫宴由二哥守护你,如何?” 江晚辞给四皇子当伴读已有一年有余了,国子监里皇子众多,也有公主郡主,那些大臣们的子女有不少来给他们当伴读的,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也不乏有拉帮结派的。 他深知妹妹和离一事容易招惹是非,所以,今日宫宴他一定要时刻保护好妹妹。 听二哥要保护她,江晚柠心中忧愁立刻散去大半,她会心一笑,朝哥哥点头。 “那就劳烦二哥了。” 此刻,顾池匆匆走出府门来。 他一脸焦急道,“柠柠,我今日不能陪你一起进宫赴宴了,我爹飞鸽传书,说是家里镖局出事了,我需得赶紧回去一趟。” 江晚柠面露诧异,“信上可有说是什么事,需不需要我派将军府的人随你一起?也好多些帮手。” 她有些替顾家担心,毕竟她和顾池从小一块长大,顾叔叔和顾叔母她也见过几次,听见顾家有事,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顾池满脸焦急,立刻拒绝,“不用了,这里离湖州路途遥远,我一人快马加鞭更快一些,你不必为我担心,我顾家世代行镖,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待我回去一看便知。”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急得不行,恨不能长出翅膀瞬间飞回去。 “行,你回去之后,记得传书信给我,也好叫我们放心。” 顾池点头应下。 江晚辞安慰了顾池几句,又让小厮给顾池准备了一些防身之物,怕路途遥远担心不安全。 顾池并未推辞,道谢一番,全都收下。 看他着急,江晚柠立刻吩咐下人帮顾池准备干粮和换洗衣物。 待下人把顾池的马牵出,他带上包袱立刻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 待顾池离开之后,他们撤掉一辆马车,兄妹二人同乘一辆。 赶马车的是阿顺,杏儿和小厮云墨随行也坐在马车里。 将军府之所以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进宫赴宴,是因为江远山交出兵权后,皇上让他停职接受调查,后来中毒调查便也不了了之,抚远将军府乃先皇所赐,皇上并未收走,所以他空有官阶,身份地位却十分尴尬,即便他身体恢复,也不适合参加宫宴。 江晚辞是少年将军,双腿落疾后就辞去军中职务,闭门不出已有三年,江倾雪是江远山的养女,父亲都没收到邀请,她就更去不得了,所以她便留在府中照顾父亲和大哥。 而江晚柠和江晚辞兄妹二人,一个是刚获封郡主,一个是作为四皇子的伴读入宫赴宴的。 一路上,有许多马车往皇宫方向赶去,可见今日宫宴何其盛大,江晚柠撩开帘子,叹了口气。 江晚辞笑着宽慰道,“柠柠不必担心,一切有二哥在,你只管吃好喝好。” “好,我听二哥的。”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抵达宫门。 此时,宫门前已经停满了马车,也有几辆马车是与他们一同到达的,上官家的马车碰巧与他们将军府的马车停在一处。 兄妹二人刚下马车,上官芷便一脸惊喜地跑来,忙拉住江晚柠的手挽着她的胳膊,动作很是亲昵。 “柠姐姐,刚刚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没想到真是你,刚巧咱们一起进宫,也好有个伴儿。” 江晚柠笑着点头,“能同上官妹妹作伴,是我的荣幸。” 两人熟络地聊了起来,其实还是上官芷说得多,大部分江晚柠都是在点头。 上官珩是第一次见江晚辞,之前江晚柠拜托他请师父入京的时候,便已知道将军府的情况,聪明如他立刻猜出眼前男子便是江晚柠的二哥。 论年龄,他比江晚辞还要大上一两岁。 所以,他抱拳行了一礼,简单打了个招呼,以表对江晚柠二哥的尊重。 江晚辞礼貌回礼。 于是,几人同行,一起入宫赴宴。 第108章 奚落 江晚辞作为四皇子的伴读日日去国子监读书,自然熟识宫里的路,便未让宫人引领。 四人长得郎才女貌气质出众,放在人堆里也是扎眼的,路上引人频频回头侧目。 江晚柠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扭头询问上官珩。 “之前你隐藏身份当军师的事情无人知晓,今日入宫赴宴,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面,你这身份怕是藏不住了,日后你有何打算?” 上官珩苦涩一笑,“迟早也是藏不住的,何况我爹娘有意让我回京接管家族生意,若皇上觅得合适人选,我这军师也可以移交旁人。” 上官家是皇商,他只做一个小小的军师,皇上也许能容忍,若他想要再进一步,只怕皇上便会有所提防,毕竟钱权皆握乃皇家大忌。 这军师他已当了两三年,如今战事平定,只需戍守边疆即可,他待在边疆已无用武之地,况且江晚柠已交出兵权留在京中,他本也是想回来同她一起的。 思及此,他唇角止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你对此无执念,看得开也很好。”江晚柠看他并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宫宴设在御花园,待她们赶到之后,御花园里已经有许多夫人和小姐们三五成群的坐在各处聊得热火朝天了,那些大臣们也聚在一起,议论朝中政事。 岑红玉跟随爹爹一到御花园,便伸着脖子寻找江晚柠的身影,好不容易找到,她随便和爹爹说了一声,便穿过人群跑了过去。 “柠姐姐,你可叫我好找。”说罢,还有些气喘吁吁。 她最近跟着爹爹学练武,费了太多精力,跑起来都有些喘。 待她抬头看见上官芷,有些惊讶道,“咦,上官芷,你和我柠姐姐认识?” 上官芷点头笑道,“对呀,我们昨日刚认识,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更为热闹。”她不由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看着队伍不断壮大,江晚辞很是开心,妹妹初次来参加宫宴,有人陪伴自然是好的。 因着爹爹和岑叔叔的关系,江晚柠从小便认识岑红玉,虽然她大多时候都在蝶音谷,但两人极为投缘,这两年在边关,岑叔叔对她关照有加,所以她也把岑红玉当亲妹妹看待。 看岑红玉脸上有些许倦意,江晚柠眼神宠溺道,“这几日又去哪行侠仗义去了,把自己累成这般模样,快找地方坐下歇一歇吧。” “还是柠姐姐贴心,不过我这几日可没去行侠仗义,而是跟我爹学功夫来着……” 几人刚寻了一处凉亭,正准备坐下,远远有一群女子向凉亭走来,排场极大。 中间有一位穿着橙红色衣裙的女子,穿着打扮极为奢华,光发髻间的金钗都插了七八根,通身气派,被众小姐们簇拥而来。 她正是皇上唯一的女儿,长宁公主。 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冰清玉洁纯良无害,一双明眸亮晶晶的,脸上还有些许得意。 皇上正值壮年,后宫嫔妃不多,却个个生有皇子,唯有容妃儿女双全,乃三皇子和长宁公主,容妃是中书令的亲妹妹,深得皇上宠爱。 这长宁公主自然也很得父皇疼爱,在皇宫里说起话来比那些不得宠的皇子都有底气。 所以,她也是那些名门贵女们争相巴结的对象,毕竟能和长宁公主拉近关系,便多了许多在皇上和众位皇子们面前露脸的机会。 跟在她左侧的是中书令的女儿苏鸢儿,既是她的表姐,也是容妃属意的儿媳人选,右侧则是姚大人的女儿姚瑶,她们都是长宁公主的伴读,与长宁公主的关系最为要好,后面还跟着许多大臣的女儿,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好不热闹。 她们一起走向凉亭,看见凉亭里已经有人了,本想扭头换一处地方,但她一眼看见上官芷,立刻皱起眉头,再看上官芷亲昵挽着的女子,长得美如画中仙子不染尘埃,竟比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都美上三分,她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一旁的姚瑶看出公主不悦,立刻上前看向江晚柠一行人。 上官芷出身商贾,岑红玉出身将门,皆是她们这些文臣的女儿瞧不上的,所以她说话颇为颐指气使。 “上官芷,谁叫你们进这凉亭的,没看见公主来了吗,你们还不快上前行礼,再速速离开凉亭给公主腾地方?” 上官芷一听,心中顿时怒火升腾,暗骂姚瑶狗仗人势,以为跟在公主身边摇摇尾巴,就成了皇犬了。 江晚辞给妹妹使了个眼色,立刻领着她上前行礼,上官珩则暗示妹妹沉住气不要与小人计较,几人一起上前对着公主行礼。 “臣等见过公主。” “你是哪家女子,本宫怎从未在宫宴上见过你?”长宁公主脸色颇为不悦,她眼睛直直盯着江晚柠,语气有些冷傲。 江晚柠朝着公主福身行了一礼,举止有礼不卑不亢语气温婉道,“回公主,家父江远山,臣女乃抚远将军府次女江晚柠。” 长宁公主心中气恼,又上下打量了江晚柠一眼,眼神透着一股子轻蔑。 “原来你就是同那永安侯府世子和离的弃妇?” “瞧着也不怎么样,竟是个不安分的,嫁入侯府得了军功便和离弃了夫家,也不知想攀哪家高枝儿,竟还想做本宫的伴读,真真是可笑。” 一旁的姚瑶立刻附和道,“公主说的是,这样朝秦暮楚的女子,就该丢进庵子里绞了头发做一辈子姑子,别再出来祸害人。” 旁边有一位姓季的小姐拿帕子遮唇,讥笑道,“切,我当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了,原来是别人不要的,瞧她这一脸狐媚子相,也不知想要勾引哪家公子。” 小姐们纷纷跟着嘲笑,惹得周围的小姐和夫人们目光纷纷汇聚此处。 上官芷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反讽,“姚瑶,你今日出门嘴上擦屎了吗,嘴巴怎的如此臭?” 姚瑶本想借着公主的威势奚落江晚柠,以此讨好公主,没想到反被上官芷这个商贾家的卑贱女子讥讽,当即气得面红耳赤,只觉颜面扫地。 第109章 您又何必让臣女兜圈子呢? “上官芷,公主面前岂容你造次,你胆敢不将公主放在眼里?” 岑红玉早已听不下去,她立刻站出来走至江晚柠身边,双手叉腰,狠狠剜了姚瑶她们一眼。 “姚瑶,季青青,你们不要仗着公主伴读的身份欺负人,你们这样很令人瞧不起。” “而且,你们是如何知道柠姐姐朝秦暮楚勾人了,莫非你们趴人家床下偷瞧了,一个未出阁没定亲的小姐,竟有这种偷听的癖好,你们要不要脸?” 姚瑶先是被上官芷骂了一通,又被岑红玉反讽了一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只觉难堪至极,气得她立刻抹眼泪哭了起来。 季青青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两眼一翻险些站不稳当,泫然欲泣好不委屈。 岑红玉和上官芷都是性子耿直的,两人几年前就熟识了,平日里很能玩到一处,若被人欺负当面就会反击,有仇必报绝不隔夜。 奈何两人身份比起有权有势大臣们的女儿还是差了一大截,平日里都是能不惹事便不惹事的,但那姚瑶的父亲姚大人也不过是中等官位,她平日里仗势欺人也就罢了,今日竟敢如此侮辱柠姐姐,公主头一回见柠姐姐便如此讥讽,少不得是她私下抹黑撺掇。 两人皆是气极,才一时没忍住! 上官珩和江晚柠在边关相处两年,十分了解她的为人,而且回京述职那日,林谨宴在城门相拦,所作所为堪称禽兽,令人发指。 他立刻站出来道,“两位小姐,论人是非,妄言善恶,实非君子所为,而且其中的是非对错你们不了解,便不能以偏概全给人随便安一个污名。” 江晚辞则上前,将妹妹护在身后,他是四皇子的伴读,三皇子和四皇子向来不对付,所以作为三皇子的胞妹,公主自然也瞧不上他。 长宁公主眼神冷冷,面色不善,狠狠扫了几人一眼,冷嗤一声。 “你们一个个伶牙俐齿,显然没将本宫放在眼里,虽姚瑶说话难听了些,可她们说的也是实话,不管她和林世子发生了什么龃龉,但她和离妇的身份乃是事实,本宫不缺伴读,尤其是她这样和离过的,若是识趣,便主动向父皇请辞,大家面儿上也都好看些。” 江晚柠刚刚就想站出来,却一直被哥哥按在身后,但大家为了他同那姚季两位小姐闹不愉快,令她很是过意不去。 “哥哥,事情因我而起,红玉和上官妹妹仗义执言,万没有我一人缩在大家身后的道理。” 江晚辞很是担忧,生怕妹妹受到伤害,但妹妹说的也没错,一味躲避忍让,只会令人得寸进尺。 于是,他移步让开。 江晚柠面容冷冷,眼神坚毅,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坚韧的气息。 她先是看向长宁公主,缓缓道,“长宁公主身份尊贵,莫说我一介和离妇不配做您的伴读,即便我如从前那般待字闺中那也是不配的,但皇命难为,皇上既下令命臣女做您的伴读,臣女便没有主动请辞的资格,倒是公主您深得皇上宠爱,想必金口稍微那么说一句,便成了,您又何必让臣女兜圈子呢?” 长宁公主一听,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她就是央求过父皇,父皇没答应,她才这般生气出言讥讽江晚柠的,没想到江晚柠竟然戳她痛处。 父皇竟然为了这般卑贱的女子,驳了她的央求,让她敢怒不敢言,她心中万分恼恨,眼神也愈发阴狠了几分。 “放肆,你是何身份,竟想教本宫做事?” 江晚柠福身行礼道,“臣女不敢,但臣女说的也是实话,莫非公主听不得实话?” 长宁公主气得握了握袖中的小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 她冷哼一声,怒道,“伶牙俐齿,胡搅蛮缠!” 江晚柠并不生气,也不胆怯,不紧不慢接着道,“至于公主所说,臣女得了军功弃了夫家,想要另攀高枝儿,实乃误会,永安侯府林世子所作所为,想必京中已有流言,至于其中细枝末节,公主打发人一问便知错不在臣女,否则皇上也不可能允许臣女和离不是?” 况且,她那和离书还是皇上亲手所写! 长宁公主被江晚柠说的哑口无言,因为她知道,父皇不仅封江晚柠为和硕郡主,还给她赏赐,亲手替她和夫君写和离书,还让她当自己的伴读,给她诸多殊荣。 她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如今突然出现江晚柠这样一个特殊的女子,令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休要拿父皇做幌子,也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竟诓得父皇如此袒护你。” 她心里突然有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父皇看上这等妖女,被她所迷,所以才会帮她至此? 长宁公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如此貌美,而母妃虽保养得宜,与她相比却还是逊色,也不如她水灵,若她得势,哪里还有母妃和他们兄妹的活路? 她眼神敌视,心里却有些胆怯起来,不敢再将人得罪彻底了。 江晚柠眸色冷冷道,“今日宫宴,人多口杂,臣女劝公主还是莫要编排皇上,被人传了去不仅抹黑了皇上的清誉,于公主也不好。” 说罢,她又看向姚瑶,眼神多了几分凌厉,语气幽冷。 “姚小姐,此前咱们应是不认识吧,不知我哪里得罪过你,令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编排抹黑侮辱我?” 姚瑶眼里还噙着泪,被江晚柠一通质问,不知该如何反驳,如今就连公主都被她驳得无言以对,她说的越多,自己的境地只会更尴尬。 慌张无措之下,她扭头隔着公主看向苏鸢儿,用眼神向其求救。 谁知苏鸢儿却像没看见似的,根本不理睬她,她顿时心里慌张起来。 “苏姐姐,您倒是说句话呀,这些可都是您……” “住嘴!” 苏鸢儿立刻打断她,还给她使了个眼色。 姚瑶的父亲位居中书令之下,父亲平日里对中书令马首是瞻,所以她这个做女儿的也矮苏鸢儿一头,日日跟在她屁股后面,对于苏鸢儿的意思她不敢违背。 第110章 结识丹青郡主 眼看姚瑶那个蠢货差点供出自己,苏鸢儿立刻挤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上前打圆场。 “今日是秋月宴,御花园不仅景色宜人,就连这新来的晚柠妹妹长得也是惊为天人,今日初初一见,方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姚妹妹和季妹妹年岁还小,说话不周让人听了不适,我代她们向晚柠妹妹道个歉,咱们今日也算交个朋友,你看可还行?” 江晚辞和苏鸢儿同在国子监,两人也算熟识,苏鸢儿这话明显偏帮姚瑶和季青青,她这番话说得极为有技巧又滴水不漏,想让妹妹咽下这哑巴亏,他自然不肯。 他眯了眯眼,“苏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们二人如此侮辱我妹妹,你又是以何身份代她们道歉,还要我妹妹必须原谅她们才能与你交朋友,若交朋友还得先吞下委屈,这朋友我妹妹也交不起。” 苏鸢儿没想到一向低调的江晚辞,为了妹妹竟然当面驳她的面子,当即气愤不已。 她姑母是容妃,三皇子是她表哥,长宁公主是她表妹,就连他们也会给自己几分薄面,在国子监那些小姐公子们哪个不是对她客客气气的? 这江晚辞不过是一个没了兵权的将军的儿子,一个破落户竟然如此对她,待回去她定要告诉父亲,让父亲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 苏鸢儿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头一次被人讥讽,猛地一下有些找补不回来。 “并非要晚柠妹妹吞下苦水,秋月宴如此重要的场合,人多言多,若是闹开了也不好看不是?” 长宁公主冷哼一声,看向苏鸢儿道,“表姐,你何必同她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走。”没得沾染了晦气。 姚瑶和季青青一听,立刻要跟着公主离开。 丹青郡主突然领着婢女走了过来,她长得淡雅脱俗丽质天成,举手投足间气质典雅。 她先是福身向长宁公主行了一礼,而后笑着道,“今日可巧,这里如此热闹,竟是被我寻了过来,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趣事?” 苏鸢儿看见丹青郡主,一张精致的小脸儿顿时更难看了。 在国子监一群女学生里,除了公主风头最盛,其次就是她和丹青郡主了,她姑母是容妃,表哥表妹是皇子公主,自己也是姑母属意的三皇子妃的人选,可这丹青郡主是老淮安王的孙女,其母亲出身四大世家之首云家,身份尊贵,教养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处处压了她一头。 苏鸢儿不喜欢丹青郡主,所以长宁公主和丹青郡主关系很是一般。 看见丹青郡主向她行礼,长宁公主也不过是点头敷衍了一下。 岑红玉看见丹青郡主,脸上立刻一喜,提裙跑过去,附耳将刚刚所发生之事悉数告诉了她。 她听完之后,秀眉皱起,脸上笑容刹时褪去。 “江妹妹替夫出征,情深义重勇敢无畏,夫君宠妾灭妻辜负她,她只是敢于抵抗不公,与那不忠不义之人和离,怎么到了大家的嘴里,就成了人家携军功弃夫家另攀高枝儿了呢?” “她为国征战,是南暻的功臣,巾帼不让须眉当是我们女儿家的榜样,况她已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们如此不将郡主放在眼里,难道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 她神色凝重地看向长宁公主和姚瑶等人,眼神满是不赞同。 荒唐,这些个小姐们平日里聚在一起,不是比衣裙就是比首饰,捧高踩低暗暗较劲,就连这长宁公主都被带得沾染了些不好的习气,作为一国公主,竟然跟着贬低边关征战过的人女将军。 实在不明智! 长宁公主向来骄纵,平日里功课做得一般,自然说不过文采斐然的丹青郡主,所以她看见丹青郡主来,一刻也不想多留。 “本宫不过是随意说两句,你们一个二个的怎的如此计较,难道本宫说两句话也说不得了?” 说罢,她冷哼一声,立刻怒气冲冲扭头朝着旁边一条小径走去。 众位小姐们纷纷跟上,簇拥着她一起离开。 苏鸢儿瞥了丹青郡主一眼,立刻跟着一起离开,姚瑶和季青青红着眼眶,不敢再多说一句,随她而去。 待公主一行人离开后,凉亭瞬间清静下来,周围的夫人小姐们也收回了目光,各自攀谈起来。 上官芷和岑红玉连忙上前挽着丹青郡主,夸赞连连。 “丹青姐姐,你刚刚说的真是太好了,瞧她们那群人脸色都成什么样儿了,愣是找不出话反驳,真是太解气了。” “可不是,丹青姐姐学识出众,很得夫子们赞赏,就连公主也辩不过她,看见她都要躲着走,若不是丹青姐姐,咱们还不知要被她们如何欺压呢。” 丹青郡主淡淡一笑,谦虚道,“她们也不过是给我祖父些面子罢了,我哪有你们说的这样好。” 她抬眸上下打量了江晚柠一眼,眼神微诧,暗道好一个绝世美人儿,再看站在另一处的上官珩,长得俊雅无双,令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上官芷立刻自豪道,“丹青姐姐,你看我没有夸大其词吧,我哥哥长得是不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丹青郡主羞涩一笑,嗔道,“你这丫头,怎能问得如此直白,叫人难为情。” 她礼貌打招呼,“丹青见过上官公子,晚柠妹妹,芷妹妹和红玉妹妹时常向我提起你们二位,虽不认识,我对你们却不陌生,今日幸得一见,果然非虚。” 上官珩和江晚柠齐齐向她行了一礼。 “见过郡主。” 江晚柠之前也听红玉提起过丹青郡主,知她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好性子好,言谈举止皆有风范,今日还出言帮她说话,令她心中好感又多生了几分。 “刚刚多谢郡主帮忙解围,晚柠不胜感激。” 丹青立刻道,“咱们同岁,我应是比你大了数月,你叫我丹青姐姐就好,以后咱们同在国子监,也算有个照应。” 看丹青郡主不像是在客气,江晚柠微微点头。 江晚辞平日里直爽惯了,最看不得这些女子姐姐妹妹的你来我往,他立刻提议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一会儿该来了,咱们先入席吧?” 第111章 入席 只是话音刚落,御花园里突然热闹起来。 是皇上携容妃及皇子们一同走了过来,礼部官员陪同赫连樾与使臣们跟随其后,陆祁安竟然和皇子们站在一处。 她今日未穿飞鱼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暗纹银丝勾线锦服,腰间一根玉带紧紧束缚,显得肩宽腰窄气质出众,他头戴玉冠,面沉如水,仍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同这热闹的宫宴格格不入。 江晚柠远远便一眼瞧见了他,暗叹这人果然深得皇上重用。 众人看见皇上进了御花园,纷纷上前行礼。 “臣参见圣上,容妃娘娘,各位皇子们。” “臣妇参见圣上……” 各位公子小姐们也纷纷一起行礼,偌大的御花园都显得有几分拥挤了。 皇上龙颜愉悦,笑着道,“众爱卿免礼,朕有事晚来了一会儿,看来大家相聊甚欢,不如随朕一起入席,大家也可边吃边聊。” 大臣和家眷们哪敢不从,于是纷纷又行一礼,跟着皇上进了宴席。 皇后出身云家,只是当年生二皇子时伤了身体,亏空太大身体一直不好,后因二皇子夭折伤心过度,便搬去了灵山吃斋念佛,再不过问宫中之事,如今容妃冠绝后宫,得皇上独宠,代为执掌后印,一时风头无两。 长宁公主不知从哪里跑来,拉着母妃嘀咕一通,把沈丹青和江晚柠刚刚敢驳她面子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表情很是委屈。 容妃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眼神微冷,状似无意一般,扫了一圈看见沈丹青正同几位小姐公子一起入席,她目光落在面生的女子脸上,瞬间呼吸一滞,不由愣怔了一瞬。 谢研的女儿竟然长得如此绝色,怪不得皇上会为了她一再破格,真是大的狐狸精,小的也狐狸精! 当年谢研斗不过她,如今她的女儿也别想越了自己的女儿去! 她心中冷哼一声,脸上笑容更盛,端的是娴静优雅仪态万千,只小声叮嘱女儿几声,稍稍安抚一番。 皇上笑着落座,容妃笑着坐在他身侧,众人才敢跟着落座。 上官珩上官芷兄妹坐在一处,江晚柠也跟着坐在二哥身侧,红玉跟着丹青郡主坐在一处,几人窃窃私语聊得也很是尽兴。 对面坐着一些夫人和小姐们,往前一些是官位较高的大臣使臣和皇子们,陆祁安就坐在江晚柠的斜对面,一眼便能瞧见,自从入席,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不曾挪开过。 江晚柠只当没看见,一直垂头和红玉闲聊。 皇上轻咳一声,缓缓道,“今日北狄与我南暻签订合约,朕心甚悦,大家一定要尽兴,特别是梁大人,你们一定不要客气,以后五皇子住在皇宫,同朕的儿子一样享皇子待遇,你们尽可放心。” 赫连樾和使臣们纷纷起身,双臂相交微微俯身向皇上行礼。 “圣上热情好客,气度非凡,是两国之幸,吾等叩谢圣上。” 皇上笑着让其免礼,举杯邀请使臣们对饮。 酒过三巡,容妃突然柔声开口,提议道,“圣上,你们这些男子酒量都好,喝着自然尽兴,可众位夫人和小姐们酒量浅,哪能陪你们如此喝,不如让诸位小姐展示一下各自的才艺,也好给大家助助兴,这秋月宴才能更有意思些,您说是不是?” 皇上眉梢微挑,点头赞同,“容妃提议不错,朕看可行。” 得皇上准话,容妃开心不已,脸上堆满了笑容。 “今夜花好月圆,与这秋月宴甚是应景,各位小姐们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若被拘着,本宫可不依,不如咱们各自展示一下拿手的才艺,若是哪位小姐表现的好,本宫定有赏赐。” 众位小姐们一听,心痒难耐,纷纷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上场,倾尽所学拔得头筹。 她们准备了这么久,衣裙首饰样样用心,就是为了艳压群芳,若能被哪位皇子看上,便能飞上枝头了。 季青青头一个上场,先是向皇上和容妃行了一礼,有宫女们上了一把琴,她熟练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甚是好听。 众位大臣和夫人们纷纷替她鼓掌,皇上和容妃也点头夸赞,季青青松了一口气,面容羞涩,眼神得意地退下。 姚瑶在家被父亲宠坏了,学艺不精,生怕上去的慢,拿手的被人抢了去,立刻抢着上场,弹了一曲平沙落雁。 选曲不错,本该曲调悠扬流转,谁知被她一弹,竟听得大家频频皱眉,季青青听得却甚为开心。 虽然她整日和姚瑶在一起,但姚瑶张扬跋扈,总是颐指气使的指使她,令她心中不快,敢怒不敢言。 今日两人先后弹琴,高下立分,姚瑶看大家反应,当即羞得涨红了脸,她垂头退回席位,狠狠剜了季青青一眼。 丹青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本也不想抚琴的,但今日姚瑶和季青青在御花园的做派,令她很是瞧不上,于是她故意扎堆,阻止宫女撤琴,上前弹了一曲梅花三弄,此曲旋律优美节奏明快,弹出了梅花的美丽和坚韧,令人听了心情愉悦。 曲终,众人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众人纷纷跟上,宴会瞬间热情高涨。 皇上忍不住夸赞,“丹青郡主琴技不错,想必平日里狠是下了一番功夫,长宁你要多跟丹青姐姐学学,你那琴声朕都觉得魔音入耳,待会儿你可不要来祸害朕的耳朵。” 他这话说得极为宠溺,不仅夸赞了丹青郡主,还先是替公主解了围,可见他对这唯一的女儿有多宽容。 众皇子们眼里透着艳羡,觉得自己身为皇子,还不如长宁一个公主得父皇欢心。 没办法,人家母妃是冠绝后宫的宠妃,就连皇后娘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不敢随意训斥。 长宁公主一听,当即不乐意了,“哼,父皇净会打趣儿臣,儿臣不理父皇了。” 皇上“呵呵”一笑,并不在意,直说女儿有小性子了。 第112章 竟能让铁树开花 众位夫人看沈丹青的眼神却各有不同。 有些是嫉妒丹青郡主身世教养学识都好,自家女儿与之一比黯淡无光,而有些夫人却盘算着,若儿子能娶到丹青郡主这般才貌双绝的女子当儿媳妇,那该有多好。 待沈丹青入席,上官芷和岑红玉忍不住夸赞她,沈丹青微微一笑,举杯敬了几人一杯。 江晚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举手投足间有些飒爽,和那些小姐们尽显不同,引得对面的夫人们愣怔不已。 她这才想起来,这里是皇宫,不是军营,她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显得格格不入,引人看猴儿一样侧目,便要被人嘲讽议论了。 于是她立刻换了个姿势,将酒杯放下,拿了一块酥饼尝一尝。 她小脸表情丰富,一会儿转换了好几次,眼神先是复杂后又是释然,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偶尔笑着和哥哥小声说几句,一会儿同邻席的岑红玉窃窃私语几句,她所有的小动作尽收陆祁安眼底。 他捏着酒杯若有所思,脸上表情淡淡,对那些小姐们的才艺毫不在意,眼神唯看一处。 旁边的四皇子笑着道,“兄长,你在看哪位佳人呢?” 他顺着陆祁安的目光看过去,眼神落在江晚柠脸上,顿时愣住了。 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绝世美人,举手投足间和那些含羞带怯的小姐们极为不同,很是特别。 他立刻拍了陆祁安一下,痴痴道,“兄长,你告诉我,那位坐在晚辞身边的女子,是不是江二姑娘,她怎么长得这般……特别美。” 陆祁安扭头瞥了四皇子一眼,眼神冰冷彻骨,好似一把利刃要狠狠捅他一样,吓得四皇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呐呐道,“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没必要用如此狠戾的表情看我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杀人呢,况且人家和你并无关系,你着急什么劲儿?” 四皇子从小就喜欢这个堂兄,奈何堂兄整日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费了许多功夫,日日去找堂兄玩,终于真诚打动了他,所有皇子里边儿,堂兄也最为喜欢他。 其实,是他比较粘人,从小就能喜欢缠着陆祁安,陆祁安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得妥协,任由他折腾。 陆祁安沉默良久,缓缓道,“她和离过,不适合你,你莫要给她增添困扰。” 皇家向来注重颜面,不论皇上对江晚柠有多宽容,都不会接纳她当儿媳的。 皇上如今还年轻,连太子都没立,众皇子们私下暗暗较劲,对储位势在必行,皇子的母妃们更是使尽浑身解数争宠,拉拢母家和朝中重臣,想要自家儿子崭露头角,势必当上太子。 所以,任何一位皇子的母妃都不可能接纳江晚柠做儿媳! 四皇子撇了撇嘴,有些不满。 “若我真的喜欢,绝不会在乎那些世俗,而且你知我性子,根本无心争夺,母妃不过是白忙活,她也管不了我。” 陆祁安立刻瞪向他,眸色如冰,语气凉薄,“陆淮璟,你若是不听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四皇子当即服软道,“我知道了……知道了,绝不打她主意,如此佳人只能留给兄长,兄长可要加把劲儿,争取今年娶到嫂嫂,一年抱俩,两年抱仨儿,我就有侄儿可以玩了。” 他说着,还时不时地瞟了江晚柠两眼,想要再看清些。 究竟是什么样的佳人能俘获兄长这样佛子一样的心,竟能让铁树开花? 看来此女着实不简单! 陆祁安生怕陆淮璟不安好心,一眼也不想让其多看,立刻拿了一块酥饼想要塞对方口中,看见江晚柠正在吃酥饼,他又放下酥饼换成一杯酒,塞到陆淮璟口中,强行喂他喝下。 “好好喝你的酒,否则下次姚小姐再堵你,我便告诉她你的行踪。” 陆淮璟一听,脸色顿时像服了毒药一般。 “兄长放一万个心,以后你不发话,我绝不看江二姑娘一眼。” 陆祁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陆淮璟向来不靠谱,做事随心所欲,就连宁妃都管不住他,万一他真的起了心思,或许真不会在意江晚柠和离的身份。 他暗暗收紧袖子里的拳头。 江晚柠察觉到斜对面有两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她故作不知,只低着头喝酒。 此时,已经有不少小姐上前表演过了。 上官芷跳了一支舞,岑红玉作了一首诗,李大人家的小女儿当场画了一幅画……就连苏鸢儿都跳了一支凤舞九天,引得在场的大臣和夫人们纷纷拍手叫好。 苏鸢儿心中很是满意,今日她作为压轴出场的最后一位小姐,不仅跳的最好,打扮得也很好看,得体又不失妩媚,艳丽又不失端庄,还被几位皇子目不转睛的注视,令她心中得意不已。 公主身份尊贵又如何? 还不是没有拿手的才艺在大家面前展示? 沈丹青出身好,有世家贵女风范又如何,还不是弹了一首大家都会的曲子,一个开胃菜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别的小姐们才艺虽好,却还是个个不如她,她母亲可是专门给她请了全京城最好的琴师舞师,让她从小就练习,所以她有信心艳惊四座拔得头筹。 正在她开心不已的时候,容妃突然开口了。 “听闻抚远将军府江二姑娘姿色无双,才貌双全,不如今日也上前来露个才艺,给大家助助兴?” 江晚柠正端着一杯酒百无聊赖地喝着,猛的听见容妃让自己上前展示才艺,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她使劲儿咽了下去,整个人都懵了。 她从小在蝶音谷跟着师父长大,师父虽是女子,却从不在乎那些世俗,为人淡泊名利随性自在,所以她压根儿也没学过什么才艺,若非要她展示一个拿手的。 那便只有展示一身功夫了! 江晚辞甚是了解自家妹妹,妹妹从小到大都极少参加各家宴会,更不要说宫宴了,今日都是头一回来,她根本无才艺可献。 他刚想起身帮忙向容妃推辞,却被妹妹按坐回去。 “妹妹,不可逞强!” 第113章 容妃是故意的 江晚柠点头道,“哥哥放心,晚柠心中有数。” 江晚辞心里担忧,但他知道妹妹向来有主意,便未再阻拦。 众人看江晚柠走上前来,一身白底银丝锦绣百褶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淡雅脱俗十分好看,竟比那些穿得花红柳绿的小姐们美出许多,就是那沈丹青和苏鸢儿与之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大家都看痴了! 不知哪位夫人突然冷哼一声,讥讽道,“哼,一脸狐媚子像,本以为上阵杀敌边关两年是个令人钦佩的,没想到竟是个不安分的,你看她那眉眼,端的是红颜祸水的相!” 另一位夫人嗤道,“这世间和离本就离经叛道,有多少女子和离后被家族所不容,这抚远将军府当真是没落了,竟容忍女儿和离归家,看以后哪家女儿还敢嫁入他们将军府,一个不开心将人家女儿和离送回,那可还得了?” “可不就是吗,这江晚柠长得如此美貌,当初还没和永安侯府的林世子圆房,如今仍是完璧之身,又是个不安分的,不知会缠上哪家公子,大家可要警醒一些,免得成了自家儿媳闹个红脸儿。” 有夫人忙道,“不成不成,这样的儿媳打死也不能要,没得被人嗤笑一世!” 也有人议论道,“哼,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让皇上封她为郡主,真真是气死人了。” 旁边的夫人笑道,“我看是你眼红了吧,你家女儿今年可有十五了,换作别家了都已议了亲嫁了人,是不是想让皇上封你家女儿个郡主当当,也好嫁个高门?” “哼,瞧你说的什么话,明明自己心里想,却偏要说人家,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两位话不投机的夫人立刻黑了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互相瞧不上。 众人议论纷纷,那些夫人们议论的声音大些,说的话也更加露骨难听一些。 那些小姐怕影响自己声誉,只敢小声窃窃私语,议论的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无非是拈酸吃醋,嫉妒江晚柠的美貌,能得郡主封赏,出尽风头。 姚瑶怒讽道,“既和离了,就该找个庵子老实待着,竟然还敢抛头露面,狐狸精一样到处勾人,没得叫人恶心。” 她这话说得难听至极,却偏有小姐附和她。 平日里与她相熟的小姐们纷纷接话附和她。 “可不就是,你看那些皇子公子们眼睛都看直了,今日看了她,以后哪里还看得上大家!” “就是,和离就和离,可是她怎么有脸抛头露面四处勾人?” “烦死了……” “以后有机会定要她好看……” “……” 宴席上议论嘈杂此起彼伏,江晚柠站在前面,却什么也听不清,只知众人一定是在议论她。 容妃脸上始终挂着好看的笑容,心想大家尽管痛快地议论吧,正合她心意! 皇上看见下边宴席上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一个个都都在看着江晚柠,一眼便知这些人定在议论她,心下顿生不满,面色忽地不悦起来。 他似怒非怒道,“都在议论什么?不如都上前来同朕说一说,掐着嗓子捏着音不累吗?” 众人一听,热闹的宴席顿时鸦雀无声了,生怕再议论一句惹得皇上不悦被揪出来,岂不吓得肝胆破裂! 江晚柠仪态大方地走上前行礼,“禀皇上,容妃娘娘,臣女自小在乡野间长大,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一样不通,臣女只会提剑握枪拿刀,若是能给大家展示一下马技,那也是可以的,但今夜是秋月宴并非狩猎场,臣女便不能献丑了,还请皇上和容妃娘娘见谅!” 众人一听,纷纷笑出声来,又开始议论起来。 那些小姐们更是颇为得意,觉得这江晚柠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却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粗鄙之人,应该不会有哪位公子喜欢这样没有半分内涵的女子。 怪不得永安侯府世子移情别恋,原来是一个不会笼络夫君的女汉子,实在叫人笑死! 一直坐在席位上的赫连樾一听,心中一乐差点笑喷,忍得很是辛苦。 没想到,漂亮姐姐竟然如此直言不讳,把自己说的不像个女子。 哪家小姐不是从小就拼命学习这些,她却一窍不通,果真是特别! 皇上听得一乐,像看自家女儿一般,眼神带着宽容和宠溺。 “无妨,即便是不会这些,也无伤大雅,南暻并无一条律法规定女子必须要多才多艺样样精通,况且江二姑娘会的,旁的女子也不会。” 皇上不仅轻轻松松打了个圆场,也替江晚柠说了话解了围。 江晚柠立刻俯身谢恩,“圣上贤明宽厚,臣女谢圣上圣恩。” 容妃却不乐意了,她本就是为了让江晚柠出丑的,没想到皇上竟然替她说话又帮她,这让她心里很是嫉恨。 那个狐狸精都死了十多年了,为何皇上还是忘不掉她,皇上对江晚柠如此特别,分明是爱屋及乌! 而且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身体强壮的很,万一他把江晚柠当作那个贱人的替身,想要把她纳入后宫,也不是不可能! 历朝历代也不乏有皇上五六十岁时还在大肆选妃广纳后宫。 她心中惊恐,眼神有些不可置信,悄悄看了皇上一眼,又看向江晚柠,眼底有一抹阴毒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随后,她立刻挤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柔声道,“皇上,人家江二姑娘只不过是谦虚罢了,她出身世家又是将军府的嫡女,恐怕被家人当眼珠子一样宠着,即便是在乡野长大,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学,就是那些庶出小姐们多少也会几样才艺的,小姐们都展示才艺了,您不能不给江二小姐这个机会呀。” 皇上一听,眼露狐疑,有些不确信地看向江晚柠。 “容妃说的也有道理。” 他暗道自己怎么如此信任江晚柠,变得如此好骗? 这个江晚柠和她娘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还端得一本正经,让人不疑有他。 此时,江晚柠也看出容妃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出丑。 第114章 遇见负心汉,就该及时止损,直接和离! 她一脸诚恳道,“皇上,容妃娘娘,臣女所说并非虚言,而是确实不会!” 皇上尴尬一笑,打消心中疑虑,暗道自己多心了。 他笑道,“你倒是个实诚的,会提剑拿枪握刀就行,比针织女红有用,也不算身无长物。” 