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偏宠》 第1页 [现代情感] 《暴躁偏宠》作者：叫叫【完结+番外】 文案： 苏音从六岁开始给神明写信。 懵懂的年纪，从书上抄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书给对方。 她以最热忱之心深爱神明，却从未想到神明未回信的缘由是 ——他是个暴躁的文盲。 江野性格暴躁乖戾，没人能够管得住他。 传闻中，江野对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爱而不得。 少年不屑一笑：「我什么时候对女人低过头？」 他扭头看到小姑娘安静乖巧的样子，眉心狠狠一跳。 后来也是他，沉迷学习，远离声色。 在雨夜里跪了一宿又一宿，只为抬头就能看见窗前小姑娘漂亮的剪影。 那才是他的神明。 有人看到江野在运动会上端茶倒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收敛了所有戾气，把水杯递到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安安静静喝水，他变态偏执地盯着小姑娘的唇。 「好喝吗？」 小姑娘有点怕他，抱着水杯点头。 江野舔了舔唇：「我也不错， 你什么时候尝尝我？」 【你嚮往光与热，我嚮往你】 【或以赤诚饲神明，可得与光同行】 孤冷娇美小仙女x暴躁嚣张狗少年 双向治癒甜宠文，无虐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甜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音 ┃ 配角：甜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暴躁给别人，偏爱留给你 立意：从校服到婚纱，纵然瞬息万变，我会一直陪着你，奔赴光明与未来 第1章 新来的同学 八月十五的晚上，宜城格外热闹，夜空里的绚烂焰火，像要把绽放的月光给比下去，商场大楼的外墙屏幕上播放着喜庆的中秋晚会。 街道上却出奇得清冷，稀稀落落的小摊在路的两边，摊主们佛系地揣着手仰头看烟火，一点没把生意好不好放在心上。 这里时光舒缓，连空气似乎都流动得要格外慢一些。 就是有点冷。 苏音停下脚步，从路边买了七个小月饼，老闆接过钱又往袋子里塞了个月饼，系上袋子，在震耳欲聋的烟火声中说：「小姑娘，多送你一个凑满八个，寓意好啊！」 苏音戴着白色口罩，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张脸，一双清澈的杏眼弯了弯，朝老闆躬了躬身，抱着沉甸甸的月饼离开。 借着月光看到鞋带散开，苏音弯下腰，小心地把月饼袋子放在干净的地面，瘦弱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打了个蝴蝶结，身旁的巷子里有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她疑惑扭头—— 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朝她跑了过来，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个子很高，有点瘦。 砰。 粉金色的烟花在空中绽开，划过的美丽弧线照亮了街道，苏音一瞬间看到了男生嘴角薄薄的冷笑，有液体不断从他的掌背渗出。 苏音一时间愣住，忘了反应。 校服男生离她稍近，靠在墙边微微喘着气，自己都半死不活了，还偏过头来朝苏音笑了一声，不驯的眉眼藏着锋芒。 「小孩，这么晚出来可是很危险的。」 苏音回过神，连鞋带都来不及繫紧，拔腿就跑。 身后巷子里有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日，他到底跑哪去了，你们是怎么追人的！」 「再找找吧，反正他身上有伤，跑不远！」 耳边声音渐弱，江野双手插兜走出巷口，球鞋尖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袋散落的月饼。 他抬眉望过去，那道娇小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江野弯腰，玻璃碎片割伤了手，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他没痛觉似的，用鲜红的小拇指勾着塑胶袋提到面前，眯着眼睛看上面的字。 团圆牌月饼，祝您阖家圆满。 「傻逼才吃月饼，土了吧唧的，」他随手扔到一旁。 以往十分钟的路程，苏音只用了四分钟便跑回了家，关上门后抚着胸口重重喘着气，心跳地快要飞出来。 厨房的推拉门哗啦一声拉开，黄爱玲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音两手空空，皱着眉：「不是让你买月饼吗？」 苏音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回想起来月饼被她落在了地上。 可现在回去拿的话，不知道那帮人还在不在那里。 她不敢。 于是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递到黄爱玲面前。 【对不起阿姨，我忘了，现在重新去买可以吗？】 「算了算了，」黄爱玲挥手：「晚上你爸加班不回来，莹莹也不喜欢吃月饼，别买了，浪费钱。」 苏音点点头，回到了自己房间，盯着课本看了好一会才平復下心情。 没一会苏莹便回来了，把门摔得震天响，客厅里只听到她尖锐的吵嚷声，还有黄爱玲的安慰。 苏莹今晚是要参加学校晚会的，苏音看了看桌上的闹钟，这个点，晚会应该刚开始没多久，她记得苏莹为了表演这支舞练了很久。 苏音正想着，自己的房间门被拍得啪啪响，苏音刚扭过头，苏莹便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苏莹长得并不好看，和黄爱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脸，单眼皮，塌鼻樑，看起来只是清秀，为了今晚的晚会她特地去化了妆，看起来亮丽了几分，可现在哭红了眼，黑色的眼线顺着泪水滑到脸上，滑稽而狼狈。 第2页 「气死我了，准备了那么久，江野竟然没有来！」她排练了一个月的舞，就是为了惊艷那个男生，可现在都白费了！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在嘲笑我？」 苏音平静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她说不了话。 苏莹也反应过来了，表情讪讪的，很快便被桌上的一块女士手錶给吸引住了，抹了把眼泪，拿起那手錶看。 「这手錶哪来的，还挺好看。」 苏音的神情变了，慌忙地站起来想要伸手拿回项鍊，苏莹攥着项鍊一下子跑开，让苏音扑了个空。 苏音只得拿出手机打字，慌忙递到苏莹的面前。 「你妈留给你的遗物啊，怎么之前没看到过。」 苏莹一边躲开苏音伸来的手，转了转眼珠子：「我又不是不给你，这样吧，你帮我个忙，帮完了我就把手錶还给你，怎么样？」 苏莹上一个让她帮的忙，是让苏音帮忙排舞，顺便指导动作。 可是苏莹基础太差，那一个月苏音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晚上给苏莹排舞，夜里还要复习功课。 有了前车之鑑苏音不想答应，可苏莹紧紧握着手錶，摆明了不想给她，苏音又怕她气急了会弄坏手錶。 苏音低头沉默着。 「不为难你，」苏莹顶着张五彩缤纷的脸，咧嘴笑：「你帮我画一幅画，画的好了，我立马还给你。」 苏音抬起头看她。 察觉到她眼里的妥协，苏莹立马打开手机，滑到一张照片上，递到苏音的面前。 她急急地说：「你帮我把江野画下来，要画得跟照片上一样帅。」 江野是苏莹口中时常提及的名字，但这还是苏音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江野长什么样。 她带着一分好奇低头看，屏幕上的男生侧着脸，微垂的眼角散落几丝漫不经心，嘴角浅浅勾起一道弧度，似笑非笑，桀骜味很浓，眉眼都透着稜角分明的锐气感。 与巷子里噙着凉薄笑意，随手砸破别人脑袋的少年身影重叠。 苏音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他就是江野。 「怎么样，很帅吧？」苏莹举着手机洋洋得意。 苏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再重新看过去，即便照片里的男生是笑着的，她也觉得笑容里带着明晃晃的冷漠。 苏莹宝贝似的收好照片：「照片就不给你看了，反正等你转到一中，说不定还能在学校里看到江野。」 她挤着眉头恨恨道：「肯定是卢菲菲那个贱人把江野支走了，存心不想让我和江野说话！」 苏音抿了抿唇，该不该告诉苏莹真相。 江野是去打架了，而且打得很兇。 他不是个好人。 想了想，直到苏莹离开后，苏音也没说出实情。 - 苏音转到一中上学。 班主任胡静领着苏音往教室里走，长长的走廊上，胡静忍不住扭头看亦步亦趋走在自己身后的苏音。 她特地慢下脚步，在教室外站定下来，低头认真叮嘱：「班里有的同学闹腾，你别管，也别跟着他们胡闹，安心学习最重要。」 苏音认真听完后，点点头，带着口罩看不清她的脸，可那双眼睛明亮清澈。 乖乖巧巧的，看起来便是个听话的孩子。 听说成绩也很好。 只是可惜了。 胡静忽然又后悔自己刚刚的语气太生硬，怕吓到了苏音，缓了口气，声音放得很轻：「在学校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谁欺负你了，就来找我，知道吗？」 苏音又点头。 胡静这才推开教室的门，数学老师黄友仁正在上课，空气突然一滞。 黄老师资歷老，脾气也差。 胡静赶紧推着苏音进教室，抱歉地笑笑：「黄老师，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我给她安排个座位。」 原本安静的教室哄成一团，兴致勃勃地看着新同学。 个子矮矮的，又瘦。还戴着口罩，看不清长什么样，不过眼睛很漂亮，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很白。 林启航推了一把同桌：「唉，哥，新同学。」 江野正无聊地玩手机游戏，闻言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对上苏音无处安放的视线。 苏音身体一僵，胡静没注意，仍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江野前面的位置。 「真的好矮哦，」林启航咬着笔帽感慨。 江野看着那束小心翼翼的马尾，挑挑眉，注意力又放回了手机上。 课堂气氛不太活跃，黄友仁看学生对新来的那个女孩挺感兴趣，便说道：「新来的同学，说下这道题应该选什么。」 马尾颤巍巍地动了动。 苏音站了起来，挡住了落在江野身上的一小半阳光。 手边的草稿纸上写出了计算过程，应该选a。 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不会？算了，先坐下吧，」黄友仁有点失望：「这是道基础题，画两条辅助线，再带进公式里就能算出来。」 苏音安静坐下，羞耻地低头。 「新同学成绩挺差啊，」林启航小声嘀咕。 黄友仁立起三角板敲了敲讲台：「你们讲相声的话那么多？上我的课别开小差，要聊天不能下辈子再聊吗？」 「江野，你说，这道题选什么？」 第3页 艹。 林启航逼逼叨叨，关他什么事。 「江野！」黄友仁又拔高声调。 苏音吓得脖子一颤。 后座的男生慢悠悠地站起来，他个子高，课桌只到他大腿的高度，他一低头，轻而易举地就看到苏音桌上的草稿纸，笔迹清秀，结题步骤旁写着答案。 他挺自信的：「选b呗。」 前两排有人偷摸捂嘴笑，黄友仁的脸色又青了一个度。 江野「嘶」了一声：「那选c，不然选d？」 「江野！你在这和我卡bug呢！不想听课就给我出去，别影响其他同学！」 被点到名的江野无所谓地耸耸肩，迈着大长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在黄友仁怒不可遏的目光下，他带走了桌子里的手机。 教室里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黄友仁换了对象：「林启航，你来回答这题。」 林启航认真地站起来，一眼就扫到了新同桌草稿纸上的答案，他羡慕地看着窗外同桌潇洒的背影，无比期待地回答道：「这题铁定选a。」 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的老头，就差问一句：现在我能出去站着了不？ 大概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热烈，黄友仁不自在地敲了敲桌面：「行了，坐下来吧，这回就不批评你了，下次注意课堂秩序。」 林启航恍恍惚惚熬了三十分钟，终于等到了下课。 江野刚进教室，看到林启航喊了声新同学，嬉皮笑脸地问：「你草稿纸上的答案不是正确的吗，老黄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新同学睁着亮晶晶的眼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哦，你是不是嗓子哑了说不了话？」 苏音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看到嚣张的少年把手机啪的一声扔到桌肚里，清脆的声音让她想起啤酒瓶砸破脑袋的那段画面，她瞬间忘记正在和她说话的男生，飞快地转身，掏出草稿纸，把刚刚拿到题目抄了一遍。 「害，阿野，你吓唬新同学干嘛？」林启航骚气地撩撩头顶的黄毛。 「话多得没地方说？不吓唬她，你是想让我吓唬你？」 林启航没声儿了，蔫了吧唧地开始打游戏。 十分钟的下课时间，短到上个厕所都来不及，班主任胡静就夹着课本走进教室，脸色沉得不像是来教书育人，像是职业催债公司的经理。 「昨天晚上，在长安路西巷口发生了极其严重的斗殴事件，有人说看到参与斗殴的人穿着我们学校校服，你们谁参与了，趁早给我站出来，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别等事情闹大，那时候等着你们的只有一双特制手铐了，都听到了没有！」 第2章 小草莓 林启航紧张地四处打量，他没参加打架，但他同桌参加了啊。 江野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大爷似的往后一靠，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林启航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哥，心理素质真高。 江野抬眸看向前面那颗紧紧垂着的小脑袋，他是真觉得无所谓，大不了就是被骂两句，但纯粹好奇，看起来胆不大的新同学会不会告密呢。 苏音不想惹事，低头认真的抄着数学题，颤抖的笔尖泄露了心思。 胡静见问不出来话，眉头一皱，翻开书上课。 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想起来苏音的情况特殊，需要和班里学生交代一下。 「我们班的苏音同学，因为嗓子生病了暂时不能开口说话，你们有事没事别起闹，同学在一起就要团结友爱听到了没有，尤其是后面那几排的！」 胡静说完了就走，也不管身后闹哄哄的声音。 大多数学生脸皮薄，听胡静这么说，即便好奇也不好意思凑到新同学面前。 但每个班级都有那几个脸皮厚的，比如五班的体育委员卫强，高高壮壮的身材，一看便经常锻鍊，推开围着苏音的两个女生走过来。 黝黑的脸上揣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新同学，你不会说话？」 苏音写着习题的手一顿，轻轻点了点头。 卫强咧着嘴：「那你哑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导致的？我就好奇而已，你给说说呗，哦我忘了，你不会说话。」 旁边几个女生屏住了唿吸，都觉得卫强的话有些伤人自尊心，可是每学期参加运动会的名单都在他手里握着，班里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只除了江野是个例外。 「你他妈说谁是哑巴呢？」 卫强粗黑的脸不满地转向江野：「我不就随便问问吗，新同学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充什么老大？」 江野把手机一扔，皮笑肉不笑：「行啊，那老子也随便问问，你脑残智障是天生的吧。」 「江野你有毛病啊，是不是想打架？」卫强深深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黑红着脸握紧了拳头。 林启航在旁边拉架拉不住。 江野站起来，生生比卫强还高了半个头，他半咬着后槽牙笑：「怎么，皮痒，上赶着找打？」 除了前两排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五班里谁不知道江野是个刺头，整个学校就没有他不敢揍的人，因为打架时狠得不要命，所以平时也没人敢惹他。 「行了，体育委员你也少说两句。」 「是啊，都是同学，真闹起来就没意思了。」 「大家都是开玩笑的，别计较嘛。」 第4页 江野望着离他最近的平头男生，突然道：「你昨晚怎么和卫强在校门口亲嘴？」 平头男生半张着嘴，呆住了。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愈演愈烈，一个个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卫强和平头男生两人。 平头男生：「你胡说什么呢！」 「我开个玩笑，你计较什么，」江野重新拿起了手机，头也没抬：「一群傻逼。」 平头脸红脖子粗地想要争辩，被一群人拉回了位置上。 江野打了两分钟游戏，瞄了眼前面正襟危坐的小身板，有些无聊地「啧」了一声。 不应该对他说声谢谢吗？ 踢了林启航一脚：「她在干什么呢？」 「谁啊？」林启航不明所以地问，瞧见江野看傻逼一样看他的目光，忽然顿悟，下意识道：「你一抬头不就能看到了吗？」干嘛多此一举问他。 「你懂个屁！」林启航又被踹了一脚。 高冷的英雄，懂吗。 林启航贼眉鼠眼地探了探头，回来一五一十地禀报：「新同学在写数学题，好奇怪，同样的题目她已经写了五遍了，她是复印机吗？」 — 苏莹说一中的画室可以免费借用，正好家里的颜料不够，苏音便打算去画室待一会，因此放学后收东西的动作慢了许多。 差不多等周围同学都走得一干二净，她背起书包转身，忽然看到趴在桌上睡觉的江野。 苏音默了默，动作极轻拉开椅子。 趴在桌上的少年抬起头，目光不悦地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苏音脑中不断浮现玻璃片折射的血光，不由得握紧了书包带，却听见少年带着倦意的声音说道：「不用感激我，就当是你没向班主任告密的谢礼了。」 苏音顿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才想起来他说的是白天卫强的事。 其实苏音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仿佛能自动过滤那些难听的话，所以也不觉得受到了羞辱。 看她没有反应，少年忽然有些不耐烦地屈指敲了敲桌面，暗自嘀咕着：「我怎么忘了，你压根说不了谢谢。」 看了苏音一眼，他极为潇洒地离开。 苏音在画室里待了两个小时，废了三张纸才把人物轮廓勉强描清楚，收拾好东西之后，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学校离家的距离不远，苏音没乘公交车，沿着马路边缘走，高楼里偶尔飘出来的菜香味带着点家的香气，可是不属于苏音，只有头顶暖黄路灯，路过的时候偶尔能感到一丝温暖。 江野靠着二楼的窗户坐，嘴里叼着烟，吸一口，没什么公德心地把菸灰掸到楼下，空气里雾气茫茫的，身后的声音吵闹的音乐。 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一眼便扫到了街道边的一抹小身影，裹着厚厚的外套，笨重地去踩路灯的影子，跟个小傻子似的。 林启航拎着话筒走过来，声音炸得江野耳朵疼，他还特大声喊：「你往外看啥呢？」 「看傻子，」江野推开他，掐灭了烟，又往窗外瞄了两眼，突然站起来。 林启航在后头喊：「去哪呢，不玩了？」 江野没理，走了两步又回来，捞起桌上一盒没拆封的草莓，往窗外看了看，「艹，小短腿走得还挺快。」 他干脆把草莓往怀里一揣，两手撑起窗沿往下跳。 「卧槽！」 林启航吓了一跳，赶紧扒住窗户往外看，还好是二楼，下面又摆了张铁皮桌子，江野平安无事地跳到地面。 铁皮桌哐当的声音很响，苏音停住脚步转身看，也跟着吓了一跳。 江野神情自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她面前，果不其然，看到他那瞬间苏音就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被江野拎着书包带扯了回来。 他气不打一处来：「躲什么，我能吃了你？」 苏音没敢动弹，也怕激怒他，所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一双清澈的眸子盛了月光似的亮晶晶，江野突然有点手贱，想扯掉口罩看看下面半张脸长什么样。 不过看她那副防备样，终究还是松开了手，把怀里的草莓往她跟前一递：「给，请你吃的。」 苏音低头看，是一盒红艷艷的小草莓，反季节水果，在这个时节挺贵的，她摇摇头没有接。 江野气笑：「这世界上还没有我送不出去的东西，」没再等苏音拒绝，他直接把草莓塞进了苏音的帽子里。 苏音今天穿的是连帽外套，江野按住她想要抬起来的捡草莓的胳膊，虎着个脸：「再敢拒绝信不信我揍你。」 他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简直是苏音的噩梦，让她总是不自觉想，如果她拒绝，或许下一秒，他可能就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玻璃瓶砸她脑门上了。 苏音背着一盒沉甸甸的草莓不敢动弹，江野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手：「行，你可以走了。」 苏音镇定地点点头，同手同脚地往前走，直到转了个街角，再也看不见身后的街景才松了口气。到了一栋居民楼底下，苏音翻出帽子里的草莓，看了看上面的小logo，把它扔进了小区的垃圾桶。 到了家，空气远比外面更加冷，苏胜民、黄爱玲还有苏莹一家三口正在客厅看电视，看的是苏莹最喜欢的偶像剧。苏莹压根没注意到苏音，黄爱玲看到了，又转过脸，往苏莹手里递了块巧克力。 第5页 苏音提着书包进房间，被苏胜民喊住了脚步。 苏胜民是公司里的文员，平时不大出门，看着年轻，皮肤比黄爱玲还要白上两分，他皱眉朝苏音招招手：「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他斟酌了一番，问苏音：「你嗓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正好这周末我没事，可以带你去。」 他问的是要不要，眼里也没什么慈爱之情，即便是早就知道，苏音还是觉得有些心凉。 黄爱玲磕着瓜子：「看什么，你妹不是说过了之前给大医院主任看过了吗，治不好，你浪费那精力做无用功干嘛，反正说不了话，慢慢也就习惯了，你总戳孩子伤疤干什么？」 说的也是，苏胜民没再等苏音的答案，从茶几上抽出几根巧克力塞进苏音怀里，摆了摆手：「那你先去做作业吧，等会吃饭再喊你。」 苏音点点头往屋子走，关上门，听到黄爱玲在小声抱怨：「那个牌子的进口巧克力可贵了，莹莹最喜欢吃，你给她干嘛，这么心疼闺女？」 苏胜民耐心地解释：「莹莹不爱吃那种口味的。」 第3章 草莓甜吗 苏音早早地去上学，教室里的氛围似乎从中间隔开了两个空间，前面一半响彻着孜孜不倦的读书声，后面一半只余下喧嚣的吵嚷，泾渭分明。 这一切对于苏音来说，都是极陌生，又新鲜的。 苏音的同桌是个微胖的女孩子，昨天请假没有来，今早一来就听说自己有了新同桌，暗戳戳瞥了新同桌好几眼，好奇地打了声招唿。 「新同桌你好，我叫闫星月。」 女孩的语气洋溢着蓬勃朝气，苏音多看了两眼，没说话，却把手中的英语书翻到扉页，让对方看清了空白处的名字。 闫星月早就从同学口中听说了新同桌的名字，也知晓对方嗓子生病的事，正打算说些什么，英语老师夹着课本走进了教室，锋锐的目光在教室内逡巡。 闫星月瞬间把嘴边的话缩了回去，开始背诵单词abandon. 苏音也低下头，因为不能说话，她便在本子上默写英语单词，写了没两分钟，一张草稿纸被慢慢推到了她的手肘边，她略微抬头，看到闫星月朝她笑着挤眉弄眼。 课上传小纸条是很寻常的事，闫星月看着新同桌先是诧异，紧接着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台上的老师，最后才谨慎地把草稿纸挪到桌前，轻轻松了口气。 像是完成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似的。 闫星月奇怪地盯着新同桌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细弯的眉，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的睫毛。 纸条上问苏音为什么戴着口罩，苏音下意识地抬手，举到半空又放了下来。 闫星月觉得新同桌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三十分钟的早读课对于闫星月来说实在太难熬了，好不容易铃声响起，她第一时间撂开了手边的书，凑到苏音旁边和她聊天，即便苏音不能说话她也不觉得无聊，撑着下巴格外新奇地和苏音在纸上交流。 班主任胡静快步走进教室，举起胸口挂着的口哨，声音高亢又刺耳。 「现在，穿上校服，全体操场集合！」 班级里瞬间充斥着哀鸣，闫星月也不笑了，耷拉着眉眼对苏音解释：「今天周一，又要去跑操了，真烦人。」她倒是想请假，可胡静火眼金睛，要是被发现就完蛋了。 「咦，」闫星月一边费力地套着校服外套，抽出空来问新同桌：「你去领校服了吗？」 苏音茫然地摇摇头，班级里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起身，身上都是统一的蓝白校服，穿着针织毛衣的苏音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胡静显然也意识到了，朝苏音招招手：「你留下，等会自己去教辅仓库领一套校服。」 胡静急着安排学生站队集合，匆匆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咬牙嘱咐苏音：「江野来了的话让他立马到我办公室。」 闫星月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临走前往嘴里塞了颗糖，又往苏音手里塞了颗。 「同桌，等我去去就回！」她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苏音觉得自己的同桌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活力。 苏音慢吞吞地穿过教学楼，去找教辅老师领了一套崭新的校服，比她身上的衣服足足大了两个码，苏音也不嫌弃，把校服紧紧地抱在怀里，耳边是振奋人心的国歌，阳光一寸一寸地落在她头顶，直到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苏音的嘴角都是弯着的。 好心情在看到教室里的少年时，戛然而止。 她抱着校服的手僵硬，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脑海里闪过一片又一片血腥的回忆，全是江野手举玻璃瓶敲碎一地鲜血的画面。 她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想起班主任胡静的叮嘱，犹豫再三，动作缓慢地转过头，对上少年满是戾气的眉眼。 「有事？」 「胡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把纸条放在他桌上，苏音立刻扭回了头，好似身后有一头恶鬼在追赶似的，裸露在外细白的脖颈惊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有这么可怕？ 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追在他身后，江野还从未体会过被人忽视的滋味，一时间有些怒意，可瞧见少女的嵴背单薄，像是一朵温室里最脆弱的花苞，光是窗户缝隙透出来的一点风，就能轻易将它摧残，可怜极了。 「喂，」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草莓好吃吗？」 第6页 苏音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被扔进垃圾桶的草莓，迫于后方少年的淫威，她僵硬着点了点脑袋，圈在手里的鼻尖不自觉地在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圆。 身后一声嗤笑。 苏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下一秒，少年的脑袋忽然出现在她耳侧，距离她的脸颊仅仅半个指节的距离，他开口，陌生而灼热的气息直愣愣地钻进苏音的口罩里。 一股橙子汽水味。 「里面下毒了，怕不怕？」凑得这么近，江野看到口罩上方那道挺巧的鼻樑，再往上是清澈乌黑的眼眸，半遮半掩的瞳孔里散落着少女的茫然，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 江野的心也跟着一颤，他没仔细想那一瞬间的异样，伸手捻走了苏音桌上的水果糖。 「骗你的，小傻子，」他站起身，迈开长腿往教室外走，浑身从内而外都透着嚣张。 看着他的背影，苏音想，江野才是又坏又傻，她才没有吃那盒草莓呢。 — 高二办公室内。 走到班主任胡静的对面，江野随手扯了旁边的椅子坐下，上半身往后一仰闲适地靠着椅背，两条长腿肆意地伸展开，右脚搭在左边小腿上，眼皮微抬，懒洋洋的目光瞥了班主任一眼。 「找我有事？」 胡静皱了皱眉：「早上跑□□去哪了，你校服呢？」 「不想穿。」他想到校园里那一抹抹蓝白相间的校服，土了吧唧的，瞧着就让人倒胃口。 「没事我就回去了。」江野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你站住！」胡静忍了又忍，把人喊住，板着脸问：「昨晚打架，你在不在场？」 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江野拽回椅子坐下，桀骜的眉眼带着几分嚣张的笑意：「怎么，人死了？」 「江野！」猜到这事果然和他有关，胡静勐得拍了下桌子，气得手发抖，连办公室内的同事诧异地朝她看过来，可眼前的少年神色淡淡，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模样。 胡静按着胸口喘气：「我知道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人家现在重伤还在医院，放学你跟我一起去和对方道个歉，争取私了，闹大了你还想不想上学了？」别说上学，要是人家坚持上诉，别说学校的面子挂不住，恐怕眼前的少年都要被送进教管所。 「他想让我道歉？」江野忽得站起来，两手掌心撑着桌面，脸上戾气横生，一动不动地看着胡静的眼睛道：「让他趁早死了比较干脆。」 说完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胡静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个半大少年的目光给唬住了，手脚冰凉。 整整一天江野都没回学校，或许是习惯了，任课老师匆匆看一眼空座位，没人询问过他去了哪里。 作为同桌的林启航当然知道，于是一放学便捲起书包熘出教室。 声啬会所二楼包厢，几个少年在玩牌，林启航一进来便看到沙发上样貌最出色的江野，手里夹着几张纸牌，嘴里衔着一根烟还没点着。 其他几个年纪差不多的青年都是熟人，几人笑着招唿林启航一起来玩。 「哥，外头有个女生想见你。」 「林启航你挺上道啊，知道给阿野找女人了？」 「啧，长得漂亮不？」 几人打趣着嚷嚷，坐在中间的江野从牌间抬起头，没和其他人一起笑。 林启航有点发憷，可想到门外女生娇娇弱弱的请求，他牙一咬：「是卢菲菲，她说有事想和你说。」 卢菲菲啊，有几个青年隐约有些印象，你看我我我看看你。 「好像是你们学校的校花？」 林启航忐忑地点点头，见江野没反对，赶紧出门把人迎了进来。 卢菲菲特地打扮过，一身清纯干净的白裙子，脸上涂了薄薄一层粉底，怕妆容太浓江野不喜欢，唇上只抹了点唇膏，在灯光下娇美秀丽，微圆的杏眼悄悄朝着沙发上的少年望去，不经意间红了红。 这样纯洁漂亮的女孩子，理应是许多少年藏在心中的梦。 「江野。」她声音轻柔地唤了名字。 江野抬起头，敷衍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低头去看手中的牌。 卢菲菲没办法，咬了咬唇，矜持地朝他走来，旁边几个青年识趣地把江野旁边的座位上出来，卢菲菲朝他们感激地笑笑，坐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花香味刺到了江野的鼻间，他脸上神色不变，五官隐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挺拔出色。 卢菲菲有些看痴了，期期艾艾地凑近了他：「江野，谢谢你。」 不等众人反应，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谢谢你肯为我出头，不然恐怕徐琨还会再骚扰我。」听说徐琨在校外被人揍得重伤住院，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人是谁，只有卢菲菲知道那人是是江野，心里隐秘的欢喜也在悄然滋生着。 她眉目含情地仰头，企盼能同样从少年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江野微微偏头，偏冷的目光从她精緻的脸颊一路扫下去，在胸前的饱满处轻佻地顿了顿，笑着问：「喜欢老子？」 卢菲菲被他粗俗的话逗弄得满面通红，激动地攥紧了手，羞羞答答地点头，紧接着便瞧见少年嘴里咬着烟，一手按动打火机却不点菸，仿佛只是拨弄着玩，。 火焰的热度吹拂到了卢菲菲脸上，气氛暧昧，她娇羞地微微嘟起唇朝江野凑过去。 第7页 隔着薄薄的光芒，她看见江野半眯着眼嗤笑对着她说：「滚。」 卢菲菲愣住，眼前少年嘲弄的目光，周围死寂的空气，无一不提醒着她，她被戏弄了。 「那个，」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林启航尴尬地走出来圆场：「他今天心情不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卢菲菲没理他，捂着嘴巴跑了出去，林启航看看门外，又看看沙发上坐姿慵懒的江野。 「哥，卢菲菲挺好的，你对人家这么凶干嘛？」 林启航一开口，旁边几个傻站的青年也跟着帮腔。 「是啊是啊，不愧是校花，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就是，瞧着瘦，身材可真不错！」 「阿野你也太狠心了。」 几人说着说着，恨不得自己替江野去把卢菲菲给哄进怀里，当事人却不紧不慢地掐灭了眼，抬起了头，叽叽喳喳的几人立马噤声。 江野撂开手里的牌，两手搭在后脑勺往后一仰：「老子就是贱，不稀罕上赶着凑上来的，行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懂了。男人么不都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轻易弄上手的哪会懂得珍惜呢。 可对方是卢菲菲，校花啊，长得漂亮得一批，哪怕是心里不喜欢，趁着新鲜劲儿和她玩两天也销魂吶。 只不过看江野神色不好，这话几人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 —— 晚上苏莹又在苏音房间里，咋咋唿唿了十分钟才肯离开。 说的还是江野。 「卢菲菲那个小贱人，勾搭上你们班那个林启航了。」 「不过她和林启航在一起也好，这样就少一个人和我竞争，」毕竟卢菲菲是校花，学习成绩又好，还绿茶得很，苏莹对于自己几斤几两重很清楚，和卢菲菲比，她的优势几乎为零。 苏音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充当一枚垃圾桶，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快点把手錶从苏莹手里拿回来。 「你今天见到江野了吧，他是不是超级帅！」推了推她的肩膀，苏莹催促道。 想到那个眉眼孤傲的少年，苏音下意识想皱眉，但又怕得罪苏莹对方不把手錶还给他，只能违心地点点头。 自己喜欢的男生得到了别人的肯定，苏莹满意地收回手，忽然又警惕地看了好几眼：「你该不会也喜欢上江野了吧？」 苏音坚定地摇头。看她反应得这么迅速，苏莹放下了心，似乎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口罩，半晌支吾道：「最近桂花开得到处都是，你的口罩还是别摘了。」 苏音依旧是点头，像个木头人一样没有脾气，苏莹觉得无聊，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等门关好，苏音回到桌前，拉开上锁的抽屉，轻轻打开里面的铁盒子，取出压在最下面的厚厚笔记本。 笔记本有些年头了，外壳磨损得几乎看不清原来的花纹，扉页泛黄，中间好几张还脱了线，被人用胶带重新粘了回去。 第一页的日期是十年前，上面印着稚嫩的笔记，怀揣着小女孩噩梦里最真挚的感恩。 【神明小姐给音音送了很多糖果，希望神明小姐永远幸福。】 记忆里最黑暗的日子，苏音被妈妈锁在阳台，外面的阳光那么刺眼，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小手一遍又一遍地怕打着玻璃门，里头的女人冷漠地撇开头。 她呜呜地哭泣，泪珠子被风一吹，黏在脸上又冰又涩。 妈妈，音音好饿好冷。 屋里的女人没有回应，漠然地翻看手中的书。 小苏音吸了吸鼻子，她知道妈妈不会在乎她的眼泪，于是艰难地踩着小板凳站起来，伸手想要把窗户关上。 一个奇形怪状的机器从窗户飞进来，小小的爪翼里包着的几颗橙子味糖果，簌簌地落在小苏音的面前。 她连擦眼泪都忘了，呆呆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东西飞出去，直奔蓝天。 地上的糖果没有饱腹感，可小苏音却觉得胃里暖洋洋的。 后来每当她被困在阳台反省的时候，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出现，苏音再也没有哭了，对于妈妈的责罚也没有那么惧怕，因为在阴暗不见光的世界里，她能感受有人在关心自己，给予的一点点温暖弥足珍贵。 那是她童年里唯一的小伙伴。 那些是神明的馈赠。 妈妈去世后苏音跟着小姨搬出了原来的房子，之后再也没有收到过神明小姐的礼物，但苏音养成了写日记的好习惯，无论神明是否在她身旁，她的喜怒哀乐都愿意和神明小姐分享。 可是今天不是个开心的日子。 苏音微微蹙着眉在本子上写下「江野」两个字，又很快用黑色笔划去那两个字，陷入了苦恼的矛盾中。 那是个恶劣的坏人，她希望神明小姐能重重惩罚他，可是神明小姐那么忙，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不值得让神明小姐操心。 苏音划掉刚刚写的一句话，重新写了两行字。 好想小姨，希望小姨能早点接她离开这里。 — 第二天苏莹竟然拉着苏音一起上学，甚至绕道把苏音送进了班级。 「怎么样，是不是受宠若惊？」她虽然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往教室里面瞟，没一会就垂头丧气地收回目光，一声招唿都没和苏音打就走了出去。 苏莹虽然长相普通学习也不怎么好，但在学校混得开，知名度还蛮高，苏音班里好些人都认识她，见她和苏音一起走来觉得好奇，等苏音一坐下来便有人围过来打听两人是什么关系。 第8页 「苏音，苏莹？你们是不是姐妹啊？」 「你们年纪差不多的啊，是双胞胎吗？」 按照血缘来划分的话的确是姐妹，她仅仅比苏莹大了几个月，苏音不能说话，面对三三两两的询问她显得有些木讷，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问来问去查户口啊你们！」闫星月挥挥手，把周围一群人赶苍蝇似的赶跑了，她凑到苏音耳边小声说：「你别怕，以后要是她们再烦你，你给我使个眼色，我统统轰走。」 苏音慢慢抬起头，柔软的目光里泄出一丝光，抿着唇把纸条放到闫星月的手心，闫星月好奇地打开看，上面写着：谢谢你。 闫星月豪迈地一挥手：「谢什么谢，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应该的。」 同桌，对于苏音来说又是一个新鲜的词彙，她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情蓦然好了起来，眼角的笑意温温柔柔地流淌。 看到同桌开始认真地自习，闫星月侧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忍不住盯着苏音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想帮身旁的这个女孩子，不想看见对方被人刁难，也不想看她黯淡的眉眼。 闫星月有过很多朋友和玩伴，可苏音和其他朋友都不一样，说不清哪里不一样，闫星月索性不想了，直接归结于气质吧。 她挺喜欢这个新同桌的，虽然对方不能说话。 「哎，新同学，」林启航捲起崭新的英语书轻轻敲了敲苏音的肩膀，「话说，你真和苏莹是姐妹啊，那你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林启航回忆了一番苏莹的长相，又瞄了眼苏音口罩外瓷白得看不到一丝毛孔的肌肤，心里觉得可惜，如果长得和苏莹一样，那还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皮肤。 闫星月抄起桌上的单词本就朝林启航脸上砸：「再逼逼我就和老师举报你不交英语作业！」 林启航闭嘴了，幽幽地看向闫星月：「仗着自己是英语课代表了不起啊，公报私仇！」 闫星月得意地扬起下巴，挑衅地和他对视，林启航没坚持三秒就败下阵来，怂怂地开始抄作业，嘴里小声嘀咕着：「等我哥回来，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林启航喊江野喊哥，闫星月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伸手又在他头上暴扣两顿，林启航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瞥了眼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林启航心酸地在桌肚下给同桌发信息求救。 【哥，救救我，你再不来学校，我要被校园霸凌了！】 江野回他：滚。 这样的待遇林启航早已习惯了，他再接再厉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听说新来的同学和七班的苏莹是姐妹，我就随口开了个玩笑，闫星月不是特讨厌苏莹吗，干嘛还帮着苏莹的姐妹说话？】 林启航一边抄着作业一边等待江野的信息，等了半晌没还等到回復，一扭头，江野拎着外套大摇大摆的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对视了一眼，林启航激动地停下奋笔疾书的手，咻得一声把英语作业本甩进了桌肚。 去他妈的作业，他老大都来给他撑腰了，还写什么辣鸡作业。 来啊，造作啊！ 林启航热泪盈眶，激动地朝江野挥了挥手，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被江野掐着脖子按了下去。 「你他妈想校园霸凌谁？」 第4章 好奇的八卦 林启航被江野蒙着脑袋揍了一拳，正呜呜呜地揉吧着自己娇弱的后脑勺。 「哥你也太热情了，打招唿也不用这么大力气吧？」 「别装，你那脑子金刚不坏，」江野掐着林启航的脖子把人从桌子里捞出来，凑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苏莹是谁？」 林启航停住了摸后脑勺的动作，诡异的目光看向江野：「苏莹追了你那么久，你竟然还不记得人家？」 「少他妈废话。」给他递情书的人那么多，难不成他全都得记得。 林启航杵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就前几天晚会，跳民族舞的那个女生，哦不对，我忘了那晚你不在。」 江野哪能在呢，那时候正在巷子里和别人拼得头破血流。 「她们两个长得像？」江野问，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林启航也没见过新同学口罩下的模样，只不过凭感觉。 苏音都没否认，那肯定和苏莹是姐妹了，是不是亲姐妹不要紧，就算是远亲，那相貌上总该有相似之处吧，想通了这点，林启航没任何心理负担地一拍胸口：「姐妹花，那肯定像啊！」 「江野林启航，你俩开茶话会呢！」讲台上的黄友仁气得掰断了粉笔，食指笔直地指向台下的两人：「不爱听就出去站着！」 林启航觉得自己很无辜，但是吧，相对于在课上听黄友仁的公鸭嗓，他还不如去墙边晒太阳。 闫星月悄咪咪和苏音说话：「你别看林启航染着特叼的黄毛，其实特别怂，但是江野胆子好大，根本没把老师放在眼里，班里人都不敢惹他。」 闫星月望着自己同桌乖顺的睫毛，觉得自己没必要强调江野有多可怕来吓唬她，反正经过两天的相处，闫星月基本明白同桌性格乖脾气好，借她一百个胆子恐怕也不敢惹那位混世魔王吧。 林启航刚捧着书在墙角站定，小腿肚就被踹了一脚，旁边的江野扫过来一眼：「视频发我。」 第9页 头上被砸了一拳，刚又被踹了一脚，林启航有些懵逼：「什么视频，黄片？」发觉对方神情不对劲，他立马改口道：「8g的小视频？」 江野「嘶」了一声，反手把数学课本卡在林启航脑门上，表情乖张：「脑子全是黄色废料，信不信有一天我给你开瓢了？」 林启航委屈：「我那资源不还是当初你转存给我的吗？」堂堂七尺男儿，正是最热血的年纪，谁还能没看过几部片吶。 看到江野脸色越来越黑，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林启航举手投降：「哥，你还是直说吧，我这脑子可比不上你。」 江野咬牙切齿：「晚会的视频，你手机上应该有吧。」 「你说那个啊，我没存，但学校论坛上不就有录像回放吗，」林启航才反应过，稀奇古怪地看向正摆弄着手机的江野：「好端端看这个干什么，你之前不说都是一群傻逼没啥好看的吗？」 江野耐着性子一段段划过去，终于看到了林启航口中的那段民族舞表演。 只瞄了一眼，从他嘴里吐出两个字：「傻逼。」跳的这是什么玩意，扭得跟蛆虫似的，就这还敢拿上台，噁心谁呢？ 甚至都没耐心去看跳舞的女孩转过身，江野当机立断摁下返回键，生怕下一秒被噁心到。 林启航拿下头顶的两本书，老妈子似的嘆息：「哥，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江野没吭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目光不经意间瞥进窗户里。 晌午，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教室，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出粼粼的光束，正好打在第三排的位置，暖色的光线肆无忌惮地包裹着最中间的女孩，口罩上方露出的额头也被蒙上耀眼的光。 似乎是阳光刺眼，她微微往同桌身边挪了挪，伸出手掌挡住源源不断的阳光，那只手小而白，江野怀疑这么小的手是不是软和得没长骨头。 「哥，你看黄友仁干嘛，该不会对他讲的数列感兴趣吧？」 江野默默往左移了两步，正好遮住投进屋里的阳光，他幽幽地转过头：「屁。」 憨批林启航，他感兴趣的可不是黑板上写着的那玩意。 一下课，黄友仁夹着课本走出教室，没给两人好脸色，正准备再好好教训几句，江野捡起林启航头上的书，头也不回地进教室，把黄友仁气够呛。 「上课不听讲，目无尊长，我看月考你能考出什么成绩来！」 林启航在原地没走，他被太阳晒得晕乎乎，下意识开口：「我同桌平时也不参加月考啊老师你说个什么劲儿？」 黄友仁气得嘴角发颤，眯眯眼瞪向林启航：「林启航是吧，你昨天作业是不是没交，等会送我办公室来。」 「老师你在搞我心态啊！」望着黄友仁坚定的背影，林启航哭丧着脸，凭啥就罚他一个人。 哦他忘了，黄友仁也罚过江野，不过人家从来把黄友仁的话当放屁。 隔壁班也有个男生被罚站，等黄友仁走开了才跑过来，勾着林启航肩膀笑：「可以啊林启航，你跟着江野后面混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上课时间看小黄片？」 「你瞎逼逼啥，」林启航拽开对方的手，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白了一眼：「我们是正经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得了吧，初中三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看李启航义正言辞的模样，男生挤眉弄眼道：「刚刚你们说话我都听见了，兄弟，借一部说话？」 「你别瞎说！」林启航伸手就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左右看看，见走廊上没什么人才松开手，鄙夷地看了一眼对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满脑子黄色废料？刚我哥在看前几天的晚会录像呢。」 「那有什么好看的，我不信。」 「我骗你干什么！」林启航不想背负上课时间看黄片的形象，急得跺脚：「看苏莹啊，她不是表演了个民族舞吗？」 那男生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瞠目结舌地问：「七班的苏莹？」 李启航点头：「不然呢。」 「妈耶，」男生激动得咬住自己的牙齿，疼得龇牙咧嘴，林启航踩了他一脚：「警告你别到处乱说啊，不然有你好受的。」 「好歹同学三年，你还不相信我的人品吗？」说完这句话他就熘之大吉，三秒之内消失在林启航的视线里。 中午苏音回到教室，看到闫星月在门口和两个别班的女生聊天，气氛神神秘秘的。 等苏音坐下，闫星月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来，眼睛细细观察了一遍周围，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她才放心地凑到苏音耳边，说着自己刚刚打听来的秘密。 苏音听得有点懵，想了片刻才把人名对上号，仰头不解地看向同桌，似乎不明白闫星月为什么这么开心。 「咳咳，我真没那么八卦，平时还是很严肃的，」被同桌小鹿般清澈的眼神盯着，闫星月头一回觉得脸皮有些发烫，赶紧解释，试图挽回自己的高大形象。 闫星月面红耳赤地接过同桌递来的纸条。 「八卦是什么？」 闫星月惊了，仔仔细细把纸条上的字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之后很是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苏音的额头：「同桌你是不是发烧了？」不然怎么连八卦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从闫星月的反应里，苏音猜出来这应该是是一个常识，她勉强笑了笑，轻轻拿下闫星月抵着她额头的手，微微摇头。 第10页 闫新月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注意力瞬间被从后门熘进来的林启航吸引住了，趁着周围没什么人，她朝林启航勾了勾手指头：「可以啊林启航，听说你在和咱们学校校花谈恋爱？」 林启航正仰着脖子往嘴里灌水，听到闫星月的话，惊得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闫星月及时闪开，胳膊还是被喷得湿淋淋。 这要搁在以往林启航绝对立马道歉，今天却来不及管这些，他一抹嘴，问闫星月：「姑奶奶，你能不能别整我，这都从哪听的谣言？」 「没有吗？」闫星月皱皱眉头，有些怀疑：「我听说你们昨晚约会了，难道是假的？」 约什么会啊约会，林启航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昨晚卢菲菲请求他带她去见江野，看校花低声细语的样子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早知道会被人传成这样，当时就算卢菲菲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答应啊。但现在也晚了，要是说出实情卢菲菲是去见了江野，还被对方嘲笑一顿给甩了，堂堂校花一点面子都不剩，也太惨了。 林启航觉得自己对漂亮女生多少还是应该有点怜惜之情的。 「艹，我招谁惹谁了我！」解释不明白，林启航索性趴在桌上装自闭。 江野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闫星月瞬间收起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靠在苏音的肩膀上降低存在感。 江野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视线往下一压，毛衣宽松，一时分不清包裹在里面的腰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裸露在外的脖颈，细长白皙跟白天鹅似的，怎么看都跟视频里那个脖子粗短皮肤黝黑的女生找不到相似之处。 真是见了鬼了这么关注她。 苏音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直勾勾的视线，她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却发现趴在她肩膀的闫星月一直在抖。 担忧地推了推对方的胳膊，低头瞧见闫星月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嘴角，苏音有些茫然，八卦真的有这么让人快乐吗？ 闫星月很想放声大笑，但是不敢，只能拼命压抑着。 听说卢菲菲之前和江野是男女朋友，现在却和林启航在一块，而林启航又整天和江野称兄道弟，这是要上演两男抢一女的np戏码吗？ 刺激，太刺激了，闫星月激动地写小纸条和同桌分享这个最新鲜的八卦。 苏音展开纸条，上面写着： 亲爱的同桌，果然俗话说得好，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第5章 他很坏吗 苏莹和卢菲菲在同一个班，卢菲菲长得漂亮成绩优异，苏莹虽然两样都不占但人缘好，在班级里小团体搞得有声有色，两人向来明里暗里不对付，更别提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 那晚在会所里被江野羞辱，连着几天卢菲菲情绪消沉，又从朋友那听到了江野的绯闻，心里更不好受。在苏莹不小心碰掉了她的作业本之后，卢菲菲爆发了，推了苏莹一把。 苏莹翻了个白眼：「卢菲菲你有毛病啊？」 「苏莹，别以为江野看了你跳舞的视频就喜欢上你了，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凭你也配？」 「你说什么？」 苏莹狂喜。 卢菲菲反倒松了口气，看来苏莹还不知道这回事。 她稳了稳心神，优雅地坐了下来：「没什么，我乱说的。」 一放学，苏莹连书包都没收拾好就要往外跑，卢菲菲知道她要去哪，在后面阴阳怪气地叫住苏莹。 「你以为江野会喜欢你？我听说你有个姐妹在五班，是个哑巴，性格也闷闷的，你们家该不会有什么遗传的精神疾病吧？」看到苏莹气急败坏的脸，卢菲菲捂着嘴巴笑。 苏莹一路小跑冲到五班门口。 物理老师拖堂了五分钟刚下课，班级里的人正稀稀疏疏地收拾书包，苏莹扒开窗户让人喊苏音出来。 闫星月早就瞧见了，碰了碰苏音的手臂：「苏莹在外面喊你，是不是有事？」 这是苏莹第二次来找过来，她性子急躁，抓着苏音的胳膊把人拖到了墙角。 「你怎么回事，谁让你在学校和别人说我和你是姐妹的？」 苏音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摇摇头，身上没带着手机，苏莹没有耐性看她比划来比划去，表情恶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 「你马上去给我解释清楚，别在外面胡说八道，要是再让我听见有人传到我面前，我就把你从我家赶出去，听到了没？」 苏音不哭也不闹，安静的眸子微微垂下，尤为安静地盯着斑驳的地面，细白的脖颈弧度优美，像是被欺凌的天鹅俯身寻找自己碎落的羽毛，知道自己没有同伴，只能沉默又孤独地小心遮掩伤口。 苏音低着头，而苏莹又背对着，自然没有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两个男生。 林启航抱紧了怀里的篮球，小声说：「哥，这就是苏莹。」 苏莹听到声音回头，兇恶的表情立马收了起来，嗓音掐得细细的，对着二人笑：「江野，那天晚会你没来，我的舞是特地为你跳的，你今晚有时间吗，能不能和我…」 「不能，滚蛋。」 他眉间藏着浓重的煞气，苏莹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点不能确定卢菲菲说的是不是真的，江野真的特地去看了她的舞蹈视频吗？ 「江野，那段舞我练了一个多月，你能不能再看我跳一遍？」她勉强笑着迎上江野的视线。 第11页 江野□□裸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又转过脸看向后面的苏音。 「谁给你的胆子来欺负我们班人的？」 「我没有！」苏莹被问得一愣，想也不想地否定，推了推苏音的肩膀：「我没欺负她，我和她认识，真的！」她拉着苏音想让对方解释，可是手里的女孩像个木头似的一直沉默。 从林启航手里接过篮球，江野颠了两下，挑眉看苏莹：「滚不滚？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林启航怕江野真的在教室门口就动起手来，赶紧催促着苏莹离开。 一场闹剧结束，苏音往教室里走，一只穿着短袖的长臂拦住了她，紧紧地按在面前的墙壁上，断了苏音的去路。 她微微蹙起眉，抬头看向恶劣的少年。 江野另一只手里还旋着篮球，也没想到自己会伸手把人拦住，错愕过后很快调整好表情，做出鄙夷的神态，视线却贪婪地从女孩的口罩内侧往下滑，试图窥探口罩下遮掩的是何等的风光。 苏音怯怯地往后退了半步，大拇指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瞧你那点出息，被人堵在门口欺负，以后别跟别人说和我一个班，老子嫌丢人，」江野收回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闫星月心惊胆战地跑出来，拉着苏音进教室，「刚刚江野拦着你干嘛呢，我都快被吓死了。」她手脚麻利地从本子上扯过一页纸，连同笔递到苏音面前，一眼就瞧见了苏音手腕上的勒痕，红了一片。 「这是苏莹弄的？，她过来找你干什么，你们不是姐妹吗，怎么我看她像是来寻仇的？」 苏音不知道该不该隐瞒下去，抬起头看见闫星月担忧急切的目光，她落笔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就把她和苏莹同父异母的事情写了下来。 闫星月看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还好班级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闫星月没有顾忌地接受这个让她震惊的消。以前和她一起玩的同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她轻声细语安慰人的经验很少，苏音又是和她以往同桌完全不同的性格。 苦思冥想了半晌，闫星月伸手握住了苏音的手，郑重道：「以后别怕，她再敢来找你，我帮你教训她，我可不怕苏莹。」 女孩的手并不大，但是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却源源不断地朝苏音传递着点点温热，这是以往她从未感受过的。 苏音怔怔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缓缓抬头对同桌露出一个笑。 闫星月看着那抹笑愣了很久。很多年后，她依然记得曾有这样一个午后，她不过是三分真心的承诺，却换来了往后女孩最诚挚的对待，如果能回到那天下午，她会用更多的力气，好好拥抱这个女孩子，把自己的快乐分一半给对方。 此刻的闫星月使劲晃了晃脑袋，低头一边捲起苏音的袖子，一边问：「那刚刚江野呢，有没有欺负你？」 苏音安抚地摸摸她的胳膊，轻轻摇头，却忍不住想起刚刚那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江野说话兇巴巴，但如果没有他的话，苏莹恐怕还会继续刁难她。 她是不是应该和江野说一声谢谢呢？ 苏音在心里有些疑惑，那样恶劣的人，竟然也会帮助一个陌生人，他真的有旁人口中说的那么不堪吗？ 闫星月替苏音收拾好书包，挽起她的胳膊：「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喝奶茶去。」 苏音摇摇头，指了指黑板上留下的作业，她想继续在教室里待一会。 苏莹没有占到任何好处，回去之后必然会大发雷霆。 不论是苏莹的颐指气使，黄爱玲的冷嘲热讽，哪怕是苏爱民的冷漠，苏音都已经慢慢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多难过。 但是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苏音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烦恼。 — 江野出了校门，林启航小跑着跟上去，眼里闪动着满满的八卦之光，不怀好意地问江野：「哥，你是不是对新同学有点那个意思？」 不等江野说话，林启航自己就先否决了，嘴里念叨着：「不会不会，我记得你当初说过，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前凸后翘樱桃嘴，还得是多才多艺的，」他掰着手指一样样算：「新同学皮肤白是白，但长得不好看，个子都那么矮，腿肯定也长不到哪去，前凸后翘貌似一样不占，多才多艺更别提了，连话都不会说……」 林启航越说越有劲，没注意身旁江野越来越黑沉的脸色，还不死心地说了句：「我觉得和新同学比起来，那个跳民族舞的苏莹都能算是大美女了。「 身边的人保持沉默，林启航反应过来，一手扒拉上江野的胳膊，满头黄毛在风中凌乱：「不是吧哥，你真对新同学有意思？」 江野没好气地扯开他的胳膊，把篮球往他怀里一砸：「我他妈的在你眼里就这么飢不择食？」 「不是不是！那哪能啊，哥，你的审美一绝，以后的嫂子绝对是校花，不，比校花更仙更美的存在！」 「这还差不多，」江野从他怀里接过球，努力压下胸口莫名的烦躁。 林启航念叨着他的游戏帐号要升级，江野直接带着他去网吧包了场。夜幕四合，林启航伸了个懒腰，看到正推门往里走的一群青年，打头的那个面色不善，脸上有一条横跨半张脸的刀疤，在惨白的灯光下更显诡谲。 「你们谁啊？」林启航站起来：「我们包场了，你们去别的地方吧。」 第12页 「谁他妈是来玩电脑的，我们是来找江野的，你就是江野？」 场面剑拔弩张，一道寒光闪过，林启航看到刀疤男缩在身后的手，上面握着一把起码二十厘米的刀。 从后排的机位前站起一个少年，他不紧不慢地摘下耳机，神色淡淡地看过来：「我是江野，想找老子打架？」 第6章 很生气 刀疤男瞧见只是个普通少年，嘴角紧绷的肌肉顷刻松懈，扭头和身后一帮小弟侃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没想到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妈的，以大欺小，这笔钱咱们收着都烫手哈哈哈。」 江野逆着光，表情不惊不怒：「徐琨找你们来的？」 「呦，还不笨，小子，我们道儿上混的人讲规矩，收了钱就得办事，人家说了只要你一条胳膊，你识趣的话跪下来给哥几个磕个头，我们还能下手轻点，是不是啊兄弟们？」 「嘿嘿没错，小屁孩，爬到爷这边来。」 逆光的少年嘴角勾起凉薄的笑意，甩开身上的外套，刀疤男这才发现，小子看着瘦，其实胳膊上肌肉不是普通人能练出来的。 刀疤男心里警惕了三分，搁在身后的手慢慢握紧了刀柄。 江野靠在柱子边，一双长腿随意支在地面并没用力，倦怠地打了声哈欠：「老子今天不想打架。」 「对对对，别冲动啊，他们手上有刀，」看到刀疤男被江野激怒，林启航赶忙小声提醒江野。 江野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扔到身后，头一偏，躲开了刀疤男迎面挥过来的拳头。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刀疤男神色微变，怒喝一声举着手里的长刀就往江野身上砍：「妈的，一个小鸡仔还想唬住老子！」 这把刀是陪伴刀疤男好几年的武器，现在不是以前那个不讲法的年代，他也知道把人砍成重伤是要坐牢的，所以手里的刀还没真正喝饱过血，寻常他也就是拿着刀挥舞，对方害怕了自然会抱头鼠窜，他正是利用人畏利刃惧伤血这个特点，打架从来没输过。 只不过这次他失误了，眼前眉眼乖张的少年不紧没有躲开他的刀，反而伸手接了下来，刀刃划破了掌心，他面不改色地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苍白。 刀疤男不过是一瞬间的愣神，被江野夺过了刀，一脚踹翻在地上。 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滴落，江野提着刀面无表情地来到刀疤男的面前，用刀尖挑起他下巴那块不断抖动的肥肉。 刀疤男也没想到这回会踢到铁板，他小心避开刀尖，仓皇求饶：「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收了徐琨的钱给他办事，我们和你没有仇啊，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少年有一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他微微弯下身，声线冰凉，像是一颗出鞘的子弹，阴恻又让人胆寒地飘进刀疤男的耳朵：「我说过今天不想打架，你知道徐琨为什么被送进icu吗？」 「我不……不知道……」 「啊！」看着迎着他脑袋砸过来的玻璃花瓶，他惊恐得抱住了头。 啪的一声想，玻璃碎了一地，刀疤男也没感到预想中的疼痛，睁开眼，望进对方深邃不可见的瞳孔里，从里面投射出的幽暗的光，让他想到栖身地狱的魔鬼。 刀疤男吓得屁滚尿流：「兄弟，大哥！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以后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在道上混的很熟，以后徐琨要是找别人搞你，我一定及时通知你，你就放过我们吧！」 江野笑了，手里的半截花瓶随手撂开：「带着你的人滚吧。」 「是是是，」刀疤男一跃而起，利索地带着手下的人，连地上的刀也不敢捡，点头哈腰恨不得给江野磕个头再离开。 林启航揉了揉被打了一拳的肚子，没好气地说：「徐琨那个鳖孙，自己瘫在医院，还敢让人来找你麻烦。」 「卧槽，哥，你手上还在流血，我送你去医院吧？」刚才林启航站着的角度偏，没看清江野空手接白刃的一面，眼下看到那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胳膊，他觉得脑子有点缺氧 那得多疼啊！ 失血过多，江野的唇苍白似纸，他没什么表情地低眉看了眼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踢了一脚林启航把人赶走：「你滚蛋，老子自己又不是不认识医院的路。」 林启航闭嘴了，他不像江野那么自由，要是回家太晚，他爸铁定把他揍得屁股开花。 「好，那你记得去。」 江野粗喘着气坐在台阶上，等习惯了伤口上的疼痛后才推门去医院。 急诊外科里人不多，护士看到江野的伤口后立马喊了医生过来。 「你带病人去消毒，然后过来缝针。」 护士带着江野去缴费，到窗口时候他才发现身上的钱不够。在网吧打完架后网吧老闆沖了出来，嚷嚷着让他赔偿机器的损失费，江野没多想，直接把钱包扔了过去，现在上下口袋里加起来，只有一百来块钱，手机丢在学校没有带。 他把缴费单扔进垃圾桶里，对护士说：「不缝针了，给我拿点酒精和纱布。」 护士态度斩钉截铁：「那怎么行呢，你这伤口很深，不缝合的话容易感染，而且癒合得慢，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疤痕增生。」 「哎，你怎么走了？你的伤口不管了吗？」 第13页 江野抬腿往外走，从学校旁边的药店买了酒精和纱布，往嘴里扔了片消炎药，就着自动售卖机里的饮料咽下去，想了想，又用最后仅有的钱买了瓶云南白药喷雾。 也不知道哪个心大的值日生，班级门都没锁。他用脚勾了一张凳子，坐在那里，牙齿咬着一边的纱布，动作粗鲁又敷衍地给自己的伤口上缠了好几圈。 包扎好伤口，江野走到第三排，把手里的喷雾放在了桌子上。 随意地低头一瞥，竟然发现桌子里还放着书包。这书包他每天在座位上一抬头就能看到，颜色和款式再熟悉不过，遥想到没上锁的门，他心里有个猜测，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最后排的位置上。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教学楼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高三那栋楼还亮着灯火。苏音抱着画板进教室拿书包，推开门，被最后排那个漆黑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道人影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到熟悉的那张脸，苏音松了一口，又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画板。 果不其然，恶劣的少年迎着屋外的灯火走过来，缠着纱布的手指搭在画板一角：「你还会画画？画的什么让我看看。」 苏音抱着画板往后退，可却来不及挡住江野的动作，被他眼疾手快地从画板上把画纸抽了过去。 迎着昏暗的月色和远处的灯火，江野看到了纸上和他如出一辙的一张脸。 他盯着那副画足足看了三秒，空气也寂静了三秒，紧接着便移开视线，桃花眼微微眯起，调侃地问苏音：「小哑巴，你喜欢老子啊？」 苏音正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的画，看到它被江野手上的血浸湿，她画了一个礼拜的，要和苏莹换回手錶的画，被他给毁了。 江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小哑巴，该不会是第一次见面就在觊觎老子吧？」平时装得像模像样，让他以为对方怕极了自己，谁知道这小哑巴一声不吭地，原来背地里这么喜欢他呢？ 手上的伤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行，我勉强收下这幅画了，」江野把画捲成一团塞进怀里，看着女孩怯生生的眉眼，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 他妈的，被一个小哑巴喜欢，值得这么高兴？ 苏音很生气很生气，可从未有人教过她怎么发火。小时候妈妈会教她跳舞，可是有时候，妈妈又会突然冲进房间，撕碎女儿最喜欢的舞裙。 不懂事的苏音曾抱着妈妈的腿哭，求她不要扔掉小裙子，也曾偷偷把裙子藏起来，试图让妈妈再也找不到。可是渐渐的，苏音明白了一件事，故事的结局并不会因为她的眼泪和挣扎而更改。 没理会神情变幻莫测的江野，苏音沉默着回到自己座位上，看到桌上摆着一瓶没拆封的云南白药喷雾，她没动，收拾好书包后，抱着画板走出教室。 江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生气，看着小姑娘离开，只觉得那个背影好乖好乖，超出了十几年来他认知的所有。 — 八点二十五，苏家客厅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苏音开门时，苏胜民正坐在沙发正中间，黄爱玲坐在他旁边，侧头和他说这些什么。 看到苏音进门，黄爱玲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你爸和你有话说，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俩聊。」 苏胜民指指对面的凳子：「坐。」 不远处苏莹的房门露出一道缝隙，苏音瞥了眼，安静地坐下来。 「今天在学校和莹莹闹矛盾了？」苏胜民在公司干了十几年，办公室里那一套做派他十分熟练，板着脸训斥道：「你是姐姐，虽说你不能说话，我也不指望你在学校能帮着照顾妹妹，但也不能去找她麻烦吧，你知道今天你让莹莹在班里有多难堪吗？」 坐在小板凳上的女孩睫毛轻颤，轻手轻脚地翻开书包，从里面拿出纸和笔。 苏胜民再一次意识到，这个女儿是不正常的，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时和对方交流，整个过程笨拙又呆滞，让他觉得没有面子。 苏音盖上笔帽把纸递给他。 「因为我不能说话，所以让你们难堪了吗？」 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心思被勘破，苏胜民不仅没感到一丝歉疚，反而变本加厉冲着她发火：「你不能说话是我的错吗？还不都是你那个神经病的妈，你现在反过头来怪我，还当我是你爸爸吗！」 苏胜民满脸通红地吼完，发现小凳子上的女孩不说话，低着头，眼泪簌簌地往地板上掉，肩膀颤抖得不成样子。 再不亲也是自己的女儿，苏胜民看着有些心软。 黄爱玲忽然端着茶杯走出来，瞄了一眼：「呦，这孩子，你爸爸不过是训斥了两句，你怎么还哭上了呢，快擦擦眼泪别哭了，地板晚上才拖过一回。」 黄爱玲这么说完，苏胜民脸上的动容也瞬间收了回去，站起身睨了苏音一眼：「你回屋好好反思去，等会和你妹妹道个歉。」 黄爱玲跟在他身后进屋，关门前还不忘叮嘱苏音：「莹莹可能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别吵醒她。」 门关上后，苏莹立马从房间探出头，朝苏音扬起下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学校乱说。」 苏音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到苏莹面前。 「让我把手錶还给你？」苏莹撕碎了那张纸：「让你画的画呢，一手交画，一手交表。」 第14页 苏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苏音没再和她争执，回到房间重新摆上画板，对着窗外稀疏的星缓缓落笔。 这一副画，苏音两个小时完成，画得很潦草。小姨以前说过，画画要专心，更要全身心爱护自己的画作，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是妈妈对我并不好，」那是母亲去世后，苏音头一回倔强地和小姨顶嘴。 长髮及腰的女人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脸：「你妈妈只是生病了，其实她很爱你的。」 是么。 苏音望着笔下的画纸出神，其实她已经很少想起记忆力那个时常疯癫的女人了，她只是很想小姨，想逃离这个处处让她陌生的地方。 星火阑珊的夜里，四周寂静，连风涌动的声音都听不见。 「嗯？音音？」大洋彼岸的任静正在午憩，被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时间：「怎么这么晚不睡觉给小姨打电话？」 「小姨，我，我好想你。」许久不说话，苏音的声音像是剧烈咳嗽后的病人，带着浅浅喑哑。 任静立马清醒，翻身坐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在学校学习不习惯，还是黄爱玲趁着你爸不在家，欺负你？」 任静从没想过苏胜民会苛待苏音，毕竟当初她要出国深造，是苏胜民信誓旦旦地要接女儿过去，还保证说会好好照顾她。 「没有，小姨，我很好，」为了不让小姨担心，苏音说了违心话。 「嗯好，遇到什么事就和你爸说，让他去解决，在学校有什么不开心的也打电话给小姨，不要自己忍着受委屈，知道吗？」 苏音一直乖乖听话，直到挂了电话，她迟疑着打开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租房信息。 如果她可以叛逆一次，她想离开这里。不是因为父亲的慢待，继母的奚落，而是苏音不想自己成为局外人，亲眼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如果不看到幸福的模样，她一个人安静待着，不会嫉妒，也从没有生过不满。 第二天早上，苏胜民还记得昨晚的事，板着脸问苏音：「你给你妹妹道歉了吗？」 苏莹摆摆手：「不用道歉，我已经原谅她了。」 这大方的做派，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就连黄爱玲都盯着女儿看了好几眼。果然出门后，苏音立马被她拉到了一边。 「我告诉你，我没让你道歉可不是原谅了你，要想我原谅你，也行，你帮我办件事。」 苏音不为所动，她现在只想拿到手錶，然后离开苏家。 苏莹看出了她所想，笑道：「我也不是白请你帮忙，这样，那副画我不要了，你这次要是帮了我，我立马把手錶还给你，说话不算话，我就是小狗，怎么样？」 