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升》 第一章 意外 镜子里映着一个人,细白的皮肤,染成棕色的头发,耐看的五官,唉,那是我瑞明月,在餐厅和若菲分手回家后,我已经在沙发上呆坐两个小时了。想着在餐厅的那一幕,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听了那样的消息仍能坐视不怒,连始做俑者大概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愣愣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去做。我想我是震惊后浑身无力而呆掉了,却成了一种毫不意外的冷静,也真可笑啊。 相恋五年的男友竟然在一年前与我最好的朋友若菲有染,而我却当局者迷,也真算是白痴行径。今天若菲找我来摊牌,希望我原谅她。可五年比一年,岂是原谅就能解决的?我想我没有那么大度的心,这些年的付出就成了过眼云烟,说声原谅就抛尽了所有的干系,若菲呀若菲,既然已经让我的男友站到了你的旁边,为何把这令人心痛的难题推给了我,是否觉得我受的伤害还不够深?祁峰呀祁峰,你也不出面吗?让你现在的女友—我的好朋友来面对这一切?还真是个“男子汉”啊!就凭这一点,和你分手倒是解脱,最见不了这样躲在女人背后一声不吭的。这两个小时,我的脑子把以前的过往滤了个遍,心情反倒舒畅了些,没有刚回家时的憋闷。 罢了,该放手时就放手,与其三人痛苦,不如我一人痛吧。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怀疑我快成佛了,没点子斗志,还一付看破红尘的顿悟,真不知是不是在大学教了一年学把自己都教迂了。大概也因为这个,他才移情别恋吧,都这时候了,我还在找各种理由来安慰自己,我还真有参禅的慧根呢。是该做决定了,明天就找他们俩谈清楚,免得今后三个人碰面时尴尬相处,干脆快刀斩乱麻,我放手,他俩牵手。我也不想因为这个把人做绝,弄成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想到这儿,整个人也轻松了,顺势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呼—深深地吐了口气,仿佛心里的不快都随着这口气出去了。走到窗户跟前,扭开窗扇,太阳快落山了,只留着半抹菲红夹在青灰的空云里。唉,可别忘了备课,我可是称职的老师,不能因为我自己的感情纠纷而放纵了我的学生,那样做连我都不能同意。先去冲个澡再准备吧,拿着那套最喜欢的嫩绿色睡衣走进卫生间,又禁不住皱了下眉头,这套小小的公寓唯一的不足就是卫生间是个四面全是墙的暗处,要不是其他的条件都是上上乘,也不会选它来做自己的窝。摸着开关试了几回,真不幸,什么防水灯,看来都是骗人的,都坏两次了。嘴里叼着小号手电筒,踩着凳子把灯罩子卸下,正要拧灯泡,客厅里的电话不知趣地响了,一慌神,手一抖,一节祼着的电线正碰在手指上,那瞬间,只是一阵酥麻,眼前黑了,没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的身子飘在了半空,昏昏噩噩。 第二章 回神(上) 水粉色的纱帐、薰炉里袅袅冒着茉莉香,一名神态颇为忧戚的贵妇坐在杨木圆桌前,不时地向床上张望,嘴里念叨着:“这是怎么了,大夫不是说没大碍了,可月儿为什么还不醒来,都三天了。” 一个着翠衣的丫头端着碗莲子百合羹轻轻地放在桌上,开口道:“夫人,您别担心,邱大夫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先喝碗莲子羹吧,这是三少爷让厨子刚弄的。” 唉,贵妇叹了口气,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余热,又推到一旁“等等吧,现在没胃口。” “如烟,老爷还没有下朝吗?”贵妇抬头望着翠衣丫头问着,声音掩不住的疲惫。 “夫人,老爷快下朝了。”其实什么时候能下朝回家,一个丫头怎么会知道,只是这时实在无法拿其它的话来安慰。 “怎么会选中月儿呢,为什么会是我的月儿”贵妇缓缓地说着,无奈而孤寂。 一片肃然,丫头们互相对望着,不知该如何来回答,恐怕任何答案都不是夫人能接受的,还不如选择沉默。只要有人说月儿小姐没被选中,夫人肯定会激动地顺话语转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可谁能给这样的承诺,恐怕只有金銮殿上的那位,然而君无戏言,不会出尔反尔,所以就不要抱奢望了。亲王皇叔又能如何?算来算去不过都是皇上跟前的臣子,高兴时恩宠荣华富贵,不高兴时亦可翻手为云覆手雨,根本不会念着什么皇族正统,这些又怎是做臣子能左右的。 一屋的人都各自想着,没人打破这份静谧,可一声若有若无的呓语却让所有的人都怔了。 “月儿,是月儿醒了吗?是吗?”贵妇慌忙地快走了几步来到床前,叫如烟的丫头和另一青衣的丫头也紧跟在夫人身后。 床上的人又发出一声轻轻地声音,仿佛在向满屋子的人证明。 “月儿,月儿”“小姐,小姐” 我躺在床上好象听见有人在唤我,虚弱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围在床前的人都向我倾着身子,但我真的一个都不认得,而且连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让我感觉我没有醒,在做梦。 看到我睁开了眼,那位贵妇先开了口,激动地抓着我的手:“月儿,你可醒了,娘这几天担心死你了,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刚想起身问问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一动就感觉头晕的厉害,眼前冒着金花,身子一软哎哟一声又倒在床上。 “快躺着”贵妇忙按住我“月儿,你现在觉得哪不舒服,我让你哥哥去请邱大夫。” 我望着贵妇有点怯,下意识地想挥手表示不用,手举起来的瞬间,我看到了一只白净的手,细腻的手指,修剪得圆润纤长的指甲……天,这不是我!为了教学写板书,我不可能留着略长的指甲!脑子飞快地转着,我努力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眼前这种情况唯一说的通的是,我的灵魂出了我自己的身体来到另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身上,我现在说什么恐怕她们都会认为我是醒后说胡话,目前唯一该做的就是搞清事情的大概样子。于是我理了理思路,深深地看着这个自称是我娘的人开了口:“娘,我昏睡了多久?”实在不知此小姐因何缘故躺在床上,只能选择昏睡这两个字,想来比较模糊,不被人怀疑,至于叫娘也是不得已,而且叫得很陌生,真的有点象演戏。 “唉,自那日你从花园山石上摔下,就一直昏着,已经三天了”贵妇爱怜地用手抚了抚我的脸,“月儿,再怎么你也不能轻生啊,皇上这次将你赐婚远嫁,你爹也努力过,可改不了啊”说罢用丝帕抹了抹流下的泪。 接下来我用当老师诱导教育的本事大体搞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现在叫佟沁月,居然也有个月字,真是巧。是明成国英亲王的小女儿,今年十六岁,说是为了两国邦交,前阵子被当今皇帝赐婚嫁给宋昭国的九王爷宋天恒,还封了个义善公主的衔。大概是多有不愿,心中一时郁闷而做了跳山之事。听来听去,实在推算不出这宋昭国的国君是史书上的哪位,看来是不能凭着历史的记忆顺而行之了,因为完全对不上号,所以我也无法预知任何事情。唉,只能依旧依旧了,管它什么历史呢。 第二章 回神(下) “月儿妹妹,月儿妹妹”我的胡思乱想被一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一个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站在了我的床前,眼里满是关切。我略打量了下站在眼前的人,衣料华贵、气质非凡,想必这是“我”娘口中的那个小姐的哥哥,皇家血统自是不一样,当娘的都是千挑万选的,生下的王子千金的,自然都是了得。那长相在现在也能去电影学院表演系选拔一下,那这么说被我附了身的小姐也应该貌美如花了,心里不禁美了那么一瞬间,又觉得这样子不回声不大礼貌,可也不知道这小姐究竟有几位哥哥,所以含糊一下,冲着男子扯了个淡淡的笑,“哥,我没事了,谢谢” “爹马上就过来,月儿,这几天府里上下可全担心着。” 听了这话,我相信,一个被封了公主的衔马上就要远嫁的人突然出了事,那可是惊起天变的,虽是皇家的连枝,可真的没有如期出嫁,那样的抗旨不尊,藐视皇权的后果可没人担的起,搞不好全亲王府都要受牵连。我这一醒,也算是把压在府里人心上的大石头搬下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估计要开个庆祝会喜庆一番。别说,这个当哥的说话声音还挺有当配音演员的资质。切,这会儿还神游心外,心里有点小小的尴尬。赶紧回神,现在最好的做法是自我忏悔,这招对我这样欲死重生的人最有效,也最能引发人的同情心。 想到这,努力酝酿着心里悲伤的感情,缓缓道:“女儿不孝,带累了爹娘。”声音之戚然果然让床前一干人等动容。 “人好好地没大碍就好”贵妇眼中又涌出了泪水。 趁着贵妇拭泪之际,我的脑子可没停,不知这位小姐脾气秉性如何,别戏演过了头,虽说借着这位小姐的身体活着,太反常了是不是会让他们怀疑?这样七想八想的乱死了。算了,反正不久也要出嫁了,这阵子有点变化估计他们也没心思琢磨。就这功夫,这府上的主人--小姐的爹英亲王来了,免不了一番慰问与歉疚,这常人尚且被一通嘘寒问暖弄的心虚体乏,何况我这样病奄的样子,得了个空,跟贵妇开了口:“女儿现在已安好,爹娘不必挂心,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贵妇略略思踌,应到“恩,也好,这么些人围着你也乏了,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就让如烟她们支会一声。”还是娘善解人意,忍不住为自己小小的伎俩喝了声采。 满屋的人只剩下那个叫如烟的和着蓝衣的一个丫头,应该是这家小姐贴身的,随口叫了如烟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恭谨地立在床边。 “哦,这些天昏睡了,现在醒来觉得肚饿,…” “奴婢这就去让厨子准备。”接过我的话头,如烟机灵地说道,面上还透着点兴奋。 屋里只剩了个蓝衣丫头,我也想趁机多了解一下这位小姐的情况,可不知她叫什么,总不能喂一声,这也太折面子了,咬牙略欠起了身,扯上了一阵的酸痛,心里开始抱怨这小姐摔的也忒狠点,那丫头看我在动,急赶了大步扶住了我。 “小姐,你要什么?”声音挺脆,有点象一口咬了水灵灵的黄瓜,顺势在我后背靠上一锦缎软枕,让我舒服些。 “这些天有劳你们费心照料” “小姐快别,您这么说会折煞奴婢的,这是做奴婢的本份。”说着慌慌地摆着手。 以前估计小姐没这么跟她们客气过,没准她现在心里在想小姐是不是从山上一摔把脑子摔坏了,想着自己就笑出了声,那丫头一愣,我连忙掩饰, “自从山上摔了那次,头也昏,有些事情也想不起来,你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讲,我试着回忆回忆” 蓝衣丫头这才放下了心:“小姐莫急,邱大夫曾说小姐摔下伤了头,一时想不起也是正常,缓缓就无碍了。” 然后这个叫如蓝的丫头侃侃而谈,有点演讲的水平,把事情的边边角角描述了个遍,我也大致知道这几天我该装成什么样子了。眼睛溜了一遍屋子,看来这位小姐也算喜欢书的,这个唐诗宋词元曲儿的还算半瓶子醋,凑和能应付;至于毛笔字,呵,也不是自夸,从初中开始就被父母强逼着练,也算学有所成,而且间接地学了学人物花鸟画,虽没那么大的气势,那出自小姐的手也是不错的,这下可有用武之地,在心里暗暗感激父母的明治之举。没看见棋盘,也不知会不会,暂不管了。琴,如果没看错的话,靠窗的乌木雕花台上正正地放着古琴,这怎么办,我只会吹箫,弹吉它也成,可吉它那是现代的玩意,这也没有。有点郁闷,不知这该如何混过去,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差不多的时候,如烟端着托盘回来了,只见一碗粥和两盘小菜,与其称盘不如叫醋碟子更合适。不忘顾及小姐的身份,很文雅地喝了碗糯糯的白米粥,消灭两碟子清爽小菜,就又躺下睡了,其实肚子还是蛮饿的,但如烟说大病初愈的人不宜多吃更不宜吃油腻,所以只能将就着填了半饱。就这样半饥半饱地进了梦香。 第三章 悠闲 借着小姐的身,我现在已经是佟沁月了,又被逼着在床上躺了两日,还美其名曰休养,实在无趣,有点儿忍无可忍了,还是主动出击。 “如烟,我想到花园里走走,这两天闷在床上,身子都快僵了。” “小姐,还是在屋里呆着稳妥。” “可我现在已无碍了,头也不痛,身子也不酸”说着我还特地晃了晃头,站直了身子。 “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夫人吩咐这几天定要把身子养好,出不得半点岔子”说罢抓着我的胳膊,生怕一个不注意把我放跑了。 出不得半点岔子?难不成怕我再来一次英勇跳山?恩,这种可能性比较大。想到这儿,我挺直白地说:“你怕我再去跳一回吗?那样的傻事一次就够了,再不然你和如蓝一人架着我一胳膊出去,这总行了吧” 如烟听了有点尴尬又有点不知所措,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松了口。一边给我挽着头发,一边嘱咐这个那个,听的我那个心烦,年纪小小怎么成了婆婆嘴。算了,为了出去忍了。看着正要往头上插那些金珠银凤的,忙推到:“挑式样不太复杂的轻巧的簪上就得。” 如烟似乎有点儿不信,说道:“小姐,这金丝凤可是您最喜欢的” “大病初愈嘛,简单点儿就好,再说头也禁不住太沉”呵呵,希望如烟不要怀疑我的理由。 “也对”说着,如烟将金丝凤放在首饰匣里,拿了一个式样简洁的梅花簪和一小东珠流苏插上了头,又略略在我脸上扑了些粉,点了点胭脂,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别有风情。如蓝已捧着件淡水红色绸纱衫及同色的罗裙在边上侍候了,当小姐也不错,养尊处优衣来伸手,可话说回来,这衣服我也不会穿。一番收拾,都一个多时辰了,唉,真是够麻烦的。要在现代,我在半小时之内全部搞定了。 终于出屋了,忍不住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没有工业污染这空气就是不一样。在花园游廊里慢慢地走着,如烟如蓝两个丫头神色紧张地一前一后地跟着,她们是不敢冒大不违架着我胳膊散步,那叫没规矩也是万万做不得的。只是这幅神情钻进我的脑子里不禁幻化成另一画面:两丫头各架着小姐一条胳膊大步前行,犹如押着赴死的义士,想到这儿我不禁咯咯乐出了声。惹得两个丫头毛毛地看着我,她们不会以为我疯了吧?哈哈…越想越乐。 “小姐,您别吓奴婢,您怎么了?”如烟和如蓝都忙不迭地扶住我,惊慌的神情全写在脸上。 看她们那付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真有点心疼了,也止了笑,找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安慰道:“只是看到你们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而已,放心,我不会再去干那傻事。” 如蓝拍了拍胸口:“好小姐,奴婢可禁不住您这一吓,心都快蹦出来了。” “你呀”如烟用手指点了点如蓝的额头,眼里满是哭笑不得。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两个丫头还真是不错的。两个都和小姐一般年纪,如烟机灵稳重,如蓝活泼会说。真希望和她们一直在一起,远嫁?她俩应该随行吧,可不知人家心里是否愿意,如果人家有了意中人了呢?必竟这个时代的人都早婚,十五六嫁人都是正常的,我也不想做个棒打鸳鸯的,虽说我作不了主,但如果真如我所想,究竟也能帮着想个应对的法儿,恩,不如现在探探她们的口风。 正巧走到了湖心亭,捡着亭子的围栏椅就要坐下,如烟麻利地用一方帕掸了掸椅面,要说天天有人打扫不会落下什么灰,我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转首望着湖面,还真是湖水本无忧,因风起皱啊。把耳边的碎发往后抿了抿,起了话头。 “过阵子就嫁了,那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语气里带着落默。 “小姐…您别难过…奴婢会陪着您,您去哪儿奴婢去哪儿”如烟发誓一般。 “小姐,奴婢也是,一辈子陪着小姐”另一丫头的声音。 “那怎么成,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当老姑娘?到时候有了心上人,背地里不定怎么骂我呢”我逗趣着。 两个丫头脸都红了,如烟回道:“小姐竟拿奴婢打趣” “奴婢要守着小姐,万一嫁入九王府有人欺侮,也好有个帮手”到底是如蓝,想到这样的理由。 “如蓝你想什么呢,你当小姐是寻帮手打架吗”又是如烟,其实这几日的晨昏相伴,她们也能感觉出小姐与以前的不同,但又说不出什么,只是如烟曾跟我说过:小姐变得随和了,不是那样拒人千里之外。所以她俩现在和我讲话也大方多了,稍越了规矩,我也不怪,她俩倒也慢慢适应了。 第四章 盟誓 离着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全府上下全都在忙,最闲的就是我,因为诸如量衣定做等繁杂的亲历环节早在赐婚后第二天就开始准备了,那阵子被忙的晕头转向的应该是那位真正的亲王小姐,所以现在我乐得轻松,每天就在这府里左逛右逛,累了回屋看书写字,倒也惬意。本想午饭后眯一阵再到花园里吹吹风,不凑巧下了雨,淅淅沥沥的,这种粘雨最要不得,一阵两会儿的停不了。要说我呆的这个明成国大概位置在现代的江浙一带,现正是梅雨季,看来出去无望,索性铺了雪宣纸,用镇石压好,让如烟做个模特,挥手描了幅美女侍书图,如烟拿着跟宝似的,一个劲地夸“小姐,以前怎么都没见您画过,画的真好!” “那当然,小姐这叫深藏不露”如蓝的丫头也兴奋地说“那…小姐,也给奴婢画一幅吧”说完用略撒娇略乞求的眼神望着我。 “那是当然”我也有些得意。 这里正开心着,屋外翠屏的声音响了:“二小姐,晚膳备好了,夫人请小姐过去用膳。”翠屏是娘屋里的丫头。 如烟代我回了句:“有劳屏姐姐,小姐这就去。” 门外的脚步走远了。稍后我在如烟如蓝披衣打伞的簇拥下来到饭厅,环视了一圈饭桌前的人,一一打过招呼,便入了坐。除了爹娘和上次见过的那个三哥(后来相处日子多了,知道那次床前所立之人是小姐的三哥)之外,没其它人,原本还有两个哥哥都早娶妻置了自己的宅院,一个姐姐也嫁给当今掌兵权的周将军的大公子,也算情有归处。真佩服老爹没有多置小妾,这年代也算不易,否则这一桌子都不够坐的。我发现我的脑子比在现代时更活跃了,无论见了什么,都要琢磨一下。这也怪不得我,凡事但求不出错,只希望不要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文文静静地扒了两口米饭,老爹开了腔:“月儿,过几天你就要嫁了,为人妇不比在英王府,行事不可太随意,凡事谨慎,多忍让,还需跟你说的是……” 恩,我点了点头,心里正琢磨着老爹的下文是什么,干嘛叫我多忍让,不是嫁去当正王妃吗?虽说三妻四妾可不是我所希望的,但在古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爹是不是让我与小妾们和平相处?心里正胡乱猜想着,爹的后半句话让我刚挑进嘴的一口菜愣是含住两分钟没动,“宋昭国的九王爷自前王妃仙逝后脾气阴睛不定,甚难揣度,令人生畏。” 什么,不是说他风流倜倘,文韬武略,是当今宋昭皇上不二的左膀右臂,难不成是骗人的?宋昭皇会让所谓的脾气不好,阴沉鬼脸的人来辅助国事,不可能吧? 爹也看出我的不自然,解释道:“以前的九王的确如所知道的样子,自两年前他的爱妃逝去,他就变成另一个人。唉,这也是我不忍让你嫁去的原因。”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 想来皇上也不愿意把自己亲闺女推进火坑,又碍于两国的情面,唯有另谋人选,这才是我脱颖而出的真正原因吧。呵,在现代我被多年相恋的男友抛弃,穿越到了古代当了把富贵小姐,还能如愿嫁给王侯,可如今老爹的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真真造化弄人。脾气不好,那岂不是要天天战战兢兢地面对这个人,还是他有暴力的倾向?那更糟,我该怎么办?想着这些如履薄冰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个动作显然没有逃过老爹的眼睛,他忙爱怜地劝慰:“月儿,宋昭国和我明成国素来友好,且是对我们明成极有利的邻邦,有了他的支持,梵夷之流必不敢轻易进犯。为父也知你此去多有不愿,但事已至此,皇命已下,无法更改。你就多想想好处,能嫁给九王,做个嫡妃,不委屈你的身份。” 大概老爹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只挑了一条好理由,那就是不委屈你的身份。唉!可嫁人不嫁个疼自己爱自己的,却嫁个脾气难定再加上暴力倾向的,有个尊贵的身份又能如何?天天念着那个身份‘我是嫡王妃,我是嫡王妃’就能化解一切吗?要真有那么神奇,我宁愿天天多念叨几遍,实在不行就象庙里的和尚一样,在手内的佛珠上都刻上王妃字样,轮着圈念,念它个一百遍,这第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王爷要对我好,不能对我使用暴力。可这根本没用的。不过转念一想,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御封的义善公主了,哼,这皇上,真能起名,这可真是够道义够善举的,这为国为民的道义善行全落到我一弱小女子身上,给的任务可真艰巨啊。既如此,那九王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打发我吧,至少为了两国世代友好,也不可能任意妄为。我也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干嘛等着让人欺侮呢!想着心底倒有几分期盼着快点见到那个九王,看看他到底有些什么手段。这样的想法倒让心里添了份淡然。大概我这一脸的表情在饭桌前众人的眼里有些千变万化,看得他们有点不知所措。 望着他们充满担心、忧虑、疑惑的眼神,决定来安慰一下他们难过的心。我清了清嗓,开口道:“爹,那跳山之事女儿今后断不会再做,只因一时糊涂。身为明成国的一份子,自然有责任为圣上分忧。女儿绝不会是非不分,请爹娘放心,此次远嫁,定不违圣意,亦不会让宋昭国人看轻。” 呵,这番表决心大大收益,老爹老娘都被我鼓动出了激动的泪水,连三哥都夸我明大理,连连说我长大了,懂事了。那是自然,我在现代怎么也是二十五岁的人了,现在平白小了九岁,可意识思想还是二十五岁的。这顿饭在我信誓旦旦的决心后匆匆了事,娘让我到她房里陪她说说话,可真面对面了,却只是看着我默不做声。唉,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知道此去宋昭,如无特殊的大事,不能轻易地回来,这与嫁于本国的王侯不同,老娘是在担心啊。 第五章 装扮 忙忙碌碌地终是有了结果,今天要出嫁了。天刚亮,如烟就把我叫了起来,说是宫里来了人,估计是帮我打扮穿衣的。刚起身在床前坐定,一内宫太监率五六个宫女鱼贯而入,这公公岁数稍大,手持拂尘,一边行礼一边开口道:“奴才王寿安奉皇上旨,侍候公主添嫁衣。”一副略尖的嗓音,虽然在电视上看过很多古装片,对太监也并不陌生,可这次真见着了仍感觉有点便扭。 刚那公公称我公主,还真不习惯,不过也要做做样子。略正了正身,平和地说道:“有劳王公公了。” “公主言重了。”又是行礼,这礼数还真多啊。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嘛。只见王公公吩咐身后的几名宫女几声,那些宫女就将手上捧的若干衣饰如数放下各自忙乎去了,连如烟也跟去了,屋里只剩如蓝和我。不是要给我梳妆打扮嘛,这人怎么都出去了,不会让我自己穿吧,这我也不会呀,不该呀。赶忙拉过如蓝问:“这人怎么都出去了?” 如蓝扑哧乐了出来,“小姐,先得沐浴,她们都去抬水去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一早起来就香汤沐浴到是头一遭,虽说在现代早上也洗过淋浴,可那不同,那算例行公事,这就算享受了。不一会儿,如烟引着一干宫女拎着水桶,抬着浴桶进了间壁,听到里面哗啦啦倒水的声音,袅袅的热气从浴桶上方冒了出来。没多久,如烟走了出来让我过去沐浴。缓步走到桶跟前(有宫里人在,怎么也要做出公主的样子,呵呵),桶里的热气加杂着各式花香不住地往脸上扑,脱衣踏进桶中坐下,真舒服。本来是不情愿地早早被如烟叫醒,被一干宫女侍候着,再让水一泡更觉昏昏沉沉…… 好香哟,顺着香气眼前豁然是汪很美的湖,一朵朵的睡莲稳稳地浮在湖面上,那香味应是睡莲散出的。在美景的蛊惑下,我情不自禁地一步步走了下去,令人惊异的是湖水居然是温的,温温地浸着我的肌肤……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这首古人写的诗倒是应景,恰如其分,真真的香远益清。正享受这弥漫的荷香,恩?好象有人在叫我,可能是幻听,先不管了,又置身于美湖当中。 “公主,公主,公主醒醒”感觉有个急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哦,原来真的有人在叫我。不情愿地张张眼,第一个看到的是如烟,半嗔半怨地说到:“让我再睡会吧。” 如烟掩嘴而笑,“公主(因有宫人在,她们也算有眼力劲,跟着叫公主),您在浴桶里睡着了,水已温去了,奴婢们侍候您出浴。”说着和两名宫女过来搀扶。“呵,早上起的早些,禁不住这香花暖浴的,竟睡了”自己都感觉有点尴尬,在数名宫女跟前,竟在浴桶里睡着了,真够羞人的,还好水中的热气将我脸上羞怯的红晕掩饰了。 出浴更衣,坐在梳妆镜前的绣凳上,两名宫女开始整理我那头长及腰际的乌发。要是在现代,这一头乌发加上这国色天香的容貌,肯定让那些广告商们抢破了头,争着聘我去做诸如洗发水、化妆品的广告呢,心里不由偷笑了一下。想象着自己一转头,头发在镁光灯下乌黑亮泽,灵动飘逸,再配上清澈流动的水花背景,随后吐出广告词:飘逸亮发,完美无瑕!最后定格在手中的洗发水品牌上!哈哈,为自己导演的广告片喝采。这份情绪让我的脸上看着是一副呆笑的表情。恐怕是如烟看出我的不对劲,适时提醒我:“公主,想是坐久了,奴婢给您倒杯茶消消乏。” “恩,好”我也略调整了一下坐姿,赶紧回神。一个多时辰我的头发终于出了模样,之后两名宫女在我的脸上扑粉、画眉、描眼、涂唇的,再将金银珠翠一股脑别的别、插的插、簪的簪。想想当公主也不易,打扮的人累,被打扮的人更累。站起身让宫女们程式般地一件件套嫁衣,如同木偶一样任人牵线。添衣完毕最后再压上凤冠,拖着一身的绫罗绸缎,一个绯红的身影出现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望着镜中的我,不由呆了半晌,天生丽质加上细心装扮,怎一个美字了得!边上的宫女也恭维道:“公主真美,象天上的仙子下凡!”对夸奖的话人人都是不拒的,何况我,对拍马的人报以嫣然一笑。 王公公见我已打扮妥当,倾身向前:“公主,请随老奴前往庆德殿。” 这阵子在老爹的嘴里也听过庆德殿,应该是让我跟皇上谢恩吧。随即向王公公稍点头示意,他便心领神会地前行带路。去谢恩也不必带这许多家当呀,那几马车的东西,具体说应该叫嫁妆太丰盛了。这对我这个现代人来讲真是不适应。虽说也见过十几辆卡迪拉克、奥迪之类群行的气势,可赶着数辆马车的出嫁队伍我还是头一次尝试。在现代没机会嫁,在古代嫁吧。坐上披红带金的马车,一路的新奇。 第六章 面圣 早有太监、侍尉在正殿门口久候了,看来他们也习惯了等待,一脸的面无表情。下车、施礼、宣报、上殿,这一系列的动作流畅之极,尤如机械运作。在大学阶梯教室面对那上百号人都不曾有过紧张的心情,可如今真走在这大殿的石阶上,手心里却满是汗,每走一步都如负重石。进了大殿也是如此,头也不敢抬,小心地迈着步,本来就紧张再加上这一身行头,背上已有了微微湿意,生怕一个不留心踩了绯罗裙裾,站立不稳那可会被殿上百官贻笑大方的。可我这番小心翼翼、低头内敛的样子在皇上乃至殿上的众多官员眼里那可是雍容大方,仪态得体。呵,还真是无心插柳。 站定,低头曲膝叩拜行礼,这一套动作在脑子里已演练多次,虽然对这种跪地行礼持有异议,总觉得是奴役人的产物,但也必须去做,身不由已。 刚俯下身,大殿之上便是一声“平身”。这殿本空旷,有的只是两边恭立的数得上品级的文武官员亲王大臣以及司扇宫女、监礼公公,所以声音听来如同天籁,有着些许的回音,幽幽的檀香从明黄龙椅旁的仙寿伫地铜炉里飘了出来,让我微微神轻气爽。 “谢皇上”很恭敬地起身。 “义善公主不必多礼,朕对你视同已出。” 真是废话,假惺惺的又何必,要真是舍得,干嘛不选个自己的亲闺女嫁呢?哼!想归想,还是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忙着低头肃立回道:“诚蒙皇上厚爱,封为公主,荣耀万分,然礼断不可无,祖宗礼法时时铭记于心。” 这一番大方得体的表现,令皇上龙颜甚悦:“看来朕没有错看。”说完赞许的眼神掠过英亲王,英亲王忙一辑手低头。 接下来殿上一片“皇上英明”等一番虚假的恭维附和。我立在殿上,眼睛不禁朝老爹的方向看去,老爹脸上的神情透着激动、无耐和不舍,回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是放心我会很好,爹应该是明白的,朝我微微点了点头。唉,就算我是个穿越来的假小姐,那亦非我亲生父亲,但终究是我至亲的人,可眼下在这大殿之上却半句话也说不得。老爹是无可奈何的,皇权永远都是至高无上,心里终有千般不舍也必须抛到一边。想的多了,心里不禁也跟着激动,不可名状地欲流出眼泪。感觉到自己不稳的情绪不应在大殿之上表露的太明显,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恢复以往的镇静自若。 皇上对我在大殿上的表现很满意,夸赞我气度颇有大家风范。这还有完没完了,赶紧撂下重点的话让我走人吧,在这里呆着真把人憋死,脑细胞不知死伤了多少呢。我不停地在心里念叨:“快点让我走吧,快点让我走吧”,不知是否被我的虔诚打动,皇上果然在赏赐了若干金银古董、丝绸锦缎后又交待了几句便让我启程去宋昭了。 第七章 路途 依旧坐着来时那辆豪华的嫁车,只是随行护嫁的是明成的高盛将军,在殿上曾见了一面,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魁梧之人,眼里透着精干,见他骑着一匹通身黑亮的马,马前额处点着一泪珠型的白斑,挺威风的,肯定随高将军远征沙场,追敌于阵前,这次护嫁应该算最轻松的差事了吧。我什么时候开始揣摩马的心思了,真是的,兴许人家马儿还愿意驰骋疆场,做个护嫁的随行没准还觉得委曲呢。如烟如蓝因是我的贴身丫环,为方便侍候,同我乘一辆车。眼见着彩车仪仗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两边站着好多看热闹的人。我现在是无心看这些街头景致,从大殿上出来就打算在车上好好歇歇这疲惫的脑神经,倒是两个丫头满是欣喜地向外张望。不禁想逗她们一逗,声音装的不悦:“你们两个也是从府里出来的,怎么还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扯着脖子往外看,用不用我把这车帘子挑开了,便可以看全景了。” “哦,小姐(没人时她们还是习惯叫我小姐,而不是公主,反正只是一称呼,我随她们),奴婢不敢”两人同时转头,忙忙地向我认错。 只是如烟一抬眼对上我那噙着笑意的神态,忽然明白了什么,有点撒娇似的握着我的手,“小姐,您又开奴婢的玩笑” 呵呵,忍不住笑出了声,如蓝这时也朝我努努嘴,“就知道打趣奴婢,我可不教您刺绣了” “呵…恩…我想想…记得某人曾哭喊着要我为她做幅画,要不算了吧,说不定人家早抛到脑后,忘到九霄云外了。” “啊?小姐,您可是说好给奴婢画的,如烟姐都有一幅了”一脸的委曲。 “那你得教我刺绣,而且还得认真教,不许偷工减料”我进一步“要挟”。 “说定了,奴婢保证用上好的丝线,上好的锦绸教会小姐。” 这回轮到我没有风度的大笑了,如蓝这丫头就是这么理解“偷工减料”的,真够难为她的。两个丫头不明就里,也跟着我笑。 这样逗着也有些累了,便倚在车上的靠枕上眯着,如烟如蓝也知趣的坐在两边各干各的。只是没多久,如蓝激动的叫声把我从会周公的途中拽了回来。“是王府,咱们王府!”呵,她已经学会用“咱们“了。 我抬眼朝已半挑着的侧面的护纱帘望去,熟悉的白玉门狮子、朱漆铜钉的大门……这就是我来到古代的家,可眼下英王府离我那样近了,我却不能再踏进去了。