容妃险些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一个粗鄙的女子到了皇上口中,竟是比那些擅琴棋书画针织女红的千金小姐还要好。 她暗暗咬牙,今日必须让江晚柠当众出丑不可。 于是,她立刻向席位上的苏鸢儿使了眼色,苏鸢儿附耳在姚瑶耳边说了些什么。 姚瑶立刻道,“江二小姐,该不会是大家都把才艺展示了一个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没什么能艳压群芳了,故意藏拙故作特殊吧?” 此言一出,席位瞬间哗然一片。 在场的贵女们大多都是带着小心思来的,个个都想被皇子们看中,再不济被那些侯门世家的公子相中,也是可以的。 在她们心里,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唯独江晚柠不可以! 若她们还不如一个和离妇,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江晚柠的样貌说是京城第一美人,那也是当之无愧的,若她才貌双绝,大家是不能接受的,若她是个空有皮囊的粗鄙之人,大家是非常乐意的。 所以,在姚瑶提出质疑的时候,那些贵女们心中一喜,纷纷附和起来。 “是呀,大家都展示过才艺了,才艺有高下,但不能因为怕技不如人便不敢上场呀,咱们才艺一般的,不也硬着头皮表演完了吗?” “就是就是,她故意藏拙,可见是个心机深沉的。” “如此貌美,竟是个心思重的……” “啧啧啧……” 众贵女们平日里暗暗较劲,此刻却出奇的团结一致,势要把江晚柠贬到地底下去,狠狠踩上一脚儿。 江晚柠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暗暗记下那些添油加醋讥言讽语抹黑她的贵女们。 上官珩听得一脸怒意,想要站起来,却被妹妹抢了先。 “大家同为女子,瞧瞧你们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没才艺怎么就是故意藏拙了,不展示怎么就成了心机深沉了?” “她上阵杀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争着去与敌人拼杀呀?” “她在边关苦寒的时候,你们擅针织女红怎么不给将士们做棉衣御寒呀?” “她夫君移情别恋她要和离,在你们眼里就成了罪人了,你们大度怎么不帮夫君纳个十房八房的妾室呀?哦……我忘了,你们还未成亲,既未出阁竟然议论这些夫妻后宅之事,看来你们也没表面上那般清纯羞涩,以后哪家公子还敢娶你们入府?” 上官芷向来直来直去快言快语,说话一针见血。 那些小姐们被上官芷一通讥讽,顿时脸色通红心虚不已,垂下头恨不能将地面抠出大洞来,直接钻进去。 岑红玉看那些自诩清高的贵女们,被上官芷数落得偃息旗鼓,立刻站起来,再接再厉。 “上官芷说的没错,你们这些小姐们,提不起剑拿不起枪,只会拿绣花针背后戳人脊梁骨。” “柠姐姐替夫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当为女子表率,证明咱们女子也可以靠自己作出功绩,不依靠长辈不依附男子也能活得精彩,你们不为其喝彩,反而还在这里出言讥讽,实在让人瞧不起!” “柠姐姐长得美貌,是她的优点不是过错,你们不能因为嫉恨便给人泼污名,若是哪日你们的夫君移情别恋带着外室进府,你们愿意忍气吞声吗?若你们愿意,那我无话可说!” 四皇子一听,当即鼓掌喝彩。 “说得好!” “好一个女子表率,好一个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江晚辞和上官珩心中一喜,立刻跟着鼓掌附和。 他们二人一个是江晚柠的二哥,一个是她的同僚,若他们一早出言帮助江晚柠,便会被众人扣上一个携军功恃宠而骄的人。 江晚柠亦是如此,这些话只能从别人口中说,若是她亲自说出来,那便变了味道儿,即便是为国为民,也成了仗着军功罔顾世俗的狂傲之人了。 上官芷和岑红玉能够仗义执言,她心中万分感激! 那些皇子们纷纷叫好,各自拥护他们的大臣们也跟着叫好,那些心生嫉妒议论激烈的小姐和夫人们听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晚柠替父出征有情有义,上阵杀敌为国为民,打败北狄使其签订和约平定两国战事还能得北狄年年岁供,确实为南暻做出了不少贡献。 这些军功虽不是她一人所成,却少不得她这个女将出力,于情于理大家都应该钦佩她,而不是贬低她。 宴席上的夫人们皆面露惭愧,暗道是自己狭隘了,有女儿的夫人们觉得自己不应该嫉妒她比自家女儿长得好揭人长短,有儿子的夫人们觉得自己不该怕儿子娶和离妇道人是非。 那些小姐们也纷纷低头,觉得惭愧不已,江晚柠应是她们的表率,她身为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立下战功得封赏,给她们被迫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指出了另一条路,被夫君辜负被婆家磋磨敢于和离,给那些婚后过的不幸的夫人们也指出了另一条活路。 女子也可以有不一样的活法! “江二姑娘好样的,我们应该向她学习!” “对,女子也可从军建功立业!” “没错,凭什么男子可以宠妾灭妻三妻四妾,我们女子就得三从四德,帮妾室和外室养孩子?凭什么?” “遇见负心汉,就该及时止损,直接和离!” 众位夫人和小姐们纷纷起身,替江晚柠说话,为她喝彩! 宴席突然热情高涨,热闹无比,与之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讥讽嘲笑完全不同,听得人热血沸腾。 此刻,皇上眉梢微挑,先是惊诧了一瞬,而后面露笑容,开心不已。 容妃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开心了,她脸色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看至极! 她本来是要江晚柠当众丢人的,没想到她就站在那里推辞了几句,风向一下子全变了! 第115章 千蝶破阵 苏鸢儿和姚瑶的脸色更是如同猪肝儿一样难看。 她们本以为那样嘲讽一番,能让江晚柠下不来台,没想到竟是给了她翻身的机会,不仅没让她丢了脸面,反而还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她一个和离妇,不过是侥幸得了点儿军功,打败北狄又不是她一人的功劳,凭什么好处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去? 姚瑶气得甩袖,把酒杯都扫落在地,苏鸢儿气得两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颤抖,生生忍住想要掐死江晚柠的心。 她悄悄打量了三皇子一眼,没想到他正饶有兴趣儿地盯着江晚柠看,唇角还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好看弧度,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满眼都是兴奋。 苏鸢儿气得差点当场晕死过去,暗骂贱人! 皇上看大家扭转风向,对江晚柠多了几分钦佩没了刚才的嘲讽,他心中宽慰,心情也好了许多。 “身为女子,能够将心比心,才是真正的温柔贤惠贤良淑德,看到你们能看明白看透彻,朕心甚慰!” “江晚柠,你看大家现在十分支持你,不如你给大家练几招,来点不一样的,让大家开开眼?” 江晚柠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就想了,如果皇上真的命她展示才艺,她若不能展示武功招数,就只能给大家讲一段话本故事了。 没办法,那些贵女们会的才艺,她当真一点儿没学。 她行礼道,“臣女遵命。”退至宴席中央。 有宫女立刻递上来一把没开刃的剑,她让宫女搬上来一把琴,邀请沈丹青弹一首广陵散的曲子。 沈丹青当即应了下来,很乐意为她助兴。 此曲旋律慷慨激昂,具有矛戈杀伐之气,扣人心弦。 江晚柠用的是蝶音谷的千蝶破阵,招式凌厉汹涌迅猛,看似柔弱,实则柔中带钢坚不可摧! 她招式行云流水,招招之间千转万幻,最后把杀伐绝招舞成了剑舞! 她收起剑势,立刻有宫女将剑拿了下去。 “臣女献丑了!”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好似亲历战场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就连沉默寡言心情不畅的北狄使臣都忍不住赞赏。 皇上率先鼓起掌来,“不错不错,晚柠郡主这身功夫少有人能及,把剑舞成了蛟龙一般,又似千万只蝴蝶振翅破竹阵,真是令人震撼。” 众人纷纷叫好夸赞。 “江二小姐好样的,一身功夫竟如此了得,平日不显山露水,一展露功夫便震撼寰宇,竟我吾等看痴了去。” “可不是,若不是容妃娘娘提议,咱们今日还见不到如此好的功夫,江二姑娘惊才绝艳,竟能将剑势与舞结合,让大家长见识。” “妙,真是妙啊!江二小姐的才情与那些只会捏针绣花的小姐相比,确实一骑绝尘,令人可望不可即。” “江二小姐当之无愧有绝世无双之名,我等惭愧,之前竟还瞧不上,觉得她长得貌美狐媚,如今与之一比,自己才是那小丑,等回去我一定要找个功夫好的武师傅,好好教导我学习功夫,争取有一日我也能像江二小姐一样上阵杀敌。” “……” “……”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惊讶艳羡和夸赞。 皇上笑着看向容妃,“容妃你刚刚说江晚柠谦虚,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她虽不擅琴棋书画,但她会舞剑,你看她将这剑舞得如游龙一般活灵活现,朕觉得甚是有趣。” “大家也看了一晚上的才艺,都是些唱歌跳舞弹琴作诗弄画,无甚新奇,朕觉得还是江晚柠的才艺最为出众,容妃你觉得呢?” 容妃一听,差点咬掉自个儿的舌头,她心中怒火升腾却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今日弄巧成拙竟是给了江晚柠艳压群芳的机会,证实了她才貌双全。 她虽是和离妇,但她并未同永安侯府林世子圆房,她是完璧之身又才情出众,如今已是郡主,那些心思活跃的夫人们又要扭转风向,说不定要将其聘为自家儿媳,不仅能沾一沾军功,还能博得一个宽容的贤名。 她恨得牙痒痒,暗道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江晚柠一番,否则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皇上问她,她不得不答,只得勉强露出一抹笑容,点头道,“圣上说的是,臣妾觉得晚柠郡主确实出彩。” 长宁公主坐在母妃身侧,一直等着母妃教训江晚柠,没想到母妃也拿江晚柠没办法。 她气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席而去,姚瑶和季青青看到长宁公主离席,她们也悄悄离席,跟随而去。 江晚柠看大家纷纷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她眼神平静无波面无傲色,牵着沈丹青走到中央。 “丹青郡主琴技了得,若非她将一曲广陵散弹得如此动听,我也不能舞出这么一段千蝶破阵来。” 沈丹青心中并无嫉妒之色,她向来钦佩有才情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知音能与她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她心中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抢对方的风头。 于是她立刻道,“晚柠妹妹莫要谦虚,是你的剑舞的好才成就了我的广陵散,我应当感谢你。” “是我们互相成就。”江晚柠淡淡一笑。 皇上对二人夸赞一番给了些赏赐,每人一颗南珠和一套珊瑚头面,令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羡慕极了。 她们二人收下赏赐,回到席间坐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待江晚柠抬头望去,陆祁安不知何时已经离席了,他所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唯有旁边的四皇子还在独饮。 她抿了抿唇,觉得他不在正好。 皇上刚刚只顾着开心,突然想起来使臣们还在这里。 他立刻尴尬一笑道,“梁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朕刚刚着实有些对不住,朕并非炫耀,只是有些惋惜晚柠郡主的遭遇。” 梁拓端起酒杯起身向皇上敬酒。 他爽朗道,“臣明白圣上并非炫耀之意,这都是巧合,而且晚柠郡主确实巾帼不让须眉令人钦佩,从前她和吾等是战场上的敌人,如今是临友,若有机会,臣还想同她切磋探讨一番。” “臣敬圣上一杯,先干为敬!”梁拓一饮而尽。 第116章 长宁公主并不打算放过! 皇上脸上笑容更盛,立刻端起酒杯回敬,“梁大人心胸宽阔,性格豁达直爽,令人敬佩,实乃北狄之福,也是两国之福。” “圣上谬赞。” 大臣们也纷纷敬使臣们酒,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宫宴时间较久,一些小姐和公子们便坐不住了,偶有悄悄离席去逛御花园的,也有一起出去透气儿找地方畅聊的。 岑红玉和上官芷拉着沈丹青和江晚柠一起悄悄离席。 待她们走出宴席,找到一处莲花池坐在台阶上月下赏花。 岑红玉重重舒了一口气道,“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刚刚在那宫宴上,说话不能大声说,喝酒也喝不尽兴,真是憋死我了。” 上官芷笑着打趣,“你这性格,也不知何时才能定下亲事,你瞧那些小姐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瞅出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矫揉造作搔首弄姿,不就是为了被皇子们看中吗?” 岑红玉立刻挠了挠胳膊,耸肩道,“咦,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两人说罢,一起哈哈大笑。 沈丹青无奈道,“你们两个呀,半斤对八两,也不知以后哪家公子倒了霉会遇见你们。” 上官芷嗔道,“丹青姐姐,好歹咱们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呢?哼,不理你了。” 她立刻拉着江晚柠道,“她太坏了,只会揶揄我们,还是柠姐姐好。” 江晚柠玩心顿起,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上官芷腰间敏感处。 “呀呵……哈哈哈……” 几人正玩得开心热闹,不知长宁公主何时领着姚瑶和季青青来了,苏鸢儿并未跟随,身后也没有那些小姐们簇拥着,三人气势汹汹面色不善。 江晚柠和上官芷打闹间抬头,看见长宁公主沉着脸正站在她们身后,眼里还带着一丝冷芒,四人立即起身后退一步,与长宁公主拉开距离。 “见过长宁公主。” 四人整整齐齐福身行礼,脸上笑容霎时收起。 长宁冷冷扫了四人一眼,想起刚刚在宴席上,四人一唱一和搭配得极为默契,一个二个的摆明和她叫嚣作对,她心里便如鲠在喉。 她是南暻唯一的公主,深受父皇和母妃的宠爱,所有的贵女们也全都围着她转,唯有她们四人! 她看见四人行礼后,立刻冷声呵斥,“本宫让你们起身了吗,感情你们没将本宫放在眼里,行个礼都如此敷衍?” 四人立刻重新行礼,双手放在腰侧,双腿微微曲起。 这一次,长宁公主没开口,四人便就那样拘着礼。 良久,上官芷和沈丹青双腿微微颤抖,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已然有些坚持不住。 而江晚柠和岑红玉有功夫傍身,只是拘着礼不起身对于她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从前练功的时候,扎一个时辰马步轻松不在话下。 长宁本意就是想教训江晚柠,顺带教训另外三人的,没想到江晚柠站了这么久,竟然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连一滴汗都没有,这可把她气坏了。 她冷嗤一声,眼神轻蔑道,“行了,你们也别拘着了,行个礼都站不稳,真真是笑死人了。” 上官芷和岑红玉本就不满,自己已经礼貌行过礼了,还要被公主针对,公主分明就是来找茬的,毕竟偌大的御花园,怎么就偏巧遇一起了呢? 但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向来骄纵跋扈,她们又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只得暗暗忍耐。 沈丹青身为郡主却知书达礼恭顺贤良,性子温婉不与人争,所以遇见长宁公主挑事,她向来也是能忍则忍,处处忍让,不想将事情闹大。 若是被容妃知道,必定会心疼袒护自己的女儿,闹到皇上面前,面儿上也不好看,毕竟皇上定会看在面子上惩罚长宁公主,长宁公主心中气恼更是记仇,以后将会有无休无止的麻烦。 江晚柠没想到来参加个宫宴,竟然得罪了公主。 她什么都没做,竟惹公主如此厌恶,不由心中暗暗懊悔。 先前一进御花园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省得被大家看见议论,等宫宴开始的时候再悄悄入席就好了。 这样既不被人关注,也能远离是非。 如今竟莫名其妙得罪了皇宫里最骄纵跋扈的公主,等过几日进了国子监,岂不是要被公主和公主身边的小人处处针对? 光是想想这样的日子,她都觉得黑暗难熬,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沈丹青向来聪慧,她微微一笑开口道,“长宁妹妹,我们几人离席已经许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否则家人定是要担心了,长宁妹妹雅兴正浓,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罢,她立刻伸手招呼江晚柠三人一起离开,想赶紧回到宴席去,省得再被公主挑衅。 显然,长宁公主并不打算放过! 她语气有些傲慢道,“怎么,本公主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刚刚你们还笑着玩得十分开心尽兴,怎么本宫一来你们就成了这副表情,莫非你们瞧不起本宫?” 这长宁公主还真是会胡搅蛮缠,她们瞧不起谁也不敢瞧不起南暻唯一的公主呀。 她们只是不想同长宁公主闹出龃龉,只想快点回到宴席上,莫要生出是非罢了。 江晚柠浅浅一笑,态度恭敬有礼道,“公主金枝玉叶,臣女们尊敬您还来不及,怎会讨厌公主呢?只是臣女们出来的时间确实不短了,况且臣女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有许多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 她接着道,“若公主不喜欢臣女当您的伴读,您只需将臣女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同窗即可,臣女定会时刻谨记身份,况臣女年岁已大,在国子监也待不了两年,待寻得合适机会臣女定会向皇上请辞,公主觉得如何?” 长宁公主微微冷哼,“算你识趣!” 只是她看着对面这张长得极为貌美的脸,便无端心烦,她一个卑贱的和离妇竟然也能得到父皇的青睐,这让她心里嫉妒不平衡。 父皇眼里只能有自己这唯一一个女儿,所有的宠爱也只能是她的。 第117章 不怀好意 任何居心不良想要靠近父皇分她宠爱的女子都不行,父皇那些年岁大的妃子也就算了,毕竟会逐渐人老珠黄,但年轻貌美的小姐们绝不行! “既然你先保证了,那本宫也不好与你计较,望你时刻谨记自个儿的身份,老老实实在国子监念书,等寻得合适的机会,你一定要向父皇请辞,若是被本宫发现你是在骗本宫,本宫定不会轻饶,你明白吗?” 江晚柠立刻乖巧点头,脸上始终挂的得体的笑容。 “臣女明白,请公主放心。” 长宁公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眼神也没先前那般敌视了。 身后的姚瑶和季青青却有些不满,暗暗咬牙公主为何轻易放过了江晚柠这个和离的狐媚子? 若江晚柠轻轻松松就进了国子监,仅凭她的美貌便能获得所有人的目光,何况她还有军功和今日所得的美名,国子监的那些世子和公子们,眼睛全长在她身上了,她们这些小姐们哪里还有机会呀? 姚瑶压低声音道,“公主,您为何不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长个记性知难而退,以后夹起尾巴做人,不要再四处勾人?” 长宁公主扭头瞥了她一眼,冷冷斥责,“你这说的什么话,本宫听不明白,以后说话仔细着点,不要什么话都乱说,本宫是那肚量小的人吗?” 瑶瑶心下不满却,再不敢多说一句。 “是臣女逾居了,请公主息怒。” 江晚柠和沈丹青他们四人,觉得公主这会儿竟然好说话的有些过分了,不由心生狐疑。 她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何曾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稍有不顺心便会将人狠狠训斥教训一顿,命宫人动手打板子的比比皆是,没想到江晚柠表明态度之后,她竟态度急转,脸色都好看了许多,这令几人十分惊讶。 四人行礼,准备离开却被公主叫住,她们心中一咯噔,看来公主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非真的想放过她们。 奈何此处安静无人,若公主肆无忌惮想要对付她们,她们还真有些难以应付,如果真的同公主动起手来,她和岑红玉会功夫,公主和姚瑶季青青手无缚鸡之力,高下立见,她们一点亏都不会吃,但是公主一定会向容妃告状。 与公主对上,她们吃不了亏,但是对方是容妃那就不一定了,毕竟她是一宫之主,手握凤印,想对付两个会功夫和两个柔弱的女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要碾死她们,随便找个由头按个罪名,也是极为容易的。 所以,这也是为何长宁公主向来骄纵跋扈,却无人敢惹,就连皇子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原因。 大家只是怕容妃定会秋后算账,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沈丹青语气温和道,“长宁妹妹可还有事,若是无事我们便先回席了,夜风微凉,长宁妹妹还是不要在御花园里久待,免得更深露重打湿了衣裙。” 长宁公主皮笑肉不笑道,“还是丹青姐姐心细,只是宫中已经许久未办宫宴了,本宫觉得热闹心情愉悦,忍不住想多观赏一会儿,不如你们几个陪本宫一起去桥上走一走吧?” “桥那边的风景更为雅致一些,特别是江二姑娘,她头一回进宫来这御花园,肯定比较新奇,咱们还是带她四处瞧一瞧,省得以后来御花园迷路,丹青姐姐觉得如何?” 沈丹青微微一愣,听不出公主此话何意,公主看见她们几人厌恶还来不及,怎会想让她们几人陪伴呢? 而且她竟还有兴致带江晚柠去观赏御花园,这可真是稀奇,不知她心里在盘算什么坏主意,一定是不怀好意。 沈丹青立刻警惕起来! “还是不要了吧,过几日晚柠妹妹便会进国子监,大家相处的时间还久,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来御花园观赏,今日时间紧迫,大家出来的也挺久了,回去晚了说不定会被家人责怪,还请公主体谅。” 长宁脸色蓦地一沉,眼露不满,“江二姑娘还没开口,丹青姐姐便急着替她做决定,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况且,宫宴有什么好待的,不过是喝喝酒聊聊天罢了,着实无聊,大家去前边儿观赏景色不好吗,还是说你们不想陪本宫散步?” 此时,江晚柠也看出公主来者不善,心里正在盘算什么主意想要对付她们。 大家都不是傻子,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让沈丹青和公主闹出什么不快。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公主到底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她有功夫在身,只要公主不找人围攻她,她定能轻松化解的。 于是她缓缓道,“能陪公主散步赏御花园是臣女的荣幸,臣女乐意同往,还请公主莫要怪丹青姐姐。” 长宁公主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十分满意道,“这便对了,那咱们这就走吧。” 沈丹青立刻向她使了个眼神,暗示她让她不要跟着前往,她给沈丹青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先顺着长宁公主,看看公主究竟要干什么。 沈丹青只得无奈点头,跟着一起前往。 长宁公主非要从桥上经过去,去对面观赏景色,江晚柠便留了个心眼,让岑红玉护着沈丹青和上官芷走在一侧,她则挨着公主,生怕姚瑶和季青青使绊子。 长宁公主玉体娇贵,虽不至于动手,但她不得提防姚瑶和季青青这两个小人。 之前她们便仗着公主的身份,小人得志一般竟当众讽刺她,连她这个身有军功的女将都不放在眼里,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做过坏事。 待一行人走至桥上,公主故意放慢脚步,指着莲花池里一朵开得正盛的莲花,惊讶开口。 “你们瞧,那边的莲花开的多好看,在这月色下显得格外的出淤泥而不染,真想把它采摘下来,放在寝殿里仔细观赏。” 姚瑶和季青青立刻附和道,“还是公主眼尖,竟然发现了一朵开得如此好看的莲花,大家看周围花开得也都很好看,尤其是公主指的这一株,开的如此娇艳,就如同公主一般冰清玉洁尊贵无比,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第118章 算计 季青青向来嘴甜,比起姚瑶只会颐指气使嘴巴喷粪,她也算是比其多了一些学问,更会拍马屁一些。 姚瑶一听,立刻不甘示弱道,“那还用你说,公主自然是这世间最具美貌与才华的金贵女子,举世无双。” 长宁一听,脸色顿时一僵,论美貌,她不如江晚柠,论才华,她不如沈丹青。 姚瑶一开口气得她差点吐血,专挑她的不足之处使劲儿夸,也不知究竟是夸赞还是讥讽,令她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不会说就闭嘴。” 她扭头看向江晚柠,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一脸的纯良无害。 “江二姑娘,今日宫宴你一把剑舞得令人见之惊叹,可见你功夫十分了得,湖中央那朵莲花本宫着实喜欢的紧,不如你用轻功帮本宫采摘下来,也算是让本宫看见你的诚意了,如何?” 岑红玉惊道,“公主不可,那朵莲花位置较远在湖中央,离桥距离过远,即便是轻功上乘,也不一定有十足把握,就算能顺利采摘下来,也不一定能够保证不湿衣裙回到岸上,今日人多眼杂,万一柠姐姐不慎掉落湖里湿了衣裙,那该如何是好?” 她本就已经担了和离的名声,若是湿了衣裙被人看见,她的清白更遭人诟病。 公主皱眉剜了岑红玉一眼,怒道,“本公主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不过是一名武将的女儿,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身份粗鄙竟敢反驳她,真是活腻了。 她冷冷道,“江二姑娘能驰骋疆场,带领将士们打败北狄,可见功夫高深莫测,轻功自然也是极好的,不过是替本宫摘一朵莲花,定不是什么难事,难道替本宫摘莲花这样的小事比打仗还要难?” 岑红玉还想辩驳,被江晚柠轻轻拽了一下衣袖阻止她再开口,以免惹得公主不快。 她目测了一下湖中央那朵莲花的距离,离岸边确实较远,施展轻功摘莲花对于她来说,并非难事,只是湖中央并没有什么支撑点,摘完莲花想要转身飞回岸上却有些难。 公主虽不会功夫,却也知道如何才能刁难她,看来也不像表面这般跋扈无知,相反还很聪明。 若她应下,便极有可能如红玉说的那般,落入湖中湿透衣裙,被男人看去名声尽毁,若拒绝,便给了公主扣上忤逆不敬的罪名。 公主果然够狠! 她暗暗叹了口气,缓缓道,“公主稍等,臣女这就给您摘下来。” 她相信自己的轻功,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于是她应了下来。 岑红玉满脸担忧急急道,“柠姐姐,不可,万一您……” “相信我,我可以的。”她浅浅一笑,让对方不要担心。 公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得意道一会儿就是她的死期,定让她有来无回! 姚瑶和季青青还不知接下来会如何,但她们二人自觉公主不会放过江晚柠,正如岑红玉担忧那般,任凭江晚柠轻功再好,也极有可能无法返回岸边,掉入湖中成落汤鸡,她们再叫来些男子,让人看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进庵子削发为尼一辈子青灯古佛再出不来。 光是如此想想,便觉得十分解气! 二人眼神得意,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催促道,“江二小姐,既然应下了,怎么还不快些动身,难道是不想去了?” 上官芷冷嗤道,“催什么催,小人得志,又不帮你们采摘,得意什么?” 姚瑶和季青青脸色僵住,气个半死。 没办法,上官家是皇商,虽没官位,却也财大气粗,得皇上重视,平日对上上官芷,她们也只能过过嘴瘾,轻易也动不得动手。 江晚柠在几人唇枪舌战中,施展轻功飞快的飞向湖中央,她一袭白衣身轻如燕,在月色的映衬下,被波光粼粼的湖水映照下,如一只白鹤飞远。 沈丹青和上官芷还是头一回见轻功如此好的女子,令她们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就连长宁公主和姚瑶季青青都看呆了。 江晚柠率先到达的不是那朵莲花的位置,而是旁边稍远一些接连天叶茂密的荷花堆里,她借助荷叶的力量,双脚接连掠过几片荷叶,给她喘息的机会,她趁势旋转身体飞到那朵莲花的位置,弯腰伸手摘下莲花,动作利落一气呵成,令人瞠目结舌。 待摘下荷花,她已经飞到了另外一片荷叶上,脚尖虚点如蜻蜓点水一般,借势飞身返回岸上. 本来等着看江晚柠笑话长宁公主和姚瑶季青青三人傻了眼,她们知道江晚柠能在战场拼杀立功还有命回来,功夫定是不简单,只是她们没想到,江晚柠轻功竟如此好,仅利用几片荷叶就能借势弥补距离过长的劣势。 长宁公主向来高傲,她不允许自己失败,也看不得别人得意,于是她在江晚柠返回岸上之前,伸手用力将上官芷推入湖中。 正睁大眼睛看江晚柠的轻功的上官芷,只顾着叹为观止,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出手,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失了重心离开桥上跌向湖面。 江晚柠本就打算飞身返回离她较近的湖岸,而非原来的木桥,眼尾一扫竟看见上官芷从桥上掉下来,她急急脚尖儿轻点湖水,转身飞过去,一把捞起马上就要落水的上官芷,搂着她飞回桥上。 岑红玉轻功一般,她本来已经打算飞身下去捞上官芷回岸上,没想到自己还没柠姐姐动作快,她便收回了手。 上官芷面色惨白,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 没想到姚瑶和季青青竟然用力推还没站稳的二人,上官芷刚刚便已经头晕目眩站不稳身体,被推得连连后退。 沈丹青和岑红玉被吓傻了,连忙上前去拉二人,奈何二人离上官芷距离较远,竟反应不及。 江晚柠立刻退至上官芷身后,用身体阻挡防止其再次掉下去,没想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江晚柠失足一下子掉了下去,她急忙伸手去抓桥栏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色身影踏水而来,如同掠影一般,瞬间飞至她身边,将她拦腰抱起,二人腾空而起,微风吹得衣袂翻飞,如同一对黑白蝴蝶,十分优雅。 第119章 陆大人,这样似乎不合规矩吧? 江晚柠愣了一瞬,只觉耳边充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儿,令她瞬间面红耳赤,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她没想到,陆祁安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伸手帮她。 陆祁安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飞落至长宁公主等人对面,他脸上充斥着凌冽的肃杀之气,眼神幽深黑不见底,看得人不寒而栗。 长宁瞬间呼吸一滞,她开始担心起来,刚刚的事情陆祁安究竟看见了几分? 他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推上官芷,有没有看见自己伸脚绊江晚柠? 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怕这个从小在父皇身边长大的堂兄,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神也冷得吓人。 姚瑶和季青青眼神更是像见鬼了一般,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颤抖,想要立刻提裙跑路,奈何两条腿抖如筛糠根本动不了。 众所周知,陆大人不是不近女色吗,即便是血溅他身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怎会出手帮助江晚柠? 江晚柠这个狐媚子何时勾引了陆大人? 这令她们震惊且无法接受! 她们的父亲官阶都在陆祁安之下,况且陆祁安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拥有先斩后奏的生杀权,她们根本就不敢招惹。 两年前,陆祁安刚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名动京城时,季青青看他长得俊美无双,被他的容貌所吸引,觉得自己能用柔情化解陆祁安的冷漠,谁曾想她刚刚靠近,连一片衣角都还没碰到,他竟然一掌把自己拍飞了。 那次她受了很重的内伤,躺在床上休养了半年还有气无力的,差点没因此丧命。 所以,自那以后她就不敢再有一丁点儿招惹陆祁安的心思了,看见他就像罪犯见了官一样,有多远躲多远。 江晚柠反应过来,立刻推陆祁安,想要与之拉开距离。 谁知陆祁安手如鹰爪一般,紧紧箍着她的腰肢,不让她离开自己。 “陆大人,这样似乎不合规矩吧?” 陆祁安眸色如冰,冷冷扫了长宁公主和姚瑶季青青三人一眼,这才扭头看向江晚柠,对着她脸色缓和了些许,语气也多了一丝暧昧。 他压低声音道,“若是你落入湖中,我把你从湖中捞出来,同你有了肌肤之亲,再搂着你就合规矩了是吗?” “咳咳——” 江晚柠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噎住,这人向来不近女色,整日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怎的突然说话如此不……正经? 于是,她耳根红起,小手紧握成拳后立刻化拳为掌,向陆祁安胸膛上拍去,陆祁安这才松开手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掌风。 江晚柠立刻朝陆祁安行了一礼,语气疏离道,“多谢陆大人搭救之恩。” 沈丹青和上官芷岑红玉看直了眼睛,久久不敢置信,陆大人竟肯出手帮助江晚柠,他可是出了名的冷漠和见死不救,他对江晚柠如此特别,看来两人关系定然不一般。 特别是刚刚,他好似为了故意多搂江晚柠,稍稍又加了一些力道。 尤其是会功夫的岑红玉,一眼便看了出来。 她不由唏嘘道,“上官芷,咱们没看错吧,这真是陆大人?” 上官芷点头,“如假包换,柠姐姐她……”是不是做不成自己的嫂嫂了? 如果陆大人真的看上了柠姐姐,哥哥与之相争,应是毫无胜算。 除非……除非柠姐姐喜欢哥哥,排除万难也要和哥哥在一起,否则以陆大人的身份地位,想要娶柠姐姐轻轻松松。 三人立刻跑过去,拉着江晚柠关心道,“你没事吧?” “无碍。”江晚柠微微摇头,淡然一笑。 即便陆祁安刚刚没有伸手帮她,她也不至于掉入湖中,只是可能会狼狈一些罢了。 刚刚情况紧急,她只顾着救上官芷,防止她落入湖中,竟然忘了防备小人,关键时刻被人绊了一跤,就是有些可惜,情况混乱之下,根本来不及看是谁绊了她。 长宁公主眯起眼睛,狠狠剜了江晚柠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公主,您要的莲花。” 江晚柠看长宁公主要走,立刻叫住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莲花,缓步走了过去,伸手递出。 长宁公主冷哼一声,眼神带着一股嫌弃。 “你以为,本宫会要一朵脏了的莲花?你自己留着吧。” 脏了的人,只能配脏了的花!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莲花,而是想借着采摘莲花的机会,好好教训她,没想到她轻功好运气也好,竟引来堂兄相帮。 她还真是有手段,竟连堂兄那样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男子都能魅惑,这国子监就更不能容她了! 陆祁安怒道,“长宁,以后再让我发现你故意捉弄她,你知我的脾性的。” 长宁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立刻道,“堂兄,我可是公主,也是你妹妹,你怎能偏帮她人?” 陆祁安眼神陡然变冷,冷声道,“是不是偏帮她,你心里有数,不然咱们让皇叔帮你评一评理?” 此言一出,长宁彻底噎住,无话可说。 原来,他真的全部都看到了,若真的闹到父皇面前,以堂兄的性子,他肯出手帮江晚柠,必定会一五一十的将过程全告诉父皇。 她脸色有些难看道,“皇兄说的,长宁记住了。” 于是,长宁公主憋着一肚子火,转身怒气冲冲离开。 姚瑶和季青青浑身哆嗦着,立刻跟随公主一起离开,公主都不敢招惹陆大人,她们遇见就更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沈丹青脸上笑容浅浅有些羞涩道,“刚刚多谢陆大人搭救晚柠妹妹,若不是你,晚柠妹妹只怕要沾染上些许是非了。” 陆祁安看了沈丹青一眼,仔细想了一番,才想起她是丹青郡主,淮安王唯一的孙女。 他这才微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眼神却是落在江晚柠身上。 “你跟我来。” 嗯?? 江晚柠有些愣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他走? 她扫了一圈,此地离宴席位置较远,周围没人路过,用内力也探查不出来,但她一个女子,即便是背有和离妇之名,也不能随便跟一个男子走吧? 第120章 沈丹青喜欢陆大人 “陆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就在此处说吧。” 陆祁安挑眉,心中有些气恼,自己刚帮了她,她就立刻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似乎有些着急了吧? 他面色沉了沉,冷哼一声背着手离开。 落在江晚柠眼中显得有些傲娇,她心中无奈,这人还真是性情不定反复无常,刚刚还要自己跟他走,让他当面说他又一句话都懒得说,想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转身走向三人,“丹青姐姐咱们快回宴席吧,免得再被什么是非耽搁了。” “你说的是,皇上和容妃娘娘还没离席,咱们出来的久了确实不好。” 于是几人立刻原路返回。 路上,岑红玉似有些兴奋道, “柠姐姐,你和陆大人之前是不是认识?” 上官芷立刻伸着耳朵听,生怕漏掉什么,好替自家哥哥多打些探情况。 