看见苏音的神色略微松动，苏莹得意：「你帮我搞到门票，我就把手錶还你。」 见苏音疑惑，苏莹有些嫌弃：「亏你还在五班待着，连这消息都不知道，」她大发善心地解释：「下个礼拜在市中心体育馆有八校联赛，江野是篮球队主力也会参加，你帮我弄一张门票。」 苏音惨白着脸，攥着书包带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她不想再和那个少年有任何交集。 「唉，你躲什么呢，」苏莹生气地瞪着她：「你怎么那么胆小？江野每次参赛都会在班里发门票的，到时候你也顺便要一张就行了，也不用你特别做什么。」门票太难得了，有的人自己不去就挂到网上，一张票能炒到大几百一张，苏莹咬咬牙也能买下来，但现在既然能拿到免费的票，她又不是冤大头去给那些黄牛宰。 苏音还是摇头不肯答应。 苏莹神色一转，恶狠狠地看过来：「你要是不答应，我立马把手錶扔了。」 苏音心事重重地走近教室，刚一坐下就被闫星月抓住了胳膊。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给自己涂药膏，」闫星月耍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瓶云南白药，小心翼翼地喷在苏音红肿的手腕上。 苏音心不在焉，连以往的谢谢都忘了和闫星月说。 闫星月大课间买完水回来，看到同桌一上午都眼巴巴地看着她，圆乎乎的杏仁眼看得闫星月心都快化了。 「怎么啦我的小可爱？」闫星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嗯，果然同桌的脑袋也毛茸茸的很好rua，她都馋好久了。 「星月，你知道八校篮球联赛吗？」苏音纠结了很久，还是把折了又折满是摺痕的纸推到闫星月手边。 「知道啊，我上学期还去看了，超精彩，江野投了好几个三分球，下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呀？」似乎看出了她的苦恼，闫星月笑着和她解释：「你放心，虽然江野不好惹，但很大方，只要我们班同学找他要门票他肯定会给。」 问题在于苏音并不想找江野要门票，明明两个人前后座，她恨不得永远都不回头，这样就不会看到那张讨厌的脸。 闫星月穿上运动外套，拉着苏音站起来：「走吧，我们上体育课去。」 为了方便和同桌交流，苏音带了手机来学校，她打字问闫星月体育课都要做些什么。 闫星月情绪激动：「老胡管得太严了，我们差不多一个月才能上一回体育课呢，反正不管干什么，只要别让我再上物理课就行了。」闫星月数学和英语成绩不错，但物理和化学两门科都是她的弱项，当初全凭一腔热血选了理科。 第15页 苏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到了操场空地上老师宣布列队，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只有苏音孤零零地站在旁边。 「那个女生，说了列队你还站那里干什么？」体育老师姓薛，他不悦地吹了声哨子，因为高中很少上体育课，所以他并不知道苏音是刚转来的新生。 体育委员卫强大咧咧地喊：「报告老师，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她说不了话，」大约是之前吃了江野的亏，卫强再不敢把哑巴两个字挂在嘴边。 薛老师脸上表露了点诧异，很快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新来的那个同学，你站第一排吧，对，就站这里。」 「现在，全体都有，立正，向左——转。」 嘹亮的一声哨向，后面两排男生风一样地跑了出去，女生们也慢慢跟上节奏，五十多人沿着塑胶跑道奔跑。 苏音落在最后，跑得有些吃力。闫星月跑了百来米一回头没看见同桌的身影，她慢吞吞地原地跑，等着苏音赶上来。 「我们得跑快点了，大部队都走了，」闫星月指了指前面的人群。 苏音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脚步，等跑了一圈半以后，她额头早已是汗涔涔的一片，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扯了扯闫星月的袖子，示意让对方先跑，不用管她。 「没事，我陪你一起，你要不要把口罩摘了跑，应该不那么闷吧？」 苏音指了指操场围墙旁的一排桂花树，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两圈跑完，两人搀扶着在树荫底下休息。 闫星月有些好奇地问苏音：「你以前在哪个学校啊，你们上体育课都不用跑步吗，我看你体力很差，中考体育拿了多少分啊？」 第7章 no是不喜欢 看着苏音发过来的文字，闫星月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 她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上过学，一直都是在家自学的，然后中考没有考体育，体育零分？」 得到苏音肯定的回答，闫星月更觉魔幻，哀嚎道：「天吶，体育零分竟然还能考到一中来，你也太秀了吧！」虽然对同桌没有上过学很疑惑，但闫星月礼貌地没有追问下去。 她戳了戳苏音带着口罩的脸颊：「难怪你好像对学校生活很陌生，放心，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就好了。」 见不远处卫强走了过来，闫星月赶紧把苏音的手机塞回去，卫强是个事儿逼，又爱和老师打小报告，班里除了和他臭味相投的，没几个人喜欢他。 卫强往那一站，严严实实挡着了太阳，他双手环胸不怀好意：「苏音同学，你第一次上咱班体育课，按照我们班的规矩，你得表演个节目，请吧，薛老师和同学们在等着你呢。」 苏音望着闫星月，琥珀色的瞳孔茫然地动了动，似乎在向对方求证。 闫星月掐着腰吼他：「咱们班什么时候有这个班规了，我看就是你狐假虎威吧。」 卫强浓眉一皱，张嘴正要怼人，被旁边走过来的男生一把勒住了脖子。 「江野？你干什么，放开我！」 卫强身强体壮，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在江野面前却跟个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就被对方掐着脖子拖到一边。 「这规矩挺有意思的，不然体育委员先给我们表演个节目？」他明明笑着说话，唇齿间却是止不住的乖戾。 旁边三五成群的学生路过，有人带头起闹鼓掌，热烈欢迎卫强同学上台表演。 卫强向来要面子，不然刚刚也不会拍着胸脯和好友保证给新同学一点颜色瞧瞧，为的就是报那天江野带给他的羞辱。 他以为那天江野帮着新同学说话是心血来潮，毕竟这个少年向来嚣张霸道，没人能猜到他到底下一步想干嘛。可现在却接连护着一个转校生。 「江野你快放开我，不然等着薛老师罚你跑十圈操场。」 「老子什么时候怕过？」江野收紧了手指，卫强黝黑的脖子被勒得发红，他心里闪过对江野的千百种诅咒，慌乱中口不择言地大喊：「江野，你是不是看上苏音了？」 扼住他喉咙的那股力突然消失，卫强捂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嘲笑：「不然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替她说话？江野，你口味挺重啊，笑死我了！」 苏音被闫星月护在怀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清澈的眼里一片木然。 林启航看见江野捏紧了拳头要打人，怕在学校闹大了不少收场，赶紧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堵着卫强：「我哥就是仗义执言英雄救美，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欺软怕硬，还好意思欺负女生？」 这边动静大，围了不少人，听到林启航的话纷纷点头。 「是啊，苏音不能说话，江野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江野连校花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苏莹的姐妹啊，真逗。」 「但是我也没想到江野会帮新同学说话啊，以前他在班上什么都不管的。」 「可能是看新同学可怜吧？」有人小声总结了一句。 闫星月轻轻抱着苏音，挥散周围看热闹的人。林启航趁机偷偷把江野带出人群，走到旁边没有人的小林子边，看着江野变幻莫测的脸，林启航在心里直唿上帝。 「哥啊，你不会真的对新同学有意思吧？」林启航觉得自己问的有三分把握，刚刚英雄救美的话是他随口胡诌的，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和江野认识两年多，除了苏音，他还从没看到过江野为哪个女生打抱不平过。 第16页 「说什么屁话，连脸都没见过，喜欢她什么？」江野有点烦。 林启航一想也对，他哥可不是什么有内涵的人，说好的喜欢漂亮脸蛋魔鬼身材，不可能说变就变，他疑惑着问：「真的？」 江野「唔」了一声，冷倦的眼神里竟然冒出了一点笑意：「是她偷偷暗恋老子，知道了吗。」 淦！林启航真不知道，这消息要是真的话也太刺激了吧。 回到教室后他都忍不住瞄了新同学好几眼，找了个借橡皮的缘由又打量了一番，在心里震惊了一遍又一遍。 「哥，你真的确定新同学暗恋你？」林启航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我怎么感觉人家好像挺怕你的……」 江野也瞥了眼女孩单薄的嵴背，他面不改色地给林启航发消息。 「她装的。」 偷偷画他的画像，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林启航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证据，再加上江野信誓旦旦，他自然就相信了，于是兴致勃勃地再次追问：「那你真不喜欢人家？」 江野回了个「no」。 林启航想想也对，毕竟之前江野就说过，不喜欢上赶着喜欢他的女生，倒贴的白送都不要，更何况新同学无才无貌还不能说话。 大约是看到了卫强在操场刁难苏音的一幕，班里好几个女生都过来安慰苏音，不知道谁偷偷举报了卫强，导致他被胡静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还顺带承包了一个礼拜的班级卫生。 闫星月偷偷朝苏音眨眨眼，苏音立刻明白举报卫强的人是自己的同桌。 「他平时不就爱打小报告吗，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强在操场欺凌新同学的事被其他班学生看到了，教务处那边也找了胡静谈话，被数落了一顿的胡静自然没有好脸色，除了惩罚卫强，还在教室里杀鸡儆猴，严厉警告了底下的学生。 「你们要是再惹事，以后体育课全部改成物理，省得到处惹麻烦，下个月就要月考了，有谁成绩退步超过十个名次，家长会上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胡静走后，闫星月立马趴到了桌子上：「好烦啊，物理我都落了好几节课的知识点了，昨天那节匀变速直线运动，我压根没听懂，估计又得被叫家长了。」 苏音想起来闫星月说的是哪道题，她一言不发地在草稿本上写好推导公式，然后推到闫星月面前。 「这题用到的是牛顿第二定律。」 草稿上的推导过程写的条理清晰，闫星月看完以后，唰得一下转过脸紧紧握住了苏音的手：「我亲爱的同桌，你物理好好，课下能不能教教我，我这次月考可就全拜託你了！」 苏音毫不犹豫地点头，写了几行字给闫星月。 「啊，今天放学恐怕不行，我得去学校宿舍找一个同学，想找她借小说看，」闫星月说道。 苏音对宿舍两个字有点好奇，通过闫星月的解释她才知道，原来学生可以选择住宿舍，不仅住宿费很便宜，而且宿舍楼有专门的的门卫和宿管阿姨，很安全。 苏音有点意动，她问闫星月能不能带她去宿舍看看。 「当然没问题啊，」不过闫星月好奇地问：「你家好像离这里不远，为什么想住宿舍？」 苏音不想看到黄爱玲和苏莹，也不想看见苏胜民，她不想插足别人的幸福生活，做一个处境尴尬不被喜爱的旁观者，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个理由告诉闫星月。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闫星月没再追问，而是认真地向她保证：「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晚上苏音回家很准时，差不多是和苏莹前后脚进的家门。 苏莹捧着一盘新鲜的草莓，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苏胜民和黄爱玲都在一旁陪着，眼神慈爱。瞧见苏音回来了，黄爱玲眼神一闪，装作没看到，继续和女儿有说有笑。 苏胜民有些说不出的尴尬，他冷淡地点点头：「坐着看会电视，晚饭还得过一会才能好。」 他们是和谐的一家子，苏音认清了这个事实，不再对苏胜民失望，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个不欢迎她的「家」。 苏音把刚刚在路上列印好的文件递到苏胜民面前。 放学后她去打听清楚了，学生宿舍一间住四个学生，每学期住宿费八百块钱，办理住宿很容易，只要家长签字，然后自己带着行李搬过去就行。 她以为苏胜民不喜欢自己，多多少少心里也希望她搬出去。 却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合同之后，伸手就扔到了桌子上，勃然大怒地指着苏音的鼻子：「你想搬出去？」 苏音点点头，垂下目光。 苏胜民气得脸色涨红，重重地拍着茶几，怒道：「你是觉得在这个家住的不好，我们待你不好吗？」 什么是好，为她提供一日三餐，就是好吗？这个所谓亲人给予的关心，甚至没有同桌闫星月的关怀来的真切，来得温暖。 苏音扬起脸不声不响地迎上苏胜民的视线，平静地与他对视。 黄爱玲在旁边搭腔：「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叛逆，老苏，要不你就让她在学校住一段时间，兴许过阵子新鲜感过了，她自己就回来了呢？」 黄爱玲在心里打定主意永远不让这个丫头回来，原本苏胜民要接回女儿她心里就不满，但又不好当面说出来，苏音的出现就跟一根刺似的梗在她喉咙，让她想起十几年前并不风光的那段日子。 第17页 「行，你想搬出去就搬出去吧，」苏胜民很快签好字，把签名单扔到苏音面前，语气漠然：「你自己和任静解释，别到时她又怪罪，说是我没好好照顾你。」 苏音原本想着明天再搬，但黄爱玲并不打算再让她住一晚。吃完晚饭后她就挤进了苏音的房间，说是房间，不过是个小仓库临时改成的，只放了床和桌子。 黄爱玲怕她赖着不走，三两下把衣柜里的衣服塞进行李箱，又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去。 「这抽屉怎么还上了锁？」她拎着那把锁晃了晃，被苏音推了一把，力气很小不痛不痒，但黄爱玲却尖叫着喊苏胜民过来：「是不是想着要搬走了，就暴露本性了？平时可没见这孩子敢推我。」 苏胜民沉着脸教训苏音：「这是你阿姨，道歉！」 苏音沉默地打开锁，宝贝似的抱紧破旧的铁盒子，她仰头看着黄爱玲，乖乖的杏眼头一回露出几分怒意。 「不要碰我的东西。」 声音虽然细小，但房间里的两人听得真真切切，苏胜民错愕地问：「你能说话？」 苏音没再开口，把盒子摆在行李箱最中间，拉上拉链，拖着不大的行李箱往外走。 「你以前不能说话都是在骗我们？」苏胜民的眼里没有一点得知女儿不是哑巴的惊讶和欢喜，反而越发愤怒：「走，你立刻走！」亏他当初心里还有些怜悯，觉得这个孩子从小被精神病的母亲虐待，脑子也不正常，他还想过要好好补偿对方。 没想到，这么点大的女孩就知道骗人，把亲生父亲耍得团团转。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苏音赶上了末班车，路边等车的大叔好心地帮她把行李提上车，朝她笑笑：「小姑娘出门啊，怎么家里大人不送送，让你这么晚一个人出来？」 苏音说了句谢谢，握紧了行李箱的手提杆，乖乖巧巧地坐在窗边。 等到下车时才发现口罩都被眼泪浸湿了。 苏音抬起手摸了摸脸，原来她还是会觉得难过啊。 宿舍今天值班的阿姨叫闫丽，看着孤零零的小姑娘和她的行李，倍感为难：「闺女，今天太晚了，我不能给你办理入住了，明天一早你来，成不？」 苏音知道自己确实来得太晚，不想给阿姨添麻烦，她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艰难地推开左侧的玻璃门。 「唉，闺女！」宿管阿姨在身后喊住了她，「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等会去哪睡，回家吗？」 阿姨温柔慈善的看着她，苏音顿了顿，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阿姨，我没有家。」 闫丽嘆了口气，走过去替她把玻璃门关上，一手拉着苏音的手，一手拖着行李箱，她微微低头问道：「晚上阿姨一个人住宿管室，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早我给你办住宿手续。」 对方握着她的手温柔有力，苏音就这样呆呆地被她拉进房间。房间里开了空调，一阵热风吹过，苏音才惊醒，朝阿姨鞠了个躬。 「你这小闺女，这么严肃干嘛，行了，把行李放下来，我这里有淋浴间，外头冷，你要不要先洗个热水澡？」 对方还拿了干净的毛巾和牙刷给她，苏音捧着这些东西，鼻子酸酸的，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洗完澡出来，闫丽正在玩手机，沖她笑道：「晚上不摘口罩睡觉吗？」 苏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洗澡也忘了取下口罩，湿哒哒的口罩黏在脸上，感觉真的不太舒服。 闫丽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看苏音摘下了口罩，她忍不住朝着眼前的小姑娘多看了两眼。 「刚刚在外面，阿姨看你的一双眼睛就知道是个漂亮闺女，没想到摘了口罩更漂亮，」闫丽在心里感慨，做宿管二十多年了，她还真没见过比眼前小姑娘更标志的女孩了，长得又乖又甜，她要是这孩子的妈，非得把闺女疼进心坎喽。 她开了个玩笑：「这么漂亮还戴着口罩，是不是怕被小男生搭讪？」闫丽思想比大部分这个年龄段的家长要开放，或许是在宿舍楼外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晚上门口那些在一块说话的小情侣有多么大逆不道。 苏音摸了摸脸，有些不安。 第8章 答应你就是 第二天早读课刚过，闫星月神秘兮兮地跟苏音说：「江野今天没来上课。」 苏音一愣，身后那个座位的主人经常逃课，她已经习惯了，对方不来上课，她反而更自在。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关键是卫强今天也没来，」闫星月幸灾乐祸地偷笑：「听说昨晚他在路上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你猜是谁干的？」 闫星月对于这种小道消息总是格外灵敏，苏音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还是认真地对同桌摇摇头。 「江野呗，还能是谁，你说他最近是不是和卫强槓上了？」闫星月边说着，回头拍了拍躲在一摞书后面睡觉的林启航，打听道：「卫强又怎么招惹江野了？」 林启航没吭声，偷偷瞄了一眼苏音。 昨晚卫强被揍得狠，江野一声不吭，一拳头一拳头地砸过去，林启航总觉得，和白天卫强欺负新同学一事有关。 但是江野不承认。 林启航虽然和江野是好朋友，但相比江野，他好说话多了，除了嬉皮笑脸偶尔说话不着调，其他方面看起来都要比江野和善。 第18页 趁着江野没来上课，苏音攒足了勇气，把纸条递到林启航手上。 林启航本来就好奇新同学为啥给他递纸条，打开一看，他笑了：「你想去看八中联赛？那门票很难得的。」 这倒也不是他在撒谎，要是往年，江野作为篮球队核心成员，手里是有不少票的，但这次江野手上有伤，恐怕不能参赛，自然也分不到多少票。 闫星月觉得林启航这丫的就是在欺负她同桌，她慷慨激昂地用作业本砸向林启航：「林启航你跟我在这狐假虎威呢？以前江野每次都给我们发门票，你管得着吗你？」 「闫星月你泼妇啊！」林启航龇牙咧嘴地捂着胳膊，一扭头就看见江野拎着外套走进来。 「哥，新同学想找你要篮球赛的门票！」他迫不及待地向江野汇报。 江野瞥了他一眼，微微错开目光看向被提到名字的女孩，她似乎在刻意躲避他，动作极快地扭过身，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两只露在外面的耳朵染上浅浅的粉色。 江野勾着唇笑：「谁想要就自己来找我要，趁我不在想贿赂谁呢？」 林启航立马高高举起手：「哥，我是清白的，没有接受她们的威逼利诱！」 苏音局促不安地坐着，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般，耳朵根连带着脖颈的皮肤都一阵发烫，耳尖慢慢充血，酿成三月天梅子酒的颜色。 闫星月慢慢开口：「江野，你能不能给我和我同桌……」 「让她自己来和我说，」他翘着腿，修剪整齐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等了等，前面的娇小的小不点终于转过头，小脸粉嫩，白皙的指尖也带着淡淡的粉，半垂着小鹿眼，迎上他的视线。 手一抖，还是坚持着把纸条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江野用手指夹着纸条，往桌上一放，手掌托着下巴，和小姑娘的距离拉得更近。 「说吧，你打算怎么贿赂我？」 少年混不吝的姿态让周围女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三两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林启航犹豫着开口：「……哥，欺负新同学，不太好吧？」 苏音忿忿地把脑袋转过去，贝齿紧咬着下唇，明白身后恶劣的少年是在戏弄他。 很讨厌他，再也不想和他说话。 可是她想拿回手錶，就必须答应苏莹的要求，找江野要门票。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思考，苏音从桌子里黄澄澄的橙子拿了出来，放到了江野桌子的正中间，见他没动，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江野俯身睨了那橙子一眼，嗤笑道：「小算盘打得挺响啊，拿个橙子就想和我换门票？」 苏音听他不答应，眼神失落地想要把橙子拿回来，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抢走，塞进了桌子里。 苏音微微歪着脑袋，沉默又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不是不要吗？ 艹。可爱死了。 江野在心里骂了句，佯装烦躁地说：「行吧，我给你弄一张票。」 苏音想，眼前的人脾气差，阴晴不定，但总算这个结果是的好的，真的答应了她。 她轻轻捏着手指，眼神里的忐忑终于松懈下来，嘴角牵起浅浅的笑意，璀璨如星的眸子会发光似的朝自己的同桌弯了弯。 江野抬头扫了一圈周围：「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 想到马上就能从苏莹手里拿回手錶，苏音一上午都很开心，雀跃的小心思在脸上一览无余。 闫星月很纳闷：「你很喜欢看篮球赛啊？」 苏音摇摇头，和同桌解释：「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很快就能找到了。」 「好吧，」闫星月掐了掐她的脸，问道：「你中午是不是要去食堂吃饭？」 苏音笑着点头。 早上宿管阿姨给她分好了宿舍，但因为赶着上课，苏音还没有进去过自己的房间，只是拿了宿舍钥匙和校园卡，中午可以凭校园卡在食堂免费吃饭。 闫星月有些不放心：「你第一次去食堂吃吧？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苏音婉拒了同桌的好意。昨晚她已经问过了宿管阿姨怎么去食堂打饭，还偷偷在手机上搜了一些食堂就餐的规定，自己一个人去应该没有问题。 而且两人是同样的年纪，苏音想和星月成为朋友，不想自己成为那个总是拖后腿，要靠同桌照顾才行的女孩。 她也想努力勇敢起来呀。 中午两人在食堂外的广场分别，闫星月握了握拳，让苏音一个人要加油。 食堂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普通的饭菜，类似于外头的盒饭，第二层是一些小吃，第三层是各种自助。 正值放学高峰期，四面八方的学生红军会师一般往里面沖，苏音不知不觉就被挤进人群里，被周围的人推推嚷嚷着，一双白鞋子也不知被谁踩了一个黑乎乎的脚印。 她按照步骤，先排队打饭，然后打了一份番茄炒蛋，一份水煮西蓝花，好不容易在人群的缝隙里找到了空位，刚坐下来就发现自己忘拿筷子。 她只得又站起身，往排队的方向跑。 刚走进的食堂的林启航，指了指前面那道瘦弱的背影：「那不是新同学吗，她一个人来食堂吃饭？」 走在他旁边的江野双手插兜，朝林启航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 第19页 他在学校算是个名人，那张脸在论坛被转发八百次，常年霸占精华帖第一名，走在校园里几乎没人不认识。 众人心里想着这个小霸王怎么今天到食堂来了，都怕被找上麻烦，所以没人敢靠近他，倒是给江野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 他顺顺噹噹地走到那张桌子前，低头看了眼盘子里的菜。 毫无食慾。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端着饭盘走过来，颤巍巍地问：「这是你的座位吗？」 「不是。」 「哦，好，」那个男生松了口气，立马坐在了那个位置上，把苏音的盘挪开，摆上自己的饭盘，低头大快朵颐。 男生吃得正香，下一秒，自己的饭盘就被一只缠着纱布的手端了起来。 第9章 想不想要 「谁允许你坐这的？」 少年的声音自带特效，仿佛身后张开了硕大的恶魔羽翼，男生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问：「你……您，刚刚不是说这不是您的座位吗？」 男生有点委屈，这座位上又没人，他坐一下怎么了。 人群中心的江野半点不害臊地说：「我就见不得有人这么没素质。」 什……什么？ 众人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这是校园恶霸能说出来的话吗？ 素质那东西，他有吗？ 被恶霸谆谆教育的男生显然也有此想法，但他不敢抬槓，讷讷地低头：「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江野这才大发慈悲地把饭盘还给他，曲着腿在后面两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他很少来一楼食堂，平时要么在外面吃，要去去三楼，一楼拥挤吵闹的环境让他不适应，恨不得直接把人全部轰出去。 跟着江野吃惯了山珍海味，林启航都十分嫌弃：「哥，你吃点什么，我去打菜？」 江野指了指已经拿好筷子回到座位上的小姑娘：「和她的一样。」 「得嘞！」林启航屁颠屁颠地跑去打饭。 如出一辙的西红柿炒蛋，食堂大妈的对火候的掌握数十年如一日，鸡蛋里掺了水，西红柿被大火熬成了煳煳，唯一看上去卖相不错的西蓝花，林启航咬了一口。 呸！咸的要命。 扭头去看旁边的江野，原以为对方也吃不下去，却没想到他吃得还挺香，一口一口慢嚼细咽，仿佛盘子里的是高档牛排似的。 「好吃吗哥？」 江野没回答。 林启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女孩娇美的侧脸，她夹了根西蓝花，轻轻咬了一小口，似乎也觉得味道不够美味，秀气的眉毛皱了一下，看得人心疼，很想冲上去替她抚平。 不是，这不是重点。 林启航闭上眼，使劲晃了晃脑袋，又重新睁开眼。 这不是他们班的新同学吗！ 这脸，这眼睛、鼻子、嘴巴，卧槽绝了！ 「哥！新同学长得这么好看？」 江野依旧没说话。 林启航认真瞅了眼，才发现对方魂不守舍，目光黏在那个小姑娘身上似的，小姑娘咬一口，他就往嘴里送一勺饭，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林启航晃了晃他胳膊。 江野如梦初醒，被呛得低头咳嗽，捏着拳头招唿林启航。 「艹，你推我干什么？」他说这话，视线还没从苏音身上挪开。 林启航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新同学也太漂亮了吧？」 漂亮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有些不合适，苏音的五官并不张扬，小脸干干净净的，一双杏眼像是浸了甘泉似的，垂眸朝你看过来的时候，乖巧得简直能把你的心给揉碎。 明明极为难吃的饭菜，她不喜欢却也吃得认真仔细，让江野想起从小养的那只兔子，红着眼，委屈巴巴地窝在他怀里吃着干瘪的萝蔔。 让人忍不住想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 林启航感慨万分：「是我妈喜欢的长相，可惜我妹跟个混小子似的，白瞎了我妈准备的那么多小公主裙子。」 江野听着林启航说话，心思飘得有些远。 她穿起公主裙会是什么样子呢。 察觉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苏音坐立不安，终于把盘里的菜吃得差不多，她舒了口气，擦干净嘴巴重新戴好口罩。 空荡的心才恢復了以往的安全感。 江野也站起身要走，林启航在后面叫道：「咱们不吃了吗？」 「吃吃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能吃得下去？」 林启航看着那份被江野扫荡一空的餐盘，有些怀疑人生。 说好的难吃，你怎么全给吃完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很长，苏音来到宿舍楼，瞧见她来了，电脑前的闫丽笑着抬头。 「行李箱还在我这呢，我带你去看看宿舍吧。」 她没让苏音拿行李，而是自己拉着杆走在前头带路。 苏音被分到2203宿舍，标准的四人间，下桌上床的结构，宿舍打扫得很干净，有两个女孩坐在桌前边吃饭便看电视剧。 「你好，我是林亚楠，我听闫阿姨说要搬来一个新室友，就是你吧，」一个短髮女孩笑着走过来打招唿。 「我知道，你好像是五班的，叫苏音，对不对？」旁边吃着饭的女生凑过来问，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髮：「我叫张雅雅，上次你们班体育课我看到过你。」 几个人算是认识了。 第20页 眼里把行李箱放到衣柜旁，临走前和几人打招唿：「大家住一个宿舍不要闹矛盾，互相照应，有什么问题随时下楼来找我。」 张雅雅嬉皮笑脸地挥挥手。 等闫丽一走，张雅雅就跑到了苏音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我听我们班同学说你嗓子病了，不能说话？」 同样的话，苏音听到过很多回，有纯属好奇的，也有像卫强那样不怀好意的。 她都没有太在意，平静地对新室友点点头。 「啊，原来是真的，」张雅雅在苏音垂下目光前揽住了她的胳膊，笑着贴到她耳边：「那以后晚上我们一起上厕所嘛，我一个人害怕，亚楠她们都不陪我！」 林亚楠咽了口饭，笑道：「让你晚上少喝点水你不听，活该啊你！」 张雅雅笑着去挠她痒痒，两人疯玩了一阵，张雅雅还不忘回头和苏音说：「那你晚上如果要上厕所，一定要喊我哦。」 苏音点点头，觉得张雅雅笑起来和闫星月有点像。 都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 晚上的时候苏音才知道，宿舍楼道里的厕所装的是声控灯，时灵时不灵，需要大声唿喊才能让灯亮起。 张雅雅晚上没喝水，睡觉前千叮咛万嘱咐，如果苏音要上厕所一定要喊她。 苏音明白，室友在默默地关心她，怕她一个人面对黑暗，会害怕。 室友们的目光很真切，也很温暖。 苏音第一次开始犹豫，自己是否不应该欺骗大家。 — 晚上放学，闫星月问苏音要不要一起去喝旋风奶茶。 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奶茶店，里面的主打叫旋风奶茶，据说是以纯可可粉和抹茶搭配而成，喝完一口，既能感觉得可可的醇厚，又能尝到抹茶的清甜。 闫星月很会吃，她的肚子里仿佛攒了一车子的溢美之词，滔滔不绝说了一连串，苏音都被说得有些心动。 两人抓紧收拾起书包，准备去品尝一下所谓的人气奶茶。 苏音的凳子被轻轻踹了一脚。 她下意识转过头，看见江野手里捏着一张门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不想要？」 他的眉尾上挑，诱哄的语气，听得旁边的林启航都想打人。 这特么也太欠揍了，他哥想拐卖小孩呢？ 第10章 是害羞 教学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江野不让点灯，黑黢黢的教室里，只能看到少年模煳的光影。 今年篮球赛江野没打算上场，篮球队队长杜骁和他关系不好。 所以这票，来得不容易。 他捏着票，头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音伸过来的手。 他还把手伸过去，在那小小的掌心上，轻轻拍了下。 苏音立马把手缩回去，防备地瞪着她。 水做的一双眸子没什么威慑力，反倒看得江野更加蠢蠢欲动。 现在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费那么大力气，找仇人讨要一张票。 苏音觉得江野大概是不想给她票，又特意让她在教室里等到天黑，耍着她玩。 她抱起书包就要跑，被江野勾着书包带拽了回去。 「跑什么跑，又不是不给你，」他皱着眉说完，粗鲁地把手指往她书包侧边夹层里塞。 苏音伸手碰了碰，摸到一张折好的票。 她有些不大敢相信，轻抿了下唇，脸颊薄薄的皮肤还紧绷着，一副戒备的状态。 「喂，我帮你弄到票了，你能不能也帮我个忙？」 在她看过来时，江野微微坐正了身体，下巴朝着自己的胳膊点了点：「帮我包扎下伤口呗，新同学？」 他流里流气的，轻佻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目光缠在苏音的脸上，不肯松开。 身上丝毫没有那晚打架时的狠劲。 但还是个讨厌鬼。 苏音皱了皱鼻子，目光从他渗血的纱布上挪开。 「我不会，」她在纸上写好字，递到他跟前，眼里流露出一丝侥倖，希望面前的少年能放过她。 「不会啊，那算了，」他长嘆一声。 苏音紧张地攥紧手心，想偷偷藏住那一份心虚的雀跃。 她点完头要走，又被江野从后面喊住。 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只大大的橙子，放到桌上，挑衅似的朝她轻笑了声。 「拿给我剥个橙子吧新同学，这总该会了吧？」 苏音迟疑地坐下，手里拿着橘子慢慢地剥着。她动作慢却格外认真，把橘子外面的一层白色络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是落在她头顶的那道视线怎么也忽略不了，如同一把想要把她灼烧殆尽的火焰。 她匆匆地把剥了一半的橙子往前一推，背起书包拔腿就跑。 终于跑出教学楼，苏音捂着胸口轻轻喘息，下意识地朝后看了眼，没有人追来。 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不敢，但是今晚不一样。明天是周六，江野就算生气，也找不到她。 知道自己在自作聪明，可是摸了摸包里的门票，苏音觉得一点也不后悔。 桌上孤零零的橙子，江野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真酸。 在外头熘达的林启航回来，伸手就要拿，被江野一把拍开。 「没手？不会自己剥？」 行吧。林启航挺馋，但懒得剥橙子，就问甜不甜。 第21页 「甜啊，甜死了，」他说着又往嘴里扔了一瓣橙子。 — 周一早上升国旗，苏音来得比较晚，在班级的列队外廊磨磨蹭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回头看到是闫星月，苏音松了口气。 「傻站在外面干嘛呢？」 苏音不好意思说自己怕被江野找麻烦，低着头走到自己的位置，暗暗瞥到她身后的那个人并没有来。 有几个同学偷偷地打量她，目光有些奇怪。 闫星月偷偷把手机塞她手里。 苏音看到了屏幕上的那张图片，赫然是她在食堂吃饭的画面，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传到了校园论坛上。 标题名是：扒一扒我在食堂看到的盛世美颜！ 帖子被转发了一千多次，讨论的热火朝天，底下的楼层有人指名道姓说是五班的转校生。 闫星月托着下巴，眼神特别期待：「同桌，你原来那么好看啊，」她和其他同学想法一样，觉得既然是苏莹的姐妹，相貌肯定不会有多出众。 没想到同桌给了她一个始料未及的惊喜。 「什么时候把口罩摘了，我要做第一个近距离观察美少女的人！」 苏音朝她摇头：「星月也很好看。」 被大美人夸了一顿，即便对自己的颜值有自知之明，闫星月还是不好意思地戳了戳苏音的脸。 「这么会说话，想要甜死谁啊？」 苏音认真又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同桌很好看，温暖得像是揣着阳光的种子。 仪仗队在宏伟的国歌中将国旗挂好，除此之外，一中的升国旗仪式里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环节，听优秀学生代表演讲。 话筒前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笑容阳光地朗诵手中的演讲稿。 闫星月说挺感兴趣地说：「帅吧？他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队长，还是学校论坛投票选出来的校草。」 仪式一结束，那个男生跳下台，笑嘻嘻地拦住苏音的去路。 「同学，能借用你两分钟的时间吗？」 周围是四散的学生，纷纷向这边投过来隐晦的目光。 苏音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孩。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高二一班的杜骁，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 在他自信阳光笑容下，苏音诚恳地摇了摇头。 闫星月噗嗤笑出声，觉得同桌呆萌呆萌的。 杜骁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尴尬地僵在了脸上。 他自己打着圆场：「不认识也没关系，以后多见两次面就熟了，」他态度熟络地掏出一张票：「这周日有篮球赛我会上场，你如果有空的话记得来看啊！」 苏音没接，江野已经给过了她一张票，她不需要了。 众目睽睽之下，杜骁有点下不来台，觉得眼前的女孩子不识抬举，多少人求着他送票他都不肯，她竟然还不屑一顾。 「同学，你帮我转交一下吧，」他勉强笑着把票塞给一旁的闫星月，低着头快步走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闫星月拿着票，迟疑地说道：「你要去看篮球赛吗？」 苏音摇摇头，打算把这张票还回去。 她拿着票往一班的教室走，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被物理老师喊了进去。 一大早消失的江野也在办公室，他面前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对着江野点头哈腰说着什么。 苏音的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一拍，站在门口踌躇。 「愣着干什么，快进来，」物理老师扭头喊她。 办公室里的人也停下谈话，朝这边看过来。 人群中最显眼的少年冷戾地抬头，不偏不倚地看到站在物理老头身边的苏音，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听那老头念叨。 他瞬间没了和这帮人计较的心思。 胡静皱着眉喊他：「江野，这件事还需要你自己处理。」 那一对中年男女互相搀扶着朝他鞠躬，女人更是失声恸哭，被丈夫搂在怀里。 「我们保证管教好徐琨，不叫他再出来惹麻烦。」 「这里是两万块钱，就当是我们的赔罪礼，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江野看也没看那两万块钱，冷着脸让两人滚。 胡静在旁边目睹了一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明是徐琨被打得住进抢救室，最后却需要家人向罪魁祸首认错。胡静深知这个社会有些东西凌驾于道德和法律。 比如权利。 「江野，」胡静喊了一句，看到少年一贯桀骜的眉眼。 「算了，你回去吧。」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样的学生恐怕没人能管得住，兴许等他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了，才会回头。 出了办公室，门外的林启航焦急地迎上来：「没事吧？」 他刚刚可看到徐琨的父母，走出门的时候还一直骂骂咧咧的，看着就是那种心眼贼坏的人。 江野推开他，兀自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吊儿郎当地：「能有什么事。」 「昂，那咱们回去？」 「不回，等人，」他回头朝办公室里看了眼。 那么胆小，万一被那糟老头子凶哭了怎么办。 他得在外面看着才放心。 林启航神情有些奇怪：「哥，你上周五都把人家给吓跑过一回了……」 「什么叫吓跑？」 第22页 江野很严肃地纠正：「那是她害羞了。」 是么。林启航知道红着脸是害羞，从不知道红着眼也能是害羞的意思。 「呦，江少爷这是被罚站了？」 杜骁过来拿物理试卷，正巧看到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随口奚落了一声。 想当初学校论坛票选校草，江野一马当先，他虽然心里恨但也没办法，论皮相他确实比江野要差了点。 谁知道就在票选截止的前一夜，江野反过来给杜骁刷了一万票，这骚操作惊得人差点把下巴掉出来。 江野的理由很简单：「老子才不要跟个鸭似的，被一群女的品头论足。」 从那时候杜骁就发誓，高中三年，他就和江野槓上了?1?7 第11章 勾搭谁 杜骁进办公室没多久，抱了一摞作业本出来。 苏音还在里面。 「唉，好烦，这周末有篮球赛，下个月还要参加物理竞赛，江野，我好羡慕你啊，每天吃吃喝喝就够了，不像我，」他摇头晃脑地嘆气。 傻逼玩意。 要搁以前他早发火了。 江野讥讽地看了眼装模作样的杜骁，把头往旁边偏了偏，压根没搭理对方。 没人捧场，杜骁的戏唱不下去，抱着作业本灰熘熘地走了。 物理老头终于念叨完了，放苏音离开。 江野立马抬起长腿，林启航愣着一步被落在身后。 「哥，你不是在等新同学吗，怎么走了？」 「谁告诉你我在等她？」江野转了身，绷着脸警告。 「她能有那么大面子？」 苏音正好从二人身边路过，江野的嗓门大，她条件反射地被吓得心跳微顿，耳膜也刺得有些疼。 是啊，谁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江野等。 苏音在心里嘆息，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治得了江野，恐怕胡老师会把那个人当菩萨供着，每天烧香祈祷江野别惹事。 两人先后脚进的教室，苏音和闫星月说了老师让她报名竞赛的事。 闫星月高兴得合不拢嘴：「那太好了，以后我俩能一起上竞赛课了！」 闫星月吐了吐舌头：「我爸非让我去参加竞赛，我知道拿不了奖，就当去玩玩呗。」 林启航暗暗和江野打小报告：「杜骁肯定也会参加物理竞赛吧。」 那可不，杜骁是物理课代表，在论坛给自己封了个「物理小王子」的头衔，这种能出风头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关我屁事，」江野不感兴趣，低头开了把游戏。 「也没啥，」林启航把头凑过来观战，随口道：「就是今天早上杜骁和新同学在一块聊天呢，我觉得俩人聊得挺投机。」 江野气定神闲地打游戏，动作卡了一下：「你小子蒙我呢，她又不会说话怎么和别人聊天，当我傻？」 「是没说话，但我听说杜骁送了新同学篮球赛门票，她收下了，可不就是聊得挺投机嘛。」 「关我屁事。」 林启航不做声了，低头分明看到他手上的动作乱了方寸，原本拿了五杀，却忽然反跳到了地方的野区，手里捏着技能一个没放出去。 团灭。 「操，什么破游戏，不玩了，」他扔了手机，趴到桌子上睡觉。 过了一会，他掀开眼皮。 「林启航，放学了吗？」 黄友仁愤怒地砸了个粉笔头下来。 「你要这么想放学自己放学去，我才上课十分钟，你睡觉就算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没等他说完，底下刚睡醒的少年娴熟地走了出去。 黄友仁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搭在讲台上发着抖。 「同学们，来，我们继续看这道题。」 站在走廊外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江野就是觉得莫名烦躁。 睡了两觉怎么才过去一节课。 操。 黄友仁上完课之后是大课间，不少人去小卖部买零食。 江野拎着两瓶水回来，一瓶矿泉水，一瓶橙汁，他把橙子汁放在苏音桌上，屈指在她翻开的课本上敲了敲。 苏音停下笔，莫名地看向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你跟我出来一下，」他警告似的瞥向周围看热闹的人。 苏音坐着没动，一点也不想单独和江野出去。 他说不定还在生气周五晚的事。 可是明明就是他不讲道理又没礼貌。 「真不出来？」 江野眉眼冷淡、暴躁。 「唉，江野，你干嘛欺负新同学啊，人家又没得罪你？」 江野慢慢转过脸去看说话的男生，一个字没说，眼里藏不住的戾气却如刀锋般划破静谧的空气。 他态度偏执，站在桌边一动也不动。 顶着如炬的目光，苏音写完半道题，无奈地放下笔往外走。 江野眼神一亮，跟了出去。 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纸笔，苏音也不打算和他交流，就这么站在墙边等他说话。 旁边教室有人探头探脑地张望，被江野一眼瞪了回去。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江野打算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 苏音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眼前的少年似乎极度烦躁，眉间的川字让苏音想起书上的层峦叠嶂。 她的反应落在江野眼里便成了心虚。 第23页 他伸出掌心：「票呢？」 苏音反应过来，他在找她要回那张票。 或许是因为周五那晚惹怒了他，所以不想把票给她了。 「我问你票呢！」 在他的质问声中，苏音失落地抿了抿唇，掏出那张被叠了好几次的门票，在手里不舍地攥了几秒，放到了江野的手心。 江野一眼认出这是他周五给她的那张门票。 一双桃花眼闪着怒火：「谁要这张了？你是不是收了杜骁的门票，拿出来。」 真当他是傻子了，勾搭他还不够，连杜骁那傻逼也不放过。 苏音捂着口袋里的票，往后退了两步，朝他摇摇头。 票可以还给你，但这张是别人的，她得还回去。 江野气笑：「你拿杜骁的东西当宝贝？」 所以就可以把他送出去的票，当垃圾一样扔回来吗。 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抢那一张不属于他的门票。 苏音再也不想和他说话，揣着票跑到一班门口，一鼓作气地把票还给了杜骁。杜骁没在，是他的同学帮忙收的。 回来的路上苏音一直垂着脑袋，心情低落。 闫星月不解：「既然杜骁都送给你了，你就收着，他也不会说什么吧，再说了杜骁脾气总比江野好多了。」 趁着江野不在，她才敢说这句话。 苏音摇头。 不一样的。 江野把她欺负一顿，给她一张票，就像是打一顿再给个枣，是很公平的交易。 杜骁看似什么都不要她的，慷慨地送她一张票，但苏音总觉得对方的笑容里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甚至比江野还要危险，她怕对方要的东西她还不起。 闫星月知道杜骁八成是想追求苏音，但杜骁太花心了，女朋友一个月一换，不是男友的最佳人选。 闫星月操着当老母亲的心，欣慰地笑：「嗯，这样也好，以后别理杜骁。」 — 晚上苏音写完作业准备休息，苏莹忽然给她发了信息，让苏音去一家ktv找她。 「你不是想要手錶吗，门票我不要了，你过来，我把表给你。」 苏莹并没有那么好心，但即便知道，苏音还是毅然决然地穿上外套出门。 循着苏莹给出的地址找到那家店，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苏音推开门进去。 包厢里围着一群女生，有人拿着麦克风在唱歌，看到苏音开门进来，歌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空荡的背景音乐。 「苏莹，这就是你姐妹？」 说话的是刚才唱歌的女孩，她放下麦克风，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起苏音。 「她可不是我姐妹。反正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想怎么着吧。」 苏音从她们的谈话里知道，想要喊她过来的人不是苏莹。 她打算离开的。 唱歌的女生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块手錶，正是被苏莹抢走的那块。 「这表对你很重要吧？」 女生笑容甜美，在苏音朝她走来的时候手指一松。 啪嗒一声，手錶掉进了她面前的水杯里，溅起一簇水花。 水杯上方冒着热气，苏音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捞手錶。 本就是老旧的手錶，指针转动很慢，眼下泡了水，疲惫的秒针终于停了下来。 苏音抬起头，看到苏莹朝她耸了耸肩。 「你可别怪我啊，谁让你在学校勾三搭四，惹了不该惹的人。」 甜美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音，语调冰冷、怨毒。 「一个哑巴而已，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男人了？」 「就是就是，她怎么比得上妍妍你啊。」 「我就说肯定是她勾引杜骁的，杜骁才瞧不上她呢。」 苏莹站在旁边，有点心虚，她没和别人说过苏音其实能说话的事。 她其实也没真正听苏音讲过话，心里还是不相信这个哑巴能开口。 「苏音，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欠你的好吧，诺，这手錶不是也还你了吗？」 周围几个陌生女孩闹笑一团，眼里没有半点同情怜悯，只有幸灾乐祸。 「餵苏莹，我在教务处看到她父亲那栏上面写的是你爸唉，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对啊你快说吧，我都快好奇死了！」 苏音低头看着躺在掌心的手錶，呆滞得一动也不动，仿佛世界里只剩下那块废旧的表。 苏莹瞥了眼，心里有种牢牢将对方尊严踩在脚底下的痛快。 想起黄爱玲和她说过多遍的真相，她底气十足地冷笑。 「还能是什么关系，她妈不要脸勾引我爸呗。」 几个女生恍然大悟。 「难怪你总不肯承认，要我我也不愿意说。」 「肯定的啊，和这种人做姐妹，想想都噁心！」 「唉苏莹，以前是我错怪你了，还以为你是嫉妒她长得漂亮呢。」 苏莹被众星捧月，正高兴着。 一杯热水径直泼到了她脸上。 第12章 讨厌你 苏音双手垂落，攥着杯子的手在颤抖，微红的眼眶包裹所有眼泪，无惧无畏地和苏莹对视。 「我妈妈，不是、那种人。」 她语速慢，磕磕绊绊地，态度却很坚决。 包厢里的人愣愣地看着她，就连苏莹都没来得及反驳。 第24页 「你能说话？」 「苏莹你不是说她是个哑巴吗？」 「杜骁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一个哑巴长得再漂亮又能怎么样，到底是个不健全的人，和她谈恋爱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没有一个爱面子的男生能容忍这样的女朋友。 但如果这个女孩能开口，又长得漂亮，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先唱歌的那个女孩，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您好，请问各位还需要酒水饮料吗？」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开口打破房间的静谧。 苏音从他身旁跑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 苏莹在后面愤怒地喊了好几遍，苏音连头都没回。 一路跑到了巷子口，跑得太急太快，冷风灌进嗓子里，苏音蹲在地上难受地咳嗽。 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也知道苏莹不喜欢她，所以苏音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对方，她以为苏莹再坏，也会信守承诺，好好保管她的东西。 苏音抱着膝盖靠在墙边，小心翼翼地把手錶放进上衣口袋里，布料摩擦到烫伤的地方，惊起一片细密的痛感。 苏音无暇查看手上的烫伤，捂着那块手錶一动也不动。 她骗了苏莹，这不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而是神明小姐送给她的。 这点童年仅有的欢乐，她自私地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此时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行人在街道穿梭，偶尔有几人在苏音面前停了脚步，声音很小地议论，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一句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江野刚从会所出来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圈人，他抬起腿准备绕道，眼角却在瞥到那抹熟悉的衣角时停下。 他粗鲁地拨开人群，看到了缩在墙角，像鹌鹑一样埋起脑袋的女孩。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蛋。」 看热闹的人撇撇嘴，一闹而散。 这样恶劣熟悉的声音再没有第二个人，苏音抱着膝盖没动弹，期盼着那个人赶快离开。 他不仅没走，反而兴致勃勃地蹲下，他身量高，蹲下身也比她高出一大截，暗色的影子像是牢牢把她锁在怀里。 江野原本气她明明说的喜欢他，才过了没几天又去勾搭杜骁。 可是她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他一点也不气了。 格外想笑。 说的话也欠揍：「这么晚就为了等我？」 他对面就是声啬会所，上一回他在这里给了她一盒草莓。 苏音也记起来了，抬起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脸，一双杏眼也红，肿得跟桃核似的。 苏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笑得得意，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就因为白天他凶了两句，哭到现在？ 「哭什么哭，别以为老子会心软。」 他顿了顿，笨拙地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 手还没碰到她的脸，被一只细白的手重重拍开。 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江野无暇顾及这点不痛不痒的力道，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墙角的小姑娘。 「你说什么？」 他刚刚分明听见一道细细软软的声音，很轻地从他耳边飘过。 苏音慢吞吞地站起身，看着蹲在地上神情有点迟钝的少年，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讨厌你。」 苏音攥紧了拳头，倔强不服输地和他对峙。 从前她那么软弱，从不惹事，可是这些人从来没有放过她。 所以她为什么要怕呢，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一脸视死如归，像是个被关进笼子里的幼兽，明知逃不出去，还挥舞着那双柔软的爪子，告诉别人她很不好欺负。 江野看了两眼，低头笑了出来。 前些天还偷偷画他画像，现在却讨厌他，他信了才有鬼。 他起来，轻而易举地把手盖在苏音头顶，摸了摸，低声哄她：「小傻子，喊一声哥哥来听听？」 苏音讨厌他痞里痞气的笑容，皱着眉躲开他的手。 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ktv里的水杯，她把水杯摆在墙角，又觉得不太文明，半路走回来，捡起水杯放进了街角的垃圾桶。 江野跟在后面，又笑着骂了声小傻子。 在她扔完垃圾缩回手的那一刻，借着路灯，江野看清她肿了一圈的手指。 「我送你去医院，」他不由分手地握住苏音的手腕，把人往计程车里塞。 苏音手脚并用地挣扎，被江野拎着后颈的衣领拽进怀里，少年的臂弯有力，牢牢地把她禁锢在一侧。 「江野你放开我。」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车能不能开快点？」 到了医院，苏音被他推到外科诊室。 值班的护士还记得江野的脸，瞅了眼他的伤口：「现在知道来缝合伤口了？」 「我缝个屁，」他说着混话，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捧着苏音的手给护士看。 护士握着苏音的手仔细看了两眼，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开点药膏回去抹抹吧。」 食指和中指上有两个水泡，护士拿了工具在帮她处理。 「有点疼，你忍着点啊，」护士低头安慰。 苏音乖巧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两排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 护士挑破了一个水泡，又给工具消毒，准备处理最后一颗。 第25页 苏音一直听话地没有动弹，泛白的唇紧紧抿着，眼角有点点湿润。 「你动作轻点，」江野皱着眉。 护士停下手，看着门口那个暴躁的少年，心平气和地说：「那你自己来。」 操。 自己受伤那么深的伤口他都没觉得多疼，现在却看不下去两颗小水泡。 江野转身去了旁边的抽菸室，连着吸了两根烟才回来。 苏音的伤口已经处理好，手上包了一圈纱布，和他的是同款。 护士叮嘱她：「药膏记得及时抹，最近几天伤口不要碰到水。」 护士说完又看了江野一眼，没好气地说：「对女朋友那么关心，怎么不见得对自己也上上心？」 那伤口不缝针，没个把月根本好不了，也不知道这帮小年轻心里在想什么。 苏音垂头，看见江野手上缠得歪歪扭扭的纱布，为了送她来医院，拽着她的手格外用力，白色的纱布变得血红。 苏音在心里强调，他是苏莹喜欢的男生。 他恶劣又暴躁，不是个好人。 第13章 恩将仇报 「她可不是我女朋友，」江野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一眼，眉梢上扬，藏着点不容旁人探查的欣喜。 「不是就不是，说这么大声干什么？」护士没好气地撇撇嘴，扭头安抚下一个病人。 外面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苏音的脸簌簌得疼，脸上的泪痕干了，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印。 江野趁她不注意，扯掉了那个被泪水浸湿的口罩，嫌弃地扔到垃圾桶里。 「恶不噁心啊你，鼻涕流的满口罩都是。」 他这么冤枉人，苏音一下子就红了脸，气得脖子都升起一片红晕。 「我没有流鼻涕，」她认真地小声强调。 「行行行，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江野闭了嘴，黑色的夜晚他看不清小姑娘粉红羞恼的脸，只依稀能从对方语气里辨认出她心情不好。 苏音动作慢吞吞地摸了摸口袋，拿了一只崭新的口罩戴上。 江野舔了舔腮帮子，低哑的语气在黑夜中尤为欠揍。 他嗤笑：「小傻子你怎么回事，能说话偏要当哑巴，长得也并不丑，干嘛成天口罩焊在脸上似的？」 苏音不想理他，吭哧吭哧地往前走，秋风怒号，吹得她迈腿都有些艰难。 「怎么，我刚刚还帮了你，翻脸就不认人了？」 苏音停下脚步，扬起肿兮兮的双眼看他。 「我不需要你帮忙。」 如果可以，她宁愿没有遇到过江野。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想，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来到这个城市，永永远远地避开这些讨厌的人。 可是身后讨厌的那个人并没有自知之明，反而快步走上前，这么大的风似乎对他没有半点影响，脚步迈得轻轻松松，一双长腿很快就越过了苏音。 江野转过身，面向苏音，两腿优哉游哉地往后倒着走。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反正我帮了你，要懂得知恩图报。」 「听明白了吗小傻子？」 他咧着嘴，笑声张扬肆意，冷冽的桃花眼都染上几分得意。 苏音低头，鞋尖往前踢了一块路边的小石头，小石子准确无误地砸到江野的小腿上，留下一道灰扑扑的痕迹。 他完全没发现，转身，步伐依旧嚣张。 苏音跟在后面，没有再瞧见小石子，便一路踩着他的影子，尤其是那颗总是讨人厌的脸，被踩得次数最多。 江野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动作，走到了学校女生宿舍前，他停了下来，朝苏音勾勾手指头，施捨般地扬起下巴。 「想不想要我给你送早饭？」 值班室的闫丽看到苏音，站起身迎过来，灯光下的脸温柔、慈爱。 苏音突然有了勇气，跑开那个被她一路泄愤的影子，重重地在江野的脚背上踩了一脚，而后匆匆忙忙的跑开，依赖地站到闫丽的身边。 「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这里是女生宿舍，不要在这里逗留，」闫丽态度非常严厉，一只手严严实实地把苏音护在身旁。 苏音低着头，小脸有点开心，仿佛他被批评了对她来说有多高兴似的。 操，仗着有人护着，他就不敢动她了是吧。 看着躲在女人背后狐假虎威的小姑娘，江野咬了咬后槽牙，目光幽幽地盯着苏音看。 半晌，双手插兜，潇洒利落地转身走人。 苏音悄悄舒了口气，仰头和闫丽道谢。 闫丽神色却并不怎么轻松，皱眉问道：「这个男生是不是经常骚扰你？」 她握住苏音的手：「你和我说他名字，明天我和领导反映，给他记过处理。」 第14章 她是个坏孩子 苏音的手受伤了，张雅雅特别热心地说要从食堂给她带早饭，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包装精美的餐盒，一股脑全放苏音的桌上。 张雅雅挤眉弄眼地笑：「刚刚在楼下，一个男生让我带给你的。」 「谁啊这么大方？」李亚楠扒开餐盒一看，好傢伙，里面都是港记最有名的小吃，这一顿饭是她一个星期的伙食费都不止。 「不认识，瘦瘦的，染着一头黄毛，苏音，是你们同学吗？」 苏音攥着毛巾的手顿了顿，她猜出来那个人应该是林启航。 第26页 桌上的餐盒苏音打算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但江野肯定不会要，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苏音苦恼地皱皱鼻子。 她已经把「讨厌两个字」表达得够清楚了，为什么他还要凑过来。 早读课，苏音刚刚翻开课本就被胡静叫去了办公室。 胡静的办公桌前站着两个熟悉的人，等苏音走近了，两人一齐扭头看她。 苏胜民的脸染上一丝薄怒：「昨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昨晚苏莹发了好几条消息警告她，所以苏胜民打电话过来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音不偏不倚地仰脸和他对视。 「你怎么不说话？现在知道害怕了，我没想到你能那么狠心欺负你妹妹！」 黄爱玲站在旁边，忧心忡忡地嘆息道：「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妹妹，也不能往她脸上泼水啊，那可是热水，万一毁容了怎么办？」 两人一唱一和的质问，口口声声关心着另一个女儿，却没有注意到苏音包着纱布的手掌。 胡静肃着脸：「好了，这孩子本来就性子安静，你们做家长的也不能一味审问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黄爱玲忍不住了，尖声嚷着：「老师你可不知道，这丫头其实能说会道的，小小年纪就装哑巴骗取她爸同情心呢！」 家丑不可外扬，虽觉得妻子说出这事不妥，但苏胜民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套说辞。 胡静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她轻声对苏音叮嘱：「你先回教室自习吧，没什么事了。」 「怎么就没事了？胡老师，你可不能偏袒自己的学生啊，我们家莹莹也是你们学校的，」 苏胜民也紧锁眉头：「胡老师，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完。」 几人争吵的时候苏音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抬头望了望天，九月底，原来已经这么冷了吗。 办公室里一时只能听到黄爱玲尖酸刻薄的声音，苏胜民不满地扯了扯她胳膊，让她闭嘴。 胡静沉默一瞬，然后开口：「那你们希望怎么解决？」 「记过，必须得记个大过，小小年纪就往亲妹妹脸上泼开水，要是不好好教育，出了社会就是个祸害！」 胡静知道黄爱玲是继母，所以没说话，转而问苏胜民的看法。 这位长相清雅的父亲也同样点点头：「胡老师，你不知道苏音这孩子，她能说话，却骗了我们这么久，以后还得拜託您多加管教。」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带苏音去看过医生呢？」 苏胜民奇怪地问道：「这孩子压根是在说谎，又不是真的有病。」 胡静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两人的眼神愈发冰冷。 「可是一开始你并不知道孩子是在撒谎，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带女儿去医院治疗呢？」 胡静虽然只是名老师，但也看了不少少儿心理学的书，知道像苏音这样的小孩子，多半是因为小时候的成长环境给她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导致她越来越不爱开口。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又为女儿做了什么呢？ 无疑是漠不关心，用他的偏心与薄待，一遍又一遍地在孩子的伤口上肆意践踏。 胡静冷静下来，低声对二人道：「我等会要上课了，不方便接待两位，请回吧，至于你们刚才说的事，我作为班主任会秉公处理，绝不徇私。」 苏胜民二人脸色难看地出了办公室，一路上黄爱玲都在抱怨个不停。 「我看那个姓胡的老师就是死偏心眼，明天我请假直接来找校领导。」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苏胜民呵斥了一句，刚刚被胡静嘲讽了一顿，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脸上臊得厉害。 胡静那意思摆明了就是他没有做到当父亲的责任。 可是对方也不想想，十几年没见面的女儿，又是那么沉闷的性格，连撒娇讨人喜欢都不会，比起身边从小养到大，活泼粘人的小女儿，哪个父亲能不偏心？ 苏胜民觉得自己没做错。 — 苏音也没回教室早读，逃课对她来说是第一回 ，陌生又不安。 可是胸口闷闷的，对着课本上的单词也是看不进去。 只是没想到在花坛旁边散个步，都能碰到苏莹。 「我说过，敢欺负我，你死定了！」 苏莹双手环胸，趾高气昂地看着苏音，宛如在看地上的一条可怜虫。 「怎么样，刚刚被你们班主任骂了吧？」她得意洋洋地走过来，脸上的皮肤光滑，没有一点被开水烫过的样子，甚至没有一丁点红痕。 显然办公室里的黄爱玲在撒谎。 苏音不欲和她争执，转身离开。 苏莹在背后急忙喊道：「你凭什么欺负我，你妈不要脸勾引我爸，她是个贱货，你就是个小贱货，我是可怜你才让你住我家，不然凭你也配？」 在苏莹从小接受的思想里，小三就是贱，小三生的孩子就是贱种。 所以苏音是个小贱种，凭什么敢对她动手？ 「我可警告你，你勾搭勾搭杜骁也就算了，要是敢不要脸地勾引江野，别怪我不客气！」 花丛中的女孩肩膀微颤，单薄的针织衫微微勾勒出后背瘦削的骨头，宛如轻轻颤动的蝴蝶羽翼。 任谁都能看出她在发抖。 可是神情确实再也镇定不过，一双亮澄澄的眼睛孤寂又坚定。 第27页 「苏莹，你妈妈才是婚姻的第三者。」 不去听身后的叫骂声，苏音越走越快，大口大口地唿吸着新鲜空气，伸手揉去眼中的泪渍，轻轻笑了一声。 苏莹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少年气定神闲地靠在梧桐树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苏音皱皱眉，从他身边绕过，又被江野扯着手肘拽到他面前。 「你躲什么躲，我不就那天凶了你几句，至于这么矫情？」 苏音迟钝地回想起，江野说的应该是那天找她要票的事。 「你放开我，」现在她已经不需要门票，自然也不用和这个讨厌的少年往来。 「放开没问题啊，」他笑容有点散漫，把手里的入场券塞进苏音口袋里。 「周日我有场比赛，你过来看呗，比杜骁那傻逼的篮球赛好玩多了。」 少年五官神采飞扬，飞扬跋扈的神情里藏了浅浅的不安，两条长腿焦躁地来迴转换站姿，一直等着苏音的回答。 苏音没有扔掉那张票。 苏莹抢走并弄坏了她最在意的手錶。 那什么是苏莹最在意的呢。 苏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眼前她讨厌的这个少年。 第15章 言而无信的小坏蛋 周日，城东的盘山公路漂移赛现场火热，一排全新的赛车整齐地停在白线后，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做最后的调试。 林景程既是组织者，又是参赛者，他满意地和手下交代两句，走过来拍了拍江野的肩膀。 「这阵仗不错吧，待会我们俩好好赛一程，今年我肯定赢你，」林景程兴奋地摸摸自己的爱车，零件全是国外加工组装的，他就不信今年还会再输给江野。 江野的车还是去年那台，车身重新喷了一层蓝漆，颜色狂放。 他翘起嘴角，毫不留情地讽刺：「想赢我，你等下辈子吧。」 林景程怒笑：「你也太自大了。」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悄然凑到江野的耳边，脸上的笑容也被一抹肃然替代。 「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办？你爸可是把那男孩领回家了，江老爷子气得半死，但也没办法。」 这也是他这回来宜市的主要原因。他同江野素来要好，听说了这消息立马赶过来告诉江野，总不能真叫他的好兄弟无家可归吧。 「赛车就赛车，管那些人做什么？」江野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江野自嘲一笑。 他那个父亲，可真是个痴情种啊。 「你最好是心里有数，江老爷子肯定也不希望江家最后落到外人手里，」林景程默默补充了一句。 「废话真多，」江野转身朝警戒线外的观众席看去。 沸反盈天的场面，他视线一一扫过，最后又烦躁地皱起眉头。 林景程也跟着看了观众席一眼，好奇道：「你找什么呢？」 江野拎着头盔没吭声，林启航见缝插针地说：「我知道，肯定是在等苏音呗，是不是啊哥？」 「阿野，你新交了女朋友啊，你不是说过一辈子不谈恋爱吗？」 苏音，一听就是女孩的名字，林景程笑着吹了声口哨，语气都变得调侃。 江野瞥了眼多嘴的林启航，对方默默地缩紧脖子。 「嗯，没谈。」 「所以那个女孩是？」 江野戴上了头盔，头盔里头空间小，又热又闷，仿佛脸上的温度都烧高了几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太粘人了，甩不掉。」 林景程开玩笑：「你要不喜欢粘人的你给我啊，我就钟爱这一款，你个没开荤的毛头小子不懂，粘人的女孩，妈的真要人命，让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他话没说完，小腿肚被狠狠踹了一脚，疼得他抱着腿直喘气。 「我靠，江野你故意的吧，知道我会赢你所以痛下杀手？」 江野拉开车门，回头冷冷地觑了他一眼。 「林景程，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林景程比江野两岁，但从小打架从来不是对方的对手，别说，他还就真怕江野这副不要命的狼崽子的眼神。 「得，」林景程举双手投降：「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他钻进车里，揉了揉胀痛的小腿，没好气地嘟囔：「又犟又嘴硬，迟早有你好受的。」 - 苏音和室友坦白自己撒了谎，其实自己可以说话，室友们的反应远远出乎她的意料，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还高兴地把她拉去了ktv。 张雅雅高兴得抱住麦克风：「太好了，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来唱歌玩了。」 张亚楠站在点歌台，扭头问苏音：「你想唱什么？」 苏音摇摇头，略显侷促地坐在沙发一角，一动不动的样子像一只精緻的摆件。 「你们唱吧，我不会唱歌。」 从小没有人告诉她有唱歌这项娱乐活动，听过最多的也是舞蹈的伴乐，可那也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一种不得不做的任务，如果舞跳的不好，她就要再一次被关进阳台外，哪怕是暴雨的夜晚。 「哎呀，唱嘛唱嘛，就我们三个，不丢人的！」张雅雅强硬地把麦克风塞进苏音手里。 苏音无奈，翻遍了曲库，终于找到了一首自己听过的歌。 第28页 门外，林景程等人正路过，听到里面跑调跑到姥姥家去的歌声。 林景程杵了杵江野肋骨，毫不留情地嘲笑：「你们学校学生挺……童真啊，跑ktv来唱外婆桥？这他妈也太搞笑了吧？」 江野只觉得声音有点说不出的耳熟，恰好门没关严，他从那道缝隙里瞥过去。 第一次唱歌，苏音有些紧张，在室友的鼓励下才慢慢放松下来，投入到歌曲中，虽然知道自己唱得不好听，但这种快乐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在唱完外婆桥后，苏音的脸红扑扑的，有些留恋地摸了摸麦克风。 江野扭头问林景程：「很好笑？」 「哈哈哈哈哈，你不觉得好笑吗，我快被笑死了！」 高中生，怎么也得十七八岁了吧，林景程在c省各种party上见得多了，那些小姑娘哪个不是风情万种，还真没见过在ktv唱外婆桥的……傻子。 江野没理林景程这傻逼，推门想要进去，旁边的服务员慌忙拦着。 「几位，这个房间里面有客人了，你们不能进去。」 林景程纳闷：「你喝昏了头了吧，我们的房间在对面。」 想进去倒也容易，ktv的包厢门没有落锁，一脚就能踹开。 江野心里有气，被林景程一提醒，收回了手，冰冷冷地盯着门缝又看了眼，抬腿往前走。 里面的小傻子没心没肺的，宁愿在里面唱着傻不拉几的歌，也不来看他比赛。 何止没心没肺，简直不识好歹，那破歌还能有他好看，瞧她盯着屏幕都能盯出花儿来了。 林景程不知道好兄弟怎么脾气又上来了，一言不发地做沙发边喝酒，桌上散落着好几个空酒瓶子。 「别喝了，起来我们玩几牌，」林景程喊了一声，开始洗牌。 三个人玩了两小时，林景程本来就鼓的钱包变得更鼓了，林启航也赢得上头。 全场就江野输得惨。 「你说说你吧，这一年成绩没进步就算了，怎么牌技还倒退呢？」 林启航不敢像林景程那么幸灾乐祸，他默默地数了数钞票，期待地问：「哥，还玩吗？」 「玩啊，」林景程大笑：「我们俩合力，让这傢伙输得裤衩都不剩。」 江野喝得有点多，但没醉，闻言笑了笑，摁灭了手里的烟往外走。 「干嘛，输不起，这就要跑路了？」 江野头也不回：「老子上厕所，你要不放心就跟着。」 回想一番，江野也没做过半路逃跑这么没品的事，因此两人很放心。 江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僵硬地想挤出一抹笑，可是笑不出来。 用冷水洗了把脸不紧不慢往外走，迎面碰上要进洗手间的小姑娘。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相遇，即便灯光昏暗，但是少年锐气的眉眼苏音一眼就认出来是江野。 「活得挺潇洒啊新同学？」 他周身气质阴沉沉的，看着便不好惹。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苏音立马跑进了女卫生间，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关好门，完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江野皱着眉去推门板。 