想着在王府过的那些快乐的日子,再比着现在的情形,心里没来由地堵得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试图用手抚住胸口,却不经意触上的一小片湿痕,忙抬手拂了脸,我居然流泪了。这算是我来到古代的第一次哭泣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府的院落在哒哒的马车行进中渐渐远去,我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这一路有高将军尽心护嫁,两个丫头也不时地和我逗趣劝慰,倒不寂寞。只不过总在在马车里窝着,不能随心所欲地下地走动有点让人不舒服。哎,这坐火车什么的还能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身,可这马车低低矮矮的,半起身时就会碰头,那姿势更不好受,还不如坐着。 “公主,快到宋昭国的地界了”车外响起高将军洪亮的声音。 “哦,好,进了宋昭,让车马先歇歇”终于快到了,尽管这样的车马行进速度离宋昭都城还需数天,但总算有盼头了。说实话,咱这现代人真不知如何适应这一个多月的马车旅行,一听快到宋昭了,连双脚肿涨的不适仿佛都好了大半。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一身的林林总总,又要考虑国体,又要注重仪表,生生地把人累死,现在对那些远嫁和亲的公主们有了实质的切身体会了。 第八章 别院 马车队伍又行进了些时候,终于到了宋昭的界碑,只见前方有一队打着宋昭旗幡的人马朝我们这边走过来。高将军一带马缰,身下的黑马就一路小跑至那队人马跟前。 “来人可是明成国护嫁公主成亲的高盛高将军”对面一匹棕红马上的人开口道。 “正是”高将军向对方一抱拳“不知将军是?” “鄙姓薛,奉旨与康王爷相迎贵国义善公主随嫁车马。”交谈的话语早就飘进我的耳朵。心中不由感慨,武将就是有气势啊,连说个话都声鼎泰山。只见高将军与薛将军左手边枣红马上之人也是一辑礼,想必那是宋昭的康王了,不禁透过护纱帘多打量几眼。一身洒脱的乳白暗纹长衫,腰间一根亮棕金丝绣带,头顶束一纱金元宝冠,长相亦属英俊。贵人都善保养,看样子康王至少应三十向上,这也是通过我要嫁的九王的年纪推算的。但究竟他的年龄离不惑之年有多远,呵,猜不出。 三位马上之人略寒暄几句,高将军就吩咐随嫁车马紧随打着宋昭旗帜的领马,依路而行。不知行进了多少时辰,总之,我在晃动着的马车中睡觉了,因为已到宋昭国,心里放下了一大半,所以这觉睡得格外熟,直到身旁的如烟小心地把我推醒。“小姐,该下车了。” “哦”我整了整凤冠、衣摆,定了定神,在如烟和如蓝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呵,好大一个院落,与英亲王府不同,没有那种威严,倒添了份雅致。正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清冶”二字。 “公主这几天要在这别院里先委曲几日,这里暂当公主娘家,大亲时自会由九弟的花轿迎公主至九王府”康王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前,温温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想着这许久还未与康王施礼,忙地低头福身,抬头碰到了一双黑亮的眼眸,这种感觉让我很熟悉,有点象初见三哥时受人关切的眼神,脑子里又浮现三哥在病床前关怀我的样子。 “公主,可是车马劳累,身体不适?”康王看我愣愣的表情,问道。 “哦?”回了神,尴尬地答道:“让康王爷费心了。只是见到您让我想到我的兄长。” “呵”康王释然地笑笑“想必你们兄妹的感情很好。今后你嫁给九弟,也可以叫我三哥。”说完尤如春风般地笑容映了我满眼。 我不加思索地就喊了声“三哥”,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毕竟还没成新婚大礼,这样做太莽撞了吧,显得太不庄重了。想到这儿脸不由地一红,真恨不得有个地缝让我钻。 如烟她们在我身后忍着没笑出声,可我听她们嗓子的动静也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康王听了那声称呼后也一愣,但很快就转回一脸的从容,看到我那红头赤脸的样子,打了圆场:“公主性情率真,很配我那个九弟”说着又指了指牌匾“公主看这字题的可贴切?” 这算考我的文采吗?我有一丝的质疑,转瞬又打消了这种想法。这一路看来,虽与康亲王接触不多,但直觉告诉我,对他勿用怀疑。想着理好思路,一字一句地答道:“清冶,清心陶冶。纷扰世事,辟一清静之处,宁静以致远。最宜品香茗,赏落花。这一季的秋月春风怕是都溶在这情这景里了。” “好一个品香茗,赏落花”康王带着赞赏的眼神看着我,“公主的文才的确名不虚传。” 我不由地松了口气,这关终于过了。正思踌着康王下一步打算考我什么的时候,正门下一秀气的女子开了口:“王爷,该让公主进来歇歇才是,怎么就站在大门外谈文论词的。” “公主,失礼了”康王顺势向我介绍,那女子就是康王妃。一身湖色镶边长衣罗裙,很养眼,不由对她添了份好感,笑着福了身。 康王向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那些随从抬箱子的抬箱子,卸马的卸马,我自己在如烟如蓝的搀扶下随康王爷、王妃进了院子。 第九章 姐妹 别有天地在院内啊!这样的亭台楼阁在宋昭国见着,也着实让刚进院子的我眼前一亮。必竟这样的造型设计应属南方特有,要是我现在身在明成倒不意外了。忍不住夸道:“这庭院的设计别具一格,象是把南边的景致移到了北方,让人倍感亲切。” 康王爷听了我的话脸上有了几分得意,笑着答:“正如公主所言,这个园子的设计正是出自南方一名师之手。” “所以这当公主的娘家再合适不过了”王妃接了句话。 “让王爷王妃费心思了,感激万分。”说着略福下了身。 “快别,这礼呀等着和九弟成亲那天再行吧。”王妃说完已咯咯地笑了。康王爷也跟着笑起来。 被王妃那一打趣,倒弄得我一个大红脸,不过马上就恢复正常,想了想忍下了笑意:“不知王爷和王妃还有什么未出的题目?” 恩?王爷和王妃的脸上明显是不知所问何事的模样。 我笑着解释到:“刚进院前,王爷考我的文才,这进了院子,王妃又考我的应变,不知下一题是什么。想来与九王爷成亲也要过关斩将的,早知如此,应在来之前大大准备一番呢。” 听完我的解释,王爷和王妃先一怔,明白过来后都哈哈大笑。 “这个九弟妹,我喜欢,要是将来九弟欺侮你,我断为你出气。”王妃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席话。 “只要不要因九王爷之气引到康王爷头上就好”我也小小打趣一下王妃,以做刚刚的“回击”。 “公主这话怎么听着不象是劝,到象是怨我。”王妃明知我在打趣,但还装成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康王爷看着我和王妃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也被我们的投缘感染的笑着。 随后的几日我就在这雅致的别院里暂住,与王妃一同品茶、赏花、遛园子,倒是挺神仙的日子,这关系混的跟亲姐妹似的,我真为自己感到庆幸,刚来宋昭国就能找个贴近的人,让我对将来的异地生活增加了不少的自信心。不过,我也不会忘记来宋昭国的重点任务,时不时地旁敲侧击地向王妃询问九王爷的事。 这天早起没多久,王妃就让她的贴身小丫头墨儿来请我用早膳了。赶紧让如烟如蓝侍候着梳洗打扮一番,现在对这种富贵小姐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不怎么排斥了,穿越前的现代有时在电视上看到雕梁画栋、饮美酒赏歌舞的奢侈场面还有种酸葡萄心理,可现在真的“梦想成真”时,倒是很受用啊!我是不是已经被这糖衣炮弹打垮了?我有点怀疑自己的定力了,想着不由地摇了摇头。 “怎么,小姐不满意这珠花,那奴婢换一个”如烟误解了我的摇头。 “哦?”我赶忙抬眼望向铜镜,左右看看:“不是,挺好…挺好” 如烟倒也没在意,麻利儿地扑粉涂胭脂。只一刻的功夫,两个身影已坐在前厅里了。着红的是我佟沁月,水蓝的是康王妃。 搅着碗中的碧粳粥,轻啜了一小口,王妃开了腔:“哎,明天你就要和九弟成亲了,想着这些日子,真舍不得。” “我是想在这多呆一阵,可怕得罪了王爷”说完心里不由窃笑,因为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小小地与王妃开个玩笑。 “和他什么相干,做媒的可是皇上” “这是当然,可王爷是奉旨接的随嫁车马,还贡献了自己的园子,为了照顾周到,还让王妃在这里陪着。这几日下来,王爷肯定在心里把我骂了个遍呢。”我卖了个关子。 “他那也是奉旨办事,怎么会骂你?”王妃一脸的疑惑。 “您想啊,这些天王爷无法与王妃亲近,心里肯定暗咒,这个义善公主,她怎么不晚点到,这早巴巴地来干什么?最好能从明成出发后脚不粘地直接送进九王府大亲得了,现在这样,让我赔了园子还赔夫人。” 我的一番话让王妃含在嘴里的小菜毫无风度地如数喷了出来,大笑着。在厅里侍候的一干人都哈哈地笑开了。 王妃喘着气,用手点着我道:“你呀,你呀,倒是什么托生的,这一副灵心利嘴的。” “哎哟,这我可不知道,得问问送子娘娘。”我装成一副极认真的表情。 呵,又引得屋里的人一阵开怀。 这一天又在欢笑中度过,晚间如烟她们帮我铺了床,我也打发她们赶紧休息,必竟明天会忙碌成亲的琐碎事情。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这算是失眠吗?想我在现代从来都不愁睡不着觉,怎么穿越到了古代倒添了这个毛病。干脆挽起床幔,看着透过窗格子洒进来的月光。想着在这园内的日子,算是我离开明成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不知今后嫁到九王府是否也能如此惬意?大概不会,离开明成前老爹的一番话不时地在我脑子里来回地转着。思来想去的,也真让人心烦。微微向前一倾身,才注意这后背靠在床帮上都已经麻麻的。不由地有些自责,切,这何必呢,不就是嫁个脾气不好的王爷吗,又不是去送死。再说已经到了宋昭了,逃是逃不掉的,那就去面对,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着想着倒是平静了,略舒了舒身子,睡了。 第十章 出嫁 “快把点心匣子拿来,吃两口垫着肚子,一会儿大婚可没空了” “麻利儿地梳头,喜轿车马快到了…” “别在这傻站着,快准备手捧喜盒啊…” “这胭脂别擦的跟个小门小户嫁姑娘似的,要喜庆大方又不俗,怎么瞧怎么是个皇家气派,到时候九王爷一准儿被公主您迷住了……” 这一大早,象到了百鸟林,唧唧喳喳的充斥了整个院子。脑浆子都快被喜婆闹出来了,再加上挺着身子坐在凳上快两个时辰没动地儿,心里不禁想逗趣一下这忙三忙四的喜婆,自己也好解解闷乏。 “这位嬷嬷,好象还少样东西”我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 “少样东西?什么东西?”喜婆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嘴里还在自言自语:“不少啊,这嫁妆、手捧柒盒、八宝瓶……” “少条尾巴”我装成认真的样子。 “尾巴?”喜婆仍不解。 “对呀,嬷嬷不是说今天肯定能把九王爷迷住吗,那装条尾巴就更象狐狸精了。趁着九王被我迷的神魂颠倒的时候,您老一定要上前请功,过期不候哦” 话音未落,身边伺候的丫头们都乐开了,喜婆才悟出点儿话头,也讪讪地尴尬地站在边上,掸着衣襟上落着的胭脂粉,自嘲地嘟囔:“公主竟拿老奴们开心……” “大亲的车马都到了,公主可打扮妥当了?”门边掠进了一湖蓝的身影。听声音是康王妃,只见她用一方嫩黄绢帕擦拭两鬓。 “王妃,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喜婆边向康王妃恭谨地行了礼,边打着手势让侍候装扮的丫头将大红的嫁衣拿了来。 终于可以站起来挺挺身子了,本想扭扭腰伸伸胳膊动腿,可不行。这古代一女子在众人面前那样做有失体面,更何况我还是个公主,哎,忍忍吧。一层层地套上嫁衣,又在头上压了重重的凤冠,真该学学非洲姐妹头顶罐子的绝技,够沉。边上的丫头搀我走到镜前,呵呵,终于要成新娘了,镜中的身影轻巧的侧身转腰,让我都禁不住多看几眼。要不是喜婆在一旁催促,估计我还能照上一个时辰。头上多了副红纱盖头,在丫头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上了迎亲马车。这份小心可不是人多闹的,只是一直不敢低大了头,怕重重的凤冠从头上歪下来让人笑话。自上了车入了座,我一直纳闷,怎么没人往我手里塞苹果呢,不是都要手捧苹果以示平安吗?可能习俗也不大相同,我自顾自地思踌着,手里空落落的,不自觉地揉着绯红的披云流苏。一个人坐在这红红的车马中,车外的鼓乐噪噪,也仿佛隔着远了些。脑子也不似刚刚那般杂乱了,反而清静了不少。我开始整理我的思绪,老爹的那番饭桌前的话又盘在了我的脑海里。这次可是真的要嫁了,没有回头的余地。算是彻底地把自己放进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今后的生活全依靠我自己了?真的要面对那个阴睛不定的九王爷吗?哼,我不禁有些自嘲。现代的我,被别人抢了男友;穿越到了古代,倒是找了一门富贵良缘,夫君却是阴沉不定的人,哎,真是莫大的讽刺。这样的生活对我倒是很具挑战性,特别是对我这个新新人类。我开始为自己树立自信心。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困难还叫生活?既然我在现代做了回感情白痴,就让我在古代补回来吧,至少不能让人看轻了。 第十一章 大婚 一阵辟辟啪啪的鞭炮声打断了我游走的思绪,轿外一声唱喏,马车也就此停在九王府门前。我坐在车榻上定了定神,不多会儿,眼前宽亮了许多,帘外伸过一双手把我搀出了马车下了梯凳。必竟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心情多少有些紧张,不亚于我毕业论文答辩时与提问教师对峙的感觉。我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小心地听从喜婆在边上程序式的嘱咐,亦步亦趋。 迈了火盆、跨过马鞍……一系列的喜福门道全部通过后,终于到了拜典的正堂。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出了岔子。站在堂中,从珍珠垂绦下瞧见了无数男男女女的脚,耳朵里也不时钻进周围飘来的声音。突然我的盖头下多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梳着童子髻,绑着金丝编的发带,一双眼睛乌黑精亮,好象在哪里见过,很熟悉的神态。这个意外闯入的小家伙倒让我感觉新鲜,不禁对他笑了笑。 “我看见新娘子了,新娘子笑了”兴奋的童声很响亮。 “允儿,又胡闹”康王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哦,原来是康王爷的儿子,怪道那双眼睛有点熟悉。我忙着朝王爷的方向略侧了身,“王爷,小孩子好奇,没什么的” “允儿自幼受宠,常在外面生事,公主别见怪”康王如沐春风的声音透着无耐。 “怎么会,我倒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呢,是不是?允儿”说着我略掀了盖头,对着允儿眨了眨眼睛。 “恩”允儿对我点着头,“我喜欢新娘子” 允儿的话音未落,引得周围一片笑声。 “大礼过后,你得叫她九婶了,呵呵……”是康王妃。 “你呀,倒占了你九叔的先呢”不知是谁在说。 “九叔来了,九叔来了”允儿一阵兴奋的叫让周遭打喜声平静了许多。 主婚司仪忙忙地招呼秩序,接着又是一番颂喜,我象个刚进城的乡下姑娘一样按着司仪的要求行礼、叩拜。亏的身旁有丫头扶着,穿着这一身的行头实在很笨拙,鬓边略有了香汗,哎,真是遭罪。本想借机看看九王爷的长相,可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顶着盖头呢,只在在拜天地时眼里飘进亮红的衣摆和绣了暗金云纹的喜靴。无耐呀,这就是古代的婚姻。行了大礼,终成了夫妻。晕头晕脑地被喜婆和丫头们七拐八拐的带进了洞房,比起现代婚礼里敬酒的场面,还是比较喜欢这样,一人静静地呆在屋里,省却了不少麻烦。喜婆又嘱咐了一些话,掩门出去了。我坐在榻上正想招呼如烟,只听屋门响动,两个着粉衣的丫头已轻轻入了屋,站在我跟前。 “给王妃道喜,奴婢翠金、翠银是府中分来专门服侍王妃起居的,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伴着话音,两人都向我福了福身。 听声音也是伶俐的女孩子。既然这屋里就我和丫头,我大着胆子把盖头撩到凤冠上,呼,终于可以轻松地呼吸了。抬眼之间,对上了两对惊奇的眼睛。她们大概惊异于我的举动,没有一个新娘子在新郎看到面貌前主动把盖头挑起来的。 我被她们看的有点儿不自然,尴尬地笑笑。 “王妃真美”其中一个看上去略小些的粉衣丫头呆呆地说了一句。话一出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慌慌道:“王妃恕罪。” 另一年纪略长些的粉衣丫头也急忙开口:“王妃,翠银年轻不懂事,还请王妃不要怪罪。”说完两人都朝我跪下。 我还没见过别人向我下跪的阵式,赶紧叫如烟将她两人扶起。安慰着:“有人夸我长得美我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怪罪?快起来。” 翠金、翠银两人从我的眼神里感觉出了善意,也不似刚才那样紧张,起身立在门旁。 “你是翠金?”我看着年纪大些的丫头,她点头称是,顺手向我指了指年纪小些的开口道:“她是翠银,是奴婢的妹妹。” “哦,你们的名字是谁起的?”我对金呀银呀有点儿敏感,女孩子叫这个感觉有点俗。 “入府前爹娘起的,何伯说这阵子府里事情多,王爷大婚后会给奴婢们改个适合的名字。” 何伯想必是府里的何管家,在正堂时曾听进一耳朵。我心里已经想好了两个名字,得空跟何伯提一下,把那个翠什么的都改了吧。 第十二章 初见 跟翠金翠银问了会儿话,肚子比刚刚更觉饿些。忙拉过翠金,俯耳小声说:“可有现成的点心?肚子饿了” 翠金先是一愣,转而屏住笑,回道:“王妃稍等,这就去拿。”如蓝机灵地泡了杯茶端到我的面前,“小姐,先润润嗓” “还小姐,小姐的,该叫王妃了”如烟纠正着如蓝。 如蓝朝如烟扮了个鬼脸。那模样让我忍俊不禁。连边上剪烛花的翠银都掩着嘴笑着。 刚喝了两口茶,翠金已拿了两碟点心站在了我身边。一盘桂花酥,一盘核桃酥。顺手拿了一块桂花酥塞进嘴里,恩味儿不错,这人要是饿急了,什么都是好吃的,何况是精心做的点心呢。快速消灭了三块桂花酥和一块核桃酥,喝了两杯茶,终于不用心慌慌了。翠金和翠银是没有见识过我吃饭的风卷残云,我一直是在她俩位惊异眼光的注视下完成了充饥任务。至于如烟如蓝,她俩倒是不意外了。 如烟她们忙忙地帮我打扫“战场”—收拾杯盏茶盘,我也正了正凤冠,用帕子拂了拂衣裙,正低头间,红红的裙摆上已映上了一男子的身影。 只是一瞬,我猜到一定是他。抬眼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眸。他的长相与康王爷很象,很是英俊脱俗,究竟是一个母亲创造的。只是康王爷的眼神温和,让人有一种久违的塌实;而他眼睛中的冷淡却让人感觉无法亲近。 他对身旁不知所措的丫头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声音很能吸引人,富有磁性,但尤如来自冰窖,不带一丝的热情。 “是,王爷”几个丫头都向他福了身,轻手轻脚地掩门而去。如烟在退出门口的时候朝我担忧地看了一眼,我对她略摇了摇头,让她不必担心我。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继续用他独特的冷淡情绪开腔:“今后,做好锐王府的王妃,处事注意身份,以免有失王府体统。”说毕淡淡的眼光扫了扫我刚刚坐着享用点心的卧塌。 听了他的话,我一怔。这么说我刚刚那般吃相他知道了?我迅速扯了个若有若无的笑,“王爷请放心”这时候还是少惹为妙。 他的眼神又飘到了窗格上,没有看我。“明天早上随我进宫谢恩,带去的礼物我已让何伯拟了礼单,若没什么事,你可以歇息了。” 从他一走进来,我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对他的话并不意外,朝他的方向慢声道:“也请王爷早些歇息,月儿这就吩咐人掌灯送王爷回去。”很不习惯用臣妾这样的字眼,想来想去还是用名字比较容易接受。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身体不禁愣了一下,猛的回头用那双不带热情的冷眸看向了我,惜字如金地蹦出两个字:“不用。” “王爷慢走”我稳稳地朝他的背影福了福身,心内有些好笑。 “王爷这就走了?”一个绿色的身影站在门边,语气中满是疑惑。 我知道准是如烟,想想刚才的情形,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两手叠在身前,略低着头,慢悠悠地说:“是啊,走了,不回来了” 如烟感觉我神情的不对劲儿,忙忙地扶着我的胳膊,问:“小姐,你没事吧,可别吓奴婢” 看着如烟紧张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了,我不由地扑哧乐出了声。如烟对上了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她一边搀着我向卧塌走去,一边抱怨着:“小姐,又和奴婢开玩笑,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王爷却不在新房里歇息,小姐,你不难过?别人也会笑话的。”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很重的包袱似的,抓着如烟的手,认真地说:“如烟,我知道你担心。本来世间上的姻缘但凡成了互利的筹码,幸福恐怕就是一种奢望了。”我细细地环视了一下这缀满金红的新房,“既来之,则安之。我不会忘记我的责任,但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看定了如烟,如烟大抵不太懂我后面话的含义,但看着我自信的表情,也诺诺地点点头:“小姐,我信”。 第十三章 谢恩(上) 北边的天气晴时居多,不象南方的梅雨,醒时看着窗棂上漫着的阳光,心里也跟着舒畅。今天是去宫里谢恩的,又免不了一番琐碎,好在不是头一次参与这种隆重场面,也习惯了这些程式。莫约一个时辰,我已在丫环们的侍侯下装扮妥当,随手接过如蓝披在臂间的流云披肩,边向屋外走边吩咐着:“把咱们的软香蝉带上两匹,再有时兴的东西带些进宫用。”我是相信如烟如蓝的办事速度的。 在我踏着小梯上马车时,余光中已瞥见一身影捧着那些东西装进了后面跟着的车驾,情不自禁留露出满意的笑,在马车软帘快要垂下的一刹那,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我的笑条件反射般迅速收拢,九王已然自顾自地坐在马车里。这种气氛有点怪异,闷的有点透不过气,我想着要不要说说话轻松一下,那边的人却先开了口:“一会儿进宫谢恩谨言慎行,不要失了王府的颜面。”这话我听着一愣,这算什么?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哼,真没道理。只因昨晚的所见就以为抓到什么把柄,时刻拿这样的话来刺我,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怨气。我顺了顺神,平静地回道:“看来王爷昨晚歇息的不错”我故意顿了顿,“还不忘叮嘱月儿注意身份。”不出意外地看到边上的人僵了一下,几秒钟后就是一声冷哼。本来好好的,现在全让该死的宋天恒给搅了,那就干坐着吧,我是没什么心情再与他说话了。 马车上的冷场持续了一路,直到下了小梯重新面对湛蓝的天空。不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宋天恒毫不理会我的举动,径直朝宣隆殿走去,我自然在身后紧跟。 行至殿中央随铁面人向皇帝皇后行礼谢恩。 “免礼免礼,呵呵……”皇上应是随和之人吧,心中暗暗地想着。 “妹妹别拘束,这北方的生活可还习惯?”皇后边说边在小公公的掺扶下缓步走到了我面前。 “娘娘,这边的生活月儿在慢慢适应,多谢娘娘关心。大婚前有劳康王爷和王妃细心操持,月儿感觉如同在家一样自在。”我慢声慢语,顺着渐近的衣裙细细打量着这位后宫之首。 精致的五官,柔媚却不失庄重,养尊处优的嫩白肤色洽到好处地遮盖了岁月的痕迹。一身富贵金闪的饰品穿戴并不庸俗,到是有种皇室的大气。 “真是我想的不周到,只知说话,哪有让人站着的道理,快赐坐。”皇后的话终于让我归魂,赶忙掩饰着刚刚小小的失神:“谢娘娘。娘娘,月儿觉得康王妃的眉眼神态与娘娘有相似之处呢。” 这话却引出两个人的笑声,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她是我一母所生的亲妹妹,不象才怪”皇后笑着说。 “哦,请娘娘恕月儿唐突。”原来如此,可大婚前没听康王妃提起过。 闲聊了一阵后,我向皇后献了我的宝贝—软香蝉。要说这软香蝉看似与普通的绢丝一样,但它的妙处就在内存暗香,贴身穿于身上凉爽不生汗渍,极适合制些夏季的服饰。这也是明成特有的皇室供品,听说亦是最新研制出的,别无二家,所以我这会儿拿来献宝,估计时机恰当的很。 一匹淡桔色,一匹嫩藕色。看得出皇后很喜欢我的这份献礼,让身边的公公接了这两匹过去,复又拉着我坐于镶锦椅上开口道:“前儿也曾听去明成的使官说过这个什么软香蝉,这回算托了弟妹的福了。”言语中透着淡淡的喜悦。 “月儿可不敢贪功”我略低着头,装得内敛些,“多亏皇上的红线牵的是时候。” 皇后听了掩嘴而笑:“听素宁说,弟妹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今天算是领教了。” 呵呵,看来我的名声已经传远了。素宁是康王妃的闺名,应是她与皇后姐姐见面时提到过我,语言的传播速度不可小觑。 第十三章 谢恩(下) 在殿中坐着聊着莫约一个多时辰,皇后提议,一块去逛逛殿后的花园子。我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我是不喜欢在这个空旷的大殿上一直坐下去。尽力掩示住内心的喜悦,优雅地站起身移步于皇后身侧以示恭敬。殿内留下宋天恒与皇上接着谈所谓的国家要事。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滞闷的空间,象雨后放晴般,心情真的有了一丝丝的爽快。 女人之间谈话的内容真的是屈指可数,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这点在我远嫁后感触尤为深刻。但对于我来讲,宁可选择这样没有营养的话题也好过与铁面人宋天恒相处。皇后虽不象市井妇人一样大谈这种被我认为是茶余之后的嚼料,但她也是一个女人,所以不自觉地会移性关注一下此类花花絮絮,只是说的更隐晦,更体面些。从中我亦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至少对我今后的处事有了一定的准备。 早上只一门心思应付谢恩这档子事,无心顾及填五脏庙,这会儿走了大半个园子,倒是有了饿意。其实我是不必烦恼餐饭的问题,因为皇上已安排宫里设宴款待我们这对新婚夫妇了。做为社会主义的新生代,无缘见识皇帝吃饭时的场面,头一次身临其境御餐的排场,真的让人兴奋。真该端个摄像机实录一番留个念。看着空空的双手及现在的一身行头,哎,可惜啊,后悔啊。使劲嚼着边上小公公夹过来的翡翠鸡丝,方觉解恨。 “这菜可还对得上弟妹的胃口?”皇后疑惑我刚刚狠嚼的举动。 “哦,味道不错,所以月儿在细细品味。”赶紧装得淑女些。 “哦,呵呵,那就多吃一些” “娘娘放心,月儿一定捧场。” “好,还请锐王妃今后多多捧场,”皇上接过了话头“要不皇家的御厨岂不太没人缘了,哈哈……”随即一阵爽朗的笑声。 眼见着这餐御宴就要在欢愉的气氛中结束,宋天恒的话却凭空一棒让我愣了一阵。 宋天恒放下茶盏,用其独有的清冷嗓音向皇上开了口:“皇上,梵北的事还是臣弟去较为妥当。一来这两年臣弟对梵北的情况熟知,对其主事的部族有过交往。二来五哥自易河之战后有伤,现在虽然养的好,但梵北的气候会令旧疾复发。还请皇上考虑臣弟的提议。” 皇上一手端茶,一手有节奏地用杯盖抹着茶叶,思虑着。稍候又用眼扫了扫宋天恒,复又瞄了瞄我,接着又看向皇后。皇后略带埋怨地望着皇上,皇上则欲言又止。现在只有那个“铁面人”是稳坐泰山,似乎胜券在握了。 看到宋天恒的表情,一种不意外的结果已了然于胸。是了,在进宫面圣前他已做好决定,那就是离开锐王府,确切的说是离开我这个嫁过来的公主。我知道他的去意是坚决的,即使皇上现在的劝导也不会起太大的做用。我平静地坐在缀锦椅上,等待着已知的结果。 “九弟,你刚刚大婚,不宜远走。况且此次只是梵北一个小部族内乱,并不严重。不必非你不可。”皇上的声音透着威严,却也是出于兄长真诚的劝慰。 “皇上,臣弟也知此次只是一个小部族做乱,成不了大事。但据臣弟的消息,该小部族的头领却是洪荆部二首领侧妃的族亲,二首领近两年也是控兵握权,势头似要盖过大首领,且尤其宠爱新娶的侧妃,故不可掉以轻心。”宋天恒字字据理。 皇上的眼光慢慢地划向我这边,缓声道:“九弟妹,你有何想法?”刚触到皇上那眼光时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皇上不落痕迹地把球踢给了我。我看了看边上不动声色的主角,轻轻地用手拉紧了臂间的纱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程式般地展颜:“皇上,月儿多谢皇上的关爱,王爷既然那么说肯定有一番道理,皇上对王爷是君臣情亦是手足情,而王爷对五哥的心思想必皇上也明白。月儿深感心慰呢,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何况儿女情长也不在此一时,月儿倒觉得皇上准了王爷的请求,倒不辜负王爷的苦心。”言毕垂下眼帘静候着。 “好一个家和万事兴”皇上的口吻听来有些欣赏,“九弟,你是个有福之人啊。” 果然,皇上同意了王爷的建议,定了三日后远赴梵北。 第十四章 王妃 回府的路途,坐在马车中的我比去面圣前平静了许多,仅管听到了一个让我意外的消息,甚至我还成了一个推波助澜者,我只是不想因我的介入而产生什么变化,其实,这样的结果对于我未常不是件好事,内心有一丝丝的无奈。 “你果真那么想?”一声清冷打破了马车中的沉寂。 “月儿是否真这样想恐怕不重要,关键是王爷在面圣前就已经对这样的结果成竹在胸了。”我不咸不淡地回着话。 深呼了一口气,“月儿只是做了顺水之人,不是吗?”转头看向铁面人,不期然一双眼中满是探究。 没有回答,马车里又恢复了刚刚的平静,只有在府门口下车时,我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叹气声。 太阳快落山了,西边的天空有着很好看的绯红,不太灼热的余光撒在宋天恒银灰的袍服上成了淡淡的光圈,象神吗?我呆滞地自问。 “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一团金粉盈盈拜下,也让我适时回神。 她应是宋天恒的侍妾—郑芳玉,有关她的种种我还是今天从皇后那里得来的消息。她是七王妃的妹妹,但不是嫡亲,而是庶出。以她的身份是做不得正室的,可是如果能在众庶出的姐妹中脱颖而出,应是不简单吧。 “昨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妾身本应早早来道贺,拜见新王妃”莺莺燕语,的确很动听,只是我不曾忽略她有意在新字上加重的语气。 在提醒我吗?我不禁有些好笑。 “唔”铁面人就是铁面人,随意摆了摆手。 “郑姐姐不必多礼,这两日匆忙了些,也未曾见面,倒是有些从明成带来的新鲜玩意儿要给郑姐姐,算点心意罢了”我客套地应着,满足她那点子先来后到的虚荣心。 郑芳玉已然欠起身,“妹妹太客气了”眼中得意的神情一闪而过。 宋天恒似乎对我们这种你来我往没太大兴趣,此时正吩咐何伯准备动身去梵北的事。 “王爷又要去梵北吗?”郑芳玉满是期待地看着宋天恒。 “恩”仍没有表情。 郑芳玉又把话头转向我“妹妹知道吗?” “知道”我对她的疑问给予了肯定。 “那妹妹为何不劝劝王爷,刚刚新婚就要去梵北,这太…太…,好歹妹妹也是明成的公主,锐王府的王妃呀,妹妹难道愿意?”口气中透着替我抱不平,可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姐姐的心意妹妹明白,可姐姐应比我更了解王爷的为人,可是那种说变就变的?何况国家的大事岂是你我姐妹可以做主的,我们背上个妇人之见的帽子算不得什么,可不能因此而殃及王爷的名声,姐姐说是也不是?” 这个软钉子让郑芳玉脸上凭添了几分尴尬,也让我感觉舒服了许多。 “这…,是姐姐…糊涂了” 并不想给这位所谓的竞争对手一个下马威,只是一种自然的条件反射让我这样做。