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摄政王在我坟前白了头》 第1章 马圈难产,被丢乱葬岗 “轰隆——” 一道惊雷闪过,伴着一声嘶厉的惨叫:“啊!!” 卿酒酒从昏沉中醒来,感觉自己腹痛难忍。 “贱人!本想让你自生自灭,岂料你竟还敢怀了本王的孩子!” 低沉冷厉的男声传入耳,卿酒酒被狠狠掐住了脖子! 下腹本就疼痛难忍,这一下令她耳晕目眩,直接叫喊出声:“艹!” ——她明明在试驾特种战斗机,因为发动机故障撞了山,怎么一睁眼,自己肚大如罗浑身痉挛——竟是要生了呢?! 这个打她的狗男人是谁?! 她卿酒酒活了二十八岁,上能开飞机,下有特种兵医学博士双学位,前途一片光明。 唯一没有的就是男朋友! 更别说怀孕了。 然而这腹痛异常真实,根据医学经验,自己此时大概已经开了五指。 伴随着一道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劈入脑海,卿酒酒猛然发现,她似乎在另一个卿酒酒身体里。 卿酒酒,大周朝户部侍郎的嫡女,年十七。 容貌被毁,身胖如猪。 嫁入承安王府一年,日日身居冷苑。 方才对她挥掌的,就是她的夫君,承安王季时宴。 此人生的俊美无韬,卿酒酒从小就心生爱慕。 “王爷...呜呜呜。”另一道娇柔的女音打破了回忆,“您还说要娶阿秀,可姐姐都已经要临盆了。” 如诉如泣的哭声,犹如卿酒酒喝过的洞庭湖碧螺春。 这是卿酒酒同父异母的庶妹,卿秀秀。 就是因为她,教唆卿酒酒给季时宴下药。 谁知卿酒酒竟然成了事,又被太后当众抓包在床,季时宴这才被迫娶了卿酒酒。 然而刚进门的卿酒酒就被抛到了冷苑,在马圈旁独居至此。 但其实,卿酒酒是被卿秀秀蒙骗多年。 卿秀秀同样爱慕季时宴,她不过是想除掉季时宴面前的绊脚石罢了! 因卿酒酒身形肥胖,谁也没有发现她怀孕,直到此时临盆在即,马夫发现异样,惊动了季时宴。 “她如此丑妇,也配给本王生孩子?”季时宴残忍至极:“来人,将孩子取出来,卿酒酒死活不论!” 卿酒酒震惊于男人的冷血,这肚子里毕竟是他的孩子! 随即她立刻被人摁住,用力挤压她的肚子。 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疼痛,子·宫被用力推挤,胎儿缓缓往下! 卿酒酒痛呼:“季时宴,你个王八蛋!” 竟然这么对一个女人! 可是卿酒酒的身体本就虚弱不堪,自己的挣扎根本毫无胜算。 照这么下去,她与胎儿必定一尸两命! 她奋力抬腿踹翻了一个人,满是血丝的瞳孔吓退了两人。 这幅疯癫,随时准备以命换命的神态,令人不敢招惹。 季时宴见状,更是怒从心起,抬步上前,他要亲自动手! 卿秀秀想要拉住他:“王爷——” 虽然卿酒酒已经彻底要完了,她偷偷怀了这个孽种,本就触了季时宴的逆鳞。 卿酒酒定然活不过今夜! 然而她还是怕,怕季时宴一时心软...... 季时宴是武将,他的力道根本不是一个肥胖的产妇可以应付,卿酒酒被他死死按住。 大掌带着灼热的温度,附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季时宴,”卿酒酒死死地看着他:“这也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季时宴嗤笑一声:“本王不需要孩子。” 说完,大掌竟然运了内力! 似乎生生被推出体外,骨血分离,卿酒酒大脑一白,只感觉到下身一暖,有东西脱离了身体。 剧痛占据了她全部的感官。 就连卿秀秀都被吓到慌忙捂住双眼,惊呼一声。 而后—— 传来一道微弱的叫声。 “哇!” 鲜血将卿酒酒的裙摆全都染红,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生在稻草上,皱巴巴,浑身是血。 季时宴丝毫没有怜惜地单手抓起小孩,对下属阴冷地吩咐:“将她丢去乱葬岗。” 随即他反身回了前堂。 “孩子...”卿酒酒虚弱地抬手,想阻止他杀害胎儿。 虽然不是她十月怀胎,可方才也算跟她共历生死。 季时宴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 反而是卿秀秀蹲到卿酒酒面前,卸下伪装露出嫉恨:“你明明长得这么丑,太后却偏要将你嫁给王爷,你真以为自己成凤凰了?” 卿酒酒咬唇反击:“我脸上的伤疤不是你故意为之的么?” 卿秀秀恍然:“你原来知道啊。” 她们小的时候,卿秀秀曾设计卿酒酒落了水,趁机又划破了她脸。 后来卿酒酒大病一场,毁了容,身体也日渐肥胖。 “知道也没关系。”卿秀秀笑起来,那张小脸上全是恨意:“我要你给王爷下药,是想你激怒王爷让他杀了你,岂料你竟敢怀了孽种!” 卿酒酒阴恻恻地盯着她。 女人因爱生恨,她替死掉的卿酒酒不值:“即便如此,你也嫁不了承安王。” “你死了就可以!”卿秀秀满脸疯狂:“太后需要棋子,只要你死了,她就会让我顶替你的位置!” ‘啪!’她扬手将卿酒酒一掴,“你去死吧。” 大雨倾盆如注,卿酒酒抵抗不住疼痛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次有知觉时,卿酒酒闻到一股浓浓的尸臭。 ——乱葬岗! 大雨倾盆如注,不断地砸在她身上,下身疼痛难忍。 旁边的草席卷裹着死人,尸臭就是从那发出的。 “有人、有人吗?”卿酒酒呼声求救。 她不能死在这!卿酒酒已经活的那么憋屈了,今夜在这死掉,那就真遂了季时宴和卿秀秀的意! 她不可能令他们如意! 可是四周都是白骨和死尸,她爬起来,发现双腿麻痹不已,根本无法站立! 突然,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看清这乱葬岗中有活人,被吓了一跳,急忙呼救:“主、主子!” 卿酒酒抬眼,望见一道颀长身影踱步而来—— 第2章 钻狗洞,她竟然没死 第2章 钻狗洞,她竟然没死? 两年后,承安王府。 一道懿旨直接下到了府上。 宣纸的太监王喜惴惴不安,望着前厅坐于主位上的男人,阴冷邪魅。 这位拥有大周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承安王,脾气却是可见一斑的差。 他莫名有些不敢宣读这懿旨的内容。 “怎么?”季时宴转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丝毫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还要本王教你认字?” “不敢不敢。” 王喜赶紧展开了懿旨:“着太后娘娘玉令,承安王与王妃完婚已过三年,世子年近两岁生辰,五日后特在宫中设宴,请王爷携王妃一同赴宴。” 话落,前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连管家都为王喜捏了把汗。 王妃早就在两年前生产时被丢乱葬岗死了。 而小世子被丢在别苑,王爷根本没管过。 果然,在经过长久的寂静之后,季时宴勾唇残忍一笑:“卿酒酒两年前难产而亡,帝都里还有人不知道?” 王喜简直想给自己提前超度,硬着头皮将太后的话传过来:“太后娘娘说了,活要见人,死、死她要见尸。” 卿酒酒乃是太后的亲侄女,她不过是想寻个借口打压季时宴罢了。 季时宴手一指:“马厮旁的冷苑,去搜。” 事实上王喜今日当真是带了人来的,两年前承安王府传出卿酒酒难产而死的消息。 只是卿酒酒死不见尸,所以太后一直不信。 此次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季时宴一个最后通牒,让他将人交出来。 王喜带着人胆战心惊地去了,心想自己这一趟必然无果,回宫还要遭受太后的雷霆之怒。 他步履生无可恋,可是踏入了那冷苑,却见那几年人迹罕至的冷苑中,一女子坐于长着青苔的石桌旁。 ‘噗通’一跪,管家吓出一脸惨白:“王王王王妃?!” 不,这人不可能是王妃。 当年生产那夜,是管家亲自将卿酒酒丢入了乱葬岗的。 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端坐在桌前的女人身形消瘦,根本不是体态肥胖的卿酒酒! “几位怎么愣着了?”卿酒酒开口道:“找本王妃有事么?” 这声音,不是卿酒酒还能是谁?! 有的交差了,王喜喜极而泣:“王妃娘娘,您怎么大变模样了?” 卿酒酒脸上蒙着一道白纱,她不仅没死,还变成了身材窈窕的娇娘?! 瘦下来之后的含情眼别有一番风情,她看向王喜,眨眼间竟然落下一行泪来:“食不果腹,自然日渐消瘦。” “你们王府竟然连饭都不给王妃吃饱?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 管家突然被发难,一边惊悚一边为难:“这——” 他赶紧命人去请季时宴过来,王妃出现在冷苑,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能收场的局面! 季时宴来的很快。 听闻卿酒酒出现在冷苑,他自然也是奇怪的。 应当已经死了两年的女人,即便活着,又怎么会出现在承安王府? 回廊一转,脚步一顿。 季时宴看见那‘卿酒酒’身着素衣,面戴白纱,一双美目流转,竟然真是以前的那双含情眼! 听闻卿酒酒十岁时与卿秀秀落入荷塘,大病一场后,容貌尽毁,身材也日渐肥胖。 可那双眼睛,是全京都人人称赞的美目,承袭自她娘。 便是季时宴也印象颇深,以至于一眼便可认出来,那双眼属于卿酒酒。 卿酒酒一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两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来这里两年,没有一刻忘记过那夜季时宴的冷血。 还有被丢入乱葬岗时的无助。 还有...她这张脸毁掉的容貌,是因为卿秀秀的设计。 以前的卿酒酒蠢笨,现在—— 她发誓自己一定要从季时宴和卿秀秀的身上讨回来! 眨眼间,季时宴已经走到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为什么在这?!” 卿酒酒未语泪先流,求助般看向王喜。 王喜:“王爷!可不能啊!太后娘娘会怪罪的!” 青天白日就要杀人,这承安王对王妃,还真是厌恶透顶! “说!”季时宴用了力道:“你从哪来?!” 卿酒酒一指墙角,那一处几根杂草被人踩塌,露出一个狗洞来。 她装着喘不上气的模样,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季时宴:“......” 钻狗洞?! 这卿酒酒看来还跟两年前一般,蠢笨如猪! 只是,她这眼角带泪的模样,却又跟两年前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了。 那双含情眼,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竟然莫名多了灵动。 他愣神的空隙,卿酒酒巧妙地从他掌心挣脱,猝然凑到他面前:“王爷,既然太后有请,不如一起赴宴?我凑请太后和离,怎么样?” 她变脸极快。 方才还泪眼朦胧,如今却又狡猾如狐狸。 吐息幽兰拂过耳畔,季时宴危险地眯起眸:“你到底是谁?” 和离? 她怎么敢? 他们卿家的女人,只配被休下堂或者死在他手上! 太后那个老不死的,妄图透过卿酒酒掌控他,也不看看卿酒酒是个什么货色! “我自然是卿酒酒。” 季时宴还想抬手去抓她,被卿酒酒巧妙一躲:“啧啧啧,堂堂承安王,没必要总为难我一个女人吧?” 王喜和管家在一旁看得愣神,两人都不敢言语。 这卿酒酒,堪比两年前何止是性情大变,简直是换了个人! 她从前对王爷唯唯诺诺,话都不敢说一句,现在竟敢对他用激将法! 季时宴盯着卿酒酒半晌,冷声问:“你想要什么?” 既然没死,卿酒酒就不该再跑回承安王府。 她跑回来,定然是别有目的。 卿酒酒道:“要我儿子。” 管家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那位小世子...王爷让他自生自灭,在别苑两年就没人管过。 只将他扔给了下人照料,两年来从未过问。 世人皆知,承安王痛恨子嗣,更不会让卿家给他生下孩子。 因此那位小世子就是府中的一个禁区,便是到现在,王爷恐怕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王妃的意思,她这次回来是为了要回世子? 而且自请和离? 满京都谁不知道,卿家嫡女卿酒酒痴爱承安王,非他不嫁。 她会自求和离? 季时宴显然也不信:“你生性蠢笨,手段粗俗,又要作什么妖?” 卿酒酒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季时宴这种自大狂妄的王八,究竟是谁给他的自信? 她不过是觉得孩子可怜,想要回带在身边教养,也好对的起死去的卿酒酒。 难不成自己大费周折,是为了他季时宴? 卿酒酒忍下心底的不满:“你若是不答应,我便去太后那儿,要她来做主。” “太后?”季时宴成功被触及逆鳞:“你真当太后做得了你的主?” “太后做不了,但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我,王爷殿下,您的心尖肉眼珠子,卿秀秀近来是不是身子不大好?” 季时宴穆地冷了周身气场:“什么意思?!” 卿秀秀身子抱恙,根本就没有对外宣扬,卿酒酒怎么会知道? “我什么意思王爷清楚。”卿酒酒撕下自己装作柔弱的面具,不客气地朝季时宴亮出底牌:“条件摆在这,五日后赴宴,希望王爷带上我儿子。” 她说完,狗洞也不钻了,直接拿了架势,冲王喜道:“公公,我们走吧。” 走出了承安王府,王喜才反应过来。 怎么显得自己跟卿酒酒串通好了似的? “王妃娘娘,您这两年,当真都在京都讨生活?” 第3章 季时宴再起杀意 第3章 季时宴再起杀意 卿酒酒一声苦笑。 她若是一直在京都,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这两年间,她光活命就费了很大力气,原主卿酒酒的身体因为强制生产消耗巨大元气,又在乱葬岗中被大雨浇透。 若不是她原本就学医出身,保不齐那时候就已经命丧乱葬岗。 但是也幸好,她得蒙公子所救...... 打发了王喜,卿酒酒迅速隐没在街角。 一个打扮朴素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姑娘,您方才去承安王府,定然已经激怒了承安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按计划行事。” 卿酒酒嘴角凝着一抹冷笑。 方才她在承安王府露了面,定然让季时宴起了杀意。 但是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出现。 徐白隐约有些担心:“您想要夺回世子,反而可能勾起他的杀心,毕竟他这么厌恶您...” 剩下的话徐白没说下去。 卿酒酒却明白,是啊,季时宴本就厌恶她们母子,此次发现她没死,杀意肯定更重。 然而卿酒酒手中也有筹码:“卿秀秀那儿怎么样了?” “回姑娘,她的心疾本就是故意吃药所致,没什么大碍,只是装的像是要死了。” 卿秀秀这个女人,说起来也是个狠人。 她这两年在卿府,传出了心疾之症,还买通了大夫欺骗季时宴。 其实心疾是她服药所致。 季时宴却很紧张,暗中广罗名医为她看诊,不惜千金。 “既然都要死了,”卿酒酒想起两年前卿秀秀给她的那一巴掌,恨意难消:“那就给她下点猛药!” 两年前的卿酒酒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杀。 两年后她回来,就是冲着季时宴和卿秀秀来的。 “是。”徐白答应着,又有些为难:“其实,承安王的求笺已经递到了公子手上,公子问姑娘要不要亲自出面?” 提到公子,卿酒酒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承安王想让公子给卿秀秀看病?” “其实是想您给看。”徐白说:“‘活华佗’这个名声在大周内已经闻名,您此次回京都,正是好时机。” 这两年,卿酒酒用‘活华佗’这个名号行走江湖,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渐渐的名声就响了,递帖子来求医的人踏破门槛。 不过卿酒酒始终没有露过本来面貌,无人知‘活华佗’是男是女。 季时宴递了帖子为卿秀秀求医,还真是渣男贱女感情深厚。 卿酒酒一笑:“那正好,将求笺接了吧。” 季时宴自己找上门来,卿秀秀落在她手里,可就别怪她对他的心肝下手! 承安王府内。 “去查!”一个上窑青花瓷被摔碎在地,接着传来季时宴阴鸷的声音:“查查这个贱人这两年的踪迹,她为什么还会活着,又是怎么知道阿秀的病情?!” 下属哪敢耽误,领命迅速退下了。 卿秀秀这两年患上了心疾,季时宴暗中为她广罗名医,不过一直没有人能彻底救治。 卿酒酒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还说要回那个小孽种...... 季时宴一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当初留他一命也是鬼使神差。 按理说被迫生产的孩子,大概率会夭折。 不过贱人贱命,就如同卿酒酒一般,他竟然还活着。 卿酒酒刚刚那句胁迫,全然踩在了季时宴的反骨上。 他从来不受卿家人的威胁...... 思及此,季时宴浑身冷气迸现:“将那孽子带过来!” 管家心一颤。 小世子被放养在别苑两年,王爷从不过问。 这下该不会真因为王妃的话,动了杀心吧? 但他不敢反驳耽搁,从别苑将人带过来很快。 季时宴听见脚步声抬头—— 看见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他一怔。 这个孩子,除了一双含情眼像卿酒酒外,其余像他个十足十!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管他长什么样,一招手:“过来。” 那孩子看起来羸弱不堪,瘦弱苍白大病缠身的模样。根本不像两岁的小孩。 伺候的嬷嬷眼底闪过恶毒,将他一推,差点摔倒在地。 左右是个不受宠的孽子,王爷肯定起了杀意了。 她巴不得这个病弱的孽子死,跟着他,只能吃些糟糠烂菜。 孩子有些害怕地望着季时宴。 季时宴耐心尽失,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到面前:“两年前留你一命,谁成想你那贱人母亲还敢拿你来要挟本王!” 孩子微微挣扎,可那力道微乎其微,渐渐地满脸青紫。 他倔强地瞪着季时宴。 从生下来便被抛在别苑,嬷嬷想起来才给他一顿饭,又因生产时是被季时宴狠狠从卿酒酒肚里逼出来的,所以浑身是病。 他能活到现在都实属奇迹。 管家仓惶地想要阻止:“王爷!好歹是您的孩子,可不能——” “本王的孩子?”季时宴冷笑:“这不过是太后想要的质子,真以为本王不知道,她设宴就是为了要这个孽子!” 太后卿涟漪,垂帘听政多年,小皇帝被她捏在手里没有实权。 朝堂上只有季时宴有实力与太后抗衡,所以她一直想要将卿酒酒嫁入王府,生个孩子,妄图掌控季时宴。 所以季时宴才会如此厌恶。 他不需要子嗣... 加上当年他爹和继母虐待他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他早就发过誓,不会给季家留后! 但是那双酷似卿酒酒的眸子望着他时,他却莫名一颤,手上一松。 明明只有两岁,却有着不怕死的倔强。 那眼睛似乎在说:你最好杀了我。 这张狂的叫嚣,倒是跟自己很像。 混乱间,外头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王爷!不好了,卿姑娘的心疾发作了!” 第4章 卿酒酒夜会神秘男 第4章 卿酒酒夜会神秘男 季时宴手一松,孩子摔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痉挛,猛咳了起来。 那么小一个,仿佛随便随时就能死掉。 季时宴却一眼未看,他着急卿秀秀的身体。 “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说好好静养便可,今日谁又刺激了她?” 卿秀秀这个心疾之症,看过的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可她总是三不五时犯病。 季时宴怀疑过个中蹊跷,但卿秀秀温柔善良,又怎么会骗他。 “奴才不知,一刻钟前卿姑娘突然就晕了,大夫已经去了,只是她不停地叫您的名字。” 季时宴迈步往外走,一眼也没看地上的孩子:“本王让人去给那个活华佗递帖子,有回复没有?” “回王爷,那帖子递出去,是旁人收的,那人说活华佗近日游历四方,归期不定,让我们等消息。” 季时宴冷声:“装神弄鬼!” 他听说那活华佗不仅男女不知,年岁不知,就连师出哪里都不知道。 比起神医,更像骗子。 卿秀秀这个心疾来的蹊跷,治的也蹊跷,季时宴也曾怀疑过,但是卿秀秀对他有恩。 他坚信卿秀秀不是卿酒酒,她温柔善良,不会耍心机使手段。 —— 卿府别苑。 卿秀秀刚醒,见着季时宴泪流满面,就要投进他怀里:“王爷,阿秀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以前的心疾都是装的,可是方才那一阵,她却是真实的恐惧! 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麻痹,而后她就喘不上气,失去了知觉。 季时宴安抚她,边问大夫:“怎么回事?” “心率不齐,确实是、是心疾之症,也不是突然受了惊吓,卿姑娘这个病,老朽也看不明白,王爷还是让高人过来吧,近日那个神医活华佗——” 活华佗连个影子都没有! 卿秀秀一听,更是如诉如泣:“王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更怕的是,难不成自己装病真的装成了真的,这心疾坐实了不成? 她下午听自己的眼线来报,说卿酒酒居然没死重现王府,她生的那个小孽种也没死。 如果是这样,她更要想办法尽快嫁入王府! “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卿秀秀言语戚戚:“若是就这么死了,阿秀也不甘愿,王爷,我从小时候救了您开始,就打定主意非您不嫁,您知道的吧?” 十岁时,季时宴还在遭受继母的虐待,他父亲在外打仗不管家里,他便经常被关在柴房食不果腹。 那时候,他全靠有人往窗户里头扔馒头土豆活下来的。 后来卿秀秀说自己小时候经常在王府外的长街上玩,季时宴便认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卿秀秀。 近两年卿秀秀越发将这个事情挂在嘴边,季时宴怎么会不懂意思。 不过,他对娶妻生子暂无兴趣。 “本王知道,待你身体好一些,再商量这件事。” 卿秀秀见他松口,满心欢喜:“王爷,那活华佗是不是不愿意救阿秀?” 说到活华佗,季时宴脸色难看。 “你与她无冤无仇,怎么会不救,这两日若是再没有她的消息,本王便亲自登门去一趟。” 季时宴愿意这么温柔哄自己,卿秀秀觉得离她嫁入王府,定然是指日可待了。 * 哄睡了卿秀秀,季时宴离开卿府别苑时已经夜深。 他没上马车,从东龙大街闲步回府。 可走了几步便顿住了脚。 河岸两旁十里河灯照的通明,春风阵阵,他上午见过的那道素衣纤纤的身影此刻就站在那—— 卿酒酒! 不,不止卿酒酒,她旁边还有一个高瘦的男人。 此刻卿酒酒正拿了斗篷,给那人披上。 从背影看,两人情谊绵绵,还在低声说着话。 “...夜里风凉,公子往后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卿酒酒绕到周庭樾身前,亲手给他系上扣。 周庭樾面色病态苍白,握拳咳了两声才道:“无妨,你外出游历多时,往后在京都见面也不易,我趁此来看看你。” 两年前,周庭樾将犹如孤魂野鬼般的卿酒酒捡回去,治病疗伤,好不容易捡回了她一条命。 从此后卿酒酒便跟着周庭樾,敬重爱戴。 不过因为这次她回京都别有目的,周庭樾的身份也特殊,所以往后即便相见,明面上也不能表露身份。 这才约了今夜私下会面。 “酒酒,承安王这个人心狠手辣,你要与他争这个孩子,势必会吃苦,非做不可吗?” 说起季时宴,卿酒酒眼中掩盖不住冷意:“稚子无辜,我必须将他救出来。” 那孩子活在承安王府,若是卿秀秀有一天真要嫁给季时宴,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放任不管。 “下午是你对卿秀秀动了手,让她心疾加重的?” 卿酒酒点头:“不给她一点猛药,季时宴恐怕就要对付那个孩子了。” “唉,”周庭樾清俊的面容叹了口气:“你主意已定,我不劝了。” 话刚说完,把守的影卫匆匆上前:“公子,有人靠近。” 两人脸色一变,但随即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庭樾就随影卫消失无影,原地徒留卿酒酒一个。 她转过身,看见季时宴,瞬间眉头皱起。 季时宴的眉头亦没有松开:“方才与你说话的是谁?” “王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没资格管吧?” 刚才那人到底是谁,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可他们姿态亲昵,又突然消失。 果然,卿酒酒还活着,是有背后之人帮衬的! 他一声冷笑:“怪不得自请和离,原来是已经有了新的乘风快婿,你卿酒酒的情意变的有够快的。” 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卿酒酒大声冷笑。 “你承安王也不是什么香饽饽,我难道还要在你身上吊死?” 卿酒酒敢顶嘴?!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从前见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一句句呛声噎人的很。 而今,她身段窈窕,脸上也没了唯唯诺诺。 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可俨然比以前要扎眼的多! 季时宴不跟她作口舌之争:“那人究竟是谁?!” 卿酒酒怒目横视:“关你屁事!” 四目相对,杀意四起。 “王爷!”管家刘叔突然打破沉静,看见卿酒酒也在,他一愣:“王、王妃娘娘。” 季时宴这一天过的,烦得要死:“又怎么?” “是、是小世子,小世子他下午被带回别苑后,就发起了高热,浑身抽搐不止,这下眼看着要不行了!” 第5章 等你死了就出来了 第5章 等你死了就出来了 好歹是小世子,管家不敢不闻不问。 而且他家王爷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恨卿家,就连同血脉都不管不顾。 卿酒酒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她反应显然比季时宴要激动:“什么叫眼看着不行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那孩子卿酒酒到现在没见过。 不过想来季时宴也不会善待他,但是凭什么就要不行了? 她不由怒从心起。 管家不敢说季时宴做了什么,卿酒酒却顾不得其他:“带我去看看,快!” 眨眼间便到了王府别苑,卿酒酒迈步上阶,结果季时宴竟然也跟来了。 不过她现在满心焦急,无心理他。 进去才发现,别苑里竟然是破败不堪的场面,犹如卿酒酒生产时的冷苑,萧条窘迫。 孩子正躺在一张稻草床上,如管家所说,浑身抽搐高热不退。 卿酒酒一摸,触手滚烫! 她又摸了一下他的脉,发现这孩子恶疾缠身,五脏六腑都在生产时落下病根。 他紧闭双眼,浑身骨瘦如柴。 搞不好一个发烧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此时他的脖颈上还有一道乌青的掐痕,那一看便是有意为之。 被放在别苑两年都没人管,今日就被掐成这样,卿酒酒很难不怀疑季时宴。 “是你掐的?!” 季时宴神情冰冷:“你们本就该死。” 好一个本就该死,卿酒酒冷笑,孩子断然不能再留在王府,她要将他带走医治。 “王爷——” 此时,门外竟然传来卿秀秀柔弱无骨的声音。 “阿秀,你还没好全,来这里做什么?” 看清门内的卿酒酒和孩子,卿秀秀未语先哭:“这是您的小世子吗,原来长这么大了。” 她眼中隐着滔天的嫉恨。 凭什么卿酒酒生的孽种竟然还活着! 她作势要晕:“我明白了,姐姐回来了,王爷您一家三口就要团圆了,难怪...您这两年不娶阿秀,原来是等着姐姐回来。” 卿酒酒冷眼看着卿秀秀做戏,她抱起孩子作势要走:“既然妹妹与王爷情谊甚笃,那我便不在此打扰了。” “谁准你走!”季时宴怒喝。 卿秀秀精光一闪:“王爷,姐姐毕竟是太后的心尖肉,您切勿碰她,姐姐既然要走,王爷便放她走吧,不然太后怪罪下来......” 她故意这么说,因为笃定季时宴听到太后会触发逆鳞。 果然,季时宴瞬间就涌上怒气。 当初若是不是卿酒酒给自己下药,又引太后来抓包,要挟着自己娶卿酒酒,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破事。 他大掌一挥,将卿酒酒推了回去:“来人!” 卿酒酒一个没站稳,抱着孩子直接摔在地上。 又因猝不及防,孩子的头磕到了床脚,顿时血流如注! “季时宴你疯了?!” 卿酒酒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 卿秀秀眸间闪过得意。 “王爷!”侍卫们出现在门口。 “给本王将她们关起来,不准给饭食药物,让她们在此自生自灭!” 卿酒酒大怒:“你敢?!” “不想死也可以,”季时宴蹲下身,一脸狠厉地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将你那个奸夫说出来,本王心情好便可饶你一命。” 奸夫? 卿秀秀眸光一闪,卿酒酒这个贱人,竟然还真是被人所救。 但是没关系,只要季时宴将她困在这,自己就有的是办法让她去死。 两年前大意了,才让这贱人母子逃过一命,这次绝无可能失手。 “呸!”卿酒酒啐了他一口:“我死了,你保证会后悔。” 季时宴看着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 她脸上的轻纱微微透明,隐约还能看见脸上那些丑陋疤痕。 可他若是不仔细,便会被她那双含情眼蛊惑住,令人忽视那伤痕。 还会生出几分可惜。 季时宴从激灵中醒来,心说可惜?他是疯了么? 他拉着卿秀秀离开,门被侍卫轰然关上! 卿酒酒听见门外落锁的声音,不过她顾不上了。 怀里的孩子浑身滚烫,她将他放置在床,掏出一个随身的药囊。 ——这是习惯,自从来了这里,就怕遇上突发状况身边没药,这次倒是用上了。 给孩子喂了一颗退烧的药丸,将他的伤做了紧急处理。 这时候他竟然醒了过来,看见卿酒酒,愣了许久。 从没人对他这么温柔过,嬷嬷照顾他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不高兴的时候还打骂他,也没教他说过话。 但他此刻竟然扁扁嘴,张口唤了一声:“娘、亲...” 卿酒酒一愣,随即眼眶温热,将他揽入怀中:“娘亲在。” 接下来两日,云琅的烧倒是退了,不过身体依然虚弱。 云琅是卿酒酒给孩子取的名,两年前就取好了的。 这两天季时宴当真一碗米都没送进来,摆明是想饿死她们! 起初卿酒酒身上还有一块干粮,这破房子里也还有一壶冷水,她全都给了云琅。 此时她饿的头昏眼花,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而且云琅身上还有些出生就带的病,得得到妥善的医治,不然还会恶化。 “有人吗!畜生季时宴,放我们出去!” 卿酒酒有气无力地砸门。 “吵什么吵?”照顾云琅的嬷嬷声音传来:“等你们死了自然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似乎又有人来:“嬷嬷,让我看看姐姐吧。” 是卿秀秀! 她怎么来了? 嬷嬷的声音立刻狗腿起来:“原来是二姑娘,我这就给姑娘开门。”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露出卿秀秀那张娇弱的脸。 她身后,还有丫鬟端着一盘佳肴。 但卿酒酒一闻便知,那饭菜里被下过毒! 第6章 你帮一下娘亲 第6章 你帮一下娘亲 卿秀秀迈进来,看见卿酒酒和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这孩子竟然病好了很多,看起来小脸很精神,愈发像季时宴。 她心中更是杀意滔天! 当年也是大意,早知道就该使点计谋,让季时宴直接掐死他! 但是现在也不晚:“姐姐果然还没死。” 饿了两天也没死,那个小孽种看起来还恢复了一些。 他那白面团子似的脸多了些血色,白白糯糯,煞是可爱。 没关系,她今日就要这母子俩死在这! 卿酒酒冷眼旁观:“你来干什么?这么好心送饭?” “是啊,好歹我们也是十几年的姐妹,姐姐,我担心你。” 卿酒酒冷嗤。 卿秀秀没有多少耐心,反正季时宴也想卿酒酒死,药死她们娘俩也没关系,以季时宴对自己的关心,他自然是不会多问的。 “春芝,给姐姐喂饭!” 那春芝壮如男人,看起来力道悍然,她上前一扯卿酒酒,直接用手抓了饭就要往卿酒酒嘴里塞! ‘啪!’卿酒酒扬手一掌,狠狠甩在春芝的脸上,面颊瞬间高高肿起! “你敢打人?”卿秀秀气急道:“春芝,摁住她!” 那春芝目露凶光,怒不可遏地抓过卿酒酒的双手摁住。 卿秀秀拿起碗,准备直接塞进卿酒酒嘴里。 但卿酒酒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卿酒酒,她前世堂堂医学博士的特种兵,早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卿家大姑娘。 对卿秀秀反脚就是一踢! “啊!”饭碗掉落在地,卿秀秀捂着肚子痛呼:“你敢踢我?” “你还想我死呢!” 她又迅速地踹翻了春芝,脚上没有收力,将人踹的嗷嗷叫。 正打的爽,季时宴阴鸷的声音却传来:“里边在吵什么?” “王爷!”卿秀秀捂着心脏,立刻可怜柔弱地求助:“王爷救救我!” 门被踢开,季时宴阴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看见这满室狼藉,还有倒在地上的卿秀秀,他眼皮狠狠一跳。 俯身将卿秀秀抱起:“阿秀,你怎么样?” “王爷...咳咳咳...我只是想给姐姐送饭,好歹多年的姐妹情分,可她竟然、竟然——” 她哭着埋进季时宴怀里。 这变脸的速度,比看台上的戏子还快。 “卿、秀、秀!”卿酒酒气得发抖:“你敢说你饭菜里放了什么么?” “闭嘴!贱妇!”季时宴根本不听卿酒酒的,他只看到卿秀秀被踹中了胸口,她本就有心疾! 卿酒酒这个凶妇好狠的心! 再说,卿秀秀善良温和,怎么可能给饭菜下药? 这地上的饭菜看起来没有半点问题! 季时宴越想越气:“原本指望你反省两日,将那奸夫说出来,现在看来你嘴硬的很!” 说着他便要一脚踹过去。 卿酒酒动作更快,她一脚踹在了季时宴的大腿上,手里头的东西也随着一扬。 季时宴只感觉到面前飘过一阵粉末,吸入鼻尖引得一阵眩晕! 这女人竟然敢对他用毒! 此时大腿又是一疼。 低头一看,竟然是云琅突然从卿酒酒怀里挣脱出来,张嘴咬在他腿上。 咬完还迅速跑了。 季时宴气的差点喘不上一口气。 “王爷,您没事吧?姐姐,你有气就冲我来,虽然当年你设计下药给王爷,可是你也不能因爱生恨啊。” 卿酒酒一阵恶寒,还由爱生恨,这两个狗男女真能恶心她。 但是方才千钧一发,她将自己藏着的毒药挥了过去。 季时宴已经中了她特制的毒,非她不能解! “放我们出去,否则三日内,你必然毒发。” 方才那嬷嬷哭天喊地:“救命啊,王妃谋杀王爷了,快来人啊!” 此时侍卫冲进来,将卿酒酒团团围住,长枪直指过来。 别苑里顿时鸡飞狗跳,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下人们都惊悚地看向卿酒酒。 管家跑着去请太医。 谋杀王爷,这个贱妇是不想活了吧! 卿秀秀满脸惊慌,一副随时要背过气去的模样:“王爷您怎么样?姐姐你竟然敢下毒,王爷千金之躯,你这可是死罪!” “那就在我死之前,拉上一个垫背的。”卿酒酒说完,抱起云琅护在怀里,防止有人抓到他。 “王爷,既然姐姐犯了死罪,那还是王爷给她个痛快吧,不然姐姐要被拉去斩首,我是会心疼的!” 卿酒酒都要被她的话恶心吐了。 一指门口:“滚出去,你们有三天的时间你们可以仔细考虑,不过我建议别考虑太久,这毒除了我,谁都解不了,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她清冷的声音威慑十足,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这人真的是当初那个卑微怯懦的王妃吗? 她斥责的人可是王爷! “贱妇!”季时宴气到发抖,恨不能撕烂卿酒酒的脸:“解药赶紧交出来!” “我劝你还是不要激动,激动之下气血翻涌,毒发更快,你现在觉得头晕吗?” 季时宴确实感觉一阵眩晕,他甚至抱着卿秀秀站不稳,手一松,卿秀秀摔在地上。 摔出一声惨叫。 “....王爷!”卿秀秀哭到崩溃,“您怎么样?”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王爷,好歹两年前,他也不计较你的设计,还放过你与孩子一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是这么用的? 这个女人的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吧? “合着将我扔在乱葬岗的不是他?我还得感激涕零?” 两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吵得季时宴耐心全无:“卿酒酒,你现在伶牙俐齿的厉害,看来两日没有饿够你,不是说阿秀的饭菜带毒吗?来人,给我喂进去!” “季时宴!” 卿酒酒难以置信这个男人能狠心到这个地步。 随即她就被人摁住了,侍卫从地上拿了饭菜,不管不顾往她嘴里塞。 卿酒酒死咬着牙关,云琅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对侍卫拳打脚踢。 他生气的模样与季时宴更像,小小的眸子全是冷凝,将季时宴看的一愣。 但母子两抵抗不住侍卫蛮横的力道,那饭菜还是被卿酒酒吞进去一些。 卿秀秀冷眼看着,欣喜差点从眼底漏出来。 这饭菜里的药,可是她亲手下的,卿酒酒这次定然逃不过一死! 很好,她很快就会被太后启用,嫁入承安王府了...... 想到这她不禁充满期待。 侍卫犹如扔破布一般,将卿酒酒扔在地上。 季时宴最后阴鸷地瞪了卿酒酒一眼:“贱妇,好好在这反省!” 说完就退了出去。 卿秀秀落在后头,凑近卿酒酒得意一笑:“你啊,就慢慢在这等死吧,明日我过来给你收尸。” 门‘砰’地一声大力关上,徒留卿酒酒母子。 云琅爬过来,搂着卿酒酒的脖子,话都说不利索:“娘、娘亲,你好吗?” 毒发没有那么快,但是卿酒酒感到胸腔疼痛。 不是为她自己,是为死去的卿酒酒不值。 她对季时宴如此深情,可换来的是什么? 季时宴三番两次要她死,那些饭菜但凡喊个大夫就能查探出不对! 他却半点没有留情。 “季时宴,很好!”卿酒酒眼尾落下一颗晶莹,她用力抹去了,我的命不是命,那你们都得来给我陪葬! 她从怀里掏出一物:“云琅,你来帮一下娘亲。” 第7章 这毒无人能解 第7章 这毒无人能解 季时宴回了主院后,身体的不适愈发明显。 太医已经请过来,忙不迭给他号脉。 卿秀秀满眼着急:“怎么样,王爷有没有大碍?” “这症状,”太医眉眼凝重,又看了季时宴的双眸:“眼底发黑,是中毒之症啊。” 这卿酒酒果然会用毒?! 她什么时候会这些邪魔歪道了? 而且那孽子看起来恢复了一些,这两日她们孤立无援,难不成也是卿酒酒治的? 他不信! “还不赶紧给本王解毒!” 太医面露为难,他不是不想解,而是根本瞧不出来王爷中了什么毒啊。 不知道什么毒就不能随便下药,若出了差错,他根本担待不起。 季时宴烦不胜烦,一脚将太医踹翻:“去找能治的来!” 可是一连从宫里调来几个太医,都没有人能看出季时宴中的是什么毒。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季时宴渐渐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坐都坐不住,心口像是有石头压着,头也越来越晕。 卿秀秀急的团团转,还不忘引火给卿酒酒:“怎么办啊王爷,这么多年的情意,她说投毒就投毒,当初若不是您心软没有当场杀死她,她怎么会有今天!” “再去找大夫!宫里的不行就去找外面的,不是说那个活华佗接了本王递的帖子么?把她给本王抓过来,等这毒解了,本王要亲自将卿酒酒挫骨扬灰!” 一室的东西都被季时宴砸了,瓷器碎了满地,昭示着他滔天的怒气。 “活华佗,对对对活华佗。”管家慌不择路,赶紧出门去找活华佗。 卿秀秀守在季时宴的床边梨花带雨:“王爷,呜呜呜,阿秀看见你这样,心都要痛死了。” 她说着,捂着心口看上去就要昏过去。 这一整日卿秀秀都在哭,大约是加上中毒,他莫名有些心烦:“别哭了,再哭心疾该发作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卿秀秀竟然真的双眼一白,扑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 季时宴冲外头吼:“来人,来人!” 管家匆匆去找人,又匆匆回来:“王王王王爷,活华佗她她她——” “将舌头捋直了说话!” “活华佗,她身边的人说还没回来,虽然接了咱们的帖子,不过她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请不回来人? 季时宴面色铁青:“你跟她说了,是本王要找她看病?” “说了呀!咱们递帖子的时候用的就是王府的烫金礼帖,可她的小厮说,说不管是谁,都要看他主子的心情。” 难怪这帖子接了两日还没见到人,合着就是在耍他! 季时宴一脚踹翻了椅子:“再去找,五洲之内,本王就不信只有她一个人能治!” “王爷!”给卿秀秀把脉的太医愁眉苦脸地收回手,“卿二姑娘这心疾,近日有越来越重的趋势,我们太医院当真是没有办法呀!” 床上的卿秀秀双唇青紫,倒真的是心疾发作的症状。 可是她的病明明稳住了,怎么突然又严重了呢?? 似乎这一切都断在了那个活华佗的手上,这么大京都,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办法,但那个活华佗却迟迟都不出现....... 季时宴满脸阴鸷:“不要叫本王见到她,否则——” 他脑中居然不适时地冒出卿酒酒的脸,一个用力,将手中的茶杯攥成了粉末。 他定然要捏碎这个装神弄鬼的,还要捏碎了卿酒酒! * 别苑内。 破了一个洞的窗子想起哒哒两声,云琅蹬着小短腿过去,透过洞口往外看。 徐白的声音传过来:“姑娘?” 云琅有些着急,娘亲已经腹痛难忍,躺在床上快陷入昏迷了。 方才娘亲从袖中抽出一个信号弹,交代云琅在窗户纸上挖个洞,然后发射出去。 然后窗子外面就来了这个人。 徐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那窗户撬开了一个角,从外边递了个小箱子进来。 云琅身高不够,努力踮着脚,接的时候还被砸了一个头。 “小子。”徐白透过窗子看见卿酒酒的身影一动不动,瞬间紧张起来:“你娘怎么样了?” 卿酒酒不到彻底危险的时刻,是不会发信号弹的,因为身份特殊,被人抓到把柄很麻烦。 这次定然是极其惊险,而且他看着,卿酒酒像是中毒了。 云琅冷着小脸道:“不好。” 他跑回床边,将箱子打开,里面是琳琅的药材。 但他看不懂。 “娘亲,醒醒。” 徐白在外边干着急,索性用了蛮力撬开了窗。 他也懂医术,当下就给卿酒酒号脉。 果然是中毒了。 只是卿秀秀没什么药物常识,用的是砒霜,砒霜这种东西只要时间不长,解起来还是容易的。 徐白火速找了对应的解药给卿酒酒喂下去。 他见云琅在一旁瞪着眼睛干着急,拍了一下他头:“有惊无险,有你的功劳。” 云琅一直面无表情的小脸,突然咧了一下嘴。 在外人面前他都不说话,只有面对卿酒酒才会表现亲近。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像卿酒酒,含情眼弯弯的,是个可爱的小团子。 卿酒酒服了药,终于从腹痛难忍中微微醒过来:“...徐白。” “姑娘,你醒了!” 云琅拉住卿酒酒的手:“娘亲。” “娘亲没事儿,让你担心了。” 徐白有些不忍:“他们怎么这么对你啊,还喂毒,这要是公子知道了——” “不能告诉公子。”卿酒酒眼角的冷一闪而过。 周庭樾身体本就不好,而且这是她与季时宴的账,她要自己算! “可是,你现在被关在这儿,下一步准备怎么做?那承安王方才还派人找我要活华佗。” 提到活华佗,卿酒酒有了几分精神:“你怎么说?” “我说你还没回来,不过既然我们接了帖子,迟早是要露面的,那卿秀秀的心疾接下来会越来越严重。” 卿酒酒能想象到,如今季时宴和卿秀秀的处境也不好。 她中的是砒霜,但是季时宴身上的毒,可是她亲手调配,只有她能解。 而且那毒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她就不信季时宴能死挺住。 卿酒酒果断道:“我要留在这,活华佗暂时不出现,卿秀秀挨不过去就让她死了算了。” “你被关在这,王府的人不会让你好过的,若是再中毒怎么办?” 这次也就是他赶到及时,而且砒霜是慢性.毒药,这要是中个鹤顶红,她就直接交代在王府了。 “不会有下一次。”卿酒酒保证:“季时宴中了毒,这次我一定要从他手里拿到和离书带云琅走。” 只有拿了和离书,她卿酒酒往后跟承安王府再无瓜葛,才能带着云琅在京都立足。 主要是云琅,他留在承安王府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季时宴不杀他,往后卿秀秀要是进门,也不可能善待他。 他身上还有这么多病需要好好疗养,不带在身边,卿酒酒很难安心。 知道卿酒酒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徐白也不敢再劝。 何况公子也说了,让卿酒酒做自己喜欢的。 外头传来脚步声,徐白猛然回神:“那我先走了,你万事小心,药箱底层有吃的。” 说完一个闪身,窗子动了动,人已经没影了。 外头传来嬷嬷的声音:“你说她死了没有?” 另一道声音是春芝的:“下的可是砒霜,就是不死她也剩半条命了,我补一刀直接让她见阎王!” 方才她被卿酒酒踢那一脚,简直是人生耻辱。 二姑娘说了,这次一定要让卿酒酒死,她只管往死里打。 ‘咯吱’—— 门被推开了,嬷嬷首先探头进来。 看清床上的卿酒酒犹如死人一般,一动也不动。 她一喜:“死了,死啦!” 春芝哼笑:“我就说,我家姑娘不会失手,快去看看,若是死了,赶紧告诉王爷,我们好去领赏。” “哎哎。”嬷嬷忙不迭答应。 她探了探卿酒酒的呼吸,果然已经没气儿了! “快快快,快去告诉王爷,卿酒酒她死啦!” 云琅瞪着小眼睛,气势汹汹推了嬷嬷一把! “你个赔钱货,死贱种,你竟然还敢推老娘!” 嬷嬷一把将云琅抓过来,抬手就要打,却被云琅反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行了别磨蹭,赶紧将王爷请过来先,这个小孽种早晚得死,赶紧去!” 主院,鸡飞狗跳。 嬷嬷快步跑来禀报:“王爷,恭贺王爷大喜,王妃她死了,她已经没气儿了!” 管家闻言一个哆嗦,差点跪下! 他这一日梭巡了全京都有名的大夫,都解不了王爷的毒。 而唯一扬言能给王爷解毒的王妃,死了?? 她死了?! 第8章 是不是也与那奸夫有关 第8章 是不是也与那奸夫有关? 季时宴浑身难受的厉害,闻言也微微一愣。 自从重逢后,卿酒酒就如同魍魉一般在他面前转悠,这次却如此轻易就死了? 他不禁怒从心生:“她当真中毒了?!” 这两日都没有人给她送饭菜,只有方才被侍卫强喂的那碗。 难不成卿秀秀真给她下药了? 不,不可能。 卿秀秀如此善良,平时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 她才不会如卿酒酒一般恶毒! 卿酒酒一定是装的! “扶本王过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来了别苑。 嬷嬷见了季时宴,惊喜万分,上前就要邀功:“王爷,那贱王妃终于死了!您、您这脸色怎么了?” 季时宴由于中毒,嘴角已经微微乌黑,是毒入肺腑的征兆! 他一脚将嬷嬷踹翻,直将她踹吐了血:“谁准她死了?!” 春芝大惊失色。 不是王爷要杀了卿酒酒的吗?! 季时宴快步进了屋,见卿酒酒悄无声息躺在床上,心底一个咯噔。 卿酒酒真死了! 云琅扑过来,竟然是双眼含泪的模样,仰头望着他:“爹爹。” 季时宴懵了。 全然懵了。 这小子方才对他又咬又打,一眨眼竟然喊他爹? 两岁大的孩子,这两日被卿酒酒照顾的很好,脸蛋白皙红润,含情眼楚楚可怜。 竟然叫他心软了一瞬。 “你、你要干什么?!” 季时宴原本就厌烦小孩,尤其这云琅还是季家的种,他就更为怨恨。 可现在,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云琅还在抱着他的大腿,小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拽着他去看卿酒酒。 这是卿酒酒教他的。 方才嬷嬷和春芝进门前一刻,卿酒酒跟他说:“儿子,既然那个渣男喜欢柔弱的绿茶,那我们就演一出戏给他看!你待会叫他爹,显得可怜一点!” 云琅不知道什么是绿茶,也不知道什么叫演戏。 更不知道什么叫可怜。 卿酒酒咬咬牙:“就学着那个卿秀秀,哭就完了。” 哭云琅还是会的。 但是对季时宴哭,他可不想。 那个渣爹,他才不要认。 卿酒酒看出他的拒绝,劝道:“儿子,我们要先活下来,就必须忍辱负重先,等娘亲拿到和离书,带你离开王府就好了。” 云琅这才不甘不愿地应承下来。 因此他忍着对季时宴的厌恶,哭的停不下来。 娘亲真厉害,蠢货王爷果然不对他下手了。 季时宴被云琅拽到床前,只见嬷嬷口中气若游丝的卿酒酒却缓缓喘了一口气。 没死!? 但她唇角有污血,是与自己一样的中毒情况:“王...爷。” 说着,卿酒酒的眼角也掉下一颗泪来。 这人轻纱遮面,模样可怜,令季时宴的心又猛地一震。 他突然冲管家喊:“找太医来看看!” 这点卿酒酒是没想到的,季时宴竟然会为了自己找太医? 太医就在府中,来的很快。 诊了脉后,他沉吟道:“王妃中的是砒霜,我开点解药煎服,就没事了。” 卿酒酒柔弱地捂着嘴巴轻咳:“谢谢王爷。” “你别以为本王想救你!你赶紧给本王身上的解药!” 卿酒酒就知道,季时宴没那么好心。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 “王爷......”卿酒酒作出妥协,将一颗小药丸交出来:“出来匆忙,只有这一枚可以缓解的解药,若要彻底解了您身上的毒,还需要我研制一二。” 什么!? “卿酒酒,你故意的吧?” 卿酒酒眨眨眼,心道那肯定,要不你卸磨杀驴,我上哪哭去? 季时宴接过解药,一仰头吞下,运了内力化解,发现中毒症状确实轻了一些。 但是离彻底解毒还远得很! “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卿酒酒气若游丝:“三日后太后为云琅设的生日宴,希望王爷准时参加。”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但是季时宴如今别无他法,他中毒在身,就是将卿酒酒弄死了也解不了毒。 不禁气闷难当:“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加宫宴?” “王爷,咱们俩这怨偶似的,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咱们还是去宫宴求太后和离,然后我带着云琅滚出王府,你说多好,是不是?” 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 和离? 呵呵,太后处心积虑将卿酒酒嫁给他,会同意他们和离? 卿酒酒还是太天真。 也罢,他倒也想看看,三日后会闹出什么风浪来! 卿酒酒就见季时宴嘲讽般一笑:“好啊,三日后宫宴见。”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卿酒酒也是一愣。 难不成这宫宴也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 从屋里退出来,太医走在季时宴身侧,斟酌着开口:“王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时宴正烦:“说!” “王妃这砒霜之毒,在我诊脉之前就服了解药,没什么大碍。” 他之所以不在里面说,是怕生出什么事端。 什么? 此前就服了解药? 谁给卿酒酒送的解药? 季时宴不由又想起那日夜晚,与卿酒酒并肩的那道身影。 那奸夫? 卿酒酒这么着急和离,是不是也与那奸夫有关?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想带着他的儿子速速嫁人不成?! 算盘都打到他季时宴的头上来了! 做梦! 他不禁怒从心起:“一个时辰内,本王要知道卿酒酒在京都的所有关系!” 回到主院,卿秀秀已经醒了。 春芝已经报给她别苑的消息。 她没想到,毒都没有杀死卿酒酒! 而自己这心疾,怎么也隐约有要恶化的势头? 难不成是说多了,诅咒自己成真了?! 季时宴见了她,想起卿酒酒中毒一事:“阿秀,你当真对卿酒酒下毒了?” 在她眼里,卿秀秀单纯善良,根本做不出恶毒的事。 所以卿酒酒指出饭菜有毒的时候,季时宴嗤之以鼻。 卿秀秀不可能下毒。 可是谁知道,方才他叫太医又看了一次,里头果然有砒霜。 “王爷,呜呜呜呜,阿秀,阿秀只是不想看您面对姐姐的时候痛苦而已....”卿秀秀哭的一脸是泪:“我与姐姐好歹也是十几年的情分,见不得她受苦,所以就想,想果断一些。” 季时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卿秀秀当真是为他着想吗? 卿秀秀见他不怎么信,心沉进谷底,又道:“王爷,当年阿秀不知您身份的时候就救了您,你知道的,我才不是心肠残忍的人——” 当年季时宴被继母关在柴房,差点饿死。 他扔了些木柴出去求救,后面就有人往里扔馒头。 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救了他。 季时宴想到这,眉头一松:“是本王错怪你了,不过卿酒酒要给本王解毒,暂时不能死。” 卿秀秀笑容一僵。 不能死? 留着卿酒酒,后患无穷! 那她要嫁入王府定然也是遥遥无期! 不行,要想个法子,就算弄不死卿酒酒,也要她身败名裂才行! 卿秀秀眸光一闪:有主意了。 一出大计在卿秀秀心底缓缓成型。 第9章 云琅又遭虐待 第9章 云琅又遭虐待 卿酒酒跟季时宴说了要研制解药,也就没有跟他客气。 她毒好之后,便用这个借口去库中领了许多药材。 不过这些药大部分都是用来给云琅补身子的,还有些药是给她自己敷脸。 她脸上的疤痕其实早就治愈,不过现在不方便直接示人,才又贴上疤痕。 旧痕偶尔还要用药敷上一次,保持水润。 王府的人如今不敢惹卿酒酒。 毕竟她是王爷亲自叫太医治回来的。 不过每个人都不给她们母子好脸色,那嬷嬷更是每日将馊饭端过来。 云琅在她手底下长这么大,还不知受过多少苦。 卿酒酒气愤难当,将那馊饭直接摁着嬷嬷喂进去。 从此后嬷嬷再也不敢招惹。 卿酒酒乐的自在,收拾了别苑,每日忙着给云琅配营养药膳,做一些可口的点心。 卿酒酒手艺很好,别苑里经常有香味飘出。 没几日云琅就长胖了一圈。 他很喜欢娘亲,经常抱着卿酒酒的脖子撒娇,奶团子一枚,又加上卿酒酒去厨房讨来的羊奶,养的他白嫩嫩,病都去了大半。 不过他的身子还是不好,风一吹就容易惹上风寒。 把卿酒酒愁死了。 明日就是宫宴,卿酒酒去库房要了一块水蓝色的布,给云琅做小袄子。 锅上蒸着一块蛋糕,是卿酒酒用现代配方要给云琅做蛋糕用的。 香味飘出很远。 正巧季时宴与卿秀秀散步路过。 卿秀秀这几日以心疾为由,非得住在王府。 她只要一提小时候救命的事,季时宴就没法拒绝。 “王爷,这桂花开的可真好,戴在我头上好看吗?”卿秀秀说着,旁边却没了回答。 只见季时宴正盯着某一处。 望过去,卿酒酒坐在石桌旁,正在缝衣服,而云琅坐在她旁边,小短腿一晃一晃的,不时递个水果给她。 卿酒酒穿着一身红衣,张扬又抓人眼球,十指纤纤,如葱如玉,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而原本还瘦弱不堪的云琅,现在又白又嫩,越发显得灵动可爱。 母子两亲亲密密,一派悠闲。 还有一股他们从没闻过的食物香味传出! 季时宴紧紧盯着那母女俩,眼中有不解。 明明在如此破败的别苑,她们却恍若没有烦恼一般,自得其乐。 卿酒酒从前可是一见他就要扑过来,满眼情谊都挡不住。 现在,自己站在这这么久,她都没有发现! 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还要玩多久! 不一会儿,卿酒酒放下针线,从里面端出那冒着香味的蛋糕。 她还往上面插了一根季时宴没见过的细小蓝色蜡烛。 “云琅,生你那日我们都算死了一次,以后娘亲都给你过今日生辰,好不好?” 云琅乖巧的点头。 他学着卿酒酒教的,双手合十许愿:“希望我和娘亲健康。” 季时宴动了内力,耳力惊人,听见云琅说。 然而下一句:“希望臭王爷不健康。” 季时宴:“......” 他简直气笑了。 卿秀秀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心沉入谷底。 而且季时宴竟然还想迈腿走过去。 她一把拉住季时宴:“王爷,我胸口痛,我们回去吧。” “你先回去。”季时宴让春芝扶着卿秀秀:“本王还有事。” 他竟然丢下自己! 卿秀秀眼中嫉恨滔天。 很好,她让人准备的事今日就给卿酒酒送上! 想到这,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乖巧:“王爷,那、那我等你用晚膳。” 季时宴也不知听见没有,迈步就朝卿酒酒的院子去。 这破落地方,竟然被卿酒酒收拾的很温馨。 瞥见他,卿酒酒和云琅都没有好脸色。 “你来干什么?” 那蛋糕已经切开,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云琅吃了一口,享受地眯眼:“娘亲,好好吃。” 他唇角有一点碎屑,卿酒酒温柔地给他抹去:“乖,慢慢吃,都是你的。” “咳!” 季时宴发出重重的一声。 这两人当他不存在吗?! 这还是他的府邸,这两人吃的用的都是他的。 凭什么蛋糕都是拿孽子的! “王爷,有病让太医给你治,宫宴是明日,您现在登门有事?” 季时宴差点被她噎死:“本王远远看见你们用火,别是要行凶王府。” “别苑里狗都不来,您还真是多余操心。”卿酒酒翻了个白眼。 云琅也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一大一小,显然非常不待见自己。 季时宴又想起卿酒酒那个奸夫,她费尽心思,要和离离开王府,就是为了那个奸夫吧? 是不是她教这孽子喊自己臭王爷的。 和离之后卿酒酒还想带着这孽子嫁给那奸夫不成? 荒唐! 做梦! 想到这季时宴顿时怒不可遏,将桌上那糕点一把掀翻:“别吃了!” 云琅好不容易有一块蛋糕,见此立刻起身,又朝季时宴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卿酒酒也怒了。 她好不容易做了个蛋糕,季时宴个神经病还来找她的不痛快! 然而她还没出手,季时宴竟然将云琅一挥,小身子根本经受不住他的力道,被摔到地上,立刻吐了一口血! 云琅蜷着身子,不断地在地上发着抖。 那么小一个,显得格外的可怜。 卿酒酒端着那一整盘糕点,直接砸在了季时宴身上! 第10章 烧死卿酒酒! 第10章 烧死卿酒酒! 季时宴愣了。 他根本没用多少力道...... “季时宴你有病吧?!”卿酒酒怒吼一声,抱起云琅。 她这几天给云琅仔细看过,生产那日季时宴的大力挤压,让他的胃极度受伤。 加上这几年根本就没有好好养,饥一顿饱一顿,云琅时常会胃疼。 刚刚肯定是摔到胃了。 “若是云琅有个三长两短,季时宴,王府我都给你烧了!” 她将云琅放到床上,急忙摸了一把脉。 幸好,没有大问题。 季时宴也被云琅惨白的一张脸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吐血?” “滚开!”卿酒酒厉喝一声。 这狗王爷还好意思问! 但是随即,季时宴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卿酒酒,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艹! 刚刚云琅情况紧急,把这茬给忘了。 卿酒酒在季时宴面前,可以用毒,但是用了医术,就容易曝光她‘活华佗’的身份。 季时宴还一脸阴霾地等着她回答。 这丑女,从前肥胖又丑陋,别说医术了,女红都不一定会。 燕京城里所有男人听闻她的名字都要变色,人人都当她是个笑柄。 可是这次回来,她不光不胖了,就连身上的气质也变了许多。 还会对他用毒! 现在还会给人看病,那摸脉的动作流畅,季时宴不会看错。 卿酒酒知道季时宴这人并不是好惹的,不然不会连太后也这么忌惮他。 引起他的怀疑,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她正想张口解释,却先一步被季时宴打断了。 “卿酒酒,你别是给什么邪魔歪道附身了吧!” 卿酒酒:“......” 很好,季时宴这狗东西,她还真是高看他了。 随即她扬起一根竹竿,直接朝季时宴摔打过去:“滚!” 等人走远了,卿酒酒还是觉得有些忧心。 季时宴这狗东西,方才那眸子里分明打了些令人胆寒的主意。 不知道又想搞些什么鬼。 ** 主院。 卿秀秀见季时宴回来,立刻哀哀戚戚地迎上去。 那别苑的嬷嬷已经被她收买了,方才卿酒酒和季时宴的争执,她已经听闻。 霎时间,她心底就生起了主意。 卿酒酒这个贱人,竟然还会把脉! 她以前可是字都不会念几个的! 既然她要撞上来,那就别怪自己另辟蹊径要她不好过! 真是想杀人就有人给递刀! 反正王爷现在也怀疑了,那她就更要火上浇油了。 思及此,卿秀秀忧心忡忡地道:“王爷,我瞧着姐姐这次回来,有些不大对劲。” 季时宴喝了一肚子气,此刻正烦着:“你怎么觉得?” “方才她们母子,竟然对着一块糕点念念有词,还在上面插蜡烛,似乎在做什么法事似的。” 确实是,想起那母子两念叨的两句话。 “希望我和娘亲健康。” “希望臭王爷不健康。” 这两句,不正是像在做法事招鬼么? 虽然季时宴并不信这一套,可是结合卿酒酒的诸多异常,他又犹豫了。 这丑女难不成真的鬼上身了? 见他听进去了,卿秀秀心底一喜,装的更加忧愁。 “若当真是有什么邪物,王爷,那对您和王府,都会有害的呀!” “依你看,应当怎么做?” 卿秀秀眼底闪过得逞:“自然是让大师来看看,驱驱邪。” 卿酒酒,纵然你命大又怎样? 这次我非得将你弄死不可! 季时宴有些犹豫:“若不是邪物......” “王爷,一个人不会突然性情大变的,姐姐这样定然是被什么附身了,将那邪物赶走就可以,王爷不是也厌烦姐姐吗?介时,您要处置她,便是太后也不敢说什么。” 沉吟片刻,季时宴点了头:“本王让管家去办。” 卿秀秀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王爷再怎么也不会不听她的话。 不过这作法的人嘛...当然得由她亲自来安排。 大师来的很快。 听说是城外普陀寺里的一个高僧。 他穿着袈裟,带着一个小弟子。 承安王府瞬间便沸腾起来。 “听说了么?听闻王妃娘娘身上有邪物,王爷请人来驱邪!” “那丑女,很快就不是王妃了,秀秀姑娘以后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 “啧啧啧,我说呢,两年前胖成猪,怎么突然就瘦下来了。” “我们不会也被邪物盯上了吧!” “嗐呀,不要担心,大师不是来了么?” 一瞬间,原本人迹罕至的别苑,涌进了一拨人。 大家都想瞧瞧这丑王府的笑话! 卿酒酒莫名其妙,她刚给云琅喂完药,就听见这些议论。 邪物? 好啊季时宴,难怪刚才眼神怪怪的,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大师’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一看就不是高僧,而是哪个寺庙的蛀虫。 收钱办事,就是为了让她坐实邪物的身份,好弄死她吧? 古代这些顽固,一旦沾惹上鬼神之说,就会被人弄死。 不弄死也要口水喷死! 卿酒酒掩下心底的晦涩,微微冷笑,好啊,你们要玩,就看谁死的快! 那大师在别苑外摆了个长桌,点起了蜡烛,念念有词。 季时宴和卿秀秀不知何时也出现了。 卿秀秀还冲卿酒酒挑衅地一笑。 这次她不可能让卿酒酒全身而退! “敢问,”卿酒酒冲那大师:“怎么断定邪物在我身上?” 大师掀开眼皮,装模作样地道:“佛祖会指引。” 卿酒酒嗤笑:“佛祖在哪儿呢?” 这秃驴面前有一块明黄的布,一个炭盆,一张草纸,还有三支香。 “引燃这佛纸,待燃尽时,烟飘到谁身上,就是佛祖告知,邪物在何处。” 卿酒酒的物理老师听了都要跳起来! 她现在处在下风口,待会这秃驴随便使点什么手段,那烟都会往她身上飘。 这些蠢货,还真当她是蠢笨无知的卿酒酒么? 呵。 卿酒酒双手抱胸:“那开始吧。” 谁也没看到,她与不知何时不经意钻到桌底的云琅对了个眼神。 季时宴紧紧盯着卿酒酒,这女人大难临头,怎么还能如此淡定?! 那‘大师’已经开始烧草纸。 而那草纸烧着烧着,竟然变成了绿色! 卿秀秀受惊般躲到季时宴身后:“王爷!怎么变绿了!” 四周也纷纷传来恐慌的声音。 “这纸,怎么会烧出绿色?!” “妖妖妖怪?!” “她曾被王爷丢乱葬岗,定然是惹上了邪物!” ‘大师’假装惊慌,脸色大变:“有大妖!你们快退开!” 卿酒酒看着这还不如八点档泡沫剧的演技,简直想发笑。 没一会,那烧过的纸灰全都变成了黑绿色! 而最后一缕冒出的黑烟,则缓缓地朝她的方向飞来。 就连季时宴也脸色一变:“真有邪物?!” “王爷快让开,”‘大师’取出一张符,要往卿酒酒身上贴。 “大妖附身,只有烧死才能解决!快去准备火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卿秀秀呵斥。 下人们脸都吓青了,闻言都纷纷支持。 “烧死她!” “烧死妖女!” 第11章 谁才是妖女 第11章 谁才是妖女? 卿酒酒一双耳朵都被吵疼了。 又讽刺又好笑。 一个冒牌法师随便使点伎俩,就要烧死一个女人。 卿秀秀这个女人,何其歹毒! 她淡然一笑,看向季时宴:“王爷,真的要烧死我么?” 季时宴有些难以置信。 卿酒酒即便是真的被附身了,可是要活生生烧死一个人。 还是太残忍了。 卿秀秀可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王爷,您可不能心软,虽然我也很舍不得姐姐,可为了王府的安危——” 她心中的嫉恨已经铺天盖地。 以往季时宴是不会犹豫的,可今日,他竟然犹豫了! 卿酒酒一定要尽早弄死才行! “王爷!只有烧死,这妖物已经被我的符贴住了,若是不赶紧动手,我怕制不住它!” 那大师在一旁添油加醋。 季时宴眉心皱紧,盯着卿酒酒不知在想什么。 而就在此时,卿秀秀突然尖叫了一声。 趁众人注意力转移,云琅从桌下钻出来,仰头看向卿酒酒,眼神炯炯。 卿酒酒摸摸儿子的头,无声夸他:“真棒。” 就见卿秀秀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黏了几片那黑绿的草纸灰。 还有几片纸灰,正从半空掉下来,稳稳地黏在了她身上! 她那是上风口,就算是风吹,也不可能落到她身上。 何况旁人身上都没有,那烟灰只朝她去。 “怎、怎么回事?!” 若是卿秀秀方才都是装出来的害怕,这下就是真吓破胆了。 这烟灰,为什么会跑到她身上来! 就连‘大师’也双腿一软,差点当众跪下来。 怎么可能? 那烟他做过手脚,会往卿酒酒身上去,只是为了坐实她身上有邪物。 但是那烟灰怎么会跑? “难、难道...这秀秀姑娘才是鬼上身?!” “肯定是!不然这烟灰怎么会跑?!” “怪、怪物啊!” 那可是看得见的烟灰,直接就往卿秀秀身上去了啊! 卿秀秀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她直接吓破了胆,尖叫一声。 “王、王爷救我!” 季时宴捻了一片烟灰在手中。 普通烧成灰的纸,除了颜色,没有看出做手脚的地方。 难不成邪物当真在卿秀秀身上? 他怀疑的眼神扫过卿酒酒。 可从方才起卿酒酒就站在那,什么也没做过。 此刻,王府中已经惊慌一片。 她竟然笑着鼓掌道:“要准备火刑吗王爷?” 云琅竟然也跟着她鼓掌:“烧她。” 一本正经的小脸,煞是可爱。 这一大一小,似乎丝毫不怕方才的惊慌,一个娇俏,一个灵动站在那,自成风景。 “不要王爷!”卿秀秀急切地拉住季时宴的手:“一定是卿酒酒搞鬼,我没有邪物!” “是吗?”卿酒酒冷嗤:“可是你以前没有心疾的,突然就染上了,会不会是邪物作怪?” 她话落,下人们都恍然大悟起来。 “是啊,我听说心疾要么生下来就有,要么受了重伤,秀秀姑娘此前可都没有!” “而且,听说这普陀寺的和尚,可是秀秀姑娘推荐的。” “作茧自缚了吧,一定是邪物作怪!” “一定是!” 口风纷纷倒伐,不一会儿,这些人都指责卿秀秀去了。 那‘大师’心里有鬼,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敢说话。 而卿秀秀敌不过悠悠重口,心疾的事本来就心虚,这会儿又急又怒,捂着心口,直接双眼一番就晕! 季时宴的注意力一直在卿酒酒母子身上,卿秀秀以为他会接住自己。 然而直到她直接磕在地上,季时宴还没反应过来。 “晕啦?”卿酒酒冷哼一笑:“倒是容易,要不我给治治?” 她说着就要上前给卿秀秀把脉。 然而卿秀秀直接被吓‘醒’了,见卿酒酒过来,一睁眼,哭嚎:“你别过来!” “哟,又醒了?你不会是装晕的吧?” 引得周围的下人一阵嗤笑。 原本以为这二姑娘当真病弱缠身,楚楚可怜,可哪里想到,竟然还装晕! “唉,她以前是不是都是装的?为了抓住王爷的眼球?” “是啊,自从传出心疾之后,动不动就晕。”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原本仪态俱佳的卿家二小姐,今日可真是狼狈彻底。 她整个人伏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一声声唤着王爷。 然而她眼中的怨恨也挡不住。 那烟灰怎么可能长了眼似的往她身上飞?! 定然是卿酒酒做了手脚! 哪成想自己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卿酒酒,我定然要你好看! 卿酒酒当然不怕得罪卿秀秀,她烦透了这样的惺惺作态。 今日干脆就撕破脸,卿秀秀想要针对她,那她就要她名声扫地。 这事过后,就不信燕京城里还能觉得她卿秀秀冰清玉洁,无辜冤枉。 “行了!” 季时宴突然怒斥了一句,看到这,他要是看不出些什么名堂,那就白瞎了一双眼睛。 今天的事,虽然卿酒酒不见得清白,但是卿秀秀也不见得无辜。 小时候见多了继母和那些小妾们的把戏,季时宴对此厌烦的不行。 “今日之事,不准泄露半点!”他说完,从地上抱起卿秀秀,冷扫了卿酒酒一眼。 “你最好老实待着,否则,你和这个孽子的命,本王随时都能取!” 说完,抱着卿秀秀就走。 卿酒酒差点出口成脏。 这个狗东西,明明看出些什么了,却一点要治罪卿秀秀的意思都没有。 当真是绿茶喝多了,猪八戒铁了心! 也不知道季时宴这只猪看上卿秀秀什么,这么拙劣的把戏他都分辨不出来。 “娘亲,不气。”云琅拉了拉她的衣角。 卿酒酒这才一笑:“娘亲不气,你真棒,第一次用就用对了。” 方才那烟灰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朝卿秀秀飞过去的,而是用了特殊手段。 只要将那烟灰装在她特制的一个透明泡泡里,再往里面打上氢气,它就会飞了。 而那泡泡沾到东西就会自动破裂,踪迹难寻。 卿酒酒本来是闲着无聊做出来哄云琅的。 谁承想先便宜了卿秀秀。 浪费!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虽然季时宴严令不准泄露,不过第二日,燕京城里就都传开了卿秀秀被鬼上身的消息。 第12章 太后的威胁 第12章 太后的威胁 卿秀秀心疾的事被口诛笔伐。 有说卿秀秀为了承安王妃的位子不择手段的。 也有说当年卿酒酒的死跟她有关系的。 前往宫宴的马车上,卿酒酒抱着云琅,与季时宴分坐两端。 外头的议论声不断传进来,季时宴越听脸越臭。 卿酒酒懒得看他的丑脸,带着云琅看外头的街道。 云琅从未出过门,眼里都是新奇,眼里全是向往。 真是个大眼萌宝宝,白嫩的双手扒着车窗,他的软发被卿酒酒梳成两个小簪,就像个讨喜的吉祥物。 “呵,没见识!” 季时宴突然冷嗤。 那看热闹看得高兴的母子纷纷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少哔哔的表情。 一大一小,眼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叫人难以辨别。 但是面对他,却是同样的嫌弃。 凭什么? 这小团子,知不知道谁是他亲爹?? 然而外头恰巧又有声音传来:“听说了吗,之前丑王妃生的那个小世子,前两天差点被承安王给掐死!” “可怜的孩子,听说生下来就没人管,瘦的皮包骨,像个细狗。” “要我说,这卿秀秀若是真进了王府的大门,小世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可惜啊,这承安王妃长得太丑入不了承安王的眼,啧啧。” “要我说,你们这些狗男人就是以貌取人的色中饿鬼!” 季时宴:“.............” “噗嗤。” 卿酒酒忍俊不禁。 季时宴吃瘪的表情太精彩了。 云琅不知道她笑什么,但是也仰起头,对着卿酒酒甜甜一笑。 季时宴微微一愣。 卿酒酒这个笑容里,完全看不出以往在她脸上的油腻。 虽然疤痕还有些明显,但是莫名就令人如沐春风。 尤其是那弯弯的含情眼。 从前卿酒酒爱往他身上贴的时候,他都厌恶至极,不仅因为卿酒酒肥胖不堪,更因为她总爱痴笑。 那痴笑总令他觉得恶心。 但是如今的卿酒酒,竟然不露脸,就能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季时宴更生气了。 “你们给本王坐好!坐没坐相,丢的都是本王的脸!” 谁知道云琅充耳不闻,给卿酒酒递小零食:“娘亲,给。” 卿酒酒配合地张嘴吃了,面纱下的疤痕一闪而过。 两人谁也没有理他的打算。 