「前头的男生你在干什么！」保安拎着电击棍跑过来大声呵斥。 第16章 欲拒还迎 洗手间里灯光明亮，苏音靠在门板后，屏息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少年的喧嚣不见，脚步声也慢慢散去，苏音还是不敢开门，在里面待了足足十分钟。 镜子里的少女皮肤白皙，脸颊却染了薄薄一层红晕。 外面彻底安静下来了，苏音有惊无险地回到包厢里，李亚楠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怎么回事啊，去了趟卫生间跟丢了魂似的？」 苏音挤出一抹笑容：「你们继续玩吧，我想先回去了。」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是否还在这栋大楼里，苏音只想飞快地逃离。 李亚楠摸了摸她的手，手心冰凉凉的，以为苏音身体不舒服。 「不玩了，我也唱累了，雅雅，我们一起回去吧？」 三个人一起走出ktv，大门口的柱子边站着一个少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摁动打火机，青蓝的火焰在他的手心里格外诡异。 拢了拢围巾，苏音拉紧了室友二人的手。 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压迫得她手脚僵硬，亦步亦趋地跟在室友旁边。 谁知道后面的少年快步走了过来，上臂一展，就将三人拦了下来。 他指指柱子旁边的空地，对苏音说：「去聊聊？」 张雅雅和李亚楠二人在学校论坛上看到过江野的照片，不明白乖乖的室友怎么会和这种人有纠葛。 江野名声很差，学校里几乎没有女生不怕他，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仅仅地握住苏音的手。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苏音仰头看他，声音微颤，清亮的眸子里却认真得很。 江野毫无遮掩地和她对视。 林景程和林启航尬笑着走过来，和张雅雅二人打招唿。 「两位美女，让我兄弟和你们朋友说两句话，我请你们喝杯咖啡呗？」 林景程在c省混得开，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浑身的气质和旁人不一样，他也不似江野那么暴躁，俊俏的脸常年带笑，瞧着便人畜无害。 林景程只把江野当做强抢民女的恶霸，在路上瞧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第29页 他顺带着瞥了眼，带着口罩，也不知到底能有多美。 几个人在马路边僵持着，周五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男女，苏音嘆了口气，无奈地从室友身边走出，两人到了门口的石柱边。 ktv门口挂着红灯笼，嫣红的光铺在小姑娘额头上，瞧着和画卷里的小菩萨一样慈悲。 江野却知道她心有多狠，一直晾着他玩。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直勾勾地盯着苏音的眼睛，嘴角轻轻勾起。 「苏音，我确实挺吃你欲拒还迎这套的，但老这样，就没意思了。」 苏音呆呆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今天没有来看我比赛？」 苏音抿了抿唇，声音很轻，一出口就被风吹散，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 她不想做和苏莹一样的坏孩子。 她讨厌苏莹，但江野即便再恶劣，在这件事上也是无辜的，她不能因为讨厌苏莹就利用江野，这样的坏人，她不想做，也做不出来。 江野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觉得仿佛一瞬间，小姑娘的眉眼里都染上几分无助和茫然。 他告诉自己，这全是她的计谋，故意摆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勾引他。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不远处的林景程正伸头朝这边张望，想到自己接下里要说的话，江野想到，如果林景程知道了，肯定得嘲笑他好一阵子。 但他怎么也忍不住了。 「反正我现在单身，你想做我女朋友，老子就成全你。」 苏音被他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下台阶。 江野凉薄的眼里终于多了几分笑意，他微哂道：「这么高兴？」 苏音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从哪看出来她高兴的，但她现在却明白了，江野不仅坏，而且还特别笨。 完全没有听懂她之前说过的话。 苏音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他才能相信，只好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江野，我真的不喜欢你。」 「真的？」他笑容淡了下，还是不信。 苏音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行啊，你走吧。」 这回竟然出奇得好说话，苏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柱子旁边的少年神色冷倦，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能折射出冷意似的，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小傻子，我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他以为威胁能管用，却没想到，台阶上的小傻子竟然还格外认真地点头。 「嗯，我记住了。」 操。 江野踹了一脚，石柱子邦邦硬，只有他的脚疼得厉害。 林启航看他脸色不好，识趣地跟在林景程身后过来，决定让林景程先去讨骂。 林景程打趣：「没撩上？看来江少爷的魅力也不怎么样嘛。」 「她走了？」江野冷不丁地问了句。 林启航应了声：「走了啊，而且我觉得新同学……好像还挺开心的。」 「新同学？刚才那小姑娘就是你口中，黏着你不放的女孩？」 林景程没有李启航那么给面子，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我觉得人家小姑娘看起来，对你没啥感觉啊？」 要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可是藏都藏不住的。 他瞧他兄弟这模样，恐怕才是陷进去的那个人。 林启航倒是给面子，立马插话道：「肯定是新同学装的，是吧哥？」 「这样啊，」林景程摸了摸下巴，给兄弟出主意。 「女孩子要想吊着你，方法多得很，你听我一句劝，千万稳住，甭管多心动都别去主动找她，你冷落一段时间，对方自然就耐不住了，肯定会热情地黏上来。」 江野低眉，脑子里有些想像不到小姑娘热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听我说话没？」林景程笑道不能自抑：「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女孩了吧？」 「回去打牌。」 江野皱眉，狠狠推开他的手。 这还是是他第一次没有矢口否认。 — 三个女孩上了车，张雅雅兴奋地扒开车窗看，直到车子转角了才一脸遗憾地回到位置上。 「那个林景程，是从c省来的，c省的林氏珠宝你们知道吗，就是他家的，妥妥的富二代啊我去！」 苏音对此一无所知，李亚楠倒是听说过：「他和江野什么关系，我看两人还挺熟的。」 张雅雅摇头，刚刚也没打听出来。 「反正估计身份也不简单，我看那个叫林景程的对江野还挺客气的。」 「对了，刚刚江野找你过去说了什么啊，我感觉他好像挺生气的。」 苏音也捉摸不透江野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无论如何，那么傲的一个人，以后无论如何应该都不会再和她说话了。 真好呀。 第17章 没那么贱 苏音依旧不怎么说话, 只有在和闫星月交流时，偶尔会蹦出一两句话，其他时间更习惯用文字表达。 但起码能够开口回答老师的问题了。 黄友仁挺欣慰, 私底下和胡静夸赞了两句，第一节 课苏音给他的印象不算好，那么简单的题目都答不出来, 他还以为这个女生成绩肯定不怎么样。 第30页 胡静在办公室里嘆气，比起学习成绩, 他觉得更应该引起重视的是那小姑娘的心理创伤。 黄友仁撇撇嘴, 他们那个年代饭都吃不饱, 提心理有问题实在是个矫情的问题。 他批评胡静：「你与其在这唉声嘆气的, 还不如这次月考怎么把平均分拉上来, 你们班江野这周都没来上课吧？」 提起江野，胡静就更头疼了：「他来不来无所谓, 总归他也从不参加考试。」 也不是没考过，对方大咧咧地走过来, 嚣张地把白卷交上讲台，连个名字都懒得写。 胡静不想管那小子。 「我还是找苏音聊聊吧。」 被胡老师喊进办公室, 苏音一点也不惊讶, 胡静让她坐，她就搬了椅子, 挨着办公桌旁乖乖坐下。 「最近在学校生活还习惯吗？」 苏音点头。 「马上要月考了，复习得怎么样？」 这下小姑娘有些犹豫了, 半晌才点点头。 得，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胡静喝了口茶，指指自己的嗓子：「怎么啦，不愿意和胡老师聊聊天吗？」 这温和慈爱的语气, 要是被五班的学生知道，指不定得多炸裂，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发火的班主任吗。 苏音也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胡老师，有些不自在地摇摇头：「愿意的。」 只不过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已。 「我听闫星月说你对桂花过敏？」 这回小姑娘迟疑地「嗯」了一声，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胡静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神情的慌乱，不过她也没揭穿，笑着道：「最近桂花都快谢了，老师还挺想看看你摘下口罩的样子。」 她从桌边抽出一本崭新的书，递给苏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本书老师送给你。」 苏音从胡静的手中接过去，对方的手温暖干燥，眉间有深深的川字，笑起来却很温和。 苏音走在长廊上，翻开书的扉页，上面用钢笔写了两行字。 即便没有草原，我依旧是一匹潇洒的马。 我已承受过孤独，我更将义无反顾追逐光明。 指腹摩挲过「光明」二字，苏音慢慢抬起脸，阳光温柔地沥干眼眶的水渍。 她也可以勇敢地、奔赴光明。 — 连粗神经的闫星月都发现苏音最近不对劲。 话变得多了，笑容也多了，平时就沉迷学习，现在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脸埋进课本里。 「这周就要参加竞赛培训了，星月你的试卷写完了吗？」 「哦对！好同桌，你借我抄抄嘛？」闫星月讨好地抱住苏音胳膊，苏音拿她没办法，抽了一张试卷给她。 「只能给一张，其他的你先试着自己写。」 闫星月痛苦地开始奋力抄写。 林启航偷偷在桌子里发消息。 【哥，新同学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了，今天和昨天一样，上午写试卷，下午默写单词，我感觉没什么不对劲的，你今天还不来学校吗？】 对方很快回了一句：【继续盯着。】 林启航无语地翻看上面的聊天记录，全是这段时间他汇报的苏音的动向，完全可以组成一本书，书名他都想好了，就叫《江野的暗恋观察日记》。 他就搞不懂了，明明在乎人家在乎得要命，还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背地里又暗戳戳关注人家。 这要不是自己兄弟，林启航真想骂对方一句变态，或者神经病。 他想了想，又接着发了条信息。 【新同学周日要参加物理竞赛培训，杜骁好像也会参加吧。】 那边没动静了。 过了二十分钟，带着鸭舌帽的少年走进教室，眯眼看了看第三排，一声不吭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 林启航乐了：「哥，你怎么过来了？」 「嗯，无聊，」他说完，掀起鸭舌帽瞄了一眼，前面的小姑娘正襟危坐，小声默念着英语单词，明明听见他说话了，却连头都不回一下。 苏音的确听到了江野的声音，不过无关紧要的人她没在意，认认真真复习完单词，开始督促同桌写试卷。 江野连着两天来学校上课，基本上一句话不说，一来教室就趴桌子上，林启航想说话，一张嘴就被对方的冷眼瞪了回去。 林景程在酒吧，刚和漂亮妹子喝了两杯，手机震动个不停，江野又给他发消息了。 最近这丫的简直比他上任女友还能粘人，一天发百八十条信息。 依偎在他身旁的漂亮女孩笑了笑，勾起酒杯：「怎么，小女朋友找你啊？」 「什么小女朋友，就一失恋的毛头小子，不管他了，等会一起出去走走？」 「走去哪？」 「走进我心里啊。」 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等到回復，江野烦躁地把手机扔进桌子里。 半晌又按捺不住拿了出来，上头还躺着上一条林景程给他发的消息。 【你现在要是去找她就输了，人家女孩心里指不定得多得意，为了男人的尊严和面子，不管你有多难忍都给我忍住，信我，女孩子最受不了冷暴力，我保证不出两礼拜她就会回头找你。】 江野默默在心里算了算，已经过去了十二天，距离两个礼拜，仅剩两天。 晚上放学，林启航琢磨着出去玩玩或许能开心点，于是问江野：「晚上没事的话，我们去打游戏，最近的副本真的太难晋级了。」 第31页 江野倦倦地趴在桌上，头也没抬：「不去，无聊。」 没办法，林启航劝不动，只好自己收拾东西放学。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苏音住在校内并不着急走，等手里最后一道题解完之后，一抬头才发现同学们都走光了，教室里安安静静的。 她把试卷放进包里，一转身，看到坐在身后直勾勾看着她的江野。 「你……」被吓了一跳，她蹙了蹙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从他身边走过。 「你明天是不是要和杜骁在一起？」 身后冰凉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苏音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强硬地补充了一句：「不准去。」 苏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惹到了他，好不容易这两周身边清净了，江野又变成了一头暴躁的狮子样。 她只把对方当普通同学，格外好脾气地解释：「我不是和杜骁在一起，我明天要去上竞赛课程。」 「杜骁也参加竞赛，你们不还是会在一起吗？」 苏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江野，」她低着头，平静的视线落在少年暴躁的眉眼上，心平气和地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江野没说话，紧紧攥着手机，脸部线条绷得格外紧，仿佛下一秒就能朝她挥舞拳头过来。 「苏音，你别得寸进尺了，真以为我喜欢上你了？」 苏音在心里替他回答，不喜欢。 恰好她也格外讨厌他，不是很好吗。 她默默的收回目光，手里抱着一摞书往外走，迎着月光，毫不留恋地走出教室。 一眼都没看拢在黑暗里的那个人影。 江野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离开，也不知道自己在教室里待了多久。大概是林景程勾搭美女了，终于给他回了电话。 「怎么着，今天人家还没理你呢？」 林景程眼神餍足地躺在榻榻米上，准备再给兄弟出几个主意。 江野打断他的话，桃花眼里淬了一团火。 「不理就拉倒，难不成老子非她不可了？」 林景程乐呵呵地给自己开了瓶红酒：「这就对了嘛，男人就得大气，晚上来我这边，咱兄弟不醉不归。」 — 周六晚上下了一场细语，早晨起来的时候雨停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几多乌云遮在教学楼上空，空气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苏音从食堂给闫星月带了豆沙小包，淋在手上热气直往手心里钻，她不得不来回倒腾着换手。 不经意地抬眼，看到坐在梧桐树下的江野。 他坐在外套上，两腿随意地岔开搭在石子路边，双手撑着膝盖，一张脸埋在里面，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眼里布了几道红血丝，直勾勾地看着苏音，一句话也没说。 脸色比灰扑扑的天空还要暗淡，头髮湿黏黏地往下滴着露水。 瞧着有些可怜。 苏音还记得那晚放学，他一副极厌恶她的模样，怕他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苏音顷刻便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江野撑着树根站起来，难受地晃了晃脑袋。 傻子似的在这坐了一夜，难不成就为了看这个吊他胃口的小姑娘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真要去勾搭杜骁？」他突然开口。 周围好几个来自习的学生路过，纷纷打量起树下的两人。 苏音本来不打算理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野总爱提起她和杜骁。 她憋了一口气，声音轻而郑重地问他：「江野，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怎么，移情别恋还不敢承认？」 他垂着目光：「你放心吧，老子没那么贱，以后不会再找你了。」 说完这句话，两手插着兜晃悠悠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跑回来，恶狠狠地抢走苏音手里的豆沙小包。 他被气了这么久，吃她一顿包子怎么了。 她活该。 苏音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豆沙包被抢走，站在树底下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教室。 闫星月早饭吃了七分饱，正等着她的小包子呢，翻遍了苏音的两只手都没找到。 「啊同桌，你没给我带食堂的小豆沙包吗？」 苏音歉疚地说了对不起，从书包里翻出一盒巧克力给闫星月。 「星月，」苏音表情困惑地问她：「江野他，是不是脑子有一点问题？」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闫星月吓得赶紧捂住同桌的嘴巴。 「你疯啦，小心被人听到去告密，江野发起疯来咱可惹不起。」 苏音点点头，听话地没再问。 心里却不止一遍地在想，江野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不然怎么总说些奇怪的话。 闫星月惦记着不翼而飞的豆沙包，没有注意到苏音的异样。 周日学校不上课，因此竞赛组也没有固定的上课铃声，杜骁抱着一叠试捲走进来，笑着说了声：「老师等会才能来，大家先把试卷写了吧。」 底下一片哀嚎。 杜骁笑着发试卷，走到苏音面前的时候，特地细心地把试卷放她手上，略微低下头。 「苏音同学，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他神色自然，似乎一点没把之前被拒绝的不愉快放在心上。 末了发完试卷，他拎着书包走到苏音的桌边。 「请问我能坐你旁边吗？」 第32页 他口中的旁边指的是和苏音隔了一条窄过道的桌子。 前排的一个女生回过头，恨恨地盯着苏音看。 苏音认出来那是把她手錶扔进水杯的女生，据闫星月说，对方是高三的，名字叫秦若妍，是杜骁的上一任女朋友。 不想掺和进去，所以没和杜骁说话，低头写着试卷。 杜骁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坐到了苏音旁边的位置，掏出试卷开始写。 物理老师走了过来，秦若妍只好闭上嘴，忿忿地转回身拿起试卷。 交完试卷物理老师离开，秦若妍立马扔下了笔，回头问杜骁：「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秦若妍拿手指着苏音：「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杜骁没否认，他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秦若妍你有意思吗，我们都分手了，我喜欢谁和你有关系？」 「喜欢谁也不能喜欢她，她是不要脸的小三生的女儿，你知道吗？」 一瞬间，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苏音看，眼里多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闫星月一拍桌子：「秦若妍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你要不会说话就把嘴凑过来，我好好教教你！」 「闫星月你也是什么臭的烂的都敢要，和这种人坐同桌，你也不嫌脏的啊？」 第18章 心疼她 杜骁清了清嗓子：「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乱说。」 「谁说我没有证据, 不信你们自己上学校论坛去看，苏莹的妈妈才是人家明媒正娶的老婆，杜骁, 你什么眼光，竟然会看上小三生的女儿？」 闫星月点开校园论坛，把手机递到苏音面前。 最上方的黑色加粗标题：口罩女神, 清纯脱俗，原来私底下如此不堪！ 发帖人是匿名的, 对方首先贴出了几张偷拍的苏音的照片, 接着立马指出图片上女孩的母亲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年轻时混迹酒吧, 后来勾搭了有妇之夫, 不仅舔着脸当小三，还在原配面前耀武扬威, 好不要脸！ 爆料人没有贴出什么证据，但仅仅凭她的一面之词, 已经引起来不少人的议论。 只有极少数人怀疑事情的真假，剩下的人全都慷慨激昂地在论坛里讨伐起这个小三的女儿。 「我在学校里见过这个女生, 挺低调的, 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低调？我看是知道自己出身骯脏，所以抬不起头来吧。」 「有一说一, 有那种妈妈，言传身教, 她能好到哪去，怕不是女承母业？」 闫星月气得发抖，扭头看身旁的苏音，神情淡淡, 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琉璃般的眸子藏在里面不声不响。 像是懦弱的、无声承受，又像一只孤零的幼崽，筹谋着在别人看来不堪一击的反抗。 秦若妍哼了一声：「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这种身份，没素质没教养，配参加物理竞赛吗，你待在这里就是在给我们团队抹黑！」 周围其他同学也投来异样的眼光，有几个犹豫着，似乎想上前安慰苏音，但动了动唇，一个字都没有说，全部安静地低着头，生怕被苏音发现。 把手机还给闫星宇，苏音平静地仰着脸：「我妈妈不是小三，至于你，因为自己感情不顺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我觉得你更没有修养。」 这是苏音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被闫星宇拉出教室的时候还在喘着气，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一直在跳动，扑通扑通的，比往常更加剧烈。 闫星月眼睛亮亮的。 苏音被她看得脸红：「我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是不是不太好？」 「没有！」闫星月紧紧握着苏音的手，笑得很开心：「我觉得你做得好棒，太勇敢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胆了啊？」 按照闫星月的了解，自己的同学温柔而软弱，一定没有勇气反抗别人的。 苏音被握着手，轻笑着摇摇头，被阳光照着的那双眼里，沁着点点水光。 因为未来很长，过去的已经过去。 即便没有草原，我依旧是一匹潇洒的马。 我已承受过孤独，我更将义无反顾追逐光明。 杜骁追了出来，在后面喊着苏音的名字，但似乎顾忌着什么，走到两人面前时东张西望的，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苏音同学，等会要开始上课了，你现在要去哪？」 闫星月怼他：「竞赛不是自愿参加的吗，你管得着我们要去哪？」 杜骁的脸色有点差，以前都是他被女生们追捧，他知道自己长得帅学习好，身后一众迷妹，苏音长得漂亮拒他一回也就算了，闫星月算个什么东西，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的，这种女生放在平时，他理都不想理。 「这位同学，老师委託我做竞赛组的组长，我有责任劝导组员回去上课。」 苏音静静地望着他：「我会和老师申请退出竞赛组的。」 杜骁愣住了，看着她没吭声。 「那我也退出，杜骁组长，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闫星月挤兑着说道。 「苏音同学，你等一下，」杜骁绕到两人面前，温柔地看着苏音，眼神里还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让自己变得优秀。强大到不在乎外界的看法，你说是吗？」 走廊外树影婆娑，杜骁站在廊前，睁大了眼睛看着已经离去的少女背影。 第33页 是他看错了吗。 刚刚那个漂亮女孩的口型，是……在说他神经病？ — 校园论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周一苏音来上课的时候，明显察觉同学们看她的眼神躲闪，以往经常来找她问题目的那个男生也畏缩地在座位上，甚至不敢看苏音，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模样。 林启航自诩为冲浪小王子，论坛上的事他早有耳闻，原本昨天就想和江野说的，但看对方心情实在不好，他怕被骂，不敢多说什么。 新同学坐在位置上，和往常一样低头安安静静地写着试卷。 单薄的背影，林启航看着都有些心疼。 他偷偷发简讯提醒江野。 【哥，你快看看学校论坛吧！！！】 不知道过去了几节课，手机才震动一声，传来对方的回覆。 【我有病看那些玩意？】 林启航躲进厕所里，给他发语音：「哥，论坛上有人说苏音是小三生的女儿，现在班里同学，除了我和闫星月，其他人都孤立新同学，尤其是李刚，他那几个狗腿还在新同学面前阴阳怪气的。」 林启航上了个大号，还没等到回復。 厕所外有人踹了一脚门：「里面的哥们上完了没有，我这着急啊！」 林启航这时忽然接到江野的电话，手忙脚乱地和门外的人说：「兄弟你去别的坑吧，这个坑被我拉满了。」 「我靠，人才啊哥们！」 林启航被说得脸臊红，听到外头没动静了，捂着嘴巴小声问：「哥，有事吗？」 「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林启航有些委屈：「我昨天就想和你说啊，我刚提乐新同学的名字，你就让我闭嘴。」 江野闭了闭眼。 行吧。 「她现在怎么样？」 「谁啊？」林启航偷摸着笑，明知故问：「哥，你不是说以后新同学的事都和你无关了吗？」 电话那边没声音，沉默到可怕。 林启航有点怂，拿不定主意：「哥，你到底管不管新同学的事了啊？」 电话里的少年轻嘲笑：「管个屁，我就那么贱？」 他说完，伸手拉上了被子。 半晌又暴躁地扯开。 操。 第19章 别讨厌我 听说江野约苏莹去小树林见面, 班里学生笑着起闹，纷纷猜测苏莹是不是把江野给追到手了。 被自己的几个好姐妹说得意动，苏莹红着脸激动地跑了出去。 远远地望着树下的少年, 她就觉得心脏的位置跳动不停。 「江野……你找我吗？」她娇羞地抬头，撞进对方冰冷的视线里。 「把论坛上的帖子删了。」 苏莹顿了顿，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我不知道什么帖子的事, 和我没关系。」 江野嗤笑了一声，听在苏莹的耳朵里是对她极大的侮辱。 看着眼前这张和梦中毫无相似之处的脸, 江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残忍的。 「删帖, 或者退学, 你自己选。」 苏莹震惊地抬起头, 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也掉落到地上。 是一副画。 江野随意瞄了一眼, 目光却忽然在画卷上顿住。 和他挂在墙壁上那副带血迹的画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副显然更粗糙、敷衍。 苏莹看他对这幅画很在意的模样, 以为他很喜欢，于是笑着捡起画递到他面前：「江野, 你生日快到了，这是我亲手画的, 作为你的生日礼物, 帖子的事真的和我无关，你就相信我吧。」 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江野一把攥紧她的胳膊。 「你真当我傻？是你从她那里抢来的，是不是！」 他手指拢紧, 苏莹只觉得自己的骨头几乎快被勒断，眼前少年的脸上也不再有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双撩人的桃花眼里只剩下无尽的暴戾。 她再也顾不得思考如何圆谎，惊惶地哭喊：「不是我抢的, 是我让苏音帮我画的。」 「你撒谎。」 胳膊上的痛感压抑得苏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苍白着脸摇头：「我没撒谎，真的是我让她画的，因为我自己不会，但是又希望你喜欢我送的生日礼物。」 「我没说谎，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苏音，」她痛得五官扭曲，艰难地向他保证。 胳膊上的禁锢突然消失，苏莹痛苦地捂着胳膊大口大口喘息，余光瞥见眼前的少年忽然眉眼颓废，靠在树旁苦笑着闭上眼。 「江野？」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你没事吧？」 眼前的少年忽然睁开眼，冰凉的眸子翻滚着血色，吓得苏莹往后退了好几步，也不敢捡地上的画。 身后少年自嘲一笑。 总算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怕他、躲他，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为什么强调了两遍讨厌他。 原来她是真的不喜欢他啊。 「江野，你不要紧吧？」苏莹大着胆子问他。 就在苏莹害怕得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江野忽然开了口。 「帖子删掉，否则后果，你可以试试看。」 苏莹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刚刚鼓起讨好的勇气，在触碰到少年刺骨的目光时灰飞烟灭。 周围静谧，只能听到水珠从树叶上滑落的滴答声。 江野坐在了泥泞的地面上，靠在树根旁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第34页 过了一会打开校园论坛刷新，那条帖子果然已经被删除。 他笑了一声，手机扔到了一边，撑着下巴看脚边的蚂蚁搬家。 中午天色阴沉，又下起了蒙蒙小雨。 闫星月指着坐在树旁的身影：「那不是江野吗？」 苏音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两人撑着雨伞往前走。 闫星月说话声音大，坐在地上的江野也抬起头。 雨下得不大，但他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湖里捞出来，以往连头髮丝都嚣张的人变得有些落魄，冰凉的雨水顺着额前一缕碎发往下蜿蜒，聚在微尖的下巴往下滴落。 他抬起头看着苏音，不明不白地笑了一声，眼眶被雨水浸湿，瞧着倒像是狠狠哭了一番。 「苏音，帖子是苏莹发的，我已经让她删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平静，浑身的戾气似乎都被一场雨水沖洗干净了。 苏音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丝可怜，像是小时候她被关在阳台，神明小姐给她送了许多吃的，楼下那条断腿的流浪狗，每回都趴在地上沖她摇着尾巴。 哪怕她只扔了一块小小的牛肉干，那条大黄狗也会开心地绕着牛肉干转圈，吃完以后朝她汪汪地叫两声，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闫星月推了推她，小声说：「难怪，我就说谁这么噁心在论坛挑事，是苏莹我就不奇怪了。」 苏音抿了抿唇，隔着一米的距离，神情犹豫。 「谢谢你。」 坐在地上的少年无比狼狈，不轻不重地勾起一个笑，什么也没说地低下头，看着手边被雨水泡烂的画捲髮呆。 苏音也看见了，从轮廓上看出那是她落在苏家没有带走的画，她特地没有带走。 看来苏莹已经送给了江野，可是似乎，对方并不喜欢这幅画。 这一切都和她再没有关系了。 苏音收回目光，和闫星月继续往前走。 耳边的脚步声被雨水滴落的声响盖住，江野低着头，过了不知多久，眼前忽然一道暗色的影子将他笼罩。 他抬起头，看见撑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雨伞。 三折的，上面印着粉嫩的小碎花，还有青色的绿色。 刺骨的雨水仿佛瞬间画上了暂停号，再也没有滑进他的衣领，刺痛他的胸膛。 他呆呆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她的小白鞋踩进了一个小水洼里，鞋尖被水渍溅上几滴污痕。 苏音蹙眉看着眼前傻了似的江野，头一回态度强硬地把雨伞塞进他的手里。 「你也快回家吧，等会雨就下大了。」 她和闫星月撑着一把伞离开，也不管身后的江野是何种表情。 身后的少年忽然喊住了她。 「苏音，」他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还记得上回我在这和你说过的话吗？」 苏音思考了一会，只记得上次他说了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还抢走了她特地带给同桌的豆沙小包。 她没说话，江野便自顾自地说：「我承认，我好像是挺贱的。」 他分明笑着，流转的桃花眼里藏着少年死死捂住的忐忑，雨伞的手柄几乎被他的指节捏得变形。 沉重的雨声里，他揉了揉落在眼睛里的雨水，仰头问不远处的女孩。 「苏音，你能不能别那么讨厌我。」 第20章 原来那么喜欢 雨幕里的少年眼神偏执、坚定。 闫星月罕见地从江野眼里看到了一丝卑微, 她揉了揉眼睛，赶紧拉着苏音离开。 林景程找过来的时候，树下的那个人像是被泡在福马林里的尸体, 没有一点生气。 他走过去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起来。」 江野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江野你可真行？就为了一个女的？」林景程绕着他转了一圈，浑身上下都透着公子哥的傲慢：「你和我回c省, 要什么小姑娘没有，至于待这么个小破城里？」 江野终于动了, 胳膊肘撑在树旁站起来, 两腿虚软, 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才缓过来, 林景程赶紧伸手扶住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林景程呸了一口：「你那个同桌说的呗, 不是我说，你藏得够深的啊, 对那小姑娘这么上心？」 林景程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当初你从江家被赶出来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难过吧。 江野推开他, 嘲弄地勾起嘴角。 连林启航都把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他却一直不肯承认。 「行了, 」林景程最见不得大男人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 「今晚不醉不归，没有什么事是一瓶酒解决不了的。」 江野没拒绝, 跟着林景程到了他住的酒店。 酒店大厅的休息区坐着一个女孩，眉眼俏丽, 忧心忡忡地朝二人跑过来。 江野眉头一拧，旁边的林景程和他解释：「卢菲菲，也是你们学校的，我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她。」 林景程趴在江野耳边小声说：「你不是喜欢粘人的漂亮姑娘吗, 我看这个也不错，不比你看上的那个差。」 江野看都没看一旁的卢菲菲，接过了服务员递来的毛巾，边擦着头髮边往房间里走。 林景程安慰被冷落在旁的女孩：「没事，等他洗完澡出来你们好好聊聊，把握住机会啊。」 林景程心里有数，男人嘛，情场失意，这个时候内心空虚，如果有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在旁边开导开导，保准立马忘了失恋。 第35页 卢菲菲低着头，脸色有些红，憧憬地看着浴室那道门。 江野洗完澡出来，林景程不知道去了哪，卢菲菲就坐在床沿边，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江野皱着眉：「你怎么还不走？」 「我……」卢菲菲欲言又止，看着少年发梢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她拿起床柜上的毛巾走过来：「我给你擦擦头髮吧，你淋了雨，头髮再不擦干容易感冒。」 江野躲开她的动作，从她手里拽过毛巾扔到一旁的地上，被水汽氤氲的眉眼瞬间又冷了下来。 卢菲菲红着眼看他：「江野，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关心你，别拒绝我好吗？」 「你喜欢我？」少年又恢復了以往嚣张桀骜的神采：「老子烂人一个，你喜欢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向前，逼迫得卢菲菲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小腿肚碰到后面的床沿，身体慌乱地倒在床上。 「我喜欢你……」望着少年讽刺的笑容，卢菲菲头脑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学校里很多女生都说江野是个一穷二白的混混，以前她也这么认为，对这个乖张的少年没有一丝好感。 直到她偷听到叔叔的电话，混不吝的江野竟然是c省江家的独自，听到这个真相，她的心怦怦乱跳，一枚种子悄然在她心里埋了下来。 只要江野喜欢上她，她就能和c省的江家攀上关系，那个时候要什么没有，何必依靠苦苦学习去熬一个或许并不耀眼的未来？ 她的手紧紧揪住江野的裤子，眼神希冀地望着他：「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面前的少女眼神讨好，说着甜腻的情话，明明和印象里那个小鹿般清澈干净的人影毫无相似之处，江野还是怔了怔，视线忽然模煳，他努力地想睁开眼却再也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 — 早读课刚下课，苏莹就冲到了苏音她们的教室门口。 「麻烦帮我喊苏音出来！」她怒气沖沖的。 坐在窗边的女生笑着调侃：「呦，这不是八班的那个私生女吗，怎么，不好好在自己教室里待着，还好意思出门晃悠呢？」 「就是，前几天还嘲笑说我们班苏音是私生女，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哈哈哈。」 苏莹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愤愤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时候窗边已经聚拢了好几个人，苏音此时不在教室里，闫星月推开众人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莹。 「闫星月，你让苏音赶紧把论坛的帖子删了。」 闫星月「呵呵」了两声，双手环胸：「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当初不是你在论坛上说苏音是小三的女儿吗，她受了多少白眼，怎么，如果换成你，这才几天就受不了了？」 周围低低的议论声还有隐晦的目光，让苏莹脸面差点挂不住：「她传到论坛上的结婚证和离婚证都是假的，假的！」 人群里有个男生高喊道：「得了吧，那上面的钢印可清楚了，苏莹你妈妈才是小三，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我妈妈不是！」苏莹大声地辩驳，声音被人潮淹没，不知道谁推了一把，她一个没站稳，狼狈地摔在地上。 苏音回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苏莹蹲在墙边低头抹着眼泪。 一看到苏音，她的眼泪没了，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地指着苏音：「都是你在造谣，你快把帖子删了，不然我回去就和爸爸说！」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孩子，苏音很坦然地和她对视。 「我没有说谎，你可以回去告诉那个人，问问他，到底事实是什么。」 苏音转身进了教室，苏莹在后面追，却被五班的学生关在了门外，胳膊被铁皮门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她捂着手上的手，狼狈不堪地逃离身后指指点点的目光。 苏音回了座位并不开心，闫星月以为她还在想苏莹的事，安慰了几句之后发现同桌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班主任和你说了什么啊，弄得你心事重重的。」 苏音摸了摸卷边的课本，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笔，白皙光滑的眉间也紧巴巴地皱成小小的川字。 「胡老师让我和值日生一起，去医院看望……江野。」 第21章 能不能别凶我 「什么？」闫星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班主任搞什么名堂啊, 江野住院了咱们班派个代表去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让你去？」 苏音捧着脸看窗外，太阳蜷缩进云朵里, 又自在地舒展开，欢喜地跳出来，在头顶的天空优哉游哉地飘过。 胡老师说, 她不能永远活在舒适区里，就像草原上的马儿, 不能只眷恋脚下的这片土壤。 江野很兇很坏, 但如果她连独自面对这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又怎么走向遥远的未来呢。 只不过……胡老师只说了江野是为什么住院。 想了想, 苏音转过头打算问林启航, 可是对方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不忍心打扰对方, 苏音只好回过身，看着桌上的作业发呆。 第一次去看望病人, 应该要买点水果吧？ 今天的值日生是王辉，两人约定好了在公交站牌集合。 隔着老远的距离, 王辉就看到了艰难提着一篮水果的少女, 他挥了挥手，神情有点怪异。 「你买这个果篮, 是要送给江野吗？」 苏音点点头，趁着公交车还没来, 她把水果篮放到地上，从书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到王辉空荡荡的两手，她有点吃惊。 第36页 「你好傻啊, 这水果篮江野肯定不会要的，」同学一年多，虽然和江野不熟，但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苏音也觉得按照江野的怪脾气，可能真的不喜欢这些水果。 但是他那样的怪人，谁能知道他心里喜欢的是什么呢。 两人上了公交车，距离医院还有两站路的时候，王辉接了通电话，然后拍了拍苏音的胳膊，一脸歉疚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苏音，我妈刚刚打电话说家里来亲戚了，让我赶紧回家，今天我没办法和你去看江野了，要不你……」 车里拥挤，苏音小心地护好脚下的果篮子，一边朝王辉点点头：「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吧。」 那句「要不你也别去了」哽在了喉咙里，看着眼前明明连站稳都费力还小心翼翼护着水果的女孩，王辉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人流快速从后门下车。 在医院下车的人很多，苏音是被人潮挤出去的，怀里抱着的果篮也被挤压得变形，里面的苹果和梨子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得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把地上的水果装进篮子里，一抬头就看到医院大门的两边，有好几个摊贩正在吆喝着水果。 看起来比她篮子里的水果看起来水灵多了。 苏音嘆了口气，抱着水果篮往住院部走，心里想着待会怎么和江野同学解释这一篮被摔坏的水果。 接待中心的护士看了她一眼，问：「你是江野的什么人？」 「同学。」 「行，那你过来把信息登记一下。」 苏音把水果篮放好，乖乖地拿起笔填自己的姓名和联繫方式，那个护士瞄了水果一眼，眼里带笑。 「你这水果不是从门口买的吧？」 苏音一低头，看到篮子最上面破了一块的梨子，脸红地点点头。 护士没嘲笑她的意思，反而解释道：「最好别从门口买，那些苹果看着又红又大，吃起来可酸了。」 苏音听完眼睛一亮，有些开心地把登记表还了回去，临走还朝护士姐姐挥了挥手。 心里的羞愧终于少了一点。 江野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苏音抱着一篮子水果有些吃力，走了一段路，把水果篮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旁边歇了几分钟。 她还没想好待会见到江野要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继续假装不能说话就好了。 苏音在心里小声嘆气，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周围晃悠，看到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的一对男女，看着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直到他们走近了，苏音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才勾起了一点回忆。 那个中年女人有些微胖，脸上的神情很不乐意，和身旁的男人拉拉扯扯的。 「我就说了不要来看他你非要来，来了人家又不给咱们好脸色，下次我可不来了，你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你就自己去吧！」 男人拽住她胳膊小声斥道：「你知道什么啊，他背后是江家，上回也是人家不和我们计较，不然你以为小琨现在还能好端端躺在医院？」 女人怨恨地抹了把眼泪：「什么叫好端端，我们儿子断了一条腿，一条腿！你不心疼咱们儿子就算了，还低声下气来给这个兇手赔礼道歉，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们母子，我看你的心全被狗吃了！」 女人疯狂地撕扯男人的衣服，或许是被缠得烦了，男人一巴掌甩在女人的脸上。 「够了，这是医院你能不能别闹？要不是你儿子把人家小姑娘搞流产，我现在至于连面子都不要来给个毛头小子磕头？」 女人被扇了一巴掌，声音洪亮地很，聚拢了周围不少的目光，趁着众人围上来，男人赶紧拖着女人的胳膊把人拉进了电梯里。 苏音茫然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起来，她曾经在办公室里看到过这两个人。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明明是江野把他们的儿子打得重伤住院，为什么两人反而要向江野认错。 周围一些散步的病人三五成群地在一块议论，有人喊住了苏音。 「小姑娘，你要去看最里面那间房的病人？」 老人家指了指最里面的病房，问苏音：「他是你亲戚？」 苏音摇摇头：「是我的同学。」 老人拄着拐杖，看着她直摇头：「那你可得小心点，那小子脾气可臭得很。」 苏音一愣：「您和他住同一间病房吗？」 「嘿呦，我这把老骨头，要和他一间房，恐怕现在被吵得魂都不在了。」 苏音笑弯了眼，觉得这位爷爷对江野的形容很到位，可不就是一身「臭脾气」么，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一样，还暴躁得很，跟□□桶似的一点就着。 笑容一直持续到靠近病房门口。 房门虚掩着，苏音侧耳听了听，里面一片寂静。 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苏音还是慢吞吞地推开一条门缝，先把果篮放在门后边，然后踮起脚尖走了进去。 江野靠在床上睡着了。 大概是还在发烧，额头贴着湛蓝色的退烧贴，脸颊微红。 苏音这才意识到，原来睡着的江野是这样子的，墨黑的睫毛压下一片阴影，看起来乖顺，一点也没有它主人的霸道嚣张。 苏音放下东西准备离开，床上的似乎有感应似的，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第37页 被他盯得有些僵硬，不过没几秒的时间，他烦躁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 了无生气的桃花眼忽然焕发出光彩似的，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敢开口，怕眼前的这一切又是他幻想出来的。 苏音不适应这种强烈的目光，往旁边挪了挪，腰侧抵在柜子上。 「你，胡老师让我来看看你，你身体好点了吗？」 江野眨了眨眼，试探性地撑着做起来，手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可是越疼，他脸上的笑越明显。 原来这都是真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扭曲，苏音噌的一下绷紧了身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等会，」他掀开被子要下床，却忘了另一只手还打着点滴，疼得又是嘴角一抽。 苏音皱皱鼻子，往前走了一步，替他把垂到地上的被子抱起来。 「你别乱动，手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他随意瞄了眼渗血的纱布，囫囵着「嗯」了一声：「没事。」 说完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她：「你能不能陪我坐会。」 明明还是那张嚣张到不可一世的脸，苏音却从眼神里读到了一丝可怜兮兮，又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楼下的那只流浪狗。 她轻轻嘆了口气，怎么会有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呢。 她搬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在距离江野三步远的地方，两腿併拢，两只手安安静静地搭在腿上。 好乖好乖的样子，江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够。 房间里静悄悄的有些尴尬。 江野咳嗽了一声，微扬起下巴：「那个果篮是送给我的吗？」 苏音愣了愣，点头，站起身去把门口的果篮抱进来，神情有些羞愧：「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好几个梨子和苹果都磕坏了，你别介意啊。」 要是搁在以往，谁他妈要送他果篮，一准被他嘲笑傻逼，可眼前小姑娘略微忐忑的语气，让他胸腔都在发飘，只想把这篮子水果全部供起来。 然后把他的小菩萨也供在手心里。 苏音看他盯着果篮眼神动也不动，犹豫着问：「要不要吃个水果？」 江野没料到自己还能有这待遇，揪着床单的手又紧了几分，自己都能听到说出来的声音激动得发着抖。 「嗯，想吃。」 他扭过头，耳根飞快爬上一抹罕见的红晕。 要是林景程在这一准说他盪，他悄悄抬头去看椅子上的小姑娘。 万幸她没听出他语气有什么不一样，正坐在凳子上认认真真削苹果。 她削出来的苹果皮长长的快垂到地面，中间一次没断过，可见这是个多么耐心的小姑娘，江野默默看着，趁她低头削苹果的时候，摸出手机偷拍了一张。 照片里垂着脑袋的女孩安静乖巧，纤细的脖颈在杨光下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柔和又漂亮。 他舔了舔唇，还没欣赏够，一只细白的手将削好的苹果送到了他眼前。 他用受伤的那只手接过苹果，咔嚓咔嚓连咬了好几口，就跟这辈子没吃过苹果似的。 「我帮你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吧，」苏音蹙着眉，看到他手上的纱布不断往外渗着血。 「不用，这样挺好，」他说完，一分钟的时间没到就啃完了一只苹果。 苏音觉得他的速度匪夷所思，一双杏眼微微睁大看着他手里的苹果核。 他咳嗽一声，掩饰性地把苹果核扔进床边的垃圾桶。 苏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从椅子上站起来。 江野张了张嘴，挽留的话没说出口，方才还荡漾的桃花眼瞬间又暗了下来。 江野，忍住，不能再让她更讨厌自己了。 这句话要在心里重复三遍，才能压抑住想要将她强制留下的渴望。 等到苏音拉开门，床上的少年恹恹地垂下头，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江野，隔壁住的的爷爷年纪很大了，你平时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呀？」苏音刚说完就开始后悔，凭她和江野的关系，对方怎么会听她的话呢。 果不其然，病床上的少年神情执拗，气愤地瞪着她看。 「你给我削苹果就是为了这个？」他耷拉着眉眼，索性自暴自弃地吼她：「我就是不尊老爱幼，嚣张不讲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的声音很大，苏音已经看到了一名护士正朝这边走过来。 她关好门，无奈地看着床上又暴躁起来的少年，不知道她哪句话又触碰到了他的神经，明明前一分钟他还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江野也生气，气自己突然变好的待遇，竟然全是因为一个陌生的糟老头子。 他一言不发地背过身，拉好被子躺下。 手背上扎的针似乎鼓起来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有多疼。 护士走过来敲了敲门，苏音道了歉，护士交代了病房要保持安静，训斥了苏音几句才离开。 看着病床上裹成一团的少年，苏音轻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被子。 里面的人颤了颤，却没有转过身。 「江野，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坏，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兇巴巴的？」 第22章 真喜欢上了 听到那一对夫妇说的话苏音才知道, 江野那一晚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和打架，更不是冷血的动物。 第38页 否则也不会让苏莹把论坛里造谣的帖子删除。 自己或许不应该这么惧怕眼前的人，他现在也只是一个生病的少年而已。 苏音循着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看了眼, 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空落落的，落日余晖毫不留情地照在病床上，似乎在嘲笑他。 看吧, 刚刚还说他没有那么坏，转眼不还是被他吓跑了吗。 刚刚吞了一个苹果, 胃里不适, 江野半捂着腹部坐起来, 听到渐渐逼进的脚步和少女轻软的声线, 他整个后背都僵住了。 护士动作麻利地拆了输液针, 嘴里抱怨：「又乱动，不知道自己手上扎了针吗？」 苏音在旁边看着护士重新给他扎针。 「啧, 手背青了一块找不准血管，你们等会, 我去找护士长来。」 护士抽走针，让江野按住针眼上的棉签, 他没理, 护士一走就扔了棉签，任由血珠子一滴一滴往外冒。 苏音紧紧皱着眉。 「江野,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边说着, 又从桌上拆了一根棉签按在他手背上，棉签浸透了血，她又换了一根，好歹血算是止住了。 他推开她的手, 自己按着棉签，偏着头不自在地嘀咕：「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嘛。」 苏音没说话，觉得江野真是不识好歹。 等护士长匆匆过来重新扎好了针，苏音也背起书包打算一起出去。 病床上的少年一句话都没说，苍白着脸靠在洁白的枕头上，高大的身子也蜷缩成一团，显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苏音注意到，他的病床前没有吃的，甚至热水都没有。 他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江野懒洋洋催她：「还不走啊，想睡这？」 苏音立马把关心的话咽进肚子里，背起书包就跑。 江野就是个神经病，以后不管胡老师怎么说，她也不会再来看他了。 苏音出去的时候和林景程擦身而过，她听室友说过，这是江野在c省的朋友，不过她并不认识，所以没打招唿，匆匆地跑进电梯里。 林景程倒是多看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病房，一看到江野他就大笑。 「哥们你这身体挺虚的啊，淋场雨就把自己给作进医院了，改名我买点补品给你？」 「滚蛋，」江野没好气地说。 林景程空手来的，眼睛瞥到柜子旁边放着一篮水果，他随手拿了个橘子：「啧啧，就你这臭脾气还能有人给你送果篮？」 「放回去。」 林景程：？？？ 「你说橘子？」林景程扯了张椅子坐下，翘着腿，把橘子往空中抛着完，抽空瞄了眼躺在床上的江野，挑眉道：「瞧你小气吧啦那模样，吃你个橘子怎么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病歪歪的江野还真掀开被子，鞋子都没穿就跑过来把橘子抢回去。 手里一空，看着江野宝贝似的把橘子放进果篮里，林景程顿时无语。 「我猜猜，你们班那个新同学送的呗？」 看见他眉头一松，林景程知道自己猜对了，笑道：「我小瞧你了啊江野，这招苦肉计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苦肉计？ 江野看着那篮子水果陷入沉思…… 林景程还在叭叭个没完：「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那小姑娘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我说，你要真喜欢人家，趁早改改你那臭脾气，不然谁能受得了你？」 江野没吭声。 林景程：「真喜欢上了？」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他烦躁地扯开被子，装过身背对着他，耳后根都红透了。 林景程没见过他这样，稀罕地看了好几眼，嘲笑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末了拍了拍江野的被子。 「你在宜市玩玩可以，别陷太深，迟早有天你得回c省的。」 「谁爱去谁去，老子这辈子死了都不会再回那个鬼地方。」 林景程没再说什么，江家的情况实在复杂，有那样的亲人，他作为好朋友也没办法昧着良心劝江野回去。 「行，我在宜市还得待一阵子，有事尽管找我。」 — 回到女生公寓的时候天色漆黑，门口的接待处站着个身形熟悉的男人，苏音背着书包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倏然之间被身后的男人叫住。 「有事吗？」苏音镇定地问道，努力忽视苏胜民脸上的暴怒。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我辛辛苦苦送你上学，你不在学校安安分分念书，还学会网上造谣了，我看你那些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晚上七八点，不少出去觅食的学生回来，没一会门口就聚了一群人。 苏音小脸平静地听苏胜民说完，而后才开口：「我上学的学费和住宿费没有花你一分钱，我在论坛上发的帖子里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周围各种视线让苏胜民倍感难堪，就连宿舍楼里的几个中年妇女都朝这边张望，冲着他指指点点。 他咬着牙说：「是，你上学的确不是我出的，但我好歹也是你爸，莹莹是你亲妹妹，你在网上那么说，让她在学校里怎么做人？」 想到一放学回家就哭哭啼啼的小女儿，苏胜民心疼极了，又看了眼论坛的帖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奔着头顶涌过去，连晚饭都没吃他就匆匆来到学校。 第39页 苏音沉默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昏黄的路灯下小脸也没有一点血色。 苏胜民以为她把话听进去了，于是哼了一声，教育道：「你赶紧把论坛上的帖子删了，然后去给你妹妹道个歉。」 苏音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您说苏莹因为那个帖子觉得生气伤心，那您有想过她在论坛上侮辱我和我妈妈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吗？」 苏音从来没有这么倔强地和一个人对视过。 很久以前她觉得父爱是血缘上的羁绊，深沉浩瀚，可是苏胜民慢慢让她明白，原来两个人即便有着再浓厚的血缘关系，也是可以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的。 苏胜民气红了脸，伸手想要抢她的手机，苏音被逼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把手机捂在怀里，眼睛红红地瞪着他，怎么也不肯把手机给苏胜民。 「什么人吶，怎么敢在宿舍门口抢别人手机？」 「这大叔看起来还挺有素质的，怎么这么凶？」 旁边的女学生看不过眼说了几句，苏胜民扭过头斥道：「我是她爸！」 女生不屑一顾：「那又怎么样，你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没理由抢人家手机。」 苏音趁乱跑进了宿舍楼里，苏胜民在后面追赶着，被后勤大妈们拦下来。 苏胜民死死地盯着苏音，和后勤解释：「那是我女儿，我是她爸，我能进去吧？」 后勤大妈用眼神询问苏音。 苏音捏着手机，红着眼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 苏胜民没想到苏音会直接否决两人的关系，他愤愤地伸手推门，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制服，脸贴在玻璃门上还不忘解释：「我真是她爸，那个死丫头撒谎！」 保安板着脸：「有证据吗，没证据的话我们可要送你去警察局的。」 证据，证据，原本一张他和苏音的合照就能解决的问题，可他翻遍了手机也没有找到。这才回忆起来这个女儿和他并不亲近，平时在家更是跟个隐形人似的。 就在他努力地和保安解释的时候，苏音早已离开人群，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苏胜民就被挂上了学校论坛，标题颇有一种狗血营销文的既视感。 【中年油腻男深夜骚扰花季女孩，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帖子里有不少照片，有苏胜民大声恐吓苏音的，还有伸手拉扯她的，照片高清，若是不知道当天事情的真相，说不定还真被标题骗了，以为图片上的男人在骚扰女学生。 还好，发帖人给苏音脸上打了码，可另一个当事人就没那么走运了，苏胜民那张脸完全暴露在了镜头之下，正脸侧脸各个角度应有尽有，还有他被保安们扣押的画面也放到了帖子里。 就连闫星月都没认出来那个女生是苏音，一大早还拉着苏音，神神秘秘地把这个劲爆的消息给她看。 「你说这男的长得也不丑，咋那么猥琐？」 「唉，也不知道哪个女生这么倒霉，被他给骚扰了。」 苏音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闫星月说话，也不像往常一样翻开试卷写，小脸泛着白，倦倦地微闭着双眼。 「是那个来了吗？」闫星月问，果真见小同桌点点头。 「星月，」苏音捂着小腹，有些不大好意思：「你能帮我接点热水吗？」 闫星月噌得一声站起来，提着苏音的水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开水间跑。 正值大课间，开水间里排起长长的队伍，闫星月任命地一点点跟着队伍往前挪。 好不容易轮到她了，预备铃也响起，身后的女生忽然推开她，拧开自己的水壶接水。 闫星月翻了个白眼，插队就插队吧，她皱着眉：「同学，你能不能少接点水，你杯子那么大，接满了我们后面的人哪还有热水？」 那个女生扭过头，「嘁」了一声：「那你们就等下一壶开水不就行了，这可是卢菲菲的水杯。」 「卢菲菲怎么了，卢菲菲就能厚着脸皮插队了？」 那女生被说得脸一红，不甘地驳道：「就凭卢菲菲是江野的女朋友，先接点水怎么了，有本事你找江野理论去啊？」 闫星月低声骂了句「不要脸」，眼看着下一壶水还要十分钟才能烧开，她正打算离开，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野靠在门边，桃花眼里蓄满了嘲弄：「和我理论？」 他慢悠悠地抬腿跨进来，看着女生愈来愈红的脸，伸手扯过她手上的杯子：「狐假虎威玩得挺牛逼啊，谁给你的胆？」 第23章 这么无赖 「江野, 」女生结结巴巴地说：「这是菲菲的水杯，她感冒了我来给她接点热水。」 闫星月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感冒了不起, 感冒就能插队？ 就在她以为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江野动了，拧开瓶子, 把里面的热水哗啦啦全倒在了水池里。 「江野你干什么呢？」女生吓坏了，对上江野的视线, 她缩了缩脑袋,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啪」的一声, 卢菲菲的水杯被江野扔到旁边的桌上, 他扭头朝闫星月伸出手：「杯子给我。」 闫星月警惕地握紧杯子, 却被江野一把夺了过去，他快步走出了开水间。 「你拿我杯子干嘛？」闫星月在后面喊。 江野没什么耐心, 背对着她晃了晃水杯，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第40页 上课铃响了两遍, 闫星月等来等去都等不到江野的身影，只好自己回了教室。 最近流感高发, 数学老师黄友仁也感冒了, 嗓子说不出话，叮嘱大家自己在教室里写试卷。 闫星月尴尬地空着手回来, 看到同桌正认真写着试卷，唇瓣干涸, 她更加羞愧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把江野更是骂了好几遍。 苏音不习惯一心二用，等选择题全部写完时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闫星月。 「对不起啊, 」同桌眨巴着眼看自己，闫星月侷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江野从教室后门走进来，二话不说，把手里装满热水的杯子放到了苏音的桌上。 苏音仰头茫然地看看他，又望向闫星月，不明白自己的水杯怎么会出现在江野的手里。 「喝啊，看什么看跟个傻子似的，」江野不耐烦地说了句，坐下来后支棱着两条长腿，身子往后一仰，从桌子里掏出手机肆无忌惮地打着游戏。 苏音懵了一会，拿起水杯拧瓶盖。 右手虎口的皮肤都摩擦红了，瓶盖还是纹丝不动地牢牢黏在瓶口。 「啧，真蠢，」身后低头玩游戏的少年像是多长了一双眼睛似的，长臂伸过来捞走她手里的杯子，轻轻一拧就打开了瓶盖。 苏音双手接过来，抬眼看了看，觉得江野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像是别扭，又仿佛很嘚瑟。 「谢谢，」苏音小声道了谢，捧着杯子转过身，喝了一小口，嘴唇和嗓子终于没那么干了，就连肚子也暖洋洋的。 下课后，苏音趴在桌上休息，闫星月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其实杯子里的水是江野给你打的。」 这会苏音正觉得小腹一抽一抽得疼，对闫星月说的话也没那么放在心上，全部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腹部，可即便这样，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忽视不了。 江野就坐在她身后，一直不停地动来动去，他好似是故意的，动作幅度又大，导致苏音连安稳睡一会的愿望都没法达成。 苏音捂着肚子转过头，疼得眼睛都睁不开，看向江野。 她还没开口，对方的手就十分熟稔地贴上她的额头，冰凉的指腹刺得苏音一颤，瞬间清醒。 「你在干什么？」苏音生气地质问，可是肚子疼得难受，自己都能听清楚这质问声多没底气，就跟猫儿哼似的。 「你额头好烫，是不是发烧了？」江野没意识到她不高兴，又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苏音觉得眼前的少年好傻。 她疼得没力气和他计较，转过身又重新趴到了桌上，想趁着剩下的课间五分钟再休息一会。 后面的少年存心和她作对似的，没一会又踢了一脚她的椅子：「跟我去医院啊，还傻趴这干什么？」 苏音又疼又倦，抿了抿嘴，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住了左边耳朵，对身后烦人的少年不理不睬。 闫星月都看不过去，扭头道：「你让她好好睡会行吗？」 江野满眼不耐烦：「你也烧傻了？」 被人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闫星月顿时就来气了，瞪着江野：「你才傻，她是因为来那个了才不舒服，你懂什么啊你！」 江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下意识追问：「那个？哪个？」 他话音刚落地就被旁边的林启航扯了扯胳膊，他骂道：「拽老子干嘛？」 林启航觉得自己尴尬得能用脚指头抠出一座芭比豪宅了，他红着脸提醒对方：「哥，你别问了，女生的事情咱不懂。」 「林启航，你他妈也和我对着……」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他僵硬地扭头，闫星月朝他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林启航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不问就不问，」他自言自语，挠了挠泛着痒意的耳朵，低头打开游戏软体。 林启小声逼逼：「哥，你……不尴尬吗？」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逼吗？」操控着手下的游戏人物一路过关斩将，拿五杀拿到手软。 林启航在心里感慨，不愧是他哥，这心理素质就是好。 他打算夸几句，一抬眼，看到对方红透的耳后根，跟烙红的铁似的。 林启航忍着笑，给足面子地撇开眼装作没看到。 下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刚大学毕业，长相漂亮，是林启航最喜欢的女老师之一，因此每节英语课他的态度都最认真，全程盯着讲台上的老师看。 江野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把手机放得离林启航远一点，然后关闭游戏界面，切换到浏览器上。 在浏览器上搜索：女生来例假为什么会发烧？ 打完这行字又删掉，略犹豫了一会，又重新输入了一排字。 整堂课，林启航目不转睛地欣赏漂亮的英语老师，江野盯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 下课的时候林启航喘了口气，疲惫地往桌上一趴，看到江野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他挺好奇地问：「哥，你在记英语笔记？」 还没等他凑过去看，江野立马合上了本子，一股脑塞进桌子里。 林启航顿住了，觉得自己探头探脑的样子怎么跟个间谍似的，怎么看怎么猥琐。 到了放学的时候，苏音才感觉慢慢缓过来，又在桌上趴了一会才开始收拾书包。 第41页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她动作又慢，严格按照书本的大小和顺序放进书包里摆好。 秋末，天黑得越来越早，关上教室的白炽灯之后过了好一会，苏音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锁挂在门上，正要摁进去，门后响起阴森森的声音。 「喂，你想把老子锁教室里？」 苏音一僵，慌手慌脚地把铁锁取下来，推开门，看到江野正靠在墙边，眼神阴冽地看着她笑。 苏音头皮发麻地站到一旁：「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混沌的脑子里想了好半晌，始终不明白，她明明记得教室里没人了，江野是怎么跑进去的。 而且他上课又不听讲，这么晚来教室做什么呢？ 苏音深深觉得这个少年脾气差到不可理喻，为了避免和对方纠缠，她率先选择道歉。 似乎觉得她态度尚可，江野眯着眼微微扬起下巴，施捨般把一直背在他身后的手朝苏音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个塑料杯，隔着朦胧的月色，苏音看清楚是一杯黑乎乎的东西。 「拿着啊，发什么呆，」江野没好气地把杯子塞她手里，苏音不肯要，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似乎在无声地抗拒他。 一来那瓶液体看起来和血的颜色有点像，苏音觉得江野是在恶作剧捉弄她；二来，她一点也不想接受江野给他的东西。 「你就和小爷在这耗上了是吧，」他轻笑一声，食指轻轻勾住她的书包带，力气不大，但苏音拽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开。 他笑容不减，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行啊，那就耗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他装模作样打了声哈欠，一副无赖的样子，紧紧扯着她的书包不让她走。 苏音差点气哭：「江野，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赖！」 「我无赖？」他脸色变了变，阴鹜的眉眼锁着一抹锐气，像出鞘的利刃随时能割破咽喉。 就在苏音以为他要生气动手的时候，书包上的禁锢忽然一松，她一低头就看到江野放开了勾着她书包的手。 苏音动了动唇，不理解他到底想干什么。 「别人想要我这么无赖地对她们老子还不乐意呢，就你敢嫌弃。」 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地说完，把手里的东西往苏音的上衣口袋一塞，两手插着兜，潇潇洒洒地从苏音身后离开。 等他走远了，苏音才回过神，口袋里的东西暖洋洋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皮肤上，她皱眉把瓶子拿出来，迎着月光看不太清楚。 走到路灯边，打算把东西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苏音又低头看了眼，发现塑料瓶身上印着奶茶店的logo，瓶子里还漂浮着大大小小的颗粒，是红枣还有桂圆。 口袋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晃悠，她伸手摸了摸，在暖光的灯光下看清那是两颗橙子口味的水果糖。 第24章 英雄救美？ 江野可能是个乌鸦嘴。 下半夜苏音真的发烧了, 脑袋晕乎乎地起床沖了一袋板蓝根颗粒，喝完躺会床上。 