我必须留给自己一个可以回击的空间,否则我无法拥有自己的生活了。 第十五章 熟悉 这两日内,整个锐王府忙而有序,准备赴梵北的一干事情。而我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可以与我那铁面人夫君打个照面,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宋天恒乐得频繁进宫与皇上大人商谈国事,然后再回书房思踌策略,我对此没有太多的不适应,反而觉得轻松自由。郑芳玉与我倒也相安无事,我想以她的心思似乎能够感觉出王爷并未对我上心,应属构不成极度威胁的人物,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变动;或许也因为她尚未摸透我的脾气秉性,不敢太过嚣张。我是无所谓的,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其实,我也是很紧凑地安排着我的时间。我尽快熟悉着王府的情况,连日来带着如烟如蓝走遍了王府的角角落落。我住的是沁舒阁,是王府在西边扩展出来的,有着南方建筑的影子;宋天恒住的落梅轩就是他与前王妃的旧居,而书房紧临落梅轩;靠东边的随风居为郑芳玉所住,如果绘成平面图,那落梅轩就是中心,沁舒阁正西,随风居属东,北边是一大片园子,东南边则是小厨及府中仆人住的地方。总之,我栖息的场所还算比较独立的。 府中的管家何伯是个平和的人,中等身材略偏瘦,墨青的软帽,铁灰的衫子,外罩暗青长甲,几髯美须,象个教书先生,给人亲近感。我顺便和他了解府中的规矩及忌讳,虽然前王妃仙逝两载,但看宋天恒的作派,还是前情未忘的样子,我还是小心为好。说心里话,从某种角度出发,我还是很羡慕前王妃的,有一个如此爱自己的丈夫,在这种妻妾成群的社会中算得上奇迹。 坐在园子里有些时候了,吩咐如烟回房拿把扇子,入夏的天气还是燥热,尽管有了软香蝉,但还是十分怀念有空调的日子,更怀念穿吊带背心的感觉。 “王妃还有事情吩咐吗?” “哦,对了,何伯,我想把屋里那两个丫头的名字改改” “王妃屋里的丫头自然由王妃做主,只需将新的名字告之老奴就好”温温的声音。 “我想把翠金改为锦儿,翠银改为吟儿。锦秀的锦,吟诗的吟” “好,老奴这就重新登载入册”何伯朝我一辑手。 “那就麻烦何伯了,出来也久了,我也想回屋歇歇,何伯也请自便” “王妃客气了,老奴先下去了” 看着何伯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站起身,叫着如烟如蓝准备回屋。出了花园子,朝沁舒阁走着,延着沁舒阁的雕花矮墙,一排龙爪槐,顺着向上蜿蜒的枝子垂下条条的绿,我从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这的景致,我宁可绕点儿远享受这条甬道的清凉。快走到沁舒阁抄手门廊口时,看到荣俊似是刚从书房出来,匆匆向东边去。 “荣侍卫”我开口叫着。 墨蓝色的身影随着叫声停顿“卑职见过王妃”荣俊向我行了礼,很恭敬地站在一旁。 “王爷在书房?”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荣俊和程远之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如无特殊情况,应与王爷在一起。 “是,王爷吩咐卑职去看看明早启程的东西是否安排妥当。” “哦,那你去吧。”与我想的一致。 “是,卑职告退”开始习惯了这种称呼上的客套。 瞅了瞅书房紧闭的大门,思索了一会儿,本想上前去问候一声以示我的贤良淑德,但很快我自动打消了这个无聊的念头。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何况书房算是禁地,听何伯说除非王爷有请,否则私自进入后果可就……。算了,还是能避则避吧。 第十六章 自由 宋天恒终于如期奔赴梵北了,但将他的贴身侍卫程远之留了下来,说是为了保护我。不管他的用意如何,有个会武功的人在身边未尝不是件好事。程侍卫是个不善言语的人,这多少有点令我失望,本想从他那里扫听一下有关王爷的消息,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康王妃几日来常派人到锐王府,邀我去康王府小叙,这也正合我意,正好可以和允儿玩耍一番。自大婚那天碰到允儿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在这个时空里,和孩子在一起最能放下心里的伪装,不需要时刻准备回手反击,搞得人身心疲惫。 皇家的子孙早早就要接受正统教育,五岁的允儿也是其中一份子。我对这些皇家学子们可是怀有同情之心,毕竟这种枯燥无味的讲学我是不赞赏的,抹杀了孩子爱玩的天性。但生于皇家,就注定和普通人不同,这点无法改变。在和康王妃聊了莫约半个时辰的时候,一个玉色的小小身影一阵风似的跑到我面前,“九婶” 我拉着这个小人精呵呵笑着。 “瞧吧,我这个娘当的真是失败,还不如妹妹。”康王妃半真半假地在一旁抱怨。 “三嫂别抱怨了,允儿可是喊你叫娘,我只有当婶子的份了,再亲有什么用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调侃道。 “你呀,想有人叫你娘,就快和九弟生一个出来。。哈哈”言语中有种抓到小尾巴的得意。 “这也不是想有就有的。。”我明显底气不足,面子上讪讪的,声音也不似刚刚的洪亮。我需要赶紧转移话题,拉着允儿的胳膊,“允儿,九婶给你带好东西了” 允儿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在哪儿呢?”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大眼睛扫着我周围。 “呵呵,这就带你去看”拽着小人儿的手飞速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一套齐整整的七巧板端端正正地放在酸梨木桌上。 “九婶,这是什么?”允儿好奇地发问。 “这叫七巧板,动脑子的玩意儿” “乞巧板?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满脸的疑惑。 “小傻瓜,是七,不是乞”说着我用手指沾着洗笔砚里的水在桌上写着。 允儿看着我写的字,又看了一遍盒中之物,就象发现新大陆般喊到:“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有七块板子,才叫七巧板?” “没错,允儿好聪明。”我一直相信小孩子的用功与平常的赞美是分不开的。我将七块薄薄的片子拿出来,在桌上拼了起来“来,九婶教你怎么玩。” 这套七巧板也是我在锐王府打发无聊时光中的灵感突现。想想以前现代化的生活,孩子们太幸福了,玩具多的可以堆成山。不象在这里,小孩子玩的东西屈指可数,这似乎不是花钱能解决的。所以有了这个想法,不禁有了一丝窃喜。让王府的人准备这些材料也不是什么难事,再找个会做木工的巧匠描述一通外加亲自督导,一套上好的七七巧板就诞生了。 允儿对这套新鲜玩意儿高兴得紧,比起宫里教书先生口中无味的史呀、经呀着实有趣的多。人儿又极聪明,在我的点拨下已能随兴发挥了,玩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已然是晚膳的时辰,墨儿过来说王妃催了,允儿的随侍丫头绣桔回过话,麻利地挑了木犀香片点了桌上的香炉,就跟在我们身后去了前花厅。 第十七章 夜归 从康王府回来已是傍晚,古代没有现代的电视、影院,大街上的灯火辉煌只怕在过节的时候才能出现,没有什么活动,自然休息的早些,所以在街上看不到什么人,倒是几家大户门府外挂的灯笼成了最显眼的。马车哒哒地走在青石路面上,再过了前面的街口就是锐王府了。脑子里正琢磨着一些事,就听赶车的吴川在帘外沉声道:“王妃,到了王府了” 收了神,如烟如蓝搀着我下了马车,身后的吴川收了脚踏梯子放在车门挡口,我正准备迈进王府门槛时才注意,锐王府侧门边已停着一辆马车,有了一丝的疑惑,这么晚,谁会来锐王府?我初来宋昭,并未有熟知的朋友,忍不住开口问了来:“吴川,你可认得侧门边的马车?” 吴川听了我的问话,朝那个方向望了望,恭敬地垂手回着:“回王妃,那是味仙楼周老板的车,周老板是郑夫人的表兄。” “是西街最大的那家酒楼?”前阵子听康王妃提到过味仙楼,也算是个有名气的,却不曾料到还跟锐王府有了渊源。 “是”吴川拽着马缰,仍是恭谨垂目。 “哦,知道了,如烟如蓝,我们进去吧”我拎着裙子迈过门槛,门边早站着手提薄纱灯笼的锦儿吟儿,依着我的步调走在我前面引路。突如其来的一阵蝉鸣打破了周遭的沉静,倒唬了我一跳,不禁停下步子骂道:“趁着天黑,这小东西倒出来吓唬人。” “扑哧”如蓝她们笑出了声,“王妃,这小东西长的黑,天晚了才能遮遮丑,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还让您骂了回去。” “你们啊……”我用手指点着她们也笑着。 “锐王妃,多有打扰”一声清亮的男声。 我顺着声转身,只见一名贵公子站在游廊口,大部分身子掩在暗影中,看不清脸孔。 “在下周与林,代母亲看望表妹,不曾想遇到王妃,真是巧啊”边说边朝这里走来。 淡淡地看向来人,不可否认,也算是出众的,只除了那一双眼,我分明从那双眼中瞧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及只有看向可口猎物才会出现的神彩。就凭那一眼,我已然从心底将此人摒弃到可信赖人名单之外。 实在不愿与这样的花花公子畅所欲言,勉强说了几句客套话,必竟是郑芳玉的表哥,还是要顾着些面子。可他却越说越兴奋,连何伯不禁都微蹙眉头。 看来得来得干脆的,“周公子,天色已晚,王爷未在府上,府中多有女眷,周公子在此呆久了恐有不便,还请见谅。” 顺便看向何伯,吩咐:“何伯,送送周公子” 何伯听了我的话,嘴角微微一扯,了然地朝我辑了辑手:“老奴这就去。” 这样明白的逐客令对精明的商人来讲不过是小菜一碟。周与林脸上的尴尬一逝而去,轻笑道:“既如此,周某先吿辞了。” 何伯送走花花周后,我跟何伯略问了问,花花周的母亲与郑芳玉的母亲是姐妹,自郑芳玉嫁至锐王府,花花周常借着这个关系来府里,前王妃仙逝的那段时间倒清静些,后来倒是来的勤了。从何伯的神情看上去有几抹深意,那是什么意思?我的心里似乎有种想要解惑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算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些事情该发生时,人是无法阻挡的了的。 第十八章 书信 夏日的早上,明媚的阳光从纱窗里射进来,让你想赖床都不行。洗梳完,正在前花厅用早饭,何伯迈着沉稳地步子跨进了花厅:“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明日有东西要往梵北送,看王妃这里有无书信要带过去。” 刚想回声不用麻烦了,我与宋天恒呆在一起的日子总共不超过三天,哪里有什么话要说,更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那些蜜里调油的话我是编不出的。可转念一想,宫里?那应是皇上皇后的意思,也别太不知好歹,轻易地驳了人家的好意。我放下筷子,边寻思着边说:“恩…何伯…让宫里的人今日晚膳前来取信吧。” 何伯应声下去了。 回到沁舒阁,开始想着该如何落笔来写这封任务艰巨的信。实在编不出什么柔情蜜意,想着就让人浑身起鸡皮,不禁连连哎声叹气,看着桌上的玉狮子镇纸,闷声问着:“如蓝,今儿是几月几日呀?” “我的好小姐,今儿六月十三”说着端着一杯茉莉茶放在桌上。 十三…十三…我接口念叨着,突然灵光乍现,我有了一种新奇的想法,就将这些天宋天恒不在府中我的日常起居及生活的点点滴滴叙述一遍不就得了,简称王府日志!哈哈,太棒了! “如蓝,聪明!” 如蓝被我夸得丈二和尚一般,立在了当地。 “恩,这样,我写好信后,把许你的那幅画给你画了”我真是高兴。 “真的?”如蓝听了我的许诺喜不自禁。 “我几时骗过人?” 看着我故意绷着的脸,如蓝赶紧说:“小姐从未骗过人,我来给您磨墨。” 物质奖励的作用就是大!呵呵。 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的一打,腕子都有些酸了,将笔搁在笔架上,唤了如烟过来替我捏捏脖子,哎,不服不行,有人侍候的滋味真是好。看来我是彻底被这富贵生活征服了。 眯着眼享受着,脑子里突然蹦出一身影,不由地向前坐了坐,如烟停了手,眼中有丝疑惑:“怎么了,小姐,不舒服?” “哦,没有”我顿了顿“如蓝,你让锦儿去一趟郑夫人那儿,就说明儿宫里有东西要往梵北送,她如果有给王爷带的就准备好了送到我这儿,晚上宫里会来人取。” 如蓝出了门,如烟轻轻地开了口:“小姐,为何要告诉郑夫人?那个人……” 我知道如烟她们与我有同感,那个女人好张扬,不是一个善主。但我并不想过早地树敌,除非……,想着我朝如烟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再说,咱们初来乍到,对人要‘厚道’”。大概我的笑容有些怪异,如烟望我的眼神透着惊疑与不解。 晌午过后,郑芳玉差她的丫头小香把东西带了过来,竟是一个玉烟色的荷包!正面绣着一对鸳鸯,背面绣了几缕柳枝,还有一个“恒”字。呵,这可不是一天的功夫能完成的,看来我们的郑夫人还真是个有情人。要是我,没准绣上白头翁,以示白头携老!哈哈…脑子里不断地幻想着宋天恒腰间别着这个荷包的样子,哈哈,真逗死人了。 锦儿她们不知我在笑些什么,忙过来问:“王妃,您…”看到我手中握着的荷包,也多瞅了两眼。 “哦,没什么,我在想这样的绣工真是精致啊”我极力摒住笑意。 “哦,王妃,那都是小香绣的”吟儿看着那对荷包上的鸳鸯嘴里溜出了一句。 锦儿忙拽了拽吟儿的衣袖,又怯怯地看了看我。 我对吟儿笑了笑,安慰道:“房里没别人,说了就说了,只是有旁人时,千万别多说话,祸从口出,知道吗?” 吟儿忙不叠地点头应着,锦儿也用感激的眼神望着我。之后我从吟儿那里得知郑芳玉的丫头小香原是绣坊的人,后来家里出了事,凑巧郑芳玉不知为了什么托了个人情把此事摆平了,小香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丫头,自然也成了郑芳玉向外“展示”绣品的幕后人,只不过很少有人深究。吟儿的一个婶子曾在那家绣坊烧饭,所以…… 世界真是小啊。 匆匆地又写了张此荷包是郑芳玉所送云云,与之前我的日志统统用蜡封了,只等宫里来人取。趁着天色尚早,提笔完成了奉茶图,主角自然是如蓝,在明成的许诺终于可以兑现了。 第十九章 进香(上) 晚膳时,康王府遣了人递了贴子,大意是康王妃后日要去法缘寺进香,如果我的时间有闲的话,请我一起去拜佛。呵呵,康王妃时时不忘替我找些事情,怕我一个人寂寞。心里禁不住暖暖的,回了话给来人,说我后日得空,烦请王妃安排了,顺便让何伯将新做好的薄荷凉糕弄了两盘装了食盒,让来人带回去给王爷王妃尝鲜。 薄荷糕是我嫁到锐王府后,有感于北方的严夏,搜刮了脑中的记忆与府中管厨的江嫂说的制法。说来惭愧,我对这种耳熟能详的江南名小吃并不敢亲自操刀,嘿嘿,怕做出的“成品”无人赏光,丢了面子。但王妃的身份可以堂而煌之地让我躲避一切与厨房发生关系的机会,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动口不动手,江嫂在我的指挥下几经失败终于有了成果。我决定让全王府的人一起分享,收拢收拢人心何乐而不为呢。尝过薄荷凉糕的人都说它清爽适口,消暑去燥,这话慢慢地传出府出,倒赚了些名气,“薄荷凉糕”也成了锐王府的一大招牌。 第二天,我让如烟如蓝准备些进香拜佛的东西,这种事情我是不太在行的,正在园子里乐的轻闲,看到一抹粉红渐渐朝我这边走来。 “妹妹好悠闲呢” “今天天气不比前些时候燥,郑姐姐也出来散散心?”虽然极力减少与郑芳玉的接触,但也不得不装出样子来应付。 “是啊,王爷不在府上,本想找妹妹聊聊都不得空呢。妹妹是不是嫌姐姐啊?”这话听得让人便扭。 “怎么会,姐姐多想了。皇后感念我远离明成,如今王爷又因国事无法脱身,所以让康王妃常陪我出去走走,免得思乡。”摇着羽扇,语气从容。 “哦,对了,明儿康王妃邀我去法缘寺进香,不知郑姐姐是否愿意一同前往?” 脸上明显地愣了几秒,复又笑着回声:“多谢妹妹的美意,明儿有人要送上好的绣线,下人们不懂得行情,我也刚刚选好的花样子要给王爷绣东西,别让丫头们弄糟了。”我知道她是不会与我前往的,因为她对康王妃有些忌惮,这正合了我的心意,只是心内有些好笑郑芳玉留府的理由,绣东绣西也苦了小香吧。 “既是姐姐有事,那就算了。早听说姐姐的手艺不错,有空也给妹妹绣个什么,让妹妹多学学”我看了看她脸上略得意的神情,“自然要以王爷为先,姐姐多受累了。”哎,一堆姐姐妹妹的自己听着都烦,你推我迎的谈话如同嚼蜡。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何况还是浪费在我不愿与之相处的人身上!命苦啊!老天显个灵,让这个郑芳玉快点消失吧。心里正默默念着,远远地看着吟儿朝这边急步走过来。 “王妃,宫里福公公来了,说是明成派了使臣送了些特产的果子,皇后特地选了些送给王妃尝尝鲜。”吟儿前脚站定,后脚已汇报完情况,好一个快嘴吟儿!稍抬了头,吟儿才看到我身侧的郑芳玉,忙福身:“奴婢见过郑夫人” 正愁怎么离开这儿,吟儿倒成了救世主。顺坡就下,我略带歉意地向郑芳玉说:“福公公是皇后身边的人,不敢怠慢,恕妹妹不能相陪了。”也不管郑芳玉是个什么表情,匆匆带着吟儿离去。 背后隐隐地听到一声轻哼和佩环相碰的声音。 第十九章 进香(下) 一早,康王妃的马车就在王府的门外等着了。 “就知道你闲不住,今天就当回出笼的鸟吧”康王妃看着我满脸的兴奋,笑着说。 “那就多谢嫂子,月儿这厢有礼了”我学着唱戏一般字正腔圆地朝着康王妃拜了个礼,大概自己也感觉这种动作有点滑稽,脸上有点憋不住的笑意。 “哈哈……”“哈…哈…” 为了说话方便,我便与康王妃坐着一驾马车,只让如烟和墨儿跟着在车内侍候,如蓝和康王妃的另一个丫头砚儿坐在我们后面的车驾里,程远之骑一匹雪青马跟在我们的车驾后面护着。我和康王妃聊着宫中的传闻及梵北的消息,当然也包括我那可爱的小侄子允儿。这样的话题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直到我们到了法缘寺,才不得不中止。从车中的纱帘中望去,寺门口已然站着几位僧人,神态颇为恭敬,中间立着的那位披红袈裟的手持佛珠,慈眉善目,想必应该是这里的主持。在丫头们的拥扶下,我和康王妃下了马车,刚刚站定,那位慈善的老者上前双手合十朝我们拜礼,耳边一阵低厚的声音:“老衲法缘寺主持玄智恭迎康王妃、锐王妃。” 康王妃略点了头回道:“有劳大师。” 只见主持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就随着他向寺中的正殿走去。出于好奇,我不停地观察着正殿及四周的环境。还记得穿越前和朋友们一起旅游,曾去过灵隐寺,对那里的一片林子极感兴趣,只因那里有三颗树虽属同种,但栽于不同时间,所以树干粗细各不相同。细的如象腿,粗的竟要两个人合抱。朋友称其为祖孙三代,定要与其合影沾沾福气,故对此印象颇深。带着满脑子的海阔天空来到正殿,学着康王妃的模样燃香祈福,跪于金丝绣面的蒲垫上迎迎下拜。佛像坐台下方一青衫小僧有节奏地敲着木鱼,口中低低地念念有词。供桌前的香炉里袅袅青烟,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金身佛祖像,双目微张,神态肃穆,就是这样的眼睛能参透世间万物,所有的利益、欲望统统化成经,瞬间的转变成了永世的流传。我不是信佛之人,但今天至身于这样的环境,却也觉得心静无波,虔诚无比。我双手合十,真心的祝我现代的、现在的父母健康平安,现在的我能为他们做的恐怕只有求佛保佑了。他们的脸庞、他们的笑容刹那间充斥着我的脑海,让我重温亲情。 “王妃,王妃”身边的如烟小声地唤着我,“康王妃在殿门口等着呢” 刚才祈祷的太投入了,连康王妃离开都没有感觉,真是令人尴尬,不禁红了脸。赶忙起身整了整衣裙,朝殿门口走去。 “求什么了,脸都红了?”康王妃故意打趣我。 “三嫂就会拿我取笑,不过就是为父母求福保平安罢了”我略低了头。 “哦。。”冲我了然地笑笑,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说。 我也不想多解释,事情总是越描越黑,随她想吧。跟着康王妃与玄智大师略聊了聊佛理,我所了解的佛理仅限于那几句通用的大众话,所以也不想多参与,只是凑个人数随着附和一下。我感兴趣的是寺里的素食味道的确不错,遂和寺中主厨的管事细谈了谈,要了些合口味的素菜的做法算是此次烧香拜佛的收获。大概以前从未有过如此高层次的人士接见,所以那管事起初低头回话,小心翼翼,直到谈及菜品,有了兴趣,才渐渐放开。 “三嫂,依月儿看,宫里御厨的手艺自是好的,可要说做礼佛的素食,还是寺中的地道。要是能请人到宫里教着做做,到是方便了宫里人的口福,又是真正出自供佛人手中的素食,拜佛也更恭敬些。岂不是两全之事?” 康王妃听了我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开口道:“月儿的话不错,回去后我就和王爷说说。” 玄智大师听后也连忙施礼:“如此乃本寺之幸。” 之后,我和康王妃又在寺中逗留了一阵子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第二十章 宝贝 这些日子接着写我的王府日志,顺便给允儿琢磨新鲜玩意儿,倒过的很充实。梵北来的书信也由驿站的递信官传了几次,竟然有给我的,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如今我已收了三封,但内容未变,一律写着:收到,安好。字体苍劲有力,我不需半秒钟就读完了整封信的内容,余下的就是分析每个字的横竖笔画打发时间。 “王妃又想王爷了,一封信看了半个时辰……”吟儿低低的笑声。 “快去江嫂那拿糕饼吧,你这丫头,王妃性子好,你到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了……” 大概是吟儿做了个鬼脸,听见锦儿乐了一声,接着笑骂道:“小妮子,快去!” 这两个丫头象是如烟如蓝的翻版,也真是有趣。端过青瓷八角盏抿了口茉莉茶,想着那日落雁阁老板说是近日有新鲜式样的玉饰,不如去看看。女人都是喜欢逛街的,现在更是顶着王妃的头衔不用工作白吃白喝的人一个,何况能逛的热闹的街道只有皇城西街。 “如烟” “小姐,有什么吩咐?”如烟放下水桶,从院子里跑了进来。 “你去告诉何伯,午饭后我要去趟落雁阁,麻烦他备好马车” “是,奴婢这就去。” 午饭后,安排好这府里的事,带着如烟如蓝乘马车去了西街。程侍卫负责我的安全,所以他也骑马一路跟着。 落雁阁离王府并不算太远,莫约一柱香的时间,马车已停在落雁阁的门口。我这样身份的人自是会得到老板热情地招待,奉茶让座好不忙碌。 不一会儿,店内的伙计捧着一乌漆托盘恭恭敬敬地放于我跟前的桌上,盘上盖着丝绸红布。 “王妃,您看,这是出自名师张瑞庆之手的芙蓉镯、双鱼环佩、羊脂簪,只此一件”说着极小心地把盘上的红绸揭开“上次王妃曾吩咐过,说是对玉饰喜欢的紧,王妃看看这几件能不能入您的贵眼。”语气极为小心恭敬。 我轻轻地拿起芙蓉镯举臂置于空中,淡淡地粉红裹着柔和的光晕,通透但不刺目,手感润润的,真是件极品。双鱼环佩及羊脂簪我也细细地观赏了一番,都是不错的。物以稀为贵,何况还出自名师之手,更显得独一无二。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最后我选了芙蓉镯,至于环佩和羊脂簪只能忍痛割舍了。 “王妃可是小店的贵人,前阵子小人造化好得了个好物件,嘿嘿…因贵重,不敢轻易拿出来。”边说边朝刚刚那个伙计点头示意了一下,“今儿王妃来了可给了小人天大的脸面,这件宝贝象是专门给王妃配的呢”话里话外都是吹捧。 我听着心里暗笑,都买了你一样“宝贝”了,真是商人本性,还不忘推销其它的。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看就看吧。饮了口茶,对茶品实在没什么研究,只能看出是绿茶,其它的一无所知。喉咙在茶水的滋润下也舒爽了一些。放下茶盏,店中的小伙计双手捧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红木雕花盒已然站在我的面前,想不出里面是个什么东西,眼神里有点疑惑。店老板用手拨开盒子侧面的袖珍搭扣,亲自托着盒子屈身说道:“王妃,请看。” 抬眼朝盒内看去,我的眼睛在触到盒内那轮荧荧的光圈后仿佛被冻住般,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激动,脱口呼出“紫玉!” “王妃好眼力,紫玉世间罕见,小人有幸得到,不敢私藏。” 二寸见方的椭圆型,上纹福寿云图,层次分明,内衬修竹数根,竹叶纹理清晰可辨,刀印圆滑不生硬。隐约间,这些图案倒是拟成了一个字“恒”!太巧合了,真应了店主的那种话。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惊喜,淡淡地问道:“出价多少?” 听到了店老板口中的数字,倒是不太意外。听宫里的人说,梵北的事情王爷从中斡旋,办得还算顺利,估计过不了太久,大队人马就可凯旋,到时王爷也可回府了,正好可以把这块紫玉送给他,当成礼物也好,算联络感情也未尝不可。打定主意,和老板讨了个“优惠”出了购芙蓉镯三倍的价把紫玉买了下来。老板接过程侍卫手中的银票眼睛一亮,又不好将兴奋之意表露无疑,熟练地将银票折好收入袖笼,低头拜谢。现在我对银票的概念还是模糊的很,总感觉没有拿着人民币来的真实。几张薄薄的纸片花的时候没有轻脆的响声,感觉不太心痛(为自己汗一个…)。 让如烟拿好宝贝,店老板满面笑容地恭送我上了马车,那是,我是vip嘛。 第二十一章 哑妹 坐在车上,拿出芙蓉镯又欣赏了一番,正想着是否将其中一只镯子送给康王妃时,马车骤然间停了下来,虽然车赶的并不快,但我的身子还是向前倾出,幸好我抓住了侧面的通棱。 “吴川,怎么回事?”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与微微的恼意。 “王妃,是个挑担卖菜的妇人。刚才有人骑马跑的急,她怕是想躲让,不想歪了过来,属下怕马伤了她,就慌忙拽了缰绳。还请王妃恕罪。” 皇城西街算是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了,通街商铺林立,叫卖的小贩分摆在道路两旁,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什么人竟敢纵马急驰?不由地掀了帘子朝外看了看,马是没看到,估计早跑的没影了。只瞧着一筐绿绿的青菜散落在马车边,有的沾了土,乌秃秃地躺在地上。我们可爱的马儿竟然伸着鼻子不停地嗅着地上的菜,不时地抽抽鼻子,样子有些滑稽。一名头包蓝帕的大娘坐在马车前方,双手不停地揉着脚踝,这个应是吴川口中那名卖菜的妇人。不知伤的如何,心里暗自思忖着,虽说肇事的不是我们,可必竟是遇上了,还是问问清楚也落得心安。回身让如蓝将镯子放好,和如烟下了马车。 “这位大娘,不知伤在哪里?重不重?”我俯身轻问。 想来她是听到刚刚吴川的回话,知道了我的身份,诚惶诚恐地答着:“民妇伤的不重,只是扭了脚,缓缓…就好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忙着转身跪地给我行礼,大概动作太大碰到了伤处,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民妇不是故意冲撞王妃的马车…只是…还请王妃恕罪…恕罪。”并急急地朝我磕着头。 原本怜悯的心变得更加不忍,使个眼色让如烟将老妇扶起,柔声道:“大娘别误会,我没有怨你的意思。如果真的伤了,不妨到医馆看看。” 正说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带着风跑了过来,双手扶住老妇不停地打量,神态焦急而惊恐。老妇看清来人,露出个笑容,安慰着:“是哑妹啊,我没事,没事。” 我这才开始注意这个冲进来的小人儿。个头不及我高,淡青色粗布衣衫下裹着小巧玲珑的身体,肩上挎着一个褐色家织布袋,一角小贩用来为客人包吃食的油纸露在外面。整个头脸蒙着青色的软绸,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令人怜惜的光。哑妹?她竟不能说话吗? “你们不用怕,我们锐王妃人很好,不会与你们为难的。”如烟在旁适时的解释。 听到如烟的话后,那个小姑娘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可她眼中流露出那抹复杂的神色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心中有了小小的疑惑,不过想想并不熟识,也就不甚在意了。 “这是老妇的女儿,得了场病,不能说话,面貌也丑,不能示人,还请王妃不要见怪。”老妇一手轻抚哑妹的头,一脸的慈祥。 我对她们安慰地笑笑,又问了几句话,看来那位大娘没什么大碍,吩咐程侍卫给她们拿了钱,老妇人终是在我王妃身份的“压迫”下收了银两,算是那两筐菜钱,余下的让那位小姑娘给她娘请大夫用。后来才明白老妇人看到那银两时眼中惊异、感激的眼神,那些钱足够普通百姓四五口一年的生活费了,可我就那么不经意地拿出来,一挥手给了出去,不由叹道,贫富差别真是无法想象。 第二十二章 凯旋(上) 平平静静地过了个夏天,如今已是初秋。除了中午时分尚能感受太阳的灼热外,早晚都是干干爽爽的。 在前花厅用完早饭便回了沁舒阁,从书架上拿下一本曲谱登梯而上。二楼的阁楼类似现代的晒台,四面环窗,采光极佳,最宜读书做学问。记得刚嫁至王府,闲来无事时翻看书籍,竟从中找到一本吹萧曲谱,如获至宝。虽说宫商角徵羽是古时候的乐谱,我不大懂得,可必竟有趣,所以也愿意研究一番。随手拿了枚蜜枣含在嘴里,惬意地靠在椅子上,挑了篇《普天乐》细细地读着。 正读着入神,脑子里正构思着把宫商角徵羽和1234567连上线,被突然的一记脆声“九婶”惊了一跳。 不用说,准是允儿那小子。回头正瞧见那小家伙冲我扮鬼脸。装着生气把书放在桌上,神情严肃地说:“怎么今儿没去念书,皮又痒了吧。” “宫里有事,今日不用去学堂的。”怕我不信,还用小小的手拉着我来到窗户跟前,急急地说:“我爹带我来的,不信你问他。” 我越过窗子向下面望去,果真是康王爷的身影,正在院内赏着花。拉着允儿下了楼,叫了声“三哥” 康王爷循声回头朝我暖暖地一笑:“ 允儿几日不见弟妹,非要闹着来,你三嫂在府中等宫里的制衣管事,不得空,只好我带他来了。” “三哥真疼嫂子,又请人给嫂子做新衣。” 康王爷听了我的打趣,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九弟也想着弟妹呢,哪次回信都叮嘱我们要照顾好你。听送信官说,九弟对弟妹的信是必回的。过两日九弟便可回朝了,到时候就能解相思之苦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康王爷竟低低地笑了两声。 听后我心里不禁自嘲道,要是他们知道王爷所回的信每次都是一样的四个字,不知他们做何感想。吩咐如烟带着允儿去花园里玩,便和康王爷坐在园子里碧波亭中聊着。看到桌上放着一盘雪梅饼,心里不禁一动,拈起一块开口问道:“三哥,听何伯说前王妃的名讳里有个梅字,不知这位梅姐姐是个怎样的人,三哥能否跟月儿说说呢?” 康王爷看了看我,并未感觉我有何异样,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越过园子的花木,缓缓地说:“她叫韩落梅,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性情温存,与九弟两情相悦,我和你三嫂也很喜欢她,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嫁给九弟后也是夫唱妇随,九弟为了她,甚至不想纳侧妃和侍妾…”康王爷大概感出我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前几年右丞相在朝中的威望及势力不容小觑,又有七弟保媒,落梅也不想他们弟兄有间隙,就说服九弟娶了郑芳玉,可九弟始终不肯给她侧妃的名份,所以郑芳玉现今只是个侍妾,因为九弟根本不喜欢她。”康王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啜了口茶,继续说:“后来落梅怀了身孕,九弟非常高兴,一切都随了九弟的愿,直到…直到落梅毫无征兆早产,却因失血过多就……连还未出世的孩子也跟着去了,九弟悲痛异常,整日消沉。这之后九弟的人就变得…变得冷情、暴躁。本想找落梅的贴身丫头冬雪问话,可蹊跷的是冬雪从落梅去世的那一刻起就从王府失踪了……两年多了,人已去,也无意再去问什么了……” 康王爷的声音还在我耳畔响着,可我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慢慢地低下头。没有切身地感受那种刻骨的爱与恨,只这一段凄美的往事,听后心中不由地窒息,一丝丝的冷慢慢地渗入五脏六腑,让人逐步感受着痛苦着却已无力还击。