季时宴怒火中烧:“一会宫宴,你最好别乱说话,别以为太后是真的疼你,她不过是想利用你!” “这就不劳王爷操心了,王爷还是想想,您要怎么迎娶卿秀秀吧!” “什么意思?!” 卿酒酒似笑非笑地朝他看过来:“此次我会求太后答应我们和离,而你与卿秀秀情投意合,不是正好成亲?” 她将和离说的如此轻易,毫不留恋? “当初死活要嫁给本王,不惜使些阴诡手段,如今要和离,卿酒酒,你究竟又要耍什么鬼?” 当初深情款款说非他不嫁,如今肯轻易和离? 鬼才信! “我不和离怎么给卿秀秀让位?你不是着急娶她么?” 卿酒酒可没空老待在承安王府,她要做的事多着呢。 “谁说本、”季时宴危险地眯起眼睛:“你那奸夫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而且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季时宴根本查不到卿酒酒过去两年的踪迹。 就像被人刻意隐藏了一般。 她怎么从乱葬岗出来,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燕京的,一点踪迹都没有。 如果不是背后有强大的势力保护,根本不可能。 那夜那个神秘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季时宴每当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气血翻涌。 甚至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卿酒酒呵呵冷笑:“关你屁事?” “你!” “反正和离之后,我跟王爷殿下就没有关系了,祝您跟那位二姑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呸,早生贵子就别想了,本姑娘早晚弄死卿秀秀。 季时宴被气笑了:“你真以为你能顺利和离?” 他笑的莫名其妙。 卿酒酒更加莫名:“什么意思?你想说你不和离?不是吧王爷,你爱上我这张丑脸了?” 听到她自己说丑脸,季时宴不知为何心底闪过一丝不舒服。 但他已经不想跟卿酒酒说话了,只会气死他自己。 他打定主意不开口,抱臂在一旁打盹。 卿酒酒满心狐疑,但是一炷香后,她就知道了季时宴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们离不了。 马车刚到太后的慈安宫,就见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自从听闻卿酒酒没死,太后生起了一丝希望。 如今见卿酒酒带着小世子下车,她可算是安心了。 嬷嬷急忙将云琅给她抱过来,看着与季时宴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太后差点笑出声。 这几年,季时宴在朝堂的影响着实太大,几乎风头无两。 太后的势力被他打压的很严重。 有了这个孩子,太后才能反过来要挟季时宴! “哀家可怜的小孙孙,”太后出手就个金手镯:“你可真是受苦了。” 太后这架势,颇有抱过去就不还回来的意思。 “都快进殿吧,今日是我乖孙的生辰,哀家准备了许多佳肴呢。 云琅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卿酒酒。 “姑母,”卿酒酒说:“酒酒有话跟您说。” 太后眼中的不耐烦一闪而过,笑着应承:“那进来吧。” 她怎么会猜不到卿酒酒要说什么。 卿酒酒以前痴傻,随便忽悠都可以,她本就只当成一颗棋子,而今孩子都有了,卿酒酒也就不重要了。 两人进了大殿,卿酒酒直接往地下一跪:“请姑母同意酒酒与承安王和离!” 她和季时宴是被赐婚的,只有请太后懿旨才能和离。 否则走到哪,她都会被说是承安王妃。 “酒酒,怎么两年不见,你不喜欢承安王了?”卿涟漪眼神平静:“当初可是你自己设计爬上他的床......” “那是酒酒年少不懂事,姑母,我知道错了。” 卿涟漪叹了口气,状似理解:“唉,哀家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两年受了苦,不过酒酒,和离也行,但你得替哀家做件事。” 还有条件? “将世子养在哀家这里,”卿涟漪说:“和离前,你替哀家送一封到承安王的书房。” 要把云琅当成人质? 还要她去送信给季时宴? 卿酒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太后和季时宴水火不相容,这信的内容,多半是污蔑季时宴勾结外敌,或者贪污受贿的‘证据’。 看来,太后是想整死季时宴! 呵。 难怪季时宴方才在马车上说太后会答应和离。 他早就想到太后会有这招了? 那他为什么还答应跟自己来赴宴? 季时宴这个心机男,在打什么主意呢? 替太后将这封信送到季时宴的书房,那就等于自己把头送上去给他砍。 但是如果不答应,太后又想拿捏云琅来制衡她。 身为女人,在这个时代活的也太不容易了。 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姑母,云琅与我刚刚重逢,您忍心让我们母子分离吗?其实相比起酒酒,姑母难道不觉得,将秀秀指婚给承安王,才是最快的解决方法吗?” “这卿秀秀,可是他的心尖肉。” 燕京城里谁不知道,卿秀秀痴心深爱季时宴? “卿秀秀?”太后竟然嗤之以鼻:“一个庶女,怎么跟你嫡女的身份比?何况,这两年哀家也不是没想过让他们成婚,但是这季时宴分明不上套。” 看来暗中她还真的没少做手脚。 自己跟卿秀秀,不论哪个,对卿涟漪来说都只是棋子而已。 她的目的,只是想将季时宴拉下马,除掉她朝中的拦路障碍。 卿秀秀那使不上劲,就逮着她来薅? 呵,真是亲姑母。 “可是姑母,”卿酒酒的眼泪说来就来,瞬间梨花带雨:“酒酒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敢再用命赌一次?姑母,您忍心么?” 这卿酒酒还真是长进了。 以往卿涟漪不论跟她说什么,她都只会傻傻答应,蠢的像猪。 而今还知道用怀柔之术了。 卿涟漪浅笑晏晏地看着她:“酒酒啊,你不要忘了,你娘还在相府呢。” 卿酒酒脸色一变,当即沉下来。 “哀家不管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就算你能再逃一次,可你娘亲你能带走么?” 卿酒酒的娘,左相府的大夫人,跟她前世的妈长的一模一样,也是唯一不带目的对卿酒酒好的人。 卿涟漪竟然还有这一手! 似乎是察觉卿酒酒脸色难看,卿涟漪又补救了一句:“当然了,你娘好好待在相府,哀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动她。” 卿酒酒差点气笑。 这老巫婆配当人姑母么? 就是个吸血鬼! 她从嬷嬷怀里抢回云琅,转身往宫宴而去:“姑母最好说到做到,能保住我们三条命。” 听这,是屈服了。 卿涟漪满意一笑。 嬷嬷瞪着卿酒酒的背影,阴阳怪气道:“她还敢跟您甩脸子了,若不是她不争气,太后您两年前就该解决承安王了!” 那抹背影异常果断解决,便是卿涟漪也在心底诧异。 这卿酒酒,究竟经历了什么,变化如此之大—— “太后,您让我们秘密找的那位研毒师,近日已经到了燕京,您看,是不是尽快见一下?” 听见研毒两个字,太后眼眸中的精光一闪。 她动用了大量的人脉和钱财,令人秘密在五洲找当年闻名的毒圣传人。 就为了给她研制一种能够将人掌控,但又不至于弄死的毒。 起初是要用来针对季时宴的,不过现在,卿酒酒显然也不听话,那她就更需要这毒药了。 抿唇冷笑,卿涟漪道:“那便安排在宫宴之后吧。” “是。” “对了,”卿涟漪起身要去宫宴,边走边问道:“哀家只记得毒圣姓周,他的弟子叫什么来着?” “回太后,叫周庭樾。” 第13章 他是狗你就是狗爹 第13章 他是狗你就是狗爹 卿酒酒远远看着宫宴高朋满座。 而季时宴正在听旁边的官员说着什么,不时喝一口酒。 见她的身影出现,大殿上的窃窃私语都静了下来。 卿酒酒以前以丑胖出名,是所有燕京城的男子躲避的对象。 可这丑女偏偏身份尊贵,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女,左相大人的嫡女。 而她与季时宴成婚时,满城未婚娶的男子都松了口气,并且将季时宴当成笑柄。 再尊贵又怎么样? 又丑又胖,谁下得去口? 然而两年后,这身着紫色襦裙,身材曼妙抱着个大眼娃娃迎面走来的人—— 是承安王妃?! 是卿酒酒?! 即便她面纱下的疤痕隐约可见,可是丝毫不能阻挡她对人的吸引力,简直,令人挪不开眼。 还有那个与承安王如出一辙的小世子。 他白白嫩嫩一小团,趴在卿酒酒肩上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也太过可爱了吧? 大殿安静如鸡,季时宴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立刻便拧起了眉。 这卿酒酒明明没有特意打扮,为何这些男人都往她身上看? 果然是个招摇的女人! “都瞧本王妃做什么?” 卿酒酒在卿涟漪那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这会全爆发了:“太后准备的菜不好吃?!” “酒酒!” 人群中突然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瞪眼怒斥她:“怎么说话的?” 卿酒酒一瞥,这位就是她爹卿博怀。 是非不分的大奸臣,和卿涟漪狼狈为奸,不过老奸臣,野心也大的很。 自从卿酒酒毁容后,他对这个嫡女就不闻不问,堪称厌恶。 所以没有出嫁前,卿酒酒母女在相府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而今,卿酒酒一肚子气,卿博怀要撞上来正好。 她冷笑一声:“怎么,按我朝律法,左相大人不是该称呼我一声王妃娘娘么?” ‘唰——’ 卿博怀的脸色瞬间如吃了苍蝇。 卿酒酒竟然当场叫板亲爹! “你!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卑长幼?” “是啊,父亲你也说了,尊卑长幼,尊卑两个字可在前面。” 卿博怀被她呛的哑口无言。 这伶牙俐齿的人,当真是卿酒酒么? 那个一向自卑怯懦的蠢货,还敢当众对他叫嚣! 就连季时宴也有些惊讶,玩味地看过来。 这时有人出来打圆场:“哎!今日不是小世子的生辰吗?大喜的日子,左相与王妃还是不要吵啦!” “是呀是呀,恭贺世子生辰,恭贺王爷王妃。” “对对,小世子见了外公,怎么不叫人呀?” 云琅气鼓鼓地瞪了一圈人,他才不要喊,那些人看起来都跟臭王爷一样坏。 他有娘亲就够了。 今天来这,谁是真的想给世子过生日? 都是来看热闹罢了! 方才那场景,他们恨不得打起来才好,才热闹! 这时候,小皇帝和太后才姗姗来迟。 见大殿内气氛不好,卿涟漪眼底又闪过一抹算计。 “酒酒与承安王成亲以来还未回过相府,算来也有三年多了,如今一家团圆,哀家看,抽个时间回门吧。” 回门? 卿涟漪又想打什么主意? “也是,”卿博怀也赞同:“正好酒酒她娘近日身体抱恙,你们也该回来看看。” “那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 两人一唱一和就将事情定下来。 卿酒酒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鸿门宴,她看向季时宴:“王爷,你不说点什么?” 一个晚上季时宴都没说话,似乎铁了心当个透明。 此时被卿酒酒点了名,他竟然笑着点头道:“好啊,回门。” 卿酒酒难以置信,这人上赶着上套? 但是她确实想去看看卿酒酒的娘,听说她在相府的日子很不好过。 便是鸿门宴,也得去赴一趟了。 *** 宫宴散后。 卿酒酒刚坐上马车,就听见季时宴一声嗤笑:“本王是不是提醒过你,老妖婆不可能答应和离?何必气成这样?” 老妖婆..... 在这点上他们倒真是认知高度相同。 卿酒酒无语:“你不是也想和离?幸灾乐祸什么?” “是你可笑,”季时宴睨了她一眼:“以为她会顾念亲情?你活过来,于她而言就是棋子启用了。” “那你还答应回门?卿博怀难不成会有好菜等你?” 季时宴觉得意外。 以前的卿酒酒满脑愚孝,现在张口就敢喊她爹的全名了。 死了一次的人,就会性情大变么? 云琅有些困了,他在卿酒酒的怀里有些恹恹:“娘亲,困困。” 看着卿酒酒熟练地哄云琅睡觉,季时宴表情一闪,半晌才道:“这个燕京城里就没有好菜,本王就算不去,他们也会有别的手段。” “卿酒酒,本王不问你太后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但你若是有脑子,也该知道比起太后,谁更可靠些。” 谁更可靠? 卿酒酒差点笑出声:“王爷,那个谁不会是指您自己吧?你别忘了,昨天我还差点被你烧死。” 季时宴被她噎了一下,朝她伸出手来:“解药。” “什么解药?” “参加宫宴,就给本王解毒,这是你说的。” 卿酒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的是,参加宫宴和离后,就给你解药。” “你现在是要耍赖?”季时宴危险地眯起眼眸:“你想过后果么?” “王爷,我劝你身中毒药的时候,就不要摆出这副令人讨厌的姿态了。” “卿、酒、酒。”季时宴从齿间挤出一字一句,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将卿酒酒给掐死了。 季时宴生气发狠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他掐过卿酒酒的脖子就要用力。 云琅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下去—— 小奶牙看着小,咬起人来一口见血。 “嘶!你是狗吗!” “他是狗你就是狗爹。”卿酒酒啐了他一口:“你再碰我,我保证废了你下半身。” 然而此时,马车猝然被勒停了。 卿酒酒抱着云琅猝不及防一晃,整个人扑到了季时宴身上。 一阵幽香飘入鼻尖,季时宴莫名心尖一颤。 可还未等他开口,外头的侍从突然斥责起来:“前面什么人?!” 卿酒酒迅速从季时宴身上撤离,掀帘一看,愣在当场! 第14章 让她尝尝名声扫地的滋味! 第14章 让她尝尝名声扫地的滋味! 碰上散宴,宫道上都是大臣们往宫外的马车。 只有前边一辆是往宫里进的。 方才勒停了马,应当是因为太挤两边碰上了。 然而透过亮如白昼的宫灯,对面马车车窗里的人影,竟然是周庭樾! 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此次卿酒酒来燕京与周庭樾是分道而行,她不清楚周庭樾的目的。 她慌忙将车帘放下,以防季时宴看见。 但是显然已经晚了,季时宴目力过人,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影是自己那夜在看见的,与卿酒酒一起的‘奸夫’! 然而此时他却不动声色地掩下了心思,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卿酒酒的动作他却没有错过。 她显然也不知情会在这遇上那人。 两人都各怀心思,但是也都不动声色。 护送周庭樾的侍卫在外头连连道歉:“对不住,冲撞了王爷王妃,但这是太后的座上客,太后还等着见,这便先走了!” 太后。 卿涟漪。 季时宴和卿酒酒的眼底同时黑如深潭。 他们难得想一起去了:周庭樾\/奸夫跟太后什么关系? 这老妖婆又想要搞什么鬼? 一路沉默着回到王府。 卿秀秀竟然还等在大厅。 她唇色苍白,身姿羸弱,虽然昨日最后,季时宴将自己抱离了,可是她为此已经在燕京名声扫地。 今日卿酒酒还跟季时宴一起参加宫宴。 她现在看到卿酒酒那张脸都想要撕碎! “姐姐,王爷。”见他们并肩走进来,卿秀秀急忙迎上去。 压下心底的嫉恨,她不能在季时宴面前再输了! 季时宴见她,拧眉问道:“你怎么又在王府?不是让你在相府好好修养?” 卿秀秀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难不成因为昨日的事,连季时宴都对自己开始厌恶了? 她一阵心慌:“王爷.....” 卿酒酒可没兴趣看这对狗男女在这卿卿我我,她抱着云琅翻了个白眼就要走。 “等等!”季时宴烦死了这个女人目无尊法:“明早回门,别让本王等你,也别穿的太寒酸辱没本王的脸面!” 他们竟然还要一起回门... 卿秀秀满心不甘地一笑:“姐姐还要回门么?当初她使了那样的手段对王爷,回门的话,难保王爷不被指指点点。” “卿秀秀,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么晚了还赖在王府,你怎么不怕被指指点点?” 本来懒得跟她说话,但是卿酒酒今夜心情烦闷,实在忍不住。 “你!”卿秀秀一咬唇。 她的眼泪立刻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跟不要钱似的。 卿酒酒哼哼冷笑:“王爷,还不快哄哄美人儿,不然待会她心疾发作又要昏过去了。” 正想这么做的卿秀秀:“......” 被她这么一说,自己若是再晕,就显得刻意似的。 她脸上又白又红,差点没被气死。 而卿酒酒已经丢下他们,回别苑去了。 “王爷——” “本王让人送你回去。” 上了马车,卿秀秀疯了一般将车上的东西都摔砸了个遍。 这个卿酒酒,自从她回来之后,自己在季时宴面前的地位都越来越低了! “贱人!以为我这样就会认输么?” 春芝小心地伺候着:“二姑娘,咱们上次准备的人......” “正好!”卿秀秀阴恻恻地笑起来,充满恶毒:“将人带到相府,她明日不是要回门么?那就让她尝尝名声扫地的滋味!” 第15章 父王,抱抱! 第15章 父王,抱抱! 第二日,承安王府的马车从东龙大街出发。 卿酒酒给云琅传了件红色的小袍子,衬得他愈发可爱白嫩,像个小福星。 母子两个在分食一块糕点,上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咕——’ 卿酒酒看了季时宴一眼。 云琅干脆翻了个白眼。 这母子俩故意的! 季时宴不满自己出丑:“看什么看,本王早起练武,没工夫用膳。” “哦。”卿酒酒将最后一口糕点吃了,“关我屁事。” 这女人! 吃的用的都是王府的东西,还敢无视他? 王府的人可都是紧着讨好他,巴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她俩却天天吃独食! 季时宴想到这,怄了一肚子气:“难怪你在相府不受宠爱,若是换成阿秀,她定然会分食一二。” 呵? 这是骂她小气? “王爷,人要有自知之明,总也要讲究个配不配吧?” 你个烂人还想吃我做的东西,做梦。 “当年阿秀与本王素不相识,还不是冒险给本王送了几日馒头?没有她,本王早就死了,你就是蛇蝎心肠,还找借口。” 卿酒酒一口老血哽住。 也不知道卿秀秀到底给季时宴下了什么药,说什么信什么。 那扔馒头给季时宴的,从头到尾都是卿酒酒,卿秀秀只是听卿酒酒提过,而后便跑去冒充。 轻易就得了个救命恩人的头衔,让季时宴宠她过头。 “王爷,你真觉得给你扔馒头的人,是卿秀秀?” 季时宴觉得她意有所指:“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王爷你有时候可真天真。” 卿酒酒在想,若是有一天季时宴知道真相,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但他显然连绿茶都识别不出来,还是不要指望了。 见她这样,季时宴感觉自己自己被耍了:“卿酒酒,你话说一半什么意思?” “想知道的话,你跟卿秀秀好好对对当年的细节不就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秀如此温婉善良,你当她是你,还要玩虚的一套?” 卿酒酒:“......” 卿秀秀温婉善良? 是他季时宴瞎还是她卿酒酒瞎? 算了,反正不关她的事,今日回门还有硬仗要打,她没功夫扯这些。 说着话,马车已经到了相府门口。 而门口围了一大波人。 为首的卿博怀一脸算计。 卿秀秀的生母夏兰若则满眼企盼,她打扮尊贵,犹如相府的女主人。 车帘掀起,季时宴首先下了车。 轮到卿酒酒时,卿秀秀却朝下人使了个脸色。 下人将马镫抽走,导致卿酒酒抱着云琅看不到脚下,一脚踩空! 卿秀秀就是要她当面出丑! 可千钧一发间,季时宴如同后背长眼似的,将卿酒酒拦腰一扶。 ! 卿秀秀的妒火差点将理智烧光! 季时宴这么厌恶卿酒酒的,他怎么会出手去扶她?! 卿酒酒站稳后光速退开了,还在自己的腰上拍了一下,似乎非常嫌弃,惹得季时宴怒从心起。 卿博怀觑着这几个小动作,眼底精光一闪,带着众人纷纷下跪。 “王爷千岁!” 季时宴手一抬:“不必多礼。” 起来后,卿博怀朝卿秀秀使了个眼色:“还不扶王爷进屋去。” 这老家伙的心思还真是明显。 卿酒酒想起他在宫宴上对自己的指责,如今他又让卿秀秀去扶,显然是想让卿秀秀上位。 她冷眼旁观着,不屑说话。 而这些人,显然也没有将她当成一个王妃对待,她和云琅,就像站在这里被人遗忘了似的。 原本卿酒酒在相府就不受宠,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连卿秀秀一个庶女都过得比她好。 这成了婚,变成王妃,没想到还是要遭人无视。 “咳咳,”卿酒酒见不得这些惺惺作态的东西:“我娘呢?” 夏若兰仿佛才发现她似的:“哎呀王妃,您不知道夫人身体不好吗?她卧床多日了。” 卿酒酒的娘确实身体不大好,长期都需要吃药。 但是女儿回门,她不论怎么也不会回避在屋里的。 定然是这卿博怀和夏若兰不给她出来。 想到这,卿酒酒满腹不屑。 以前的卿秀秀被人欺负就算了,如今换成她,可没那么便宜。 “王妃,您也是孝心有加的人,大夫人抱恙,您是不是应该去瞧瞧?” 话说到这份上,卿酒酒不去也不行了。 不过这些人目的明显,要她回门是假的,要扶卿秀秀上位才是真。 想到这,卿酒酒跟云琅对接了个眼神。 云琅原本窝在她怀里吃手指。 见此,他咧嘴一笑。 像是早就知道娘亲要做什么似的。 他突然朝季时宴张开双手:“父王,抱抱!” 第16章 妄图害我母亲性命 第16章 妄图害我母亲性命 大眼萌娃一枚,睁着扑闪的眼睛看向季时宴,表情极为天真,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奶团子。 当然云琅心底可不是这么想的。 娘亲要干大事,他也要牺牲一下自己不给这些人得逞。 他可是娘亲的小帮手! 然而,他这声父王一喊,倒是叫周围的人都惊悚了起来。 都知道承安王不喜欢子嗣,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尤其是卿酒酒生的子嗣。 所以这小世子生下来根本没有存在感,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何况季时宴本就扬言要他死。 他居然敢要季时宴抱?? 卿秀秀冷冷一笑,真是不知死活。 以季时宴对孩子的厌恶,他一定会狠狠奚落这对不要脸的母子。 还想让他抱,简直痴心妄想! 季时宴果然一动不动,打量地看着卿酒酒,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 卿酒酒将云琅往季时宴怀里一塞:“也对,我娘病体缠身,云琅还小就不要过了病气,你替我抱一会。” 猝不及防怀里多了个奶团子,一股奶味还扑面而来...... 季时宴脸都绿了。 他一收力就能将他给掐死! “父王,”正当他要发力的时候,奶团子又抱着他的脖子软软地喊他:“云琅饿饿。” 你饿了你找本王?? 季时宴的脸从绿变黑:“你在车上不是吃了糕?!” 他根本就没有用手去接云琅,是云琅双手双腿死死地缠在他身上,才勉强没有掉下去。 然而云琅的小力气只能坚持一会儿。 这会儿已经往下滑了。 而且听见季时宴这么说,他的表情更加伤心欲绝。 他瘪了唇,竟然挤出两颗小豆子:“父王呜呜呜——” ! 还有天理吗? 云琅要是从自己身上掉下去,没准又要跟上次一样吐血。 就这残废身子...... 季时宴咬着牙,伸手兜着他的屁股一接,稳稳将他抱在身上:“别、哭、了!” 王爷竟然没有掐死世子! 他还真抱了他?! 他不是最讨厌子嗣么? 见此,现场众人纷纷变了脸。 尤其是卿秀秀,她嫉恨难当,手帕都要拧碎了。 卿酒酒得逞一笑,要走的时候还关照了一下季时宴:“王爷,我们的儿子就拜托你了,记得您身上的毒,好好对他哦。” 云琅给她使了个‘放心吧娘亲,我能搞定’的眼神。 顺便无视了季时宴杀人般的眼神。 不愧是她卿酒酒的儿子,演技浑然天成。 卿酒酒放心地去了后院。 “呵呵,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入席吧。”卿博怀领着众人进去。 即便跟太后斗的你死我活,但是季时宴好歹手上是有兵权的。 这次回门,卿博怀也有些别的主意。 他和夏兰若的儿子已经到了年纪,正是要谋职的时候。 如果能在军中谋得职位,卿家出一个武将,将来他不就能在朝中横着走? 再将卿秀秀嫁过去,季时宴这么宠卿秀秀,未来还不是他卿博怀说了算? 想到这,卿博怀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季时宴落座在上座,卿秀秀坐在他左手边,卿博怀在右手边。 另外就是卿家的旁支。 一大桌子没有一个空位,显然一开始就没有卿酒酒的份... 不难猜到以前的卿酒酒在卿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季时宴不禁一阵气闷,气完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王爷...不如将孩子交给下人吧,姐姐真是的,明明知道您讨厌孩子,还敢给您抱着。” 云琅坐在季时宴怀里,瞪了卿秀秀一眼。 卿秀秀立马掩脸想哭:“他、他竟然还瞪我,王爷......” 季时宴垂眸一看,云琅立马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要多乖有多乖。 他还那么小,怎么会瞪人? 季时宴烦道:“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竟然已经为了贱人的孩子说话了? 卿秀秀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她嘴角的笑容都差点挂不住了:“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给季时宴夹了颗腰果:“王爷吃菜。” 卖惨不行,那她就现殷勤。 谁知道那腰果被云琅一把抓过去吃了。 吃完还咂咂嘴:“父王,要肉肉。” 他满眼渴望,叫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季时宴招手,布菜的下人立刻给云琅剥了一颗大虾。 看他吃的满嘴是油,白嫩的鼻尖还沾着一颗饭粒,季时宴亲自拿帕子给他抹了。 抹完他想,见鬼了吧? 本王还得伺候这个孽子? 气的他灌了自己一杯酒。 而这些动作落到卿秀秀眼中,她将脸都气白了! 卿博怀打量着季时宴的脸色,等酒过三巡,他冲卿秀秀使了个眼色。 卿秀秀立刻举杯上前:“王爷,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虽然喝了几杯酒,但是季时宴眼底一片清明。 然而正当卿秀秀要说话,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嚎! 一个男人的声音吼叫着:“你是什么东西,你敢拖我?!” 卿酒酒的声音随即传来:“呵,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大吼大叫?” 夏兰若和卿秀秀的脸色迅速一变,放下筷子就跑出去。 云琅也蹬着小短腿要下地,一骨碌跑去了。 院里。 卿酒酒揪着地上一个男人的衣服,要将他拽出相府。 而那男人,是相府的府医,也是夏兰若的哥哥,卿秀秀的舅舅! “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从饭厅出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场景。 夏兰若瞬间便哭嚎起来:“老爷,这酒酒是要干什么呀,她是要打死我哥哥吗?” “卿酒酒!”卿博怀怒喝一声:“你要在相府造反不成?!” 然而卿酒酒叉着腰,气势毫不输人:“造反?你们府医给我娘开假药那是什么,谋杀?” 她话音一落,卿秀秀和夏兰若脸色一变。 地上的男人嘶吼道:“谁说我开假药?你放屁!你污蔑!” “是不是开了不对症的药,让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卿酒酒朝身后的丫鬟道:“翠玉,去隔壁妙医堂请个大夫过来!” 翠玉是她出嫁前的丫鬟,对她忠心耿耿,闻言忙不迭跑去了。 她方才去看大夫人,发现她根本没什么大病,只是有些现代人的高血压。 可是这府医开的药,竟然都是吃了会让她更加恶化的! 难怪大夫人总是卧病在床,卿秀秀母女俩就是想害死她。 卿秀秀有些慌,灵光一动就朝季时宴跪下来,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 “王爷,姐姐竟然出口就是污蔑,请您明察,舅舅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装可怜装柔弱,卿秀秀最会这一套了。 卿酒酒冷眼旁观:“你先别急着哭啊,是怎么样,找个大夫看看不就好了?本王妃顺便给你们相府换换血,看看这府医是不是中庸无能!” 夏兰若扑通一跪,也是嚎啕大哭:“相爷!卿酒酒她欺人太甚!” 这母女俩还真是亲生的,用的招数都一模一样! 院子里的哭声此起彼伏,这还没怎么样,卿秀秀和夏兰若都哭的像是要厥过去。 活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是她们! 而季时宴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站在角落看好戏。 他原本就厌恶卿家,看卿酒酒搅浑水也挺有趣的。 他想知道卿酒酒会将事情闹到什么地步。 翠玉回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就跑回来,身后跟着妙医堂的老大夫。 卿酒酒将手中的药渣甩给他:“大夫,您看看这里头的药。” 那药渣里头有十几味草药,大夫看了半天,道:“里头有木迪子,木迪子性热,我记得大夫人体燥易头痛头晕,木迪子只会加重病情啊。” “你胡说!你懂什么?!” 那府医龇牙咧嘴地要扑过来。 卿酒酒寒光一闪,将他的衣领一提,直接扔在了相府大门口! 路过的百姓立刻便围观上来! “走过路过都来瞧一瞧了,相府的府医,就是二夫人的亲哥哥,给我母亲胡乱开药,妄图要我母亲的性命!” “住嘴!”卿博怀怒气冲天道:“来人,将这贱女给我拖回来!” 第17章 眼看就要吻上去 第17章 眼看就要吻上去 霎时间,相府门前炸开了锅! 这承安王妃回门当天,竟然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一先还听闻她在宫宴上惊艳四方,性格大变。 没想到此刻亲眼见到,竟然是真的。 “我听说,自从这相府的大夫人病了之后,就是二夫人接管了内务,难道真是为了上位,陷害大夫人?” “那还用说?这府医可是她的亲哥哥,大夫人死了谁获利,你想想看。” “不过这承安王妃也太泼辣了,竟然动粗——” “唉,她自从回来之后,不就一直是泼妇作风么?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怜这二姑娘,偏偏惹了她。” 卿秀秀看着已经要哭死过去了:“王爷!王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舅舅他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定然是姐姐栽赃!” 要去抓卿酒酒的下人,拎着棍棒上前。 得了卿博怀的令,他们可不会手软。 然而棍棒冲向卿酒酒时,她像是后背长眼似的,一个回旋踢,瞬间放倒两个人! 怎么回事? 卿酒酒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好的身手了?! 她不是一向肥胖如猪,行动迟缓的吗? 就算如今不胖了,可也不应该有这种杀伤力。 配上她的一袭白衣,简直飒爽的令人移不开眼! 季时宴在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嘴巴快过脑子:“行了!” 他说话间,万籁寂静。 就连卿酒酒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 那还要朝卿酒酒扑过去的家丁就瞬间收住了力,不敢再动。 这时人群里居然有人鼓掌:“好!好身手!” “王妃好飒!太酷了!” 云琅扑过来抱住卿酒酒的大腿,有点担心她受伤,被卿酒酒一把抱起来安抚:“娘亲没事。” 这么一闹,今日的事已经传遍了燕京城。 她卿酒酒可不是省油的灯,为什么要将府医拖出来? 就是为了将事情闹大! 但是她原本没指望季时宴能帮她,没想到他竟然叫停了。 卿博怀怒气冲冲地看向季时宴:“王爷,贱女如此撒泼,我毕竟是她爹,今日就帮你好好管一管!” 他说着,便要自己去揪卿酒酒的头发。 谁知这次卿酒酒竟然不躲不闪,直接被他弄倒在地! 云琅大眼睛一闪,瞬间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娘亲,痛痛——” 卿博怀愣了。 他只是刚碰到卿酒酒,还没使劲呢! “外公凶凶,呜呜呜呜!” 卿酒酒暗中一笑,佩服她儿子小小年纪的演技。 “怎么回事啊?宰相当街打人啊!” “看来传闻中,左相虐待卿家大姑娘果然不假,难不成因为她肥胖丑陋,就随意对待?” “这小世子也是真惨!” 就见卿酒酒抬眸时,眼中的泪水已经决堤,哭的并不比卿秀秀惨:“爹,我只是想为我娘讨个公道,您居然就这么护着二夫人!” 云琅:“呜呜哇哇哇哇哇。” 他们哭的一点假装的痕迹都没有。 委屈可怜。 卿博怀听到周遭的职责,更加觉得颜面尽失,从家丁手中抢过棍子就要去打卿酒酒:“贱女,你这个贱——” 棍子在半空中被人拦住了。 万籁寂静。 季时宴森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左相是不是觉得本王是死人?” “王爷!” 卿秀秀不禁叫出声,难以置信季时宴会出手救卿酒酒! 这个贱人,贱人! 她气的浑身都发着抖。 卿酒酒抱着云琅起身,她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快意。 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今日之后,人人都知道相府对她不公,她娘以后但凡在相府出点事,夏兰若和卿秀秀都逃不开干系。 没人再敢针对她。 就算是太后,拿着她娘的性命威胁,以后也得三思是不是承担得起被燕京城吐口水的后果! 这就是卿酒酒要的目的! 她从善如流地提出条件:“我娘往后的大夫,我会选好亲自送到相府来,劳烦各位不要再在药食上动手脚,否则——” 她话未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卿秀秀又捂着心脏倒了下去! “二姑娘!” “二姑娘晕了,定然是心疾发作了。” “快去请大夫,快!” “肯定是被王妃给气的!” 卿酒酒:“......晦气。” 季时宴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抱起卿秀秀,冷声吩咐道:“那个活华佗呢?过了这么多天还没回来?!将人给本王绑过来!” 卿酒酒心底一紧。 这几日在王府别苑忙着和离的事,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不过,她已经交代了徐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相府,北苑。 卿秀秀躺在床上幽幽转醒,紧紧拉着季时宴的衣服,声音戚戚:“王爷,会不会有一日,我就被姐姐气死了,再也见不到您了呢?” “不会,本王已经差人去找活华佗了,”季时宴抽出自己的衣服:“何况今次,确实是你舅舅失误,叫她抓住把柄。” “舅舅不是这种人,王爷......” 季时宴拍拍她的手:“你生性单纯,不懂人心可怕,或许你舅舅蓄谋已久,只是瞒着你罢了。” 幸好他没有怀疑自己....卿秀秀放心了。 “可是就算舅舅有错,姐姐今日的手段,也令我害怕,她分明是想让我和我娘,让相府颜面扫地,王爷您还帮了她。” 说到这个,季时宴忽然微微冷笑一声:“不。” “什么?” 季时宴没再多说,不过他知道卿酒酒的目的。 她今日这么闹,就是为了让相府名声不好听,而且,她想要保护她娘。 虽然那日她和太后单独说了什么未可知。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太后想用大夫人拿捏卿酒酒替她办事。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卿酒酒竟然敢公然将事情闹到台面上来。 她不怕得罪太后? 卿酒酒的胆识什么时候这么过人了? “可是王爷,您如今是不是已经不讨厌姐姐了,您还为她说话,还有那个孩子......” 卿秀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你想多了,本王怎么会帮她,不过是不让你爹将事情闹得更难看,外头声音越大,对相府,对你就越不利。” 原来他是为了我! 卿秀秀一喜,痴痴地看着季时宴,红唇慢慢凑近,眼看就要吻上去。 第18章 别怕,本王在 第18章 别怕,本王在 她身上特意用了脂粉,一抹熏香传来。 季时宴想起另外一个人。 抱着云琅倒在他身上时,身上只有一些药草和一股云琅的奶味。 明明乱七八糟的,却莫名有些好闻。 他心底一片烦躁,抬手将卿秀秀挡开:“你身子还没恢复,好好休息。” 卿秀秀难得大胆地主动一回,却被拒绝了,更是伤心欲绝:“王爷,您是不是因为我救了您,才对阿秀格外照顾,你是不是...喜欢上姐姐了?” “怎么可能!”季时宴几乎立刻否认:“那种毒妇,若不是本王身上的毒没解,她早就被本王碎尸万段了!” 季时宴脸上的痛恨不假,卿秀秀这才放下心来。 “王爷,阿秀定然会帮您求姐姐拿出解药的。” 她露出一抹阴毒。 今夜回门第一日,他们是要在相府过夜的。 她已经给卿酒酒准备好了大礼,今日就算她猖狂,等到明日,她就猖狂不起来了。 等自己逼她交出解药,王爷就会一封休书休了她! 想到这,卿秀秀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王爷!”心腹沈默敲门进来,一脸着急:“活华佗那儿有信儿了!” “快说。” “他们那边说,我们将一百万两黄金交过去,后天,便到他的医馆把脉。” 什么? 一百万两,还是黄金?! 一百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几乎能够买下燕京城最大的酒楼了! 卿秀秀闷声道:“不是说这活华佗悬壶济世吗?这狮子大开口,算什么神医!” 她的心疾本来是装的,但是近日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常常心慌乱跳。 这活华佗是有必要看的,但是要这么多钱...王爷会给自己请么? “活华佗说了,心疾不比其他,治起来很难,因此诊金收的多一些。” 一百万两,对季时宴来说也是笔不小的钱。 要拿出来,还真得有个缓冲时间。 季时宴却对那个活华佗意见更大了:“让人去备,后天,本王倒要看看这狗屁神医的能耐!” 沈默快速退了出去。 渐渐入夜。 卿酒酒安置了大夫人,这才抱着云琅退出来。 她今夜宿在以前的闺房中。 不过她已经猜的到,自己今夜定然不会太平。 卿秀秀不作妖,这违反绿茶手册。 “大姑娘,你要不要先去沐浴?”翠玉抱着衣服迎上来。 这次回门,恐怕只有翠玉和大夫人是真的开心,这丫鬟单纯善良,看见她的时候还眼泪汪汪。 卿酒酒接过衣服,将云琅交给翠玉:“那你照顾云琅,我确实要洗洗。” 然而她刚进了浴房,就发出一声冷笑。 这空气里的熏香,这水里撒的花瓣,明面上是香,实际上—— 传入鼻尖的气味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的气味。 卿酒酒眸间寒光一闪。 好一个卿秀秀,竟然耍这种阴招! 这些熏香里蕴含的情药成分,起码占了将近三成! 而自己方才开门进来时,虽然立刻察觉不对,但也已经吸入了两口气。 卿秀秀是摆明了要她今晚折在相府。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动静。 嘎拉轻响,门被人从外面落锁了。 “出来吧。”卿酒酒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不是早就埋伏好了?” 屏风后,霎那间走出一个人来。 满脸横肉,眉宇间还有一条很长的刀疤,他看着卿酒酒,露出满脸的垂涎。 “嘿嘿,美人儿——” 卿酒酒轻纱半掩面,身段苗条地立在浴桶旁,衬得仙姿飘飘。 这男人显然也中了情药,并且身形高大。 显然是没打算让卿酒酒走出这个门。 他步步逼近,卿酒酒吸入的药粉渐渐起了作用,浑身燥热起来。 既然卿秀秀要闹,那她也不介意将事情闹得再大一点! “你、你别过来!” “让爷香一口,这承安王妃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那男人淫笑着扑过来,狠狠将卿酒酒的手一扯,嘶啦,袖子破裂! 他力大无穷,反手拧着卿酒酒的拽到面前,就想对着她亲下去。 “啊!”卿酒酒一挣扎,将桌上的茶壶一挥在地。 ‘咣当’! 屋内爆出巨响! “小美人儿,没人会来救你的,死了这条心吧!” 男人似乎被激怒了,越发凶猛地扑上来。 卿酒酒便开始扯着嗓子嚎:“救命!救命啊!!!!!!” 顺道从袖子里取了个小药包出来。 这里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只是卿酒酒研制的,平平无奇一个炸药包罢了。 但是这炸药包的威力是被她改良过的,只要它一爆炸—— 男人浴火和怒火都被卿酒酒激起,他今夜非得拿下这个难招惹的小贱人不可! “过来!”他一把拽过卿酒酒的长发,甩在桌上! 而卿酒酒也在此时,眼疾手快地就着烛火点燃了炸药包。 而后迅速扔了出去。 炸药包滚了几圈之后落在了门槛边。 男人一时忘了反应,两秒后, ‘bong!’ 整个相府都能听见一声巨响。 卿博怀正在招待季时宴吃晚膳,席间推杯换盏,刚要让卿秀秀跟季时宴说,让他儿子去军队的事。 因为季时宴答应了活华佗的条件,卿秀秀正满心欢喜。 加上卿酒酒那边的进展顺利,她只要劝季时宴再喝上几杯,然后借着送他回去的理由,抓个奸—— 那卿酒酒定然难逃一死! 想到她被全燕京城的人唾骂的场景,卿秀秀就禁不住一阵快意! 她嫁入王府,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然而恰巧此时,偏院就传来了爆炸声!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是从偏院传来的?” “这么大的动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季时宴放下筷子,朝沈默使了个眼色。 卿博怀也派了管家去查探:“王爷,或许是偏院下人闹着玩的,咱们还是继续吧,秀秀,还不赶紧给王爷斟酒!” “王爷,阿秀敬您一杯。” 卿秀秀差点笑出来,自己找的这个人果然能成事,卿酒酒肯定是逃不了的。 待会她们过去,抓个现场,那她卿酒酒就等着被浸猪笼吧! 沈默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并且脸色有几分不好。 他伏在季时宴耳边悄声说:“王爷,王妃那儿有麻烦,她看起来快被人打死了。” 什么?! 相府的管家也匆匆跑来:“相爷,相爷不好了,大姑娘她、她与外男厮混,不知怎么惹得偏院爆炸,这、这都烧起来了!” 烧起来?! 卿秀秀当即站起来,假惺惺地哭道:“姐姐她竟然在偏院藏人,王爷,您不去看看吗?” “着火了!快救火,快救火啊!” “烧起来了,快去荷塘引水,快啊!” 外边响起闹哄哄的叫喊声。 季时宴率先往偏院而去。 偏院里,一锅乱麻。 季时宴到时,看见的便是一副刺激人的荒唐场面。 方才那爆炸直接炸开了浴房的门,而后便窜起了通天火苗。 火光冲天的院子里。 那男人已经被药性冲昏了头,见此愈发怒不可遏地扯着她的头发要动手。 “贱人,你使什么手段都没用,爷今日非得要了你!” “啊啊啊啊别打我!” 卿酒酒被拉扯着头发和衣服摁在地上,哭嚎不断。 翠玉听见动静,看见这场面,瞬间便疯了。 她和云琅两个都拼命想要救卿酒酒。 云琅虽然身板小,但是他竟然拿着银针,在那男人身上扎了好多下。 卿酒酒看起来被打的很惨,发簪散落,一片凌乱。 她脸上全都眼泪,哭的肝肠寸断,显然是一副被逼迫,饱受欺凌的模样。 几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自然不是那高壮男人的对手,更何况是拳打脚踢。 在他又一次扬手要一拳砸在卿酒酒身上时,拳头突然被人拦住了! 他回头一看,承安王那张俊美的脸上赫然怒气滔天! 紧接着,他的手腕就被拧断了! “啊!!!!!!” 季时宴直接一脚将他踢吐血,俯视地上的卿酒酒。 卿酒酒一看见季时宴,竟然哭的更凶了。 “王爷呜呜呜呜——” 卿酒酒自从回来后,还没这么示弱过。 她抱着季时宴的大腿,像是找到了依靠:“王爷我害怕!” 明明哭的一脸是泪,配上那疤痕并不好看,可季时宴不知怎么,竟然心一软,俯身将她抱起来。 卿酒酒立刻抱紧他的脖子,哭的像是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呜呜呜我害怕。” 季时宴异常僵硬地在她背后抚了一下:“别怕,本王在。” 卿酒酒紧紧埋在他肩头,突然瞥见跟过来的卿秀秀看着他们,一脸青白交错。 她朝卿秀秀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第19章 计划落空 第19章 计划落空 难怪卿秀秀总爱哭。 哭可太有用了。 季时宴这个狗男人果然吃这一套。 要不是为了把事情闹到不能收场,那男人早死在她手上了。 不过她一直清醒着避让,身上看起来虽然惨,也都不是什么大伤。 唯一麻烦的是,她身上确实中了情毒。 此时与季时宴相贴,那燥热更是直冲下腹。 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季时宴将她的脸转过来:“卿酒酒,你怎么了?” “我、”卿酒酒眸光一闪,当着卿秀秀的面,动手就去剥季时宴的衣服:“我好热啊。” 卿秀秀一口牙差点咬碎,冲上来便要去薅卿酒酒:“你故意的,你背着王爷跟男人厮混,你还想让王爷对你负责吗?!” “我没有,”卿酒酒对着季时宴哭的难以自抑:“我给自己下药,然后让那男人将我打死吗?卿秀秀,我知道你因为我嫁给王爷不满,但你、你明明知道,相府是你的地盘......” 她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了。 卿秀秀厉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害你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王爷,如果你也不相信我,那我还不如死了,反正今夜的事情传出去,我也没脸见人——” 说着,她就要从季时宴的怀里跳下来,冲进那火里去。 翠玉惊恐地哭嚎着:“不要啊大姑娘!” 云琅蹬着小短腿也要追着卿酒酒去:“娘亲!” 这娘俩不要命似的动作,看着真像是要往火里栽。 季时宴额角青筋直跳,脑子还没想明白,手上动作已经将卿酒酒拉回来:“别闹了!” 卿酒酒顺势就倒回他怀里,环着他的脖子,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 打定主意抱着季时宴不放手。 你们让我不痛快,我可没有这么善良。 绿茶谁不会演啊,老娘好歹也是特种部队的文艺当担,明日之星! 而在季时宴看来,中了情药的卿酒酒没有往日咄咄逼人,她浑身滚烫地窝在怀里,让季时宴连气都生不起来。 而这时候,下人们更惊慌地喊叫起来:“快离开偏院,快走!这火浇不灭!” 相府几十号家丁,一桶桶水泼进去,那火却丝毫没有要被扑灭的意思。 反而似乎还在往外蔓延,已经烧到了隔壁的主院。 主院可是卿博怀和那二夫人的院子....... 卿酒酒急需看太医,这院子马上就要被烧完了,留不得。 季时宴干脆抱着人出门,但是腿刚一动,发现自己大腿上还挂着一个小的。 云琅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把他瞧着,一副方才被吓狠了的模样:“父王,呜呜。” “............” 季时宴一个头两个大,弯下腰将他也抱起来。 云琅窝进卿酒酒的怀里,母子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眨眨眼。 被季时宴带着离开了偏院。 而且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卿秀秀一眼。 “二姑娘,快离开吧,这火马上就要吞并相府了!” 春芝去拉卿秀秀,然而刚碰到,就被卿秀秀狠狠甩了出去,被她眼里那铺天盖地的杀意吓住了。 今夜这番动静,谁能想到? 原本她们设计好了,卿秀秀带着季时宴过来抓奸,让卿酒酒从今往后名声扫地,或者今夜就被季时宴掐死了更好! 可这火—— “到底怎么回事?!”卿秀秀厉声质问:“她中了药,被反锁在屋内,为什么还能逃出来!?” 若是以前那个蠢笨无知的卿酒酒,早就死了一百遍了。 她今夜怎么敢,怎么敢让季时宴抱她! “好像、这火好像是大姑娘自己引起的!她制造的那声动静.....”春芝说着也觉得可怕,不知道卿酒酒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造出的那个东西。 “去给我查!”卿秀秀双眼都气红了,“卿酒酒这两年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结识了什么妖人!” “是!” “还有,”卿秀秀眼中净是杀意,“把那男的杀了,保证他在王爷面前,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 相府的大火一夜之间便惊动了整个燕京城。 那火烧了大半夜,直将相府烧了三分之一。 清晨的时候下了场大雨,才堪堪浇灭了大火。 不过虽然这火来的突然,却没有造成半点伤亡,只是相府的钱库听说也烧毁了。 “谁说的?不是说承安王妃差点出事么?起火的地方就是她出阁前的院子,听说她伤的很重呢。” “这承安王妃三年不回门,一回门就出事?” “听说宫里那位早就想将她换掉,让卿二姑娘嫁入王府了,会不会——” “嘘嘘嘘,不过要真的是这样,那卿相可真是活该!” “是啊,昨天他还当街想要打承安王妃不是么?” “......” 一大早,相府门口烟灰袅袅,百姓们就围在门口议论纷纷。 全燕京城的人都传遍了,承安王妃不受宠,差点被亲生父亲谋杀。 相府内,北苑。 ‘啪’! 卿秀秀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老爷!”夏兰若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替卿秀秀求情:“这事、这事一定是卿酒酒使了奸计,怎么能怪阿秀!” 卿博怀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气狠了。 一把大火烧了大半夜,钱财损失都是他的,外头的百姓骂的还是他! 让他怎么能忍! 他们相府的声誉,就毁在这场大火里了! 原本他精心筹划,让季时宴借回门的由头来相府,给儿子在军中谋个职位。 谁承想! “你不是说,昨夜一定能将卿酒酒拉下王妃的位置,你很快就能嫁进王府,把你弟弟塞进军中吗!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卿酒酒除了皮外伤什么都没有,人还是季时宴亲自抱走的! 卿秀秀伏在地上,脸色惨白。 “我警告你,”卿博怀气急败坏道:“相府不养没用的女儿,你若是没有卿酒酒的本事,那就是个废子!” “爹!”听见废子两个字,卿秀秀猛地抬起头来:“王爷昨夜只是被卿酒酒蒙蔽了,他在意的人当人是我,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绝不会失手!” 卿博怀盯着她冷笑,显然是不相信:“呵。” “真的,爹,你想想如今的卿酒酒,她根本不向着爹你,只有我,只有我是一心为了卿家,为了您,您相信我!” 想起卿酒酒如今的性格,卿博怀不否认卿秀秀说的对。 即便卿酒酒如今有手段又怎么样? 她分明恨自己,来日也未必能为他所用。 “那本相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看着办!” 卿博怀走后,卿秀秀赤红着双眼犹如恶鬼,喃喃地笑道:“卿酒酒,你没被人碰过软肋吧.......” 第20章 京华先生 第20章 京华先生 承安王府别苑。 沈默带着大夫,在门外沉默。 他明明已经敲了好几次门,但是里头始终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 而且不时还传来些声响。 “季时宴你想死吗?” “卿酒酒你别乱动!” “嗷!你到底会不会!?” “说了别乱动!要不是你求本王,本王随便就给你找个人过来!” “痛!你给我滚出去!” “......” 诸如此类的话,听得沈默脸红心跳。 但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毫无波动。 大夫显然也浑身不自然:“沈侍卫,要不我还是——” 沈默当然不敢让大夫回去,这是王爷吩咐请的人,万一待会里边完事儿找起来...... 他想到这,冒死敲了一遍门:“王爷,这大夫...” 里边的声音猝然一停。 没一会儿季时宴来开门,显然面色铁青:“进来。” 沈默和大夫四只眼,齐刷刷钉在他身上。 然而季时宴浑身利落,衣裳得体,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他们不是在做那事? 那王妃的情毒怎么解? 只见桌前,卿酒酒一只中指高高抬起,她看起来没有相府时那种不舒服的状态了,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大半。 怎么回事,情毒不是真的? 但随即,沈默又看见桌上的茶杯中,满满一茶杯的污血。 卿酒酒的指尖还有污血冒出,正往那流。 方才回了王府,卿酒酒立马翻脸不认人,给自己喂了一颗乌漆嘛黑的药,就要开始扎手指。 但是卿酒酒有个特点,她对别人下刀下针,甚至开枪,都可以眼睛不眨一下。 但若是扎自己,她就少了几分勇气。 于是她一瞥旁边的季时宴,将针给他,又演起了她的绿茶:“王爷~” 季时宴一听她这么喊,就觉得浑身一颤。 离开相府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卿酒酒这个女人,为了借到他的力,还真是不惜一切。 她居然能矫揉造作窝在自己怀里哭。 季时宴当即就冷笑出生:“卿酒酒,要不是为了给卿博怀找不痛快,你以为本王会帮你么?你别演了!” 卿酒酒果断收起眼泪:“哦,那你帮我一下。”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变脸之快,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季时宴简直气笑了:“凭什么?!” “凭这个。”卿酒酒掏出一枚解药,在他眼前一晃:“王爷不就是很想解毒么?” 她竟然这个时候主动交出解药? “你确定是解药,不是要给本王再添把堵?” “要不要?不要我收起来了。”卿酒酒懒得跟他掰扯。 这个台阶不下,下一个可就没有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季时宴厌恶卿家,不就是因为太后的手太长,而卿博怀野心又太大? 她现在公然跟卿家闹成这副样子,太后对她的信任会大大降低。 对季时宴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他还得了便宜不知好歹。 “王妃,”季时宴从她指尖接过药,俯身下来,饶有兴味地与她对视:“有没有人教过你,女人服软求助的时候,姿态不要放这么高?” “......” 卿酒酒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冷笑道:“王爷似乎想多了,你以为这颗药丸是为了服软求助?那王爷也太小看我卿酒酒了。” “你不是为了求助?那是为什么?”季时宴眼眸倏地暗下来。 卿酒酒被身上的情热逼得有些难受,掰扯这么久,她也没剩多少耐心,于是勾唇一笑,附耳到季时宴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因为好狗不挡道,你昨夜没挡我的道,所以我施舍给你这个解药。” 温热的气流拂过季时宴的耳畔。 季时宴在那瞬间僵硬得竟然不能反应。 一会儿窝在他怀里扭,一会儿又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什么意思?! 还骂他是狗! 季时宴怒从心起,捡起桌上那枚银针:“不是要本王帮你?扎哪里,你说。” 然后就发生了沈默听见的对话。 大夫把完脉,说毒素已经清了,王妃没什么大碍。 季时宴与大夫一同离开,刚出门脸色就变了。 沈默伺候的小心翼翼:“王爷,怎么了?” “她给本王下的毒无人能解,昨夜在相府,一声爆炸之后烧起来的火扑不灭,现在又能自己解情毒。” 沈默听着他家主子一字一句地数:“她从前最怕卿涟漪,如今却敢公然跟卿博怀叫板,还有她在马车上跟本王说——” 沈默正听得认真,见季时宴突然停顿,他好奇地追问:“王爷,王妃在马车上说什么?” “没什么,”季时宴的口气变得很差:“本王不会怀疑阿秀的,她昨夜应该吓着了,你让人送些东西过去。” “是。” “那日宫宴上遇到的人查清楚没有,究竟是什么人?他与卿酒酒一定有着某种关联,给本王全都挖出来!” 沈默默默擦了一把汗,其实这件事已经有眉目了。 不过因为相府的事情,他没来得及说。 “王爷,那个人的身份一时半会查不清,因为有太后的人从中阻拦,不过属下发现,他似乎与活华佗有某种关联......” 活华佗! 又是这个活华佗,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说,那男人可能就是活华佗?” 沈默点头:“而且王爷您想想,王妃现在会用毒,也会解毒,活华佗是治病救人的,药和毒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会不会......” 很有道理! 卿酒酒以前完全不懂药理,不可能突然就会了。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她。 那这个人..... 季时宴冷冷一笑:“那一百万两备好了吗?” “回王爷,已经叫库房备好了。” 季时宴想起那日夜色中的身影,卿酒酒贤惠地给他系披风,跟对自己完全不同的嘴脸。 他不禁有点气闷。 为太后做事的人能是好人?别是她卿酒酒瞎了眼! “活华佗?”季时宴不屑地讽刺:“名字都取的如此俗气,能有什么能耐。” “王爷,”沈默小心地打断他:“活华佗是百姓们因为她医术高明取的,人家正儿八经的名字,叫京华先生。” 第21章 给卿秀秀开胸 第21章 给卿秀秀开胸 这活华佗所在的宅院,尤其简陋。 王府的马车到了那京宅外,季时宴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因为这门口排队的百姓络绎不绝。 而且一个个进去的都愁眉苦脸,出来的却喜气洋洋。 “活华佗真神了!给我扎了两针,我这两个月的头痛就瞬间好了!” “是啊是啊,我这腿,老风湿了,上次在这开了药,贴了两贴我就能下地了!” “还有我这咳嗽,咳了大半年了,结果她给扎个针就没事了,真神!” 卿秀秀往外探头一看,忧心忡忡道:“难道我们还要排队?” 她经过相府的事后,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今日季时宴来接她时,她又猛哭了一顿,此时眼睛还有些发红。 不过季时宴昨日就已经送了东西安慰她,要她别多想,那夜卿酒酒中了情毒,而他身上的毒还没解,所以才先紧张救卿酒酒的。 卿秀秀猛然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在季时宴心里的地位确实不可撼动。 只要她再加把劲,将卿酒酒给除了,往后就没有这个贱人什么事了。 想到这,她不禁充满希望。 承安王府的马车太招眼,很快就有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卿家二姑娘么?” “不止吧,承安王妃回门一日就差点被烧死了,谁知道有没有她的功劳。” “唉,这承安王也是,瞎了眼吧,还对她这么好,我听说为了给她看病,花了一百万两黄金呢!” 普通人不吃不喝十辈子,那也没有一百万两! 季时宴却这么舍得给卿秀秀花钱! 有个妇人家没好气道:“狐狸精勾搭人家丈夫,真不要脸。” 这些话都传到了两人耳朵里,卿秀秀嘴巴一抿,眼泪说来就来:“你们胡说什么,我小时候救了王爷,我们才是情投意合——” “原来是这样啊?那岂不是卿酒酒才是狐狸精?” “唉,这卿二姑娘看着柔弱娇小的,想来也不可能做坏事嘛。” “卿酒酒本来就是设计承安王上位的,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 风向瞬间倒了,两边的人争执不休。 卿秀秀得逞一笑。 可冷不丁,却听见季时宴突然开口:“阿秀,你记得第一次给本王扔馒头是什么日子么?” “啊?” 卿秀秀猝不及防,被问的发怔。 而季时宴问完就后悔了,他在心底狠狠骂了卿酒酒一句。 要不是那死女人胡言乱语,他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 “王爷,您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卿秀秀掩下眼底的惊慌。 一定是卿酒酒乱说话了! 这个贱人。 不过以前的卿酒酒这么蠢,她当然将这些细节套出来了:“当然是中秋节那日,举家团圆日,您却被老王妃关在柴房里。” 季时宴心底一顿恼火,看,卿酒酒这个死女人还让自己试探细节。 打脸了吧! 他脸色几变,最后仓促道:“本王随口一问,这不是中秋快到了么。” 说完,他率先进了宅子。 这端午都没过,哪来的中秋? 卿秀秀眸光一闪,更坚定了要弄死卿酒酒的决心。 弄不死,弄哑也行! ** 远远的,徐白从廊下迎了出来。 他心下忐忑,都说这承安王是个人精,待会会不会出什么事...... 原本他劝着卿酒酒,不要轻易冒险,但是她半点不听。 这人已经到了,这会是退也退不掉了。 “二位,里间请。” 季时宴的眸光扫过徐白,精明的眼眸沉了沉,不过没说话。 等进了里间,却并未见人。 正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隔开的小隔间,那小隔间中间开了个台子,留了个半圆的洞口。 季时宴皱起眉:“什么意思?” “秀秀姑娘请坐,”徐白冲那椅子比了个请:“我家先生看病从来不露脸。” 卿酒酒之所以取了个名叫京华先生,就是为了让人分辨不清性别。 要她以真面目示人,就更不可能了。 卿秀秀心怀忐忑,想让季时宴安慰自己几句。 可是季时宴的眸光却死死盯在那小隔间里,似乎要透过墙将人看穿。 洞口已经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看着粗糙不堪,大小也分辨不出是男女,在台面上敲了两下,催促卿秀秀。 “怎么?一百万两都花了,本王还不配听个响?” 季时宴死死盯着那只手。 徐白赶忙解释:“抱歉王爷,我家先生她...说不了话。” 正说着,台子上的手打了个串手语。 手...个屁。 徐白只能根据对卿酒酒的了解胡乱翻译:“先生说不要耽误时间,外头还有百姓等着。” 卿秀秀于是伸出手去。 那只手握上脉,过了几个瞬间,脉完了。 季时宴冷声:“这就完了?什么意思?” 那只手又比了个手语。 徐白这会按照商量好的词来:“......有些麻烦,是心疾之症,先生说治不好。” 他们求医时,并未表明卿秀秀的病因。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番令人信服。 而卿秀秀却满脸惊慌:“什么叫治不好?” 难不成她真的得了心疾,治不好了? 她当初可只是想装病博得季时宴的关注而已,她可不想死! “本王的一百万两,就是为了听你们说个治不好?你们活华佗的名声,就是这样得来的?” 果然是装神弄鬼的东西! 还不说话,以为他不知道里面是谁? 徐白道:“王爷,心疾之症是内症,即便我们说能治,您也不会愿意冒险的, 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这么说你们还是能治的?”卿秀秀猛地抓住京华先生的手,一脸恳求:“先生,求您救救我。” 那只手被猛地抽出去,又打了几个手语。 徐白道:“开胸,只有开膛破肚,将里边的关节打通了,才能治好,不过这风险极大。” 他说完,低头看着脚下。 因为没有把握自己不笑出来。 季时宴一听完,果然怒了:“开胸?自古谁能有把握?你们又有几成把握?” “五成五。”徐白坦言道:“我们家先生做过几个病例,有活的也有死的。” 卿秀秀已经被吓住了。 她茫然无措地寻求季时宴的安慰:“王爷....怎么办呐?我是不是就要死了?可是阿秀还想陪着您。” “这样吧王爷,心疾之症本就急不得,即便你们答应开胸,我们也要做许多准备,不如我们先生先开点药给您,待你们考虑好,再决定是不是要做,介时我们详聊。” 而季时宴始终不动如风,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突然,就连徐白也猝不及防的瞬间,季时宴突然出手,猛地扑倒了小隔间,掌心发力,掀翻了那隔板! 第22章 举办夏宴 第22章 举办夏宴 木板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和灰尘扬起那一霎,季时宴极速出手,混乱中白色人影一闪而过。 隔间里的人头戴斗笠,分辨不了身高,然而锋利的视线却在斗笠下,凉凉地看了季时宴一眼。 季时宴被对方一个错身抓了个空,他厉声:“非要装神弄鬼,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见不得人?!” 然而那人却不说话,五指抬起,手中四根银针锃亮一闪,直接朝季时宴飞了过去! 卿秀秀惊呼:“王爷!” 季时宴猝不及防,被一根银针贴着下巴擦过,一道血痕瞬间扬起! 而京华先生却已经在徐白的掩护下,迅速遁入了隔间墙后的一道密道中,消失无踪! 徐白气息不稳,冷声逐客:“王爷,您破坏了规矩,请二位回去吧,这个病,你们另请高明。” 意思就是他们不会再管卿秀秀的病。 季时宴完美的下颌处还血迹斑斑,他的眼神也没有多好看:“别以为本王查不出来,这里头的人是谁!” 徐白错身,让开一条道:“那王爷只管去查。” “哼!”季时宴甩袖而去。 卿秀秀急忙小跑跟上:“王爷,您等等我!” 直到上了马车,季时宴还是气势汹汹,他抚过自己的下颌,眸里阴暗晦涩。 奇怪,太奇怪了。 这人的身手太好,可是招式却是季时宴多年来从未碰过的。 凌厉不失力量,流畅不拖延。 所有的动作都像是经过特意训练一般。 就差一点,自己就能扯下她的斗笠看清面目! 他收拢掌心——里面是一枚他趁混斗间,扯下的那人身上的一枚贝壳。 什么人会在身上佩戴这种海里的东西? 卿秀秀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看着他脸上的伤痕,一脸担忧。 “王爷,您为何偏偏要揭穿京华先生的面目?您是不是怀疑什么?” “装神弄鬼之流,若是清清白白,怎么会害怕叫人看?” 这京华先生可能就是卿酒酒的奸夫,还跟太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季时宴怎么可能不上心追查? 他还等着将这对奸夫淫.妇抓去浸猪笼! 卿秀秀捏着帕子给季时宴擦血迹,一脸心疼:“不管怎么说,王爷也太冒险了,阿秀看您流血,都要心疼死了。” 帕子上有馨香,飘进鼻尖全是卿秀秀的味道,季时宴用手一挡:“不用了,小伤。” 卿秀秀的手便僵在了原地。 最近,季时宴拒绝她接触的举动,越来越多了...... 他们的马车刚到王府门口,沈默快速地走来,手上还拿了张帖子。 “王爷!太后发来了请帖,说十日后立夏,要在流亭湖设个夏宴席,介时王孙贵族都去参加。” 卿秀秀眼睛一亮:“开宴去玩儿?” 这老妖婆又要作什么妖,季时宴烦不胜烦:“替本王回了,鸿门宴有什么好去。” “呃,不是,”沈默硬着头皮道:“这请帖,邀请的不是您,而是...让王妃负责布置此次活动,办的精彩,她有赏赐。” “什么?”卿秀秀没忍住嫉妒,尖声道:“姐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小时候上学堂也不用功,她怎么懂布置这么一个大宴?” 这太后未免也太荒唐! 卿酒酒刚给卿家招了那么大的笑话,她竟然还要卿酒酒布置宴会?! 这宴席办好了,受益无穷。 这么好的事,凭什么给她卿酒酒? 沈默发出了不同见解:“其实属下倒是觉得,这是太后有意敲打。” 季时宴掀开眼皮,沈默与他的看法相同。 “怎么说?”卿秀秀急问。 就见明黄的请帖展开,卿秀秀瞥了一眼:“五万两预算,弄好流亭湖的夏宴,得让王孙贵族满意,否则就得受罚?” 看来卿酒酒的举动确实已经惹恼了太后,五万两办个宴席,置办东西都不够。 要知道这流亭湖占地很大,燕京城的王孙贵族少说也有二三百人。 五万两,买吃的都费劲! 这明赏暗罚的意思,谁看不懂? 而且即便卿酒酒用这五万两将事办成了,也不见得就能受夸奖。 如果不想跟太后作对,那参加宴席的人就不可能说满意。 太后定然是为了让卿酒酒在全燕京城面前出丑。 这主意真妙,卿秀秀差点当场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出手,就有太后递了凳子过来。 卿酒酒,这次要玩不死你,我卿秀秀的名字倒过来写! 而她没有注意到,此时旁边的季时宴脸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后,整个燕京城都传遍了承安王妃要主导操持夏宴的事。 这承安王妃惹恼太后的传闻也一同传出。 人人都道她这次或许死定了。 卿酒酒得到这个消息,是周庭樾带来的。 京宅后院。 卿酒酒卸了一身装束,连脸上的疤痕都撕掉了,露出了整张明艳迭丽的脸。 她眉心有些冷凝。 这个季时宴,比她想的还要大胆和心思深沉。 不过以她特种兵多年的特训,季时宴要在她手上讨到便宜,想得美。 “小酒,”突然一道声响,周庭樾快步走来:“你没事吧?” 卿酒酒没想到周庭樾会在宅里,她已经好多天没有他的消息了:“公子,我没事,你这么匆忙是为何?” 周庭樾将她浑身看了个遍,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我听小白说你冒险用京华的身份接近季时宴,你怎么这么大胆?” “季时宴早就起了疑,我怕小白应付不来。” 周庭樾脸上还有几分苍白,他又轻咳了几声,还是不赞同卿酒酒的做法:“季时宴比你想的要危险,他在查我。” 查周庭樾?! 难道——“那夜被他匆匆一瞥,后来在宫道上相遇,你坐在车里,他认出你了?” 周庭樾颔首。 可是当时季时宴明明什么也没问。 他不动声色地怀疑,然后偷偷派人查了周庭樾? 这个狗东西! 看来他们的行动,确实要更加小心才行。 “不过公子,你怎么会与太后有联系?你此次来大周燕京,是因为任务与太后相关?” 周庭樾背过身,几不可闻地点头:“是,不过小酒,我不能透露是什么任务。” 周庭樾身后背靠周家,卿酒酒知道他家族关系复杂,也无异打探。 不过她倒是能猜到一二。 卿涟漪找周庭樾,或许跟如今的朝局有关系。 ——与季时宴肯定也有关系。 “对了小酒,”周庭樾回过身,如谪仙一般的俊美面容有一丝发愁:“你这次相府的事闹大了,太后或许不满,想了个法子刁难你。” 卿酒酒听完卿涟漪下的懿旨,竟然难得的开心一笑:“这是刁难?这不是给我送人脉来了么?” 第23章 区区五万两弄出来的夏宴 第23章 区区五万两弄出来的夏宴 接下来的几日,卿酒酒日日在王府早出晚归。 而且她还带回来一个丫鬟,留在别苑照顾云琅。 说是某天在集市上买回来的。 季时宴好几次见,发现那丫鬟爬树上房无所不能,就为了给云琅抓鸟。 要么就是将原本伺候的那个嬷嬷打的满地找牙,完全无视他这个王府主人! “这种丫鬟在哪个集市有?”季时宴额角青筋直跳:“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管家有口难言,他也不知道王妃这人从哪里带回来的,不过别苑如今没有敢再惹就是了。 而卿酒酒一天天忙的很,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某天晚上,实在憋不住的承安王跟沈默坐在屋顶上,发誓一定要堵住卿酒酒,问她搞什么鬼。 初夏夜里蚊子多。 承安王在屋顶越坐脸色越黑,过了子夜,卿酒酒还没回来! “本王不是说派人跟着她,看她搞什么鬼么?” 沈默有苦难言:“王爷,您知道王妃甩了多少我派去的人么?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我亲自去也都被她甩掉了。” 王妃这身上的特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不去敌军营里当反侦察都浪费了! “她流亭湖那儿怎么样了?” 沈默更没法说了:“进不去,那地方被王妃下令严管,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属下也不知道里边如何了。” 那么大一个地方,卿酒酒说封就封。 她如今得了太后的令,筹备期间没人敢打扰。 并且,她让人放了话出来,说夏宴那日,流亭湖的惊喜一定能写进史书,凡进去的,都有大礼! 因为这,燕京城里对这个夏宴的好奇,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王爷,我听说前两日,城里出现一个风向,但凡接到夏宴请柬的人,都能携带一个陪同,不限身份,于是.....