浑身像是被放在架子上烤，一觉醒来睡衣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张雅雅把温度计递过来, 问：「怎么样，烧退了吗？」 苏音拿出来看了眼，三十八度五。 她声音沙哑地摇头说：「还有点烧。」 「去医务室看看吧,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苏音起床穿衣服，拿着外套懵了一瞬, 头重脚轻地穿好鞋子, 把手里的请假条递给室友请她转交给班主任。 学校的医务室是个很小的三层楼房, 设施简陋, 平时来看病的学生并不多, 里面冷冷清清。 值班的医生看了眼温度计，扯过病歷：「去抽个血化验一下。」 苏音捏着单子去窗口缴费, 抽完了两管血，护士松开皮管, 嘱咐道：「下午来取化验单。」 苏音恍惚地问：「那我现在干什么？」 护士瞄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该干嘛干嘛去, 下午拿化验单找医生开处方。」 「可是, 我现在还在发烧。」 「你个小姑娘怎么回事？血常规现在没出来，还搞不清你发烧的原因, 你让医生怎么敢给你开药，到时候吃错药你家长又要来我们这闹了。」 护士语气不耐, 把苏音轰出了抽血室。 现在才早上七点不到，等到下午实在太难熬了，用自己滚烫的掌心贴了贴同样滚烫的额头，再这样下去, 自己可能真像江野说的那样，烧成傻子了。 冷风嗖嗖地关键鼻腔，吹得脑子也清醒了一点，苏音小跑着回宿舍拿起钱包，坐上计程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市立医院。 市立医院的效率很高，不到两个小时，就给苏音输上了液，隔了半个小时后护士来量体温，笑容温和地看向苏音。 「退烧了，接下来三天记得过来输液。」 苏音认真记下，请了三天的假，最后一天输完液的时候领着药出医院大门。 病好了身体也跟着一轻，唿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苏音没打车，提着药慢悠悠地沿着马路牙子走。 好巧不巧，临街第二个巷子口的地方碰上了江野。 他身边停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嘴里叼着一根烟，空洞的桃花眼在看到苏音的那一瞬间点亮，立马扔掉了嘴里的烟。 绕是绕不过去了，苏音当做没看到似的从他身边走过，走得近了发现江野脸上还带着几道红痕，嘴角青了一块，胸前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刚刚打过架。 第42页 他单手推着车走过来，手掌在苏音眼前晃晃：「当老子不存在呢？」 苏音把他推远一点，捂着自己的口罩：「我感冒了，离我远点。」 他不屑一笑：「爷这体格，还能被你传染感冒？」 看到他衣襟下露出的一点单薄胸膛，胸骨的形状都那么清晰，苏音捂着嘴巴偷笑，不敢让他发现。 没再往后退了。 她坏心眼地想：快让他感冒吧。 江野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我送你回学校。」 苏音摇摇头，指了指前面的公交站牌。 「我自己回去，你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江野一哂：「关心老子啊？」 苏音不明白这人怎么那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吸了口气，感觉好不容易好转的感冒又严重了，让她喘不上气来。 「你总是打架，胡老师知道了又不高兴。」 「她高不高兴关我屁事？」江野扯着她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座椅边：「上来，我送你回去，立马去医院，不然我还去打架。」 看着她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让胡静气死得了。」 两个人在马路边僵持，苏音还没遇到过这么执拗的人，看了半晌，她掏出纸巾擦了擦后面座椅上的灰尘。 江野似乎很高兴，踏板踩得飞快，兴奋得跟个永动机似的。 「江野，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踩得卖力的少年一顿，唿吸都变得紊乱，握着扶手强壮镇定道：「谁说的，这玩意我没出生就会了。」 苏音懒得揭穿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 风簌簌地吹，少年身上独特的气息不断地往她鼻子里钻，清冽中混合着一点菸味，不怎么难闻。 盯着他后颈处的一抹鲜红，苏音问：「江野，你为什么又去打架？」 隔了好一会，苏音听到他轻佻地吹了个口哨，从口袋里摸了一颗糖给她，可是他手上也受了伤，水果糖的包装袋染了一块血迹。 「苏莹她妈让人找你麻烦，被我给收拾了。」　　他扭过头，如星的眼眸盯着苏音看了好几眼，得意洋洋道：「我这也算是英雄救美吧？」 苏音捏着手里的糖，没说话。 「你剥个糖给我吃呗，这一架打得真兇，老子低血糖都快犯了。」 他长腿一支，稳稳地停下车，腆着脸，一副无赖地回头看苏音剥糖纸。 怎么就有这么白的小手呢，剥糖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江野舔了舔后槽牙，等着小姑娘捏着糖果餵他。 猝不及防的，小姑娘红着脸把水果糖朝他脑门砸过来，啪的一声，落在他额头的位置。 跳下车，苏音尤觉得不够解气，把手里的糖纸也砸过去，糖纸轻飘飘的没重量，在半空中软趴趴地飘进江野怀里。 一瞬间，他连生气的表情都没来得及露出来，小姑娘脸红红地骂了他一声骗子，小步子跑得比谁都快。 江野愣愣地看着那包糖纸发呆。 林景程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跟江野打听：「怎么着，英雄救美加苦肉计，连环招，刚刚是不是被你那小同学投怀送抱了？」 江野抬起手摸了摸脑门，把那颗黏煳煳的糖果抠下来，黏得心脏都皱巴巴的一团。 「林景程你他妈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我怎么了我，她继母要收拾她的消息还是我告诉你的呢，你怎么过河拆桥呢你？」 江野暴躁地捏了捏眉心：「我他妈让你把血浆换成了草莓汁？」 「还是带籽的没榨干净的草莓酱？」 第25章 重要的人 苏音的感冒好了, 闫星月松了口气，痛心她病得不是时候。 「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还真怕你因为感冒耽误考试。」 一场感冒下来, 苏音仿佛又瘦了一圈，手腕上的红绳子宽松地圈在腕上，显得空荡。 黄友仁背过身写着板书, 闫星月趁别人不注意，凑过来问苏音：「江野最近怎么回事啊, 感觉他怪怪的。」 苏音手中的笔尖顿了顿, 低着头反问：「他哪天不奇怪？」 「这倒也是, 」闫星月暗自点头, 可总觉得最近江野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奇怪, 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她同桌看，眼神吧, 又躲躲闪闪的。 黄友仁写完了题目，望着底下的学生：「这道题, 哪位同学自告奋勇上来解答？」 「苏音，你上来写写看。」 草稿本上已经演算出了答案, 苏音镇定地走上讲台, 身后数学老师错愕地开口。 「江野，你举手干什么？」 苏音捏着一根粉笔抬起头, 看到第四排的江野举着右手，吊儿郎当地对老师笑。 「我也想上去做题。」 这下不止黄友仁愣住了, 全班五十多个人表情全都呆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江野走上讲台，自信地抽起一支粉笔。 这……还是他们学校的小恶霸江野？ 黄友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咳嗽一声：「其他同学也在本子上写一写。」 苏音拿着粉笔, 远远地站到了黑板左边，谁知道江野也跟着站了过来。 苏音皱着眉挪到了最左边，他也嬉皮笑脸地挨着她旁边站。 「还生我气？」 苏音不理他，拿着粉笔写了一个「解」字。 第43页 江野看到了，自顾自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全是林景程那小子出的馊主意，和我没关系，」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把过锅甩到林景程身上。 苏音没理他，他就抢走了她手上的粉笔。 黄友仁在教师下面巡视着，没发现讲台上江野的小动作。 苏音无可奈何地看向始作俑者，微微嘆了口气：「江野，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黑板下面有许多个粉笔头，她随便捡了一支，把最后的答案填上去，回到自己的座位。 讲台上的少年形单影只，捏断了粉笔，黑板上一个字也没写。 黄友仁气得脑仁疼：「给我滚出去站着！」 他没和老师犟嘴，干脆利落地走出教室，只不过肩膀微塌，不像往常那么嚣张。 闫星月小声问：「你们刚刚在讲台上说了什么啊？」怎么江野忽然就变了脸色呢，翻脸比翻书都快。 苏音摇摇头，谁能知道那个脾气怪异的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仅耍了她，还恬不知耻地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连着几天，班级里的气氛说不出的怪异，第四排的那个少年跟个煞神似的，没人敢靠近他一米之内。 也就苏音一心扑在书本上，完全忽视了身后少年的低气压。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苏音浑身一轻，和同学打完招唿后往宿舍走，一边给小姨打电话，这段时间她忙着复习，已经很久没和小姨通电话了。 连着打了三个电话，都是忙音，苏音心里有些不安。 等到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再打过去，对方的手机显示已关机。 现在大洋彼岸的时间是中午，往常这个时候任静不可能关机，更不可能连着半天手机不放在身边。 苏音握着手机睡着，模模煳煳做了个噩梦，醒来之后背后全是冷汗。 她揉了揉眼，尽量放轻动作开始穿衣服。 夜里宿管室值班的是闫丽，她正在值班室打盹，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了，一抬头发现敲门的是苏音。 「阿姨，我能出去一趟吗？」 「怎么了？」闫丽打开门，看到小姑娘眼圈红红的样子，赶紧问道。 「我联繫不上小姨了，很担心，我要去找她，」说着说着已经不自觉带上了哭腔，苏音掐紧了掌心不让自己哭出来，仰脸哀求地看向闫丽。 「这么晚，不安全吧，」闫丽不自觉被小姑娘打动，刚打开玻璃门的锁便觉得不妥，可身边的小姑娘已经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 机场里还开着冷气，苏音一路小跑过去，喘着气跟在后面排队。 「麻烦帮我订一张去m国的机票，最近的航班。」 工作人员上下扫了她一眼，问：「最近一班是两小时后，凌晨四点，确定吗？」 苏音慌慌张张地点头，从包里翻出身份证递过去。 候机大厅里坐着很多人，大多是中年男人，有几个正在吃着泡面男人目光隐晦地朝她看过来。 苏音低着头，在角落坐下，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上转动的虚拟时钟。 期间又给任静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无人接听。 苏音紧紧地攥着冰凉的手心，心里预想了几十种可能的原因，最后统统被她否定。 不会的，小姨一定不会出事的。 一个穿着华袄子的青年走过来，把手里半开的矿泉水递给苏音。 「小妹妹，喝点水吧，我看你在这等很久了，一个人？」 苏音看了眼他扭曲而僵硬的笑容，然后迅速移开目光，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花袄青年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有意无意的，衣服蹭到了苏音的胳膊。 苏音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刺鼻烟味，混合着浓重的体味，刺激得她胃里不断翻滚。 突兀的电话铃声在候机厅内响起，苏音来不及看，慌忙接起电话。 是闫星月打来的。 「同桌，你在哪啊现在？」闫星月尽量语气自然地问，生怕被同桌发现什么。 苏音所有的心思全被小姨的安危占据，压根没意识到闫星月此刻打电话过来有多怪异。 她站起身避开旁边偷听的青年，小声解释：「我打算去找我小姨，星月，你明天帮我请个假好吗？」 「你一个人？」 「嗯，」苏音怕她担心，尽量语气轻快地说：「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等到了给你打电话。」 闫星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点无法想像，那么胆小的同桌竟然敢一个人买机票出国，就算是她，也从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姨，一定是她同桌特别重要的人吧。 「要不，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 第26章 糟糕，是情敌！ 闫星月边拿着手机, 边鬼鬼祟祟地打开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这么晚和谁打电话，准备上哪去？」 「妈……」闫星月尬笑地贴紧墙壁。 手机听筒里只听到女人的训斥声, 没过几秒，闫星月那边的通话就被掐断。 看着又重新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苏音抿了抿唇, 捏紧了手里的机票。 飞机上很安静，坐在苏音身边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 途中瞥了苏音两眼, 尽管什么都没说, 苏音还是紧张地捏紧了安全带, 不由自主地往椅子旁边挪了挪。 第44页 飞机落地, 天空还是黑蒙蒙的一片，机场的时钟上显示着凌晨五点。 又打了几通电话, 胡静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 她更着急了，慌忙拦下一辆计程车就坐了进去。 直到司机操着一口地道的英语问她要去哪里时, 苏音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小姨住在哪儿。 「去q大, 」现在能想到的, 也只有去小姨所在的大学碰碰运气了。 q大是被誉为世界第一美术学府，大门气派辉煌, 天还没亮，门口就有两名持枪的警卫, 制止了苏音上前的动作。 眼前的小姑娘有着一张美丽的东方面孔，切切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很害怕他们手里拿着的枪械。 从她身上看不出一丝威胁力，两人对视了一眼, 朝苏音比出一个禁止进入的手势。 苏音着急，用不太流利的口语解释自己的小姨在里面上学，自己联繫不上她了。 警卫冷面无情：「抱歉，学校里的学生很多，我们没办法联繫到你所说的那位。」 沟通之后对方依旧不肯松口，看着紧闭的两扇铁门，苏音揉了揉眼，站在角落边又给小姨打电话。 依旧没有打通。 天色渐渐亮起，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掏出学生卡，轻轻松松地在警卫的检查下走进校园。 苏音呆呆地看了会，再低头，手机已经没电关机。 她进不去，人生地不熟的，现在也没了联繫小姨的通讯工具，她接下来要怎么找到小姨呢？ 街边有些冷，苏音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觉得头顶凉丝丝的，伸手碰了碰，才发现天上下起了下雨。 所有积攒的紧张、害怕，好像就在这一刻爆发了，苏音赶紧把脸埋进掌心里，怕自己一抬起头，就会在他国异乡哭出来，太丢脸了。 预想中的倾盆大雨没有到来，头顶的雨丝也消失不见，苏音抬起头，看到自己头顶的那把雨伞。 雨伞旁是一张陌生而慈祥的脸。 头髮银白的老太太拉着苏音起身，笑着把手里的雨伞塞进她手里。 「好孩子，我注意了你很久，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伞柄还带着老人家掌心的温度，苏音感激地道了谢，挣扎地看了眼把手森严的校门，朝这个善良的老人家摇摇头。 「不用了奶奶，我在等我的家人。」说完这句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苏音窘迫地一手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再去看老太太慈祥的面孔。 老太太温柔地笑了笑，从手边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完好的面包，还有一瓶没拆开的牛奶，不顾苏音的推拒，强硬塞进她手里。 「吃吧孩子，」看着苏音接过面包和牛奶，她才满意地笑笑，撑着伞离开。 饿得胃里难受，但是一想要还没联繫到小姨，苏音没有心思拆开面包，勉强喝了两口牛奶。 耳边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熟悉，她惊喜地转过身，果真是小姨任静。 「音音！」任静朝她挥挥手，又是惊讶又是紧张地拨开人群走过来。 看到小姨担忧的表情，苏音先是松了口气，压抑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红着眼睛扑进任静怀里。 「你怎么过来了，谁送你来的，苏胜民呢？」 「小姨，你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 任静昨天一天都在画室画画，手机放那没管，没想到只不过一天没联繫上而已，苏音就孤身一人找了过来。 她心疼地摸摸苏音湿润的脸颊，「下次别这么意气用事知不知道？就算要过来也让你爸送你。」 苏音迟疑地点点头。 上次苏胜民恶狠狠地来宿舍找她，恐怕心里早就没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了。 这些麻烦事还是别让小姨操心了。 任静牵着苏音的手带她离开。 在街口的拐角处苏音看到了送她面包牛奶的老人家，正和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交谈。 男人背对着苏音，身形高大，一头黑髮，说的却是流利的英文。 离得稍微有些远，苏音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男人的声线…… 她蹙了蹙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正好导师那边的活忙完了，这几天我带你逛逛。」 「好。」 背对着的男人转过脸，漆黑的目光一眼就锁定了街角的女孩。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伞和面包牛奶给了那个小女孩，你之前说的报酬？」 「小先生？」老妇人又重复了一遍。 江野回过神，从钱包里抽了几张纸币递过去，女人激动地接过来，干枯的手点了点数，满意地挎着篮子离开。 林景程的电话打来。 「怎么，找到人了吗？」 「嗯，」江野半靠在墙边，淡声道：「谢了，兄弟。」 「谢什么谢，」林景程似乎很不好意思，又问：「既然人找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江野抬头看，街边哪还有苏音的身影。 「再说吧。」 弦外之音就是现在还不打算回来。 意识到自己的挤眉弄眼对方根本看不到，林景程正了神色，「那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啊。」 「什么机会？」 「你是不是傻？你说说你大半夜出国是为了什么，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这一趟没把人追到手，啧啧……」 第45页 电话那头的江野猝不及防掐断了通话。 「这臭脾气，活该追不到女朋友！」林景程无奈地放下手机。 - 任静抽空带苏音逛了趟商场，给她买了好几件衣服，要不是苏音说提不动的话，恐怕任静还得大买特买。 从服装店出来，两人手里都提了大包小包。 商场电梯扶手旁有一家露天的钟表店，苏音一眼就被摆在透明柜子里的手錶吸引了目光，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几步。 任静跟上来看了眼：「喜欢吗，喜欢的话小姨送你。」 苏音盯着那块手錶摇摇头 神明小姐送给她的手錶，和这家店的手錶上都有一个一样的图案。 所以，神明小姐是真是存在的？！ 循着蛛丝马迹想到这个可能，苏音有点掩饰不住激动，想把自己的表拿出来对比一下。 「怎么了？」 看着小姑娘刚刚还很开心的样子，一转眼又耷拉着小耳朵，任静不明所以。 「没事，小姨我们回去吧。」 两人走进了电梯，苏音恋恋不捨地又回头看了好几眼。 好可惜，那只表被她放在宿舍里。 两人走后，售货员低头继续算帐，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扣了扣台面。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要买表吗，需要我给您推荐吗？」 黑髮黑眸的少年抬手点了点：「要那个。」 售货员定眼一瞧，笑出声来。 「先生，那款是女表，要不然您再瞧瞧别的？」 「就那个，」少年掏出了钱包，把钞票放在柜檯上，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行吧，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她麻利地包好手錶，递到脾气不怎么好的少年手里。 掂了掂手里的表，江野总算是满意地笑了一声，指腹缓缓抚摸过包装盒上的那个浅咖色蝴蝶结。 售货员忽然福至心灵。 「您是要送给女朋友吧？」难怪，她就说嘛，一个大男人非要买一块女表，要是自己戴的话，这审美着实有些奇葩了。 她本意是哄着这位大方的顾客几句，让他办一张会员卡，谁知道她刚说完这句话，原本还有点笑意的少年，忽然冷下脸，连票据都没拿，迈开长腿就往外走。 - 和小姨在一起的日子□□逸，如果不是临近月考，苏音一点也不想离开。 任静本来请了一天假要送苏音回去，但学员临时有事走不开，正巧她的导师打算去华国开画展，任静便拜託导师送苏音回去。 「这是徐路徐教授，徐教授，这是我的侄女苏音，路上麻烦你照顾着这孩子。」 苏音礼貌地打了声招唿，有些诧异这位徐教授竟然是华裔，明明五十岁了，可是看起来很年轻，尤其笑起来温文尔雅，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似的。 「不用客气，你画室里挂着的那几幅花田画，就是这个小姑娘画的吧？」 徐路笑着对苏音点点头：「画得很好。」 苏音只当是客套话，没放在心里，没想到登机后，徐教授又提到了画画的事。 他神情有些焦虑：「我预备在华国开一场画展，但是至今没有画出最令我满意的作品。」 苏音不明所以，紧接着就看到他微笑着说：「是你的画给了我灵感。」 苏音尝试着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大记得挂在小姨那里的画，究竟画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徐教授这么说，她还是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徐路期待地看着身边惴惴不安的女孩。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完成这幅作品。」 迎着对方鼓励的神情，苏音很为难。 以她的水平，怎么也没能力帮到徐教授吧。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不着急，」看到小姑娘紧蹙的眉头，徐路温和地安抚道。 或许是这几天太累了，苏音不知不觉睡着了，等被叫醒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 苏音歉意地揉揉眼睛。 看出小姑娘的不好意思，徐路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几分对晚辈的慈爱，「刚到，你醒得很及时。」 看着周围渐渐减少的人群，苏音更加不好意思了，赶紧掀开搭在身上的毛毯站起来。 走出机场大厅时，苏音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可是四下看了看，推推嚷嚷的人群，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并没有人在看她。 只是有个黑衣黑裤的男人靠在柱子那里，侧脸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 徐路朝那边看了眼：「怎么，遇到朋友了？」 苏音摇摇头，跟在他身后进了计程车。 「不是朋友，应该是我看错了。」 徐路把她送到了校门口，看着苏音走进学校大门后他才离开。 正是大中午，学生都已经放学，苏音走到食堂门口，闫星月正努力地朝她挥手。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闫星月一边拆着苏音送她的小礼物，一边没好气地说着。 苏音承认，在国外和小姨在一起真的让她乐不思蜀，可是…… 「明天要月考，」如果不是月考的话，她还想再待一段时间。 闫星月拆礼物的动作停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还真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迫不及待参加考试。」 第46页 有理由不参加考试，多爽啊，间接性避免了一场因考试成绩带来的家庭大战。 看着同桌纠结的小表情，闫星月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 哦，她忘了，苏音是体育零分都能凭藉文化课考进一中的人，怎么会像她一样害怕试卷呢。 原来只有她即将面对血雨腥风。 好想微笑，可是笑不起来。 苏音打好饭菜后，闫星月也拆了快递，有些惊讶地看着手里的kindle。 「你不喜欢吗？」 苏音紧张地盯着同桌，这是她第一次送朋友礼物，生怕闫星月会不喜欢。 「没有没有，」闫星月赶紧摇头，摸了摸kindle的保护壳，是限定版的，加一起估计要一千多块钱。 闫星月不太差钱，一个月的零花钱也有小两千，但是在她的印象里，苏音的妈妈去世，亲生父亲是个人渣，她的经济条件应该不怎么好的。 这一千多的电子阅读器，太贵重了。 闫星月不说话，苏音以为她不喜欢这份礼物，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也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礼物，想起你平时很喜欢看小说，就买了这个，对不起啊星月。」 闫星月没想到她平时偷偷摸摸看小说都被苏音发现了，看着同桌失落的眼神，闫星月赶紧把kindle捂进怀里。 「不是的不是的！我很喜欢这个礼物，谢谢你啊同桌！」 「真的吗？」 眼前的女孩眼神微亮，清澈又明媚，看得闫星月心里有些发涩。 没想到只是她一句喜欢，就能让同桌这么开心。 「真的，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她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低头看着包装精美的kindle，发誓自己一定要对同桌更好。 顺便再暗暗观察同桌最近的经济状况，万一同桌要是为了送她礼物，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吃土，让她还怎么心安理得地遨游在小说的海洋里，拥抱她磕的cp们呢。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吃完了午饭，期间闫星月特地观察了一下苏音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对那晚的电话产生疑惑，高悬的心缓缓松下。 直到苏音拉着她进超市。 「星月，闫丽阿姨喜欢吃什么呀，我打算给她买些水果。」 「苹果香蕉吧，」闫星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说完了才发现不对劲，悄悄拿眼睛去瞥苏音，发现她正认真地挑选苹果。 直到她挑完水果过了秤，闫星月终于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我和你们宿管的关系的？」 「原本不知道，」苏音礼貌地接过水果放进购物车里，一边说道：「但是闫丽阿姨对我很关心，再加上那晚我出去，除了室友，只有闫丽阿姨知道。」 再加上都是姓闫，并不难猜出两人的关系。 闫星月心虚看着同桌：「对不起啊同桌，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苏音提着水果，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星月，应该是我对你和闫丽阿姨说声谢谢。」 让她在陌生的地方，艰难的时刻，遇到了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见她真的没有生气，闫星月松了口气，从苏音手里抢过一袋水果拎在自己手里，两人一起大大方方地去了宿舍楼看望闫丽。 下午回到教室，苏音注意到江野的位置是空的，闫星月说这几天江野都没来上课。 江野逃课是常事，没人觉得意外，就连班主任胡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音又想到机场里一闪而过的人影，似乎和江野有些像。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机场呢？ 想不通这个问题，苏音索性抛之脑后，反正江野的事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这次回来，苏音还给室友们带了巧克力，晚上吃过晚饭，几个女孩子围坐在桌前，叽叽喳喳地问苏音国外好不好玩。 因为第二天要月考，女孩们聊了个把小时便纷纷洗漱完上床，点着个子的小夜灯看书，想到这几天没有复习，苏音在心里默背了几遍古诗文才睡着。 第一门考的科目就是语文，找到自己的座位后苏音坐下来，脑子里慢慢回忆着昨晚睡前复习的内容。 杜骁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清秀漂亮的女孩子低垂着眉眼，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乖宝宝似的交叠放在桌上。 瞧着有些呆，但又意外地可爱。 杜骁清了清嗓子走上去，瞄了眼桌角贴的座位号，「苏音同学，真巧，我们是前后座。」 苏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被忽视得彻底，耳边还有几声压抑在喉咙里的笑声，杜骁沉着脸，重重地扯开椅子坐下。 苏音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讶异地回头。 杜骁脸上还没来得及摆上笑容，苏音又默默地转过身，低头继续盯着桌面。 杜骁：…… 连着考了两天试，杜骁各种手段用尽了，坐在他前面的女孩也没拿正眼瞧过他，他简直比那空气还不如。 最后一门科目交了试卷，监考老师出门以后，杜骁站起来伸手拦住了苏音。 教室里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加快了收拾书包的速度。 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苏音有点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他。 被这么无辜清澈的眼睛瞧着，杜骁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第47页 「苏音同学，上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就胡乱揣测，我替我之前说的话向你道歉。」 视线在苏音脸上绕了一圈，他舔了舔唇，「待会我请你吃饭，西餐、日料，你想吃什么都行，就当我向你赔罪了，好吗？」 「好个屁！」苏音还没说话，一道人影飞快地踹门进来，拍开杜骁挡在苏音面前的那只胳膊。 「江野你有毛病？我是在和你说话吗，你多管什么闲事？」杜骁吃痛地捂着被打的那条胳膊，气急败坏地瞪着眼。 江野不知道刚从什么地方跑过来，还喘着气，一把将苏音扯到自己身边，「考完试还不回去，还真想和他去吃饭？」 他气哼哼，语气里还有点莫名的委屈。 苏音不知道江野又是哪根筋短路，从他手里拽出书包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江野笑了，得意洋洋地冲着杜骁道：「瞧见没有，人家对你没兴趣，以后少他妈打她的主意。」 「对你有兴趣？人家刚刚可是看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杜骁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江野咬着牙没说话，手里紧握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了，嚣张的神色里藏着几分黯然。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你的家人，更有可能是你的对手。 杜骁就将江野视为了高中生涯最大的死对头，经过他一年的观察，他断定，江野百分百喜欢上了那个新同学。 「江野，当初校草的头衔你就争不过我，这回你以为你能赢过我？」 江野神色一松，嗤笑着瞥了他一眼。 「你闭嘴！」预感到对方说不出什么好话，杜骁赶紧制止，却怎么也拦不住，嘲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当校草，委屈你了。」 等到江野走出教室，杜骁还没回过神来。 不对劲啊，江野竟然没怼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他了？ 江野有这么善良？ 恍惚之中，杜骁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心里忍不住反思，难不成江野改邪归正了？ 还没走出校园，杜骁就发现周围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他相貌好看，平时也有不少女生暗戳戳地偷看他，他每次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都在暗暗得意，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些人的目光怎么怪怪的？ 杜骁拿出手机准备打开相机看看是不是髮型乱了。 叮~ 校园论坛最新一条@杜骁的帖子弹了出来。 【最美校花评选活动正式开启！】 第一名：杜骁。 目前票数：20000 这熟悉的操作，杜骁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第27章 原谅我啊新同学 校门口停着一辆跑车, 车身的颜色酷炫。 徐路站在跑车旁，车子旁边围着一群兴奋的学生，有调皮的男孩伸手偷摸着车子, 他也不生气，淡笑着看向跑过来的苏音。 昨天小姨打电话过来，叮嘱她一定要帮徐教授完成这次的画展工作, 苏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帮上忙，但徐教授再三恳求, 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她害怕自己会让人失望。 深吸了一口气, 苏音依旧没什么底气, 「徐教授,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先上车吧, 如果没吃饭的话，介不介意和我一起吃顿晚餐？」 苏音这才注意到这辆格外惹眼的跑车, 左看看有看看 有些不大相信徐教授会喜欢这样的车，他温润的气质和跑车格格不入啊。 小姑娘虽然出于礼貌没有问出来, 但小鹿似的眼睛有着明晃晃的好奇。 「看起来不是我的风格吧？」徐路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大习惯, 果真是老了老了, 这应该是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的吧？」 苏音抿抿嘴没说话。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车，但是印象里有一个人肯定喜欢。 那人就是个疯子。 考虑到苏音晚上还要回宿舍, 徐路选的餐厅地点离学校不远，环境清雅, 价格不算便宜但也没那么昂贵。 苏音明白徐教授是怕她不好意思，心里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印象更好了。 所以在徐路提出请她帮忙给几张画作改色的时候，苏音没有拒绝。 「放心，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改色就好, 不需要考虑别的，」看出她眼里的忐忑，徐路适时安慰道。 聊了一会，徐路示意苏音转身。 「那是你的朋友吗，他好像一直在看着这边。」 一回头看到江野的脸，苏音头更疼了。 他怎么又跟过来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考场，把她凶了一顿，现在又出现在同一家餐厅，他到底想干嘛？ 就算是泥儿做的人都有气性。 苏音垂着眸：「是我的同学，您不用管他。」 徐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苏音拒绝了徐路送她回校的好意，背着书包快步推开餐厅门，一弯腰就坐进了计程车里。 谁知道江野也跟着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后座。 「江野？」苏音生气地转头：「你下车。」 「师傅，去一中。」 司机以为两人是一对闹情绪的情侣，一脚踩下油门，车奔了出去。 「江野，你无不无聊？」 「你是傻逼吗，跟这种人出来吃饭，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第48页 他恶声恶气地吼过来，比苏胜民还要凶，比苏音从小到大听到过的责备还要勐烈，不等她脑子反应过来，眼眶就不自觉红了一圈。 江野本来没觉得自己语气太兇，反而怕自己不够凶震慑不住这个没脑子的小姑娘。 可是真看到她被自己吼得快哭出来，心脏又一阵阵难受。 「你没看到他看你是什么眼神？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大把年纪还开那么骚包的车，就你蠢，上赶着上当受骗！」 江野已经放慢了语速，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解释。 苏音气得手都在发抖，偏偏她不会骂人的话，急得眼睛红了一圈。 「用骯脏的眼睛看世界就觉得全世界都是骯脏的，徐教授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而且，就算他再坏，能比得过你吗，你成天打架惹事，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坏话？」 骯脏…… 江野没想到自己在她的印象中就只有「骯脏」两个字。 「停车。」 「这旁边有交警不能停啊你等下个路口吧，」司机话还没说完，瞥到后座的少年一手拉开车门，吓得他一脚剎车踩到底。 车子还没停稳江野就跳了出去，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 他低着头站在路边，看不清神色。 司机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姑娘，下回可别在车上吵架了，多危险啊。」 苏音咬了下唇，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疯子。 第二天早读课上到一半，江野从前门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 林启航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赶紧伸手扶着江野坐下。 「哥，你这怎么回事啊，考个试的功夫，怎么腿还瘸了？」 「嗯，被狗咬了。」 苏音的笔尖一顿，本子上留下重重一道划线。 江野扯了扯嘴角，特地拔高了声音。 「我他妈要是再善心泛滥，我就断胳膊断腿！」 朗朗的读书声中夹杂着偷偷摸摸的笑声。 江野？善心泛滥？ 他有善心那玩意儿吗？ 这是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林启航倒是格外配合，格外认同地点头：「哥，这个世道，容不下咱们这些好人。」 一下课苏音就被胡静喊进了办公室，过了大半节课才回来。 班里有几个八卦的人围在一起议论。 江野趴在桌上，悄悄朝那边侧过了半边耳朵，将那几个人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其实是校长喊新同学过去，据说是徐路亲自开口，请新同学去他的画室帮忙。」 「徐路？m国油画鬼才的那个徐路？不会吧，他请苏音帮忙，这事怎么听起来那么玄乎？」 「你没听错，我站墙根听了十来分钟呢，那个徐教授最近的创作遇到了瓶颈，恰好苏音的调色给了他新的灵感，所以他就想借苏音去画室帮几天忙。」 「新同学怎么这么走运呢，我也没听说她画画得过什么奖，怎么就被徐路看中了，那可是徐路唉！」 「是啊，凭什么啊……」 正聊得起劲儿，「啪」得一声，第四排的小魔王踹翻了一把椅子，阴恻恻地朝她们看过来。 几人立马噤声，低头假装看书。 耳边清净了，江野又闭上了眼睛。 脑子却越来越混乱。 从小到大，他对周围的善意恶意都格外敏感，那个徐路，他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精于伪装不是个善茬，所以看到苏音和对方接近，他忍不住生气又害怕。 气她识人不清，又怕她被人骗。 「林启航，你认识那个叫徐路的吗？」 「知道知道，大画家嘛，而且据说还做了很多慈善，」林启航边打瞌睡边说道。 江野皱着眉在手机上输入「徐路」两个字，出现的第一条新闻是三年前的，徐路卖了自己在m国的别墅，用这笔钱在拍卖会上买下华国流落在外的古画，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这幅价值连城的画捐给了华国博物馆。 这件事曾引起业界震惊，徐路也因此收穫无数赞誉。可他本人却无比低调，除了优秀的画作，网上很少有他的私人消息。 这是一个潜心创作的爱国画家。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江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苏音回来后，班级异常地安静，苏音转学不久，再加上性格安静，和班里同学并不算熟悉，所以即便大家满心好奇，真正过来问的人少之又少，班里只听到闫星月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放学后，徐路走在胡静旁边，接苏音去他的私人画室。 苏音怕徐教授等太久，慌慌张张和闫星月打了声招唿就跟着徐路离开。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江野总觉得有点难受，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知道苏音还在生他的气，江野没跟得太紧，在徐路去卫生间的路上把人拦了下来。 徐路有点意外，又丝毫不诧异。 「我见过你，机场大厅，还有上次餐厅，你是小苏的同学？」 江野冷着脸没吭声，心里对「小苏」这个称唿莫名不爽。 「看来还没有到男女朋友的程度？」 他伸手拍了拍江野的胳膊，察觉的少年紧绷的肌肉，他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长辈般的笑容。 第49页 「小苏看起来还不知道你喜欢她，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江野一怔，神色不明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我知道华国不允许早恋，可是在m国，像你们这么大的男孩女儿，已经到了品尝禁果的年纪。」 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看着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嘴里喃喃道：「少男少女的爱欲，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艺术品吧。」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低头笑了笑，又恢復到之前的神态，甚至邀请江野一起吃个晚餐。 江野想也没想地拒绝。 这个时候凑上去，只会让她更讨厌吧。 - 早上苏音掐着预备铃到教室，让人吃惊的是一向迟到的江野，今天竟然来得格外早。 还有十分钟才上课，苏音打算把复习资料重新整理一下，手却在桌子里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袋豆沙小包。 她疑惑地问身旁的同桌，闫星月「啊」了一声，比她还要惊讶。 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各自读书，不知道是谁把包子放在她的桌子里。 苏音没吃，担心是谁放错了位置，又怕是有人额锁具，所以原封不动地把包子放了回去。 没注意在她把包子塞回桌子之后，身后的少年瞬间垂下了头。 连着三天早上收到豆沙小包，就连闫星月都调侃这是哪个痴情少男，拿豆沙包当定情信物，真是够呆的。 苏音暗暗下定决定，明天早上一定要早点来教室，告诉那个人不要再往她的桌子里放东西了。 她最怀疑的人是杜骁，可没想到被她抓包的人，竟然是江野。 「你……在干什么？」明明看清了他往自己桌子里塞豆沙小包的动作，苏音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人会是江野。 被当场抓获，他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顿了半晌，掏出那袋豆沙包，径直递给苏音，却不敢迎着她的目光。 「上次抢了你的豆沙包，还给你。」 他这么一提醒，苏音记起来那个雨天，江野狼狈地坐在大树底下，的确抢走过她一袋豆沙小包。 可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前两天她和江野还吵了一架，这个时候他来还豆沙包，怎么想都很诡异。 教养使然，苏音还是接过了那袋热腾腾的豆沙包。 「谢谢。」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这时候两个女生走进了教室。 江野没说话，恹恹地坐下。 苏音拿着那袋豆沙包正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椅子突然被人轻轻踹了一脚，她还没回头，一只手从她胳膊旁伸过来，干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苏音疑惑地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 【对不起。】 苏音微怔，在身后少年期待的目光下，把纸条揉成一团，放进了桌边的垃圾袋里。 — 放学后的点正好是打车高峰，路上拦不到计程车，苏音只好去坐公交车。 江野走在她后面，漫不经心地撩动脚步，苏音故意加快速度，身后的少年也跟着快走了几步。 「江野，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江野停下脚步，眼皮微掀，「啧」了一声。 「这么霸道啊，这条路是你修的？」 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无赖德行。 苏音索性不理他，在站牌旁边耐心等着公交车。 她以为江野最多是跟到这里，谁知道公交车停下，他也跟在后面上了车。 苏音刚刚刷完公交卡，袖子被身后的人轻轻拽了一把。 「同学，我没带硬币，你帮我刷个卡呗？」 他半眯着眼仰头看她，苏音竟然从里面读出了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顿了顿，苏音坚定地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小跑着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 「你到底上不上车，别站门口堵着，赶紧投币！」 「是啊小伙子，你赶紧的，别挡着道儿！」 江野慢悠悠地抬头，瞥见最后一排的小姑娘，慌乱中带着点看戏的表情，悄悄扒着前面一排的座椅偷看他的窘况。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钞，塞进了投币口。 把身后等车的几个人惊得直咋舌。 眼看着江野朝自己走来，苏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不偏不倚地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还歪头和她打了声招唿。 「好巧啊新同学。」 尽管苏音没搭理他，他也不气，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慵懒地往后一躺，抬起的腿却尴尬地卡在狭小的空间里舒展不开。 「操，」在尝试了几个姿势都不自在后，他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又过了一会，江野没有任何动作。 苏音看到那双被困在前座靠椅下的双腿，明明和它的主人一样嚣张，却被卡在里面动弹不了。 她慢慢扭过头面对窗户，咬着下唇偷笑。 但是很快，苏音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还有一站路，她就得下车。 也不知道他的腿有没有被拯救出来，苏音瞄了一眼，发现江野正闭着眼睛。 「江野。」 「干什么，」他暴躁地睁开眼，没好气地瞪过来。 看来腿还是拿不出来，苏音在心里默默地想。 第50页 「你能不能让一下，我等会要下车了。」 他语气淡淡：「哦。」 ？ 苏音不明白「哦」是什么意思，抱着书包的手慢慢收紧，心里想着待会要是江野不站起啦，她要怎么绕过他下车。 车子到站，正靠边缓缓停下。 江野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卡在椅子下的那条腿，半边小腿都麻了，压根抽不出来。 苏音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我要下车了。」 他没动弹，苏音正衡量着从他腿边跨过去的可能性，忽然一双手环过她的腰，托住她的腿弯将她抱起，稳稳地把她送到了座椅外面。 「你不是要下车吗，愣着干什么？」 苏音反应过来，跟着人流往车门涌去，被推挤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他。 江野正郁闷地重新和把自己双腿卡住的椅子较劲，猝然抬起来的视线和苏音隔空相对，他脸上因为用力而狰狞扭曲的表情还没收起来…… 完了。 又被他吓跑了。 他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 徐路在郊区有一套别墅，平时定期有人打扫，给苏音准备好的画室就在三楼，而他本人忙着处理画展的各种事宜并没有过来。 直到时钟指向八点半，苏音才锁上画室的门往外走，这个点回去，正好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也不知道江野怎么样了，腿有没有从椅子里□□。 只是苏音没想到，自己刚刚想起江野，一打开门，那个人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慢吞吞地仰着头看她。 月光铺满地，仿佛给嚣张的少年也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影。 他懒洋洋地开口：「我饿了。」 「你怎么会在这？」 他好似没听见似的，一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 「你要回学校吗，带我一起吧？」 他挺委屈：「上车的时候你不帮我刷卡，我身上就剩一百全投进去了。」 苏音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有点怀疑这个看起来有点傻的人是不是恶名在外的江野。 两人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况且时间快来不及了。 「你伸手。」 江野的眼睛一亮，乖乖伸出一只手。 下一秒，两块冰凉凉的硬币落到了他的掌心，迎着月光，还能看清上面波光粼粼的纹路。 他盯着那两块硬币没动作，苏音问：「不够吗？」 想了想，今天下午的江野的确很惨，而且之前虽然说了很多徐教授的坏话，可是她当时在气头上，也口不择言，对他说了难听的话。 「我不知道你住哪，你先用我的公交卡吧，」苏音解开挂在钥匙扣上的公交卡，把它递到江野面前，另一只手取过他掌心里的两块硬币。 她解释道：「我不用转车，两块钱就够了。」 苏音没想到，江野还是跟着她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面对苏音质疑的目光，江野把脸往外一撇，公交卡塞回她手里，「我有东西落在教室了。」 苏音不关心江野要回学校干什么，所以收好公交卡后她就靠在椅子上休息。 江野被那椅子折磨怕了，一路站到了目的地。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他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苏音后面，走了好久苏音才发现不对劲。 「你走错路了，教室不在这边。」 前面左手边就是女生宿舍，整栋楼亮着灯火。 「嗯，天太黑没看清，」他扭头往回走。 一只黑不熘秋的东西突然窜出来爬上了他的裤腿，他下意识地就要一脚踹过去。 「——别动，」苏音急忙喊出声。 江野抬腿的动作顿住了，浑身僵硬地看着那只乌漆嘛黑的野猫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霸道地挂在他的腰间。 「是团团，」苏音把黑猫抱进怀里，伸手在它头顶摸了摸，野猫舒服地翻了个身，露出软软的肚皮，哼哼唧唧地抱住苏音的手指。 苏音和一旁的江野解释：「是宿舍楼里一个女生养的猫，叫团团，因为宿管阿姨不让在寝室里养猫，所以团团晚上会睡在外面。」 苏音抱着猫看了看四周，终于找到了隐藏在草丛里的猫窝。 她走过去一看，猫窝旁边的盆里是空的，看来团团是饿了，所以刚刚才会扒出江野的裤腿找吃的。 「你……」她有点为难地看向江野。 「我去买点吃的马上就回来，你能帮我看着团团吗？」 江野对这种带毛的生物敬谢不敏，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待着，我去买。」 他匆匆忙忙离开，过一会儿，手里拿着几根火腿肠，在离苏音两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小猫仿佛闻到了晚餐的香味一般，嗖的一声从苏音怀里窜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江野面前，轻车熟路地攀着他的裤子往上爬。 「苏音，你快把它抱走，」江野绷紧了浑身肌肉，几乎是紧咬牙关说出这句话。 苏音跑过来，看到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怕猫啊？」 「我会怕猫？这玩意脏死了，你快把它从老子身上弄走！」他倒是也可以自己把猫扔出去，可又怕把猫扔出个好歹，到时候惹哭那个比猫还难搞的小姑娘。 第51页 苏音没拆穿他，听话地把猫抱走，趁着江野松了口气的同时静静打量他。 嗯，好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 尤其被贪吃的团团不小心舔到手指时，他像是被蛇缠绕住身子的浣熊，动也不敢动，表情呆呆的带着点傻气。 是她以前从没见到过的江野的另一面。 「江野。」 「啊？」他有点懵逼地抬起头。 「你不是说身上没钱了吗？」 手里的火腿肠突然变得烫手起来，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解释。 「这钱，本来是要留着给你买明早的豆沙小包。」 第28章 没有男人能忍住 苏音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的一双眼, 好像这双眼里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别的。 被这个想法一惊，她微微移开视线。 「给个机会呗，杜骁都能追你, 为什么我不能？」吊儿郎当的语气里，藏着深深的认真与不安，搁在大腿边的手也渐渐握拳收紧。 「我不喜欢杜骁。」 他神色一松, 嘴角的弧度还没弯起，又看到苏音蹙着眉朝他摇摇头。 「我也不喜欢……」 那个「你」被她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 这样当面拒绝一个人很伤自尊心吧, 况且她也很少面对这种情况, 更加不知道如何处理。 「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 苏音把蹲在地上的小猫抱进怀里, 放进了草丛里之后，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女生宿舍楼。 江野觉得自己有点自作自受。 早上刚刚和她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绕了一圈，又被她还回来了。 林景程知道这事, 在电话里还嘲笑了江野一顿。 「你他妈连张好人卡都没收到，实惨啊兄弟！」 别的女孩拒绝表白时, 好歹还能夸对方一句「你是个好人, 值得更好的」，到了他这里, 就只剩下了「对不起」三个字。 也是。 江野自嘲地把剥好的火腿肠搁在那个黑乎乎的野猫旁边。 他从头到脚哪里能算得上一个好人呢。 - 林启航不知道江野告白被拒的事，江野一进教室就被他兴高采烈地拉住。 「哥, 月考成绩出来了！」 他黑脸涨得通红，江野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瞥了一眼，没说话, 那轻蔑的神情在林启航看来，仿佛就在对他说：月考成绩，是你该关心的话题吗？ 「是，和我没啥关系，但是，」林启航悄悄凑到江野耳边说：「新同学考得好啊，我们班第一名呢！」 江野打哈切的动作一顿，望着前面小姑娘认真看书的背影，目光慢慢垂下来。 「关我屁事？」 他又埋下头趴在桌上睡觉。 但是班主任胡静的声音一字不落地飞进他的耳朵里。 「咱们班的苏音同学，刚转学没多久，这次月考成绩全班第一，排在全校第二，你们都要向人家学习，听到没有？」 任静高兴得不得了，其实谁考全班第一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她所教的是普通班，她们班的第一名能力压英才班排到全校第二，这不恰恰证明了她的教学管理水平不比英才班的老师差吗？ 那几个英才班的班主任总瞧不起普通班，这回苏音帮她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她能不高兴吗。 任静宣布完这个好消息后，班里瞬间炸开了锅，不少人围到了苏音身边。 角落里也少不了一些酸言酸语。 「和全校第一就差2.5分呢，下周全校升旗仪式，老班肯定会让她去国旗下讲话吧？」 「那还用说？听说那个徐教授还会在画展上署苏音的名字，那个画展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大咖去吧，好羡慕啊！」 「对啊，成绩又好，长得还那么好看，随手画的画都能被大佬看重，怎么感觉好事都让她摊上了，也太走运了吧？」 「女娲造人的时候肯定没有心！」 林启航感慨：「咱班的新同学真优秀啊！」 是啊，真优秀。 难怪她不喜欢他。 他有什么值得被喜欢的呢？ 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心的小姑娘，江野安静地一句话没说，扯了扯嘴角，手机里的游戏也变得索然无味。 前段时间苏音的名字经常出现在校园论坛里，但英才班的学生几乎没时间上网，所以对于突然出现荣誉榜上的苏音很诧异。 要知道以往全校前二十名，几乎每次都是被英才班承包的，就算有普通班的学生挤进去，也是在十名开外。 苏音的名字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苏莹成绩普通，荣誉榜上只记录全校前一百名，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从同学嘴里听到苏音两个字，她没忍住，一下课就跑到了宣传栏前，不敢相信地看着排在第二名的那个名字。 同样都是姓苏。 如果爸爸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重新把苏音带回家？ 她不敢再往下想，回到家后神情也是丧丧的，在黄爱玲问了好几遍成绩之后，她才说出口。 「妈，你之前不是和我保证苏音会转校离开一中吗，这都多久过去了，她怎么还赖在我们学校？」 自从苏音在论坛上贴了父母的结婚证后，所有人知道苏莹的妈妈才会小三，苏莹感觉到周围的同学也在有意无意地排挤她，每次都在路上她都觉得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笑话她。 第52页 她真的受够了！ 她遭受的一切痛苦，全都是因为苏音的出现！ 黄爱玲的心思从成绩单上移开，她皱着眉，想到前阵子发生的事。 她花钱找到那几个小混混，他们明明答应她会好好教训苏音一顿，可是黄爱玲在家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消息。 那些混混收了钱，却又突然消失，她再也联繫不上。 后面她又托人找了几个无赖，这回对方连钱也不肯收她的了，急哄哄地把她赶走。 难道背后有人护着那个野丫头？ 「妈，你说话啊！」苏莹重重地推着她的胳膊。 黄爱玲稳住心神，语重心长地对苏莹道：「既然她能考全校第二，你为什么不能加把劲超过她？不要成天抱怨这抱怨那的，花心思把成绩提上去才是重点，难道你还不如苏音吗？」 苏莹只想寻求安慰，没成想反被训斥一顿，她瘪了瘪嘴，还没开口，苏胜民一脸豫色地推门进来。 「月考成绩下来了？莹莹考得怎么样？刚刚我在门口听到你们说到苏音，她又怎么了？」提起苏音的名字时，他的脸明显沉了下去。 自从上次他被派出所喊过去调查后，公司里的人就开始有意无意议论他，就算他解释了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阻止不了别人八卦。 而他虽然在公司里干了十多年，但依旧没个编制，周围同事借着这事不给他好脸色，为了工资，他还得跟着捧那些人的臭脚，这些天他心里憋屈极了。 黄爱玲走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成绩不上不下的，我刚刚正在教训她呢，这不，你就回来了。」 「那苏音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黄爱玲嘆了口气：「毕竟是亲姐妹，总不好一直闹矛盾吧，我让莹莹多和那孩子亲近亲近，谁知道她就因为成绩好那么一点，嫌弃莹莹笨。」 苏莹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胜民气得一掌拍在桌上，问苏莹：「苏音真这么对你了？」 瞥见黄爱玲给她使眼色，苏莹赶忙点头。 「嗯，她成绩确实比我好一点。」 苏胜民从任静那里知道苏音成绩不错，但心里想着一个从小没上过学的自闭小女孩，成绩再好能好到哪去？ 「你加把劲好好学习，你不是想换个手机吗，只要你期末成绩超过她，爸爸立马给你换个最新款手机！」 「还不赶紧谢谢你爸！」黄爱玲在旁边催促。 苏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心里也有些不得劲。 最新款手机，还是算了吧。 全校第二名，就算是下辈子她也考不出来。 - 和所有人猜测的一样，胡静果真让苏音在升旗仪式上发表演讲。 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话，苏音有些害怕，更担心自己说不好会给胡静丢脸，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是胡静直接把演讲稿塞进她手里。 也不光是为了班级荣誉，胡静心里也有别的想法。 小姑娘比之前开朗多了，但还是比同龄女生要安静得多，胡静希望她能真正敞开心扉，哪怕像闫星月那么咋咋唿唿的也挺好的。 真正站到了高台上，放眼望去，底下黑压压一片人群，全都仰着头看自己。 苏音完全没办法把这么多人当成菜市场里的大头菜。 攥着演讲稿的手心出汗，让她不由得萌生了退意。 胡静朝她鼓励地点点头。 深深唿出一口气，视线从人群中收回来，苏音低头认真地看向默背了很多次的演讲稿。 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字，操场上响起阵阵高亮的掌声，苏音才发现演讲稿的边角都被她的汗水打湿。 底下的胡静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 她真的做到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 回顾刚刚的几分钟，苏音仍觉得不可思议。 揉了揉被太阳晒得微痛的眼睛，她弯起唇同样对班主任笑了笑。 江野也看到了台上的小姑娘害羞地笑，摘下口罩的她像是扑腾翅膀的小蝴蝶，胆怯又羞涩地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 好看得让江野觉得阳光都变得刺眼了。 升旗仪式结束后，操场上人群四散。 江野心不在焉地混迹在人群中间，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苏真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他徐路收回手，赞赏地看向站在一群老师身边苏音。 江野依旧看他不顺眼，但没反驳，「嗯」了一声低下头，声音怎么听都带着苦涩。 徐路嘆气：「成绩好，对色彩也很敏锐，小苏简直是为美术而生的，如果她的亲人同意的话，我相信不久后小苏就会来q大，我们学院非常欢迎有天赋的学生。」 江野冷冷地抬起眉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清楚，小苏越来越优秀，你们之间的距离也会被拉得更远，精神上的、身体上的。」 江野冷笑：「所以我应该滚远点，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不，我亲爱的孩子，」眼前样貌年轻的男人眼里露出长辈般的慈爱，怜悯地看向江野。 「你应该把握住机会，趁着青春，为什么不勇敢点呢？」 江野没说话，若有所思地凝眉投向高台上的女孩。 看见徐路和江野站在一起，苏音有些吃惊。 第53页 江野态度恶劣，该不会对着徐教授发脾气了吧？ 「徐教授，这是我们班同学，江野。」 少女紧张的介绍，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有几分对江野的关系。 徐路一眼便发现了，眼里的笑意更甚。 「我知道，刚刚我们聊得很愉快。」 愉快？ 看到一旁的江野臭着张脸，苏音不难想像对着徐教授，江野的脾气会多么恶劣。 难为徐教授性格温和，愿意包容让人头疼的少年。 徐路猜到苏音在想什么，他没有点破，笑着从怀里抽出几张票，多的那几张给了苏音，剩下两张朝江野递过去。 「参观画展的朋友有些多，只剩下这些票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江野没料到徐路会送他票，怔了一秒，伸手把票接了过来。 徐路笑得更温和了。 「小苏，过几天就要开画展，我的作品还没完成，所以画室剩下的那几幅画，想麻烦你帮我重新调色，可以吗？」 江野想说不可以，但现场却没有他插话的地方。 「没问题的徐教授，我尽力。」 两个人其乐融融地交谈，气氛和谐。 手里捏着的两张票就像烫手的山芋，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刚丢进去，他又鬼使神差地捡回票。 「啧。」 既然给了他票，不去白不去。 他打电话给林景程，那小子还在睡觉，哼哼唧唧地问：「去看画展？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艺术细胞了？」 「少废话，你去不去，不去老子就喊林启航去？」 林景程伸了个懒腰：「去啊怎么不去，徐路的画展是吧，之前听我大哥说过，票还挺难得的。」 江野垂着眉眼看那两张票。 徐路真有那么出名？ — 越临近画展苏音就越紧张，虽然徐路一再强调让她随意发挥就好，可她不敢大意，更怕因为自己的失误，砸了徐教授的名声。 快到画展的这几天，胡静特地给她批了假，让她专心画画。 一连三天，白天苏音都是在徐路郊外的画室里度过的。 本来应该同样忙碌的徐路却很悠闲，甚至画展的前一天，还在校长的办公室喝茶。 从林启航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江野没忍住，拎着拳头闯进了办公室。 徐路正坐在真皮座椅上，桌前摆着一套茶具，茶壶里还蒸腾着热气。 「让别人不吃不喝给你画画，你自己在这里喝茶，算什么知名画家？」 江野气不过，不过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坐在他前面的小姑娘已经瘦了一圈，眉间紧锁，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态。 「先喝点茶，败败火，」徐路把一只茶杯推到江野面前。 江野端起来一口气喝完，把杯子重重地甩在桌上。 面前的儒雅的男人一点也不恼，自己抿了口茶，幽暗的目光落在江野脸上，他低低地笑开。 低哑的笑声迴荡在办公室内，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你笑什么？」 江野皱着眉。 徐路没说话，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野喝过的那只茶杯。 「一切比想像中的顺利啊，看来我马上就要完成最后一幅作品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江野一掌拍在桌上，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 浑身燥热，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从胸口升起的燥郁。 徐路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把钥匙丢在江野面前。 「去画室吧孩子，这是你距离小苏最近的一次机会，而我也要完成这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了。」 江野拿起钥匙跑出去，没有理会男人疯疯癫癫的言论。 离郊区越来越近，江野捂着胸口靠在车窗边，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司机吓了一跳：「小伙子，我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 后座的人一直没出声，司机踩下剎车，从镜子里往后看，高高的少年身体蜷缩在角落里，胸口剧烈起伏着，抬头望过来的一瞬间，漆黑的瞳孔似乎有些不聚焦。 从他的喉咙里溢出微弱的声音。 「开车，去城郊。」 直到车子停在那栋别墅门口，看着虚弱的少年挣扎着下车，司机在驾驶座上微微嘆气，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拿身体当回事，病成这样了也不去医院。 慢慢靠近别墅，江野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大门。 昏暗的大厅四面的窗户紧闭，透不进阳光。 「苏音？」江野尝试地喊了两声，偌大的空间里只听见他的回声。 他皱着眉，压着胸口一阵阵翻涌的狂躁，循着东西两边的房间一间间寻找。 终于，在三楼西角的房间里找到了苏音。 小姑娘趴在桌上好似睡着了，桌前的窗户打开，墙边的藤蔓盘旋在窗台，绿意盎然。 江野朝桌前走过去。 身后的门「啪嗒」一声锁上，任凭他怎么拧也拧不开。 他只好先上前去叫醒睡着了的苏音。 小姑娘睡得熟，枕在胳膊上，半边脸都压出红扑扑的印子，她迷迷煳煳地半睁开眼。 「江野？」 「是我，」见她没事，江野松了口气，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拽起来，观察了一遍这个房间。 「别睡，我先带你出去，」扶住趴在他怀里打瞌睡的苏音，江野有些气息不稳，一低眉就看到了桌上那个空荡荡的水杯。 第54页 「你喝过里面的水了？」 苏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昏昏沉沉的，只能勉强认出来眼前的人是江野。 可是他说的话，她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就好像有一层厚厚的屏障，隔绝了她的五官。 「江野，你怎么会在这？」 说完这句话，苏音又困了。 可是她记得自己不是在帮徐教授画画吗，为什么会这么困？ 不确定徐路到底在她的茶杯里放了什么药，江野的手慢慢收紧，扶着苏音的掌心都在发抖。 四周都是实心的墙壁，防盗门被锁死，房间里没有任何能撬开锁的硬物。 别墅内放了屏蔽器，手机信号发布出去。 头顶处还有一顶闪着红光的摄像头，江野可以肯定，此时徐路一定在屏幕前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少男少女的爱欲，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艺术品吧。」 「小苏越来越优秀，你们之间的距离也会被拉得更远，精神上的、身体上的。」 「你应该把握住机会，趁着青春，为什么不勇敢点呢？」 …… 那些曾经被忽略的细节一点点涌上心头。 江野抬眼看向摄像头：「疯子。」 原来对方早就设好了陷阱，只等着他往下跳。 江野举起桌上的茶杯朝摄像头砸过去。 苏音被一阵巨响惊醒，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模模煳煳中只看见有个人背对着她，正在脱衣服。 江野脱得上身只剩一件t恤，把苏音抱在怀里，低头认真地给她扣上外套的每一粒纽扣。 小姑娘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浑身软乎乎得像棉花糖一样黏在他胸口，不用低头，江野都能闻到那一缕缕让他心神不宁的幽香。 给她穿衣服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江野终于明白，徐路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会在这个房间里对苏音做什么。 血气方刚的少年，心爱的女孩就乖乖地躺在自己怀里，没有人能够忍住吧。 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江野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一手握紧缠好的床单，顺着窗户慢慢往下滑。 床单的长度不够，两人停在了二楼的墙边。 底下是半米高的灌木丛，里面的玫瑰花开得热烈。 怀里抱着个女孩，就算他的体力再好，也撑不了几分钟，况且握着床单的手也有些脱力。 江野一咬牙，松开了床单，一手快速地把苏音的脸压进自己胸口，尽可能地护住她的全身。 两人快速地下坠，快要落地时，江野微侧过身，以自己的半边身子和地面相撞。 难忍地从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声。 浑身痛得要死，他有些分不清，眼前鲜红的颜色，究竟是绽放的花，还是他身上的血。 昏迷前一秒，江野还侥倖地想，幸好她没醒。 不然看到他浑身都是血，又得吓哭了。 — 苏音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一片雪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分不清这是做梦还是真实的。 一旁的胡静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可算是醒了，」天知道她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说她的两个学生出事的时候，她心里有多震惊。 「没事了，都没事了，不用怕。」 她温柔的安慰声，更让苏音觉得奇怪。 「江野带着你从三楼跳了下来，警察马上就到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一直站在外面的徐路敲了敲门，走进来，看向苏音的目光里带着心疼、愧疚。 