手中的青花杯早已冰凉,没有潮湿的热气,青白的瓷泛着冷意,连渐开的茉莉花也在茶水中死寂般一动不动。呼的一阵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回眸间身后数片黄叶随风而舞,却因失重而跌至地上,不再挣扎。它们也承受不住了吗? 第二十二章 凯旋(中) “小姐,快起吧,今儿可是王爷回府的日子。您也应该好好妆扮一下,别让郑夫人抢了先才是……”如蓝一早站在我床头喋喋不休。 真拿这丫头没办法,受不了双耳的折磨,懒懒地离了床。如烟如蓝她们迅速地在我身上忙碌着,连锦儿和吟儿也是陀螺般在屋里忙来忙去,让我不由怀疑是否吃了兴奋剂?暗笑道:皇帝不急急太监。 其实皇家的礼节繁多,说是今日回府,等入宫拜见皇帝后回来最快也要下午,这么早正襟以待,实在没必要。本想劝如蓝她们不用太着急,可对她滔滔不绝的功夫还是有些后怕的,所以还是忍住了。 “小姐,穿这件可好?”如烟手中拿着一件桃红色的罗裙问道。 “太艳了,换一件吧”郑芳玉最好粉呀红的,我可不要与她撞衫。回身扫了扫柜中的衣裙,指着一件淡紫色的说:“这件就可以。” “小姐,王爷回府,您应穿的喜庆些才好。”拿衣衫的手正犹豫着。 “喜庆?”我笑着说:“出嫁的衣服最喜庆,难不成你们想让我再嫁一回呀,这会儿只要庄重即可,这才符合我公主的身份”说罢我故意挺胸坐正,目不斜视。 如烟“扑哧”一乐,诚心地拿出那套紫色衣裙替我穿上。这身衣服我并未穿过,只在出嫁前满足了一下某人的眼瘾。该裙胸前领饰、两袖及裙摆处均绣着金银丝线,图案以吉祥云纹、长春藤为主。最妙的是一株藤蔓草自裙摆处开始弯曲上延直至胸口,由深及浅,由粗渐细,同样以金银丝线绣饰,毫不突兀,浑然天成。整件衣裙雅致庄重又略显俏皮,我比较喜欢。差不多一个时辰,我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抿了抿嘴上的胭脂,站起身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来。一袭紫衣,头戴掐金丝双凤含珠,两鬓上方各簪一支镶紫晶羽翎钗,双耳坠着同是紫晶的耳环,脖子上的金项圈也闪着点点的光。我最厌恶头上身上包裹着七七八八的,看似发迹的富豪,庸俗的不行。如烟的手艺真好,这身行头让我看上去大气而不单薄,我很满意。 谴了锦儿支会何伯,王爷一旦回府,立即派人来报,这样我便可以从容以待了。如同我预料了一样,午膳后的一个多时辰,何伯迈着稳稳的步子亲自来到沁舒阁,“王爷已离宫,很快就回府了。” “有劳何伯了。”重新理了理衣裙,带着如烟她们出了沁舒阁。 刚迈进前厅,就见郑芳玉已坐在厅内,身后立着小香,看来早就在此翘首以待了。我淡淡的一笑,说道:“郑姐姐早啊” “妹妹不也来了”郑芳玉用眼睛瞟了瞟我“妹妹可真是国色天香,想是费了番功夫的。” 焉能听不出她言语间的讽刺,嘴角微微上弯,回道:“姐姐也是精心打扮的,王爷回府,每个人都怠慢不得。”顿了顿,看了看花枝招展的郑芳玉,“不过,妹妹还是要提醒姐姐一声,这国色天香可只有皇后才称得上,妹妹可万万担不起的。莫说祸从口出,就说姐姐因疼惜妹妹被无知的小人会意了去,岂不是妹妹的罪过?” 郑芳玉的脸色白了白,极不自然地站在当地。我心里暗想,你可不要怪我,谁让你先出言不驯的。 “王爷回府”府门外一声响亮的唱喏,适时缓解了厅内怪异的气氛。提了提神,迈着优雅的步子向府门口走去,郑芳玉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伴着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宋天恒风尘仆仆地跨进了王府大门。 “恭迎王爷回府。”我率先曲身行礼,府内一干人等也都纷纷福礼口中齐齐说:“老奴(卑职、奴才、奴婢)恭迎王爷。”场面够壮观。 “都起吧。”声音甚是冷淡,还有一丝疲惫。 起身抬头,这才注意到宋天恒竟穿了一袭暗紫团福纹袍服,倒与我所穿的衣服成了情侣装,这种巧合我可事先没有想到。反观宋天恒,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中有着惊艳、欣赏、探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便又恢复冷漠的表情。 “王爷一路辛苦了,先到花厅喝茶歇歇,月儿已让人备了热水,王爷可沐浴解解乏。”恭敬而周到。 宋天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蹦出一个字:“好。” 真是惜字如金,我从宋天恒那里得到的待遇就是“哼、唔、恩、好”,算了,我无所谓。 “王爷,您可收到妾身绣的荷包了?怎么未见王爷带在身上,难不成王爷不喜欢呀”宋天恒刚一落座,郑芳玉便急切地“卖起乖”,忧怨地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宋天恒,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趁着坐下的时机略抚了抚两臂的鸡皮疙瘩,叹道真会演戏,王爷本来就不喜欢你嘛,还明知故问的,心里不由地冷笑。可面上却要平平静静的,我倒很好奇宋天恒是如何回答的,该不会也是一个字吧。 宋天恒听后轻蹙眉头,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对何伯说:“何伯,听王妃说备了香汤给本王沐浴?” “是的,王爷。”何伯一脸的恭敬。 “恩,本王乏了,现在就去。”说罢放下茶盏,起身就走。快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并未回身:“郑夫人还真是费心了,本王从不爱带这些零碎的东西。” 只见郑芳玉的粉脸顿时垮了下来,两只手使劲着绞着手帕,恨不得一下子撕烂了才好。 这个样子的郑芳玉我还是远离些,省得寻出什么由头再向我身上找出可扎刺的地方,和颜悦色道:“郑姐姐,既然王爷去沐浴,不如我们先回去养养神,也好晚间与王爷祝酒。” 郑芳玉听了我的建议,起初仍是一付欠她八百两的样子,不知悟到了什么,瞬时变换了一张明媚的脸孔,笑着说:“好,就听妹妹的。” 怕是又想着什么能引起王爷注意的手段了。有时候也觉得郑芳玉算得一个可怜之人,总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却又得不到回应,累啊。可还有一句话说的更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二十二章 凯旋(下) 晚宴时,我让如烟替我换了个发式,既是自家人吃饭,何必弄得那么隆重,只在头上别了两只珍珠蝶,斜插一支赤金镂空兰花簪,并佩了一付珍珠耳环,身上换了件果绿高腰裙,裙裾处滚着“荷叶边”,挺现代的吧,呵呵。 “小姐,这个可要带着?”如烟捧着装紫玉的盒子问道。 “好好拿着,一会儿要送给王爷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早送早了,免得心里总惦记着,夜长梦多。 天色已有些暗,略加快了脚步朝花厅走去。府内何伯正吩咐几个丫头将回廊点上灯,看到我,便向我行了礼,几个丫头也停下手头的活儿朝我福了福身。我微点了头算是回应了,径直进了花厅。 没想到宋天恒比我先一步到了,身着一件青色长衫,腰系绞丝墨色带子,象是家中穿的常服,背朝着我覆手而立。看样子应是在欣赏桌上的美味佳肴。 “月儿让王爷久等了,还请王爷勿怪。”略曲了曲身。 “恩”回了我一声鼻音。意料之中。突然地朝我转过身子,倒吓了我一跳。 “这些菜是你备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什么意思?是不满意我准备还是不满意这桌菜?看他那眼神有点…让人感觉心虚,声音有点抖:“是”切!我心虚什么呀,我也没错,真是的。复又提高了嗓音说道:“是月儿准备的。何伯和江嫂都给了建议,只是月儿采用了一些新的烹制手法,但味道肯定错不了,今天桌上的都是我们成功的菜品,王爷一会儿可以尝一尝。”觉得自己有点儿王婆的架式。 “锐王府出了位名厨”声音依旧冷冷的,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一句表扬的话都舍不得说,够吝啬的。 有点挫败地坐在宋天恒的边上,正琢磨着说点什么时,一阵环佩碰撞声附着悉悉梭梭的脚步声,郑芳玉一脸妩媚地迈进了花厅。看了她那身行头太…太奢侈了吧!桃红的裙子缀上金线片子,耀目之极;头上的装饰几乎让人找不到乌黑的头发了,满眼的金光啊;腰间零七八碎地带着香袋、环佩、丝绦……,这实在不敢恭维,不会是下午遭冷遇受了刺激? “妾身真是失礼,让王爷王妃久候了”柔媚的声音让人骨头都酥了。“不如妾身敬王爷一杯,请王爷恕罪。”说着极熟练地拿起酒壶斟了一杯女儿红递给宋天恒,宋天恒接过并未急着喝,只是拿手把玩着,复又放在面前的桌上。郑芳玉愣了一下,没未生气,又展颜说道:“妾身最新学了个曲子,待王爷听听,看妾身弹得好不好。”心里有些佩服郑芳玉,毫不气馁,越挫越勇。 不可否认,郑芳玉的琵琶弹的很好,音色起伏恰到好处,非常贴切地表现了她“思君”的感情。曲毕,郑芳玉手扶琵琶开口问:“王爷,这曲子妾身弹奏的如何?” 宋天恒竟然把球踢给了我:“王妃感觉如何?”我有点气闷,怎么又把这种得罪人的事让我做,过分。但又不能发做出来,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回道:“月儿觉得郑姐姐弹的极好,”灵光一现,想起白居易所写的《琵琶行》正好借用,“音律动人心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哦?”宋天恒玩味地看了我一眼,便拿起筷子夹了龙井虾仁放进了嘴里。 郑芳玉对我的夸赞很是得意,可似乎并不领我这份情,必竟这些“好话”是从我嘴里说出的,而非宋天恒,这个“档次”就低了,所以……。只见郑芳玉双目流转,动人一笑:“多谢王妃赞许。” 她的笑让人发毛,我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 “王爷,妾身听闻,王妃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人,可妾身从未有机会讨教,今日正逢王爷凯旋而归,想必王妃也有所准备,不知妾身是否可以沾沾王爷的福气呢?” 哼,是想看我出丑吧。我才不怕!嫣然一笑,我自顾倒了杯女儿红,踱步来到花厅前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日无月。看着斟满的酒杯,有了主意。 “王爷,今晚郑姐姐弹的曲似仙音般,月儿不便献丑,就即兴吟唱一首词以表心意。” 深呼吸,暗自祷告,苏老学士,先借您老的《水调歌头》一用: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端着酒杯,回头看去,郑芳玉脸上一闪而逝的妒意及宋天恒深不见底的双眸。 第二十三章 平静 想着宋天恒是不会到我的沁署阁歇息的,便趁着倒酒的空儿,将紫玉送了出去,宋天恒在接过盒子时目光透着惊奇,或许没有想到我会送礼物给他,可他盯着盒子半天没开口,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真怕他会向对待郑芳玉的荷包一样对我,那可就尴尬死了。就在我不知所措时,宋天恒冒出一句:“费心了”便将盒子纳入袖囊。我的心才跟着放下,不经意抬眼便对上了郑芳玉一张晚娘脸,两只眼忿忿地盯着我,我甚至都能感到脖子上的汗意,燃烧的小火炉啊。 宋天恒悠闲地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我们两位女士恐怕就没那么轻松了,郑芳玉怒火中烧,妒气满腹;我则被蔓延过来的火气狠灼着,欲食不能。好不容易才捱到散席,我推说累了,避瘟疫般尽速离开了花厅。 因这一天脑细胞及神经极度疲惫,所以晚上睡的很实,一觉竟是天大亮了。刚梳妆完,锦儿便端着铜盆儿从院内进来说:“王妃,刚何伯来了,说是王爷吩咐,请王妃早饭后与王爷一起去康王府。” 去康王府当然好!忙着吃了我的早餐:白米粥、小油饼、酸甜酱瓜、麻油笋丝。呵呵,我还打算继续丰富一下王府的早餐种类,比如菜肉小馄饨、生煎包、酒酿鸡蛋圆子都可以考虑。想着这些,心情真是好! 肚皮不饿,连与宋天恒一起乘马车都放松了许多,呵呵。 “允儿手中的新鲜东西均出自你之手?”习惯了的清冷声音。 “是,做些东西让允儿闲暇时放松一下,喻教于乐也是好的。”对这个“铁面人”的意图不甚明了,所以回答的有点谨慎。 “喻教于乐?”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宋天恒用几分惊奇的眼光看着我。 “是啊。每日看书习字做文章,再不然就是练练骑射,虽说生于皇家,身上的责任自是多些,但也不能剥夺他们戏耍的权利,何况允儿还小,有个欢乐的童年多好……”感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又看了看宋天恒的脸色,忍不住闭了嘴。 宋天恒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我偷眼瞄了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脸色似乎柔和了。 我决定乘胜追击,解开身边的一个锦锻包袱,拿出一个精巧的方盒子,一手抽出盖板,将盒中物推到宋天恒面前,说:“王爷请看这个,”顺手拈起一枚木制棋子,解说道:“这是跳棋,可以两人,亦可三人玩儿,要想赢棋,也要费一番精力呢。” 宋天恒也拿起一枚棋子细细研究着,许久他将棋子放回盒子中,冷冷地开口:“这倒是新鲜的,只做了一套吗?” 哦,有戏,宋天恒竟对这个跳棋感兴趣,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府里还留了一套,这套送给允儿的更精巧些罢了。” “唔”宋天恒应了声。 不多久,我们便到了康王府。因为常来,与康王府的人混的烂熟,所以也顾不得许多,与康王爷王妃打声招呼后便径直去了允儿住的园子。允儿见了我自是不必说,每次都是喜笑颜开的,我从不逼他背书抄字,又时常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所以我在他心目当中是第一大好人!唉,要是宋天恒也这么认为就好了。这就是一个想头,天知道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才能得到验证,且不去管他了。还是赶紧拿出跳棋与允儿一起玩上一盘是正经。 我是占了经验的光,所以前面几盘毫不费力地赢了。但允儿毕竟聪明,几盘输棋后似乎摸出了门道,最后竟是赢了我一盘,兴奋地拍掌说:“哈哈,九婶,我赢了。” 我手撑在桌上,懒懒地说:“别骄傲,说吧,想要什么。” 允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很鬼地朝我一笑:“九婶,什么都可以?” “只到九婶能做到。”心里有着一丝的防备。 “太好了,允儿想看九婶跳舞。”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瞪着眼朝允儿威胁道。 “我想看九婶跳舞”允儿故意配合我一般字字清晰。“九婶,你长得那么好看,跳舞肯定也好看。可允儿就是没看过九婶跳舞嘛……” 什么逻辑,长得好跳舞就好?没道理,没天理!禁不住允儿的软磨硬泡,算了,不就哄一孩子嘛,行,答应了。转念一想,跳什么?迪斯科、校园交谊舞、兔子舞?估计我一伸腿,left,left,right,right……会当我是僵尸跳了。突然我眼睛一亮,指着书桌上放着的一把剑说:“这剑借给九婶用一下。”我的灵感来源于我大学时参加某社学的剑舞,虽说我不是跳的最出众的,不过配合现代元素的剑舞,他们肯定是见所未见的。这剑小点儿,应是特地为允儿制的,拿在我手上显得不伦不类,凑合着用吧。 无人伴奏,只好自己唱了: 拈一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 输赢有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间风光 谁不是 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 人渺渺 青春鸟 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 人渺渺 快意刀 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摇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间风光 谁不是 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 人渺渺 青春鸟 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 人渺渺 快意刀 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摇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间风光 谁不是 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随着自己的歌唱,我仿佛置身于曲子的气氛中,舞的有些忘我了。直到有人鼓掌,才将我拉回了现实。回身看到允儿身边站着康王爷和宋天恒。手中举着小短剑呆立在那儿,样子有点傻。 “还是允儿有办法,弟妹这剑舞还真是独特。”康王爷温温的声音,听了很舒服,“不知师从何人?” 我愣了一阵,赶紧编了个理由:“在明成时,有个舞师教的。”对上宋天恒一双幽深地双眸,心虚地眼朝下看。 “曲子也是舞师所做?”宋天恒一个棒子又打了过来。 我接着编,“听舞师说,做这曲子的是个名士,常常游历于山水间,如闲云野鹤般,如今是不知所踪了。”顺带做出惋惜状。 康王爷叹道:“可惜了”。心内正好笑,看到宋天恒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默默地与他对视,他终是不信的。 第二十四章 疑情(上) 从康王府回来后,宋天恒曾来沁舒阁找过我几次,我便与他在院中下下棋,喝喝茶,仅此而已。但整个王府却开始盛传我已独得王爷的宠爱,如鱼得水了。听到这个传闻时我不禁苦笑,想着郑芳玉,她对我的恨意又该增加几分了吧。 院内的枝枝叶叶泛着黄,又披着阳光,象闪光的缎子,有些晃眼。端起桌上的茉莉茶轻轻地吹散茶叶,啜了一口。我最爱茉莉,香白的花瓣,不妖艳、不妩媚、不张扬,淡雅的香气嗅起来很舒服。如烟她们应是在收茉莉花吧?最近一时兴起记得穿越前曾看过一部有关药膳的书,就想研制几款茉莉菜肴试试,药补不如食补嘛。瞧着桌上新磨的墨,有了想画画的冲动,提起笔添了添墨,便朝雪宣纸上落了笔。不一会儿,两只活泼的鸟儿便跃然纸上,恩,不错,我比较满意。放下笔,转了转脖子,掠过窗子看过去,如烟手捧一只圆型竹浅,正耐心选着茉莉,一旁的锦儿也帮着忙,只是锦儿似乎没在状态,两只手机械地朝茉莉枝子上抓着,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照这样,茉莉花都要变成光杆司令了。忙朝着窗外喊了一声:“锦儿,锦儿,茉莉叶子都快被你揪光了。” 锦儿仍出着神,并未理会我。如烟觉得有些不对,用手扯扯锦儿的衣服,忙不喋地小声提醒着:“锦儿,锦儿,王妃叫你呢” 锦儿愣了一下,回过味来,连忙看向我,慌慌地低头福了身:“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我笑了笑,说:“别在谋害这些茉莉叶子了,都快被你揪光了。” 锦儿瞧着两手碎碎的叶子,脸上仿佛开了酱坊,白的红的一片,手足无措地朝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妃恕罪,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边说边朝地上磕着头。 我忙叫如烟把她扶了起来,我见不得人对我这样,心疼!“锦儿,我有话问你”我放缓声音对锦儿道:“我没怪你,你也不用怕。锦儿,你今日不舒服吗?” “奴婢…奴婢身体没有不适” 锦儿对上我的眼睛象是躲着什么,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子,不再吭声。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锦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做事极稳重的,我曾戏称她为小如烟,今天却失魂落魄的,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我暗自思踌着,慢慢地坐在锦凳上,看着她的头顶,没办法,她低着头,我略斟酌了一番,耐心地开口问道:“锦儿,你有何难处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我并未将你们视为下人,待你们如何,你们都心里有数。” 看到锦儿的身子微微地颤了几下,我继续道:“虽说你是沁舒阁的人,但我不可能时时呆在王府,如果某日别人喊了你去做事,你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了错,我该如何帮你?” 锦儿猛地抬起头,双目含泪,直直地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王妃,救救奴婢,救救奴婢。”说着竟抽泣起来。 我朝如烟使了个眼色,如烟会意,轻巧地带上门,屋内只留我和锦儿。 “你别哭,起来慢慢说,你是我的丫头,我会替你做主。”给锦儿一记定心丸。听了我的话,她的脸色比刚刚略好了些。 锦儿慢慢地站起身,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般缓缓地说出了一件令我震惊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疑情(下) “那日,王妃和王爷出去了,奴婢和吟儿把屋子收拾好,又修了修花草,听门房的李伯说有人刚送了几篓新鲜的果子,就放在小厨,奴婢想着正好有空不如去找江嫂拿了来,等王爷王妃回府时用,临走时奴婢还嘱咐吟儿别出岔子。到了小厨房,看江嫂正忙着剖鱼,奴婢不愿麻烦她,打算自个儿去挑些鲜果子方便些。江嫂还笑奴婢是属小狗的,闻着果子香巴巴地就来了”说到这儿,锦儿羞涩地笑了笑,神情也不似刚才的紧张“江嫂说奴婢是伺候王妃的,干不得这些粗活,非要坚持着她来弄,奴婢拗不过,就在门外等着。无意间正瞅着小香急匆匆地象是正朝郑夫人那边去。奴婢寻思着如蓝姐正缺了一色的绣线,先去找小香要些来,得空买了再还回去。便追着小香,可不知怎地,就没跟住。心里想许是进了随风居了,奴婢有些犹豫,不想和郑夫人碰着,可又一想,这会儿郑夫人应睡晌午觉,应没什么大碍,便…便做主去了。谁知…谁知”锦儿又是一脸的惊恐,话都有些不流利。我倒了杯水递给她,她犹豫着接了过去,两手就一直握着杯子,仿佛杯子能给她一股力量,她盯着杯子许久才呼了口气,抬头缓缓地继续道:“奴婢听到郑夫人和一男人的说话声,还疑是王爷回府了,想着杵在那儿有些不好,便决定先离了随风居,那知郑夫人她们说话声突然近了,奴婢赶不及,就躲到月亮门边上。可奴婢看到那男人他…他竟是周老板,正与郑夫人搂抱在一起,还…还…那个什么”看到锦儿脸上升起的红晕,我心里顿时明了了几份,“奴婢脑子当时都呆了,他们还小声地笑着说着,奴婢不敢听,只想赶紧逃,可身子都有些不听使唤,结果一脚碰到边上的空花盆子出了声,他们发觉有人,就看周老板慢慢地朝月亮门这边走过来,奴…奴婢当时怕极了,扭身就跑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看到的,真的……” 想是郑芳玉与花花周的关系不是一两日的,对于锦儿一个丫头摊上这么个事的确够恼人的。如果他们知道是锦儿撞破了他们的“好事”,锦儿的命运就及及可危了,在这样的深宫府院内,消失一两个丫头如同失脚踩了蚂蚁,没什么大不了的。想着想着心里情不自禁地开始泛冷,如今既知道事情的原委,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锦儿,他们可认出了你?”我问的慎重。 锦儿想了想,说:“我一直跑,没回头,应是没有。” 我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着锦儿,脑子里有了些想法。“锦儿,这事万不可再对人说起,你只需记住,你那日未到过随风居,知道吗?其它的,我自有道理。”说罢我看着锦儿的眼睛。 锦儿听后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感激。 做贼必是心虚的,这话真的很对。两日后的下午,郑芳玉竟携着小香来到了我的沁舒阁。 “还没进这院子,这花香就窜鼻子了,妹妹真是好享受。”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忙堆起个笑容招呼:“什么风把姐姐吹来了,如烟,泡两杯香茶,再拿些点心。” “妹妹太客气了,姐姐我真羡慕你。”笑的很招摇。 “哦?”我在等待她的下文。 “妹妹这儿的丫头个个伶俐”边说边用媚眼扫着我身边的如烟一干人,在锦儿的身上停了一会儿,笑着说:“姐姐想跟妹妹这儿讨个人,不知妹妹可愿意。”说完偷眼看我的反应。 我装做不在意地问:“不知姐姐想要哪个啊?” “锦儿”话一出口,我看到身边的锦儿身子抖了抖。 我端起茶吹了吹,并未看郑芳玉,漫不经心地回道:“锦儿?她可不是伶俐人,前几天还把我院子里种的茉莉弄糟了呢。姐姐如何看上她了。”喝了一口,恩,好茶。 “妹妹怕是不愿放人故意说的吧,妾身瞧着锦儿挺好。” 哼,不来点儿狠的,你还粘上了。我冷声喊道:“锦儿,你到底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说,你与郑夫人说了什么,竟百般念你的好,怪不得在我这里做事心不在焉,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了吧。” 锦儿听到我这样说,连忙跪在我面前,眼泪哗哗地流:“王妃,锦儿绝没有做对不起王妃的事,奴婢一心一意地服侍王妃。”泣不成声。 郑芳玉没有料到我会有此一出,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姐姐,这样不忠主的丫头我劝你还是不要,指不定哪天又攀了高枝儿,拿姐姐做跳板呢”我“真心诚意”地说道。 郑芳玉愣愣地看着我,并未从我的脸上发现什么,也自己找个台阶下:“妹妹说的是,一个丫头而已,妹妹也别气坏了身子。”言罢寻个借口走人了。 我定定地朝着她走的方向看去,我知她是来试探锦儿的,倘我不知事情真相,或许我没理由拒绝她。如果真的被她要了去,估计不多久世上就不会再有锦儿这个人了,没了一个丫头,有很多理由可以编的。今儿这个戏也是表演给她看的,起码证明两件事:第一,可能不是锦儿撞了她们的“好事”;第二,我之所以不放锦儿是因我认为锦儿攀了高枝,而未非出于想抓个尾巴在手上。如此我便放下了心,锦儿现下是安全的。如烟她们从未看我这样对人,现在又闷声不语,都不敢向前叫我。看她们走远了,我招呼如烟她们进了屋,向她们道了原委,当然只说锦儿因某事得罪了郑夫人,故而才当面斥责,为的也是能保住锦儿。如烟她们才恍然大悟,锦儿和吟儿还一直对我感激的不得了。 唉,哪个深宅中没有点子事呢? 第二十五章 祸端 那件事后,锦儿姐妹俩更是尽心尽意地服侍我,而我又添了两个贴心的丫头。可这事儿我却有些放不下,不知宋天恒对此知道多少,是一无所知还是……。如果一无所知,他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倒属正常,可如果他什么都清楚,还能这样不怒且没什么表示,那只能说明宋天恒真是深藏不露,阴险的厉害!“阴险”,好象不应该用这样的词语形容他,自那次听康王爷说了他与前王妃的过往,对他的印象转变了许多,尽管他对我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顺手拿起玉盘中的一个苹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那日进宫听福公公说皇后的寿诞将至,皇上已吩咐下来要操办个喜庆的寿宴。福公公知我与皇后关系不薄,又有着明成公主的身份,还央我帮着拿个好点子,好让皇上皇后高兴高兴,我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没法子,我的“知名度”已将我推到台前,躲是躲不掉了。不如去征求一下宋天恒的意见,省得让他觉得我不“尊重”他。这会儿到是空闲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看如烟她们正铺着油纸麻布收着茉莉根,忙得不亦乐乎,既如此,我自己跑一趟。 延着沁舒阁东边的游廊一路走着,绕过石屏,便到了落梅轩。书房的门紧闭,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敲门,一眼瞥见正屋的门半开着,心下释然,许是在屋里了。 在门外轻唤了几声,没听到动静。没法,只得将半掩的门推开迈了进去,环视了一周,也没看到宋天恒的人影,有些泄气。趁着这会儿没人,我也细细地打量起这屋内的摆设。虽说落梅轩并不算是个禁地,但这还是我头一次置身其中。屋内正中壁上挂着四季漆屏,条几上两只鎏金富寿如意花瓶,一路向下是花梨木桌凳;左侧耳房是就寝的地方;右侧耳房挽着草绿色的纱帘,博古架上摆着瓷瓶、玉盘及各式小型摆设器件,多但不繁杂。简洁的红木高几上纸墨笔砚一应俱全。正打算坐下等着宋恒回来,一只玉壶春瓶吸引了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瓶身泛着青白的光晕,瓶上所绘一杏黄衫子的女子伫立于梅枝下,抬头仰望,目光透着希冀,嘴角含笑。左下角写着三个字:双梅图。我了然了,这名女子便是前王妃韩落梅。这满院的梅花应是为她而栽,好一个多情的九王爷。独自沉浸在遐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宋天恒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板着一张阴沉的脸。 “你怎么来了?”背后一声略带怒意的冷声。 声音并不大,可对于心思神游在外的我来说倒象是一个炸雷,条件反射向后退去,却没料臂间的披纱惹了祸,一脚踏住拌上了,我急忙抓着桌沿想稳住后倒的身体,可手偏偏碰到那个玉壶春瓶,只听一阵啪啦啪啦,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瓷瓶,我的脑子“嗡”一下就大了。我闯祸了! “你…你怎么敢…”宋天恒英俊的脸因发怒而扭曲着,看上去骇人极了。 我低着头,心里内疚的要命,口中念念到:“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想弥补自己无心的过失,我将身上的披纱扯了下来铺在地上,蹲下身子拣着碎片想把它们放在披纱上,正小心地拿起一块时,宋天恒的手先一步从我手中抢过碎片,恨恨地朝我吼道:“谁让你动的,你没资格!知道吗,你没资格!…” 咝!一阵被刀子划过的痛感从我手心里漫延。 宋天恒站在那儿轻轻抚着从我手中抢过的碎瓷片,眼神中透着爱怜、疼惜,许久保持着这个动作,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这一块块残片心灵感应般黏在一起。我呆呆地看着宋天恒,尽管我不是故意打碎它,可我无法再辩驳什么,一切因我而起。 “哼,这下你满意了吧,佟沁月!”耳边宋天恒朝我吼道,两眼死死地盯着我,眼中冒着的怒火象是要我把熔化了,而我只能认命地蹲在当地接受这种炼狱般的折磨。宋天恒仍在继续:“你处心积虑地讨好皇上皇后、三哥三嫂,还给允儿弄些新奇的东西,就是为了能取代落梅,是不是?哼,那些王府日志也是手段之一吧,哈哈……可惜,你永远不可能取代落梅,谁都取代不了她。你别痴心妄想了,佟沁月,义善公主,你所谓的“聪明”骗不了我的,你知道吗?” 听着宋天恒疯狂点数着我的“罪恶”,心跟着沉到了谷底。我吃力地站起来扶住墙壁不让自己瘫下去。心中的委屈、懊恼、不公一下子都堵在胸口,憋闷的难受。我在他心中竟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令人悲哀!失望地朝他看过去,艰难地开着口:“处心积虑吗?王爷真是太抬举我佟沁月了。我与皇上皇后、三哥三嫂相处包括允儿再内,从不需要耍什么手段来迎合谁,我凭的是我的一颗真心。王爷若不信,我也无话可说。”我冷笑着:“不过,王爷有一点说的很对,我不可能取代前王妃,但不是王爷说的原因,而是我不想,我不愿。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影子下生存,我就是佟沁月。”缓缓地吐了口气,继续道:“至于今天打碎瓷瓶的事,我真心地向王爷道歉,我知王爷的心中对这只玉壶春瓶极看重,但却是我无心为之。