没收到请柬的那些人,已经出价到一万两一位,就为了去流亭湖看看王妃的杰作。” 这也行? 季时宴不可思议:“请柬谁给的?” 沈默摸摸自己的鼻子:“王妃,听说那请柬还是她亲自制作的,展开有个立体的流亭湖的画,精美绝伦。” 立体的流亭湖? “本王那份呢?拿来我看看。” 沈默想从屋顶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回王爷,您没有,王妃没给送。” ? 他在季时宴杀人的目光中,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我、我觉得王妃是想直接让您进去,您怎么可能还需要请柬,对吧哈哈哈。” 沈默干笑了几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季时宴的目光已经想把他扔下去了。 恰巧此时,街角终于传来一个身影。 一袭轻纱红衣,身量高挑,不是卿酒酒又是谁? 她刚想踏入王府大门,可不知为何,却突然抬头,直接往屋顶看来。 猝不及防的季时宴、沈默:“.......” 沈默尴尬地从屋顶滚下来:“王妃,真巧。” 季时宴一跃而下,表情臭的不行:“你还知道回府?” “哟,王爷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在等我呢?我回府不回府您也要管了?” 卿酒酒双手抱胸,饶有兴味。 季时宴被她噎了一下,俯下身咬着牙道:“卿酒酒,嘴硬没用,后天就是夏宴了,你真当自己五万两能搞定这个宴席?别到时候出丑,还要丢本王的脸!” 冷嘲热讽卿酒酒听多了,她毫不在意道:“为了不丢王爷的脸,所以我都不打算请王爷您,您大可不必忧心。” “你!” “啧啧,这么晚了,王爷还是早点休息吧,”卿酒酒累的要死不想理他:“三更半夜担心我,蹲在屋顶上,着实没必要。” 她说完便拍拍手走人了。 “本王担心你,你做梦——”季时宴跟着一转身,却在看清卿酒酒腰间的东西时,猝然一顿! 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怎么了王爷?” 往卿酒酒的腰间一指,季时宴的眉头仅仅拧在一起:“贝壳。” 只见卿酒酒那盈盈一握的细瘦纤腰上,编好的腰带坠着几个流苏,而一根流苏上,赫然串着几只贝壳! “王爷,您是觉得——” 季时宴的脸色那一瞬间变得比刚才难看百倍,几乎到了阴森的地步:“他们果然有私情!” “?” 季时宴摊开掌心自己薅下来那枚贝壳:“这蠢女人肯定不知道本王已经跟那男人交手过,还从他身上摘了这个,这一定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沈默:“啊、对,很有可能!” 还是王爷聪明,方才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这贝壳是从王妃身上摘下来的,王妃就是那京华先生。 怎么可能嘛,王妃是个女人。 而王爷的解释就顺理成章的多了。 就是这样,他们之间一定有奸情! “沈默,那男人去不去夏宴?”季时宴突然发难:“本王要你查,你到底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沈默将打探来的消息赶紧报了:“回王爷,打探出来了,那男人叫周庭樾,似乎是太后的远房亲戚,这次来燕京,说是探亲的。” 探亲? 探亲是假,跟卿酒酒私相授受,要密谋些别的才是真的吧! 季时宴冷笑:“在本王眼皮底下作妖,他们是不想活了。去想办法,本王要去夏宴。” “是王爷!”沈默答完又小心问了句:“不惜重金吗?”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若是王爷买陪同的名额是一万两,若是买请柬,那便是十万两,秀秀姑娘不是想去么,您若是直接买请柬,便可大摇大摆地去了。” 季时宴很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心腹。 若不是沈默跟了他太多年,他差点就怀疑沈默能从这请柬交易中获利了。 他将衣袍一甩,怒气冲冲地离开:“买请柬!” 他不是对卿酒酒感兴趣,而是就想知道,那区区五万两弄出来的夏宴,到底会破落到什么地步! 第24章 奇幻夏宴 第24章 奇幻夏宴 翌日。 夏宴的事情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卿酒酒也得以喘一口气,此刻正伏在桌上回血。 徐白在她面前放了张银票。 十万两白银。 卿酒酒双眼一亮,将银票放在鼻尖嗅了嗅,一副痴迷的样子:“我们卖出去几张门票了?” “门票?” 卿酒酒:“咳咳,请柬。” 徐白道:“五张请柬,其余的买陪同的有个十几个吧。” 那就是一百多万两。 卿酒酒一个理工女,成本把控这块卡的死死的,这次夏宴的支出一共二十万两不到。 也就是说,她光靠请柬的收入都有结余。 太后还以为五万两能刁难她。 “小白啊,这钱可真好赚,你给京宅留十万两,其余的都拿去赈济病人吧。” 徐白答应下来,但还是有些担心:“王妃,方才那张银票,是承安王的。” 想起昨夜季时宴那怀疑的眼神,卿酒酒不屑一笑:“他爱来便来,反正我们有钱赚,不过小白,明日流亭湖里伺候的人,你都把一下关。” “姑娘是觉得有人会搞鬼?” 卿酒酒摇摇头:“卿秀秀用来用去也就那些招数,但我不知为何,总有些心慌。” 似乎冥冥中,她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徐白凝重地一点头:“明日流亭湖人流众多,我又不能露面,不过公子会与太后到场,姑娘不必太担心,自己小心便是了。” ** 夏宴日。 燕京城从一大早就开始躁动起来,城北的人不断往城南涌,百姓们都抢着要去一睹为快。 听说流亭湖入口已经人山人海,快被挤破了头。 可是那入口直到巳时,还是纹丝不动,不见要开门的意思。 围观的人群逐渐暴躁起来。 “什么啊,到底还开不开,这承安王妃不是临阵脱逃了吧?” “肯定是!这几日闹得满城风雨,到头来还不是收不了场?” “唉,我就说,花钱买那请柬的人是傻子吧?” “十万两干什么不好?拿去治脑子不行么?” ...... 入口周围有许多非富即贵的马车,马车上都是带着请柬过来赴宴的。 听到这些嘲讽的话,有些花钱的人也忍不住想要下车闹。 卿秀秀放下门帘,唇角的笑容从一早就没有放下过。 “唉,要我说,姐姐当初就应该跟太后娘娘服个软,今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叫人在这声讨,也太可怜了。” 季时宴眉头皱的紧紧的。 卿酒酒到底搞什么鬼。 她敢将动静闹得这么大,就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但是人到现在都不见。 难不成真的临阵脱逃去了? “本王就说她靠不住,她若能做成夏宴,母猪都会上树。” 卿秀秀笑着附和:“是呀,她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正说着话,外头又传来一阵吵闹。 一看,街角一个明黄的轿辇缓慢而来,那龙凤金纹,赫然是太后的排场! 没想到太后真的来了。 卿酒酒这次肯定死定了! 众人纷纷下车,朝着太后那儿参拜:“叩见太后千岁!” 卿秀秀刻意拉着季时宴往前面跪:“姑母金安,秀秀给您请安了!” 门帘掀开,出来的人却不是太后。 而是一个身量极高,却又长的极为好看的男人。 “这人是谁啊?这么年轻,还从太后的车上下来?” “没有听过哪家权贵的公子长这样呀,好像个谪仙!” “就是看着身体不大好,你瞧瞧他咳嗽了。” “诶诶,我还是觉得承安王好看,王爷可是个武将,多勇猛英俊,这位——太清瘦了吧?” “别吵别吵,不是看卿酒酒的戏么?” 周庭樾下了车,对上季时宴的眼神,对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打量。 周庭樾微微朝他点头,转而便去搀太后下车。 “太后娘娘何时得了位年轻助力,本王怎么不知道?” 卿涟漪冷笑着看着季时宴:“怎么,哀家如今连用人都要跟承安王你一个外姓王报备了吗?” 双方火花迸裂,谁也不让谁。 这时候,还是周庭樾温润一笑:“都杵着么?今日不是来赴宴的?” 他一句话,成功就将注意转移了。 .....太后笑的更冷了:“卿酒酒呢?不是信誓旦旦要给哀家一个惊喜?人野到哪里去了?” 卿秀秀不会放过这样添油加醋的机会:“姑母,姐姐从未操办过这样大的宴会,难免准备的不好,我们——” “急什么呀姑母,我这不是来了么?” 卿酒酒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而且是从人头顶上冒出来的! 众人急忙仰头望去,就见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 “这、这是仙女吗?” “承安王妃上天了?” “好美啊!怎么小世子也在!?” ——就见晴空朗朗的流亭湖入口上空,卿酒酒身着一身粉蓝,背上背了一个翅膀形状的东西,竟然稳稳地飘在半空! 她戴着面纱,长发铺散在身前,活脱脱就是个下凡的天仙! 而那小世子,则是一袭白色小狍子,身上套了个白色圈圈,越发衬得活泼可爱。 这究竟——是什么! 卿酒酒扫过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唇角的笑容自信优雅,她抬手一抚掌:“既然太后到了,那便开门吧。” 她话落,原本被封死的流亭湖入口缓缓打开。 而原本入眼流觞曲水的景点,此刻却改头换面,令人惊呆了。 只见湖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漂泊着的玩偶,目测可容下一二十人站在上面。 而旁边是个高耸的滑梯,水流从上面流下来。 云琅首先被放上去,从那滑梯滑下来,被下人稳稳接住,咯咯咯一阵大笑。 岸边,无数五颜六色的球飘动着。 巨大的一张宴会桌上,全是没有见过的吃食。 不同他们往日吃的山珍海味,这桌上的东西都没有见过! 而每个食物都有对应的名字。 “蛋糕是什么?” “双皮奶?是用牛奶制成的么?” “披萨?这个好香啊!” “还有喝的这个,奶茶...里面的小珠子又是什么?” ...... 无数琳琅满目的东西,堪称到了令人叫绝的地步。 涌进来的那些人,全都看呆在了原地! 就连卿涟漪也难得怔住了:“她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周庭樾抿着嘴角的笑意,环视了一圈,道:“或许王妃奇思妙想,倒也不失有趣。” 远处湖面上已经聚集了一大波人,天热,他们在滑梯上排队,还有下人在引导他们玩水球。 整个场子热闹无比。 “大家尽情地玩哦!”卿酒酒手上拿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将她说话的声音放大好几倍:“下午还有真人cs对抗,和保龄球比赛,吃好玩好!” 她笑容甜美自信,简直与从前的卿酒酒判若两人,光彩太盛! 而此时,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似乎已经注视她良久,他左耳竟然还戴了一枚闪耀的耳钉。 突然挑唇玩味一笑:“这就是卿酒酒?不是说她肥胖丑陋,看一眼都要令人作呕么?” 他身边的人也是大受震惊:“回宣王、奴才也不知...” “本王倒是对她,很感兴趣。” 第25章 周庭樾落水,卿酒酒跳湖 第25章 周庭樾落水,卿酒酒跳湖 这场夏宴刚刚开始,就已经叫许多人都合不上嘴了。 种种惊奇和新鲜,这承安王妃竟然能办的如此出彩! 以往的宴席,不过都是摆些山珍海味,名酒名茶,大家坐下来吃喝一顿。 今日这个,却更多的是玩乐。 所有人身处这中间,都能够感受到夏日里的一抹清凉! 卿酒酒也太厉害了吧! 而季时宴同样没有想到,卿酒酒瞒着他,竟然能做出这么多惊喜来! 而站在那个蓝色台子上,明艳照人的女人,几乎令人移不开眼! 卿秀秀望着季时宴一眨不眨的眼神,手心都要捏出血来! 有人高声问:“王妃!您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今日之后就都没有了吗?” “是啊!西、西爱思又是什么?保龄球是蹴鞠吗?” 卿酒酒拿着她的话筒,一一解答:“这些东西取决于你们,若是你们今日投个满意的票,那以后就都留在流亭湖里,供百姓们玩乐。” “满意!” “当然满意!我们今日开眼了!” “我们以后都要玩这些!” 卿酒酒眼底精光一闪:“那太后娘娘呢?” 她可是个信守承诺的,任务交到手上,就要交一个完美的答卷。 而此时这么问,显然就是挑事。 这么多人都满意了,太后还能说不满意? “没想到我的侄女长进不少,”卿涟漪笑里藏刀道:“哀家都要给你鼓掌了。” “不敢不敢,”卿酒酒见好就收:“其实侄女今日也备了礼送给姑母,来人——” 只见高台之上,居然推出一个五层的大蛋糕来! 那蛋糕是金色的,一只凤凰立在上头,气派尊贵! “哇,这也太好看了!” “这不妥妥的给太后的派头?” “承安王妃太厉害了!” 就连卿涟漪看见了,也微微松动了自己表情:“这是什么?” 卿酒酒命人点上火,只见那凤凰居然慢慢炸开了绚丽的火花,堪比节日放的烟花! 卿酒酒深情款款道:“姑母凤仪万千,酒酒借着夏宴,祝姑母夏日快乐!” 台下众人纷纷高喊:“祝太后娘娘夏日快乐!” 瞬间,卿涟漪就成了这里的主角。 哪个女人不爱被捧? 卿涟漪的虚荣心瞬间就获得了满足,嘴角的笑容再也忍不住:“行了,今日都有赏。” “谢太后!” “谢承安王妃!” 卿酒酒微微一笑。 赢得根本不费力。 “下午的活动哀家就不参与了,”卿涟漪又说:“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 卿酒酒将卿涟漪送上马车,还转身又听见对方说:“上次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能为哀家办事的时间不多了。” 是说让她对付季时宴的事。 卿酒酒飞快跟周庭樾交换了个眼神。 她对对方非常了解,在周庭樾微微抿唇中,一笑:“我答应您,不过您也要答应,这件事不能牵扯到云琅。” “那当然,往后他该封王还是封王。” 卿涟漪满意地走了。 不过周庭樾被她留在了这儿,美名其曰要他与年轻人融入一下,但实际是留了个眼线在这儿。 “公子,你刚刚要我答应她?”卿酒酒道:“可季时宴那个人并不是随便栽赃就能对付的。” 两人转身往回走,自然而然聊在一起。 既然周庭樾被太后正式带出来了,那卿酒酒作为侄女,跟太后的远房亲戚相识也正常。 周庭樾偏开头咳了两声,才道:“正因为他不是,所以我才建议你,不要正面与太后作对。” “你的意思是......” “姐姐看起来与这位周公子倒是熟得很呢,不过既然是太后的远亲,怎么只有姐姐认得,我并不认得?”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卿酒酒与周庭樾的交谈。 一抬头便看见卿秀秀与季时宴。 季时宴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紧紧地钉在周庭樾身上。 那眼神似乎能将人看出一个洞来。 然而周庭樾只是表情淡淡地行了个礼。 卿酒酒暗骂了一声晦气,脸上的笑容却放大了:“所以说嫡庶有分,不然怎么是我嫁给王爷,不是妹妹你呢,对吧?” “你!”卿秀秀差点被气死:“王爷~您才不在乎嫡庶,是吧?” 季时宴似乎没听见他们在聊什么。 他将下巴微微一抬,倨傲地看着周庭樾:“你与卿酒酒第一次见,便如此熟悉了?” 他又往下一瞥,周庭樾今日并未佩戴贝壳。 好啊,在他面前真会装! 卿酒酒奇怪道:“王爷是不是管太多了?我们攀谈几句就叫熟了?不过我记得我并未给王爷发请帖,王爷怎么在这?” 她的声响不小,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了。 那一瞬间,卿秀秀的脸比树叶子还绿。 卿酒酒一番话说的他们像是舔着脸上赶着要来似的。 “本王什么都不多,就是不缺钱,想来看个笑话,怎么了?” ‘啪啪啪’,卿酒酒鼓掌:“王爷真是财大气粗,感谢捧场。” “呵,你也只会故弄玄虚。” “是啊,我本事就这么点儿,那王爷,笑话看完了吗?要不我让人先送二位回去?” “凭什么?本王就要在这碍眼!” “哟,真是稀罕,王爷也知道自己碍眼呢!” 他们一来一回,谁也不让谁。 引得两旁的人议论纷纷。 “看来这二位的感情真是破裂呀,吵得这么凶!” “是啊,承安王还得自己花钱进来呢。” “你们看那秀秀姑娘的表情,承安王看起来也没上心啊,站在一旁跟个透明人似的。” “哎,我倒是觉得,王妃跟她旁边的那位周公子更配呢,他们站在一起真养眼。” 正怼卿酒酒怼的激烈的季时宴凶神恶煞地投来一眼。 “.......” 全场噤声了。 “是啊,姐姐与这位周公子,真如一对碧人,如此般配。” 卿秀秀在这万籁寂静中抹眼泪:“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霸占着王爷不放呢,我与王爷,是两情相悦的......” 她一副被人抢了男人的表情。 卿酒酒差点当众翻了个白眼,她呵呵一笑:“那不耽误你与王爷培养感情,我们先走了。” 然而正当她拉过周庭樾的手腕要走,季时宴却突然阴鸷了声音要将卿酒酒扯开:“你还是承安王妃,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就敢勾搭别的男人!?” 现场立刻哄闹起来。 卿酒酒烦不胜烦,正想跟季时宴动手。 周庭樾见此,就要上前阻拦:“小酒,不能妄动。” 可卿秀秀却不知何时已经朝春芝使了个眼神,春芝趁着慌乱间,脚一抬,正好绊在了周庭樾脚上。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他们一群人原本就站在湖边。 而周庭樾瞬间便朝湖面栽了下去! ‘噗通!’水花四溅! “公子!”卿酒酒脸色巨变,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周庭樾一向身子不好,又不通水性,他根本经不起被水淹! 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有被吓到的姑娘尖叫起来。 而季时宴看见卿酒酒跳下去,有那么一瞬湖面毫无动静,他竟然感觉自己生起一抹惊慌。 袖子一撸,他就要跟着跳下去! 第26章 拿烙铁来,罚卿酒酒! 第26章 拿烙铁来,罚卿酒酒! “王爷!不要啊!” “救人啊,承安王妃落水了!” “承安王也跳下去了,快来人啊!”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卿酒酒终于从水里抓住了周庭樾。 周庭樾的脸色已经有些变青,紧闭双目毫无动静。 而这时,卿酒酒感觉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季时宴想将卿酒酒拽上去:“抓住本王!” “滚!”卿酒酒心急如焚,一脚就将季时宴踹开,将周庭樾送上岸。 而后她迅速地自己爬上去,检查周庭樾的情况。 周庭樾几乎没有了声息,连吐息都几不可见。 卿酒酒做了几个胸外按压,可依旧没用,情急之下,卿酒酒想也没想就给周庭樾做了人工呼吸。 “咳咳咳——” 终于,周庭樾咳出了堵在喉咙的水,悠悠转醒。 而卿酒酒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起身毫不犹豫地走向卿秀秀,扬手—— ‘啪!’ 响亮的一巴掌,惊醒了所有目瞪口呆在原地的人! 卿秀秀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脸,尖利道:“你敢打我!?” 这个贱人,凭什么王爷跳下去救她,凭什么她敢打自己! “你和你的丫鬟做了什么!”卿酒酒浑身是水,虽然狼狈,可那气场却莫名令人胆寒。 若说她方才跟季时宴斗嘴是小打小闹,那现在明显是真的动怒了:“要是他有个万一,我给的就不止这一巴掌了!” 动谁都好,卿酒酒身边有两个人是绝对不允许被碰的。 一个是周庭樾,一个是云琅。 卿酒酒是真的气狠了。 此时头顶一个人影罩过来,是浑身湿透的季时宴! 他发力将卿酒酒狠甩开,阴鸷的犹如阎罗:“谁给你的胆子打她?” “王爷!”卿秀秀立刻便哭嚎起来:“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姐姐为何要这样污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着就要往湖里栽! “阿秀!” 又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啧啧啧,好精彩啊这里,戏台子都没有这里好看呢。” 卿酒酒此时正气着,听不得阴阳怪气:“你又是谁?” 来人左耳上的锆石一闪,他微微一笑,显得整个人邪魅极了。 季时宴危险地眯起眼眸:“江浔也?你回来燕京做什么?” “这话问的,”江浔也收起折扇:“这大周的江山应当还姓江,而不是姓季吧?承安王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江浔也。 宣亲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跟季时宴不对付多年了,后来被季时宴想了个办法发配去了封地,多年未回燕京。 周围有认识他的老臣道:“宣王竟然回京了?” “这燕京城的腥风血雨,看来又要起了啊!” “他方才一直在我们身边看戏,都没人发现他?” “还不是方才...承安王妃太叫人震惊了?” 方才卿酒酒为了救周庭樾,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做人工呼吸。 放在这古代一帮人的眼里,简直是离大谱出大阁! 难怪承安王看起来像是要炸了。 这承安王妃看起来,与那周庭樾确实关系匪浅! 江浔也盈盈一笑:“本王不才,方才在这围观了一下,确实看见卿二姑娘的丫鬟伸腿绊倒了那位周公子,王妃没打错人。” “我没有!”卿秀秀还在哭:“王爷,我做不出来这种事,宣王与您本就不合,他偏帮姐姐也是难免的......” 就见她白皙的皮肤上,几个通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卿秀秀都要气疯了。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一巴掌,她颜面何在?! 卿酒酒冷冷一笑:“你不哭着说话,是不是就能死?” “你!” 此时周庭樾又急促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小、王妃,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季时宴眯了眯眼。 别以为他没有听见,方才周庭樾坠湖前,为了阻拦卿酒酒跟他的争执,曾唤过她一句小酒! 这两人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卿酒酒方才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周庭樾嘴对嘴—— 季时宴想到这,更加的怒不可遏,自己方才跟着跳下去,简直就是疯球了! 他季时宴的脑子是被这湖水淹了吧! 想到这,他打定主意要给卿酒酒一个难堪:“阿秀一向善良,不似你这个毒妇铁石心肠,方才你与那周庭樾肌肤相亲,触犯了大周律法,按例,你该被烙印。” 他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虽然大周是有惩治妇女不洁的律法,可是承安王妃方才确实是在救人。 这承安王....竟然要罚她! 大周律法,妇女不洁,情节严重着浸猪笼,不严重的,则在手上烙印,以示惩戒。 这烙印若是烙了上去,那可就会跟随一辈子! 卿酒酒都要被气笑了:“你说什么?” “沈默!将烙印拿上来!” 这,还要当众惩罚!? 江浔也双手抱胸,看戏般杵着不走。 而卿秀秀,则满眼恶毒地附和:“我受委屈倒是其次,可姐姐这个性子,若是不好好引导,以后定然会吃大亏的——” 卿酒酒,你还想跟我斗! 也不看看王爷偏爱谁! 等着吧,一会儿我还有大礼送给你呢。 沈默很快取了个烧红的烙铁过来,交给季时宴时他忧心忡忡道:“王爷,要不——” 话未说完,那烙铁就被季时宴抢了过去。 “本王说惩戒就是惩戒,卿酒酒屡次出格,作为夫君,当然要管教!” 他说着,便要扯过卿酒酒亲自动手! “你敢!”卿酒酒气红了一双眼,她满眼都是厌恶:“季时宴,你是眼盲心瞎吗?!” 她掌心中,银针寒光一闪! “卿酒酒,是你学不会服软。“季时宴举着烙铁靠近她的脸,眼底同样是一片血红:“几次三番挑战本王底线的人,是你!” “承安王!放开她!”周庭樾冲上来。 “滚!”季时宴扬手一推,彻底被激怒,手上的烙铁直接冲着卿酒酒而去! “啊!”卿秀秀惊慌地捂住脸,似乎不敢直视一般,但那唇角的窃喜却泄露了她。 可是半晌过后,面前雅雀无声。 她放下手一看,季时宴一动不动地举着烙铁,那烙铁离卿酒酒只有一寸距离。 “王爷?您怎么了?” 第27章 别招惹本王的人 第27章 别招惹本王的人 “你的王爷被点穴了。”卿酒酒将银针重新收回,冷笑着道:“这次轮到我了。” 季时宴只在刚刚的一瞬间,觉得自己身上某处一个刺疼,紧接着就浑身僵硬再也动不了了! 而且还说不了话。 卿酒酒从他手中取下烙铁,冲着季时宴的脸一晃:“王爷,你与卿秀秀私相授受,也算犯了不轨,这律法应当没有规定,只惩治女人吧?” 她方才的动作,没有人看清是什么时候做出的。 竟然能让承安王一动也不动! 而且她说什么? 她要罚承安王? 虽然她说的没错,这律法上没有说明男人不受管制,可是!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哪有人敢说要惩治男人的! 更何况那可是承安王! 江浔也几乎立刻笑出来,还附带着鼓掌:“对啊,承安王妃说的可太对了,没有男人犯法就免责的道理。” “宣王!你与我姐姐什么关系?你要这样偏帮她?” 江浔也打开折扇,丝毫不避讳:“我跟承安王是死对头,承安王妃跟他看起来也势不两立,那我们负负得正,就是朋友咯!” 卿酒酒突然怒斥道:“都给我闪开,卿秀秀,我可保不齐手不抖,这烙铁要是印在你脸上.....” “王妃!千万不能如此!”沈默闪身挡在卿酒酒面前。 他方才试着给王爷解穴,可是卿酒酒的点穴手法太难见了,他根本解不了。 并且季时宴自己都冲破不开这个穴道! 他死死咬着牙关,瞪着卿酒酒,那眼神就像在说:“卿酒酒,你敢!” 那烙印冲着他的心口,虽然已经不红了,可灼热的温度依旧。 一个下去,必然会留疤! “姑娘!”一道声音打断了卿酒酒的动作,听起来惊慌无措:“小世子丢了!” 来人是卿酒酒安排看护云琅的侍女,执画。 “你说什么?在这儿怎么会丢?!” 卿酒酒瞬间慌了神,手上的烙铁一松,直接掉在了季时宴动弹不得的脚上。 立刻烫出了一块伤疤! 季时宴当即一个闷哼!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这正午还没过完呢,一茬接一茬的热闹跟不要钱似的。 “小世子不是一直被下人带着玩吗?怎么会没了?” “对呀,我一盏茶前还看到他在湖面上耍——” 卿酒酒听到这,心下一咯噔:“湖里找过了吗?” 她安排给云琅的执画,自然不是从仆从交易处买的,而是与徐白一样,是她身边的心腹。 执画武力高强,是不会胡来的。 可是云琅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丢了? “不在湖里,小世子在湖里玩耍之后,属下带他去更了衣,他说饿了,我去取了块糕回来,他就不见了!” 就因为有执画在,所以卿酒酒今日才放松下来,没有多去注意云琅那边。 可是现在,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卿酒酒往卿秀秀脸上一扫。 对方却笑着看回来:“姐姐看我做什么?我可从头到尾都在这儿,小世子出事,难不成第一个就怀疑到我头上来?” “你最好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卿酒酒说完,快步往云琅最后消失的地方跑去。 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鱼龙混杂,而且太后也来过。 卿涟漪上次就动了想拿云琅当人质的心思,不会真是—— 还有就是季时宴的仇家。 他这个人,一路坐上一个外姓王的位置,不可能没有仇敌,方才那个江浔也看起来跟他就不对付。 还有卿秀秀。 卿秀秀一直想要拉自己下位,对她怀恨在心,她定然也是在筹谋一些猫腻! 可是云琅会被带到哪去? 他身子不好,随随便便的绑架都有可能要他的命! 想到这儿,卿酒酒难掩心下的焦急。 “派人散消息出去,谁能将云琅送回来,一个时辰内,赏金三十万两,两个时辰内,赏金十五万两,以此类推。” 执画从未听过这样的悬赏方式:“姑娘,这行得通么?” 按时间规定赏金,那些冲着钱来的,定然会尽心尽力。 卿酒酒急声道:“去办吧!” 她赶到了那间专门为他们娘俩准备的休息室,下人已经翻遍了,云琅确实不见人影。 卿酒酒心急如焚,自个又亲自翻了一遍。 与此同时,那悬赏的消息一发出,不论是来参加夏宴的人,还是城里的百姓,都惊呆了! 一个时辰就能挣个三十万两! 这种天大的馅饼谁不想要? 于是不论是流亭湖还是城内,所有的关系网都迅速铺了开来。 各方势力明争暗斗,都纷纷开始寻找那位小世子。 湖边。 季时宴突然身形一晃,‘噗’一声,吐了一口血! 周庭樾震惊地看过去。 卿酒酒的点穴方式他了解,除非到时间自动解除,否则强势冲破,会给心脉造成重击。 而季时宴竟然真的强冲破了! 沈默立马就要去扶:“王爷,属下扶您回府休息?” “云琅那到底怎么回事?”季时宴一把抹掉唇角的血迹,显得他有几分冷孽:“突然就不见了?” “王爷,您为了他冲破穴道吗?姐姐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孩子心软。” 卿秀秀满脸凄楚,为他抱不平。 她不能接受季时宴为了卿酒酒母子分心,一点都不行! 而此时,人群大规模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声势浩大,沸沸扬扬的。 就连这些稀奇项目仿佛都失去了吸引力。 江浔也趁乱抓住了一个男人,问道:“干什么去?” “当然是找人啊!”那男人急着要走,口气不好:“王妃说了,一个时辰内替她将小世子找回来,赏银三十万两!晚一个时辰就只有十五万两了,还不抓紧时间!” 说完他掰开江浔也的手,急急跑走了。 “三十万两?”卿秀秀一脸惨白地喃喃念叨:“她疯了么?她哪来这么多钱?” 而季时宴想的则是,这个女人,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这么个主意! 云琅就算遇险,此时应该也还没有被送走远,这么多人一起,找回来定然不难的! 江浔也在一旁鼓掌:“承安王妃真是个妙人啊,引得本王对她也更加有兴趣了呢。” “江浔也,本王警告你,别招惹本王的人。” 第28章 本王说了,阿秀不会做出这种事 第28章 本王说了,阿秀不会做出这种事 季时宴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两眼,而后一甩衣袖,朝卿酒酒方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刚走两步,就被脚上的烫伤疼的龇牙咧嘴。 他也觉得自己有病。 明明卿酒酒都这么对他了,脚上还烫了一个大伤,他竟然会觉得有些放心不下,想去看一眼。 见鬼了。 肯定是被云琅在相府时的那两声父王叫魔怔了。 他不是要管那娘俩的事,他只是想去看个笑话! 厢房内,卿酒酒将所有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可疑的物品。 还去云琅沐浴的浴桶边查探了一番。 一无所获。 她的眉心拧的越来越紧。 云琅平时都很听话,她也交代过,今日人多眼杂他不能离开执画的视线。 他知道危险,所以不会乱跑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他消失的让人无知无觉? 外头有动静,进来的人竟然是季时宴。 卿酒酒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臭的能冻死人:“王爷是没被烫够,还上赶着找打吗?” 她一身红衣未干,有些狼狈地贴在身上,显然是来不及更衣。 而且她的脸,看着怎么有些奇怪? 那几条疤痕,怎么感觉比落水之前要变大了不少? 卿酒酒态度中的嫌恶也丝毫不掩饰,手上要是有武器的话,大概已经冲季时宴的脑袋上敲过去了。 季时宴收回视线,冷哼:“本王说过,你能干成什么事,不过是招摇着博人眼球,这下出事了才后悔又有什么用?” “如果你是来落井下石的,那就滚吧。” 卿酒酒心烦意乱地走到外面,有些一筹莫展。 而此时,她的余光却瞥到了草丛里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走过去,那毛茸茸的东西依旧一动不动。 ——一只死老鼠。 卿酒酒想也不想就蹲下身去看,还伸出手去—— “你疯了!”季时宴一把拍掉她的手:“在这莫名巧妙死掉的老鼠,不是中毒就是中毒,你不要命了?” 卿酒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她才不是要碰那死老鼠,而是—— 她拨开那草丛,死老鼠两眼翻白,那嘴边是一些糕点屑。 栗子糕。 卿酒酒用手捻了放在鼻尖,微微一嗅。 季时宴就见她脸色巨变。 那里头分不清掺杂的是阴狠还是庆幸。 他不由急声问:“什么东西?” “落回。”卿酒酒拍掉掌心的药沫,眼底划过狠厉:“服食后,人会迅速陷入昏沉无力中,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就会丢了性命。” “什么?” 虽然想过云琅可能会遭遇不测。 可是这么阴狠的毒药用在一个小孩身上,是谁这么阴毒? 卿酒酒冷声:“云琅玩了水,早就饿了,这时候若是看见一块糕点,小孩子根本不会有太多防备。” 所以这掳走了云琅的人,一定在进入流亭湖最初,就一直盯着云琅的动作。 就是冲云琅来的! 季时宴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生起了一股难以自抑的烦躁:“沈默!” 沈默冲过来:“王爷!” “去查,今日燕京城哪家药铺出售过落回这味药!带有毒性的草药出售都需要记录在册,这是大周律法,去给本王查!” “是!” 沈默好久没有见过季时宴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样了。 王爷他明明不是很讨厌小世子和王妃的么? 卿酒酒却并不接受他的好意:“王爷未免做戏太过,靠你,我们娘俩还有命活么?” “你什么意思?”季时宴一把抓过她,冷声质问:“你在怀疑本王?卿酒酒你脑子坏了?” 卿酒酒挥开他的手,一面结果执画递来的今日进出过流亭湖的来访记录,一边冷笑。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是这个场内,最值得怀疑的人是谁,还用她说出来么? “卿酒酒,你怀疑阿秀?”季时宴倏地沉了脸:“不可能,你以为她是你不成?她生性单纯,就算此前在你面前有过不妥,也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你也报复她了,但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阴毒的事!” 卿酒酒一句话都还没说,什么都叫季时宴说完了。 听到这,她的冷笑更甚,但也不准备叫醒一个眼瞎的男人。 她扫过手上的名册,今日进出流亭湖的人,包括下人在内,一共有四百多人。 这些都是她在开宴前,仔细交代过下人一定要落实记录在册的。 没一会,有人跑着过来回禀:“王妃!” “怎么样?”卿酒酒焦急道。 “太后已经回了宫,没有发现她身边的人有何可疑的,应当不是她那边动的手脚。” 不是卿涟漪。 卿酒酒点点头:“想来也是,今日她要的排场我都给了,不至于还要对云琅下手,而且这落回并不是宫廷之药,想必她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方法。” 季时宴从来没有想过卿酒酒可以这么冷静地分析事态。 若不是知道云琅是她的命,季时宴甚至觉得她冷静的像一个旁观者。 然而这样的卿酒酒,身上却莫名像是发着光。 有一层令人觉得致命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眼。 卿酒酒将名单重新交给下人:“去查查江浔也,还有卿秀秀今日带来的人。” “再查一下厨房,栗子糕是现做的,今日供应了几盘,又有谁接触过,全都给我带过来!” 下人立刻醍醐灌顶:“是!” 卿酒酒短短几句话,他们立马就有了方向。 确实是,查任何东西都要查源头,源头抓住了,离真相还远吗? 此时,方才湖边的一群人也赶了过来。 江浔也是来看戏的。 卿秀秀自然是为了找季时宴。 周庭樾则有些担心地看着卿酒酒:“怎么样了?” “还不带周公子去换身衣裳?”卿酒酒吩咐完,又软了语调对周庭樾道:“没事,我曾教过云琅应付紧急情况的办法,你别担心。” ? 季时宴顿时火大:“方才本王急的团团转,你也没说过这个!” “跟你说的着么?我儿子没准被贱人害死了,王爷都还觉得对方是好人呢。” 卿酒酒目光凉凉往卿秀秀身上一扫。 卿秀秀恨不得直接上前撕了她,脸上还要装:“姐姐,孩子丢了我们都着急,可你这样胡乱阴阳怪气我,我也觉得很委屈。” “委屈是吧?”卿酒酒哼声一笑:“我会让你委屈不出来的。” 她的语气中,似乎笃定了卿秀秀是云琅消失的主谋。 面对她这样强烈的注视,卿秀秀不禁心慌一瞬。 “卿酒酒,本王说了,阿秀不会做出这种事!” 对一个两岁的小孩下毒,卿秀秀不可能的。 当年她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都冒险日日送吃的给他,又怎么会对孩子下手? 正说着话,厨房的人已经被带过来。 两个面点师傅都是卿酒酒亲自教的,除此外还有两个是负责给前边上菜的侍女。 那做栗子糕剩下的材料也都被拿过来。 卿酒酒一一看过,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那问题就不是出现在材料上。 她将目光放在了两个侍女身上:“你们端着糕点去台前时,可否出现过什么差池?” 侍女们被匆匆招来,显然知道出事了,有些惊慌地挤在一起。 听到这,她们都忙不迭地摇头:“没、没有!” 没有? 卿酒酒眼眸一闪,喝了一声:“执画,取马鞭来!” 第29章 你说什么死了 第29章 你说什么?死了? “王妃!”两个侍女噗通就跪下来:“饶命啊,王爷,王爷我们真的没有!” 她们下意识就去求现场看起来权位最高的。 ‘啪——!’ 卿酒酒手执马鞭,在地上猛地一抽! 巨大的风声从侍女耳中扫过,犹如那雷霆万钧的鞭子已经抽在了自己身上。 她们立刻抱在一起:“啊!!” “姐姐!”卿秀秀也跟着惊叫:“你何苦为难两个下人?” 她话落,两个侍女中立刻有一个附和:“就是啊王妃,小世子丢了,你不分清白就将罪安在我们身上,您枉顾人命!” 这侍女就是方才开口求季时宴的那个。 卿酒酒提唇冷笑,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直接扬手,一鞭子抽了过去! 凄厉的嘶喊响破天际:“啊!!!!” “王爷!姐姐好狠啊!”卿秀秀作势躲进季时宴身边。 就连季时宴也没有想到,卿秀秀竟然敢这么果断地抽人。 那鞭子落在身上,立刻便是皮开肉绽! 江浔也本来是跟过来看戏的,此时合起了折扇,那玩味的变成了单纯的兴趣,落在卿酒酒身上。 少见一个女人处理事情能如此果决,简直到了令人欣赏的程度。 他甚至想拍手叫绝。 那侍女被一鞭子下去,哭的死去活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无辜,咒骂卿酒酒心狠手辣。 见她嘴还硬着,卿酒酒招招手,让执画拿了把钳子过来。 “你要干什么?”侍女狠狠盯着她,不断地往后退:“你别过来!” 卿酒酒一把拽过她的手,在她涂了丹蔻的指甲上比划了一下:“不喜欢我那么粗鲁地对你,那换个柔和的,指甲该修修了吧?” 说着,她一钳子便下去! “啊——”侍女下意识眼睛一闭,可是疼痛并没有传来—— 卿酒酒的钳子夹着她的指甲。 “只要我用力,你的指甲就会直接与手分离,嘶啦一下而已,往后也会长出新的来,不要紧的对吧?” 卿酒酒在笑,可却显得比阎罗还可怕。 嗜血,残忍。 她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侍女浑身哆哆嗦嗦,恐惧般盯着卿酒酒,冷汗爬了满脸。 “王爷,你看姐姐——”卿秀秀直接被吓哭了:“她真的好残忍!” 季时宴也震惊,卿酒酒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残忍的手段? 她以前不是说连看到一只流浪狗都要流眼泪? 今天的卿酒酒也让他看到太多意外了! “王妃,”江浔也突然将自己手上的折扇扔给随从,笑着蹲下身来:“这种血腥的事就不好让你一个姑娘家动手了吧,本王帮你代劳一下。” 他从卿酒酒手中直接抢过了钳子,而后在卿酒酒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用力—— “啊!!”侍女被自己指甲喷出血溅了一脸! 卿酒酒也没想到这江浔也竟然这么果断残忍,愣了一瞬。 而江浔也似乎觉得不够,带血的钳子又夹住了侍女的另一根手指:“来,继续。” “不要!”侍女绝望地摇头,血和泪糊了一整张脸:“不要啊,我说,我说!” 还真是她。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心虚,卿秀秀往后一晃,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说重点,云琅被弄到哪里了?” “我不、不知道——”侍女一副哭断肠的样子:“真的!我只知道他、他被藏在送潲水车上、送、送走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王妃饶命,宣王饶命!” 卿酒酒招手唤来执画:“潲水车往哪个方向走了?” “回王妃,西郊养殖场。” 所有进出的来客登记执画都已经捋清,包括离开流亭湖的马车方向,都在卿酒酒的吩咐下掌握了动向。 她们其实根本没有废多少时间,卿酒酒无论在哪个环节,都用了最省力的方式。 卿酒酒转身就要去牵马,她要亲自过去一趟。 然而—— 此时下人又匆匆跑来:“王妃,小世子回来了!” “什么?”卿酒酒赶紧往外走:“他自己回来的?” 一群人又匆匆往门口赶。 就连季时宴也不例外。 而被落在原地的卿秀秀,此时却是没忍住,腿一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姑娘!” “春芝,他怎么会回来?你不是说,不是说——” 不是说那落回药下下去,必死无疑么? 一个两岁的小儿,怎么还能逃过毒药回来?? 春芝也很意外:“这,可是那糕点他确实吃了。” 此时,旁边发出一声细微的悉索声。 卿秀秀猛地一转头,望向那妄图逃跑的侍女,眼底的阴毒和血红暴露无遗。 那侍女跪下来,不断磕头:“我做成了的,他吃了那糕点,我亲眼看着吃的!” 吃了,却还是回来了...... 卿秀秀真不知道该说那孽子是命大还是命贱! “春芝...没用的棋子,你说要怎么处置?” 侍女猛地一顿,仓皇地抬头,看见了卿秀秀眼中漫天的杀意,她不断地想往后退:“不、不、你答应我了,只要做成了你就给我——呃!” 侍女缓缓倒地,睁大的眼睛没有来得及闭上,额头已经被巨石砸烂了。 卿秀秀从地上站起来,冷睨了地上一眼:“废物。” 而后抬脚,跟着前面的人群而去。 云琅被暗卫还给卿酒酒时,面色还是苍白的。 四周的声音纷纷扰扰,全都啧啧称奇。 第一次见被绑票还能自己回来的,况且还是个两岁的小孩,还中了毒。 卿酒酒暂时管不了其他,赶紧摸上他的脉:“宝宝,你还好吗?” 他中了落回,按时间数,现在应该是昏迷着的,不过卿酒酒摸上去,他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了。 云琅一手抱着卿酒酒的脖子,一手摸出一个小药囊:“云琅听娘亲的,吃了这个。” 这是卿酒酒备了给他防身的。 怕云琅总有落单的时候遭遇不测,卿酒酒给他放了几颗可解百毒的药在身上。 没想到真用上了! 周围的声音更是叫奇,这位小世子,竟然如此聪明! 卿酒酒欣慰,大概云琅太小,绑架他的人也会放松情绪,不会防备过剩,才叫他有机会自救。 “不仅如此,”将云琅带回来的是卿酒酒安排的暗卫:“属下发现西郊一路上都有小世子留下的碎布,与他今日穿的袍子相似,这才如此迅速能找回世子。” 云琅忽闪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我怕娘亲找不到我,就咬碎了衣服。” 他的机灵程度,连一旁的季时宴都感到惊讶。 “宝宝,你好棒。”卿酒酒往他额头亲吻了一下,彻底将心放下了。 云琅害羞地往她怀里藏。 不过毕竟中了毒,他还是显得有些累。 卿酒酒将云琅带去休息,将他哄睡了才重新出来。 而此时,一群人已经被请到了前厅去喝茶。 下午的活动似乎因为这样一件插曲,让大家都失去了兴趣。 “王爷!”沈默匆匆跑进来,附耳在季时宴身边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季时宴眯了眯眼,手中的茶杯猛地在桌面一掷:“死了?” 第30章 卿秀秀撞柱 第30章 卿秀秀撞柱 江浔也喝了一口茶,兴致勃勃:“谁死了?” 堂内又闹腾了起来。 他们之所以留下,就是为了看看,承安王妃要怎么处置那个侍女。 “回王爷,方才那名被拔了指甲的侍女,她死了。” 江浔也的侍卫声音不大,但是这里的人都听清了。 “死了?虽然被拔了指甲,但也不至于就要命吧?” “是啊是啊,她不是已经说出来了么?王妃看起来也不像要她的命啊,怎么突然又死了呢?” “那不好说,我看承安王妃那狠劲,不像是要放过的样子。” 议论纷纷中,卿秀秀突然抹着眼泪倒吸一口气,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虽然我跟王妃是亲姐妹,可是方才她那屈打成招的招式,我是很不认同的,姐姐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侍女被当众逼着承认了这种事,换成任何人也该活不下去了。” ‘屈打成招’四个字一出来,这件事的性质立马就变了。 虽然卿酒酒的方式很奏效,可是在一个女人身上,确实是残忍了一些。 “二姑娘说的也是,难道这侍女是不堪受辱,所以自尽了?” 有人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承安王妃派人留了后手,给打死的?”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她在没确定的时候就敢拔人指甲,卸磨杀驴又有什么?说到底在她眼里,那不过是个侍女而已,命又不值钱。” “她连火烧相府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杀个人确实没什么.....” “嘘!承安王妃来了!” 他们在讨论什么,卿酒酒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显。 季时宴冷声质问:“卿酒酒,那侍女的死,是不是真跟你有关系?” 方才他们都去了门口,没人留在原地,那侍女又是夏宴上的人,想来除了卿酒酒,也不会有别人杀了她。 一条人命自然是没有什么。 但是......卿酒酒现在的手段,却叫他一个上惯了战场的人都觉得嗜血! “王爷这话问的,是有什么证据吗?何况在我的夏宴上死了人,难不成不是我嫌晦气?” “姐姐,你说话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卿秀秀站起来拦在季时宴身前:“就算不是你亲自动手的,可你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屈打成招的事,又怎么解释?她分明是被你拔了指甲,害怕之下才认得罪!” 好大一盆脏水! 卿酒酒噙着嘴角的冷笑,望着卿秀秀道:“觉得我屈打成招?” 卿秀秀挑衅地回看她。 “沈默,你主子让你查城里医馆内,落回的售出概况,有消息没有?” 沈默突然被点名,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看向季时宴:“有、有了!” 他将全城里,近期的落回售出账单都寻了回来。 一共八笔。 卿酒酒接过名单,手指点在一个名字上:“绿珠。” 执画迅速奉上一张卖身契,上边的信息写着绿珠的生平籍贯,还有她的指纹按印。 众人一一传阅过去,又都改了口风。 “原来真是她!” “王妃果然没有冤枉人,就是她买了落回陷害世子!” 卿酒酒冷笑:“诸位结论下早了,绿珠一个侍女,她要陷害世子能得到什么?” “啊?这么说,这幕后还有人指使?” 卿酒酒朝执画递了个眼神。 执画将手上的一支金钗扔在了桌上:“这是从绿珠房里搜的。” “绿珠一个侍女,“江浔也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都环视了一圈,玩味道:“能有金钗?” 卿秀秀被广袖掩住的手上,狠狠攥紧了一把。 她勉强一笑:“一支金钗能说明什么?她是被人收买的?” “她当然是被人收买的,”江浔也捡起那枚金钗查看,轻叹道:“当然收买她的人也不是很聪明。” “金钗而已,只要是小富贵的宅门里,哪个没有?” “是啊,今日来赴宴的人里,几乎人手都有一支吧?” “宣王妃难不成是想随意污蔑我们在场的某个人?” 听到这,卿秀秀暗暗一笑。 是啊,金钗而已,赠予的或是偷盗的,又有谁说的清? 卿酒酒扬手打断他们:“大周律法,所有金银都受朝廷管控,所以为了保证金银的纯度,每个金铺都会对样式和重量记录在册,我没记错吧?” “是啊。”江浔也非常捧场地鼓掌:“而且一些大户人家,金饰都是有要求的,很少发生重复。” “那就请我亲爱的妹妹看看这是什么?” 执画又往桌上扔了一本金饰打造的记录本。 那上头有一副原原本本的,与那支金钗一模一样的样本图! 她缓缓念出里头的记录:“天宸元年十月初五,承接自卿府二姑娘,工时耗费一月,重12钱。” 卿秀秀刹那间褪了脸上所有颜色! “王爷!”卿秀秀噗通跪下来,眼泪瞬间糊了一脸:“姐姐这是铁了心要将这脏水往我的身上泼!” 江浔也睨了她一眼,显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看见卿秀秀的眼泪也无动于衷:“卿二姑娘,这么说来,这金钗确实是你的?” “我——!”卿秀秀胸膛起伏不断:“我的首饰那么多,怎么会独独记得一支金钗?有心人要利用,只需要偷盗便是了!” 她也是轻率了,根本没有想到金钗会惹出这种事。 不然是绝不会拿金钗当成报酬给那绿珠的! 季时宴低头看她:“你的意思是,有人偷了你的金钗放在绿珠枕头下,污蔑你?” “定然是这样!”卿秀秀一把鼻涕一把泪:“王爷~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我怎么会做出这么精细环环相扣的局?” 听她这么说,季时宴果然有些犹豫。 是啊,卿秀秀怎么可能会杀人? 她连方才看那绿珠的指甲被拔了都害怕。 卿酒酒却是一声戾笑:“你可以拿出不是你的证据,而不是遇事就哭哭啼啼,卿秀秀,我今日一定要替云琅讨回一个公道!执画!” 执画将马鞭奉上:“王妃。” 马鞭砰地在地上被重重甩在地上,卿酒酒一抬手就要往卿秀秀身上招呼! “王爷救命!!!” “卿酒酒!”季时宴徒手接了那马鞭,掌心瞬间血肉模糊,他怒不可遏:“你敢碰她?!” “王爷!既然姐姐一定要我的命,那阿秀还不如自己以死明志!” 卿秀秀说着,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撞向了大堂的柱子! “阿秀!” “啊!” 闷声而过,卿秀秀额头上缓缓冒出血来。 人当即昏死了过去。 第31章 季时宴!你给老娘滚出去! 第31章 季时宴!你给老娘滚出去! 季时宴大怒之下,将那马鞭愤怒一甩。 男人力道大,那一鞭子极其吓人,连椅子都四分五裂了。 卿酒酒本能往后一躲,却没站稳腰磕在了桌沿上,而桌上还热烫的茶水瞬间便倒在了她身上! 卿酒酒:“艹!” “王妃!” 江浔也搂着她的腰将她带离,立刻朝下人道:“拿冰块过来!” 季时宴没想到会这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要去抢卿酒酒,然而伸到一半就被卿酒酒踢开。 她眼中充斥的严寒,还有刻骨的疏离:“你的脏手别碰我!” 卿秀秀果真是个疯子。 为了让季时宴在意,服药装心疾。 又在这种时候,用自杀来转移注意力。 难怪季时宴对她深信不疑,她这样的手段,足以迷惑一个鉴茶值为零的睁眼瞎。 但此时一时间,晕倒在地的卿秀秀竟然无人理睬。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卿酒酒。 就连江浔也都微微冷笑了出来:“王爷不去关心关心秀秀姑娘怎么样了,还有空关心王妃?不过本王看也是,秀秀姑娘额头上那点血,应该不至于有性命危险,倒是王妃的烫伤,搞不好就毁了容。” 经他提醒,众人视线掠过卿秀秀,这才觉得,那伤口未免是过于不像自杀...... “江浔也,你放开她!”季时宴怒目而视:“沈默,去找大夫过来!” “承安王爷果然对秀秀姑娘关心备至,看看这急的,恨不能将大夫拎到面前来呢!” “唉,到底那秀秀姑娘才是承安王的心尖肉啊。” “这承安王妃这么丑,承安王看不上不是也很正常?” 众人正议论纷纷,谁知那江浔也突然一把抱起了卿酒酒,冲人群喝道:“让开!” 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时,已经抱着卿酒酒进了里间休憩室。 执画准备了烫伤药进来。 卿酒酒也没力气跟江浔也掰扯,刚才在大堂,她确实已经有些遭不住了,腰上火辣疼痛。 但她本性就是用完就丢:“宣王殿下也不怕待会传出去,别人说我们的闲话,不过谢过宣王,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刚才江浔也当众抱起她,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江浔也却兴致勃勃,突然一把凑上来,抬起手微微触碰了一下卿酒酒的鬓发。 男人陌生强大的气味铺面而来,卿酒酒本能地有些抗拒:“你——” 只是她的反抗还没道出,已经被江浔也抢先一步。 对方根本没有给卿酒酒反应的机会,直接从她脸上撕下了一块皮! ——那是卿酒酒做来充当疤痕的。 为了让季时宴早日跟她和离,她总得立住丑女的人设。 而江浔也这一撕,撕掉的可就是她的人设! “你想干什么?”卿酒酒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这个人是谁,究竟是哪一派的势力,自己都还半分都不清楚,就这样让他知道真实面目,其实是很危险的事。 江浔也嘴角噙着笑意,反而更逼近打量了一下这张脸。 肤若凝脂,气色上佳,配上那双含情眼,卿酒酒这张脸,跟丑女根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这分明是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本王竟不知,承安王妃还有扮丑的爱好?” 卿酒酒想从他手中抢回人皮,却被他一把躲过去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好凶啊,”江浔也还在笑着:“本王将你带离那里,你不感谢就算了,反而怒目而视,我很伤心啊。” 卿酒酒不会单纯地以为这人只是好心。 他从出现那一刻起表现出来对季时宴的敌意就不假。 显然是个笑面虎。 而且这人是小皇帝的亲叔叔,也就是说,他曾经定然也是卿涟漪忌惮的其中之一。 一个被发配边地的亲王,定然是上一场皇位角逐的失败者。 那他跟卿涟漪之间,定然也横着仇。 卿酒酒才不会单纯地相信这人会帮自己。 江浔也将人皮在手上晃了晃,玩味着道:“就连承安王都不知道王妃如此绝色,本王今日可算是惶恐啊,来日若有什么要相求王妃,还望不要拒绝。” 看看,狐狸尾巴等在这呢。 卿酒酒一把抢回人皮,手往外一指:“我要换药了,宣王回避吧。” 江浔也瞥了她一眼,遗憾地耸了一下肩:“本王理解,美人儿一般脾气都大,越美越大。” 说完倒也不再停留,躲了出去。 “姑娘,”执画一边帮卿酒酒解开衣服,一边问:“怎么办?” 要是江浔也真的将这事说出去,那会给卿酒酒招来很多麻烦。 “他不会说的,”卿酒酒露出腰际的通红,“他跟季时宴水火不相容,应当想利用我对付季时宴,反而不会太早泄露我的容貌治好的事实。” 卿酒酒并不怎么担心江浔也那张嘴。 她的腰虽然是真烫着了,不过还好没有起泡脱皮,抹了烫伤膏问题不大。 执画忧心忡忡:“今日一来,你在燕京城里就算是露了脸,往后来找我们的皇亲贵胄自然不会少,姑娘,这一路危险重重。” 她们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跟季时宴和离,带着云琅离开燕京。 但是步步走来,并不顺利。 太后的掣肘,季时宴的莫名其妙,还有相府的大夫人,现在还多了一个江浔也。 “既然逃不开,那索性就在燕京城里大展拳脚。”卿酒酒眼中的兴致一闪而过:“流亭湖今日一闹,肯定名声大噪,对我们来说,是机会。” 执画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但是此时,门口又传来季时宴的声音:“江浔也,你给本王出来!” 卿酒酒与执画诧异地对视一眼,还未作出反应,房门被季时宴一脚踢开! 只隔了一层覆着轻纱的屏风,褪了衣裳,由执画给她上药。 卿酒酒:“?????” 季时宴如此气急败坏,也是因为他赶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屏风内衣衫半退的卿酒酒! 虽然背对着看不清别的,可是卿酒酒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和隐没在屏风的下半部分点墨上。 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可也才最为诱惑。 季时宴有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直到被卿酒酒一只茶杯直接砸在脸上:“季时宴!你给老娘滚出去!” 第32章 让他为了娶你跟本王妃和离 第32章 让他为了娶你跟本王妃和离 那一日流亭湖的最终落幕,听说不消几日就被宣扬了全城。 就连说书先生都编排了一场,专门在茶楼吸客。 “要说这承安王妃卿酒酒,一举开创了燕京城里的新生意啊,那流亭湖听说要搞一个叫什么招什么商?总之,只要给银子,就都能在流亭湖中占个份额,从此以后,流亭湖的营利都按份额的比例分钱。” 茶楼里,一个茶客喝了一口茶,兴致勃勃地与人探讨。 最近的燕京城,那是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卿酒酒的名字。 尤其是男人们。 那天去了流亭湖的,许多人将卿酒酒惊艳亮相一形容,还有人给画出来。 然后卿酒酒就火了。 在燕京城里名声大噪。 同桌的一个妇人不屑道:“我看她就是蓄谋已久,又背靠太后,让你们这些男人都觉得她很能干。” “她是能干啊,这种人人获利的主意,也不知她怎么想出来的,我看咱们大周是要开辟新的生意方法了。” 那妇人嗑了个瓜子:“再能干又怎么样,在人前丢人现眼,听说将她亲妹妹逼得自尽,又差点将承安王的鼻子给砸歪了。” “就是啊,这不是妥妥的悍妇么?俗话说丑人多作怪!” “你们说谁是悍妇?就你们这样在茶楼嚼人家舌根的长舌妇,还跟人家比?” “她不是悍妇,还能逼得人自尽,把承安王砸成那样?” “那是承安王有错在先,这小世子不是差点出了事么?” “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不该! 而且你们知不知道,自从在流亭湖露脸之后,这卿酒酒就经常和宣王不清不楚,这女人显然不安分,你们男人就是眼瞎!” “你说谁眼瞎,你骂谁呢!” 眼看着越说越激动,原本就是拼桌的男人女人,就差站在凳子上动手了。 另一边的雅座上,江浔也忍着笑放下茶杯。 卿酒酒白眼都懒得翻,一脸无语地坐着。 “王妃娘娘,本王看你是名声大噪啊。” 这事都过了半个多月了,没想到走到哪都还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卿酒酒也是服了这些人。 “宣王殿下,您不日日要挟本王妃跟你出来游玩喝茶,我这名声大约还能拯救一番。” 也不知道江浔也什么毛病,自从夏宴之后,他就用卿酒酒的小秘密,要挟她每天都要随叫随到。 不然就曝光她容貌的事。 卿酒酒迫不得已今日陪游船,明日陪听书。 这才有了他们传言里说她和江浔也不清不楚的传言。 也不知道江浔也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过自从自己一个茶杯将季时宴砸出鼻血之后,他就天天在王府发神经。 不仅克扣她和云琅的吃穿用度,一见面还阴阳怪气。 卿酒酒为了躲清净,还不如出来跟江浔也喝茶。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些响动声,引起不小的躁动。 卿酒酒抬眸望去,看见正从马车下来的卿秀秀和季时宴。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白天不能想人,夜晚不能想鬼。 卿秀秀额头的伤过了半个月居然还没好全,通红通红的。 就跟有毒似的,季时宴竟然一抬眼就看见了卿酒酒。 “看看看,说什么来什么,这不是承安王和卿二姑娘么?” “这卿二姑娘看起来真的伤的很重啊,都是那毒妇逼的。” “他们在看什么?” 顺着季时宴的目光望过去,就见方才他们口中的承安王妃正坐在角落雅座里喝着茶。 那对面坐着宣亲王殿下。 嚯! 这不是又赶上好戏了? 卿秀秀一看见卿酒酒,眼光一闪:“王爷...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姐姐她和宣王两人的姿态亲密,是不是在聊重要的事情,我们不好打扰吧。” 她声音并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看啊,人家秀秀姑娘多知书达理,不计前嫌还对承安王妃如此体贴。” 季时宴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卿酒酒。 他的山根上还有一块小小的疤,是卿酒酒那日用茶杯砸的。 卿酒酒见天的不在府里,他当然多少知道她跟江浔也的事。 却不想,这两人如此光明正大,就在这茶楼里私相授受! 而她今日还穿了夏宴上那套衣服。 瞬间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又涌上季时宴的心头。 那日卿酒酒在屏风后的曼妙躯体,如朦胧薄雾,明明没有看清什么,可是一见她就能想起那一幕。 见鬼了。 季时宴觉得肯定是因为她那一茶杯砸的太狠,所以每一次见卿酒酒都鼻子一酸。 而且这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还天天跑去见外男! 见的还是他的死敌! 不顾卿秀秀的阻拦,季时宴两步上前去,冷笑道:“卿酒酒,你每日与宣王私会,可知犯了七出之条?” “是吗?”卿酒酒兴致勃勃:“那王爷要跟我和离了吗?” “.......” 怎么着宣王妃提到和离,整个人就如此兴奋? “要不今日我们就去奏请太后,明日就将和离手续给办了,后天您就可以迎娶卿秀秀进门了,怎么样?” 季时宴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被她噎的无语。 这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开王府? 还是欲擒故纵? 但是这话听在卿秀秀耳中,她却是一喜:“王爷,您本来就不喜欢姐姐,她如今和宣王走的如此近,早晚会影响您的声誉,不如——” 上次她以死明志,好不容易将给云琅下毒的事盖过去了。 为此差点没了半条命,她没那么容易算了! 而现在,卿酒酒还妄图另攀高枝,这宣王...呵,卿酒酒一个丑女,拿什么跟自己比? 只要自己跟这个宣王抛抛橄榄枝,那..... 想到这,卿秀秀心底更是得意。 此时却穆地听见季时宴开口,恶声恶气道:“你、做、梦!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和离之后跟别的狗男人私奔!” 说完还狠狠瞪了江浔也一眼。 卿酒酒:“......” 江浔也:“............” “王爷,可是姐姐这样总是会连累您的名声,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了王府想想吧?” 卿酒酒干脆直接迁怒:“卿秀秀你到底行不行,什么时候能让他为了娶你跟本王妃和离??” 第33章 小世子有情况 第33章 小世子有情况 卿酒酒这话,直接在原地炸了响。 一时间让卿秀秀脸上的颜色变幻莫测,又白又红。 这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转而去寻求季时宴的安抚:“王爷您看,姐姐她怎么会如此无礼,将我们当成什么了?” “卿酒酒!你水性杨花就算了,还敢跟阿秀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跟她道歉!” 卿秀秀不明白,为什么卿酒酒都这么无礼了,成安王府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一塌糊涂,季时宴却为什么还不愿意跟她和离。 “我说错了么!”卿酒酒哼哼冷笑:“难道不是王爷您们两情相悦?” 季时宴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又绝不可能让卿酒酒如愿:“想让本王主动提和离,你做梦,你还是去求你那个好姑母吧。” 卿涟漪要是肯,她还用在这对季时宴用激将法。 吵没吵出内容来,卿酒酒挥挥手:“那二位自便吧,我跟宣王还有事情要谈。” 既然谈不拢,那大家就别互相碍眼了。 她这打发叫花子似的姿势又惹恼了季时宴:“你们有什么要谈的?江浔也,你回朝有段日子了吧,是不是闲得慌,那本王给你安排点事情打发时间?” “承安王,本王堂堂亲王,你见了不跪就算了,直呼名讳是不是该给你治个罪?” 两人你来我往,中间闪电噼里啪啦。 季时宴英俊高大,江浔也邪魅隽美。 惹得两边围观的茶客突然发出一阵感叹:“不是说承安王和宣王妃水火不容吗?这不是为了她跟宣王争风吃醋上了?” 突然,季时宴和卿酒酒同时扫了一眼过来:“闭嘴!” 两个当事人都嫌晦气,互相退开几米,生怕跟对方扯上关系。 “王爷,”卿秀秀拉着季时宴的袖子:“咱们还是去我们的位子吧,姐姐与宣王大概是要说体己话,我们在反而妨碍了他们。” 她都要将卿酒酒恨出血来了。 而且凭借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季时宴有些不对。 从卿酒酒回来之后,季时宴分在卿酒酒身上的注视,似乎就越来越多了。 而且,他现在根本没有提到要将卿酒酒杀了这件事。 并且那个孽种也还好好地待在王府。 而自己做了这么多,凭什么...... 算计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必须要想个办法,尽快嫁入王府才可以。 不然她永远都要被卿酒酒骑在头上! 正好,五日后,八月初七就是季时宴的生辰。 往年的生辰,季时宴都是与她一起过的,今年自己定然要更为努力准备。 最好能与季时宴生米煮成熟饭。 从前教卿酒酒用过的招,没道理自己用还能失效了! ** 一楼雅座。 江浔也将视线从楼上收回,浅笑连连:“看不出承安王妃脾气还挺大啊。” “少废话,你不是说有办法让季时宴在太后面前吃瘪么?说来听听。” 在季时宴和卿秀秀到之前,他们确实聊到了这个话题。 卿酒酒怎么会看不出江浔也跟季时宴不对付。 从前的卿酒酒每日只知道想着要怎么讨好季时宴,没有关心过朝政。 这段时间她没有闲着,将从前的事都查了查。 这一查就发现,与当年的争储果然有关系。 先帝死的时候才刚过三十,还是壮年,而皇后卿涟漪生的皇子年岁太小,又没有立为太子。 江浔也作为先帝的亲弟弟,又是嫡系,朝堂上支持他继位的人很多。 因此那时候卿涟漪与江浔也逗的很狠。 可是某一日,大家却突然发现,在太后和宣亲王忙着争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承安王居然迅速俘获了朝臣的风舵。 他指点年幼的皇子学习朝政,又坐拥犁疆四十万兵力。 两年前季时宴带兵收复了犁疆二十座城池,从此犁疆万事太平,他的名号在大周响亮的很。 卿涟漪和江浔也斗个你死我活,都不及人家承安王随便动动手指。 然而,他居然真挑了小皇子当皇帝。 后来小皇帝登基,江浔也被发落到了遥远的西域封地,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要不是季时宴,江浔也或许就是如今大周的皇帝。 西域虽然国土辽阔,但到底是蛮荒之地,他过去就是开荒拓土的。 要说他不恨季时宴,那根本不可能。 此次难得回燕京,他定要是要报仇的。 江浔也得声音打断了卿酒酒的思绪:“八月初七,为了迎接中秋,大周年年都要举办一场狩猎,为期五日。” 狩猎? “狩猎这种活动,虽然可以带女眷,但是就我跟季时宴这种关系,你觉得他会邀请我?” 大型狩猎场,等同于野外。 自古狩猎都是男人为了征服欲搞出来逞威风的,季时宴又没必要在卿酒酒面前逞。 “我的承安王妃,你别忘了太后是你亲姑姑,这种事,她难道不带你玩儿?” 江浔也的意思—— 卿酒酒眸光一闪:“宣王,你跟太后合作?” “一点就通。”江浔也打了个响指,玩味地看着卿酒酒:“你,太后,还有我,我们的共同敌人,可都是季时宴。” 当年季时宴助小皇帝登上皇位,卿涟漪本应该感激涕零,可是她这人的野心决不允许季时宴掌控小皇帝。 所以明争暗斗,卿涟漪和季时宴的关系,也可谓恶劣。 看来这次江浔也回朝,多少跟卿涟漪也有点关系。 曾经的敌人,也可以为了共同的敌人暂时联手。 就是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整死季时宴。 卿酒酒暗道,和离的话,我就得带着云琅远走。 但若是丧偶——那承安王府的财产岂不都是我的? 这单生意不亏,可行。 于是她举起茶杯,跟江浔也碰了一下,挑眉道:“那本王妃就等着宣王殿下的好戏了。” 江浔也一声轻笑,垂下眸,掩掉了眼中的一丝戾气。 “王妃!”执画突然从门外匆匆而来,一脸肃穆地扫了江浔也一眼,而后俯下身附耳道:“小世子有情况。” 云琅? 那日之后云琅的身子已经趋于稳定了,怎么突然又有问题? 卿酒酒一着急,起身时衣带带倒了茶壶。 ‘砰’一声! 茶壶四分五裂,激的卿酒酒心沉沉一跳。 “怎么了?”楼上突然传来季时宴的声音。 虽然上了楼,可是卿酒酒的一个举动就引起了季时宴的注意。 卿秀秀的眸光暗了暗。 眼见卿酒酒脸色灰白,疾步出了门厅上马车,不知道出了什么急事。 季时宴竟然也推开茶盏追下去:“阿秀你自己回府,本王有要事忙。” “王爷!” 季时宴的背影已经在拐角消失。 气急败坏的卿秀秀直接摔了一只茶壶! 下楼时,望见了冲她玩味一笑的江浔也。 卿秀秀心生主意,冲江浔也盈盈一拜,显得妩媚万分:“宣王殿下。” 她变脸之快,让江浔也的玩味更深。 谁知卿秀秀起身时,还被衣裙绊了一下脚,于是整个人朝前一扑:“殿下救我!” 馨香扑鼻,软腰入怀。 江浔也顺势一接,对上了卿秀秀那剪水秋眸。 第34章 噬心蛊 第34章 噬心蛊 承安王府。 卿酒酒匆匆进了别苑,脚还未踏入门,就听见了云琅的哭声。 这太奇怪了。 云琅根本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即便是前阵子被人下毒陷害,回来之后也只是做了几天噩梦。 但是只要卿酒酒陪着他,抱睡就好了。 他从未哭闹过,又乖又聪慧。 可如今,隔着房门都能听见他有些凄厉的哭声。 执画边走边解释:“原本还好好,跟我在院子里玩了一会蹴鞠,回来之后就有些心神恍惚,方才到了午膳时间,更是不愿意吃东西,接着就开始哭。” 云琅根本就没有出门,难道又是王府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动了什么手脚? 谁知卿酒酒还未说话,一旁传来季时宴的声音:“是不是有谁接近过别苑?” 两位主子回府声势浩大,管家早就闻讯而来,跟在他们身后。 听见季时宴有些斥责的语气,他惊恐万分。 “绝对没有啊王爷,别苑里头那个嬷嬷,老奴早就给调开了,如今就只有王妃三人,吃的也都是从大厨房拿过来的,食物都与您的那波一样有人把关着。” 卿酒酒绕过回廊:“若不是吃的,其余的供应呢?” “没道理啊王妃,您与王爷都是上午才出去的,若是东西有问题,也不该小世子一个人遭殃。” 季时宴紧拧着眉:“让沈默去查!另外从宫里宣个太医过来!” “是!” 卿酒酒心急如焚,根本无暇顾及季时宴突然的好心。 她跨入门槛,看见的便是云琅小小的身子陷在被褥间,哭闹不休的场景。 小脸都被眼泪浸湿了,红扑扑一片。 似乎因为疼痛,他不停地蹬着双腿。 看见这样的场景,卿酒酒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掐了一下,心尖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娘、娘亲!”云琅看到她,伸出手来要抱:“云琅痛。” 卿酒酒将他抱起来,胡乱在他额头安抚地吻了几下,而后一把握上他的脉:“娘亲在了,不痛了。” 可是被抱起来的云琅,竟然蜷缩着在她怀里痉挛。 这显然是痛到了极致! 脉象上看不出问题,只是云琅的双眼都被血丝密密麻麻地包裹。 而且唇色看起来,还有些微微发青。 卿酒酒覆上他的心口处:“云琅告诉娘亲,是不是这里疼?” “嗯,痛痛。” 季时宴眼见卿酒酒一系列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心底觉得越发有些怪异。 从最初云琅不舒服的时候,他似乎就隐约有这种感觉。 而到现在,这种怪异变成了怀疑。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云琅的疼痛看起来不假,他上次中的毒是落回,那不是引起心脏问题的毒药。 这次的发作应当与上次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也不该好好的,就胸口疼成这个样子。 