「说起来也是我的错，我以为江野和你是同学关系，所以他闯进办公室找我要别墅钥匙的时候，我就给了他，没想到会让你遭受这么大的伤害，我很抱歉。」 苏音记起来，自己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困，趴在画室的桌上睡着了，后来江野闯进来，叫醒她，她好像看见江野在脱衣服。 再后来她又睡着了。 「他有对你做什么吗？」徐路口吻急切，往常一丝不苟的衬衫也变得凌乱。 苏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徐路缓缓低下头：「这样啊。」 苏音总觉得有些不安，她问胡静：「江野呢？」 胡静神色犹豫，显然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 「还在急救室。」 「苏音？苏音你干嘛去？」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病床上的女孩就掀开被子跑了出去，胡静拦也拦不住。 急救室大门紧闭，上面写着「手术中」三个大字，亮着让人不惶惶不安的红色。 急救室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年轻男人，苏音记得他是江野的朋友。 「江野怎么样了？」她小声问。 林景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上面的血迹还没洗干净，这都是他兄弟身上流出来的血。 「带着你从三楼跳下去，顺带着给你当了个人肉垫背的，你觉得能怎么样？」 林景程也不是真的想拿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当撒气桶，但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倒在自己面前，他的心情差到爆炸。 算了。 等江野醒了，要是知道自己对着他的宝贝撒气，说不定上来就是一拳。 前提是，江野你他妈快点醒来吧。 林景程没忍住，朝着墙角狠狠踹过去，回过头看，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茫然地盯着他看。 第55页 林景程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他脖子，胳膊，脸上都有伤，就你好端端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那傻逼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你穿，把你遮得严严实实，自己光着膀子在荆棘丛里滚了一圈！」 林景程眼睛发红，指着赶过来的胡静等人吼道：「这些人，还怀疑他是兇手，你们谁见过他妈的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兇手？」 胡静皱着眉一言不发。 外面的警笛声响起，恰好手术室的大门也从里打开。 昏迷着的江野被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林景程第一个凑上去问医生。 「右腿，右边胳膊骨折，暂时没生命危险，先推进病房观察吧，」医生摘下口罩。 苏音看着林景程跟着医生们跑远。 胡静拉着她的手安慰：「别怕，等会我陪你一起去警察局，你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就好，不用害怕。」 苏音缓缓推开她的手。 「江野没对我做什么，您不相信吗？」 「我……」 胡静说不出话来。 她看过办公室的监控，的确是江野冲进了办公室，甚至用武力威胁才让徐教授交出了钥匙。 而江野的性格偏执暴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苏音明白她的意思了，沉默着走到徐路面前。 「我喝的那杯水是有问题的，对吗？」 两人面对面站了片刻，直到警察走过来，徐路才缓缓咧开嘴角，笑容温和又优雅，遗憾地嘆了口气。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很难过，你本来可以成为我最好的艺术品，被世人瞻仰，可是你错过了。」 直到被铐上手铐，在胡静诧异的目光中，徐路仍挺直了嵴背，仿佛还是那个儒雅的画家。 「小苏，我最后一幅作品，本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你答应过帮我，我很遗憾你没有做到。」 不仅仅是胡静，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苏音想起徐路的确是说过让她帮忙的话，可是最后一幅作品，究竟是什么呢？ 第29章 聪明的小笨蛋 徐路被捕, 胡静陪着苏音去录证词，医院病区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宁静。 林景程削了个苹果，坐在江野的床头咔嚓咔嚓地啃着。 「你说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真当自己是蜘蛛侠，从三楼往下跳，怎么没把你摔死呢？再多等二十分钟我不就来了吗？」 「急着英雄救美, 人家可未必领情，你没瞧见, 你们那老师都拿你当强/奸/犯看, 你这名声可真够臭的啊！」 江野转了转眼珠子, 还没开口就被林景程打断。 「行, 我知道你要问你那宝贝姑娘怎么样了, 没事，被你护得好好的, 皮都没磕破一点，大爷你满意了吧？」 江野又重新闭上眼睛。 林景程啃完苹果又开始啃梨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消停了。 江野觉得喉咙有点痒，让闭着眼睛喊林景程给他倒杯水。 没多久, 一杯温水就放到了他掌心。 江野闭眼喝了两口觉得不对劲, 慢慢睁开了眼，看到站在他床前的苏音。 一时间, 喝到嘴里的水咽也不是，吞也不是。 「好好的你哭什么？」 江野放下水杯, 急得四处找纸巾，却忘了自己的胳膊腿打着石膏，一动就钻心刺骨的疼。 苏音也看到了他身上厚厚的石膏，脖子也缠了一圈绷带, 就连脸上都布满细密的划痕。 她的眼泪落得更凶。 「很疼吧？」 江野总算弄明白她为什么哭了，松了口气，「就是被树枝划破了皮而已，疼个屁！」 他大言不惭地说着，顶着痛到扭曲的五官，看起来滑稽而狼狈。 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扭过脖子，不让苏音看他的脸。 「林景程呢，那傢伙又跑到哪偷懒去了？」 苏音出去林景程的时候，在楼梯口碰到了林启航，他正拦着一对夫妇不让他们进来。 苏音有印象，上一次在医院也碰到过，因为他们的儿子被江野打断了腿，这件事还闹到了学校。 林启航和苏音打了声招唿。 被拦下来的夫妇略带诧异地看了苏音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林启航隔着电梯门翻了个白眼。 「一家子王八蛋。」 他转过身舔着脸和苏音解释：「新同学，我不是说你啊。」 苏音摇摇头，目光看向电梯门，似乎对刚刚的那对夫妇有些好奇。 林启航想着江野喜欢这个新同学，四捨五入苏音也算是他们这边的人了，他便没设防，大大咧咧地说了起来。 「那俩人的儿子叫徐琨，十三中的，把他们班一个女生的肚子搞大之后就把女孩给甩了，连打胎的钱都不愿意拿，那个女孩说要告诉老师，徐琨索性把人拖进巷子里……」 林启航闭了闭眼，后面的场景他很久没回忆了，巷子里的血腥味，呕得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那女孩的哥哥经常和我们打球，也算是兄弟吧，」他摇摇头：「不过自从哥把徐琨打进重症监护室以后，他们一家人就搬走了。」 苏音没想到，别人口中暴躁偏执的江野，原来会这么维护朋友。 想想也不奇怪，江野不也同样捨命保护了她吗？ 第56页 林启航不知道这位新同学在想什么，他和苏音不熟，想了半天也只是吭哧吭哧地开口道：「其实我哥人很好。」 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花时间，去了解这个看起来脾气格外暴躁的少年。 林启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希望眼前的女孩，别想其他人那样害怕江野。 - 因为案件涉及到m国，徐路本人和政圈也有些联繫，再者为了保护苏音的名誉，所以消息被瞒得密不透风，苏音回到宿舍的时候，两个室友和往常一样边看综艺边吃着饭。 「苏音？你吃过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煲仔饭？」 苏音拒绝了室友的好意，洗漱过后就躺进被子里。 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就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一会儿是徐路阴森扭曲的笑容，一会她又出现在那个密不透风的画室里，下一秒，浑身是血的江野倒在了她面前。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啊？」张雅雅伸了个懒腰，掀开窗帘问她。 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女孩，苏音掐了把脸，总算有了点血色。 昨天胡静打了电话给苏胜民，电话里委婉地说苏音受了点伤，胡静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苏音大概猜到了，应该黄爱玲担心要她们垫付医药费，所以把胡静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这都是什么人哪，」当着苏音的面，胡静不好说苏胜民的坏话，但也彻底把他从苏音家长的位置上给删除了。 苏音还没走进病房，就听到江野的大嗓门。 林景程看见她来了，笑着把碗筷往旁边一扔，双手环胸，讥笑道：「不吃拉倒，我还不伺候你了！」 「多大人了还挑食，传出去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林景程特地拔高了嗓门，对着苏音说。 躺在床上的少年脖子一梗，一抹红晕悄悄爬上耳根。 苏音往桌上一看，碗里的红枣桂圆被完完整整地挑出来，扔在垃圾桶里。 苏音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不能挑食，那时候她时常被妈妈扔在阳台上，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加没有机会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挑食。 江野见不得她露出难过的神色，用没受伤的那条腿朝林景程踹过去。 「扶我起来喝粥。」 林景程笑了，装模作样地把那碗粥塞进江野手里。 「都说要以形补形，你这胳膊腿都骨折了，中午我给你带点猪骨汤吧？」 「滚蛋！」 走之前，林景程还不忘凑到他耳边，贼兮兮地说：「我治不了你，这不，治你的人来了。」 江野侧过脸，看到苏音正低头削着苹果皮。 江野没见过这么有耐心的人，能从头到尾不间断地把苹果皮完整地削下来。 苏音把苹果递给他，他却摇摇头。 「吃不完，一人一半吧。」 病房里没有水果刀，苏音只好出门去买。 清洗好水果刀回来时，苏音看到有个女孩钻进了江野的病房。 她听闫星月提起过，那个女孩叫卢菲菲，好像是班花，一直喜欢着江野。 等了十多分钟卢菲菲才出来，苏音再进去后，发现之前削好的苹果表面都氧化了。 这次切好了苹果，江野不仅没有接过来，还把手放回了被子里。 「你刚刚站门口怎么不进来？」 他微昂着下巴，明显不开心。 苏音捉摸不透他的脾气。 「我以为你要和朋友说会话，我不方便进来。」 「我和她不是朋友！」 江野倏然从床上坐起来，怒气沖沖地瞪着她。 苏音不明所以，茫然地点了点头，手里还举着那只苹果。 「那你还吃苹果吗？」 手里的苹果被他一把夺过去，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苏音有点无奈地放下水果刀。 刚刚不还说要和她一人一半吗。 把手里的苹果当成这个气人的小姑娘，江野啃了大半个，终于消了点气，咬着腮帮子瞪着苏音。 「之前徐琨缠着她，后面徐琨出事，她以为我是为了救她才找徐琨打架的，但那个时候我压根不认识她，你懂了吗？」 苏音点头，昨天林启航才和她说过徐琨的事，她记得。 「是她自作多情，」江野没好气地扔掉苹果核，望了她一眼，又垂头丧气地靠回枕头边。 「就跟我一样，自作多情。」 自己差点丢了命救回来的女孩，一点也不喜欢自己，没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沮丧的了。 但是对着小姑娘的脸，他一点火也发不出来。 连削个苹果都能打瞌睡，眼下一片青色。 昨晚她一定没睡好吧。 孤零零地一个人在画室里，一睁眼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指不定多害怕，身边也没有亲人可以依赖……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过分。 「你带手机了没有？」 苏音愣了，小心地朝他点头：「带了。」 「行，陪我打游戏吧。」 「啊？」 看着熟练地拿她手机下载游戏的江野，苏音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手机被重新塞回她手里，看着屏幕里那个扛着一把□□的女孩…… 第57页 教了她一遍基本操作之后，江野自信地说：「不会玩也没事，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苏音一面操控着人物往前走，一面提醒江野。 「你右手受伤了。」 「那又怎么样，老子一个手照样带你躺赢。」 游戏里传来一阵嗤笑：「兄弟你这牛逼吹得有点大啊，报个点，待会让我来会会你。」 江野扭头问苏音去哪。 「p城？」动作生疏地打开地图，p城标的点最大，苏音想着这么大的地方物资应该很多。 江野抬眉，面不改色地带着她在p城降落。 「好多人啊，」苏音没想到一起降落的人这么多，密密麻麻的。 「我是不是标错点了？」 早知道应该最边上的那个小岛，那里的人肯定很少。 「怕什么，跟着我。」江野落地捡了把ak，还有60发子弹。 东南两个方位都传来了脚步声，江野带着苏音上了二楼。 游戏里又传来之前那个玩家的声音，问江野他们有没有到p城，有本事出来钢枪。 江野报了坐标，从包里翻出几个炸弹丢在苏音身边。 「你放会儿烟花，我马上就回来。」 他干脆利落地从二楼窗户翻下去，轻松一跃跳到了对面的平层楼顶。 苏音不会翻窗户，只好趴在窗户边往下看。 手机里突突突的枪声响个没完，不到两分钟，江野就解决了上门挑衅的两队人。 游戏里扛枪的少年耀武扬威地看着窗户边抱着炸弹的女孩。 江野从屏幕前抬起头，哼了一声。 「怎么样，我厉害吧？」 苏音朝他点头，把手里的「烟花」朝楼下咧着嘴的少年扔过去，想给他庆祝一下。 「轰」得一声，少年被炸趴在地上。 路过的一队人马随手补了两枪。 江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盒子。 苏音也吃惊。 游戏里的女孩双手撑在窗户边，惊讶地看着地上多出来的盒子，一群人围着盒子奇蹟般从里面掏出各种物资。 「江野，你去哪儿了？」 看着散落在她脚边的一圈炸弹，江野总算体会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他生无可恋地嘆了口气。 「你放的烟花太好看了，我上天看烟花去了。」 苏音信以为真，从地上又捡起一枚炸弹，江野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缓缓扔在自己脚边，从屏幕前抬起头问江野：「烟花好看吗？」 看着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江野头疼地扔掉手机。 苏音慢慢意识到，是她亲手杀了队友和她自己。 道歉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床上的江野朝她看过来，漆黑的桃花眼里闪着几分无奈。 「就你这个小笨蛋，是怎么考到全校第二的？」 第30章 我吃醋了！ 一直到江野拆完石膏出院, 苏音都没再来医院看过他。 光是在病床上躺这么多天，江野就已经够烦躁了，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林景程时不时笑话他。 「别看了, 你就算把你那双眼瞅瞎了，人家也不会来看你。」 林景程已经尽量在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 他也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江野这种人, 带妹打游戏，不就是一路保护妹子, 不管她多彩都要哄着她, 让她菜得开心吗？ 江野倒好, 嫌弃人家菜, 三言两语把人家气跑了。 注孤生啊！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ok, 大爷你开心就好，」看他一副炸毛的样子, 林景程觉得还怪有趣的，但也不敢真的把人惹毛了。 今天还得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徐路的罪名板上钉钉, 因为他犯了罪，他在q大的那些学生也跟着遭了罪, 短时间内没办法毕业。 林景程一边推着轮椅一边说道：「徐路的学生里有个叫任静的, 是苏音的小姨，按理说侄女差点出事, 她怎么说也得回来一趟，可她没回来, 在m国忙着换导师。」 「这么说起来，那小姑娘也挺可怜的，」林景程嘆息着，低头看江野, 却发现他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你不觉得和我挺像吗？」 同样的，明明有亲人，但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关心、保护他们。 林景程迟疑着，最后一咬牙：「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实话，上回半夜你让我调查苏音去了哪，我没帮上忙，是你爷爷派人告诉我消息的。」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回去一趟，起码江老爷子还是在乎你的。」 在乎他？ 听到这句话，江野连握紧的拳头都慢慢松开了。 他的父亲对他置之不顾按，他的爷爷，在乎的也只不过是他身上流淌的江家的血罢了。 怕他想不开，林景程主动挑了件高兴的事来讲。 「听吴启航说，过几天你们学校要开运动会？」 江野头都没抬：「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是，你这腿要是还没断，说不定还能报个长跑比赛，要是得了第一名，往领奖台一站，那得收穫多少迷妹啊？」 林景程羡慕又惋惜地摇摇头。 「林景程你是不是想死？」 冲着林景程这番话，他就算原来对运动会毫无兴趣，这次就算坐着轮椅，他也一定要去。 听说杜骁报名了跳远项目，谁知道他会不会成为林景程口中那个收穫无数迷妹的男人。 第58页 迷倒别人无所谓，江野打定了主意，杜骁比赛那天，他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在苏音旁边，绝不给杜骁任何一个机会！ 现实比江野想像中得更骨感。 运动会这天人山人海，林启航推着他的轮椅挤进人群，听到观众席上的吶喊，他低头和江野打报告。 「哥，杜骁男子跳远进预决赛了。」 「哥，杜骁破了一千米记录了！」 「哥，杜骁……」 「闭嘴！」 林启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抬起手和朝这边走过来的苏音挥了挥手。 苏音本来是打算出去接点热水的，没想到会碰到江野，而且还是坐在轮椅上的江野。 「苏音同学，我给你去接水吧，看台上这么多人，你现在要是出去了，待会可不一定能挤进来，」林启航抄起苏音手里的水杯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让苏音照顾一下他哥。 苏音为难地看着江野：「我推你去看台？」 他轻轻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苏音以为推着这么大的轮椅进场，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方便。谁知道通道里推搡的人群一看到江野，立马自发地让出来一条道，苏音十分轻松地回到看台。 林启航满头大汗地冲出人群，难为情地把手里的一瓶酸奶递向苏音。 「接水的人太多了，我就去小卖部买了饮料，别介意啊新同学。」 苏音确实有点口渴，道过谢之后从林启航手里接过酸奶。 「卧槽，杜骁这是报了多少个项目，太勐了吧？」人群里不知道谁大声喊着杜骁的名字，剩下的人也跟着了魔似的喊着口号给杜骁加油。 就连苏音也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跑道上的杜骁。 和其他人不一样，苏音只是单纯觉得杜骁精力旺盛，一上午起码参与了四五个比赛项目。 他不累的吗？ 苏音专注的目光落在江野眼里，就变成了是她对杜骁浓浓的仰慕。 林景程那傢伙说得果然没错！ 她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 江野心里酸熘熘的，看着苏音专注到手上的饮料都忘了喝，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抢过来拧开瓶盖，塞到她手里。 「喝！」 他还摊开手掌挡着苏音的眼睛，不让她看底下的比赛。 苏音无奈地抱着瓶子，扭头问他，「你幼不幼稚啊？」 「老子乐意！」 江野为自己机智的举动洋洋得意。 挡上了我看你还怎么看！ 但是看到拎着一把奖牌朝看台走过来的杜骁，江野笑不出来了。 徐路那场案件消息瞒得密不透风，杜骁不知道江野受伤的真正原因，以为还是和别人打架打的，所以看向江野的表情有点嘲讽，还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金光闪闪的奖牌。 「唉，真没意思，随随便便就拿了个第一名。」 江野没理这傻逼，扭过头去看苏音小口小口喝水，心也跟被小扇子挠了似的。 杜骁铁了心和他过不去，笑眯眯地问苏音：「你刚刚看到我比赛了没？」 苏音还没开口，一旁的江野就坐不住了，目光冷冷地瞥向杜骁。 「要炫耀滚回你们班。」 「炫耀什么啊我炫耀，」杜骁不以为意，目光在江野的双腿上扫了一眼，「我是来和苏音同学聊正事的。」 那眼神就仿佛在和江野说：我们要聊正事了，你站旁边当什么电灯泡？ 看到江野被自己成功惹怒，杜骁心满意足地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低头问苏音什么时候重新回到物理竞赛小组。 他态度诚恳：「我这次可是奉了物理老师的命令来的，苏音同学你就给个面子呗，上次的事是我做的不对，还有秦若妍，如果你愿意重新加入我们竞赛小组，我也会让她给你道歉的。」 上个礼拜所有参与物理竞赛的成员都做了一份试卷，物理老师很不满意，再这样下去，他们连参加省赛的名额都报不满，尤其在知道苏音是被组员欺负才不得不退赛后，物理老师更生气了。 杜骁也觉得物理老师让他出面来说和，这事做得挺狗的，但……他也能多一个接近苏音的机会，要不然平时他连苏音的面也见不着。 苏音的确很喜欢物理，前段时间竞赛老师也找过她，劝她重新入组，但因为那时候她在给徐路画画，所以没有答应。 至于现在…… 苏音想先问问同桌的意见，如果星月不参加了，她也不会答应杜骁。 杜骁也没指望她立马就答应下来，他凑到江野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打个赌，这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江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掀起拳头就朝杜骁的脸袭去，被杜骁偏头挡了过去。 「你这么生气，不就是怕我会赢了你吗？」杜骁恨得牙痒痒，光是凭论坛上的事，他就和江野没完！ 至于苏音嘛，长得漂亮成绩好，追她也不亏，真要追到手了还能气死江野，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做谁就是傻子！ — 闫星月对于参加物理竞赛没意见，反正只要秦若妍别再作妖，每周末刷刷试卷也挺轻松的，反正她也不指望能得奖。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江野也要加入物理竞赛小组。 不只是班里的人，就连办公室里拿着申请表的胡静都一脸震惊。 第59页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是说物理竞赛每个人都能报名吗？」 因为腿受伤了，所以这回江野没在办公室撒野，听话地坐在椅子上，可少年混黑的瞳孔里可看不到一丝丝乖顺的意味，依旧嚣张得不可一世，甚至在胡静皱起眉时，他还不满地「嘶」了一声。 「物理竞赛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吗？」胡静头痛地看着那张字迹潦草的申请表，心想着真让江野加入，恐怕自己马上就要被物理竞赛组那帮老师兴师问罪了。 但明晃晃地拒绝，又怕打击到江野的自尊心，毕竟上次误会他的事，胡静至今都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这孩子的，她不应该拿固有印象来看待他。 过了好久，胡静终于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样吧，过两周我让物理老师给你出张试卷，你要是成绩合格，我就同意你进竞赛组。」 椅子上的少年皱了皱眉，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胡静松了口气，把人送出去前，忽然想到一件事，昨天苏音才回到竞赛组，今天江野就递交了申请表，这两人之间…… 早恋一向是个禁忌话题，胡静委婉地问他想加入竞赛组是不是因为苏音。 拄着拐棍的少年回过头，阳光镀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多情的桃花眼正讥诮地朝她看过来，眉梢微抬。 「不然呢？」 「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参加什么物理竞赛？」 第31章 老子天下第一 两人不愧是同桌, 林启航在得知江野即将参加物理竞赛的消息时，第一句话就是：「哥，你参加物理竞赛？吃饱了撑得吗？」 说完还伸手在江野面前晃了晃, 试图证明他的同桌是不是真的清醒着。 江野拍开他的手，烦躁地看着刚刚写完的一份物理试卷。 他对照着答案改了一遍，咬着牙重重地在试卷右上角写上：27。 力透纸背。 林启航竖起大拇指：「你进步了哥, 上一回你只考了13分，你这还是二倍速提分呢, 厉害了！」 苏音也听到了两人的声音, 她不知道江野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参加物理竞赛, 不过想了想, 她还是抽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转过身想递给他又担心他不接受。 「这是我整理的物理竞赛题，你要看吗？」 她的目光落在试卷上鲜红的分数上, 眼里露出诧异。 江野眉心一跳，伸手盖在了那个可耻的分数上, 飞快地抢过苏音手上的笔记本后，掌心推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转身回去。 他翻了几页笔记, 上面的字迹工整清秀, 每一题都认真地写了解题步骤，旁边还用红笔记录下难易程度。 「新同学学习真认真啊！」林启航在旁边感慨。 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看了一会, 林启航挠头，指着那个标着一颗星难度的题：「哥, 这题你看懂了吗，能给我讲讲不？」 江野神色复杂地合上笔记本，向林启航露出一个微笑。 「不能。」 他连题目都没读明白，能讲什么？ 一天下来, 江野做了三张物理试卷，无一例外，没有一张试卷超过30分，这仿佛成了一个魔咒笼罩在他的头顶。 就连林启航都看出来今日同桌心情不佳，所以一整天都夹着尾巴不敢说话，怕不小心惹毛了对方。 苏音是觉得今天的江野出奇得安静，以往总要弄出点动静让她回头，今天却仿佛着了魔似的，只顾着低头刷试卷。 奇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放学，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苏音写完了最后一道题也开始收拾书包。 身后的江野忽然轻轻踹了一下她的椅子。 苏音狐疑地望向他。 之间嚣张的少年捂着嘴唇咳嗽了两声，把笔记本推到她面前，支吾着说：「这道题没看明白。」 苏音没多想，低头快速扫了一眼题目，和他讲解解题的思路和步骤。 江野撑着下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小姑娘的侧脸，盯着张张合合的粉唇，心也随着耳边轻轻柔柔的声音被缓缓拨动着。 苏音讲完了题目发现江野根本没有认真听，她把笔记本推回去：「听懂了吗？」 江野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手又指了一道题。 「这题也不会，你再和我说说这道呗？」 苏音慢慢皱起了眉：「可是你刚刚都没有认真听。」 他抬起缠着纱布的那只胳膊，故意在苏音面前可怜地晃了晃，凌厉的五官被他的笑容揉碎，露出几分委屈又狡猾。 「我这会保证认真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小老师？」 最后三个字他咬着舌尖说得格外慢，低沉的嗓音飘进苏音的耳朵，还带着勾人的尾音。 不就是撩人吗，他也不比杜骁差！ 苏音盯着他看了三秒，觉得刚刚的江野更像小时候朝她要零食的大黄了。 她嘆了口气，静下心重新又讲了一遍。 这次江野没有开小差，一直听得很认真。 可是。 艹。还是听不懂。 苏音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问道：「还没听懂吗？」 江野没说话，眼睛盯着那道题，仿佛能把它盯出个洞似的。 「你先走吧，我自己再琢磨会儿，」他兴致缺缺地翻出草稿纸。 苏音收拾好书包后，看了眼还在和那道题挣扎的江野，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60页 思考了很久，她走到江野的桌前，犹豫地喊了他的名字。 「江野，物理竞赛……可能不太适合你……」 — 晚上写完最后一道作业后，苏音趴在桌上发呆，想到江野瞬间黯然的神情，她心里有些难受。 是不是她说的话太伤人了？ 可是平心而论，参加竞赛的同学物理成绩都不错，就连一向对物理不感冒的闫星月，每次物理考试也能拿到六七十分。 以江野目前的成绩，要想在短时间内提到高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况且他基础很差，就算到了竞赛班，面对超高难度的竞赛题，只会更加打击他的自尊心。 苏音以为江野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连着一个礼拜，江野每天都在刷物理题。 周五晚上苏音走得格外晚，收好书包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沓写过的试卷，最上面的那张标着鲜红的58分。 苏音忽然有些看不懂，他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江野的坚持，比如杜骁，在得知江野也打算参加物理竞赛后，没少说些风言风语。 苏音刚来到竞赛课的教室，正和几个男生聊天的杜骁就坐了过来，眉飞色舞地和她打招唿。 「听说你们班江野交了竞赛申请表？」他从喉间发出一声冷笑，瞥见苏音平淡的小脸后，他后知后觉地解释道：「你刚转学来没多久肯定不了解，江野平时物理也就考个十来分吧，就他这样还想参加物理竞赛，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被门缝挤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班主任都拿这事和我们开玩笑，说江野八成又在戏弄胡老师了。」 一群人肆无忌惮地调侃，没有一个人认为江野是真的想要参加竞赛，也没有人看到他为此付出了多大努力。 见她不说话，杜骁止住笑声，尴尬地对苏音解释道：「我们的目标是参加省赛，争取拿到国奖，江野那样的人就算进来，也只会带坏我们的学习氛围。」 更何况就凭江野的成绩，怎么可能进得来竞赛组？ 这句话杜骁放在心里，知趣地没说出来。 「不是每个人都生来优秀，弱者也想努力变强，难道就因为他们不够优秀，连个努力的机会都没有吗？」 冲动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一片寂静，苏音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和别人争执。 为了一个从见第一面，她就讨厌的人。 可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刚刚说过的话。 江野以前的确不爱学习，但他从每天上课睡觉，到认认真真地写完每一份试卷，苏音都有看在眼里，所以在这些人嘲笑江野的时候，她忍不住生气。 更想到了自己。 她也想摆脱过去懦弱、孤僻无能的自己，自由地唿吸空气，热情地拥抱阳光。 难道因为妈妈抛弃了她，苏胜民从不在意她，她就连坚强生活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也能活得很好，有新生活，有新朋友。 苏音的话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主意，杜骁插科打诨了几句之后，大家就该干嘛干嘛，谁也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一幕放在心上。 江野不知道从谁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星期一一大早就把苏音堵在了宿舍门口，隔着玻璃门，眼睛发光似的盯着她。 闫丽还记得这个小子，谨慎地拉住苏音的胳膊，「这男生是不是又来骚扰你了，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们老师？」 苏音抬眼望去，站在门口的江野接触到她的视线，正努力地晃晃手里拎着的一袋豆沙小包。 苏音忍着笑：「没事的阿姨，是我同学。」 「这样啊，」闫丽若有所思地目送着苏音推门出去。 「你怎么来了？」外面寒风簌簌，苏音刚走出门就感觉凉风无孔不入地往她身上钻。 可是下一秒，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就落在了她怀里。 她手忙脚乱地接过来，江野二话没说，掏出口袋里的豆浆，低头把习惯扎进去，塞进苏音手里暖着。 苏音呆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 「吃啊，傻看着我干什么？」 苏音一手拿着豆浆，一手提着包子，小跑着才能跟上江野的脚步。 江野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身后的小姑娘没跟上来，他又转身走回去。 苏音举着两只手上的东西，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嗯，」江野心情很好，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松开过，他撩开额前的碎发，囫囵着解释：「感谢小老师这几天给我讲题，这是孝敬您的。」 苏音哭笑不得地接受热腾腾的早餐。 隔了两天没见，苏音察觉到江野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走几步就打个哈欠，眼睛也半睁不睁的，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你又熬夜刷题了？」 说完这句话，苏音觉得挺新奇的，之前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的江野，会有一天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学习上。 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 江野「唔」了一声，含含煳煳地带过去，心里却在想着昨晚那张考了六十分的试卷。 难得一次考及格了，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可他妈的胡静说考九十分才能进竞赛组！ 苏音看了看手中的包子，又看了看还没睡醒就给她送早餐的江野，她迟疑着开口：「你晚上有时间吗？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放学之后我可以在教室里帮你补习。」 第61页 前面的少年忽然转身，眼里的倦意一扫而空，桃花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半晌又沮丧地垂下头。 「算了，没时间。」 她自己也要准备竞赛考试，他不过是气不过杜骁能在竞赛组和她单独相处而已，他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清楚，要是为了给他补习耽误了她的成绩。 他会立马冲到竞赛组把杜骁痛扁一顿！ 苏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前一刻还很心动她的提议，怎么忽然又拒绝了。 「好吧，如果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高难度的题目她未必会，可是给江野补习，她的水平应该够了。 「嗯。」 背对着她，江野悄悄翘起嘴角。 一只瓷白的手递过来一只同样白白软软的包子。 见他没有接，苏音小幅度地晃了晃：「不吃吗？我一个人吃不完。」 江野接过来，看着苏音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包子的模样，他垂着头，吞下整个包子，面无表情地嚼了嚼。 「不好吃吗？」他神色奇奇怪怪，苏音问了一句。 口腔里瀰漫着豆沙的甜腻味，要是放在平时他绝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瞥见小姑娘生动的表情，说话间冒出的热气都有点可爱。 他舔了舔唇，伸出掌心。 「没吃够，再来一个。」 第32章 打败情敌了！ 过了两个礼拜, 终于到了胡静所说的最后考核日。 体育课前江野被叫进办公室做试卷，直到这一刻所有人才知道他是认真的，真的想要凭考试成绩进物理竞赛组。 昨晚那张试卷他考了八十七分, 唯一一次不错的成绩。 但参与竞赛组的成绩要求是90分，所以按照他目前的水平，并不乐观。 林启航迷迷煳煳地喊了句「加油」之后, 又趴回桌子上睡觉。 毕竟竞赛什么的，距离他实在是太遥远了。 就连闫星月都挺佩服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学习的江野, 忍不住给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苏音正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说一句加油, 但又怕鼓励的话太多, 反而会给他带来压力。 江野抄起笔, 朝苏音挑眉：「放心吧小老师, 考个满分给你看！」 他气定神闲地去办公室，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嚣张」两个字。 闫星月忽然想起来, 「可是物理竞赛不是提前了吗，他现在考进竞赛小组, 也没法上课了吧？」 苏音也不太清楚，报名事宜都是学校在负责, 她们只要把相关证件交上去就行。 竞赛提前这事, 胡静也考虑过要不要告诉江野一声，毕竟参赛名单昨天学校就报上去了, 所以就算江野今天通过考试，也没办法参加竞赛了。 不过……想起之前一次次江野那令人头痛的物理成绩, 胡静觉得说与不说，区别不大。 但是看着卷面上鲜艷硕大的分数，她头一次产生自我怀疑。 这真是江野的试卷？ 她对照着答案又重新检查了足足三遍，然后诧异地接受了这个让人震惊的事实。 江野, 居然考了89分？！！ 胡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回忆了一遍江野做题的细节。 整场考试都是在她的严密监控下，完全没有作弊的可能。 所以江野真的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到了89分？ 胡静有些怀疑人生，直到苏音敲门走进办公室，她都没有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苏音一眼就看到了试卷上的分数。 「老师，我能看一下江野的试卷吗？」 「什么？哦，哦好的，你拿去吧，」胡静心不在焉地把试捲地给她，心里还在消化着江野考出了高分的事实。 教书这么多年，虽然她一直相信努力会有奇蹟，但……这奇蹟也太容易出现了吧？如果没记错，江野只用了不到两周的时间，就从十几分，一跃考到了将近九十？ 苏音认认真真地翻阅了一遍试卷，指着第三道解答题：「老师，这里的答题步骤对了一半，可以加0.5分。」 「哦是吗？」胡静对照着答案解析又看了一遍，果然，按照解题步骤来看，这里确实不应该把分数扣光。 她笑了一声：「你们物理老师没空，试卷是我改的，我对物理也不太了解。」 苏音小脸平静地点点头，接下来又连着指出来好几个解答题得分错误。 「这一小步骤最后的答案是对的，可以加0.5分。」 「最后一题虽然实验分组错误，但前半部分用到的定理是对的……」 实际得分应该是90.5分。 胡静放下手里的红笔，又把试卷展开检查一遍，神色复杂地看向苏音。 「你替他加分也没用，学校参赛名额已经报上去了，江野……没办法参赛。」 所以89分，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江野勤恳复习，认认真真完成的试卷，应该给他一个公正的答案，不是吗？」 苏音朝胡静鞠了个躬，捡起桌上的红笔递到她的手边：「胡老师，可以吗？」 少女神色认真，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几分执着和恳求。 两人对峙了好几分钟，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淌，胡静第一次发现这个看起来软弱的小姑娘，原来会有这么坚定执拗的一面。 胡静微微嘆了口气，接过了笔，顿了顿，最后在89分后面写上：＋0.5+0.5+0.5=90.5。 第62页 苏音悄悄松了口气，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笑容。 「满意了？」胡静疲惫地把试卷塞进苏音手里：「你把试卷带给江野吧。」而她，已经准备迎接一场办公室大战了。 不知道江野会不会过来把办公室都给拆了？想到那孩子暴躁易怒的性格，胡静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了，你最近和江野走得比较近？」苏音临走时她把人喊住，装作不经意口气问道。 似乎是的？ 苏音想了想，江野救了她，并且脾气也没有像传闻中那么恶劣，不兇巴巴的时候就像一条吐着舌头的大狗狗，野性难驯，又带着傻气。 总之苏音没以前那么怕他了。 「行了你回去吧，」胡静琢磨着这两人差着十万八千里，这小姑娘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江野，所以她很放心地没有再叮嘱两句让她远离江野的话。 苏音拿着试卷回去，江野坐在位置上，翘着没受伤的那条腿和林启航聊天，瞧见她过来了，似乎很是漫不经心地瞄了眼。 苏音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她手里的那张试卷。 苏音突然产生了退意，不知道该怎么和江野开口，告诉他没办法参加竞赛的事。 她把试卷摊开放到江野的桌子上，几乎一瞬间，周围的人都被上面鲜红的数字吸引了目光。 林启航结结巴巴的：「哥，这是真的？你考了90分？我的妈你也太厉害了，简直逆天了！」 「卧槽，真的假的，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我上次月考才考了六十分，江野你上次考了十几分吧，现在九十？怎么做到了！」 不少人都被江野的高分吓到，这时候忘了以前有多怕江野了，一个个围在他身边亢奋地讨论提分秘籍。 「秘籍啊？」人群中心的少年抖了抖试卷，十分得意地扬了扬眉梢：「我有个好老师，你们没有。」 ？？？ 大家的物理老师不都是李秃头吗？ 江野高兴了一会，把试卷收起来，仰起头问苏音：「下礼拜我是不是能和你们一起上竞赛课了？」 忍了两个礼拜，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竞赛教室，隔绝杜骁接近苏音的一切手段了！ 苏音沉默了一下。 「江野，这周末我们就要去a市比赛了，昨天报名截止，你不在名单里。」 周围沸腾的人声忽然安静下来，众人都用无比同情又期待的目光看向江野。 努力这么久终于达到竞赛门槛却被拒之门外，按照江野的脾气应该受不了立马大闹一场吧？ 沖吧江野，干翻李秃头，最好气得李秃头半个月不来上课！ 人人都在期待着江野发火。 可他不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扬起唇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你也不用上竞赛课了？」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奇怪，苏音还是点点头，回答道：「老师让我们自己复习。」 她话音刚落下，江野就咧开嘴笑，那张来之不易的高分试卷也被他随手揉成一团塞进了桌子里，他甚至愉悦地哼了哼。 这是……疯了？ 周围的人互相看看，纷纷机智地远离江野，就怕他忽然爆发，拿他们出气。 苏音蹙起眉：「你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 怎么听都是一句反话，苏音扭过头，轻轻嘆了口气。 江野是真的高兴，能不能参加比赛有什么要紧的，竞赛课程结束，杜骁就没办法再接近苏音，这不比竞赛拿一等奖还要香？ 除了林景程，没人能理解他心里有多畅快。 但是唯一知道他心思的林景程，却在电话里不遗余力地挖苦他。 「你以为你的情敌没机会了？醒醒吧兄弟，你算算这次去a市比赛要多久？」 「三天啊，漫长的72小时，到时候你的情敌往小姑娘身边一坐，在她饿的时候贴心地递上零食，在她无聊的时候给她说几个笑话听，这不比你成天埋头和试卷死磕要有用得多？」 林景程的话宛如晴天霹雳。 江野的笑容僵在嘴角。 该死的，他怎么就没想到。 也不知道林启航是从哪打听出来的消息，悄悄和江野发消息。 【哥，你不是让我多观察杜骁吗，我发现他这几天很奇怪！】 【嗯？】 江野正焦躁着没空理林启航，等他沖完冷水澡冷静下来后，看到林启航发来的消息，他又突然冷静不下来了。 林启航的消息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你知道的，高一那会你不是破译了杜骁的校园网帐号吗，我刚发现，他这几天收藏了不少帖子，比如女生最爱零食合集，冷笑话大全，和异性单独相处三百招，哥，你说他这要干嘛，不是都快去参加竞赛了吗，怎么还这么骚气十足的？】 女生最爱零食合集…… 冷笑话大全…… 和异性相处三百招…… 江野额头暴起青筋。 竟然全他妈被林景程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这边林启航琢磨着他是不是还未不能竞赛的事伤心着，于是他自认为十分贴心地发简讯安慰江野。 【哥，不去竞赛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凭杜骁这么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状态，我打赌他肯定考不进决赛！】 第63页 想到自己还无师自通地用到了「爱美人不爱江山」这个听起来就很有文化的词，林启航很是感慨地笑了。 自从这段时间他哥沉迷学习以来，他的文化水平似乎也跟着飞速提升呢。 感嘆不过一秒，林启航再发信息过去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 他正疑惑着，手机上又弹出来江野的加好友提醒。 【把他收藏的那些帖子，转发给我。】 林景程没多想，马不停蹄地把杜骁收藏的各种花里胡哨的帖子都发了过去，还认真做了个rar压缩包，里面按照恋爱技巧、女生零食、撩妹手册逐一分类。 做完这一切后，他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想起刚刚自己被拉黑的事，于是问道： 【哥，你刚刚是不是手抖点错了，怎么把我给拉黑了呢？】 紧接着，林启航从床上弹坐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被对方再次拉黑了。 第33章 以身相许 整整一周, 谁都能看出来江野的头顶瀰漫着低气压。 他又恢復到之前迟到早退，上课打游戏睡觉的日子，可是奇蹟般的没有老师批评他, 就连一向以严厉着称的物理李秃头，都十分包容地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江野。 一双浑浊的眼里隐隐流露出慈爱和欣赏。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江野在物理上竟然有些天赋呢？ 可惜了，这孩子赶不上今年的竞赛了。 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去a市。 周五晚上放学前, 后座的江野忽然低低地喊了她的名字。 苏音疑惑地转过身，看见他耷拉着脑袋, 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指尖转着。 「明天要去参加比赛了？」 苏音点点头, 思考了半晌, 小声说：「竞赛明年还会有, 你还有机会的。」 少年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可是我这次就想去。」 苏音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验，想了想, 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水果硬糖，橙子口味的, 放到他的桌子上。 「你有想要的纪念品吗，我可以从a市带回来。」 江野拆了包装纸, 把糖果扔进嘴里, 舌尖尝到那股甜中带酸的橙子味，他眯了眯眼, 想说不用。 目光在苏音的脸上绕了一圈，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记得把你自己带回来。」 「江野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挺认真的啊, 」他舌尖抵住腮帮子，痞里痞气的眼神像是黏在她身上似的。 苏音气得不再理他，想也不想地往外跑，跑到了门口又站住,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朝他砸过去。 江野躲都没躲，任由那颗水果糖砸中他的额头。 他没发火，甚至还怡然自得地捡起那块糖，宝贝似的揣进自己口袋里。 - 因为a市就在隔壁并不远，带着学生坐高铁的话又担心不好管理，所以学校直接包了一辆大巴，连早餐都准备好了，就怕学生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闹坏肚子，到时候影响比赛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音在老师那里领了一块面包后就上了车，找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 闫星月的父母亲自送她去考试，所以她不在同行的名单里。 竞赛组的同学陆陆续续赶来，都是一起上过课的，纷纷打了声招唿之后就各自坐下看书。 杜骁一上车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苏音，他面色一喜，刚准备上前，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秦若妍，你干什么？」 杜骁不耐烦地看着抱着自己胳膊不撒手的女生，试图扯开她的手。 「我这里就有空位置，你不坐我旁边还想坐哪？」 秦若妍的舅舅是学校副校长，为了一个座位得罪对方不值得。 杜骁忍了又忍，卸下书包坐在了秦若妍的旁边。 负责管理学生的王老师拿着大喇叭走上车，一边清点人数一边问道：「人都到齐了吗，大家互相看看还有没有没来的同学？」 杜骁是竞赛小组组长，对人员格外熟悉，他举手回答：「都到了。」 「行，那咱们就准备出发了。」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一道黑影跳上了车。 王老师上下看了眼，觉得面生：「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上错车了？我们是要去a市参加物理竞赛的。」 「这不是江野吗，他怎么来了？」 「是啊，他不是错过报名了吗？」 杜骁咬牙切齿地和老师举报：「他不是我们小组的！」 江野觑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一路往车后走，直到看见坐在窗边的苏音才眉眼一亮，放下包就在她身边坐下来。 「好巧啊同学？」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苏音诧异地摘下耳机，浑圆的眼睛微微睁大，「江野？你怎么在这？」 那边王老师也接到了同事胡静的电话，挂断电话之后朝江野走过来，表情有些不大乐意，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虽然同意你跟着我们去a市，但是一路上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赖上我们学校。」 车上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胡静是怎么同意让一个不参赛的人跟着他们去a市的，这不是胡闹吗？ 苏音也很惊讶，抬眸想要问问江野，却发现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杜骁所在的位置。 车子开动，苏音不紧不慢地拿起学校发的那块面包，刚刚撕开包装袋，江野就一把夺了过去。 第64页 「江野！」 「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吃这个！」 苏音愣愣地看着被塞进她怀里的一大包零食，多得她几乎抱不住，有几袋甚至滚落到了地上。 江野扬起眉：「喜欢哪个？」 苏音艰难地从一摞零食里抬起手：「江野，你把面包还我。」 「不给。」 说完飞快咬了口面包，皱着眉吐槽：「这面包也太难吃了。」 车上已经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苏音不想被围观，泄气似的放下手。 杜骁只看到了苏音的面包被抢，他自信地笑了笑，拎着自己的背包朝苏音走过来。 「苏音同学，我这里还有很多零食，你要……」要不要三个字卡在了嗓子眼，看着几乎被零食淹没的女孩，他怔住了。 但是，这些零食……怎么越看越眼熟？ 翘着腿的少年眉眼嚣张，抬头朝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真巧，」江野微微侧过背包，半截拉开的拉链里露出一本精装书的边角。 杜骁一眼就认出来和自己包里的那本书一模一样。 他可以百分百断定，江野绝对是偷看了他的论坛主页，抄袭了他的创意！ 「好了，大家都回到自己位置上不要乱动！」王老师拿着喇叭喊道，说完又看了眼得意忘形的江野，「没事就看会书复习，要么就睡会，别惹事。」 看书是不可能看书的，江野装模作样地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借着看书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苏音看。 越看嘴角的弧度越弯。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呢，连头髮丝都让他喜欢。 苏音不是没察觉到江野的视线，直到对方的目光越来越肆无忌惮，她才无奈地转过身。 「不开心？」江野有模有样地翻开手中的书：「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土豆捅了包子一刀，结果怎么样了？」 见苏音没回答，江野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说出了答案：「结果变成了豆沙（杀）包！」 「怎么？不好笑吗？」他合上书，紧张地看过来。 他手上厚厚的一本书，不出意外的话全是冷笑话。 苏音摇摇头：「我有点困了，想先睡会，」四面八方的视线聚拢过来，看得苏音不好意思，生怕江野继续高声念那些冷笑话。 「那你睡吧。」江野低下头，试图在包里找到更有趣的东西。 垃圾杜骁，收藏的那些帖子屁用没有。 大巴车开了五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了，随行老师带着大家在酒店吃过饭又领着学生上了赛前最后一课。 第二天早上去考场，江野竟也跟在人群里，寸步不离地走在苏音身边，杜骁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考场门口有老师挨个检查准考证和身份证，江野站在外面磨磨蹭蹭得不肯走。 众人只看到一个高高的少年把手里攥着准考证的女孩堵在门口，虽说没动手动脚，但眼神轻佻得不像话。 监场老师身经百战，瞬间嗅到了早恋的气息。 「快点啊，别墨迹，再过五分钟就不准入行了啊！」 「江野，」苏音推了推他的胳膊，有些着急：「快考试了，你回去吧。」 「不回去，」他懒洋洋地收回手，靠在栏杆外面笑得格外灿烂，「我在这等你出来。」 他眼尾含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神色一变，周身的气势陡然沉下去。 苏音朝他的视线看过去，前面都是入场的考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准考证都带了吗，赶紧进场吧！」身后王老师高声催促。 苏音直觉江野有些不对劲，脑中正想着这些，一个没注意，撞到了旁边的男生。 苏音道完歉以后发现对方笑音音地看着她，男生穿着白衬衫，清秀阳光的笑容里噙着一抹羞涩。 他小声问苏音：「同学，你有没有多余的笔？我刚发现我的笔漏墨了。」 为了以防万一，苏音带了不少笔，因此二话没说就从笔袋里拿了两只给男生。 他连连道了好几声谢，离开的时候还三步一回头，朝苏音挥手笑了笑。 苏音没放在心上，又重新清点了一下物品发现东西都带齐了后，深吸一口气踏进了考场。 三个小时过后，不仅仅是苏音，就连不少男生踏出考场的那一刻都觉得头晕目眩。 三个小时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王老师和另一名带队老师早就在门口的空地上等着大家，苏音的考场靠后，等她到达的时候大家已经集合得差不多。 大家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讨论刚刚的题目，有人神情亢奋，有人则低着头一声不吭，显然是没发挥好。 「好了，既然考完了就别再想了，先去吃个饭，下午带大家去周边逛逛，明天我们就回学校了！」 苏音看向人群，发现江野不在。 「他？考试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了，」带队老师沉吟道：「是不是回酒店了？」、 他打了通电话，没人接。 「有谁看到江野了吗？」 「我出考场的时候看到了，他往那边走了，当时我还喊了他一声，他没理我，」一个平头男生摸了摸脑袋，指了学校往东的方向。 学生们蜂拥着走出考场，把学校周围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过去只能看到无数人的脑袋，哪还能找到江野的身影？ 第65页 「应该没事，说不定江野是出去玩了。」 「对啊，那是江野唉，难不成还能出什么事？他不给我们惹事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他跟过来干嘛，明明参赛名单上没有他，非要跟过来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 「是啊，我都快饿死了！」 杜骁举起手：「老师，不然我们先回酒店吧，说不定江野已经回去了，再说大家刚考完，也挺累的。」 带队老师犹豫地看了眼江野离开的方向，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先上车回酒店。」 到酒店问了前台才发现江野根本没有回来过。 幸好这时候他的号码打通了，带队老师没好气地问他在哪，他说了句「不用管我」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把王老师气得直骂兔崽子。 「我就说江野不服管家不应该带上他，胡静还跟我打包票说他会听话，结果呢，不到一天人就没影了，要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是我还是胡静能担起责任？」 「你别别说了，再等等看，」旁边的老师小声劝道。 吃完饭，几个老师在房间里商量对策，房间里的电话一直有人守着，就怕会错过江野的电话。 a市晚上六点，夜色渐暗，江野还是没有回来。 带队老师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严厉地叮嘱道：「我现在和王老师出去找江野同学，你们剩下的人留在房间里，哪也不能去，都听清楚了吗？」 「老师，」杜骁不以为意，「都是成年人了，能出什么事，再说了是江野自己跑出去的，就算出了事也和您没关系。」 「我带出来的学生我就得对他负责！」 带队老师把所有人赶回房间后单独留下来苏音，「你在房间里守着，如果江野打电话来的话，立刻联繫我和王老师。」 苏音记下了号码，认真地点头。 苏音片刻不离地守在电话旁边。 几乎是电话铃声一响起，她就立马拿起话筒。 电话里只有唿唿的风声，没人说话。 「江野，是你吗？」 过了一会，苏音紧张地握紧听筒，终于听到电话里传来江野的声音。 「是我。」 声音不知怎么的，有些沙哑。 苏音松了口气，急忙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他没回答，反而低笑了一声：「怎么，想我了啊？」 「江野！」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现在老师都出去找你了，你到底在哪？」 他还是没说话。 苏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能自己回来吗？」 「不能。」 他回答得很干脆。 「走不动了。」 「我好累啊小同学。」 苏音从电话里听出江野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好不好？」 她的语调柔软，尤其是最后三个字，像是含在嘴里的棉花糖，他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句好，然后乖乖地报出了自己的地点。 挂断电话以后，被冷风一吹，看着热闹的街道，江野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很希望，有一个人能找到他。 苏音第一时间就给带队老师打过去电话，可一直显示占线没有人接。 怕江野在挂断电话之后又乱跑，苏音快速穿好外套，只拿了手机就往外跑。 江野说的地点是一处广场，从下了计程车苏音就给江野打电话。 偌大的广场，苏音以为找一个人会很难，可是只不过是环顾四周，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圃边的江野。 其他人都是热热闹闹成群结队，只有他孤零零地坐在长椅旁边的地上，长腿肆意地伸展，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机械性地喝着。 在他的腿边堆着好几个空的易拉罐。 苏音皱着鼻子靠近，明明她挡住了他面前的灯光，遮住了他的身影，可他却丝毫没发现似的，自顾自喝着酒。 「江野？」苏音蹲下来，视线和他齐平地看着他的眼睛。 江野眼神迷离地抬起头，嘴角还带着血渍和一团乌青。 「你和人打架了？」 怎么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还能和别人起冲突呢？ 「嗯，打架，打输了。」 他伸手用力地抹去嘴角的血迹，冲着苏音弯了弯唇，低哑的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输了。」 苏音一边收拾地上的易拉罐，一边盯着江野不让他乱动。 他也很乖，捧着空了的啤酒瓶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苏音收拾完地上的垃圾后，看到对面就有一家药店，但她又不放心把情绪低落的江野一个人放在这。 「不要乱跑，知道吗？」 尽管他答应得很认真，苏音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去药店买了药酒和棉签，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其实酒精度数不高，他没有喝多醉，尤其是在苏音找过来的一剎那，江野就已经醒酒了，但还是装作喝醉了的样子，仰着头任由那根棉签在他的嘴角戳来戳去。 苏音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江野，以前他总会想方设法地逗她笑，今天却仿佛丢了魂似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大大的「丧」字。 嘴角的那块青紫太过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人打伤。就这样回去的话，一定会被老师批评。 第66页 幸好口袋里还有个干净的口罩。 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动作，其实脖子有些酸，但看着小姑娘一脸雀跃地掏出一只口罩，他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让她把口罩的两端挂在他的耳朵上。 「好了！」苏音收回手，满意地看着江野被严严实实遮住的下半张脸。 这样老师就不会发现江野跑出去打架了。 看着看着，苏音又有点懊恼，为什么她要给江野遮掩？他害得老师们担心，难道不应该被狠狠批评教育一顿吗？最好再罚他写一篇长长的检讨。 捕捉到小姑娘脸上的懊恼，他忽然觉得挺生动，生动到白天发生一切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过去。 「这里还有伤，」他指着自己眼下的皮肤。 苏音拿棉签蘸了药水，没找到他所说的伤口在哪。 「眼角下面，你凑近一点。」 苏音弯下腰，还是没看清他所说的伤口，正要开口，江野忽然凑了过来，隔着口罩亲吻了她的脸颊。 苏音举着面前，有点傻眼。 江野无赖地摊开手，指着自己的嘴巴：「我隔着口罩亲的，应该不算流氓吧？」 「你！」 明明像他所说，只是隔着口罩亲吻，苏音却觉得脸颊上仿佛还留着他嘴唇的温度，一阵阵地发烫。 「好了，」江野一把拉过她的手，把不断往后退的苏音扯到自己身边，脱了外套罩在她头顶、 广场人潮拥挤，万家灯火闪烁，他愉悦地吹了声口哨，低头温柔地看向手边的女孩。 「走吧，带你回去。」 苏音甩开他的手，不到两秒又被他缠上来，还美其名曰：「人太挤了，万一我再走丢了怎么办？」 苏音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无赖，重重地在他的鞋子上踩了一脚，看见他吃痛的表情才觉得有些解气。 「别气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英俊帅气多金的王子被恶龙绑架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美丽的公主解救了他，你猜结果怎么样？」 他眼尾微抬，向来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盛了几分温柔，趴到苏音耳边轻轻说。 「王子为了感谢美丽的公主，所以决定以身相许。」 苏音愣住了，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之后，把手里的药酒瓶一股脑地砸进他怀里。 娇软的声音里掺了三分无计可施的恼火，瞪着他的眼睛：「明明是恩将仇报。」 第34章 早恋？ 江野知道自己把人给惹生气了, 但是哄小姑娘这事，他也是头一遭做，完全没有经验。 正巧旁边有个卖气球的商贩经过, 每一只气球上都绑着彩灯，五颜六色闪烁着，苏音的眼睛被刺了一下, 不由自主地就多看了两眼。 江野二话没说把那一大把气球全买了下来，绳子一股脑地塞进苏音手里。 「江野你有毛病啊？」手里被莫名其妙塞进来十几根线, 苏音又不敢放手, 怕稍一松手气球就会飞走, 只好无可奈何地捏紧手里的线。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哇哇」哭着抱住年轻女人的大腿, 指着苏音手里的气球喊着：「妈妈, 我也想要气球，要那个大熊猫的！」 女孩妈妈朝苏音笑了笑, 低头对女儿说：「豆豆乖，这些是这个大哥哥给这个漂亮姐姐买的, 你如果非要抢姐姐的气球，大哥哥会不高兴的。」 小女孩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瞧着可爱极了。 苏音从手里抽出一根线, 弯腰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一看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大熊猫, 顿时也不哭了，脸上挂着眼泪呆呆地看着苏音。 「谢谢姐姐, 」小女孩接过绳子之后又害怕地看向江野的方向，委屈地瘪了瘪嘴。 「妈妈，大哥哥好兇，他是不是会过来欺负豆豆？」小女孩害怕地往妈妈的腿边缩了缩。 苏音回过头, 江野带着口罩，看不清凌厉的下半张脸，可一双漆黑的桃花眼微眯，瞧着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难怪小女孩这么怕呢。 苏音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的江野，似乎也是这幅样子，面无表情的，凶神恶煞，似乎把所有有关「恶」的形容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而且一点也不凶。 「没事，他不吃人，」苏音蹲下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髮，江野站在她身后，懒洋洋地支棱着腿，小女孩偷瞄了一眼，又吓得缩了回去。 苏音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口：「你能不能笑一下？」 江野闻言，慢慢低头看着地上的小女孩，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小女孩被吓得哭得更厉害了。 「没事没事，她可能是饿了，」小女孩妈妈尴尬地朝苏音笑笑，伸手抱起女孩赶紧离开了现场。 江野无辜地摊开手：「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把小孩笑哭了，要真做什么那还得了？ 看来又江野在身边，这些气球，今晚她是一只都送不出去了。 苏音任命地拖着一串气球回到酒店，带队老师早就回来了，看到这么多气球有些诧异，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气球的问题，而是—— 「江野！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犯了什么错误，你要出去可以，出去之前不知道和老师报备一下吗？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是不是诚心和我对着干？我告诉你，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别赖在我们身上！」 第67页 带队老师气愤地指着江野说完这番话，王老师就跟在后面默默替他拍着背。 这些话看起来是在撇清责任，可是苏音知道带队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出去找了这么久，连后背都汗湿了。 「我又没让你管我，」江野双手插着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音偷偷踩了他一脚，朝他摇摇头，趁着两位老师正在气头上，小声提醒江野：「快道歉。」 「道什么歉啊，」他嘴里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敷衍着说：「对不起，给老师们添麻烦了，这不，我给你们带了礼物。」 带队老师睁大眼：「什么礼物？」 江野从苏音手里接过气球，往前走了两步：「诺，一人一只，都有份。」 带队老师僵着脸接过气球，「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两个老师互相吐槽着回了房间，江野一转身就看到苏音在旁边捂着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 回去的大巴车上，江野上车后才发现苏音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两人头挨着着头聊得开心，连他走到旁边都没有反应。 苏音身边的女生认出了江野，手抖了抖：「你……你要和我还位置吗？」 江野神色微动，就在那个女生准备站起来换位置的时候，他缓缓开口说：「不了。」 说完竟然自己在后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摸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女生松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声和苏音说：「刚刚吓死我了，他在你们班也这么凶吗？」 凶？ 苏音回忆了一下刚刚江野的神情，似乎挺正常的？ 苏音被自己这个想法愣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不觉得江野兇巴巴的了？ 在车上的时候苏音就收到了闫星月的信息，闫星月抱怨竞赛题太难，要是考得特别差，估计又要被家里人念叨了。 为了逃避父母的耳提面命，她机智地选择一到学校就下车，告诉父母约了同桌一起玩会。 闫星月的父母知道苏音成绩不错，所以答应得很痛苦，还特地多给了闫星月一些零花钱，让她好好和同学相处。 一见面，闫星月仿佛已经忘了竞赛考试的不痛快，格外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钱包，「晚上我请客，咱们想吃啥吃啥！」 校对面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苏音不能吃辣的，闫星月大手一挥点了份鸳鸯锅，围坐火锅蒸腾的热气边，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涮着菜。 闫星月突然给苏音试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右前方看。 「那不是苏莹吗，她对面的是……卢菲菲？她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闫星月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心里更纳闷了，苏莹和卢菲菲不是死对头吗，两个人现在竟然亲亲热热地坐在一块吃火锅？ 听上去怪匪夷所思的。 苏音不想和苏莹再扯上关系，看闫星月也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准备离开，没想到结帐的时候被苏莹追了出来。 她伸手挡在苏音面前拦着她不让她走，甚至蛮横地推开闫星月，气愤地问苏音：「你和江野一起去a市了？」 「我们去参加物理竞赛关你什么事？你要想去大可以跟老师报名啊？」闫星月说道。 没想到听完这句话，苏莹直接伸手朝苏音的脸打过去，苏音偏头躲了一下，巴掌从她下巴划过，留下三道长长的指痕。 「你还敢躲？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眼见没有打中，她抬起手又想再来一次，这回苏音往后退了几步，苏莹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你躲什么躲？明明是我先看上江野的，你凭什么把他抢走？」苏莹瘪着嘴巴，说着说着就蹲到了地上，毫无形象地放声大哭。 「你不是我姐姐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让着我，你长得这么好看，成绩又好，你都有拥有这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抢我喜欢的男生？」 