沈丹青眉眼微动,神色有些复杂,也跟着倾听。 看大家都有些好奇,江晚柠淡淡道,“前些日子北狄使臣抵达南暻入京的时候,皇上命礼部官员接待,命锦衣卫保护五皇子和使臣们的安全,看在我在边关待了两年对北狄有些了解的份儿上,让我也随礼部一起接待,也算是打过交道。”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和陆祁安另外还见过几次,本就不熟,说了只会引起误会。 陆祁安是皇室中人,是平阳王的儿子,虽不受父王重视,不能继承爵位,但他在皇上身边长大,身份地位仅次于皇子,又得皇上重用,身份地位显赫,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和离妇,和他沾上关系,传出去只会自取其辱惹人嘲笑罢了。 所以,她一语盖过。 岑红玉点点头,哦了一声,算是解惑了。 上官芷面色有些狐疑,“柠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没有别的交情了?” “我们身份相差悬殊,还能有什么交情,他名动京城时我还在边关呢。” “也是,柠姐姐新婚日就去了边关,一待就是两年,如今才回来又遇见了这些糟心事。”只要她和陆大人不熟,哥哥就还有机会。 上官芷豁然开朗,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旁的沈丹青一直听着却默不作声,她心中有些苦涩,自己身为淮安王的孙女,是从小被家人娇养的郡主,就连皇上还要叫祖父一声伯父,她身后有淮安王府还有世家云氏,即便是嫁给皇子也绰绰有余,但她已经中意陆祁安许久了,所以才一直拖着未定亲事,但她总是无法走近陆祁安。 小时候她就在宫里见过陆祁安数次,对那个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少年感到好奇怪,后来她悄悄打听,得知他的身世和遭遇时时牵挂,一开始以为自己对他只是心有怜悯,可她渐渐发现,自己是喜欢上了他。 他消失了几年,等再回来直接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人冷漠,双手沾满鲜血,人人避之不及,但她不怕。 她知道,他并非表面这般令人可怕,只是用冷血伪装自己罢了。 尤其是今日,从不近女色的陆祁安为了江晚柠破了例,不仅帮了她,还搂着她的腰肢,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陆祁安他也并非不近女色,而是之前没有女子人能入了他眼。 沈丹青心下落寞,扭头拉住江晚柠的手,“晚柠,你……”有些欲言又止。 江晚柠疑惑道,“丹青姐姐,你想说什么?这里也无外人,你直说便是。” 她这才为难道,“晚柠,你刚刚说和陆大人只是打过交道并不熟,是真的吗?” 江晚柠点点头,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她和陆祁安并非她刚刚说的那样不熟,但也说不上熟,只是自己不怕他,他也不如传闻那般可怕罢了。 “真的。”她一脸坦诚。 沈丹青微微松了一口气,有些羞涩道,“其实我喜欢陆大人,从小都喜欢,我看他对你似有不同,你可不可以……” 她是正经郡主,想嫁一个男人,还需别人让,令她很是羞于启齿,但她怕自己不做出些努力,陆祁安就是别人的了。 那她这些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江晚柠听完有些惊讶,也猜出沈丹青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丹青已经喜欢了陆祁安许多年,两人家世又相当,郎才女貌最为般配。 她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道,“丹青姐姐放心,我们并无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你只管遵守自己心意即可。” 她对陆祁安本无意,又怎会和沈丹青抢心爱之人,何况自己的身份比起她差远了,也配不上陆祁安。 岑红玉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连看沈丹青的眼神都微微有了些变化。 陆大人是一个人,又不是物件儿,怎能说让就让? 况且她能看出来,陆大人对柠姐姐有些不同,若陆大人真对柠姐姐有意,丹青郡主却让柠姐姐相让,以柠姐姐的性子,即便是喜欢也会退出,她遭夫君背叛最忌感情纠葛,定不想介入别人之间的感情。 而且她和上官芷与丹青郡主认识也有几年了,从未听说她同陆大人之间有过什么,陆大人也从不主动与丹青郡主说话,只是丹青郡主看陆大人眼神有些不同罢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且看陆大人的心意。 沈丹青得到江晚柠的准话,心里那股子纠结和担忧立刻消失不见,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 几人一起回到宴席上,也有小姐和公子们悄悄返回。 皇上和大臣们喝得很是尽兴,小姐和夫人们时不时的闲聊着,气氛看起来也不错。 长宁公主已经回到了母妃身旁,将自己对江晚柠的不满一一诉说,想让母妃找机会教训江晚柠。 即便她不告状,容妃也容不下江晚柠,只因嫉恨江晚柠的娘亲谢研,只要看见她这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她就想到她这些年的荣宠都是偷来的,她不想再活在谢研的阴影里。 “宁儿放心,母妃自有打算,你莫要表现太过,被你父皇看到不喜。” 有母妃帮忙,长宁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情缓和一些。 “儿臣明白,全凭母妃做主。” 第121章 二哥也是你叫的? 席间靠近末端的位置,宋氏和林谨宴一直安静坐着,不敢与别的夫人公子们交谈,生怕看见大家的冷眼。 那些夫人小姐和公子们,看他们的眼神也带着一股子异样,令他们母子二人如坐针毡。 他们就是怕自己的事情被人当面议论嘲讽,所以才故意迟来了些时辰,悄悄入席的。 没想到刚刚他们来的时候,江晚柠正在舞剑,她一袭白衣银纹,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手持一把长剑,舞得行云流水,招式独特柔中带刚,好似一只翩然的蝴蝶,令他看得挪不开眼睛。 大家惊叹不已,只顾着看她,自己和母亲才不至于引人注目。 可这会儿大家已经闲聊起来,目光也都有意无意地投向他们。 那眼神带着轻蔑、鄙夷和嘲讽,虽听不清他们在闲聊什么,但不难看出他们个个唇露讥讽。 这令一向自尊心极强的他很是受不了,他紧紧攥起袖子里的双手,骨节“咯吱”作响,用力咬起后槽牙,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对那些看着他议论的人动手。 宋氏拉了拉儿子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宴儿,忍住,母亲一早便劝你不要来,你非来不可,如今遭人非议也在所难免,你们的事情暂时还处在风口浪尖儿上,你且忍一忍,等风头过去大家渐忘了,也就好了。” 林谨宴脸色黑沉道,“并非孩儿非来不可,皇上举办秋月宴,咱们岂敢不来,若被人指摘了去,儿子前路只会更加艰难。” 宋氏叹息一声,有些无可奈何。 若当初儿子没有做出那些荒唐事该有多好,也怪自己过于懦弱,没有早早握住掌家权,挟制住婆母,那杜明娇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只可惜,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宴儿,待会儿宫宴散了,大家出宫时,咱们动作快些,早些去宫门等候,你再多说些好话,俗话说好女怕郎缠,只要你肯下功夫持之以恒,相信她一定会心软原谅你的。” “只要你们能够复合,那些流言也就烟消云散了,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以后也会重用你,你也不必担心前途了。” 宋氏这话直接说到儿子心坎儿上了,这些日子他已经清醒过来,自己放着这么好的妻子不要,竟然被杜明娇那个狐媚子迷的五迷三道,着实不明智。 怪只怪当初祖父和父亲在时,对自己管的太严苛,说永安侯府武将出身,不比那些世家贵族,也不能有世家贵族那些公子们养通房的不良习气。 所以祖父和父亲去后,祖母将杜明娇带回将军府,自己初尝情事食髓入骨,自然把持不住才会酿成错事。 宋氏看儿子不像在敷衍,她这才稍稍放心。 抬头间,她看见江晚柠和丹青郡主以及上官家和岑家的小姐一起回席,她暗自叹息一声。 自江晚柠和儿子和离之后,今日还是第一次再见到她。 没想到,她竟出落得愈发娇艳绝美,和之前束袖劲装大为不同,举手投足间多了些大家闺秀的温婉,出挑得令人挪不开眼,竟是比那最有才情的丹青郡主还要美上三分。 儿子若劝不回她,只怕此生再能找到如此好的媳妇。 她一定要帮儿子才行! 等到宫宴结束,众人辞别皇上之后,纷纷出宫返家。 此时天色已晚,月上中天,只是宫道上还灯火通明。 江晚辞兄妹二人一起离宫,没再和上官兄妹同行。 江晚辞看了妹妹一眼,脸上多了一丝喜意,“柠柠,哥哥原本还担心你在宫宴上会遇见诸多麻烦,那些人会对你和离的事情指指点点,就像你舞剑前那样成为众矢之的,被所有人讥讽,没想到你功夫招式那么好,竟变成了一支剑舞,受到众人夸赞,还扭转局面,让那些夫人和小姐们站在你那边,真是太好了。” “嘿嘿,柠柠没让二哥失望吧?”江晚柠莞尔一笑,笑得很是明媚。 “在二哥眼里,柠柠是最优秀的,无论你做什么事情,二哥都绝不会失望。” “过了今日,京城流言定会改变风向,不会再有多的人议论你的是非。”即便是议论也只会议论林谨宴那个负心人。 江晚柠面色淡然,“哥哥,别人议论也好同情也罢,咱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说是不是? “柠柠说的是,二哥惭愧,竟还不如你豁达。”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走出宫门,朝马车方向走去。 阿顺,杏儿和云墨已经等了许久,看见公子和小姐回来,面色一喜立刻上前迎接。 “公子,小姐,宫宴可还顺利?” 江晚辞点头道,“超出预期,还算顺利。” 他先踏上马车,伸手去拉自家妹妹,没想到竟然看见两位不速之客匆匆走了过来。 林谨宴的脚趾还受着伤,一只脚上穿着寻常靴子,另一只脚却穿着特制的靴子,便是把脚趾部分的鞋面剪掉,将脚趾空出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那只脚不敢沾地,只能跳着走来,他走不快,若是一起出宫他定是赶不及来此截她,定是一早就等好的。 宋氏抛却脸面,一脸赔笑上前。 “二公子,晚柠,好巧。” 江晚辞冷哼一声,讥讽道,“宫门前的路如此宽敞,竟被你们走成了独木桥,竟好意思说好巧,着实可笑。” 林谨宴没想到江晚柠的二哥竟如此不留情面,好歹两家之前也是姻亲。 他忍住心中不满,态度诚恳道,“二哥,我有些话想同晚柠说,不知你能不能性行个方便,让我单独和晚柠说两句?” 江晚辞护妹心切,怎会给他与妹妹独处的机会? “你和柠柠已经和离,别说是单独说两句,就是当着面说话都没必要,快让开,别耽误我们回家。” 林谨宴急道,“二哥,之前是我的错,我已完全醒悟,还请二哥给我一个恕罪和弥补的机会。” “二哥也是你叫的?” “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刚刚林谨宴走来,他一眼就看出他的脚受了伤,即便是没受伤,这样色欲熏心的酒囊饭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第122章 不要脸 江晚柠冷声道,“二哥,别让这样的人脏了你的手。” 说罢,她扭头看向宋氏,神色满是疏离。 “侯夫人,林世子,既已和离,日后相见还是当做不认识的好,免得再传出流言蜚语,误了林世子的前程。” 宋氏脸色难看,嘴唇嗡动了一下,急急道,“晚柠,宴儿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母亲向你保证,他一定会洗心革面好好对你,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难道你还要母亲跪下求你吗?” 说着她便要下跪,江晚柠立刻给杏儿一个眼神,杏儿忙上前拉住她。 宋静娴为了要挟她给林谨宴一个机会,竟然不惜在宫门前下跪。 若是被那些大臣和家眷们看到,明日一早便会传得沸沸扬扬,说她江晚柠拿乔,连前婆母都要刁难。 呵,她原以为宋氏懦弱胆小是个愚昧之人,没想到她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她心中生出一丝怒火,音量陡然提高怒斥道,“侯夫人这是作何?” 宋氏脸色一僵,有些被江晚柠凌厉的眼神吓到,之前江晚柠见到她都和和气气的,闹得最僵的也不过是和离那日,但眼神也没这般吓人。 她有些委屈道,“晚柠,母亲并无它意,只是想……” 江晚柠不耐打断,“你为了劝我原谅林谨宴,不惜当众下跪给我安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刁难前婆母的罪名,是不是?你以为你如此做我便会答应了?” 宋氏想要上前,却被杏儿死死拉住。 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就不配和小姐说话,若不是自己身份卑微怕给小姐惹出麻烦,她定要动手教训一下这老虔婆不可! 看江晚柠如此生气,林谨宴有些不赞同母亲的做法,江晚柠又不傻,一眼便看出母亲的小心思,惹她生气只会闹得更僵。 他有些气急道,“母亲,您此举确实不妥,莫要被人看了去。” 宋氏沮丧道,“母亲知道了,母亲只是想劝晚柠,慌不择路罢了。” 江晚辞懒得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立刻道,“柠柠快上马车,不要同他们废话。” 她转身登上马车,动作干脆,半分犹豫都没有。 杏儿使了个眼神让阿顺调转方向先赶马车,她用力拽着宋氏不让她拦路,云墨也很机灵,立刻挡在林谨宴面前,阿顺将马车顺利赶到官道上。 宋氏气极,“放肆,杏儿你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拦我?” 杏儿得意道,“奴婢知您是永安侯府侯夫人身份尊贵,可奴婢是将军府的婢女,即便身份卑微,也有我家小姐调教,轮不到你来教训。” 宋氏气得嘴唇哆嗦,竟无话反驳。 “你才离开侯府几日,竟和你那主子一样,一点人情都不讲,你们实在是实在……” 杏儿冷嗤一声,松开宋静娴的胳膊,立刻后退与之拉开距离。 “侯夫人,得罪了。”她随意行了一礼,抬步和云墨追上马车,坐上离开。 徒留宋氏气得跺脚。 林谨宴为了参加宫宴,不顾脚趾上的伤,又匆匆来宫门前蹲守江晚柠,这会儿他只觉脚趾火烧火燎疼得钻心。 “母亲,孩儿脚疼,咱们快回府请个大夫吧。” 宋氏一听,吓得立刻上前去搀住儿子,焦急关心道,“宴儿,你忍一忍,咱们这就回家请大夫帮你检查伤势。” 两人狼狈地来又狼狈的走,那些路过的大臣和夫人小姐们眼神鄙夷唇露讥讽。 马车上,江晚辞一脸愤恨道,“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那负心汉做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情,竟还有脸来求你原谅,也不知脸皮用什么做的,竟如此厚颜无耻。” “那宋氏就更不是人了,你回侯府零星也有二十日,她有多少机会不跪求你原谅,竟专门瞅着今日宫宴散时人多口杂,我看她不是诚心求你原谅,分明要利用流言毁了你,若不是二哥不打女人,尤其不打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二哥绝对按捺不住拳头抡向她……” 江晚辞噼里啪啦说了许多,气得胸膛起伏,一路上都在表达对宋静娴和林谨宴母子二人的不满。 “好了,二哥,你别气了,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况且你若是对他们动手,坏了你的名声,才是得不偿失。” “左右我不爱出门,日后碰见的机会不多,若她们再厚着脸皮,那我也舍去脸皮同她们辩论到底,也不怕那些小姐和夫人们看见议论,左右过错不在我,议论来议论去我也少不了一块肉。” 江晚辞被妹妹的豪言壮语给逗笑了,他噗嗤一声,嗔道,“你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和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 江晚柠咧嘴一笑,“这不就是了吗,二哥和那种人有什么好置气的。” 兄妹两人心情这才稍稍平复。 另一辆马车里,上官芷一直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上官珩气质儒雅,面色温和,显得极为平易近人,之前妹妹行事荒唐为人粗鲁,说话快言快语,自从妹妹帮着撮合他和江晚柠后,他觉得妹妹也不似表面那般惹人嫌。 “上官芷,你有话就说,哥哥还能吃了你?” 上官芷一咬牙一跺脚,闭眼道,“哥哥,陆大人好似对嫂嫂不一般,你若再不快些,嫂嫂就成别人的嫂嫂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一脸焦急。 上官芷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我说,陆大人好似对柠姐姐不一般,今日宫宴上,我和柠姐姐岑红玉以及丹青郡主偷溜出去……柠姐姐为了帮从桥上掉下,差点落入湖中,是陆大人救的柠姐姐,还搂着她的腰不放。” “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可以?” 上官珩双手紧握成拳,脸色黑沉很是难看。 陆祁安为人狠戾,性子阴晴不定,手握人命无数,双手沾满鲜血,不近女色的人怎会突然打晚柠的主意? 不行,他得抓紧时间向晚柠表白心意,下聘求娶才行。 第123章 她也配瞧大夫? 宋氏和儿子回到永安侯府之后。 梨儿站在大门前翘首以盼,看见侯夫人和世子回来,她立刻上前迎接,谁知宋氏冷冷将她甩开。 她毫无防备,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摔倒在地,她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脸。 “母亲,你们遇见了何事,怎的看起来如此不开心?” 宋氏心里一股子邪火无处发,噼里啪啦怼了梨儿一顿。 “你还有脸问,你那好小姐如今可是名利双收,竟然瞧不起咱们这些人了,好言好语劝她两句,她竟如此绝情,半分情面都不留,实在猖狂至极……” 梨儿面露尴尬,小姐贵为郡主身份尊贵,又身有军功,定是瞧不上背叛自己的夫君,这也是人之常情,奈何侯夫人和世子找不准自己的定位,非要上赶着去劝人回来,人心意已决,他们自然只能碰一鼻子灰。 她奴婢出身,身为妾室人微言轻,永安侯府里的主子个个眼高于顶,她轻易不敢劝,也劝不得。 “母亲说的是。” 她垂眸不敢多话,侯夫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也不反驳。 宋氏说了一堆难听的,也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甚用处,她自觉没趣儿,咬牙切齿道,“宴儿脚疼,快让下人去请大夫。” “是,妾身这就去。” 梨儿囊中羞涩,唯一值钱的也只有小姐留给她的衣裙首饰,还有小姐新婚日赏给她们的喜钱,想再多一分都没有。 她这一年多在明月阁伺候杜明娇,别说月钱,就是饭都没有吃饱过一顿,一点儿进项都没有,现在还没到下发月钱的时候,侯夫人竟然喊她去打发下人叫大夫。 这不是明显让她出银子吗? 依着侯夫人刚刚的态度,自己要是敢张口问她要银子,指不定被她痛骂一顿。 梨儿默默吞下苦水,暗道在这永安侯府两年,她琢磨出一个道理,甭管这侯府是不是空壳子,必须拿到管家权说话才硬气! 待梨儿回依淓苑拿了荷包,才打发下人去请大夫。 谁知,老夫人这时竟打发了孙嬷嬷来请宋氏和林谨宴去福荣堂。 如今,孙嬷嬷看见宋氏一改往常,态度十分恭敬。 她先是行了一礼,才道明来意,“夫人,世子,老夫人差老奴来请你们过去,说是要有重要的事情说。” 宋氏只顾担心自己的儿子,却已对老夫人深恶痛绝,根本不屑搭理她,也不想去。 “我和世子参加宫宴忙到半夜,已然累极,老夫人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你且先回去。” 孙嬷嬷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她态度恭敬,宋氏也不好上来就打她脸面,只将她先打发回去。 但请不到人,孙嬷嬷无法回去交差,她索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得声泪俱下。 “夫人,您就和世子去看看老夫人吧,她屁股上伤势太重,这些日子又过于激动撕扯了几次,屁股已隐隐有化脓之势,但她已无银钱,您能不能帮她请个大夫拿些药,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 宋静娴脸色蓦地一沉,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指责我不敬长辈,冷眼看她受罪?” 如今宋氏已掌家,即便孙嬷嬷如此认为,也不敢如此说。 她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您莫要误会,老奴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老夫人疼得已经受不住了,若是其它的小事确实可以缓缓,别说明日就是后日大后日也使得,但她的病拖不得了呀。” 多拖一晚,老夫人就要多疼一晚,伤口只会更加血肉模糊。 “之前,老夫人确实有诸多做的不对的地方,夫人您贤良淑德温婉善良,自是不会同她计较,老夫人年岁渐大,行事越发糊涂待,但老奴相信她总能看到您的好,及时醒悟的。” 宋氏冷哼一声,暗道狗改不了吃屎。 指望老夫人醒悟,看到她的好? 她还不如相信太阳能打西边出来,她又不是傻子。 老夫人生性自私狭隘,这一生也没对侯府做出什么贡献,即便是醒悟又有什么用? 当初婆母处处瞧不上她,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求于她,自己不留后路也休怪她无情,她从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没让婆母千百倍偿还,已然是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了。 她冷冷一笑,讥讽道,“如果我非要同她计较呢?” “孙嬷嬷你可还记得,当初婆母掌家的时候,她是如何强行把我的嫁妆充入公中的,我那梅苑竟是连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别说比不得她的福荣堂,就连那狐妹子的明月阁都富得流油,与之相比,我那梅苑简直寒酸如窑洞,这些年我又是如何撑过来的?” “老夫人不长眼,难道孙嬷嬷你也看不见吗?她生病没银子请大夫,我生病时,又是如何请来的大夫,还不是日日熬着熬过来的?” 孙嬷嬷面色一僵,无言反驳,只得把头垂得更低了。 “夫人说的是,确实如此,老奴也是劝过老夫人的,奈何老奴人微言轻劝不动。” 这些年老夫人做的确实太绝了,端着架子对侯夫人这个儿媳百般刁难。 常言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们婆媳同为寡妇,不惺惺相惜就算了,却如此斗来斗去,孙嬷嬷深感无奈。 宋氏淡淡道,“孙嬷嬷你先回吧,我记得府库里还有些消肿止血的药,你且取了给老夫人用,至于大夫就不用请了,毕竟咱们府里也没有多少银子了,能省则省。” “是,老奴这就去取。”孙嬷嬷只得应下。 待孙嬷嬷离开之后,林谨宴才开口询问。 “母亲,梨儿不是吩咐下人帮儿子请大夫了吗,您为何不让大夫顺便瞧一瞧?” 宋氏冷嗤道 ,“她也配瞧大夫?” “从前母亲生了病痛强忍生熬的时候,可没见她心软过一回,还要骂母亲不中用,今日就叫她长个记性,记住病痛的滋味儿才好消停。”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 林谨宴自觉对母亲有疚,不敢再多言。 第124章 送别使臣 祖母掌家的时候,为人强势向来说一不二,他也是有些畏惧祖母才不不敢亲近母亲,况且母亲那些年确实过于懦弱,也帮不上自己,如今母亲和祖母的关系势同水火,他也无法。 很快,大夫跟着下人走了进来,梨儿紧随其后。 待大夫帮林谨宴瞧过伤之后,帮他换了药重新包扎了一遍,又简单开了个有助于恢复的方子。 “世子这些日子还是不要再走动了,以免碰到伤口耽误骨头愈合,万一落下残疾就麻烦了。” 林谨宴听完脸色一白,吓得额头沁出冷汗来。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 经大夫一提醒,他立刻牢牢谨记,再不敢乱动,生怕落了残疾毁了一辈子。 他可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若是落了残疾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就像江晚柠的大哥一样? 不,他决不允许自己成那副鬼样子,整日活在世人的嘲笑中。 宋氏看出儿子一脸惧色,立刻出言安慰,“宴儿别怕,大夫只是说这些日子莫要再走动,只要你不走动一定无碍的,等过些日子痊愈了就好了。” 梨儿跟着大夫出门,将荷包里的银子全掏出来还险些不够,着实令她心疼不已。 她从小家境贫穷又做了多年的婢女,将银子看得比命都重要,只是帮世子请了个大夫,就花了她一荷包的碎银子,简直是在剜她的肉。 待下人送大夫离开之后,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如今世子伤了脚,最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真是送到手边的机会,她一定要牢牢把握,如今侯府没有世子夫人,只要她抓住机会得到世子的宠爱,侯夫人向着儿子自然也要给自己几分颜面。 她在这侯府的日子才能好过许多! 待宋氏千叮咛万嘱咐之后,领着婢女回了梅苑,她则主动留下照顾世子。 林谨宴看了梨儿一眼,心思有些复杂。 自从和江晚柠和离之后,他接连碰壁,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好似心口压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梨儿是江晚柠的婢女,长得倒也有几分姿色,反正也是江晚柠和母亲帮他纳的妾室,也没必要晾着。 待梨儿端来脸盆儿帮他擦脸净手的时候,他将脸盆儿一推,“咣当”落地,水溅了一地。 他用力将人拉入怀中,眼里已经染上情~欲,手不自觉探向梨儿的衣襟,将衣物剥落…… 屋子里烛火随风飘摇忽明忽灭,一室旖旎,有喘息声,有嘤咛声,也有求饶声。 …… 福荣堂里,老夫人伤口疼得已然发起高烧来,孙嬷嬷从府库里取来药,小心仔细的帮其涂抹了一遍,又端了一盆冷水,湿了帕子冷敷。 老夫人痛得有气无力,声音嘶哑,疑惑询问。 “孙嬷嬷,怎么不见大夫,是不是太晚了,大夫不好请?” 孙嬷嬷蓦地留下眼泪,声音哽咽道,“老夫人,是夫人她……她不愿意帮您请大夫,说您掌家的时候把她的嫁妆全部充入公中,梅苑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病了痛了没银子请大夫,都是生生熬过来的。” 老夫人陡然激动起来,声音粗嘎好似破刀砍柴。 “混账,混账……她怎么敢,我可是她的婆母,她竟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贱人,我儿怎么娶了这么个贱人……” 若不是老夫人先做出那些糊涂事,也不会被侯夫人记恨,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本该安享晚年的,如今憋屈的竟如被囚禁的罪犯,令她深感无奈。 她耐心劝道,“老夫人,夫人听不见,您还是省省力气吧。” “如今夫人掌家,侯府大小事情都由她说了算,不若您服服软……” 老夫人一听,顿时怒了,“孙嬷嬷,你是我的人,跟了我这么多年,竟也开始帮她说话了吗?”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您服服软,给夫人一些尊重,或许她能像那般尊您敬您呢?” 老夫人气极,恼恨宋静娴不给她请大夫,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哪里可肯听得进孙嬷嬷的劝导。 “荒谬,我是她婆母,她就应该敬着我,一个心肠狠毒的贱人,我给她什么尊敬?” “待我熬过这一关,我必定替华庭休了她!” 老夫人恨上心头已然打定主意! 孙嬷嬷跟随老夫人多年,最是了解老夫人的脾性,当初老侯爷和侯爷还活着时,老夫人尚且还愿意装一装样子,如今她是怎么顺心怎么来,谁也劝不动。 罢了,亏吃多了,早晚会醒悟的。 她放弃规劝。 三日后,北狄使臣返程回北狄,皇上命礼部官员前去相送,赫连樾得皇上允许,也出宫随礼部官员一起送别。 梁拓像一位父亲一般,对赫连樾和梁慎主仆二人千叮咛万嘱咐,生生忍住才没当着众人落泪。 倒是赫连樾一个少年,抹起了眼泪来。 “梁拓,此去一别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定要帮本宫守护好父皇和母后,还有你,本宫以后再也不能在你面前无理取闹了,你多保重,可千万不要想本宫。” 梁拓本来心里很难过,听完忍不住“噗嗤”一笑。 “五皇子,您放心,没有您无理取闹,臣耳边清净不少,差事也轻松许多。” 赫连樾撇嘴道,“呵,真是人情淡薄啊。” 梁拓扭头看向梁慎这个远房侄儿,叮嘱道,“我们此去,只能每年朝贡的时候才能来南暻一趟,也不知日后王上会派何人,五皇子孤身在此,你一定要保护好他,无论何时都要把他的性命当做第一位。” “侄儿明白!”他眼神坚定,面色严肃。 这次梁慎没用属下自称,虽不善言辞,也算是正经同堂叔道别了。 梁拓又叮嘱了两人许多,大抵是让五皇子收敛性心,万事忍耐不可强出头,受些委屈也不要放在心里……韬光养晦等待回北狄的机会。 最后赫连樾和梁慎依依不舍的同大臣们告别,两人心情十分低落。 待北狄使臣队伍消失不见,他们二人才返回皇宫。 谁知光天化日,繁华热闹的集市竟然出现一批黑衣刺客,吓得行人们仓皇躲避四处逃窜。 第125章 刺杀 两人见状脸色微变,立刻趁乱逃离。 谁知那些黑衣人紧追不放,瞬间聚拢起来,将他们二人包围起来。 很明显,刺客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准确说是冲着赫连樾一人来的。 梁慎沉声道,“殿下,此处离将军府较近,一会儿属下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跑去将军府,属下解决完他们再去找你,你一定要小心。” 周围黑压压的全是黑衣人,打眼一看得有数百人,他跑也跑不掉,梁慎确实能以一敌百,却遭不住数百人围攻,今日是必死之局。 “没用的,这些人来势凶凶,定是提前计划好的,专门等梁大人他们离京之后才动手,就是为了让本宫死在南暻,阻止两国邦交,故意挑起事端好起战事。” 梁慎咬牙怒骂,“卑鄙歹毒!” 那些黑衣人动作极快,将两人层层包围。 梁慎搂着五皇子的腰身,旋身飞上房顶,想要从房顶逃跑,谁知那些黑衣人如同疯狗咬食,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纷纷跃上房顶将他们前路后路全堵死。 梁慎着急,拿出怀里的烟筒发往空中,“砰”的一声炸响,声音之大方圆百里都能听到。 赫连樾忙道,“梁慎,这里又不是北狄,你放烟筒也无用。” “殿下,南暻锦衣卫能力出众,名声响亮,若是听见必不会坐视不理,何况咱们死在这里,两国战事必起,南暻不会不管您的死活的,最起码短期内不会,否则那些人也不必费尽心思搞这么大阵仗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么多人,本宫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你一人很难撑到他们来搭救。” 赫连樾顿觉吾命休矣,满脸不甘心! 梁慎面无表情,目光坚定,“能拖一时是一时,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名黑衣人齐齐朝两人发招,动作狠厉招招致命。 梁慎将赫连樾护在身后,一把锋利的宝剑被他挥得如同游龙一般,一招一个杀死黑衣人,那几名黑衣人纷纷滚下房顶,令那些黑衣人看得一愣,他们没想到仅仅一个侍卫,竟有如此好的功夫。 幸好,他们早有准备,来的人多! 一名黑衣人道,“他们只有两人,大家速战速决,决不能拖到官府的人来。” 于是黑衣人们一窝蜂围了过去。 纵然梁慎内力深厚功法高深,一剑解决一人,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围攻,终是寡不敌众。 赫连樾捡起一名死去黑衣人的剑,靠在梁慎身后防御,眼看无数刀光剑影朝两人劈来,两人顽强抵抗却也不能不认命。 将军府正在练剑的江晚柠,听见空中炸响,心中隐隐有不安,她直觉那个方位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她提剑施展轻功往烟筒炸响的方向飞去。 待她赶到,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百十名黑衣人,房顶上几百名黑衣人正围杀什么人,她当即施展轻功飞去,腾空而起用剑挑开黑衣人压下去的剑阵,又一个凌空侧踢,连续将那些黑衣人全部踢飞。 她这才看见,被黑衣人围杀的竟是赫连樾和他的侍卫梁慎。 “五皇子,怎么是你们?” 赫连樾和梁慎看见来救他们的人是江晚柠,当下又惊又喜。 “一言难尽,这些黑衣人下了死招,为了取我性命引起两国纷争,今日不能叫他们得逞,否则两国再无友好相处的机会,再起战事受牵连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你说的对,这些人背后必定有什么人,今日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将士们在边关苦守数十年,寒来暑往把命拴在裤腰带上一刻不敢停歇,好不容易换来太平,没想到竟有人生出歹心,想要破坏邦交,简直禽兽不如。 那些黑衣人一次没能得逞,当即再次围杀,攻势迅猛。 “梁慎,保护好你家殿下,千万别被阴险小人钻了空子。” 说罢,江晚柠提剑冲向黑衣人,她招式凌厉出招必取一人性命,所过之处黑衣人横七竖八纷纷吐血倒地,刹那间黑衣人倒下一片。 她庆幸今晨练剑穿的是便装,若是穿一身衣裙定是要碍事了。 那些黑衣人看来了一位功夫高深莫测的女子,打斗经验非常丰富,他们当即严阵以待再不敢松懈。 “留下人拖住她,莫要和她纠缠,剩下的人随我取人头,若今日失手,所有人也不必活着回去!” 一名黑衣人下令后,所有黑衣人默契配合,这些人一看就是被人秘密训练出来的死士。 眼看一群黑衣人来缠住她,江晚柠不敢恋战,边打边退,立刻回到赫连樾身边和梁慎一起保护他。 “该死,官府干什么吃的,集市混乱已经过去许久,你们的烟筒都炸响了许久了,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江晚柠气极,若是今日成功突围,一定要找机会禀报皇上,革了知府大人的职不可! 其实,知府大人在衙门早就听到了,但是他怕死,只派官兵先打探消息,若是小事他就带人来解决,若是大事就等事情了了再来收摊儿。 所以,迟迟没来! 纵然江晚柠和梁慎功夫极好,但这些黑衣人都是被人训练出的死士,其中也有几个功夫极为高强的,她们二人带着赫连樾这个半桶水,根本无法逃离。 况且,他们又能往哪里逃呢,总不能把危险带给无辜的人。 江晚柠眸光冰冷,面沉如水,她声音沉沉道,“梁慎,带着你家主子往诏狱跑,即便陆大人不在,那里也有许多锦衣卫,唯有此法可解,我留下断后。” 梁慎一边和黑衣人打斗,一边拒绝道,“不行,你带殿下离开,我留下。” 他绝不能留下一名女子,自己带着殿下逃生。 “快来不及了,没人拖累,我死不了,但你家殿下有事引起战事,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梁慎无奈,只得带着自家主子艰难突围。 江晚柠深呼一口气,用千蝶破阵招式应对黑衣人,对付这些亡命之徒,她眼中满是杀意,杀招全部汇入剑芒里,独自冲入黑衣人群里。 第126章 锦衣卫相助 还没等梁慎带着自家主子赶往诏狱,已经有百十名黑衣人紧追不舍追了过来。 梁慎反手将赫连樾推向身后,“殿下,您快去诏狱找锦衣卫,让他们来搭救江二姑娘。” “咳咳咳……” 赫连樾因为跑得过于激烈,突然咳嗽起来。 他一脸紧张,心中悲痛万分,此刻他无比痛恨自己身体不争气,没能好好学功夫。 “梁慎,你们一定要撑住,咳咳……本宫一定会带着锦衣卫来救你们。” “快走!”梁慎一声怒吼,立刻上前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他身上被黑衣人划破,似不在意一般,死命挡住想要越过他追杀殿下的人。 赫连樾顾不上心里难受,扭头就跑,刚转过前面拐角,便看见一批锦衣卫赶来,他心下一喜,立刻挥手喊叫。 “这里这里,这里有刺客,快……” 带头的是季风。 他今日被大人留在诏狱审问犯人,遇见一个硬骨头,便玩得久了些,审问犯人的地方设在地下,外面的动静听得不甚清楚,他便没在意。 谁知过了一会儿,有下属禀报说是集市上有刺客,官府竟然没出动,这让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抓刺客维护京中治安这样的小事,官府都不敢派人抓,竟还要麻烦他们锦衣卫? 大人带着季影进宫了,他无奈自己下决定,带着人赶往集市。 没想到被人追杀的竟然是北狄五皇子,他当即震惊,立刻摆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们动作快些。 “快,把那些刺客们解决了,记得留活口!” “是。” 锦衣卫们立刻听命行事,飞速向前冲去,涌入黑衣人群中与其厮杀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锦衣卫们训练有素,平时自是个个都能以一挡百,奈何这些黑衣人们全是功夫高深的死士,强者遇强,两者必有伤。 季风一看,顿时气恼,飞快拔剑施展轻功冲过去。 赫连樾焦急道,“喂,江二姑娘还在前面那条街上,你快派人去帮她。” 他不知道季风的名字,但也看得出来,这群锦衣卫都听命于他。 季风以为就这群瘪犊子黑衣刺客,没想到竟还有一批,最最令人惊愕的是江二姑娘竟也在此,还独自一人与黑衣人打斗。 这还得了? 在自家大人眼里,这江二姑娘可是不一般的存在,她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大人定要生气的。 于是,他猛地一甩,利剑离手飞向赫连樾,堪堪从他身边飞过,一剑穿破后面想要偷袭赫连樾的黑衣人的胸膛。 那名黑衣人被利箭贯穿飞了出去,直接被钉在身后的墙面上。 死相凄惨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一开始,赫连樾并未看出季风的用意,还以为他的剑是飞向自己的,吓得他立刻蹲下身子躲避,最后扭头看见那把剑钉在一名黑衣人身上,他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至于……” 锦衣卫虽名声不好,但也是为朝廷办事,不会对他一个质子出手。 人家是在救他,是他想多了! 季风看北狄五皇子如此胆小,不由笑了一声。 “五皇子,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好吧,相信我,这些黑衣人很快就会解决的。” 说罢,他留下一半的锦衣卫帮助无皇子和梁慎,他带领另一半的人赶往五皇子所指的方向,去搭救江晚柠。 待他赶到的时候,江晚柠胳膊上已经有几处被划破的剑伤,上面隐隐被鲜血浸透,她前面的黑衣人明显要比梁慎的多。 显然是她拖着敌人,让那主仆二人先跑的。 他不由佩服江二姑娘,竟如此仗义! 于是,他二话不说,在关键时刻带领锦衣卫们冲上去,杀掉那些黑衣人们。 有季风帮忙,江晚柠顿时轻松不少,很快,地上倒下大片黑衣人,剩下几人不敢恋战想要脱身再次去追赫连樾。 江晚柠知道他们的目的,立刻道,“季风,他们的目标是北狄五皇子,快留下几名活口抓入诏狱,严加审问!” 