卿酒酒面沉如水,从怀里掏出一个止疼特效药,给云琅喂了进去。 药效起作用还得一段时间。 而云琅却开始不停地抽搐和挣扎,似乎因为吃了药,身上的不舒服愈发加重了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卿酒酒甚至抱不住他。 只见云琅一只手紧紧抓住卿酒酒的衣袖,瞪大的眼睛翻白,似乎疼的有些失去理智,小腿蹬着卿酒酒的踢。 小孩子哭闹的时候比大人要少了理智。 执画刚想上前去帮忙,却被抢先了一步—— 季时宴从卿酒酒手中接过云琅。 他高大的身子完全能拢住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稳稳将他抱在自己的肩上。 他看起来很笨拙,似乎还是第一次抱孩子。 云琅还在闹腾,他只好一只手抱人,一只手学着卿酒酒在他后心轻拍。 笨拙又小心。 男人的胸膛宽阔,是云琅未曾感受过的来自父亲的体贴。 他的心口贴着季时宴的胸膛,好像起到了一些缓和作用。 云琅在最初嚷嚷了两声“不要不要”之后,渐渐地就趴在了季时宴的肩膀上。 一盏茶后,终于在药效下缓缓沉入睡眠。 季时宴将他放到床上,替他擦掉一脑门的汗湿。 这才发现,睡着了的云琅更像卿酒酒,闭着眼的时候看起来像小姑娘。 他睡着了眉头也没有松开,一眼看过去很是可怜。 季时宴见鬼的有些烦躁,似乎到现在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这确实是他季时宴的儿子。 旁边传来动静。 季时宴回眸过去,差点被卿酒酒吓死,他几步上前抢过卿酒酒手里的刀:“你疯了?就因为他突发恶疾,你要自杀???” 刚才卿酒酒明显是要拿到割自己。 “我若是死了,王爷你不是更应该高兴?还我!”她抬手去抢刀子:“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要放点血。” 季时宴一愣:“放血做什么?” “云琅的状况,大概率是中了蛊。”卿酒酒露出狠厉的颜色:“噬心蛊。” “噬心蛊?” 执画早些年本就跟着周庭樾,对这些毒啊蛊的一点都不陌生。 现在卿酒酒说起来,曾经看过的噬心蛊毒确实跟云琅现在的症状有点像。 “可是王妃,自从流亭湖回来,云琅就一直没有离开我们视线,怎么会有机会中蛊?” 卿酒酒流利地割开了自己的食指,鲜红的血液在茶杯里汇聚了半杯。 “执画,噬心蛊起源何处?” 说着不等执画回答,她条理分明:“西域多奇门遁甲之术,鱼龙混杂,各种蛊毒层出不穷,你觉得这噬心蛊,最有可能从谁手中传出?” 西域...江浔也?! 执画一愣,难掩震惊:“可是王妃,宣王不是想——” 想起季时宴还在这儿,执画紧急的打住了。 江浔也不是对王妃抛出了橄榄枝么? 怎么会对小世子下手? 卿酒酒也没想明白,何况她没有证据。 如果真的是江浔也,她想不通这人非要对云琅下手的理由是什么? 还是噬心蛊这样的狠毒手段,就为了对付一个孩子? 不管怎么样,方才江浔也提到的八月初七狩猎,似乎都是一个局。 一个将她,季时宴,云琅,都算计进去的局! 第35章 将我们一起抓去浸猪笼 第35章 将我们一起抓去浸猪笼?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季时宴不知道这主仆两个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他冷声质问:“噬心蛊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除了下蛊之人,根本无解的蛊。”卿酒酒边说边往茶杯中放了一种粉末。 顷刻间,她的血便凝结成紫黑色。 卿酒酒取出来,揉成了药丸,给云琅喂了一颗。 执画主动接过卿酒酒话解释:“中了噬心蛊,不定期就会发作一次,发作时蛊毒噬心,中蛊之人疼痛难忍,久而久之——” “久而久之什么?” 执画看了云琅一眼,有些不忍道:“心脏受损,人体越来越虚弱,等到有一日承受不住,睡过去就再醒不过来。” 执画话音刚落,床上的云琅似乎被梦魇住了,猛地打了个激灵。 季时宴竟然下意识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 拍完又觉得自己见了鬼。 可是这么恶毒的蛊毒,倒是符合季时宴对江浔也的了解。 那个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年跟江浔也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卿酒酒大概率还是个相府里不谙世事的丑胖子。 “那你割自己的手做什么?”季时宴目光沉沉:“不是解不了?” 噬心蛊这种东西,听起来就是令人痛苦万分的残忍手段。 云琅方才哭闹成那样,在自己怀里忍不住抽搐痉挛,想想也知道会有多疼。 可是他吃了用卿酒酒的血做的药丸,似乎脸上渐渐回了一些血色。 “亲生父母的血,是噬心蛊的天敌,可以令它短暂地昏厥,延长下一次的蛊发时间。” 卿酒酒看了季时宴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说:“其实心头血的效果要更好。” 心头血...顾名思义,隔开心口取血,但是比平常的取血要危险的多。 季时宴难辨卿酒酒说的真假。 而且他心底对执画的话存了怀疑。 应该说,他对卿酒酒和执画都存了怀疑。 “你们为何会对蛊毒知道的如此清楚?”季时宴危险地眯起了眸:“不止一次了卿酒酒,你从前不学无术,别说医理,就是三字经你也未必能背出来,可你接连几次都如此熟练地替人把脉,你究竟——” 卿酒酒:“......” 她与执画对视了一眼。 方才情况太紧急, 忘记这茬了。 而且还有在流亭湖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对落回表现出了非常熟悉。 所以季时宴恐怕早就生疑了吧? 只是憋到现在才问而已。 执画张了张唇,想要替卿酒酒解释一句,可还没说出话来就被季时宴打断了。 “还有你,一个在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奴才会武?还能懂噬心蛊是什么?你们是不是将本王当成云琅这种两岁小儿?” “......” 执画隐在衣袖下的手动了动。 在卿酒酒的角度看过去,这是执画想要出手的意思了。 依照自己对执画的了解,她就是说不过就打的人,懒得废话。 而且按照个性,她大概率还会给季时宴放点毒,比如造成他今日记忆受损什么的。 反正讲不过就动手,是执画的处世风格。 “王爷,你这是开始对我那两年好奇了?”卿酒酒换了个姿势,挡住执画的手。 她们现在这个处境,把季时宴得罪太狠没必要。 “卿酒酒,你别以为你能瞒得住本王,”季时宴的视线从执画袖口收回:“你过往两年的经历查不到,似乎被人刻意抹掉一般,但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那什么活华佗是什么人。” ? 他查到京宅去了? 卿酒酒心下一颤,那日自己逃得这么快,季时宴难不成还看清了? 可若是京华先生的身份这么快曝光,往后会很不利。 正当卿酒酒心思飞转,在想要怎么应对季时宴的猜测时,他却冷哼一笑。 “还想着瞒本王?你们在流亭湖装的好似初见不熟的样子,但是别想瞒过本王,那周庭樾就是京华,你这两年,一直跟在他身边,是不是?!” 卿酒酒:“......?” 她看了执画一眼,如果此刻执画脸上的表情可以翻译,那应该写的也是跟她一样的问号。 “呃....王爷,你是说那个最近名声大噪的活华佗,京华先生?” 季时宴唇角的冷笑更深了:“还装,本王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证据,不过你们的狐狸尾巴最好藏的深一些,不然让本王查到你跟周庭樾原本的关系,定然要你好看!” “怎么个好看?”卿酒酒放松下来,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而后抱臂看回去:“将我们一起抓去浸猪笼?” 浸猪笼三个字,让季时宴的脸色一下难看成猪肝色。 “你若是有阿秀一半的安分,不在流亭湖上大出风头,云琅也不会屡次遭到这种威胁,你不反省自己也就算了,还敢在这伶牙俐齿!” 又是卿秀秀。 卿酒酒直接气笑:“那你跟着我回王府做什么?你的阿秀可能还在茶楼等你呢。” “你提什么阿秀?你那个活华佗看似厉害,还不是不谙水性,连掉进湖里都要一个女人去救,丢人!” “你!”卿酒酒猛地扯过季时宴的衣领,两人的距离瞬间便缩短成了咫尺。 卿酒酒身上那股很淡的药香又扑了过来,在季时宴的鼻间形成了过敏似,他战栗一瞬,望进卿酒酒的眼中。 她眼中除了嫌弃没有别的情绪,让人恼火,可那双含情眼又意外地令人无法直视。 好像看久一些就会掉进去。 偏偏这双眼睛长在卿酒酒身上,跟她硬气的性格大相径庭。 季时宴被她抓住衣领,那明明是一个极其容易挣脱的姿势,可是他半晌没有动:“卿酒酒,你还有别的要跟本王说的吗?” 剑拔弩张一瞬间似乎褪去了,卿酒酒愣了愣:“什么?” “他,”季时宴指了指床上的云琅:“按你们说的,噬心蛊凶狠至极,你怀疑是江浔也,但你知道江浔也这个人有多不好惹么?” 那些流传在燕京城里的故事,关于争储,关于季时宴扶持了小皇帝上位,而江浔也败北被发配西域,都曾经过史官的润色。 朝局争斗,是真实的血流成河。 为什么江浔也在落败后还能保住一条命去往西域,卿涟漪难道不想杀了他? 季时宴又难道想放虎归山,让一个亲王永远占据朝堂上一个威胁的位置么? 当然是因为杀不死他。 江浔也是先帝的亲弟弟,嫡系一脉。 他手上的免死金牌多的是,人也猖狂,他连季时宴都不忌惮。 这次回朝就说明他是携带目的而来。 而卿酒酒这个蠢女人,还以为江浔也真的会给她抛出什么橄榄枝么? 最让季时宴气氛的,是卿酒酒自始至终似乎从未想过要向自己求助。 她还以为她自己能单独抗衡一个江浔也? 天真! “我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卿酒酒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王爷现在的意思,是要帮我吗?” “你想多了,”季时宴当然不会承认:“本王只是觉得,看你像个蠢货一样相信江浔也,回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很可笑。” 卿酒酒点点头,放开季时宴的衣领,后退了一步。 而后尊贵的承安王就被人一脚踢出了别苑。 “滚吧!” 第36章 王妃她不吃猪肝! 第36章 王妃她不吃猪肝! 八月初七一晃就到。 狩猎是大周每年的传统,到这时候,都会停朝五日。 虽然年年如此,但是大周百姓还是对这个狩猎日充斥着莫大的兴趣。 因为狩猎场每年都会由朝廷负责,运进一大批奇珍异兽。 还有别国的一些皇子和贵客会来比拼。 早在今年狩猎的筹备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百姓们就听说了,今年大周的狩猎会更加精彩。 “听说了么?莫迦王这次也要来狩猎呢!” “莫迦?他们本就是草原之王,来我们大周,那王爷们还能抢到猎物?”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我听说莫迦公主也来了!” “什么什么?就是那个说是给承安王递了好几次情书那位迦南公主?” 卿酒酒原本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 她正在前往狩猎场的马车上。 从那日与季时宴不欢而散之后,她就一直忙的脚不沾地。 江浔也究竟要做什么还未可知,但是云琅身上的噬心蛊不能不解。 幸好上次流亭湖一事之后,卿酒酒手里有了些银子。 关键时刻,钱可是好东西。 卿酒酒运作打点,一通忙下来也用了小一个月。 这中间云琅的噬心蛊又发作了一次,卿酒酒还真戳开胸口,引了一些心头血做药引。 云琅吃过之后,将近二十天没有发作。 不过这依旧是个定时炸弹,纵然卿酒酒能用办法暂时制住,只要蛊毒一天不除,云琅就要多受一天苦。 现在听见外边在谈论季时宴,卿酒酒本能地多留了个心眼。 “哎,要说这迦南公主,也是痴心,明明知道承安王已经有王妃了,而且心上人还是卿家那个二姑娘,她还妄图嫁入王府呢。” “就是啊,堂堂公主,委屈做小也就罢了,这承安王还不买账,就知道被那个卿秀秀迷住了眼。” “还不是卿秀秀长得好看?男人都一个德行!” “迦南公主长得不好看?她可是南疆第一美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个迦南,卿酒酒脑子里倒是有几分对她的印象。 确实是个美人儿,泼辣的那种。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是公主,听说上头有六个哥哥,莫迦王因为得了她这个女儿,高兴地给她母亲赏赐了一座马场! 南疆人都是马上的天下,一座马场,可谓是荣宠无度了。 所以迦南的性子被养的交纵一些也无可厚非。 不过大约越得不到的越想要,不管季时宴怎么拒绝迦南,她都铁了心的要嫁。 还扬言不惜做个侧妃。 卿酒酒啧啧摇头。 一旁的执画好奇地问:“怎么了姑娘?” 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一向都是喊姑娘的。 “也不知道季时宴究竟哪里有出彩的地方,这么能招蜂引蝶。” 站在卿酒酒的位置,季时宴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杀妻弃子,不可原谅。 “可是姑娘,我们这次在狩猎场的行动,肯定避不开承安王,他会不会插手破坏?” 执画对季时宴的人品也没有把握。 卿酒酒凉凉一笑:“他先自保再说吧。” 这次去狩猎,显然阻碍重重。 听说季时宴甚至带了卿秀秀过去。 正如那日卿酒酒与江浔也说的一样,季时宴果然没有邀请卿酒酒出席狩猎。 他带的人是卿秀秀。 而卿酒酒这,则是卿涟漪安排的。 她那日就有猜测,江浔也在这个时候回朝,而且一呆就是这么久,定然是带着某种目的。 当年在皇位上他败给了季时宴,在西域修身养性多年,肯定是要憋个大的。 而卿涟漪最近也没有来催卿酒酒行动。 所以卿酒酒想,卿涟漪和江浔也必然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或合作,在这次的狩猎中,定然是排好了戏等着季时宴。 所以,季时宴想要阻碍她的事,也得他自己有这个空档才行! 卿酒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陶罐,掂在手心,望着斑驳的马车壁:“既然爱玩阴的,那咱们就跟宣王好好玩一玩。” 她的语调分明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执画却听的莫名浑身一冷。 周庭樾刚将自己指给卿酒酒的时候,其实执画曾经有过不服。 一个在燕京城里声名狼藉的女人,追随她根本就没有出路。 当时的卿酒酒刚被救回来,身体残破,面容丑陋,谁也在她身上 看不见未来。 可是仅仅用了三个月,卿酒酒就从一个胖子变成了瘦子。 渐渐的,脸上的疤也治好了。 再后来,她一路游荡,去哪儿,碰见什么病都能治好。 那时候执画才对卿酒酒改观,她根本不是流连儿女私情的人,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在承安王身上栽的这么惨。 而且这两年她们行走江湖,也不是没有碰到要上来招惹的刺头。 只是这些人的下场——执画想到这儿,微微露出心惊的表情。 他们的下场都不好过,因为卿酒酒大多时候在救人,但是她要杀人的时候,那人一定会死的很痛苦! 小世子是卿酒酒的软肋,碰了她的软肋,执画都替宣王捏一把汗! 马车驶入了山林,狩猎场的入口。 周围已经栓了许多华贵的马和车,正中间一驾金黄的銮驾——皇帝和太后也到了。 卿酒酒被执画扶着下车时,踉跄了一下,抬眸对上季时宴的眼睛。 她最近怕云琅蛊毒发作,所以每日都一颗血丸养着他,但是血毕竟是有限的。 抽多了人都犯恶心。 季时宴握着卿秀秀的手腕将她带下马车,看见卿酒酒眉心一跳。 管家那个老家伙,最近也不知道抽什么疯,每日都来跟他禀报一遍别苑情况。 回想今早出门前,管家又来了。 说云琅又蛊发了一次,他昨日让厨房给卿酒酒准备的猪肝粥她不啃喝。 季时宴烦得要死:“她喝不喝猪肝粥关本王什么事?本王还得亲自去喂?” “王爷,王妃每日为了小世子抽血呢,日日半盏茶杯,昨日听说还取了心头血。” 心头血...卿秀秀绣花伤了指腹都要哭上一哭,卿酒酒怎么敢对着心口下手的? 想到这,季时宴猛地回过神来。 可是卿酒酒却已经在执画的搀扶下,进了猎场。 方才没有瞧仔细,现在才发现卿酒酒今日穿的是一身戎装,小短褂在身上,脚蹬麂皮长靴,长发高束。 飒爽利落,叫路过的官员眼睛都看直了! 第37章 你送吃的给他,他又不知道 第37章 你送吃的给他,他又不知道 相比起卿秀秀和其他的官宦妻女,精心打扮,妆容精致,连脚上踩的都是牡丹绣鞋。 盈步款款,裙带飘飘。 美则美,可是跟往日看街市上那些美娇娘,姑娘夫人的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因为狩猎,来的王爷高官公子哥儿多,她们更卖力打扮了一些。 五颜六色的衣裙散落在林间,走过都带起一阵脂粉的香气。 而她们看见卿酒酒,面上露出的嫌弃毫不掩饰:“瞧瞧承安王妃,这穿的都是什么啊?” “哪有这样的姑娘家,”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装的姑娘掩着自己的脸:“打扮的跟个男儿一样!” “就是,故意要引人注意吧,听说她最近不是跟宣王走的很近吗,承安王的头顶都要冒绿光了。” 卿酒酒一路越过她们,目不斜视。 听见这些话,也只是微微冷笑。 跟这些姑娘们完全不一样的,是那些男人们。 卿酒酒是唯一一个一身骑装上阵的,最贴合狩猎这个活动。 纤腰被束在腰带里,盈盈一握,而那纤长的脖颈,更是白皙细腻,在长马尾的掩映下,令人遐想无限。 “承安王妃今日也要上场么?不然穿这个样子做什么?” “她不是一向足不出户的么?听说毽子都不会踢,穿这样,还真是别有一番风趣。” “唉,可惜了这张脸,若是没有毁容,配上这身资,我高低得去打个招呼。” “要不,待会趁乱起来,我们去会会?尝尝这承安王妃到底是什么滋味......” 几个男人说着,眼对眼毫不客气地笑起来,那笑容分外不怀好意。 还没讨论完,卿酒酒那边就有了情况。 “别说了,看那儿,有好戏。” 卿酒酒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她微微打量面前的人,毫不客气地一笑:“迦南公主,有何贵干?” 就见那迦南一身异族服饰,头编五彩辫子,娇俏年轻,一脸的桀骜:“你就是卿酒酒?” 迦南其实是见过卿酒酒的,不过那时候太小了,年岁过了很久,记忆已经模糊。 她很小的时候就来过大周,那时候的卿酒酒还没有毁容变胖,不过也不出彩,是个很稳吞的性子。 因此迦南今日一见卿酒酒,如此一身干练,光彩夺目的卿酒酒,她心生怀疑。 “我是啊,公主有事吗?”卿酒酒又问。 她比迦南高上一些,抱臂俯视时颇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 众人心里纷纷想,这不对啊,本来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这承安王妃,怎么现在反而她能盖过迦南公主的势头? 迦南显然也没有想到,她手里还攥着马鞭,紧紧皱着眉。 “你不是卿酒酒,”她说:“卿酒酒那个懦弱的蠢蛋,才不会有你这种气势,你到底是谁?” 这话一落,就连卿酒酒也微微一怔。 这话说的,迦南好似跟卿酒酒很熟似的。 但是在卿酒酒的记忆里,跟迦南只不过有过几面之缘,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了。 这话恰巧被已经走近的季时宴和卿秀秀听见。 卿秀秀心底一喜,表面上不动声色:“原来公主也有这种感觉,姐姐自从消失两年回来之后,确实改变颇多,王爷那日还特地找了大师来给姐姐驱邪呢。” 迦南立刻看向了季时宴。 她白了卿秀秀一眼,亲热地去挽季时宴的手:“宴哥哥!” 迦南的心思,那是全大周甚至是全莫迦都无人不知,她铁了心要嫁给季时宴。 卿秀秀被挤开,心底又嫉又妒,可是又不好对着迦南发作,只得继续阴阳:“公主久不来大周,怕是不知道我姐姐已经回来了吧。” “你不要讲话,”迦南对上卿秀秀的时候,不知为何让卿酒酒觉得好笑。 若说迦南对自己的态度是敌意,那对卿秀秀就可以算的上是嫌弃了。 就见迦南无比嫌弃地跟季时宴说:“宴哥哥,你怎么还跟她绑在一起?卿秀秀是嫁不出去了吗?” 季时宴一见迦南就头大。 更头大的是卿秀秀和迦南撞在一起。 要不是卿秀秀如泣如诉,一定要跟来猎场,也不用面对这种局面。 “公主,”季时宴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不知怎么的他还朝卿酒酒看了一眼。 可恶的是卿酒酒那个贱人竟然抱臂在一旁看戏。 “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公主还是回外宾的营帐吧,一会莫迦王该找了。” 他对迦南说话还算客气。 因为大周如今和莫迦算是友国,不宜生事。 “本公主跟我父王说过了,我今日就要跟你组队,太后也同意了呢。” 迦南说着,又轻蔑地看了卿秀秀一眼:“不像有的人,只会穿的花枝招展来这儿当蝴蝶,被死兔子吓得哇哇叫。” “王爷!”卿秀秀掩面而泣:“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我不料公主她也如此贬低我,定然是你平日对阿秀太过宠爱了,才会叫姐姐和公主都逮着机会为难我!” 她一哭,唇角就显出些乌紫色,看着像是随时就要心疾发作似的。 卿酒酒本来想走,但是路被挡住了,又听见卿秀秀的话,白眼一翻:“让让,挡我路了。” 没人理她。 比起卿酒酒,迦南显然也更加讨厌卿秀秀:“你除了哭还会不会干点别的?本公主讨厌你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天地为鉴,我五岁就讨厌你了好吗。” 五岁? 卿酒酒和迦南、卿秀秀三个人,其实年岁相差无几。 卿酒酒比卿秀秀大上半岁,迦南小一岁。 迦南五岁时来大周,就已经认识了季时宴和卿酒酒。 那时候的卿酒酒还未毁容,身子也瘦。 而季时宴的父亲老承安王那时候也还没死,承安王府和卿家的关系没有后来那么差。 卿博怀的鬼心思确实很早就有,一直妄图和承安王府结亲。 季时宴的生母早逝,老承安王后面娶的王妃对他动辄打骂,要么就将人关进柴房里。 一切都是为了弄死季时宴,好稳住自己王妃的地位。 迦南也是那时候跟着莫迦王来的大周,一来二去,在承安王府也与卿酒酒打过几次照面。 大人谈笑时,卿酒酒曾发现过继母将季时宴关进柴房的秘密。 有一次,满府乱跑的迦南发现,卿酒酒偷偷往季时宴的柴房里送吃的。 就这样,她发现了卿酒酒的小秘密,卿酒酒却哀求她不要说。 “公主,你别告诉别人,要是王妃发现了,世子会更惨的。” 那时候的季时宴还是世子。 “你傻啦!”小迦南戳着小酒酒的头:“你送吃的给他,他又不知道!” 那时候的卿酒酒很木讷,呆呆地说:“不用他知道,他很讨厌我。” 就因为这句话,迦南因此也不喜欢怂了吧唧的卿酒酒。 第38章 到底谁给的馒头 第38章 到底谁给的馒头 记忆攻击了卿酒酒满头满脸。 似乎真是这样,迦南从最初看不起卿酒酒,就是因为她软弱怯懦,后来每次见她,都少不了冷言冷语一番。 迦南想到这儿,瞥了卿酒酒一眼。 那眼神中有点复杂,似乎是觉得自己讨厌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有一天变了姿态,反而令她好奇。 “王爷,我当真如此招人讨厌吗?”卿秀秀言语戚戚,“是不是除了王爷您,别人都觉得阿秀满腹心机?” 她这么说,是想让季时宴觉得自己可怜。 季时宴会护着弱小的自己的。 “卿秀秀,你能不能别装了?”迦南的马鞭被她握的咯吱响:“本公主要跟王爷狩猎去了,麻烦你让让。” 说着,她又往前挤了一下。 但是那衣角刚刚碰上卿秀秀,就见卿秀秀脚一崴,整个人朝地上倒去—— “王爷!” 地上的小木桩戳在她的手上,顿时出了血。 而卿秀秀也哭的惊天动地。 “公主,就算你百般看不上我,可我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真心爱慕王爷而已,您不也求而不得,为何要这样阴毒推我一把?!” 迦南简直目瞪口呆。 他们莫迦人,即便父亲地位高悬,也从来都是一夫一妻,没有见过什么小妾争宠。 但是到了大周,这卿秀秀还没嫁入王府呢,就玩碰瓷这一套!? “卿秀秀,你给我起来!”莫迦扯着卿秀秀的衣服,那架势像是要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你再说一遍本公主什么?” 她根本没挤着卿秀秀,衣衫相碰她就能摔倒在地,那她也是神了! 可是这时候旁边已经有许多人围过来。 都对着迦南指指点点。 说这莫迦的公主就是霸道,每回来都排场巨大,欺负他们大周人。 又有人说卿秀秀真可怜,不是被卿酒酒欺负就是被迦南欺负。 还有说的更难听的,说是不是卿酒酒怂恿迦南,故意为难卿秀秀,两个人合伙要她难堪。 就连季时宴也沉下了脸,他将卿秀秀一把抱起,冷眼看着迦南:“公主不要胡闹了,本王不会跟你搭队的,而且阿秀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以后你不能对她无礼。” 卿秀秀窝在季时宴怀里,掩着脸嘴角划过一丝得意。 她就知道,迦南这个小贱蹄子还想跟自己斗,她只要用用苦肉计,这两个贱人就都不是她的对手。 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 但是季时宴的最后一句话却叫迦南诧异。 而她刚想出声,就听见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卿酒酒一声嘲讽:“是么?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怎么没听说过承安王还有什么救命恩人啊?” 就连迦南也狐疑:“你的救命恩人?” 她目光往卿酒酒身上一转,心说这不就在这儿么,跟卿秀秀又有什么关系? 卿秀秀的心跳停了一瞬。 季时宴怎么会好好提及这个? 她敢用救命之恩三番两次地要挟季时宴,就是笃定他的性格不会说出来。 可没有想到,季时宴今天也有些生气。 他甚至觉得卿酒酒和迦南真是合起伙来欺负卿秀秀的。 于是他觉得,必须予以警告。 不过没想到他话刚落,会换来卿秀秀如此嘲讽的一笑。 她原本都打算走了,可看着埋在季时宴怀里的卿秀秀,一副得逞骄傲的模样。 她就为小时候的卿酒酒不值。 她原本不想说,季时宴眼盲心瞎干她什么关系,那个救他的卿酒酒反正都已经死了。 可是忽然又觉得不值。 为死掉的卿酒酒不值。 她看着卿秀秀一瞬间惨白的脸,在万籁寂静中,挑眉一笑。 那模样俊极了,又冷,又傲,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霸气。 围观的人群都看呆了,只觉得现在的卿酒酒会发光。 迦南莫名其妙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王爷你小时候命运多舛,到底被人救过几次?” “什么几次?”季时宴更加莫名其妙:“本王的救命恩人只有阿秀一个人。” 卿秀秀此时慌张地攥紧了季时宴的衣服,催促道:“王爷,我们还是走吧,姐姐跟公主不会理解我的,只会觉得我居心叵测。” 她太害怕季时宴知道真相了,绝对不行! “王爷不妨将救命之恩展开说说,就说卿秀秀怎么救了您的命,是当年您被老王妃毒打关在柴房,不给吃喝的时候,卿秀秀给您扔了馒头么?” 迦南心头一跳,狐疑地看向卿酒酒。 季时宴一怔,抱着卿秀秀的手莫名一松,差点让卿秀秀摔在地上! “王爷!”卿秀秀露出痛苦万分的模样:“我、我突然觉得心口好疼,还有我的手,我的手还在流血,王爷——” 她心乱如麻,慌张地瞪向卿酒酒,犹如恶鬼索命一般:“卿酒酒,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说过这个,你心有不甘,硬要拆散我和王爷?!” 周围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都在讨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救命恩人? 什么毒打? 什么馒头? 承安王是因为一个馒头,将卿秀秀当成救命恩人的? 这么多年,燕京城里传闻他对卿秀秀荣宠无度,原来是因为一个馒头?? “安静!”迦南将马鞭往地上狠狠一抽,蹦起的落叶犹如平地炸弹。 “不是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了,那馒头王爷你以为是卿秀秀给的??” 迦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卿酒酒一眼,原本的讨厌都成了嫌弃:“你以前不敢说就算了,被人冒名顶替你都能忍??” “什么意思?!”季时宴冷声斥道。 怎么他越听,越像是他被人耍了一道? 迦南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卿秀秀像是再也受不住一般,攀着季时宴的脖子,发狠一口咬下舌头! 吐出一口血后,她又哭的一脸是泪:“王、王爷,你别听、听她们胡说。” 第39章 本王讨厌手段太多的女人 第39章 本王讨厌手段太多的女人 “她们是污蔑我!”卿秀秀泣不成声,连着嘴角的血沫,显得格外可怜:“那、那明明是我给你的。” “卿秀秀,你再不要脸一点!”迦南抬起马鞭,看样子又想往地上甩:“卿酒酒个窝囊废不说就算了,本公主可憋不住。” 卿酒酒这时候出了声:“公主,我觉得你可以先放下对本王妃的成见。” “你闭嘴!”迦南吼完,又看向卿秀秀:“你有本事别用苦肉计,装什么可怜啊!” 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 季时宴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看来‘救命恩人’的身份,对承安王还真是非同一般的重要。 卿酒酒掀起眼帘扫了季时宴一眼,发现对方神色难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是个蠢人,迦南话说得这么明显了,他不可能听不出来事情中间有猫腻。 卿秀秀的苦肉计演的再真,也不是全无漏洞。 而且卿酒酒在之前就已经暗暗提示过一次,关于给季时宴扔了馒头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就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卿秀秀的不对? 季时宴动了动,将卿秀秀放在了地上。 ——看来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围在四周的人渐渐更多了,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承安王后院着火。 有些甚至还幸灾乐祸,说承安王终于还是栽在他最恨的卿家女人手上。 还有些马后炮,说卿秀秀确实长了一幅狐媚的脸,男人一看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就容易把持不住,这不怪承安王。 卿秀秀怕极了,她以为自己发狠咬了自己一口,季时宴就应该心软茬过去。 可他现在竟然将自己放在地上,看起来还一副已经相信的样子。 她拼命咬着唇,挤出两行眼泪,越发显得那双眼水灵灵。 “你们都滚,”季时宴突然道,视线环着围观的人群转了一圈,吼道:“滚!” 承安王发怒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不仅是凑热闹的人,就连卿秀秀也吓得一个瑟缩。 她似乎怕季时宴会打她。 只有卿酒酒毫无反应,甚至在看向季时宴时,眼里露出了玩味般的嘲讽。 “滚!”季时宴更加怒不可遏地冲她吼! “王爷!”迦南难以置信地指着卿秀秀:“不是吧?都这样了,你还护着她?!” “走吧公主。”卿酒酒突然握过迦南的手腕,扯着她离开,嘴角挂着不屑的笑:“你叫不醒一个装瞎的人。” 情况急转直下,大家都没有料到,明明真相近在咫尺,承安王竟然选择无视,还继续维护卿秀秀! 而卿秀秀则差点被惊喜冲昏头脑! 她就知道!季时宴定然是对她有情,对她在乎,所以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依然会维护自己的! 她骄傲又得意地重新仰起下巴。 今天之后,那些人都会知道,我卿秀秀就是季时宴最爱的女人! 直到卿酒酒拽着迦南已经走远,那些围观的人触及到季时宴杀人般的眼光,才讪讪地四下散开了。 不管怎么样,承安王他们还惹不起。 不一会儿人全都走光了,原地徒留他们两个。 卿秀秀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拽着季时宴的衣袖:“王...爷,我腿软,方才姐姐和公主如此逼迫,像是要吃了我似的,幸好你愿意相信我。” 谁承想她这话刚说出口,季时宴脸色突然一变。 他原本的脸色就不好,这会儿更是吓人的厉害。 “阿秀,你再说一遍,当初你是怎么救了本王的?” 明明问过一次,可语气上却也完全不相同。 上一次季时宴问出这话的时候,充斥着浓浓的对于卿酒酒的不屑,问的丝毫不带怀疑。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的问话,确实明显带着质问的语气。 跟方才吼那些人毫无二致。 这只代表了一种——他是被彻底惹毛了。 对卿秀秀,也不再是单纯的信任。 卿秀秀恐慌地拽紧他的衣服,不停地摇头:“王爷,您不信任我?你信姐姐和公主说的话?她们就是为了让你怀疑才搬弄是非,试图破坏,她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事!” 季时宴忽然松了表情,他凑近卿秀秀,看着这张娇弱的脸,像是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居然还显得有些温情脉脉。 就连声音也轻柔。 “那你说,那时候你给本王扔馒头前,会先确认本王的处境,你告诉本王,当初你是怎么确认的?” 话落,卿秀秀的目光明显地躲闪了一下,甚至仓促地眨了一下眼:“什、什么?” 还有暗号? 卿酒酒这个贱人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说过?! 果然,果然是个贱人,还对她有所隐瞒! “王爷...那时我们都还小,已经过了太久了,我——” 季时宴眯起眼睛:“你不记得了?” “记得!怎、怎么会不记得——王爷您那时候被老王妃折磨的生不如死,总是不大清醒,所以我每次扔馒头前,都先给拿个、拿个石头在门上、门上敲,等你醒了,再将馒头扔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严密地注意着季时宴的神色。 她可以说错,但是决不能不说。 说错了还能说年岁太久,自己或许记错了,可要是不说,她的欺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完,忍着心底的害怕和战栗,又小心翼翼:“王爷——” “嗯。” 季时宴站直了身子,脸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他这个人要藏起情绪来,根本不会叫人捕捉到一星半点。 见他神色恢复了平淡,卿秀秀心底一喜,没想到自己胡诌乱蒙,竟然还蒙对了! 她惊喜之下,不由又多为自己说了几句好话:“王爷,您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老王妃待您不好,我却恨不得将带回卿府去好好护着!” “你有心了。”季时宴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不过那女人已经亲手被老承安王杀死了。” 是的,季时宴的继母死在季时宴父亲手下,因为她与外男私会被抓包,死的颇惨。 卿秀秀刚要说话,却被季时宴的下一句吓住了。 “不过老承安王或许不知道,他看见的偷情场面,是本王一手安排的,”季时宴看向卿秀秀:“本王讨厌手段太多的女人。” 一阵风刮来,明明还未入秋,却叫人一凉。 缓缓地,卿秀秀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第40章 去查查阿秀,要事无巨细 第40章 去查查阿秀,要事无巨细 “沈默,备车送阿秀回去吧,她上了手和舌头,不适合待在猎场。” 季时宴淡声吩咐完,转身往猎场集合的地方走去。 卿秀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默伸手一拦,“秀秀姑娘,还是回去吧。” 虽然季时宴什么也没说,但是卿秀秀感到了一阵刻骨的寒冷。 就好像,季时宴不动声色地将她打入了冷宫! 不! 她才不会输给卿酒酒这个贱人! 手段太多? 手段太多的人明明是她卿酒酒。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的法子,竟然让迦南公主都为她说话。 而迦南却那么讨厌自己! 沈默看着卿秀秀的脸色几次变幻,要请她上车,却被卿秀秀拦住了。 “不劳沈侍卫了,将王爷的马车借给我就好,王爷身边不能离人,你还是快回去伺候吧。” 沈默将信将疑:“你自己可以?” “自然,我身子不适,还想自己去趟京华先生那儿,你好好跟着王爷,让他在猎场散散心。” 沈默倒也没有坚持,毕竟他知道,卿秀秀身边的那个春芝会武功,出不了什么岔子。 而王爷身边还更加需要人一些。 他跟王妃抬头不吵低头吵的,不拦着,真怕早晚得出事。 于是沈默见了个礼,直接追着季时宴去了。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 林子中间的空地空无一人,这掌声显得有几分空灵。 可卿秀秀却神色未变:“宣王殿下戏看爽了?” 江浔也从一株巨大的树根背后冒出来,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脸上的笑意一看就不怀好意,像是燕京城戏摊子底下专程看戏的人。 看完了还不忘嘲笑几句:“哎呀,秀秀姑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当真是稳得很呐。” 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继续装。 “宣王殿下说笑了,”卿秀秀这会儿还觉得自己的舌头疼:“说起唱戏,哪比得上宣王殿下在我姐姐面前的功力?” 那日在茶楼一会,她跟江浔也可不是什么都没干。 反而最终喝完一壶茶的还是他们。 “都是盟友了,就不必互相膈应了吧?”江浔也折扇一展,像个翩翩佳公子:“依本王看,秀秀姑娘就是太急了,才会将你姐姐给惹毛,不然我看她根本都不屑跟你争抢季时宴。” “你知道什么?她不屑?她当初想尽办法爬上王爷的床,就是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 “好好好,”江浔也举手投降,不敢招惹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 卿秀秀冷哼一笑:“宣王也不必激怒我,反正我们条件谈好了,这次狩猎,你让卿酒酒跟了你,等王爷与她和离,你要的东西,我自然也会叫人送上门!” 说到这个,江浔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你真有季时宴当年犁疆的布阵图?” 卿秀秀看着他,故意凑近,满身的脂粉味飘过去:“宣王别忘了,承安王从前从不对我设防。” “......” 这话不假。 从江浔也查探到的消息显示,季时宴确实对他这个‘救命恩人’毫不设防。 两年前,他曾经对卿酒酒那么狠,甚至不惜将人直接抛到了乱葬岗,还强迫她难产。 但是对卿秀秀,他却呵护备至,就连卿秀秀心疾,他也不惜花费重金求医。 对卿秀秀几乎有求必应。 她与卿酒酒,在季时宴那得到的是全然不同的待遇。 也难怪卿酒酒会对季时宴如此嫌弃。 所以卿秀秀要得到他的布阵舆图确实也不难。 想到这,江浔也再一次敛了情绪:“那秀秀姑娘就等本王的好消息。” * “主子。” “主子?” “王爷!” 季时宴猛然回神,瞥见沈默,皱紧的眉头看起来要杀人:“让你送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默将卿秀秀的吩咐如实说了,又说:“主子,你真的相信秀秀姑娘?” 原本就在因为这件事烦,季时宴一听更是烦不胜烦:“有你什么事?” 沈默见他这样,完全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根本惹不得。 于是他识趣地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可不消一会儿,他却听季时宴自顾自地说:“根本没有暗号。” 沈默:“?” “没有所谓的暗号,”季时宴脸色绷的很紧:“那时候活命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对暗号,只知道有人往屋里扔馒头,沾了灰也得吃。” 听他这么说,沈默又有点心酸。 当年的季时宴,好歹是个尊贵的嫡出世子,就因为亲娘死的早,所以从小遭受的虐待才如此清晰。 “所以主子您刚刚是在诈秀秀姑娘??” 说诈也算不上,季时宴一边对自己说,不能怀疑卿秀秀,她就是这么多年毫无条件陪在自己身边,又舍生搭救的人。 可是另一面,他又觉得很荒唐。 因为即便卿酒酒只有只言片语,他却觉得她说的未必是假的。 她和卿秀秀,她们俩总有一个人是在说谎。 会是善良柔弱的卿秀秀,还是从前懦弱现在刁钻的卿酒酒? 理智告诉他是卿酒酒。 可事实......这件事根本经不起对峙。 “主子,既然你已经出口试探,那说明方才你并不是全然不信王妃的话,那您为何还——” 剩下的话沈默没有说出口。 比起卿秀秀,其实他一直更喜欢王妃。 尤其是最近的王妃,她怎么看都不是个要用说谎来栽赃别人的人。 也不像卿秀秀动不动就哭。 但是,王爷就是不待见王妃。。 沈默的话其实有点一针见血,让季时宴在怔忪一瞬的同时,心里更觉得荒唐。 所以他没有回话。 “其实我知道,”沈默突然又自己在那叨叨:“主子是肯定是想,您不可能相信错人,要是当年那个扔馒头的真是王妃,那您这么多年对王妃的种种作为,不就太残忍了吗。” 季时宴猛地顿住了脚。 沈默急忙止了话不敢再说。 良久,在一阵复杂的情绪中,季时宴突然开口:“让谢雨去查查阿秀,要最快,还要事无巨细。” 第41章 江浔也,想死你就盯着本王看 第41章 江浔也,想死你就盯着本王看 他们正说着话,不远处突然爆发了一阵喝彩声。 循声而望,就见人群簇拥中,卿酒酒高挑劲瘦的红衣一闪,她手中居然挽着弓箭,刚刚飞了一箭出去,正中靶心! 卿酒酒居然会射箭! “主子?”沈默问:“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谁知他主子全然没有听到他后边的问话,已经抬步往前边走。 狩猎场上都是竞技,年年都有这个规矩,谁猎杀的猎物多,谁就是猎场的王。 往年年年都是季时宴拔得头筹,毕竟这位战神出马,大周少有武力能与他抗衡的。 不过今年—— 季时宴走前了,才从这些讨论里得出一条新的规矩。 “承安王妃这主意也是妙啊,往年都是承安王出尽了风头,谁也不敢与他抗衡,但若是组队,那就不是绝对了!” 组队? 季时宴凝眸沉思半晌,不知道卿酒酒究竟要搞什么鬼,她竟然说要组队比狩猎?? 她懂什么叫狩猎吗? 即便是运气好一把射中了靶心,她就以为她可以跟场上这一群男人竞争了? 简直自不量力! 季时宴正要叫停,谁知前边的起哄声更大了:“喔!” 接着就是迦南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谁要跟你组队啊,不是卿酒酒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要自己选队友!” 太后卿涟漪就坐在高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下。 一旁龙位上的小皇帝两眼无神,似乎因为年纪太小,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不过小皇帝旁边坐着的莫迦王,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他们莫迦不像大周,崇尚自由,也更欣赏女子的飒爽。 这承安王妃倒是令他眼前一眼。 不过这些都不阻碍那些参加狩猎的年轻人跃跃欲试。 尤其卿酒酒提出了这么一个玩法。 从前的狩猎,从未有过女子参加,大周朝虽然也有女子为官的例子,不过到底是少数,而且就算为官也是文官。 所以方才卿酒酒站在人群中,说出她也要参与狩猎角逐的时候,差点惊掉大家的下巴。 卿酒酒? 燕京城第一丑妇,她要参加狩猎? 有个年轻的官员不加掩饰地笑出来:“承安王妃,恕在下直言,您拉得动弓吗?” 卿酒酒面对所有嘲讽的眼神和笑容,一句也没有回。 而是直接拎了一把弓过来,拉弦,放出,肩背绷直成漂亮的线,凌厉又漂亮。 ——然后就惊呆了众人。 但是按刚刚卿酒酒亲口做出的规定,射中靶心即可在场内挑选队友,不过队友上限为一人。 也就是说她挑了迦南,迦南就失去了再选队友的权利。 她当然不乐意,她就是冲季时宴的,这种新鲜玩法,要是不能跟季时宴一队,那还有什么乐趣? “迦南,不要任性,”这时候莫迦王突然出声,状似训斥:“承安王妃要与你组队,那是你的福分,你怎么能如此不识好歹?” 卿涟漪则帮着迦南说话:“莫迦王也不要太帮着酒酒了,她就是胡闹,不过公主,听闻你在南疆向来是马上高手,你如此拒绝酒酒,是怕会输吗?” 卿涟漪自然是不乐见迦南嫁给季时宴的。 那不是给季时宴多加了一道靠山么? 所以迦南跟卿酒酒也好,省的老在季时宴面前晃,说要嫁给季时宴。 也就是皇帝太小,不然卿涟漪早就着手,怎么也将迦南弄进宫里来。 不过...说不准这五日狩猎,就是季时宴的死期呢? 想到这,卿涟漪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又很快地掩盖了下去。 而迦南这人,心高气傲的小公主,根本经不起激,她瞬间就道:“我怕输?你们大周除了承安王,谁能赢过我?” 卿酒酒抿唇一笑。 迦南摆了摆手:“罢了,左右承安王也得选个队友,反正选谁都赢不过我,一人一个拖油瓶,谁输谁赢也不好说,本公主屈尊降贵,就跟卿酒酒吧。” 卿酒酒根本不介意当拖油瓶:“那就谢过公主了。” “哼。”迦南高抬下巴,对卿酒酒这窝囊的性子不屑极了。 “这么热闹啊?” 江浔也的声音突然出现,带着玩味:“那本王也来选一个。” 说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将折扇一扔,已经挽了弓,一箭射出。 ‘嗖’一声,正中靶心! “哇!虽然宣王多年不在燕京,但是看来骑射之术也没有退步,还如当年啊。” “可不是吗?今年的狩猎可真是好看了,想当年他还未被发往封地时,与承安王也是旗鼓相当啊。” “他会选谁?” “肯定是选个跟他旗鼓相当的啊,不然怎么赢过承安王?他们一向斗的你死我活。” 众人翘首以盼,都以为江浔也会选一个除了季时宴以外最强的人。 要么就是季时宴曾经的副将孟钦,要么就是巡防营统领陆今安。 这两位都是大周名声赫赫的武将。 然而江浔也目光梭巡了一圈,竟然停在了季时宴身上。 众人这才发现,承安王冷着一张脸站在最外围。 自从方才发火之后,他似乎就一直都是这个表情,没人琢磨的透承安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江浔也看过去之后,他的表情显然更冷了。 还表现出如方才迦南公主一样的嫌弃。 “江浔也,想死你就盯着本王看。” 江浔也偏偏是个疯子,他指着季时宴看向卿酒酒:“小酒,被选中的人不同意怎么办?” 不过还没有等卿酒酒说话,台上倒是已经传来了劝导声。 卿涟漪:“承安王,平日你用权势压人就算了,宣王难得回来一次,只是场狩猎,你也要如此扫兴吗?” 莫迦王也在一边附和:“承安王啊,本王觉得这有看头,你与宣王总是争个你死我活,这次正好互相协作一番不是么?” 就连一直没有说话的卿酒酒,也将那把几乎比她的身形还要大的弓往地上一扥,冷冷一笑:“除非承安王觉得宣王会坑你,输不起。” 输不起? 季时宴还真就吃了这个激将:“那本王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一骑绝尘。” 这是同意了。 很好,有了这个开头,接下去的组队也显得十分顺利。 此次狩猎一共分了二十五队,每队两人。 除了卿酒酒与迦南,其余的都是男人。 内侍官在台上宣读规则: “狩猎输赢,以授得的猎物总重为数,数高者胜。 截止日,八月初十。” 随着小皇帝在战鼓上一击,礼炮为号,狩猎正式开始! 而卿酒酒则在听完那规则后,微微皱起了眉。 总觉得这规则,过于简单。 第42章 放狠话 第42章 放狠话 不过卿酒酒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侍卫已经将马牵了过来。 孟钦是季时宴的人,知道季时宴讨厌卿酒酒,因此对她也没有好言语:“王妃方才拉弓那一下确实是出彩,不过狩猎可不止是拉弓射靶这么简单,马是活的,猎物也是活的,王妃要不还是适时打退堂鼓吧。” 见孟钦带头,其余的人也开始起哄。 “要我看承安王妃就是胡闹,女儿家就该在家带孩子,出什么风头。” “待会出了洋相,丢的还不是承安王的脸?” “也不知道承安王究竟是怎么想的,放她出来丢人现眼。” “虽然方才的一箭射的不错,不过投机取巧嘛,我们肯定是被她的装束骗了!” “是啊,”方才嘲讽卿酒酒的那个年轻叫赵匡,此刻也在一旁取笑:“公主是马背上长大的,王妃你却连绣花针都拿不好,万一上不去还摔——了。” 下一瞬,赵匡没说完的话就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见卿酒酒一蹬马鞍,根本不用人扶,翻身跃上了马! 动作比燕京城里那些的贵公子们还要利落! 方才嘲笑她的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忘了说话。 那马背上犹如女将军一般,光彩照人到令人移不开眼的人是谁? 这是卿酒酒吗? 方才挽弓射箭真的不是她在装模作样? 她上马的动作,甚至比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迦南公主,也丝毫不逊色。 不仅是赵匡无话可说。 就连季时宴,江浔也,迦南和孟钦,也都是一副被震慑了的模样。 今日的卿酒酒,与往日相比,真的太不相同了! 半晌迦南才喃喃道:“卿酒酒,你从前在本公主面前是不是都在装啊......” 小时候的卿酒酒在她脑中的印象太深了,懦弱无能,说话都不敢大声。 今日....今日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跟着卿酒酒的步伐走。 原本是个个人竞技的狩猎,因为卿酒酒的插入,变成了组队。 而卿酒酒,从一开始好像也是奔着与自己组队来的,根本没有考虑过别人。 迦南微微皱眉,难道卿酒酒看不出来自己很讨厌她么? 为什么还要强行与自己一队? 不过这些问题,她就算是问出口,卿酒酒定然也不会好好回答。 迦南一跃上马,她跟卿酒酒的方向是西边,如今日已西斜,动物们大多可能已经往西边跑。 卿酒酒不屑地扫了一圈下边的人,微微挑了嘴角,竟然有着睥睨众生的自负:“诸位,输了别哭。” 尤其最后看了季时宴一眼:“承安王,你蝉联的狩猎榜,今年没准儿要换人。” 说完,一拍马背:“驾!” 率先离场出去,如一支离弦的箭,一骑绝尘。 迦南目瞪口呆,一拍马背追了出去:“卿酒酒,你说什么?你会个啥你就榜首?还不是要靠本公主?你站住!” 两位姑娘首先入了猎场。 季时宴肩膀被人拍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扭头一看江浔也,脸瞬间黑了:“滚。” “承安王这是看呆了吧?”江浔也玩味着笑了一下:“王妃还真是飒爽英姿,除了...丑了点。” 不知为何,卿酒酒的丑其实是全燕京城公认的,可是听见江浔也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季时宴又生起复杂的心思。 他轻嗤:“原来堂堂宣王,也爱嚼女人的舌根。” “不是吧?承安王是在说本王嚼舌根?难不成因为承安王妃丑,将她丢入乱葬岗的不是你?” 这话叫季时宴更加不舒服:“本王不是因为——” 还没说完就被江浔也打断了:“不是因为王妃丑?哦,那是因为你心仪的是秀秀姑娘?所以不惜杀妻弃子...” “闭嘴!”季时宴怒不可遏。 明明这些事确实是他做的,卿酒酒也确实被他抛到了乱葬岗,可是,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似乎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的事,现在却变得特别残忍。 季时宴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他几乎有些落荒而逃一般。策马往东边去。 一西一东,背道而驰。 而孟钦偏偏不信邪,他倒是想看看卿酒酒究竟还能怎么变出花来,于是也往西去。 而剩下的那些人里,陆今安带队往南,少数人去了北边。 更多的,还是跟去了西边看戏。 卿酒酒的狠话放的非常猛,但是到底是个女人,没有人真的相信她的实力。 迦南也不相信。 所以当卿酒酒第一次发箭,并且直接命中一只行走的山鸡时,她惊呆了。 几乎是瞬间勒住了马,被那只倒地的山鸡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 卿酒酒却是不骄不躁,收了弓,策马过去捡起那只山鸡,扔给了负责收拾猎物的侍卫。 哨声在半空响起。 西边的飞鸟被震飞了一片。 那是收获猎物的哨声,也是今日响起的第一个哨声。 那代表西边拔得头筹,收获了第一只猎物。 “西边...不会真是王妃娘娘吧?” “怎么可能,”孟钦冷冷一笑:“就算是西边,那定然也是迦南公主射中的,你见王妃使过箭么?” 也对,还有迦南公主在一旁呢。 王妃定然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对,肯定是这样。 殊不知人家迦南公主此时也正愣在一旁。 她甚至没有看清卿酒酒出剑的动作和速度,那箭就已经插在了山鸡的身上。 也对,还有迦南公主在一旁呢。 王妃定然是没有这种能力的。 对,肯定是这样。 殊不知人家迦南公主此时也正愣在一旁。 她甚至没有看清卿酒酒出剑的动作和速度,那箭就已经插在了山鸡的身上。 第43章 季时宴解围 第43章 季时宴解围 然而紧接着,哨声不断从西边传来。 不久后有侍卫满头大汗地骑马冲来,马背上都是猎物。 恰逢赵匡回营地取东西,看见侍卫,不屑地一笑:“这些都是迦南公主射中的吧?公主的能力还真是年年精进!” “什么?”侍卫愣了愣,然后飞快地否认道:“不是的赵大人,这些都是承安王妃所猎。” 马背上不仅有山鸡,还有四脚的野兽,这些都不是容易射中的猎物,可是竟然,都是卿酒酒所猎?! 赵匡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你说什么?” 他当然不信,他不信卿酒酒那个花架子真的会狩猎,还能一举超前,把他们都比了过去! 区区一个女人,还是曾经全燕京城里最丑,人人唾骂的女人! 她凭什么? 侍卫不再理他,匆匆将猎物放去了指定位置。 他还得赶回去,承安王妃那儿没准已经堆了一堆猎物,要有人去收拾。 “卿酒酒,你要杀疯在这个猎场吗?” 迦南不可置信地看着卿酒酒又一次一箭射穿一只野兔的肚子,那兔子挣扎两下,而后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卿酒酒重新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而后缓缓地对准了迦南。 箭端锋利的一头在阳光下一闪,像是裹着肃杀。 迦南在那一瞬间感觉换身的血液都一冷,四下无人,只有两匹马和她们两个人。 还有不远处死去的那只兔子。 “你...你要干什么?” 在那瞬间,迦南竟然奇怪地失去了抬手拿起自己弓箭的能力。 就好像她一动,卿酒酒的那支箭就可能朝自己飞过来一般。 卿酒酒一只眼瞄准的神采倨傲又冷厉,风将她的袍角吹起,红衣飒飒。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卿酒酒!住手!” 竟然是季时宴! 卿酒酒将瞄准的箭一放而出,在季时宴飞身向前之前,那支箭擦过了迦南的鬓角,带起她鬓边两捋黑发。 ——而后直接飞向了她的身后,正中一只麋鹿的身躯! “咩——”麋鹿应声而倒,它身上的颜色掩在枯叶中,很难辨别,而且刚刚已经被卿酒酒射杀野兔吓傻了,一动不动。 因此不论是迦南还是季时宴,都没有发现它。 而今,它倒在血泊中。 而季时宴飞奔而来,想要抢夺卿酒酒弓箭,硬生生在半空挨了卿酒酒一脚—— 直接被揣倒在地。 季时宴:“......” 一股邪火从他的心底升起,爬起来就是一声怒骂:“卿酒酒,你敢踹本王?” “不然呢?等你碰到我?”卿酒酒坐在马上,睥睨他一眼:“你不嫌恶心我还嫌膈应呢。” 膈应? 有一天他季时宴会被人嫌弃膈应? 卿酒酒是不是疯了? 而这时迦南也已经回过神来,策马上前,心有余悸:“你不是要杀本公主?” “公主,你是不是跟季时宴一样中邪了?我又不是嫌命长。” 迦南:“......” 她真以为卿酒酒要对自己下手,毕竟她对卿酒酒总是冷言冷语, 从没有一句好话。 所以她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箭会朝自己射过来。 迦南一时间有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汗颜,于是转移了话题:“王爷你过来做什么?你也来西边?宣王呢?” 卿酒酒准备去别的地方,季时宴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轻咳:“走散了。” 他去的是东边,可是听见西边频频发出信号,所以被好奇驱使来看看。 跟江浔也也不是走散了。 江浔也根本不是来打猎的,就是来闲逛的。 他直接就抛下江浔也走了,要来西边一探究竟。 然后就看见卿酒酒凌厉的箭法。 谁知道对方却对他半点不屑,踹他一脚不说,还直接转身走了。 “卿酒酒!你敢无视本王?”他策马上前:“站住,本王有话问你。” 迦南更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远离自己而去。 季时宴追着卿酒酒,在她旁边暴躁地说着什么,还吓跑了卿酒酒猎物,又被卿酒酒不耐烦地赶走。 “......这不是本公主的队友吗?他不是有自己的队友?” ...... 等到日落西山,倦鸟归巢,猎场才渐渐归于平静。 这一天的闹腾,捕杀,山里的猎物早就发疯了一般,到处乱窜。 等到卿酒酒赶回营地,四周已经飘来了阵阵肉香。 补货的猎物,挑选出能吃的,伙房的人已经安排烤上了。 其余的东西,能剥皮的剥皮,制成上好毛料,冬天的时候就送给宫里的贵人或者那些王孙贵族。 卿酒酒还没走近营地,就听见赵匡在那边哄闹:“给我将它烤了!你说什么?不烤?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副仗势欺人的口吻。 等走近了,才看清他手上拎着的是一窝山猪崽子。 太小了,几乎刚刚睁眼。 伙夫为难地看着,劝道:“赵大人,真的不行,狩猎有规定,不能射杀怀孕的猎物,更不能猎杀幼崽。” 这赵匡显然是骑射不如人,又没有东西交差,所以将发现的一窝刚生下的山猪也带回来了。 卿酒酒眉头一皱。 季时宴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不会安分。 他跟了卿酒酒一下午,摸透了卿酒酒的狩猎习惯,她是绝不碰那些老弱病残的动物的。 赵匡被拂了意,面子里子一个也挂不住,正火的面红耳赤,又见卿酒酒过来了。 他是真的看不起卿酒酒。 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赢了射箭又怎么样? 还不是丑女一个? 于是他更着急给自己找回脸面,拎着几只小猪就往火坑里扔:“你不烤,本大人自己烤!” 他刚要动手,背后就传来卿酒酒的冷笑声:“赵大人若是饿得慌,本王妃不介意分一只山鸡给你,何必顶风作案,要这些小畜生的性命?” “有你什么事?”赵匡立刻就被激恼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净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哦我知道了,承安王一向厌恶你长得丑,所以你另辟蹊径?” 他觉得季时宴一定很讨厌卿酒酒,当初还想让她死。 自己即便冷言冷语,承安王也一定会感谢他的。 想到这赵匡说的话更恶毒了:“没用的,你这张丑脸,不论是干什么都没有秀秀姑娘讨喜,会打猎的泼妇,谁看得上!” 他话落,做好了卿酒酒泼妇骂街的打算。 反正这四周人这么多,卿酒酒但凡张嘴,也逃不了一个泼妇的骂名。 而他是男的,他有什么错? 可是谁承想,卿酒酒还没动手,他手上却被一颗小石子一击而中! 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自己的腕骨瞬间就裂了! 而手上山猪崽也应声掉在地上。 “赵匡,”季时宴收起弹弓,神色冰冷:“你是当本王死了么?” 第44章 噬心蛊,怎么了 第44章 噬心蛊,怎么了 赵匡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惹恼季时宴。 他抱着手痛苦地哀嚎起来:“啊!!” 手背瞬间肿起了高高的一块,青紫一片。 他到底还是怕他的,听说承安王惩治起人来,毫不手软,会令人生不如死。 可是他不服气:“王爷,我只不过是、是替您教训卿、王妃啊!” “替本王?”季时宴不为所动:“那本王还要谢谢你?” “不、不敢!” “那还不快滚!” 赵匡心有戚戚,不明白自己这下为什么会得罪季时宴,但是对方确确实实生气了。 因此即便他在不服气,也不敢违抗季时宴的命令。 只是走之前,狠狠瞪了卿酒酒一眼。 卿酒酒:“站住,本王妃让你走了么?” 谁也没想到,卿酒酒这次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你...你想干嘛?”赵匡眼睛紧紧盯着她:“身为王妃,被我几句言语就受不了了?你还配为王妃吗?” 呵,卿酒酒真的要气笑了。 这人还会反pua呢,可惜她不吃这套。 她微微一笑,含情眼露在外头,眉眼弯弯很是勾人:“是啊,我受不了,所以要罚你去喂马,大周的狩猎规则,抓捕怀孕的动物,罚金三百,抓捕幼崽,则喂马三日,哦对,还要铲马粪。” “你!”赵匡气的脸都白了。 他的手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还要去喂马?还要铲马粪?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赵匡这人,原本就不得人心。 只因为他爹赵太傅是前太子太傅,所以才有他今日目中无人。 季时宴不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了,但是卿酒酒竟然敢张嘴罚他。 这是要得罪彻底啊。 “卿酒酒!你凭什么?”赵匡愤而起身:“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怎么,你还想让赵太傅来替你铲马粪?你觉得他老人家脸上挂得住吗,真的不会将你打死?” 尾随而来的迦南就听见卿酒酒这一句。 大老远就看清这边什么情况了,她身为草原儿女,最痛恨的就是赵匡这种人。 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来。 卿酒酒也是怼的漂亮,让赵匡的脸变红又变白,然后又变青。 旁边已经有人劝:“赵大人,承安王妃说的也没有错,我朝规矩如此,你坏了规矩,就该受罚。” “是啊是啊,我瞧着几只小猪崽都还没睁眼呢,咱们又不是没有食物了。” “赵大人你实在是不该做出这种事,想想赵太傅吃斋念佛的,知道了肯定要气死。” 赵匡被人架在了道德制高点,根本下不来台。 他心底对卿酒酒的怨恨滔天,满的都要溢出来。 可是现在他只能认栽。 离去前,他用阴冷狠毒的目光紧紧看了卿酒酒半晌。 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得罪我了。 直到赵匡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远,卿酒酒才翻身下马。 那伙夫立马给她递了个烤的椒香的鸡腿过来:“王妃,你吃。” 看着她的眼神很纯澈明亮,是真心诚意谢她的。 卿酒酒原本想说不用,犹豫半晌还是接过来了。 卿酒酒这一日带给人的惊喜和诧异实在是太多了。 有赵匡这样的人,自然也有真心诚意佩服她的。 而且她竟然还不畏赵匡,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季时宴将马鞍交给下人,望着举着鸡腿,一小口一小口啃的卿酒酒。 她明明露出了伤疤,可身边几个围着她说话的,却都没有露出鄙夷,反而对她亲切有加。 卿酒酒对每个人都回以微笑。 他觉得荒唐,凭什么刚刚自己都出手帮她了,她也没有露出这么一个笑容? 凭什么!!! 迦南从别人那扯了个鸡腿,讨好般递给季时宴:“来王爷,吃鸡腿。” 季时宴咬了一口。 不怎么香。 不,一点都不香。 他皱着眉发落伙夫:“这跟卿酒酒那只鸡是一个腿?烤的一点不好吃!” 伙夫:“......可是王妃说很香啊,你看她笑得是不是很满意。” “满意?”季时宴冷笑:“她就是寒酸,没吃过好东西。” 迦南看他一脸嫌弃又将那鸡腿啃完了,很迷茫,不懂这人为什么对卿酒酒总是这副恶狠狠的表情。 可是看起来又总是注意着她。 ** 夜晚的营地升起了篝火,有人喝酒,有人吃肉。 今天一天下来,卿酒酒的战果赫然是拔得头筹的。 卿涟漪夸赞了几句,便先退了。 剩下的人围着篝火狂欢,晚一些的时候,山里刮起了大风。 见江浔也喝了第五杯酒离席时,卿酒酒也拎起了酒瓶子,跟了上去。 她等了一天,等的就是江浔也喝醉落单。 据她所知,江浔也得酒量并不好。 卿酒酒自认身为特种兵,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场很容易,毕竟就连迦南也没发现。 可是在某处篝火边,一双一直注视着她的眸子闪过阴郁,在她退开后,也起身跟了上去。 树枝落叶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响声。 卿酒酒不敢离得太近,可是走着走着发现,江浔也未免也走太远了! 夜里风大,细枝末节的声音嘈杂起来,叫人分辨不清前路。 然而又走了一阵,卿酒酒听见潺潺流水声。 他们在高地,悬崖下有暗河。 江浔也在一块大石板上停下来,似乎因为酒醉走不动了,直接烫了下来。 然而他还没闭上眼多久,就感觉脖颈处有一道萦绕而上。 他睁眼,借着月光看清卿酒酒的脸。 那双眸子里,充斥的都是杀意:“宣王,不容易啊,夜黑风高,不带随从?” “小酒?”江浔也攥过她的手腕,似乎很是玩味:“这是做什么?” 他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我劝宣王还是不要乱动,我这刀子可不比我的箭,这深更半夜的,宣王又喝醉了酒,掉下去恐怕尸体泡涨了才会被发现,你说呢?” “原来是要杀我,”江浔也那双桃花眼不怒反笑,生着光:“枉费本王那日还帮你,你恩将仇、仇报。” “我们就不要说废话了吧,”卿酒酒的刀锋更加逼近了一些:“噬心蛊,宣王殿下是不是很熟?” 这三个字一出,原本酒意浓厚的江浔也僵了一瞬。 很不明显,若是换成普通人,或许不会发现。 可卿酒酒无数次受过严格的作战训练,就是肌肉变动一瞬,她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反应。 果然。 她没有猜错。 “噬心蛊,”江浔也开口的声音有些粗哑:“怎么了?” 第45章 弑杀 第45章 弑杀 卿酒酒感觉出了江浔也的异样。 不过她觉得是心虚所致,因此将刀愈发逼近江浔也:“你既然知道噬心蛊,就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有悖逻辑,江浔也彻底回过了神,酒似乎也清醒了一些。 他重新躺回去,望着头顶月亮:“还以为你是来找本王花前月下的呢。” “宣王殿下,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很有耐心吧?我儿子每日要以一碗心头血喂着,我没什么手段,但是杀人还是手起刀落不眨眼的,你想试试吗?” 杀了江浔也,他死在这儿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只要卿酒酒想,她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然而江浔也却轻轻一笑:“你不会杀了我,噬心蛊非下蛊之人不能解,你知道的吧?” “很好,看来宣王是承认了。” 卿酒酒快速从袖袋里掏出一物,在江浔也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塞进了他嘴里。 “我虽然不会蛊,但我也会毒,宣王殿下,一命换一命怎么样?或者你可以冲着我来,我儿子才两岁,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噬心疼痛。” 江浔也这时候才算变了脸色:“你给我吃的什么?” “只是牵机毒而已,没有噬心蛊狠辣,每日发作一次,腹痛难忍,又不致死。” “卿酒酒,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江浔也双瞳突然发出一阵妖异的邪火,方才还因醉酒一滩烂泥似的,此刻竟然直接一把掐住了卿酒酒的喉! 卿酒酒岂非那么容易被掣肘,她好歹懂擒拿。 于是两个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 卿酒酒这时候其实已经觉出有些不对了,以江浔也的性格,她以为他还会含笑与自己周旋一番。 但是没想到他却被彻底激怒。 是真正的滔天怒气。 仿似有人触碰了他的逆鳞,而他丝毫不能忍受一般。 他的逆鳞是什么? 毒? 卿酒酒接了江浔也一招,在思索间却又被他的折扇敲中了肩膀,正想往后退,却捕捉到空气中突然传来的一道脚步声。 江浔也显然也感觉到了,恰逢此时身边有人敲了三声竹杆。 梆, 梆, 梆...... 情景变得诡异起来。 江浔也冷冷一笑,收了折扇:“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话落,卿酒酒才终于反应过来什么。 她中计了! 不,或许这计不是为她所设,而是—— “卿酒酒!”季时宴的声音穆地传来,其中竟然有两三分焦急。 当他踏入这一方空地时,头顶已经铺天盖地往下落人—— 全是黑衣人。 训练高超的死士。 情急之下,卿酒酒只来得及在心底怒骂一句脏话。 她碰上季时宴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但是来不及骂人了,死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季时宴单枪匹马跟着卿酒酒出来的,手上甚至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这些死士明显最大的目标是季时宴,但由于卿酒酒离江浔也太近,又一副威胁她的姿势。 所以有一小部分扑向了卿酒酒。 卿酒酒平白蒙冤,放开江浔也就跑:“先说好,你跟季时宴的恩怨不要牵扯我,我们俩的帐下次再算!” 季时宴在打斗中:“?” 不过卿酒酒也没能如愿跑走,她的衣带被江浔也一扯,脖子被江浔也掣肘住——几乎是锁喉。 江浔也在她耳边低声道:“不愧是你,不过你不是想和离吗,给本王当个人质,今夜季时宴死在这,你就是本王的功臣,噬心蛊还不是好说?” “卿酒酒!”这时季时宴猝然转身,见卿酒酒被江浔也抓住,弃了跟死士的缠斗,扑了过来! “江浔也,你放开她!” “我不,”江浔也箍紧卿酒酒:“除非承安王现在给本王跪下来。” 卿酒酒感觉一阵好笑。 江浔也脑子被门夹了吗,季时宴会因为自己下跪? 他是不是忘了,季时宴厌恶她厌恶的要死。 而自己也不可能等人来救,从来到这里,卿酒酒就学会了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 “你知道上一个拿我当人质的外国佬,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卿酒酒说着,根本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就见她腰身柔韧地往下一滑,眨眼间挣脱了江浔也的掣肘,居然还绕到江浔也身后,狠狠给了他一脚! “宣王殿下,我不接受你的条件,噬心蛊的解药,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江浔也几乎双眼一黑。 卿酒酒这一脚太狠了,他差点把内脏吐出来。 他们离营地太远了,这里的打斗声根本传不到那边。 季时宴对付自己面前的人之余,一边不断观察着卿酒酒那边。 真是荒唐,有一天他俩竟然会联手对敌。 卿酒酒的身手,甚至让季时宴震惊到分神。 她如鱼得水,在江浔也的手下都游刃有余,毫不费力地就撂倒几个死士。 而另一方面,她显然也分的很明白。 她来找江浔也定然是因为云琅的噬心蛊,而自己遇险,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不然方才她也不会想要走,那么果断。 想到这季时宴就一阵气闷,而且被死士击中了,身上的穴位瞬间翻涌一番。 卿酒酒一把拎起江浔也的后领,将他掣肘在自己手里:“让我出去!” “来不及了,”江浔也如疯子一般吃吃一笑:“你听,是什么声音?” 卿酒酒一句骂街没有出口,耳边响起了簌簌的,细小的动物展翅的声音。 她不禁瞳孔大睁。 江浔也丝毫不怕自己颈边的利刃,惋惜道:“今夜季时宴不可能活着出去,你既然不配合,那就...