「姐妹」、「抢男朋友」，光是这两个字就足够吸引人了。这个点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火锅店里的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附近的几桌更是纷纷对着站在一边的苏音指指点点，这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传进苏音的耳朵里。 「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这才多大啊就早恋，家长也不管管？」 「我就说嘛，漂亮的女孩哪个是正经的？我看哪里是去读书的，分明是去勾引人的，最好嘛再傍个富二代，这辈子吃穿不愁喽！」 「啧，还是姐妹两呢，姐姐长着长得漂亮勾引妹妹男朋友，是这么回事吗？」 苏音被打的时候卢菲菲站在后面没动，直到议论声越来越大，她才走过去把苏莹扶起来，歉疚地朝周围的人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影响大家吃饭了，我们是旁边一中的学生，闹了点矛盾，大家别见怪。」 她这副有礼貌的态度赢得了周围不少人的好感，已经有人走过来替她扶着苏莹，轻声细语地安慰这两个女孩。 闫星月忍不住想要说话，被苏音拉住了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站住，」刚刚在安慰卢菲菲两人的年轻女人喊住了苏音：「你们把人欺负哭了就想走？我也是一中的老师，你是几年级，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老师，」卢菲菲慢慢举起了手，瑟瑟发抖地开口：「我们都是高二年级的，她叫苏音，是五班的。」 第68页 一句话就把苏音的信息暴露得彻底。 苏音就算再单纯也知道卢菲菲是故意的，可是苏音百思不得其解，眼前这么女生和她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为什么会和苏莹一样用暗含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年轻女人皱着眉，颇为严厉地看着苏音：「明天是周一，你上课前来教导处一趟。」 似乎是不想再看到几个女孩子在这里胡闹，女人连火锅都没吃完就匆匆结帐离开。 苏莹被卢菲菲扶着站起来，没有再哭了，反而冷笑着朝苏音扬了扬下巴。 「苏音，你等着瞧吧。」 直到晚上闫星月给她发消息，苏音才知道当时苏莹的冷笑是什么意思。 火锅店出现的那个年轻女人，是一中新上任的教导主任。 第35章 早恋问题 短短一个晚上, 闫星月打听出不少关于这位新任教导主任的事迹来。 这位叫方棕雯的女老师之前在c省工作，不过只是在教务处作为一名内勤老师，甚至连编制都没有, 不知怎么的，忽然摇身一变就来到一中成了教导主任。 听说是上面有人，闫星月本来还想打听更多的, 但是父母守口如瓶，坚决不肯再透露更多消息了, 只让她平时在学校里别闯祸, 有事没事别招惹这位新老师。 能让她爸妈都这么忌惮的肯定身份不一般, 闫星月已经开始担心明天同桌应该怎么办了。 反倒是苏音率先冷静下来安慰她。 只要那位老师认真调查之后, 就会发现是卢菲菲和苏莹在歪曲事实。 但苏音很显然高估了这位新上任的教导主任。 甚至都没有从其他老师同学那里了解情况, 周一的一大早就站在教室门口，眼见着苏音走过来, 她抄着手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走吧苏音同学，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聊聊。」 这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 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向外面，方棕雯看到了顿时拉下了脸, 训斥道：「马上都要上课了, 你们一个个不早读都在干什么？」 「还有你，谁允许你带早餐来教室吃的, 到外面吃完再进去！」 被点到名字的男生手里拿着一块杂粮饼，愣愣地看着她：「你谁啊？」 所有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又到处指手画脚的女人好奇, 看着苏音跟着那个女人离开，他们就好奇了，一直到早自习开始，班级里都闹哄哄的一片。 胡静夹着课本走进来就看到班里乌烟瘴气的一幕, 她翻开课本：「都赶紧早读，有什么话下课再聊，」说完又习惯性地往台下扫了两眼，诧异地问闫星月：「苏音还没来？」 班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举手，表示苏音被一个陌生女人喊走了。 「那人谁啊，一进我们班就挑刺，还让我把走廊扫一下，她自己怎么不扫啊，真是多管闲事！」 胡静听得云里雾里，他们学校平时是不让外人出入的，他们口中的女人，难道是苏音的继母？ 「老师，那个人是新来的教导主任，」闫星月默默开口。 「行了，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胡静叮嘱了课代表管好纪律，说完自己夹着课本又出了教室。 新来的教导主任她都没见过面，为什么忽然把苏音叫过去？ 胡静一脸莫名地走近教导处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坐在桌前喝茶的陌生女人，在她旁边站着的正是苏音。 胡静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苏音拉到自己身后，笑着问道：「您是新来的主任吧，我是五班班主任，不知道你找我们班苏音同学是为了什么事，这个时间该上早读课了。」 方棕雯重重地放下茶杯，满脸严肃地说：「胡老师你来得正好，你们班学生早恋了你知道吗？」 早恋？ 胡静回头看看苏音，又看向义愤填膺的方棕雯，皱着眉说：「方主任你误会了吧，没有这回事，是谁在学校里胡说八道？」 「我自己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苏音简单地和胡静说了昨晚的事情经过。 胡静听完后想都没想就点头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早读吧。」 苏音微微张开唇，纤长的睫毛都忘了眨动，有点无措看着胡静。 其实来到办公室后她已经和方棕雯解释了一遍，甚至把自己和苏莹的关系也和对方说了，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方棕雯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苏音原本觉得胡老师也会怀疑她，可是没想到，胡老师的眼神友善且慈爱，一丁点都没有相信教导主任的话。 「赶紧回去吧，」胡静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不顾方棕雯的反对把苏音推出了办公室。 苏音担心胡静和新来的教导主任起冲突，所以站在门口没有走。 江野满头大汗地赶过来时，本应该被喊进去训话的小姑娘却站在外面，一双透亮的杏眼无神地看向远处，嘴里小声地念着什么。 江野从后面绕过去，动作很轻地碰了碰她的头髮，本以为不会被发现，却没想到小姑娘立马敏感地回过头，一手捂住脑袋，警惕地瞪着他。 江野这才发现她手上拿着的是单词本，刚才嘀嘀咕咕估计是在背单词。 「再学下去小心学成个傻子，」他勾唇笑了笑，伸手去推办公室的门。 「你别进去！」苏音伸出胳膊拦着他前面，小声说：「胡老师和教导主任在里面谈话，你不能这个时候进去。」 第69页 「她们在谈什么？」 苏音不说话了，黛色的细眉紧紧蹙着，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是却格外坚持地把他拦在外面。 江野忽然格外庆幸林启航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让他能及时赶过来，不然她这么软的性子，被被人欺负死恐怕都一声不吭地忍着。 「既然是在谈关于我的事，我还不能进去？」江野握着她的胳膊缓缓放下，伸手在苏音头顶摸了摸，像是给小猫顺毛似的。 他忽然低嘆了声，语气一场柔软地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偷听知道吗？」 说完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办公室。 屋子里正争执的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他。 江野抬腿往后踢了一脚门，等确认门锁上了他才开口，犀利的视线转向桌前坐着的方棕雯：「听人说，你说我早恋？」 端坐着的方棕雯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平復过来，指着江野问一旁的胡静：「胡老师，这就是你们班的学生，这么目无尊长？」 看到江野进来的那一瞬间胡静就就觉得头疼，她好不容易快要和这位主任解释清楚了，这小子又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胡静肃着脸：「江野，谁让你来办公室的，先出去。」 「不是要说我和苏音的事吗，当事人不来你们聊什么？」 方棕雯激动地拉开椅子站起身，冷笑着说：「胡老师你看到了吧，他都自己承认了，这种学生就是害群之马，你要是捨不得管教的你学生，今天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 她激动地说完这番话，抬眼望去，对面的少年还是那副漫步尽心的模样，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似是压根没把她这个教导主任放在眼里。 「谁跟你说我在和苏音谈恋爱？」 江野自嘲般地指着自己说：「她长得漂亮成绩好，而我是什么样子你出了办公室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到，你说她和我早恋，她能看上我哪一点？」 他说到兴头上，笑着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坐下，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挑衅似的看向方棕雯。 胡静也没料到江野能说出这番话来，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帮着江野解释道：「是啊，绝对是主任你误会了，苏音那孩子性格乖巧得不得了，绝对不会早恋的，这点我可以和你担保。」 这样两个人从头到脚连头髮丝都透着不般配，怎么可能会谈恋爱呢？ 方棕雯想不出反驳的话，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个女生有个姐妹呢，和你的关系恐怕不简单吧？」 没想到听完她说的，对面的少年笑得更放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写满了讥诮和讽刺。 他反问方棕雯：「我看起来有那么飢不择食？」 方棕雯被江野嘲讽的眼神羞辱得几乎无地自容，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几乎要把一口牙齿给咬碎。 她面色难堪怒斥道：「你是什么态度？就这么和老师说话？」 胡静就怕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江野开刀，忙不迭替江野解释了两句，方棕雯根本听不进去，拿起电话就要打给校长。 胡静急了：「江野！还不赶紧给方老师道个歉！」 被点名的江野脸上不见半点害怕，反而慢悠悠地从椅子前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打电话的方棕雯：「想搞我就直接点，别拐弯抹角的。」 方棕雯手一抖，急匆匆地拨了个号码，颤抖得几乎拿不稳电话，眼睛像是避讳什么似的从江野身上慌忙瞥开。 胡静教了这么多年书，一眼就从这位新来的主任眼里看到了心虚。 可是，她心虚什么呢？ 见江野出去，她也跟着追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苏音时胡静还有点诧异。 江野先反应过来，伸手把苏音手里的单词本夺了过来，瞄了一眼：「挺快啊小同学，这么点时间背了三张纸了？」 苏音不理他，急忙看向胡静，清澈干净的眼里写着明晃晃的担忧。 看到胡静面色晦暗时，苏音更加笃定，刚刚在办公室里的沟通并不愉快。 「你那什么眼神？」江野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把单词本塞回她手里，调侃着说：「没事了，赶紧回去背书吧小学霸。」 没事了？可是她记得那位方老师的态度明显是不相信她的。 苏音求证似的看向胡静。 「嗯，先回去吧，」这事本来就和苏音没关系，胡静也不想让她跟着担心，于是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让两人回教室，自己则是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方棕雯打完电话。 前几天为了这位即将赴任的主任，校长还特地召开了一次会议，话里话外都非常重视方棕雯。 也不知道这件事，校长会怎么处理。 第36章 她的肯定远胜过一切 胡静没多久就知道了结果, 方棕雯让江野在全校面前为他的错误做检讨。 全校师生加在一起足足有五千多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做检讨，可想而知有多打击人的自尊心。 「方主任, 你看着处罚是不是太重了？毕竟早恋情况是假的，江野这孩子也没犯什么大错，你看是不是……」 「胡老师, 我终于知道你们班成绩为什么总是上不去了，」方棕雯打断了胡静的话, 厉声斥道：「早在来一中之前我就听说过这个学生的名字, 前不久才把对面学校的男生打得重伤住院吧, 这么恶劣的情节, 你竟然说没犯过什么大错？你身为班主任就是这么包庇自己的学生？」 第70页 那件事已经过去多久了？况且胡静隐隐之中觉得这件事的原委没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是江野的错，为什么反倒是徐琨的父母对江野道歉呢？ 再加上之前江野豁出性命救了苏音, 胡静愈发觉得这孩子没有那么糟糕，以前是她太过于主观臆断了。 但方棕雯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匆匆下了最后通牒之后就将胡静拒之门外。 胡静忧心忡忡地找到江野，说了学校给他的惩罚, 胡静想着按照江野嚣张的脾气, 八成会拒绝，可他竟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 「你考虑清楚了？」 「有什么好考虑的, 」江野从她手里取过检讨报告，嘴角缓缓勾起嘲讽的笑, 「这么积极，连演讲稿都给我写好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再去找校长说说？」胡静明白自己在校长面前人微言轻，但方棕雯拟好的那张演讲稿, 难堪得她都看不下去。 「不用了，就这张，挺好，」江野随手塞进口袋里，掉头回教室继续睡觉。 似乎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话，下周一江野要在全校面前检讨的消息不胫而走，就连林景程这个不是一中的人都听说了。 他特地给江野打了电话，语气莫名：「这么没面的事你都答应？」 「嗯，他们想看我活成狗样，我就活给他们看。」 「你这……」林景程说不下去。 「他们」指的是c省江家的人，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林景程有时候都搞不懂，这世上怎么会有男的这么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置之不理就算了，还对孩子处处打压，反到是把和自己没血缘的小三的儿子当成宝贝。 这就是爱屋及乌？林景程无法理解江野父亲的脑迴路。 也许别人会劝江野好好努力，逆袭打脸江父，让他再也不敢看不起自己。 但林景程不会，他深知江野一路走过来有多难，以前那么优秀的小男孩变成现在混不吝的模样。 也许少一点努力，他会活得肆意点，那样也挺好的，总比一直活在被最亲的人轻视的环境里要好。 「不过，」林景程提醒道：「他们手伸到了一中，估计是c省那边有什么动静了，你最近注意点。」 江野笑了一声：「老子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 「哦豁，等你死了，我就去追你那个小宝贝，叫什么来着，苏音是吧，长得挺漂亮的性子也乖，是我的菜。」 江野神色倏然冷凝：「林景程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林景程嘲了一声：「那你可得活着看住我，否则我可没有兄弟妻不可欺的觉悟。」 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江野冷笑着怼了对方两句，挂断电话躺在床上，明明刚刚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家人噁心的嘴脸，被林景程这么一吵架，又不自觉地想起苏音。 - 周一的早上依旧是早读课，可是班级里没多少人把心思放在课本上，全都有意无意地注视着第四排的那个座位。 直到上课铃打响，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苏音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周围同学的议论声中带着「江野」的名字，一字不落地飘进苏音的耳朵里。 「江野不回来了吧，他怎么可能会在全校面前做检讨啊？」 「我也觉得，江野不给老师脸色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认错？你看他平时向谁低过头？」 「唉，其实我也觉得江野做检讨的可能性为零。」 众人说着说着，从教室后门忽然走进来一个少年，还是熟悉的那张脸，迎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他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和平常一样趴在桌上睡觉。 下课铃响起，所有人应该去操场集合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动，全部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野。 座位上趴着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往外走。 其他人高提的心缓缓放下，纷纷像往常那样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苏音没和闫星月一起，反而追着江野跑了出去，在靠近操场的位置终于把人拦了下来。 一路跑的有点快，苏音扶着膝盖喘气，喉咙干哑地说不出话，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能不能不去？」说完这句话苏音立马后悔。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不应该煽动同学违抗学校。 可是一想到平日里那么高傲的少年，要站在全校人面前低下头，苏音心里没由来的难受，甚至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心里就一阵刺痛。 所以才一时冲动把他拦住。 江野其实对方棕雯预谋好的这场戏没什么兴趣，就算是方棕雯自以为能践踏他的自尊又怎么样？ 他本来就是无可救药的一滩烂泥，尊严那玩意儿早八百年就被人践踏光了。 他自嘲般地闭上了眼。 等他在全校面前做检讨，她应该会更讨厌他吧。 可是方棕雯说的也没错，他就是那么一无是处的人。 「怎么，关心我啊？」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拆开，扔进自己嘴巴里，嚼了两下，糖块在他嘴巴里碎开，他咬牙的模样有点兇巴巴的意味。 「你能不能认真……」她嘴巴刚张开，江野就飞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水果的酸甜味在舌尖缓缓化开，依旧是橙子味的。 第71页 江野早已在她皱眉的时候就转过身，潇洒地往操场上走，背对着她挥挥手，「待会我的演讲别忘了听。」 这恐怕是全校人最聚精会神听的一次检讨，因为台上站着的人是江野。 苏音上次发表演讲是站在国旗下，但是新来的教导主任说，犯了错的学生是没有资格和国旗站在一起的，所以江野被安排在操场前的空地上。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迎着风从口袋里掏出被攥成一团的检讨书，展开来缓慢地念着。 「我目无尊长，顶撞老师，屡次违反校规校纪，像我这种社会的败类本来不应该留在学校里，感谢老师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重新做人……」 他瞥了眼不远处举着相机的方棕雯，收回目光继续念着剩下的言语更加令人难堪的检讨书。 方棕雯双眼紧紧盯着相机，突然看到屏幕里的少年朝她露出一个嘲讽似的笑容。 方棕雯的心突突跳了两下，面对一个半大的少年她竟然会有害怕的情绪。 不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马上就不是江家最高贵的小少爷了！ 直到江野慢悠悠地念完检讨，操场上依然静谧得不像话，底下的学生个个神情呆滞地看着前面的江野。 直到校长象徵性地拍了拍手，人群里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苏音迎着刺眼的阳光抬头朝最前面看去。 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人脸，苏音却觉得，江野在看着她。 三个年级的队伍有序地慢慢立场，只有江野站在跑道边没有动，手里的检讨出已经被他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苏音忍不住走过去，可是快要靠近的时候又停下脚步。 江野笑容落寞地看着她，「挺有缘啊，我们算是一前一后地被人围观？」 只不过上一次她是以优秀学生代表的身份演讲，而他，则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一个。 就像此时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中间却仿佛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这就是天壤之别。 他和以前一样笑容懒散，透着漠不关心的冷淡感。 苏音却鼻子一酸，眼里噙着忍了好久的眼泪，啪嗒啪嗒，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支棱着腿的江野立马急了，慌手慌脚地跑过来，一副想给她擦眼泪，又不敢抬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狼狈。 苏音伸手擦眼泪，眼泪却越掉越凶。 「艹，丢人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啊！」江野围在她身边急得转了好几圈，想吼她又怕吓坏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为什么要上台检讨？」 苏音又说：「你在办公室和方主任说的话，胡老师都和我说了。」 「什么？」江野有些想不起来那天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让她哭得这么厉害。 苏音揉了揉眼，想到刚刚在人群里听到的议论声，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江野活该，觉得他就像检讨书里说的那样可恶。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那张纸上描述的十恶不赦的坏蛋。 「江野，」北风很冷，吹得刚刚哭过的眼睛刺痛，但苏音依旧坚定地看着眼前垮着肩膀的少年。 「为什么你总是不承认，你不是那么糟糕的人。」 江野愣住，精緻的桃花眼失神地看着眼前抽抽搭搭的小姑娘。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流眼泪，坚定地告诉他：江野，你其实并不糟糕。 胸口仿佛滋生了一株轻轻摇曳的小草，牢牢占据着空荡荡的心房。 江野忽然意识到，撇去伪装的不在意，他其实一直在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够肯定他、相信他。 第37章 其实是他…… 苏音红着眼睛回到宿舍, 被张雅雅看出了异样，指着她的脸问怎么这么红。 苏音的皮肤对眼泪过敏，每次哭完之后脸上都会泛红, 好几天才能消退下去。 张雅雅从宿管阿姨的冰箱里找了冰块，让苏音拿着敷脸，她有些后怕地说：「幸好江野在全校面前做检讨了, 不然你可就麻烦了。」 苏音捧着冰袋，眼神疑惑。 「苏莹啊！你忘了她和卢菲菲干的好事？」说起这个张雅雅就气不打一处来, 「学校里传言你和江野谈恋爱的消息, 就是他们两闹出来的, 最近她们和新来的教导主任走得很近呢。」 苏音微垂着眼, 手里的冰块慢慢渐渐融化, 水渍滴落到了衣服上她也没有察觉。 江野是为了她才和方主任对抗的？ 张雅雅揉了把脸：「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了，咱们这个元旦怎么过啊, 元旦晚会你们班有人报节目吗？」 一中的习俗时每年会元旦会在大礼堂举办一次晚会，晚会的节目由高一到高二两个年级的学生上报表演节目, 经过层层选拔之后组成晚会节目内容。 苏音一怔，前段时间胡静确实在班级里说过这件事, 每个班都要报至少一个节目以上, 胡静私下找过她，希望她能参加晚会。 当时胡静说：「我听你的小姨说你很喜欢跳舞,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报名呢？」 是啊，既然喜欢, 为什么不能为心底的热爱勇敢一次呢。 苏音填好了报名表，在办公室门口逗留了好一会，最终下定决心交到了胡静的桌子上。 今年的元旦晚会并没有以往热闹，闫星月悄悄告诉苏音全都是因为新来的教导主任。 第72页 方棕雯说学生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元旦晚会只会让学生们玩物丧志，所以今年晚会的一切安排都大幅度缩减。 一轮选拔只交上来二十几个表演名单。 偏偏方棕雯还从中挑刺，嫌弃这首歌的歌词太露骨，这部小品和学生生活不贴近，连着毙掉了五六个节目，从排练室走出来的学生无不垂头丧气。 苏音的节目排在第二十二位，前面被淘汰了很多节目，所以当方棕雯把她的节目从表演名单上划掉的时候，苏音竟然毫不意外。 方棕雯旁边坐着的是表演老师，她试探性地问：「要不这个节目就保留下来吧，不然后面可能晚会节目数量不够。」 方棕雯不大乐意，瞥了苏音一眼，仿佛高抬贵手一般开口道：「那就留下再看看吧。」 苏音感激地朝那位表演老师看过去，对方只是温柔一笑，朝她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的时候恰好与推门进来的卢菲菲、苏莹两人碰了个照面。 苏音只看了一眼，沉默地离开，耳边听到身后方棕雯高兴的声音。 出去后从别人的嘴里才知道，方主任一早就联繫了苏莹和卢菲菲，让卢菲菲唱歌，苏莹在旁边伴舞。 闫星月朝排练室的方向瞪了一眼，「这不就是走后门吗，真不知道苏莹是怎么讨好那位方主任的！」 苏音不在意苏莹和方棕雯是什么关系，她在担心舞裙该怎么办。 以往是可以通过学生会那边租表演服装的，但是今年新上任的方主任改了这条规定，要求参演学生自己准备服装道具。 这对苏音来说是个不小的难题，一时之间不知道哪里有可以租服装的店铺。 这点担心在闫星月这个土着人眼里根本不算事，她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就交给她来办。 听她这么说，苏音便很放心地全身心投入到舞蹈排练中。 这次她要跳的是一支芭蕾舞，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练习，有不少动作都有些生疏，苏音不得不抽出大量的时间去排练室自己练习。 好在二演的时候表演老师说没问题，还特地帮她指导了开场和结束的动作。 排练的这段时间，苏音每天都是披星戴月回到宿舍，好在室友们都不介意，还叮嘱她好好排练，不要忘记休息。 终于到了晚会前一天的三演。 按照惯例，三演算是第一场彩排，主要目的是把每个节目中间的串词理一理，让表演者熟悉舞台，顺便看看有没有准备不充分的地方。 像苏音这样节目在三演的时候被淘汰的例子，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 苏音刚刚结束一场舞，手心里全是汗，站在舞台边小幅度地喘着气，台下方棕雯的话句句重击着她的心。 就连舞蹈老师也看不惯：「这不是跳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剪掉这个节目？」 方棕雯依然坚持着把苏音的节目从名单里划掉，她施施然地对舞蹈老师说：「这次晚会的贊助百分之八十是我拉来了，校长也说了全权由我负责，你要是对我的决定不满的话，可以去校长那里告我的状。」 「好！方主任这么厉害还要我这个门外汉坐在这里充数干什么？」 表演老师气得摔门而出。 台上的苏音成了不尴不尬的存在，有人凑过来想要安慰她，被方棕雯呵斥了回去。 方棕雯皮笑肉不笑地对苏音说：「你先回去吧，不要影响其他同学排练。」 苏音鞠了个躬，从后台离开。 闫星月在外面站着，手里捧着个大大的礼盒，一看见苏音就高兴地拉住她的手。 「你看，这件裙子是不是超好看！」她兴奋地把裙子展开给苏音看。 一条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舞裙摄人心弦，比传统的tutu裙要长很多，裙摆由渐变的浅紫色组成，层层叠叠的花瓣，像极了盛放的丁香，而且每一篇花瓣上都绽放着一颗泛着萤光的珍珠，恍若晨间的露水。 就连苏音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不由自主得伸手摸了摸裙子的面料。 闫星月没注意到苏音的异样，还在一个劲儿地问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好看是好看，但是苏音恐怕是没机会穿了。」　从后场走出来的苏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件漂亮到极致的舞裙，眼里飞快地划过一丝嫉恨。 苏音失落地收回手，朝闫星月摇摇头，示意她先把裙子收起来。 「怎么？不好意思说啊？那我替你说吧，」苏莹笑着走过来，一脸遗憾地笑道：「刚刚苏音的节目被淘汰了，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裙子。」 苏莹的话，再结合苏音的神情，闫星月猜到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但也不想站在原地看苏莹小人得志的嘴脸，拉着苏音火速离开。 被淘汰苏音没有多伤心，也不怨方棕雯明显得差别对待。 只不过这么多天的认真排练，换谁都难免失落。 握着闫星月的手，苏音觉得很歉疚，「对不起星月，让你那么麻烦去租了裙子……」 「没事没事，这有啥的！」闫星月一脸通红地摆摆手。 「其实……」闫星月顿了顿，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其实裙子是江野准备的。」 见苏音惊讶地看过来，闫星月赶紧举起手：「不是我故意说的，是我前几天到处打听哪里可以租裙子，应该是他听说了，昨天把这条裙子交到了手上，还让我不要和你说。」 第73页 自从上次在江野面前哭过之后，苏音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过他了。 江野似乎也不怎么来学校了。 最近一次看到他的脸，是她路过高二宣传栏时，看到上面贴着江野的照片，旁边写着「劣迹学生」几个大字。 「那现在？」闫星月忽然觉得手里的裙子烫手，「我和他说这件事？」 「我来吧，」苏音记得手机里存过江野的手机号，只不过一次没有打过。 一直到晚上，苏音才有勇气给他打电话。 铃声响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应该是有事情在忙。 苏音挂断电话，短暂性地忘了这回事，坐在桌前复习。 因为最近练舞的缘故，苏音的复习进度落下很多，室友们上床准备休息的时候，苏音带着小夜灯，准备去床上看一会儿单词。 江野的电话在这时突然打进来。 看着窗帘紧闭的两个室友，苏音匆忙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披了件外套小跑到阳台才接起电话。 「睡了吗？」江野语气有点着急，透着一股紧张，「我看到晚上你打过我电话，是……打错了？」 除了这个可能，江野再想不到其他能够让苏音联繫他的理由。 正当他心头酸涩的时候，话筒里传来少女轻轻柔柔的声音。 江野迷茫了一瞬才听出来对方是在谢谢他。 天色很黑，对面宿舍楼的灯光也熄灭得差不多，因为不确定会不会影响到室友休息，苏音只好长话短说：「虽然我的节目被淘汰了，但还是谢谢你准备的裙子。」 苏音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屋子里的那个礼盒上，握着手机小声说：「很好看。」 江野的心跟着荡漾了一瞬。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苏音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看了半晌，江野打电话给林启航，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挂断了电话，他拧着眉思考了一阵，给林景程打了通电话。 正沉浸在美梦中的林景程被电话声吵醒，一看联繫人是江野，脑子懵了一瞬，「你梦游啊大晚上给哥打电话？」 「帮我办个事。」 — 因为不用早起排练了，苏音起得比平时稍微晚些，出门前被两个室友拉住，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松手。 「没哭就好没哭就好，」张雅雅知道她是眼泪过敏体质，只要哭了脸上绝对会留下痕迹。 「昨晚那么晚你出去打电话，我和雅雅还以为你为了晚会的事难受呢，我们都没敢提。」 苏音也因此晚了两分钟到教室，把书包塞进桌子里时遇到了阻碍。 她疑惑地低头，发现桌子里面的空间被各种零食塞得满满的。 旁边的闫星月神秘兮兮地朝她摇头：「不是我做的。」 前排高高瘦瘦的化学课代表转身，笑容害羞地说：「这是同学们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他这么一开口，其他人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出来认领自己的塞进去的零食。 「那盒酸奶是我放的！」 「夹心饼干有我的一份！」 还有个平常经常向苏音讨教数学问题的女生也跑过来，把桌子里的蛋糕掏出来，着急着说：「这是冰淇淋蛋糕，苏音你赶紧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化了。」 苏音被大家热情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眼神无措地询问眼前的女生。 「不就是一场晚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放在心里，我们五班所有同学都支持你，是不是啊卫强？」女生说完顺带cue了苏音刚转学的时候经常欺负她的体育委员卫强。 卫强趁着大家没注意，也偷偷往苏音的桌子里塞了一块巧克力，没想到被发现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板寸站起来，人高马大得像是随时要干架似的舞了舞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对苏音点头：「别理那个教导主任，她纯粹是脑子里有痰！」 大家都跟着点头，说起新来的方棕雯，大家可是攒了一肚子的气。 明明只是个教导主任，却管天管地，把自己当皇太后，整天对他们颐指气使，前天还以处罚劣迹学生的名义让学生去帮她打扫宿舍，这种人配当老师？ 苏音其实只是心里有点失落，但没想到大家会这么温暖地安慰她，这是以往十几年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经歷。 忍着眼眶的热，苏音低头很认真地和所有人都说了谢谢。 胡静夹着课本，走进来笑了一声：「大清早的你们开茶话会呢？」 她一开口，其他人赶紧一熘烟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装模作样地拿起英语书。 「都别装了！」胡静敲了敲桌子，语气严肃地说道：「昨晚开会校长点名批评了我们班，说这次晚会我们班没有积极参与，一个节目都没报上。」 底下怨声载道的。 「那还不都是新来的方老妖在作怪？」 「是啊，我朋友在后台看到苏音跳的舞了，还特地和我夸了呢，没想到会被毙掉，气死我了！」 「我看方老妖怕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方老妖」，胡静努力忍住笑，板着脸训斥：「注意你们的称唿，谁允许你们给老师起外号的？」 她严重怀疑这群学生是不是也在背地里，给她起了什么难听的外号？ 第74页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群小崽子成天就在私下里喊物理老师为李秃头。 摸了摸自己并不优秀的髮际线，胡静有些担忧。 「不许给老师起外号，听到了没有！」 强调完这句以后，她又接着说道：「既然今晚晚会没有我们班的节目，所以我临时决定下午给你们放假，可以自由活动。」 「当然，想要去看晚会的同学，可以来我这里领票。」 以往一个班级可以领到二十来张门票，但为了自己学生被莫名淘汰的事，胡静也生气，所以只拿了十张。 没有一个人上来领票。 胡静心里挺欣慰的，单独把苏音喊出了教室，重点是安慰这个小姑娘，别让她因为被淘汰的事太过难过。 出乎意料的，苏音看得很开。 「就像胡老师你告诉我的，要为了喜欢的事情而努力，我已经努力过了，所以没有遗憾。」 苏音扬起脸，弯起圆圆的杏眼，笑容腼腆地看向教室里趁着胡静离开而变得闹哄哄的一片人群。 「而且，我收穫了比跳舞更有意义的东西。」 胡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要她别难过就好。 说了会儿话之后，胡静正准备让苏音回去自习，忽然手机震动，她接了通电话。 挂完电话的胡静脸上忽然迸发出光彩，欣喜地伸手扶住苏音的肩膀，连声音都激动到颤抖。 「学校的晚会不去就不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这次参加……电视台的晚会！」 苏音小脸懵懵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胡静解释道：「刚刚是咱们市电视台打来的，元旦晚会策划组看到了你的舞蹈视频，点名邀请你去表演，而且还有演出费！」 胡静赶紧拉着苏音回到教室，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更重要的好消息是…… 胡静故意喘了一口气，提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之后才缓缓开口：「节目组那边大概给我们留了一百五十张门票，除去我们班五十人，我另外给你们一人发两张，你们可以送给其他朋友，一起去看！」 教室里忽然静默了一瞬。 下一秒，迸发出巨大的欢唿声，音量大到快要掀开屋顶。 看着底下个个亢奋的学生，胡静觉得自己似乎也跟着年轻了不少。 苏音还在震惊中，被闫星月拉了把胳膊才回过神来。 「星月，我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啊？」闫星月大大咧咧地笑话她：」难不成老胡还能骗你？「 苏音摇摇头，心里还是一阵怪异。 电视台为什么会看到她排练的视频？又怎么会邀请她这么一个藉藉无名的学生去参加晚会呢？ 而且还是在没有任何提前演练的情况下。 处处都透着奇怪。 苏音还没想明白就已经下了早读课，隔壁两个班级有不少人来打听消息，全是被早上五班那一阵喝彩声给惊讶到的。 「今晚就是元旦晚会了，你们班唯一的一个节目不是被淘汰了吗，还这么高兴，你们心可真大！」 「唉，真羡慕你们班没节目，不像我们班，晚上三个节目连轴转，真是忙死了！」四班的学生皱着眉，十分凡尔赛地说道。 呵呵。 闫星月认识那个女生，走过去感慨地嘆了口气。 「是啊，你们班三个节目肯定很精彩吧，很遗憾我们看不到了，因为晚上我们全班都要去市电视台看晚会了。」 「什、什么？」女生的笑容卡在脸上，像是披了一张面具。 这时候林启航也挤进人群，无奈地摊开手，「没办法，我们班新同学被邀请去电视台演出了，电视台还送了我们几百张门票呢。」 「是啊，这么多门票送都送不出去，可把我们愁坏了！」 五班的人仿佛从两人的对话里找到了精髓，一个个戏精上身，纷纷拉着隔壁班的同学念叨着这个让他们「遗憾又无奈」的好消息。 被拉扯的隔壁班同学苏莹也在其中，呆呆地听着五班人口若悬河地说着。 苏莹脑瓜子嗡嗡的。 苏音被学校晚会淘汰了，现在要去电视台的晚会上跳舞？！ 五班人是疯了吗，什么梦都敢做？ 第38章 告白 五班人用事实证明他们没疯, 并且手里真的攥着电视台晚会的门票。 这一点，由晚上放学，停在校门口的那辆电视台的大巴车可以看出。 胡静领着班里的学生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看得周围几个班级羡煞不已。 终于有抛弃羞耻心走过来要门票的人了。 五班人很好说话，想去电视台看晚会？没问题啊。 一张学校晚会的门票换一张电视台门票，多划算啊。 一个班级二十张门票, 说起来也算珍贵，可和电视台的门票相比, 算得了什么？到时候坐在观众席上, 摄像机一扫, 他们岂不是也能跟着上电视了？ 更何况学校晚会是真没什么看头。 就这样, 手里有学校晚会门票的人, 争先恐后地从五班手里换票，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五班人还没上车时, 苏音已经到了元旦晚会的后台，所有节目表演的演员都在这里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苏音换好了舞裙站在边上的梳妆檯边, 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围忙着准备道具的一行人。 第75页 编导掀帘子走进来时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娇娇小小的女孩穿着漂亮的芭蕾裙, 站在闹哄哄的人群里像极了懵懂翩然的仙子。 他清了清嗓音走过去：「你就是苏音吧, 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说完不等苏音回答，又接着喊了一嗓子：「化妆师呢, 化妆师哪去了！」 一个提着化妆箱的女人匆忙跑过来，朝着编导鞠躬。 「跑哪儿去了, 还不赶紧给人化妆？」 化妆师狂点头，拉着苏音坐下。 「你看这样可以吗？」化妆师上完一层淡妆后，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半晌, 她茅塞顿开，用咖色的眉笔在苏音的眼皮上勾勒出两道小小的鹿角，配上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化妆师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苏音也觉得很好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几眼，回头软软地朝化妆师道谢。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哪怕什么都看不见，苏音仍旧频频回头，手指也不安地攥紧。 第一个节目落场，第二个表演的歌手已经拎起裙子准备登台，编导拿着大喇叭在后台吆喝的时候看到了苏音。 小姑娘神态紧张，悄悄咬着唇，嘴上的口红都被蹭掉了不少。 「别紧张，」大嗓门的编导难得耐着性子安慰道：「我们都看过你的舞蹈，跳得很棒，待会正常发挥就行了。」 如果不是真的欣赏认可，就算给再多钱他也不会开后门吶。 况且紧张也没什么，电视台那边的晚会属于录播，他们是分支，这次晚会以直播的方式呈现，就算有什么小失误，网友们也不会太在意。 「下一个可就是你了，准备好了吗？」 台上的主持人熟练得说着串词，身旁的陌生演员友好地给她打气，脑中慢慢清明。 苏音松开紧紧攥着的手心，朝编导轻轻颔首。 帷幕拉开，苏音露出笑容，踮脚脚尖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聚光灯追逐着她，变幻的灯光衬得舞台中间的女孩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伴随着轻快灵动的舞步，骄傲地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 林景程坐在台下，朝江野竖起大拇指：「这回我得承认，你眼光真的绝。」 一支舞，林景程看得心猿意马，好半天没听见江野开口，一扭头，发现他眼珠子动都没动，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舞台。 林景程：「丢魂了？」 江野忽然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林景程跟在后面喊。 一眨眼就看到江野站到了后台门口，把刚刚跳完舞的小姑娘堵在出口处。 林景程默默收回腿，转身往回走。 懂了，小丑竟是他自己。 江野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好端端把人拦在舞台出口。 低头看到小姑娘惶然的眼神，他唿吸微窒。 「你、衣服、衣服挺好看的。」 一句话磕磕巴巴得他都想锤爆自己的头，要是林景程在这里，又得笑话他。 苏音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浅紫色舞裙，因为怕冷，在外面套了件外套，但是从室内走出来，凉风还是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到了她的肩膀上。 看了眼只穿着薄卫衣的江野，苏音身后要把大衣拿下来，「外面很冷，你还是穿上吧。」 「不冷，在里面待着快热死了，」他边说着捲起了自己的袖子，证明自己是真的不怕冷。 他的胳膊却不听话地冒出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苏音有些想笑的，但是看到他格外冷酷的脸，她忍住了，把自己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真的好暖和。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道旁。 电视台的位置在市中心，周围高楼耸立，但这个夜晚却格外清冷，没有热闹的烟火味。 「我送你回去？」 苏音迟疑了一下，闫星月和胡静她们还在里面看晚会呢。 「丢不了，待会有车送她们回去。」 他对电视台的安排这么了如指掌，苏音也没多想，跟着他走到路边。 苏音以为江野所说的送她回去指的是打车，没料到他会从旁边推出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江野拍了拍后座，「上来吧。」 苏音慢吞吞地移动着，有点不太乐意，尤其是想到上一次江野骑车载她的技术，实在是不忍直视。 「怎么，不相信我？」 「没有，」苏音小幅度地皱了皱眉，乖乖坐在自行车后座。 「抓好我衣服！」尾音刚落，他一脚蹬了上去，自行车踏板被他踩得风生水起。 苏音不得已拽住了他腰间的衣服，攥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就被甩下车。 江野硬是把自行车骑了摩托车的架势，冷风唿唿地往身上灌，他一点没觉得冷。 苏音察觉到了凉意，悄悄地把上半身藏在了江野的身后，这样，寒风一点也吹不到她身上。 到了宿舍门口，苏音把大衣外套脱下来，手里还是热乎乎的。 江野接过大衣，随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盯着苏音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 苏音抱着手臂上楼，在楼梯拐角处听到了一阵猫叫声，她回头，正看到一只黑乎乎的小猫伸出爪子，一个劲儿地想要往江野身上蹭。 第76页 「我警告你啊，快给老子滚下去，听见没有！」 黑猫听不懂他说什么，麻熘地攀着他的裤腿爬上去。 少年虽然嘴里说着兇巴巴的滚，但一双手却托住了黑猫的两只爪子，无可奈何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 「诺，只有这个，你能吃吗？」 很显然猫不能吃，所以他很快把糖扔进自己嘴里，扔下猫骂骂咧咧地走远。 没一会，又回到草坪，手里拿着几根火腿肠，拆开来放在猫窝旁边。 黑猫埋头吃得欢快，江野在距离猫两三米的地方盘腿坐下，嘴巴张张合合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苏音忍不住往前探头，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张雅雅忽然从身后拍了她一下，「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苏音忍不住挡住了窗户。 「没什么？没什么你让我看看呀？」张雅雅玩心四起，笑着佯装要看窗外，被苏音慌乱地捂住眼睛。 「好嘛，不看就不看，小气鬼！」 苏音微红着脸，看到草坪上的不见了之后才松开手，拉着张雅雅的胳膊回到寝室。 一关门张雅雅就忍不住和苏音说起学校晚会的事。 「挺多人都去看电视台春晚了，现场空了不少位置，你都不知道方主任那脸拉得有多长！」 张雅雅捶墙大笑：「这么久头一回看她吃瘪，特么的差点没把我笑死。」 甚至晚会还没结束，方棕雯这个总策划人连声招唿都不打，也不管后面的节目进程，铁青着脸离开了大礼堂。 能不离开吗，多丢人吶！ 苏音没有过多关注方棕雯的事情，洗漱完之后就躺到了床上，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到现在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条裙子，苏音打算洗干净之后还给江野，可是连着一个礼拜他都没有来学校上课。 同样没有来学校的还有苏莹和卢菲菲接连办理退学手续。 如孙爱玲不找上门来的话，苏音也想不到江野会和苏莹的退学有关系。 苏音先是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粗声粗气地说：「苏音是吧，你继母孙爱玲最近会找你麻烦，没别的事尽量少出门。」 苏音虽然不相信这通陌生电话，但还是多了点警惕心，再加上她平时就不怎么出门，每天学校和宿舍两点一线地跑，没踏出过校门一步。 连着好几天，孙爱玲等不及了，趁着周一，一大早就把苏音堵在了宿舍楼门口。 她一张口就是你非要逼死我们母女吗？ 苏音迷茫的小眼神看得一旁的闫丽都觉得心疼。 「阿姨，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还要去上课，你能让开吗？」 「上课？现在莹莹被你逼得要退学，你还好意思说你要上课？你的心是铁做的吗，那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 孙爱玲突然软下身段，低声下气地说：「就当阿姨求求你，别让莹莹退学好吗，离开一中她还能去哪？你要是想搬回来住就搬回来住吧，这次阿姨一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 闫丽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拉住苏音的手，「你别相信她这套话，八成是假的。」 「苏莹要退学？」苏音对此毫不知情，她托住孙爱玲要给她磕头的动作，为难地说：「阿姨，苏莹要退学的事我真不知道，也无能为力。」 大概是被苏音的态度激怒了，孙爱玲重重地拍开她的手，狠狠地瞪着苏音，「你装什么装，不就是仗着背后有人吗，小小年纪勾三搭四的，不要脸！」 「你也是当妈妈的人了，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闫丽忍不住斥道，顺手抄起一旁的电话叫保安。 看见两个保安过来，孙爱玲依旧气焰嚣张，恶狠狠地剜了苏音一眼，「上回是你走运有人救你，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出校门，走着瞧！」 孙爱玲被保安架走，闫丽忧心地拍拍苏音的肩膀，「别担心，在学校里她没法乱来的。」 苏音的心思却飘远了。 刚刚孙爱玲口中说的「上回」是什么意思？ 被孙爱玲这么一闹，苏音的早读课又迟到了几分钟，好在胡静没有来，课代表悄悄给苏音走了个后门。 江野的位置还是空的。 下课后苏音没忍住问了林启航，林启航眼神闪躲，遮遮掩掩得不肯说。 好在没多久江野就到了教室，连书包都没带，慌乱地在教室里找到苏音的身影后，松了口气。 「你喝酒了？」苏音坐在他前面，自从江野踏进教室之后，一阵阵酒味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苏音从位置上站起来，敲了敲江野的桌子。 他半眯着眼，困顿又诧异地看她。 「江野，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苏音已经走出了教室，江野下意识追出去，忽然转身瞥了眼周围打量的视线，「看什么看！」 被他这么一吼，已经有不少人自觉地闭上了眼。 江野，还是熟悉的那个小霸王，他们惹不起。 看着眼前浑身酒气的少年，苏音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苏莹退学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江野愣住，迟疑地打量着她的脸色，「如果是我，你会更讨厌我吗？」 就算讨厌他也认了，苏莹那种人，不应该留在她身边。 第77页 苏音摇摇头：「谢谢你，江野。」 「也谢谢你，」江野回了一句。 「嗯？」苏音不解。 「谢谢你啊，」他沙哑着嗓子低头，因为醉酒，笑容看起来有点野，灼热的视线在苏音脸上缓缓转了一圈，开口道：「我贴在宣传栏上的照片被人撕下来了，是你干的吗？」 苏音脸一红，险些要推开他逃走。 明明她是趁着天黑去的，就连方棕雯都没查出来是谁干的，他怎么会知道？ 江野觉得自己真的喝醉了，因为他听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张合合，说了一句又一句在清醒时他不敢说的话。 第39章 一起过年 「你别说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路过，苏音怕江野说出更露骨的话，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唔, 」江野拿下她的手，小小的，握在掌心里不舍地捏了两下才松开。 「我没醉, 我很清醒，」他满身酒气, 眼眶周围都红了一圈。 几个隔壁班的学生朝他挤眉弄眼, 「校霸表白呢？」 「滚开！」他吼完, 下巴绷得紧紧的, 碰上苏音闪躲的视线, 他慢慢低下头，手也跟着垂了下来。 「你就给我个机会不行吗, 」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潋滟的桃花眼里盛着几分委屈。 他突然的表白让苏音措手不及, 愣在原地半晌，抿着唇小声地开口。 「江野, 我不——」 「你不许说！」江野气沖沖地打断她, 抬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苏音茫然又好笑地看着江野的背影。 就这么怕她说出拒绝的话吗？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在学校传开，就连舍友张雅雅和林亚楠都知道了, 等苏音一回来就围着她问个不停。 「江野！就是五班的江野，他跟你表白了？」 「你还拒绝他了？我的天哪你胆子也太大了, 不怕被报復吗？」 「他不是那种人，」听到她们说江野的不好，苏音下意识地反驳。 张雅雅脸上笑开了花，「还替他说好话啊, 不过话说回来是江野唉，听说之前卢菲菲追了好久都没追到他。」 她们不是想看笑话，只是江野的名声实在太差，而且校花都在他那受挫，她们怕苏音吃亏。 现在看到苏音还替江野说好话，就更担心了。 张雅雅收起笑，表情严肃，「你才转学来一个学期，不知道江野在学校里的名声有多差，上次他上台检讨你也看到了，虽然我们都讨厌教导主任，但江野性格真的挺差劲儿的。」 不是的。 苏音在心里反驳。 能够冒着生命危险救人，能够忍着讨厌餵养流浪猫的江野，其实一点也不坏。 苏音现在的脑子有点乱，仿佛有个小人轻轻趴在她耳朵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江野的名字。 桌上的英语单词再也看不进去。 好在接下来的考试周江野都没再出现，免去了苏音不少烦恼。 可是另一件忧心的事冒了出来，学校寒假，宿舍要关闭，苏音必须要在一周内搬离寝室。 租房不难，但很少有房东愿意只出租一个月。 这事有点难办，闫星月给她想了个办法，「要不住我家？」 她爸妈肯定很乐意自己多一个学霸室友。 苏音拒绝了。 尽管她和闫星月感情很好，可非亲非故在别人家过年，总是说不过去的，而且她也不自在。 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苏音索性在学校对面的小酒店住下，一个月两千多块钱，比租房稍贵一点。 苏音很满意，过年期间学校图书馆不封闭，离得近她可以随时去借书。 年味儿越来越浓，街道到处张灯结彩，苏音走在路上，眼前全是红彤彤的一片，就连酒店大门都挂上了鲜红的灯笼。 苏音原本打算在房间里好好看书，但闫星月打电话说最近有一部电影很好看，已经买好下午的票，就等着她过来。 「那我现在打车去电影院？」 闫星月：「不用，你下楼，我们在酒店楼下等你呢。」 苏音还在想着闫星月口中的我们是什么意思，出了酒店，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闫星月从副驾的车窗里探出头，朝她挥挥手。 「音音！快上车，这里不让停车！」 苏音疑惑地走到车前，后侧车门忽然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江野？」 驾驶座上的林景程也扭过头，催促着笑道：「小同学赶紧上车吧，再不上车我要被贴罚单了。」 苏音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稀里煳涂地上了车。 闫星月心虚地咧嘴笑，「正好他们也要看电影，碰巧碰巧！」 「不是碰巧，」后座的江野默默开口：「你最近在躲着我。」 他怨念的语气听得苏音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明明是你自己不来学校上课。」 「你不希望我来学校。」 桃花眼里的委屈都快流淌出来，林景程见状赶紧掐灭了两人的对话。 太幼稚了！ 这就是小年轻的爱恨情仇？ 还是他们成年人干脆，要爱就直接上，不爱莫逼逼，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个，既然这么有缘，那咱们就一道去看个电影吧，」林景程趁机出来打圆场。 自己的兄弟自己宠着，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第78页 到了电影院，林景程先去停车，等他回来的时候江野正捧着两桶爆米花，敷衍地往闫星月话里塞了一桶，另一桶眼巴巴地递给手边的小姑娘。 就差身后没长条狗尾巴了。 没出息！ 「挺上道啊，还知道买爆米花？」一般直男能有这么贴心？ 对着小姑娘摇尾乞怜的少年忽得转过身，敛去眼里的笑意，轻蔑地瞄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傻逼？」 林景程竖起了大拇指。 行，你能耐，有本事下回别在我跟前买醉。 江野信奉用完就扔的教条，一进电影院就彻底甩掉了林景程这个工具人，全程恨不得拿瓶胶水把自己黏在苏音身上。 连这场电影讲了些什么都没注意。 电影散场，苏音还来不及说什么，闫星月一脸懊恼地拉住她。 「对不起啊音音，家里有事我得先走一步。」 苏音蹙眉：「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我！」闫星月立马伸手拦住苏音，悄悄朝她身后的江野眨了眨眼睛。 林景程抓起车钥匙，「女孩子一个人回家多危险，我送你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连一个回眸都没给苏音留下。 喧闹的电影院仿佛瞬间安静，就连空气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我……」 苏音刚开了个头，江野忽然说：「你能送我回去吗？男孩子一个人回家也很危险的。」 杜骁的那本恋爱手册上只说了要贴心地送对方回家，也没说针对男生还是女生，他这么说也是可行的吧？ 看着苏音迷惑的神情，江野有些不确定。 「我的意思是，我的腿伤好像復发了，」他干巴巴地不充了一句。 「很疼吗？」 在苏音担忧的视线看过来时，江野立马抱住了自己的腿，重重地点头：「嗯，太疼了。」 他的前科太多，看着江野狰狞的表情，苏音一时猜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装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现在天色不算晚，等送江野回去，自己也能赶在天黑前回去。 但苏音低估了江野的脸皮。 在把他送到家时候，他还要求苏音帮他烧一壶热水。 「医生叮嘱过我，多喝热水。」 他说完，趁苏音没注意，悄悄把茶几上的几关可乐瓶踢进垃圾桶。 厨房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很少做菜，往水壶里装满水之后，苏音就在厨房里等着水开，客厅里那道视线似乎一直黏在她背后，看得苏音很不自在。 这时胡静的电话打了过来，问苏音在不在家。 小心地看了眼瘫坐在客厅的江野，苏音小心地点头，骗了胡静说在家呢。 胡静放了心，说物理竞赛的成绩出来了，让苏音查一下官网。 省前三名可以入围国赛，参与的学生那么多，苏音没抱什么期望，但还是想知道自己的参赛成绩。 酒店的房间里没有电脑，只好找江野借用一下。 江野很大方地带她到自己的卧室。 四面都是雪白的墙壁，中间放了一张大床，苏音没敢多看，直接打开了电脑输入网址。 官网上无法直接查看成绩，需要下载成绩单，可是苏音对电脑不太熟悉，不知道刚刚下载的成绩单存到了哪。 按照网页上的操作点开一个磁碟的文件夹后，里面没有她的成绩单，文件夹里舖满了一个个视频小图标。 握着滑鼠的手抖了一下，苏音急忙站起来的时候不慎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得满地都是。 「怎么了？」江野赶过来，目光碰到电脑屏幕时，脸上的表情快要裂开。 「你、你听我解释，」看着红着脸推开他跑出去的小姑娘，江野脑子完全空白，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等他冷静下来，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电脑里的东西都删了，顺便给林启航打了个电话。 「你他妈在我电脑里存了什么？」 林启航正在欢度寒假，听到江野的电话他有点懵逼，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往江野的电脑上copy了不少深夜福利。 他笑呵呵得，「都是兄弟，友情互助，资源共享，应该的！」 江野气得只想锤死他。 好不容易才喝到的白开水，全被林启航这傻子给毁了。 - 苏音回到酒店后立马跑进了洗手间。 镜子里的少女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还氤氲着一层水汽。 苏音使劲揉了揉眼，镜子里的女孩也跟着露出皱着鼻子。 江野还是个坏蛋！ 洗漱之后苏音躺在床上，看到手机里好几条未读消息。 闫星月问她到家了没有。 【音音你别生气啊，我觉得江野挺好的，他也拜託了我很久我才答应帮忙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下次我就不帮他忙了。】 提起江野的名字，苏音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气得发烫。 但是另一条消息却让她瞬间入赘冰窖 苏胜民发来的，让她去苏家吃年夜饭。 苏音回了个不去，没多久苏胜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苏音犹豫了一下，摁下挂断键。 电话那头，孙爱玲急切地扯住孙胜民，「怎么样？她来不来？」 「我都说了和她断绝父子关系，你还叫她来吃年夜饭干什么！」 第79页 「你以为叫继女来吃饭我心里不膈应？」孙爱玲歇斯底里地喊：「那莹莹呢？你就让她待在三流学校，以后能考上大学吗？」 「考不上也是她自己有问题！苏音从小连学校都没上过，不照样考了第一名？」 前段时间胡静打电话给他，说了这次苏音成绩排名全校第一，苏胜民第一反应是难以相信，再一想他就明白了，之前孙爱玲一直在骗他。 什么只比莹莹好一点，那能是好一点吗？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明明都是他的女儿，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脸上的懊悔被孙爱玲逮了个正着，她冷笑着：「好哇苏胜民，你现在是嫌弃我们母女了是吧，既然嫌弃，你当初干嘛要背着老婆和我上床！」 「孙爱玲你够了！这些话是能在孩子面前说的吗？」看着从房间里探出头的苏莹，苏胜民心累极了。 - 苏音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拒绝，会让苏胜民和孙爱玲大吵一架。 苏音正忙着贴对联。 酒店老闆娘图喜庆，想往每个房间都贴上春联，但其他员工春节都放假了，苏音看她忙不过来，主动提出帮忙。 一共二十个房间，全部贴完后老闆娘开车回家吃年夜饭，整个酒店只剩下苏音，还有前台一个昏昏欲睡的女孩。 女孩从家里带了饭，热情的邀请苏音一起吃。 苏音拒绝了，到街上转了一圈之后发现，今天是大年三十的晚上，附近所有餐馆都歇业，她连个能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饿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事，苏音摸了摸肚子，慢吞吞地回到酒店。 前台女孩笑着朝她招招手，「你的外卖到了。」 「我没有点外卖，」苏音摇摇头，应该是别人送错了地方。 「没错啊，这上面写的苏音，」女孩笑吟吟地拿起盒子上的卡片，「生日快乐？这人是不是写错了啊，应该是新年快乐才对吧？」 苏音却心里一紧，从女孩手里拿过卡片，果真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一排大字。 【生日快乐。】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前台女孩把外卖塞她手里，催促着她赶紧回房间，「里面好像是面条，再不吃就陀了。」 苏音拆开盒子的时候发现，面条陀不陀影响并不大。 因为这碗面条的卖相着实惨不忍睹。 看着像手擀面，但是面条并不劲道，而且粗细不均，比学校食堂最难吃的面条看起来还要差。 苏音立马猜到了是谁做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里的噪音格外大，轰隆隆的声响几乎盖过他的声音。 江野捂着耳朵，用力地对着电话里头喊：「面条，面条好吃吗？」 苏音握着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心脏不可抑制地酸涩。 今天是大年三十，处处张灯结彩庆贺新年，可是没人知道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小姨太忙忘了她的生日，而苏胜民从来就没有记住过她的生日。 只有别人眼里最暴躁兇狠的少年，给她做了一碗面，祝她生日快乐。 话筒里轰隆隆的噪音掩盖住两人的唿吸声。 江野有点紧张，正想着要不要在她开口说讨厌之前，挂断电话。 苏音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说什么？」江野没太听清。 苏音推开窗子，看到酒店楼下站着一个人，卖力地对着手机喊话，哪怕周围路人的目光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他也浑然不觉。 苏音拿近了手机，一手搭在嘴边，学着他的样子拔高声音喊。 「你抬头看天。」 少年疑惑地抬起头，与漆黑夜空里炸开的烟花相对，眼里映了漫天烟火，亮如白昼。 苏音鬼使神差地拍下这张照片。 第40章 新来的同学 过完年后, 学校的宿舍开放，苏音便退了酒店房间，跟着室友一起搬回学校。 张雅雅和林亚楠原本不用来这么早, 但考虑到苏音一个人住在宿舍可能会害怕，所以两个人一合计，提前一个礼拜搬了过来。 这个时间段回校的学生很少, 三人吃完晚会很悠闲地去了操场，打算散散步消食。 操场上有着三三两两跑步的学生, 张雅雅发愁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从明天开始我也得减肥了, 过个年胖了好几斤。」 林亚楠也有这个苦恼, 两人对视了一眼, 极有默契地看向苏音。 「就你没胖！而且好像还瘦了，说, 你是不是偷偷减肥了？」 三个女孩说说笑笑闹成一团，张雅雅挥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个男生, 他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 「对不起啊！」 「没事，」男生弯腰, 苏音却比他更快地把东西捡起来。 「谢谢, 」他说完话，却见对方盯着手里的无人机, 手也微微颤抖。 就连张雅雅和林亚楠都察觉到苏音的不对劲，忙问她怎么回事。 苏音没回答, 捧着无人机，连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都已经哽咽，她问：「这个东西是你的？」 「是啊，我从小玩到大的, 」男生说完眼神奇怪地看向苏音，目光却忽然顿住，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原来是你啊，我叫方牧，我们见过面，上次物理竞赛，我忘记带笔了，你借了我两支，你还记得吗？」 第80页 他提醒过后苏音想起来的确见过，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放在心上。 「这个真的是你的吗？」 她重复问了两遍，眼前的男孩子却一点也不嫌烦，点头道：「是我的，这款是定制版的，全世界只有这一台，你很喜欢吗？」 全世界只有一台…… 「你——」一张嘴，苏音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耳边室友的声音她已经听不清了，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 原来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就是这架无人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她食物，更给予她希望。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方牧轻声问。 苏音擦擦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语气带着紧张和忐忑，问面前的男生：「你还记得，大概十年前，用这架无人机给别人送过很多零食吗？」 方牧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眸光温柔，「原来你就是那个总是哭鼻子的小女孩啊，我记得你。」 一句我记得你，顷刻赶走了苏音所有的不安，一颗心也跟着充盈起来，仿佛一块贫瘠的土地瞬间开满了招摇的花朵。 「嗯，是我。」 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狼狈，苏音也不想哭，可是眼泪控制不住似的往下掉。 「谢谢你，真的特别感谢你。」 在日记里存在了十年的神明，真正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苏音除了感激，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张雅雅和林亚楠猜到两人之间可能有故事，知趣地找个藉口熘走。 方牧笑着抽出一张纸巾递来，「再哭就不漂亮了。」 苏音窘迫地攥着纸巾，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干净温柔的少年。 「那时候，我给你写了很多封信，你为什么从来不回復？」 要不是日復一日地用无人机给她送吃的，她都快以为神明很讨厌她呢。 「这个啊，」方牧想到房间角落里那一沓信件，他的笑容多了一丝深意。 「那时候觉得，怕吓到你，你可能更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 苏音擦眼泪的动作一顿，心口的酸涩感又涌了上来。 那时候他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吧，已经那么懂事了吗？ 空气里冰凉的寒风都因为方牧的存在而变得别样温暖。 听闻方牧下学期要转来一中时，苏音难掩喜悦。 如果有机会，她想回报这个曾给予她阳光的少年，他不知道他小小的举动，让深陷黑暗中的她抓住了希望。 胡老师说过她要勇敢起来，追逐自己的理想与光明。 但苏音始终觉得，自己的光明，是那位神明赠与的。 而现在，她找到了这位神明先生。 回到宿舍的时候，室友张雅雅一脸八卦地凑上来，问刚刚那帅哥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的事，苏音没对任何人提起，简单说了句是以前认识的朋友。 翻开日记本，苏音认真记录下这个特别的日子。 希望在未来某一天，她也能帮助方牧度过难关。 不，像方牧这么好的人，希望他永远平安快乐，不要遇到任何挫折。 - 方牧有一张娃娃脸，苏音以为他会转到高一，没想到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了他作为高三代表发言。 他站在台上，身上的气质温和，礼貌又恭谦地从老师手里接过话筒，演讲词如出一辙的枯燥乏味，但少年清亮的嗓音消去了大家的睏倦。 除了江野那次检讨，这是苏音见到大家听得最认真的一次。 但方牧的气质和江野完全是两个极端。 苏音在人群中寻找江野的身影，对方盯着看台上的方牧，神情有些不对劲，嘴唇抿得几乎快成一条直线，搁在腿侧的手也收得越来越紧。 苏音还没来得及多想，一眨眼江野就冲上了高台，对着方牧的脸挥了一拳。 他宛如破笼而出的野兽，张牙舞爪地想要撕碎方牧。 突逢大变，周围的老师已经尽量去拦了，还是没办法。江野眼神太狠，手中的拳头不要命似的往方牧身上招唿，最后冲上来七八个保安才把江野制服。 即便被控制住了手脚，江野的眼神仍然暴戾地盯着方牧，嘴角噙着冷笑。 「赶紧的，都愣着干什么，报警啊！」尘埃落定后方棕雯忽然拨开人群冲进来，二话不说要把江野送进精神病院。 「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人，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方棕雯信誓旦旦地指着底下的学生，「大家都看到了吧，刚刚方牧一点没还手。」 报警、送精神病院的提议都被校长否决了，江野被押进了学校活动室，等候接下来处理。 方牧在医务室接受治疗。 江野下手很重，他的腹部挨了两拳，其他伤都在脸上，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外伤，医生正在给他上药。 他时不时抽痛地轻唿一声，在看到苏音走进来时，他忍着疼痛抿嘴笑了笑。 「开学第一次见面，就被你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有些失礼。」 「这不是你的错，」苏音赶忙摇头，在他旁边坐了片刻，踌躇不安地等着医生上完药。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方牧抿了抿唇，嘴角的伤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怜，「我听老师的。」 苏音在心里嘆了口气。 方主任很生气，不止一遍地说要报警处理，要么就把江野送进精神病院检查。 第81页 「我，我能不能拜託你和方主任说一说，不要报警好不好？」 这句话说出口，苏音=脸上发烫，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方牧，她更觉得羞愧。 