只是王爷如此联想月儿的为人,对月儿来讲却是大大的不公!” 我不知宋天恒到底听进去多少,起初他一直象雕像一样伫立,只是听到我说“不公”时,头猛地转过来,两把冷利的小刀射向我。我清楚地看到他紧抿着的嘴唇冷冷地蹦出:“今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义善公主不得私自进入落梅轩,违令严惩!” 我听了不由自嘲,整个落梅轩都成了我的禁地了,这待遇还真不是一般地好。我漠然地朝宋天恒的位置一福身:“佟沁月谨记王爷的话,王爷大可放心了。”再也顾不得许多,用劲力气站直身子,冲出门外。 第二十六章 秋伤 那日失神般拖着沉沉的身躯进了沁舒阁,如烟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忙地扔下手中的布包跑了过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流了好多血,这……” 我慢慢地抬起右手,如今只是一只血掌了,掌根向上的地方一直到食指第二节,长长的一道口子,仍在滴着血,右袖襟已是红红的一片。任如烟她们将我扶进屋内,敷药、包扎、换衣,我懒懒地一句话都不想说,仿佛这一切与我无关。老僧入定般,我一声不吭地坐在梳妆台前,如蓝过来两次劝我用饭,我都觉得没胃口推了。锦儿她们一看无法,便弄了几盘我平时爱吃的小点心摆在桌上,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幽幽地抬眼看着她们,叹了口气,勉强拿起一块荷叶酥咬了一口,昔日的美味如今成了蜡,毫无滋味。将荷叶酥拈在手中,朝她们说道:“你们先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见她们出去了,我把手中的荷叶酥重新放回了盘子。缓缓地走到窗边,月亮已经升上来了,竟是下弦月,弯弯地象一抹笑。推开窗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喉头里顿感凉丝丝的,果然秋凉如水。想着前阵酒宴上曾唱的水调歌头,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宋天恒面前唱歌了。既然他偏了我的好心,我又何苦自缚于茧中?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我却无人可相思,无人可寄情了,看着天幕挂着的微笑亦是伤感,不禁口中喃喃,边是自语,边是哼唱: 夜色茫茫 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星已稀 请明月带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夜色朦朦 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 桌上寒灯光不明 伴我寂寞苦孤零 人隔千里无音讯 却待遥问终无凭 请明月代传信 寄我片纸儿慰离情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星已稀 请明月带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不知哼了多少遍,只觉肩膀一暖,一件锦绸外氅披在身上,如烟的声音温温地响于身后:“小姐,夜凉,早些歇着吧。过了今夜,都会好的。” 对着如烟真切的眼神,我感动着,刚哼唱了许久,心中的感伤也发散了一些,人也不似刚回来时那般颓废。我想我不该这样继续下去,这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真的不能再做了。地球没了谁还不是照样转,我何必在意那么多,只要扪心无愧就可以了。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象如烟说的:过了今夜,都会好的。 从受伤后的第二日起,我便全心地投入到为皇后准备寿礼当中,忙得很充实,也渐渐地不再想那日的情形了。因手上的伤,我只细心地描出图样,剩下的就让如蓝去做,尽管这样,握着笔仍很费力,待样子完成后,我已是大汗淋漓了,手上的伤口也有些裂开,又渗出了血。如蓝看到忙劝我歇着,我笑了笑,说:“遵命,我的好管家!”因是已画完了,所以也放心地闲了下来。 今日无风,阳光也好,便让锦儿她们将屋中的书拿出来晒晒,我也拣了个石凳,铺个软垫坐着当“监工”,顺道享受一下阳光浴。回身时看到何伯在院门口与如烟交待着什么,并把手中的东西递与如烟。何伯交待完毕,刚想离开,看到我正瞧着他们,便上前来向我施礼,我也应了。瞥见如烟手中握着一两寸来高的鼓形白瓷瓶,不由心中一动,开口问道:“何伯,我到宋昭时间不长,不知哪家的瓷器出名,皇后的寿宴将至,我也想多个挑寿礼的去处。” 何伯略思踌了一下,回道:“要说瓷器得数琳琅阁的,当初也是皇家贡品,只因三年前阁中大掌柜苏友元师傅赋闲在家,出的名瓷件就少了很多,如今是他的徒弟管着琳琅阁。” “哦”我听着何伯的话,若有所思。“琳琅阁”似是在哪里看到过,对了,在那只打碎的玉壶春瓶上我曾见过琳琅的字样,难道就出自这家琳琅阁?心中有了个念头,笑着对何伯说:“多谢何伯了。” “何伯既有事,就不劳烦了。”我的语气很是客气。 “不敢。”何伯应的惶恐。 待何伯出了院子,我问如烟拿了那小瓷瓶过来看,如烟说是去疤用的药膏,拔了瓶盖瞅了瞅,透明的膏子呈果冻状,闻起来有股清香味。准是如烟她们为我的手伤问何伯寻来的,心下有了暖意,抬头朝如烟一笑,如烟竟心虚似的低了头,双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好象被 我撞破了心事,既这样,赶紧挥手叫她忙去了,好让她自在些。这个小丫头,还真有趣。 第二十七章 寿宴(上) 这些天我留着如蓝在府中绣着要给皇后的寿礼,只带如烟和锦儿进出府中,忙着搜集一些与寿宴有关的“素材”,当然还有一件秘密的事儿,至少现在是这样。 自我“闯祸”后,宋天恒不再让程远之跟着我,想是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保护,哼,反正程远之本就是宋天恒的贴身侍卫,我对此事的反应很平静,倒是如烟她们为我鸣不平。每日我只是例行公事般与宋天恒问安,然后就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了。宫里“委托”下来的任务想必他有所耳闻,所以这阵子我频繁出入王府,他从不过问。以他对我的偏见还有他现在的性情,见到我就只是一张冷面孔,可谓冷淡之极。郑芳玉似乎很满意我的现状,终于有人和她一起坐冷板凳了。我不甚在意这些,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没功夫理睬她。 手上的伤现在已结疤了,淡粉红色一条爬在手掌上,如烟坚持天天给我抹去疤药膏,可要将它变得和手掌一样白,估计需要些时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皇后寿宴那天,我不必包成熊掌参加了。 十一月初一是皇后的寿宴,也是我最忙碌的一天。我早早地梳妆入宫布置寿宴的会场。红色的灯笼是少不了的,要突显喜庆的气氛。虽然不可能造出火树银花的烟火架式,但弄点有特色的插花还是手到擒来的。当然备这些鲜花、花泥、小竹篮子只需知会福公公便可,至于操作嘛选了几个聪明手巧的宫女培训后上岗,所以做起来事半功倍。寿宴定在同寿殿举行,这个殿设计的极有特点,窗子距地面较低,有些象现代的外飘窗,且临湖而建,石船舫紧挨着大殿西边的岸,这倒是合了我的心意,让福公公安排了宫里乐坊的人在船舫中演奏,既不占用殿内地方,且音乐透过湖水传入耳中听来更加灵动,前几天与福公公实验了一把,效果好极了,福公公乐的直点头,一个劲儿夸我的点子妙。曲子是我预先交给乐坊让他们加紧练习的,因为不熟悉古代乐符,所以只能照本宣科,亲自吹奏一番让宫坊善于此行的记录下来谱子再演练。因是入冬,下午过后天气还有些寒的,所以我让宫里御厨备了鲜榨热果汁,宴会上女眷颇多,应该会受欢迎。 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便带着如烟如蓝到福公公为我安排的暖阁里歇息,这一坐下才觉得脑仁儿阵阵的痛,脑袋也有些晕,如烟她们看出了我的不适,极快地为我备好靠枕,我便躺在贵妃榻上倚着靠枕眯着养神。看来这阵子真是太忙了,这一眯就睡实了,还是如烟把我叫醒,说是看见康王爷王妃已经进宫,我听了赶紧从榻上起来,让如烟为我理理头发,换上带来的那套桔色衣裙,照了照镜子,脸色有些苍白,忙补了补胭脂,收拾妥当后出了暖阁。 第二十七章 寿宴(中) 随着殿外小公公的宣报,我终于见到了宋氏皇族的兄弟手足。都是一男多女的组合,妻妾成群啊。女眷们打扮的姹紫嫣红,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如今尚在的除了皇上、三哥康王爷与宋天恒之外,还有五哥忠王爷、七哥顺王爷、八哥庄王爷,在朝的品极高的重臣也在受邀之列。因此,我有幸见到了前九王妃韩落梅的父亲—韩延龄韩尚书及七王妃和郑芳玉的父亲—右丞相郑之栋。韩尚书身材中等,谦恭有礼,一袭暗紫红的袍服更显沉稳,只是神态略疲惫,眼中有着一丝叹惜。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他的女儿?比之郑丞相,可谓左右逢源,大概是这几年在官场上甚为得意,吃的太好了,身子发福的厉害,有点儿象小时候在画报上绘的财主形象,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人到的差不多了,寿宴的主角—皇后与皇上在一干公公宫女的簇拥下驾临同寿殿。皇后身穿金红色暗团福裙衫,头戴九凤翔天金丝冠,双耳侧各插一支同色单凤含珠簪,垂下的珠子随着前行的步子打着秋千,别具风情。皇上牵着皇后的手入了殿中的正座,殿下一干人忙齐声恭贺,皇上传了口谕:今日皇后寿诞,君臣同乐,不必太拘泥。众人听后亦纷纷落座,康王爷一家及忠王爷一家与我就坐的地方相临,对面是顺王爷及庄王爷,几位朝中元老重臣被安排在大殿右侧就席。福公公站在皇后身侧见我朝他微微点头,亥首会意,对着窗边待命的小公公一抬手,轻灵优雅的乐声便从殿外飘了进来,因曲调新鲜,殿内众人亦都侧耳倾听。 约半柱香的功夫,皇后略带欣赏的口吻开了腔:“福林,这曲子倒是新奇,可有曲名?” 福公公忙恭敬地朝皇后行个礼,回道:“回皇后,这曲子叫《春江花月夜》,是锐王妃亲自教授乐坊弹奏的。” “哦?”皇后的目光寻到了我,眼中流露出的神情显示出期待我的下文。 我忙从座上站起身,“皇后,这首《春江花月夜》是在明成时一位名士写了诗词,被精于乐理的人赏识就谱了曲弹奏出来,月儿觉得很适合在寿宴中演奏,就交于福公公安排了。” “真是劳弟妹费心了,这曲子听来优美动听,本宫很喜欢。想来诗词亦应是不凡之笔喽?” “皇后若是喜欢,月儿现在便可写来。”朝皇后调皮的一笑。 “这…可需很久?”皇后有些担忧,怕我不能参加寿宴。 “无碍,只需片刻”我塞给皇后一个定心丸。 于是,皇后吩咐福公公为我准备文房四宝,我便行草挥墨了。在殿内众人进献寿礼后,我的墨宝算是完成了。将笔搁在笔架上,两边侍候笔墨的小宫女轻轻地拿起纸的两端,斜举着请皇上皇后观读。 皇上看到满纸的行草,用惊异的眼光扫了扫我,点头赞许道:“好字,没想到一女儿家亦能写出如此洒脱的笔法”说罢朝殿内一干人说:“众卿家也过来看看。” 皇上发了话,殿内的人也纷纷向这边聚过来品头论足一番。 “锐王妃真不愧是名符其实的才女,韩大人,你说是不是?”郑之栋言语中颇具挑拨的意味。 韩延龄看了看郑之栋,平静地回道:“郑大人所言极是。” 郑之栋眯了眯眼,拽了拽衣袖,不轻不重地说:“唉,可惜,此王妃非彼王妃,韩大人可要放宽心呀…”嘴角边隐隐的笑意浮动。 韩延龄愣了一瞬间,转而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劳郑大人挂心了。” 郑之栋很满意自己成功的刺激了韩延龄,抖抖身子绕到另一边。 我站的离他们较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能从神态中看出来是郑之栋说了伤人的话,因为我看到了韩大人袖中微微颤动的手。 第二十七章 寿宴(下) 众人欣赏完我的“墨宝”后纷纷回席,我亦坐下来让小宫女为我倒了杯热橙汁,慢慢地啜了一口,真是惬意。前面舞台已安排了歌舞表演,我终于可以喘口气,歇会儿了。装做不甚在意地朝韩大人那桌扫了几眼,看到韩大人手举酒杯,神情落寞,心思不由一动,拽了拽滑下来的披肩慢慢地踱了过去。 “韩大人,打扰了”语气真诚。 韩延龄抬头见是我,忙起身行礼:“见过锐王妃” “韩大人客气了”回首朝如烟点了下头,接着说:“这是两套鸭绒的护腰、护膝,旁的是一些收下来的茉莉花,听闻韩夫人身子畏寒,想让韩夫人平日里做些食疗的小菜调养一下,本打算和韩夫人见面时相送,不巧,韩夫人没来,那就烦韩大人带回吧。” “这…这怎么…”韩延龄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大人,不必如此。护腰护膝是府里自己一处做的,连茉莉花也是我自己院中种的。北方天寒,韩夫人身子弱,套上这个正合适,又轻又暖,再辅以食疗的方子,身体会有起色的。” 说罢让如烟交给了韩延龄身后站着的小仆,小仆正犹豫该不该接,韩延龄见我坚持,只好不再推辞,点了头,小仆才恭敬地收了。 “韩大人面子不小啊”一声极不和谐的话插了进来,郑之栋缓步踱到韩大人身边。我瞥见那身肥肉一阵恶心,不找茬你就不舒服是吧,你个爆发户、老地主,心里暗暗骂道。 “老夫是没这个福份哟。”假惺惺地叹惜着。 心里不禁冷笑道,真是过份,太嚣张了!深吸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着:“郑大人,此言差已。您老怎么会没这个福份呢,七王妃可是极‘孝顺’的,郑姐姐也得了您老的真传,心思缜密的紧,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能孝顺您这位父亲大人呢。” 郑之栋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我言语中的讽刺之意,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很快又转为平常。 “弟妹原来在这儿,怪不得找不到人了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七王妃华丽的飘了过来。真是一家人心有灵犀,大概是想帮老爸免受尴尬吧。 “正有事儿要问弟妹,听人混说弟妹被九弟禁足了,不得踏入落梅轩半步,可有此事?想是别人说的玩笑话,九弟怎会如此待弟妹呢”语气中没有半点担忧,倒是透着兴奋。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巧能让两旁席间的人听到,我知她是故意的,至于传消息的人也只能是郑芳玉,宋天恒的性子绝不会对外宣扬此事,而我是当事人又怎么可能自曝家丑?哎,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正了正神,笑着回道:“是谁在七嫂耳边乱嚼?见不得别人恩爱呀,查出来定要问个明白。” “臣妾也觉得九弟应是真心待弟妹,真要是对弟妹禁足,可真不公平呢”边说边盯向锐王府的一桌“你说是吧,九弟”,伴着七王妃的话,我再一次成了殿内的焦点,连带着还有宋天恒。 我本心虚,怕七王妃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样的话我真的无法应付了,可她却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自信,把宝押在了宋天恒的身上,我的心头顿时如释重负。对上他黑若深潭的一双眸,虽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至少为了锐王府,他得保全我。 只见宋天恒一脸的云淡风清,拿起酒杯,冷冷地说道:“七嫂要是觉得今儿我们礼数不周明说就是,何必借小人混说的话开玩笑。”抿了口杯中酒,继续:“府里新建的沁舒阁别致不俗,本王甚是喜欢,恨不能日日宿于阁中,王妃时时都能见到本王,又何必舍近求远跑去落梅轩呢?应是某人心存嫉妒,故意讹传,七嫂竟然相信。”宋天恒依旧是固有的清冷嗓音,话毕极自然地放下酒杯,让边上侍候的宫女添菜,七王妃被宋天恒的一番话噎得神情尴尬,满脸通红地站在当地,后来还是七王爷出面哄了回去。 我着实有些佩服宋天恒,还恨不能日日宿于阁中呢,我已能感觉到来自口中的“话梅反应”了。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在帮我,我也得识象,忙低头装成害羞的样子,歪头瞥见康王妃几个人坐在那里闷头乐着,就知道宋天恒那些话在她们听来肯定被曲解为我与宋天恒是如何恩爱了,我真是冤啊,可没办法,为了锐王府,这时候随她们想去吧。 第二十八章 疾病(上) 散席后,我与宋天恒同乘一辆马车回府。坐在哒哒的马车中,许是静下心不用再对付那些“小人们”,没了压力,痛神经便起了劲儿,脑仁的闷痛阵阵袭来,让我不由地蹙起眉头。我并不想让宋天恒感觉我又是借此来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我强忍着,尽力使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想着今日他替我解围之事,还是心存感激的。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低垂眼睑。 “不必”身子没有动,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你如何想给韩大人送东西?”略带质问,至少我听来是这样。 心内苦笑,他不会认为我又在耍什么心机,来“讨好”他的前任岳父母? 沉默了几秒后,我淡淡地回道:“听说韩夫人身子弱,送了些自己做的鸭绒护腰护膝,还有院中自已收的茉莉花和食疗的方子,只是关心一下,别无他意!”本想再把对郑老财的看法一并说出,但还是憋着没说出口。 宋天恒似是感觉出我语气中的一丝抗拒与辩驳,转头极快地看了我一眼,便又恢复原来坐的姿势静默着。 许久,我听到了有史以来最令我感动的话:“我平日里疏忽了,这次算做补偿吧。今后送韩府的东西你替我做主即可。” “月儿知道了。” 我终于可以替锐王爷做主了,想起那日宋天恒在落梅轩对我下的禁足令,真是天壤之别!我的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就是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头越来越疼,使我不得不闭上眼睛靠在车中的绣枕上缓和一下阵阵袭来的刺痛,当下也无暇顾及宋天恒的感受,他大概只当我是累的。这样一直捱到吴川将马车停在锐王府门口。在如烟如蓝的搀扶下我昏昏地下了马车,被冷风一吹,似是清醒些,借着如烟和如蓝的劲儿,咬牙一步一沉地迈进了府门,之后实在是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只觉眼前一黑便向地上瘫去,最后的意识里隐约听到如烟如蓝慌乱的喊声。 在昏了一天一夜后,我终于醒了过来。床幔挽在两边,只感觉窗子被映的分外的白,屋里弥漫着浓重的汤药味道。 “小姐,您醒了”如蓝兴奋的声音。“如烟姐在熬药呢,小姐您昏了一天了,可急死人了。” 真是改不了的性子,不过还是很喜欢这只“喜鹊”的。让如蓝替我垫高枕头,起身靠着。头不怎么沉了,只是一天躺下来身子有些虚,人也没什么劲儿。 “那天小姐昏过去后,奴婢和如烟姐吓坏了,是王爷将小姐抱到沁舒阁的,还让何伯请来俞太医给小姐看病,太医说小姐劳累过度、忧思过重,虚火内升染了寒气,却没什么大碍,开了三剂药发散发散就好。” 俞太医俞世年,曾在宫内见过,口碑不错,令人放心。 正觉口渴,如蓝领会的快,赶紧倒了半杯热水吹了会儿递到我的嘴边喂我喝下。 如烟熬好药,小心地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从门外进来,并未觉查屋内的不同。倒是如蓝耐不住,喊到:“如烟姐,小姐醒了。” “嘘,小声点儿,吵了小姐…呃,如蓝,你说什么,小姐醒了,真的?” 只见如烟将托盘放在圆桌上,一阵小跑来到我床前。瞪着两只眼睛从上到下认真的对我扫视一番。被如烟看的有些不自然,抱怨到:“如烟,我真醒了,现在正和你说话呢。” 听了我的话,如烟脸上升起了红晕,掩饰地拍了拍袖口未化的雪,回道:“这不是替小姐高兴嘛。” “下雪了?”看到如烟拍雪,心内不由欣喜,这该是我穿越来的第一场雪啊。 “恩,昨天早上就开始下了,今儿早上还零星地飘着,可比昨日小多了。”如烟解释。 “真想出去看看呀。”脑子里憧憬着雪中漫步的情形。 “还是算了吧,再弄出病来,王爷还不治奴婢们的罪啊。”如蓝嘟着嘴劝道。 “还有你们怕的人,呵呵”眯着眼看如蓝的反应。 “那可不,小姐是没看到那天王爷请太医时那张脸了,活象阎王”如烟听了忙制止,我笑笑示意如蓝接着说。 “王爷说奴婢们不尽责,没照顾好王妃,任由着您事事亲为却不知劝阻。还说不能有下次,如果王妃再病了,拿奴婢们试问。然后气哼哼地走了”说罢还学了学王爷的样子。 如蓝的样子着实好笑,连后来进来的锦儿也跟着我们一起笑开了。 第二十九章 探病(下) 想是宋天恒气没处撒,只寻一群丫头们当出气筒了。我们这儿正一处闹着,只听门外呼了一声:“奴婢给王爷请安。” 话音未落,宋天恒已经极快地迈进了屋子。如烟和锦儿正捂着肚子乐着,如蓝这正演着“王爷斥奴”的精彩片段,在看到宋天恒的那一瞬间全都愣在那儿不动了,如同见了鬼。 宋天恒看着屋内的一幕脸上有些不悦,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鼻子里“哼”了一声,表明了内心的不满。看着情形不对,我赶紧转移话题:“如烟,快给王爷倒茶,如蓝,替我拿点儿蜜饯配着药喝,锦儿,点个香片吧,屋内药气大,王爷怕是不惯。”几个小丫头听了我的话如蒙大赦般,终于逃了这种令人害怕及尴尬的境地。 “今日进宫,皇兄听说你为操持皇后的寿宴劳累染疾,过意不去,特赐了上好的补品让本王带回来,让你好生调养。”宋天恒沉默片刻开了口。 “多谢皇上皇后的美意。等月儿身体好些必亲自进宫谢恩。”礼节性的回答。 “恩”宋天恒应着,抬眼看了我一眼,似是犹豫:“感觉可好些?” 还算不简单,能问点儿关心的话。轻轻地展开一个笑,回道:“好些了,多谢王爷请了俞太医。” “先歇着吧,有事可找何伯安排。”本欲扯过斗蓬系上,又立在门口呆了几秒,道出一句:“今后要管教一下身边的丫头,胆大妄为。” 听了这话我先是一愣,复又忍住笑直到宋天恒出了屋子。 我现在可是听话的好宝宝,积极响应“上方指示”,好好将息。对嘛,吃中药贵在调养,去病慢些,但能治根本。两剂药下去,也算有所起色。刚仗着有些胃口喝了碗小米粥,郑芳玉便来沁舒阁探病了,如果不是前期的接触,还真被她的热情骗过了。一踏进屋子,郑芳玉立即摆出一副颇焦虑的模样,一屁股坐到我的床边:“妹妹身子怎么样?姐姐真是担心啊。要不是怕打扰妹妹休息,早就来看你了。” 听了她的话,我也只得应景地谦虚:“劳姐姐挂心,今日好多了。” “妹妹何苦为了那点事气成这样,王爷这几年总记挂着前王妃,这谁都知道,妹妹何必要跑到落梅轩惹王爷生气?”边说边安慰般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竟是这样会意我的“病因”,看来她尚不知寿宴上的事儿,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与七王妃联系,还自认为“禁足事件”已使我名声扫地了,故意跑到这儿来看戏。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叹了口气道:“怕是姐姐误会了,自来宫中养娇人,我这身子骨竟累不得,本想多为皇后的寿宴出份力,谁知就病了,好在没耽误大事,不然可真成了罪了。”语气很绵软,大病初愈嘛。“刚王爷还来问我的身子好了没,特地带了些上好的补品,还没来得及让丫头们收拾,姐姐就来了。”说罢有气无力地抬手指了指圆桌。 郑芳玉回身盯着桌上的补品,不知是副什么表情,不过我可以想象她心里好不到哪去。我本心最不喜欢这种无谓的争风吃醋,可无耐我总是被迫跳进去。一件极小的事她们也会拿来做大文章,让人不得不防。我的身份算是风口浪尖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真理就是真理。 “妹妹真好命。”郑芳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似是感觉自己这话有点儿不妥,马上朝我展开一副笑颜:“看着妹妹的病也是好多了,既来过就不多叨扰”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快速打量了我一番,对我笑了笑:“姐姐我还有点事就先回了。”那样的眼神让人困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 忙安排如烟送她出了沁舒阁,锦儿她们也将桌上的补品一一收拾放进柜中。之后,康王妃带着允儿来看我,因怕允儿过了病气,并未让她们久留,只让锦儿她们备了些允儿爱吃的点心装了食盒带了回去。 第三十章 惊闻(上) 俞太医的三剂药吃下去,也发散够了,身子也舒服许多。这阵子因天寒,也不出门,基本上都在沁舒阁窝着,算是比较闲在的日子,天天看书、画画、写字。记得一部电视剧中有个小县官围着一黄铜锅子说:“咸菜滚豆腐,神仙也不如”说罢美美地夹上一块豆腐放进嘴里,闭眼享受。没吃过所谓的咸菜滚豆腐,但他说的神仙也不如,我却认同,就象我现在这样,躺椅上看书,神仙也不如。 宋天恒不断地带些宫里的赏赐回来,隔三岔五地到我沁舒阁转一圈,虽说在我这里呆不久,话也说不上太多,但对他来讲也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日,吟儿从江嫂那儿拿了熬好的火腿粥回来,便兴奋地开口道:“刚路过落梅轩,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可盛了,红的白的,一片一片的,要是有几枝插瓶才好看哩。” 接触到我的目光,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禁忌,忙住了口。自我带着血掌失魂落魄地从王爷那儿回来后,落梅轩成了沁舒阁的禁忌,也成了我心里的一块病。知我的如烟如蓝便不轻易地谈及落梅轩,想是吟儿看到梅花兴奋地不能自持。我冲吟儿淡淡地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我又不是法西斯专制,何必搞得人人自危,难道因为自己吃饭噎着,便让别人永不吃饭不成? 触景生意,联想到红楼梦中宝玉向妙玉乞红梅的片段,不自觉地诗性大发,默写了一些古代大师们的传世之作: 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 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玉笛休三弄,东君正主张。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就着热情,我用几种不同的字体写了数遍,不过我最拿手的却是颜体,而并非在寿宴上挥笔而出的行草。 正陶醉于自己的作品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宋天恒已立于我身旁,声音从我后脑勺传了过来:“这是何字体?”说罢用手指了指我写的颜体字,手指匀称修长,并不似我见过的青筋凸出。 怎么总喜欢不声不响地站在人背后,还好我的手中没有拿花瓶,不然又要出祸了。咽了口唾沫,不加思索地回道:“这是颜体,在明成时师傅教的。”他总不会去明成调查吧。 “哦”宋天恒微微亥首,继尔又细细看了我默写的诗词。当看到陆老的那首咏梅时停住了目光,看来又勾起了他的“相思回忆”了。宋天恒的脸顿时变得严肃,又回归了沉默。我的运气在碰到宋天恒时也是背的可以,总是在关系刚刚被修复时又破裂了。我瞄了瞄宋天恒的脸色,清了清嗓子,轻声慢语加笑容地朝他开了口:“王爷,还有一首词月儿记忆颇深,不如写来王爷看看。”说罢我拿起笔沾了沾墨,用我最擅长的颜体写出: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写好后,我朝边上挪了挪,让宋天恒看清整首诗,随意地回身看 了看香炉,我捕捉到了宋天恒眼中一逝而闪的奇异色彩。内心不禁为自己的小聪明拍手鼓励,那也是我们敬爱的毛主席的名作,不信不能入了你的眼! 第三十章 惊闻(下) 宋天恒又垂首看了看诗文,尔后拿过边上的玉狮镇纸将纸张压好,突地冒出一句:“好久没下过棋了。” 刚听到时不由一愣,旋即又明白了,赶紧吩咐如烟把那付跳棋拿来在桌上摆好,又让如蓝泡了两杯香茗,我的是茉莉茶,宋天恒的是雨花茶,这也得益于何伯的帮助。 与宋天恒静静地下了两盘,各赢一局。看来宋天恒还是意犹未尽,便又重新置好棋子,再下。这盘轮到我先出棋,刚挪出一步,锦儿轻步前移,开口道:“王爷王妃,郑夫人来了。” 宋天恒本预出手开出第一步棋,停了片刻,冷冷地问:“她来干什么?” 我搞不清他的意图,是愿意见还是不愿意见,所以不敢乱做主,只得坐在梨木凳上不作声。我这儿正胡思乱想呢,宋天恒又开口了:“让她进来吧。” 锦儿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只听一阵叮咚环佩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我们桌前停了声,郑芳玉便立在我们面前。 “臣妾给王爷、王妃请安。”说罢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唔”宋天恒并未抬眼,仍关注着棋盘。 郑芳玉似不以为意,起身用其媚人的声音说道:“妾身本有事,想告诉王爷。听何伯说王爷在妹妹这儿,所以就来了。”眼光在宋天恒及我的身上扫过,继续“前阵子妾身不思饮食,身子疲倦的很,便让人唤赵太医来给臣妾诊诊脉。” 不思饮食,身子疲倦……,我的心里不由地突地一跳,我想我知道郑芳玉接下来要说的结果了,看来我的不安在今日得到了印证。 “赵太医说臣妾是有身孕了,已两个月了。”郑芳玉的脸上一抹红晕。两个月?算算该是我闯祸的那段日子吧。 想是宋天恒并未料到是这样,极快的抬起头盯住郑芳玉,不知是畏惧宋天恒的目光还是其它原因,郑芳玉低头不语,手中捏着帕子,向眼角处轻轻沾了沾,复又抬头一付我见犹怜的样子,“王爷,臣妾知道您心中一直念着落梅姐,那日得了坛好酒,臣妾也不好这个,就想拿给王爷,妾身知道书房没得王爷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 声音极尽哀怨“却不知怎么伺候的人竟找不见一个,怕王爷用人时着急,就斗胆…斗胆进去了。想是王爷酒喝多了,把妾身当成……当成落梅姐了,就……宠幸了臣妾,现如今有了王爷的骨肉。” 说完又低低地抽泣了两声。 宋天恒注视着郑芳玉,一字一顿地说:“你确信?” 郑芳玉愣愣地看了看宋天恒,极委屈地撅了撅嘴:“这是赵太医亲口说的,王爷可命人唤来赵太医一问便知。”宋天恒听了便又沉默了。不知怎么我心里变得酸涩起来,为了宋天恒的不语,他的一句你确信透着意外中的欣喜吧。刚刚才走出禁足门,现在偏又遇上了这样的事,真可笑!要说宋天恒现在尚无子嗣,郑芳玉的怀孕我应感到庆幸与欣慰,可我却无法轻松地表现,反而感到内心被一只手攥着,慢慢地收紧,喘不上气来。面对宋天恒的沉默与郑芳玉的娇怜,我无奈、无助,身子有些冷,喝了口热茶仍不行。心冷岂是热水能暖得的! 拢了拢冰凉的手指,强装笑颜:“郑姐姐先坐下吧,既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别累着。” 郑芳玉眼中一抹得意,在向我示威吗?我苦笑。我不知我该不该显示出当王妃的大度,我只知道我的心受伤了,因为自私而受伤。 宋天恒已有许多天不到沁舒阁来了,自那日郑芳玉宣布她怀了宋天恒的孩子开始。我仍象以前一样写字看书,平静地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我知道我还是害怕谈及这件事。每每如烟她们谈话偶尔涉及到,都被我装作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 第三十一章 决定 嫁至锐王府从夏至冬,已半年多了。从未享受过什么如糖似蜜的二人生活,除了得了个王妃的头衔,频频出演无谓地争风吃醋外,其它的与单身生活无异。这些天,我一个人闲坐在二楼的晒台回想这段经历时,惊奇地发现我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因为我变得关注宋天恒了,他的衣着、手势、表情、眼神,也许这意味着……。我自嘲地摇了摇头,痛苦的深渊我怎么就钻进去了呢?舒了口气,站起身向窗外远眺。 楼梯上有着细碎的脚步声,回身看到如烟手拿一张帖子从楼下走了上来。 “有人来吗?”我轻声问道。 “小姐,是琳琅阁的大掌柜,说是小姐订制的瓷件做得了,今儿派人送来了。”