只能一起死在这儿了。” 话落,漆黑寂静的山林里,那簌簌的声音愈发明显。 季时宴显然也听见了,他抢过死士手里的刀,劈开一个,同样睁大了瞳孔。 ——只见黑夜的魑魅中,月下山林被风轻扫。 而一大团舞动着翅膀的黑蝶密密麻麻朝他们压来! 第46章 坠崖 第46章 坠崖 卿酒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蝴蝶。 而且全部是黑色的。 而那些蝴蝶像是认人似的,只朝着她和季时宴扑过来。 她身边还好一点,似乎黑蝶有所忌惮。 而季时宴则是瞬间被包围透彻! “卿酒酒!”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黑蝶的浪潮中。 卿酒酒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江浔也包括这一波死士,身上全都涂了特制的药粉,所以黑蝶根本不靠近。 而她和季时宴,因为身上没有屏障,所以发疯的黑蝶都往他们身上扑。 她好一点,是因为刚才跟江浔也缠斗的时候,跟他有接触。 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他身上的味道。 可是怎么会? 这成千上万的黑蝶,定然是被驯化的毒物,咬上一口,就该沾上毒。 巫术! 江浔也今夜,还真是要将季时宴杀死在这! “卿酒酒!”季时宴的喊声又传来。 这是他第四次叫卿酒酒的名字了,前三次卿酒酒都没有回应。 这次卿酒酒叫道:“剥你旁边人的衣服!” 妈的,以多欺少,她真的怒了。 季时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仓促间,他瞬间就反应过来,直接扯下身边死士的衣服。 他们衣服上有特制的药粉! 他将衣服盖住身体,飞快到了卿酒酒身边,将她一把罩住! 这过程虽然极快,不过他其实已经挨了好几刀,裸露出来的皮肤也被黑蝶咬了数不清几口。 鼻尖充斥着浓浓的血味,卿酒酒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 因为季时宴将她紧紧地摁在罩衣下,而且力气非常大,卿酒酒根本挣扎不了。 她从不是被人护在羽翼下的幼小,尤其这人还是季时宴。 “季时宴,我能脱身,你管好你自己!” 她要挣扎,季时宴却将她压的很紧。 卿酒酒甚至路都看不见,但是直觉,在这么重重包围之下,季时宴要是往来路走,肯定是走不回去的! 这个傻子! “沈默应该快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没有看见本王,就会生起警觉,再坚持一下。” 季时宴背上不知扛了多少打,有几次卿酒酒甚至听到他的闷哼声。 他的头还暴露在外,右手不断挥着剑。 他们挒过的地方,到处是黑蝶的尸体。 然而季时宴也总有体力用尽的时候——他们被逼到了悬崖边。 脚步刹停的那一刻,脚下的泥沙滚滚滑入悬崖。 深不见底,幽暗恐怖。 卿酒酒忍住骂人的冲动,她搞不懂季时宴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是这种生死与共,夜半逃亡的关系吗? 季时宴会不会热情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但是卿酒酒很快就知道了,季时宴才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江浔也步步逼近,黑蝶铺天盖地,像海浪侵袭。 卿酒酒也有被咬中几口,她趁乱看了一下,伤口上已经是细细密密的黑色。 ——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可是若不及时处理,被咬的多了,自然就积少成多。 甚至危及生命。 短短的时间,仿佛过了万年,山林里终于传来了细密的脚步声。 火把的光一闪一闪。 救兵到了。 江浔也显然没有想到季时宴这么耐打,他脸色,更急迫地道:“还不快拿下!” 他冒着大险将季时宴引出来,大动干戈可不是为了功亏一篑。 必须要将季时宴杀了,未来大周横亘在脚下的路,才能少掉这一个劲敌! 卿酒酒很想打个手势叫停,今夜原本根本没有她什么事,不明白闹到最后怎么她这么倒霉。 “季时宴,江浔也是冲你来的,你带着我跑这么起劲干什么?!” “来人了。”季时宴突然道。 火光越来越近,甚至还能听见沈默的呼喊。 季时宴又解决掉两个人,即便运筹帷幄如他,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江浔也太狠了,死士个个都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但凡季时宴放松一点警惕,肉都已经剁烂了。 忍不住有点后悔,当初帝位争夺的时候,不该念着他是太祖皇帝的亲儿子就手软放他一命。 养虎为患。 他深刻体会到这个道理。 沈默不愧是季时宴的亲卫,来的很快,带着影卫加入战斗。 江浔也神情冰冷地下了命令:“杀不掉就逼进悬崖!” 季时宴和卿酒酒本就在悬崖边上,几乎是退一步都为难的境地。 影卫疯了一样往这边扑过来,在火把的威慑下,黑蝶渐渐退了一些。 然而没有什么用—— 死士个个不要命,得了江浔也最后的命令,更加发疯似的砍杀过去。 卿酒酒踢开一个人,站在崖边一个踉跄——半只脚堪堪踩到了崖边,沙子簌簌掉落。 “滚开!主子!”沈默目眦欲裂,看着江浔也拉开了一支长弓! 季时宴瞳孔杀意滔天:“江浔也!” 江浔也微微一笑,而后果断地放出那支直指季时宴心脏的箭。 “主子!!!!!!” 江浔也的目的很清楚,要么季时宴躲不过去被箭射穿,要么他躲——但是势必会掉入悬崖。 这悬崖深不见底,掉进去就是生死未卜的局面。 可是季时宴没得选,他只能躲。 然而他和卿酒酒几乎已经被逼到紧紧挨着对方,他这一动,卿酒酒也逃不了。 卿酒酒只想大呼三声倒霉。 但是她现在也难得的黔驴技穷了,就是不知道悬崖深不深。 她特种兵的作战素质告诉她,其实掉下去更容易脱身。 老话说得好,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卿酒酒就在这可笑的自我安慰中失重了。 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季时宴一把攥住,再睁眼,两人都悬在了悬崖边上。 却奇怪地缀着没有掉下去。 ——沈默在最后一刻飞扑上来,紧紧攥住了季时宴的手! 影卫被逼到极致,他们人又多,终于将局势掌控在手里。 死士被纷纷斩杀,黑蝶也被火把烧掉不少。 卿酒酒松了口气,倒霉了一晚上,佛祖终于显灵了一回。 季时宴死死咬着牙,他手臂上被那支箭擦出一大块伤。 血顺着手臂落在卿酒酒脸上。 她脸上的‘疤’在这一晚上的奔波中,被汗浸透脱落,露出一张绝顶丽色的脸庞来。 “......”季时宴喘着粗气,愣住:“你脸上的伤疤,是假的?” 卿酒酒根本就没有毁容,她的脸竟然是这样的倾城色?? “你能不能先把我拉上去再说!?” 攥着她的手抖却了一下,下一刻,卿酒酒的手腕从季时宴的掌心脱落—— 就像是季时宴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想要了她的命。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句话来不及说出口,随即立刻被深渊吞没殆尽。 “卿酒酒!!” “王妃!!!!” 第47章 承安王大婚 第47章 承安王大婚 一年后。 大周燕京城。 街上百姓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耍杂耍的,卖货的,各种吆喝声汇成一团。 大周不愧是五洲大国,这里繁茂昌盛,百姓和乐。 还有一队人马串街过巷,行色匆匆,手里拿着的都是些红色物什,似乎要办什么喜事。 不时听见旁边有人道:“这次承安王成亲,可真是颇费功夫啊,明日那卿秀秀就要入门了,今日他那管家还出来采买。” “宠呗,这卿秀秀本就是承安王心尖尖上的人,不像那位……” 这人打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 倒是旁边又有个搭话的挤进来:“不像卿酒酒,心机用尽,最后惨死在狩猎场,还这么年轻,唉!” “你怎么知道卿酒酒死了?不是说尸体没有找到吗?” 这句话落,旁边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似嘲似讽:“你们还真当承安王认真找过她?他不是巴不得卿酒酒死,好娶了卿秀秀吗?” 闻言,人群沉默了半晌。 是啊,承安王厌恶卿家的女人,除了卿秀秀以外。 这事人尽皆知。 就不要说卿酒酒死了是不是皆大欢喜,反正承安王肯定不会尽心尽力找她。 要不也不会一年了,连尸体也没有找回来。 有人唏嘘:“这卿酒酒还真是命不好,我听说当时狩猎,她的箭法震惊了众人呢,明明是个人物,偏偏嫁给了承安王...唉。” “会不会没死?毕竟她当年被扔到乱葬岗都还能回来。” “你也说乱葬岗,乱葬岗里都是死人,那可是悬崖,什么人命能大到这个地步,两次冒险都捡条命回来?我看悬。” 这人刚说完,斜眼一瞥,发现旁边站了个秃驴,听他们说话听得全神贯注。 这秃驴年岁不大,约莫也才二十出头。 可是身着袈裟,脑袋光光,也不像是装的。 只见他冷肃,看起来就不太好招惹,只是听他们聊这些俗事却听得很入神。 方才说话那人调笑他:“小师父,你认得卿酒酒?”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想了想,点头。 旁边的人又都嗤笑起来,显然不相信:“你穿的是三宝寺的袈裟吧?别说三宝寺离燕京城五十里路,就算离得近,这卿酒酒也死了一年了,你上哪见过她?” “反正认得。” 小和尚倔强地开口,配上他的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显得非常郑重其事。 而他本身就长得好,眉清目秀,一双眉如远山,唇红齿白,根本不像个普通的小沙弥。 将旁边的姑娘们看得直笑。 甚至有的人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忍不住上前来要逗他:“小师父,你多大呀?” 那小和尚看起来烦的要命,但是也不知道为何,对于人家的问题,他就算特别不愿意回答,也还是会回。 因此姑娘们就听见他说:“二十三。” 这可太好玩了,最近的燕京城,都在说卿秀秀要嫁入王府的事,突然来了个小和尚,那可太新鲜了。 “二十三呀?”一个穿着富贵的贵女上前,故意道:“可以婚娶了吧小师父?” 听到婚娶两个字,小和尚还是不为所动:“不婚娶。” “那怎么行?你还想遁入空门一辈子当和尚?我看你还没有受戒吧,你早晚要还俗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戳中了痛处,小和尚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哟,还生气了,”那贵女越发得寸进尺,甚至伸手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你法号叫什么呀?” 小和尚双手合十:“法号不染。” 两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兴趣浓厚地看着他。 那贵女娇俏一笑:“不染?不染俗世的不染?可真是个清心寡欲的名字,我是蓝若,你记住了?” “蓝姑娘,你不是吧,连个和尚都不放过?你当心他师父来找你!” 这蓝家,是燕京城里有名的巨贾,专为宫里的贵人们提供丝绸,家产大得很。 蓝若是蓝家的大姑娘,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却偏偏像个野小子。 今日招惹这个,明日招惹那个。 这不,又看上了不染。 她说完,充满玩味地看着不染,想知道这小和尚被自己调戏了会怎么样。 结果没想到,人群被拨开,进来了一个高瘦的——戴着斗笠的女人。 其实脸被遮完了,根本看不到。 不过她身形纤细,尤其是腰,瘦的几乎人一只手就可以围过来。 而且她身着一身紫色衣裙,裙摆夹杂着白色细纱,是上好的衣料。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不由地随着她的举动一动。 然而她只是站在不染面前,道:“走吧。” 声音算不上灵动,可却也带着别样的韵味,有一股令人莫名听从她的气势。 “等等!”蓝若伸手拦住不染:“你要带他去哪?先来后到懂不懂?是我先看上这个小和尚的!” 斗笠下,女人扬唇一笑。 那惊心动魄的丽色即便不露出分毫,下颌精美的线条也足够让男人看呆了。 “是么?那你问问他,跟不跟你走?” 说着,她就放开了拉住不染的手。 谁知小和尚动作更为迅速,他牵起女人袖口的袖带,匆忙缠上自己的手腕:“你缠稳了,别再将我丢了。” 原来方才他是跟这女人走丢了,所以才被迫停在这儿的。 蓝若目瞪口呆,周围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还以为这小和尚不近女色,所以对任何女人都是一副神情。 蓝若长得也算上等姿色,他方才却只有惶恐。 可是如今在这女人身边,却主动将自己的手绑在她的手上! 这和尚装的吧,他真的皈依佛门了么? “嗤,”女人看着自己的袖带,有些微的不耐烦:“是你非要看热闹,我说了我还有事。” 随即她似乎想起这小秃驴是第一次来燕京城,难免被迷花了眼,又将嫌弃收回了。 “走了。” 被一个和尚这样牵着,非常招人耳目。 两人七拐八拐,终于甩掉了所有跟着看热闹的人。 到了一处僻静小院的后门。 ‘叩叩叩’... 门响三声,立刻有人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关了门,女人脱下斗笠,露出卿酒酒的一双含情眼来。 第48章 承安王妃 第48章 承安王妃 来人正是卿酒酒。 徐白看见她,几乎立刻红了眼:“姑娘......” 要知道卿酒酒这一消失可就是一年,一年来,就连周庭樾和徐白都相信卿酒酒可能真的死了。 当初在猎场,卿酒酒将执画留给了云琅,徐白又不方便带,于是就只能独自前往。 原本以为不会出事,可没有想到,猎场出的最大意外,竟然就是他家姑娘。 “姑娘,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徐白愤恨难消:“消息传出来,说承安王受了重伤,宣王被承安王打得半死不活,而您掉崖后就了无踪迹,我们的人找了一波又一波,根本搜索不到你的消息,你究竟去了哪里?” 若不是一个月前突然收到卿酒酒的飞鸽传书,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就连徐白也认为卿酒酒已经死绝了。 卿酒酒放下斗笠,想到那日的情景就气血翻腾。 季时宴受了重伤? 他的伤势再重也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只是用来设计自己的障眼法而已。 那天她掉入悬崖,显然是季时宴放开的手。 季时宴究竟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然而诸多种种,皆是一言难尽。 卿酒酒长话短说:“因为我三个月前才清醒。” “清醒?”徐白担忧道:“你身上还有大碍没有?这位...又是谁?” 徐白将目光移到一直没有说话的不染身上。 姑娘怎么会招惹上和尚? 不染的目光只是微微掠过了徐白一眼,然后又板正地盯着卿酒酒看。 放在外头就是个目不斜视,眼里不见姑娘,不知美貌为何物的臭和尚,在卿酒酒面前,却像是一个...... “一个弟弟,”卿酒酒警告般看了不染一眼,而后吩咐:“给他找个房间安置一下,别的话我们来日方长,不过我听闻季时宴要跟卿秀秀成婚了?” “是,”说到这徐白真的为卿酒酒不值,也为卿酒酒担忧:“八抬大轿娶个侧妃,这显然是打姑娘的脸。” 不奇怪,季时宴要娶卿秀秀,不是早就看明白的事么? 也许就是为了娶卿秀秀,所以那夜,季时宴才会放手让自己摔下去。 而今卿酒酒又死了一回。 在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虽然她跟季时宴没有情,可那夜他的做法,无非类似于绝地之境背叛的战友。 无论如何卿酒酒也不可能原谅。 “云琅呢?云琅怎么样了?” 她这么着急地赶回来,最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云琅。 那个孩子身上的噬心蛊没有解,一年过去了,他还好吗? 徐白却无力地摇头:“我们一直努力探听过了,可是云琅就像是在王府消失了一般,你坠崖之后,执画就被季时宴赶了出来,整个王府的护卫都大清理了一番,我们的人根本安插不进去。” 季时宴到底想要干什么? 卿酒酒的眉心皱的越来越紧。 她知道季时宴对云琅不上心,甚至随时想要云琅的命。 难不成将她丢入悬崖之后,云琅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不管怎么样,明日我一定要去承安王府一探究竟。” 八月初六,是季时宴纳妃之日。 燕京城里传的这么夸张,想必酒席应当摆的盛大空前。 只是不知道季时宴会怎么安置自己这个王妃之位。 侧妃过门,可是要给正妃斟茶的。 她卿酒酒就算尸首没有找回来,可谁敢宣布她的死亡? 就算是死了又怎样。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她依旧要风风光光地‘诈尸’! 徐白看着比一年前还要瘦弱,可也更加阴讳的卿酒酒,明白她这次回来,定然是要掀起满城风雨了。 “姑娘,明日太后作为卿秀秀的姑母,也会过去观礼。” 卿涟漪? 她来就来,来了更好,卿酒酒一日没有拿到和离书,就一日是承安王正妃! 一直在一旁没出声的不染突然道:“我也要去。” “闭嘴!” 卿酒酒瞪了他一眼,一秒回归现实,看着自己旁边的大麻烦。 “师父让我跟紧你。”不染往前一步,挨得卿酒酒极近:“你的命是我救的。” “......” 徐白怎么感觉有种熟悉的味道。 以前姑娘不是说,卿秀秀就经常用这句话来要挟承安王,要风得风吗? 风水轮流转,姑娘这是从哪招惹上的小和尚? 卿酒酒叉着腰,难得面容生动:“你师父还说了,让我送你回东篱。” 东篱两个字一出口,不染闭了嘴,直接转了个身,背对着卿酒酒。 那模样就好像说不过她,但是又不打算配合。 徐白简直看得的目瞪口呆。 现在的和尚,不用守戒吗? 而且东篱是除了大周之外的又一强国,这个秃,不是,这个和尚是东篱人? 来大周当和尚? 还这么巧救了姑娘? 徐白心底有很多疑问,不过卿酒酒现在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所以他有再多疑问也不敢问出口。 而且明日就是承安王大婚,姑娘既然要去,那定然要准备东西。 “对了,卿秀秀的心疾怎样了?” 徐白忙道:“这一年来了三四次,按之前的计划,都给开了药,不过最近一次两个月前,承安王问过开刀的事。” 开刀? 以为如此冒险的事季时宴不会舍得给卿秀秀做。 没想到,他想救卿秀秀的心如此强烈,不愧是心头好。 不过徐白给卿秀秀开的药,都是常规的心疾调理药。 按说卿秀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频繁来求医,定然是因为卿秀秀还在用装病博取季时宴的可怜。 卿酒酒闪过冷笑:“好啊,下次过来,就答应给这位侧王妃开刀,我看她这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二日一早。 满燕京城一片喜庆,锣鼓敲打,喧嚣满天。 承安王府门前的东龙大街上,鞭炮的红色纸沫铺了一地,宛如十里红妆。 排场盛大。 卿秀秀正坐在镜子前,由侍女上着妆。 镜中的人脂粉裹面,好不精致。 “秀秀姑娘当真是天生丽质,配上这嫁衣,美极了!” 卿秀秀听见这称呼,脸一沉。 春芝在一旁怒斥:“还叫姑娘?这可是承安王妃!” 第49章 嫁入王府 第49章 嫁入王府 那婆子本是要谄媚一番,没想到拍错了马屁,忙不迭笑道:“是是是,王妃娘娘,老奴嘴笨,莫怪莫怪。” 卿秀秀这才高兴了起来,但是面上却是一副温柔可人的表情。 仿佛她并不责怪。 “春芝,替本王妃赏一赏。” 她今日可太高兴了,从前卿酒酒总在她面前自称王妃,令她季度发狂。 这下终于轮到自己了。 季时宴对自己还百般体贴,侧妃入门不能穿大红,可她的喜服,却是大红色金丝纹绣! 今日过后,谁还敢看不起她卿秀秀? 是侧妃又怎么样? 季时宴只会有她一个妾室,外人喊她,自然也会恭恭谨谨地将‘侧’字去掉。 只叫王妃。 这无上的尊荣,都是自己一手争取来的! 卿秀秀一边梳着发,一边故作惋惜:“唉,可惜姐姐没能活着看见我出嫁,不然,她还要喝我敬的茶呢。” 婆子这会聪明了:“王妃就是善良,那卿酒酒对您可算不上好,您还念着她,当真是姊妹情深。” 卿秀秀要的就是这效果。 最好所有人都在自己面前痛骂卿酒酒,才能出了她的一口气。 “陈婆婆有所不知,我们卿府从小,就得先紧着嫡女,庶女是没有地位的,所以我已经习惯了姐姐压我一头。” “嗐呀,王妃这说的哪里话,谁看不出来承安王对王妃你才是嘴上心的,这碍于传统才不能立你为正妃,但过两年,王妃你生个世子,还不是母凭子贵的事?您跟个死人争什么?” 这时候给卿秀秀梳头的侍女也道:“就是啊王妃,今日迎亲的队伍,那可是从城西排到了城东,您风光无限呢。” “您才是承安王真正要娶的人,跟那些设计勾引的怎么能一样呢?” 几人围在卿秀秀身边,一个劲地奉承。 卿秀秀听了,眉梢的笑都要压不住了,嘴上还说:“你们就不要打趣我了,虽然姐姐回来的希望已经渺茫,不过我已经跟王爷说了,今日拜堂,王妃主母的位子还要给她留着。” 虽然一年前的狩猎,自己离开以后也不知道猎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江浔也答应她的事也算办到了。 让卿酒酒消失,自己嫁给季时宴,就是给他的交换条件。 而一年前,因为卿酒酒搞出来的事情,燕京城里对自己颇有议论。 她今日就要借着成婚,向所有人展现,她有多善良。 果然,那些婆子侍女都为她不值。 “王妃你就是太善良了。” “是啊是啊,你这么善良难怪总被卿酒酒欺负。” ...... 待梳好妆,卿秀秀望着镜子里颠覆从前的美态,不由心生满意。 她今日一定要让自己在燕京城里的口碑反转! 站起身,一袭大红喜服拖曳在地,显得她无上雍容。 精心打扮的面容一丝不苟,勾唇时一点朱红,又让她看起来娇羞无限。 总之是个美人儿。 婆子殷勤地为她托着裙摆,而春芝则走在她身边。 趁侍女都在后头,她才说道:“王妃,宣王说,我们该兑现的承诺是不是今日就该给他?” “呵,他这么沉不住气做什么,本王妃还能少的了他?” 说着,卿秀秀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到了春芝手里:“送去吧,就说两清了。” 这东西卿秀秀拖了一年。 眼见自己就要跟季时宴成婚,卿酒酒再无回来的可能,她才将东西交出。 就是为了让江浔也滚得越远越好。 “一年前王爷本来都差点将他杀了,最后因为太后的干涉又罢了手,想来他也闹不起什么风浪,让他永远待在南疆,别想着回来了。” 卿秀秀说完,春芝带着东西走了。 虽然一年前,季时宴一身是伤从猎场出来,还将养了好几个月,不过卿秀秀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只知道刚回来那阵子,季时宴的脸色黑的渗人。 沈默那阵子也不在他身边,后来卿秀秀探听到,沈默是去执行季时宴额外派的任务去了。 不过这个任务是什么,任凭卿秀秀怎么纠缠,沈默也不肯说。 只知道,季时宴那会儿对江浔也是真动了杀心,甚至在朝堂上拔剑了。 不过最终江浔也没有死。 卿涟漪出面,说是给江浔也再贬一级,到底是先帝的亲弟弟,就留他一条命在。 总之去年年末的燕京城,气氛一片剑拔弩张。 好似承安王一个不小心就会开杀戒一般。 卿秀秀带着满腹的想法,坐上了喜轿。 她撇开这些想法,安心地做个新嫁娘。 反正江浔也那个倒霉蛋,死了也不关她的事,死了更好。 自己终于要入主承安王府了! 花轿一路上敲锣打鼓,喜庆漫天地到了东龙大街,进了承安王府。 卿秀秀被接下来开始,就不断有人议论出声。 “大红喜袍?一个侧妃,竟然穿大红色,可见承安王对她是真宠。” “卿秀秀的喜服好美!” “是啊是啊,好漂亮的金丝秀!听说是让人从江南买的进的呢!” “这一身都要上万金吧?” “卿酒酒成婚的时候穿的就是普通喜服,到了卿秀秀这儿,果然不一样了!” “哈哈哈卿酒酒那时候胖的跟猪一样,给她也穿不下啊!” 有人偏题了:“你们听说没有,这侧王妃还给卿酒酒留了位置呢,说是卿酒酒虽然死了,不过还是要给她敬茶的。” “天啊,这么说,她也太善良了吧,卿酒酒以前这么欺负她!” 卿秀秀听在耳朵里, 一阵得意。 看,以前那些骂她的人,现如今不也要夸赞她么? 她懂事,又知礼,卿酒酒这么对她,她都能不计前嫌。 王府大厅里,卿涟漪今日竟然也早早到了,正坐在上位喝着茶。 她的旁边,空着一个位子。 听说就是卿秀秀为了给卿酒酒留的,据说为此还苦苦哀求季时宴好久。 接着茶杯罩住脸,卿涟漪不动声色地挑起冷笑。 卿秀秀这把戏,糊弄百姓还可以,糊弄她,手段还嫩了点。 不过谁叫卿酒酒不争气呢? 那日江浔也明明是去杀季时宴的,偏偏她自己撞上去,还破坏自己的计划,让季时宴没有死成。 相比起来,卿秀秀虽然出身不行,可却能得季时宴的宠爱,也是个能用的棋子。 反正,能为她所用就行。 正哄闹着,季时宴到了。 第50章 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第50章 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季时宴一出现,周围的声浪就愈发高了。 他一袭红袍,长身玉立。 来观礼的人群中,不乏一些官宦人家的姑娘。 见了季时宴,都有些看呆了。 都说承安王的面貌,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甚至一骑绝尘,无人能及。 尤其是近一年,他的性子越发冷厉深沉,不动声色却更令人移不开眼。 卿秀秀也太幸福了。 这样一位禁欲残王,竟然偏偏给她所有宠爱。 “嫁给季时宴,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啊?” “嘘,你说太大声了,他看过来了!” “男人 ,他爱你时才叫福气,不爱你,那就是噩梦,参照卿酒酒。”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噤声了。 季时宴根本不是看那些叽叽呱呱的女人,他看的是卿秀秀。 卿秀秀没有盖盖头,而是流苏覆面,隐约可见精致的妆容。 而这一眼,令他莫名微微一愣—— 他没有忘记,一年前卿酒酒坠崖前,因为那疤痕意外掉落,她露出来的那张脸。 含情眼一如往常,可那肤若凝脂,绝美的五官,却令那双眼更加出彩。 她假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骗过所有人她毁容了? 背负这个骂名的用意是什么? 愣神的空挡,季时宴这样想。 直到卿秀秀朝他投来娇羞的眼神:“王爷,你怎么这样看着妾身。” 那眼中似乎带着深情,又有隐忍。 卿秀秀以为是因为今日自己打扮的对了季时宴的胃口,决定以后加倍努力。 新娘子进门了,马上就要拜堂。 不过今日这婚礼特殊,因为当朝太后也在上面坐着。 作为见证婚礼的人,又是卿秀秀的姑母,自然是要先喝敬茶的。 堂客哄哄闹闹。 都在议论一会给太后敬完,卿秀秀待会还要对着一张空椅给卿酒酒敬茶。 那画面想想就觉得滑稽。 人人都在叹,卿秀秀今日真是出尽风头,往后在燕京城里,谁还敢欺负她? 承安王的势头越来越猛,听说小皇帝格外依赖他。 隐约已经有了摄政王的意思。 太后都不敢明面上得罪他。 这未来的天下,他跟太后谁赢,都还说不准呢。 所以,这婚若是成了,那往后卿秀秀就能在燕京城横着走。 而且晋升为正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等到生出了世子,还不是承安王一句话的事儿? 卿秀秀莲步款款,给卿涟漪敬了茶。 “乖。”卿涟漪抬手,让自己的嬷嬷给她送上大礼。 是一尊绿如意,成色上佳,通体碧绿。 绿如意可是权柄的象征,太后是真的看中卿秀秀! 卿秀秀喜上眉梢,叫侍女接下。 她看了一眼季时宴,却见季时宴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悲喜都与他无关。 又倒了杯茶,卿秀秀转向另一边。 象征王妃之位上,空无一人。 卿秀秀声音戚戚:“姐姐,可惜你看不到我成婚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你经常惹王爷生气,让他对你厌恶,不像我,一心为了王爷,为了王府着想,我定然会好好服侍王爷的,不管以后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说着,她就要像祭司死人一样,将茶泼洒在地上。 “等等。” 这时,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卿秀秀的举动,谁也没有料到身后有人会突然说话。 大厅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绸缎。 就连今日来道喜的人,许多穿的也是红色衣衫,代表着喜庆。 然而他们听见声音仓促一回头,猝不及防就看见一道完全不同颜色的身影。 那一瞬间,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门口那个一身紫衣,纤腰款款,眉目如画的女人,是谁?? 恰逢昨日当街调戏不染的蓝若也在场,她看见紫衣女人的时候,皱了皱眉。 虽然昨日没有看见脸,但是感觉是不会错的! 这个女人,不就是昨日在街市上带走那个小和尚的女人么?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就在众人被那人绝美的姿色震惊时,不少人又有些奇怪。 怎么这人说话的声音似乎特别耳熟?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身红色衣袍的承安王早已煞白了脸色。 这张脸,他曾经匆匆一撇过。 方才还在脑海回旋。 ——卿酒酒,竟然是卿酒酒! 在场所有人都只见过卿酒酒丑的样子,根本没有见过她以一张倾城绝色来见人。 不认识也正常。 而卿秀秀,则对卿酒酒彻骨的熟悉。 她茶杯还碰在手上,颤抖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而卿酒酒则不等人请,抬步入厅。 她径直走到了空着的主位上,坐下,接过卿秀秀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而后勾唇一笑,那笑容有魅惑众生的资本:“继续,本王妃看着你们拜堂。” 这下,就连卿涟漪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卿酒酒??” “姑母不是吧,才过了一年,连酒酒的声音都不认得了?” 不, 哪止声音! 她方才勾唇一笑,含情眼风情万种,这样好看的眸子,除了卿酒酒和她娘,这燕京城里,还有谁有? 要说这卿秀秀长得也是好看,甚至别的五官也跟卿酒酒有些相像。 可是唯独这双眼睛,是半点都不像的。 原本卿酒酒丑的时候,没人看得上她的容貌。 而如今两人都在面前,才发现相差有多大! 卿酒酒脂粉未施,却美的惊心动魄。 而卿秀秀今日盛装打扮,站在她面前,则显得庸俗不少。 “真的,真的是卿酒酒!” “她竟然还活着,这次还治好了脸上的疤!” “卿秀秀说要给她保留王妃之位,怎么现在表情这么难看了?” 卿酒酒换了个姿势,似乎坐的有些累:“二位愣着做什么?一拜天地啊。” 卿秀秀现在不是震惊。 而是气到发抖了! 卿酒酒为什么还没死?! 她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她脑中想法纷纷扰扰,每一个都是恶毒的,残忍的。 想撕烂卿酒酒的脸,想将她活剐后快! 礼官看着这一对僵硬无比的新人,忍不住催促:“王爷,王、侧王妃,该拜堂啦 !” 卿秀秀勉强回过神来。 她冲卿酒酒勉力一笑:“姐姐,原来你还活着。” 身边的人影动了动,季时宴跨前一步,手刚要碰上卿酒酒,却被她一把打掉。 “承安王,别动手动脚。” 季时宴脸色灰沉,似乎还有些发抖:“卿酒酒,这一年,你去了哪里?” 第51章 癫痫发作 第51章 癫痫发作 卿酒酒对他这幅装出来的表情,很是嫌恶。 她不答反问:“不是要拜堂吗,再愣一会,可就误了吉时了。” 她无所谓季时宴娶不娶卿秀秀,今日来,只是要让所有人看见,她卿酒酒并没有死。 就算卿秀秀要进门又怎么样,承安王府的正妃之位还是她的。 卿秀秀想要的那些无上尊荣,只要她在一天,就都只能是想想而已! “王爷....”卿秀秀又去拽季时宴的袖子,她苍白的脸色勉力一笑:“还是先拜堂吧,我们的吉时就要过了。” 虽然卿酒酒突然跑回来,她也吓坏了,可是这个贱人就算回来又怎么样,往后她入了府,卿酒酒早晚会死在她的手下!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将仪式成了才是! 但是卿酒酒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二郎腿一跷,凝视着卿秀秀,含情眼越发令人瞩目:“不过,方才的敬茶我喝的甚没意思,不是小妾进门,许得给正室跪下么,本王妃方才好像没有看到你下跪?” 卿秀秀怒急攻心:“你!” 这个贱人还想自己真的跪下给她行礼? 做梦! 即使卿酒酒是个死人,她都未必会下跪,更别说卿酒酒现在在她面前! “还有,妾室穿大红,是不是可以视为对正室不敬?太后娘娘,按规矩,是不是应该罚?” 原本卿酒酒若是没有回来,那没人敢说卿秀秀穿红色算什么错,毕竟承安王罩着她。 可她穿红色本就意味着跟正室叫板,要叫正室脸上难看。 若是卿酒酒死了也就算了,她活着...那便是在场唯一有资格罚卿秀秀的人! 卿涟漪今日来,看了一场季时宴的好戏。 她喝了一口茶,侧目看向卿酒酒:“你想怎么罚?” “姑母!”卿秀秀尖叫出声:“凭什么罚我?我这、这可是王爷准许的!王爷!她们要罚我!” 卿酒酒默默看着,不禁替卿秀秀这个蠢人捏把汗。 原本她若是不出声,太后或许也就轻拿轻放了,她摆明是要看戏而已。 可卿秀秀用季时宴来压卿涟漪,显然就是触了她的逆鳞。 要知道卿涟漪表面跟季时宴再合得来又怎么样,她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甚至都可以不用她张嘴了。 果然,卿涟漪沉下了脸:“即便承安王准你穿了又怎么样?你这就是违背传统!表面看你对你姐姐恭敬有加,可实际却穿红色来膈应她,若不是她今日回来了,你还指不定还要坏多少规矩!” 卿秀秀没有想到,卿酒酒一回来,太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憋屈又可怜地看向季时宴。 希望他帮自己说句话。 自己才是季时宴最爱的女人,一年前狩猎那次,都那样的地步了,他还选择相信自己。 这不就代表了无上的宠爱吗? “王爷——” “叫王爷也没用!”卿涟漪铁了心的要挫挫卿秀秀的锐气。 她现在就敢用季时宴来威胁自己,往后真入了王府,岂不是更管不住? 就她痴情的蠢样,还不一定会为自己所用! 卿涟漪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此时季时宴根本不说话,他始终用沉沉的目光看着卿酒酒。 卿秀秀怒急攻心,没有人替她出声,她穿着大红喜袍,就彷如一个小丑一般。 还要受到众人的指指点点! “这卿秀秀方才是装的吧?” “是啊,她不是对卿酒酒很尊重,甚至死了都要给她留正妃的位敬茶吗?” “现在人在面前,怎么又不肯跪了?” “做样子给我们看的吧!” “不过这种事,承安王不也有错,肯定是他准许的。” “卿酒酒的伤疤好了之后也太美了!承安王自己都看呆了!” “别说承安王了,王妃什么时候和离,我要第一个去追求!” “....你疯啦?” 大堂内所有人都等着看卿秀秀的好戏。 明明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是她最重要的日子! 被毁了,全都是被卿酒酒毁了的!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 突然,卿秀秀应声倒地,捂着心脏,大口喘着气。 众人对她的心疾都习以为常了,就连卿涟漪也少见多怪。 “卿秀秀,别一遇到事就装心疾,你连哀家都想糊弄不成?!” 就连一直在旁边不为所动的季时宴,此刻也垂下眼来,看着地上不断喘气和抽搐的卿秀秀。 他蹲下身来。 卿秀秀一喜,颤抖着身子,双眸含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王爷......” 她正要伸手去碰触季时宴,却被突然站起来的卿酒酒喝止:“躺着别动!” 此刻不仅是卿酒酒,连观礼的众人都看出卿秀秀不对劲来了。 她浑身抽搐,嘴角还冒出白沫来—— 这哪是什么心疾,这是癫痫! “天啊!这不是发羊癫疯吗?” “卿秀秀竟然有癫痫之症!她、她吐白沫了,好恶心!” “不会吧,这么年轻的女人,得了羊癫疯!羊癫疯可是会传给下一代的!” 然而卿秀秀很快就不知人事,只在地上抽搐不止,嘴角的白沫瞬间毁了她的妆容。 季时宴脸色微变,听从方才卿酒酒说的话,将卿秀秀放平躺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卿秀秀才渐渐止住了抽搐。 这时候,她还在不断地翻着白眼,而且一身喜服,早就在地上滚的全是灰尘! 哪里还有刚刚新娘子的排场,简直狼狈不堪。 贻笑大方! 卿酒酒竟然不经意间救了卿秀秀一命! “卿酒酒是不是会医术?她怎么知道癫痫发作不能乱碰?” “难不成是以前卿秀秀就发作过,而卿酒酒救过她?” “卿秀秀费尽心思要嫁入王府,卿酒酒还愿意救她,善良是骗不了人的。” “唉,我以前对卿酒酒声音太大了。” 太后望着地上的卿秀秀,眼里掩不住的鄙夷。 折腾到现在,这卿秀秀丢的竟然还是卿家的脸面! 简直是太丢人了。 “哀家看这吉时也过了,既然她身子不好,那哀家还是先走吧。: 说完,太后带着随从便浩浩荡荡地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被管家请走。 这喜宴都摆了,虽然没有拜堂成功,但也不能浪费吧? 因此观礼的都被请去了吃席。 而卿秀秀这时候才微微转醒。 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她简直觉得耻辱! “我、我才没有癫痫!”卿秀秀大惊失色,梳好的头发都散下来:“肯定是卿酒酒设计我!为了不让我们成亲,她使得手段!王爷,您一定要严查!” 季时宴今日统共也没说几句话。 闻言,他望着坐在地上,犹如一个疯婆子的卿秀秀。 又看向还坐在椅上的卿酒酒:“你有什么要说的?” 第52章 王妃下药陷害宾客 第52章 王妃下药陷害宾客 卿酒酒一脸悔恨:“我方才话说太快了,不该救她一命的。” “......” 一边待命的沈默,偷偷瞧了卿酒酒一眼。 王妃不仅容貌变了,似乎性格也变得更加直率了。 “王爷!”卿秀秀还在止不住地哭嚎:“您看看姐姐,她就是想害死我!她定然是设计陷害我!” 她憧憬的所有成婚细节,还有精心布置的一切都毁了! 今日的成婚仪式,全都让卿酒酒毁了! 为什么她不会死,为什么她总是能活着回来? 卿秀秀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她突然扑过去桌上,抓到一把刀,转瞬间就朝卿酒酒扑过去! “我要杀了你!” 一想到自己浑身抽搐,甚至在地上滚了一身灰,她就止不住想死的心! 那些爱嚼舌根的百姓,一定不会说好听的话! 该死! 都是这该死的卿酒酒! 一个发疯的女人,卿酒酒跟本不放在眼里,就算是卿秀秀近身,她也还反应的过来将她踹出去。 等那刀柄离自己还有一丈远时,卿酒酒抬了脚—— 是卿秀秀先拿刀扑过来的,可不要怪她狠。 所以她这一脚根本不遗余力,直接踹了出去! 结果,一声闷哼传来,却不是来来自卿秀秀,而是季时宴! 季时宴生生受了卿酒酒这一脚,握着卿秀秀的手将刀夺下了。 卿酒酒一脚正踢到他的腰,短时间他竟然直不起腰来。 “啊!!!!!王爷!”卿秀秀怪叫:“来人啊,卿酒酒谋害王爷,王爷受伤了,快叫太医过来!” 卿酒酒冷冷一笑,季时宴为了不让卿秀秀受伤,还真是豁得出去,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挡她这一脚。 沈默一时间拿捏不准要不要去叫太医。 被王妃一个女人踢一脚,应该没事吧? 他不知道的却是,卿酒酒那一脚是真的狠,便是季时宴也差点承受不了。 “沈默,将阿秀带回房去歇息。” 季时宴缓过来,吩咐道。 卿秀秀一愣,什么,要她先去休息? 今日的事就这么了了? “王爷!卿酒酒毁了我们的成婚礼,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阿秀不答应!您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而且、而且我们还没有拜堂呢!” 拜堂仪式都没有,传出去,谁认她这个侧王妃? “卿秀秀,你口口声声说我毁了你的成婚礼,难不成癫痫是我传染给你的?本王妃可没有这个病!” 卿秀秀双目赤红:“你才是癫痫!我没病,我那不是癫痫!定然,定然是你方才给我下了药,让我当众出丑的!你从来就见不得我好!” “我巴不得你跪下给我磕头嫁进王府, 最好再将和离书给我送过来,不过在那之前,让别人见识见识你的真面目,不也是应该的么?” 说完,卿酒酒没有什么耐心留下去。 面前两个讨人厌的脸,看多一眼都烦。 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要去别苑寻寻云琅的踪迹。 然而刚刚踏出一步,就被季时宴拦了回来。 对方目光沉沉:“你要去哪?” “王爷!不好了王爷!” 管家匆匆跑进来,一脸惊慌:“前边出事了!那些客人,他们,他们吃了咱们准备的菜肴之后,都开始腹痛难忍!” 什么? 菜肴会出问题? “菜肴不都是王府采买制作的么?为何会出问题?有谁曾靠近过厨房?” “没有人啊!厨子都是咱们王府呆了十几年的,采买也是老奴亲亲自去的,除非、除非有人在饭菜做好上桌后,才、才下了毒!” 方才前厅在拜堂,被卿酒酒的到来弄的一团乱,引得所有人都聚集到此。 因此开宴的院子根本没有人看守。 不过—— 管家抹了一把汗,又看了卿酒酒一眼:“不过王爷,方才大家都赶着来观礼,宴席那儿本就没人把守,也只有王妃是最后进来的,她曾路过、路过......” 顶着卿酒酒杀人般的目光,管家说的越来越小声。 直至最后,声音湮灭。 卿酒酒说:“怀疑我下的药?” 这时候,卿秀秀的侍女春芝也疾步上来:“王爷,奴婢有话要说。” 季时宴扫了卿酒酒一眼。 卿酒酒这次回来,确实与一年前又大变了模样,她身上似乎多了更多的冷,似乎对所有人,都带着排斥。 他道:“讲。” 春芝一把跪倒在地:“方才奴婢要去给我家姑娘取东西,因此我出门时,恰逢王妃进门,一开始我没有认出这就是王妃,以为只是来参加喜宴的宾客,见她在桌边徘徊,奴婢也没多想。” “在桌边徘徊?”卿秀秀接口道:“就是说,姐姐方才接触了那些菜肴?” 目标直指卿酒酒。 卿酒酒冷笑:“你看到我了,我怎么就没有看到你出去呢?” 春芝背脊挺直,并不看卿酒酒,只冲着季时宴道:“王爷,王妃本就目中无人,看不见奴婢也正常,可是奴婢说的话句句属实!” 这是一定要将罪安在自己身上了。 “卿酒酒,”季时宴背着手,目光沉沉:“是不是因为一年前的事,你要阻止本王成婚,所以出此下策,陷害宾客?” “定然是这样!”卿秀秀火上浇油:“虽然我不知道猎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场狩猎只有姐姐出事了,她定然是对所有人怀恨在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卿酒酒只想冷笑:“你们仅凭自己人的几句言语,就想断定我有罪?做梦!” 说完,她轻轻一抚掌。 只见院墙上,一道身影直冲而下! 第53章 押下去关在冷苑 第53章 押下去关在冷苑 来人轻功分明是上乘的,轻飘飘落地时,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人! 那人被他扔在地上,是一副王府家丁的打扮。 看见季时宴,他瑟瑟发抖地蜷着身子。 而那轻功上乘的年轻男子,赫然是个和尚! 他一落地便闪到卿酒酒面前,以护住的姿态站在卿酒酒前面,一双三白眼望着人的时候,看起来很凶。 “你是谁?” 这人与卿酒酒之间,为何会有种莫名的亲密感? 季时宴上前一步,暂时没管地上的家丁,而是不甘示弱地同样盯着这和尚。 不染第一次见季时宴,但他知道,卿酒酒很讨厌这个人。 卿酒酒讨厌的人,他当然也很讨厌。 于是他说:“关你什么事?” 沈默第一次见和尚还有这么没礼貌的,差点惊掉下巴。 这人知道自己忤逆的人是谁吗? 大周的承安王! 权力无限的承安王,他居然敢说关你什么事。 真是不怕死。 卿秀秀看着那两人亲密的姿态,心下一片得意:“想必姐姐一年来都没有消息,就是跟着这位小师父吧,难怪刚刚说要和离书,看来是早有别的相好了,也对,不然怎么会一年了,专挑我跟王爷成婚才回来。” 她前面说了什么,不染听着像是好话,又像是她在为难卿酒酒。 不过最后这句,他确定了这个女人跟卿酒酒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但他向来不喜欢阴阳怪气,于是直接说:“现在才回来,是因为酒酒三个月前才清醒,此前她因坠崖摔坏了脑袋,变傻了。” 卿酒酒在背后踢了他一脚:“要你乱逼逼?你才傻了。” 不染被她踢了一脚,忍不住回过头小声说:“是师父说的。” 不染确实是在一次出来化缘的时候发现了重伤的卿酒酒, 卿酒酒也确实摔坏了脑袋。 但她不是傻了,她失忆了八九个月。 所以才耽误了回燕京城的时间。 而季时宴听完,却忍不住往她头顶看了几眼。 她那时候竟然伤的那么重? 难怪自己的人一直找不到,原来是被这秃驴救走了。 “呵,当着众人的面都要说悄悄话,二位还真是真情感人呐。”卿秀秀冷不防又道。 “这人,”不染回过头来,指着地上家丁:“方才在宴席上下药,我在院墙上看得清楚。” 什么? 这人竟然在王府的院墙上埋伏这么久,侍卫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也不见任何人过来禀报。 这些侍卫都是吃素的么? 还是这和尚的本事当真如此厉害,轻功无敌能掩盖众人的耳目? 不管怎么说,季时宴都觉得心口涌上一股气闷。 与其说是因为宾客被下药而引起的愤怒,倒不如说是这秃驴碍眼。 但是—— 季时宴习惯用上位者的目光打量人,他的视线在不染身上转了一圈,落在他腰间的一块玉佩上。 这一看,就震惊了。 那玉佩,并不是个寻常配饰,而是东篱皇室的象征! 这小和尚身上的玉佩若不是捡的,那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和尚! “秃驴,你出家前的俗名是什么?” 对于秃驴这个称呼,不染显然很不满。 虽然卿酒酒有时候也喊他这个,可那是卿酒酒,跟这个讨人厌的王爷不一样。 他不情不愿地刚想开口,却被卿酒酒打断:“王爷,再问一遍,关你什么事?” 季时宴被噎的说不出话。 但是就算不染不说,他也已经可以猜到了。 东篱现在的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就好似触怒了风水。 不管生几个儿子,最后都活不下来。 好不容易年近五十又生了一个,战战兢兢请人来算命。 算命先生说,他子女亲缘薄,儿子都不能放在身边,越近死的越快,得由佛祖养。 于是那小皇子据说就被送到了寺庙。 只是.....季时宴不知道,那小皇子竟然被送到了大周。 果然是离的够远的。 这不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小皇子没错了。 “究竟还处不处置这人,我还有事。”卿酒酒不耐烦地催促。 卿酒酒道:“你们说是这家丁就是他了?人都是你们抓来的,难道不会是你们一先设计好的?” 她笃定是卿酒酒做出的事。 下毒残害宾客,这宾客里还有些是朝中大臣。 卿酒酒别想逃! “不是我们设计。”不染说完,努了努下巴:“这个人腰间还有剩余的药粉,你们跟菜肴上的一对比就知道。” 沈默上前,果然搜出了药粉。 又去宴厅拿了道菜,找府医验了一下。 结果也吻合。 卿秀秀不肯放过:“做戏做全套,你们肯定都是料想过这些的,拆穿了也有后招!” 这时沈默匆匆从下人院赶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扔在那家丁身上。 里头竟然是一些银两! 下人一年的俸禄才几两银子,这里面却有几十两! “说!”季时宴踢了他一脚,勃然大怒:“谁指使你的?” 那家丁为了保命,不断地往地上磕头:“是、是宣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是宣王让奴才干的!” 江浔也? 卿秀秀仓促地否认:“不可能!怎么会是宣王!” 自己已经将江浔也要的东西交给他,他怎么还会来破坏她和季时宴的成婚礼? 定然是卿酒酒才对! 在场的人都转过来看她,尤其是卿酒酒颇有玩味:“侧王妃似乎格外笃定,你与宣王交情已经深到足够了解他,知道他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份上了?” “你别胡说八道!”卿秀秀怒瞪她一眼:“你怎么不说,你是因为宣王被贬南疆,山高水远,随意污蔑他?” “可说出宣王名字的人不是我,”卿酒酒道:“了不起啊妹妹,你家王爷跟宣王是死对头,你还如此护着他。” “你!” 卿秀秀方才确实是有点着急了,只想着将卿酒酒咬死。 王爷不会因此对她怀疑吧? “王爷!”又一个下人匆匆而来:“宾客中毒的实在太多了,府医顾不过来,您看这——” 卿酒酒招手打断他的话:“拿张纸来。” 管家不明所以,所幸这桌上就有纸笔,拿起来提给卿酒酒。 卿酒酒写了几笔,扔给管家:“去抓这些药,碾成粉,煎服,一人一碗水下去就没事了,别整这么复杂。” “这——”管家有些不敢接,又看了看季时宴。 “王爷,可不要喝了姐姐的药,这些宾客又加重了病情。” 季时宴手一抬,将那张纸接过,交给了管家。 管家匆匆往前边跑。 而后声音冰冷:“王妃引起了今日骚乱,押下去关在冷苑,无本王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第54章 单独审问 第54章 单独审问 卿酒酒头顶一排问号。 不是,季时宴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手上用我的药方,嘴里要把我关起来? “不行。”不染伸手将她一拦:“她要跟我走。” “本王劝你还是明哲保身吧,”季时宴冰冷的眼神直视不染:“苏、扶、摇?” 猝不及防听见这三个字,不染瞳孔大睁。 这个人,竟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确实是东篱的小皇子苏扶摇,可是来大周,他根本就没有暴露过身份。 唯一一个猜出来的人就是卿酒酒,却没想到,季时宴竟然也猜出来了。 卿酒酒拍拍不染的肩,要他让开。 她身量颇高,在季时宴面前也只矮了半个头,一身紫裙及脚踝,脸上带笑,凑到季时宴的面前去。 但是气势半点不弱。 “季时晏,你凭什么关我?” 淡淡药香萦绕鼻尖,是卿酒酒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季时宴不躲不避,甚至在此刻感到一股莫名的情绪,正当他要回答时。 胯下蓦然一痛! “嘶——” 卿酒酒竟然用这种阴招,一击精准,疼的他冷汗直冒! 虽然如果卿酒酒一定要走,季时宴其实困不住她。 不过卿酒酒确实是想要留在王府,因为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都还没有见到云琅。 踢完季时宴,看见对方痛苦的表情,她终于开心了。 “关我可以,本王妃要不染也留在府里,我脑子摔坏了,他每日要给我针灸。” 听见针灸两个字,季时宴有些怀疑。 不过他开口却是:“本王还得给他一口饭吃??” “我只吃素。”不染表示,他的意思是,自己吃的又不多。 “......” 管家匆匆跑去,又匆匆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王、王妃!” “什么事?” “府医说,这个、这个是什么字?”管家抖出那张药方,上头是连笔的草书。 ......说是草书也牵强了一点,似乎就是好几团黑糊。 “府医说,虽然当大夫的写药方可能潦草了些,但是王妃你这个,一个字都认不出来,已经不是潦草了。” 那是鬼画符。 管家看着卿酒酒的脸色,不敢说完剩下的话。 卿酒酒怒不可遏:“看不懂算了,我也不是很想救他们。” 她说完,拽过不染,往后院走去。 虽然王爷下了命令,可是谁敢真的去押她? 反正沈默不敢。 等卿酒酒的身影走远,季时宴朝管家伸手:“拿来。” 他捏着那张药方,一字一字念出名字:“茉莉一钱,鲜荸荠半斤,山槐子一钱,煎水。” 不仅是管家目瞪口呆。 就连卿秀秀也在一边,惊讶地合不拢嘴:“王、王爷,您怎么会认得姐姐的字?” 卿酒酒从小就被卿秀秀拐骗过,女人不需要读书好,更不用会写字。 因此她只认得几个字,写起来更是丑。 连自己都认不出她的字,季时宴怎么会认得? “沈默,”季时宴没有理会卿秀秀的疑问,只是看了地上的家丁一眼:“将人拉去杖毙。” 他不动声色地发号施令,竟然是要了那人一条命! 这冷酷无情的模样,像极了从前在战场杀伐果决时的战王。 卿秀秀几乎是吓了一跳,眼见那人被沈默拖下去,没几下就打死了。 她额角的汗都流出来了。 季时宴...好像变了。 他以前从不在自己的面前杀人的。 可是他刚才又不像是相信了卿酒酒,杀这个人,是为什么? “王、王爷,”卿秀秀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妾身觉得不大舒服,就先回院里休息了。” 幸好! 幸好自己跟卿酒酒还是有差别的。 卿酒酒那个贱人,在王府中根本就没有正经的院落。 原本她就被放逐在冷苑,生了孩子就被丢乱葬岗。 王爷连个正经的床都没有给过她。 这次定然也是这样,过不了两天,等她恢复了,她就要将卿酒酒从王府中赶出去! 她就不一样了,虽然作为侧妃。 可是季时宴直接是将她的寝殿安置在他的主殿中! 以后她就是与季时宴同吃同睡的人! 带着这样的打算,卿秀秀唤春芝扶自己回房。 她今日折腾的累了,必须要泡一个鲜花浴,将自己洗干净,然后晚上—— 还要叫下人在床上铺上花瓣才行。 还有,她早就托人高价去买了生子丸,都说吃上一粒,一次就能怀上…… 想到这她不禁脸红心跳。 她与季时宴的第一次,定然会非常难忘。 想到这,她不禁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向季时宴,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特别轻柔:“王爷,妾在房里等您。” 说完,她便要一步三回头地走。 然而季时宴却突然出声:“春芝留下。” 春芝扶着卿秀秀的手猛然一抖! 卿秀秀高兴道:“王爷定然是觉得你方才有功,要奖赏你呢。” 春芝方才这么机敏,站出来指控卿酒酒,王爷也没有说不信。 就算他现在不开口,自己待会也要奖赏一番的。 总之,让卿酒酒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然而春芝却知道,季时宴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意思! 方才她跑出来指控卿酒酒,全然是因为听到宴厅那里的动静,从而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别说是不是真是卿酒酒做的这件事,她去替卿秀秀送那东西给江浔也的人,根本就没有见到卿酒酒进府。 她只是觉得,以季时宴对卿酒酒的厌恶,自己指控了,就一定会让卿酒酒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季时宴叫她的声音,却那么令她胆寒! 最终却还是被卿秀秀留在了原地。 等前厅只剩下季时宴,沈墨,和春芝的时候,空气如死亡一般的寂静。 “谢雨!” 屋顶上瓦砾轻响,紧接着,一个小孩儿般的影卫跳下地,他长得莫名可爱,颇有些虎头虎脑的意味。 手上还拿了个小本子。 “你说说,春芝今日去了哪里。” 谢雨翻开本子的最新一页,煞有其事地摇头晃脑:“辰时末,秀秀姑娘上花轿,春芝并未随行,而是去了宣王在燕京的府邸,见了他的老管家,从袖中——” 烦他聒噪,沈墨训斥:“说重点!” “……总之她午时二刻回的王府。”谢雨汇报完,又暴躁道:“我的小本子就是这么记的,你们不要打乱我!” “卿酒酒呢?什么时辰到的王府?” 季时宴声音沉沉。 沈墨忙道:“回王爷,吉时是正午时,王妃那时候到的府。” 听完这几句,春芝已经彻底瘫坐在地! 她被跟踪了! 王爷居然让人跟踪她! 她栽赃卿酒酒的事情不就彻底败露了? 可是为什么…既然王爷仿着她家姑娘,为什么还要成婚? 刚才为什么又不当着卿酒酒的面拆穿她?? 第55章 有人刺杀王爷 第55章 有人刺杀王爷 季时宴的神色还是很可怕,他垂眸望着已经开始发抖的春芝。 心底涌上的是浓浓的厌弃。 想起一年前,他让谢雨去查卿秀秀。 这个春芝,是从卿秀秀十岁起就跟着她的,会一点功夫,很得卿秀秀的信任。 不过这人出身市井,从小接受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群。 “是不是你将阿秀带坏了?”季时宴声音沉沉:“你教唆她撒谎,闹脾气,还不惜与江浔也合作?” 听见这话,春芝由害怕,彻底转为了惊愕:“王、王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卿秀秀撒谎,也知道卿秀秀私底下耍的计谋? 更知道....江浔也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甚至从没有过要追究卿秀秀的意思。 甚至还答应了成婚。 如果今日不是卿酒酒,礼成之后,卿秀秀就是王府尊贵的女主人,无上荣耀! “你在她身边,将她变成这样,今日还妄图当着本王的面,栽赃卿酒酒,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当真看不出来?” 春芝根本承受不住季时宴这样一副质问的神情,她一边摇头,一边全身贴地往后退:“不、不是的王爷,不——” “不是?”季时宴提唇一笑:“那你今日给江浔也的东西是什么?” 谢雨忍不住插嘴:“我在屋顶看见了,是个舆图,王爷,跟您早些年带兵到西域布阵的舆图,一模一样呢!” 刚说完他就被沈默瞪了一眼,警告他被多嘴。 王爷现在什么心情看不到吗,还敢上赶着地火上浇油! 当然谢雨意识不到自己火上浇油,他只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他本子上写着呢。 西域舆图几个字,让春芝知道自己完蛋了。 那舆图,还是卿秀秀趁季时宴不注意的时候,到他的书房里偷的。 “你知道偷作战图意味着什么么?”季时宴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杀意。 春芝伏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沈默,穿本王的令,春芝身为侍女,教唆其主,赐截舌,杖毙。” 割了舌头再杖毙?! “王爷!王爷饶命!不是我,是二姑娘,是二姑娘怨恨王妃!”春芝死到临头生出恐惧,眼泪爬了一脸:“是她要我做的,不是我!” “闭嘴!拖下去!” 那一日春芝的惨叫几乎传遍了整个王府。 等到人倒在地上不动了,谢雨才呆呆地看向季时宴:“王爷......” 他难得的不敢一句话说全。 因为害怕。 以前年纪小,跟着季时宴在战场,什么杀戮都见过。 可自从战乱平,回了燕京城后,谢雨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几乎已经忘记季时宴杀人的样子。 还是用这么残忍的军法,杀一个女人。 这一年,王爷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沈默想起方才春芝凄厉的嘶喊,有些忧心:“王爷,这毕竟是侧妃娘娘的侍女,她应当也听见动静了。” “卿酒酒呢?” 提到卿酒酒,管家从远处跑来:“整个王府都要翻遍了,似乎是想找小世子。” 没人敢拦,卿酒酒在王府横冲直撞。 几乎各个院落都被她找过了,可是始终不见云琅的迹象,问管家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闹心。 直到一阵女人的惨叫声传来,彼时她正走到主院门口。 不染快速翻身上了屋顶,不一会儿回来:“刚才污蔑你侍女,被杖毙了。” 杖毙二字,从不染口中说出来,似乎格外轻巧。 估计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冷漠,于是双手合十,又加了句:“罪过。” “......”卿酒酒拧着眉:“季时宴下的令?” 他刚刚明明是相信春芝的样子,怎么这一会儿,竟然又杖毙了? 主院门口布置的堪比王府大门。 到处是红色的绸缎和花,就连入门的红毯,也都是大红色,一路延伸到了房门口。 卿秀秀似乎也是听见了声音,她卸下被滚脏的喜袍,从屋里出来。 她明显是听出了春芝的声音,看到卿酒酒,不屑地冷冷一哼,但是随即想到什么,她又有些得意地看向卿酒酒:“你来这,是找人的吧?” 卿酒酒:“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 “本来今日我成婚,不想提这些,晦气,”卿秀秀倨傲地一个挑眉:“不过我倒想看看你痛不欲生的表情,那一定很有趣。” “卿秀秀,你到底什么意思?!” 卿秀秀指了一下主院的偏房:“你要的人,就在里面。” 云琅真的在季时宴的院子里? 卿酒酒来不及多想,快步走进去。 推开偏院的门,却叫她直接怔愣在原地。 只见一年前,将将被她养回了一点肉,伶俐可爱的云琅,此刻却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双目紧闭,整个人瘦成皮包骨,若是不仔细看,甚至连他胸口的起伏都看不到。 而他白皙的皮肤上,各处都充斥着伤痕。 青紫交错的,尤其是乱糟糟的胸前。 卿酒酒颤着手,剥开他的衣服,发现上面全是伤痕! 新的旧的交替,就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抓破,等伤好一些,又被重新抓开一样! 两只小手的手腕上也是,明显有被绳子绑过,而他自己挣扎过的勒痕。 这一幕幕,触目惊心! 门外传来脚步声,卿酒酒扬手将不省人事的云琅抱起来,用毯子一包! 抱着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还极速从门口的侍卫手里抢了一柄长枪! 那侍卫大惊失色,要去夺,可还没有出手就被不染制住了,根本靠近不了卿酒酒。 季时宴远远走来,只看见卿酒酒一手抱着云琅,脸上是比冰还要冷的神情。 隐约,还感受到一股杀气。 沈默也感受到了,他瞬间就将手摸向腰部的剑—— 卿酒酒的动作却更快! 她如风一般挒过,那柄长枪,结结实实地从季时宴的腹部穿过! “王爷!” “王爷!来人啊,有人刺杀王爷!” 第56章 您说,她该不该死 第56章 您说,她该不该死? 谢雨原本在屋檐上,提着小毛笔写字。 看见这一幕,他的小毛笔直接从屋檐上掉落了,在的小本子上划了很长的一道痕—— 过了一会儿他才眨眨眼,用指腹沾了点口水,将剩下的写完。 “八月初六,王爷大婚,王妃把他捅了。” 季时宴胸口渐渐被血染红,他抬起眼,看见卿酒酒的眼睛也是猩红的。 生产那日的情景,在看到云琅的一瞬间,事无巨细地涌上来。 季时宴强压她小腹的手掌,热烫,却做着最冰冷的事,强迫她分娩,让云琅在胎里就遭受了太多,生出来哪里都有病。 而且当时浑身是血的云琅,脐带都是被人硬扯断的,被季时宴拎在手里,仿佛随时能丢弃扔掉。 她们母子的命,在季时宴的手中,恐怕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可云琅都已经中了噬心蛊了! “他身上有噬心蛊,他才三岁!”卿酒酒将枪抽回,一把丢到地上:“这一枪是你还他的!好歹是他父亲,他都这样了你还下得去手!季时宴,你真不是人。” 沈默想上前一步的动作被不染狠狠压制,他急道:“王妃——” “沈默,闭嘴。” 大概是因为穿着大红,所以血流出来,在衣衫上只有暗暗的一道,并不明显。 沈默不敢动,周围的侍卫就都不敢动。。 “季时宴,你这样冷心冷清的人,我真想看看有一日你孑然一身,所求不得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说完,卿酒酒不再看他一眼,抱着云琅往府外走去。 卿秀秀还在怪叫:“来人啊,快拦住她,她行刺王爷!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啊!” 然而没有人理她。 管家又火急火燎地请府医去了,沈默扶住季时宴,查看他的伤势:“王爷,怎么样?” “死不了。”季时宴粗喘一口气:“让谢雨跟着她。” 谢雨翻了个瓦砾,在王府上空消失不见了。 “王爷,呜呜呜呜,好多血,都是血,卿酒酒怎么回事啊,她竟然敢行刺王爷!” 卿秀秀眼看就要哭死过去。 这季时宴现在一身是血,着实渗人。 卿酒酒那一枪,又稳又准,甚是凌厉,几乎是没有手下留情。 府医过来时,揭开那布料,露出狰狞的伤口。 长枪是三角的,伤口上的豁口很大,不缝针根本止不住血。 “王爷,您为何放走了姐姐,她此番重罪,就算出了王府,也会有官府的人追究的,她定然跑不掉!” 府医在给季时宴止血,他缓了一口气,才问:“本王交代过下人,不能告知云琅的去处,她找到云琅,是你告诉她的?” 卿秀秀吓得眼泪都停了,躲避了一下眼神,她才道:“自然不是,她要掀翻王府的架势,自然是她自己闯进来的。” “是吗?”季时宴定定地看了她几眼,而后道:“算了。” “王爷,您就不该将她留在王府,她一回来,不仅破坏了我们的成婚礼,更是让您受这样的重伤,还、还诅咒您会孑然一身!” 卿秀秀本来只是想刺激一下卿酒酒,可是哪里会想到,她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朝王爷出手! 把人伤成这样,还能全身而退,她简直恨得牙都要咬掉了! 这个贱人是狐狸精有九条命吗,为何总能全身而退? “王爷,忍着点疼,我为您缝针。” 这一击,连缝了八针,针针入皮肉。 季时宴咬着牙,其实不算多疼,当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受过比这个更重百倍的。 他身上的旧伤,细数有上百道。 可从没有哪道伤,是他这么杵着,被人戳上的。 卿秀秀见季时宴在出神,一时间拿不准他的主意。 以前的季时宴想什么,她大概都能摸得清,可是现在,哦不,从一年前开始,他的心思就莫名变得有些奇怪。 卿秀秀不管怎么试探,都不能看出她心里所想。 很奇怪。 怪的卿秀秀有些不安。 “王爷,您受了伤,妾去厨房给你熬一碗清淡的汤过来,好好补补。” 说着,卿秀秀才想起来要找春芝:“春芝,春芝?” 她方才听见前厅一阵惨叫,才出门查看的,她以为春芝是被什么吓着了。 现在才恍然过来,即便是被吓住了,现在也该回来了才对。 “奇怪,王爷见着春芝了吗?”卿秀秀纳闷:“她从方才就一直没回来,是不是王爷派她去办事了?” “她死了。” 蓦然听见死字,卿秀秀狠狠一颤:“什、什么?” “侧妃娘娘,春芝今日出门,接触了宣王的人传递物件,有背叛之嫌, 在军中,背叛者,当以军法处置,因此春芝已经被割舌杖毙了。” 割舌! 杖毙! 几乎是那一瞬间,卿秀秀额角一滴冷汗流下。 她往后一退,靠着柱子才能站稳:“死了?她死了?” 春芝被发现了? 难怪,难怪刚刚季时宴要留下她! 那他有没有发现,春芝是奉她的命去的? 他发现自己跟江浔也的交易了吗? “侧妃娘娘,”沈默看着她:“春芝与宣王勾结,出卖王爷,换取银钱,已经僭越了一个侍女的本份,您说,她该不该死?” “我——”卿秀秀猛地抬起头:“我——” 春芝死了,看起来这件事根本没有牵扯到自己,说明,说明季时宴还是信任她的。 没事,不会有事。 季时宴对她一腔深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舍得责怪她的。 反正舆图也是旧东西,不是什么重要的军事之物,给宣王了也不会怎样。 对,春芝死就死了。 只要自己还活着,自己入了承安王府,未来的事情,就都能一步步走顺的! 没错! 她不能自乱了阵脚。 想到着,卿秀秀渐渐平静下来,虽然一张脸还是白的,却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她做出这种事,自然是该死,我虽然是她的主子,但更是王爷的人,王爷杀了就杀了,我从前在卿府,还有另一个贴身侍女,再送过来便是——” “不用了,”季时宴缝好了针,半靠在床头,一半的脸隐在阴影里:“王府的粗使众多,从中挑你喜欢的吧。” 侍女也不让她带..... 卿秀秀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是、是。” 第57章 老弱病残 第57章 老弱病残 一路越过承安王府大门,那些中毒的宾客还在宴厅哎哎呦呦。 恰逢管家差人按照卿酒酒的药方煎的药好了,下人端了上来。 “各位贵客快喝了吧,这是我家王妃亲自开的药方,喝了能解毒。” “王妃?卿酒酒?卿酒酒怎么可能会开药?” 有人听说了方才春芝指控卿酒酒的动静,看卿酒酒的眼神都变了,又怕又怀疑。 “就是啊,”蓝若此刻也站出来,她没吃菜,所以没中毒,但是对卿酒酒昨日的行径,本就怀恨在心,于是故意为难。 “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卿酒酒会医术,她原本不就是个绣花枕头吗?” 蓝若看了不染一眼,又道:“你开的药,谁知道里面掺毒了没有?一年前你离奇失踪,再回来,谁知道有没有怀恨在心?” 听她这么说,原本疼的难受想去拿碗的人,又都默默收回了手。 就是啊,卿酒酒今日出现,明显就是为了破坏承安王的婚事。 现在卿秀秀出了那么大的洋相,他们立刻就跟着肚子疼。 承安王又一个解释都没有。 谁知道是不是卿酒酒干的? 万一喝下去,更加要命怎么办? 不染原本面无表情,听他们这么说,闪身就要上前理论:“事情不是酒酒干的,是你们那个宣王!” “呵,宣王?”蓝若抱臂挑眉:“你怎么不说是承安王自己做的?天高皇帝远,连宣王都能赖上,人家宣王在南疆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不是酒酒。” 蓝若满脸鄙夷:“得啦得啦,谁不知道承安王妃从前就是靠设计用药,才爬上王爷的床的,看看她将你一个和尚迷成什么样子,你当然替她说话!” 这话已经不是栽赃,而是赤裸裸的污蔑和侮辱了。 不染脸一沉,掌中运力就要出手—— 却被卿酒酒一拦,对方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而后抱着云琅,飞快地剜了蓝若一眼。 “你们值得我下药的地方在哪里?”她扫视了一圈:“老弱病残,不过来吃个席,我要你们的命有什么用?” ‘老弱病残’几个字,活生生钉在了这些人身上。 卿酒酒将侮辱还回去,轻蔑地一嗤:“还有这位蓝姑娘,你昨日当街撩拨我弟弟,行径大胆,请问你父亲知道吗?” 蓝若脸一白:“你!” 蓝若的爱好,在场无人不知。 但是有些人昨日没在现场,没看见那出好戏。 现在听闻她居然对和尚都下手,不由震惊:“什么?昨日蓝若当街撩拨人家和尚?” 卿酒酒没空跟他们纠缠:“药爱喝不喝,不过这毒产自南疆,你们不喝,我敢赌没别的人能救你们。” “我不管!”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官,因为疼的难受,嚷嚷道:“给我去请活华佗京华先生过来!她才能治好我的病!” 卿酒酒原本打算走人。 听闻此,倒是脚步一顿。 她缓缓回眸,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哦?要叫京华先生来?” “是、是啊。”不论多老的男人,终究会沉沦美色,这男的被卿酒酒的笑容晃了眼:“不然真相信你不成?” 卿酒酒收回眼神:“随你们,只要请的到。” 说完,人直接带着不染离开了。 那背影挺直,带着莫名的傲气。 又飒又美。 而王府今日闹出这种事,管家做小伏低,一帮老人有什么要求他都尽量满足。 听闻要找活华佗,他也赶紧派人去了。 不过下人很快就回来禀报,说活华佗近日游历在外,不接诊。 那疼到脸色变青的老官一听就急了:“不接?定然是酬金没给够,你们快多带些钱去!” 然而这话说出来,立刻得罪了活华佗原本忠实的药徒,群起攻之。 “老赵大人,你在什么呢?活华佗才不是为了诊金看病的人!” “就是,京华先生为人清廉,许多贫苦的人找她看病,都不收诊金的,你要为你自己说的话道歉!” “她经常游历在外,我们都是知道的,近一年来尤其是,只是恰好不好在燕京,你怎么能这么说!?” 老赵大人被说的没办法,只得连连拱手:“是老夫一时情急,那你们说,我们这腹痛怎么办?!” 没有活华佗在这,他们腹痛难忍,府医和外头的大夫都救不了。 那怎么办? 在这等死不成?? “要不,要不我们试试吧?”有人实在忍不住腹绞痛,望向煎好的卿酒酒开的药,眼神犹豫。 “反正已经这样了,我觉得...卿酒酒也不一定是要骗我们,除非她不想出这个燕京城了,不然敢当众毒害我们吗?” “是啊,最多就是没有功效,我刚刚听了方子,都是些平常的果子类的东西,没准,真有用?” 蓝若不屑一笑:“你们信她?万一真喝死了,活华佗不在燕京,可没人能救你们!” “不管!总不会比现在更难受!” 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端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厅堂里一片吸气声,都在感叹他是个勇士! 那男人将药喝下,其实也不算是药,反正甜甜的,不难喝。 汤汁流进肚里,带来一阵暖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腹痛难忍,竟然像是划过一丝暖流。 ——而后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那绞在一起般的肠胃,竟然渐渐舒缓了,不疼了。 “真的,真的有用!”这人有些激动:“卿酒酒没有骗人!” 见他这样,那些疼的冒冷汗的人,赶紧飞扑过去,个个抢夺起下人手中的药汤。 