方牧竟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但是在他出门后就被告知，江野已经被学校送进医院了。 「抱歉，」方牧捂着伤口，「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他受了伤，脸上却一点阴霾都没有，反而很好奇地问苏音和江野是什么关系。 「真的只是普通同学？」 在听到苏音肯定的答案之后，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就好。」 苏音没在意他是什么意思，满脑子都在想江野现在怎么样了。 江野的电话一直关机，连着几个礼拜都没有来学校，就连林启航都联繫不上他。 学校里有不少耸人听闻的传言，说江野确诊了有精神疾病，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治疗呢。 苏音不相信，但还是偷偷去了市里最大的精神病院，住院名单里没有江野。 方牧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多。 明明比她高一届，却时常过来问苏音物理题，就连闫星月都偷偷问方牧是不是喜欢她。 「你别乱猜，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苏音想不通方牧频繁找她的原因，又觉得方牧的行为处处透着怪异。 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和方棕雯并肩走在校园里，两个人交谈的气氛很愉快。 方牧又带着竞赛题来五班的时候，苏音像往常一样和他讲完结题思路之后，把笔放回他的手里。 「这些题，其实你都会做吧？」 方牧微怔，脸上的笑意纹丝不动：「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解释得很干脆，甚至无奈地摊开手：「你每天都在教室里不出来，除了问题，我想不到其他能接近你的方法了。」 接近她？ 看着她纯澈茫然的双眸，方牧微嘆了口气。 「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啊苏音同学。」 他以为眼前的女孩就算不喜欢他，多多少少也会对他有好感，可万万没想到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苏音不仅没有一点欣喜的神情，反而惶然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趁着上课铃响起，苏音揣着慌乱的心回了教室。 方牧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小。半天不到的功夫，有关方牧在追求苏音的消息就传遍了高二高三两个年级。 早恋在校园里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因为一旦被方棕雯发现了，免不了一顿重罚。 不少人都期待着方主任这次「一展雄风」，可是等消息扩散到胡静耳边时，方棕雯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又在宣传栏里放了一组方牧竞赛得奖的照片。 闫星月偷偷和苏音说了个大秘密。 方棕雯和方牧是亲戚。 「我好不容易从我爸那儿打听出来的秘密，惊讶吧，真是没想到啊！」 仿佛一瞬间有一个猜测从脑中一闪而过，再去细想时，苏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让人震惊的不仅仅是方牧疑似早恋的事，江野也重新回到了学校。 两周的时间，他瘦了很多，以前五官就凌厉，现在瘦下来，脸上的骨骼感更重，走进教室的那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生怕惹到这个罗剎。 就连一项嘻嘻哈哈的林启航都有点发憷，战战兢兢地问道：「哥，你还好吧。」 江野瞥了他一眼，没吭声，林启航却险些被那一眼看得腿软。 这些天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把他哥搞成这副模样，难不成真的是被那个教导主任送进了精神病院？ 苏音来到教室，看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江野也觉得诧异，但没特地叫醒他，想着放学再问问他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 但是他似乎没有任何开口的欲望，从上课睡到了放学，期间一直没有抬头。 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苏音收拾好书包，他若有所感地凝眉望着她。 「为什么要打方牧？」 「别和方牧在一起。」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说完沉默地看向对方。 「他们不是说我有精神病吗，犯病了，」江野勾着唇，想像往常那样嚣张地笑，却怎么也弯不起嘴角。 「你能不能严肃点？」 看着被自己起跑的小姑娘，江野自嘲地垂下目光。 好可惜，最后一面是想和她好好说话的，可他控制不了自己，或许他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有病吧。 她还没回答会不会和方牧在一起的问题呢。 - 第二天江野又消失了，胡静也没联繫上人，苏音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听到胡静在和数学老师嘆气。 「失踪这么多天，也没个监护人的，他也是个孩子啊，我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苏音想起她去过江野的家，很大，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住。 那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仿佛像他那么暴躁孤僻的人，天生就应该一个人生活。 但他也只是一个少年啊。 苏音忽然转身往外跑，不顾身后胡静的唿喊。 只来过一次的小区，苏音循着记忆找到江野住的地方，大门紧锁。 她扣了几次门铃之后里面依旧听不到任何动静，旁边的一户人家开了门，问苏音是不是找人。 第82页 「里面住的是个学生吧，他应该不在家，好些天没看到他人了。」 苏音失望地道了谢，看了眼面前紧闭的防盗门。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联繫江野的方式了。 但是周围人并不在意，就连林启航都胸有成竹地说江野肯定没事。 「反正不来学校也不是头一回，我们都习惯了。」 闫星月看出她最近心情不好，拉着她去体育馆看篮球赛。 「新来的方牧还挺厉害的，现在是篮球队的副队长，可把杜骁给气死了！」 一听到方牧的名字，苏音转身就走，但还是被赛场上的方牧发现，追了出来。 他大汗淋漓地喘着气，脸上笑容和煦，看不到半点表白被拒的尴尬。 「我以为凭我们的关系，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应该躲着我吧？」 苏音摇摇头，她不是躲着方牧，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尤其是脑中的猜想愈演愈烈，她不想把最叵测的恶意揣测在这个给予她光明的人身上。 第41章 预定男友 周围人来人往, 看得出来方牧人缘很好，有不少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唿，他都笑着回应。 「你应该猜出来了吧？」 他笑看着苏音挣扎了很久, 艰难地问他：「上次在a市，江野脸上的伤是你打的吗？」 「是我，」他态度依旧很坦然。 「你和方主任是什么关系？」 似乎是没料到她问这个问题, 他挑眉道：「是我妈妈的亲戚，以前不怎么来往, 」只是一只在他家得势之后, 黏上来的哈巴狗而已。 看着粉唇紧抿的女孩, 方牧突然玩心四起, 低头凑近她的脸, 「不继续问了？」 苏音摇摇头。 心里某一块轰然倒塌，设想过几千遍遇见神明的场面, 她从没想过，神明并不如她想像中无暇。 「你知道、江野在哪吗？」 她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问错了人, 方牧的目光也变得玩味。 「他现在恐怕很不好过，但人都是自私的, 在我和他之间, 我当然会选择让自己过得更舒适一点，你说呢？」 苏音没办法反驳, 她终于知道方牧身上的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是从哪儿来的。 他明明比江野还要偏执极端，却要伪装出一副阳光干净的少年模样, 难怪总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方牧笑着晃了晃手机，「等我通知吧, 苏音同学。」 傍晚的时候苏音果然收到了他的消息，约她明天中午在一家餐厅见面。 前后间隔不到十分钟，江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嗓音沙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去」。 「那你现在在哪？」 一瞬间，听筒里只剩下彼此的唿吸声。 草坪上的猫蜷在小窝里睡得正香，让苏音想起那晚被小猫缠得无法脱身的少年。 她的语气带了点不自知的俏皮，「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就不去。」 过了好一会，电话里的少年败下阵来，颓丧地开口：「在家。」 苏音放下电话，连拖鞋都没换就往外跑。 那扇门依旧紧闭的，苏音抿了抿唇，再次按响门铃。 林景程开的门，一踏进去苏音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酒气。 林景程无奈地打开窗户，「我劝过他了，不听。」 苏音拧起眉朝躺在上发上的江野看去，半个小时前还通过电话的人，此刻喝醉，脸颊烧红地蜷缩在沙发一角。 「他为什么要喝酒？」 林景程紧跟着嘆了口气，拧开房间的门，「你跟我来吧。」 江野的房间和上次苏音看到的一样，布局简单到简陋的地步，房间空荡荡的，只不过角落里多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大箱子。 林景程没打开，只是指着那个箱子道：「这是江野妈妈留给他的东西，全被江家人扔出来了。」 前阵子江野没来学校是因为江老爷子去世，林景程本以为江野不会去的，毕竟他嘴里说得那么难听，恨不得江家所有人都死绝了才好。 但江野还是去了。 「他啊，就是嘴讲得很，」林景程轻笑了声，「他心里其实还把对方当爷爷的，但是江老爷子做得狠啊，去世前把江野所有的东西都让人扔掉，包括老宅，也给了那对母子。」 怕苏音听不懂，他还特地解释道方牧的母亲是江野父亲现在的妻子，只不过方牧身上没有江家人的血脉，所以一直不被方老爷子承认，但架不住江野的父亲爱惨了那个女人，磨了这么多年，江老爷子总算是在临死前接受了方牧。 「其实他的狠都是装出来的，不狠一点，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林景程说得心里酸酸的，他瞄了苏音一眼，提醒道：「我和方牧没接触过所以不敢说他人品怎么样，方牧的妈害死了江野最亲的人，你如果要和他在一起，希望你慎重点。」 「我没有想过和方牧在一起，」苏音说完便走出了卧室。 江野的睡姿很乖，两只手紧握着放在脸侧，枕着靠垫睡得很沉，苏音给他擦了两遍脸他才慢慢睁开眼。 「做梦了？」看到苏音的脸，他嘟囔一声又闭上了眼。 「江野！」 他忽然又睁开眼，吓得苏音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伸手捞进了怀里。 第83页 「做梦就做梦吧，」满足地蹭了蹭小姑娘柔软的髮丝，他又重新合上眼。 苏音尝试着挣了两下没挣开，求助地望向林景程，对方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处理，小同学，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江野吧。」 急得连车钥匙都没拿就疯狂逃离，关门前回看了眼睡的正香的江野。 兄弟我这能帮你到这儿了。 苏音被他抱得有点不舒服，手臂刚动了两下就被江野揽得更紧，像个无尾熊一样缠在她身上。 苏音只能放弃地方，睁眼看向墙上挂着的时钟，期待江野早点睡醒。盯着始终看看看着，困意来袭，不知什么时候连她都睡着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黑沉沉的一片，江野的眼睛还是紧闭的。 「江野，别装睡，」苏音抬起发麻的手戳向他的脸颊，「我知道你醒了。」 眼睫毛扑闪得像扇子似的，装睡也装不像。 「刚醒，」江野睁开眼，搭在苏音腰侧的手有点僵硬，但硬是没松开。 没有用力的，苏音很容易就挣脱，站了起来，这么居高临下地看，沙发上的少年有点可怜，脸颊带着病恹恹的潮红色，一双桃花眼跟过了水似的。 苏音在沙发前蹲下来，碰了碰江野的额头，「你还在发烧，去医院吧。」 「不去，」他闭上眼，打定主意哪也不去。 「江野！」苏音好不容易把人从沙发上扯了出来，对方却好像浑身散了架似的赖在她身上，两只长臂紧紧地把她扣在怀里，苏音被压得有些不能唿吸。 江野闷闷地开口：「从小，我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可笑他明明有父母，却被那些人称唿为野孩子。 苏音挣扎的动作一顿，慢慢伸手回抱住了他，掌心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苏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江野，就像胡静说的，能把自己困在绝境里的只有自己，想走出来，只得靠你自己。 希望这个词，不是谁都能给得起的。 但现在，她却无比想给这个明明脆弱得不行却逞强的少年一点希望，让他别那么难过。 苏音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抚他，「你很好，其实一点也不糟糕。」 「那他们为什么都不要我？」 「你也不要我。」 少年充满怨念地说完，头靠在苏音的肩膀上，滚烫的气息一点点喷洒在她的耳边，又瞬间蒸发。 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苏音哄小孩似的软着语气：「大家都很喜欢你，但是如果你现在不去医院，我们真的会不要你了。」 江野松开怀抱，朝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这个逻辑，但还是听话地点头。 「我去医院。」 苏音终于放下心，出门前看着江野身上的t恤，想了想，她转身去卧室里打算找一件外套给他。 恰好床边的矮柜上就放着一件，苏音拿起来后，衣服下盖着的几本书也被她的动作带的往旁边倾了倾。 《恋爱执行手册》、《恋爱三百六十计》、《初恋不是件小事》…… 苏音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头疼地把书整理好，想到江野的床头边摆放着这些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 到了医院的时候吹了一阵冷风，江野的酒醒了七八分。 「又是你们两个啊，」护士抬头看了眼就笑了，「你们小年轻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隔三差五把自己弄进医院？」 两人样貌都出众，再加上上次江野格外不配合，护士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低头看了眼温度计，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二。 「抽血结果还没出来，先做个胸片吧，」护士低头开着单子。 「不做，开点退烧药就行了。」 护士翻了个白眼：「那你去药店不就行了，来医院干嘛？」 江野黑眉紧拧，身上燥郁的气势让周围的病人退避三舍。 苏音没想到自己去拿个检查单的功夫，江野又能和别人起争执。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就去做检查。」 「江野！」苏音又喊了一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少年忽然塌下肩膀，脸上的暴躁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顺从地捡起那张检查单，桃花眼里溢满了委屈，「我做，我做还不成吗。」 听话得简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还非得女朋友哄着？」护士的脸色好看了点，不悦地朝苏音点点头，「赶紧去做检查，半个小时后来急诊室拿结果。」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漫长。 夜里十一点的医院急诊大楼，人来人往，苏音靠在候诊室的椅子上昏昏欲睡，旁边的江野反倒精神很好。 苏音又给他量了一遍体温，还是三十九度，也不知道他怎么精神起来的。 「你明天还要去见方牧吗？」 苏音边摇头边把身上的小毯子网上拽了拽，答应方牧只是为了知道江野的下落，现在找到人了，当然没有必要再赴约。 身上的江野听到她的回答似乎很高兴，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护士走过来输液的时候看到脸上写满了「老子很高兴」「发烧使我快乐」的江野，觉得不可思议。 换完了药她还想多看几眼，被江野瞪了回去。 苏音没注意到江野的神情，她手机里有好几通闫丽的未接来电，对方担心她急匆匆出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么晚也没回来。 第84页 「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苏音撒了谎：「朋友生病了我在医院陪着她，嗯，你放心吧，我没事。」 苏音挂断电话，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在学校对面的酒店住一晚，如果凌晨回去可能会影响宿管阿姨休息。 苏音带着忧心一转身就看到江野竖起耳朵，偷听她刚刚打电话。 被发现后一点也不心虚地挪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输液管。 这个点输液大厅很安静，苏音走过来，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你要不要叫你朋友过来陪你？」 「我没有朋友，」江野语气闷闷的。 「今天在你家的那个男生，还有林启航呢？」 江野没回答这个问题，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要走了吗？」 他窝在椅子上，明明身材那么高大，却显得格外弱小，浑身都充斥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颓废感。 苏音在心里嘆气，认识江野之后，她嘆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就像在雨幕里救了一只小猫，你把它放到干净的屋檐下避雨，它哼哼唧唧地咬住了你的裤腿，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呢？ 虽然眼前病恹恹的少年和猫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苏音不合时宜地心软了，把调节输液速度的齿轮往上推了推，「速度慢点会舒服很多。」 「哦，」他无所谓地应了声，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垂着目光说：「你走吧。」 苏音却在他旁边坐下来，迎着他惊讶的目光，苏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替他把毯子盖好。 「睡一觉就可以回去了。」 江野点点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他没睡着，身旁却传来了均匀微弱的唿吸。 他不自觉露出笑，左手握拳抵在下巴上，眼神温柔地看着睡得迷迷煳煳的小姑娘。 原来就算他很糟糕，这个世界上也还有人关心他。 一个明明自己很弱小，却撑起稚嫩肩膀保护他的小姑娘。 被叫醒的时候苏音皱了皱眉，弯腰捏了捏小腿。 坐了太久没动，两条腿全麻了，稍微一挪动就酸疼得厉害。 正在她撑着扶手努力想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拔掉输液针的江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见苏音没动弹，他还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不是腿麻了吗，我背你。」 「不用，」苏音撑着扶手艰难地站起来，下一秒，眼泪控制不住地盈满眼眶。 真的太酸了。 江野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穿过腿弯，轻而易举地就把苏音抱了起来。 苏音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哭什么？」 「腿好麻……」 江野顿了顿，手往上挪了三分，搁在腿弯上方，这下苏音总算好受点了。 可周围若有似乎的视线看得她脸颊滚烫，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江野，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不放，」江野抬起头，冷冷淡淡地瞥过四周。 苏音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挪开了。 这个时间点回学校有些晚，但苏音没带身份证没办法住酒店。 她原本想先送江野到他家，然后自己打车回学校，没想到江野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一中。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江野扭头看她一眼，扬了下嘴角：「从我做回好人好事，行吗？」 苏音没再说话了。 到了学习，江野坚持送她到楼下。周围路灯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稍长，像是调过色温的旧照片，温暖干燥，衬着那张桀骜的脸也变得温柔了几分。 他忽然拦住苏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你现在，算是我的女朋友吗？」 苏音还没回答，他就急着补充道：「晚上，你抱了我，得对我负责。」 苏音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是江野先抱住她不松手的。 但看着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睛，苏音破天荒地没说话。 江野似乎找到了点希望，试探着去牵她的手。 刚刚触碰到皮肤，一束刺白的灯光照到了这边。 苏音拉着他弯腰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是谁在那里？」巡逻的大爷举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没发现人影，嘟囔几句之后疑惑地走开。 等大爷走后，苏音才发现她和江野此刻的距离太过亲密，她几乎完全被他捂在了怀里，而他的手上，还有几道刚刚被灌木丛划破的伤痕。 苏音有些心软，又难以抑制那种陌生的悸动，酥酥麻麻的并不讨厌。 江野没察觉，朝大爷离开的方向觑了一眼，轻笑道：「方棕雯真是闲着没事干。」 他张口正要说什么，脸颊边忽然落下一个软软的吻，他扭过头，睁大了眼，瞳孔里映着小姑娘无措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依旧是可口的粉红。 「你……」江野磕磕巴巴地看过来，似乎想问又在害怕着什么，导致他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没有说出来，眼里半是激动半是疑惑。 苏音也没想到自己会头脑一热就亲了江野。 可看到他一脸震惊的神情，她有些想笑，一点也不懊悔。 「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成年后再考虑恋爱问题。」 江野垂下目光，眼里的欢喜也收敛了三分。 第85页 紧接着，他便听到小姑娘侷促紧张地拽了拽他的手臂。 「所以我想先预定你，可以吗？」 预定？？？ 江野的脑子足足停机了三秒才明白，满脸的亢奋几乎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好，」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还不忘威胁苏音：「你不许反悔。」 从灌木丛旁站起来的时候江野还在低头笑，看上去傻兮兮的，苏音忽然有些想不到第一次见面时江野的样子了。 「明天你回来学校上课吧？」 江野刚想摇头，看到苏音不认同的目光，立马停下了摇头的动作。 不来的话，方牧说不定还会有别的花招。 江野一咬牙：「以后不会逃课了。」 苏音没料到他能做出这样的承诺，一时间也有点愣住。 江野推着她的肩膀，「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见。」 苏音以为他说的明天见指的是明天在教室见面，可当她早上刚出宿舍门，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江野，手里拎着大大的袋子。 他主动走过来，有条不紊地掏出袋子里的牛奶和包子，甚至连吸管都插好之后才递给苏音。 「你昨晚没回去吗？」苏音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外套，里面的t恤也没换。 甚至外套上都多了很多褶皱，江野以前从没这么不顾形象。 「回去了没睡，我怕睡醒了发现是在做梦，」他悄悄看向苏音，「昨晚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昨晚没经过思考说出来的话，现在想想格外不好意思，捧着热乎乎的牛奶瓶，苏音没吭声。 江野急了，桃花眼里都蓄了三分委屈，「你说要预定我当你男朋友。」 两人走了一路，周围的学生大多认识江野，无不惊讶地看着两人。 苏音脸上有点赧色，压低了声音：「我说了，但是毕业前不能公开。」 江野看上去有点失落：「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等苏音回答他又自己补充道：「不公开就不公开，反正一毕业我就要上位。」 苏音不理解他所说的上位是什么意思，不公开也不是江野所说的那个原因，而是方棕雯总是处处找江野的麻烦，如果知道江野在和她谈恋爱，恐怕又要想办法惩罚他。 旷课多日忽然出现的江野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但大部分人没胆子和江野说话，只有林启航兴致沖沖地问东问西。 「哥，这段时间去哪儿爽去了？也不带我一起！」 看着许久未见的林启航一脸幽怨，江野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爽什么爽，好好学习！」 林启航努力睁大自己的眯眯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伸出手还没碰到江野的额头就被他甩开。 「哥，你发烧了？」 「嗯，但是被好心人救了，」江野有意无意地瞄向前面坐着的小姑娘，一脸认真地看着书，一点注意力都没放在他身上。 他好像书里刚得宠就被打进冷宫的妃子。 一时间江野的脸色不大好了，林启航没注意，还在咋咋唿唿地问江野是不是魂穿了，不然怎么突然说要好好学习。 江野冷淡地请瞥他一眼。 「哦，我明白了，」林启航想起上次江野潜心学习物理，是为了和新同学一起参加物理竞赛。 那这回，该不会也是为了苏音吧？ 当方牧一如既往地在门口等苏音时，林启航从江野沉郁的脸色中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方牧的手里依旧拿着一本物理练习册，但是没翻开，笑看着苏音，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苏音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牧，微垂下目光，心思沉重。 方牧视线穿过玻璃，与沉着脸看过来的江野视线相对，他率先移开目光，笑道：「我以为，在我和他之间，你会更信任我。」 一个是曾给予她希望的人，一个是她想给对方温暖的人。 「我非常感激你帮助我，」苏音绞尽脑汁，忧愁地看向眼前眉眼干净的少年。 「我知道我没有立场，但能不能拜託你和方主任说一声，不要再找江野的麻烦了。」 方牧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快从教室里冲出来的江野，他笑了一声。 「我和他的关系，是不存在共生的。」 第42章 男友福利 比起就差把暴躁两个字写在脸上的江野, 方牧称得上是温文尔雅，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没有的成熟稳重。 方牧手里拿着课本朝江野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 「他又来找你干什么？」江野不悦地拧起眉梢。 苏音猜测, 接下来方棕雯或许还会有针对江野的动作。 看着身旁炸开毛的少年，苏音无奈地推了推他的手臂，「以后别那么冲动了。」 「我会怕他？」江野嗤了一声, 不过这次倒是乖乖地回到了位置上。 闫星月瞧出了苗头不对，偷偷给苏音传纸条, 问两人是不是更进一步了？ 讲台上李秃头正在认真地讲题, 苏音小幅度地朝同桌点点头。 【放心, 我绝对保密！】 闫星月比了个「ok」的手势, 心里觉得怪满足的, 认真说起来她也算是一个红娘？ 苏音能和江野在一起，闫星月一点也不意外。 学校里多少人都觉得江野性子野玩心大, 就算是在追求女孩也不过是玩玩而已，不可能动真心。她以前也一直这么认为着, 但能让这么一个暴躁的少年收敛所有脾气…… 第86页 闫星月还不怀疑江野的真心。 只是…… 【你们最近注意点吧，方主任最近脾气可大了, 又往学生手册里加了好多内容, 小心别被她逮到。】 这也是苏音为什么不想公开的原因。 但，只要江野不主动惹事, 不像上次那样对方牧出手，方棕雯也找不到藉口来惩罚他。 苏音更加坚定了要让江野克制脾气的想法。 好在一整天下来, 江野表现得都很正常，上课也没有打瞌睡，虽然没有向其他学生那样做笔记，但总算没有趴在桌上全程睡觉, 就连身边的林启航都跟着精神抖擞地听课。 晚上六点半是晚自习时间，一中採取自愿手段，不强制留学生自习。 林启航往往是第一个收拾书包走人的。 他挠了挠后脑勺，「哥，你不走吗？」 江野手指夹着一支笔，在指间动作灵活地转着，闻言「唔」了一声。 「上晚自习。」 林启航呆了三秒，「卧槽，」说完他把书包放回去，自己也跟着坐回椅子上。 「你还真开始好好学习了？」 林启航不是不相信，但这转变也太快了吧，一天功夫就从把旷课当成家常便饭的大佬，变成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渣？ 「行，那我陪着你，」他坚决不给同桌丢脸！ 江野嫌弃地看过来：「谁要你陪？」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写满了「自作多情」四个大字。 林启航觉得今天同桌出奇得不对劲，再盯着江野看了十来分钟后他心里更加茫然了。 难道他哥就打算一直这么转着笔玩？这么童真的吗？ 林启航正疑惑着，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苏音看到江野时有点诧异。 等她坐下去时，身后的少年就凑了过来，带着点小傲娇的语气在她耳边小声说：「我这个预定男朋友是不是很尽职尽责？」 苏音想了想，从抽屉里翻出厚厚的一本笔记，放到他桌子上。 江野睁大了眼，抗拒地往回推了推：「能不能不看书？」 就看看你不行吗。 苏音用眼神告诉他不行。 小姑娘满脸都写着不贊同，一张微圆的瓜子脸带着婴儿肥，明明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干净乖巧的眉眼还是出卖了她。 让人只想抱进怀里揉揉脸。 江野微垂着头，以手握拳抵在下巴上，忍住嗓子里快要冒出来的笑声，另一只手听话地把笔记挪到自己的眼前，翻开，看似十分任真地在复习。 苏音一转过身去，他便抬起头，肆无忌惮地趴在桌上打量着她的背影。 「哥……你能不能别这样？」林启航抱着自己的胳膊抖了两下，控诉道：「太痴汉了，我受不了。」 说好的晚自习呢，怎么又是为了新同学？ 「受不了就滚蛋，」视线从苏音身上移开，江野连个冷笑都懒得给他。 胡静坐在讲台前写教案，林启航心里太后悔了，早知道他还不如去网吧打游戏呢。 忽然间，眼前一片黑暗，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往外看去，教室外的另一栋建筑物也是一片黑。 靠窗的学生扒开窗户看了眼，「好像是停电了？对面的商业街也停了？」 胡静示意大家安静，她出去打听了一下情况，没一会儿回来说明了情况。 「电路不小心损坏，已经有宫人在维修了，大家先在座位上保持安静，大概十五分钟后就能恢復供电了。」 教室里怨声载道。 「还以为停电就能放学了呢，害得我白高兴一场！」 「先睡会吧，等会来电了记得喊我。」 有不少人趴在桌上，打算趁着停电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儿，后排也有几个男生跟林启航一样，趁着胡静离开，偷偷掏出手机。 「哥，要不要来两把游戏？」林启航晃了晃手机打算诱惑江野，毕竟周围乌漆嘛黑的，就算是想看新同学也看不见，有这时间来一把游戏不香吗？ 江野没理，懒洋洋地趴到了桌上，看似和其他人一样闭眼休息，实际一只手悄悄穿过桌下，在空气中摸索了好一阵，然后顺利牵住了苏音的手。 苏音正闭着眼默背课本，自己的手忽然被握住，吓了一跳，意识到是江野的手之后，挣了两下，自己的手依旧被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着。 「江野，你松手，」苏音回头小声地说，好在周围的交谈声很大，她的声音夹杂其中并不突兀。 江野合眼装睡，将无赖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还轻轻用指尖挠了挠苏音的嫩白的掌心。 苏音一下子涨红了脸，睫毛扑闪的频率越来越快。 这时胡静也回来了，苏音不好再回头说话，只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趴在桌上休息。 可是闭上眼，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到了手上。 江野还变幻了姿势，强硬地拉开苏音的掌心，用他干燥修长的手指挨个，穿过苏音的每根手指，两手十指相扣，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苏音也计算不清过了多久，相贴的掌心生了一层黏黏的汗，有些难受，她再次动了动手指刚想抽走，被江野又抓了回去。 十五分钟到了，随着滋啦的电流声，教室里的白炽灯重新亮起。 苏音低头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只剩下掌心濡湿的汗水。 第87页 剩下的四十分钟对于林启航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所以下课铃声一响起他就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走啊哥，晚上打游戏去！」 「不去，」江野言简意赅地回答完，低头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 半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他依旧在那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 苏音习惯做完题目再回去，所以没在意周围的动静，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从她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修剪的干净的指尖捏着一块剥开的水果糖，温柔又强势地塞进苏音嘴里。 江野扔掉糖纸，从苏音身后把头探过来，幽怨地看了眼她桌上的习题册。 「作业有这么重要？」 含着嘴里酸酸甜甜的橙子糖，苏音在最后一题的空白处写了一个解字，回头问江野，「笔记看了多少页了？」 江野噎住，悻悻然地坐了回去。 过了五分钟，苏音写完了题，把试卷收回桌子里，回头看江野，他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好看的眉毛皱起。 苏音把晚上要复习的几本资料装进书包，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走出教室，身后的江野像一条小尾巴似的牢牢紧跟着她。 从教室到女生女生宿舍要穿过一片长长的绿林，苏音一边掀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柳条，一边小声说：「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以后可以不用来上晚自习。」 苏音不用想都知道，晚上那本笔记，他肯定一页纸都没看。 他一直没说话，苏音回头去看才发现江野被她落下好大一截，他还站在小林子里，颓丧地垂着脑袋，似乎浑身都写满了「我不高兴」「我好难受」几个大字。 「你怎么了？」 苏音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忧心地走过去，还没靠近就被江野伸长了手臂抱进怀里。 他抱得很近，苏音挣不脱，再加上周围没有什么人，苏音便由着他这么抱着。 江野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语气闷闷的：「晚上两个小时，你都没有主动看我。」 而他整个晚自习都一直在看她。 苏音努力地从他胸口抬起头，无奈道：「我要学习啊。」 「我知道，」他只是心里难受而已。 从确定关系到现在，他还一直处于不确信的状态，只有这样紧紧地抱着她，才能感受到一丝真实。 「那我也学习，你能不能多看看我？」 苏音愣住，眼前的少年半边侧脸都隐匿在黑暗中，五官一如既往地凌厉，看起来就是不好惹的角色，是她以往在路上连多看一眼都不敢的人。 可是现在却牢牢地拥着她，嚣张桀骜的神情也变得可怜兮兮，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流浪猫。 这个比喻让苏音有些想笑，她的语气也跟着活泼了许多，学着江野似笑非笑的样子，「江野，你是不是在道德绑架我？」 苏音笑容很欢快，脸颊边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是以前江野从没看到过的。 这下轮到江野呆住，半晌，兇巴巴地把苏音的脸按回自己的胸口，咬着后槽牙警告：「不许这么对别人笑！」 苏音忽然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低头拉开拉链，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江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有点沖，张了张嘴，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弥补，下一秒，一本沉甸甸的笔记就落到了他手上。 「这什么？」 苏音重新拉好书包拉链，迎着月光的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物理笔记，上次你物理考得很好，这些是考试的重难点，你再复习一遍，应该能看懂，」看着他不大情愿的脸色，苏音又补充了一句：「明晚自习课我给你布置一张试卷，检测一下你的复习进度。」 江野瞬间不想去上晚自习了。 但忍了忍，他还是把笔记拿在手上，目光着了火一般，落在苏音眼里。 「复习了有什么奖励吗？」 他伸手勾着苏音的小拇指，痞里痞气地挠了挠。 苏音拍开他的手，转身回宿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皱了皱鼻子，绯红的脸又染上几抹红晕。 「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别再看了！」 江野险些反应不过来，直到看到苏音红得滴血的耳朵尖，他骤然想到床头柜前摆放的那几本书刊。 江野紧锁眉头，知道被发现了，这事怎么也解释不清楚，心里把杜骁又骂了八百遍。 目送着苏音进入宿舍楼江野才预备离开，却不料他刚转身，迎面就碰上了从男寝走出来的方牧。 方牧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想起女朋友交代的不能惹事，江野遏制住揍人的冲动，冷冷地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方牧却不依不饶地拖着行李追上来。 「你不好奇我去哪？」 江野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杜骁也不追了，在后面笑了笑：「江伯伯打算和我妈妈举办婚礼，让我回去观礼。」 「关老子什么事？」 江野没回头，但是一只手已经紧紧握拳，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方牧发现了这一幕，脸上效益更甚，他放下行李走过来，满脸遗憾，「当然和你有关系，江伯伯毕竟是你的父亲。」 「我再说一遍，我和江家没关系，」江野红着眼，嘴角的肌肉紧紧绷着，让方牧想起了被惹怒的狮子，狂躁而暴戾。 第88页 方牧偏偏就喜欢去激怒情绪失控的狮子。 「你姓江，就永远不可能和江家没关系，虽然江伯伯答应了江家所有财产都划到我们的名下，但我还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万一有一天江伯伯后悔了呢？」 方牧收起笑容，语调冰冷地开口。 「所以呀，来一中之后，看到你活得像条狗，我就放心了。」 方牧看了一会，从容地拖着行李离开。 江野握着拳，狠狠地砸向墙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跌坐在地上，后背沾满了墙灰，石子刺进皮肤，卡在了一片血肉里。 他狼狈地瞥过脸，捡起不小心掉到地上的笔记本，紧紧地捂在胸口。 第43章 就抱一小会儿 方牧离开没几天, 林景程也准备回到c省，临行前在声啬弄了顿践行饭，除了江野以外, 还请了苏音、林启航和闫星月。 林景程一手拿起话筒一手举起酒杯，对着几人说道：「你们，都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 今晚好好聚一顿，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 他说完一口闷下杯中的酒, 江野第二个举杯, 仰头一饮而尽。林启航不甘落后地给自己倒了酒, 苏音和闫星月两人喝的是饮料。 闫星月挺无语：「我们没见过几次面吧, 算朋友？」她已经够活泼外向的了, 这男人怎么比她脸皮还要厚。 「怎么不算，」林景程挑眉笑道：「咱们多有缘啊, 一起撮合了一对情侣，这关系还不够铁？」 闫星月竟无法反驳, 只好皱着眉喝下饮料。 江野低着头，不是灌酒就是给苏音夹菜, 几乎没怎么说话。 喝到最后, 林景程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苏音举起酒杯。 他秃噜着嘴说：「这位小美女, 以后我兄弟就交给你了，你们好好的, 好好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竟然瘫坐到椅子上，抱着头狠狠地呜咽。 饭桌上气氛凝滞, 林启航手里夹着的菜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苏音和闫星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江野？」苏音轻唤了一声，让江野安慰安慰林景程。 江野慢慢放下筷子，眼尾泛红，沉默地看了狼狈大哭的林景程，问他：「真的决定要回去？」 林景程没回答。 过了一会儿，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听到江野慢慢开口。 「那就回去吧。」 桌上剩下几个人都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幸好林景程擦干眼泪抬起头，一瞬间又跟没事儿人一样，招唿几个人吃吃喝喝，又胡天海地吹了一个多小时。 散场的时候除了林启航，剩下的两个男人都喝醉了。 林景程回酒店，江野坚持送苏音回学校。 到了宿舍楼下，苏音刚想挥手和江野告别，忽然被他抱进了怀里。 他身上的温度很高，浑身瀰漫着酒气 ，苏音下意识要挣开，却被他抱得更紧，有些可怜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别动，就让我抱一会，一会儿就好。」 倒春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四月的天苏音穿着薄薄的长袖，被江野沉默地抱了一会，肩膀湿湿热热的触感从衣服透进皮肤。 苏音踌躇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江野，你哭了吗？」 「嗯，」江野很干脆地承认，脸埋在苏音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语气更加茫然、颓靡。 「我好难受。」 「因为林景程要离开？」 江野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轻点头，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没事啊，」苏音觉得他有些幼稚，「等放假了可以去找他，坐飞机很方便的，或者等他有空，再喊他来这里玩，还是会见面的。」 江野敷衍地应了一声，揽着苏音的手臂紧了两分。 还会再见吗。 - 苏音对学校里的小道消息不怎么关注，但并不代表她没注意到这些天江野的种种不对劲，都是从方牧和林景程接连离开学校开始的。 她尝试着问过几次，江野却总是闭口不提，甚至每当她提到方牧的名字，他脸上的神色就会冰冷几分。 苏音始终觉得江野没表面上那么恨方牧，就像她每次讨厌方莹的时候，其实更多的是对苏胜民的失望，为什么他能给苏莹所有的父爱，却不能分一点给她呢。 江野也没有那么贪心，他想要可能只是父亲的一点点关注和肯定而已。 但这些别的小孩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感情，她和江野从来没有拥有过。 方牧转学不久又离开的消息，并没有在学校惊起多少的风波，苏音原以为没人知道江野和方牧的关系，就连方棕雯最近都收敛了很多，不再那么针对江野。 一切似乎都开始往好的方向转变，但又似乎不是。 周日闫星月约了苏音出来逛街，一路上，闫星月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态就没有停下过，憋得脸都红了。 「又有八卦要和我分享吗？」苏音已经习惯了同桌时时刻刻的神秘状态。 闫星月却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是关于江野的，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你说。」 自从知道苏音在和江野谈恋爱之后，闫星月就对江野的信息格外关注，自从前两天在家里听到父母说起江野、方牧的名字，她就坐不住了，思考了两天要不要告诉苏音。 第89页 苏音示意她说出来。 「就是……江野和方牧的关系，你知道吗？」 苏音点点头：「你也知道了？」闫星月的爸爸从政，和c省那边有些联繫，所以了解江家的信并不稀奇，只是好奇同桌接下来要和她说什么。 「我也是听我爸提起的，江野爸爸前两天做了遗嘱公证，决定把江家所有财产都留给方牧的妈妈，」 江野是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苏音总觉得江野在意的并不是江家的滔天富贵。 「唉，」闫星月眉头紧锁：「我爸说林景程家和江家是合作关系，那以后江家的财产属于方牧，方牧和江野又是对立的身份，岂不意味着林景程和江野也是……」 闫星月没再往下说，苏音突然明白那晚为什么饭桌上的两人神态都很奇怪，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吧。 林景程为即将和好朋友处在敌对的阵营而愧疚大哭。 江野为了友情想挽留对方，但最终还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默默地承受即将到来的背叛。 所以那晚，他才会那么脆弱地趴在她的肩膀掉眼泪。 「星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今天我恐怕不能陪你了。」 「你要去找江野吗？」 苏音重重点头，眼眶泛着酸，笑着说：「我想陪陪他。」 这么多天，明明心里很难受，还要若无其事地来到学校上课，他一定很不好受吧。 和闫星月分开后苏音立刻给江野打电话，但对方一直没有接听。 第44章 一路小跑着到门口，苏音一手…… 一路小跑着到门口, 苏音一手扶着膝盖喘气，一手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 就在她以为家里没人的时候，门打开了。 江野愣了一下，似乎刚睡醒, 头顶竖着一簇呆毛，和它主人的神情一样诧异。 他好端端的, 看起来不像是受到打击的样子, 苏音一下子就慌了神, 红着脸撇开眼, 手指都紧张地蜷缩起来。 「林景程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不难过吗？」 「闫星月又和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江野啧了一声，把苏音扯进怀里, 熟练地抬手擦去她额前细密的汗水。 他语气淡然：「朋友之间的感情不会变质，懂吗？」他边说着, 屈起手指戏嚯地敲了敲苏音的脑袋。 果然，听完他的话, 怀里绷着小脸的女孩果然放松了神情, 弯起唇轻笑，乖乖地朝他点头。 「那就好。」 江野视线滚烫, 没忍住，把小姑娘的脑袋揉进胸口。 「真是个小傻子。」 从林景程离开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什么友情不会变质，这么天真的谎言，从前他不屑说, 现在却绞尽脑汁地拿来安慰小姑娘。 何必让她再担心呢。 「那，那我走了，」知道自己误会了，苏音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绯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挣脱江野的怀抱。 怀里一空，江野朝苏音张开手臂，潋滟的桃花眼闪烁笑意：「其实我挺难过的，要不你再安慰安慰我？」 「你别闹了，」苏音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又从头到脚认真地观察了一遍。 江野痞笑着斜倚在墙边，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 苏音还是觉得不对劲。 「你昨晚没睡好吗？」不仅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也冒出青色的胡茬。 昨晚一夜没睡，卧室里的酒瓶东倒西歪，他以为只要把门锁上就不会被苏音发现，没想到最终栽在了自己身上。 半晌，他「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低头看过来。 苏音意识到不对，伸手想要捂住江野的嘴，却被他轻轻一握抓住了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江野凑过来在她耳边，声音恶劣。 「长夜漫漫，当然要做些有趣的事情，」他悄悄靠近，干燥的下唇缓慢地摩挲过苏音的耳垂，苏音白玉般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你忘了上次在我电脑上看到的吗？」 他一提起，苏音瞬间想起了那天在江野的房间里，电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苏音严肃地皱起眉：「江野，你脑子里不要老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想不想，」盯着小姑娘樱粉的唇，他偏过头小声嘟囔：「接个吻比登天都难，哪还敢奢望别的？」 他说完又把苏音扯进了怀里，掌心牢牢扣着那截细腰，脑袋蔫蔫地靠在苏音肩膀上。 「不亲就不亲，我抱抱总可以吧？」 苏音害羞地想挣开，可是鼻尖一阵淡淡的酒气瀰漫开，仰头看到高大的少年疲倦地闭着双眼，苏音默默收起了手，默不作声地靠在江野怀里，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 江野总算是又重新回到了学校，林启航简直对苏音刮目相看。 闫星月骄傲地仰起头颅：「区区一个江野，没有我姐妹出马搞不定的。」 「音姐666！」 苏音被说得不好意思，手里的笔一直在试卷上画着圈。 「少他妈贫嘴！」江野一巴掌拍过去，林启航总算是闭嘴了。 江野重新返校的消息并没有在学校里掀起波澜，这两天全校上下讨论的都是关于方牧的新闻，就连在厕所里都能听到有人八卦。 「早知道就应该好好和他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找他帮忙呢！」 第90页 一个女生懊恼地说完，旁边的朋友嘲笑道：「得了吧，你以为咱们凑上去人家能看得起我们？我看方牧在我们学校这么久，貌似就和五班那个转学生走得最近吧？」 校园里关于方牧继承c省方家家业的新闻不胫而走，有少数人不相信，甚至跑到了苏音面前求证。 「听说之前方牧在追求你，是不是真的啊？」 苏音在走廊上被两个女生拦住，其中一个高挑女生笑嘻嘻地看着苏音。 「你问她有什么用，当初她拒绝方牧，现在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哈哈哈！」 苏音摇头：「我和方牧什么关系也没有。」 高挑女生扯着嘴角正要说什么，忽然身旁的朋友碰了碰她的胳膊，她一抬眼，发现五班那个混世魔王伸着懒腰从后门走出来，掀起眼皮正朝这边看。 两个女生哪还顾得上奚落苏音？一熘烟地跑远，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野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拉住苏音的手，瞥了眼：「认识？刚刚在聊什么？」 「江野，你先把手放开。」 也不知道他脸皮怎么这么厚，在学校里动不动就过来拉住她的手，就连上课也经常从桌下伸过去勾住她的小拇指不肯松开。 江野不乐意，明亮的桃花眼泛着委屈：「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那也不能牵！」 「没什么，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苏音不想让江野知道这件事，即便他对谁继承江家的财产无所谓，可如果知道自己被亲人再一次抛弃，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八卦的林启航守住了话匣子，学校里其他人也不敢凑到江野面前说三道四。 苏音以为这件事被瞒得很好，可方棕雯偏偏在升旗仪式上大摇大摆地说了出来。 方棕雯趾高气昂地看着底下上千名师生，轻笑道：「c省江家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以后方牧就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我们学校的荣誉校友，以后你们走进社会，和别人说起以前和方牧是同学，社会上的人谁不高看你们一眼？」 底下的人群闹哄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只是当做八卦，没想到竟然被方棕雯证实了，大家脸上纷纷露出惊异的神情。 苏音担忧地看向江野，发现他面色如常。 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方棕雯尖锐的声音：「江野同学，我刚刚说的对不对？」 方棕雯走下台的时候，周围的学生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她怎么忽然想起问江野。 方棕雯神色得意，带着满满的轻蔑。 睨了眼被强硬塞到嘴边的话筒，江野的手缓缓收紧、捏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方牧比你优秀一百倍，你就算嫉妒，也没必要对老师动手吧？」 少年被这番话激怒，额头青筋乍现，一旁的林启航赶紧挪开视线，生怕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 可是奇怪，耳边迟迟没有动静，林启航一抬眼，看到小跑过来的苏音按住了江野的手，蹙着眉轻轻朝江野摇头。 林启航很想提醒苏音没用，江野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住。 不止林启航，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毕竟江野是谁啊，他提起来的拳头不见血，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一回却让人大跌眼镜。 虽然不情愿，但江野的的确确收起了拳头，甚至还反客为主牵住了苏音的手，脸上的怒容也渐渐散去，冰凉的桃花眼也染上了几分温度。 看着被自己包裹在掌心里的小手，江野终于察觉到了温度，胸口喷涌的暴躁也被及时压了回去。 他冷淡地瞥向方棕雯：「就凭你也配我动手？」 冰凉的语调，讽刺的笑容瞬间惹得方棕雯暴跳如雷，她正要破口大骂，班主任胡静及时赶了过来，把方棕雯拉到一边，好声好语说了一会，方棕雯瞪了江野两眼，最终不情不愿地离开。 「看什么看，上次考试都考得很好？还不赶紧回去复习！」 呵退了看热闹的学生，胡静肃着脸看向江野：「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胡静以为凭江野的性格不会听话，没想到他竟然点了头，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胡静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说正事要紧，她清了清嗓子：「你最近又招人方棕雯了？」 「没有，」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胡静不相信这番话，要是没有，方棕雯为什么不针对别人，唯独针对江野？ 「这事先放放，我问你，你和苏音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看似敷衍，目光却顿时敏锐起来。 胡静气得胸口疼，指着他说：「你还跟我装？你们俩什么关系，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牵着人家的手？」 牵得那么熟练，肯定不是头一回了。胡静顿觉心脏狂跳，这两个完全截然相反的学生，是什么时候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到一起的？ 「除了普通同学关系，还能有什么？」江野伸手指了指自己，扯着嘴角冷笑：「你认为那种乖乖学生能看上我？」 这样自轻自贱的话，胡静第一时间没有反驳，反而觉得有道理，那孩子胆子一直小，又内向，怎么可能会和江野这样每天惹是生非的男孩子在一起？ 「总之，你以后少招惹班里同学，听到没有？」 站没站相的少年散漫地点了头：「我现在能走了吧。」 第91页 胡静点头，还是不放心地喊住他：「你回去，让苏音过来。」 还是得她再亲自问一问才能放心。 江野左脚刚踏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苏音挣开闫星月的手，慌张地跑过来，浑圆的杏眼蒙上一层水光，江野伸手就想给她擦掉，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最终克制地垂下手。 「胡静让你过去一趟，」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淡，他又轻轻补了一句。 「没事，别怕。」 以往胡静对她都是十分慈爱的，苏音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严肃的班主任。 「站门口干什么，进来，」胡静想起来这孩子不是班里那群捣蛋鬼，自己板着脸恐怕会吓到对方，勉强收住了怒容，目光在苏音脸上逡巡。 胡静不大相信眼前听话懂事的小姑娘，会和班里最混帐的男生谈恋爱，但出于负责任的态度，她还是问了句：「你和江野什么关系，上午那会儿，你们为什么拉着手？」 「是不是江野在班里欺负你了？」见她不说话，胡静急忙追问。 小姑娘还是安安静静地垂头站在桌边，一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小腹上。 胡静神情虽然严肃，眼里却饱含关切，苏音更加不忍心欺骗她。 「胡老师，对不起，我和江野早恋了。」 「你说什么？」 胡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江野早恋？在脑子里重复了好几遍，胡静仍然觉得是她听错了。 可是往常最听话最胆小的小姑娘，此刻却一点也不害怕，抬头坚定地看向她：「胡老师，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我也会督促江野好好学习的。」 「不行，我不同意！」胡静斩钉截铁地开口，她就算是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苏音会和江野沾上关系。 「你坦白和我说，是不是江野胁迫你了？」不然，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呢？ 「老师，江野没有胁迫我，」苏音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地看向胡静，「而且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老师你应该多了解了解他。」 胡静眉头一跳，她好歹当班主任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江野？ 「行了你别说了，早恋在我们学校是坚决禁止的，你先去上课，我会和你家人联繫的。」 等苏音离开了，胡静拿起电话准备给苏音的家长打电话，想起来苏音的父亲并不关心这个女儿。 胡静有意瞒着这个消息，可架不住方棕雯在其中添油加醋，一天下来，不仅全校都知道了五班有人早恋，就连自己都被校长叫过去批评了一顿。 江野知道苏音向胡静坦白了两人的关心，先是狂喜，紧接着心里满是不安，等不及放学就把苏音拽到了教学楼后面的空地上。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音，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干嘛呀，我试卷还没写完，」出来得匆忙，苏音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攥着一支笔，江野把她拉过来又不肯说原因。 江野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不是说要瞒着别人吗，你为什么要和胡静承认？」 苏音以为他生气自己自作主张把恋爱关系告诉胡静的事，于是认认真真地解释：「胡老师不是别人，她很关心我，所以不想骗她。」 江野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她大大方方的，显得他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没出息。 苏音往前走了一步，睁着水濛濛的双眼，扯了扯他的袖口：「你生气了吗？」 「气啊，怎么不气，」江野凑近她，表情戏嚯张狂。 「气得想亲你算不算啊，女朋友？」 第45章 一整天心情都格外好，没想到在…… 一整天心情都格外好, 没想到在路上会遇到熟人。 「江野，别来无恙啊？」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江野眯了眯眼，循着路灯透出的光线看过去：「徐琨？」 巷子里的青年走出来, 阴阳怪气地打量着江野，「听说你被一个杂种从江家赶出来了？」 徐琨恨恨地笑了两声，从前他被江野打断了腿得忍气吞声, 不就是因为江野背后有江家撑腰吗？ 现在江野被江家人抛弃了，那和路边的死狗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任他收拾？ 徐琨跃跃欲试的模样被江野看在眼里, 他勾着唇, 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忘了腿是怎么断的了？」 徐琨铁青着脸, 他当然没忘记当初江野一个人把他另外三个兄弟全打趴下, 最后一脚就踹断了他的腿。 之后好一阵子他都对江野心怀恐惧。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你以为现在的你还能在宜市横着走？」徐琨嘲弄着：「你就是条没人要的死狗，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江野微微掀唇, 宛如看死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徐琨：「试试看。」 说完扔掉书包，缓缓捲起袖口。 徐琨往后退了一步, 不由自主看了眼自己的腿，骨头似乎还隐隐作痛。 「怎么, 想好了吗, 要不要现在动手？」江野笑容恶劣地揉了揉手腕。 周围天昏地暗，徐琨想到了他被打断腿的那个夜晚, 江野也是这副神情。 「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你给我等着！」徐琨放完狠话扭头就走, 没一会又回过头来，恶意的目光在江野脸上打量。 第92页 「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 从头至尾，江野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冷淡, 唯独在徐琨提到苏音的名字时，脸色变了变，淡漠的桃花眼里结了冰一样。 江野皱着眉头：「我警告你，不要碰她。」 「呦，看来还挺护着人家呢？」徐琨拍拍手：「那可就由不得你了，要是不给你点苦头吃，怎么对得起我断了的这条腿？」 - 江野照旧去学校上课，但明显心不在焉，就连林启航都看出了江野有心事，可他问了对方也不说。 「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我可太好奇了！」林启航双手合十，苦哈哈地说。 闫星月鄙夷地看了眼：「林启航，不八卦你会死啊！」 「八卦？论八卦我还能有闫大姐你八卦？」 闫星月气得不行，伸手就去拧林启航的耳朵，两个人又开始打打闹闹。 江野垂着眸。 徐琨说的没错，没有江家，他能斗得过谁呢？ 既然这样，又何必再把兄弟扯进来。 徐琨睚眦必报，什么不要脸的伎俩都能使出来。 晚自习放学后，苏音主动拉着江野走到宿舍后面的林子里，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眼似乎能看透他内心的一切想法。 「没事，昨晚打游戏输了心情不好，」江野不想让她担心，扯出一抹笑，抬手拍了拍苏音的脑袋，「不是说还要写试卷吗，快回宿舍吧。」 以往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着她，这是第一次这么冷淡。 苏音拿开他的手，愈发笃定他有事瞒着自己。 被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江野做不到欺骗，只好伸手合上苏音的眼，声音沙哑：「最近尽量在宿舍里，不要出去，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关于徐琨的报復，说出来反而会让她更担心。 迎着小姑娘不依不饶的实现，江野撇开了目光：「听话，好吗？」 苏音回到宿舍后，在阳台上看到了江野还站在楼底下，低着头，满身的沮丧衬得周围的夜色更加黯淡。 连着几天都是如此，周日碰到同桌时，苏音忍不住和闫星月说了这件事，想问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闫星月想了想，小声问道：「江野是不是最近对你变冷淡了？」 是吧？ 苏音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点头。 「是不是和你说话的时候，经常走神？」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闫星月欲言又止地看着苏音，犹豫到底该不该把心里的猜测告诉同桌。 「星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觉得，江野可能是……移情别恋了，」看到苏音睁大了眼睛，闫星月觉得心疼，赶紧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吧，别往心里去！」 苏音听得怔怔的，她以为江野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和江家发生的事有关，却没想到从闫星月口中听到另一种可能。 「不会的，」苏音小声辩解：「江野不会。」 「是是是，」闫星月心里更难受了，安慰苏音：「都是我瞎说的，你忘了林启航说的吗，我就是太八卦，先别想这些了，我们出去逛会儿，买点吃的！」 被挽着走了两步，苏音想起来江野的叮嘱，她歉疚地摇摇头：「江野让我最近不要出校门。」 「他不让你出校门？！」 该不会是江野在面外给苏音戴了绿帽子，害怕被苏音捉姦吧？ 闫星月越想越觉得这这么回事，她强硬地拉着苏音的手往外走，气势汹汹地：「凭什么要听他的？今天你就和我出去，看看他有什么理由！」 江野最常去的地方是声啬会所，闫星月二话没说就拉着苏音过去。 大白天，按理来说会所里不会接待很多客人，可是此时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剧烈的声响，有人在里面大骂着，隐约还能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会所虚掩着的大门开了，披着一件大衣，手里夹着烟的徐琨走了出来，跟在他一旁的小弟争先恐后地走过来给他点菸。 其中一个黄毛狗腿地跑上前，指着苏音道：「琨哥，她就是苏音，江野新交的女朋友！」 徐琨叼着烟，目光绕着苏音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眼里露出一丝惊艷：「操他妈的，难怪之前江野那小子连卢菲菲都看不上。」 亏他当初还暗地里嘲笑江野没眼光，连卢菲菲那样的校花都拒之门外，现在一比较，卢菲菲就显得俗气太多，两个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徐琨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黄毛立马过去拉扯苏音。 「你们想干什么！」即便闫星月再努力地拦着，也不是一群男人的对手，没一会苏音就被黄毛抓着手腕扯了过去。 白皙的手腕上瞬间被捏出一道红印。 徐琨踹了黄毛一脚：「对待美女，下手不知道轻点？」 他伸手想勾起苏音的下巴，被苏音躲开。 徐琨阴沉着脸收回手：「江野现在被江家抛弃了，什么都没了，你跟着他只会吃苦，要不考虑考虑我？我和江野相比，也不差什么吧？」 闫星月被几个男人困在中间，苏音光想着去帮她，却被徐琨扯了回去。 第93页 「你跟我进去，我就让我弟兄们放了她。」 闫星月惊慌地剥开人群：「别进去！」 「小丫头还挺仗义的，」徐家在宜市扎根了多少年，对闫星月的背景多少清楚，也不敢多为难，勐吸了口烟，冷笑着说：「你去把江野叫过来，就说他女人在我这。」 闫星月在确认了徐琨暂时不会对苏音下手之后，立马朝外跑了出去。 闫星月手机里没有江野的联繫方式，正在巷子里急得跺脚，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煳，好半晌才想起来给林启航打电话，通知江野。 前后不到半小时江野就赶了过来，脸上神色阴沉可怕。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拉着音音出来，她绝对不会遇到徐琨……」 闫星月内疚地抬起头，发现江野面色如冰，眼里不带一丝温度地盯着她，如果此刻他手里有刀，闫星月毫不怀疑江野会一刀捅向她。 林启航眼疾手快地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朝江野尴尬地笑笑：「哥，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吧。」 闫星月急忙提醒：「徐琨带了好些人在里面……」 声啬会所的大门虚掩着，江野干脆地推门走进去，彻底隔绝了二人的视线。 大厅里桌椅四扭八歪，地上全是玻璃渣子，头顶的吊灯也被敲碎，室内一片昏暗，楼上沙沙的脚步传来，江野抬起头，对上徐琨的视线。 「来得挺快啊，」徐琨带着两个穿得花花绿绿的跟班走出来，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你还真挺喜欢那小女朋友的。」 江野朝着徐琨身后扫一眼，眼底的寒气越积越深。 搁在大腿侧的右拳几乎捏碎。 「人在哪？」 「啧啧，你们看到没，大情种啊？」徐琨摸了摸唇，笑得不怀好意：「你放心，那么漂亮，我怎么着也得怜香惜玉吧。」 一句话没说话，原本冷淡站在原地的江野忽然扬起了拳头。 徐琨没防备，脸上挨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一抬头对上一双狠厉的眼，让他忽得想起几个月前的夜晚，漆黑的小巷子里，江野也是这样不要命的眼神。 不，现在更狠。 「你们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弄死他！」 角落里走出七八个拿着铁棍的青年，一股脑地朝江野围过去。 第46章 江野手里没武器，被一群人围在…… 江野手里没武器, 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激烈的打斗声维持了很久。 「哥，可以了, 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一旁的小黄毛看状况不对，赶紧从人群中退出来和徐琨汇报。 徐琨不以为意，「死就死了, 一条贱命而已，谁还敢找我偿命？」 从黄毛手里抽过铁棍, 斥退了一群跟班, 徐琨噙着笑走到江野跟前, 用铁棍戳了戳江野的嵴背。 「横啊, 你不是挺牛逼吗, 有本事起来跟老子打啊？」 徐琨举起铁棍朝着江野的腿狠狠敲下。 躺在地上的少年双眼紧闭，痛得蜷缩起胳膊, 连声音都痛到发不出，鲜红的血把紧贴的地面染得透黑。 一群人看情况不对劲, 早就扔了铁棍跑得无影无踪。 黄毛吓得心惊肉跳：「哥，咱们赶紧走吧！」 徐琨看了眼地上连眼皮都掀不开的江野, 施捨般地扔了棍子：「走吧, 你去楼上把人带走。」 他抬脚踩住江野的右腿，用尖锐的鞋尖狠狠碾了碾, 压低了声音道：「你害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就拿你的女朋友来抵债吧。」 看到地上的少年宛如死狗一样狼狈, 徐琨顿觉没趣，踢了一脚后便准备离开，没想到踹过去的小腿勐然被抓住，还没等他张嘴喊人, 地上奄奄一息的江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把徐琨掀翻在地，随即翻身狠狠地压在他身上，双手紧紧地锁住徐琨的脖子。 任凭徐琨怎么拳打脚踢他都没松手，不要命似的扣紧手，粘稠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濡湿了眼眶，眼前的视线浑浊不清，他依旧双手锁死。 徐琨被掐得唿吸困难，脸憋得黑红，喘不上来气，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变弱。 黄毛带着被绑着双手的苏音走下来，差点被楼下的这一幕吓死. 「放了她，」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水，江野咬牙说道，手里掐着徐琨脖子的力度又重了几分，颇有豁出去的架势。 看着在江野手底下进气多出气少的徐琨，黄毛的腿都抖得差点站不住，他平时活得滋润全靠徐琨罩着，要是徐琨除了什么事，别说他的好日子没了，恐怕徐家也不会放过他。 「好好好，我放人，你也把手松开！」黄毛解开捆住苏音的绳子，把人往他面前推了推。 