如烟将一张帖子递到我手里。 帖子上琳琅阁几个字很是晃眼。 “让他们进来吧,小心拿着瓷器,别碰了” “是” 跟着如烟一起下了楼,呆了不大一会儿,就见锦儿带着一个小仆进来,手捧一长方型锦缎盒,极小心地放在了圆桌上。挑开两边的牙锁,揭了瓶身上的软绸,眼前赫然一亮,莹润光泽,人物生动,与我摔碎的玉壶春瓶一般无二。这手艺,这作工,超赞。让如烟拿了尚欠的银子给了小仆,并些碎银赏了。小仆高兴地答谢而去。 看着这件“惹祸”的瓷瓶,想着还是早早地送给宋天恒好,中间别在出什么岔子,可就前功尽弃了。落梅轩我还是不去为妥,便让如蓝去请王爷过来一趟。莫约一柱香的功夫,如蓝回来了,进门时有些犹豫,还是开口说了:“小姐,奴婢去请王爷并未见到,就问了程侍卫,说是去了郑夫人那儿。从厨房路过时,听见小香说备好的晚膳快送去,王爷要在随风居用。” “哦,是呀,郑夫人有喜,自该多去的。”我淡淡地说,却不知手中的软绸已出卖了我,皱皱的一团被我捏在手里,如同我的心,被钝刀子磨的生疼却喊不出什么。 屋内早就暗了,锦儿点了灯,晃晃地将人影映在墙上,脑子里竟冒出一个词“形单影孤”,倒是很符合我的现状。这种气氛让人感到压抑,常劝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到了自己身上,却一步都退不得了。这大概亦是医者难自医的道理吧。轻轻地抚着放玉壶春瓶的锦缎盒子面,我的思路渐渐清晰,该做决定了。逃避并非长久之计,但却有益于冷静地思考一切,特别是对我这种刚刚手握希望的火种时偏又淋了雨的人,应适合的。 让锦儿将书桌上的灯点的亮些,铺正裁好的雪纸,饱沾了香墨写开去。有些事情是要说与他知道的,并非表功,并非搬弄是非,只是以他的聪明由他来定夺。 翌日一早,我便梳洗打扮妥当,带着新制的瓷瓶去了落梅轩。我在院门口止了步,让如烟进去通报,这一步我还是不能跨进去的。只是短短的时间,如烟就从院内出来告诉我王爷请我进屋。让如蓝捧好盒子,延着细细地俑道,稳稳地走了进去。真是别样感受在心头,第一次进去惹了祸,这一次却是“还债”。 进屋后朝宋天恒行了礼,便让如蓝将锦盒放在厅内的圆桌上:“王爷,月儿惹下的祸今日算是尽心弥补了,这玉壶春瓶前日刚得,先给王爷送来,免得出岔子。”我略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我的决定:“月儿现今大病初愈,想去法缘寺烧香礼佛,祈福还愿,还请王爷准许。…郑姐姐也刚好有喜,月儿也会求菩萨保平安的。” 宋天恒慢慢地走到圆桌跟前,今日他穿了一身雪白家常服,腰间系一条淡墨色绞金丝带子,立于桌前更显身形修长。两只手轻轻拨开白玉牙锁,在看到盒中玉壶春瓶的瞬间眼中明显闪出惊异之色。宋天恒的拇指轻轻地延着瓷瓶的弧线划过,嘴里喃喃的一句:“从琳琅阁制的吗?” “是” “琳琅阁的大掌柜早就不亲手制器件了,你如何办到?这瓶上的画样是你做的?”不是质问,只是疑问。 我略抬了头,对上宋天恒疑惑的目光:“瓶上的画样的确是我做的,只因当时欣赏瓷瓶时感叹人物的细腻,故而留意了。至于这手艺也的确出自琳琅阁苏友元之手。” “他可是怪异之人,竟接了你的委托”宋天恒略垂首思索着。 我知宋天恒心中的不解,因苏友元早几年已不再管琳琅阁的生意,只在家中赋闲,且性格颇怪,很多人都叹他的手艺想留件琳琅阁的器件收藏把玩,却屡屡碰壁而归。我的幸运在于巧,巧的是我手中有治苏友元眼疾的药,更巧的是我知道治眼疾的方子。所以…… “月儿恰巧治好了苏友元多年的眼疾”我不慌不忙地为宋天恒解惑,“只因知道个好用的方子,用的是茉莉花。” 宋天恒听后了然地看了看我,继尔问道:“去法缘寺祈福?” “是,还请王爷准了。”不敢看宋天恒的眼,怕他看透我的心思。 “因为郑芳玉?”宋天恒一语中的。 “王爷误会了,只是凑巧而已。”我如何能承认。 “哦”宋天恒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我让何伯安排,明日便可。” “多谢王爷”我深深地向宋天恒福了福身。 第三十二章 再遇 这次去法缘寺,我带了如烟如蓝,将锦儿吟儿留在府中替我打理沁舒阁。之前的夜晚我已修书一封交给何伯,让他一定亲手交与王爷。本就想借此散散心,躲躲烦恼,所以不愿太过张扬,并未让多人跟随。我换了件暗蓝色薄绒裙,衣衫上绘了唐草,挺素雅的。披着紫红御绸鸭绒大氅,膝上一只黄铜手炉透过双手缓缓传了些热度到身上。 一路上只默默地想着这些天的事,并未开口。如烟她们也知我脾气,只静静地在我身边坐着。因何伯的预先安排,到了法缘寺倒也顺当,寺中备了单独的院子,早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想是主持已告诫寺中僧人,院内有贵戚不让打扰,故而清幽的很。既是到了这儿,便让如烟跟主持借了几卷经书看。早上听主持颂经,拜佛祈福,下午便自己看看书,偶尔也写字作画,一日三餐吃着素斋,倒也与世无争了。 早上刚梳洗了,如蓝便将早饭端了来。夹了块豆皮做的素肉放进嘴里嚼着,不知是因为我们这些皇亲贵戚,还是因为不让寺中的伙食显得单调,这素肉、素鸡、素鸭味道的确不错。吃过早饭正想更衣去前院找主持玄智大师,门外听一小僧报着:“禀锐王妃,门外有一挑担卖菜的姑娘求见,说是受过王妃的恩惠,特备了些新鲜的菜蔬给王妃尝鲜。” 受过我的恩惠?我何时与卖菜的姑娘接触过?我疑惑不已。还是如烟有了反应,“小姐,您还记得给王爷买的紫玉吗?那日从落雁阁回来的路上,碰到的那个卖菜的老妇,她不是有个女儿吗?” 经如烟的提醒,我才想起来,难道是她?这事儿也过了几个月了,怎么偏这会儿来求见呢?心中有些纳罕。不过还是赶紧通传了进来。只见一素衫女子跟在小僧的身后,挑着两只筐,筐上盖着粗布棉垫。哦,果真是她,抬头的瞬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令我想起了她。 “你叫哑妹?”回忆着那老妇是这样跟我介绍的。 “是”很沙哑的声音。 这一声“是”象炸雷般响在我的耳边,我记得她应不会说话,这会儿却……,我重新审视着这个叫哑妹的姑娘,眼里全是惊异、疑问。 “民女如今叫哑妹,以前叫冬雪”音色晦暗,整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并不流畅。 冬雪?这个名字我曾听过,让我想想……,对了,前王妃韩落梅的贴身丫头叫冬雪,她不是两年前失踪了吗?这个冬雪是否就是那个失踪的冬雪呢?不管怎样,这事非同小可,我让如烟看看门外,虽然这个院子没什么人打扰,也要以防万一。 “请王妃…恳请王妃为奴婢的小姐伸冤。”说罢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并朝我不住地磕头。本就暗哑的声音更似破弦般,隐隐有血丝渗出。 “快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我忙过去将她扶起,“我会尽力帮你的。”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冬雪才勉强坐了下来。只见她摘下身上的布袋,一只手极慎重地从怀中掏出一沓黄黄的纸,看样子被放置了很久,折痕很重。 “王妃看了就会明白,奴婢的嗓子坏了,怕说不清楚,还请王妃勿怪。”冬雪吃力地讲着话,双手将那沓纸郑重地交给我。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份厚厚的“信任”,轻轻展开纸张,细细地读着。纸上的字迹应不是韩落梅所写,字体虽端正,但看不出师承何派,且落笔无法。只是这份迟来的真相让我越看越心惊,越想越震惊。 第三十三章 真相 原来前王妃韩落梅之死的确蹊跷,不止是意外,根本就是阴谋!在那一贴贴的养胎药中被人故意加入了事先备好的藏红花的药汁,做的毫无破绽,无人从熬药的药渣中查出个所以然来。冬雪,这个忠心的丫头无意发现打算鸣冤之即却被发觉,被人先灌了哑药后又遭杀手,也是老天怜悯,遇上了好人侥幸存活了下来,却不能再以真实身份示人,坐实了欺主害主的骂名,前王妃的冤屈就此沉在地下无人知晓了,真是好毒的计啊!更令人心惊地是害死前王妃的人是郑芳玉和花花周,连赵太医也牵涉其中!我感觉心中的不安在一圈圈地扩大,上次我的病多亏请了俞太医,如果是赵太医,是不是我也……,着实令人后怕。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我轻轻地问着冬雪。 冬雪的身子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身子颤了颤,低头费力地说:“奴婢…怕吓着王妃。”说完还刻意地朝边上躲了躲。 其实我的心里也十分矛盾,我知道冬雪这张不愿示人的脸恐怕会让她重新陷入那段痛苦的回忆,本不想强迫她,可我又自私地想看看那张脸到底怎样,难道真的被毁容了?我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试图将这奇异的念头驱赶走。 我略犹豫了一阵,慎重地走到冬雪面前,真诚地说:“冬雪,我知道那段记忆对你来讲不堪回首,但我从内心佩服你,因为你的忠真。韩姐姐在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念你的这份心!” 听了我的话,冬雪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起初还抽抽噎噎的,渐渐地便放大了声音痛哭起来,仿佛要将两年来的屈辱统统宣泄出来。我扶过冬雪,让她伏在我肩膀上,安慰道:“你的委屈不会白受,老天会还你一个公道。” 冬雪又哭了一阵子,觉得伏在我身上太失礼了,看着我衣服上大片的泪渍,慌慌地抬头用袖口抹抹眼泪:“奴婢太失仪了,请王妃恕罪。” 低低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 我整了整披肩,温声说道:“不碍的。”抬头看着冬雪蒙在脸上的绸布也是湿濡一片,便让如烟替她换了,自己便走到圆鼓凳前坐下,只听一声“啊”的尖叫,如烟手中的软绸落在一旁,冬雪也极快地扭转了身子,背朝着我们。 如烟愣了几秒觉得不妥,赶紧拾起地上的软绸,歉疚道:“冬雪你别介意,我…我不是故意的。这块软绸先…先换上吧。” 脸上仍是心有余悸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偷眼瞄了瞄我,便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怕我看见吗?难道冬雪的脸真的……,“等等”我出声阻止了如烟,走到冬雪跟前开了口:“冬雪,你转过身来,不用怕。” 冬雪在听到我的声音后身子僵了一阵,还是慢慢地将身体转向了我。我本已做足了心里准备,夜半歌声里的沈丹萍应是最吓人的了吧,想当初我头次看时并未了解剧情,还当是象聊斋一样的鬼怪片子,却未料到一个被毁容的人的特写镜头出现在电视里,心里突地猛跳,害怕地竟未叫出声来。不知这次…… 从眼睛至下巴,暗褐色大大小小的疤纵横交错,额上也有,只是用头发遮掩住不明显。两片嘴唇因为伤疤不能完全闭合……有的疤痕太重,愈合后鼓凸出来,蚯蚓般伏于脸上。天啊,这太可怕了,除了那两只眼睛告诉我这还是一张脸!我的呼吸禁不住停滞了几秒,心里暗暗震惊于这下手的人的狠毒,如果换作我的话,不知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拿过如烟手中的软绸轻柔地给冬雪围着,并给了冬雪一个信心的微笑。冬雪,我会尽力保护你、帮你的,为了你,也为了你家小姐! 定下心意,我让如蓝为我准备好笔墨,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极尽详细地写了下来。如今冬雪的身份在我面前算是恢复了,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敢保证这个秘密还会保守多久,最紧要的是为冬雪寻得可靠的人来护她周全。我纂着笔凝神思索着,细路渐渐清晰,恩!就他吧。挥笔将冬雪的林林总总写尽了,待墨迹干透,折好郑重地交给冬雪,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冬雪,我会尽力护你周全。这封信你要保存好,必要的时候你带着它去找韩延龄韩大人,我相信他可以保护你。” 冬雪从我手中小心地将信接过来,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又安慰了她一阵,看时候不早,怕人起疑,便让如烟将她送出去并叫过如烟吩咐几句。 “王妃说了,今儿的菜品好,难得她喜欢。让你挑些水嫩的,不需多,够当日的便可,这几日再送些来。”如烟站在院门口说道,又从袖笼里掏出几分碎银交给冬雪,“这银子你收了,算是给王妃积福。” 冬雪也是伶俐人,知道这是做戏给别人看的,故尔极讷讷地点头,用手势比着谢谢的样子。 送走了冬雪,我让如蓝将刚写的信收好,并嘱咐她们千万小心,既是冬雪的命交在我们手上,我们就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第三十四章 轻信 因昨天冬雪的事,我晚上睡的并不踏实,脑子里尽是康王爷之前与我讲述韩落梅的片段以及冬雪的那张脸。许是动静大了,如烟将纱帘挽起一角,轻声说:“小姐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再添几块炭,暖和些?” “不必了,我不冷,就是脑子乱。” “小姐别多想了,弄病了身子,奴婢们又该遭罪了。”说罢给我整了整被角。 “切,你们是怕王爷罚吧。”我也调侃着。 “小姐说的是,奴婢们怕得很呢。”如烟故意拉长语调。 “好了,好了,不逗了,我睡就是。”我将两臂伸进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第二日醒来天已是大亮了。心情似乎舒爽了些,正歪头挺胸地伸着懒腰恰被如蓝撞见,便又成了挨训的了。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您又失仪了。这不雅的姿势快改了吧。” “反正也没人看见,怕什么。”我习以为然。 “还想被人看见啊”如蓝边准备洗脸水,边说。 “看,一只喜鹊”我一手拽着如蓝的衣袖,一手指向窗外。 “小姐别唬人,喜鹊在哪?”如蓝顺我手指的方向望去。 我在心里偷笑,骗你的,嘿嘿。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刚还看见呢,冲我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会儿怎么就……”我在如蓝身上从头到脚地扫了数遍,把如蓝看的直发毛,才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准是觉的离我太远,不好说话,就变成你继续跟我摆龙门阵了。”实在憋不住,便笑了出来。 如蓝见我大笑方知拿她逗趣,红着脸低头赌气式地拧着擦脸巾子,嘴里小声嘟嘟着:“小姐竟拿奴婢们穷开心。” “快别嘟嘟了,不然干脆叫你小喜鹊算了。”我已从床上下来,披了件绒里披褂。 如蓝朝我做了个怪脸,便将脸巾子递给了我。接过巾子敷在脸上,真舒服!细细地从额角至脖子抹了一遍,将巾子搁在一旁,又将手放在铜盆中泡了泡,做手部spa。完事后,接过如蓝的白瓷杯子用盐擦牙漱了漱口,抹了抹嘴角,从描金八宝盒中蹭出些香脂膏子涂了脸和手。北方的天气干,不抹这些油膏,脸上总是紧绷绷的,象贴了层面具。 如烟麻利地替我梳了头,插了簪子。今儿我换了件嫩草绿色的护领镶短毛的衣裙,倒显得清新活泼了许多。可话又说回来,我不过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在现代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无敌呢。 喝着白米粥,就着精致的小菜,又是惬意的一顿早饭!刚撂下碗筷,院门口便有小僧报有人来找我。是冬雪来了吗?这么早,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心里不自觉地有点紧张。便叫如烟去看看,却未想如烟带进来的不是冬雪,而是绣桔,允儿的丫头! “绣桔见过王妃”边说边向我曲身行了礼。 “免了,这也不是在王府里。” “王妃,还请您去看看小世子,前几日不知怎地夜里突然烧了起来,王爷王妃急的不得了,也请了御医来诊病,可几日下来并不见好转,御医也束手无策,怕是……,”绣桔说话间眼圈也红了,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小世子往日与王妃您亲近,还总闹着要去王府上找您,可是…王妃前去看看小世子,也算了了小世子的愿。绣桔在这儿先谢过王妃”说罢便跪在地上给我磕了头。 听了绣桔的话,我心里一惊,是有些时日没见过允儿了,可两府间一直有联系,并未听说允儿生病之事,这怎么话说就突然病重了呢? “允儿现在情况如何?又是因何而病的,太医可说了?”我想详细地问个究竟。 “回王妃,小世子就是连日发热,吃不下东西,太医的药也…也没见成效。”绣桔低垂着头,并未看我,“太医说也许是着了风…别的奴婢也不清楚了。” “请的哪位御医?”我接着问道。 “是…是俞太医。”言语中有着一丝的犹豫。 听了绣桔的话,心里不由地疑惑了,只着了风吗?绣桔可是允儿的贴身丫头,怎么连如何得的病都没不清楚呢?至于俞太医,此人医术有口皆碑,何况面对的都是皇室贵胄,怎么会说出“许是着了风”这样含糊的字眼? 绣桔见我默思的许久不问话,也有些焦躁,抬起头大着胆子开了口:“还请王妃早些去看看小世子,小世子也盼着呢。” 一个丫头或许真的不太懂得医理,让她解释也是免为其难了。想到这儿,心下便释然些。起身让如烟略收拾一番,准备赴康王府看允儿。 第三十五章 挟持 因怕冬雪要来,我便留下如蓝在寺中,也好有人应承。走出院门的一刹那,绣桔细微的神情变化让我心里打了个结。那种面上透出的轻松不是因为请到我而放心,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有点象…对,有点象如释重负。这种想法让我不禁放慢了脚步,我叫了如蓝出来,语意双关地说道:“如蓝,那送菜的丫头如果来了,挑新鲜的留下些,余的送到上次我‘交待’她的地方。那日写的菜谱你可留好了,可是我费心思问来的,别丢了,我还打算回府后做成让王爷尝尝呢。可记下了?要是做不好,我让王爷罚你。”说罢注视着如蓝的反应。 如蓝是聪明人,即刻领会了我不能明言的苦衷。点头称道:“奴婢记下了,王妃尽管放心。” “恩,你先回去吧。如烟,咱们去看允儿。”说着便来到马车前,准备踏着马凳上车,看着车夫并不是我熟悉的,便问绣桔:“怎么不见安鹏?” “回王妃,安鹏和常管家请太医还没回来,这位是府里新来的叫刘二,刚来没几天,王妃不认得。” 这个象一堵墙一样的刘二,我竟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五官很平常没有什么惊人之处,穿着蓝布衫子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等我上马车,也许是我多疑了,连我都不清楚我怎么会这样小心翼翼的。恐怕都是冬雪的事情惹的吧。我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踏着梯凳上了马车。之后的事让我真的后悔为什么不再谨慎些?因为马车内竟还有一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我的脸上就被捂上了一块湿湿的巾子,接着我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马车颠簸的行进中睁开了双眼,只见头顶乌色的车蓬,车两旁的透气窗子都用木条封住,几丝光斜斜地从木条的缝隙中射了进来,天应是亮了吧。本想支起身子,却无法使出力道,浑身软软地摊在马车里。感觉边上好似有人,便费力地扭头看去,却是如烟这丫头!她也闭眼歪坐在马车里。看样子也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试着小声叫她:“如烟,如烟,快醒醒!” 唤了几声后如烟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两手揉了揉头,缓缓地睁了眼,在看到我躺在马车里时,急急地扑了过来:“小姐,你没事吧?”边问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恐怕我受了伤。 我扯了个淡淡的笑,安慰她:“没事,就是迷药的劲儿没过去,身子没力气。” “小姐,咱们这是招谁了,竟遇上这事…”如烟眼圈一红,低低地抽泣着。 是啊,“咱们”,这样一起逢难倒让我和如烟的关系更亲密了。幽幽地呼了口气,我喃喃念叨着:“我也想不出是谁要害咱们,好在咱们人都好好的。”我在心里暗暗庆幸事先有所安排,如蓝是个机灵人,应该会按照我的嘱咐去做的,那边的事是无需担心了。接下来我要关心一下自己了。 “如烟,扶我坐起来,这样躺着难受死了。” 如烟听着我的话,两眼在马车里极快地扫了一遍,将车里唯一的一条半旧锦被叠成垛靠在一旁的透气窗下,便蹲着身子把我慢慢向上拽,在如烟的帮助下,我终于可以倚着锦被坐起来了,这简单的动作竟让我浑身出了层冷汗,真不知道这帮害人的在那块巾子上下了什么药,弄得我体虚乏力的,想到这儿真是恨从心起。看着如烟虽也中了迷药,却不似我一样瘫软无力,我不禁苦笑道,他们最终的目标应是我吧! 第三十六章 推测 马车仍是无休止地走着,我与如烟挤坐在一起互相取暖,原带着的暖手炉早就冰凉了,静静地躺在马车的角落里。我让如烟将身上的鸭绒大敞解下来当被子一样盖在我俩的身上,我们甚至连脚都缩起来,怕散出一丝热去。这样坐了一会儿,外面的阳光应是足了,将车板晒的通透,倚在车里也不似刚刚的寒冷,身子也暖和些了。 我双手拢在膝上,望着对面的车窗子出神,复苏的脑子里不时地闪现着被挟持的前前后后的事情,我也尽力地回忆着,希望能从中发现点有用的线索。开始我也曾想过是否因为冬雪的事被人发现才会绑了我,可再一细想,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真是那样,歹人大可杀了冬雪,即使我们手握有力的证据也是死无对证了,而且无需损害我的身份,这样做岂不是两全其美吗?何必费劲绑了我呢! 如烟提醒我:“会不会是郑夫人那边?她都可以害死前王妃,肯定也会害您的。”听了如烟的话,我低头思考着?郑芳玉吗?她之所以害死落梅姐是因落梅姐怀了身孕,那样她就更难得到宋天恒的宠爱了。可如今的情形是她自己已有身孕,而我却根本未与宋天恒同房,如何有所出?除非我是圣母玛丽亚。所有的一切对她都有利啊,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必大费周张地找人绑了我,不如在府内继续下药害我更方便些。难道是因为锦儿的事?也不会的,那次的试探应该绝了她的心思了,即便宋天恒知道了,她也可以矢口否认,再仗着现在的身孕,应不会把她怎么样。 唉,东想西想,就是想不通究竟是谁害我们,自己反倒弄得头痛不已。马车的车门被厚厚的门帘盖着,而且从外面加了锁,大概是怕我们跑了。天知道我们这样体虚如何跑得出去,我甚至连昏了多久都不清楚,何况面对四壁乌黑的马车,连地理位置都无法搞清,又谈何逃跑呢! “小姐,他们该不会把咱们弄到无人知晓的地方…杀…杀了吧?”如烟的声音很小,还有一丝丝的发颤。 如烟的发问让我活跃的脑子顿时停住了。我一直再瞑思苦想绑匪的人选,却没有想过这个看来是最接近我们的答案,不由地激起身上的冷意,难道我穿越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这…这太…悲哀了! 恰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车门外一阵咔嚓哗啦声,看样子是开锁。我与如烟相互对望着,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恐,该不会把我们拖下去就地“正法”?马车的棉帘被人掀起一角,刘二的脸孔在帘外晃了几晃,朝我和如烟扫了几扫,眼光里透出的犀利与我先前看到的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不一会儿,一张酱色的油纸包和一个马皮水袋塞了进来,随后车门又被锁上了。 如烟从大敞中探出身子小心地将油纸包打开,竟是两只干冷的馒头,如烟疑惑地看着我:“小姐,这…” 我久久地瞪着两只馒头,眼光从这只划到另一只,脑子里有一种新奇的想法令我振奋,不由地激动起来:“如烟,他们并不想杀我们。” “兴许吃饱了再杀,怕咱们去阎王殿告状…”如烟煞有其事地联想着。 我闷闷地瞥了如烟一眼,不满道:“杀手还怕这些?早就甩到脑后了。给咱们吃的,就说明绑咱们的人并不想让咱们死在手里,只是另有目的。说明…说明咱们身上有利用的价值。” “利用?他们…他们会怎么利用啊?”如烟的眼神里有股子担忧。 天知道那帮歹人会如何利用,没精力想那么多了,我示意如烟将水袋子拿过来,自醒来后就没沾过一滴水,嗓子干的发痛。如烟将馒头放下,摸过水袋子拔了塞,慢慢地递到我嘴边,我也顾不上许多,一口喝下去,凉凉的水刺激起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喉咙象是冰镇了一般木木的,如果这是夏天,我真想大呼一声痛快!缓了缓神,咬了一口干硬的馒头,好在牙口好,这馒头也尚未冻得掷地有声,嚼的我两腮酸酸的,真想吐出去。可这是我维持体力乃至生命的希望,我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在我的劝说下,如烟也吃了另一只馒头,喝了几口水。 第三十七章 首领 自醒了后,我和如烟每日的餐饭就限于两只干馒头和两三天才有的一马皮袋子水,总之,不会让你饿死,但也让你没有体力跑掉。连方便时也被带到荒荒的土坡,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说实在话,与其跑走还不如坐在马车里被他们带走。这样的地方对我和如烟这样体弱的女子来说无异于登天,而被他们带走,或许我们还可以找到解救自己的办法。而且我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绑架我们的人到底是谁,恐怕这个谜底只有见到了才能揭开。 因为马车中四壁乌黑,唯一的透气窗子又被封死,我和如烟只能用送馒头的时间来确认天数。这样颠沛的日子终于在十天后结束了。当马车的车门又一次被打开时,不再有馒头送进来,厚重的门帘被高高地挑到车顶,刘二朝我和如烟喊了声:“下车。”不容质疑的口吻。 我与如烟相互搀扶着走下马车,一阵冷风袭来,我不禁紧了紧身上的大敞。外边的光线很亮,我只能稍眯着眼来适应。当我看见草原、毡房、马群时,那个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我之所以被挟持,是因为我的身份,具体说是锐王妃的身份。这应该是我亲爱的夫君“惹下”的后遗证。 在几名身配弯刀、身着毡毛短敞的小兵“护送”下,我和如烟被“请”进了离身边最近的毡包。立于房中,我抬眼环视着周围,正中央架着火堆,一只大大的锅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不知在煮着什么。前方坐着一身材精壮的男子,健康的肤色衬着周正的五官,浓密的头发编着辫子垂在耳际,头上用皮绳系着银制图腾(应是图腾吧,我猜的),左耳戴着一只骨环,身穿缀毛边棕色短裘,墨蓝色的长袍,黑色的皮靴。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同样健硕的男子,不同的是,头上只箍了皮绳没有银制图腾,左手握着刀,两眼凶狠地瞪着我,象是要把我吃了。毡房两边散坐着五六个人,有的手持酒杯,有的正用手中的短匕首割着矮几上放着的烤肉,有的正鼓着腮痛快地大嚼着,只是在我们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动作都被定格了。 十几天来我和如烟未曾梳洗过,算得上蓬头垢面了,不知这样的尊容是否吓坏了几位梵北的勇士?但我仍尽力让自己站的挺直,面对敌人,该有的气节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哼,见了首领,还不拜见。”又是那个持刀站着的人,语气非常傲慢。 “首领吗?恕我眼拙,未曾听人介绍,尚不认识。”我看着他,不卑不亢地回着。 “你!一个女人,敢这样说话…”说罢抽刀朝我走来,我心里暗呼道,要砍了我? “巴图”坐着的那位及时地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威严。原来这个火爆脾气的叫巴图,我记住了。看来他还是有所忌惮,听了命令后愣了几秒,极不情愿地将刀缩进了刀鞘,嘴里用梵北语咕叨几句,忿忿地说:“还不拜见卓力格图大首领。”边说边走到坐着的男子旁边示意。 卓力格图?在宋昭时一次随宋天恒进宫,曾听他与皇上提及过,卓力格图不是二首领吗?怎么变成大首领了?禅让还是政变?看来草原上已是换了日月了。 “久仰大名,只是大首领这样的待客方式确是前所未闻,让人意外。”我面向卓力格图,陈述着我的想法,很平稳地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我的镇静吸引了卓力格图的目光,他定定地看着我,并未说话。眼神的战争,谁怕谁!我也毫不畏惧地迎向他。 第三十八章 异域 之后,卓力格图并未多问什么,便把我和如烟安排在了靠西北边上的一个小毡包中。这个毡包说白了就是人质的看守所,也成了今后我们“囚禁”生活的起居地,更是众多毡包中唯一门外有士兵把守的,算是“草原上的一景”。卓力格图还派了个略通汉语的女仆在房中伺候,他的用意我不会不明白,伺候是假,监视才是真。 先不管其它了,我与如烟半个多月未曾洗澡,尽管是冬天,但我仍然可以隐约闻到从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怪味,令人无法忍受。我向乌兰--—那个女仆提了我的要求,让她尽快弄桶热水来沐浴,如果可以,再准备两套换洗的衣服。乌兰是典型的梵北女子,大大的脸盘,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子垂在胸前,穿着传统的绿长袍,腰系橙色腰带,脚上穿着皮靴。她听了我的话后,朝我和如烟看了看,便应声出了毡包。 一柱香的功夫,乌兰就让人弄了两只大桶,桶里注满了热水,并顺手将两套衣服放在边上。她走到我身边问道:“夫人需要伺候吗,我会叫个女娃进来。” “哦,不必了,我们自己可以。”我拒绝了乌兰的建议,只为自己可以自由些。 待乌兰出去后,我和如烟各自脱衣踏入桶中,只觉得阵阵的热力从脚心弥漫到了脸颊,真的很舒服。我将脸也埋进了热水里,毛孔亦被徐徐的热气催醒了,兴奋地享受着水的滋养。如烟先洗好了,忙穿衣过来侍候我出浴。接过如烟递来的棉巾子披裹住身子,一手扶住如烟的肩膀慢慢地迈出了浴桶。 我坐在羊毛毯子上擦着湿湿的头发,一转脸,才发现如烟竟穿着梵北姑娘的袍服。如烟见我看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拽了拽衣襟,拿着桶边放着的一套红色长袍展开给我穿上,“小姐,拿来的只有这套衣服,将就穿吧。” “呵,无所谓的,就是件衣服罢了。”将胳膊套进袖子,由着如烟替我系好衣襟扣,接着如烟又拿过一件贴身无袖小袄给我穿上,我见如烟并未着袄,便问:“你没穿吗?” “我的没短袄,只有条腰带,想是丫头穿的吧。”边说边替我梳着头发。 以前曾听说要想知道一个梵北的女子是已经婚配还是尚未出嫁,只要看看她的衣着就一清二楚了。已成家的女子通常穿长袍,紧身坎肩或无袖短袄,而未出嫁的姑娘则穿长袍系亮色腰带,并不着坎肩。想到这儿,不由暗叹乌兰的细心。 随后的时间里,乌兰又端进了一壶热热的羊奶和一盆奶子酥放在木几上,问了几句诸如还有何需要的话,见我没说什么,便恭敬地撩了帘子出去了。羊奶我从未喝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牛妈妈的奶。不过,如今的情况,没的可挑了。拎起壶倒了半碗出来,用鼻子凑近了闻闻,没什么异样,便试着小口尝了尝,好象还不赖。这可是我们被绑以来最好的吃食了,拿起一块奶子酥咬了一口,其实就是酸奶饼,这可是地道地纯天然纯绿色食品,保证不含添加剂。我的脑子里开始闪烁着某牌子绿色食品被人群蜂拥抢购的片段,可能是眼神聚焦让如烟感觉不太对,在如烟叫了数声“小姐”后,我才缓过神儿来。忙冲如烟干笑两声掩饰着说:“你也快吃呀,这半个月都没正经吃过饭呢。” 第三十九章 生日 自从住进这个毡包,每天的生活除了一日三餐,就是在包中窝着,因为门口的两位门神,我们出不得。不过跟乌兰接触多了,便知道守在我们门口的是亲兄弟俩,哥哥叫哈尔巴拉,弟弟叫查干巴拉,译成汉语就是黑虎和白虎,我戏称他们为“黑白双煞”。人家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这里是双保险,天兵天将也莫开!后来与门口的两位熟悉了,就直接称呼他俩黑虎白虎,他们也乐于接受。 