季风当即点头,“行,听江二姑娘的。” 他知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也不敢再玩笑,满面严肃严阵以待。 刹那间,黑衣人死伤无数,败局已定,他们放弃抵抗,纷纷咬破牙里的毒药妄图自尽。 季风动作极快,上前快速卸下几黑衣人的下巴,阻止他们自尽。 没能自尽成功的唯剩三人,被锦衣卫们牢牢钳制着,动弹不得。 江晚柠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暗自沉思,这些黑衣人是被人训练出的死士,如此多的高手非一朝一夕能训出,可见背后之人实力雄厚。 两国结束战事进行邦交,能够友好相处,不仅对两国有益,也是造福黎民百姓,背后之人竟想破坏,可见他在两国战事中能够获利,否则又怎会费尽心思刺杀质子挑起战事?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边关军营出现叛徒,最后只有一名无甚作用的小将顶了罪草草定案,父亲兵权被夺的事情。 这背后之人究竟有没有联系,又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波势力? 他们以为能征善战的抚远将军没了兵权,边关无良将,南暻就会节节败退,没想到她会替夫出征,更没想到她出自蝶音谷,从小学了许多奇巧阵法,配合上官珩的兵法,能够出奇制胜结束战事。 她迫切想要查出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如果能够查出背后之人,说不定父亲被牵连一事就能沉冤昭雪了。 季风看她呆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出言提醒道,“江二姑娘,要不您随属下先回诏狱包扎伤口,毕竟我们那安全一些。” “行。”江晚柠立刻点头应下。 季风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江二姑娘总是急着和自家大人撇清关系,没想到她今日竟如此爽快应下,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他掏了掏耳朵,刚想开口,知府大人突然带着一队官兵赶来,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好似真的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 “快快,快把这些人全抓回衙门,严刑拷问。”知府大人铁青着脸指挥着。 季风一看,顿时怒了,他施展轻功落在知府大人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慢着!” 第127章 亵渎陆祁安这朵高岭之花! 他面色微沉,声音冰冷,眼神透着一股不屑。 “刚刚我们锦衣卫同黑衣人拼杀的时候,怎么不见杨大人前来相助,如今倒是来捡现成的功劳,您倒是会瞅时机呀,莫不是觉得我们锦衣卫好欺负?” 杨大人本就心虚,如今被季风戳中心思,当即羞恼不已。 “放肆,你们锦衣卫怎能污蔑本官,你们身手敏捷功夫高深,衙门这些普通官兵自然没有你们动作迅速了,但我们得到消息也是拼了命的往这里跑,怎么就是捡现成的了?” “再说,京中治安本就归衙门管,本官命人捉拿这些黑衣人回去审问有什么问题?” 季风冷嗤一声,反唇相讥道,“杨大人可要当心了,这些黑衣人可都是不要命的死士,万一你们衙门的人压制不住被其反扑,死了伤了我们锦衣卫可是不负责的。” 杨大人一听,当即脸色大变,他就是一个文弱举人一步步爬上来的,连一招半式都不会,听见黑衣人是死士吓得连连往后退,声音都哆嗦了。 “兹事体大,本官权力有限,死士理当抓入诏狱审问,本官就不与你们争了。” 说罢,他“嘿嘿”两声,又狠狠扫向被锦衣卫押着的黑衣人,咬牙切齿道,“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亡命之徒,活该!”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故作淡定,领着官兵们离开,转过巷角立刻着急忙慌地跑起来。 季风玩味儿一笑,觉得这杨大人当真又胆小又好笑。 等江晚柠和季风一起找到五皇子的时候,梁慎身上已经伤势严重了,但他毅力惊人,始终一声不吭,令人看了有些心疼。 季风吩咐下去,“王虎,快去请大夫。” 那名叫王虎的锦衣卫抱拳领命,飞快离开。 梁慎强撑着身体单膝跪地,“多谢江二姑娘和大人的搭救之恩。” 若没有他们今日相助,他和殿下只怕今日要命丧于此了,只可惜他和殿下远在异国,无权无势无以为报。 赫连樾平日里金尊玉贵的,今日被大批黑衣人刺杀,着实被吓到了,他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今日多谢姐姐哥哥搭救,若非有你们,本宫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说罢,他还抚了抚自己的胸膛,给自己压惊。 江晚柠摆手让梁慎起来,有些疑惑道,“殿下,您和梁慎为何在此?” 赫连樾叹道,“今日梁大人他们启程返回北狄,本宫带着梁慎前来相送,回来的路上就遇见刺杀了,可见这些人早有准备,提前埋伏。” 她这才想起来,只是无人通知她,她并不知使臣离京定在今日。 “为何只有你们二人相送,礼部官员呢?” 赫连樾耸肩道,“我们要回宫,所以就和礼部的人分开了,这也不能怪他们。” 江晚柠觉得这礼部的人心可真大,若刺杀一事传入皇上耳中,定引皇上雷霆震怒,礼部的人要倒霉了。 季风留下一部分黑衣人,吩咐他们将集市上的尸体先搜查一遍再处理掉,便带着江晚柠和和五皇子他们一起回了诏狱。 江晚柠跟着进了诏狱,季风只让他们三人在前堂等候,他则带着人押着刺客进了后院的牢房。 这些刺客背后之人或许和三年前边关之事有关,她满心担忧,想跟着一起去审问,怎会坐得住。 这时,陆祁安带着季影从外面回来。 他今日进宫,皇上留他多说了会儿话,询问他诏狱里的近况,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出宫晚了一些。 没想到一进门,她便看见了前堂里来回踱步的江晚柠和北狄五皇子梁慎三人,顿时有些惊讶,待他看见江晚柠胳膊上的伤时,脸色忽地一沉,直接飞身过去落在江晚柠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他拉住江晚柠冷声质问,吓得江晚柠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五皇子被刺客围杀,我听到动静跑去帮了一把,幸好有季风带领锦衣卫前去相助,那些黑衣人没能得逞,季风还留下三名活口带下去审问去了。” 陆祁安听完,眸色黑沉,心中生出一丝火气。 “以后这种事情不许凑热闹!” 江晚柠愣怔了一瞬,有些不满道,“这怎么能是凑热闹呢,那些黑衣人一看就是计划缜密提前埋伏的,若五皇子在南暻有个三长两短,两国战事必起,边关之地又要生灵涂炭了,况且这是人命,即便不是五皇子,我也会出手的。” 陆祁安面色愠怒,冷冷扫了五皇子一眼。 “你自己是何身份不知道吗,出门竟敢不带护卫,还将危险引到她身上,她若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赫连樾瞬间懵了,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晚柠,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没嗅到危险气息是他不对,没有防备是他不对,但这危险真不是他引到姐姐身上的,而是姐姐侠义心肠跑来帮他的。 梁慎就更无语了,他小声道,“什么叫不带护卫,难道属下不是护卫吗?” 江晚柠唇角抽了抽,有些不确定道,“陆大人,天子脚下出现大批黑衣人刺杀北狄皇子,您不是最该担心此事,因此愤怒吗?” 她置身危险,他生气什么? 莫非他喜欢自己? 江晚柠脑海中刚有这种想法就立刻摇头将其甩掉。 陆祁安身份尊贵地位显赫,又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京城世家贵女多如凤毛麟角都无人入了他的眼,她一介和离妇不知温婉为何物,在边关杀敌无数,双手沾满鲜血,又怎会入了他的眼? 思及此她立刻打消心中猜测,觉得自己有此想法,简直是在亵渎陆祁安这朵高岭之花! 她向来聪明,却对感情一事如此糊涂,陆祁安深感无奈。 难道他对她的关心还不够明显吗? 这时王虎领着大夫回来。 那名大夫两腿打颤,脸色苍白,额头冒出许多冷汗,战战兢兢的跟着王虎进了诏狱,他抬头看见脸色黑如锅底的陆大人,险些没晕过去。 第128章 陆大人,你想干什么? 今日路过街头算命摊儿,算命的拉着他非说他今日诸事不顺,当时他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竟让他接了这么个差事。 他一只脚刚踏入诏狱门口,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一会儿稍有个什么差池,剩下半截身子也要立刻盖棺入土了! 王虎催促着,“大夫,您走快点儿。” 大夫一脸如丧考妣,跟着跨进门槛,弯着腰垂着头走到大家面前。 江晚柠率先开口道,“大夫,您帮他们二人看看。” 赫连樾立刻道,“本宫没事,姐姐是女子身子娇贵,你先帮她止血上药。” 就连一旁伤势较重的梁慎都点头赞同。 他是男人,皮糙肉厚多忍一会儿没事的。 江晚柠在边关待惯了,两军对战的时候,哪天身上没点儿伤,被刀剑捅伤的次数多了,今日不过是被刺客们的剑划了几下,觉得就是些皮肉伤罢了。 她一脸不在意,拒绝道,“大夫,您还是先给梁慎上药包扎伤口吧,他伤势重,不可再耽搁了。” 大夫抹了把汗,看着他们让来让去,也不知到底该给谁先包扎了。 陆祁安眸色渐冷,心有不满。 她整日关心这个,关心那个,怎么从不见她关心关心他? 难道是因为他不如顾池性子开朗?不如上官珩气质温润?还是不如赫连樾长得鲜嫩? 就连林谨宴那负心汉都能入了她的眼把她娶回永安侯府一次,那梁慎一个小小的护卫又比自己强在哪里了? 陆祁安深深自我怀疑,他自认自己洁身自好,容貌也算俊朗,比起他身边的男人绝对不差。 他黑着脸拉起江晚柠就往后面一间书房走去。 待江晚柠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陆祁安拉着走了几步了。 “陆大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祁安面无表情,眼睛微红还夹着一丝怒火,他手如铁爪一般箍得江晚柠小手生疼。 “陆大人,你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动手了。” 若不是看在季风带着锦衣卫帮他们解决黑衣人,还留下活口带回诏狱,保护他们三人的安全的份儿上,她刚刚就动手了。 “别说话,跟我来。” 赫连樾一看,当即不愿意了,“喂喂喂,陆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快放开姐姐……” 陆祁安回头瞥了赫连樾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闭嘴!” 吓得赫连樾缩了缩脖子,他不满道,“凶什么凶,本宫可是北狄五皇子,不要仗着比本宫年纪大,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小心本宫进宫向皇上告状。” “凭什么给姐姐说话如此和气,同本宫说话用凶的……” 陆祁安听见“年纪”二字,牙齿咯吱作响,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 他拉着江晚柠走得更快了! 一旁正被大夫包扎的梁慎疼得“嘶”了一声,忍着痛还不忘提醒他。 “殿下,这里是诏狱,他是锦衣卫,您还是注意一下言辞吧,毕竟落魄凤凰不如……”鸡。 赫连樾瞬间瞪大双眼,恼羞成怒道,“梁慎你近来胆子愈发大了,竟然敢说本宫是是……是鸡?” 一边正在小心翼翼帮梁慎包扎的大夫,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想起自己身处诏狱,当即又抖着手擦起汗来。 陆祁安拉着她走进书房,才松开手,他快速走至书架,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雕花木盒,放到江晚柠面前。 江晚柠疑惑道,“陆大人,这是要送……” 他黑着脸,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揶揄,“你若要,我可以送你更好的。” 锦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堆瓶瓶罐罐,算是止血疗伤的药,光是看那些瓶子的质地,就知这些药都是稀世好药。 江晚柠咽了咽口水,一脸惊喜道,“真的吗?不用更好的,这些就不错!” 她一双眼睛盯着锦盒里的宝贝在放光,好似看见了金银财宝一般,令陆祁安有些不解。 “你究竟是不是女子,怎么和旁人不同,人家是看见金银首饰开心不已,你竟是把这些伤药当宝贝!” 江晚柠抬眸看见陆祁安探究的眼神,好似要把她外衣剥去看穿她一般,令她顿感不适。 她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自然是不同的,世家小姐们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不是捏着绣花针绣绣花,就是凑在一起比比衣裙首饰,我从小在蝶音谷长大,拿的是剑比的是功法。” “我就是在边关待久了,那里伤药奇缺,大家可不是看见伤药就像见了宝贝,惯性如此,嘿嘿……一时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陆祁安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喜欢这些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是你们将军府还缺这些?” 说着,他从锦盒里挑出一个白玉无瑕的瓷瓶,这是御赐的疗伤圣药,不仅有止血消肿功效,还能生肌祛疤。 这还是当初他脸上受伤落下细小疤痕时,皇上赏赐他的,他一个男人怎会用女子所用之物,所以便丢置在诏狱里了。 没想到,今日竟还能派上用场。 江晚柠小脸儿垮道,“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我爹爹戎马半生,一心把自己奉献给边关军营,就连皇上赏赐的那些宝贝他全都补贴将士们了,我们将军府一直过的十分清贫,哪里会有这么多宝贝,金银首饰可能还会多一些,毕竟爹爹从不苛待子女,对我和姐姐也很宠爱,但是疗伤圣药是真紧缺。” “待会儿你把这些先带上,我府上还有许多,明日给你送去。” 陆祁安轻轻叹了口气,抚远将军府的情况,他一清二楚,怎会不知她爹为人清廉? “这些就行了,您不必差人另送,平白无故白拿你这么多宝贝怎能行,等我回将军府让人给您送银子,这些算我买了。” 幸亏她存了不少银子! 陆祁安伸手将江晚柠拉到自己面前,便要去撕开她胳膊上的衣袖。 江晚柠立刻转身后退躲避,明亮的双眸满是防备。 “陆大人,你想干什么?” 第129章 陆大人,你逾矩了! 陆祁安眉梢微挑,“上药而已,你在想什么?” 他他他……他是要给自己上药,自己竟然误会他了? 江晚柠小脸儿一红,顿时懵了,她一个女子,心里怎能有如此荒唐的猜测? 真是丢死人了! 她一张绝美的小脸儿爬满了绯红,不禁羞恼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当然要反应激烈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说罢,她慌忙抢过陆祁安手里的白玉瓷瓶,打开盖子往自己受伤的胳膊上倒,以动作迅速来掩饰尴尬。 “上药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我自己来才合适。” 她忽地转过身体,背对着陆祁安,仔细给胳膊上的伤口上药。 动作十分娴熟,明显没少受过伤。 末了,江晚柠深呼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脸上的绯红这才逐渐淡去。 陆祁安脸上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觉得眼前之人真实不做作,和那些故作温婉端庄的小姐们极为不同。 “你不是自称是边关能征善战的女将军,边关军营将士千千万,穿寝衣的光着膀子的皆见过,怎的这会儿知道羞了?” 他祁安手中把玩着一个瓷瓶,说到这里手指用力一紧,强忍住心中涩意才没把瓷瓶捏碎。 江晚柠上完药,转身冷冷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陆大人真是好记性,只当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真是可惜了,你应该去翰林院攥写史书才是。” 这是那日在客栈,赫连樾耍性子闹绝食,她开玩笑激赫连樾用膳说的。 他在门外偷听也就罢了,竟然还用她的话来揶揄她,当真过分! 说罢她转身就走,还不忘拿起一锦盒的稀世好药,刚拿起却被陆祁安“啪”的一声按了回去。 江晚柠剜了他一眼道,“刚刚你不是已经送给我了,现在又怎么了?” 陆祁安眸子幽深,面色淡淡,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上了药不包扎,很容易发炎化脓的。” 说罢,他也不管江晚柠是否同意,拿起锦盒里的白色布条强势帮她包扎。 他手指微凉,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江晚柠的胳膊,令江晚柠身体顿时一僵不敢乱动,伤口处传来疼痛和酥凉感,无不在提醒她。 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远离他,却被他用力带回撞入他怀中。 “陆大人,你逾矩了!” 江晚柠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挣扎,却被陆祁安牢牢箍在怀里。 她抬脚便要往他命门处踢去,对方好似脚底长了眼睛一般早有防备,将她踢出的那条腿给叉到另一边,令她差点摔倒,身体重心不稳被迫倚在他身上。 根本动弹不得! 她一直以为他如传闻中那般不近女色,没想到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他这般举动若是被人看见,定要以为他被鬼附身了。 “陆祁安,快放开我,否则别怪我让岑叔叔带领将士们踏平你们诏狱,再把你的陆府夷为平地!” 陆祁安“噗嗤”一笑,千年寒冰一般的俊脸终于露出一抹笑容,衬得他刀削般的侧脸更加俊美无双,颠倒众生,为他身上那桀骜不驯的气质平添了三分邪肆。 “你也就只能过过嘴瘾罢了,若是岑翎真的敢私自出兵对付诏狱,皇上头一个饶不了他,一定会治他一个反叛之罪,况且你们将军府家丁护院拢共不过数十人,连我的府邸都靠近不了,想夷为平地简直是天方夜谭。” 江晚宁心中气恼,十分后悔刚刚动作没能再快点,直接一脚废了他。 她咬牙怒斥道,“卑鄙!无耻!!” “赶紧放开我,待会儿赫连樾和梁慎看见我久久不回,一定会找来的,到时候被他们撞破,你就等着这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吧。” 陆祁安淡淡一笑,似浑不在意。 “在这京中,应该没有人比我的名声更臭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向来不在意名声好坏,若真的在意,我怎会当这锦衣卫指挥使,整日与诏狱里的恶徒和刑具打交道呢?” 他本来也不想吓唬江晚柠的,奈何她没长情根似的,总是防备他不让他靠近。 没办法,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总之,除了他,任何男人都别想再娶她。 陆祁安摆明软硬不吃,江晚柠用力挣扎却徒劳无功,若有似无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脖颈处,令她敏感至极浑身紧绷。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她立刻软了态度,语气柔柔。 “陆大人,是我错了,您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陆祁安看着她狡黠的双眸,唇角不由勾起,无情拒绝。 “不可以!” 江晚柠脸上笑容僵了僵,忍不住腹诽,在心里把陆祁安祖上骂了一个遍。 陆祁安看出她心口不一,质问她,“既你承认错了,那你说说自己错哪里了?” 错哪里了? 她根本就没错! 这让她怎么说,说什么? 江晚柠恨不得一掌把他拍飞,再一脚把他踹趴下,再狠狠…… 算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她功夫不敌陆祁安,就算真的动手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她还是省些力气,省得反被他占了便宜,得不偿失。 “哪哪都错了。” 她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看陆祁安不为所动,江晚柠灵机一动,她先是挣扎了一下,又立刻皱眉“哎呦”一声,“痛痛痛,扯到伤口了,好痛……” 陆祁安一听立刻慌了,顿时心中懊悔不已,责怪自己不该同她玩笑的。 他刚松开一些力道,江晚柠抓住机会立刻旋身从他怀中离开,唇角还有一抹得逞的笑意,眉眼得意。 “你骗我?”陆祁安眸色忽地一沉,脸上笑意褪去,有些不开心。 “这叫兵不厌诈!”江晚柠面色严肃起来,绝美的小脸似染上寒霜。 “陆祁安,不要仗着自己出身皇室,手握权势,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我虽和离过坏了名声,但我洁身自好从未委身过任何男子!” “若你想玩,京中世家美女如云你可随意挑选,再不济烟花柳巷里还有多不胜数的姑娘。” 陆祁安听完呼吸一滞,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第130章 这战况也忒激烈了! 在她眼里,自己竟如此不堪,她把自己说的同那些纨绔子弟和色欲熏心的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 陆祁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怒火来。 他沉声道,“江晚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抬步欺身而上。 江晚柠被他冰冷无情又掺杂着怒火的脸给吓得愣住了,她缓缓后退想要与之拉开距离,后背一下子抵在书架上,退无可退,吓得她小脸儿又白了几分。 陆祁安一步步走近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双冷眸直直盯着她。 “嗯?” 江晚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立刻改口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不知该作何解释,刚刚自己好似被他调戏,心中气愤,一时没忍住心直口快把他贬斥了一通。 谁知这人性子如此阴晴不定,竟然开不起玩笑。 思及此,她心中顿时怒火丛生。 一个男人行为逾矩,还不允许别人斥责他几句,她身为女子都被他轻薄了,若计较起来,她该把手脚砍去双眼挖出来才是。 “陆祁安,你还是不是男人,明明是你先动手动脚的,我只是说两句,怎么就说不得了?” 江晚柠立刻理直气壮起来,她暗暗告诉自己,输人不输阵,否则一定会被让他得寸进尺的。 捏住她下巴的手指陡然加重几分力道,疼得江晚柠倒抽一口凉气。 她化拳为掌猛地袭击陆祁安的胸膛,对方闪身避开,顺势抓住她的胳膊,江晚柠立刻出脚去踢他下盘,谁知陆祁安动作更为迅速,猛地用膝盖顶住她的大腿,想要再次禁锢她,江晚柠心中气极,猛地踩住陆祁安的脚,这次她用了十足的力道。 疼得陆祁安脸色涨红,但他毅力惊人,尽管脚面疼痛不已,依旧纹丝未动。 反而用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双腕,腾出一只手来,用力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既你对我性别有所怀疑,那我不妨证明一下。” 江晚柠浑身一僵,当即冷声怒斥,“陆祁安,你竟敢轻薄我?快放开!!” 虽然南暻民风淳朴,但他此举俨然已经构成调戏了,报官是要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的。 奈何他本就是官,而且官阶还高,官府的人光是见了他都浑身哆嗦,别说抓他了。 这时,在前堂等候的赫连樾,觉得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连给梁慎上药的大夫都回去了,却始终不见陆祁安把姐姐带回来,他很是不放心。 “依本宫看,陆大人实非什么好人,本宫要看看他把姐姐带哪里去了。” 说罢,他腾地一下起身,立刻往二人刚刚离开的方向走,想要亲自去找人。 王虎眼疾手快地跑上前去,挡在赫连樾面前。 他脸上略带笑意,一脸恭敬道,“殿下,您还是再等等吧,我们大人为人正直,绝不会坑害江二姑娘的,或许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笑话,他为人正直? 真的为人正直,怎会同一个姑娘拉拉扯扯,他分明是对美人姐姐心怀不轨! “放肆,本宫可是北狄皇子,你敢阻拦本宫?” 王虎心中一震生出一丝怯意来,但他身为锦衣卫,早就练就出遇事面不改色的功夫了。 “殿下,这里可是诏狱,万一您走错地方了,被那些掉了眼珠子化成脓水的,断胳膊断腿血肉模糊的……脏污无比的犯人给冲撞到了,您这金尊玉贵的身子可得十天半个月吃不下去饭了。” 赫连樾一听,脸色像是吞毒了一般。 “呕——” 他光是听一听,都忍不住干呕,差点要吐出来。 在北狄,从小到大他可是被父皇母后当眼珠子一样娇宠长大的,甚至有传闻他赫连樾人比花娇,王虎说的这些令人作呕的,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梁慎知道王虎是故意吓唬殿下的,江二姑娘之前就帮过他们,今日更是舍命相救,他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屏息用内力探查听见不远处有一个房间,似乎传来江二姑娘的声音,他上前附耳提醒。 “殿下,属下知道江二姑娘的位置所在,您不要被他唬到了。” 诏狱监牢一般设在地下,陆大人明显不是带江二姑娘去审问刺客的,况且那些刺客本就是冲着殿下来的,陆大人审刺客没必要藏着掖着刻意避着他们。 赫连樾狠狠瞪了王虎一眼,立刻吩咐梁慎,“快带本宫去找姐姐,谁若再敢阻拦,别怪本宫刀剑无眼。” 他一把拿过梁慎手中的剑,大有遇神杀神佛杀佛的架势。 王虎顿时也不敢再作阻拦,只暗暗念叨着,大人,属下只能帮您到这里了,而且您若对人家姑娘不轨,那也是不对的。 他犹豫一番终是让了路,赫连樾立刻跟着梁慎往能探听到动静的地方走去。 王虎心生好奇,刚想跟上,被从后院地牢走出来的季风拦住。 “王虎,北狄五皇子和江二姑娘他们呢?” 王虎四下瞅了一眼,欲言又止道,“陆大人把人带去了书房,五皇子找了过去,您不妨同属下一起去瞧瞧?”说不定有热闹看。 季风眉眼松动,唇角勾起,“走!” 二人一拍即合,立刻跟了上去。 书房里,江晚柠怒上心头,猛地挣扎想要挣开陆祁安,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把身后的书架撅倒了。 “砰——” 书架应声落地,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和画卷等“扑通”散落一地。 江晚柠身后失了支撑,拉着陆祁安一起下去 ,双双扑进地上堆叠的书籍里。 同一时刻,赫连樾急切推门而入,与他一起的还有梁慎,后面还有季风和王虎,看热闹的人全聚集在书房门口。 整整齐齐! 几人看见书房里,两人暧昧的姿势,不由脸色一红。 王虎压低声音略有兴奋道,“这战况也忒激烈了!” 季风立刻捂住眼睛,还不忘扒拉住王虎的眼睛,暗道大人您可真心急,这里可是书房,还是光天化日,他都替大人害羞了。 赫连樾瞳孔一缩,直接看懵了! 第131章 不娶她进门很难收场啊! 身后梁慎更是纯情不已,他忍不住小声提醒自家殿下。 “殿下,小孩子是不能看这些的。” 江晚柠一双愤怒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她满面通红地扫了一眼门口几人后,深呼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意,猛地用力咬了陆祁安一口,借此发泄心中怒火。 “嘶——” 陆祁安闷哼一声,才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 江晚柠感觉腰身被松开,她立刻推开压在她身上的陆祁安,慌忙从书籍堆里爬起,一个箭步冲向门口,先是回头狠狠剜了陆祁安一眼,又沉着脸向大家解释。 “刚刚皆是误会,还请诸位不要多想。” 她从中间挤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大家看了眼慢条斯理从地上站起来的陆大人,再扭头看了眼匆匆跑远的背影,忍不住浮想联翩。 刚刚陆大人究竟对江二姑娘做了什么? 他如此轻薄江二姑娘,不娶她进门很难收场啊! 而且书房战况之激烈,他们在门外都听见了老大的动静,推开门映入眼帘的那一幕,更是令人脸红心跳,这不明显欲盖弥彰吗? 他们二人搂抱在一起,大家怎能不多想? 季风和王虎则开心不已,暗道自家大人终于开窍了,铁树开花好事将近。 梁慎眼神纠结,不知该同情江二姑娘,还是该鄙视陆大人,陆大人行为实在不妥,有损江二姑娘的清誉,但他一个质子身边的侍卫,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无奈叹气。 赫连樾却气红了双眼。 “陆祁安,你竟然仗势欺人,你欺负谁不好竟敢欺负姐姐,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陆祁安胸口隐隐作痛,他低头扯开衣襟看了一眼,胸口上两排牙印儿还沁出了血珠儿。 这次,她是真生气了! 隔着衣襟都能咬破皮,可见用了多少力气。 此刻他心里开始后悔,刚刚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没想到竟然会弄巧成拙被大家看了去。 依着那丫头的性子,以后相见,必定会将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他得赶紧备上厚礼,登门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才行。 陆祁安本来是想拉近和江晚柠的距离的,奈何他不善言辞不懂感情,反而把人给得罪干净推远了。 季风压下唇角笑意,小声询问,“大人,您不去追江二姑娘安抚安抚吗?” 陆祁安心下气恼,眼底闪过冷芒,冷声怒斥道,“谁叫你们来的?无故擅闯一人二十棍!” 季风和王虎浑身一震,顿时笑不出来了。 不就是看个热闹,无缘无故怎么就要吃棍子? 况且,来看热闹的又不止他们二人,还是五皇子和他的侍卫非要来的,他们只是跟随罢了。 呜呜呜—— 季风和王虎二人对视一眼,脸像吃了苦瓜一样难看,心中泪流不止。 “是,属下这就下去领棍子。” 陆祁安沉声道,“等等,你们先把五皇子送回宫,再回来领罚。” 季风暗道,受罚还要给缓刑,大人有话不一口说完,很容易把人吓死的。 于是,季风哭丧着脸,朝着赫连樾抱拳道,“五皇子,时辰不早了,属下还要赶着回来领罚,不如先让属下送你们回去?” 赫连樾心中怒火正盛,却因为功夫不济打不过陆祁安,也只能气得暗自咬牙切齿,他朝陆祁安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梁慎立刻默默跟上。 待季风和王虎安排马车送赫连樾主仆二人离开之后,季影从诏狱走向书房,待看见书房一片狼藉之后,直接瞳孔地震。 “大人,您这书房是招贼了还是闯入刺客了,怎么破坏得如此严重?” 陆祁安心情不悦,冷冷扫向季影。 “你跟我回府之后去哪里了,为何没在前堂?” 若是季影在,一定比季风和王虎靠谱,定能拦住不让大家闯入书房,也就不会有刚刚被大家误会的一幕,说不定她也不会如此生气了。 陆祁安为自己刚刚做错事情惹到江晚柠找理由。 季影不知刚刚书房发生了何事,但是看着凌乱的书房和大人黑沉的脸色,他直觉没好事。 于是,他坦诚道,“属下跟随大人一起回来之后,您只顾着关心江二姑娘,王虎告诉属下今日北狄五皇子遇刺之事,属下想着先帮季风一起去审问刺客,故而离开前堂。” 季影做事稳妥处事十分妥当,陆祁安当然不能责怪于他。 他踱步走至书案旁,拿起江晚柠落在这里没带走的锦盒,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要如何才能走近她,不被她拒绝呢? 这只锦盒季影先前见过,他不确定询问道,“大人,听季风说江二姑娘也受伤了,这锦盒……” 陆祁安小心捧着锦盒,面上有些惋惜,若他刚刚没有妄动,她是不是就能开开心心带着这一锦盒疗伤药回将军府了? 说不定还能对他心有好感。 “你现在就回府,把府库里最好的灵丹妙药统统取来,随我一起去将军府。” 什么? 季影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有些不确定问道,“大人,您说的是去抚远将军府?” 好端端的,为何要把府库里最好的灵丹妙药取出来送去将军府? “大人,季风不是说江二姑娘伤势不重,只是胳膊被利剑划了几处,为何要送这么多?” 轻伤而已,大人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大人位高权重又掌管诏狱,整日与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打交道,虽功夫高深莫测,可也耐不住敌暗我明,总有寡不敌众受伤的时候,那些灵丹妙药可都是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用的,即便大人要送,也不能统统都送给江二姑娘呀。 陆祁安看季影一动不动,脸色微沉,有些不好看。 他冷声问道,“你有意见?” 季影壮着胆子说出自己心中想法,“大人,既然江二姑娘伤势不重,属下回府挑些好的伤药给她送去就好了,没必要把所有的灵丹妙药全取出来吧?” 陆祁安闭了闭眼,忍住心中怒意,咬牙道,“我是去赔礼道歉,不是去送伤药表关心!” 第132章 陆祁安登门 季影更加不解,“大人,若赔礼道歉,送姑娘礼物应送一些名贵好看的首饰,或者别出心裁的玩意儿,哪有送人一堆伤药的?”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大人,您是怎么惹江二姑娘生气了?” 陆祁安白了季影一眼,“你今日废话怎么这么多?” 季影立刻抿唇闭嘴,再不敢多问一句。 “你不懂,她就喜欢这些,算了,我亲自回府去取,你先随我去一趟将军府再回诏狱审问!” 于是,陆祁安回到府邸,亲自去府库里把最好的灵丹妙药全部找出来,瓶瓶罐罐的装了满满一大箱,坐着马车径直赶去将军府。 江晚柠黑着脸回到将军府后,梨儿和杏儿两个丫头看见小姐胳膊受伤,顿时着急起来。 “小姐,您怎么受伤了,外面发生什么了?” 杏儿很是自责,是她疏忽了,没想到小姐会遇见危险,她应该禀报将军让将军派人援助小姐的。 桃儿吓得连托盘都拿不稳了,盘子落地水果滚了一地。 “小姐,奴婢这就帮您请大夫去。” 她把托盘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神色焦急转身便要往外走。 江晚柠立刻拦住,“等等!” “小伤而已,已经上过药了,不必麻烦去请大夫。” 两个丫头一脸心疼。 杏儿有些不赞同,“小姐,您是姑娘家,身子最是娇贵,受了伤怎能不请大夫,若是落了疤可就不好了,还是让奴婢去请大夫帮您仔细瞧一瞧吧?” “我回来的时候没惊动任何人,你若请大夫被爹爹和大哥他们知道了,定要担心了,而且只是伤在胳膊上,又不是脸,无甚妨碍。” 杏儿急得眼眶都红了,耐心劝道,“我的小姐,就算因为和离一事没有再嫁的打算,您也不能如此不珍视自己的身子呀……” 因着在诏狱的事情,江晚柠心情不悦,不想多言,便一语盖过,又让杏儿重新帮她包扎。 她换了一身衣裙,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平复心情消气。 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前院儿。 江远山感觉这两日身体明显好了许多,经过这些日子调理,他觉得身体已经不虚弱了,便忍不住独自散步活动筋骨。 陆祁安走进将军府,身后跟着搬着一口大箱子的季影。 守门小厮并未认出陆祁安的身份来,但他看见搬着箱子的季影穿着飞鱼服,当即吓得两腿发软脸色大变,慌张往院子里跑去。 “将军,将军,不好了……” 江远山听见前院儿有小厮慌张喊叫的声音,便抬脚往前院儿走去。 小厮看见他,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惊慌失措地指着外面道,“不好了……不好了,将军,锦衣卫来了,怎么办?” “沉住气,先弄清楚锦衣卫为何事来再说。” 好端端的,锦衣卫怎么会来他这抚远将军府? 江远山眉头一皱,面色凝重起来。 自打三年前边关战事失利,他这将军府的门槛都要长青苔了,最热闹的也就是柠柠匆匆出嫁那日了,但来的也只是一些近亲罢了,平日里甚少来往的远客躲都躲不及,没想到两年来头一回来客人,登门的竟然是锦衣卫。 他怎能不惊讶! 若是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皇上也不会留他性命到现在,只是他身体刚好,这个节骨眼儿上,也着实令他费解。 小厮听了将军的话,方才安心不少,但他还是一脸惧色。 天爷,锦衣卫向来专干一些抄家灭族的事,再不然就是抓一些罪犯严刑拷问,论刑具的齐全和可怕程度,当属诏狱为之最! “走,随我去看看。” 江远山抬脚儿便往外走,谁知一旁的小厮被他落在后面,他疑惑扭头,小厮竟站着走不动了。 “嗯?” 小厮害怕道,“将军,小的腿软了。” 刚刚他只顾跑回来禀告将军,现在两条腿已经绵软得走不动道儿了。 江远山无奈摇头,独自走向前院。 刚才小厮着急忙慌的找他禀报,他还以为来了一大队人马,没想到只有两个人。 走在前边儿的是一名长得气质清冷矜贵的年轻公子,穿着一身墨色银纹锦服,头戴银冠,五官俊朗得竟比女子还要好看,那双幽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神为他去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邪肆。 此人并未穿飞鱼服,反而是他身后扛着大箱子的护卫穿了,可见他身份非同一般。 中毒这两年,他一直缠绵病榻,并未出门过,但他也从二子口中听说过锦衣卫的名号,想必这位就是那一上位便响彻南暻的锦衣卫指挥使,令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人物吧? 他脸色平静的朝来人行礼,“见过陆大人,不知陆大人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未交出兵权之前,他是南暻一品大将军,但如今没了兵权,他也就是个空有名头的闲人,哪里还是什么将军,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从不计较高低。 只要他们将军府能远离纷争,他的子女都好好的,这礼他也行得。 陆祁安一见到江远山,还未来得及行礼,自己竟然倒翻天罡受江远山一礼,他脚步一顿,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影刚弯腰放下箱子,看见江将军向自家大人行礼,手一滑箱子差点儿落在脚上。 江将军可是自家大人未来岳丈,哪能向大人行礼呀。 他立刻压低声音提醒自家大人,“大人,您快向未来岳丈行礼呀,否则被江二姑娘知道了,定要气恼您占人家爹便宜的。” 季影着实为他家大人追妻之路担忧! 毕竟大人身份尊贵,除了向皇上行礼之外,任何人的面子都不卖,从不知弯腰为何物。 “晚辈陆祁安,见过伯父。”陆祁安十分上道,抱拳鞠躬,礼貌又恭敬。 听见“伯父”二字,江远山和季影齐齐唇角抽搐。 