苏音早在看到江野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睛，踉踉跄跄地跑过来，看着满脸是血的江野，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江野张了张嘴，喉咙里的血腥味一股脑儿涌上来，痛得他说不出话来，手里掐着徐琨的力道也因为力竭松了两分。 对面的黄毛瞧出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强弩之末，于是试探性地从地上捡起一节被敲弯的铁棍，迟疑不定地往前走了两步。 趴在徐琨身上的少年，有着狼一般兇狠的目光，可惜了…… 看着江野手里的力道越来越松，黄毛瞬间信心百倍，一步步往前靠近。 第94页 徐琨被掐得昏死过去，江野终于有功夫空出一只手。 苏音立刻伸手握住。 少年的掌心冰冷，还带着粘腻的血，小姑娘一点不嫌弃地握紧，手指间的温度一点点蔓延开，烫得江野抽回手。 看到苏音手里沾的血迹，他抿了抿唇，撑着最后的力气推了她一把。 「走。」 徐琨在他手里，黄毛顾忌徐琨的安危，只要她出了这扇门，就安全了。 苏音抬眼环顾四周，站起身往外跑。 黄毛「哎」了一声却没有追，警惕地紧盯着江野。 看到小姑娘快跑到了门口，江野卸下心口紧绷的弦，手里也瞬间失去力气，松开手，倒在徐琨身旁，目光虚无地看向头顶，看着黄毛拎着铁棍越走越近，眼皮越来越沉重。 就这样吧，死或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能为她做一件事也是好的，江野这样想，缓缓闭上了眼，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 「住手！」 耳边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江野怔住，挣扎着扭头，看见小姑娘两手举着比胳膊还粗的铁棍，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 「你不要过来，」苏音两手握紧铁棍指着黄毛，眼神坚定不惧。 苏音不知道自己装的有几分像，虎口处被铁棍磨得很痛，而且铁棍对她而言太重，能举起来已经十分费力。 江野忍着痛意，抬手想推她出去，被苏音瞪了一眼。 眼眶红红的，泪水被她擦得干干净净，风一吹仿佛就能倒的身子挡在少年前，固执地抱紧手里的武器，恍若一只没有丝毫攻击力的幼兽，倔强又笨拙地在敌人面前伪装自己。 黄毛轻蔑地笑了笑，根本不把苏音的威胁放在眼里。 「小朋友，乖乖闪开，不然哥哥的棍子落下来可不好受。」 黄毛拎着铁棍的胳膊肌肉狰狞，苏音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瘦弱的手，咬住下唇，缓缓把指向黄毛的铁棍收了回来，抵住了躺在地上的徐琨头上。 「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我就……」小姑娘仰着头大义凛然，握着武器的手却忍不住颤抖。 江野喘了口气夺过铁棍，把苏音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躯密不透风地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江野，」苏音避开他的伤口扯了扯他的手腕，还要去抢棍子，被江野紧紧握住了手。 「别动了，」一边提防着黄毛，他忍痛回眸，表情淡漠，苏音却看出了是他生气的前兆。 苏音挠了一下他的掌心，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怕，星月肯定已经报警了。」 江野扯着受伤的嘴角笑得狼狈，嗓子沙哑地骂她：「小傻子。」 明明能离开却不走，拿自己的安危冒险，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江野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破门而入，闫星宇和林启航也跟在他们身后。 大厅里一片狼藉，黄毛早就被控制住了，地上生死不明的徐琨也被抬上担架，警员带着两名医护朝着江野这边走来。 满身是血的少年推开医护的手，「等会。」 「血都快流干了还等什么等？你这小年轻怎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儿啊？」医护板着脸教训。 「就两分钟，」江野掌心撑地站起，冲着林启航使了个眼色。 林启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三两步窜过来架起江野的胳膊，承担起他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哥，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说，我尽量办好。」 江野长话短说，林启航越听，眉皱得越深。 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染了血的桃花眼泛着几分空旷和苍凉，林启航鼻子一酸，把脸别过去，牙齿咬得重重的。 「放心吧，我一定照办。」 江野抹了把脸上的血，冲着被女警抱在怀里安慰的苏音笑了。 随行的女警态度温和，录完了口供后专门开车送苏音去了医院。 每一个手术室外都有一群左立不安的家属在等待，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红着眼互相安慰，空气苦涩又温情，走廊上写着禁止大声喧譁，所以她们只是偷偷抹着眼泪，连啜泣刻意压低了音量，生怕因此影响手术结果。 只有江野的那间手术室外冷冷清清，只有两个负责这起事件的民警在等待。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以往每一次受伤，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吗？一个人独自舔舐着伤口，从没有得到过一个人的关注和爱护。 苏音也有过这样的童年，渐渐长大懂事，被妈妈冷漠对待的日子让她尝到了孤独，那样的感觉真的太难熬了，所以一开始她格外憧憬地来到苏胜民的家，想要来自爸爸的关怀。 发现苏胜民的父爱全给了苏莹，一次次失望后她学会了不再期待，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孤独的日子。 那江野呢，他也曾经期待过吗，又到底失望了多少次，才会用冷漠把自己彻彻底底武装起来？ 苏音揉了揉眼睛，想把泪意压下去，可是总有不争气的眼泪顺着手指往下流。 「别哭啦小妹妹，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女警翻来覆去也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安慰。 苏音点点头，佯装跑出去买早点，大口大口唿吸着外面的空气，把脸上的泪渍擦得干干净净才往回走。 一对中年男女伸手拦着她的路，热切地盯着她，精明的眼里满是算计。 第95页 苏音认出来是徐琨的父母。 「小姑娘，耽误你点时间，我们聊一会？」女人抚了抚凌乱的鬓角，不经意间露出挎包上的烫金logo，眼神流转出三分轻蔑七分势在必得。 苏音没说话，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反感。 倒是男人看了眼苏音抱在怀里的包子，笑着指向马路对面的星级酒店，语气温和：「那家早点挺不错的，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我是徐琨的爸爸，我知道他做了错事，我们只是想代表徐琨弥补你而已。」 他的每一句都像是提前算计好似的，让人找不到半点可以质疑的点。 半白的天，黎明还未到来，纤弱的少女缩在宽大的外套里，被冷风吹得小脸素白，声音又软又清亮：「怎么补偿？」 第47章 女人一听上钩了，脸上的法令…… 女人一听上钩了, 脸上的法令纹都笑开了花，手指在包里动了动，银行卡只露出来半个角, 就看到少女冷淡地收回目光。 「江野还没有醒过来，我已经录了口供，不会再改。」 女人急了, 越过男人狰狞地扯住苏音的胳膊：「死丫头，你们的贱命值几个钱？你知不知道这里的钱够买多少条人命了！」 女人并不压抑的音量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门口的保安听到动静跑过来, 迅速把苏音从女人的手里解救出来。 「你没事吧小姑娘？」 苏音正要摇头, 女警的电话打过来说江野已经出了手术室, 苏音连掉落的包子都没捡, 一路往病房跑。 手术很成功，但是麻醉的药劲儿还没过, 苏音蹑手蹑手地靠近病床，看到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的江野, 眼睛酸胀，还好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哭出来也并不丢脸。 但是她没想到江野醒得那么快, 而且还是在她哭到打嗝的时候睁开眼睛。 「我，」苏音赶紧伸手捂住嘴, 又打了个哭嗝，这下不光眼圈红红, 连脖子粉了一片。 真是丢脸丢大了。 她赶紧转过身，大有他不闭眼就不转过身来的架势。 从江野的视线，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有一双透粉的耳朵。 江野动了动唇：「我渴了。」 苏音顾不得害羞, 慌手慌脚地拿杯子倒水，看到江野似笑非笑的模样，反应过来他是在耍她。 「江野！」触及到他满脸的伤，苏音泄了气，有火也发不出。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野抬起手，痛得「嘶」了一声：「现在才发现老子长得帅了？怎么样，有我这个男朋友，不亏吧？」 明明痛得张牙舞爪，还挤眉弄眼地逗她。 苏音弯唇笑，眼里包着的两团泪水也跟着往下流，又哭又笑的样子惹得江野直皱眉。 本来想把人都逗笑的，怎么还弄哭了呢。 「怎么这么爱哭？」他满脸无奈地抽了张纸，胳膊挨了两棍抬不起来，只能将就小姑娘把脸低下来。 指腹擦过娇嫩的脸颊，动作慢慢变了味。 「好了没有啊？」脸上被粗糙的手指碰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慄感，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仿佛带着火的目光，苏音不自在极了。 就在她受不了地往后退的时候，江野忽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飞快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苏音呆住。 江野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寻上小姑娘的眉眼，唇瓣一点点往下亲，末了含住白玉般的小耳垂，用牙齿轻轻咬住。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他立马松开牙齿，讨好地舔了舔那截浅浅的牙印。 苏音推开他，小手捂着被亲得滚烫的耳朵，又气又恼地凶他：「江野你是狗吗？」 「是啊，汪汪。」 他厚着脸皮，仗着自己受伤，小姑娘又心软，把心里想了好久没敢实施的全做了一遍，握着苏音的手，餍足地躺在床上养伤。 门外女警带着同事过来单独给江野录口供。 苏音刚走出去，床上少年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女警看着本上记着的口供，皱紧了眉：「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希望你能认真点。」 床上的少年表情淡漠，一点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有条不紊地把刚才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女警合上本子，深深地睨了他一眼：「好好休息。」 苏音再次推门进来，江野眼底的寒光还没收起，直直地落进苏音的视线。 江野露出笑，朝她招了招手。 「等我伤好了，我们去国外玩一阵子吧？」 苏音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去国外干什么？而且我们还要上学呢。」 江野掐住她的脸，笑得咬牙切齿：「小没良心的，为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陪我约会都不行？」 他松开手，苏音揉了揉脸，也觉得不好意思。 「那，」苏音犹豫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头：「最多三天哦，然后就得回学校上课。」 江野笑了笑，慢吞吞地翻过身，目光虚无地盯着头顶的一片白色。 「行啊，三天时间，陪我约会。」 — 医生说江野的伤起码得修养三个月，可是不到一个月他就出了院，提着行李箱站在女生宿舍楼底下，丝毫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苏音还是从室友那里得知的消息，跑下楼看到懒洋洋地坐在行李箱上江野，他手里举着两张机票，洋洋得意地朝她挥了挥。 第96页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苏音注意到江野的腿似乎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 江野握紧她的手，翘起嘴角：「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真是看不起人，她才没有这么不讲信用呢。 「可是我还没有收拾东西。」 「出去三天而已，把人带上就行了，」江野拉起她的手往前走，压根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飞机穿行在云层里，底下的广阔的白云像一层软糯的棉花糖，能治癒所有不好的情绪，苏音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扭头发现江野一直盯着她没动。 从上飞机，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眸光微黯。 瞥见苏音疑惑的目光，江野回过神，把桌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了。」 「嗯，」橘子很甜，苏音也跟着雀跃起来，憧憬地看向窗外：「我们先住小姨那里，然后去参观q大，好吗？」 江野往嘴里扔了瓣橘子，含煳地说了句好，接着闭上了湿热的眼眶，把脸扭到了一边。 真好。 她对未来的计划里有他，换做以前他可能会高兴得疯掉，现在一颗心却像沉进了海底，苦涩冰凉。 苏音以为他是因为太累了，很懂事地没再找他说话。 下飞机后，江野仍旧是兴致不高的样子，一直到在任静的家里住下，第二天一早，江野似乎又恢復到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知从哪摘了一朵玫瑰，除了刺之后塞进苏音手里。 苏音刚醒，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朵玫瑰，脑子懵懵的，身上还穿着小熊睡衣，呆呆地揉了揉眼睛看向江野。 「都快中午了还在睡，小学霸试卷都写完了吗？」 苏音难为情地扭过脸，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在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尤为明显。 「有时差，昨晚没有睡着……」 江野低笑了一声，没再追问，把她手里的花抽出来丢在一边，推着苏音的肩膀往卫生间走：「赶快把衣服换了。」 苏音回头不解：「要出去吗？」 「嗯，带你出去吃东西。」 「小姨呢，她不去吗？」 江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男朋友约会还要带家长吗，对我这么不放心？」 苏音摇摇头，被他推进卫生间后才想到自己又被戏弄了。 卫生间里摆着一套崭新的蓝色无袖连衣裙，苏音从卫生间探出头：「这是小姨给我买的衣服吗？」 江野挑眉：「你小姨的眼光能有这么好？」 他走过去拿起裙子，在苏音身上比划了一下：「怎么样，好看吧？」 苏音皱了皱鼻子，接过裙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丑。」 「苏音同学，你又找打是不是？」 他故意板着脸，佯装举起拳头朝苏音揍过来，拳风袭过来的瞬间又很快松开手，捏了捏苏音的脸颊，眼里盛满笑意。 苏音脸红地抱紧裙子缩进了卫生间。 听着里面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动静，江野靠在墙边，慢慢耷拉下嘴角，双眼失神地看向那道磨砂玻璃门。 吃完饭，两人沿着街道散步，走到任静所在的大学门口，苏音脚步顿住。 「上一次来这里我联繫不上小姨，又进不去学校，天还下着雨，身上一块钱都没有。」 江野静静听着，想起来那天他发疯似的跟着出了国，明明天那么冷，他跑得浑身是汗，唯有看到她的那一刻，心才真正静下来。 「你不信吗？」看他神色淡然，苏音鼓着嘴巴：「其实我胆子很大的。」 江野没说话，弯腰替她把掉到脚踝的袜子往上提了提，指腹碰到小腿上的肌肤时，小姑娘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绯红着一张脸，表情侷促。 江野站起来动作轻柔地掐住她脸颊上的一小块肉肉，皮笑肉不笑地评价道：「胆子很大？」 明明从第一次见面，就怕他、躲他。 「这又不一样！」苏音红着脸退开，小腿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灼热，烫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异国的街头，人情风趣和国内很不一样，有许多看起来很稚嫩的小情侣手牵手走在一起，更有些胆大的，在车水马龙的路口旁如无人地接吻。 苏音难为情地挪开目光，整张小脸红透。 如果这才是胆大，那她还是承认做个胆小鬼好了。 「江野，我们考一个大学，毕业后就结婚好不好啊？」心里的想法不经意间就说了出来，苏音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好久没听到江野说话，苏音忍着羞涩抬头，江野立马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 「江野？」苏音推了推他的胸口没推开，声音闷闷地问：「你是不是哭了呀？」 「哭个屁，」他拍拍她的后脑勺，掌心都在颤抖，红着眼底看向远处。 原来不出意外，他会在她设想的生活里存在那么久。 哪怕只是一句口头承诺，江野也觉得足够了，他的十几年终于有了意义，没有白活。 第48章 「她睡着了，」任静披着睡袍下楼…… 「她睡着了, 」任静披着睡袍下楼，声音放得很轻柔，问他：「你要和我谈什么？」 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 江野推到她面前。 「里面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遗产，或者变卖当做日常开销，或者……留给她, 都可以。」 第97页 任静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她打起了几分精神，这才发现面前少年神色有些异样, 灯光下的五官晦暗不明, 叫人难以琢磨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 胡静满脸复杂地手下保险箱, 问道：「你真的要走？」 「嗯。」 任静：「和音音说了吗？」 他轻笑了一声, 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口说：「她喜欢画画, 但梦想不是成为多有成就的画家，以后拿这笔钱开一个小画室, 她会生活得很幸福。」 他眼里布满血丝，认真规划好了苏音以后的生活, 可是那个关于未来的计划里, 没有他。 任静了解江野的处境，他的家庭背景太复杂, 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苏音和这小子谈恋爱。可现在他主动提出离开，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她突然很心疼, 明早等小姑娘醒过来，该多么难受。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对苏音的喜欢未必有那么深，不然怎么捨得就这么离开, 让小姑娘伤心呢？ 想到这里，任静冷着脸，缓缓开口：「你走吧，至于音音，我是她小姨，我会照顾好她的。」 端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笑了，任静一脸莫名，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两人无话可说，江野站起身，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看着任静的眼睛认真地说：「分手两个字，你替我说吧。」 面对那样干净、信任他的眼神，他说不出口。 大门合上，江野看向二楼窗户，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披着一身露水，踏进夜色之中。 - 四年后。 任静下班回到家中，客厅里已经摆好了整齐的行李，身材纤细的女孩走下楼梯，手里还夹着一副画板，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唿。 任静放下包，走过去帮忙搬东西，问道：「真的要回国？」 苏音点点头：「还是比较喜欢国内的生活环境。」 是要回宜市吗？ 任静张了张嘴，没问出口。 四年前江野离开，她代替江野说了分手，小姑娘却不相信，瞒着她偷偷回了国，没多久就回来了，消沉了很久，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提过江野的名字。 任静想当然地认为她对那小子没感情了，她掏出手机说：「我正好认识几个在国内发展的朋友，我介绍你去他们公司。」 苏音拦着她的动作。 「我已经给一所小学投了简歷，他们答应让我去面试，如果合格的话，就可以留在那当美术老师，」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再过几年攒够了钱，我打算开一间画室，面积不需要多大，那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听着这话，任静心头一震，记忆里，有个少年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任静不得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很年轻，干净漂亮，五官不算绝色但组合在一起却异常娇美，浑身上下都泛着柔和的光，的确很适合当一名老师。 任静收起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再提起四年前的事。 过去这么久，就算再深刻的感情也该随着他的离开消磨殆尽了吧。 但是任静不敢笃定，因为她想起四年前的那段日子，这个小姑娘每天都很痛苦，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画着一副又一副画。 鲜艷的油画里，充斥着没有边际的孤独和阴郁。 好不容易走出来，任静不想再让她重蹈覆辙。 于是任静笑着把苏音的画架收拾好，拉着她的手笑：「那今晚我们一起喝杯红酒，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苏音来到的是a市靠近开发区的一所小学，经过面试成功成为了这所学校的美术老师，负责三个班级学生的美术课。 这些学生的父母大多是在附近工地上劳作的工人，平时没时间照顾孩子，所以这些学生一般中午都在学校食堂用餐，所以每天一到放学的点，去往食堂的路就格外拥挤。 苏音刚刚结束最后一节课，跟着人流一起走进食堂，刚刚跨进食堂的门，就听见两个声音稚嫩的小男孩朝她挥了挥手。 「苏苏老师！过来这里坐！」 苏音走过去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谢谢你们给老师占座。」 两个小男生害羞地蹭了蹭苏音的手，挨在她身旁坐下，时不时还抬头看苏音两眼。 苏苏老师好漂亮，也好温柔，是他最喜欢的老师了！ 苏音见小男生总是盯着自己，以为他是想吃她餐盘里的东西，于是拿了干净的筷子，把盘子里的牛肉分给了两人。 虽然师生共用一个食堂，但这些孩子们家庭条件有限，不大会去买那些价格偏贵的菜，苏音在这些孩子们的碗里看到过的最多的搭配，就是清炒白菜，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人手一碗免费的海带萝蔔汤。 其实这里的条件比某些乡镇里的更艰苦，但苏音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鲜活，充满生机。 两个小男生先是不好意思，投桃报李似的各自把碗里的菜分了点给苏音，还特地学习苏音那样用干净的筷子，做完这一切之后，小男孩大口大口吃起了碗里的牛肉，神情享受，嘴角的笑容都没停下来过。 很快吃完了饭，苏音记得两人的名字，于是随口问他们：「下午的素描课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有一个男孩点点头，另一个则是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蹭着脚尖，期期艾艾地问：「老师，我把上次画的画用橡皮擦掉，这节课还用那张画纸可以吗？」 第98页 低着头的男孩子叫李刚，父母在附近的工地上做零工，爷爷奶奶在农村种地，前阵子听他念叨着奶奶生病需要做手术，所以家里已经好些天没烧过肉菜了。 「不可以的哦，」苏音说完，在男孩的眸光黯淡下来的前一刻，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待会来我宿舍，多拿几张画纸回去，把前两次的作业也补上。」 「谢谢老师！」王刚高兴地在原地蹦了两下，一张黑黝黝的脸蛋涨得通红。 苏音带着心情很好的「小尾巴」回到宿舍。 她所住的是一间单人宿舍，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看起来很是简陋，住校老师们都是一样的住宿环境，因为太差，所以互相也没有串门的想法。 「坐这里等一下老师，」苏音拿了瓶牛奶给他，自己去房间里找素描纸。 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学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角落里的画架。 「老师，这幅画好好看，上面的是明星吗？」 「不是。」 小孩子好奇心旺盛，追着苏音问：「那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苏音：「不是。」 「哦，」连着猜错了两次，王刚有些懊恼，他举着牛奶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这是老师的男朋友？」 苏音：…… 苏音本来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似乎总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被缠得不得已，苏音只好把画架收回房间里，锁上房门。 转过身时，学生仍旧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苏音败下阵来，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他的额头。 「是一个模特。」 「哦，」王刚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记下了这个答案，怀里抱着一沓素描纸欢欢喜喜地跟着苏音出了宿舍。 - 苏音下午只有一节课，给学生上完了素描课之后她就回到了办公室，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一阵不小的谈话声。 隐约听到她的名字和编制、考试这几个字联繫在一起。 「王校长，李姐好，」苏音打了声招唿，面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神色微妙，尤其是那个被苏音唤作李姐的，当即从王校长的办公桌前离开，三两步走到苏音的对面坐下，笑容勉强地冲着苏音点点头。 「小苏老师下课了啊，怎么样，二班的学生是不是难教得很？」 「还好，都是小孩子，调皮一点也正常，」苏音低着头，翻看这节课学生交上来的作业，一幅幅「鬼斧神工」的画作看得她哭笑不得。 或许是她的笑容触及到了对方的某根神经，李琴脸上的笑容淡了两分，阴阳怪气地问道：「我记得小苏老师你签的是两年的合同吧，算算时间也快到期了，你有什么打算没？」 苏音这才从画中抬起头看她，心里大概知道了李琴话里的意思。 苏音没有正式的教师编制，当初签的是合同工，工资待遇相比有正式编制的老师来说很差，所以在了解这些之后苏音打算考编，目前已经过了笔试，正在准备一个月后的面试。 面试之后会按照综合成绩给参加考试的老师排名，排在前面的老师拥有优先择校权。 苏音的笔试成绩是全区第一，面试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够考中，在考之前她就和校长汇报过这件事，到时候择校名单里她会选现在这所学校。 不巧的是，李琴的妹妹也要考美术科的教师编制，只不过笔试排名靠后。 而苏音目前所在的学校，只招收一名美术教师。 所以苏音和李琴的妹妹两人中间，必然有一个人被淘汰。 「小苏啊，你笔试成绩那么高，也没必要非留在这所学校对不对？你看市中心那么多学校，待遇可比咱们学校高多了，年轻人，应该去闯一闯，你说呢？」 苏音看了眼语气着急的李琴，浅笑着摇头：「成绩还没出来呢，我也不知道结果。」 正好放学铃声响起，苏音告别了还打算劝说她的李琴，抱着一叠学生作业回到自己的宿舍。 — 周一一大早，苏音洗漱完准备去食堂吃早餐，一推门便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站在自家门前。 小的那个她认识，是王刚，至于他身旁的，应该是他爸爸。 那个中年男人还带着安全帽，老实巴巴地朝苏音笑了两声，紧接着把手里提的塑胶袋塞进苏音手里。 「苏老师，听我家娃说你给了他不少画纸，那玩意贵得很，我也不知道得多少钱，这是我家里种的菜，水灵灵没打农药新鲜着呢，感谢苏老师你这么照顾我家娃！」 回去之后他就听娃说了，苏老师不仅给了他好多画纸，还把牛肉分给他吃，听得他心里又酸又涩的，也怪他没本事，这么多天连顿肉都没让孩子吃上。 他还要掏画纸的钱给苏音，被苏音拒绝了，其实那一大袋蔬菜她也不想收，可毕竟是对方的一片心意，推辞不过，苏音便客气地道了谢收进屋子里。 小男孩神秘兮兮地跟着苏音进了屋，趴在苏音的耳边偷偷说：「老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苏音拿了个橙子塞进他手里，温柔地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着他说班里哪个哪个同学的糗事。 苏音已经想到了经常被他提起的两个小女孩的名字，冷不防，耳边忽然听到一道稚嫩的嗓音。 第99页 「老师，我昨天看到你画的模特了哦。」 第49章 苏音忽然脑中一片空白，似乎连…… 苏音忽然脑中一片空白, 似乎连唿吸都停止了，怔怔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小男孩。 似乎怕她不相信，王刚着急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拍着胸脯说：「我没骗你，我昨天真的看到了，就在我爸爸的工地上！」 「老师你怎么了？」 见苏音不说话, 原本上蹿下跳的王刚也停下来，不安地挠了挠脑袋, 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调皮让老师讨厌了, 耳边忽然听到苏老师紧张的声音。 「你看到了画上的人？在哪里？」 「就在我爸的工地上啊, 不过老师, 那个人看起来有点老, 和画里不是很像，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苏音转过身怔怔地看向那幅画, 耳边已经听不清男孩在说些什么了。 一整天苏音都心不在焉的，给孩子上课的时候甚至把黄色粉笔当成了绿色的, 闹了个笑话。 上完课后苏音急匆匆地和校长请了假，打车去了离学校最近的那个工地。 那块工地原本是一处老旧的居民楼, 但是被一个开发商承包下来, 似乎是打算改造成私人博物馆之类的建筑。 眼下居民楼基本被拆除，一群工人在搭着钢筋水泥, 大多是三十多岁的青壮年，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挥汗如雨。 「小妹儿你找人？」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走过来, 上下打量了苏音一眼。 □□裸的视线看得苏音很不舒服，但她没走，只是轻微地皱了皱眉，问：「请问, 这里有个叫……江野的人吗？」 「江？」男人想也不想地摇头：「我们工地上没有姓江的。」 苏音不死心，还想要找其他人问。 可是走遍了整个工地，也几乎问遍了所有人，都说没有江野这号人。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擦黑。 「苏老师刚回来吗？」邻居王老师笑着打了声招唿，苏音点点头，没有寒暄的意思，失魂落魄地进了屋。 身后的女老师还轻声嘀咕了一句。 那幅画依旧安静地躺在画架上，画上的少年一副勾人的桃花眼，却偏偏总爱乖戾嚣张地看别人。 苏音沉默着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行李箱。 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拉开拉链，里面躺着厚厚的一沓画纸，每一张上面画着的都是同一个人。 苏音摸了摸最上面的那幅画，最后连同画架上的那幅一起锁进行李箱里，推进床底的一片黑暗中。 还画这些干什么呢？ 从他离开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这个人永远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收起那幅画之后，苏音竟然睡得很香，在加上上午没什么课，她自然而然地在办公室准备复试的资料。 李琴下课后看到了，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教副科就是舒坦啊，工资高就算了，一周就那么几节课，不像我们教数学的，每天在讲台站得腰疼，不是上课就是批改作业，没一点私人时间。」 其实像苏音这样的合同工，工资少得可怜，而且福利待遇也低。 但苏音仍旧是「嗯」了一声，结束了短暂的会话，低头继续看书。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交谈声，其中一个较为熟悉的声音是门口安保陈大爷的，另一个男声低沉好听。 办公室里几个人好奇，纷纷探头望向窗外。 只见陈大爷走在前面推开办公室的门，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慢慢走进众人视线。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更让人惊嘆的是他那张坚毅俊美的脸，一双桃花眼深邃勾人。 办公室里好几个年轻女老师都蠢蠢欲动，纷纷想要上前打听这位是谁。 「是新来的老师？」 「不会吧，我还没见过哪个老师这么有气势的。」 「他过来找谁的啊，你们谁认识他？」 几个人小声议论着，被议论的男人却处变不惊，面不改色地走到苏音的办公桌前，修长的指节抵在桌面上敲了敲。 苏音应声抬头，视线却缓缓在那张熟悉的脸部轮廓上顿住。 「苏老师，好巧啊。」 他笑着，脸上风云不惊，嘴里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眼，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出社会精英的成熟稳重。 没人知道，另一只抵在大腿边的手已经悄悄汗湿，心脏蜷缩在胸口剧烈紧张地跳动。 苏音没说话。 这时校长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隔了好几米的距离就伸出了手，「江总你好你好，刚刚有事情耽误了一会，您别见怪。」 「不会，是我来早了。」 「江总真是大度，」王校长搓了搓手，笑容满面地问：「那咱们去我的办公室谈谈？」 「好。」 走出去之前，江野又回眸看了眼已经垂下视线的苏音。 「苏老师，这是你朋友吗？」 他前脚刚走，后脚办公室的老师们都聚到了苏音身边，打听苏音和江野的关系。 「校长叫他江总唉，来头肯定不小，小苏老师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从课本里抬起头的苏老师摇摇头：「我们不认识。」 「怎么可能啊！」 周围的同事全都不信，但是苏音已经低头看书，他们想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只好作罢。 第100页 苏音看着书本上的字，一行行全都认识，可一点也看不进去。 脑中不断地重复播放刚刚的那一幕。 他真的出现了。 可是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又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会是为了她吧？ 想到这个假设，苏音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好笑。 复习了一上午，等到下班时，苏音发现今天的复习进度为零，什么也没学进去。 嘆了口气，她收拾好包离开办公室。 路上遇到两个学生和她打招唿，想要一起去食堂吃饭，苏音以身体不舒服拒绝了。 她现在只想回到宿舍，好好地躺在床上睡一会，也许睡醒了就会发现，刚刚出现的都是梦。 直到看到宿舍楼底下那个男人的背影时，苏音下意识扭过头，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躲进了墙角。 不知道待了多久，苏音觉得腿都要站麻了，可是江野依旧笔直地站在那，动都没动一下。 苏音有点撑不下去了。 「小苏老师你怎么不上去啊，是不是没带钥匙？要不要去我家坐一会儿？」买菜回来的朱老师热情地喊了一嗓子，把苏音从墙角扯了出来。 早在那一声苏老师响起，江野就转过了身，看到了满脸窘迫的苏音尴尬地走过来。 江野看过来的时候，苏音也在打量他。 比高中时候又高了点，但是五官少了几分锋芒，微凉的桃花眼里觑着三分笑意，温润圆滑，和记忆里强势又别扭的少年有着天壤之别。 「一起吃个饭？」他嘴角噙着笑。 苏音冷淡地回答：「我不饿。」 「可是我饿了。」 他微微抿着唇，苏音隐约看出了几分记忆里的影子，那个明明在别人眼里乖戾得不得了，却偏偏在她面前摇着尾巴的少年。 但苏音没有同情他。 进屋，干脆利落地转身落锁，把高大的男人关在门外。 旁观的朱老师笑了，「小伙子，你是不是在追小苏老师？」 江野回身望着这个陌生人，没点头，但也没否认。 朱老师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追咱们小苏老师的男人可不少，你得加把劲儿，连门都没进得去呢！」 朱老师正说着，发现眼前样貌英俊的男人忽然冷下脸，嘴角的笑容也跟着变淡。 「很多人在追？」 「那当然了，小苏老师漂亮温柔，我们都喜欢她，」再加上马上就考上编制了，那就是铁饭碗了，这样的条件在同龄女孩里也是很难得的。 所以朱老师很意味深长地看向江野，「加油吧小伙子。」 第50章 「和您商量个事？」青年取出名…… 「和您商量个事？」青年取出名片, 手里顺道夹了根烟递过去。 朱老师接了名片，把烟推回去，青年笑笑, 低头把烟点上，一口没吸，漫不经心地夹在指间, 语气散漫又强势。 「还有什么附加条件可以提，我想尽快搬进来。」 朱老师被烟呛了一口, 不敢相信天上真的掉馅饼砸他脑袋上了, 犹豫地看向房间：「你是为了追求小苏老师？」 「不是, 」青年否认得很干脆：「在学校办点事, 住里面方便。」 「噢噢, 」朱老师点点头，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晚风安静, 温情脉脉地吹拂着枝丫，万籁俱寂的夜空让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怯意。 江野丢掉快要燃尽的菸头, 顿了顿，屈起的手指从门板上收回来, 垂着视线最终没有敲响。 苏音在房间里灌了一大口凉水, 砰砰乱跳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宿舍楼的隔音很差, 外头的交谈隐隐约约地飘进耳朵里。 他在和朱老师说什么？ 苏音有点唾弃自己，明明不应该关注的, 可是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关注，想听清他的声音。 交谈声消失干净，她甚至有一种打开门的冲动，看看他还在不在。 - 一大清早闹铃响起, 苏音脑子混混沌沌地洗漱完，在桌前坐了半刻中勉强打起了精神，打开门看到江野的那一刻，脑袋「嗡」得一声又变得乱糟糟。 走廊上的青年穿着洁白的衬衫，西装裤包裹着一双笔直的长腿，他正弯腰在水池边漱口，嘴里还含着牙刷，听到开门声扭过头，格外淡定地说了声「早上好」。 朱老师一家爱吃蒜，摆在窗台上几盆郁郁葱葱的蒜不见踪影，就连晾衣架上晒着的也是两套陌生的男士西装，霸道地占据了小走廊一半的晾衣空间。 苏音慌乱地移开目光：「你怎么在这里？」 「朱老师呢？」 江野撩起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坚毅的下颌线往下，打湿了衬衫领口，缓缓落入一片麦色的锁骨，幽沉的桃花眼里像含着点点得逞的笑意，偏偏不说话。 苏音越过他往外走：「我去找校长。」 他决不能住在这里。 在苏音走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扔了毛巾，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抵在墙边，高大的身躯严丝合缝地堵在苏音面前，强势地挡住她的去路。 「你松手！」 苏音拽了拽手腕，没有挣脱，咬着唇不服输地和他对视。 他又往前靠了一步，下巴擦过她的额头，慢悠悠地在她的发间摩挲，唿出的热气直勾勾地往苏音的耳朵里钻，带着点陌生的危险。 第101页 苏音心一沉，意识到这是一个真正的成年男人，不是四年前单薄清瘦的少年。 可是有什么区别呢，过去和现在都是个讨厌鬼，四年前丢下她，现在又想重来一次吗？ 苏音笑了一声，嘴里满是苦涩：「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野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水渍，搭着小姑娘的下巴，看到她果真又红了眼，泪珠子安安静静地往下落到他手上。 烫得他心都快碎了。 可是再怎么样也捨不得放手。 「好想你。」 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也只有想到她，江野才能一次次告诉自己，要活下去，堂堂正正回到自己的小姑娘身边，等她毕业，和她结婚。 曾经不敢想的，却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是，他的小姑娘不要他了。 江野松开手，亲眼看着她跑回房间、关门，一气呵成。 等苏音做好心理建设开门后，走廊上空无一人，晾衣架上的西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上那个人的出现，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 李琴捧着茶杯晃悠到苏音的办公桌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小苏啊，你和昨天来咱们学校的江总是朋友？」 「不是，」苏音翻了页教案，回答干脆。 「是么，」李琴啜了口茶，不大相信的样子：「我昨晚还看到江总在咱们老师宿舍楼底下呢，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苏音不搭理她，李琴碰了一鼻子灰，没趣地回到自己位置上。 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女老师神秘兮兮地开口：「就咱们学校西边，经开区在建的那栋楼是昨天那个江先生的产业，你们知道吧？」 「听说了，怎么着，建好了能分给咱们当宿舍？」 女老师笑着说：「做什么白日梦呢，我昨天打听到的，那么漂亮的楼，据说是江先生送给未婚妻的生日礼物。」 笔一顿，看着笔记本上被划出来的长长一道弧线，苏音烦躁地揉了揉眼。 耳边李琴酸熘熘地搭话：「未婚妻是谁啊，这么大手笔，咱们怎么就没这个福气，要么被学生气死，要么被粉笔灰呛死！」 是啊，未婚妻是谁呢。 苏音停下笔，再一次被扰乱心神。 天擦黑，王校长通知晚上有个饭局，喊了办公室几个老师一起，李琴资歷深又爱社交，自然在晚上的饭局名单里，只不过她的心情并不好。 「苏老师，晚上校长在盛湘楼定了位置，你要不要一起？」 苏音诧异抬头，以往这种场合通常不会带合同制老师参加。 「谢谢李姐，我晚上还要备课，就不去了。」 李琴撇嘴：「苏老师这么认真，我们可等着你考状元摆喜酒啊！」 苏音抿嘴笑了笑，假装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 李琴以为这次又是陪教育局的领导吃饭，等推开包厢门一看，最上位坐着的是这几天频繁光顾学校的那个青年，王校长坐在他旁边，脸上的笑容比对待领导还要热情。 李琴心里不屑，不就捐一栋实验楼吗，至于这么巴结吗？ 林琴收起小心思，笑着打了声招唿，领着身后的几名老师挨个介绍。 座上的青年朝她身后看了看，眼波微动，似乎在找什么人。 王校长问：「苏老师还在路上吗？」 一想到苏音八成会抢了她侄女的名额，李琴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校长你又不是不知道，苏老师一向看不上这种场合，宁愿在宿舍待到发霉呢。」 「李老师你胡说什么！」王校长皱着眉，恨不得立马捂住李琴的嘴。 「我有没有胡说其他同事都看在眼里，是苏老师自己不愿意来的，」李琴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菜单：「我们还是先点些菜吧，江先生等了我们这么久肯定饿了吧，这家的鱼不错，要不要尝尝？」 江野忽然起身，幽深的目光睨了众人一圈后收回，慢条斯理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校长微微颔首。 「还有点事要处理，失陪。」 王校长忙站起来和他握了手，一路送他出了酒店门。 回来的时候王校长收起笑，脸色沉得滴水。 李琴背对着他，在和同事吐槽：「果然是搞房地产的暴发户，一点礼貌都没有，咱们这么多人陪他吃饭，他倒好，说走就走，拿我们当什么了？」 「你赶紧给我闭嘴吧，」王校长捂着胸口坐下来：「江总是客人，更是咱们学校的恩人，你刚刚什么态度！」 李琴不服气：「我还让他点菜来着还不够热情？再说了，这种资本家就是想靠做公益图个好人设，在网络上大肆宣扬，然后趁机捞更多的钱，我们有必要那么把自己姿态放那么低吗？」 「呵呵，」王校长捏了捏鼻樑，气笑了：「你们知道的是一栋实验楼，实际上包括学校体育馆、音乐室、画室还有所有教学器材，江总全都捐了，哦，还包括你们教室的一栋新宿舍楼，都是以不记名的形式！」 包厢内的一群老师惊讶地张大嘴巴，面色各异。 捐那么多，前前后后加起来得几千万了吧，还匿名，他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王校长看出这些人心中所想，讥笑道：「要不是沾了江总未婚妻的光，你们以为天上真的掉馅饼，还偏偏砸中我们这所要师资没师资，要成绩没成绩的学校？」 第102页 几位老师一面被说得脸红，另一边又对那个江总的未婚妻好奇极了，到底是谁呢？ 只有李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王校长失望地沖她摇摇头：「李老师，编制考试有多公平我们都知道，小苏成绩好那是她专业水平高，你看看你最近为了这档子破事闹得有多难看？也只有苏老师年纪轻脾气好，换个人，你试试咱们的新宿舍楼还能不能盖起来？」 苏音怎么可能是江总的未婚妻？ 有江总这么傲的靠山，怎么还会事事逆来顺受、不争不抢？ 李琴浑浑噩噩地走出包厢，心比外头的穿堂冷风还要冷。 一大清早，学生们刚开始早读，李琴被几个昨晚一起去酒店的同事推搡到苏音面前。 和她关系最好的女老师趴在她耳边说：「你就道个歉，苏老师不会计较的。」 李琴的眼神都变了，明明昨天还说苏音假清高，今天就变了个嘴脸，一副恨不得贴到苏音身上的模样。 李琴挺直了背：「凭什么我道歉？昨晚是她自个儿说不去的。」 女老师急了：「那你也不能那么说吧，多伤人心？」 「呦，现在打抱不平来了，早干嘛去了？」李琴扯了扯嘴角：「不就是怕到手的宿舍楼飞了吗，你们怕得罪有钱阔太太，我可不怕！」 女老师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你瞎说什么呢！」 这场闹剧，苏音听得一头雾水，好在校长及时把她喊了出去。 「苏老师啊，面试准备得怎么样了？」王校长语气和蔼地和她商量：「择校的时候会继续回我们学校吧？」 苏音微微蹙起眉，没有像以前那么坚定地点头。 王校长暗道不好，脸上挤出一个笑：「是不是准备去其他地方发展？我听说江先生有在国外定居的打算。」 他要去国外？ 校长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联想到上午李琴不加掩饰的厌恶，苏音愈发确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苏音没说话，王校长更加认定她是决定离开学校了，他嘆了口气：「好好准备面试，顺便替我向江总说声抱歉。」 「校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阳光拂走清晨的冰凉，苏音被刺得眼底酸涩，校长的话来回在耳朵边翻滚，像一只漂泊的小船努力找着停靠岸，苏音不让它靠。 「还有有钱人好啊，不上课在这晒太阳，」李琴捲起课本从苏音身旁经过，不大不小地讥笑了一声。 苏音平静地回到宿舍，紧挨着的那个晾衣绳上飘着两个衣架，上面空无一物。 所有他短暂生活过的证据都消失了。 后面的宿舍楼和操场倒是准时开工了，每天开窗就能看到工人热烈如火地在工地上挥洒汗水。 苏音还看到了熟人。 卫强推着装满混凝土的推车，脖子上还挂着灰熘熘的毛巾，瞧见苏音的时候脸上划过一抹诧异。 依旧很多年没见了，他镇定地开口：「好巧啊，你在这当老师？」 第51章 除了三年前的一次联繫，两…… 除了三年前的一次联繫, 两个几乎只能算是陌生人，苏音点头，跑去屋子里取了瓶矿泉水给他。 「谢谢啊, 」卫强不客气地收下，拧开喝了一大口，这才有功夫重新打量这位老同学。 如果说高中的苏音像一朵沾了露水含苞的茉莉, 现在眼前的女孩更显露出脱胎换骨的美，美的不张扬, 但是每一帧都像是电影里最柔美的镜头。 卫强记得高中时候, 他还嘲笑欺负过对方, 难为她宽容, 还肯认他这个老同学。 好几年没见, 苏音记忆里的卫强是个爱耀武扬威的男生，和面前这个面容苦难滞讷的男人对不上号。 卫强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 苦笑着说：「你别这么看我，从那地方出来,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赚钱的工作了。」 他眼神黯了黯：「不是谁都能像江野那么豁得出去，敢闯敢拼。」 就跟不要命似的, 卫强眼神飘忽, 想起了那年在监狱里看到的江野，被一群刺头找茬, 踩着他的头压进泥巴坑里，被蹂躏得没有人样。 那时候卫强觉得惊恐, 这里面到底有多可怕，才会让骨头那么硬的江野变成孬种。 有人害怕：「别打了，小心他报復。」 那几个刺头用鞋尖碾住少年的脖子，嚣张地说：「怕什么, 这小子一心想着早点出去，怂得要命，不敢惹事。」 卫强也不屑和这么懦弱的江野打交道。 监狱里不允许藏东西，他亲眼看到江野从探视窗口回来，袖口里藏了一小张照片。 晚上趁着睡觉，有人偷偷去翻江野的衣服，最后六个人，被红着眼的少年赤手空拳打得半死，江野自己也不好过，身上零零散散许多伤，刑期又被加长。 那张照片不知道被谁撕成碎片，隐约看出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抱着画板侧站在路口。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 卫强突然明白，江野想出去，是想见一个不敢见的女孩子。 爱之欲生，怎敢把生命浪费在混沌中。 虽然还是很讨厌江野，但他终于愿意承认，他不如江野。 所以一出狱，他想方设法联繫苏音，把江野的消息递了过去，不带任何目的，或许是出于不忍心吧，不忍心一个男人抛弃尊严低到尘埃里，所为的那个人却一无所知。 第103页 得知两人没有在一起，卫强连擦汗的动作都顿住了，目光晦涩地捏紧瓶子：「因为他坐过牢吗？」 所以和所有人一样，对有过不光彩歷史的他们避如蛇蝎？ 苏音摇摇头，风吹得很轻，压抑的哽咽声轻而易举被吹散，「他不告诉我，出来后，也从没来见过我。」 毫不犹豫地离开，四年时间，坚定地在她的生活里消失干净，似乎一点也不留恋。 也从没问过她的想法。 卫强半晌没说话，最后沉默地喝完最后一口水，起身重新扶住推车。 走得有些远了，他又跑回来，眼眶通红，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苏音的眼睛。 「三年前出来后我想回家，可是我没敢回去，我害怕，我怕看到爸妈对我失望，更怕他们不要我，所以我去了另一个城市，拼命打工，我没江野那么有本事，」他笑了一声：「但我拼命干活，赚很多很多钱，总有一天能挺起胸膛回家见他们。」 卫强说：「苏音你不懂，像我们这种骨子里就低人一等的人，是没有资格去爱一个人的。」 一无所有，没有筹码，连站在阳光底下的勇气都没有。 细软的声音像温柔的风从卫强耳边飘过，他「唰」得一下扭过头，疑惑那真的只是三月里偶然的微风。 苏音把吹到眼睛上的头髮夹到而后，半垂着脑袋，用手揩去眼角的湿润，迎着风声音很轻：「或许你爸妈一直在等你呢，因为等不到，才会失望。」 卫强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父母真的翘首以盼等他回家？可他是他们的耻辱啊…… 明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心怀希冀，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嫌弃江野，一直都在等他吗？」 「曾经等过。」 如果不是眼前的女孩红了眼，卫强大概会以为只是一抹温柔的风拂过，什么也没发生。 朱老师的宿舍一直空着，短暂住过两天的男人再没出现。 看吧，只要他想，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离开，还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混乱。 新宿舍楼浩浩荡荡地动工，用的建筑材料都是市面上最好的，可想而知建好以后这栋楼该多结实美观，可惜苏音没办法住进去了，教编面试的前一天，她就把辞职申请交到了校长办公室。 得知苏音弃考，王校长惋惜地感慨了两声，全场最高兴的是李琴，如果不出意外，她的侄女应当能顺利来这边任教，住上崭新的宿舍楼。 苏音对这座城市的眷恋很浅，印象最深的是几年前来这里参加竞赛，揣着慌乱的心漫天遍野地找到和人打架的少年，给他上药，把他带回去。 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进机场，候机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一个小女孩砰砰跳跳地跑过来。 「姐姐，有个叔叔一直在看你哦！」 苏音松开行李，想也不想地朝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又瞬间手脚冰凉。 那个人侧着身站着，不是江野。 一瞬间的失望铺天盖地，像隆冬最沉的雪顷刻就把她压垮。 原来在她心里，一直期待着看到江野吗？ 弯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苏音推着行李箱往里走，后面的男人在原地顿了顿，追了过来。 「苏音……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相貌年轻，鼻樑高挺，下巴尖尖，整张脸透着一股科技感，苏音没认出。 「林启航，我是林启航，高中同学，还记得吗？」 苏音诧异地又重新看了眼，还是很难从他脸上找到熟悉的感觉。 他解释道：「这两年跟着江哥赚了点钱，就想着好好提升一下自己。」 从他咧嘴笑的弧度里，苏音隐约找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苏音不知道林启航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总归江野没出现，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 那，强硬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想念，算什么呢？ 林启航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话多，只沉默地拎起苏音的箱子：「我送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林启航几次欲言又止，看着苏音冷淡的申请，话到嘴边又卡了壳，无从说起。 「怎么不走了？」 他停下来，苏音也停下，互相看着对方，像是在无声对峙着。 林启航还是没忍住，说：「你还记得徐琨那件事吧，警察把你们带走前，江野让我联繫两个人，任静，还有林景程。」 「我知道，」苏音笑容很淡：「瞒着我，让小姨办转学手续。」 然后把她骗出国，不要她。 林启航点头算是间接默认：「那时候，他很难。」 徐琨一家是地皮蛇，江家又彻底抛下江野，方牧母子的小动作不断，无论在哪江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註定尊严和肉体都要被按进地里。 「他和林景程做了笔交易，送你出国，护你平安，代价是他把自己交出去，」徐家的报復、方牧的刁难，两三年里他尝了个遍。 这个时候没必要骗她，但苏音下意识不愿意相信：「林景程不会的，他们是朋友。」 林启航忽得失笑，不过脸上动过的刀太多，笑起来肌肉僵硬得不像真人。 「和钱和权相比，那点友情够用多久呢？」林启航当时也不相信，可偏偏江野算得很准，林景程应下来，答应安排人在国外照应苏音一家。 第104页 前提是江野留下来，决不能逃。 这些年，林启航亲眼见证他究竟背负了多少，拼着命活出个人样，也不过是为了见苏音而已。 他有什么错呢。 「不过你放心，以后他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林启航把行李箱交到她手上：「一路平安。」 「他在哪？」 「江野在哪？」苏音又重复了一遍：「带我去见他，」 林启航垮着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冷血，」他一把抢过行李，生怕苏音后悔似的，一路小跑着把东西塞进后备箱。 车子一路开到了医院。 对比林启航沮丧的脸，苏音甚至不敢推开那扇门。 「他生病了？」 「以前经常胃疼，他自己不当回事，前阵子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林启航靠着医院的白墙，脸上的笑伪装不下去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癌前病变。」 听到那个字眼，苏音懵了一瞬，身体却比脑袋反应更快，唇瓣血色尽失，清亮的眼眸也如同蒙尘的明珠，空洞地望向掩着的病房。 林启航被她的模样吓到，生怕她比江野还要先倒下。 「我问过医生了，治癒性手术，只要以后多注意点，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復发概率很低，」李启航把包里的陪护证塞她手里，低声说：「今天是我自作主张去找你的，从知道自己生病开始，他就决定放手，哪怕手术成功，他也没想过去找你。」 李启航平时嘻嘻哈哈惯了，此刻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怕復发，到时候反而耽误了你。」 苏音没再犹豫，推门走向那个常驻梦中的少年。 他半躺在床上，脸上既没有年少的乖张不训，也没有西装革履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瘦得厉害，半眯着眼看外面广阔的蓝天。 听到开门声后才扭头看她，表情微微变化，像一扇坚硬的面具，缓缓龟裂，从每一段缝隙里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 苏音吸了吸鼻子，红着眼没有上前。 很多年前他浑身是血，把她揉进满是血腥味的怀抱里，笑着在她耳边说别怕。 现在的他，隔了两米的距离看她，不言不语地抿紧唇，五官僵硬，深邃的眼底藏着浓浓的卑微与热烈，绽放在最难以发现的角落。 卫强说江野不敢见她，苏音现在信了。 可是她还是很生气啊，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抛下她，四年时间，错过了很多很多。 大唿小叫不是她的作风，想了很久，苏音才开口问：「这几年，过得很不好吗？」 「没有，」他笑得风轻云淡：「做生意赚了点钱，一路都挺顺的。」 骗人！ 苏音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么嘴硬，凶神恶煞地摆着张臭脸，一面又把昂贵的草莓往她怀里塞。 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缠着她，雨天红着眼蹲在树下的人也是他。 这个一如既往矛盾的男人，苏音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校长说，那栋新楼是你要送给未婚妻的，现在还算数吗？」 病床上的江野唿吸起伏沉重，幽寂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芒，像漂泊的孤帆碰到一处岛屿，想上岸休憩，又怕只是极度渴望下衍生的海市蜃楼。 一触即破，倒还不如远远看着。 但大概人还是不能与心底最深处的欲望相抗衡，只是犹豫了几秒，江野伸出没有扎针的那只手臂，没有抬得太高，唇瓣几次张开，又什么都没说，掩住眼底压抑的情绪，缓缓把手收回去。 苏音忽得扑进他怀里，拽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苏音是头一回做，薄薄的脸皮透红，只敢埋进江野胸口，再多说一句话，恐怕整个人都能烧起来。 江野慢慢收紧手臂，滚烫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他想艰涩压抑地坦诚最不愿让她知道的那一面，又说不出口。 「真的想好了？」 他小心掩盖好最不堪的欲望，垂下眉梢等着苏音回答。 苏音往江野的怀里缩了缩，阔别已久的怀抱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我在q大画画的时候碰到一位奶奶，很久以前我去找小姨，那个奶奶给了我面包和牛奶，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还和我说了一些话，你猜是什么？」 「嗯？说什么，」江野半合着眼，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她做过的事很多，那些细枝末节他早已忘记，只贪恋此时此刻怀里的温度。 「其实我说谎了，」苏音声音闷闷地开口：「我没有那么胆大，那天找不到小姨我很害怕，天下着雨，我又冷又饿。」 江野眉梢微抬，想起雨幕里小姑娘瑟瑟发抖的身影，他心疼地想去抱抱她，又怕再度令她厌恶，于是随手在街边找了个路人，把东西交过去。 苏音从怀里钻出来，髮丝凌乱，眼圈红红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番，吸了吸气伸手捧住江野的脸，循着唇吻上去。 她想通过这个动作告诉他，她有多感谢那个少年的出现，在她青春里最担惊受怕的日子里，替她扫平一切坎坷。 苏音声音很小：「奶奶说，那个男孩子脸色比秋雨凉，目光所至，眼底桃花盛开。」 暴躁如钢铁般的少年有着最软糯的心，让苏音明白，他给予的年少初次心动，能有这么生动，让她至今不忘。 第105页 — 林启航领着护士过来换药，苏音安静地躺在江野的怀里。 林启航竖起手指比在嘴边：「睡着了？」 「嗯，」床上虚弱的青年动作轻柔地捻去落在小姑娘唇边的髮丝，眼里藏着数不尽的温柔。 林启航挠挠头：「我不是故意去找苏音的，我就是一时没忍住，你可别怪我啊！」 怕真被怪罪，说完他就带着护士一熘烟地跑远了。 江野拉上窗户，房间里瞬间暗下来，只有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专注地看着怀里小姑娘的睡颜。 他早就算到了林启航会去机场，可他没有拦。 几年前的离开惹她伤心，江野虽从不后悔，却也想知道。 他已经如此不堪，倘若换成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小姑娘和以前一样天真，毅然决然地投进他的怀抱。 卑劣的心思在黑暗的空间里急剧滋生，哪怕未来她后悔，他也不会放手。 ——【正文完】—— 第52章 [最新] 番外 番外 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窗外天色刚刚亮起，苏音睏倦地蹭了蹭枕头，看向正背对着她穿衣服的江野。 男人宽肩窄腰, 抬手间胳膊的线条结实有力，不是当年那个清瘦的少年。 苏音红了脸，揪着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耳边的动静却却来越明显。 江野走过来，好笑地看着恨不得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伸手掀开被子一角, 露出女孩白嫩的脸, 他低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眼眸幽深, 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晚的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苏音憋红着脸避开江野的视线, 瓮声瓮气地质问：「你怎么还不走？」 这几天本地新闻一直滚动播放着□□被收购的消息，今天正是签合同的日子。 「嗯, 」他压低了声线，目光在苏音的脸上逡巡, 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方牧在, 你想去吗？」 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名字忽然从他嘴里出现，苏音一愣, 眼里散落几分茫然，殊不知这副表情极大地满足了江野。 他凑过来在苏音的唇上落下一吻, 起身又细緻地给她掖好被角，眼尾的细纹都变得柔和了几分，一双淡薄的桃花眼噙着笑，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一改这几日的低气压。 他离开后苏音后知后觉地想到，难道这几天他是因为方牧所以不开心？ 收购仪式进行得很顺利，江野在签约时出现，这是高中以后方牧第一次见到江野，一瞬间，这个眉眼冷厉的男人和记忆里颓丧慵懒的少年重合。 「现在的□□只剩下一具空壳，收购它，你恐怕打错算盘了，」看到江野签完字，方牧才得逞地笑开，眼底一闪而过的幽暗。 这几年江氏早就被他母亲的那群亲戚吸干，他就算有通天本事也救不回来，倒还不如卖出去划算，有了这笔启动资金，时间还长，他总能有出头之日。 方牧以为他的这番话会激怒江野，可对面的男人只轻笑着扔开签字笔，冰凉的桃花眼里只余下几分嘲讽，看了他两眼便起身离开，仿佛连一句话都懒得同他说。 助理收好文件，见方牧捏紧了拳头神情不甘，他摇摇头：「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江总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当年江家的市在座的谁不知道？对于霸占别人家业的方牧，助理没好眼色地白了一眼，抱着文件麻利地跟着团队走出会议室。 江野知道□□的窘况？ 不可能的，方牧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江野知道江氏早就被他挥霍得不剩什么，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收购？ 方牧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心甘情愿做赔本买卖的人。 — 院子里停着一辆车，助理指挥人把车上的东西一箱箱往楼上搬，碰到苏音的时候脸上神情懊恼。 「是不是我们动静太大打扰到您休息了？」要是被江总知道他们影响到夫人休息，这个月的三倍奖金说不定就泡汤了。 苏音摇摇头，疑惑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大箱子上。 「哦这个啊，」助理赶忙解释道：「江总吩咐搬过来的，都是江总以前的东西，您看放哪儿合适？」 「先放书房吧。」 洗漱完后，苏音对书房里的大箱子有点好奇，箱子外头没上锁，可苏音还是给江野去了通电话。 「箱子？」江野抬起手，会议室内立刻安静下来，台上原本正在汇报策划方案的员工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声。 只见会议室中间的青年瞬间柔和了眉眼，低沉的嗓音温柔：「都是小时候的东西，想看就看，箱子落了灰，先让人清理一遍再收拾，嗯，今晚早点回来。」 「继续，」收起手机，江野抬起头看向汇报的员工，脸上又是众人熟悉的不苟言笑。 原来是江总夫人啊，众人见怪不怪地暗自点头，整个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江总有多宠老婆，光看那一整栋专为江夫人而建的个人画馆，就足够让人惊掉下巴了。 苏音没找人清理，自己揭开了箱子，一眼就被里面堆得满满的无人机吸引了目光。 江野小时候也喜欢这些吗，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苏音把无人机取出来，挨个擦干净，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骄傲地拍了张照片发给江野，半晌都没收到回復。 苏音泄了气，嘟着嘴继续收拾箱子里的东西，看到角落里一叠厚厚的信件，最上面的字迹出乎意料的熟悉。 第106页 这不是她曾经写给方牧的信吗？ 怎么会在这里？ 苏音皱着眉把箱子里的纸张取了出来，一页页翻过去，埋藏已久的记忆又被一点点勾起。 江野回来时家里静悄悄的，找遍了房间才在书房找到了坐在地上的苏音，他走过去伸开长臂，从后面环住苏音，见她呆呆的，便低头看向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都是小时候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江野从她手里抽出一封信，瞥了两眼，没什么兴致地丢在一边：「饿了吗，楼下炖了汤，陪我喝点？」 苏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两弯细眉几乎皱到了一起：「这些信是你的？」 「嗯，原本被收回了老宅，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丁特怎么把这些也带回来了。」 察觉到怀里的苏音身体微微颤抖，江野抱紧了两分：「冷吗？」 苏音摇摇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眶：「你和我说说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江野不理解，但还是认真地在记忆里搜寻快要被遗忘的回忆。 「他们离婚后，我跟着母亲搬出来住，白天挺无聊的，玩无人机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楼层里有个小女孩总是哭，很烦，我送了点吃的想让她闭嘴。」 江野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封信，那时候年纪小，并不知道女孩的一封封信里写了什么，如果不是苏音问起，他几乎快忘了这回事。 苏音在他怀里仰起头，伸手戳了戳江野的胸口，「那你怎么不回信给她呀？」 回信么？ 江野挠着她下巴上的软肉，语气很平淡：「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看不懂信上面写的什么。」 要是放在几年前，江野绝不可能一板一眼地说自己不识字，更不可能坦然地面对这一段羞耻。可现在经过岁月的沉淀，那个骨子里自卑桀骜的少年早就不见了。 见苏音很感兴趣，他也低头捻起一封信想拆开看看，被苏音慌慌张张地抢了过去。 「别、别看了，」苏音把信件全部捞进自己怀里，微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我都替你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时候的她很惨很孤独，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苏音一点也不想让江野重新认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江野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点头，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 「那现在下楼陪我喝汤？」 「好，」把那些信封往角落里踢了踢，苏音仰起脸故作镇定地拉着江野离开。 吃了晚饭，江野陪她画了半小时画，回书房处理工作，小姑娘全身心投入到画画中去，忘了管那小半箱的旧物，信件此刻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江野的桌子上。 他左手边已经堆了一沓拆开过的，手里正展开其中一封，凝眉顺着稚嫩的字体一行行往下看。 凌晨两点，苏音被揽进熟悉的怀抱里，粗粝的指腹轻轻揉过她的眼尾，指尖仿佛带着深夜的露水，冰凉凉的。 他一句话都没说，碰不腻似的一点点亲着她后颈的皮肤。 被亲得烦了，苏音闭着眼睛推了推：「不要了……」 小声的嘟囔被江野吻进肚子里，苏音小声哼了哼，转过身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脖子，脸颊忽然碰到一片湿润，苏音梦也醒了两分，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清冷的月光下，江野的脸上有两道纵向的水渍划过的痕迹，倦然的桃花眼盛着交错的血丝，睫毛也湿哒哒的。 苏音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清醒，她小声问：「你哭啦？」 她揉揉眼，凑过来想要好好探究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的原因，却被江野扶着脑袋揉进怀里，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跳得苏音脑袋都晕乎乎的。 「好好睡觉，」江野深吸了一口气，给苏音盖好被子。 苏音作怪似的用手指戳他的胸口，「那你为什么哭呀？」 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娇俏样，令人爱怜又头疼。 「做噩梦了？」苏音想半天替他想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虽然这个理由愚蠢极了，江野还是点点头：「嗯，做噩梦了。」 苏音新奇极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把他吓哭？ 困意来袭，苏音想不到那么远，在江野怀里打了个哈欠：「明晚和我一起喝杯牛奶再睡吧，就不会做噩梦了。」 「好，」他轻声答了一句，没多久就听见怀里女孩浅浅的唿吸声，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离开小姑娘的那前两年，其实活得很泥泞，在生存边缘苦苦挣扎的日子就像没有月亮没有星辰的夜晚，连一点微弱的希望都看不到，全世界都是黑的。 但江野从不和苏音说日子过得有多苦，他能走到光明的地方拥抱她，以前的苦难便不值一提，也不必多一个人为他伤心。 聪明的小姑娘也把过去一笔带过，不让他看，不让他多疼疼她。 这最让江野心涩。 月光皎洁，九月的晚风裹着清冷的月光，温柔得能宽容所有异想天开的人。 江野不抱希望地想，倘若让他回到那时候，他一定不顾一切地扒开那扇窗户，去看躲在阳台偷偷抹眼泪的小姑娘。 告诉她未来很好，不会再有人丢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