令我不解的是,住在毡包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卓力格图不曾招我去问问话,每日里乌兰按时送饭,有时候再送些梵北的生活必需品,只要我张口问到的事,乌兰都能细心地回答,只除了问到卓力格图绑我们的目的时,乌兰便沉默着。问了几次没什么结果,我也就放弃了。转而向乌兰学了学梵北的话,我惊奇地发现梵北与我现代所了解的蒙古极为相似,梵北语的发音同我仅知的两三首蒙语流行歌曲竟相差不多,所以学起来倒有了兴趣。有事没事地用梵北语同两位门神打个招呼,他们见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过异的举动,便允许我和如烟在毡包附近晒晒太阳,换换空气什么的,不再象先前那样不松口了。坐在草地上,双手漫不经心地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腔里都是干咧的风和着草的味道。 “小姐,别这么坐着,不雅。”如烟小声地在我耳边嘱咐着。 如蓝常象喜鹊一样在我面前唠叨这些琐碎的事,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应该把那份重要的证据交到宋天恒手中了吧;冬雪又怎么样了?去找韩延龄了吗?想到这儿,禁不住开口问道:“如烟,你说如蓝和冬雪她们应该还好吧?” 如烟略想了想,说:“如蓝机灵着呢,冬雪也不是笨丫头,小姐倒不用担心。只是…”如烟顿了顿,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继续“只是…小姐,王爷什么时候会救我们回去?” 抚着略湿的草根,只回了一句“王爷会来的。”即是安慰如烟,也是安慰我自己。 晚饭时,如烟坚持不让我动手,亲自倒了碗热羊奶双手捧上递给我。 我笑笑说:“干什么呀,神神密密的。” 如烟抿着嘴只是笑,并不言语。恰此时乌兰端着一盘烤羊腿进了毡包,她后面跟着的女娃双手捧着一只铜盆子,两人将吃食放下后弯腰行了礼便出去了。我被如烟弄的一头雾水,疑惑地望着她。 如烟此时才将自己面前的碗也斟了奶,双手极恭敬地捧起朝我道:“祝小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原来今日竟是我的生辰,怪道这两天如烟行事与平常不同,竟是为我操持庆生呢,顿时心里被塞得满满的,情绪也不自禁地激动着。我真心地向如烟道了谢,因为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起生日之事。 “小姐,如今咱们在这儿茫茫草原的,也不自由,只能简单地给小姐准备了。”如烟揭了铜盆子盖,舀了一碗羊肉碎炒米粥放我面前。 望着热腾腾的炒米粥,我的眼睛湿润了。这是我穿越后十七岁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人唱生日歌,可这是我过的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这样挺好的,别说简单,就是什么都没有,我还有如烟你这份心意呢。我真的很高兴,谢谢。”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展开动人的笑颜,对如烟说:“既是我的生辰,没人给我唱歌祝兴,我就自己唱吧。” 喝了一口炒米粥,清了清嗓,我便用蒙语唱了起来: 草原夜色美 琴曲悠扬笛声脆 晚风吹送天河的星啊 汇入毡房闪银辉 晚风吹送天河的星啊 汇入毡房闪银辉 草原夜色美 九天明月总相随 晚风轻拂绿色的梦啊 牛羊如云落边陲 晚风轻拂绿色的梦啊 牛羊如云落边陲 草原夜色美 未举金杯人已醉 晚风唱着甜蜜的歌啊 轻骑踏月不忍归 晚风唱着甜蜜的歌啊 轻骑踏月不忍归 第四十章 对峙 翌日一早,乌兰便告诉我首领要我过去。 “现在吗?”如烟给我梳着发,我坐在木凳上向乌兰问道。 “是的,夫人。早饭已经送到大首领的帐中。” 看来是有备而“请”,那我就“客”随主便吧。待如烟为我束好短毛狐裘抹额,披上我来时的那件鸭绒大敞后,我便带着如烟随乌兰去了大首领的毡帐。 这次会面还真是隆重,帐中除了卓力格图、巴图,还有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将们,站在卓力格图身后的一个人身着短皮裘,大摆长棉袍,足蹬皮靴,腰系镶珊瑚珠子的蓝色腰带,披着发,耳两侧编发辫,细一打量竟是刘二,他这身梵北的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他的身份应是首领的亲随吧,我心里暗自思踌着。见我定定地看着他,刘二略低下眼皮不再与我对视。 我也将视线转到了别处,只见帐中除了卓力格图左手边尚空出一张矮几外,其它的均已坐了人。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张空几应是给我备的。我挺了挺胸,示意如烟跟紧了,随即迈着稳稳的步伐朝矮几走过去。 “见过大首领。”我优雅地向卓力格图行了个礼。 “坐”语言极简练,倒有些象宋天恒。我不禁想着如果他们两个人见面议事,该是什么样的情景,心下有些好笑。 坐下后,如烟便照常为我斟了热奶子。我端起碗向卓力格图的方向举了举以示尊敬,之后吹了吹热气小饮了一口。这一系列动作很轻松,并无紧张之态。 巴图仍是一种轻慢地表情,两眼斜睨着我。 卓力格图也端起银制酒杯,将杯中马奶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开始动手撕起面前的肉馍来,边撕边说:“锐王妃倒是很适应我们草原上的生活,这些天听闻还在习梵北的语言。”话到最后时,卓力格图状似无意地抬头瞥向我。 听了他的话,我微微一笑,看了看他身后的刘二,说道:“大首领客气,同刘二比起来,小巫见大巫。”装做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哦,竟是忘了,刘二应不是本名吧。”我的眼神定在了刘二身上。 卓力格图似乎料到我有此一问,回身看了刘二一眼,说:“他叫乌恩其,是我们草原上的雄鹰。” 乌恩其?梵北语中是忠诚之意,真是人如其名。 “难怪,有这么好的手下,大首领是如虎添翼呀,不然也不会设了如此妙计将我掳来。”我吃着酸奶酪馍馍,将对话切入了主题。 卓力格图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吃了口肉馍,对我说:“如果我说我会杀了你呢”说完一手撑膝,同时犀利的眼神逼向我。 “要想杀了我又何必弄的那么麻烦呢,是吧,大首领?”我半开玩笑地回着。 “你就不怕死?”卓力格图继续追问。 我低垂眼睑叹了口气,说道:“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凡将生死至之度外的,必有信念在心中,这种信念会支持他的精神,让他毫不畏惧。” “你的信念是什么?”他抓住我的话头不放。 我先抬头看了看帐顶,然后朝卓力格图展开明媚的一笑,“我是明成的公主,也是宋昭的锐王妃,这是不争的事实。尽管我现在身穿梵北袍服,喝着梵北的羊奶,甚至学会了一些梵北的语言,但我的心仍是宋昭的。这一点就算日转星移,也无法改变。” “那又怎么样,别说的那么好听,信念能当肉,能当酒,不给你吃喝,你就得死。你现在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牛羊,一个女人充什么大!”巴图大碗饮着酒,粗声粗气地说着,语气里对我很是不满与不屑。 卓力格图并不阻拦,似乎很乐意当个局外人,在一旁“观战”。 “信念是不能当酒肉,它无形无色无味”我端起碗,并未喝,继续:“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巴图将军又怎么断定牛羊没有自己的信念呢?将军的看法我不敢苟同,我只知道,一个人没了信念,就象失了心,活着便畜生不如了。” 卓力格图及其它帐中大将均听出我话中的弦外之音,都绷住笑意喝酒吃肉地掩饰着。 巴图过了会儿才琢磨过味儿来,对我狠狠地瞪了瞪眼,碍于卓力格图在场,忍着没发作,不过瞟了眼过去看他嚼肉的举动似乎有些夸张。 第四十一章 过年 那日从大首领的帐中回来后,一切风平浪静,我又恢复先前那种极规律的生活。这些天,草原上的大大小小老的少的都忙碌着,备鲜嫩的烤肉、备新酿的马奶酒,进出于毡包,好不热闹。该不会是备战吧?心里不禁疑惑,难道真的到了用兵的地步? 我叫过乌兰,不着痕迹地问道:“乌兰,他们这是干什么呢,忙忙碌碌的,要储备过冬的食物吗?” “不是的,夫人,我们梵北的白节快到了,他们都忙着备好酒好肉过节时吃。”抬眸撞见乌兰明朗的笑容。 “哦”听了乌兰的话,我的心才算放下。“白节很热闹吗?是不是同我们的过年一样?” “是的,夫人。白节就是你们说的过年,也是我们梵北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家家在一起吃肉喝酒,穿新袍,女娃们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比美呢。”说罢咯咯地笑出了声。 要过年了,我和如烟却只能守着毡包,火盆,孤零零地在异地为异客了,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了种种感慨。挥挥手让乌兰退下,自己则坐在木凳上,盯着鸭绒大敞发呆。以宋天恒的聪明,应已知晓我人被掳至梵北,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来,他会将我接回去吗?我还要在这茫茫草原上继续住下去吗?这样想着许久,脑子里真是乱乱的一锅粥。 “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饭都备好了,先用吧。”耳边响起了如烟的声音。 “哦,没什么。”站起身踞在矮几前,吃着如烟盛的羊肉炒米,并不感觉鲜香,只快快地扒了一碗便撂下了。 “小姐不舒服?”如烟见我吃的不多,问道。 “乌兰说快过年了”我看了看如烟,用双膝撑着下巴,双手拢在两腿前,叹了口气,“我们是不能回去团聚了。” 如烟听了我的话也坐在当地默默地喝着粥,半晌开了腔:“小姐,这梵北离咱们宋昭可是远的很,就算王爷知道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往这里赶,也需要些时日,小姐您甭担心了。” 其实如烟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时,往往就放不开了。我对如烟报以感激的一笑,“如烟说的对。” 如烟收拾了盆碗,交给了毡房外等着的女娃,便坐在我身边,故做神密地小声对我说:“小姐,跟您说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我用略带夸张的眼神看过去,伸出胳膊肘碰碰她,“该不是你看上了黑白双煞中的一位?” “小姐,跟你说正经话呢,”如烟脸唰地红了。“我可不想呆在草原上。看他们都身高体壮的象牛一样,不似咱们那边的温文而雅,彬彬有礼。” 听了如烟的话,我偷偷乐了,小丫头思春了。 “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咱们回去后,我一定和王爷说给你找个温文而雅,彬彬有礼的男人。得了,我也答应你了,可以说秘密了吧。”我逗着如烟。 如烟只红着脸,低着头,呐呐地说:“小姐总往歪处想。”缓了缓,又抬头看着我:“小姐可记得上次在府里何伯送的那瓶搽手伤的药?” 照着如烟的叙述,我的脑子里又呈现了当时的记忆。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这药怎么了?” “当时没敢说,何伯嘱咐了先瞒着小姐,其实那瓶药是王爷让何伯送来的。” 原来是他?如果今日不听如烟说,还真是被蒙在鼓里了。他未何让人瞒着我?是怕我不敢用还是不屑用?这算是关怀吗?我没有办法说清我现在的感受,在我摔碎瓷瓶被宋天恒怒斥时;在我为皇后备寿宴被宋天恒漠视时;在我听闻郑芳玉有孕而宋天恒无语时,我的希望也在慢慢地磨熄了。可他却为我送来了去疤药膏;为我挡了寿宴上对我不利的言辞;亦曾为患病的我而焦急万分。他或是因为锐王府的颜面,或是出于某些私心,但我的心竟在此时变得柔软可触,温暖异常。 第四十二章 牧仁(上) 今夜是梵北的白节,帐外篝火雄雄,大帐周围都燃着黄油火把,将整个草原映成了桔色。我们的毡房离的远,只能看到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那样的热情与热度仿佛也感染了我们,我和如烟的眼里尽是桔红的火焰在跳动。 欢笑声、高叫声混着马的嘶鸣声,真是草原不眠夜!我俩就这样穿着羊羔皮外套,罩着鸭绒大敞坐在帐外看热闹。黑白双煞和乌兰也去过节了,卓力格图倒很放心让我们独自呆在毡房里,说实话,他真的可以这样做,因为这样的夜晚,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远处传来梵北特有的马头琴声,很优美,和着男声的梵北长调,古朴自然。我和如烟都静静地听着,一首接一首。如果不是如烟提醒我有声音,我真的陶醉在这琴声与歌声里了。 “小姐,那边好象有动静。”如烟边小声地在我耳边说,边用手指向我右侧的毡包。 我朝那边看过去,并没什么异样,但可以隐约听到啪啪的抽打声,会是谁在那儿?我悄悄地站起身,准备去看个究竟。 “小姐,别去。”如烟拉住了我的手。 “别怕,没事,真有什么,我们就喊人,那边可有的是人呢。”说罢我朝篝火那边努努嘴。 如烟想了几秒才下定决心般站起来扶着我的的胳膊。我俩一步一步向那个毡包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我向如烟作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我蹑手蹑脚地从毡包旁边绕了过去,只看见一个人的背影,不知是在发泄什么,用马鞭在狠狠地抽地上的草梗。大概天生的警觉性让他发觉,他猛地回过身,喊道:“谁?” 我丝毫没有准备,倒让他唬了一跳,不过我倒是认出了他,牧仁--—卓力格图的大儿子,一个十一岁的大男孩。 “是我,佟沁月。”我大声地回道。 牧仁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问:“你就是那个宋昭人,那个被乌恩其俘来的王妃?” 俘来的?我心里暗暗骂着,卓力他们就是这么告诉牧仁的? “我是宋昭王妃,但我不是被俘来的,而是被掳来的。”我一字一句地对着牧仁说。 哼!牧仁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好一个狂妄的孩子!我紧紧大敞的系带,迈步来到他的面前,还好他的个子并不比我高,我无需仰头,这对于我是有利的。 “你怎么没有去庆祝你们的白节,却一个人到这里来抽马鞭?”我看着地上被牧仁抽的稀烂的草梗子。 “不用你管。”牧仁口气很硬。 “确实轮不到我管你”我嘘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只是你这样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生闷气能够改变什么吗?能让欺侮你误解你的人不再欺侮不再误解你?还是说这样做可以让那些人更痛苦?” 我扭头看了看牧仁,见他听了我的问话并未做声,只是站在那里用马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毡房边的木桩子。 我继续保持着平稳地声线:“我曾失手打了一个瓷瓶,却被人误解成有意而为。因为那是他最钟爱的东西,所以他会主观地认定我的动机,由此我受到了冷遇,我心里感到极度的不公!凭什么他要如此对我?为此我曾消沉了一段时间。可有一天我的丫头的一句话却点醒了我。” 说着我朝牧仁看去,想得到他的反应。果然,他手握着马鞭静静地站着,不再敲击木桩子,他在听! “我的丫头说‘过了今夜,都会好的。’,可因为我是当局者迷,参不透、看不清,让自己陷在坑里无法自拔。所以当我醒悟后我不再费心地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因为这样做对自己无益,我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我和你不一样”牧仁愣愣地回了我一句。 第四十二章 牧仁(下) 究竟是小孩子,还是忍不住接了口。我朝他笑了笑,问了句毫不搭界的话:“草原上的人都爱马,你知道如何分辨良马劣马吗?” “这简单,好马跑的快,腿脚好,身体也结实。”牧仁脱口而出。 “好。就是说善跑的马算是良马啰?”我步步诱导。 “当然。” “那如何断定一匹马是否能跑的远呢?” 牧仁不加思索地说道:“骑着它跑几圈就行。” 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我点头以示同意牧仁的观点,然后不紧不慢地问:“要想判断一匹马是良驹还是驽马,就必须骑着它跑,而非只凭双眼看,是不是?” “恩。” 得到牧仁的肯定后,我接着说:“俗话说人要练,马要骑。也许你的一些言语或行为引起某人的误解,但只要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就可以坦坦荡荡做人做事。时间可以考验一切。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牧仁静默了会儿,象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又看了看我,我回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牧仁…牧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身影缓缓地朝这边移动,走着走着脚步又顿住了,可能是想确认她看到的人,肯定后便径直跑了过来。 “牧仁,额吉找不到你,急死了。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一位衣着华丽的梵北女人满脸的焦虑,双手紧紧地搂着牧仁的肩膀急切地问道,仿佛只要松了手牧仁就会就此消失。我扭了脸瞧过去,见她头带坠珊瑚宝珠的绕裘圆顶帽,身着绣吉祥花鸟图案的丝绸袍子,镶裘紧身坎肩,颈上戴着垂于胸际的玛瑙链子,眉目清秀,体态丰盈。 “额吉,儿子错了,叫你担心了。”牧仁拉着那女人的胳膊。哦,原来她是牧仁的妈妈,卓力格图的大妃,如今备受冷遇的赛罕。 “唉,你这孩子…”边低语边抚着牧仁的头,这时她注意到了我,便朝我打量过来。 我迎着她的眼睛,向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你是宋昭国的锐王妃?”她的口气略有些迟疑。 “大妃说的不错,我是锐王妃。”我平静地回着。 “你?……”她疑惑地望着我。大概是想不出我怎么会与牧仁在一起,故有此一问。 我朝她友好地笑笑,答道:“大妃请放心,我本在帐外观夜景,看见这边有人才过来的,到了近处才发现是您的儿子,就和他聊了会儿”同时朝牧仁看了两眼,又回过头面对赛罕,“牧仁很聪明,年少时谁还没莽撞过?小鹰要想自由地飞,只有经历风雨的洗礼才能展翅翱翔。相信假以时日,他会成为草原上的雄鹰,大妃亦可感到骄傲。” 赛罕默默地站在那里,似是在回味我说的话。过了会儿,她感觉到我对牧仁并未有敌意时,便轻轻地对我说了句谢谢。 许是在这里呆得太久了,赛罕搂着牧仁的肩膀要带他回毡房,刚要转身,又回头望了望了我,思虑了片刻,吐出一句:“宋昭来人了。”说完就带着牧仁走了。 第四十三章 喜讯 宋昭来人了?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儿?我的脑神经一下子被赛罕的一句话激活了。 “小姐,你听见了吗?王爷派人来了。”如烟凑到我跟前,兴奋地说。 “是,我听到了。”因为激动,我的声音听来有些颤,“走,咱们回毡房。”说罢我紧紧拽着如烟的手,快步朝我们自己的毡包走去。 一踏进毡包,连大敞都没来得及脱,我就一屁股坐在羊毛毯子上思索开来。如烟见我没说话,知道我在想事情,便将火盆子弄的旺点,放在离我较近的地方,替我脱了鸭绒大敞后,又拿着矮几上的奶壶热奶去了。 我坐在旺旺的火盆边上,烤着手。脑子里的思绪并没有间断,不知是王爷派的人还是宫里派的人,但不管怎么样,他们是一定会与卓力格图谈判的。我这次被掳来,应该说是卓力格图存在着一种报复心理,想从上次败给宋天恒的事情上挽回些颜面。如果单单如此,我倒不担心。可如果卓力格图的目的不止这些,或者说他有更大的野心,那么谈判势必不会顺利,我是他手中的王牌,他不会轻易放了我,除非宋昭答应他的要求。我不希望宋昭国的人对我有什么看法,认定我是祸害宋昭的红颜祸水。万一宋昭不答应卓力的条件,那是否意味着我的归期将永不可定?充做人质亦或被杀?反正死了一个王妃,宋天恒大可再娶。只是我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只有一个锐王妃的头衔而已,其它的无从谈起,就因为这个原因死,真是太冤了。 越想越觉得没希望,心里凉凉的,刚刚进来时的那点子兴奋劲儿全跑光了。又怕如烟向我追问什么,所以喝了几口热奶就推说有些累,叫如烟铺了毡毯便倒身睡下了。 如烟也是一夜未眠,她是因为兴奋的睡不着,我却因为失望而不能寐。懒懒地起身梳洗,跪坐在毡子上端着碗无味地送了一口,心中暗叹道,如今得知了宋昭派人的消息却更搅得心如乱麻,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的轻松。但愿是我的多疑与多虑。闷闷地喝下奶子,顺手拿了块油饼嚼着。 “夫人,有人要见您。他说他叫程远之。”乌兰掀了羊毡子卷帘走了进来。 “程远之?…”我有着片刻的疑惑,嘴里也停止的咀嚼,脑子里完全是空白。 见我愣着没反应,如烟推了推我的胳膊,“唉呀,小姐,是程侍卫。”言语中透着兴奋。 我在如烟的提醒下顿时明白过来,想告诉乌兰快快有请,结果一着急呛了嗓子,竟咳了起来。如烟见了,赶紧凑过身,一手扶着我的胳膊,一只手轻拍我的后背。咳了阵子,嗓子终于顺畅了些,便招呼乌兰让程侍卫进来。 门帘子晃了两晃,一个身着墨青袍子的人已立于我的面前,并揖手向我行礼:“卑职见过王妃。” 我站起身朝他看过去,果真是程侍卫---程远之。 心里有着些许的激动,看程侍卫仍保持着揖手的姿势,赶忙开口,“快免了,如烟,给程侍卫倒茶。” “王妃不必客气,是王爷派我来给卓力格图送信,打算和他约定商谈的时间和地点,也好把王妃接回去。” 是宋天恒派他来的,把我接回去?怕不那么容易吧。 我顺口问道:“那王爷现在何处?” “王爷现在易河大营,以备万一。”程远之必恭必敬地回着。 “哦,如蓝,锦儿,还有冬……,她们还好吗?”我想说出冬雪的名字,但不知为何,还是吞了回去。 “如蓝和锦儿姑娘她们很好,都想着王妃。冬雪也很好,如今在韩大人府中,很安全。”程远之的话帮我解了惑。 哦,这下我放心了。“王爷他还好吗?”我还是不能忘了他。 “王爷自王妃被掳后,日日眉头紧锁。后来根据线索知道王妃被掳到的梵北,便向皇上请旨亲自来谈判。” 我默默地听着程远之的话,本想再问问郑芳玉如何,关非出于关心,我只是想从侧面感觉一下宋天恒的态度,可不知怎地,也问不出口。我是不是太敏感了,早日离开梵北才是我目前的头等大事,我却“关心”起郑芳玉的身孕问题,真是怪异了。 我朝程远之笑了笑,说:“谢谢你能来这见我,告诉王爷我和如烟很好,卓力格图也并未过于刁难我们,让他放心。”我朝门帘子瞥了两眼,用睛神示意如烟,如烟立即会意,走至门帘处挑开看了看,对我点了点头。我略想了想,轻声又很郑重地交待程远之:“卓力格图的野心很大,他不止是想挽回上次被挫的面子,恐怕还有其它的目的。或许会提出诸如以损害宋昭为前提的非分要求,请王爷与他谈判时要小心。”止住话头我缓了缓神,因为我在考虑后面的话是否要对程远之说,我不甚了解自己在宋天恒心目当中的地位,如果说了,是不是显得太自信了?可转念一想,现在的我连生死都不能预测,又谈何自信与否,于是看着程远之,很坚定地说出嘱托,“你告诉王爷,凡事以国为先。王爷自会明白的。” 程远之明显愣住了,不过立即恢复常态,向我许诺道:“王妃请放心。卑职一定把话带到,也请王妃…放宽心。” “此地不易久留,以免生出变故,程侍卫重任在身,还是早些回去,免得王爷着急。”我叮嘱着。 “那卑职先行一步了。”程侍卫向我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第四十四章 险情(上) 自程远之走后已有七八天了,卓力格图这边并未有什么变化,没有一丝去谈判的迹象。他是不肯去还是有什么新的计划,故意拖时间?这些天,我和如烟一直在观察草原上的动静,观察卓力格图的反应,心里亦是忐忑不安。 三天之后,终于看着卓力格图带着一干大将们骑马而去。看来应是赴约谈判了。说实话,等待结果的滋味更难熬,不知会怎么样。我甚至让如烟将我们自己的东西捡重要的收拾,如烟倒很高兴,当是快要回宋昭了。只有我知道,我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宋天恒与卓力格图的谈判失败了,我不能让宋天恒或者是宋昭因为我而为难,但希望卓力他们放过如烟,她只是一个丫头。 回身正看见如烟将黄铜手炉打进包袱,但阻止了如烟:“如烟,把手炉拿过来。” 如烟应声把手炉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捧在手里,这个手炉很精致,盖子上雕着团纹及富贵牡丹,在顶部装有一圆环,便于开启,很是小巧。我从宋昭被掳来,随身带着的只有这个手炉。不知还能不能带它一起再回宋昭。如果不能,就留给如烟做个念想吧。 “小姐,别捧着这个了,也没放碳,怪凉的。”如烟顺势将手炉从我手中拿了回去。 “如烟,若是…这个手炉送你了。”我本想说若是回不了宋昭,可不忍伤了如烟的心,还是含混着一带而过。 如烟没有理会,只当我与她开玩笑,“小姐,可别,到时候如蓝该说小姐偏心了。” 如烟原是这样理解我的话的。算了,就如她所愿吧。 又过了三天,午后,远远地瞄见一队梵北的骑士朝我们这边驻扎的毡包飞驰而来,原来是卓力格图他们。只见他们下马后直奔议事大帐,到了晚饭时分也未有一人从帐中出来。意料之中的事,谈判不是很顺,卓力格图他们定会再商议。 从那日谈判回来后,卓力格图又加派了两人守在我和如烟的毡房外,并宣称与宋昭谈判期间不得有任何闪失,真是堂皇的理由。乌兰在帐房中呆的时间也比以前久,是怕我有什么动作吗?也真可笑。生命是很宝贵的,虽然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准备,但并不意味着我要随时“一去不复返”呀。不到最后时刻,我是不会轻易赴死的。我怎么也要对得起自己的穿越之旅。 “夫人,大首领请您到大帐去一趟。”乌兰刚出毡房不久,便折了回来,一股冷风从帘缝钻进来,咝,禁不住缩了缩身子。 “已经很晚了”我和如烟已将毡毯铺好,准备睡觉了。 见我如此说,乌兰又说道:“大首领说无论多晚,也请夫人到大帐一叙。”语气很坚决。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的,起身叫如烟替我更衣,披好大敞,平静地对乌兰说:“走吧。” 如烟也穿好棉袍,准备跟去,谁知毡房外的两名守卫拦住了她,嘴里说了一句梵北语,我望向乌兰,希望她能帮我翻译。 “大首领说只让夫人一人前往。” 我听了乌兰的话,深深吸了口气,安慰如烟道:“既然这样,你就留在房中等我回来。” 如烟拉住我的大敞,眼里满是担忧。我按了按如烟的手,勉强挤出个笑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随即转身跟着乌兰朝卓力的大帐走去。 第四十四章 险情(下) 外面的风很大,我不由地从里面拽紧了大敞。卓力的大帐外燃着黄油火把,在墨黑的草原上显得格外醒目。帐外的守卫很默契地将羊毡卷帘掀起,乌兰带我进去后向卓力行了礼便告退了。我突然发现我现在的情景似曾相识,大帐正前方坐着卓力格图,两边是一干大将,而我站在帐房中央,显得孤立无援,象极了与卓力的首次见面。 “我和锐王已经见面了,但谈的并不愉快。”卓力格图毫无表情地开了口,一双眼睛却似两道寒光般射向我,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我挺了挺脖子以示我不惧怕他的目光。 卓力格图对此并不在意,继续冷冷地开腔:“我很奇怪,锐王在与我谈判的几天里竟只有一次提到了你。”说罢目不转清地盯住我,似是在等我的回答,见我默不作声,便又追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我有何可担心的。”这是我意料中的事,我不慌不忙地回应。 “哼,你应该担心一下你自己,如果我认为你的存在根本不能制约锐王,那么你就该消失。”卓力格图一字一顿地对我说道,语气极为狠厉。 他终于下了杀心了?呼,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大首领此时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什么意思?”他恼怒地问道。 “大首领手下的干将精明的很,我在宋昭的行踪都可被查的一清二楚,那我在锐王府不受宠爱的实情,大首领又怎会不知呢?”我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哦,那就是乌恩其的失职,忘记将实情告诉你了。”边说边看向乌恩其。 对不起了,乌恩其,既然你的大首领有了杀心,我也只能挺而走险。有一点卓力格图说的很对,我不能成为宋天恒谈判的负担。 卓力格图在听了我的话后,朝背后站着的乌恩其看了两眼,乌恩其顿时显得手足无措,“大首领,我……” 卓力格图抬起右手止住了乌恩其的话,可脸上的表情极为骇人。 此时的帐中很安静,盆中烧火的劈啪声在我听来犹如敲钟。 卓力格图向乌恩其耳语了几句,乌恩其便从身旁的刀架上取了把刀向我走过来。 “给。”乌恩其将刀递给了我。 这是干什么?我不由地一愣,转瞬又明白了。我自嘲地笑笑,缓缓地从乌恩其手中接过刀,刀壳上的花纹凹凸有致,甚是精美。用手指轻轻划过花纹,冰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到了手掌。 “你敢吗?”卓力格图步步紧逼。 我喃喃自语般:“这刀很漂亮,用来伤人真的太可惜了。” “在我们梵北人的眼中,刀就是工具。”卓力格图似乎不愿给我喘息的机会。 我低头凝视这把刀,沉默了一会儿,是时候了,遂下定决心放手一搏。我抬眸迎向卓力格图,目光清澈无比:“既然这样,大首领可否听我讲几句话。” 卓力格图万分不愿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说。” “大首领的心思应在草原之外,你们已习惯于在马背上打打杀杀。草原上的人们尊你为大首领,是折服于你的果敢英勇,但也迫于你的威严。可大首领你想过没有,打杀胜利了故然可以得到你所需要的,这样的胜利能保持多久?换个说法,要想马儿壮,就要马儿多吃草,前提条件是天天太太平平的。如若日日频于操戈,战势动荡,草原上的人们居所不安,敢怒不敢言,这样的生活恐怕不是人们想要的,亦不是大首领你的初衷吧。” 见卓力格图坐在那儿没有动,我继续慷慨陈词:“人民就象水,君王如同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你可以让人们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那人们就如同平静的水一样,始终托着你这条大船不让它沉没;可如果你的做法让人们生活的不安定,天长日久,便会掀起惊涛骇浪,船行于此必将翻覆。”一番话说完,我已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最后结语:“望大首领能明白这些道理,如果你想清楚了,仍准备这样做,我无话可说。因为我没有留下遗憾,我不愧对我的国人家人。”说毕,我将手中的刀举至胸前,直视卓力格图。 沉默,仍是沉默,我的手臂举得都有些酸了,卓力格图还没有发话。该怎么做你到是给个痛快话呀,都这时候了装什么酷,在现代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怕再死一次,我在心里暗暗诅骂着。正当我准备放弃举刀,丢开手时,听到卓力格图低沉的嗓音在帐中响起:“可惜你不是男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如果我是男人,就杀了还是不杀?我不由在心里撇撇嘴,并不敢在脸上做出来。 卓力格图向乌恩其使了个眼色,乌恩其走过来将我手中的刀收了回去。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终于不用驾鹤西归去见祖宗了。不知什么时候,乌兰进了帐,卓力格图吩咐:“把她带回去。” 乌兰俯首应了,向我说了声:“夫人,走吧。” 我象来时一样跟在乌兰的身后,在出帐的一刹那,我回身跟卓力格图说了句:“我庆幸我不是男人。”说完我急急地走出了帐子。让他想去吧。 那日深夜回到毡房后,如烟一直将我从头看到脚,确认我没受伤才放下心。