季影惊愕不已,他还以为大人不懂这些人情往来,没想到竟是如此上道,上来就叫伯父,这未来岳婿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 果然,人长得睿智,什么都能无师自通! 江远山却眼皮子一跳,暗道他这将军府何时同锦衣卫这般相熟了? 第133章 若是晚辈非要娶她呢? “陆大人,这……你有话不妨直说。” 他有些不确定,这人突然来将军府,莫非不是来发难的? 陆祁安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温文尔雅,怕吓到未来岳丈。 只是这笑容看进江远山眼里,令江远山觉得毛骨悚然。 “晚辈久仰将军大名已久,但晚辈整日进出诏狱煞气太重,怕不利于您的病情,近日听闻您已痊愈,这才敢来登门拜访。” 江远山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他又不傻,怎会相信陆祁安的话。 三年前他受小人陷害失了兵权,大家生怕和他沾上关系,躲他都来不及,这陆祁安出生皇室,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从未和将军府有过联系,如今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会仰慕他这待罪之身的人? “陆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老夫已交出兵权许久,如今赋闲在家,身份不比往日,你贵人事忙,有话皆可直说,老夫受得住。” 向来临危不乱的陆祁安,想起江晚柠,突然耳根子红了。 “晚辈今日不为朝政只为私事,晚辈心悦柠柠,还请伯父成全。” 既然他让自己直说,那他就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表明心意一步到位,日后进出将军府见江晚柠能方便许多,也不用忌讳繁复的规矩。 季影十分佩服自家大人,处理事情杀伐果断,就连感情之事也不拖泥带水。 谁知江远山脸色忽地一沉,难看起来,眼神带着一股防备。 “陆大人,小女此前和离过,你应当知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陆祁安眸色坚定,一字一句道,“晚辈并非玩笑,定会真心以待,还请伯父给晚辈一个机会。” 江远山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女儿招惹谁不好,怎会招惹上锦衣卫,还是陆祁安这尊索命阎王? 他整日不是带人抄家,就是带人灭族,日日在诏狱里严刑逼供,俨然活成了皇上的一把杀人利刃,那名声都快要臭出南暻了,也不知结下多少仇家等着刺杀他。 如今竟然把主意打在了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身上,这他怎么允许? 江远山冷声拒绝,“绝无可能,陆大人请回吧!” 陆祁安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江远山问都不问,直接拒绝了,连个机会都不给。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锦衣卫,名声差? “若是晚辈非要娶她呢?” 江远山直爽了半辈子,从未与人红过脸,即便是当初被小人坑害牵连失了兵权,他脸色都不曾有今天这样难看。 “你们不般配!” 陆祁安陡然提高音量,冷冷道,“可我不在乎!” 两人刚见面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如今突然剑拔弩张起来,吓得季影都不敢吭声了。 他不禁替自家大人捏了一把汗。 “大人,要不您还是注意一下态度吧,毕竟以后还要……”还要叫人家岳父呢。 陆祁安立刻深呼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火,暗道他们不愧是父女,性子一个比一个倔。 若不是江父当初看走了眼,允许江晚柠嫁给林谨宴那个窝囊废,江晚柠怎会落得和离的名声? 如果江晚柠没替夫出征,说不定他还能早一些认识她,把她娶回陆府呢。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都是江远山这个愚笨固执的人,耽误了他娶妻生子。 季影向江远山行了一礼,态度十分恭敬。 “将军,我家大人来给江二姑娘送些东西,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大人见她一面。” 江远山猛地眯起眼睛,满脸狐疑。 “这箱子里送的是什么?” 竟然堂而皇之入府送东西来了,可见两人已经见过许多次了,女儿刚回京不到两个月,两人竟然熟到这份儿上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季影诚实回答道,“都是一些稀有的灵药。” “什么?我女儿怎么了,她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江远山激动不已,转身急着去找女儿,却被季影拦下了。 “将军莫要着急,是大人看江二姑娘喜欢这些,所以才领着属下送来的。” 说着,他立刻朝自家大人使了个眼神,一边伸手拦着江远山,好让自家大人顺利进去找江二姑娘。 江远山看出季影的意图,“放肆,你想干什么,年轻人怎的如此没规矩……”他想要出手,奈何身子骨刚恢复,遭了暗算,被封了穴道。 季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背着江远山找了个石凳让其坐下。 前院儿的小厮们看见却不敢靠近,只因惧怕锦衣卫,季影落得自在。 陆祁安心领神会,快步进了内院,轻车熟路地去了玲珑居。 待他走近进玲珑居,抬眸看见枫树下,江晚柠正躺在一方软榻上睡得十分香甜,她身上盖了一条薄毯,睡得小脸儿微红,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好似蝶翼一般,小巧的鼻梁高挺,朱唇红润紧紧抿着。 她时而皱眉,时而舒缓,不知梦见了什么还翻了个身,身上的薄毯滑至腰际,差点落到地上。 这一刻,仿若岁月静好,令人心都酥软了。 他不忍打破,弯腰伸手拿起薄毯帮她盖好。 谁知江晚柠十分敏锐,即便是睡着也不失警惕,伸手拉住陆祁安,同时睁开那双绝美的眼睛。 陆祁安没想到江晚柠会有如此动作,被她猛地一拉,直接趴在她身上了。 他那张俊脸,差点儿埋进江晚柠那微隆的柔软里,令他尴尬不已,瞬间满面通红。 “你干什么?!!” 江晚柠惊恐地瞪大双眼,立刻将人推开,一脚踹过去,却被陆祁安顺势握住了脚腕。 杏儿和桃儿端着针线筐子走出来,刚好看见这令面红耳赤的场面,不禁呼吸一滞。 “小姐,他他他……” 桃儿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陆祁安,并不知他就是传闻中杀人如麻暴戾的锦衣卫指挥使。 她看见小姐被一名陌生男子轻薄,立刻喊叫起来。 “来人啊,非礼……唔唔……” 杏儿眼疾手快地捂住桃儿的嘴,不让她继续喊叫。 “别喊了,传出去小姐名声不要了?” 而且,这可是陆大人,万一惹恼了他,桃儿一定没好果子吃。 陆祁安一脸歉意地看着江晚柠,红着脸道歉,“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第134章 说来听听? 江晚柠猛的一耳光甩出去,却被陆祁安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 “啪——” 她飞快用另一只手给了陆祁安一耳光,声音响亮,打完就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杏儿桃儿两个丫头更是傻在原地,小姐竟然敢打陆大人耳光? 他可是心狠手辣的夺命阎王! 完了完了,她们家小姐摊上大事了! “嘶——” 只见陆祁安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江晚柠的手腕,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侧脸,嘴巴微张稍稍活动了一下。 “解气了?” 他并未动怒,反而嗓音低哑带着一丝魅惑。 江晚柠反应过来,暗斥自己不该心软,他数次对她轻薄无理,只打一耳光已是便宜他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陆大人贵人事忙,不该出现在这儿,还请你赶紧离开!” 呵—— 这是急着要同他划清界限了! “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已经被大家看到了,难道你还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即便你毫不在意,那我的名声还是要在意你下的,你得对我负责!” 江晚柠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陆大人在开什么玩笑?” “没想到你脸皮竟然如此厚,向来只听说过男子要对女子名声负责的,还没有听说过哪名女子要对男子负责过,简直胡搅蛮缠!” “你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从不在意名声,只有别人怕你的份,何需人对你负责?” “何况这种事情传出去,名声有损的不是你,是我吧?” 陆祁安半边脸上浮现浅浅的巴掌印,唇角却泛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松开江晚柠,顺势挨着她坐在了软榻上,看见江晚柠挪动身体想起身离开,他立刻按着江晚柠的肩膀将她按回,不让她乱动。 “刚刚我已经见过你爹了,还向他表明了我的心意,我心悦你!” “你若不愿意对我负责,那只好换我对你负责了!” 什么? 众人皆惊! 杏儿和桃儿二人捧着针线筐子默默站在门口听八卦,震惊得捂住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陆大人竟然向将军表明心意,这也太突然了吧? 江晚柠像是见鬼一般,眯起眼睛盯着陆祁安,一脸不信。 “陆祁安,你是不是头脑发热,烧糊涂了?” 自从林谨宴宠妾灭妻,和杜明娇苟且生子背叛她,她就再也不相信感情之事了,更不相信一个身份尊贵手握权势的风云人物会心悦她。 即便心生好感,也只是一时罢了。 世家女子该有的温婉和才情她统统都没有,身无长物以色侍人终会一世凄苦。 陆祁安看出江晚柠眼底的不信任,大致也猜出她为何不信任自己了。 “你现在不信我,没关系,你给我一些时间证明自己的真心。” 江晚柠扯唇冷笑,“同样的话,林谨宴也说过,你们男人是不是只会说这些?” 只可惜,她不信! 她一而再提起林谨宴,令他心情不悦,同时也能恼恨上了林谨宴。 “你是不是还没忘掉他?” 江晚柠白了他一眼,嗤道,“若是忘不掉,为何要和离?” 陆祁安强势道,“既能忘掉,以后莫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否则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做些什么。” 他脸色黑沉,说话不容人反驳,显得十分倨傲。 江晚柠懒得搭理她,起身与他拉开距离,眼神疏离。 “陆大人,丹青郡主已经心悦你多年,她出身世家贵族,不仅身份尊贵,长得花容月貌又有才情,她那样端庄的女子才是你的良配。” “你莫要再同我纠扯,免得被她知道伤透了心。” 陆祁安一听她要把自己推给别人,瞬间恼了。 “她是谁,喜欢何人,同我何干?” 江晚柠看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这才软了语气小声嘟囔。 “你们的事情,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只是陈述丹青郡主对你的心意罢了,况且你知我的过往经历,所以我绝不会介入旁人的感情纠葛之中……” 她声音越来越小,只因陆祁安脸色愈来愈黑,幽深的眸子看得人生出一丝惧意。 “我是旁人?” 陆祁安冷声质问,语气十分不满。 她看陆祁安生气了,立刻改口。 “当然不是旁人,您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多少达官显贵见了您都想把您拉入自家,巴结您还来不及,你怎会是旁人呢?呵呵……” “巧言善辩!” 陆祁安冷嗤一声,当场拆穿她。 江晚柠也不生气,她刚刚说的话确实有些恭维,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求他! 可不得软些语气,好言好语哄一哄他。 “那个……陆大人,在诏狱书房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知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陆祁安唇角抽了抽,“有事情拜托我的时候就用您,用不着的时候就用你,你是不是当我傻?” 小心思被看透,江晚柠立刻堆起笑容,声音柔柔道,“陆大人睿智无双怎么会傻呢?谁敢说您傻,以后我头一个不饶他!” “你要我答应你何事,说来听听?” 江晚柠面露狡黠,满眼期盼道,“您能不能答应我,随您一起去审问今日刺杀赫连樾的刺客?”语气态度之好,令陆祁安眼前一亮,眉梢微挑。 “不能!” 陆祁安直接拒绝! “为什么不能?” 江晚柠十分不解。 诏狱每日审问犯人无数,她悄悄跟着一起去审问那些黑衣刺客,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只是想快些审问出那些黑衣人背后的势力,想弄清楚背后之人和爹爹当年在边关被牵连一事有没有关联,若是有关联,爹爹就能洗刷嫌疑正名了。 爹爹为人正直,一世清廉,半身心血全都贡献给了朝廷,最后却落得兵权被夺身负污名。 虽然那件事情已经被大家淡忘,这两年来也甚少有人再拿那件事情做文章,讨伐议论父亲了,但她替夫出征的初衷就是要去边关找证据。 在边关两年什么都没查到,证据早就被抹的一干二净,如今遇见契机,不论有没有连关联,她都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第135章 有人贩卖军机以战谋利? “诏狱关押的都是些重犯,涉及朝廷密事,没有皇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无故入内。” 陆祁安言简意赅,说明轻重。 江晚柠心中不甘,回头望了杏儿和桃儿一眼,两人立刻乖巧返回屋内,不再看热闹。 她这才开口,道出心中猜测。 “今日刺客冲着赫连樾,摆明了不想让南暻和北狄和平共处,以刺杀赫连樾挑起两国战事,这些刺客有备而来,又是南暻的死士,我怀疑背后之人定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 位高权重,但绝不是皇上,因皇上并不主张以征战开疆拓土,反而想要休养生息壮大实力,北狄能够臣服年年朝贡,正合皇上心意。 她始终不信是因为皇上忌惮爹爹,怕爹爹拥兵自重才找借口夺去兵权,何况自从她回京之后,数次见皇上,皇上都对她格外的好,帮她下纳妾圣旨,封她当郡主,替她写和离书,给她诸多赏赐。 如此她若还猜测皇上,不是她蠢,就是皇上掩饰的太好了。 但她实在猜不出究竟是哪位大臣,竟能有如此大手笔,悄悄培养了这么多死士。 陆祁安向来敏锐,早已猜到了这一层。 只是他不知江晚柠为何对今日的刺客和背后之人如此感兴趣,难道…… “你觉得背后之人和当年边关出现叛徒一事有关联?” 江晚柠立刻点头,面露惊喜。 “陆大人果然聪慧,竟能猜我所猜!” 陆祁安脸色忽地凝重起来,原来她还没死心,竟还想着探查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战事失利十分轰动,皇上雷霆大怒下令夺了江远山的权,接连派了几波人都没能挖出背后之人,只能揪出一名小将株连九族。 如今证人证据都没了,她还能查出什么? 即便刺客背后势力和当年之事有关联,能查出蛛丝马迹,人家咬死不认,她能有什么办法? 不承认都还算是好的,万一心生报复为了永绝后患斩草除根,今日能派出几百名刺客,明日后日就派更多。 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他叹了口气,“那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查了,就算查也查不出所以然,但我向你保证,皇上如此做已是顾及情面留你们将军府一门性命了。” 江晚柠眉眼一顿,有些愣怔。 这么说,并不是圣恩难测,而是背后真有邪恶势力。 “有人贩卖军机以战谋利?” 几乎同一时刻,二人同时猜到。 结合今日大批死士刺杀赫连樾的事情,那背后之人的目的显而易见。 江晚柠怒道,“能豢养死士还能渗透军营贩卖军机,此人权势不低,已拥有荣华富贵却还贪心不足,真是可恶!” 陆祁安面色黑沉,点头赞同,“兹事体大,必须先审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才能上报给皇上。” 若猜测有误,或是审问不出有用的东西,必定会惹皇上不快。 “我要和你一起去审问!” 江晚柠眸光坚定,语气不容忍拒绝。 陆祁安知她迫切想要查出背后之人,替父正名,他不忍拒绝。 “你若和此事牵连过甚,只怕背后之人会对你不利,不如你在将军府耐心等待,等审问出来,我立刻差季影给你传消息,如何?” “不行,我等不及了,况且今日赫连樾遇刺,我出手相助已经搅入其中,若是记恨,从前没有记恨上,今日也会记恨我坏了他们的好事。” 江晚柠忧心忡忡,希望背后之人不会对付将军府。 陆祁安领着江晚柠一起走出玲珑居,二人快步往前院走去。 此刻,江远山还被点着穴道,一动不动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季影看见大人同江二姑娘一起出来,二人和和气气似误会解除一般,他立刻帮江远山解了穴道。 江远山气得红着脸怒斥道,“放肆,你们锦衣卫竟然猖獗至此,光天化日之下竟登堂入室还对主家动手,实不像话!” 季影“噗嗤”一声,立刻道歉“将军息怒,属下有错。” “住口,别逼老夫对你一个小辈动手!”江远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陆祁安皱眉训斥道,“季影,向将军道歉!” 季影立刻抱拳鞠躬,脸色恢复面瘫状,态度诚恳道,“晚辈知错,态度不恭惹恼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只有态度不恭吗,你还动手点老夫穴道,你们锦衣卫横行霸道的行事作风,老夫今日受教了!” 季影这才想起来刚刚做的好事,但他也是为了自家大人能够顺利去见江二姑娘才出此下策的。 他真不是故意把人得罪干净的! “都是晚辈的错,请将军责罚!” 江远山冷哼一声,怒道,“哼,你们锦衣卫如此厉害,还拥有先斩后奏的生杀权,除了皇上谁敢责罚?” 陆祁安悄悄捏了一把汗,幸亏他没有亲自动手点他穴位,否则把人惹恼了,他这辈子娶妻无望了。 急着去诏狱审问犯人的江晚柠,立刻打圆场道,“爹爹,季影脑子一根筋,向来不灵活,你就别同他计较了,快消消气。 “女儿有事情要出门一趟,您在家多休息,少动怒啊……” 说罢,她立刻使了个眼色,带着陆祁安和季影赶紧离开。 临走,陆祁安还不忘朝着未来岳丈行了一礼。 江远山没想到,女儿竟然真的认识锦衣卫,看起来和陆祁安还很熟,他当即不淡定了。 “站住!” “柠柠,你给我回来!” 只是人已经坐上马车走远了,他恼怒不已,心中闷火无处可发。 他当即下决定,一定要阻止女儿和陆祁安二人才行,和锦衣卫沾上关系本就不好,陆祁安竟然还肖想他的女儿。 这次,他一定要认认真真把关,仔仔细细挑选,替女儿选一个如意郎君才行!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对…… …… 将军府和诏狱隔了几条街,坐着马车倒也不慢。 江晚柠跟着坐上马车之后,一路沉默不语。 陆祁安伸手解开身上的外衣,令江晚柠心生警惕,立刻往车帘处挪去。 “光天化日,你解衣衫干什么?” 第136章 诏狱严刑逼供 陆祁安红着脸沉声道,“你别误会,我就是想把外衣给你,让你稍加乔装一番,以免被人看出。” 江晚柠松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尴尬。 “行,我知道了。” 她把头饰拆掉,简单挽个发髻,又把外衣脱了套上陆祁安的。 只是他是男子,高出江晚柠许多,她把袖子卷起很长一截才勉强看得过去,衣摆就更长了,只怕都要拖地了。 陆祁安看她一点都不扭捏,当即又心生不悦了。 “说实话,你在军营是否真的经常见将士们穿里衣,光着膀子?” 江晚柠忍不住唇角抽搐,他怎么还揪着此事不放? “见过!” 她实话实说。 边关军营将士几十万全是男子,只有她一名女子,总不能因为她一人,就不允许将士们光着膀子了吧? “天热的时候,大家时常光着膀子,下河洗澡摸鱼的时候脱得就更干净了。” 只是她从不去河边罢了! 陆祁安咬牙怒道,“怪不得,我脱外衣,你脸不红气不喘,唯有警惕。” 江晚柠被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看陆祁安。 这人真是同天气一样多变,说阴天就阴天,她不说实话他非要问,她说实话他生气。 真难伺候! “大人,诏狱到了。” 外面赶马车的季影适时开口,江晚柠立刻拎着衣摆跳下马车。 衣摆宽松无比,她必须两只手一直拎着才能不拖地,只是穿着他的衣衫挽个发髻,又没遮面,有什么用? 这不纯纯多余吗? 陆祁安黑着脸跟着下了马车,脸上满是怒意,眼神尽显幽怨。 季影将马车丢给一名锦衣卫,立刻跟着二人回了诏狱,进了地牢。 不一会儿,季风和王虎送完赫连樾,也回来了。 地牢昏暗潮湿,只有四周亮着火把,火舌跳动,显得有些阴森。 墙壁上满是干涸的黑色血迹,颜色红得发黑,不知溅了多少犯人的血才成这样。 江晚柠一进地牢,便看见中间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刑具,上面或深或浅还沾着干的湿的血迹,那些刑具们奇形怪状各不相同,长的短的方的圆的,带刺儿的,锋利的,锈钝的……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江晚柠,也看得后背发凉,心里有些发毛。 陆祁安时刻关注着江晚柠,看她进了地牢看见里面的陈设,小脸儿开始发白,他抿了抿唇。 “若害怕,可以先上去等着,等我审完告诉你。” 江晚柠立刻摇头拒绝,“审问犯人而已,我们在边关也不是没审过,我就是头一回进这里,觉得里面有些可怖罢了。” 季风和季影和王虎一人拖了一个刺客出来。 他们被五花大绑着,下巴被卸一直无法开口说话,面色十分痛苦。 季风粗鲁地将人往地上一推,立刻抱拳禀报。 “大人,他们牙齿里藏的毒药已经被属下抠出来了,只是怕他们咬舌自尽,便没把帮他们把下巴归位。” 王虎拉了一把凳子过来,面色恭敬道,“大人,您坐。” 陆祁安瞥了王虎一眼,暗道,这人真是不开窍,平时审问犯人,他们审自己坐也就罢了,今日江晚柠在,他怎么能坐? 他是这种端着架子的人吗? 王虎看大人面色不悦,立刻明白自己殷勤献错地方了,他立刻看向江晚柠,客气又礼貌。 “姑娘,您坐?” 江晚柠暗道,陆祁安这会儿倒是装得正经,以前肯定没少坐。 “多谢,不过还是撤下去吧,待会儿没工夫坐。” 她还要参与亲自审问犯人呢,这件事情可是事关她爹爹的清誉,能不能查出背后之人,这三名刺客很是关键。 他们把刺客牢牢绑在老虎凳上,把他们的外衣扒了,头上的黑巾也全都扯掉。 三人身形相似,个子高低差不多,长相普通,一看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一致。 王虎拿着洛铁就要给刺客上刑,被江晚柠拦住。 “等等!” “让我先看看,他们身上是否什么标志,或是刺青。” 王虎笑着道,“还是姑娘细致,您请瞧。” “咳咳——” 陆祁安连忙咳嗽一声,抢先上前,把人扒到身后。 “男人当然还要男人来检查,你动手不合适。” 于是,陆祁安在大家的惊愕中,扒开刺客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刺青。 季风和王虎交头接耳道,“嘿,从前这些活儿不都是咱们干的吗,哪个犯人进了诏狱,不先用烙铁伺候一顿再搜身,若是扛不住的,当场就招了,若是骨头硬,再把这些刑具轮一遍……” “欸,你怎能说的如此血腥,咱们审问犯人最是温柔。” 季风向来能言善辩,他觉得一定要往好了说才行,给人留下好一点的印象,挽回一下他们锦衣卫的形象,好不容易有姑娘喜欢他们大人了,可千万不能吓跑了。 陆祁安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三名刺客,冷声质问。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三名刺客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典型的不配合。 陆祁安声音冰凉如水,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给他们上点儿料!” “得嘞!”季风率先应下,拎起火炉子里的洛铁就往刺客胸口上烫去。 “滋——” 连着三声,刺客一人喜提一块腐肉刺青,被洛铁烫得血肉模糊,有些狰狞可怖。 黑衣人依旧面不改色,不为所动。 陆祁安不再耽误时间,交给季风季影他们三人,让他们先过一遍刑具。 “呜呜——” “呜呜呜——” 三名刺客嘴巴被卸,说不出话,疼得他们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满面通红,十分痛苦。 一个时辰过去,三人衣衫褴褛,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但他们依旧没有要招供的意思。 江晚柠立刻急了,她拔出一把短巧锋利的匕首,一刀捅在其中一名刺客大腿上,眼底满是怒意。 “说,谁派你们来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京城郊外,有一处不起眼的庄子里。 一名气质斐然的男子背手而立,他穿着一身黑衣,外面罩着一件儿黑色斗篷,身材适中不胖不瘦,看不出年龄。 他身后跪着一人,黑衣劲装,身上还有一处剑伤。 第137章 灭口 “主上,刺杀失败了,属下有罪,请主上赐死!” 穿斗篷的男人转过身,猛地将人一脚踹倒,以发泄心中滔天怒火。 “废物!” “连个废材都杀不了,要你们还有何用?” 一开始他还担心不已,猜不出北狄会派哪位皇子来南暻入宫为质,没想到北狄王竟然舍得把最疼爱的小儿子送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不论北狄王派谁来,他都要把人给杀了。 那赫连樾就是个没用的少年,能派出几百名死士就已经够看得起他了。 没想到,刺杀竟然失败了! 一击不中,想要再找机会就难了,不仅皇上会加强防范,北狄也会起疑心。 倒在地上的男子伸手抹掉唇角上的血,爬起来重新跪好,后背挺得笔直,恭敬无比。 “主上息怒,属下愿以死谢罪!” “你确实该死!” 男子一把拿起躺在地上的剑,就往脖子上横,却被主上用脚踢落在地。 他面露诧异,不敢相信主上竟会阻止他自杀谢罪,竟是要饶他一命? “主上,您……” 斗篷男子面具下的脸色阴沉,声音满是不悦。 “陈瑞,先不必急着死,你这条命留着还有用。” 陈瑞大吃一惊,愣了一瞬之后,立刻磕头谢恩。 “属下谢主上不杀之恩,属下必定豁出性命也要助主上完成大业。” “你知道我向来不留无用之人,你先帮我秘密训练死士,待来日再遇时机,哼!” 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属下遵命!” 陈瑞又磕一头,方才起身,隐匿在黑夜里,消失不见。 …… 诏狱地牢里。 三名刺客受了酷刑,浑身血肉模糊,已是奄奄一息。 其中一名刺客终于扛不住,开了口。 “我……我说……” 另外两名刺客一听,立刻怒讽,“叛徒,即便……即便你招供了,他们也……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这里是……是哪里,进了……进诏狱有几人能出去的?” 季风一听,立刻又把那两名刺客收拾了一顿。 那名要招供的刺客眼看要昏迷,季影拿出一粒药丸,喂其吃了下去。 陆祁安缓缓走到刺客面前,眼神幽深不见底,浑身散发着冷气。 “是谁指使你们的?” 刺客努力喘了一口气,这才开口。 “是……是主上,但是我们从未见过主上的真面目,他只有在……只有在黑夜里出现,穿着一身黑衣头戴斗篷,脸上戴着面具,我也只远远看过他的背影,连面具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就更别说他的面容了。” “主上?” 陆祁安沉吟片刻,冷声询问。 “你不知道主上是何人,那训练你们的人是谁,你总该知道吧,他是什么身份,可有家人,长什么样,能不能画出来?” 刺客艰难地摇头。 “是陈瑞,他是主上收养的孤儿,无亲无故没有家人也没有身份,主上训练死士首要条件就是孤儿,能省去许多麻烦。” 陆祁安脸色凝重起来,收养孤儿再秘密训练,需要耗时耗力许久,非一朝一夕能成,可见背后之人已经筹谋了多年。 此人狼子野心,必定不会只满足于在两国战事上获利。 “取笔墨,让他把陈瑞的长相画出来。” 他得赶紧进宫一趟才行。 王虎立刻拿来笔墨和纸张,摊在桌子上。 “大人,他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可怎么画?” 陆祁安示意王虎给刺客松绑,露出一只胳膊来。 王虎把蘸了墨的笔递给刺客,捧着纸张放在他面前,耐心等着他画出陈瑞的画像。 刺客颤颤巍巍地捏着笔,艰难地伸出胳膊,手指颤抖着往纸张上画。 “咻——” 三只袖箭齐齐穿透地牢狭小的窗子,飞快射在了刺客身上,三名刺客瞬间殒命。 “袖箭有毒!” 江晚柠立刻跑过去查看,三人已经没了呼吸,中了袖箭的伤口已经发黑。 她心中怒气上涌,气得眼眶猩红。 “卑鄙!” 几人立刻往跑去,窗子外已经没了凶手的身影。 “能在诏狱出手的,必定隐藏在锦衣卫里许久了,快派人封锁诏狱,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揪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 季风季影和王虎三人兵分三路,季风带人围了诏狱,王虎带人严守地牢,季影召集所有锦衣卫严格筛查,三人配合十分默契。 陆祁安气得脸都绿了,他掌管诏狱两年,手底下的锦衣卫不计其数,但也都是他仔仔细细筛选过的,竟然有漏网之鱼,实在可恶! 这两年,从未有人背叛,进了诏狱的犯人们也没出现过问题,今日的刺客刚要招供,就被人灭了口,可见背后之人定有大的阴谋。 兴师动众召集了所有的锦衣卫,陆祁安亲自过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众多锦衣卫里发现了破绽。 他先是选出和黑衣刺客身量相似的锦衣卫,又仔仔细细查看他们的手。 虽然能当上锦衣卫的人大多身怀绝技,刀剑骑射无一不精。 但是能使用袖箭,还能隔着窗子一击毙命,连灭三名刺客的口,此人功夫必定不低,只是平时藏拙罢了。 但他右手虎口处必定要比别人的茧子厚。 毕竟要比别人练得多! “季影,去查查他们谁右手虎口和手指上的茧最多!” “是。” 季影立刻上前一个一个认真仔细的检查。 被挑出的数百名锦衣卫里,一名男子眼神发生异样,明显有些闪躲。 季影立刻察觉,率先去检查那名男子的手,谁知那人立刻奋起反抗,飞身踩着旁边一人的肩膀,离开人群落在大家对面。 “围起来,别让他逃了!” 陆祁安冷声下令,眯起的眼眸很是晦暗。 季影率先出击,与那名奸细打斗起来。 几个回合之后,季影渐渐败下阵来,季风闻讯赶来,立刻加入战斗,二打一都还有些吃力。 “混账,功夫竟然比我们兄弟还要好,竟然隐藏这么久,真特么服了!” 季风把气愤全部灌注在剑里,招招狠厉。 江晚柠看得头疼不已,“拖着玩呢?赶紧速战速决!” 说罢,她立刻冲上去,想要加入战斗,帮季风季影二人一起解决那名奸细。 却被陆祁安伸手拦住。 第138章 京城要变天了! “放心,他们二人应付得过来,跑不了的。” 能在诏狱里把人揪出来,而且所有的锦衣卫都召集在这儿,把其层层包围,还能让人跑了,那才真叫可笑! 他黑沉着脸,唇角却泛起一抹嗜血笑意,令人心底生寒。 不论背后之人是谁,这次他都一定要挖出来! 筹谋几十年,且豢养了这么多功夫极高的死士,连北狄皇子都敢刺杀,想要杀了质子挑起两国战事,俨然已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有几名锦衣卫平时和那名奸细关系处的不错,个个把他当兄弟看待,没想到他竟能干出如此缺德的事情,直到今日才发现受其蒙蔽,当即怒不可遏,立刻加入战斗,围攻那名奸细。 很快,那名奸细被打败,被几名锦衣卫牢牢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季风挑起奸细的下巴,使劲儿一捏,将其嘴巴捏开,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牙齿。 “大人,他口中没有藏毒药。” 陆祁安背着手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了奸细一眼,发现对此人印象并不深刻。 可见此人平时低调,只是一名小小的锦衣卫,并无晋升,这两年本本分分也没在诏狱动过手脚,所以察觉不到他,也是正常。 他眼神凌厉如刀,面色森冷。 “季风,王虎,把他拖进地牢,严刑审问!” “注意,别让他死了!” “是。”季风和王虎命人把奸细拖入地牢,二人立刻跟着去审问。 关于审问犯人,二人最是擅长,地牢里那些刑具有许多都是他们造出来的,玩的也是花样百出。 所以,他们审问犯人也是极为见效,只要是进了地牢,过了他们的手,几乎没有不招供的。 今日那三名刺客若不是被这个狗奸细暗算,早就已经交代干净了。 江晚柠刚想跟去地牢,被陆祁安拉住手腕。 她有些不解,“你拉住我干嘛,不是要审问犯人吗?” 陆祁安面色稍稍缓和一些,面色依旧凝重。 “我要进宫一趟,把此事上报皇上,今日事关重大,背后之人筹谋不止于此,必须要让皇上知道。” “我命人安排马车,把你送回将军府。” 江晚柠乖巧点头。 “好。” 她身为女子,握过兵权,又是将军府的女儿,出现在诏狱就已经十分不合规矩了,若久留必定对陆祁安不利。 江晚柠乘坐一辆马车离开,陆祁安和季影快马加鞭,二人一路赶到皇宫。 陆祁安有皇上给他的拥有特权的令牌,虽然时辰稍晚,但是依旧畅通无阻。 待他进了御书房,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臣,参见圣上。” 皇上面色冷凝,摆手让他起身。 “祁安,今日赫连樾遇刺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礼部那几个老糊涂是真不顶用了,竟然独留五皇子在闹市,若今日真的有个好歹,两国刚签了和约,那北狄使臣还没走多远,两国就要再起战事,着实令朕捏了一把汗。” 陆祁安点头,“日子安逸久了,心宽体胖,圣上是该让他们长长记性,紧衣缩食了。” 皇上“噗嗤”一笑,这才露出个不太好看的笑脸。 “还是祁安最了解朕的心思,总能和朕不谋而合。” 陆祁安立刻道歉,“臣有罪,妄自猜测圣意,还请圣上治罪。” 皇上嗔道,“诶,这怎能是猜测圣意呢,这里又没外人,朕是你皇叔。” “今日刺客是怎么回事,你可审问出点儿什么?” 陆祁安这才将今日之事陈述给皇上听。 “今日圣上留臣多说了些话,待臣回到诏狱,锦衣卫们就已经把那批刺客给解决了,还留下三名活口,臣带领手下给那三名刺客上了酷刑,才肯交代。” “他们叫背后之人主上,可那人极少出现,就算远远出现也是晚上,只可惜就在犯人要画出陈瑞画像的时候,被人用淬了毒的暗器灭了口,那名凶手潜伏在诏狱里已有两年,今日才被揪出,这会儿正在诏狱里接受严刑审问,臣进宫来,就是想先将事情原委禀报给圣上,让您心中先有数。” 皇上点头,面有怒色,眼神复杂。 “混账,竟敢潜伏在诏狱两年,足以可见背后之人手伸的有多长,朕竟然毫无防范!” 这诏狱是皇上命陆祁安一手创建,里面固若金汤,竟然还有人渗透了进去。 今日更是公然刺杀赫连樾,想要挑起两国战事,此人已不是目的不纯了,他看是觊觎他的皇位了吧! “外有边关军营出现叛徒,内有朝廷官员贩卖私盐,如今又有刺客刺杀赫连樾,真是愈发猖獗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祁安,不论用什么办法,务必撬开他的嘴,查出背后之人!” “臣,遵旨!” 陆祁安沉声,“圣上,这三件事背后之人,极有可能有所勾连,又或者是受同一人指使,想必背后之人隐藏极深,一定是朝廷官位极高的官员。” 皇上立刻点头,“你说的甚有道理,朝中手握权势较高的,也就那么些人,你尽管放手去查吧。” 说罢,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北狄使臣已经离京,朕先下令犒赏三军,让敌人放松警惕,万一露出马脚儿,你也可以尽快将其揪出一网打尽,不过大军不能再在城外驻扎太久,需要尽快返回边关戍守了。” “臣明白!” “不过,臣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皇上坦白。” 皇上顿了一下,示意他细说。 “今日赫连樾在闹市遇刺的时候,数百名刺客来势汹汹,赫连樾的侍卫放了一颗筒花求救,官府杨大人不敢出兵相助,距离较近的将军府江二小姐赶去帮其拖住黑衣人,后来事情平了才赶过去想捡漏。” “臣觉得边关之事其父江远山确实被蒙在鼓里,毕竟江二小姐在边关两年,表现出色,如今还一心想要查找当年的证据,替父亲正名。” 皇上听完叹了口气。 “罢了,由她去吧,只是你且看着点,莫要让她胡来,若捅了马蜂窝可是要蜇人的。” 第139章 你以后不要再查了! 看皇上并未生气,反而还有几分关心江晚柠的样子,他才放下心来。 虽然皇上忌惮江远山手握重权与他离心,但他终究对其还是留有些许信任的! 陆祁安离开御书房,走出皇宫,他抬头望了一眼失了明月的黑色天空,叹了一口气。 季影迎上来,询问道,“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进宫面圣不顺利?” 陆祁安微微摇头,“京城要变天了!” 只怕背后之人,想谋权篡位! 季影跟在他身边许久,立刻猜出他话里的意思。 “大人,以后再出门,多带些护卫吧。” 二人翻身上马,一路策马扬鞭匆匆赶回诏狱。 一夜审问,那名奸细终于肯招供,只是同先前的刺客一样,只知陈瑞的长相,不知背后的主上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待那名奸细艰难画出陈瑞画像之后,直接咬舌自尽了。 陆祁安想要再审问一些关于死士的信息,却也只能止步于此。 翌日。 江晚柠早早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天色刚亮便要出门。 江远山沉着脸堵在府门前。 “柠柠,起这么早,早膳都不吃,要干什么去?” 这会儿天色还有些灰蒙蒙的,猛地一听见自家爹爹幽幽的声音,江晚柠被吓了一跳。 她缓缓转身,硬挤出一抹笑容,嘿嘿笑道,“爹爹,女儿就是太久没去城外军营了,想着他们很快就要离京返回边关了,毕竟相处了两年,早已兄弟情深了,想去在他们临走之前再去看看大家。” 江远山明显不信! 她都回来一个多月了,想去军营哪天都可以,什么时辰都行,大可以用完早膳大摇大摆的去。 她为何早早起身,避开所有人? 有问题! 他顿时黑了脸,“说,你是不是去找陆祁安?” 江晚柠没想到,向来正直憨厚的爹爹,脑子竟然转的这么快。 “爹爹,女儿真的是去军营,就是怕京城人多口杂是非多,所以才想着早些去,以免被人看见落人口舌,影响了将军府的声誉,就算柠柠不想嫁人了,哥哥姐姐也得相看亲事嫁娶不是?” 江远山冷哼一声,声音有些幽怨道,“难为还知道替你哥哥姐姐着想,只是你的话,爹爹我是一个字都不信!” 女儿向来古灵精怪,怕他担心就会说些善意的谎言。 他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女儿要和陆祁安走近,他不同意! “柠柠,爹爹知道你向来聪明,你也莫要诓骗于我,昨日你走的匆忙,爹爹没来得及细细问你,昨夜一夜都没睡好,今日一早堵在这里,果然堵了个正着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和陆祁安如今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江晚柠的脸蓦地一红,耳根子都发烫了。 “爹爹,你怎么问的如此直白?” 江远山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 “得了,你性子向来直爽,在边关和众多将士们相处两年,什么直白的话没听过,爹爹不过是实事求是问了你两句,就脸红了?” 