过了一会儿,接二连三的传来惊喜。 “真的不疼了,卿酒酒当真会治病了?” “连的大夫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居然办到了!” “难道她这一年拜了大师,学了医术不成?” “对啊,会不会她脸上的疤治好,也跟这个有关?拜师了世外高人?” “难怪现在长这么美!” 原本都在怀疑和声讨卿酒酒的人,都纷纷倒伐为她说起话来。 “你们也太好骗了!”蓝若嗤之以鼻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先故意下了药,再给你们解药,好叫你们感恩戴德,看,她得逞了吧!” 第58章 王爷,殿下,救我! 第58章 王爷,殿下,救我! 出了王府,卿酒酒打了几个喷嚏。 不染想从她手中接过云琅,可她不让,只是朝大街两旁的屋檐望了一眼。 不染神色微动,未等卿酒酒开口就已经发动了轻功,飞上了墙! 耳边传来瓦砾微动的声音。 卿酒酒抱紧云琅,趁这个时候,多看了两眼自己的儿子。 云琅被留在承安王府,受了这莫大苦楚,她刚刚刺季时宴的那一枪都是轻的! 要不是杀了他会搭上云琅跟自己,她那一枪肯定往心脏上刺! 季时宴这个狗东西,眼盲心瞎就算了,对亲儿子当真下得去手! 云琅现在的状态明显要比一年前差好多,也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 难怪徐白说怎么也探听不到云琅的消息,他原来是被季时宴囚禁在了他自己的院落里。 有一天,她定然要让云琅身上的伤,完整地复刻一份到季时宴的身上去。 正想着,不染去而复返,并且手里拎着个小孩—— 说小孩也不准确,看样子已经有十五六岁了。 卿酒酒脑中闪过一段记忆,这个人叫谢雨。 他小小年纪就跟着季时宴上过战场,出生入死,好像是个探子。 总之轻功很好,跑的贼快,基本上没人抓得住他。 不过自从塞外安定,季时宴回了燕京城后,他似乎就被藏起来了,卿酒酒这也是第一次见他。 不过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在不染的手底下逃走。 “小鬼,季时宴让你跟着我们?” 谢雨被抓了自然万分不服,他根本不看卿酒酒,梗着脖子瞪不染:“把你的手放开!秃驴你敢扯我衣服?你放开我们重新比一次!” 他不服,他从前可是难逢对手的,在燕京城走街串巷也不可能被发现! 听沈默说以前王爷让人跟卿酒酒的时候,经常会跟丢,那是因为那时候他做别的任务去了不在,要是他在,想的美! 但是刚刚自己明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凭什么这秃驴上来就逮他?! 不染不理他,只拎着他的小领子,看卿酒酒:“怎么处置?” “他怀里的本子拿过来。”卿酒酒看见一本簿子和一只笔尖:“我倒要看看,季时宴天天让他查些什么。” “放开我!不许碰!”谢雨瞬间就被惹毛了,这簿子是他吃饭的家伙,要是被抢了,以后他在江湖上还有脸吗?! “给我放开!” 他拼命挣扎,小年轻一身蛮力,不染还真不好治住。 最后他想了个办法—— 将谢雨倒过来,握着他的两只脚,往地上抖。 一个小本子掉在地上。 紧接着是一支笔。 而后一只草编的蚂蚱。 还有几颗饴糖。 “放——开——我——”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喘不上气,谢雨整张脸都爆红:“我要杀了你们!!!!!” 王爷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两个人这么欺负人的! 卿酒酒不理他,翻开那本小本子。 这一看,卿酒酒不由无语:“这写的什么?你告诉我,你自己看得懂吗?” 谢雨被扔在地上,快速捡起自己宝贝,对卿酒酒只剩下恨了:“本才子发明的密码本,你当然看不懂!你看的懂的话,本子丢了,王爷不就没有秘密了!” 还挺衷心。 卿酒酒看孩子脸都气红了,估计此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是我不好,”她马不停蹄认了错:“刚刚被你们王爷气傻了,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 谢雨:“?” 这女人变脸怎么这么快? 卿酒酒朝他招手:“过来,你那两颗糖都掉地上了,就不要要了,我给你更好吃的。”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两根棒棒糖。 这棒棒糖她以前做来哄过云琅,这次带过来本来也是为了哄他。 但他现在睡着。 而且这棒棒糖还是有样式的,一只是老虎,一只是狐狸,都憨态可掬,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 谢雨吞了吞口水,目露渴望。 但是鉴于卿酒酒刚刚那么果断将他家王爷给捅了,他才不敢过去。 沈默哥说过,女人笑的越好看,就越危险。 卿酒酒就是那个最危险的女人。 方才他被不染抓着腿,里裤都差点抖掉了! 卿酒酒见他不上当,又将本子也一起拿了出来:“本子也还你,反正我看不懂,你家王爷的秘密我也不想知道。” “真的?”谢雨狐疑地问。 他挪了两步,一把薅过卿酒酒手里的糖和小本子,飞快揣进怀里就要走。 他要回去告诉王爷,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身边的不染要是不支走,他对付不了她! “等等!”卿酒酒喊住他:“你就这样回去,不怕你们王爷罚你?这东龙大街都没出呢,你就被我发现了,灰溜溜回去。” “......” 这女人真的好气人! 谢雨怒气冲冲:“还不是你有这秃驴!不然咱们单挑!” “你要跟谁单挑?”不染挡在卿酒酒面前,居高临下。 “......”谢雨暴走了:“我要回府了!你喊住我干什么?给我的糖就是我的,你们别想抢回去!” “不要你的糖,你吃完了糖,如果还想吃就来藕花楼找我,我随时欢迎。” 藕花楼? 谢雨将这一重要信息记住了,偷偷看了卿酒酒一眼。 藕花楼可是青楼,王爷要我盯着她去了哪里,难道她就是想要开个青楼? 太刺激了。 卿酒酒注视着他神情,挑唇一笑:“去吧。” 谢雨忙不迭溜了。 等人走远了,不染才有些不满地看向卿酒酒:“你怎么告诉他我们去藕花楼?承安王不是会来找麻烦?” 卿酒酒道:“你记得你师父圆寂前,说过噬心蛊的解法吗?” “酒酒,师父说了,他也只是四十年前到过南疆听说而已,不见得就是真的,你——” 卿酒酒看向怀中的云琅,闭着眼睛瘦小无依的模样,坚定了眼神:“总要一试。” 谢雨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滚回了府,叫的撕心裂肺:“王爷,殿下!救我!” 第59章 得等卿酒酒来求本王 第59章 得等卿酒酒来求本王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沈默小心地看了一眼季时宴的表情。 王爷才将将缝好针,衣服都还没有放下。亵衣他的腰上,那个狰狞的三角伤口已经被缝合。 府医刚要帮他将衣服扯下,却莫名看到另一道晃眼的伤。 府医脸色一变,身为医者的本能,看到伤口就想去处理。 谁知手伸了一半就被季时宴拦下了。 对方表情沉着,心思令人猜不透,只是挡开了他的手:“沈默,送府医出去。” “可是王爷,您心口的伤——” 出口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因为季时宴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格外难看,仿佛府医戳中了他的痛点。 他不敢再说一句话,匆匆行礼退下了。 谢雨原本要叫季时宴给他出气的,可是现在一看他的表情,也不大敢说话,只得默默站在旁边,委屈巴巴。 “怎么了?不是让你跟着她?” 沈默嗤笑:“定然是被发现了赶回来了,那个不染的轻功,着实厉害。” 谢雨哪里听得了这个:“你胡说八道!他要不是突然出击,怎么可能打得过我?我可是燕京小旋风!” “那小旋风,人呢?跟丢了?” 谢雨憋得双脸通红,叽唔半天,从怀里掏出两颗棒棒糖:“她让我回来。” “给你两颗糖,你就回来了?”沈默难以置信。 这位小旋风的名声是不假,人也不见得多机灵,但是要真赢过谢雨的,燕京城倒也是少数。 还将人欺负的脸都皱了,就带了两颗糖回来。 这不染,武力还真是不俗! “拿来本王看看。”季时宴突然出声。 看什么? 糖? 谢雨立刻揣回怀里:“就是两颗糖,没什么特别的,王爷你还是去把她抓回来吧,她伤了你,罪该万死,还有那个和尚,把他抓回来关在水牢里,我去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抢了我的小本子,幸好我的本子只有我们三人才看得懂。”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以为没人会再看上他的糖了。。 可谁知,季时宴却是目光沉沉,半点不动摇。 沈默在谢雨背后捅了一下。 平时没大没小就算了,这会儿了还看不出来王爷生气了,这个没有眼力见的。 谢雨到底还是怕季时宴的,挣扎了一会儿,不情不愿掏出糖:“小孩儿的糖也抢啊!” 季时宴缴了糖,又问:“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糖吃完了可以去藕荷楼找她。” 谢雨说完,双手捂住了嘴,因为他看见季时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藕荷楼?”沈默也有点讶然:“你没有听错?确定王妃说的是藕荷楼??” 藕荷楼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月前在燕京盛大开业的青楼! 卿酒酒去那种地方,不就是往王爷头顶上栽绿植吗?! “她抱着云琅,去了青楼?” 季时宴深色讳莫,掌心将两颗糖直接捏碎了。 还特意让谢雨回来告之,她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承安王妃入了逍遥窟是不是?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沈默也有些难以理解,卿酒酒怎么会混迹青楼呢? 她就算对王爷愤恨难消,也不应该自毁名声吧? “去查,这个藕荷楼,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一个月前开张,卿酒酒消失一年回来就去那儿,定然是有些什么缘由!” 谢雨举起双手:“我去我去,我去查!” 说完,没等季时宴应,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王爷,谢雨以前常年待在塞外,不懂燕京城风云变幻,王妃的事,要不要属下亲自去跟?” 季时宴摇手:“让他去。” “可是,王妃如今不比从前,又因为世子的事,对您多有意见,怕只怕,这是她设的局。” “卿酒酒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卿酒酒了,”季时宴撵着手中的两颗糖,鼻尖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 这两个小老虎和小狐狸都被他捏的不成样子,歪歪扭扭有些怪异。 不过一看便知,卿酒酒原本是要用来哄云琅的。 沈默小心地看着他神色:“世子晚些也该醒了吧?” “卿酒酒即便入了藕荷楼,也没有道理让谢雨将消息传回来,她定然是想引本王过去。” 沈默一时有些无言。 他不知道他家王爷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王妃刚刚都差点杀了他了,若是还想见王爷一面,又何必闹出如此水火不容的局面来? 王爷真的不是被那一枪给刺傻了吗?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对于季时宴的话还是不敢反驳的。 “王爷是说......” “她不过是想引本王过去一趟,借了谢雨的口而已。” “......”沈默心说行吧,谁让你是我主子:“可是王爷,那种地方,您真要去?” 刚被人家捅了一枪,不会还真要去吧? 那是什么地方,去一次,在燕京城就能出名了! 一个月前,藕荷楼强势开业,就连季时宴也听过一嘴。 燕京城突然降临一个大规模的伎馆,听说还花样百出,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一个月的时间,它就名声大噪,街头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而且大周又没有明文禁止伎馆,一来二去,听说光顾的人便特别多。 不过这地方还是跟以往的青楼不同,人家玩的都是风流高雅那一套,根本不奉行钱色交易那一套。 一个伎馆,不卖技艺,不卖身子,专搞文人墨客那一套,说是能在茶艺,或者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任意的挑战上赢了馆里的姑娘,才能被姑娘挑中,赏花游湖一日。 这种条款,与其说是男人去逛青楼,不如说是去青楼打擂台。 放在别的地方,定然是要被人骂的。 可偏偏,这藕荷楼的姐儿们都不是普通人。 里面的姑娘,几乎个个都是五洲有名才女。 只是因为出身或者际遇,才流落风尘。 不过在五洲出名的,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上乘,个个都叫得上名。 这就是明晃晃的活招牌,谁不想去亲眼见见这些才女? 而且还有游湖赏花呢! 因此,藕荷楼虽然听起来风流,但其实跟那些钱色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谁不想跟美女游湖? 谁不想牵美女的手? 吟诗作对也风流啊。 于是藕荷楼这一个月来,门庭若市,甚是风光。 现在卿酒酒要去那里,难不成也已经成了其中一员? 要说她如今的长相,那也够得上。 可是—— 季时宴淡铩哂:“就算性格变了,卿酒酒也跟才情没有关系,她会吟诗作对?呵。” 沈默小心地揣测:“那主子,咱们要去看看吗?” “不,在那之前,得等卿酒酒来求本王。” “......” 第60章 只要爹爹 第60章 只要爹爹 甩开谢雨,卿酒酒毫无顾忌地回了京宅。 刚进门徐白就迎了上来:“方才承安王府的人来过了,说要请京华先生去看病,我一猜您今日去王府,应该是出事了,也不敢随意应承,就说您出门了。” 卿酒酒料到徐白会这么做,所以她在离开前才会说,只要他们请得到。 “小白,帮我将药箱提到我房里。” 一路从王府到京宅,少说也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期间,云琅竟然一次也没有醒过。 这太不正常了,即便他现在受了重伤,也不应该到人事不知的地步。 这一年,到底在云琅身上发生了什么? 药箱很快取过来,卿酒酒忍着心酸,在云琅鼻间施了针,这里有道穴位,能够强制将人唤醒。 嘤咛一声,云琅原本紧闭的双目,剧烈地抖动了一阵。 随即,他睁开了疲累的双眸。 一年前,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卿酒酒,云琅都会扬起一抹小笑容。 他唇角还有一个小梨涡,笑起来的时候梨涡深深。 虽然卿酒酒不太愿意承认,也从来没有见季时宴笑过,但是那梨涡,应当是承袭自季时宴。 “宝宝,你怎么样了?难不难受?” 卿酒酒试探地问道。 可是云琅却像是不认得她似的,静静地看了卿酒酒两眼,随即—— “啊!!” 他开始尖叫,小小的含情眼里全是猩红和泪花,不断地发出嘶厉的喊叫。 甚至他推开卿酒酒,要往地上扑。 就好像他睁眼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因此变得格外焦虑和暴躁,忍不住要去找人。 可是,找谁呢? 不染见此,闪身上前就要拦住他。 可是刚刚靠近,就被云琅张嘴大咬了一口,深可见骨! 卿酒酒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拨开不染,不顾云琅的挣扎要将他揽入怀里。 可是云琅此时显然是失去理智的,他不断地挣扎,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 对着卿酒酒又踢又咬,甚至开始伸手去抓自己胸口。 ——那里已经是溃烂一片了。 旧伤还没有好,又被他抠开,流出新的血。 卿酒酒难掩震惊! 如果只是噬心蛊,云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不认人,自残,甚至是伤人。 他身上的这些印子,卿酒酒原本是季时宴虐待出来的,可是如今看来,却不是。 身上的伤是他自己抓的,手腕上的勒痕,可能是为了把他控制起来不自残才绑的,不过被他挣扎,造成了这样的勒痕。 “啊——呼——爹、爹爹——” 爹爹两个字出口,莫名令卿酒酒一愣。 从什么时候开始,云琅认的人竟然是想要将他杀死的季时宴? 卿酒酒坠崖前,即便云琅曾经喊过季时宴,那也是她们母子为了演戏。 云琅不喜欢季时宴的。 即便自己从未教过,云琅也知道季时宴对他不好,从而根本没有亲近季时宴的意思。 可是现在,他显然神志不清,第一个找的人却是曾经最讨厌的人? 小小一团的云琅,在卿酒酒的怀里还在不停地挣动。 突然,卿酒酒感觉肩头一阵刺疼。 徐白急道:“姑娘,快放他下来!你肩上都被咬出血了!” 不染一脸冷肃:“为何会这样子?师父也没有说过,噬心蛊会造成人心智全缺,六亲不认,还有这种暴戾行为!” 不染的师父早年间游历各国,曾经到过南疆,见识过噬心蛊的效果。 两个月前圆寂时,曾跟卿酒酒传授过自己的经验。 但是老师父不是医术方面造诣很深的人,所以传闻见闻也都有限。 他只跟卿酒酒说了一个可以一试的法子。 卿酒酒原本是想付诸行动的,可是没想到,云琅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云琅乖,宝宝乖,”卿酒酒不顾肩上的疼痛,慢慢地拍抚着云琅,企图让他安静下来。 然而没有什么效果,云琅不肯睡,也没有停止闹过。 只是后来挣扎的累了,才渐渐地放轻了动作,趴在卿酒酒的肩上。 没过一会养了些精神,又继续闹开。 徐白急的团团转:“究竟是怎么了这是!” “这得问问承安王才知道了,”卿酒酒声音冰冷,拿了条毯子裹住云琅,突然往外走:“去趟承安王府!” 没想到还没过一个时辰,就又站在了承安王府的门厅里。 那些宾客倒是散了,红绸也都已经清理下来。 看见请卿酒酒,管家心累:“王妃您怎么又回来了?王爷这才刚缝了伤正歇着呢,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但是管家哪里拦得住,何况卿酒酒身边还有个不染。 卿酒酒几乎没有阻碍地来了季时宴的院子,抱着云琅,怒斥:“季时宴,你给我滚出来!” 沈默从里头匆匆跑出,不经意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冷汗。 王爷真是神了,他居然说王妃会来求他,王妃还真来了。 不过看这样子,约莫是小世子犯病了。 “王、王妃娘娘,王爷已经歇下了,您——” 他看见卿酒酒肩头的牙印,血都渗出来了,剩下的话倒也再说不出来。 唉,不知道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 “他睡着了?他倒是心宽!”卿酒酒抱着云琅进去,一脚就踢倒了季时宴的屏风。 云琅看见季时宴,不断地伸出手去:“爹、爹爹!” 小可怜双眸都被眼泪糊住,加上满身伤痕,显得可怜极了。 季时宴睁开眼,望向朝自己伸手的云琅。 原本说要等卿酒酒来求自己的人,神色动了动,紧接着下了榻,将云琅接到怀里,拍哄。 动作熟练。 显得卿酒酒对他的记忆像是出了偏差似的。 凭什么一年之后,连儿子都不是自己的?! 云琅居然就这么安然地待在季时宴怀里,不哭也不闹了,吸着一只小手指,额头半靠着季时宴的胸膛,恹恹地昏昏欲睡。 “睡吧,爹爹在。”季时宴低声哄。 他看了一眼卿酒酒,明白要不是自己现在有用,是云琅唯一依赖的人,她恐怕就要冲过来凑他了。 “怎么?刺本王那一枪还不够?还想打?” 卿酒酒双手抱胸,声音冰冷:“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 季时宴干脆利落地说了三个字,他冷哼一声:“一年前噬心蛊发作频繁,就变成这样了。” “季时宴,你是当我好骗?如果不是你动了手脚,这一年来,为什么云琅会被你囚禁在王府?噬心蛊发,不会令人神志不清。” “卿酒酒,本王在你心里,就是个对两岁小儿下手,将他囚禁,再辅以药物控制的人??” 第61章 等着给他的儿子收尸 第61章 等着给他的儿子收尸 卿酒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也真的笑了:“若你没有做过强迫我生产,将我丢入乱葬岗,或许我会信也说不定。” “你!” 云琅窝在季时宴怀里,轻轻嘤咛了一声,似乎是因为睡得不安稳。 季时宴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话的声音大了点,云琅还没睡沉。 他大掌盖住云琅的半边脸,几乎一只手就能将他的脸裹住。 云琅太白了,十足像了卿酒酒的肤色,在季时宴怀里就是雪白的一团。 即便一身伤痕,他手脚也总有一些婴儿肥没有退去,显得多少有些稚气。 季时宴看了卿酒酒一眼,抱着云琅进了里间。 卿酒酒从回到燕京就绷得太紧了,尤其是在季时宴面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心狠手辣,对自己根本不会手软,稍微放松不防都不行。 但是刚才,他明明被自己激怒了,却因为云琅的梦中不安,而将话咽了回去。 折让卿酒酒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 就好像季时宴早就猜到自己会回来找他,而故意让她将云琅抱走。 却料定她搞不定云琅。 如果是为了引她来的计策,那他为什么生生挨了自己那一枪? 季时宴的脑子只要没有被驴踢,就应该对她们母子抱有很深的敌意。 卿酒酒甚至已经做好了这次回来燕京的最坏打算。 就是如果没有看见云琅,或者云琅出了什么事,她可能真的会将那把枪刺破季时宴的心脏。 但是现在——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季时宴为什么会对云琅这么细心? 他将云琅养在他的主院,难道是为了方便照顾? 而且他刚才哄云琅的动作娴熟,跟当年将刚出生的云琅拎在手中的动作完全不同,似乎一年过去,这个人大变了模样。 不,以季时宴的缺德性格,他除非被人附身了,否则怎么可能? 卿酒酒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殿里点的熏香有催眠的效果,还是她连日赶回燕京,一路路途劳累,总之撑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不一会儿,卿酒酒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一阵脚步声。 虽然她痛恨季时宴,不过对他的脚步也算熟悉。 这正是来自于他。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要睁开眼睛,就像是被灌了铅似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不过感官是清晰的。 她能感觉到季时宴撩开她鬓边的一缕发丝,而后温热的指腹贴在自己脸侧。 季时宴想干什么? 为什么自己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人莫不是要发疯不成? 回想这一日,季时宴其实是很反常的,不论是自己出现在王府的那一刻起,还是她刺向他的一枪,或者是抱着云琅来到这儿。 她似乎都没有从季时宴身上感到过杀意。 对,即便是他现在靠的这么近,也没带有丝毫杀意。 ......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本王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季时宴突然在卿酒酒耳边说话。 ? 什么意思? 这令人张二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想要表达什么? “嘘,你睡会儿。” 或许是察觉到卿酒酒的眼皮在剧烈跳动,季时宴居然伸手覆上了卿酒酒的眼。 被黑沉包围下,卿酒酒连光线都感受不到。 “放开她!”这时候突然传来不染的声音。 季时宴的目的被打断了,他似乎非常的不悦:“沈默!” 而后耳边响起的就是刀剑声,叮叮咣咣的。 不染或许可以跟谢雨拼轻功拼赢,可换成沈默,他的胜算就要大大打折了。 沈默是季时宴身边的第一大高手,若是他这么容易被人打退,那季时宴也不用影卫了。 声音远去,室内又剩他们二人。 “没关系,他很快就会在燕京消失。” 卿酒酒又听见季时宴说,喃喃自语,跟有病似的。 随即她身体一轻——被人直接抱起来! ?????? 此刻的卿酒酒已经惊恐到全身的汗毛都倒立了。 她尝试掐醒自己,可浑身却又绵软无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真的太憋屈了,卿酒酒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憋屈的一天! 季时宴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来不及多想,卿酒酒已经被放置在了软榻上。 季时宴随即覆身而上。 他姥姥的,他的手居然挑开了自己腰间的腰封! “不管怎么样...还有这一个办法。” 季时宴张嘴,叼住卿酒酒脖颈的一片软肉。 浑身都像是被人撩拨起了一把火,但是卿酒酒清楚,自己这个绝不是什么浴火,而是想要杀了季时宴的怒火! 刚刚那一枪就应该直接捅到他心脏去! 这狗东西到底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也许这样你就会乖乖地...乖一点,没有那么张牙舞爪了。” “王爷!” 门口突然传来沈默的一声急喊。 原来他跟不染缠斗,确实是不分伯仲。 不染惦记着卿酒酒这边,怎么打都往大殿里扑。 现在看见卿酒酒被季时宴压在软榻上,更是疯了一样扑过来。 他手里有一根萧,虽然出身佛门,可是打法就跟不要命似的,招招攻击沈默的命门。 沈默渐渐抵挡的有些吃力。 因为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敢下死手。 “放开她!”不染眼睛都红了,出手直逼季时宴。 不论在谁看来,季时宴的行为都太过怪异了。 全燕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恨卿家,更恨卿酒酒,可是他现在的姿态,可不像是恨。 更像是要将卿酒酒据为己有。 “滚开!”季时宴被打断后,勃然大怒,抬手格挡。 即便他受了伤,可内力根本不容小觑,不染一下就被打退了两步。 然而在千钧一发之间,就算受了伤,不染也一冲上前,在季时宴以为他要对自己出手的时候,他却一把将卿酒酒抓带起! 轻功无人能及,转瞬就冲出了殿门。 沈默就要上前去追。 “别追了!” 他回头,看见季时宴的眼角格外地猩红。 ——不是第一次了,王爷近一年来,尤其频繁地出现这种状态。 每当有王妃的事情刺激他的时候,他就好像会变成另一个沈默都不认识的季时宴。 方才更是。 沈默的震惊并不比卿酒酒少,王爷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他看着王妃的时候,就好像看一个囊中之物,并且——有一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偏执。 “沈默,”季时宴渐渐恢复了常态,只是目光仍然森冷:“通知东篱王,三日内不能到燕京,就等着给他的儿子收尸。” 第62章 王爷,我们歇息去吧 第62章 王爷,我们歇息去吧 “主子,究竟是怎么了?”沈默心有余悸:“要不要叫府医来给您看看?” “不用。” “可是,您方才....您不是向来最讨厌王妃,为何会给她下凤凰胆?” 卿酒酒方才的样子,绝对是中了他家王爷从外国得来的凤凰胆。 这东西无色无味,混在空气中根本就发现不了。 若不是提前服用了解药,稍微吸入一点就能令人浑身绵软,失去意识。 最紧要的是,这凤凰胆还有一个致命的功效。 中了凤凰胆的人,只要没有及时得到解药,就会对中毒时接触的第一个人产生依赖。 所以凤凰胆还有一个别称,叫情花。 多数用于塞外的贵族皇室,用来掌控心上人用的。 用情花的人,另一方势必对下毒的人心有怨恨或憎恶,而中了情花,就会情不自禁地靠近下毒者。 久而久之,催生出情意,琴瑟和鸣。 所以这并不是开玩笑, 而且这凤凰胆是世间罕见之物,如它的名字一般,根本就迹象难寻,因此即便华佗在世,也很难能闻出来。 卿酒酒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中了如此罕见的凤凰胆。 “她不会知道。”季时宴背着手说,目光始终深沉。 沈默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底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爷居然对王妃用了情花,他的心思竟然有自己都看不懂的一天。 这是要将王妃引到他的身边来么? 还是...... 沈默想到一个差点被自己忽略的讯息:“王爷,您是想要救小世子么!?” 这一年,就如同外界传闻的那样,他家王爷的性情变了很多。 阴鸷嗜血,暴戾非常,做事情有时候也极端很多。 他原本不是嗜杀的人,可这一年来,但凡沾惹在他手上的案子,犯案的人都少有全身而退的。 就连小皇帝,这一年来其实也脱离卿涟漪的掌控许多,他更加的,是偏向季时宴。 学着季时宴的铁血手腕,有模有样地处置过几桩国事,渐渐在龙座中冒出了锋芒。 不再像是从前,完全活在卿涟漪的掌心里,任凭太后掌权,垂帘听政。 而他能做成这些事,都是依仗着季时宴这个外姓王。 即便卿涟漪与小皇帝才是亲母子又怎么样? 她始终野心显露的太过,锋芒太盛,就连亲儿子都不愿意被她威胁。 这也只是表象,是世人能透过朝局看见的季时宴的本质。 ——然而还有一些别人看不见的,比如这一年里,季时宴话费了许多的精力去找卿酒酒。 还费了更多的功夫去找噬心蛊的解蛊办法。 江浔也差点被打死的那次,就是季时宴为了逼迫他说出噬心蛊的真相。 他当然知道卿酒酒怀疑是江浔也下的蛊,因此将人打了个半死。 但是没有用。 江浔也原来根本不是下蛊的人。 一年前卿酒酒在猎场的那场逼问,以为江浔也对噬心蛊的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云琅身上的蛊毒是他下的。 可后来查过后才知道不是。 他之所以了解噬心蛊,是因为他身上也同样中了噬心蛊毒。 而且时间还不短。 江浔也没死,不是因为季时宴真的不敢杀他。 而是看着那张跟云琅一样被噬心蛊折磨到扭曲的脸,他心底的怒意才一点一点释放出来。 他说:“只要没死,只要没找到给你下蛊的人,你这辈子就也得这么痛着,你给本王记着这种痛苦。” 江浔也的噬心蛊谁下的,没有头绪。 云琅的同样也是。 但是两个人都身中这种蛊毒,可想而知这来自同一种目的的人。 什么人要对江浔也下蛊? 定然是当初防他,忌惮他身世的人。 那什么人会对云琅下蛊? 卿酒酒除了一个太后侄女的身份,就剩下承安王妃这个身份,要拿云琅要挟她,不用用这么狠毒的招。 那么就剩下一种,忌惮云琅身世的人。。 云琅到底是季时宴的儿子,还是嫡长子,这个世袭的王位,总有一日会落到他的头上去。 即便季时宴不喜欢子嗣,也不妨碍有人千方百计,不让云琅有任何可能。 这是何其歹毒的心思。 因此想通了这些之后,季时宴就不断地开始查探一些东西。 他瞒着燕京城所有人,建立起一个健全的情报网,整个皇城里每日发生的大事小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一些惊世奇药的研究。 他没少搜罗,凤凰胆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沈默以为他是以防万一罢了,毕竟没有真的见他用过。 可是今日,他竟然对王妃用了。 沈默虽然好奇,但是也不敢多问。 转眸一瞥,看见季时宴换上的里衣,胸前竟然氤氲出淡淡的血迹。 沈默确定方才卿酒酒已经没有力气动手,而不染为了救走卿酒酒,也没有跟王爷缠斗上。 这伤口—— “王爷,您又取了心头血?” “无妨,”季时宴在自己的衣服上捻了捻:“阿秀在做什么?” 沈默见他对心头血避而不谈,也不敢再问,只盘算着晚膳要让厨房多加一道炒肝才行。 嘴里却道:“侧王妃刚过门,春芝又刚死,想必如今是在院里伤神。” 下午阻止卿秀秀再将卿府的侍女接过来后,王府的下人见风使舵。 都觉得卿秀秀在婚宴上出了个大丑,伤及了王爷的面子,所以不得宠了。 就连喜房都没得回。 因此下人都装瞎,也不给她送东西,也没人去伺候。 卿秀秀还穿着一身喜服,坐在桌边掉眼泪。 季时宴进门时,她抬眼微微一亮,随即哭的更凶:“王爷,妾还以为您不要妾了!” 她扑过来抱住季时宴的腰。 都说绕指柔,她就不信自己这么一哭,季时宴还能不心软。 季时宴果然发怒了,将管家训斥了一通,派了一应十几个婆子过来伺候。 又数落道:“侧王妃刚进门你们就给下马威,若是再出岔子,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不敢了,我们不敢了王爷!” 一群年过半百的婆子跪在地上磕头,叫苦不迭。 卿秀秀高兴,却也没有多高兴:“王爷,婆子们固然好,可是不如侍女们贴心,这为何没有的侍女过来?” “婆子们经验足, 能将你伺候的更好。”季时宴安抚般拍拍她的手:“不仔细些的,本王不放心。” 他这会儿又是关怀备至的模样,半点没有了刚才的疾言厉色。 卿秀秀还想说话,可心底想的是,今日动静已经闹大了,季时宴现在还体贴她,她要见好就收。 反正来日自己还是这里的女主人,要什么侍女没有。 想到这,她勉力一笑:“王爷说得对,阿秀都听您的,王爷,天色已经晚了,不如我们歇息去吧?床我都已经的铺好了......” 第63章 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63章 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季时宴看了几眼她挽在自己手臂的手,纤纤素手,看起来从未沾过阳春水,吹弹可破。 他想起卿酒酒的手来。 相比起卿秀秀,她的手实在算不上好看。 虽然比起卿秀秀的还要显得修长,可是那上边有很多细小的伤口,新的旧的,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蹭来的。 “好啊。”季时宴扯了下嘴角,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又朝沈默伸出手。 沈默将手里的大红喜服放到他手上:“主子。” “这是......?”卿秀秀有些莫名。 “燕京城里不都在说,你的女红一向做的很好么?”季时宴将喜服递给卿秀秀:“这件喜服,方才被卿酒酒一枪戳破了,本王很是心疼,你能将它复原么?” 这件喜服,正是今日季时宴穿的那件。 因为卿酒酒那一枪,这件衣服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上面还沾着血。 卿秀秀听见季时宴这么说,心里对卿酒酒的怨恨就愈发的强烈。 这个贱人,不仅毁了她的成婚礼,还将王爷伤的这么重! 贱人! “王爷,”卿秀秀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姐姐如此对你,你怎么还能将她给放走了呢?万一她以后还要回来伤您,那怎么办?” “卿酒酒的事本王自有考量,你难道不觉得,她两次必死无疑,又都能活着回来,这事很古怪么?” 卿秀秀一听,心底一喜。 原来季时宴不是手下留情放走卿酒酒的? 他只是怀疑了卿酒酒,所以想要摸出她背后的势力,好一网打尽? 对啊! 卿酒酒怎么能三番两次这么好的运气呢? 定然是背后有人帮她,不仅是季时宴,卿秀秀自己也有此怀疑。 “王爷...你不是不恨她,你是想,将她背后的人找出来,一起杀死,对吗?” 卿秀秀眼底闪烁着兴奋的火光。 季时宴低低地看了半晌,而后点头。 卿秀秀果然便高兴了,她接过喜服抱在怀里:“是了,姐姐这么多次死里逃生,定然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帮她,而且她跟那个不染,看起来关系也绝对不寻常,那不染一个和尚,还管这些红尘俗事,肯定是个冒牌的,王爷,他们毁了我们的成婚礼,您一定不能轻易放过她。” “本王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季时宴已经是扯着嘴角的那种笑容:“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 “妾当然乖,妾不听王爷的,还能听谁的?” 卿秀秀说着,就要依偎进季时宴的怀里。 谁知道季时宴竟然一躲,堪堪被她的衣角擦过,转身往外走:“本王还有点公事要办,你补完衣服,等着就是。” 来了没一会儿又要走。 不过他承诺了自己等着,意思是不是他今晚还是会回来? 一定是... 他这么看重喜服,被刺破了都要缝起来,不就是对自己上心的表现么? “那王爷.....妾就在这里等着您,您要记得来啊!” 季时宴的身影已经走远。 卿秀秀抱着喜服,杵在门口痴痴地望着季时宴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唉,侧王妃,您还是赶紧着手缝补吧。”一个嬷嬷阴阳怪气道:“您那手艺需要老奴们帮忙吗?” 卿秀秀刚得了季时宴的探望,觉得自己是这个府里最荣获宠爱的女人。 这些个老家伙定然是看自己得宠,嫉妒得很,因此在这阴阳怪气。 要不是季时宴要自己先将衣服缝补好,她一定会狠狠教训这些狗奴才的。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季时宴的喜服,他这么珍惜,要自己亲手缝回去,她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你,去给本王妃拿针线来,你,给本王妃拿一叠吃的过来,入了你们王府的门大半日,连个吃的都没有,往日王爷将后院交给我,你们若是还敢这样,可别怪本王妃不客气!” 卿秀秀说完,趾高气扬地进了屋子。 留下院里一堆嬷嬷。 一个嬷嬷见她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内,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怎么办,看来王爷是真的宠爱她,我们对她视若无睹,不会真的得罪她了吧?” 她们到底都是下人,还是害怕得罪主子的。 而且王府现在没有真正的女主人,这卿秀秀又本来就很得王爷的宠爱。 她们原本以为,方才成婚礼闹的那么一出,卿秀秀出了大丑,王爷肯定嫌弃她了。 谁知道竟然还亲自过来照看。 “是啊,她可不比卿酒酒,卿酒酒在府里的时候,不屑跟我们做下人的计较,可是卿秀秀,她分明看起来有些小肚鸡肠....” “若是王妃在就好了,起码还有人可以压她一筹。” 她们个个都愁眉苦脸起来:“唉,可是王妃捅了王爷一枪之后,就离开王府了呀,这会儿也不知道人去了哪。” 这时候她们倒是想起卿酒酒的好来了。 当初卿酒酒在别苑的那段日子,虽然也算目中无人,可却从来不会刻意为难她们。 而刚刚看卿秀秀的姿态,却是跟卿酒酒不一样的。 要是叫卿秀秀拿了掌印,往后王府后院真的让她接管,那她们的苦日子岂不是要来了? 想到这里,嬷嬷们就更是发愁了。 那边卿秀秀要了针线,当真一丝一线将衣服缝补好了。 只是破了的地方难免有差别,于是她又往上头绣了一朵并蒂莲。 一切都弄完,看着这件粘满了季时宴味道的喜服,卿秀秀忍不住凑到鼻间,细细地闻起来。 沉醉地将脸深埋在喜服里。 她想起一段往事。 小的时候,她跟卿酒酒一起长大,卿酒酒天生嫡出长女,没有毁容变胖前,所有人见了都夸她长得好。 她那时候就想,凭什么卿酒酒能集万千宠爱一身,她只不过是命好而已。 然而这个时候,她见到了另一个命好的人, 那个人就是季时宴。 他是老承安王的嫡出长子,又貌若潘安,理应是荣宠无度的。 可就因为老王妃死了,老王爷重新娶的王妃对他并不好,动辄打骂,背地里下毒。 因此少时的季时宴活的很狼狈不堪。 卿秀秀曾经很看不起这样的季时宴,觉得他无能,也觉得未来承安王府定然要毁在他手中。 ——可谁想,十几年后,他褫夺王权,逼死继母,一朝大权在握,风头无两! 而自己,却甘愿在这王府中给他做妾! “季时宴,你可不能负我,”卿秀秀喃喃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门框轻响。 秋夜的寒风被带进来,吹灭了红烛。 而后,卿秀秀就被一阵熟悉的檀香拢住。 ‘嘶啦——’ 她的衣服被一把撕破! 第64章 大掌柜 第64章 大掌柜 “王、王爷......” 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嗯......王爷。” 卿秀秀不疑有他,将自己依偎进他怀里。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而且,她早就让她娘找卿府的老嬷嬷教过她,要如何取悦自己的男人。 卿秀秀虽然有些害羞,可更多的,是憧憬与冲动。 她娘说过,女人会的越多,越招人疼。 他们白日再运筹帷幄,夜里渴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温柔乡。 所以,不管卿酒酒那个贱人再有什么手段也没用,她那个木头老娘,定然不会教她这些。 自己只要在床上将季时宴伺候好了,还怕他往后冷落了自己么? 想到这,卿秀秀愈发拿出了自己娇媚的 虽然只有一些轮廓,可是季时宴的面容自动被她补全了。 想到这样的男人,如今在自己的嘴里,兴奋而昂首,卿秀秀就忍不住一阵得意。 她声音苏媚道:“王爷~舒服么?” 这时,卿秀秀却停下来,“王爷,我们将蜡烛点起好不好,阿秀想看你,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妾想看看你~” 而回答她的,却是男人的大掌猛然将她扔在了床上! ...卿秀秀心底一动,原来季时宴平日里看起来如此禁欲,可在床上却原来喜欢强势。 她又害怕又希冀着。 卿秀秀主动送上双唇:“王爷~您怎么不说话,阿秀想听您说话。” 或许是因为用力, 男人的声音显得异常嘶哑,间隙才问:“说什么?” 得到满意的回答,卿秀秀更加得意了。 路过翠玉轩的人,尤其是年轻侍女,个个低头羞红了脸,默默地走过。 而此时的翠玉轩屋顶上—— 谢雨皱着眉头,一会儿咬着笔,一会儿咬手指,一会儿又往小本子上画了两笔。 沈默看不过去,伸手盖住他的本子:“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上写!听得懂么你就写?” 听不懂,但是屋里的动静,不用挺懂也够令人难受的了。 谢雨瞧瞧挪近了一些,跟沈默小声说:“沈默,我们要不要去打断一下,她听起来挺惨的。” ? 沈默侧目看他:“挺惨的?你确定不是挺开心的?” “我靠,开心?”谢雨又听了一会:“好吧好像也不是很痛苦,不是,但是——” “而且你敢去打断么?”沈默打断他的话,“耽误了事你担待的起?” 谢雨:“......那我是不敢的。” 但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他跟沈默为什么大半夜的要蹲在屋顶上啊。 王爷是不是觉得他们两个太闲了没事干,所以派他们来听墙根? “你平时到底看些什么书?”沈默惨不忍睹地看着他:“王爷不是交代过你要开智,让你看些不正经的书么,你都看了什么?” “春.宫。”谢雨不假思索地道,“但是不好看,还不如研究我的密码来的有趣,我看了一页就扔了。” 沈默:“............” “沈默,我们要在这守到什么时候啊?”谢雨听着里边的动静,百无聊赖道:“为什么我还得干这种活计了?” 他堂堂军中小白鸽,情报飞起,怎么有一日还得在屋顶上听人上演活春.宫呢。 沈默沉默一瞬,道:“下午让你去打探藕荷楼的消息,怎么样了?” 说到藕荷楼,谢雨两眼放光:“那我可有话说了,那里边漂亮姐姐真多,有几个我还见过!” 沈默当然知道藕荷楼不简单。 里面名声响彻的就有宫羽、杨絮、戚琯琯等人,都是名动江湖的大才女。 “然后呢?你查到的都是明面上的有什么用?” “当然不是!”谢雨急了:“我查到了,那个耍我玩儿的王妃,是这家的大掌柜!” 第65章 要卿酒酒钟情于他 第65章 要卿酒酒钟情于他 大掌柜现在正痛苦着。 她被不染从王府带离后,一路回了京宅。 好不容易药性过去醒了,又听见了个惊天噩耗。 “——你说什么?凤凰胆?”卿酒酒拧紧了眉,甚至眉宇间都被自己掐出了一道褶子:“季时宴是疯了吧?” 徐白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他分辨了一下卿酒酒的脸色,这才小声道:“姑娘听过这个毒?” 听是没有听过的。 但是前世卿酒酒痴爱医学,曾经找到过一本上古医书。 那医书记载的都是些世界奇毒,其中一页就有写过凤凰胆。 不过因为这个毒实在是罕见,书上说要练出它,需要凑齐一千多种药材,还有一味非常难得到的药引,方能成。 这凤凰胆造出来却无色无味,很容易令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 而且它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只是一种情毒而已。 但是年岁过了太久,即便是医书上也已经对它记载不全,只有只言片语。 留下的也只是情毒、千种药材研制、药引独特、解法清奇这样的词句。 卿酒酒当时看的时候觉得花费功夫研制这个药的人真无聊,对它嗤之以鼻。 现在,自己身上居然中的就是这种毒,她竟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说完,将自己的想法也表达了:“哪个无聊的人闲的没事,会去做这样一味情药?” 徐白脸色有为难,不过他对凤凰胆知道的多一点。 “这凤凰胆,是一百年前东亚的一个皇帝勒令一位太医研制的,”他缓缓解释:“听说这位皇帝位高权重,但却对一个女子爱而不得,而这女子,是他的亲嫂子。” 卿酒酒问:“然后呢?自古不乏皇帝爱美人,横刀夺爱的更不少,普通的春药便能达到他要的效果,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卿酒酒说的不错。 历史上没少出过强取豪夺,因为女人而闹出的野史。 这个东亚的皇帝为什么却偏偏另辟蹊径,要弄出凤凰胆这么一味药来? 不染显然对此没有兴趣,但为了要解卿酒酒身上的毒,也只能听着。 接下去的话徐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普通的情药只能让人身体服从,不能从心理服从。” 什么意思? 这次就连不染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凤凰胆还能改变人的心智?” “姑娘看的可能是古籍典着,其实这里边记载的不详尽,因为一旦凤凰胆真正的功效被人发觉,那五洲之内,怎么也会出现小小的混乱,争抢凤凰胆的混乱。” 徐白不愧是跟着周庭樾多年的贴身药童,周家百年门楣,也是医术大家,听过见过的,势必要比外头的人多的多。 “所以,它的功效究竟是什么?” 徐白抹了一把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普通的春药,能让人产生情欲,屈从肉体的冲动,人就会丧失理智,不论宫廷还是民间,用这个药的人都不在少数。” “而凤凰胆则不同,它不产生肉体的冲动,而是会慢慢改变中毒者的思想,让她对中毒时接触的第一个人,渐渐产生依赖和感情,两个月后达到最高峰,甚至会为了对方付出生命。” 卿酒酒像听了个笑话:“这还是什么情药,这直接叫迷魂药得了。” 让自己对季时宴产生依赖和感情? 想想卿酒酒都要掉一地鸡皮疙瘩! 且不说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季时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向来厌恶自己,难不成是卿酒酒两次不死,让他产生另一种折辱她的法子? “姑娘,您如今是刚中毒,可能对承安王还是厌恶,可是百年前那个女子......” 那个让东亚皇帝为之做出凤凰胆的女子? “她是东亚皇帝的亲嫂子,这并不能阻挡东亚皇帝喜欢她,甚至将她据为己有,可坏就坏在,那东亚皇帝杀了她的夫君和孩子,甚至是做成了人彘。” 就连卿酒酒都感到震惊:“因爱生恨?” “谁知道呢,自古皇帝多情,可更薄情,他连亲哥哥亲侄子都下得去手,要说他是真爱那女子,也未免对她太过残忍,可要说不爱....后来收场又惨烈。” “怎么说?” 徐白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那女子因为中了凤凰胆,由恨生爱,也过了一两年好日子,可是后来有一日,她突然清醒了...就将自己的手脚都砍下,挖出双眼,也成了人彘。” “......” 听得人一片沉默。 徐白放下杯子,咯噔一声,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有些突兀。 他看着卿酒酒渐渐变白的脸色,将没说完的话说完:“后来才发现,她已经怀孕了,正是那位东亚皇帝的。” 再后来的事也不用说了,凤凰胆是大费周章研制出来的药物。 它带给过那东亚皇帝欢愉,可也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痛苦。 从此之后,凤凰胆成了禁药,直到它的人少之又少,记载在医术上,也就只有只言片语了。 “所以.....我这个凤凰胆之毒,怎么能解?” 卿酒酒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第一次感觉到季时宴的阴狠毒辣,又想到下午他伏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偏偏不染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起来,这女人跟你的遭遇有些相似,不过季时宴应当不是对你有情,他不是巴不得你死么?” 无情铁嘴冷冷地道出事实。 卿酒酒一颗心就更冷了。 她能不知道么? 季时宴这人,恨她恨到巴不得亲手宰了她,花了这么一番大力气,就为了耍她是吧? 死已经不够看了? 要卿酒酒钟情于他,再当着全燕京人的面狠狠羞辱她? 真是幼稚! 也亏他想的出来。 难怪今天一枪刺进他腹部,还能顺利出了王府的门,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包括云琅。 云琅身上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才会一睁眼只知道找季时宴,就连她都不认得。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一定是季时宴为了羞辱她们母子的计谋。 ......好他个季时宴! 卿酒酒从袖中抽出自己的短刀,便要往外冲。 徐白忙不迭拉住她:“姑娘,千万不要冲动!要不你还是见见公子,问问公子有什么办法没有?” 第66章 夜探王府 第66章 夜探王府 周庭樾这一年都鲜少出现在燕京城里,一直在卿涟漪身边。 据说季时宴盯他盯的也挺紧,要见一面不容易。 幸好京宅别的不说,地下倒是有几条密道,直通燕京城里几户不起眼的小宅院。 周庭樾向来身体不好,这才刚初秋,他已经披上了披风。 从密道出来,看见卿酒酒,眼前一亮,忍不住咳了几声:“小酒,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其实徐白已经传信跟他说过,不过真的看见人,周庭樾才敢相信卿酒酒消失了一年又回来了。 卿酒酒扶他坐下,顺便摸了一把他脉:“公子,你这身子——” “不碍事。”周庭樾清瘦了不少,看着卿酒酒,有些欣慰:“你怎么脱险的?我派了许多人去寻你,都没有找到你坠崖后的踪迹。” 说着又看到了一旁的不染。 惊讶在他眼底一掠而过:“这位东....师父是?” 徐白想必已经传过信过他,告诉他自己身边跟回来一个小和尚。 他这么聪明,想必早就猜到了不染的身份。 不过她轻轻摇了摇头:“是不染救了我,他在我这儿,也就只是不染而已,公子不必介怀。” 听她这么说,周庭樾放下心来。 虽然已经猜到了面前这位是东篱国的嫡皇子苏扶摇,不过他现在还用和尚装扮示人,就说明不想表明身份。 依他就好了。 不染不冷不热地看了周庭樾一眼,坐下来喝了口茶。 而后说:“凤凰胆的解法,你究竟知不知道?” 周庭樾两手一摊:“坦白说,这个药一直都是个传说,就连我也从未见过,除非能找到药原,让我钻研一番。” 周家世代行医研毒,是五洲内少有药王。 连他都没有见过,季时宴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东西的? “除非能从季时宴手上弄到药,”卿酒酒磨搓着自己的下巴:“不染,你有胜算吗?” 不染摩拳擦掌,他早就看季时宴不爽了。 一脸凶相,谁知道是不是花架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去承安王府。 “等等!”周庭樾喊住他:“季时宴这个人,早些年领兵上阵,年方十六就从他父亲手里接手了承安军,又连续打了胜仗,不仅用兵如神,武力更是大周之首,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染当然听不进去。 他从小在师父膝下长大,学的是阿弥陀佛,可是骨子里毕竟是东篱的皇子,骨子里还是有皇室的不服输的。 “他不过是有两个武功高的手下,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去要凤凰胆。” 卿酒酒往他手里扔了个东西:“打不赢就跑,把这东西洒他脸上。” 等不染走了,周庭樾这才问:“你给他的是什么?” “瞎眼粉。”卿酒酒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传出来:“够他瞎的了。” 本来就是个眼盲心瞎的,早点坐实最好。 不过希望不染能成功。 .......但是希望落空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夜,夜黑风高。 一屁股坐下后先灌了一大杯冷茶,气的差点将杯子也摔了。 卿酒酒难以置信,不染的功夫就算不得手也该把季时宴教训了一通,怎么这还受了气没处撒似的? “怎么?你打不过季时宴?” 不提还好,一提不染直接摔了杯子:“他无耻!” 这台词! 卿酒酒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你仔细展开说说?” “我到了王府,进主院倒是挺顺利的,他们那帮菜鸟家丁拦不住我,但是到了主院,屋里完全没有人气。偏殿里也就云琅睡得熟。” 卿酒酒一副然后呢的表情,等着他说下去。 “然后我又跳上了屋顶,巡视一圈,发现那两个菜鸟在屋顶,就那两个叫沈默谢雨的。” 再然后,他准备瞧瞧进去,避免跟他们缠斗一番。 可是落了地他就发现不对,这院子冷冷清清,大晚上风刮过都能听见落叶的声响。 ......还有另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声音。 屋里头黑灯瞎火,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愈发激烈。 而不染站在院中,听见这声响,一瞬间不知道自己来这干嘛的。 他内力深厚,还能听见那两个菜鸟在屋顶聊天。 聊...春宫。 不染越听,脸越绿,连带着屋里的声音,让他想直接炸了承安王府。 于是他又翻身上房顶,想直接走。 这次大概是那两个望风的菜鸟耳朵终于好使了一次,发现了他,两个人一起朝他扑过来! 缠斗一番之后,不染借机遁了。 听他说完,卿酒酒也一脸空白。 周庭樾双耳微微发红,半晌打了个圆场:“今日是承安王跟卿家二姑娘的新婚夜,理应...” 说着他又看了眼卿酒酒,这位名正言顺的承安王妃还在这。 卿酒酒倒不是对这对狗男女的房事有什么意见。 但是! 季时宴个狗东西也太欺负人了! 给他下了凤凰胆,转头就跟别的女人滚床单,他是有病吗?! 想到这,卿酒酒又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说,沈默和谢雨都在屋顶?” 不染点头:“大周的王爷是有什么癖好不成?那种事还要人在房顶守着!” 他在院里都能听得清楚,不可能屋顶听不见。 这难不成是什么恶趣味? “不对,”卿酒酒冷静了一下:“季时宴这个人,以我对他的了解,虽然他位高权重,但应该是个情绪极为保守的人,这样的人,不会让自己在下属面前上演活春宫。” 可如果不是,那不染听见的动静又该怎么解释? 卿秀秀刚进门,依照季时宴对她的爱护,也不可能就让她独守空房。 这个季时宴,似乎一年之后身上的谜团更重了..... 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染突然道。 “哪里奇怪?” “我听他说话不多,那房中的人也没有说话,可是喘息声,总让我觉得没有听过。” 不染耳力惊人,在这方面不会出什么错。 如果是这样,那在卿秀秀房里的人...不是季时宴? 第67章 新人 第67章 新人 “怎么可能?”卿酒酒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她眼中的季时宴,对卿秀秀那时喜欢到纵容的地步。 新婚夜,他不在卿秀秀的房里在哪里? 虽然是这么想,不过理智又告诉卿酒酒,或许自己想的是没有错的。 季时宴这个人本来就深不可测,阴暗讳莫。 可随即卿酒酒又觉得自己傻,难不成凤凰胆的功效当真如此强烈,自己现在就开始为季时宴这个人开脱了? 真要命。 季时宴要是落在她手里,自己定然会将他大卸八块! 忍不住头疼,如果凤凰胆当真像徐白说的那么恐怖,那自己是不是在劫难逃? 她今日只是想去给卿秀秀使个绊子,可是没有想到反倒被季时宴设计了个回马枪。 凤凰胆这种百年前的禁药都能被他翻出来,可见他的手段和心机之深。 若是这个毒真如徐白说的那么可怕,能扭转爱恨,那、那两个月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太可怕了。 她对季时宴根本就没有那种感情,她也恨不得自己去死,可是如果她变成以前的卿酒酒,对季时宴痴心钟情,这太可怕了。 卿酒酒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要想个办法,想一个不会沦落至此的办法! “姑娘,你没事吧?”徐白见卿酒酒脸色苍白,忍不住问道。 周庭樾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我不知承安王竟然会心狠手辣至此,既然得不到样本,那凤凰胆一时之间还真是无人能解。” 无人能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卿酒酒陷入囫囵。 不染一跺脚:“我再去一次!” 可这一次他到底没有进得了府门。 或许是他方才来的那翻动静闹大了,承安王府竟然层层守卫起来。 “围的犹如一个铁桶,影卫众多,我进不去了。” 季时宴到底什么意思? 让他们发现了端倪,却又封守了王府,他这是钓鱼呢? 卿酒酒冷冷一笑:“他有前招,我也有后招,他会来找我的。” ** 五日后。 自从那日承安王娶侧妃闹出轰然的大动静后,燕京城就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卿秀秀在婚礼上出了丑,癫痫跟心疾可不一样,传闻一个弄不好,还会影响后代。 所以燕京那些曾经迷恋过卿秀秀美貌的男人,都胆战心惊地后怕。 “幸好啊,当初我要求娶这卿秀秀,还贬低我家门楣不够,攀不上她家的高枝,这癫痫病症,谁想攀谁攀吧!” “可怜承安王,那日我看他脸都绿了,似乎也是才知道卿秀秀的病。” “心疾这事,他就为了卿秀秀花了不少钱了吧?再加上癫痫,唉,真不知道说他好福气还是说他倒霉。” “这都娶进门了,退货也来不及了吧?听说昨日卿酒酒惊艳亮相,才是这场婚礼的重点呢!” “哎哎哎,有幸在场,目睹了王妃的美貌,你们知道瘦下来又治好了疤的卿酒酒,有多好看吗!” “多好看?比藕荷楼的戚琯琯还美?” “不一样!戚琯琯的美,带着一股子书卷气,那是才气,而卿酒酒的美,是张扬的,看一眼动人心魄,再看一眼此生难忘!” 被这人说的玄乎,大家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这卿酒酒死里逃生,究竟是披了个什么皮,能令到场的人全都对她赞不绝口? 一年前她弄出来的流亭湖,如今还生意火爆着呢。 卿酒酒究竟能带给人多少惊喜? 但是也不乏有反对的声响。 近日燕京城中最着名的揽客圣地——藕荷楼,今天就热闹非凡。 这个地方也不是只有男人能来,听说只要被这几个才女看中,都能邀请过去畅聊一番。 楼上是饮茶作诗的雅间,楼下就是堂客们在无聊消遣。 闹闹哄哄的,但是大多在讨论在卿酒酒。 “卿酒酒再好看有什么用?承安王看中的是卿秀秀,我听人说,一年前卿酒酒的死本来就跟他有关系。只怕他现在还在想办法整死卿酒酒呢。” “卿酒酒这命也是够硬的了,两次都没死成,不是说命硬的女人克夫么?” “先别说克夫不克夫吧,你们说卿酒酒去承安王府是为什么,就为了给卿秀秀难堪?” “我觉得是为了小世子吧,当初她回来不也是为了带走小世子,但是承安王没同意——” “说起来这一年都没有小世子的消息,不会真的被承安王...了吧?” 堂客们面露唏嘘,猜不透这高门的后宅之事。 然而此时,二楼却想起一阵古筝声。 轻音袅袅,犹如穿林之风,令人在这干燥的秋日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明明那是一首叫不上名的曲子,可却有让人过耳不忘的神力。 众人都停下了交谈,纷纷往楼上看。 “宫羽姑娘擅长书画,杨絮是棋艺高超,戚琯琯则舞姿惊人,剩下的那几个,也都是在文章上造诣深的,但是真会琴的,这藕荷楼倒是没有。” “所以楼上弹古筝的是谁?” “迢迢如江中月,簌簌如林中风,好一首曲子,是不是新来的姑娘?让她下来一见啊!” 立刻有小侍上前,弯腰解释道:“确实是新来姑娘,不过这位不一般,她在江湖上没有名气。” 这般古筝技艺,竟然还会没有名气? 不由让人更加好奇了! 藕荷楼不出平庸之色,这人的古筝弹得这么好,只怕长相更是不会差吧? “可不一定,”蓝若今日也在藕荷楼,她像个混小子,磕了一颗瓜子,将瓜子皮一丢:“不是所有才女都有宫羽戚琯琯的颜色,你们男人还是不要抱有太大幻想。” “蓝姑娘,”一个男人笑道:“你说的好似见过楼上这人似的,还没见怎么知道人家长得不行?” 蓝若往地上啐了一口:“若是她真的惊为天人,藕荷楼还会私藏到现在?分明是个瑕品!” “到底长什么样,你们的请出来见一见呀!我正好有个曲子找不到人探讨呢!” 小侍左右为难,最后没法,只好扬声问楼上:“姑娘,可否出来一见?客人们都想见见你呢!” 他话音落,古筝声止。 接着,一道女人清冷的声音传来:“有何不可。” 门吱呀一声,长廊脚步声起,一抹紫色现于人潮。 那人莲步款款,一张脸令人过目难忘,顾盼生辉。 第68章 本王定然让她听不成戏 第68章 本王定然让她听不成戏 蓝若手里的瓜子壳掉落在地。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二楼长廊的人,看她莲步款款,看她衣袂飘飘,紫色轻绸被风随步履扬起,又缓缓落下。 其实不止是蓝若,这厅堂里每一处的每个人,都短暂地失去了言语。 方才说卿酒酒与戚琯琯的美不一样的那个男人,瞬间想收回刚才自己的话。 不是不一样,是太不一样了。 卿酒酒这张脸出现在藕荷楼的一瞬间,往日的宫羽和戚琯琯都失去了颜色。 即便她们站在一起,让人看到的也先是卿酒酒。 “卿酒酒!”蓝若愤恨地一跃而起:“你为何会在这儿?” 卿酒酒!? 这女人竟然是卿酒酒! 卿酒酒什么时候长成这样的花容悦色,又什么时候将古筝弹得这么好了?! “赚钱咯,”卿酒酒一改那日在承安王府的张狂,此刻小皱着眉,看上去令人怜惜不已:“回燕京花光了盘缠,承安王府又没有我的位置,只好来这里赚钱谋生。”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 藕荷楼虽然被誉为风雅,可到底也是风尘之地,她卿酒酒堂堂王妃,竟然委身来此卖艺?! 承安王知道这事吗? 蓝若看卿酒酒不爽多时了。 从她在街头阻拦了自己与那个小和尚开始,她纠纷外不爽卿酒酒这个人。 此时她在藕荷楼里,她又怎么会放过机会给她为难? 于是她抱臂挑衅:“那日在街上,你与那小和尚拉拉扯扯我就奇怪,不过今日你出现在藕荷楼,那就不奇怪了,你品行不端,可真给承安王丢脸。” 卿酒酒似乎想不通,她双手撑在栏杆上,满脸委屈。 “怎么品行不端了?承安王从未给过我月奉,又趁我流落在外迎娶侧妃,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来藕荷楼弹琴,也算品行不端么?” 说着,她眨眨眼,眼眶一片通红。 蓝若:“你!你如今倒是巧言善辩,承安王不给你月奉,不会是因为你到处勾搭男人,他看不过眼才如此的吧!” “蓝姑娘这话出来,是要逼我去死啊!”卿酒酒抬手抹了一下眼角,那模样,十足是个娇弱美人。 底下开始有人不满。 “蓝若姑娘何必步步紧逼,承安王妃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来这儿?” “就是就是,她都哭了,你别逼她了!” “卿....王妃,刚才的曲子,真的是你弹的?” 卿酒酒伸出双手,那双手伤痕累累,都是练习古筝被割破的划痕。 素手纤纤,令人疼惜。 “我不是很通音律,连夜勤加练习才谱出方才的曲子,弹得不好,请大家见谅了。” 不通音律?? 方才弹成那样,还说自己不通音律! 这卿酒酒身上,除了容貌,究竟还有多少令人惊喜的地方! 蓝若差点气死! 这些见色忘义,眼里只有女人美貌的男人,竟然还敢教训她? “卿酒酒,你别在这里装了!谁不知道,昨日侧王妃就是被你逼得癫痫发作,你现在装可怜有什么用?” 卿酒酒更委屈了:“我夫君娶侧妃,穿的还是正妃才有的大红喜袍,而我不过是喝了她的敬礼茶,她就癫痫发作了,照蓝姑娘这么讲,我还真是错了,我就应该死在外面回不来。” 说完,她掩着袖子,还抽泣了一下。 正在房顶上搬开了砖偷窥的谢雨:“..........” 天呐,这女人疯了。 赶紧小本本记下来告诉王爷。 蓝若被噎的够呛。 而身边的指责声更大了。 “蓝姑娘,你总为难王、卿姑娘做什么,她都落得这个地步了,那侧妃可是在王府逍遥自在。” 听说卿秀秀得了恩宠,伺候的婆子都有十几个呢。 这日子不是比卿酒酒的好过多了? 而且卿酒酒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令人心生不忍。 有个富商的儿子,满脸愤愤,举步上前,将一张银票人扔给小侍:“卿姑娘如此委屈,我陈某可见不得,这点心意,就当是给姑娘买药的!” 看清了银票的数额,四周纷纷发出惊叹。 “天呐,一万两!陈公子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这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即便燕京城里的人都不缺钱,出手阔绰的人也不少。 但是卿酒酒再怎么也是个王妃,这一举动,无疑有些跟承安王挑衅的意思。 卿酒酒不慌不忙,慢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公子游湖一日。” 所谓游湖,就是坐在一条小船上,浅酌赏景,抚琴吟诗。 是藕荷楼新开发出来的一项玩乐。 很适合附庸风雅的俗人。 “还有游湖?” “卿酒酒陪着游湖?!” 这么一个大美人陪着游湖,那脸上得多有面子啊! 此时谁还管卿酒酒有什么身份,都忙不迭地一拥而上:“那我也要我也要!” “我出两万两!”一个中年文人道:“我在亦萧楼囤了些烟花,特邀卿姑娘一通观赏!” “我!我家有个刚造好的船,贼大,卿姑娘可愿一同前往?” ...... 这藕荷楼的动静,不过半日就传遍了整个燕京城。 人人都知道了承安王妃出现在藕荷楼里,还顶着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这藕荷楼的名声也瞬间便响了好几倍,听说往那去的人摩肩接踵,都求她一见。 不出五日,卿酒酒古筝弹得极好的名声便传遍大街小巷。 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妃今日见了曹记的大公子,前日是跟钱家的公子赏了桂花,昨日倒是没出门,陪器太师弹了一日古筝,明日约了赵记的戏台似乎要去听戏......” 谢雨咬着笔头,望了望沈默,又望了望季时宴,只觉得自己小命要不保,想逃。 “站住。” 季时宴淡淡喝令。 谢雨伸出的一只脚便不敢动了。 “主子, 您吩咐。” 季时宴攥着茶杯,咔嚓一声碎成粉末,他冷冷一笑:“明日本王定然让她听不成戏。” 第69章 第69章 卿酒酒一声苦笑。 她若是一直在京都,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这两年间,她光活命就费了很大力气,原主卿酒酒的身体因为强制生产消耗巨大元气,又在乱葬岗中被大雨浇透。 若不是她原本就学医出身,保不齐那时候就已经命丧乱葬岗。 但是也幸好,她得蒙恩人所救...... 打发了王喜,卿酒酒迅速隐没在街角。 一个打扮朴素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姑娘,您方才去承安王府,定然已经激怒了承安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按计划行事。” 卿酒酒嘴角凝着一抹冷笑。 “您想要夺回世子,反而可能勾起他的杀心,毕竟他这么厌恶您...” 剩下的话徐白没说下去。 卿酒酒却明白,是啊,季时宴本就厌恶她们母子,此次发现她没死,杀意肯定更重。 然而卿酒酒手中也有筹码:“卿秀秀那儿怎么样了?” “回姑娘,她的心疾本就是故意吃药所致,没什么大碍,只是装的像是要死了。” 卿秀秀这个女人,说起来也是个狠人。 她这两年在卿府,传出了心疾之症,还买通了大夫欺骗季时宴。 其实心疾是她服药所致。 季时宴却很紧张,暗中广罗名医为她看诊,不惜千金。 “既然都要死了,”卿酒酒想起两年前卿秀秀给她的那一巴掌,恨意难消:“那就给她下点猛药!” 两年前的卿酒酒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杀。 两年后她回来,就是冲着季时宴和卿秀秀来的。 “是。”徐白答应着,又有些为难:“其实,承安王的求笺已经递到了公子手上,公子问姑娘要不要亲自出面?” 提到公子,卿酒酒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承安王想让公子给卿秀秀看病?” “其实是想您给看。”徐白说:“‘活华佗’这个名声在大周内已经闻名,您此次回京都,正是好时机。” 这两年,卿酒酒用‘活华佗’这个名号行走江湖,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渐渐的名声就响了,递帖子来求医的人踏破门槛。 不过卿酒酒始终没有露过本来面貌,无人知‘活华佗’是男是女。 季时宴递了帖子为卿秀秀求医,还真是渣男贱女感情深厚。 卿酒酒一笑:“那正好,将求笺接了吧。” * 承安王府内。 “去查!”一个上窑青花瓷被摔碎在地,接着传来季时宴阴鸷的声音:“查查这个贱人这两年的踪迹,她为什么还会活着,又是怎么知道阿秀的病情?!” 下属哪敢耽误,领命迅速退下了。 卿秀秀这两年患上了心疾,季时宴暗中为她广罗名医,不过一直没有人能彻底救治。 卿酒酒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还说要回那个小孽种...... 季时宴一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当初留他一命也是鬼使神差。 按理说被迫生产的孩子,大概率会夭折。 不过贱人贱命,就如同卿酒酒一般,他竟然还活着。 卿酒酒刚刚那句胁迫,全然踩在了季时宴的反骨上。 他从来不受卿家人的威胁...... 思及此,季时宴浑身冷气迸现:“将那孽子带过来!” 管家心一颤。 小世子被放养在别苑两年,王爷从不过问。 这下该不会真因为王妃的话,动了杀心吧? 但他不敢反驳耽搁,从别苑将人带过来很快。 季时宴听见脚步声抬头—— 看见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他一怔。 这个孩子,除了一双含情眼像卿酒酒外,其余像他个十足十!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管他长什么样,一招手:“过来。” 那孩子看起来羸弱不堪,瘦弱苍白大病缠身的模样。根本不像两岁的小孩。 伺候的嬷嬷将他一推,差点摔倒在地。 他有些害怕地望着季时宴。 季时宴耐心尽失,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到面前:“两年前留你一命,谁成想你那贱人母亲还敢拿你来要挟本王!” 孩子微微挣扎,可那力道微乎其微,渐渐地满脸青紫。 他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从生下来便被抛在别苑,嬷嬷想起来才给他一顿饭,又因生产时是被季时宴狠狠从卿酒酒肚里逼出来的,所以浑身是病。 他能活到现在都实属奇迹。 管家大惊失色:“王爷!好歹是您的孩子,可不能——” “本王的孩子?”季时宴冷笑:“这不过是太后想要的质子,真以为本王不知道,她设宴就是为了要这个孽子!” 太后卿涟漪,垂帘听政多年,小皇帝被她捏在手里没有实权。 朝堂上只有季时宴有实力与太后抗衡,所以她一直想要将卿酒酒嫁入王府,生个孩子,妄图掌控季时宴。 所以季时宴才会如此厌恶。 他不需要子嗣... 可是那双酷似卿酒酒的眸子望着他时,他却莫名一颤,手上一松。 