我将在卓力格图大帐中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讲给如烟,这丫头听的一会儿睁大了眼睛,一会儿忧心忡忡,直说:“小姐,太险了,太险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朝如烟耸耸肩膀。 “小姐,既平安地回来了,赶紧睡个觉,松松神。”如烟掀开我的被子让我躺下,我进了被子才发现竟是热的,准是如烟这丫头怕我回来时冷,自己先给焐上的,真是细心。 转天早上,尚未起床,乌兰却急匆匆地进了毡房:“夫人,快起身,大首领让夫人收拾好赶紧过去。” 我和如烟听了乌兰的话,不由地对望了一眼,难不成卓力变卦了,仍要我赴死吗?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我和如烟快快地梳洗了,我特意换了那件嫩草绿色的衣裙,这是我唯一一件从宋昭穿来的衣服。穿戴整齐后,捧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我们跟着乌兰出了毡房。 第四十五章 重逢 在离我们毡房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乌兰带我们走近时,我才发现车夫竟是乌恩其!这是要把我带到别的地方让我自裁?正胡乱想着,乌恩其朝我说道:“夫人上车。” 别无选择,我和如烟上了车。车内的“装饰”跟掳我们时的那辆马车同出一辙,没有透气窗,就象一间黑屋子。这回连干馒头都省了吧? 大约行了一个半时辰,马车停住了。眼前的棉帘子被掀开,又是乌恩其的声音:“可以下来了。” 我和如烟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乌恩其顺势塞给我们一只羊皮套子,说是交给来人。我怔怔地站在当地还没搞清怎么一回事,乌恩其已驾车离去。 我和如烟边眯着眼适应着外面的光线,边朝四周观察。慢慢地我将眼睛张大,再张大,我看到了…看到了宋昭的旗子!我不太相信,又盯着宋昭的旗子看了数秒钟,终于确信那是真的! 旗下停着两驾马车,还有些穿护甲的士兵,马车旁立有几人向我们这边观望,在确认我们后,便朝我们急步走来。近了,更近了,是宋天恒和程侍卫荣侍卫! 我的眼睛在宋天恒身上停留了莫约半盏茶的时间,猛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如烟:“是王爷吗?” 如烟扑哧乐了,小声地在我耳边提醒:“小姐是高兴糊涂了,当然是王爷了。” 在得到了如烟的肯定之后,我竟激动地一下子扑到宋天恒的怀里。话未出口,却已泪流满面。我只将头埋在宋天恒的肩头,并未察觉宋天恒在我刚扑过来的一刹那意外的表情及现在心痛的眼神。 如烟也被我感染地低声抽泣,过了阵子,宋天恒见我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便说了声:“我们先上车吧。”我边拭泪边点头应着,没有在意宋天恒向程侍卫他们摆手示意着什么。 这次是宋天恒亲自扶我上了马车,而宋天恒就坐在我的身旁。“如烟呢?”我没有看到如烟跟来。 “我已吩咐荣俊安排她在后面的马车里休息。”宋天恒声音很平和,不似平日的清冷。 “哦,也是,这几个月她跟着我担惊受怕的,是该好好休息休息。”我深有感触地说道,一抚袖子,摸到了乌恩其塞给我的那个羊皮套子,想到了他临走之前说了句“交给来人”,应是指宋天恒他们,遂不敢耽搁,将羊皮套子递给宋天恒,“这应是卓力格图给你的,不知是什么,乌恩其将我们送来时匆忙塞给我的。” 宋天恒从我手中接了过来,将羊皮套子上的抽绳解开,掏出薄薄的一沓信纸,拿着信纸宋天恒朝我看了两眼,目光里有着些许征询的意思,我与他目光交汇,很坦然。宋天恒便低头将信纸一张张展开细细研读。趁着这功夫,我把头靠在马车的透气窗边上感受着照射进来暖暖的阳光,或许因为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放下,伴着马车特有的节律我竟熟睡了。 再醒来已是夕阳西下,身上披着件绣银丝龙纹的暗紫色大敞,我轻轻地呼了口气,动了动胳膊。“醒了?”一个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赶紧朝边上看了看,这才意识到我竟是倚在宋天恒臂弯里,不禁尴尬不已,想撑起身子坐好。大概宋天恒猜到我的想法,便开口道:“再躺着吧,你这点分量我还禁得住。” 说实话,我还没与宋天恒如此亲近过,真的不习惯。这样起也不是,躺也不是,倒弄得自己难受的要命。可能宋天恒也感觉出我的不自在,在我听到头上方传来闷闷地几声低笑后,宋天恒终于说了句:“若是躺累了就坐会儿。” 得了特赦令,我立即撑起身子调整姿势,为了缓和自己的尴尬,我寻了个话题:“王爷看了卓力格图的信了?信上说了什么?” 不问不打紧,话一出口宋天恒便收起了脸上才露出的一丝温柔,紧抿着嘴,一脸的严肃。 “难道王爷你答应卓力格图的要求,他才放了我吗?”我心里的疑团在扩大。那我这顶“红颜祸水”的帽子可是扣定了,我真冤啊! “我的王妃怎么总喜欢胡乱猜想。”宋天恒竟开起了我的玩笑。 说的我脸一红,干干地笑了两声。 “你多想了,卓力格图在谈判时的确提出过分的要求,但我没答应。依原先的计划,应是与他继续的,却未料到一日深夜他派人送了封信,说是次日一早将你们送至易河大营五里之外的沙草林,若不来接,以后便再无机会要人了。” 我听着宋天恒的讲述,在脑中寻找对应的情景。深夜送信?会不会是那日晚间去议事大帐去见卓力格图那次?难道说我回毡房后,卓力格图派人到易河大营送的信?我这里正追寻记忆呢,冷不防宋天恒竟伸手将我拉进了他的怀中,“即使是卓力格图使的诡计,我也要去。”语气甚是坚定。我淬不及防地靠在宋天恒胸前,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宋天恒的呼吸划过我的脸颊,凉凉的。我呆呆地任由他抱着我继续讲着卓力信中的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的月儿见识堪比男儿。皇兄说的对,遇到你是我的福气。我不该放下你。”听了宋天恒的话,鼻子不由地一酸,心里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涨得满满的。我下意识地用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腰。今天宋天恒对我的称呼已破格升极了,从“我的王妃”到“我的月儿”,我们的心是否也在靠近?如果这是幸福,我想我彻底地“沦陷”了。 第四十六章 幸福(上) 十多天后,迎着初春早上的微寒,我终于回到了我日思夜想的锐王府。看来我要回来的消息早就派人传了信,所以王府门前立满了人,有点象当年我嫁到锐王府大婚的那天,真是热闹非常。 “弟妹,你可算平安回来了。”康王妃率先走过来跟我嘘寒问暖的。 “九婶,九婶,我是允儿……” “王妃…”“小姐…您可回来了…” 天啊!我的头都大了。 “弟妹车马劳顿,还是先到府内歇息一下,再说话也不迟。”康王爷适时开了口替我解围。 “多谢三哥”我和宋天恒同时向康王爷道谢。 “小两口还真默契”康王妃笑着说到。 我也顾不得许多,在丫头们的簇拥下回了沁舒阁。刚迈进门,我便止住步子,慢慢抬头环视着这个久别的家,阁中还是原来记忆中的老样子,没有变。花雕台、窗户棂子,香炉都是一尘不染,看得出如蓝、锦儿、吟儿她们费心照顾着。 “王妃,那院子里的茉莉根还都好好的留着,等春暖了就种下,本想王妃看不着开花呢…”锦儿说着说着竟落了泪。 “哭什么呀,小姐都回来了,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咱们赶紧弄热水,给小姐洗洗尘,再准备些吃的,好让小姐吃好了休息。”如蓝发挥着她那伶俐的口舌。 “奴婢去吧。”吟儿自告奋勇。 只一会儿的功夫,我便坐在木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了。用手捧着热水淋在脸上,顺便朝脸上拍了拍,几个月的草原生活,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皮肤保养得很好。足不出户的日子,自然落不下“日晒红”。洗浴罢,再吃上几块点心,就着香香的茉莉茶,真惬意啊。在梵北的那段日子,没有核桃酥,没有薄荷糕,也闻不到悠悠的茉莉香。与记忆中美味重逢的感觉真是妙。吃饱喝足,人也变得精神了,原先有的睡意也消散了,看着几个丫头缠着如烟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干脆把她们几个叫过来,围在床边细细给她们道来。 我大学老师不是白当的,想当初我在阶梯教室面对几百名的学生仍是表情生动,口齿清楚的,讲的课更是有口皆碑。几个小丫头听得都呆了,跟着我的剧情忽而紧张,忽而轻松。就这样,眼见着到了吃晚膳的时间,我们这儿还是意由未尽的,连宋天恒进了屋都没有发觉。因我是面朝着门坐在床上的,正打算用手势增加故事生动性,抬头间正撞上宋天恒嘴角含笑地立在圆桌前。 有些小小的尴尬,每次非淑女的动作都能被他碰上。连忙陪了个笑脸,“王爷,你来了。” 丫头们听我呼王爷,都麻利地从我床边散开,匆匆地向王爷行礼,然后各归各位。没了丫头们围着,我就彻底暴露在宋天恒的眼前,还保持着盘腿的姿势,正不知如何是好,宋天恒开了口:“该用膳了。” “哦,这就去。”我顺势松了腿穿鞋下地,看床塌边上还有碎点心渣子,赶忙用手帕极快地掸了几下。 “算了,也没别人瞧见。”宋天恒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放任。 听他这么说,我也趁机揶揄道:“那怎么行,有失锐王府的体统。” 宋天恒听后淡淡的不以为意:“还记得?” “那是,刻在脑子里了。”我的神经也放松了。 “恨我吗?”宋天恒扔出一句。 “啊?…呵呵,可不敢。”宋天恒的话把我弄得一愣。 “好了,用膳去吧。”宋天恒微微一笑,不再逗我。 和宋天恒一起出了沁舒阁,延着抄手游廊行至花厅。今日的菜色很丰盛,应是精心准备的。落了坐,宋天恒竟体贴地为我夹菜,“这是吩咐厨房做的你平日爱吃的,尝尝看。”我有些受宠若惊,还不太习惯宋天恒的热情,只得频频道谢。 如烟和如蓝两人在那里互相努嘴忍笑的,我知她们肯定是见宋天恒如此宠我,一是替我高兴,一是善意地看热闹。暂不管她们了,我低头吃我的菜。突然想起这回来也有阵子了,并没见郑芳玉。她应是六七个月身孕的人了,再过些时日,锐王府就该忙着迎接小世子或是小郡主了。是宋天恒不让她来吗?是担心动了胎气还是顾及其它?我心里暗暗地想着。 “菜的味道不好?”宋天恒见我放缓了吃菜的速度,问道。 “哦,菜做的很好。江嫂的手艺哪有不好的。只是…只是没有看见郑姐姐,不知她的身子怎么样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宋天恒。 宋天恒拿着筷子沉默了,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中央的西湖醉鸡,半晌才开腔:“她好的很。”语气极为决绝,眼神里透着冷酷,只是一刹那,复又朝向我,语气也变缓和,“先别问了,日后我会告诉你。” 既是这样说,我也不便多问了。但有一点,我能肯定,郑芳玉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那日晚膳用毕,宋天恒极自然地与我一道回了沁舒阁,之后和我谈画谈书法,还谈到了如何看待卓力格图。总之,这天是我嫁到锐王府后与宋天恒相处最融洽的一天,那一晚,我也成了名符其实的锐王妃。 第四十六章 幸福(中) 如今的沁舒阁不再只有我一人,宋天恒几乎日日来,夜夜宿。应了皇后寿宴中他说的那句话:“恨不能日日宿于阁中”。 一日早上,宋天恒象是思虑很久,极慎重地对我说:“你随我来。” 我应了声,心里想着什么事这么神密? 我拉着宋天恒的胳膊,随他一路来到随风居。这是郑芳玉的居所,宋天恒是想让我看看郑芳玉?可他的脸上表情却很严肃,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我嫁进锐王府后,只来过随风居两三次,虽说对这里的格局不太熟悉,但今天从月亮门一走进来,便感觉不太对,至于是哪里,我也说不清。 刚走到正房的门口,门就开了,只见小香端着铜盆准备出来,一抬头看见宋天恒,有些惊恐,忙曲身行了礼,“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她怎么样?”宋天恒冷冷地开口。 “夫人…夫人已起了。”小香唯唯喏喏地答道。 哼!宋天恒用不屑的眼光朝门里瞥了瞥,随即一挥手,小香鹿惊般跑开了。 宋天恒将门又推开了些,我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子。只见郑芳玉背对着我们,照着菱花镜描着眉,嘴里还断断续续哼唱着一首曲子。这演的是哪一出?我轻轻地碰了碰宋天恒,小声问:“王爷,这怎么回事呀?” 似是听到了动静,郑芳玉猛地一回头,两眼瞧见宋天恒,娇媚地唤了声:“王爷,你可来看妾身了。” 听得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只见她连手中的笔也未放下便从梨花雕木凳上起身凑到了宋天恒的边上,脸上兴奋地染了红晕,半倚着宋天恒的肩头撒着娇:“妾身的妆美不美呀?比妹妹如何?” 我一愣,郑芳玉虽说千方百计想得到宋天恒的宠爱,但还不至于傻到明目张胆地说这些话吧?我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小腹已很明显地隆起,穿着她最爱的粉红色裙衫,嘴唇上抹着的红脂膏子艳得刺目,那眉毛不知被画了几遍,黑黑的两道浓得象是要滴出来。不对,这种情形太不对劲儿了。心里有点泛寒,不由自主地向宋天恒靠了靠。 宋天恒厌恶地将郑芳玉推开,冷冰冰地说:“心如蛇蝎,有何资格论美丑!”侧身见我躲着郑芳玉,便用他温温的手掌裹住我的手,安慰道:“别怕。” 郑芳玉象是发现猎物般,两眼狠狠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着,从最初的兴奋飞快地转成了愤怒,脸色更红了,她生气地将笔扔到地上,朝我迈了两步,用几乎挣扎的声音对我喊:“你…你…佟沁月,你没死?啊哈哈哈……,那也无碍,王爷不会喜欢你的,不会!你别做梦了!”目光又从我身上转移到了宋天恒,眼神变得温柔,“王爷喜欢的是我。落梅姐死了,她死了,王爷只会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 “够了!”宋天恒朝郑芳玉吼了一声,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骇人的表情。“落梅的善良害了她自己!你还不罢手,还要继续害月儿!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你竟串通周与林和赵太医,将你和那花心表哥混出的骨肉骗说是皇室子嗣,你太张狂了!” 我顿时呆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错怪了宋天恒,可郑芳玉怎会变成这样?突然我明白了,定是宋天恒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怒而将其幽闭于随风居,郑芳玉受不了这种冷遇便精神失常了!天啊,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王爷,王爷,你不喜欢这个孩子?那我就不要他了,不要了!这样王爷就喜欢我了,喜欢我了…”郑芳玉开始自言自语,不停地用双手使劲地捶着肚子。 “小香,看好她。”宋天恒不耐烦地对着门外叫到。看来小香早就站在门外了,不然不会进来的这么迅速。 宋天恒重重地叹了口气,扶住我的肩膀:“你都看到了?回去再与你细说。”便牵着我的手出了随风居。 之后,宋天恒将整件事的前前后后都说给我听。如今的味仙楼已换了老板,周与林事发后证据确凿入了狱。谋害皇亲子嗣,私通梵北,罪不容恕,便是因与皇家的亲戚连枝亦不能保全,如今只等秋后判罚,怕也只能落得个全尸的收场。赵太医已被革了职,念他是遭胁迫不得已为之,但终是害了命,乱了皇家的血脉,故也赶出京城,永不复用。冬雪如今在韩大人府中,韩延龄认她做了干女儿,现在一切安好,还时时念着我的恩呢。 第四十六章 幸福(下) 我与宋天恒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每日他从宫中回来后便来我的沁舒阁,我也真的过起了夫唱妇随的日子。 一日晚间,小香惊慌失措地跑进沁舒阁,气喘嘘嘘地张口:“王爷,夫人她…她拿簪子不停地戳自己肚子,奴婢拦不住…王爷快去看看…” 宋天恒听后眉头一皱,双手捏得紧紧的站在那里。我心里也是一惊,唰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可不知怎么,头晕眼花的,一手没撑住,跌坐在床边。 “月儿,月儿”宋天恒一个大步跨了过来,急声唤着“快去请俞太医,快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睁了眼,觉得手被人握着,热乎乎的。“醒了?”耳边响起了宋天恒轻柔的声音。“俞太医来过了,没什么大碍,知道吗你要当娘了!” 我听愣了,眼睛睁得很大。宋天恒继续肯定地对我说:“没错,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语气里透着兴奋。 我身怀宋天恒子嗣的消息就象长了翅膀,第二天宫里便派福公公送了一堆礼品和补品,三哥他们也亲自过来嘱咐了一番,诸如要好好休息别累着,吃好喝好养好胎之类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后来问了宋天恒才知道,郑芳玉那日犯了病,用簪子戳到了要害,没等太医赶来就已经断气了,现在已让何伯找人将她收殓去。眼见都是要生的人,那样死命地戳搁常人不死也得舍半条命,何况她呢。要说郑芳玉也是可怜人,只是她的痴她的情却无人欣赏,为了实现她的梦可谓费尽心机,可惜呀……。只盼她能早些入土为安吧。 郑芳玉的死只成了王府中的一阵风,很快飘散了。如今府内头等大事便是迎接我肚内这个未出世的小宝宝。自怀孕后,我也十分注意保养,多吃水果多运动,要知道这个年代还没有剖腹手术,所以只有靠自己了。宋天恒似乎比我还紧张,大概是因为落梅早产而死在他脑中有了阴影,所以见我频繁地走动,就让丫头们劝我休息休息,怕动了胎气。 这种紧张而有规律的日子终是到了头,第二年的初春,我顺利地在王府生下了我和宋天恒的第一个儿子,按允儿他们的辈份起了名,叫宋世斌,意为文武双全。 斌儿满月时,王府热热闹闹地办了喜宴。令人意外的是,我们还收到了卓力格图派人送的贺礼,一把精致的弯刀,刀壳上镶了珊瑚石和圆润无比的大珍珠,价值不菲。宋天恒直说是我的面子大。 两年后,我再度怀孕,天恒和我都很高兴。我一直想生个女儿的,因为女儿比较贴心。可是我的愿望还是落了空,斌儿三岁时,我又给他添了个弟弟宋世明,寓意日月同辉。我真的不甘心,终于在斌儿七岁时,我如愿地生了个女儿,按敏字辈起名叫敏慧,兰心慧质嘛。 慧儿一岁时,我们又收到了来自草原的礼物,一条做工精巧的金丝缀玛瑙彩珠链子,还附了封信,卓力格图在信中说愿意以此链为信物为他家老二结亲。跟我们慧儿?他家老二是那个侧妃生的吧,哼,我对她可不感冒,还是算了。 正思踌着如何给卓力格图回信,明儿跑来告状。 “娘,娘,爹说从宫里回来给我带好玩意儿的,可爹忘了。”明儿撅着嘴不满地说。 宋天恒跟在明儿的身后,说道:“从宫里出来的急,没得空。”随即朝我笑了笑,我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明儿,你娘的手很巧,想要什么尽管找你娘要,没有做不出来的。” “真的?”明儿开始转移了目标,两眼放光地盯着我。 “啊呵呵……”好你个宋天恒,我一边应付着明儿,一边暗骂。 “你允儿哥哥的好玩意都出自你娘的手。”宋天恒又抛出一句。 “真的,娘你给我做吧,你给我做吧…”明儿缠着我央求。 唉,我认输,我放弃,“好,娘给做。”不忘抬头瞪了宋天恒一眼,他却没事般看了看墙上的画,迈着稳稳的步子从屋里出去了。 我的生活啊,我的日子啊,难道就要这样忙忙碌碌过一辈子?唉,没办法,这才是我想要的的幸福! (正文完,请关注后续的番外) 番外宋天恒(一) 我叫宋天恒,是宋昭国的锐王。皇上是我的二哥,他和三哥与我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我排行第九,是最小的皇子,皇兄和三哥他们都非常关心我。我十九岁时,皇兄开始让我参与朝政,渐渐地我对时局熟悉了,也提出了一些有见地的看法,皇兄及朝中大臣对我颇为赞赏。 皇兄继位时间不长,朝中党派林立,郑之栋依仗前朝重臣的地位包揽大权,打压排挤不愿与之苟同的同僚,尤如掌控着宋昭的半壁江山。朝中大臣亦是明哲保身,只韩延龄一人不屑与郑之栋同流合污,我因此更佩服韩尚书的为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韩尚书的女儿韩落梅,温婉贤淑,亦是宋昭的才女。她的才情吸引了我,我常与她对诗作画,我认定她就是我生命中要找的人,而她对我也存有情意,遂我向皇兄说及此事,皇兄欣然同意,下旨择吉日允我们完婚。 婚后,我与落梅夫唱妇随,生活地很甜蜜。只一日,皇兄问我是否愿意娶郑之栋的庶女做侧妃,我当场就回绝了,我不屑与郑之栋拉上关系。回府后我未向落梅提及,但落梅不知从何处听说此事便劝我纳了郑芳玉,因郑之栋在朝中的势力现今无可匹敌,与他结怨并非好事。后来七哥也来保媒,因七嫂是郑之栋的嫡女,七哥是出了名的惧内,怕是七嫂逼他这样做的。我考虑了许久,怕郑之栋拿此事做文章伤了韩尚书及落梅,我只得让一步纳了郑芳玉,但我坚持不给她侧妃的名份,只当府内多养个人,并未与她亲近。 后来听到落梅有喜的消息,我真的很高兴。我很希望落梅能为我生个孩子,我日盼夜盼,可谁想我竟盼来落梅的早产,血止不住地从落梅身下淌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吓坏了,急传了太医。可老天太不公平,两日后,落梅带着我们尚未出世的孩子去了。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没有落梅的日子,我整日呆在书房,不停地写字作画喝酒,我在麻痹自己。我甚至主动请缨去梵北督战,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到处都是落梅的影子。皇兄与三哥常劝我再娶个王妃,不要再消沉下去,好好的生活,可我放不下。见我如此,皇兄他们在多次规劝未果后便很少与我谈及续娶之事。我不再对儿女情长抱奢望,我开始对一切都冷漠,对一切都狠厉,我不愿见到韩延龄,因为我怕,我恨我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这样的生活我过了两年,郑芳玉以为落梅死后,便可以得到我的独宠,但她错了。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冬天过去了,梅花已凋谢。一日进宫,皇兄将我留下,拿出一幅画像给我看。画中的女子很美,但我对她并没有感觉。皇兄说她是明成选定的公主,不待皇兄继续,我已知道皇兄的意图了。我准备拒绝皇兄的好意,但皇兄以从未有过的态度很严肃地对我说,梵北始终虎视眈眈窥视着宋昭,我们需要与明成联合起来,以便有强大的军事后盾。皇兄说的是实情,我无话可说。我勉强答应了,只当府内多摆个花瓶。 宋天恒(二) 听三哥说明成的公主已接到他的清冶园了,三嫂在作陪。我对此没什么反应。皇兄和三哥煞费苦心,细心操持我的婚事。大婚那天我与一头带红绸珍珠盖头的女子拜了堂,她就是明成的义善公主。婚宴快结束时,三哥劝我去看看新娘,我听从了,只是出于一种礼仪,别无其它。待我走到洞房门口时,见门并未紧闭,便从门缝中朝里面看去,这是义善公主吗?毫无淑女形象可言,盖头已经自行揭下,坐在床塌上大嚼特嚼着点心。我皱了皱眉,这与皇兄的描述相差太远了。可谓粗俗之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王妃,我决定进去提醒她。她见我进屋并未太吃惊,还很镇定,对我说的话也点头称是,并不敢忤逆于我。我没打算在洞房过夜,准备回我的落梅轩书房。令我意外的是她好似已经知晓,竟问我要不要派人替我提灯照路,真是岂有此理。 第二天我与她一起进宫面见皇兄,她的表现倒是很讨皇兄皇嫂的喜欢,这令我感到不快。如果她不是那么讨喜,或许我想办法说服皇兄他们不再关注她的存在,看来行不通。我便抛出要去梵北的话题令皇兄做剌,但她的反应仍出乎我的意料,她竟支持我的决定,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再管她如何想的,至少她没有阻止我去梵北。回府后,她用几句话便给了郑芳玉一个下马威,看来我还没有了解她的内心。在梵北的那段日子里,竟能收到她的来信,信中很详细地说了她在府中所为及日常生活,让我身在外亦能掌握王府的情况。有一封信中竟夹了个郑芳玉的荷包,真不知她和郑芳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解决了梵北的事端,我便依期班师回朝。踏进府门的一刹那,我的眼中有了一丝惊艳,她真的很美,那套紫裙很配她。她很恭敬地向我行礼并安排好府内的一切。从何伯的口中我多少了解了她的为人,至少与郑芳玉不属同类。她对烹饪很感兴趣,府内添了不少以前没有的菜色,据说味道也不错。晚上的家宴,郑芳玉又卖弄她的一技之长,弹了琵琶献媚,我故意让她来评判,她口中的诗句很精典,不是是何人所作,如果是她,我想我还真没看出来她有如此的才情。晚宴上,她送了个紫玉配给我,想讨好我吗?我决定收下,至少比郑芳玉的荷包耐看些。她给允儿做的一些玩意儿很是巧妙,我未曾见过,她在三哥家的那段剑舞亦是独特,她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七哥一日来找我,劝我多亲近郑芳玉,我知肯定与七嫂有关,故与七哥相谈不欢,送七哥出府后,回到落梅轩竟见她在桌旁摆弄绘有落梅的玉壶春瓶,那是我心爱之物。本就心情不爽,又见她如此旁若无人地摆弄我的东西,不由心火中烧,不曾想我出声一问,她竟将玉壶春瓶摔碎!我很生气,不顾一切地怒斥了她还严令她不准跨入落梅轩一步!她的脸色惨白,说她并非有意打碎瓶子,我这样待她不公平,说完就跑出了落梅轩。我一个人在房中收着瓷瓶的碎片,不经意发现墙上的血迹,地上也有点点腥红,我的手并无破痕,难道是她的?我暗中吩咐何伯送药但叮嘱说不许告诉她是我的意思,依她的倔强恐怕不会用。 宋天恒(三) 与她争吵后,她变得忙碌了,因为皇嫂的寿诞将至,皇上派她特别操持。我将程远之从她身边撤走,想看看她的反应,她好象对此并不关心。我便淡着她,因为我很好奇她会将皇嫂的寿宴弄成什么样子。在皇嫂的寿宴上,她又一次让我惊异了,她的草书很有男儿之风,很少有女人将草书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我对她的看法似乎需要改变了。她为韩大人送去了东西,七嫂却借此想出她的丑,本来我因郑芳玉的事就不喜欢七嫂,故我撒了谎,帮了她。在回府的马车中,她向我道谢,我不以为意。当我问及她为何要给韩尚书送东西,她似乎不满我的语气,回答更是针对我以前的态度。但无论如何,她帮我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至少可以减轻我内心的负罪感。下车后,我听到身后丫头们的惊呼,回身看去她已然昏在当地,不知怎地我的心仿佛被揪了一把,我紧张地将她抱进沁舒阁,俞太医为她诊了脉,说是劳累过度、忧思过重染了寒气,我在气恼自己对她是否太冷漠了。那日夜间落了雪,第二天刚从宫里回府,我便径直去了沁舒阁,一进门却见她屋内的几个丫头笑的前仰后合,见到我后如同见了鬼,一个个呆若木鸡。倒是她显得镇定,三言两语就让几个丫头各行其事。试问了她的病情,她朝我明媚地一笑,那样的笑容足以让我记住一辈子。 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去沁舒阁的次数较以前要多,和她下棋论书法,令人奇怪的是,我并未感觉不自在,反而很惬意。府中的梅花开的很艳,这是认识落梅后让人在府中种下的。每次看着梅花,我的思绪就飘回从前,那日看到了她写的一首词,末笔的“只有香如故”,让我感慨万千。她见我心思不快,便又另写了首给我看,好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我的心思为之一动。 可惜郑芳玉终是不堪寂寞,追至沁舒阁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她竟怀了我的子嗣,并说是那日我的酒后乱性促成了这样的结果。我在心里不禁冷笑,好一个郑芳玉,我可以肯定她腹中的骨肉不是我的,落梅仙逝两年我都未曾亲近她,如何现在就不管不顾了。我的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但苦无凭据。我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因为我要知道郑芳玉背后的人是否为我心中所想的。郑芳玉的哭诉在我看来不过是无耻的表演,倒是她看不过去,出声让郑芳玉坐下,还安慰她千万别伤了胎气。可我没有忽略她听到郑芳玉怀孕的消息后始终苍白的脸色及受伤的眼神。 我暗中派人调查郑芳玉的事,希望尽快能向她说清楚,不要让她误解,那天受伤的眼神让我心痛。但我还是迟了一步,那日早上她先让丫头禀报了来意,自己却止步于落梅轩外,她还记得我的禁令吧。令我激动的是她带了一只新的玉壶春瓶交给我,我惊异于她的记忆,因为这只瓶子与打碎的那只丝毫不差!我知道那次的瓶碎在她心里始终是个结。她请我准许她去法缘寺进香,她定是为了躲避郑芳玉怀孕之事,当我问她时她否认了,我并未点破,还是答应了她。翌日一早,何伯将一封信交至我手中,是她的。信中说了两件事,一是她找琳琅阁做新玉壶春瓶的事,一是要我帮她保护锦儿,并道了原委。 如今沁舒阁也人去楼空,老天,为何总是让我错过。 宋天恒(四) 那日见到如蓝惊慌失措地向我禀报“王妃怕是出事了”,我的脑子轰的一下,我后悔自己答应她去进香。但她很聪明,在危险来临之前已抢先将重要的情况修书托如蓝交给了我。看了她的信,我万分震惊,原来落梅的死根本就是阴谋,但令人欣喜的是冬雪还活着,她甚至为冬雪安排了保护人。这让我更加内疚,她为我、为落梅做了许多,可我对她……。郑芳玉、周与林、赵太医,好毒的计策!害了落梅,如今又要害月儿!可恶,竟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想到我的梵北之行却让月儿成了报复的目标。卓力格图,我不会放过你。 因为月儿特殊的身份,皇兄及三哥劝我不要鲁莽,免得卓力格图做出不利月儿的事。唉,如果我将程远之放在月儿的身边,今天就不至如此!在奔赴易河大营后不久,我派程远之给卓力格图送信约定好谈判的地点和时间。傍晚时,程远之回来后向我讲了月儿的情况,卓力格图没有过于为难她们,但我认为这都是月儿的聪明才化险为夷,早一天将月儿救出,月儿就早一天安全。程远之离帐之前极沉重地交待了月儿对我说的一句话:“凡事以国为先。”我不禁愣住了。月儿是否在预示着什么?难道卓力已下了杀心?我真的要放弃月儿?我的脑子真的乱了,几天来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入睡,怕错过任何关于月儿的消息。与卓力格图的首次谈判并不顺利,他提出了一些非分的要求,如果我答应,宋昭将颜面尽失。谈判中,我没有过多提及月儿,希望他不要因此进一步以月儿相要挟。卓力格图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势必会再继续,我已做好了准备。可事情并未象我预料中那样发展,一日深夜,卓力格图派人送信给我,说是翌日一早会放人到沙草林,如不去接,将永无机会!程远之劝我慎重,担心是卓力格图使的诡计。但是我不能放下月儿,即使是卓力对我不利,我也要冒险一试。月儿已将生命做了赌注,我不能辜负她。 我连夜带人赶往沙草林,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一驾马车急奔而至。马车上下来的正是我的月儿,我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走了过去,月儿竟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痛哭起来。我搂住她,想安慰几句,可我不知该说什么。上车后,月儿递给我一只羊皮套子说是卓力格图的信便倚在车里睡了。我将她扶到我的臂弯里,好让她睡得舒服些。这样的月儿我再也不肯放下,也不能放下。老天是公平的,我失去了落梅,它又给了我月儿。 我和月儿之间不再冷漠,我们有了更多的默契。郑芳玉因为我洞悉了她的所作所为,疯掉了,没多久自残死去。相信郑之栋不会再权倾朝野,因为他的女儿谋害了皇家子嗣,甚至与私通梵北的事情亦有牵连。锐王府不似以前的冷清,第二年的春天月儿为我生了长子斌儿,他长得很象月儿,我甚为欢喜。之后,月儿又给我添了次子及小女儿,他们都很可爱,如同我的月儿。我的幸福我想我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