江远山平日里对女儿极为有耐心,性子也温和,但昨日他是真生气了,又一夜睡不着,连带着语气都冷硬了几分。 “哎呀,爹爹您别生气,女儿如实告诉您。” “就是女儿从边关回京那日,入宫述职刚出宫门,顾池和他发生误会大打出手,上官珩也受了伤,女儿帮着解围,见了一面,但当时双方并不愉快,也不算认识,后来巡盐御史府被抄家,女儿在永安侯府门前目睹抄家过程,再后来……就是这样。” “真的,拢共也没见过几面儿,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女儿也觉得着实莫名其妙。” “不过,您放心,女儿对他毫无想法,也没有再嫁人的心思。” 她现在一心想赶紧揪出贩卖军机的幕后凶手,替爹爹正名,然后回蝶音谷过安逸的日子。 像师傅一样再不过问世事,也挺好! 江远山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女儿看,一脸狐疑。 “你没骗爹爹?” 江晚柠无奈道,“女儿,真的没骗爹爹。” “没骗爹爹,那你为什么一大早要去找陆大人?” 果然,长辈就是长辈,她爹一眼就看出来她要去找陆祁安。 江晚柠犹豫了一番,终于肯道出事情原委。 “爹爹,昨日集市上空炸响了一支筒花,女儿闻声赶了过去,北狄五皇子和他的一名侍卫正被大批刺客围杀,锦衣卫带人前去相助,已经审问一些苗头。” “他们刺杀北狄质子的唯一目的,只可能是为了激怒北狄,引发两国战事,女儿直觉背后之人密谋极大,或许和当年您在边关受牵连一事有所关联。” 江远山脸色平静无波,唯有眼眶有些微红,似有不甘。 他重重叹了口气,“柠柠,此事就此作罢,你以后不要再查了!” 江晚柠愣了一瞬,有些不解。 “爹爹,事情已经有些苗头了,女儿相信只要肯费功夫用心去查,一定能够查出背后之人的,女儿很快就能帮您正名了。” “您为何不让女儿查了?难道您不想知道,害您失去兵权的凶手究竟是谁吗?” “若女儿能够协助锦衣卫查出背后凶手,就能立功,说不定皇上龙颜大悦就会把兵权还给您了,您为朝廷和边关付出半生心血,女儿知道您并不甘心赋闲在家。” 江远山神色悲痛。 “你也知道背后之人密谋极大,锦衣卫身负皇命,替皇上办案是职责所在,你若插手碍着了背后之人,那人丧心病狂道德沦丧,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咱们将军府已经没了兵权,只有这几十名家丁和护院,若有大批刺客来刺杀你,爹爹身体刚恢复就算勉强护住你,那你大哥呢?他的腿伤还需休养几个月,你二哥功夫一般,你姐姐手无缚鸡之力,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咱们将军府灭门吗?” 江晚柠一下子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爹爹这般无可奈何的表情,即便是当年被皇上夺了兵权,所有达官贵族避之不及,被人指指点点,他也不曾这般忧虑过。 江晚柠垂下头,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 第140章 秘闻 “是女儿思虑不周,行事鲁莽,女儿会谨记爹爹今日的话,以后不会再横冲直撞了。” 江远山松了口气,脸色缓和些许,摸了摸女儿的头。 “爹爹知道柠柠长大了,做事有主见,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能够轻易做到的,你在边关暗中查当年证据的事情,你岑叔叔早就告诉过我了,只是当年的证据早就被人抹去痕迹,查不出什么,所以你这两年来才不曾遇见危险遭人暗算。” “我失了兵权,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为了你们兄弟姐妹们的安全,那兵权又算什么?” “父亲赋闲在家三年,早已看淡,做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能够享天伦之乐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江晚柠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为了他们兄妹几人,爹爹戎马半生换来的荣耀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即便受人白眼也默默承受着。 “爹爹,女儿不去了,咱们先用早膳吧。” 江远山这才放心点头,“叫上你二哥和姐姐一起,我有话同你们说。” 江晚柠有些惊讶,但也未多问,反正一会儿爹爹当着大家的面儿也会说的。 早膳桌儿上。 江远山正襟危坐,江倾雪和江晚柠两个女儿帮他盛汤布菜。 一脸睡意惺忪的江晚辞打着哈欠走过来,朝着爹爹简单行了个礼,随意坐在凳子上。 “爹,今日怎么这么早,您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同我们兄妹说?” 江远山微微皱眉,有些嫌弃道,“这就早了?” “别家孩子寒窗苦读,天不亮就闻鸡起舞了,你瞧瞧你如此懒散,过几日就要科举了,你能考中什么?” 江晚辞没想到父亲反应居然如此强烈,他立刻乖乖坐好,哈欠也不打了,话也不敢随意说了。 “爹,孩儿知错,还请爹莫要动怒。” 其实并非江晚辞不用功读书,他只是不想再步父亲的后尘,父亲战功显赫手握兵权,不仅皇上忌惮,也遭小人暗算,实在令人寒心。 他觉得淡泊名利远离朝政也挺好,若不是皇上命他给四皇子当伴读,他连国子监都不想进。 江远山叹了口气道,“我老了,你们几个也都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先前我病着无法为你们操劳此事,如今也该着手安排给你们相看了。” “啊?” 兄妹三人齐齐惊讶出声。 江远山瞥了三个儿女一眼,淡淡道,“惊讶什么,别家子女到了你们这个年龄早就成亲生子了,都怪我不好拖累了你们,这几年鲜少有媒人上门。” “不过,从今日开始,我会让人把京城里比较有名的媒婆都请来,请她们好好为你们挑选人家,若是把亲事定下来,再好不过。” 江晚辞激动不已,立刻拿大哥当挡箭牌。 “爹,大哥都还没定亲成亲,我一个当弟弟的着什么急呀,您说是不是,不如等大哥的腿修养好了,您先张罗着给大哥定一门亲事,这三媒六聘的纳吉迎娶的流程繁复,一个都有得忙了,您还是一个一个张罗吧,省得再累着身子了。” 江远山横眉一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你大哥现在还没修养好,先把你的亲事定下来,剩下的再说也不迟,再不把亲事定下来,你一直没个定性,怎能行?” 江晚辞撇撇嘴,“那柠柠倒是早早成亲了,还是祖父替他定下的娃娃亲,不也嫁了个负心汉?” 气得江远山拿起筷子夹起狮子头塞进他嘴巴里。 “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柠柠的亲事你祖父有责任,爹也有责任,爹如今也自省了,娃娃亲不可取,如今你们也都大了,相看亲事爹自会尊重你们的意见,相看后若是你们双方都满意,再定下亲事,若是不满意自然不能强逼你们成亲。” 只是,将军府已经不比往昔,想要找极好的亲事只怕不容易了。 看着哥哥姐姐愁眉不展的模样,江晚柠笑得一脸得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爹爹,哥哥姐姐相看亲事是好事,女儿绝对是支持您的,咱们将军府好久没有热闹了,赶紧让二哥娶个二嫂回来,争取三年抱俩,咱们将军府以后就能每天热热闹闹的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倾雪立即跟着点头。 “妹妹说得对,咱们将军府是该办点喜事喜庆一下了,大哥还未恢复,此时还不宜议亲,这里就数二哥最大,理当先帮二哥张罗。” 江晚辞一听,当即不乐意了。 “嘿,你们这两个丫头,竟然穿一条裤子对付我这个二哥,你们胆子愈发大了,竟然不把二哥放在眼里,那你们别怪二哥以后娶了媳妇忘了妹妹啊。” “哈哈……” “不会不会,只要你好好呵护未来二嫂就好了,我们不会吃醋的。” 江晚辞两条胳膊一挽,故作很是生气的模样,惹得大家笑意连连。 这顿饭吃的十分温馨。 江晚柠适时开口,“爹爹,女儿都已经和离过了,以后不打算嫁人了,您就不必让媒婆给女儿说亲了吧?” 江远山沉思片刻,缓缓道,“柠柠,你还年轻,同那个负心汉并未圆房,如今你身有军功又有郡主的身份,想要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爹先让媒婆帮你留意亲事,若是有合适的你也不必抗拒。” 他不能让陆祁安再惦记自家女儿! 陆祁安是平阳王的儿子,不得平阳王喜爱,平阳王不让嫡长子继承王府,竟然要传给继室的儿子……这些都是世人口口相传的流言,风言风语当不得真。 他却知道一些秘闻! 当年皇上和平阳王都还是皇子的时候,平阳王受先皇宠爱,后来却把皇位传给了皇上,所以皇上一直不放心,怕平阳王手里握有底牌。 皇上怕他势力壮大,便将上河郡一名小官的女儿赐婚给平阳王当正妃,后来平阳王妃怀孕,被皇上以皇后之名邀请进宫与皇后相伴,突然有一天平阳王妃不知为何受到惊吓,竟意外早产。 第141章 一次请四个媒婆 王妃被平阳王接回,却难产而亡香消玉殒,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子。 他一怒之下与皇上大吵一架,后来把儿子丢入后宅给奶娘养,再不过问,隔年迎继室入门,继室王妃的娘家门第是他自己挑选的,生下次子后他便扬言要把平阳王府传给次子。 世人皆以为是平阳王冷落嫡长子,实则是不满皇上一直以来的做法,他用实际行动对抗皇权。 皇上把陆祁安接入皇宫,名义上是不忍心他被丢入后宅受冷落受欺负,实则皇上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相信平阳王真的会对嫡长子不管不顾,便把侄子养在身边,就是为了牵制平阳王。 陆祁安确实被皇上教养得很好,甚至比皇子还要优秀。 但是他俨然已经成了皇上手中的一把利刃,掌管诏狱,手下锦衣卫无数,两年前他名震京城,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传闻他嗜血狠戾,冷酷无情,杀人无数,专干一些抄家灭族的大案,只要是被他盯上的人,进了诏狱几乎就没人再能出来,还得了个夺命阎王的称号。 他虽是给皇上卖命,为了稳固皇权,但他杀戮过重,双手沾满鲜血,不知树了多少敌得罪了多少权贵。 碍着皇上的面子,人人敬他三分,背地里又有多少人想取他性命? 陆祁安身世坎坷,被迫卷入皇权争斗,如今更把命拴在裤腰带上,他怎会放任女儿和这样的危险的人在一起? “爹爹,女儿刚和离两个月都不到,若是您现在就让媒婆帮女儿留意亲事,传出去,世人还以为女儿恨嫁呢。” “不成不成!” 思绪被女儿拉回,江远山轻咳后叹息一声。 “也罢,你的事情先拖半年,半年后不得再拒绝!” “什么嘛,给二哥和姐姐张罗亲事就张罗,干嘛还要连坐?”江晚柠有些不满,夹起一筷子菜塞入口中,气得两腮鼓鼓的。 江晚辞打趣儿道,“该,谁让你刚刚不帮二哥说话,现在轮到你了吧?” “不过爹爹说得对,你和那畜牲又没圆房,现在是郡主,身份不比从前,京城那么多人家,实在不行就放眼整个南暻,总有能爱你敬你护你的男子值得你托付。” 江晚柠翻了翻白眼儿,决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先撑半年是半年,撑得一时是一时! 江远山又看了一眼大女儿,语气缓和些许。 “雪儿,你也不小了,总是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儿,待爹爹今日让下人请了媒人过来,一起帮你说亲,不合适咱们不可能勉强,一定得你自己觉得满意,你看可还行?” 江倾雪面色微红,脸上有些羞涩。 “父亲,女儿还想再多陪您两年,帮女儿说亲的事情能不能先放一放?” 江远山满脸不赞同,“诶,傻丫头,父亲又不是人参,不会自己跑,便是你嫁了人也可以时常回家来探望我,再说我如今身体已经恢复,再让你们日日陪着像什么话?” 江倾雪乖巧点头,不再拒绝。 于是,早膳过后,江远山便命下人去请京城里较为有名的媒婆。 一下子请来了四个! 前院厅里,江远山坐在上座,旁边桌子上放着四个沉甸甸的大荷包。 他面露喜意,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儿女的亲事已然成了他心中最要紧的头等大事了。 四个媒婆年龄大小高矮不一,但都有一个非常一致的共同点,那就是长得膀大腰圆,一看平时没少接主家的银子。 江远山不禁点头,就是这样的才靠谱。 若是说的亲事不满意,主家又怎会乐意给丰厚的赏银? 江晚辞和江倾雪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脸色通红,尴尬不已。 昨晚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被拉来这里,被四个媒婆围着看,真是羞死人了。 江晚柠猫着腰,悄悄趴在柱子后,笑得花枝乱颤。 一名较为较为年轻的媒婆,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头戴一朵红花,穿得花红柳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里的妈妈。 她眼珠子滴溜转,快速扫了江晚辞和江倾雪兄妹二人一眼,立刻笑着开口。 “哟儿,将军您这一双儿女长得可真是太出挑了,简直就是人中龙凤,哪里还需请我们几个来,想必多参加几次宴会,二公子定能引得那些小姐们芳心乱动,这大小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便是入宫当个皇子妃都绰绰有余呢。” 王媒婆先是恭维了一番,心中暗喜,就凭这兄妹两个的样貌,这亲事好说。 只要肯下功夫,这亲事哪一个都能说成! 旁边沈媒婆脸上险些笑出一朵花来,嘴巴也是抹蜜一般。 “将军,我沈媒婆可是京城有名的巧嘴儿,多少世家高门府邸里公子小姐的媒都是我保的,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打听,就连兵部尚书的亲事,还是我当年帮他说的,您看多少年过去了,他们夫妻一如既往的琴瑟和鸣,那太尉家的长子……” “二公子和大小姐的亲事,您就放心交给我沈媒婆吧。” 她笑容满面,胸膛挺直,十分有信心。 剩下两名媒婆也不甘示弱。 虽然将军府今日不比往昔,但是将军府只是失了兵权又没失钱财,如此富贵人家,几个儿女还未婚配,加上和离回府来的小女儿,若是能先帮其说成一门好亲事,将军一开心,剩下的不都由她来说了吗? 能给高门说成一件亲事,比帮那寒门说几十家都强太多了,得省多少嘴皮子功夫? 她们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来争去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对方脸上了,嘴角冒沫。 江晚辞和江倾雪对视一眼,顿觉无奈至极。 看来,父亲今日是铁了心要帮他们张罗亲事了! 江晚柠憋笑憋得难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她转身想要离开,却看见季风来了。 季风远远看见厅里站着四个媒婆,当即惊愕不已。 四个媒婆? 将军府四个儿女,岂不是刚好给一人说一门亲事? 若是江二小姐另说亲事,他们家大人怎么办? 第142章 这不是赤裸裸的欺骗吗? 江晚柠看见季风,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府外等着。 季风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江二小姐等着说亲,所以让他快点离开。 他当即心生不满,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媒婆们还唾沫横飞激烈竞争着,江远山好不容易插上话。 “几位红娘,快坐下歇一歇喝口水,先听老夫一言。” 那几位媒婆这才露出尴尬笑意,坐回各自的座位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是她们粗鲁,实在是话说多了,渴的不行! “将军请说。” 江远山顿了顿道,“今日请几位来,主要是想让你们帮二子和长女各说一门亲事,你们只管挑选人家,只要合适,门第低一些也无妨,但品性一定不能差,你们尽管费心物色,不论亲事是否能成,银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另外,你们也可帮我那长子和小女儿提前物色着,半年后再帮着说亲也行。” 他又简单说了一下,长子的身体情况,几个月后便可痊愈,让媒婆不用担心,尽管大胆去物色。 几个媒婆一听,顿时心花怒放。 这抚远将军为人正直宽厚,果然名不虚传,为人大方不吝啬,只要用心帮忙物色说亲,成不成都有银子拿。 这等好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呀! “将军爽快,我们必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定给几位公子小姐说一门顶好的亲事,必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江晚柠一听,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不是说等半年吗? 怎么就改口让媒婆帮她物色人家了呢? 这不是赤裸裸的欺骗吗? 她气得胸膛起伏,也不猫腰了,也不偷听了,“蹭”的一下往大门外走去,狠狠给季风使眼色,让他跟自己出去。 江远山看见一个人影“咻”的晃过去,发现是小女儿之后,他立刻起身往外看,正好看见她和一名穿着蔚蓝色着装的男子走出府。 那男子甚是年轻,他不认识,当即着急起来。 他刚想叫住女儿,人已经走出府外不见了,几位媒婆拼命同他吹嘘起来,令他分了神。 季风跟着江晚柠快步出了府,走至巷子拐角儿,看四下无人,立刻蛐蛐起来。 “江二姑娘,你做人怎能如此不地道,明知我家大人的心意,竟这般还急不可耐的要说亲,你将我家大人置于何地?” 原以为是个仗义的女巾帼,与自家大人刚好很般配,没想到竟是个自私无情的狠心肠。 他家大人身份尊贵又得皇上重用,有多少名门贵女等着想嫁给他家大人,偏她不识好歹。 亏他之前还不嫌弃她和离的身份,十分看好她和大人。 哼! 江晚柠看着季风气呼呼的样子,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她已经再三向爹爹保证过了,不喜欢陆祁安,以后也不会喜欢他,若是解释清楚便是给他留念想,若是不解释他必定认为自己要另觅夫家。 既季风已经误会了,那便不解释了。 待揪出幕后凶手之后,替爹爹正名的事情一了结,她就回蝶音谷跟在师傅身边。 季风看她不回答,怒火更盛。 “江二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大人已经表明心意,你觉得我们大人如何?” 思绪回拢,江晚柠淡淡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私下相通的道理,你们大人很好,只是我配不上,且也不准备再嫁人。” “季风,以后莫要再在你家大人面前起哄撺掇了,他乃平阳王之子,是皇室中人,即便他不介意,平阳王也是万不可能答应的,莫要伤人伤己。” 季风咂舌不语,大人向来特立独行,从不与平阳王府一家联系,已经自立门楣,大人的婚事平阳王做不得主吧? “江二姑娘,那些你都不必担心,平阳王管不住我家大人的,只要你们二人情投意合,皇上如此看重我家大人,求一道赐婚圣旨还不容易?” 江晚柠神色已有不耐,语气渐渐冷了几分。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莫要再攀扯此事,你今日来将军府是有何事?诏狱那边是不是审问出眉目了?” 季风撇撇嘴气得不行,刚和大人划清界限,又来问他审问结果,这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吗? 他冷嗤道,“江二姑娘既然瞧不上我家大人,为何还要从我们大人这里打探消息?” 江晚柠顿觉莫名其妙。 “你这是在替你家大人打抱不平?” 季风别过脸去,不太好看的脸上满是不服气。 他觉得自家大人能看上江晚柠,一定是江晚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没想到她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不接受他家大人。 实在可恶! “哼!” 他冷哼一声,扫了眼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这才不情不愿开口。 “大人进宫了,走之前命我来告诉你审问结果,那名奸细同之前被灭口的刺客一样,只知陈瑞长相,别的一概不知,想要查到幕后之人,陈瑞是关键!” 说罢,他转身就走,准备把将军府一次请四个媒婆给几个儿女说亲的事情告诉自家大人。 一定要让大人千万不要再喜欢此等无情无义的女子。 看着季风走远的背影,江晚柠无奈耸肩,扭头回了将军府。 皇上下令犒赏三军的消息,又定下十日后科举考试,消息传出皇宫,京城顿时热闹无比。 江晚柠觉得有必要在岑叔叔走之前登门探望他一番,便去询问爹爹的意思。 “爹爹,女儿想去探望岑叔叔,您要不要同女儿一起前去?” 江远山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你岑叔叔誓死跟随,多次危难中挺身而出挡在我面前,这两年在边关对你又多有关照,你立下这战功定然也少不得他提携帮助,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登门拜访,只是……” “当年得事情始终没有大白天下,爹爹仍旧还有嫌疑,若爹爹登了岑府的门,若朝中有人拿此说事,只怕对你岑叔叔不利。” “他为人忠厚仗义,做事勤恳,兢兢业业戍守边关多年,带兵打仗不输于任何人,苦熬多年才有今日,万不能拖累他。” 第143章 我娘是不是还活着? “爹爹说的是,不过岑叔叔深明大义,定会理解您的难处和用意,纵使您不去他也会来的,皇上下令犒赏三军,这几日他一定很忙,我带些礼物替您去探望他不就好了?” 江远山眉头舒展,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还是柠柠贴心,你去府库里多挑些好的礼物给你岑叔叔送去,也帮红玉那丫头仔细挑选一些她喜欢的送给她。” 江晚柠点头应下,亲自去府库挑选了一些补品,把陆祁安送自己的灵药留下一小部分,剩下的一大半全都搬上了马车,又挑选了一个做工精巧材质特殊的鞭子,很适合女孩子,她觉得很适合岑红玉用,便带上了。 今日集市有些拥挤,路上她又去买了些岑叔叔爱吃的糕点,便耽搁了些时辰。 马车一路到了岑府,岑翎却不在。 “二姑娘,我们将军被皇上召见入宫,已经有些许时辰了,或许很快就回来了,不若您先进府喝口茶等一等,小的这就去通知夫人小姐。” “如此,便麻烦了。” 那小厮一听,顿时红了脸。 这不是江晚柠第一次来岑府,儿时过年的时候,爹爹也常带着他们兄妹一起来岑府走动,岑叔叔只有红玉一个女儿,和夫人感情甚笃,恩爱多年。 走进前院正厅,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立刻有婢女上茶。 还未等她端起茶盏,便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立刻起身望去。 “柠姐姐,您怎么今日来了,幸亏我没出门,否则便是要错过了。”岑红玉两眼放光,笑得十分明媚,不提裙跑得也飞快。 岑夫人急急提醒道,“玉儿,你跑慢些,你这丫头总是像个皮猴儿一样,要多像你柠姐姐学习端庄稳重才行。” “哎呀,我知道了,女儿也是看见柠姐姐开心,您就别耳提面命了,反正您和爹爹也能养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不嫁就好了,怕什么?” 她心中腹诽不已,觉得若是像柠姐姐一样嫁错人,毁了一辈子,那还不如不嫁。 若是可以,她宁愿招婿上门! 岑夫人一脸不赞同 ,瞪着眼睛嗔道,“你这傻丫头,整日胡言乱语。” 江晚柠上前,恭恭敬敬福身行了个礼。 “晚柠见过婶娘。” 她这声婶娘叫得亲近,令岑夫人很是开心,毕竟她只有一个女儿,子嗣单薄一直是她的心病,遗憾没能替老爷多生两个孩子。 “柠柠,来这儿就像自己家一样,你莫要客气,快快坐下先喝茶。” 岑红玉挨着江晚柠坐下,满脸开心。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不知怎的突然聊到了永安侯府,岑夫人叹了口气。 “那永安侯府一家子竟没一个拎得清的,那老夫人做事忒不像话,竟然怂恿孙子和表侄孙女儿苟且生子,也不怕出门被世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亏那侯夫人还出身世家,竟是如此软弱,儿媳都进门了,竟还任由糊涂婆母把控侯府,连儿子都管不住。” 她性子向来也直爽,女儿也是随了她,说话直言不讳。 “你爹身体不好,又怕将军府的事情拖累你们,便和永安侯府少有来往,那林世子也真是没良心,竟真就断了来往,真叫人气愤,若是你娘还在,定不会轻饶了那负心汉,也不知她现在在哪……”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岑夫人面色一僵,立刻转移话题。 “早些和离早些解脱,趁年轻还能改嫁,婶娘帮你留意着,若有合适人家,婶娘亲自帮你保媒。” 江晚柠向来心细,一下子便捕捉到了异样。 她浑身一震,疑惑询问,“婶娘,您说不知我娘亲现在在哪?” 岑夫人故意挤出一抹笑容,“婶娘一时嘴快,你别介意,婶娘的意思是你娘人美心善,应是早就转世了,也不知道托生到哪户人家,现在在哪了。” 这话明显越描越黑。 而且她从小在蝶音谷长大,从未见过娘亲的坟墓,也从未祭奠过娘亲。 就连将军府都没有娘亲的牌位! 在将军府,有关于娘亲的一切都是禁忌,所有人都不得提娘亲一句,否则爹爹定会大发雷霆。 向来温和宽厚的人,只要听见过于娘亲的任何消息,必定疯了一般。 小时候她不懂,待他们长大了,爹爹似乎也淡忘了一般,府里也无人再敢提及议论此事。 她一直以为爹爹是太爱娘亲了,迟迟不愿接受娘亲早逝的事实,没想到今日竟能从岑婶娘口中听出不同来。 莫非,娘亲还活着? 若是娘亲还活着,为何会失了踪迹不见了? 她眼眶一红,忽然激动起来,起身“扑通”跪在岑夫人面前。 “婶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娘是不是还活着?” \"请您一定要告诉晚柠,从前我们年岁小,以为是爹爹无法接受娘亲早逝的事情,可是这么多年将军府连个牌位都没有,若我娘亲真的早逝,连儿女的祭拜都见不到,她一人在天上该有多孤单呀,她会不会后悔生下我们这些不孝的儿女?” 岑夫人心中顿时焦急不已,懊悔自己一时快言快语,竟然说错了话。 柠丫头向来聪慧,这让她该怎么糊弄过去? 而且江大哥瞒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说呀! 她红着眼睛拿着帕子擦掉眼角的泪,伸手将跪在她面前的江晚柠扶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是婶娘一时说错了话,让你生了误会,婶娘给你道歉。” “你莫要多想,若是你娘还活着,以你爹的性子,纵然翻遍整个南暻也会把你娘找回来,况且你爹对你娘情深似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续弦,他比咱们想象中还要爱你娘。” “当初你娘不在之后,他像疯了一样不吃不喝,所与人都劝不住,大家还以为他会想不开,这些年他把你们兄妹几人丢在京城,孤身投入战场也算是一种寄托。” “如今他失了兵权,你莫要在他面前提及你娘,免得……” 岑夫人不敢再说下去,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第144章 让他继续自欺欺人不好吗? 岑红玉不了解个中缘由,一直以为江伯母红颜薄命早早逝去了,她便跟着娘亲劝慰。 “柠姐姐,以后我娘就是你娘,日后我娘再帮我缝制衣裙鞋袜荷包等等,我让她统统给你也做一份,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江晚柠怎会不难过,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娘亲一面。 只在爹爹的书房偷偷见过娘亲的画像! 刚刚听出异样,她明显看见婶娘眼中的慌乱了,但这会儿婶娘眼神坚定又不似在说谎,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被岑夫人搀扶起来,她神色复杂了一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婶娘,您也知我的性子,但凡是我认定的事情,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今日你不告诉我,那我便用自己的办法去查,若是查出来我娘亲还活着……” 岑夫人一听,当即急了。 让柠丫头自己去查,岂不是要惊动许多人,再闹到江大哥面前那可如何是好? 江晚柠紧紧盯着婶娘的表情,看着婶娘纠结的表情,这次她十分肯定,婶娘有事情瞒着自己! 她立刻道,“婶娘,您还打算继续瞒着我吗?” 岑夫人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这才无奈道出事实。 “唉,这件事情我已经憋在心中许久了,也不知道瞒着你们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我真的不能说。” 江晚柠一把拉住岑夫人的手,眼里满满都是渴求。 “婶娘,您就告诉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娘亲她怎么了,她还活着?她在哪里?” “柠丫头,婶娘真的不知道你娘亲在哪里,就连你爹也不知道!” 什么? “婶……婶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夫人深呼一口气,这才接着道,“就是你心中猜测的意思,你娘她失踪了!” “上一辈儿的事情,我本不该告诉你的,但你娘失踪必须从此事说起。 你娘是江南世家谢家女,偶然跟随你祖父进京,当年可谓是名动京城,你长得和你娘很像,和你有所不同的是她不会拳脚功夫,是一位娇弱美人儿,皇上在当年还是一位皇子,对你娘一见钟情,没多久两人便情投意合。 身为皇子他注定不能与你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了拉拢势力争储,他先后娶了当今的皇后和容妃进门,你娘也是个性子倔的,转身嫁给了一直默默守护她的男子,也就是你爹! 一开始皇上还以为你娘在同他赌气,没想到婚后你娘真的爱上你爹了,他们二人鹣鲽情深,不知羡煞多少旁人,皇上一直对你娘念念不忘,待他登基之后,你爹和你娘已经有了你们兄妹几人了,木已成舟皇上也不得不放下了。 但是一次宫宴之后,你娘竟突然失踪不见了,你爹夜闯皇上寝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皇上得知后也大为震撼,竟然派人把皇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一丝痕迹!” 江晚柠大吃一惊,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急切询问,“婶娘,没找到,难道这么些年就没再找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 话音戛然而止,她没敢再说下去。 “怎么会不找,你爹不甘心就这样失了你娘的消息,日夜翻找就差没把南暻掘地三尺了,旁人不知你娘和皇上的过往,我们关系最好的几人却是知道的,当初还以为是皇上起了心思想要君夺臣妻把你娘藏起来了,但随着时间证明此事真的与他无关,不仅你爹派了许多人四处去寻找你娘的踪迹,就连皇上都秘密派人寻找,只可惜……” 话音未落,江晚柠眼中好不容易亮起的希望,瞬间又暗淡下去。 连皇上都找不到,又过去了那么多年,该如何找? 她眼中有股执拗,一脸坚定道,“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即便做得再天衣无缝,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娘有丈夫有儿有女,既然不是皇上把娘藏起来了,那便是旁人,总之娘绝不可能抛夫弃子自己藏起来。 岑夫人看江晚柠没了刚刚的激动,脸上平静的可怕,她隐隐有些后悔。 责怪自己今日不该胡言乱语! 连皇上都无法找到的人,她一个姑娘家又能做些什么? 让她知道她娘生死不知,只能徒添困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一点踪迹都没有,只怕人真的不在了。 江晚柠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湿了一片。 “婶娘,我娘她可与什么人结过仇怨?” “我爹可有按照当年进宫赴宴的名单逐一排查过?” 岑夫人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丫头,婶娘就知道你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对你娘抱有希望,我也不忍心骗你,别说你爹日日查找了,就是你爹不查,以皇上对你娘的感情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纵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也没能查到你娘的下落,唉……” “岑阮阮,你在给孩子胡说什么呢?” 一道厉声呵斥的声音传来,岑翎从院子里疾步走来,气得脸都黑了。 他怒目圆瞪,一脸的火气,吓得岑夫人浑身一震,连说话都结巴了。 “夫夫……夫君,您回来啦?” 岑翎怒道,“哼,我再不回来,天都要塌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柠丫头?” 江晚柠立刻抱拳行礼,面露惭愧道,“岑叔叔,是我逼问婶娘的,此事和她无关,你切莫要责怪她。” 岑红玉立刻帮腔道,“是啊,爹你怎么能对娘大呼小叫呢,从前我们还小,那样大的事情你们瞒着孩子也就算了,现在柠姐姐他们都大了,为何还要瞒着?” “柠姐姐他们有权知道关于娘亲的任何事情!” 岑翎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是担忧。 “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只要不提,大哥他就像没事人一般,我就是怕你们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大哥无法接受啊,就给他留个念想,让他继续自欺欺人不好吗?” 时至今日,就连岑翎都觉得谢研十有八九是不在了。 第145章 祖坟冒烟儿了 岑夫人自觉有错,顿时大气不敢出。 江晚柠擦掉眼角泪水,扯了扯唇道,“岑叔叔,我明白您的顾虑,我保证不会在爹爹面前提及此事,我办事您还不放心?” 岑翎瞪眼嗔道,“就是不放心你,所以才一直瞒着,你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平日里看着是挺好说话,但只要是你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哪有您说的如此夸张?” 江晚柠掩去情绪,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拿出来。 “我刚刚只顾着同婶娘和红玉妹妹聊天,竟然忘了把带给你们的礼物拿出来了。” 她招手让候在远处的阿顺把礼物搬过来。 “这些补品是给婶娘的,这把玄铁匕首是送给岑叔叔防身用的,边关环境艰苦药物紧缺,这些都是上好的灵药,岑叔叔离京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这把鞭子材质精巧柔软,很是适合红玉妹妹,不知红玉妹妹是否喜欢,还有这些糕点……” 岑红玉一脸惊喜地接过去,爱不释手的表达自己对鞭子很满意。 “柠姐姐,你可真是太贴心了,我正好嫌刀剑麻烦,这鞭子小巧我可以随时带在身上,再合我心意不过了,我怎会不喜欢,谢谢柠姐姐。” 岑夫人也连连夸赞,“你这丫头,来就来了,还带这些补品……” 看江晚柠脸上没有异样,岑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就是担心这丫头听到她娘的消息放不下,跑去一个人去查。 “柠丫头,这些灵药光看瓶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你从哪里弄来的,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和银子,既然是带去边关给将士们用,哪里有让你一人破费的道理,我这就让账房……” 江晚柠立刻打断他,“岑叔叔,这些都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没花银子,而且我已留下了一部分,您别多想,如今我大哥的腿再修养几个月就会痊愈,这些我们将军府也用不到,您还是带去边关把他们用在该用的地方,发挥它们的价值吧,也算是我最后再替边关的兄弟们做一些事情。” 看她如此用心,岑翎没再拒绝。 “柠丫头重情重义,那岑叔叔就替军营里的将士们先谢过你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岑将军一家人留她一起用午膳,被她以急着回去照顾大哥为由拒绝了。 待江晚柠被几人送出岑府,坐上马车离开之后,一路都心事重重。 马车刚走过闹市,猛地一下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 江晚柠稳住身子,急急询问。 阿顺支支吾吾道,“小姐,是……是陆大人,要不您……” 江晚柠一把撩开马车帘子,看见陆祁安黑着脸拦在马车前面挡住去路,身后还有脸色不忿的季风和面无表情的季影。 三人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拦在那里,吓得路过的行人神色慌张起来,纷纷绕路躲着走。 陆祁安踱步向前,幽深的双眸冷似寒潭,好似下一秒就要把江晚柠凝结成冰块儿一般。 江晚柠立刻猜到,他有如此表情,定然少不了季风的功劳。 还没等她想好措辞,陆祁安竟直接跳上马车,弯腰进了车厢,坐在她侧面,眯着眼睛直直盯着她。 自从上了马车,他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晚柠,令江晚柠莫名有些心虚。 季风季影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坐在阿顺身边,季影从阿顺手中夺过缰绳,驾着马车就走,季风则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小姐,小的……唔唔……” 外面传来阿顺“唔唔”的声音,江晚柠闭了闭眼,冷声道,“陆大人,虽然过了闹市,可路上依旧还有行人,你们主仆三人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吧?” 陆祁安嗤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 “我做事向来如此,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今日才想起来要避人耳目?” “江二姑娘这么在意被人看见本官上了你的马车,究竟为何呢?哦……本官想起来了,你要另择夫婿急着再嫁人是吗?” 一股子浓浓的阴阳怪气儿,就这么酸溜溜的从陆祁安口中出来了。 他眼神冰冷,嗓音低哑,脸上有着深深的倦意,眼睑下方有些许青影,显然这两日没休息好。 江晚柠看了一眼,慢慢挪开眼神,不敢再直视他,也未搭话。 车厢内气氛紧张又有些许尴尬,一时间两人沉默不语。 车帘外赶马车的三人噤声不言,垂头老老实实赶马车,马车一路飞奔,直接停在了陆府大门前。 “陆大人,您……” “大人,到了!” 江晚柠刚想开口,外面传来季影的禀报声,陆祁安抿唇不语拉着江晚柠的胳膊就要下马车。 她眼露防备,一把挣脱,稳坐马车不下去。 “陆大人,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陆祁安脸色冷的可怕,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为他矜冷的气质添了三分邪魅。 “季风,告诉她。” 季风咧嘴一笑,得意道,“江二姑娘,这里是陆府,既然来了就进去同我们大人喝杯茶吧。” 他们这陆府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多少达官显贵带着厚礼都被大人拒之门外尴尬离开。 女子就更别提了,这江二姑娘还是头一个祖坟冒烟儿了的! 江晚柠眼神清冷,狠狠剜了陆祁安一眼。 “我不去!” 陆祁安扯了扯唇,快速点了她的穴道,弯腰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单手抱起。 “季风说的对,既然来了,岂有不进去喝一杯茶的道理?” 说罢,他也不顾江晚柠是否愿意,直接抱着人下了马车,在大家瞳孔地震中,抱着人进了大门。 江晚柠根本没想到,陆祁安这样矜贵的人,竟然会干点人穴道的事情。 她本想怒声呵斥,又怕引起路上来往行人的注意,差点咬掉舌头。 阿顺立刻跟上去,却被季风季影二人拉走了。 待陆祁安抱着江晚柠进了府院儿,这才把人穴道解开。 江晚柠立刻弹跳而起,一个箭步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你你你……你都已经差季风通知过我审问结果了,为何还要拦路把我带到这里来?” 第146章 你还真是软硬不吃呐 陆祁安冷如寒潭的眸子扫向她,令她有些脊背发凉。 他一步步靠近,轻启薄唇,嗓音低沉带着一股魅惑人心。 “听说你们将军府一次找了四个媒婆帮你们兄妹几人说亲?” “你也要找?” 他脸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平易近人,看在江晚柠眼中却令她心里有些发毛。 “没有的事儿,一定是季风听错了,向您胡说八道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去说亲的,那是爹爹帮二哥和大姐姐请来的。” 陆祁安微微点了点头,“哦,原来不是帮你请的,那你爹为何说先帮你留意着,半年后再说呢?” “这这……这个……” 江晚柠吞吞吐吐半天,不知该找些什么理由含糊过去了。 她心中暗恼季风个大嘴巴,竟然一字不漏的全告诉了陆祁安,暗暗咬牙腹诽季风以后别落在她手里。 陆祁安点头继续道,“那半年后,会相看亲事吗?” “不会,绝对不会!” 那本就是爹爹的主意,她完全没有想看亲事二嫁的打算。 陆祁安嗓音幽幽,循循善诱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要告诉季风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你怕平阳王不同意,所以才拒绝我的?” 江晚柠秀眉微颦,顿时心有不悦。 “陆大人光天化日半路劫我来,究竟是为了质问我,还是想威逼利诱?” 陆祁安差点被她的话气笑了,他一步步将她逼到一根柱子前,退无可退。 “柠柠,你还真是软硬不吃呐,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晚柠别过脸去,两人离得太近,她心中有些慌乱,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虽然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但她和林谨宴并无情谊,也从未近距离接触过,陆祁安靠得如此近,若有似无的气息喷薄在她侧脸上,令她“蹭”一下红了脸。 “陆陆……陆祁安,你快起开!” 陆祁安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看着她满脸慌乱害羞的表情,他心里莫名有几分开心。 “我是想告诉你,我的婚事平阳王管不了,你若是在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以请京城有声望的长辈做媒,请皇上为我们赐婚,如何?” 江晚柠瞬间愣住了。 没想到,他真如季风所说,愿意请皇上赐婚。 但他身世地位不凡,只有丹青郡主那样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澄澈白莲才能配得上她,自己名声已毁,只会令他受世人嗤笑议论。 脸上的绯红之色瞬间褪去。 “陆大人,您如佼佼明月,我乃地上尘埃,实在是配不上您,您久不近女色,猛地见到我这样不拘礼节的女子觉得特别也属正常,等真的长久接触,可能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所以您还是收回心思,不妨看看那些温婉恭顺的名门贵女们?” 陆祁安脸色忽地一沉,眼神晦暗未明,眉头紧紧皱起。 江晚柠看出他脸上的不悦,一鼓作气道,“陆大人,我今日索性就给您实话实说好了,等我找到证据替我爹正名之后,我就找个庵子青灯古佛相伴,在军营两年,我阅男无数,早就对男人不感兴趣了!” 待她说完,陆祁安突然笑了,笑容不达眼底,衬得那张魅惑人心的脸更加摄人心魂。 “柠柠,为了拒绝我,就连阅男无数这样的话都能编的出来,你还真是费心了。” 江晚柠深呼一口气,冷冷道,“随你怎么想,我已经出来够久了,若是爹爹久不见我回家,一定会派人出来找的,陆大人也不希望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吧?” 陆祁安这才后退一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有了间隙,江晚柠松了一口气,立刻从侧面挪开,抱拳行了一礼,立刻转身离开。 站在原地未动的陆祁安眸色略有复杂,他自觉江晚柠不会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否则他叫她柠柠,她为何没有异常反应? 莫非是叫她柠柠的人太多了,所以才会没有异常反应的? 顾池? 还是上官珩? 除了她的家人,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他们二人的名字。 尤记得第三次见她那晚,他们和顾池上官珩出现在已经宵禁了的街上,三人举止亲密,她对他们的态度远比对自己的好上千百倍。 思及此,他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咯吱”作响。 江晚柠走出陆府大门,扭脸狠狠瞪了季风一眼,匆匆上了马车。 “阿顺,快走。” “是,小姐您坐稳了。” 临走,阿顺看了季风一眼,赶着马车离开。 季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季影,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 季风立刻追问,还走近季影几步,“什么东西,快给我弄掉。” 季影冷嗤道,“上面有个蠢字,蠢病治不了。” 噗—— 季风气得差点吐血三升,他翻了个白眼道,“我把江二姑娘的话告诉咱们大人有错吗,她那样铁石心肠的女子根本配不上咱们大人,咱们大人还没嫌弃她和离过呢,也不知道她端的什么架子,竟然一而再拒绝咱们大人。” “没救了!”季影无奈摇头。 江二姑娘让他传话,他传话就好了,还告诉大人将军府媒婆的事情,大人生气不说,江二姑娘不用猜都知道是季风泄露了,如今是什么情况,大人心悦江二姑娘,宁愿得罪大人都不能得罪江二姑娘。 看江二姑娘刚刚看季风的眼神,以后有他好果子吃才怪。 二人走进院子,看见自家大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季影沉默不语,坚决做个隐形人。 季风则满脸好奇,“大人,您和江二小姐说开了吗,她是什么态度?” 陆祁安斜睨他一眼,“她连口茶水都不肯喝,还能是什么态度?” 季风撇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您把人掳来,连杯茶水都不给人倒,人家肯喝也得有茶呀?” 陆祁安立刻扫了季风一眼,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大人,是那江二小姐不识好歹,您长得玉树临风,俊美无双,文武全才……” 第147章 她这是存心让我去死! 永安侯府。 老夫人一连烧了几日,人差点儿因此没了,不知是不是心中堵着口恶气咽不下去,竟然撑了过去,身子好了。 她有些肥胖的身子,一下子消瘦了很多,除了那双浑浊的眼睛,人都精炼了许多。 孙嬷嬷搀着老夫人起身,眼里还闪烁着泪花。 “老夫人,您终于好了,这些日子真是吓死老奴了,老奴以为要跟着你去……” “哼,那贱人还活得滋润的很,老身怎么可能如了她的意?” 孙嬷嬷垂眸点头,有些为难道,“老夫人,毕竟您年岁大了,也是时候该放手安度晚年了,您何必和夫人置气呢,再怎么着她也是您的儿媳是世子的母亲,您就睁只眼闭只眼,服服软给她一个台阶,老奴再去劝劝夫人,她或许就会对您恭敬了,您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不是?” 老夫人脸色不虞,铁青的脸上满是怒火。 她指着空荡荡的屋子,咬牙切齿道,“孙嬷嬷,你瞧瞧我这屋子,贼来了都得摇头,我是她婆母,是她的长辈,她竟敢对我如此不敬,连把能坐的椅子都没给我留下,我屁股受伤发炎需要看大夫,她连个大夫都不肯给我这个婆母请一个,她这是存的什么心思?啊?” 看老夫人突然动怒,孙嬷嬷立刻噤声不言,再不敢劝。 老夫人咬着牙继续道,“她这是存心让我去死!”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些天受的窝囊气全部还给宋静娴不可。 孙嬷嬷本想劝老夫人同夫人缓和一下关系,没准夫人心一软,让一让老夫人这个长辈,福荣堂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只是老夫人性子强势了一辈子,根本不会服软。 唉,没办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无能为力。 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冷芒,询问道,“这些日子我病的昏沉,娇娇如何了?” 孙嬷嬷犹豫了一下,“老夫人,夫人夺回管家权后,便派人把咱们福荣堂和明月阁连着的门给封了,这您是知道的,这些日子世子多有不顺,便把怒火全怪在了表小……杜姨娘身上,将她给囚禁在明月阁了,小公子被夫人养在梅苑,老奴轻易也见不着。” 老夫人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却拍了个空,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栽倒在地。 “啊——” 盛怒之下,她居然忘了自己屋子里连一张桌子都没有了,就那么把自己的蠢倒了。 老夫人顿时勃然大怒,“宋静娴,你个贱人……”又把儿媳咒骂了一通,尤不解气,跑到院子里狠狠咒骂解气。 孙嬷嬷连劝带拉的把老夫人给拖进了屋子里。 “哎呦,我的老夫人,您快消消气吧,如今咱们侯府不比以前了,您骂得那么大声,回头被哪个下人听了去,再偷偷给夫人高密,您这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 刚说完,一名婢女送来了午膳,只有一碟子萝卜片儿和一碗稀粥,清汤寡水令人毫无食欲。 那婢女随意将饭菜往地上一放,转身便要离开,被老夫人厉声喝住。 “站住!” 婢女转过身来,满脸不耐,好似才想起来一般,随意福身行了个礼,敷衍的很是明显。 “奴婢见过老夫人,这是您的午膳,待老夫人用完之后,还要劳烦孙嬷嬷送去厨房。” 老夫人一个箭步走过去,“啪”的一声猛地扇在那名婢女脸上。 她气得胸膛起伏,喘着粗气怒不可遏道,“放肆,你一个贱婢竟敢如此藐视老身,老身可是这永安侯府的老夫人,你一个贱婢也敢不将老身放在眼里,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打!” 那名婢女眼里闪过一丝惧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捂着脸眼中还有一丝不服气。 “老夫人,奴婢的卖身契在梅苑侯夫人那里,纵然奴婢有错,也该是侯夫人教训奴婢,您越过侯夫人掌掴奴婢恐怕不妥吧,您就不怕侯夫人心生不满吗?” 老夫人冷哼一声,眼神凌厉道,“她就是心生不满也得叫我一声婆母,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婢在我福荣堂叫嚣,就算你的卖身契在她手里,我照样杖毙你,我倒是要看看她宋静娴会不会呢因为一个卑贱的婢女把我这个婆母送入官府!” 那名婢女之所以敢趾高气昂,完全是因为福荣堂除了孙嬷嬷,没有别的下人了,不然老夫人叫了半天,却没有人来把她拖下去打。 但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就算侯夫人和老夫人关系势同水火,老夫人真的把她杖毙,侯夫人也不可能为她一个婢女把婆母送入官府告上公堂。 于是,她立刻福身恭敬行礼道歉,“老夫人,奴婢以后不敢了,饭菜快凉了,您还是趁热吃吧。” 说罢,她逃也似的跑了。 孙嬷嬷端起饭菜,放到床沿上,唉声叹气起来。 “这要是搁在以前,老奴都比这个吃得好,老夫人您大病初愈,怎能吃得如此清淡,都怪老奴无能,去厨房也帮您要不到好的饭菜。” 说完她还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 老夫人气得一把将饭菜扫落在地,“别哭了,随我去书房找宴儿!” 孙嬷嬷一听,当即打起了精神,跟着老夫人走出福荣堂。 这几日,林谨宴的脚没那么疼了,并且科举考试的时间近在眼前,没剩几日了,他日夜都在书房里头悬梁锥刺股。 老夫人气势汹汹地走出福荣堂,院子外值守的下人刚好下去用午膳去了,她一路也算畅通无阻。 待她领着孙嬷嬷走到书房,一把推开门,看见林谨宴正坐在桌子前吃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他一个人居然吃七八个菜! 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晏儿,祖母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若不是祖母命大,差点都要与你天人永隔见你祖父去了,你这日子过得也算舒爽,连祖母的院儿门都忘记朝南还是朝北了。” 林谨宴愣怔了一瞬,面露尴尬之色,立刻起身行礼,但他脚上还裹着厚厚的绷带,起身也不利索。 第148章 杜明娇被放了出来 lwxiaoshuo.org “祖母,孙儿的脚受了伤,行动多有不便,而且朝廷已经下令再过几日就要科考了,孙儿一刻也不敢停歇,所以才懈怠了向您请安,还请祖母勿怪。” 看祖母脸色不虞,林谨宴心中有些忐忑。 毕竟,他从小被祖母养在身边,最是了解祖母的性子,本能的有些惧怕她。 老夫人冷哼一声,示意孙嬷嬷搀她过去。 林谨宴立刻“关切”询问,“祖母,您身子好利索了吗,可用过午膳?” “哼,托你母亲的福,没死成,让她失望了。” 其实,老夫人对孙子也是倍感失望的,她承认自己一直瞧不上宋氏,对宋氏多有打压,但她对这个唯一的孙子格外疼爱,没想到在宋氏夺走管家权之后,她这个孙子竟然冷眼旁观,对她不闻不问,她心里一直憋着疙瘩。 孙嬷嬷扶着老夫人坐下,这才犹豫着哭诉。 “世子,自从老夫人没了管家权,院儿里的下人也都被夫人撤去了,只有老奴一个人伺候,厨房里的那些下人们见风使舵,竟只给老夫人一些清汤寡水的饭菜,老夫人年岁大了,只吃白粥咸菜可如何使得?” 林谨宴眉眼一震,感到十分吃惊。 没想到母亲和祖母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不可调节的地步,母亲不再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且不再惧怕传出不好的名声,直接和祖母撕破了脸。 他眼中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立刻义愤填膺道,“祖母,您莫生气,待孙子的脚好了,定去厨房好好敲打那帮不知死活的下人,您也知道科举考试近在眼前,如此关键时刻孙子万不能分心,等孙子科考完……” 老夫人心里憋着口恶气,哪里听得进孙子的推辞之言,而且在她心里,孙子一直都十分优秀,用不着眼前这一时半会儿的刻苦都能高中状元。 所以,她语气不容拒绝道,“我等不得了,现下祖母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现在就命人警告厨房,打今儿起日日给我做几个菜送去福荣堂,要么祖母以后就来你这里用膳了。” 林谨宴顿时傻眼儿了! 祖母要是日日来他这里同他一起用膳,那还不如让下人给祖母做几个好菜送去福荣堂。 自从没了祖母的束缚,不用日日对着祖母那张颐指气使的脸,他觉得日子过得十分舒心自在。 于是,他立刻拒绝道,“祖母,孙儿这就命人去通知厨房,从今以后日日给您换着口味儿多做几个菜,您快消消气。” 说完,他立刻叫来阿福添了一双碗筷,又吩咐阿福去厨房一趟,叮嘱厨房管事的。 老夫人心中的阴霾这才扫去一些,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七八个盘子瞬间都空了。 林谨宴都看懵了,祖母这是饿成什么样了,竟然像路边的叫花子捡到了馒头一样,如此毫无形象的吃相他还是第一次在祖母脸上看见。 “嗝——” 老夫人夹起最后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铁青的脸这才好看了一点儿。 她觉得孙子已经同自己不亲近了,她年纪大了,在侯府孤立无援以后日子肯定很难过,她必须要把表侄孙女儿救出来,同她一起对付孙静娴那个贱人才行。 于是,她不咸不淡的开口,“宴儿,你把娇娇关起来的时间也够久了,他毕竟是钰哥儿的生母,你总这样关着她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把人关疯了传出去,钰哥儿长大该怎么做人?” 林谨宴心中耿耿于怀,觉得江晚柠和自己和离,全是杜明娇害的,所以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一丝不耐。 “祖母,这件事情孙儿心中有数,您就别管了。” 老夫人头一次听见孙子如此不将她的话当回事,立刻恼了。 “你心里有什么数?” “便是一直关着娇娇吗?她委身于你给你做妾,还给你生下聪明伶俐的钰哥儿,祖母且问你她究竟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了,要被你如此关着?” 林谨宴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他心中已然把错全都怪在了杜明娇身上。 看孙子不说话,老夫人继续道,“我不管你受何人挑唆,今日必须把娇娇放了,否则我定把这侯府掀了,既然不得安生,那大家就都不要过安生了。” 林谨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祖母,孙子科考在即,您能不能过几日再来同孙儿商议这些事情?” 老夫人冷哼一声拒绝,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坐在这里撒泼的架势。 迫于无奈,林谨宴只得让步,让阿福带着老夫人去明月阁,把看守的人给撤了。 等到杜明娇重见天日那一刻,她搂着老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受的苦和罪,当即老泪纵横起来,两人哭得眼泪哗哗的。 老夫人把杜明娇重新接到自己的福荣堂,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重新梳洗一遍,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杜明娇重新获得孙子的宠爱。 待宋氏听到消息的时候,气得拍案而起,带着人便去福荣堂找老夫人,要把杜明娇那个狐媚子重新关起来,奈何老夫人用身子死死挡着。 “宋静娴,若今日你敢强行把娇娇带走,我一头撞死这里,让整个南暻都知道你是个弑杀婆母的恶媳妇,你不怕有此污名难道你也不怕连累了宴儿吗?” “你你……” 宋静娴气得浑身直哆嗦,恼恨婆母这个老登什么都做得出来! “哼,你若护着她,那你可护好了!” 说罢,宋氏扭头气冲冲地离开。 杜明娇担惊受怕又委屈,眼泪簌簌落下像是不要钱一样,搂着老夫人又哭了一通方才停歇。 这些日子,杜明娇被关在明月阁,吃的都是下人送来的剩菜馊饭,本就弱不禁风的她面黄肌瘦,头发干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 老夫人心疼的不行,心中不免也担忧起来。 府里走了个江晚柠,孙子身边却多了个梨儿,如今那贱蹄子和宋氏那个贱人一条船,娇娇这鬼样子如何能重新获得孙子的宠爱呢? 第149章 下药 老夫人苦思冥想了几日,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佳的好办法。 于是,她一扫心中阴霾,乐呵呵地把头上的一支簪子递给了孙嬷嬷,让孙嬷嬷拿出去当了,还附耳给孙嬷嬷交代了一些什么。 孙嬷嬷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吃惊,她老脸通红着离开。 杜明娇有些不明所以,小心翼翼询问道,“祖母,您让孙嬷嬷当了您的簪子干什么去了?” 老夫人笑得一脸褶子乱颤,“你现在只管把自己养水灵回来,别的一概不用操心,只要祖母还在一日,定会好好护着你,让咱们过回从前的日子。” 杜明娇乖巧点头,心里却十分没底。 毕竟,管家权已经被宋氏夺走了,侯府账上本就没了银子,宋氏夺回去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艰难维持罢了,就算祖母把管家权再夺回来,又能过什么好日子呢? 梨儿听说杜明娇被老夫人强势带回福荣堂后,心有不安,怕杜明娇万一再重获宠爱,继续蹦跶起来,她有老夫人撑腰,只怕自己日子就要难过了。 于是,她这几日更加勤快地去梅苑请安,照顾世子也格外的细心。 老夫人日日见梨儿进出孙子的院子,气得牙痒痒,一直找不到机会。 等到科举考试前两日,老夫人差孙嬷嬷暗中盯着,得知梨儿早早出了孙子的院子,她暗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机会。 于是急忙带着杜明娇去了孙子的院子,下人们看是老夫人,也不敢阻拦,只得放她们进去。 孙嬷嬷拎着食盒垂头跟在后面,脸色有些红,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觉得老夫人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能想着帮表小姐争宠,万一耽误了世子休息,唉…… 没办法,主子脾气谁也劝不了,她一个下人又不能多嘴。 林谨宴一看见祖母,当即觉得头都大了起来,看见后面跟着的杜明娇,他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暗道祖母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杜明娇小心翼翼的跟在老夫人身后,故作娇弱,奈何她现在失了先前的娇嫩,看起来老了不少,根本吸引不了心里装了江晚柠却收了梨儿的林谨宴。 看世子眼里没有自己,杜明娇很是失落,身体摇摇欲坠好似天塌了一般,被孙嬷嬷扶着才勉强站稳身子。 “祖母,天色已晚,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老夫人难得露出一个笑脸,拉着孙子往屋子里走。 “前些日子是祖母气性大了些,给你添了困扰,这不是想着你后日要科考,明日要先去看考场了吗,福荣堂现在是什么光景你也知道,祖母也给你准备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个平安符是祖母让孙嬷嬷昨日去庙里求得,听说去求平安符的都要挤破头了,孙嬷嬷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希望能庇护你一举夺魁,高中状元,这是祖母的心意,你莫要嫌弃。” 林谨宴本来看见祖母来他院里,心里有些不乐意,没想到祖母已经这样了,还不忘让孙嬷嬷帮他求平安符好庇佑他高中,他心里顿时软了下来,觉得祖母年迈,被母亲针对确实有些可怜。 于是,他态度立刻又恭敬了几分。 “多谢祖母牵挂,孙儿一定会好好考,争取金榜题名振兴侯府,让您跟着孙儿享福。” 老夫人听了心里舒坦极了! 只要孙子高中状元,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再得个一官半职,到时候让娇娇再怀上一儿半女,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孙子一定会顾惜娇娇,她这个当祖母的在侯府自然也就有了话语权。 那宋氏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敛住心神,笑得见牙不见眼,不住点头夸赞。 “晏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咱们家世不错,你又刻苦努力了这么多年,一定比那寒门学子要强千百倍,考场上不必紧张,祖母相信你一定可以。” 林谨宴心里却没底,以前需要刻苦用功的时候,白日里他大多都和那些狐朋狗友喝茶去了,回到侯府也是夜夜腻在杜明娇屋里,和她颠龙倒凤,哪里有用功念书? 也就只有祖母和母亲认为他一定能够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这些日子侯府经历了许多事情,他心里愈发没底起来,心中总是有股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孙儿多谢祖母记挂,考场上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孙嬷嬷把饭菜摆上桌儿,又拉着杜明娇到跟前儿来。 “宴儿,娇娇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必定谨记身份再不给你添乱,你也关了她些许日子了,看给孩子折腾成什么样儿,你就看在钰哥儿的面儿上,让她当一个普通的妾室就好了,日后不论你是劝回江晚柠还是另娶一位夫人,娇娇绝不多问,祖母也不插手如何?” 林谨宴心里始终卡着一根刺,他觉得都是杜明娇的存在,所以才让他失去了江晚柠这么好的妻子,自然不想给杜明娇好脸色,也不想让她过好日子。 但祖母已经开了口,杜明娇又是他唯一的儿子的生母,他确实得为儿子的名声考虑。 于是,他只得不情不愿得松了口。 “既然祖母坚持,那孙儿便依祖母,只要她以后本本分分,孙儿必定不会为难她。” 老夫人这才满意点头,拉着孙子坐下。 “宴儿,你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祖母让孙嬷嬷亲自去厨房做了些饭菜,咱们难得坐在一起,你不妨陪祖母再用一些宵夜。” 林谨宴这会儿确实已经饿了,便顺从祖母的意思,拿起了筷子。 杜明娇心下大喜,暗道只要世子不嫌弃和她同桌用膳,她就还有机会,她一定要想尽办法重获荣宠。 几人心中各怀心事,老夫人心中藏着更大的事,平日里只有晚辈给她夹菜的份儿,她何曾动手给晚辈夹过菜,今日却格外的勤快,不时给孙子夹了又夹。 林谨宴觉得祖母反常,又想到祖母这些日子受到苛待,有如此反应也属正常,便没再多想。 第150章 敢挑这样的日子 老夫人亲眼看着孙子把所有饭菜吃了一遍,又简单同孙子聊了几句。 看孙子脸色开始红润,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儿,她这才满意的领着孙嬷嬷离开。 “娇娇,你先留在这里服侍宴儿,待宴儿歇了你再回福荣堂。” 一开始,杜明娇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她深谙此道,看世子似乎浑身不舒服,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待老夫人被孙嬷嬷搀着离开之后,杜明娇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绕过桌子缓缓走向林谨宴。 此刻,林谨宴的神志有些不清,眼神渐迷渐离,体内隐隐有股燥\/热。 他无意识的松了松领口,只想快些得到纾解。 恍惚间,他一把将杜明娇扯入怀中,一双略带薄茧探\/进对方衣\/襟里,开始四下游\/走。 杜明娇沉醉其中,两条纤细的胳膊好似藤蔓一般,绕过他的后颈紧紧缠绕过去。 她无意间看见窗子还未关,有些不放心怕被下人看了去,立刻起身想要去关窗子。 林谨宴身体燥\/热难\/耐,哪里肯放她离开? “别\/走——” 林谨宴匆忙将她身上的衣裙剥\/落,伴随着布帛碎裂的声音,两人从椅子上,到地毯上,再到床榻上…… 衣物散落一地,凌乱的叠在一起…… 或是饭菜里下料太猛,林谨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刻也不停\/歇。 整整一夜,屋子里一直传出求饶的声音。 天光将亮之时,杜明娇浑\/身香汗淋\/漓,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云雨骤歇之后,林谨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二人缠\/抱着身子沉沉睡去。 阿福早早准备好马车,左等右等不见世子出来,他在廊下焦急踱步,心中挣扎许久之后,他伸手敲门无人应声,只得大着胆子打开房门,在看见一地散落的衣裙之后,眼睛就像被刀刺了一般,立刻捂着眼睛往外跑。 今个儿可是世子去看考场的日子,需要准备好东西早早到地方才是,可世子这会儿还睡在温柔乡里,这可如何使得? 他若是此刻喊叫世子,打扰了世子的美梦,惹恼了世子,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没办法,他只得默不作声候在门外,静静等着。 梨儿早早起身去了梅苑请安,伺候着宋氏用完早膳之后,又亲自捧着水盆来到宋氏面前。 “母亲,请净手。” 虽然失了江晚柠这个儿媳,宋氏却是满意梨儿这个妾室的,毕竟比起杜明娇那个贱蹄子,她觉得梨儿言谈举止比杜明娇还要强上许多,人也温柔,对她也恭敬,总之对比之下她自是选梨儿这样乖巧听话的留在身边。 “梨儿,时辰也不早了,宴儿此番参加科考,需要在考场吃住几日,等到科考结束才能回来,需要多备些银子吃食和被褥,那些笔墨纸砚也需要带些好的,免得遗漏了用着时着急,你随我去瞧瞧,帮他仔细检查一遍。” 梨儿柔柔应下,“母亲思虑周全,梨儿还需多向母亲学习才是。” 宋氏笑着点头,对梨儿愈发满意了。 “待宴儿忙过这一阵儿,科考结束之后,你们也该生一个孩子了。” 只要梨儿再帮她生一个孙子,钰哥儿就不再是儿子唯一的子嗣,杜明娇也就失了依仗老夫人和杜明娇就难再泛起浪花了。 整个侯府才算真在她的掌控之下! 梨儿脸上一红,有些羞涩道,“是,妾身但听母亲安排。” 宋氏心情愉悦,领着梨儿去了儿子的院子。 这个时候,本该忙碌无比的院子,并没有下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反而安静的反常,宋氏心里猛地一个咯噔,步伐都急促了几分。 “人呢?怎会如此安静?” 梨儿压下心中疑惑,劝道,“母亲莫要着急,会不会是世子早早装车,没有等咱们相送,一早出发了?” 宋氏点头赞同,“你说的对,一定是晏儿等不及,提前出发了,是咱们磨蹭得有些久,耽搁了时辰。” 她心里有些懊悔失落,本来打算折回梅苑,但她仍旧不放心,觉得还应确认一下才好。 于是,宋氏径直穿过院子,看见阿福竟然还站在廊下,她愣怔了一下,立刻开口询问。 “阿福,你怎么还在府里,世子呢?” 阿福顿时一惊,心中慌乱眼神闪躲,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支支吾吾道,“回夫人,世世……世子,他他他……” 宋氏看到阿福如此慌乱无措的模样,直觉不对,声音陡然凌厉了几分。 “快说,世子在哪里?” 阿福被吓得浑身一震,立刻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门。 他是世子的贴身小厮,平日里世子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不是守院子就是在书房伺候,这会儿他候在门外,世子还能在哪里? 平日里他会帮着世子打掩护,可今日日子特殊,他实在不敢隐瞒。 宋氏一脸愠怒的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房门,梨儿也立刻跟了过去,唯有阿福闭着眼睛站在廊下不敢凑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地凌乱衣裙,还有被撕裂的布片儿,尤其是床榻边沿上挂着的红色绣着芍药的肚兜尤为刺目。 宋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眼睛瞬间猩红一片。 如此重要的日子,集市上热闹得犹如炸了锅一样,学子们早早赶往考场,儿子却搂着女人躺在床榻上睡大觉! “好啊,今日我要看看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狐媚子,敢挑这样的日子爬世子的床!” 她带着盛怒,用力扯掉床榻前的青帐! 伴随着“刺啦”的声音,青帐飘落在地。 只见,杜明娇娇娇软软地躺在林谨宴怀中,一身香汗淋漓、满脸潮\/红,头发凌乱和林谨宴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一看就是承受了太多的鱼水之欢,滋润过度! 只是她被囚禁在明月阁许久,面色蜡黄早已失了当初的水灵,看在宋氏眼中就像是府中干粗活的厨娘婶子一样。 而林谨宴搂着怀里的人一脸餍足的睡着,屋子里全是yin\/糜的味道儿。 宋氏当即勃然大怒! 第151章 上考场找错位置 她转身拿起桌上一碗没喝完的隔夜汤,猛地泼在了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人脸上。 二人被凉汤泼得惊醒,立刻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床前站着的怒气冲冲的人,脸上满是阴郁之色,二人瞬间坐了起来。 林谨宴一脸懵逼的询问,“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他后知后觉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是不着寸\/缕的,令他浑身一震,僵着身子扭头看见是杜明娇,吓得他脸色倏然大变,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他咬牙怒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不给我滚下去!” 杜明娇先是被脸色阴郁的宋氏吓了一跳,如今看见林谨宴一脸冷漠厌恶的表情,整个人如坠冰窖,就连说话都哆嗦了起来。 “宴表哥,娇娇……妾身……” 是老夫人在饭菜里动的手脚,和她没关系,这让她如何解释? 就算此刻她说一切和自己没关系,宋氏和世子怎么可能会信? 宋氏黑沉着脸,胸膛起伏的厉害,气得卷起袖子一把将杜明娇拉了下来,狠狠甩在地上。 杜明娇栽倒在地,身上没有一丝衣物,猛地暴露在空气下,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股羞耻感席卷全身。 “啊——” 她尖叫了一声,慌忙把掉落在地上的床帐裹在身上,浑身颤栗着,立刻跪好求饶。 “母亲,世子,这都是误会,还请你们饶了娇……妾身,不是妾身做的,是老夫人,妾身也是受了蒙蔽,还请母亲和世子明察。” 宋氏强忍不住怒火,左右开弓给了杜明娇两耳光。 “你个贱人也配叫我母亲?” “即便不是你做的,但你是老夫人的人,她动的手脚你会不知道?别给我装聋作哑,勾引宴儿也不挑日子分场合,明日他就要科考了,你若是耽误了他科考,我一定杀了你!” 杜明娇这才想起来,明日就是科举考试了,她昨夜和世子缠绵了一夜,今晨又是被侯夫人用凉汤泼醒的,若是真的害世子误了事,自己岂不是真的要完了? 她立刻“砰砰”磕起头来。 “对不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真的不知道,妾身若是知道,就是刀架在妾身脖子上,妾身决计也不敢留在世子房里做这种事情,请夫人和世子饶了妾身吧。” 杜明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此刻她后悔极了,自己就不该听老夫人那个老虔婆的话,她都自身难保,还来帮她重获荣宠,自己可真是病急乱投医。 她真的被老夫人害惨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先是入府做了见不得光的女人给世子生下长子,又被宋氏和江晚柠设计纳为贱妾,被世子囚禁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重见天日,又被老夫人害得被宋氏撞破勾引世子。 她又气又悔,顿时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宋氏吓得后退一步,好似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立刻喊叫起来。 “梨儿,快……快叫人把她拖出去,明日就要科举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可千万不要给宴儿带来晦气。” 梨儿冷眼旁观了许久,看见世子眼里没有一丝怜惜,对于昨夜还在他身下承\/欢女人,竟能如此无情,她心中有些复杂。 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但世子对曾经偏疼入骨的女子能如此绝情,当真让人心寒。 她垂眸应下,“妾身这就去叫人来帮忙。” 梨儿转身走出屋子,叫了两名婢女过来,把杜明娇给拖了出去,丢入福荣堂。 宋氏看着儿子,闭了闭眼,强忍着心中怒火,咬牙训斥道,“还不快穿好衣裳,成何体统?” 林谨宴掀开锦被看了看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脸上羞得涨红,吞吞吐吐道,“母亲,要不……您还是先去院子里等一等,儿子穿好衣裳就去向您认错。” 宋氏猛抽一口凉气,冷哼一声甩袖走向院子。 屋子里没人了,林谨宴才起身跨下床榻,捡起丢在地上的衣裳慌忙套在身上,像只鹌鹑似的往外走去。 宋氏眼神满是恨铁不成钢,冷冷瞪着儿子,恨不得耳巴子抽他。 林谨宴“扑通”跪在地上,立刻认错。 “母亲,都是儿子不好做了错事,让母亲失望了,但儿子真的没有昏聩,是祖母送来的饭菜有问题,您要惩罚也好要问责也好,还请母亲缓一缓,等儿子科考完回来好不好,现在时辰不早了,儿子需得赶紧装车赶去考场了。” 纵然再生气,宋氏也不得不放下眼前的事情,让儿子先装车出府。 于是,她强忍住心中滔天怒意,替儿子检查了一遍所需所带,看着儿子坐着马车离开。 待马车消失在街角,她立刻带着下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福荣堂,将杜明娇和孙嬷嬷狠狠打了一顿,断了老夫人一日饭菜,并且下令除了白粥和馒头,什么都不能再往福荣堂送。 老夫人气得差点昏厥,宋氏对她恼恨入骨,根本不理她那一套,带着人离开,还留下两名下人看守福荣堂,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林谨宴坐着马车去了考场,他昨夜纵欲过度,浑身懒散无力,在马车直接睡着了。 待马车到了地方,阿福把他叫醒,他仍旧迷迷糊糊的。 那些学子们早早已经看了考场,找到各自的住处,捧着书籍温习去了,唯有他精气神不足恍恍惚惚的看了一遍考场,找到住处蒙头大睡补了一觉。 学子们精神紧绷,忙着温习,也没人关注他。 待到第二日,科考之前进入考场,每个人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端坐在书案前进入状态,唯有他找错了地方还不自知,与人争执了起来。 礼部主考官张钦满脸不耐冷眼扫了过去,侍郎宋文清立刻带了两名监考过去。 “怎么回事,为何在考场上喧哗?”宋文清耐着性子询问。 林谨宴一看见穿着官服的宋文清,先是行了一礼,立刻道,“是他找错了位置,非要争执,还请大人明鉴。” 其中一位监考立刻询问早已坐好的考生,“究竟怎么回事,你的牌子呢,拿来给大人看看。” 第152章 考得一塌糊涂 那名考生立刻从怀里掏出牌子,分明同桌子上的牌号一致。 与那名考生脸上的镇定自若形成鲜明的对比,林谨宴愣怔了一瞬后,顿时慌乱起来。 他怕自己给监考大人和主考官等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当即鞠躬作揖给监考大人道歉。 “大人,都是误会,是我弄错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还请大人原谅。” 宋文清微微皱眉,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弄清楚就行了,后面定要细心一些,免得耽搁了自己也影响了别人。” 林谨宴立刻点头称是,又回头向那名考生道歉。 “这位兄台,实在是对不住了。” 那名考生看监考走了,冷嗤一声没再理会林谨宴。 林谨宴自觉无趣,立刻根据牌号去找自己的位置,谁知他的位置比较偏僻,好不容易一路找过去,一波监考正在整顿考场纪律,另一波监考已经开始发试卷了。 别的考生们接下试卷仔细看了一眼,开始从容答卷,他看见题目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道题目所涉及的内容,他之前好似在哪里看见过,但脑子里模糊一片,隐约记不起来了。 他越是想要答得完美,就越是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想要回想起来,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眼看时间过去了一半,周围的考生们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已经写了一半了,他却还没进入状态未动笔,顿时又慌了。 待她奋笔疾书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答得实在不严谨,懊恼的甩了一下胳膊,谁知笔墨一下子甩在了宣纸上晕染开来,一团乌黑将之前写的字遮住了几个,在白色的宣纸上显得尤为刺目。 林谨宴气得快要疯掉了,恼恨自己频频出错,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答题的宣纸被墨迹弄脏了,他手里还有一张崭新的宣纸,若是重新换一张,时间铁定来不及,答不完监考就要收答卷了,若是不换,他的试卷批阅的时候就会被筛除,那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此刻,他陷入两难之中,大脑宕机,脸色惨白难看的吓人。 他本想愤然离去,却又没那个志气,只得强忍着将试卷快速答完,受心情影响,这张试卷答得十分潦草。 考试进行了三日,林谨宴心情已经降到谷底,在万分浮躁中结束离开。 阿福接到主子,赶着马车一路回了永安侯府,他看世子脸色阴郁好似受了重大打击一般,完全不敢吭声,只忙前忙后的跟着。 宋氏掐着时间,带着梨儿和一众下人早早在侯府门前等候。 看见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下了考场兴奋攀谈的考生们,还有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她心中又忐忑又开心。 儿子寒窗苦读多年,之前考得不理想,这次定能扭转乾坤逆风翻盘,宋氏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觉得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她回头吩咐一名婢女道,“快去,让厨房多备些世子爱吃的菜,考场不比家里,吃的住的一定苦得很,再给世子熬一些滋补的汤喝一喝。”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婢女福身应下,转身进了侯府出了厨房。 宋氏一直站着等儿子,两条腿都站酸了,这才看见儿子的马车从街角缓缓驶来。 她一看见马车,顿时又惊又喜。 “回来了,回来了,宴儿他回来了。” 梨儿也憧憬着世子此番能高中状元,待她生个儿子后再细细谋划,说不定她以后就是状元夫人了。 所以,她怎能不激动? 她心中比宋氏还要欢呼雀跃,压下心中激荡,乖巧点头。 “母亲,真的是世子,他回来了。” 宋氏开心得合不拢嘴,激动得走下台阶去迎接,梨儿立刻上前搀着她,同她一起去迎接。 待马车停好之后,林谨宴依旧坐在马车上纹丝不动,他心情低落极了,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开口坦白。 宋静娴脸上堆满了笑容,等着儿子下马车,看着一动不动的车帘子,她脸上笑容一滞,渐渐褪去。 “阿福,世子是怎么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先询问阿福。 阿福挠了挠头,“夫人,小的也不知道,待小的从考场外接到世子,他便一句话也不说。” 宋氏心中猛地一咯噔,直觉事情不妙。 她稳住心神,先深呼一口气方才开口。 “宴儿,你先下来,咱们先回府去,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同母亲说。” 林谨宴闭了闭眼,走下马车,与别的欢呼雀跃的考生不同,他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神情怏怏垂头丧气。 宋氏忍住心中难受,牵着儿子的手回了侯府,坐在大厅里屏退左右,只留下梨儿和贴身伺候林谨宴的阿福。 “宴儿,你如此这般,可是考场上出了什么事情?” 宋氏耐心询问,她心中隐隐不安,觉得儿子一定是考场失利了,否则不会如此颓丧。 侯府这些日子十分不顺,儿子也接连出事,就连去看考场前的那夜都没能好好休息,被老夫人那个蠢妇和杜明娇那个贱人算计,如今儿子又这般失魂落魄的回来,不用想都能猜到儿子一定考得不好。 她顿时怒火丛生,牙齿“咯吱”作响,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了。 看儿子一直不说,宋氏也逐渐失了耐心,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 “宴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没……” 林谨宴突然发疯了一般,叫唤起来,“没考好,我没考好,别说殿试的机会,就是初筛都过不了,你们满意了吧,整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就不能消停一下,我们永安侯府怎么过成这样了……” 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猛地踢向一旁的桌子,本就没好全的脚指头“咔嚓”一声脆响,彻底断了!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侯府,像是杀猪一般,令人心惊。 宋氏看儿子再次伤到了脚,也顾不得责问儿子科举失利的事情,立刻上前扶住儿子,急着让阿福去请大夫。 “快,阿福快去请大夫!” 第153章 落下残疾 阿福立刻应下,飞快跑出去请大夫进侯府。 经过大夫仔细诊治,帮林谨宴正骨上药打板固定包扎后,又开了个方子。 宋氏满脸担忧,跟着大夫走出房门,小心翼翼询问大夫儿子的脚伤势情况。 “大夫,我儿的脚本就伤过一次还没好全,如今伤上加伤,我分明听见他脚趾脆响,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吧?” 大夫摇头叹息了一句,说了句中肯的话。 “夫人,事情已然发生,老夫也没必要说些宽你心的话,世子的脚趾伤的太重,骨头断裂难再长合,必定会落下残疾,走路会有异样,你需早做准备,免得他将来难以接受。” 宋氏一颗心瞬间降到谷底,似是受不了巨大打击,身体摇摇晃晃直接晕倒了。 侯府夫人因着自己的几句实话,承受不住打击晕倒,大夫当即自责不已,喊叫下人过来将人抬进屋子里。 大夫忙又帮着诊治一番,开了些药,摇头叹息着离开。 梨儿忙前忙后照顾两个病人,只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她没想到自己状元夫人做不成,还要跟着一个跛子一辈子。 世子脚趾落下残疾,日后走路都会受影响,以后必定与科举无缘了,朝廷不会要一个跛子入朝为官的。 她心里凉了半截,只觉以后的日子没有盼头了,如今她隐约开始明白,小姐当初为何会那般决绝和离离开了,小姐深谋远离有胆识有眼界,定是早就看出世子不堪大用指望不上。 但她只是一名婢女,能当世子的妾室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纵然小姐没有点她,她也无法怨怪小姐。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翌日,宋氏悠悠醒来,待她反应了一会儿,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我可怜的儿啊,为何会如此倒霉,科举失利就失利了,怎么会又伤到了脚,如今落了疾以后可怎么办,呜呜呜……” 宋氏哭得肝肠寸断,眼睛红肿似核桃一般。 梨儿红着眼眶劝慰,“母亲,您别难过了,兴许是昨日的大夫医术不精,咱们再找找别的大夫,一定会有医术更为精湛的,说不定找对人就能治好世子的脚了,咱们都还没找别的大夫,万不能乱了阵脚耽误了治疗。” 宋氏一听,当即清醒了过来,也不哭了。 她连连赞同道,“梨儿,你说得对,是母亲草率了,才看一名大夫,怎能下定论认命呢?” 梨儿又劝了她好一会儿,有意无意的提及帮忙打理侯府,让她安心修养身子,好好安抚世子,侯府万事有她在。 宋氏心里憋着一口气,恼恨老夫人给儿子下药唆使杜明娇勾引,害儿子精神不济科考失利,又担忧儿子落下残疾,心里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来气,昨夜急火攻心晕倒,如今真是有心无力。 她犹豫了一下,松了口。 “梨儿,如今侯府麻烦事频出,母亲确实需要你的帮忙,你识字人也聪明,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学了不少,打今儿起你先代替我打理侯府,遇见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切记要同我商量,万不可自作主张。” 梨儿立刻乖巧应下,还故作扭捏推辞了一下。 “母亲,梨儿年轻,出身又低,怕是难担此任,不如侯府还由您亲自掌管,梨儿事无巨细向您禀报如何?” 宋氏心烦意乱,一门心思想尽快找到医术精湛的神医帮儿子治脚,怎么可能想听梨儿日日事无巨细的汇报,当即便拒绝了。 “不必,那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必向我汇报,另外府库的钥匙我给你一把,里面的东西进出府库一定登记造册,不可疏漏。” 梨儿心中一喜,立刻应下。 宋氏亲自取来钥匙,分给了梨儿一把,又让梨儿搀扶着她去看望儿子。 林谨宴从下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脚会落下残疾之后,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难以接受,像是癫狂了一般,将屋子里“砰砰”砸的稀烂,受不了打击日日抱着酒坛子醉生梦死。 永安侯府彻底乱了套! …… 江晚柠在家里安逸了几日,等到科举过后,实在拖不得了,只得准备去国子监报到。 二哥江晚辞在国子监待了也有两年了,十分了解国子监的夫子们,提前给妹妹介绍了每位夫子的性格和品行以及喜好。 亲自带着妹妹去集市买上好的笔墨纸砚,又根据各位夫子的喜好买了一些不算贵重又投其所好的礼物。 待他们二人回到将军府,上官珩兄妹二人已经在将军府做客了。 多日不见,再次看见穿女装的江晚柠,上官珩眼里满是惊艳,人都看傻了。 他觉得江晚柠就像是一个百变的瑰宝,每次都能给人不一样的惊喜。 在边关两年,她虽一直穿战袍或者便装,但也遮不住她的美,自宫宴惊鸿一瞥,他一直念念不忘,他这几日将聘礼准备齐全,才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便是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上官芷笑得眉眼弯弯,叫得十分亲切。 “柠姐姐,多日不见,你又漂亮了许多,看得我都痴迷了。” “你这丫头,惯会嘴甜,说的我差点都信了。” 江晚辞让下人把马车上的东西送去玲珑居,走了过去同上官珩打招呼。 上官珩鞠躬礼貌行礼,对江晚辞十分尊敬,他比江晚辞还要大上一两岁,令江晚辞有错愕。 “上官兄,来到这儿就像自己家一样,你同我妹妹同僚两载,大家都是熟人,莫要客气。” 上官珩点头应是,他犹豫了一瞬,扭头望向江晚柠。 “晚柠,我有话想同你说,可否借一步?” 江晚柠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登门找自己,当即应下。 “二哥,你先陪上官妹妹喝茶,我们去前边说几句,马上回来。” 上官芷知道哥哥前来的目的,乖巧点头,找了个话题同江晚辞聊了起来,防止他打扰哥哥和未来嫂嫂的好事。 待江晚柠领着上官珩走至僻静的雕花长廊下,这才停住脚步。 lwxiaoshuo.org 上官珩长得风光霁月,一身月白色锦袍似谪仙一般,离江晚柠只有一步之遥。 二人对视而立,江晚柠仰头望向他,一双杏眸澄澈清明。 还未等她开口,上官珩率先道,“晚柠,我今日来其实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从边关第一次见你,我便对你动了心,一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分毫。” “从前,你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我只能克制自己,隐藏自己的心意,如今你同永安侯府再无瓜葛,是待嫁之身,我亦未娶,我不想错过,所以……” 江晚柠惊讶得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僚,竟会向自己表明心意。 她呐呐道,“上官珩,你不会是发烧说胡话吧,咱们在边关两年,可是兄弟情谊,大家可都没把我当女人看,你怎么会?” 上官珩遇事向来从容,如今脸红一片。 他眼神坚定道,“晚柠,我这个人向来不喜玩笑,我所说便是心中所想,你是了解的,我已经把聘礼准备好了……” 江晚柠一听,立刻慌乱起来,再一次打断他的话。 “不行,我是和离妇,如何能二嫁你这般家世容貌人品都无可挑剔的人,先不说你父亲母亲会不会同意,世人定会议论嘲笑于你,而且我对你只有同僚之情朋友之谊。” 上官珩眼睛瞬间黯淡了许多。 但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和离,有了可以求娶她的机会,轻易怎会放弃? 他稳住心神,语气柔和,极为有耐心道,“晚柠,我知你是好姑娘,从前嫁了人对旁人不会生出心思,但你现在是待嫁之身,完全可以遵从内心好好考虑,我等你考虑清楚,只是在此之前你不要答应任何人好吗?” 尤其是陆祁安! 他倒不担心顾池,毕竟她只把顾池当做同门师弟,一直视作亲人,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履行婚约嫁入永安侯府,这些日子顾池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正好不用打扰他们。 此刻,江晚柠脑海中同时浮现一个人影,便是陆祁安。 前几日他刚向父亲表明心意,如今又来了个上官珩,她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她扬起绝美的小脸儿,郑重其事道,“上官珩,我不想再嫁人,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情意,你风度翩翩出身也好,值得更好的女子,或是你从前寻医问药又投身军营,见过的女子太少,所以一时错把朋友情谊当做男女之情。” 上官珩不是懵懂少年,他甚至同她大哥年岁相当,怎会不知男女之情? 他立刻开口解释,“晚柠,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放心,我绝不是因为少与女子接触不通男女之情,我清楚自己的心意,我心悦你只想娶你为妻,无关朋友兄妹之情,只是你和我而已。” 话都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了,江晚柠无可反驳,咬唇不语。 上官珩看江晚柠没有再一口拒绝,他心中一喜,再接再厉。 “晚柠,我不在乎世人眼光,也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我只知你于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你有胆识有魄力,直爽仗义,善良勇敢,若能娶到你一定是我的福分。” “你知我出生体弱,曾有算命先生批命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怕自己命不够长,连累了你,不知你是否会介意?” 毕竟相处了两年,早已熟稔,江晚柠不忍上官珩因为算命先生曾经的一句话,一直介怀。 她立刻摇头宽慰,“当初那个算命先生一定是神棍,如今你身强体壮早已不是病弱之身,怎会活不过二十五岁,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莫要相信别人的胡言乱语。” 上官珩略显紧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眼神十分温柔,语气温和。 “我只问你是否介意?” 江晚柠咬唇,难以回答,若是回答不介意,就是变相答应他,若是回答介意,必定会让他心里难受。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上官珩,你不愧是足智多谋的军师,连我都敢下套,我拒绝回答。” 她一脸傲娇,转身就要走。 上官珩心中一急,连忙拉住她的手腕,眼里满是懊悔之色,急急道歉。 “晚柠,我不是故意的,你莫要生气。” “咳咳——” 江远山站在院子里,离二人并不远,他内力已恢复八九成了,是以对女儿和上官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眼里明显有讶异,没想到女儿和离后竟突然有了追求者,先有顾池,后有锦衣卫陆祁安,如今又来了个上官珩。 当初也怪自己大意,没有提前考验林谨宴,想着那是父亲定下的亲事,谁知竟如此荒唐害得女儿背上和离的名声。 如今,他定要亲自把好关,擦亮眼睛让女儿嫁一个品性好的人家。 江晚柠和上官珩听见咳嗽声,纷纷扭头望过去。 “爹爹!” 看见爹爹,江晚柠立刻松了一口气,好似看见了救星一般,叫的十分亲切。 上官珩立刻鞠躬行礼,举手投足间谦卑优雅。 “晚辈上官珩,见过江伯父。” 江远山上下打量了上官珩一眼,顿觉眼前一亮,如此翩然俊雅有风度的公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光听他说话不紧不慢便知他定是个稳重的性子,能够待人和善。 不知比林谨宴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了几千几万倍! 江远山刚刚还绷着一张脸,立刻换了一副慈祥的笑脸。 “早听柠柠提起你,可惜我移交兵权之后你才进了军营当了军师,遗憾没能见识你的才华和足智多谋,也多亏你帮忙请你师父出山入京来替我和晚奕治病,你就不必同伯父客气了。” 江远山越瞧对上官珩越满意。 他平生最敬佩的便是将士,这上官珩不仅是一名优秀的将士,还是才学斐然的军师,比起顾池多了份稳重,比起陆祁安多了一份温和,家世简单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与之相比这才是女儿的良配! 本来上官珩还怕晚柠的父亲不喜欢他,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平易近人,他稍稍松了口气。 “能帮上江伯父和晚奕大哥的忙,是晚辈的荣幸。” 第155章 江远山看好上官珩 “别一直站着,快随伯父一起去前厅喝茶,咱们边喝边聊。” 上官珩唇角含笑,看了江晚柠一眼,眼神满是宠溺,跟着江远山一起离开。 江晚柠指了指自己,嗤了一声,“切,怎么弄得好似你们是父子,我这个女儿成了外人一样?” 江远山领着上官珩走过长廊来到前厅,看见儿子在和一位姑娘浅聊,他眉梢微挑,用眼神询问儿子。 不等江晚辞介绍,上官芷立刻起身,礼貌行礼,同刚刚的大大咧咧不同,端得是温婉贤淑。 “想必您就是江伯父吧,晚辈上官芷见过江伯父。” 江远山心中了然,立刻笑着道,“同姓上官,哦……那你和上官军师定是兄妹,来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莫要拘谨。” “呵,别人家的儿子和女儿就是比自家的吃香。”江晚辞撇嘴小声嘀咕。 被爹爹听到,立刻剜了他一眼,他这才打住。 江远山先是瞪了儿子一眼,又立刻恢复笑脸,招呼着下人重新上茶上糕点。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上官芷,在初次见面的长辈面前突然拘谨了许多,她平日里咋咋呼呼也仅限于在自己爹娘面前,在别的长辈面前她还是十分放不开的。 江晚辞惊讶于上官芷突然变了一个人,不禁啧啧称奇。 待江晚柠走来,看见几人已经聊开,她默默坐在一边,端起茶水喝起来,以掩尴尬。 “哥哥,柠姐姐有没有答应你,咱们何时下聘?”上官芷小声询问哥哥,虽是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除了她都是习武之人,小声和大声没什么区别,都听得十分清楚。 她语出惊人,众人顿时惊呆。 “咳咳——” 江晚柠听到上官芷的话,一口茶水呛得她小脸通红,泪花子都快出来了。 待她缓过来,立刻转移话题道,“上官妹妹,我上次去你们府上答应给你见面礼,一直没找到机会,你现在随我四处逛逛,正好瞧瞧我的院子,我把礼物拿给你,好不好?” 虽然上官芷很开心也很期待江晚柠的礼物,但比起哥哥娶她给自己当嫂嫂的大事相比,那礼物迟些要也是一样的。 她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笑着道,“柠姐姐,礼物不急,怎能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差下人去拿即可,咱们先喝茶聊一聊嘛,待晚些时候你再陪我逛逛将军府,如此就好。” 关键时刻,连朋友都指望不住,没办法,人家是兄妹,肯定胳膊肘往里拐。 她脸上笑容一滞,只得端起茶盏大口喝茶。 上官珩悄悄给妹妹竖起了个大拇指感谢她帮忙说话,上官芷当即信心倍增,说话也大胆起来。 她脸上堆满笑容,姿态好似哥哥的长辈一般,看向江远山。 “江伯父,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拜访你们,二是为了我哥哥的事情,他心悦柠姐姐已经许久了,如今柠姐姐恢复待嫁之身,哥哥他诚心想要求娶柠姐姐。”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媒妁之言,我爹娘他们十分开明,是尊重子女的选择的,今日没敢贸然下聘,还是想着让哥哥先询问柠姐姐的意思,若江伯父和柠姐姐点头,我和哥哥回去,立刻请爹娘带着媒婆前来下聘,不知江伯父意下如何?” 江远山没想到上官芷一个小辈竟如此直接。 这一下子难住他了! 毕竟满意上官珩是一回事,但初次见面就应下他的请求,答应让他求娶自己的女儿又是一回事。 他脸上笑容渐消,脸色忽地凝重起来。 “上官军师,上官姑娘,并非伯父不答应,你们也知道晚柠她先前的过往,她刚和离不满两个月,若贸然应下婚事,只怕人言可畏,且她已经吃过一次苦,伯父十分自责当初没有阻拦她,眼看着她仓促出嫁,如今绝不可能再让她重蹈覆辙,所以慎重起见,先是尊重她的选择,再是顺其自然循序渐进。” 这话已拒绝得十分明显,没有立刻答应让她爹娘前来下聘,也没应下哥哥和柠姐姐的事情。 上官芷有些替哥哥失落。 所以,哥哥同柠姐姐的事情还任重道远,前有柠姐姐遭负心汉背叛和离的事情,害得柠姐姐不再勇敢,后有陆祁安那个情敌,她着实替哥哥担忧。 上官珩来时本就有些忐忑,怕结果不尽人意,刚刚遭江晚柠拒绝,又听江伯父替女担忧不敢贸然答应,他心中一紧,有些酸涩。 但他立刻收敛情绪,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 “伯父不必介怀,晚辈知道您的担忧,晚柠遭人背叛,晚辈恨不能亲自替她教训一番帮着出气,但晚辈也是真心倾慕晚柠,若不能娶她为妻,晚辈宁愿孤苦一生也绝不娶别的女子将就,还请伯父知晓晚辈的决心。” 江远山没想到上官珩为表诚意,竟能说出如此坚定的话,令他心中很是动容。 毕竟,当初林谨宴求娶女儿的时候,也只是说会珍惜女儿好好待女儿绝不辜负之类的话。 他不禁点头赞许,“上官军师出身富贵,却愿去战场磨练心性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军师,有此心性就已难能可贵,如今更是抛却世俗求娶和离过的柠柠,是一个有血性有担当的好儿郎,若是你和柠柠情投意合,伯父不会阻拦你。” 上官珩脸上蓦地一喜,暗道唯有诚意打动人心。 他连忙起身鞠躬行礼,态度无比恭敬,“能得伯父谬赞,是晚辈的福气,晚辈在此先谢过伯父的认可。” “唉,伯父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小辈的事情了,且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吧。” 他虽是这样说,其实已经打心里看好上官珩了。 江晚辞没想到,上官珩竟然打她小妹的主意,怪不得刚刚上官芷拖着自己说话,原来是帮他哥哥争取与小妹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有些不满,好似自家的花被别人家的牛拱了一样。 一旁喝茶掩饰尴尬的江晚柠,没想到爹爹竟然如此看好上官珩,一口茶水堵在喉咙眼儿,令她说不出话来。 第156章 不小心迷路了 “那个,我觉得女子生来也不一定非要嫁人,像师父隐居蝶音谷也是极其令人艳羡的。” 江远山却嗔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 上官珩端起茶盏的手一顿,有些意外江晚柠竟有此想法。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江远山要处理府中事务,便率先离开了。 江晚辞本来对上官兄妹二人十分有好感的,但上官珩惦记自己的妹妹,他立刻转变了态度化身为长辈,一副替自家妹妹把关的模样,眼中满是审视。 而江晚柠本就把上官珩当做同僚和朋友,如今他突然向自己表明心意,只觉空气里都透着尴尬的味道儿。 “二哥,你先替我招待上官珩,我带上官妹妹回玲玲居挑礼物去。” 说罢,也不管二哥是否同意,江晚柠拉着上官芷就跑,待她拉着人回到玲珑居才松了一口气。 上官芷气喘吁吁道,“比不得比不得,有功夫傍身果然身姿矫健,我不行了,我得赶紧歇歇。” “那你先坐院子里稍歇一会儿,我去屋儿里拿礼物,去去就回。” 梨儿看见小姐回来,还带了上官小姐,立刻端着茶水上前帮上官芷倒了一杯。 江晚柠从小库房里拿出一个纯金打造的镶嵌着橙黄色宝石的花生,同她的巴掌那般大,上面还有一个极其小巧的开关,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了一些拇指盖儿大小的金元宝和金花生,在阳光照射下发出金色的亮光,十分好看。 纵然是出生在富贵逼人的皇商之家,上官芷也从未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黄金花生,里面的小元宝和小花生精巧好看,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哇,柠姐姐,这可是稀罕的宝贝,如此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要不你换一样吧?” 上官芷有些不好意思,她是陪哥哥来追求嫂嫂的,怎能平白无故收这么重的见面礼? 江晚柠脸上笑容浅浅,笑道,“这不过是一件稍贵重些的礼物罢了,你不必有所顾虑,先前你哥哥请师傅出山,不仅帮了我爹爹,还治好了我大哥的双腿,待我大哥恢复后走起路来便和常人无异了,如此恩情我们将军府无以为报,与之相比这些礼物哪能算得上贵重呢?” 看上官芷有些犹豫,江晚柠忙将镶嵌着宝石的黄金花生塞进她手里。 “既你叫我一声柠姐姐,我便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姐妹之间哪里需要这般生疏客气,快收下吧,你若不收下我可要难过了。” “柠姐姐都这般说了,那我得赶紧收下,可不能让未来嫂嫂难过才是。” 上官芷笑得一脸玩味儿,她觉得如此直爽大方的女子,最是适合做上官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当家主母。 若是爹娘见到晚柠姐姐,也一定会对她非常满意的。 江晚柠无意嫁给上官珩,扯唇尬笑,立刻转移话题。 “咱们相识有些日子了,你还是头一次来我们将军府,不如我带你四处瞧瞧府上的风景?” 上官芷平日里就是个闲不住的,听完当即来了兴致。 “好呀,那就劳烦柠姐姐帮我带路了,下次来找你我就能熟门熟路了。”方便她以后来将军府玩。 于是,江晚柠领着上官芷在将军府散步,有意避开上官珩。 二人走进花园,遇见一个迷路的花匠,江晚柠帮其指了一下路,扭头上官芷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顿时一紧,立刻四处寻找,还吩咐路过的下人先将手中的事情放置一边,帮忙找人。 …… 上官芷走着走着,看见一个曲径通幽的院子,院门上写着“文澜苑”。 他觉得这院子的主人一定极有才华,才会起这样的院名,她本没打算进去打扰的,但她觉得这处院子实在安静得有些异常,便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缓缓走进院子,四处打量了一番。 将军府不同于上官府,这里宁静雅致,院落没有她家的大,布局也没有她家奢华。 但这将军府的景致却能让人心情宁静舒缓,似远离了喧嚣一般。 “咳咳——” 屋子里传来一声咳嗽,听声音像是年轻男子,但那咳嗽声明显中气不足。 上官芷秀眉微颦,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 江晚辞双腿缠着厚厚的白色布条,躺在床行动不便,因为廖神医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半年内一定不能走动,必须在床上修养,若是不听医嘱提前下床走动伤到了筋骨,就会落下终身残疾。 放在以前,他年少气盛定是不听,会偷偷下床走动,但自从落下跛疾坐了几年轮椅之后,现在不用任何人监督,他都时刻谨记着。 院子里的婢女前些日子被他赶走了,只留下了一名老实憨厚的小厮,小厮去厨房帮他煎药,已经去了许久了。 他感到有些口渴,忍不住咳嗽起来,茶水放得离他稍有些远,即便是艰难伸手也无法触碰到。 江晚奕轻叹一声,有些懊恼自己现在的处境,本是将军府的长子,却成了最拖累大家的累赘。 门外,上官芷看着开着的房门,正好听见屋内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气声。 “谁?” 江晚奕察觉门外有人,当即喊叫了一声。 上官芷伸头看过去,脸上堆起笑容,微微一笑十分明媚。 “我是上官芷,不小心迷路了,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其实,她并非迷路,而是好奇心驱使一路走过来的,刚刚她还没想到,如今看见床榻上双腿包扎的严严实实,立刻猜到他就是江晚柠的大哥江晚奕。 毕竟,廖师傅帮江晚奕治疗腿疾的事情,她是略知一二的。 江晚柠兄妹四人,两个哥哥,除了前厅里的江晚辞,便是卧床休养的大哥了。 江晚奕微微皱眉,摇头道,“无妨,这院子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幸好无人瞧见,你速速原路返回就好。” 原来是迷路的,江晚奕便没放在心上,只提醒对方赶紧离开。 省得被人瞧了去,损了她一个小姑娘的名声。 听江晚奕赶她走,上官芷脸上笑容一滞,忽然有些不开心。 第157章 与君初相识 刚刚她分明看见江晚奕伸着胳膊艰难够茶水,料想他一定是口渴了。 只是这人不仅不寻求她的帮助,还急着赶她走。 避嫌避到这份儿上,也是够君子的! 她抿唇不语,径直走进屋子里,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伸手递到他面前。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你现在这副模样,起身都费劲,即便咱们孤男寡女,也传不出什么流言蜚语吧?”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继续道,“何况你是主,我是客,我还没在意,你倒是先避嫌起来了,真是有趣。” 好歹她也是娇滴滴的上官家唯一的小姐,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倒也是貌美如花的。 难道真就一点魅力都没有吗? 上官芷秀眉微颦,仔细审视了江晚奕一眼,不禁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江晚奕眼神里满是犹豫,觉得眼前女子同小妹年纪差不多大,但言行举止单纯又有些过分胆大。 他没有接茶水,语气冰冷,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姑娘说的没错,在下双腿有疾,确实动弹不得,只是在下想问姑娘,若今日屋子里是别的健康的男子,姑娘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来,若是对方起了歹意,你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 上官芷还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她就是来将军府做客,跟着柠姐姐四处走走,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她,独自走到了这里。 但江伯父的为人众所周知,柠姐姐为人也仗义,江晚辞和她同在国子监,唯一没有见过的就只有年少就上了战场伤了腿闭门不出的江晚奕,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将军府的人品性都是极好的。 “不会的,我信得过你的人品!” 江晚奕微微挑眉,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姑娘过于缺少防范之心,单纯得令人吃惊。 “你姓上官?” “对,复姓上官,单名一个芷字,我知道你是柠姐姐的大哥,我和柠姐姐是朋友。” 说罢,她直接将茶杯塞进江晚奕的手里,半分扭捏也无。 江晚奕点头,“原来是柠柠的朋友。”话锋一转又带了几分责备,“这丫头是如何照看朋友的,竟留你一人四处乱走。” 上官芷尴尬一笑,立刻摆手解释,“不关柠姐姐的事情,是我自己好奇四处乱走,与她走散了的,将军府虽然很大,但也不至于走丢,一会儿我找名下人帮我带路就行了。” 江晚奕了然点头,沉默不语。 上官芷四处打量了下身处的房间,房间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 “上官姑娘,你该回去了,莫要让柠柠久等了。” “我知道了!” 上官芷第一次见江晚奕,心里对他十分好奇,还没同他说几句话,他又要赶人,令她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深呼一口气,笑着道,“奕哥哥,之前我就听说过你年少上战场的事迹,你是少年英雄,令我十分敬仰,初次见面误闯你的院子还请海涵。” 江晚奕有些愣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还叫他“奕哥哥”? 两人第一次见,谈不上熟识,这称呼有些过分亲昵了吧? 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上官姑娘,你快回去吧。” 上官芷有些不满,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她记性很好,走过一遍的路都会记得,所以毫不费力的回到先前和江晚柠走散的花园。 一路上都在暗自腹诽江晚奕不识好歹,她一个姑娘家已经厚着脸皮和他套近乎,还亲自帮倒茶水,如此殷勤竟还被他接连驱赶。 在上官府,她可是呼风唤雨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帮人倒茶水了,就是她自己口渴了都要下人帮她倒好递到手中才行的。 “上官小姐——” “上官小姐,您去哪里了?” 花园里下人们在四处寻找突然消失了的上官芷,江晚柠还跑去前厅喊江晚辞和上官珩一起寻找,心中十分焦急,生怕上官芷在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情。 她突然想起自己私下调查刺杀赫连樾的幕后主使,万一那人派人来将军府做了什么事情,连累了上官芷,麻烦就大了! 江晚柠刚吩咐人,让大家分头寻找,去各个院子仔细找一遍,没想到上官芷竟突然自己回来了。 还一脸气呼呼的表情,似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一般。 “上官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刚刚你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上官芷抛去心头不悦,立刻笑了笑道,“你还以为我走丢了对不对?” 她一脸傲娇道,“放心好了,我一点都不路痴,只是刚刚一时好奇,走错了院子,我又顺着路原路返回了,莫要担心。” 上官珩走向妹妹,忽地板起了脸,开口训斥道,“晚柠给你带路,你不跟紧胡乱走什么,幸亏这里是将军府,万一是宫宴或是别家宴会,人多杂乱遇见了歹人怎么办?” “哥哥,我……” 不等妹妹解释,上官珩沉着脸色冷冷道,“你这丫头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你现在也不小了,爹娘应该好好管管你的性子,你这性子如何能嫁入好人家当人主母?” 半分都不稳重,毫无定性! 上官珩也是真的担心妹妹,所以才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幸好将军府人员简单,品性也都是极好的,若是换作别家,她遇见了纨绔子弟对她见色起意,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芷以为这是小事,没想到哥哥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教训自己,她当即觉得委屈的不行,声音都带着哭腔。 “哥哥,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知道分寸,就因为这里是将军府,所以我才没有过多考虑,你用不着如此生气训斥我吧?” 上官珩瞳孔一缩,心中火气更盛。 他这个妹妹,被爹娘娇惯的说不得骂不得,年龄不大脾气不小! “好,我不训你了,等回家我让爹娘好好教导你!” 江晚柠立刻劝道,“上官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开心,多走了几步,我被花匠问路耽搁了才与她走散,应该怪我。” 上官珩叹了口气,脸色缓和许多,面对喜欢的姑娘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