混乱间,外头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王爷!不好了,卿姑娘的心疾发作了!” 第70章 第70章 季时宴手一松,孩子摔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痉挛,猛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说好好静养便可,今日谁又刺激了她?” 卿秀秀这个心疾之症,看过的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可她总是三不五时犯病。 季时宴怀疑过个中蹊跷,但卿秀秀温柔善良,又怎么会骗他。 “奴才不知,一刻钟前卿姑娘突然就晕了,大夫已经去了,只是她不停地叫您的名字。” 季时宴迈步往外走,一眼也没看地上的孩子:“本王让人去给那个活华佗递帖子,有回复没有?” “回王爷,那帖子递出去,是旁人收的,那人说活华佗近日游历四方,归期不定,让我们等消息。” 季时宴冷声:“装神弄鬼!” 他听说那活华佗不仅男女不知,年岁不知,就连师出哪里都不知道。 比起神医,更像骗子。 卿秀秀这个心疾来的蹊跷,治的也蹊跷,季时宴也曾怀疑过,但是卿秀秀对他有恩。 他坚信卿秀秀不是卿酒酒,她温柔善良,不会耍心机使手段。 —— 卿府别苑。 卿秀秀刚醒,见着季时宴泪流满面,就要靠进他怀里:“王爷,阿秀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以前的心疾都是装的,可是方才那一阵,她却是真实的恐惧! 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麻痹,而后她就喘不上气,失去了知觉。 季时宴安抚她,边问大夫:“怎么回事?” “心率不齐,确实是、是心疾之症,也不是突然受了惊吓,卿姑娘这个病,老朽也看不明白,王爷还是让高人过来吧,近日那个神医活华佗——” 活华佗连个影子都没有! 卿秀秀一听,更是如诉如泣:“王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更怕的是,难不成自己装病真的装成了真的,这心疾坐实了不成? 她下午听自己的眼线来报,说卿酒酒居然没死重现王府,她生的那个小孽种也没死。 如果是这样,她更要想办法尽快嫁入王府! “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卿秀秀言语戚戚:“若是就这么死了,阿秀也不甘愿,王爷,我从小时候救了您开始,就打定主意非您不嫁,您知道的吧?” 十岁时,季时宴还在遭受继母的虐待,他父亲在外打仗不管家里,他便经常被关在柴房食不果腹。 那时候,他全靠有人往窗户里头扔馒头土豆活下来的。 后来卿秀秀说自己小时候经常在王府外的长街上玩,季时宴便人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卿秀秀。 近两年卿秀秀越发将这个事情挂在嘴边,季时宴怎么会不懂意思。 不过,他对娶妻生子全无兴趣。 他照顾卿秀秀,大多也是因为回报。 “本王知道,待你身体好一些,再商量这件事。” 卿秀秀见他松口,满心欢喜:“王爷,那活华佗是不是不愿意救阿秀?” “你与她无冤无仇,怎么会不救,这两日若是再没有她的消息,本王便亲自登门去一趟。” 季时宴愿意这么温柔哄自己,卿秀秀觉得离她嫁入王府,定然是指日可待了。 * 哄睡了卿秀秀,季时宴离开卿府别苑时已经夜深。 他没上马车,从东龙大街闲步回府。 可走了几步便顿住了脚。 河岸两旁十里河灯照的通明,春风阵阵,他上午见过的那道素衣纤纤的身影此刻就站在那—— 卿酒酒! 不,不止卿酒酒,她旁边还有一个高瘦的男人。 此刻卿酒酒正拿了斗篷,给那人披上。 从背影看,两人情谊绵绵,还在低声说着话。 “...夜里风凉,公子往后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卿酒酒绕到周庭樾身前,亲手给他系上扣。 周庭樾面色病态苍白,握拳咳了两声才道:“无妨,你外出游历多时,往后在京都见面也不易,我趁此来看看你。” 两年前,周庭樾将犹如孤魂野鬼般的卿酒酒捡回去,治病疗伤,好不容易捡回了她一条命。 从此后卿酒酒便跟着周庭樾,敬重爱戴。 不过因为这次她回京都别有目的,周庭樾的身份也特殊,所以往后即便相见,明面上也不能表露身份。 这才有今夜的会面。 “酒酒,承安王这个人心狠手辣,你要与他争这个孩子,势必会吃苦,非做不可吗?” 说起季时宴,卿酒酒眼中掩盖不住冷意:“稚子无辜,我必须将他救出来。” 那孩子活在承安王府,若是卿秀秀有一天真要嫁给季时宴,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放任不管。 “下午是你对卿秀秀动了手,让她心疾加重的?” 卿酒酒点头:“不给她一点猛药,季时宴恐怕就要对付那个孩子了。” “唉,”周庭樾清俊的面容叹了口气:“你主意已定,我不劝了。” 话刚说完,把守的影卫匆匆上前:“公子,有人靠近。” 两人脸色一变,但随即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庭樾就随影卫消失无影,原地徒留卿酒酒一个。 她转过身,看见的是季时宴,瞬间眉头皱起。 季时宴的眉头亦没有松开:“方才与你说话的是谁?” “王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没资格管吧?” 刚才那人到底是谁,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可他们姿态亲昵,又突然消失。 果然,卿酒酒还活着,是有背后之人帮衬的! 他一声冷笑:“怪不得自请和离,原来是已经有了新的乘风快婿,你卿酒酒的情意变的有够快的。” 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你承安王也不是什么香饽饽,我难道还要在你身上吊死?”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从前见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一句句呛声噎人的很。 季时宴不跟她作口舌之争:“那人究竟是谁?!” “关你屁事!” 四目相对,杀意四起。 “王爷!”管家刘叔突然打破沉静,看见卿酒酒也在,他一愣:“王、王妃娘娘。” 季时宴这一天过的,烦得要死:“又怎么?” “是、是小世子,小世子他下午被带回别苑后,就发起了高热,浑身抽搐不止,这眼看着就不行了呀!” 第71章 第71章 三年后,燕京城。 一处简单的宅子外,一行百姓排着长队,手里都拿着号牌。 他们愁眉苦脸地进,欢天喜地地出来。 甚至手上连药都没开。 “这京墨先生真神啊,看一眼就知道我的疾症在哪,扎两针我就能走了!” “我这头疼之症,都半辈子了,给施了针,马上就不疼了!” 百姓称赞有加,京墨先生很快成了燕京城的‘活华佗’,一号难求。 来上门看病的百姓日益增多,门槛被踏破。 不过这位京墨先生有个古怪的规定,求医者,不论是否恶疾缠身下不了床,都得亲身来求医。 不然不看。 即便出千金叫人来排号,也一诊难求。 宅内,‘京墨先生’戚安安看完一道从乾安王府递来的帖子,微微冷笑。 她竟然褪去了三年前肥胖的模样,身姿出落曼妙。 就连脸上的疤痕也消失无踪,惊艳绝绝的五官叫人惊叹,一双含情眼尤为多情。 她身着一身白衣坐在那儿,犹如天仙下凡。 药童卿白问:“姑娘,乾安王要你给谁看诊?” “戚宁宁,”戚安安说起这个名字,眼中闪过狠戾:“说是得了心疾。” 这三年间,戚宁宁始终没嫁进乾安王府,也不知道谢司珩打的什么算盘。 可是又替她出面求医,百般宠爱。 救戚宁宁? 戚安安觉得可笑,谢司珩不知道她就是京墨先生,若是知道,还敢来求她? 三年前,戚安安被扔至乱葬岗,要不是被人捡到,差一点就死了。 而那个孩子,听说最终也在王府中夭折。 每次想起这些,戚安安便恨意难消。 谢司珩这个畜牲,他也配让自己出手相救? 他死在自己手中还差不多。 戚安安将帖子递给卿白:“退回去。” “这…”卿白为难道:“姑娘,这毕竟是乾安王,我们不好得罪吧?” “规矩就是规矩,要我给戚宁宁看病也行,让她本人亲自过来。” 戚安安半点不怕,她这次回来,除了一个暗中任务之外,就是要来给谢司珩找不快活的。 这对狗男女,不死在自己面前,她恨意难消! 卿白改变不了戚安安的想法,只好去了。 园子里就剩戚安安一个人。 突然,一处杂草传来窸窣声。 这个宅子是刚买的,年久失修,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布置。 戚安安拨开杂草,眼前赫然露出一个狗洞来! 她与一双脏兮兮的眼睛对上,双方都愣了。 对方是个约莫三岁大的小乞丐,那狗洞太小,他卡在那出不来。 戚安安不由想起,若是那孩子没死,也该这般年纪。 想到这,她对谢司珩的怨恨更忍不住,那毕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体会过血脉分离之痛。 小乞丐有些害怕,想要退回去。 戚安安猜他是想找东西吃,便将他一把拽出来。 握过他的手腕,戚安安一片骇然! 这孩子的脉象微弱,是个多病之身,从出生就带着病,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小孩,谁叫你来这儿的?” 小乞丐显然不会说话,紧盯着桌上的果点看,目露渴望。 戚安安拿了块点心给他:“吃吧。” 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脸上被泥垢遮住了,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 不知怎么,戚安安总觉得他的眼睛令她有些熟悉,可自己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孩子狼吞虎咽,吃了糕点就要走。 戚安安将剩下的糕点都给他,并且从药囊里取了一颗药丸喂给他:“糕点吃完了若还想要,就到这儿来,好吗?” 小乞丐似乎第一次遇见不嫌他脏的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戚安安,突然一转身钻进狗洞不见了。 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戚安安轻叹一句,她给他吃的药能增强体质,希望能帮到他。 * 第二日,乾安王命人抬着千两黄金上门。 戚安安还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第三次,乾安王带着戚宁宁亲自上门,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进了府。 谢司珩面色铁青,戚宁宁则面露愁容:“王爷,究竟是什么神医,这么大的架子,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她的娇弱比三年前更盛,似乎不扶着谢司珩就要站不住。 但同时心里得意,谢司珩这次大费周章,亲自陪她寻医,他心底果然是在意自己的。 “他若是救不了你的心疾,本王定然将他大卸八块!” 两次吃了闭门羹,谢司珩对这京墨先生嗤之以鼻。 他心道这人肯定是个胡子臭长的老匹夫,有点本事就拿乔,而且长得很丑。 到他们了,卿白将人迎进门。 门帘掀起,一道白衣的女子在桌案旁写药方。 有人进来,她头也不抬,似乎半点不想见人。 但她身姿曼妙,长发挽了个簪,不施粉黛却招眼得很。 戚宁宁攥紧手中绣帕,想去看谢司珩的反应。 不过谢司珩在看墙上的字画,根本没看人。 “先生人呢?”戚宁宁故意道:“若是不想给我看病,那我回去便是了,也好过总是让王爷没面子。” “坐过来。” 戚安安突然开口,右手执笔未停,左手是诊脉的姿势。 “你是京墨先生?!” 京墨先生不是男的?! 而且这么年轻? 就连声音…都叫戚宁宁有些熟悉! 谢司珩听见声音,也终于看过来,这一看他莫名一僵。 明明面前是个极为陌生的女人,可为何,看到那双眼睛,会令他有一股熟悉感? 熟悉,怎么可能? 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燕京城里的贵女他见过不少,可长的这幅姿色,却是根本九牛一毛。 “愣着干什么?”戚安安终于放下笔,她敛了眼中的恨意,笑意吟吟:“谁要看病?” 戚宁宁本能地感到一阵威胁:“她是京墨先生?京墨先生不是男的么?” 卿白立在门口:“她确是我家先生。” 戚安安单手撑着下巴,挑眉:“信不过女人?小白你给她看吧。正好我乏了。” 她还嫌恶心要给戚宁宁把脉呢。 “不、不是这个意思。”戚宁宁做戏一把好手,立马就要哭,看向谢司珩:“王爷,他们好凶,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似乎不愿意看病。 戚安安闪过一丝精明。 谢司珩不知怎么,看见戚宁宁的眼泪,一阵烦闷:“坐下吧。” 谢司珩居然不帮着自己,戚宁宁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戚安安给她腕上放了条帕子,才开始诊脉:“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诊完脉,戚安安倒是皱起了眉头。 谢司珩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因为那该死的熟悉感。 见她皱眉,急问:“阿宁怎么样?” “不好,”戚安安摇了摇头:“很不好,心疾之症,如今是轻微,往后会越发严重。” 难怪她刚刚不想让自己给她看病。 其实,戚宁宁唇色红润,哪有什么心疾之症,她不过是自己服了药,营造出了心疾的‘假症’而已。 戚安安这种现代医学的马达机都不用看脉,看面相就知道了。 不过她没想拆穿。 戚宁宁要演,那就不要怪她在这加点‘料’,把假病变成真病! 第72章 第72章 卿酒酒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抱着稻稻进了宫。 唯留下所有百官的瞠目结舌。 众人脑内只剩下一个与王喜一样的想法:王妃瘦身成功了。 瘦身成功了。 成功了。 了。 瘦下来的卿酒酒只需要一个回眸,就能令所有男人为之侧目。 抛掉她面上那层轻纱,根本就令人移不开眼! 但是那层轻纱又给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错觉,配上那双含情眼,就是世家子弟眼睛都看直了。 原本以为今夜的宫宴会很无趣,谁承想有这么一出。 而且承安王和卿酒酒瞧着相看两厌,今日好像是为了小世子才进宫的。 定然是有好戏看! 众人跃跃欲试,赶紧跟着进了宫。 * 宴席已备,承安王府的座位就在皇帝与太后座下,挨得极近。 卿酒酒款款而来,盈盈一拜:“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卿涟漪保养得当,极为年轻,见了卿酒酒手上的孩子,精明的眼眸一闪。 季时宴作为先帝留下的外姓王,平日对她多有不尊。 这孩子长得跟季时宴同一个模子刻的似的。 只要将他捏在手里,还愁季时宴不听她的么? “哎呦,哀家的小心肝啊。” 太后差嬷嬷将孩子抱过来,放在怀里揉,又看向卿酒酒:“酒酒,哀家听王喜说你大变模样还不信,你这两年受苦了。” “姑母,酒酒没事。” 季时宴如同局外人一般,落了座,掂起一杯茶磨搓杯壁。 卿酒酒果然还如以前一样蠢笨,以为太后是全心全意对她好。 殊不知,卿涟漪垂帘听政,一直想控制朝政,只是有季时宴的势力在,她不能得手。 此次想出宫宴的事,要给那个孽子过生辰,定然是想借孩子控制他。 果然,菜还没上几道,卿涟漪缓缓开口:“哀家瞧着这孩子体弱多病,承安王年轻不懂照料,不如放在宫中养着吧。” 卿酒酒放了筷子:“太后娘娘说起这事,酒酒正好有事相求,我与王爷情谊已无,请求和离,让我带着孩子回卿府去。” 承安王妃要和离?! 当初寻思觅活,下药设计承安王的人,现在要和离? 有人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卿涟漪笑容一僵:“为何?是承安王对你不好?” 能好么? 都瘦成这样了! 卿酒酒却突然抹泪:“王爷他,本就有心上人,酒酒霸着这个王妃之名,还牵连稻稻跟着受苦,何苦呢?”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薄纱之下,梨花带雨,让人看得好不心疼。 “稻稻是这孩子的名儿?” 卿酒酒一顿:“是啊,生在稻草上,所以叫稻稻。” 季时宴喝茶的手一僵,心说还生在马厮呢,怎么不叫马厮? “那也不用和离,”卿涟漪恨铁不成钢:“天赐良缘,孩子都生了,你带着一个孩子,往后还怎么嫁人?” 卿酒酒算是听出点别的意思了。 卿涟漪关心她是假的,想要通过她控制季时宴才是真的。 对孩子的疼爱也不是真心,想将稻稻带在宫中,只是因为这是季时宴的儿子。 这么一说,当年卿酒酒能成功设计季时宴,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卿涟漪插一脚,也是说不准的。 果然,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看来这个婚是难离了。 她不由看向季时宴,压低了声音:“你说话,和离对我们都有好处,你也不想太后控制你吧?” “我?” 季时宴放下茶盏。 卿酒酒期待地看着他,只要季时宴开口,太后定然没话说。 原本季时宴只是自顾自地在喝茶,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承安王...那定然是迫不及待要和离的。 他原本娶卿酒酒就是被迫,京都的百姓都知道,承安王只对卿秀秀有几分好脸色,因为他娶了卿酒酒,卿秀秀还闹过自杀。 如此绝佳的机会,卿酒酒主动放弃王妃之位,他还不是乐见其成? 良久,季时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百官假装在吃菜,其实全都暗中观察着季时宴的动作。 要说了! 定然是要将卿酒酒痛斥一顿,而后爽快地答应! 卿涟漪也看向季时宴。 若是卿酒酒当真要被扫地出门,那这颗棋子就废了,难道她真要启用卿秀秀那个庶女? 她已经盘算上了。 季时宴却招手,让嬷嬷将稻稻抱过来。 抬手,掐上了孩子的脖颈。 卿酒酒大惊:“季时宴,你敢?!” 她护犊子似的将稻稻抢过来。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老母鸡护着小鸡仔。 季时宴原本以为自己看见这个孩子,会忍不住要掐死他。 但刚刚,看见那个孩子的眼神,他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卿酒酒就差撒泼耍赖了:“太后娘娘,您看见了么,承安王根本就容不得我们母子,您还是答应,让酒酒离开承安王府吧!” “承安王,这稻稻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误会了吧太后?”季时宴将自己的手掌摊开,上面有一枚树叶:“取个树叶而已,也需要大惊小怪?” 卿酒酒眼角的泪水都僵住了。 她狠狠看向季时宴,这人怎么回事?? 随即季时宴竟然冲卿酒酒一笑:“酒酒这两年确实受苦了,本王痛定思痛,决定好好补偿他们母子,和离就不用了。” 话落,万籁寂静。 第73章 第73章 从宫宴出来,众人表情不一。 太后卿涟漪赏赐了一堆东西,满意地离开了。 虽然孩子没有留在宫中,但是既然季时宴不愿意和离,说明卿酒酒还有用,来日方长。 百官们面面相觑,纷纷觉得承安王被人下了蛊。 卿酒酒更是难以置信,季时宴是不是有病? 宫宴结束,原本稻稻是要被嬷嬷带回别苑的,但是临行前,他抱住卿酒酒的脖颈不放。 季时宴见此,鬼使神差地道:“你们一起回王府。” “等等。”卿酒酒跟上了季时宴的马车,四下无人,她主动摊牌:“你不想要卿秀秀的命了?” “你能救阿秀?”季时宴嗤之以鼻:“卿酒酒,虽然本王不知你从哪里听说了阿秀的事,但本王最讨厌受人胁迫,尤其是你们姓卿的。” 他派去查的人回来禀报,卿酒酒现在住在京都的一家客栈里,她是突然出现在京都的,其余的一概查不到。 这深深勾起了季时宴的好奇。 卿酒酒既然两年都没有消息,她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人救了她。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找出破绽。 至于和离......卿酒酒想要的,他偏偏不会给! “你!” 卿酒酒不禁怒从心起。 好啊,既然季时宴觉得她是吓唬他,那她也不介意陪他玩。 现在时机未成熟,她要贸然带着稻稻离开,风险也大。 而且稻稻的身子很是虚弱。 她悄悄探过他的脉象,除了体虚之外,他的五脏六腑没有一个是发育完好的。 定然是生产那日,季时宴个杀千刀的惹的祸。 季时宴接收到她杀人般的目光,稻稻恰巧咳嗽了几声,越发往卿酒酒怀里钻。 果然是母子,第一次见就能如今亲昵。 “你不和离也行。”卿酒酒提条件:“稻稻不可能再养在别苑,他要跟在我身边。” 季时宴冷哼。 “还有,我不住冷苑,你若是准备让我们母子继续在王府坐冷板凳,那你就等着后悔吧。” “后悔?又是拿阿秀的命威胁本王?” 卿酒酒冷笑:“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陪着你玩儿。” 稻稻似乎是因为今日吹了风,格外的不舒服,他又咳了几声,卿酒酒一摸,发现他在发烧。 她不禁露出焦急的神色,冲外面一喝:“跑快点!” “他怎么了?”季时宴见她神情焦急,禁不住问出声。 问完他就后悔了。 他不是要关心,只是卿酒酒的表情未免太奇怪。 “你知道他身子弱么?那夜生产是强生,挤着他的五脏六腑,一出生就带了病,这两年也没好好照料,风一吹就能要他的命!” 卿酒酒不禁恶声恶气。 看着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小人,季时宴陷入了沉思。 然而马车到了半路,又叫人拦住了。 卿酒酒大怒:“怎么回事?” “回、回王妃,是卿家的小厮,似乎找王爷有事。” 原本王府的下人对卿酒酒嗤之以鼻,但是如今不知怎么了,总觉得王妃身上有股杀伐的气势,令人莫名胆颤。 那卿府的小厮已经在外哭诉:“王、王爷,我家二姑娘突然又昏倒了,请了大夫过来也不行,她在梦里都叫着王爷呢。” 二姑娘,卿秀秀。 一声冷笑,卿酒酒道:“那王爷还不快去?耽误了二姑娘看病,心疾之症可是容易死人的。” 心疾! 卿酒酒居然还知道卿秀秀得的是心疾! 季时宴眯起眼睛:“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阿秀的病?” 我傻么我告诉你? 卿酒酒不耐烦:“你走不走?别耽误我儿子看病,就你心尖肉的命是命么?” 既然卿酒酒已经知道了,季时宴也不避讳她。 他冲门外的小厮问:“不是说找近日在大周名声大雀的活华佗么?有消息没有?” 卿酒酒抱着稻稻,眼眸一闪。 小厮很为难:“传回来的消息说,活华佗踪迹难寻,神出鬼没,近日不知游历去了哪里。” “这些赤脚大夫,凭着有些手艺在身便装神弄鬼,给本王再去找,不惜重金!” “是!”小厮很为难:“可是二姑娘那儿——” 卿秀秀昏迷中不停地喊季时宴,心疾之症很容易就死人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沉默一瞬,季时宴目光在卿酒酒母子身上流连一圈,站起身掀帘出去了。 “本王去看看,你们送她们回府。” 人走后,卿酒酒放松脊背靠在车壁上,轻吐了一口气。 亲儿子果然没有心尖肉重要,同样是生病,季时宴连大夫都没想给稻稻请一个。 稻稻似乎感觉到她的动作,睁开眼睛,竟然奇异般叫了一声:“娘亲。” 他音色稚嫩,却满是依恋。 卿酒酒一喜:“你会说话?也知道我是谁?” “嗯。”他因为发烧奄奄一息,从没有开过口,会说的话实在不多,重复叫她:“娘亲。” 卿酒酒将他搂紧,莫名心疼:“娘亲会治好你,尽快带你离开王府的。” * 卿府别苑。 季时宴刚踏进门,卿秀秀便从床上痉挛而起:“王爷!” 他快步走过去,问大夫:“如何了?” “王爷金安!”大夫行了礼,叹气道:“二姑娘这病,切记不能受到惊吓刺激,今日算是缓过来了,但是还是尽快找活华佗来瞧瞧吧。” 又是活华佗。 传闻那活华佗能生死人肉白骨,是个举世神医。 可是季时宴的人派出去多时,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踪迹。 可是又确实有人见过他,传闻他年纪不大,有着男女莫辨的绝世之姿。 “王爷......您来了。。” 床上的卿秀秀双目含泪,朝季时宴望过来。 她简直柔弱非常。 季时宴走过去给她掖了被角:“好好歇着。” “王爷,我听说姐姐回来了?”卿秀秀握住他的手不放:“您今日还与她一同参加了宫宴,是不是?” 想到卿酒酒,季时宴有些烦闷:“是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 “姐姐到底给您生了个儿子。”卿秀秀不停地哭:“不像阿秀,就连一个陪着王爷的名分都没有。” 卿秀秀一贯擅长以退为进,但是今日听说卿酒酒回来,宫宴上季时宴还没答应和离。 她就慌了,想尽办法要季时宴过来见她一面。 卿酒酒那个贱人既然没死,那她就要尽快让季时宴娶了自己才行! 季时宴以往习惯哄着她,可今日心情本就烦闷:“别哭了,伤身子。” “王爷,是不是如果当年阿秀没有救您,没有一见倾心,今日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王爷,我听说姐姐回来了?”卿秀秀握住他的手不放:“您今日还与她一同参加了宫宴,是不是?” 想到卿酒酒,季时宴有些烦闷:“是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 “姐姐到底给您生了个儿子。”卿秀秀不停地哭:“不像阿秀,就连一个陪着王爷的名分都没有。” 卿秀秀一贯擅长以退为进,但是今日听说卿酒酒回来,宫宴上季时宴还没答应和离。 她就慌了,想尽办法要季时宴过来见她一面。 卿酒酒那个贱人既然没死,那她就要尽快让季时宴娶了自己才行! 第74章 第74章 三年后,燕京城。 一处简单的宅子外,一行百姓排着长队,手里都拿着号牌。 他们愁眉苦脸地进,欢天喜地地出来。 甚至手上连药都没开。 “这京墨先生真神啊,看一眼就知道我的疾症在哪,扎两针我就能走了!” “我这头疼之症,都半辈子了,给施了针,马上就不疼了!” 百姓称赞有加,京墨先生很快成了燕京城的‘活华佗’,一号难求。 来上门看病的百姓日益增多,门槛被踏破。 不过这位京墨先生有个古怪的规定,求医者,不论是否恶疾缠身下不了床,都得亲身来求医。 不然不看。 即便出千金叫人来排号,也一诊难求。 宅内,‘京墨先生’卿酒酒看完一道从乾安王府递来的帖子,微微冷笑。 她竟然褪去了三年前肥胖的模样,身姿出落曼妙。 就连脸上的疤痕也消失无踪,惊艳绝绝的五官叫人惊叹,一双含情眼尤为多情。 她身着一身白衣坐在那儿,犹如天仙下凡。 药童卿白问:“姑娘,乾安王要你给谁看诊?” “戚宁宁,”卿酒酒说起这个名字,眼中闪过狠戾:“说是得了心疾。” 这三年间,戚宁宁始终没嫁进乾安王府,也不知道季时宴打的什么算盘。 可是又替她出面求医,百般宠爱。 救戚宁宁? 卿酒酒觉得可笑,季时宴不知道她就是京墨先生,若是知道,还敢来求她? 三年前,卿酒酒被扔至乱葬岗,要不是被人捡到,差一点就死了。 而那个孩子,听说最终也在王府中夭折。 每次想起这些,卿酒酒便恨意难消。 季时宴这个畜牲,他也配让自己出手相救? 他死在自己手中还差不多。 卿酒酒将帖子递给卿白:“退回去。” “这…”卿白为难道:“姑娘,这毕竟是乾安王,我们不好得罪吧?” “规矩就是规矩,要我给戚宁宁看病也行,让她本人亲自过来。” 卿酒酒半点不怕,她这次回来,除了一个暗中任务之外,就是要来给季时宴找不快活的。 这对狗男女,不死在自己面前,她恨意难消! 卿白改变不了卿酒酒的想法,只好去了。 园子里就剩卿酒酒一个人。 突然,一处杂草传来窸窣声。 这个宅子是刚买的,年久失修,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布置。 卿酒酒拨开杂草,眼前赫然露出一个狗洞来! 她与一双脏兮兮的眼睛对上,双方都愣了。 对方是个约莫三岁大的小乞丐,那狗洞太小,他卡在那出不来。 卿酒酒不由想起,若是那孩子没死,也该这般年纪。 想到这,她对季时宴的怨恨更忍不住,那毕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体会过血脉分离之痛。 小乞丐有些害怕,想要退回去。 卿酒酒猜他是想找东西吃,便将他一把拽出来。 握过他的手腕,卿酒酒一片骇然! 这孩子的脉象微弱,是个多病之身,从出生就带着病,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小孩,谁叫你来这儿的?” 小乞丐显然不会说话,紧盯着桌上的果点看,目露渴望。 卿酒酒拿了块点心给他:“吃吧。” 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脸上被泥垢遮住了,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 不知怎么,卿酒酒总觉得他的眼睛令她有些熟悉,可自己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孩子狼吞虎咽,吃了糕点就要走。 卿酒酒将剩下的糕点都给他,并且从药囊里取了一颗药丸喂给他:“糕点吃完了若还想要,就到这儿来,好吗?” 小乞丐似乎第一次遇见不嫌他脏的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卿酒酒,突然一转身钻进狗洞不见了。 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卿酒酒轻叹一句,她给他吃的药能增强体质,希望能帮到他。 * 第二日,乾安王命人抬着千两黄金上门。 卿酒酒还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第三次,乾安王带着戚宁宁亲自上门,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进了府。 季时宴面色铁青,戚宁宁则面露愁容:“王爷,究竟是什么神医,这么大的架子,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她的娇弱比三年前更盛,似乎不扶着季时宴就要站不住。 但同时心里得意,季时宴这次大费周章,亲自陪她寻医,他心底果然是在意自己的。 “他若是救不了你的心疾,本王定然将他大卸八块!” 两次吃了闭门羹,季时宴对这京墨先生嗤之以鼻。 他心道这人肯定是个胡子臭长的老匹夫,有点本事就拿乔,而且长得很丑。 到他们了,卿白将人迎进门。 门帘掀起,一道白衣的女子在桌案旁写药方。 有人进来,她头也不抬,似乎半点不想见人。 但她身姿曼妙,长发挽了个簪,不施粉黛却招眼得很。 戚宁宁攥紧手中绣帕,想去看季时宴的反应。 不过季时宴在看墙上的字画,根本没看人。 “先生人呢?”戚宁宁故意道:“若是不想给我看病,那我回去便是了,也好过总是让王爷没面子。” “坐过来。” 卿酒酒突然开口,右手执笔未停,左手是诊脉的姿势。 “你是京墨先生?!” 京墨先生不是男的?! 而且这么年轻? 就连声音…都叫戚宁宁有些熟悉! 季时宴听见声音,也终于看过来,这一看他莫名一僵。 明明面前是个极为陌生的女人,可为何,看到那双眼睛,会令他有一股熟悉感? 熟悉,怎么可能? 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燕京城里的贵女他见过不少,可长的这幅姿色,却是根本九牛一毛。 “愣着干什么?”卿酒酒终于放下笔,她敛了眼中的恨意,笑意吟吟:“谁要看病?” 戚宁宁本能地感到一阵威胁:“她是京墨先生?京墨先生不是男的么?” 卿白立在门口:“她确是我家先生。” 卿酒酒单手撑着下巴,挑眉:“信不过女人?小白你给她看吧。正好我乏了。” 她还嫌恶心要给戚宁宁把脉呢。 “不、不是这个意思。”戚宁宁做戏一把好手,立马就要哭,看向季时宴:“王爷,他们好凶,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似乎不愿意看病。 卿酒酒闪过一丝精明。 季时宴不知怎么,看见戚宁宁的眼泪,一阵烦闷:“坐下吧。” 季时宴居然不帮着自己,戚宁宁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卿酒酒给她腕上放了条帕子,才开始诊脉:“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诊完脉,卿酒酒倒是皱起了眉头。 季时宴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因为那该死的熟悉感。 见她皱眉,急问:“阿宁怎么样?” “不好,”卿酒酒摇了摇头:“很不好,心疾之症,如今是轻微,往后会越发严重。” 难怪她刚刚不想让自己给她看病。 其实,戚宁宁唇色红润,哪有什么心疾之症,她不过是自己服了药,营造出了心疾的‘假症’而已。 卿酒酒这种现代医学的马达机都不用看脉,看面相就知道了。 不过她没想拆穿。 戚宁宁要演,那就不要怪她在这加点‘料’,把假病变成真病! 第75章 第75章 卿酒酒被小乞丐一路牵到了一条乞丐街。 原来他是来求救的。 湿漉漉的破房子里,一个老乞丐躺在稻草上,她眉心发黑奄奄一息。 小乞丐推着卿酒酒过去。 卿酒酒不用看,久病缠身加上太老了,这个老阿婆活不了几天。 但她还是蹲下身,从药囊取了颗益气提神的参丹喂进去。 缓了一会,老阿婆渐渐转醒。 看见卿酒酒,她愣住了。 谪仙一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乞丐街? 小乞丐见她醒了,冲卿酒酒开心一笑。 他以为阿婆醒了就没事了,还高兴地抚掌,若不是太瘦,就像个雪团子。 他眉眼弯弯,令卿酒酒不禁想到方才的季时宴。 狠狠一甩头,觉得自己见鬼了。 “阿婆,这个小孩的爹娘呢?” 老阿婆狠狠喘了两口气:“他、他是我捡回来的。” 能看出来,这一大一小相依为命,老阿婆吊着一口气应当也是因为放心不下。 卿酒酒忍不住逼问:“哪里捡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生起一丝希望... 阿婆的眼神微不可查地一闪:“西、西郊山上。” 西郊与乾安王府一北一南。 卿酒酒有些失望,想来当年那样生下来,孩子应当也活不了。 每次想到那个孩子,她就禁不住有些心口疼:“那他叫什么?” “小狼。”阿婆喘着气:“狼不被欺负。” 卿酒酒摸了摸小狼的头,他不笑时,还真有些像狼崽子,凶凶的。 “我去抓一些药回来,再给你们买些吃的。” 卿酒酒对阿婆的病症大概了解了,其实药也只能吊着她一口气。 等她出去,角落突然冒出一个小流氓来。 小狼看见他,目露凶光,张开双手护在阿婆面前。 这个小流氓成天欺负他们婆孙两个,抢他们东西吃。 “从哪认识的仙女儿?”小流氓走近,笑得一脸奸诈:“她看起来很有钱,你们找她要十两银子,不然我可就告诉她——” 小流氓指着小狼:“——这个贱种,是你在乾安王府别苑捡的。” ** 卿酒酒回宅子抓了药,又被病人绊住了。 药是卿白送过去的,等他再回府,显得有些气馁。 卿酒酒写完一张药方,奇怪道:“药送到了?怎么这幅表情?” “送到了,还给了十两银子他们。”卿白郁闷道:“姑娘,你总想帮穷人,可其实他们都是别有目的的。” 他们三年间走了许多地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无数,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要钱。 “她们找你要钱?”卿酒酒奇怪道:“小狼都不会说话。” “那阿婆开的口。” 卿酒酒也没在意:“或许有难处吧,本来也该给点,我刚刚忘记交代你了。” 那阿婆不像虐待孩子的,没准是为了小狼的以后做打算。 顿了顿,卿酒酒又道:“宫里有消息吗?” 卿白也正好要说这个:“太后已经看了信笺,听说很生气,已经召了乾安王去质问了。” 太后收到的信确实是卿酒酒写的。 当年季时宴对外说的是卿酒酒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不知他听见自己‘诈尸’时,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太后希望见您。” 卿酒酒微微冷笑:“她自然想见我,因为她逼不了季时宴娶戚宁宁,而她又急切地想要掌控季时宴。” 季时宴这人虽然不是个好人,可是作为一个外姓王,这两年的权势确实已经风头太盛了。 小皇帝年纪小没有权,太后自然慌张,怕自己的位置保不住。 卿白小心地问:“那姑娘见吗?” “见,不过当然不用这幅样子见。”卿酒酒算计般一笑:“乾安王怕是想不到,两年后,他的丑王妃又回来了。” 卿酒酒进宫的时候坐的马车,远远的望见季时宴正从太后的慈安宫出来。 他神色愠怒,看来跟太后怕是起了冲突。 卿酒酒心道:打起来最好。 路过卿酒酒的马车,季时宴突然道:“站住。” 幸好没带卿白出来,赶车的是卿酒酒的侍女采薇,她不常在人前露面,没人认得。 “王爷何事?” 季时宴眯了眯眸:“里头是谁?” 一股极其细微的药味飘出来,与他下午在京墨先生那闻的似乎有些相似。 方才在太后那,他看了那封来自‘卿酒酒’的信。 信上提到马厮生产,还有乱葬岗。 当初将卿酒酒丢去乱葬岗,只有戚宁宁和他身边的心腹管家知道。 这几个人都不可能出卖他。 难道卿酒酒真的还活着? 想到这他就心烦意乱。 而且太后还借此痛斥他,要他迎回卿酒酒继续当乾安王妃,不然就娶了戚宁宁。 太后的算盘他怎么会不明白,戚家的女人,除了戚宁宁个个精于算计! 他怎么可能被威胁! “回王爷殿下,是太后娘娘的一位故人。” 故人? 太后的故人,怎么会有股药味? “咳咳咳——”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咳喘着道:“王、王爷,老身这肺痨病,就不、不下车了,免得传染给了您。” 一听是肺痨,侍卫急忙将季时宴拉开:“王爷,快离远些。” 难怪车里有药味。 季时宴还是怀疑地看着车子,车窗的轻纱隐约透出一个人影来。 半褴褛着身子,老态龙钟。 他收回视线,冷哼一声:“这身子还费事进宫一趟,你是戚家的?” 卿酒酒又捏着嗓子咳了几声:“回王爷,是的。” 季时宴对戚家人一个好感都没有,挥手让她过了。 走出不远,采薇忧心问道:“姑娘,他会怀疑么?” “会,”卿酒酒叹了口气:“季时宴心狠手辣,心思缜密,刚刚他已经起疑,应当是因为我身上的药味。” “那怎么办?” “那我们就给他找点事,让他无暇顾及。” 第76章 第76章 卿酒酒一声苦笑。 她若是一直在京都,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这两年间,她光活命就费了很大力气,原主卿酒酒的身体因为强制生产消耗巨大元气,又在乱葬岗中被大雨浇透。 若不是她原本就学医出身,保不齐那时候就已经命丧乱葬岗。 但是也幸好,她得蒙恩人所救...... 打发了王喜,卿酒酒迅速隐没在街角。 一个打扮朴素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姑娘,您方才去承安王府,定然已经激怒了承安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按计划行事。” 卿酒酒嘴角凝着一抹冷笑。 “您想要夺回世子,反而可能勾起他的杀心,毕竟他这么厌恶您...” 剩下的话徐白没说下去。 卿酒酒却明白,是啊,季时宴本就厌恶她们母子,此次发现她没死,杀意肯定更重。 然而卿酒酒手中也有筹码:“卿秀秀那儿怎么样了?” “回姑娘,她的心疾本就是故意吃药所致,没什么大碍,只是装的像是要死了。” 卿秀秀这个女人,说起来也是个狠人。 她这两年在卿府,传出了心疾之症,还买通了大夫欺骗季时宴。 其实心疾是她服药所致。 季时宴却很紧张,暗中广罗名医为她看诊,不惜千金。 “既然都要死了,”卿酒酒想起两年前卿秀秀给她的那一巴掌,恨意难消:“那就给她下点猛药!” 两年前的卿酒酒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杀。 两年后她回来,就是冲着季时宴和卿秀秀来的。 “是。”徐白答应着,又有些为难:“其实,承安王的求笺已经递到了公子手上,公子问姑娘要不要亲自出面?” 提到公子,卿酒酒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承安王想让公子给卿秀秀看病?” “其实是想您给看。”徐白说:“‘活华佗’这个名声在大周内已经闻名,您此次回京都,正是好时机。” 这两年,卿酒酒用‘活华佗’这个名号行走江湖,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渐渐的名声就响了,递帖子来求医的人踏破门槛。 不过卿酒酒始终没有露过本来面貌,无人知‘活华佗’是男是女。 季时宴递了帖子为卿秀秀求医,还真是渣男贱女感情深厚。 卿酒酒一笑:“那正好,将求笺接了吧。” * 承安王府内。 “去查!”一个上窑青花瓷被摔碎在地,接着传来季时宴阴鸷的声音:“查查这个贱人这两年的踪迹,她为什么还会活着,又是怎么知道阿秀的病情?!” 下属哪敢耽误,领命迅速退下了。 卿秀秀这两年患上了心疾,季时宴暗中为她广罗名医,不过一直没有人能彻底救治。 卿酒酒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还说要回那个小孽种...... 季时宴一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当初留他一命也是鬼使神差。 按理说被迫生产的孩子,大概率会夭折。 不过贱人贱命,就如同卿酒酒一般,他竟然还活着。 卿酒酒刚刚那句胁迫,全然踩在了季时宴的反骨上。 他从来不受卿家人的威胁...... 思及此,季时宴浑身冷气迸现:“将那孽子带过来!” 管家心一颤。 小世子被放养在别苑两年,王爷从不过问。 这下该不会真因为王妃的话,动了杀心吧? 但他不敢反驳耽搁,从别苑将人带过来很快。 季时宴听见脚步声抬头—— 看见一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他一怔。 这个孩子,除了一双含情眼像卿酒酒外,其余像他个十足十!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管他长什么样,一招手:“过来。” 那孩子看起来羸弱不堪,瘦弱苍白大病缠身的模样。根本不像两岁的小孩。 伺候的嬷嬷将他一推,差点摔倒在地。 他有些害怕地望着季时宴。 季时宴耐心尽失,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提到面前:“两年前留你一命,谁成想你那贱人母亲还敢拿你来要挟本王!” 孩子微微挣扎,可那力道微乎其微,渐渐地满脸青紫。 他不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从生下来便被抛在别苑,嬷嬷想起来才给他一顿饭,又因生产时是被季时宴狠狠从卿酒酒肚里逼出来的,所以浑身是病。 他能活到现在都实属奇迹。 管家大惊失色:“王爷!好歹是您的孩子,可不能——” “本王的孩子?”季时宴冷笑:“这不过是太后想要的质子,真以为本王不知道,她设宴就是为了要这个孽子!” 太后卿涟漪,垂帘听政多年,小皇帝被她捏在手里没有实权。 朝堂上只有季时宴有实力与太后抗衡,所以她一直想要将卿酒酒嫁入王府,生个孩子,妄图掌控季时宴。 所以季时宴才会如此厌恶。 他不需要子嗣... 可是那双酷似卿酒酒的眸子望着他时,他却莫名一颤,手上一松。 混乱间,外头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王爷!不好了,卿姑娘的心疾发作了!” 太后卿涟漪,垂帘听政多年,小皇帝被她捏在手里没有实权。 朝堂上只有季时宴有实力与太后抗衡,所以她一直想要将卿酒酒嫁入王府,生个孩子,妄图掌控季时宴。 所以季时宴才会如此厌恶。 他不需要子嗣... 可是那双酷似卿酒酒的眸子望着他时,他却莫名一颤,手上一松。 混乱间,外头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王爷!不好了,卿姑娘的心疾发作了!” 第77章 第77章 季时宴手一松,孩子摔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痉挛,猛咳了起来。 “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说好好静养便可,今日谁又刺激了她?” 卿秀秀这个心疾之症,看过的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可她总是三不五时犯病。 季时宴怀疑过个中蹊跷,但卿秀秀温柔善良,又怎么会骗他。 “奴才不知,一刻钟前卿姑娘突然就晕了,大夫已经去了,只是她不停地叫您的名字。” 季时宴迈步往外走,一眼也没看地上的孩子:“本王让人去给那个活华佗递帖子,有回复没有?” “回王爷,那帖子递出去,是旁人收的,那人说活华佗近日游历四方,归期不定,让我们等消息。” 季时宴冷声:“装神弄鬼!” 他听说那活华佗不仅男女不知,年岁不知,就连师出哪里都不知道。 比起神医,更像骗子。 卿秀秀这个心疾来的蹊跷,治的也蹊跷,季时宴也曾怀疑过,但是卿秀秀对他有恩。 他坚信卿秀秀不是卿酒酒,她温柔善良,不会耍心机使手段。 —— 卿府别苑。 卿秀秀刚醒,见着季时宴泪流满面,就要靠进他怀里:“王爷,阿秀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以前的心疾都是装的,可是方才那一阵,她却是真实的恐惧! 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麻痹,而后她就喘不上气,失去了知觉。 季时宴安抚她,边问大夫:“怎么回事?” “心率不齐,确实是、是心疾之症,也不是突然受了惊吓,卿姑娘这个病,老朽也看不明白,王爷还是让高人过来吧,近日那个神医活华佗——” 活华佗连个影子都没有! 卿秀秀一听,更是如诉如泣:“王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更怕的是,难不成自己装病真的装成了真的,这心疾坐实了不成? 她下午听自己的眼线来报,说卿酒酒居然没死重现王府,她生的那个小孽种也没死。 如果是这样,她更要想办法尽快嫁入王府! “本王不会让你死的。” 卿秀秀言语戚戚:“若是就这么死了,阿秀也不甘愿,王爷,我从小时候救了您开始,就打定主意非您不嫁,您知道的吧?” 十岁时,季时宴还在遭受继母的虐待,他父亲在外打仗不管家里,他便经常被关在柴房食不果腹。 那时候,他全靠有人往窗户里头扔馒头土豆活下来的。 后来卿秀秀说自己小时候经常在王府外的长街上玩,季时宴便人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卿秀秀。 近两年卿秀秀越发将这个事情挂在嘴边,季时宴怎么会不懂意思。 不过,他对娶妻生子全无兴趣。 他照顾卿秀秀,大多也是因为回报。 “本王知道,待你身体好一些,再商量这件事。” 卿秀秀见他松口,满心欢喜:“王爷,那活华佗是不是不愿意救阿秀?” “你与她无冤无仇,怎么会不救,这两日若是再没有她的消息,本王便亲自登门去一趟。” 季时宴愿意这么温柔哄自己,卿秀秀觉得离她嫁入王府,定然是指日可待了。 * 哄睡了卿秀秀,季时宴离开卿府别苑时已经夜深。 他没上马车,从东龙大街闲步回府。 可走了几步便顿住了脚。 河岸两旁十里河灯照的通明,春风阵阵,他上午见过的那道素衣纤纤的身影此刻就站在那—— 卿酒酒! 不,不止卿酒酒,她旁边还有一个高瘦的男人。 此刻卿酒酒正拿了斗篷,给那人披上。 从背影看,两人情谊绵绵,还在低声说着话。 “...夜里风凉,公子往后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卿酒酒绕到周庭樾身前,亲手给他系上扣。 周庭樾面色病态苍白,握拳咳了两声才道:“无妨,你外出游历多时,往后在京都见面也不易,我趁此来看看你。” 两年前,周庭樾将犹如孤魂野鬼般的卿酒酒捡回去,治病疗伤,好不容易捡回了她一条命。 从此后卿酒酒便跟着周庭樾,敬重爱戴。 不过因为这次她回京都别有目的,周庭樾的身份也特殊,所以往后即便相见,明面上也不能表露身份。 这才有今夜的会面。 “酒酒,承安王这个人心狠手辣,你要与他争这个孩子,势必会吃苦,非做不可吗?” 说起季时宴,卿酒酒眼中掩盖不住冷意:“稚子无辜,我必须将他救出来。” 那孩子活在承安王府,若是卿秀秀有一天真要嫁给季时宴,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放任不管。 “下午是你对卿秀秀动了手,让她心疾加重的?” 卿酒酒点头:“不给她一点猛药,季时宴恐怕就要对付那个孩子了。” “唉,”周庭樾清俊的面容叹了口气:“你主意已定,我不劝了。” 话刚说完,把守的影卫匆匆上前:“公子,有人靠近。” 两人脸色一变,但随即几乎是眨眼之间,周庭樾就随影卫消失无影,原地徒留卿酒酒一个。 她转过身,看见的是季时宴,瞬间眉头皱起。 季时宴的眉头亦没有松开:“方才与你说话的是谁?” “王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没资格管吧?” 刚才那人到底是谁,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可他们姿态亲昵,又突然消失。 果然,卿酒酒还活着,是有背后之人帮衬的! 他一声冷笑:“怪不得自请和离,原来是已经有了新的乘风快婿,你卿酒酒的情意变的有够快的。” 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你承安王也不是什么香饽饽,我难道还要在你身上吊死?” 这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从前见他连话都说不清楚,现在一句句呛声噎人的很。 季时宴不跟她作口舌之争:“那人究竟是谁?!” “关你屁事!” 四目相对,杀意四起。 “王爷!”管家刘叔突然打破沉静,看见卿酒酒也在,他一愣:“王、王妃娘娘。” 季时宴这一天过的,烦得要死:“又怎么?” “是、是小世子,小世子他下午被带回别苑后,就发起了高热,浑身抽搐不止,这眼看着就不行了呀!” 季时宴不跟她作口舌之争:“那人究竟是谁?!” “关你屁事!” 四目相对,杀意四起。 “王爷!”管家刘叔突然打破沉静,看见卿酒酒也在,他一愣:“王、王妃娘娘。” 季时宴这一天过的,烦得要死:“又怎么?” “是、是小世子,小世子他下午被带回别苑后,就发起了高热,浑身抽搐不止,这眼看着就不行了呀!” 季时宴不跟她作口舌之争:“那人究竟是谁?!” “关你屁事!” 四目相对,杀意四起。 “王爷!”管家刘叔突然打破沉静,看见卿酒酒也在,他一愣:“王、王妃娘娘。” 季时宴这一天过的,烦得要死:“又怎么?” 第78章 王妃的目的是什么 第78章 王妃的目的是什么 见季时宴要发火,谢雨屁股一紧:“主子!” “急什么?我要见你们工部的人。” 工部负责建造,沟渠就是他们负责的。 谁成想,承安王爷本人似乎怒急,三两步上前,直接将卿酒酒扛在肩上,扛着往外走。 卿酒酒:“......季时宴你个疯子!我淋湿了!” 所有人,包括那个跑着来通报的干事也没有闹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承安王妃出现在他们这干活的地方就算了,王爷二话不说还就将王妃给扛走了? 卿酒酒挣扎之下,膝盖还踢了季时宴两脚,都正中在他的胸口。 “我是有事过来的,你把我放下来!” 到处都是泥水,屋舍倒塌的横梁和砖泥堆得到处都是。 这地方别说是不熟悉的人,就是他们在这已经驻扎了好多天的,摸熟了路数的人,也很容易一脚下去就刺穿脚心了。 季时宴面色沉郁,快步走到一栋还算完好的屋檐下,才将卿酒酒‘扔’在地上。 卿酒酒踉跄了一下,扶住木梁才站好。 而此时,周围的人已经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都朝她看了过来。 工部尚书陈文和急匆匆跑来,兜头也是一脸水。 但是有什么办法? 季时宴一个统领三军的大将,都亲自下了场,被水泡了好几日,与干活的这些小菜鸡同吃同睡,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来? 疯子。 他只想骂季时宴是个疯子。 水患本就年年都见,季时宴确实不应该如此大惊小怪。 百姓的命值几个钱? 可是这燕京城的沟渠,虽然不是陈文和一手建起来的,可前尚书是他的爷爷。 他们陈家多少与沟渠的落成有点关系。 如今燕京只要下雨就积水的毛病,多多少少也跟他们陈家的决策有点关系。 推都推不得。 “你掺和这事做什么?”季时宴冷眼卿酒酒一瞥:“回去。” 好多日没见,卿酒酒身上那股酸臭味竟然没了。 可见她煮那鬼东西,也就是趁着自己在府才干。 目的是什么,非常直接明了了。 他在心中微微冷笑。 不过如今水患是燃眉之急,他可以暂时不跟卿酒酒计较。 反正两月的时间也快到了,凤凰胆的毒性,早晚会让她没有力气反抗。 陈文和抹了一把额头那分不清是水还是汗:“王妃娘娘驾临,听闻还是找老夫,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么?其实打发个下人来就好了,老夫自当亲自上门——” “陈大人,您是在忙什么呢?”卿酒酒打断他的官话,浅笑着问。 这陈文和,虽然身上都是湿的,稍显狼狈。 可是跟季时宴身上的狼狈又有些不同。 季时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一看就是好几日没有换过,袖口的地方,还因为做事磨了许多豁口,脏兮兮地沾着泥。 他眼眶深陷,看上去就是缺少睡眠,靴子脏的看不出原本样貌。 而陈文和呢? 湿是湿着,头发丝却一丝不苟,嘴角甚至沾着一块肉屑。 脚上的鞋大约也是匆匆穿上的,方才是在做什么,倒也很好猜。 定然是不知道哪处偷懒,得到通报匆匆赶过来的。 撇开季时宴这疯批的性子,这两个人谁是真的在为百姓做事,倒也一目了然。 卿酒酒忍下心底的冷笑,不明白既然季时宴在,陈文和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稳坐工部尚书的位子。 大概是大周确实没人可用? 陈文和被她这么一问,又擦了一把汗:“哈哈这...老夫方才去了趟弘法寺,这才刚下马车,就听闻王妃来了,这不是匆匆就来了么。” 弘法寺就是目前安置水患受灾人群的地方。 “陈大人体恤百姓,”卿酒酒双手抱胸:“既然体恤的话,那本王妃想问问陈大人对这沟渠疏通可有见解?” 这次大灾,伤亡巨大,事情结束后,工部的所有官员定然都是要被论罪的。 但是陈文和似乎并不担心,在这样的时候还敢偷懒耍心思。 卿酒酒问话刚落,那陈文和的笑容竟然一僵,而后冲季时宴拱手道:“王爷,不知王妃这次是奉谁的命来此?若是要了解沟渠情况,这事没有陛下允许,微臣可不敢说。” 季时宴冷睨他一眼。 卿酒酒懂了。 这陈文和的谦卑和谨慎不过都是装的而已。 他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警告季时宴,事关国事,卿酒酒没有资格管。 表面上是句句服从,实际上却刻薄尖锐。 很好,非常精准地踩了卿酒酒的雷。 卿酒酒是谁? 当年在部队,有危急情况的时候,友国的战斗机她都敢炸,会怕他们这些古人的小心思? “原来陈大人是没有法子应付,所以拿陛下来压本王妃。” 陈文和表面上讪笑,心底却是不屑。 他给季时宴三分面子,是因为对方是承安王,异姓王的头衔在,他不敢当不存在。 可是卿酒酒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卿府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嫁给季时宴也是不受宠,这样的人,他凭什么卖面子? 没准自己替承安王教训几句,他还要反过来感谢自己一句呢。 陈文和笑嘻嘻地:“自古国有国法,女子就该安于后宅,王妃这样匆匆而来本就于理不合,如今又问起沟渠的事,老夫不得不想,王妃的目的是什么?” “陈大人避而不谈,看不起女人,是因为沟渠的事你毫无办法,还是觉得这次死的一百八十六名百姓的命,您能轻易摆平,这工部尚书的位子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话太大胆也太直白了。 不知季时宴觉得惊讶,就连一边杵着的几个干事,也都头冒冷汗。 怎么回事? 方才都还好好说话的,眨眼间就剑拔弩张了? 王妃的话未免太直接,都知道陈文和有背景有后台,季时宴都未必会跟他闹红脸。 这话说完,陈文和不气炸才怪。 四下寂静,只听陈文和几乎磨着牙道:“承安王妃还真是口齿伶俐,这明嘲暗讽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妃手中有解决沟渠排水办法呢!” “我有啊。” 第79章 第79章 到了慈安宫,卿酒酒从步辇下来。 只见她今日一身青衣,头戴斗笠,还有一块轻纱遮面,步履款款。 嬷嬷迎出来,简直不敢相信:“你是...大姑娘?” 卿酒酒小时候经常在宫里玩,自从落水后便全身肥胖,什么时候这么纤瘦了? “桂嬷嬷。”卿酒酒假装泣意,脱下斗笠,露出她面上以前的斑驳伤痕来。 这张脸,丑的触目惊心。 确实是卿酒酒! 卿酒酒眼眸一闪,她精心易容回去的丑脸,用的材料可贵了,普通人看不出问题。 当初治卿酒酒这张脸,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眼下不适合用真面目视人,暂时就只能易容了。 进去大殿,太后显然等候多时。 见卿酒酒没死,但是依旧是这么一张丑脸,她又气馁。 当初要不是卿酒酒先爬上季时宴的床,她也不会选她当棋子。 这么丑一张脸,季时宴怎么看得上! 可是后来卿酒酒传出难产而死,她再想让季时宴娶戚宁宁已经不能了。 季时宴恨死了他们戚家,他这么看重戚宁宁都不愿成婚。 事到如今,卿酒酒既然回来,死猪肉也是猪肉,只要能令季时宴不痛快,那就行。 思及此,太后言语戚戚:“安安,你受苦了。” “姑母,安安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两人都装模作样,未语先流泪。 详细的卿酒酒都在信里提过,她抹了一把眼泪:“姑母,求您让我跟乾安王和离吧。” “和离?”太后责怪般看她:“你受了这么多苦,仅是和离怎么够?你应该回去。” 回乾安王府? 卿酒酒差点冷笑,这个亲姑母是真不怕自己被季时宴弄死啊。 她还想利用自己当棋子呢? “可是姑母,季时宴本就想弄死我,我若回去,还能有命在?” 太后拍着她的手安慰:“你如今冰雪聪明,只要替姑母回去办成一件事,姑母就放你和离,如何?” 办事? “你只要将一封信放入季时宴的书房,便算大功告成,不会超过三日的。” 卿酒酒不用猜也知道,太后要她放的这封信,定然是对季时宴不利的。 不是通敌叛国就是贪污受贿。 太后这人,想除掉季时宴的野心都写在眼睛里了。 卿酒酒可不是以前的卿酒酒,她若是替太后办成这件事,自己肯定也没有命在。 “姑母,我不回去,我三年前就差点死在他手下,我要和离。” 太后见她如此犟,凤眸里闪过冷光:“安安不要任性,你想想,你娘可还在戚府呢。” 戚夫人! 卿酒酒的娘,是戚府对她唯一好的人,可惜性子软弱,护不住卿酒酒。 太后这个老不死的,拿她娘来威胁? 虽然这不是卿酒酒的亲妈,可却是死去的卿酒酒的亲娘。 见她犹豫了,太后乘胜追击:“哀家知道你委屈,不过我们戚家的女孩儿,出身就为了家族,将来皇帝站稳了脚,还不都是我们戚家说了算,你说是不是?” 戚家? 卿酒酒可没这么好糊弄:“姑母,安安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我娘也不懂。” “没关系,帮哀家做成了这件事,你们母女想要什么,哀家都答应你。” 看来这太后是铁了心要拿她娘来威胁了。 卿酒酒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说:“我考虑考虑。” 她原本想着进宫来,求太后和离,然后让戚宁宁嫁入王府。 但是现在有些犹豫—— 戚宁宁嫁入王府就是得偿所愿,而她就成了弃子。 不论是太后还是季时宴,都不会给她活路。 那还不如,顺势而为,搅弄一番风云。 “三日后,哀家在宫里设宴将你迎回,你不要考虑太久。” 老不死的,这还叫让她考虑? *** 卿酒酒一路出了宫,换了几道掩护,最后才换回了京墨先生的穿戴,回了宅子。 卿白迎上来,见她眉宇冷凝,有些担心:“姑娘,太后为难您了?” “要我入乾安王府。” 入乾安王府? 那不是送肉上砧板? “乾安王会要您的命的!” “太冒险了,乾安王见过您,他这个人太危险,您往他跟前凑,这不行。” 可是卿酒酒的娘在太后手里。 没想到刚出手就遇上截胡的,卿酒酒难得的觉得有点晦气。 正思索间,门童匆匆跑进来:“姑娘,外头有个乞丐找您。” 小狼?! 可卿酒酒到门口一看,是老阿婆抱着小狼,小狼嘴角挂着血,人已经昏迷不醒! “怎么了这是?”卿酒酒忙将人接过来。 老阿婆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你救救他,赵三抢、抢钱,小狼不肯给,他就踢了、踢了小狼!” 从她颠三倒四的描述中不难猜,小狼是为了钱不被抢走得罪了人,被人踢了一脚。 他本就浑身是病,哪里遭得住这么踢! 果然,脉象急促,伤了心肺。 老阿婆本就强弩之末,现在急怒之下,更遭不住了,她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昏迷不醒。 “小白,将人带进来!” 做了紧急的治疗,卿酒酒拿出自己特制的医具,听了听小狼的心音。 嘈杂。 戚宁宁那是假心疾,小狼这个却是实打实的。 他很可能哪天就因为供血不上来,人就没了。 古代根本没有治愈心脏病的最佳手段,那天卿酒酒说的开胸是唬季时宴的。 要开刀,最基本的消毒和血氧监测这里都没有。 不过,还有一个很土的方子,说心疾者,每月一碗亲生父亲的心头血做药引,或许能养着。 小狼的亲人,会不会还在世? 正想着,卿白那又有坏消息:“姑娘,那老婆婆不行了!” 卿酒酒到时,她还剩最后一口气。 “婆婆,小狼的爹娘,还有没有可能找到?” 老婆婆气若游丝:“小狼、怎么样?” “他有心疾,若是能找到他父亲,或许还有救。” 听见要找小狼的父亲,老婆婆狠狠一颤。 “他不是西郊捡的,你要钱,只是因为有人威胁你,是不是?”卿酒酒蹲下抓着她的手:“现在要救他,得找到他爹娘,婆婆,他是谁?” 老婆婆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濒死般紧紧抓住卿酒酒的手。 “乾、乾、乾安……” 话未说完,老婆婆已经断了气。 徒留卿酒酒一脸惨白。 第80章 侧王妃如您所愿有喜了 第80章 侧王妃如您所愿有喜了 她说的很认真,认真到让季时宴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周的国势,或者说朝廷官场的未来,其实并不明朗。 小皇帝年幼,太后急功近利想要当女皇帝,百官被风向带的摇摇欲坠。 四处都是危机。 就拿这次水患来说,因为年年都要发生一次,所以那些下地的官员并不会多上心。 百姓死了就死了,低贱的人的命对他们来说不是命。 只要雨止住了,两三翻功夫下去,水不论从哪里排,就算太阳晒也会晒干的。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所以诸如陈文和之流,都是在这里混日子,能混就混。 “百姓才是国本,如今只是区区水患,就可见你们大周的士气之风懒散,若是国本都不顾,那往后的外忧呢?所有官员都学不会爱百姓,要踏实为百姓做事,你们大周还有救吗?” 卿酒酒不是要教训人,可是看见位高者不为百姓谋事,本就是国之不幸。 这样的人竟然有免死金牌,就更加令人无法理解了。 “难不成救了先帝一命,就能代表他对大周忠心耿耿不成,就能保大周国事昌盛不衰了?百姓曾在他身上讨到一丝一毫的好处么?” 这番话卿酒酒说的并不小声,就算她被季时宴带到角落,一样可以叫杵在那的那帮人听见。 陈文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绿了。 不止他,旁边几个跟着陈文和的干事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那模样看起来恨不得掌掴卿酒酒几下。 “看来王妃是铁了心要管这次的水患,那行啊,赈灾的银两都是陛下批的,王妃若要钱,从老夫这里是没有的,倒是可以去求求陛下。” 陈文和也是因为有个免死金牌在,对季时宴都有些不屑。 不然换成别人,为了讨好季时宴,此刻就算是自掏腰包也该将这钱给奉上了。 卿酒酒也回以冷笑:“陈大人的话我听懂了,就是说不论谁又解决水患的方法,只要陈大人不采纳,就谁也没有资格动,是不是?” 这个帽子扣的可不算轻。 简直就是摊开来吵架了。 要是传出去,人人就都该知道,陈文和对沟渠的事情不上心。 “哼!老夫拭目以待你能拿出什么资格来!” 陈文和袖子一甩,提步就走。 如今他还是工部尚书,卿酒酒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还妄图要挟他。 但他偏偏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她是承安王妃又怎么样,显然还没有府里的那个侧妃受宠。 他就不信季时宴真的会让卿酒酒这样胡闹下去,伤了他的体面,他定然会叫卿酒酒去死! 陈文和气冲冲地走了,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但是陈文和竟然当着季时宴的面都敢甩脸色,看来先帝给的殊荣,是真让他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强强对决,他们这些做小的,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这事,到底是个什么结论? 谁也不敢问。 看一看卿酒酒的脸色,她却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既然这样,按照章程,本王妃跟工部尚书也打过招呼了,不过因为被无缘由拒绝,那我就只能越责上书皇帝陛下了,这样总行吧?” 这样...还真行。 而且卿酒酒不算什么无名小卒谏言,她身上还有个承安王妃的身份在。 更何况直接找皇帝的话.....皇帝答不答应还不是看承安王的脸色? 如今小皇帝谁的话都不听,只听季时宴的。 所以说陈文和这人脾气太过了,他要是稍微想想,问问季时宴的意见,今日跟卿酒酒之间也不会如此僵持。 因此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季时宴。 季时宴一向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此刻也是,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卿酒酒:“你所谓的办法是什么?” 卿酒酒凑近他,扬着眉,洇红嘴角都是笑意:“你若是答应了,明日我就将动工图给你送过来,怎么样?” 她也清楚这件事的关键不在陈文和,而在季时宴。 陈文和反对有什么用? 他的官职再怎么说也没有季时宴的王权大,这件事最后看的还不是季时宴的脸色。 刚刚非要在人前闹那一出,也不过是为了日后,这件事做成之后做的打算。 毕竟那时候,她要挑起工部尚书不为百姓操心的事端,就有了个凭证可以依靠了。 她眼底藏着狡黠,不知怎么的,季时宴望着,鬼使神差地点了个头:“本王可以信你一次。” 毕竟陈文和的态度,要说他能看得惯不可能。 季时宴不一样。 他早年率兵打仗,经历的的险境很多。 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三军连饭都吃不上,围困在山脚几天几夜。 那时候,是作战地的百姓,不远百里送粮食来,助他们脱了困。 因此他知道百姓的重要性。 陈文和如此轻贱,肚子里只有自己的官职和利益,季时宴不可能看得过去。 卿酒酒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轻易:“真的?你答应了?!” 她笑起来,眼底莫名有些星星点点。 但是随即她又僵住了——见鬼,季时宴这张好几天没洗的脸,怎么此时看起来格外顺眼? 甚至比他衣衫干净,面如冠玉的时候要更顺眼的多。 ——完了,凤凰胆果然是个糟糕的药物,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渐渐没救了? “谢雨,”季时宴似乎没看见卿酒酒那一瞬间的僵硬,转身吩咐,“用本王的名义写一道折子给陛下递上去,就说很急。” 谢雨匆匆往自己的小本子上划了一笔,干本职工作很开心。 季时宴交代:“写正常文字,别写你的密码。” 谢雨“......是。” 四周的干事都纷纷散开。 走的时候卿酒酒听见不少窃窃私语,有说等着看她笑话的。 也有怀疑她跟季时宴关系的。 “不是说承安王厌恶卿酒酒?他怎么还答应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事天方夜谭,卿酒酒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拭目以待吧我们,快走。” 等到廊下空无一人,沈默拎着披风匆匆进来:“主子,快换件衣服吧,还有一件事,侧王妃如您所愿有喜了——” 抬眸一看卿酒酒在,他瞬间哽住了后半句话。 而季时宴则是第一反应去看卿酒酒的表情。 第81章 说本王妃有请,他必然就过来了 第81章 说本王妃有请,他必然就过来了 卿酒酒没有什么表情,她目的达到,准备回去给云琅泡药浴了。 临走时,她拍拍季时宴的肩:“王爷果然年富力强,如您所愿,十个月后王府就要添丁了。” 说完人就出了门。 直到卿酒酒已经走没了影,沈默一口气才敢松下来。 “主子......” 没接那披风,季时宴走到临时搭建的休憩角落里,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了。 才问:“怀了?没诊错?” “没有,府医诊了两回了,王妃似乎不相信,自己也跑去握了一下侧王妃的脉,虽然属下不知道王妃是否能诊出什么来。” 怀了。 季时宴吩咐:“让下人小心伺候着,差人联系一下京华,问问阿秀的心疾是否会影响怀胎,送些补药过去,再去宫里找个女太医,让她常住碎玉轩,直到侧王妃的生产。” 这么仔细? 沈默小心道:“是。” * 卿酒酒回府后就钻进了季时宴的书房。 管家过去看了一次,发现她没有乱翻东西,只是垂眸在纸上写写画画。 写的什么是一个字也看不懂,画的东西倒是简单明了,就是看起来比较稀罕,完全没怎么见过这些东西。 随后卿酒酒又传唤了下人,要了许多王爷兵器库里的东西去。 叮叮咣咣咣咣叮叮,倒腾了一个白天,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弄什么。 等卿酒酒再从季时宴的书房里出来,发现月已高悬。 难得是今夜没下雨,星子都隐约可见。 这是将近一个月来唯一一个晴夜。 一群下人手捧托盘,匆匆从她面前过,看见卿酒酒,行礼:“王妃金安。” “捧着的药材?去翠玉轩?” 下人们为难道:“是......王爷吩咐,如今侧王妃怀孕了,翠玉轩的东西不能缺,这不就吩咐了,送些补品药材过去,还特意从宫里请了个女医,说要给侧王妃照看身体呢。” 要不说母凭子贵呢。 即便侧王妃当初在成婚礼上出了那么大的丑又怎么样? 她到底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这一怀孕,宠爱不就都回来了么? 来日若生下的是个世子,那就更不用说了。 就冲这宠爱的劲,以后的荣华富贵,定然少不了。 不像王妃怀孕的时候,身居冷苑不说,生下的世子也完全不得王爷的青睐。 现在王爷的后宅就两个女人,但是跟着谁的前途比较光明,就不用明说了。 因此下人们又纷纷站了队,听说今日翠玉轩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全是去卿秀秀面前谄媚献好的人。 卿酒酒对这些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后宅争宠的事。 但是她难得有几分失神。 当初卿酒酒十月怀胎,就被扔在冷苑,连个看她的人都没有。 后来又被季时宴强迫生产,导致云琅一身伤病。 对比起卿秀秀如今,爱和不爱,当真是区别分明。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里她有些心情不好,有为死去的卿酒酒的不值,还掺杂了一种难言的惆怅。 这种惆怅从何而来她也想不清楚。 摇摇头撇开这种想法,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树根递过去:“这是上好的保胎药,你们煎水给侧王妃喝了,能保她胎像平稳。” 毕竟现在自己也稀罕这个孩子。 只有他平安降生,她和云琅才能最快速度地逃离王府。 “不不不不不用了!” 那帮下人大惊失色,瞬间退了几丈远,唯恐卿酒酒手上是个毒药,卿秀秀一喝就要嗝屁的样子。 谁不知道两个王妃虽然是亲姊妹,但是水火不容啊? 喝她的药,那侧王妃还能活到孩子出世么? 卿酒酒:“......” 行吧,不要就不要。 也省的枉费她的一味珍贵药材。 翠玉轩里,卿秀秀明明只有一个月身孕,可此时却已经托着腰走路。 自从诊出喜脉后,这翠玉轩里伺候的下人都多了一倍。 原本只有成婚时季时宴指配的十几个婆子,这几日管家领了几个家丁和侍女过来。 说都是供她使唤的。 卿秀秀心底得意的要死,对比卿酒酒怀孕时的待遇,自己果然是季时宴的心尖肉。 她指挥着侍女给她剥橘子:“瓤都给我剥干净了,若是影响了小世子,你便是罪人。” “是,侧王妃。” 卿秀秀坐下,立刻有侍女上前给她按脚:“侧王妃,方才奴婢们过来,遇上了王妃,她要给你安胎的东西,奴婢们才不敢收呢,谁不知道她定然嫉妒坏了。” 听到卿酒酒嫉妒自己,卿秀秀自然开心至极。 “她这一日都在做什么?” 那侍女回忆了一下:“方才似乎从王爷的书房出来的,听说下午她还出府了,去找王爷,后来淋了一身湿回来,定然是被王爷数落赶回来了呗。” 难不成因为自己怀孕,卿酒酒有了危机感去找季时宴? 卿秀秀吃下一瓣橘子,冷冷一笑:“她找王爷有什么用,王爷连她的海棠苑都不去。” “就是,王爷每回回府,都直奔翠玉轩,她扑上去又怎么样,不受宠就是不受宠!” “不过王爷已经几日没回府了,”卿秀秀拧着眉不高兴:“听闻我怀孕他也没说回来?” “外头水患严重,听闻王爷都亲自下地了,忙吧,不过他就算忙,不也还是念着侧王妃么?” 卿秀秀得了哄,满意了:“本王妃生的才是王爷想要的,他当然得上心。” 不过季时宴总为了那帮小百姓这么忙也不是事,她还是想见他。 “沈默呢?也没有回府?” 侍女忙道:“白天回来替王爷取了衣服,又匆匆去了,谢雨倒是在。” 季时宴身边的近卫就沈默谢雨两个,卿秀秀知道的。 “谢雨人呢,叫他过来,本王妃让厨房准备点东西,让他给我送过去,我还有话要问他。” 提到谢雨,侍女有些为难。 季时宴钦点的近卫,那位份比不得其他,即便没有头衔,也知道那是心腹。 而且别看谢雨咋咋呼呼,能在季时宴身边的,又怎么会是好摆弄的。 何况谢雨最近似乎经常在海棠苑。 卿秀秀拨弄着手上的丹蔻:“谢雨就是个孩子,你们准备些好吃的,说本王妃有请,他必然就过来了。” 第82章 她那残废儿子 第82章 她那残废儿子 谢雨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今夜无风无雨,王爷没回府,王妃没惹事,真是太快乐了。 但是突然,他被一个石子扔中了。 谢雨抬眸一看,一个面生的家丁大了狗胆,手上握了一把石子,还想扔。 他飞身下去,将他的衣领拎起来:“你想死?冲我扔石头??” 家丁本来就是壮着胆子,被他一问吓得要死:“不不不不是我,是我们家侧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侧王妃? 卿秀秀? 卿秀秀找他干嘛,要找也应该找卿酒酒吧? 这么想着,谢雨也就问了。 “这个奴才不知道,但是侧王妃确实说了请您去一趟,不然我哪敢来叨扰谢大人?” 谢雨将信将疑,差人过来顶替自己看着卿秀秀,跟着那家丁去了翠玉轩。 一进门,就见卿秀秀左右簇拥着众多仆从。 捶腿捏肩的,还有给她剥橘子。 谢雨暗自撇撇嘴。 虽然卿酒酒和卿秀秀是两姊妹,不过她们之间显然是有差别的。 明明一个是王妃一个是侧王妃,不过卿酒酒从来没有摆谱这一说。 总之那些乱七八糟的他也不怎么懂,反正比起来,翠玉轩的气氛他更加不喜欢就对了。 “来了呀?”卿秀秀看见谢雨,扶着腰站起来,步摇在她头上叮叮响:“快坐。” 侍女领着谢雨去坐,他这才发现,有一张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小桌子,上头琳琅满目摆着各种吃的。 “侧王妃,”谢雨却没有坐下:“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看见他的目光不时撇向那些吃的,卿秀秀压下心底的轻蔑:“找你来呀,是要问问王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这桌上的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吃吧,别跟本王妃客气。” 谢雨咽了口唾沫。 他最近被骂怕了,下午沈默还提着他耳朵命令他少说话,看样子恨不得将他毒哑。 所以他现在可有数了:“就忙着通渠,挖人。” “是么?我听闻王爷都亲自下去了,淋了一身湿?” “是啊是啊,主子他原本就见不得百姓受苦。”谢雨答完,加了一句 :“侧王妃你也不要太记挂,王爷他忙完肯定就回府了。” “倒不是着急王爷回府,我就是心疼。”卿秀秀叹气:“我命人准备了食盒,你得空替我送去给王爷吧?这外头又乱又脏,王爷定然累的够呛。” 谢雨心说送东西叫家丁去跑一趟不就好了,王爷交代过他不能离开王府,叫卿酒酒有逃跑的可乘之机。 于是他说:“恐怕不方便,王爷命我无事不能离开王府。” 听见这,卿秀秀眸光一闪。 而后她又一笑:“可我听说你白天就不在府里,是做什么去了?王妃似乎也出去了?” 季时宴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为什么要将最亲近的亲卫放在卿酒酒身边? 自己如今怀孕,他都没让亲卫来走一趟! “王妃那是去找王爷有事。”说完谢雨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沈默说过,不能将卿酒酒做的事透露过卿秀秀,也不能将卿秀秀的事透露给卿酒酒的。 他是不是完了? 可是白天的事府里的下人也都是知道的,应该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吧? 卿秀秀见他这样,直觉谢雨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她对卿酒酒简直要恨出血来,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突然声音戚戚地冲谢雨道:“海棠苑的那个也去给王爷送吃的了?是不是我怀孕了,她就要在王爷面前争得宠爱,所以不要脸地往王爷面前凑?” 谢雨震惊了。 他震惊良久默默点了个头:“啊。” 送吃的争宠,总比让她知道卿酒酒要插手沟渠的事情强吧? 反正女人争风吃醋的,他也搞不懂,但总之是无伤大雅的。 管他呢。 谢雨道:“王妃体恤王爷辛苦,非闹着要去看一眼,发现王爷一双脚都要在水里泡烂了,她就更加心疼了,抱着王爷直哭呢。” 卿秀秀拍着桌子站起来:“还抱上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贱人! 谢雨太佩服自己的机智了,要不是自己这么转个弯,今日的事情肯定就暴露了。 我真是王爷的得力贴心好帮手。 卿秀秀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也怪我这几日反应大,在这上面少放了些心思,才会叫卿酒酒有机可乘,她以为趁着王爷不在府里,在外头就能赢得他的心了么?做梦!” 谢雨张张嘴,又闭上了。 算了,他才不掺和女人的事。 他看上了桌子上那块八宝玲珑糕:“侧王妃,我能吃一块那个吗?” “当然可以,”卿秀秀忍下排山倒海的嫉妒,手一扬:“你想吃多少都有,吃吧。” 谢雨捡了一块糕往嘴里塞:“那我能走了吗?” 卿秀秀原本还想叫他给自己送食盒,但是想了想,谢雨毕竟是季时宴的人,她还是要自己在王府培养一个亲信才行。 亲信才会跟她贴心。 于是她将谢雨打发走了。 第二日一早,卿酒酒要出门去送自己画好的施工图。 还有一盏她连夜做出来的汽灯。 这个汽灯比不得现代的灯管,但是如果她做的那个发电设备能落地启用,那怎么也比蜡烛强。 她与谢雨抱着个小箱子刚出门,一个侍女就匆匆跑去了翠玉轩。 “侧王妃,王妃领着谢雨,抱着个小箱子又出门了!” 卿秀秀正在喝安胎药,闻言狠狠将碗一砸:“她还要去找王爷?!这个贱人,她当本王妃是死的么?!” 侍女埋首不敢说话。 自古就没少听闻过,一些官宦人家,或者是宫廷内院,许多正房怀孕之后,妾室借机上位的传言。 但是落在这,似乎反过来了。 侧王妃怀孕在身,难不成当真是王妃要上位了? “不行,这样定然不行,我定然要想个法子,让她出不了门!”卿秀秀眼底的阴毒一闪而过:“她那残废儿子,是不是还在主院?” 云琅每日都睡着,晚上卿酒酒会将他抱起来,放进她研制的药浴里。 这个药浴虽然对噬心蛊没有什么起效,但是能调理他的虚弱。 卿秀秀让侍女搀扶自己起来:“走,去看看咱们那位世子爷。” 第83章 调戏 第83章 调戏 昨夜没有下雨,路面都干了不少。 不过季时宴今日不在沟渠,说是人在弘法寺。 弘法寺里都是伤者,还未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见了卿酒酒,门口侍卫有些犹豫:“承安王妃要进去?可有王爷的命令?” 恰逢沈默外出回来:“王妃?您来这做什么?” 弘法寺内都是伤患,因为地方不够,疫病病人也安置在这里,里头空气污浊,一般人比如陈文和都不往这来。 “说了今日给你们施工方案。”卿酒酒抬脚就要往里去:“顺便来看看这些病人。” “王妃!”沈默拉住她,眉头紧锁:“女人体弱,沾上这些病气就不好了,您在这等着,我让王爷出来吧。” “女人体弱是个悖论,也有体弱的男人和体健的女人,让开,我就瞧一瞧。” 卿酒酒要做的事还没人拦得住,身子一闪人已经到了寺内。 大片宽阔的佛殿里都是病人,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哀嚎声。 寺院正中央宽阔的空地上,摆着两口宽阔的大锅。 一个煮着艾草水,一个煮着白水。 沈默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拿了一块用艾草水煮过的帕子,递给卿酒酒:“那好歹捂一捂口鼻,这疫病来势汹汹,确实容易叫人感染。” 卿酒酒也就不客气了。 她让谢雨将东西给沈默,自己进了一间都是疫病病人的屋子。 沈默想拦也来不及,只得去找季时宴。 之前卿酒酒就听说了,沾染了疫病的病人都发热咳嗽,咳到喉咙溃烂,吃不下东西后就容易死掉。 卿酒酒一路过,看了下大夫煎的药,大都是些咽喉利咽的草药。 她心里有了点数,却不觉得这病应该先治喉咙。 说到底还是咳嗽引起,首先应该治肺。 她蹲在一个壮年男人面前,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胸肺处。 只是轻轻一个按压,他就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咳到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咳咳咳咳.....你干什、咳咳咳什么?” 那男人怒目圆瞪,但是接触到卿酒酒的一双含情眼,又莫名愣了一下:“你、你是——” 这双眼睛太惊艳,皱眉时还隐约透露出风情来。 卿酒酒今日穿的还是短袍,长发挽起,浑身充满英气。 即便口鼻被帕子捂住,半张脸都是让人看了一眼都能惊艳的地步。 她在思考,根本没注意到这人生着病,竟然还能生出别的心思来,直到手被人握住。 “姑娘,你是新来的大夫?我就、咳咳咳、就没见这弘法、咳咳咳咳咳弘法寺有女大夫,你看我这,好摸么?” 他盖住卿酒酒的手,还往上面磨搓了两下。 但下一刻,他的手已经在另一只手里,甚至被硬生生折弯了一道—— “啊——!” 季时宴阴鸷的脸出现在头顶:“本王看你这病不治也罢!” 仅仅是这一句,男人就感觉到了通体彻寒,小命就捏在这位承安王的五指之间。 “我!是她先摸我的!王爷饶命,是她,是她摸我的胸前!” 卿酒酒无语:“摸你之前都没看清你是个男的,只是听你吐气最重,病的不轻。” 没想到病着还能起色心。 季时宴冷笑一声,就要改手去掐断他的脖子。 “算了,”卿酒酒拍开他的手:“我看出点端倪,带我去找负责主事的医官。” 那男人捡回一条命,差点从床上爬起来磕头。 这会儿才看明白,这女人不是什么大夫,这双眼睛,不就是那个听说容貌复原了的卿酒酒么? 可不是说,承安王很厌恶她? 刚才的杀意不是假的,怎么感觉他是真的想杀死我呢? 季时宴倒是换了身衣服,一身黑色显得整个人愈发劲瘦,面上的胡子也刮了,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卿酒酒走在他身边,微微晃神。 如果季时宴不说让人讨厌的话,不发疯,单纯作为一个体恤民情的王爷,他在水患里的表现,倒确实要比卿酒酒过往见过他的所有正面形象加起来都多。 她暗自在心底骂自己,卿酒酒,凤凰胆是让你失去理智了吗? 你还在这数季时宴的好? 这人本质上还是个发疯的男人! 她强行转移了思绪。 负责疫病的医官是太医院的院正,此次受灾严重,太医院几乎被调配了一半的人手过来。 加上民间,人手倒是还够用。 不过始终没有应对疫病发作的点子。 这会儿太医们刚刚开了个会,又针对疫病的事情讨论了一番,不过还是没有结果。 出来的时候都愁眉苦脸的,看见季时宴,赶紧行礼:“王爷!” 也不怪季时宴这个人在朝堂上的呼声高,因为他虽然别的方面不好评,但是到底是做实事的。 比如弘法寺这件事。 当时说水患受伤的伤患太多了,城内又到处都是被淹掉的地方,后来又发了疫病,地方根本不够用。 是季时宴首先清出了弘法寺这个地方,用来接收伤民。 后来也是他来的最多。 上头派来赈灾的官员,个个都怕死一般,连弘法寺的大门都不愿意踏入。 而季时宴却叫人送药送粮,只要得空了就往这儿转上一圈。 太医们服他,病人也都眼熟他。 但是今日他身上站着的那位,却有些不大熟悉。 ——“王妃娘娘?” 一个曾在宫宴上见过卿酒酒的太医问道。 卿酒酒点头:“你们刚刚讨论完?结果如何了?” 她一来就单刀直入,问进展。 不知道承安王妃什么时候对疫病感兴趣的,太医们面面相觑,院正问:“王妃是过来查探病情的?” “我曾在过去两年研习过一些医理,也看过疑难杂症,民间的鼠疫,蛇疫,记录在案的我都研究过一些。” 院正没有想到卿酒酒这两年竟然还研究这些。 他捋了一把胡须道:“那王妃刚刚查探,可有看出些什么?” “你们都在用治喉的药,可这病不在喉,在肺。” 太医们纷纷反驳:“怎么可能不在喉?我问过了,喉痒才咳的,一咳就烂了,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就是,王妃也不要看了几本医书,就在这里装懂,你到底不是内行人。” 第84章 狠狠参季时宴一本 第84章 狠狠参季时宴一本 周围的质疑声阵阵,每一道都含着不言而喻的讥笑。 就连投射到卿酒酒身上的眼神,也都蕴含了叽谑和瞧不起。 其实这些目光于卿酒酒来说并不陌生,在她来到大周之后,遭受的似乎一直都是质疑。 她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轻声反问道:“那诸位大人照着自己的想法,这疫病可有治好的眉目?” 答案是否定的。 “若是这疫病这么简单,还用我们这么多人在此绞尽脑汁么” 一道讥讽的笑声传来。 接着,又有人道:“王爷,还是叫王妃回府去吧,学学绣花学学弹琴,何必掺和我们这些大事?” 季时宴听见这一句,隐约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到底是一个字也未曾吐露。 卿酒酒似笑非笑地打量这群人。 大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自信又迂腐。 她没有打算用嘴说服他们,不过这弘法寺也不大,若是疫病继续拖下去,接下来全程感染的话,事情只会越来越棘手。 “我不说我百分百能将这病治好,不过各位大人跟我打个赌如何?三日内,我定然让这些人退烧。” 三日?? 他们在此大半个月都没有什么眉目,卿酒酒哪来的这么大的口气?? 真是可笑! 院正嗤笑一声:“王妃就不要来添乱了,别说是三天,就是给你三十日,这个疫病,你也未必能够解出来!” 卿酒酒道:“这是我的事,如若我做不到,各位大人也不损失什么,可若是我做成了,各位在陛下面前不就有差可交?我也不打算抢工。”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听说了昨日卿酒酒和陈文和的事。 自然是更加不屑的:“听闻王妃跟工部的陈大人尚且还有赌约在,你这样到处惹事,承安王府的脸面也不管了?” 卿酒酒看了季时宴一眼,突然凑近,盯着季时宴的眼睛问:“我丢了承安王府的脸了么?” 她这一举动猝不及防,季时宴没料到,被她身上的气味扑了满鼻。 原本是不应该的,女人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而且卿酒酒说的事情,确实有些天方夜谭了,她怎么可能真的想出解决沟渠的办法? 即便可以,短短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做的成? 再退一万步,即使卿酒酒的方法行得通,可是疫病呢? 治病救人不是练嘴上功夫,一贴药下去,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卿酒酒到底是真的想救人,还是想给承安王府抹黑? 不管是什么,季时宴却在这对视的瞬间摇了头。 他将卿酒酒的肩头一揽,带到自己的身边,看向众人:“治死了算本王的。” 哗—— 承安王这假公济私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院正冷笑着:“那到时候,就不要怪老夫在陛下面前实话实说!” 说完,他领着一帮太医和大夫,分开做事去了。 徒留卿酒酒在原地半晌无言。 ——她现在有些傻,不是因为疫病棘手。 而是季时宴刚刚说的话,还有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温热的,却莫名带着坚毅,就好像那些质疑和反对都完全没有关系。 很奇怪,明明卿酒酒的最大敌人是他,不是陈文和,也不是这些太医。 可是季时宴却突然站在她的背后,似乎成了她的依靠似的。 ......一定又是该死的凤凰胆闯的祸。 她假装没有听见自己胸口蠢蠢欲动的心跳声,若无其事拍开季时宴的手:“别假惺惺,要你请的人都请来了吗?” “请什么请,”季时宴轻嗤:“本王一声令下不敢不来。” 卿酒酒方才将大概的施工图给了季时宴,但是这事要做,一定要有各方的支持。 尤其是工部。 工部的人是关键,许多要支持的工具也来源于工部的工具库。 果然不过一点时间,季时宴已经将人都召来了。 陈文和居然也到了。 他也想看看卿酒酒到底能弄出什么名堂来,瞬间的还想嘲讽一番。 方才那施工图他看过了,虽然细节很全面。 但是——谁知道卿酒酒画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很大的器具,中间错综复杂都是些零件,而且还都不是由木头制成的,而是要动用到工部的铁器! 要知道铁器珍贵,一般的工事都轻易不会用到这个,而卿酒酒呢? 她一出口就要百吨铁器!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痴人说梦话! 见卿酒酒和季时宴从弘法寺出来,陈文和立即送上嘲讽:“王妃此番知道的是要为工部分忧,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将工部掏空呢!要百吨铁器?您怎么不去抢?” 卿酒酒翻了个白眼:“若不是时间紧急,我还懒得跟你要铁器,又重又易锈,可谁叫你们没有钢呢?” 钢? 钢是什么? 卿酒酒懒得跟一群古代人解释钢的原理。 但她现在需要引水去梦溪,还得跨过梦溪镇这个地势高的大镇,没有精钢混泥土很难办到。 铁也只是勉强。 她打算做一个简易的发电站,虽然蓄电可能有点问题。 不过她已经研究过了梦溪和这次燕京的水量,要支持的发电的水量是足够的。 只要她将蓄电功能跟上,那燕京估计就能造出第一个电站。 水不能往高处流,但是能往高处抽。 梦溪的占地不小,只是水际线不高,只要往下再挖深一层,就是一个天然的水库。 到时候再发大水,就往下流泄洪,怎么也能将燕京的沟渠解决一二。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完,看向工部众人的表情。 ......从表情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疯子。 因为他们连钢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电,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概念。 “比如雷雨天气,有些闪电会劈焦树林,造成祸患,若是将那雷电稍加利用,蓄电就能有许多作用。” 季时宴边听,眉头却拧的很紧。 陈文和像是在听天荒夜谈:“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一闪而过,雷霆万钧的雷电,你要蓄起来?” 这要能办成,不是卿酒酒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卿酒酒自信非常:“不试试怎么知道办不成?” 反正季时宴已经答应了她,不差钱,不差工具,这事于她一个双博士而言,一点都不困难。 “怕就怕王妃如今胜券在握,真要做起来,却是人财两亏。” 季时宴沉声打断:“行了,圣旨已下,该怎么配合,陈大人你应当有数。” 陈文和虽然觉得这事天方夜谭,可是也存了心要看卿酒酒的笑话。 尤其—— 季时宴这次还出面了,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那他也是逃不了责任的。 到时候,自己定然要在朝堂上狠狠参季时宴一本! 第85章 姜茶 第85章 姜茶 有了季时宴的命令,工部陈文和的人虽然不太乐意,不过还算是配合。 毕竟大家都想看这大动干戈之后,卿酒酒会在燕京城怎样贻笑大方! 只是自从这件事定下来之后,卿酒酒每日就都很忙。 发电工程并不是小事,即便现在做的只是简易版,可是这个时代能支撑的条件本来就不多。 因此她每日几乎都在画图。 所有需要的工具,都得按照图纸一一锻造出来。 另外一个就是疫病,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卿酒酒也不可能懈怠。 谁都想过一个好年,年前水患的事情若是不解决,那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 于是王府所有人都能看见,王妃忙到头上冒烟。 要么就是在海棠苑的药房,要么就是在王爷的书房。 季时宴许久没有回府,这一日回来处理公务,踏进书房的时候脸就黑了。 他的书房是要地,一般不许别人进来。 就连扫洒的下人也不能随便动他的东西,无论是一张废纸,还是案上的重要文书。 可是现在呢—— 入目之间,一片混乱。 地上全都是扔的纸团,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墨汁。 桌案上他原本的文书都被挡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尺,废笔,还有一道道看不懂的工具图。 整个书房几乎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季时宴黑着脸喊:“管家!” 管家屁滚尿流地跑来,“王、王爷,怎么了?” “这些,”季时宴指了一圈:“全都给本王扔出去!” 管家当然知道书房是王爷的重地,可是他好为难的:“王爷,王妃数了,她的东西都不能碰,打扫也不许的。” 卿酒酒? 鸠占鹊巢也就算了,还敢强横地据为己有? 真当王府是她的了? 季时宴气的用脚狠狠一踢地上的纸团:“让她给本王滚过来!” “王爷!”管家大惊失色,盯着地上被季时宴踢过的纸团:“王妃说了,废纸也不能动的!”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动都不能动?” 一道娇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卿秀秀摇曳的粉色身姿,几乎是看见季时宴的那一刻,她双眼一红:“王爷~您终于回府了!” 卿秀秀日日都让人盯着卿酒酒的行踪,方才下人来报,说季时宴回府了。 她一喜,就赶紧跟了来。 结果过来就看见季时宴在这发火。 她心底得意好笑,心说卿酒酒这次肯定要倒霉了,季时宴最讨厌有人碰他的书房。 她赶紧缠上季时宴,迫不及待地将他的大掌带到自己的小腹:“王爷,您感受一下,这里头有我们的孩子呢,您自从水患以来,十多日未回府,妾想您的紧。” “等等。”季时宴抽出手,看着卿秀秀踩在他书房的双脚:“出去。” 卿秀秀心一惊。 从前她来王府,季时宴确实说过让她不要跨进书房。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成婚了,为什么自己要进来还是不行? 而且卿酒酒也进来,还将他的书房弄得乱七八糟,怎么却不是先发落卿酒酒? 她不甘愿地退出一步,站在门槛外委屈巴巴地看着季时宴:“王爷您偏心,这书房姐姐都进了,反而是阿秀如今进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卿秀秀的眼泪说来就来,不一会儿就爬了满脸。 季时宴隐约有些烦躁,却也还是抬步出去哄,擦去她眼角的泪珠:“怎么怀了孕反倒更爱哭了,那女医有没有说胎儿怎么样,营养若是不够,尽管叫厨房给你做。” 卿秀秀这才又开心起来。 她就知道,季时宴是不是弃她不顾的,更何况自己还怀着他稀罕的孩子。 果然女人还是要生孩子,不然过几年年老色衰了,没准地位就不保了。 她顺势依偎进季时宴的怀里,抱着他的腰道:“王爷,您许久没有回府,不去翠玉轩坐一坐吗?” 翠玉轩里,她可是准备了许多好东西呢。 季时宴犹豫了一下,转头对管家吩咐:“找找卿酒酒在哪里,让她将她的破烂都收走,再动本王的书房,手给她剁下来!” 就这样?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警告就算了? 卿秀秀万般不服:“王爷,姐姐每日都来您这书房,还是叫人仔细查看一番,有没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而且您是立了规矩的,姐姐无视规矩乱闯书房,本就是对王爷不敬,阿秀觉得王爷如今对姐姐越发手软了。” 季时宴揽着她往翠玉轩走:“那依你看,怎么罚她才算不手软?” 听见他问自己的意见,卿秀秀又是一喜,可是又要装出哭闹的样子:“阿秀也不知道,不过以往在卿府,若是犯了错,爹爹都是直接打板子的。” “打板子?” “是啊,年少时,姐姐读书愚笨,又因肥胖贪嘴好吃,曾经偷过钱,那一回挨了二十板子呢。” 卿酒酒嫁进王府时不过十七,女孩儿十二岁开智启蒙,最多十二三岁的时候被打的。 燕京城里家家都有家法,季时宴自己就曾无数次被后母拿家法伺候。 二十板子,就算不死,也能将背打开花,去掉半条命。 “哎呀,王爷您捏痛妾了!”卿秀秀娇嗔道,被季时宴揽住的肩膀被捏的生疼。 季时宴面上不见情绪,倒是放了手。 见他还是不说话,卿秀秀心底也七上八下的,不敢再问。 但是心底到底是不满的,凭什么都这样了,王爷还是不罚那个贱人?! 她最近总是往外跑,难不成当真将王爷的心跑软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卿酒酒再这么下去了! 陪着卿秀秀回了翠玉轩,季时宴本就打算要走了,可是卿秀秀显然是早有准备,端出一碗亲手煮的糖水。 “王爷,天越发冷了,您日日操劳,阿秀看在眼里只有心疼,您就当救救阿秀的心肝,将这碗姜茶圆子吃了,去去寒气。” 那圆子煮的晶莹剔透,配上姜茶的味道,确实能叫人在寒秋里感到一丝温热。 季时宴也不再推辞,三两口吃了。 第86章 发疯杀人 第86章 发疯杀人 他解开了衣襟,觉得憋得慌:“这碗里有什么?” 翠玉轩的下人们都赶紧埋下了头,生怕他发火。 卿秀秀不慌不忙,替他整理衣襟,嘴上笑着:“姜茶本就暖身,想必王爷定然是身强体壮,所以格外地见效,王爷不如随我去里间歇一歇?” 她说着,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擦过季时宴的喉结。 但季时宴也不是傻的 他冷了眸子,攥住卿秀秀的手腕 “王爷~”卿秀秀根本就不怕他发火,因为她知道自己如今怀着身孕,季时宴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舍得罚她的。 而自己若是再不抓着今日的机会,将他留在翠玉轩,就要被卿酒酒那个贱人捷足先登了! “阿秀就是心疼王爷,想让王爷不要太过操劳,好好地在翠玉轩休息一番,就如同王爷心疼阿秀是一样的。” 她说着,直接坐上了季时宴的大腿,双手揽过季时宴的脖子,抬头就要将唇凑上去—— 下人们纷纷默默地往外退。 侧王妃当真是好本事,说要将王爷留在翠玉轩,还真做到了。 而且今夜过后,侧王妃定然更加宠冠王府,这些,那个海棠苑的卿酒酒怎么能比? 她日日往王爷做事的地方跑又怎么样? 王爷下午在书房扬言要断了她的手呢! 她们跟侧王妃果然才是对的。 下人们只顾着盘算自己,全然没有发现,被卿秀秀搂住的季时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鸷。 卿秀秀却紧闭着双眼,专心地将双唇送上,一只手还伸进了季时宴的胸口...... “卿秀秀呢?!让她给本王妃滚出来!” 突然,一室的旖旎被一声怒喝打破。 而那声音,他们所有人都熟悉,是来自卿酒酒。 卿秀秀一口气哽在胸口,这个贱人怎么又这时候来坏她的好事?! 还没想完,那差点就要合上的大门被卿酒酒一脚踹开! 卿酒酒本就怒气滔天,看见这一幕,更是感觉自己脑袋上冒烟。 她手上攥着一根马鞭,直接往地上抽了一个大响! ‘轰!’ “啊——王爷!”卿秀秀顺势将自己埋进季时宴的怀里。 “王爷对不起!我拦不住王妃!”跟在后面的谢雨双目惶恐。 他感觉自己离死真的不远了。 他将人一推,站了起来,看向卿酒酒:“你又作什么妖?” 卿酒酒身上还穿着她方便干活的短袍,显然刚从外头回来。 可身上的怒气却丝毫不假。 “问我?问你的好侧妃都做了些什么!”卿酒酒咬着牙,手上的马鞭直接甩在卿秀秀的脚下:“谁都可以碰,但是你碰云琅,是不是不想活!” 她这几日日夜颠倒,对云琅的照料也少了许多。 今日难得早了些回府,方才给云琅泡药浴,却发现他后背上多了许多毒疮! 云琅身上的噬心蛊不会造成毒疮。 她又经常给他翻翻身,所以那不是捂起来的痦子。 那就只剩下一种,有人特意给云琅用毒! 卿秀秀眼眸一闪,先发制人地哭道:“王爷!冤枉啊!姐姐现如今是当家主母了,随便逮着个什么就污蔑到妾身上来,王爷,您要替我做主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卿酒酒一把掐过卿秀秀的下巴,双瞳冒火:“管家说五日前,只有你去主院看过云琅,你告诉我,不是你是谁!?” “我只是去探望世子!”卿秀秀有一丝慌乱:“我去了主院又怎么样?日日照料世子的可是姐姐你!而且管家说,你每日都给世子泡一些不知名的药浴,你又不会医术,怎么知道那毒不是你自己下的!” “我害我自己的儿子?!”卿酒酒冷笑,改为拖着卿秀秀往外走:“你不承认也行,那我就让你在水里清醒清醒,让你好好回想!” “王爷!王爷救命!” 卿酒酒这次真的是气疯了,云琅都已经这样了,方才她看见那满背毒疮的时候,心底只有一种念头——将卿秀秀直接杀了! 她拖着卿秀秀到了翠玉轩门外的荷塘,秋日的荷塘,荷叶都枯了。 只是因为连日的雨,里头的水涨的很满。 卿酒酒疯了一般将卿秀秀的头摁进了水里—— 旁边的所有人都忘了动作,不论是翠玉轩的下人还是谢雨,亦或者是沈默季时宴。 ——因为卿酒酒的杀意是真真切切的,她是真的想杀了卿秀秀! 任凭卿秀秀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她结结实实被摁进了水里,间隙又被卿酒酒攥着头发提起来:“承不承认?!是不是你?!” 卿秀秀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她浑身都湿透了,不断地摇着头,狼狈不已。 卿酒酒的狠厉一闪,抓着她的头发还要往水里塞—— 半途终于被人拦住,季时宴掰开她的手,将卿秀秀塞在自己身后:“卿酒酒,住手。” “王爷!咳咳咳——谋杀!卿酒酒她要谋杀我!” 卿秀秀整个人藏在季时宴的背后,瑟瑟发抖。 “把她给我!”卿酒酒怒急攻心,干脆直接朝季时宴动手! 谢雨以为卿酒酒就是找死,可是看着看着,却发现卿酒酒竟然可以在他家王爷的手下走招! 一个抢,一个躲。 交手罡风簌簌划过,院里只剩下打斗的声音。 突然,季时宴脚下打了一个踉跄! 卿酒酒看准时机,直取他的咽喉,将他的脖颈紧紧捏在手里! “......” “!!!!” 沈默飞身出手阻拦:“王妃!” 卿酒酒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掐住的脖颈一片烫手。 她就觉得。 凭什么我要忍,凭什么我要等。 “卿酒酒——”季时宴艰难地吐息,抬手一个用力! ‘咔嚓’一声,卿酒酒感觉手骨一阵剧痛! 第87章 第八十八掌 把你的袖子撸起来看看 第87章 第八十八掌 把你的袖子撸起来看看 卿酒酒两鬓有冷汗簌簌落下。 季时宴是装的! 他假意被制住,出其不意折了她的手! “季时宴!”卿酒酒咬着牙,半跪倒地,右手已经完全不能动。 沈默提着刀,及时刹住了脚。 这一下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提一口气。 对比方才王妃疯了一样地要侧王妃的命,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了,可是看起来却更加紧张了。 ——而这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卿秀秀的动作,或者说是无暇顾及。 也就是在这时,她猛然拿起方才卿酒酒的那根马鞭,朝她挥了过来! 沈默要挡已经来不及。 凭借卿秀秀此时的恨意,挥出马鞭的力道极其大,落在身上,非皮开肉绽不可! “王爷!” 卿酒酒能预感到危险,但她实在太痛了,手骨生生被人折断的痛,让她没有力气再去挡。 而在所有人都觉得,卿酒酒必然逃不过的时候,那鞭子却落在了季时宴的手里! 季时宴徒手凭空接了马鞭,手心生生被抽出了一条血痕—— “王爷!”卿秀秀大惊失色,扔了马鞭就要扑过来,凄厉的哭叫着,仿若她才是断手的那一个:“王爷呜呜呜呜,妾不是故意的,妾就是被吓坏了,卿酒酒她想要妾命,她想要害死我们的孩儿!” 虽然卿酒酒这个贱人被王爷拧断了手,可她刚刚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自己! 她虽然一身是水,但是方才也只是呛了一口水,别的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哭的如此肝肠寸断,倒是比断了手的卿酒酒还要可怜。 季时宴去看卿酒酒,发现对方一脸惨白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王府的后宅事。 “王爷,求你重罚姐姐!”卿秀秀噗通跪地:“她今日要杀妾,明日就更要杀我们的孩子,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那妾也不活了啊王爷!” 从方才就可以看出,季时宴的心还是偏向自己这一边的。 就算这次不让卿酒酒死,也要让她脱一层皮! 她那个命短的儿子,即使药是自己下的又怎样? 她又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事情,季时宴都不会帮她! “王爷!”此时管家匆匆跑来,手上居然还抱着醒来的云琅。 看见翠玉轩这一院子的狼狈,他愣了愣。 而怀里的云琅正如往常一样,挣闹不止。 大眼睛不断地找着人,跟季时宴很像的脸小小地皱着,嘴里念着爹爹。 “王爷,小世子醒了。我们哄不好。” 季时宴看见云琅,眼里的沉色未改,将云琅抱过来。 云琅立刻止了哭闹,可是他如今不舒服,手直往背上抓。 翻开一看,那背上确实长了许多毒疮,有的流血,有的流脓,面目全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卿秀秀不断摇着他的袍摆:“不是妾,妾是无辜的,都是姐姐栽赃陷害!这段日子都是她在照顾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定然也只有姐姐清楚!” 卿酒酒此时竟然咬着牙,只听一声明显的‘咔嚓’声,她忍着剧痛将自己的手接上了! 普通人就算是让大夫给接骨,也要痛的死去活来,忍不住哀嚎。 可她竟然自己接上了,还一声未哼。 可见卿酒酒内心的坚韧绝非常人! 就连谢雨看着她的动作,都倒吸了一口气。 “娘亲——”此时云琅看见她,竟然冲她抬起了小手,要抱抱。 这些日子的陪伴终究不是假的,云琅已经能认得卿酒酒。 “云琅,你告诉娘亲,这几日你见过这里的人没有?” 问世子? 世子不是终日昏睡么?他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人去看过他? 卿秀秀呵呵冷笑:“姐姐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别说世子日日人事不知,就算他知,可童言童语说的话,自然是偏帮姐姐你的,还能作数不成?” 她其实是有一些慌的,那日自己去的时候,翻弄云琅,他是有醒过一瞬的。 不过那又怎样? 只要自己咬死没有,而且怀着身孕,季时宴也不会那她怎么样的。 云琅迷糊着双眼,见卿酒酒不抱他,就塞了一根手指进嘴里啃,目光却看向卿秀秀。 卿酒酒捂着自己的手,冷声:“我最清楚云琅,他若是睡着你去吵闹他不会醒,但若是你搬弄他的身体,他必然会醒。” 这是她这些日子积攒的经验,每每将云琅抱去泡药浴的时候,他都会醒,其余的时间却不会。 所以卿酒酒清楚,要将毒粉下在云琅的背上,他定然是被搅醒了的。 而且他醒来,没有看见季时宴或者她,都会哭闹一番。 有时候发起脾气来,下人是哄不住的。 卿秀秀面露苍白,却死咬着牙:“我去看过世子又怎么样?作为继母,我看他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刚说完,她卿酒酒一只脚踩上了肩膀。 卿酒酒道:“我还没死呢,继母?” “王爷!姐姐她还想杀了我!” 季时宴的眉头从方才起就没松过,而且没人发现他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谢雨,将王妃拉开!” 沈默是真怕卿酒酒疯起来真要了卿秀秀的命,赶紧上前分开她们。 “爹爹,痛痛。” 云琅突然抬起小胳膊,一条小胳膊白白嫩嫩的,但是仔细看,上头居然有一块很淡淤青。 季时宴将他的小手握住:“谁干的?!” 卿秀秀目光一闪。 云琅指着卿秀秀:“坏坏,她坏坏。” “是侧王妃拧了你的手?”管家好奇问道:“世子爷,侧王妃怎么拧你的?” 云琅学着手势,双指掐住自己皮肉。 确实是个拧人的姿势。 季时宴目光一凉。 卿秀秀眼中不甘,声声哭泣:“王爷,妾没有!谁知道这是不是姐姐教小世子说的!” “不是!”云琅奶声奶气地生气:“我咬你了。” 咬字出口,卿秀秀一脸煞白,直接瘫坐在地。 卿酒酒神情冰冷:“把你的袖子撸起来看看。” 第88章 受辱 第88章 受辱 卿秀秀匍匐后退,一边使劲摇头:“不,不!” 见她这样,旁边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雨最主动,率先上前去,一把夺过她的手臂,掀开了袖子。 不出所料,她的手腕上,确实有个小孩儿的牙口才能咬出的牙印。 上边还带着一点淤青,看来云琅没省着力气。 云琅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向卿酒酒,想要求表扬。 自从卿酒酒住进来,给他泡了药浴种种,他就恢复了一些神智,醒来也能听懂一些话。 娘亲怕他被欺负,所以跟他说过不要对卿秀秀手软。 他没有手软,咬的可重了。 “这、这确实是牙印,”谢雨放开卿秀秀,有些愤愤不平:“定然是世子被摆弄的不爽了才咬的这一口,这毒定然是侧王妃下的。” “不!”卿秀秀不停地哭,不停地摇头,死都不承认、 她知道自己要是承认了,往后季时宴就会另眼看她了。 凭什么? 这明明是卿酒酒生的孽种,他为什么要帮着卿酒酒来查她? 这一大一小两个该死的贱人,都该死! “王爷不信妾,妾还是一死了之吧!” 说着,卿秀秀就要朝荷塘冲过去! 幸好沈默早有预料,半途拦住她。 要怎么处置,还是得王爷发话,而且侧王妃怀着孩子,王爷定然是不会让她死的。 良久,季时宴微微一动,藏起了眸中的森寒,吩咐道:“侧王妃品行有亏,但念其身怀王嗣,小惩大诫,即日起在翠玉轩闭门思过,无本王的命令,不得外出!” 闭门思过? 卿酒酒连冷笑都发不出来:“承安王还真是心慈手软啊!” 不过这个结果她已经预见了。 即便卿秀秀真的将她们母子两个怎么了,也不会受到重罚,毕竟人家是季时宴的心尖肉眼珠子。 所以卿酒酒今天冲进来的时候,才会一点都不手软地要卿秀秀的命。 毕竟如果她自己不出手,季时宴是绝对轻拿轻放的。 即便有预想,也还是心寒失望。 她的手腕剧痛,心里却越发的冰凉。 卿酒酒自诩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是心软的人。 可近日却越发有些矫情了。 卿秀秀难掩得意的笑意,果然,季时宴是舍不得罚她的。 闭门思过,相当于没有罚。 她心里一动,还记得方才被打断的事。 “王爷,妾定然好好在翠玉轩思过,倒是您今日劳累了一日,方才又动了气,还是早些在妾这里歇下吧!” 卿酒酒要从季时宴手里抱过云琅,对方却死不放手。 “本王还有公务,世子也该睡了,你们伺候侧王妃歇息吧。” 什么? 季时宴还要走?? 卿秀秀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时宴抱着云琅离开。 紧接着,卿酒酒充满杀意地看了她一眼,提起一边的唇角,露出一道魔鬼般的笑:“总有一日,你会在我手上,死得很惨。” 卿秀秀狠狠一个胆颤! 再抬眸时,人却都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云琅清醒的时间不长,还没回到主院就靠在季时宴的怀里睡熟了。 季时宴将他交给沈默:“好好派人守着,再出意外,本王先治你的罪!” 沈默忙不迭点头,又道:“王爷 ——” 瞥见他的脸色,沈默又将话咽回去了,抱着云琅离开。 而季时宴脚锋一转,直接拐向了海棠苑。 卿酒酒正准备给手上药,虽然已经将关节接回去,可伤筋动骨,也不可避免地肿了一块。 夜凉如水,海棠苑里一个火盆都没有,显得异常地冷清。 季时宴踏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对比起以前,卿酒酒如今清瘦的过分,若不是头发遮挡着,背上的蝴蝶骨只怕会越发清晰。 可仅仅一个侧颜,就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丽色。 季时宴握紧手,忍了一晚上的燥热现在克制不住地往下腹钻。 他反手关了门,并且哐当一声落了门栓。 卿酒酒这才发现有人进来,她一脸暴戾:“滚出去!” 要说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是谁,当然是季时宴莫属。 也是在这时候,卿酒酒才隐约感觉出一种不对劲来。 ——季时宴面色酡红,呼吸粗重。 可他来这干什么? 还将门反锁了! 卿酒酒本能地感到一股危机,她反手抽出床边的短刀:“站住!别过来!” 但她此时的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季时宴,尤其伤了的手还痛着。 更何况——凤凰胆最近的势头很猛。 她看到季时宴都要用力克制自己不靠近。 虽然心理极度厌恶,可是生理上—— 季时宴仅仅是揽住她的腰,她就腿一软往他怀里倒。 “季时宴!我要杀了你!” 季时宴抬手,轻抚过她的侧颊,眼里黑沉沉的望不到边:“卿酒酒,你也会委屈么?” 卿酒酒一愣? 委屈? “没关系,本王可以满足你。”指腹擦过卿酒酒的唇瓣,低头轻咬了一下。 “放手!滚开!你可以去找卿秀秀,别公狗发情往我身上凑!你身上的 又不是我下的!” 季时宴辗转在她唇瓣:“阿秀怀着身孕。” 卿酒酒如遭雷劈,因为卿秀秀怀着身孕,所以要在她身上泄欲? 可她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要推开季时宴的手都是软的,用不上劲。 这么看起来,自己更像一个欲拒还迎的戏子! 她又气愤,又羞耻,更多的是对季时宴滔天的恨意。 凭什么这么对她? 云琅被下了毒,她只是教训卿秀秀就被折断了手。 季时宴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衣服被撕开,卿酒酒感觉浑身冰凉。 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替以前的卿酒酒心凉,也替被困在王府的自己。 可季时宴今天显然是要羞辱她到底,毫不手软地片片撕碎她的衣服。 “不是恨本王么?那你贴这么紧做什么?” 第89章 侍寝是你的本分! 第89章 侍寝是你的本分! 门外不知何时又起了狂风,紧接着大雨如注,声音嘈杂地砸下来。 她紧咬牙关, 她松开了牙:“季时宴,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总有一日,承安王府会变成你的埋骨之地!” “我不会杀了你,”季时宴寸寸往下:“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留在王府......” 做梦! 卿酒酒心底万千唾骂,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臣服,只因为凤凰胆令她心智沉迷。 烛火昏黄。 “卿酒酒,侍寝是你的本分!” ...... 她眼底都是血丝,趁着季时宴转身的空档,摸过掉落的短刀,一把戳入季时宴的后背! “呃!”季时宴闷哼一声。 屋里的旖旎荡然无存,血丝簌簌地冒出,染红了床单。 不过因为卿酒酒的手还不太能使上劲,这一下戳的并不算深。 她双目猩红,用被子裹紧痕迹斑斑的身体:“滚!” 等到终于结束时,外头已经有些微亮的天光。 季时宴也记不得自己放纵了几个时辰,只是卿酒酒已经彻底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而他背上的伤,血已经自己止住,结了一层紫色的痂。 卿酒酒睡着了也没有松开眉头,她紧紧拧出一个川字,看上去非常痛苦和嫌恶。 季时宴的手在上面轻轻抚了一道,力道很轻,似乎怕弄醒她。 而后罩住她的脸,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亲吻。 “你逃不开王府的,”季时宴的声音嘶哑:“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慢慢给你。” 他收紧手,卿酒酒就完全被困在他怀里。 沈默在外头敲门:“王爷,卯时了。” 他其实有些害怕,但是公务在身不得不惊扰。 “进来。” 季时宴放开卿酒酒,替她盖好被子,这才披衣而起。 沈默进屋时,头都不敢抬。 昨夜将云琅送回去后,他就来海棠苑里守夜,里头的动静这么大,他当然是有听到一二的。 季时宴一夜放纵未眠,不过沈默看不出他的喜怒。 这是这一室令人暧昧的气味,已经让他耳廓发红了,他只敢紧紧盯着地面。 不过水患的事情终归是有了些好消息。 “王爷...梦溪那有消息传回来,昨日王妃将东西安排好,他们守了一夜,事情果然成了!” 这些日子卿酒酒没少用钱,从工部也没少霍霍东西,在梦溪那个地界上造了个大家伙。 谁也看不懂那东西是什么。 陈文和看了,只说卿酒酒装神弄鬼,将工部的东西都霍霍完了,贵重的铁器被造成了一条条巨大的‘水管’。 当然,水管这名字也是卿酒酒取的。 她说用于将燕京的水,都抽调到梦溪。 但是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方夜谭。 自古水往低处流,还没有见过那个人有本事让水往高处流的。 可昨夜刮了一场大风后,全燕京都震惊了! 就见那矗立在梦溪镇口的大家伙,轻易就被风带的转动起来,而那拥堵的水,也源源不断被水车带上高处的‘水管’,连通了整个梦溪镇的水管,轻易就将水带往了梦溪。 在现场的人几乎激动的站不住。 陈文和却不屑:“这不过是借了东风,如是风停了,这水车还能转??” 风很快就停了。 然而水车却没有停。 那水车旁,卿酒酒做了个小木屋,木屋严令过旁人不准随意进出。 而风停的那刻,木屋竟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紧接着,更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水车竟然更快速地转起来,水也更快地往高处流! 这一下,就连陈文和也震惊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时宴听完,表情虽然还是无动于衷,不过却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卿酒酒。 沈默继续说:“陈大人神情激动,说王妃这次定然是装神弄鬼,他吵着要拆开那木屋看个究竟,不过王妃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去,属下无法,这才来打扰王爷您。” “陈文和自然是急了,”季时宴淡淡的不屑:“这事卿酒酒做成了,他头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沈默上前替他更衣:“主子,那这次我们应该怎么做?” 又一看,季时宴身上竟然有血迹,他一惊,方才没有注意,地上还躺着一把带血的短刀。 这.....王爷跟王妃昨夜折腾的是有多厉害啊? “主子,要不要叫府医来看看?” “不碍事,找个治跌打的药酒过来。” 沈默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来。 季时宴接过,牵起卿酒酒那只被折了的手腕,给她抹了药。 他做的很轻柔,有一种沈默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忍不住道:“王爷,您对王妃不是她看到的样子,为何不能告诉她侧王妃——” 季时宴凉凉地投过来一眼。 沈默于是闭嘴不敢再说。 “反正她逃不掉,还有半月就满两个月,凤凰胆的毒性会达到巅峰,她只会越来越离不开本王。” 自从去年猎场,王爷让谢雨去查清卿秀秀这些年的作为,而卿酒酒又坠崖之后,他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了样。 明明王爷对王妃不是全无感情,可为何偏偏要这么行事? “阿秀的胎不能出问题,好好看着,还有那个傅家老头,请过来做准备。” 第90章 杀意 第90章 杀意 卿酒酒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正午。 她忍着腰酸背痛起来,突然发现自己手腕上被上了药。 昨夜一场荒唐,她还记得自己刺了季时宴一刀,可这混账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凶! 思及昨夜种种,卿酒酒狠狠一拳锤在被子上! 可是世界上的人渣这么多,人总还是要活下去。 “就当是被发情的公狗的咬了一口。” 刨开其他,季时宴这张脸毕竟还是好看的,就算是互相满足了一下生理需求。 可是她今日还有事,必须要起了。 谢雨见她从屋里出来,飞身从屋檐跳下来,看清她的脸色不敢靠近。 沈默早上离开时说,让他最近不要惹卿酒酒。 否则可能很容易就被卿酒酒弄死了。 昨夜翠玉轩的动静,今日已经传遍了王府,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 说卿酒酒果然不受宠,王爷眼都不眨就将她的手腕折了。 还说侧王妃就是得宠,都对小世子下毒了,王爷都没有舍得重罚她。 这府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跟着谁更有前途。 谢雨用笔刮了刮自己的脑袋,看见卿酒酒,深以为然。 因为卿酒酒今日不光面色惨白,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唇角还有一道似乎被咬破的伤。 那模样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谢雨!”卿酒酒忍着腰疼,扬声道:“昨夜让你留意沟渠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个陈文和闹了一上午了,”谢雨赶紧说:“王爷一早就过去了,你那个小木屋不是不让开吗?工部的人都闹着要进去。” 卿酒酒不屑冷哼,进去? 不要命的可以进去,那小木屋就是个简易的蓄电装备,陈文和进去被电死差不多。 听说装备顺利启动,正在往梦溪送水,也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了。 卿酒酒:“走,去沟渠看看情况。” 到了工地,发现围观的人多了好多。 水车抽水的事情是个奇闻,惹得两地百姓纷纷过来一探究竟。 还未走近就听见陈文和的声音:“嗐呀,为百姓办事是我们工部的职责,都是应该的,不用谢我。” “陈大人!沟渠的水排到梦溪,解决了往后的水患问题,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是啊是啊,我们老百姓感激万分!” “陈大人,这是我家母鸡生的土鸡蛋,如今水患,别的好东西没有,这些鸡蛋您拿着!” “陈大人太辛苦了,日以继夜在渠上为我们谋生路,当真不容易,等水患解决了,我们定然发动给你修建祠堂!” “这水车当真是奇迹,陈大人太厉害了,竟然能想出如此厉害的方法!” “......” 谢雨神情激愤:“搞什么?这水车怎么就变成他的作品了?还感谢他?他只知道偷懒睡觉!” 他的话惊动了方才那些百姓,一回头看见卿酒酒,那些人的眉头都皱起来。 “承安王妃怎么又在这儿?” “一个女人整天抛头露脸的,还来这种危险地方,陈大人还得分人手保护她,真不知斤两!” “就是,你们看看她脸上的伤口,这、这要不是跟人厮混一夜,能弄成这个样子么?” “真不要脸!” 陈文和站在人群中,笑的跟菩萨似的。 他本就看不爽卿酒酒,自然乐意听见别人骂她。 等差不多了,他才抬抬手:“哎呀好啦,承安王妃只是来视察一二,大家都不要激动哈。” “陈大人你还帮她说话,她不帮倒忙就算了,还敢来视察陈大人的工作?” 卿酒酒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来大家都对这水车很满意?” 谢雨比她更激动:“你们有没有搞错,这水车是卿酒酒做的,只是借用了工部的东西而已,你们以为是陈文和做的??” 他话落,现场霎时爆发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他在说什么?水车是卿酒酒做的?卿酒酒知道绣花针怎么拿吗?” “承安王还好不在,若是在,脸都要被丢光了。” “说谎不眨眼,还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陈文和岿然不动,依旧是那一副言笑晏晏的神情。 卿酒酒懂了,当初陈文和虽然嘲讽但还是同意自己做这个水车,根本就不怕卿酒酒抢工。 因为陈文和再不靠谱,也比她一个深闺妇人要可信。 他只要稍加引导几句,这水车的功劳就到了他头上。 还真是——不要脸的老男人。 卿酒酒不稀罕那点名利,但是从昨夜到现在,不管季时宴还是陈文和,都在给她添堵。 她一口气在季时宴身上出不去,总不能叫陈文和也踩在头上吧?! “陈大人既然造出了这个水车,那能否告知,等城内的积水都抽完了,要如何让它停下呢?” 这...... 陈文和的脸色瞬间变青。 昨夜起风,这水车就转了,之后风停它也没有停下来。 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积水抽完会如何...... “自、自然是拆卸了这个水车,都已经无用了,还留着它干什么?” 卿酒酒双手抱臂:“可燕京的水患一年就发一次,明年陈大人还能将它装上么?” “承安王妃!”陈文和狠狠将她一瞪:“这就不管你的事了吧?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么宽是要做什么?” 现场的气氛突然古怪起来。 卿酒酒冷笑不改:“陈大人不用将我当成承安王妃,我就是个普通百姓,也可有此疑问吧?” 围观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工部的干事们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水车的全盘都是卿酒酒一手抓的,他们只知道按她给的图纸做东西,对其他半点都不了解。 细节上的东西陈文和定然是答不出来的。 “或许......”卿酒酒看向那个蓄电的小木屋,如同引导一般:“诀窍在那木屋里头呢?” 陈文和看了一眼木屋,又看了一眼百姓。 水车的事儿,他定然要将功劳揽下来,不然要是让卿酒酒抢走了,他工部尚书的位子,定然是要不保! 想到此,陈文和拔腿往木屋走去。 而谢雨此时预感到了什么,他看了卿酒酒一眼,发现对方眼中充斥着陌生的杀意。 陈文和拉开了木屋门。 下一刻,一道哀嚎声猝然而起! 第91章 杀人了 第91章 杀人了 那个木屋不大,负责过布置的人知道,里边是些错综复杂的零件。 还有几根连同水车的大铜丝。 虽然不知道什么作用,但是设计的精巧程度,比外面的水车要高级上百倍。 卿酒酒曾明令禁止过,一旦水车转动,除了她,谁也不能进去。 而陈文和—— 他进去了,不过一会,那屋里竟然传来一阵焦糊味。 吃过烤鸡烤野物的人都知道,那是肉被烧糊的味道...... 卿酒酒神色不变,在一众瞪大的双目缓步走了过去。 恰逢此时季时宴带兵过来,他听闻卿酒酒醒了就来了这。 “主、主子!”谢雨的声音沾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抖:“让王妃回来,里面死人了!” “卿酒酒!”季时宴脸色大变,人已经飞身出去,半道截住了卿酒酒。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木屋里的陈文和身躯剧烈颤动着,甚至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那是高压电灼烧人体的声音。 卿酒酒寒凉地看向季时宴:“滚开。” 后腰的酸痛还在提醒她昨夜的荒唐,她现在看季时宴的眼神,就如同看陈文和那摊烂肉。 如果不是杀了季时宴自己更难逃出燕京,他早就死一百次了! “你要干什么?”季时宴面色铁青:“你杀了陈文和?” “你瞎了吗承安王殿下?陈文和是自己去送死的。” 这时候,被吓愣住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慌乱地往前涌:“死人了!陈大人死了!” “他、他怎么死的?那木屋里到底有什么?!” “是卿酒酒!”一个工部的干事仓皇地大喊起来:“这木屋是她叫我们做的!一定是暗藏机关,才会叫陈大人丧生!” “对,是她,是她杀死了陈大人!” 这一会儿,方才木屋还是陈文和一手设计的,现在出了事,又变成是卿酒酒的责任了。 “快将她处死!她一定是有邪术,一定是有邪术!” 百姓面面相觑。 卿酒酒搡开季时宴,还要继续往前,又被季时宴一把攥住手:“你真要去送死?” “我送死?”卿酒酒呵呵一笑:“放心吧,我死之前,一定会先送你下地狱!” 说完,她从腰间掏出两个自制的绝缘手套。 戴在手上之后,她跨步进了木屋,将电闸一把拉下! ‘轰隆隆——’ 那高速转动的水车,竟然越转越慢,直至停下。 而沟渠的水,也不再往高处引。 卿酒酒将陈文和的尸体拖出来,丢在黄泥地上。 只见陈文和的皮肉都呈干瘪状,死不瞑目,那双眼球似乎都要炸出来一般。 卿酒酒一个女人,竟然手碰尸体,眼都不眨一下。 有胆小的百姓已经在尖叫了。 “这、这究竟是什么水车?!” “不对,这水车若是陈文和做的,为何他自己死了,卿酒酒偏偏没事?” “难道陈文和当真是顶替的,这水车竟然是卿酒酒做的?” “陈文和当了工部尚书十几年,从没有听他说过什么水车,今年突然做成了,本来就有些奇怪!” 工部的干事还企图将罪责引到卿酒酒身上:“她分明是想害死陈大人,而在木屋上动了手脚!” “我、我要去禀报陛下,她杀了先帝的救命恩人,一定要治她死罪!” 那干事慌不择路,闷头就往外跑。 季时宴一个眼风过去,沈默将干事抓住,一脚踢到了地上。 “本王在,你们还没资格污蔑王妃。” 这种假惺惺的好意卿酒酒根本不领情:“你们尽管可以去告知陛下,等这水车被朝廷封了,沟渠的水排不出去,大家也别过这个年了,弘法寺的地方还够放病人吗?” 一句话,正中痛点。 就连季时宴也意外地朝她看过来。 卿酒酒拍拍手,她的腰实在酸,一掀袍摆,干脆在石头上坐下来。 她缓缓道:“大周的水患一直是百姓的心疾,每一次发作,总有家里死人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家里人曾死于水患的百姓,莫名鼻腔一酸。 “陈文和带给你们什么?他喊口号,说积极治理,可水患还是年年有,人少死了么?没有。钱少用了么?也没有。” 卿酒酒的视线划过面前的一波人,突然一声叹笑。 “你们看不起我是个女人,不信我能解决水患,没关系,若是有别的方法,也可以将这水车拆了,可你们如今有吗?” “燕京城三千将士,加上工部一千人,日以继夜,灰头土脸,这沟渠的水挖通一点了吗?” 答案还是没有。 百姓们沉默着。 而面上也越发显得有些难堪。 突然,人群中多了一辆马车。 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好些日子不见的席越。 席越听见了卿酒酒最后的几句话,他上前,温声道:“所以陈文和死了,并不是没有好处,朝廷死了蛀虫,才能有下一个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官出来。” 席家在燕京,是有几分地位在的。 这地位不是说挣的钱多,而是席家一直在给百姓做布施。 他们是燕京城的大善人,出钱出力少不了席家。 所以听见席越这么说,惊愕的百姓连连点头:“席公子说的对!” 席越浅浅一笑:“所以无论陈大人是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到现在,沟渠的水几乎排了三分之一,这是卿姑娘的功劳。” 他说卿姑娘,却不说承安王妃。 听得季时宴眼眸危险地眯起,看向席越的神情都带了几分忌惮。 席越恍若未见。 席越一出现,原本已经被卿酒酒游说的摇摇欲坠的百姓彻底倒伐了,瞬间就改了口风。 “如果承安王妃是真心为百姓做事,我们倒也可以信一次。” “陈文和死了就死了,水车不能拆!” “对,不能拆!” 不过几瞬间,周围响起了一片支持声。 虽然有把握说服这些迂腐的百姓,不过席越的到来显然让自己事半功倍。 卿酒酒由衷地朝他投以一笑。 “我送些衣物和草药过来,”席越走近了,愈发显得风光霁月:“听闻你这几日都在帮忙,没有累着吧?” 季时宴的声音却猝然响起:“卿酒酒,给本王滚过来!” 第92章 季时宴疯批了 第92章 季时宴疯批了 卿酒酒只是朝季时宴一瞥,而后若无其事地与席越攀谈:“没有,辛苦你了。” 席越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他们相识,也是因为席越喜欢音律,去藕荷楼听过几次卿酒酒的古筝。 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与季时宴完全不是同一种人。 席越温润如玉,长得好,家世好,却从未有盛气凌人的做派。 两人一来一往,交谈和谐。 见她坐在地上,席越好笑地伸出手:“起来吧,地上凉,你若是累可以到我的马车上歇息一会,你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谢谢,我——” 卿酒酒话还没说完,身体却一轻,被人莫名从身后打横抱起来! 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卿酒酒勃然大怒:“季时宴,你放我下来!” 季时宴面若寒潭,瞪着席越:“席公子这么闲,不如去帮士兵挖地?” 他们之间,竟然有一股剑拔弩张的硝烟气息。 谢雨咬着笔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慢慢挪过去蹭了蹭沈默:“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这个姓越的,好像很懂王妃吃哪一套,要是主子也能跟王妃这么轻声细语说话,他俩昨晚就不用打架了。” 沈默一个白眼翻了一半翻不出来:“人家姓席....主子这性子就不可能轻声细语,还有你管昨夜那叫打架?” “不然呢?王妃嘴角都破了,今日似乎腰也不舒服,主子下手也太狠了,又打又咬。” “......” 他还是继续观战吧。 季时宴箍着卿酒酒不放,神色冰冷很是难看。 席越一向温润的面孔也变得不大好看:“王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众强迫,不算君子吧?”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季时宴冷冷一笑:“这话说的仿佛本王强迫了良家妇女似的,你别忘了,卿酒酒是本王的正派王妃!” “是么?可我却听闻,王爷您宠妾灭妻,心尖肉不是府里那位侧王妃么?” 宠妾灭妻??? 这四个字一出来,不光是沈默,就连卿酒酒也惊讶起来。 季时宴毕竟是个手握重权的王爷,指着他鼻子骂宠妾灭妻,无疑是直接将他的脸丢到地上踩! 果然下一刻就见季时宴狠戾一笑:“沈默,席越对本王口出狂言,穿本王的令,收押天牢!” “王爷如此,是没有容人的胸襟么?” 席越反唇相讥,似乎丝毫不怕。 卿酒酒一手攥紧季时宴的衣领:“季时宴,你敢?席越纵然不敬,但是他没有说错话!” “是么?可本王就是胸襟小,不容人。沈默,还不带下去!” 沈默哪敢耽误,上前押着席越就走。 不管怎么说, 季时宴要治人罪,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放眼整个燕京城,他现在还没有需要忌惮的人。 “季时宴!”卿酒酒震惊于季时宴这样假公济私,他分明只是单纯看席越不爽,就要将人下放天牢。 这让她对季时宴更加产生了一种无法表述的厌恶。 “我还设计弄死了陈文和,你怎么不将我也关押天牢??” “你还想跟他去天牢?”季时宴残忍一笑:“卿酒酒,你的命都是本王的,本王想要你如何,你就如何,现在,你若不乖乖待在本王怀里,那席越在牢里,就别想好过!” 他还拿席越威胁她?! 卿酒酒气笑了:“你别忘了,弘法寺还有一堆疫病病人在,现在太医院束手无策吧?” 季时宴垂眸看她。 卿酒酒昨夜确实被自己欺负狠了,即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难掩疲惫。 尤其是唇角被他咬破的一块,隐约还能见一些血色。 昨夜再生气,那也是床笫间的助兴调剂,可现在却为了个男人,对他怒目而视。 季时宴心底火气翻涌。 凭什么别的男人能牵动卿酒酒的思绪? 凭什么她在自己的怀里,却要为别的男人求情? 想要他放过席越? 做梦! “卿酒酒,你要记住,死几个人对本王来说无关痛痒,”他凑近卿酒酒的耳廓,说出的话残忍又嗜血:“就如同弄死陈文和你可以错眼不眨一般。” “......” 卿酒酒确实高估了季时宴,人命在他手中始终是蝼蚁,惹得他不爽了,还不是手起刀落一条命。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如此磊落地说出来。 “季时宴,你还是人吗?” “本王是不是人,得看王妃的表现。”季时宴盯着远处被带走的席越:“要让他从天牢出来很容易,取悦我。” 她没有听错吧?? 季时宴说取悦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卿酒酒昨夜还拿刀刺进他皮肉呢,今日能共处一片天就已经是季时宴祖先坟头冒烟了,还想她求他? “除非我死了你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季时宴凝起冷笑:“好啊,谢雨,传令去天牢,席越言语造次,先按律法,杖责三十!” “你敢!” 三十杖下去,席越那不会武功的身板就算卧床半月,也未必能恢复好! 谢雨哪敢违抗命令,他更不想留在这被王爷王妃的血溅到,所以忙不迭跑去传令去了。 太可怕了,他总有一种王爷的脑袋早晚被王妃砍下来当球踢的感觉。 季时宴面若寒潭,不再发一言,抱着卿酒酒丢上了马,自己随即也坐上去。 电闸的作用叫他看得明明白白,方才就叫人带上绝缘手套去了。 电闸一拉,水车又轰隆隆地转起来。 而显然,有了水车之后,他要闲了不少。 卿酒酒只有后悔。 因为季时宴闲下来的时间,拖着她回了府。 管家也没有想到他今日回来的这么早,连晚膳的时辰都还没到。 看见季时宴几乎是扛着王妃回来,面色沉郁,他的一颗老心又颤了颤。 不会又出了什么吧? “王、王爷!” 卿酒酒手脚并用,不断砸在季时宴身上:“你给我放下来!” 拳脚有些还落在昨夜的伤口上,疼的季时宴的表情更加难看。 “去备一桌饭菜,让你们王妃伺候本王用膳。” “季时宴你做梦!” 卿酒酒怒不可遏:“你要是把席越弄死了,这整个王府都要陪葬!” “是么?”季时宴将她扔在椅子上,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根绳子,将卿酒酒反手绑了:“看来你学不会服软了。” 第93章 取悦我 第93章 取悦我 他说绑还是真绑,将卿酒酒的手腕都勒出了痕! 大厅里一片混乱,充斥着卿酒酒的怒骂声和椅子的梆梆声。 系了个死结之后,卿酒酒彻底挣扎不动了。 季时宴在她身前蹲下来,两眼猩红盯着卿酒酒:“乖一点,否则不止你,本王要弄死席越容易的很。” 下人们一声也不敢吭。 卿酒酒也终于意识到,季时宴是真的在发疯。 从自己回来之后就有一种感觉——季时宴跟一年前比,真的变了很多。 他明明还是那个看一眼就莫名令人讨厌的承安王,但是除此之外,很多时候面对自己,他确实多了很多疯劲。 ——暴戾,阴晴不定,还有很多时候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好像不再执着于要自己跟云琅的命,而是想将自己困在王府。 这让卿酒酒想到两个字——驯服。 他想将自己驯服, 就像驯鹰的人,不惜折断雄鹰的双翅。 季时宴现在是试图折断她的。 可是目的是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逃离王府吗? 凤凰胆,云琅身上莫名其妙的依赖,还有、还有今天触怒他席越。 这些似乎都很容易牵扯上季时宴的情绪,让他变得暴戾,又矛盾。 她从心底生起一丝慌乱。 少见的,卿酒酒有那种不可掌控的危机感。 就好像她如果不听话,季时宴甚至会不惜折断她的双脚,将她牢牢困在这一亩三分地。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甚至眼中多了一丝少见的惶恐,季时宴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抬手抚了抚卿酒酒的发顶,像摸着一只失去攻击力的老虎。 “你乖一点,本王还能让你自由地进出王府。” 卿酒酒狠狠一颤! 果然是这样! 他想将自己关起来! 她身中凤凰胆,情绪里本来就带了对他不可抗拒的因素。 而他服了百毒不侵的药,不管自己对他用什么毒都不会起效。 但他却可以轻易将自己扔在床上,轻易反绑她的双手......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云琅也还在王府,席越也被他抓住。 虽然她和席越不算太熟,可是明明知道季时宴针对席越只是为了对付她,她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 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要怎么才能逃开季时宴..... “你逃不掉的。”季时宴又说:“不要想着逃走,云琅也在我手上呢,他还那么小,我一只手掌就能要他的命。” “季时宴....那也是你儿子。” 季时宴拨开她鬓边被冷汗浸湿的发,竟然奇异地露出一个笑容:“可我没那么在乎他。” 卿酒酒心都凉了。 她早就知道季时宴心狠,但是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心能狠成这样。 大厅内寂静无声,下人们早就别管家驱赶出去。 而管家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地里。 王爷这....真的是要逼死王妃不成? “但是只要你留在王府,不惹我生气,我会对他好的。”季时宴缓缓握住她手,握得一手冰凉也不在乎:“你想要什么我知道,噬心蛊我也会解决。” “我真想看看有一天,”卿酒酒凑近他,长睫扫在季时宴的眼睑上,声音丝毫不带温度:“你痛失所爱会是什么样子。” “王爷!”一道惊呼传来,夹杂了几分肝肠寸断:“卿酒酒你给我退开!” 就见卿秀秀被几个侍女簇拥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门口。 看见卿酒酒与季时宴凑的如此近的距离,那股酸味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她听说昨夜季时宴竟然歇在了海棠苑! 自己费尽心思安排的,好处却都被卿酒酒抢去了,凭什么?? 而且今日,卿酒酒竟然还是与季时宴同乘一骑回的府! 季时宴眼底一冷,看向卿秀秀:“不是叫你禁足,怎么出来了?” ——季时宴不高兴。 卿秀秀一眼就看的分明,她毕竟跟在季时宴身边好多年,还是能揣摩一些的。 见此她立刻先服了软:“是妾错了,王爷,妾只是听闻您今日早早回府,恐怕您是身子抱恙,这才急急赶来查探一番。” 而且此时她才看清,卿酒酒竟然被反绑了双手。 看来这不知死活的贱人又惹怒王爷了,哼,昨夜得宠又怎么样? 季时宴可从来没舍得罚自己一下,更不曾这样粗暴对待。 她想通这里,抬步垮了进来:“看来又是姐姐闯了祸惹恼了王爷,姐姐,你怎么总是不识好歹?” 卿酒酒身累心也累,连跟卿秀秀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干脆往椅子上一靠。 反正季时宴不会放过她,也只会在卿秀秀面前羞辱她。 无所谓了。 见她不说话,卿秀秀更为得意:“王爷,您有时候也是心软,姐姐三番两次忤逆您,就应该好好教训一番才是,否则由着她,王府早晚会被她害惨的。” 管家小心地观察了季时宴的表情,适时地插嘴道:“王爷,晚膳已经备好了,您看要不要先用?” “这太阳还未落山,吃什么晚膳?”卿秀秀没好气地呵斥:“王爷操劳一日,应当先安排热浴给王爷舒缓才是。” “菜传上来。”这话出自季时宴。 卿秀秀面色一变:“原来王爷饿了,那便先传膳吧,王爷,姐姐惹了您生气,是不是就先让她回海棠苑去闭门思过?妾陪您用膳?” 卿酒酒巴不得这时候季时宴将自己扔回海棠苑去。 可季时宴显然不会让她舒坦,反而动手解了她的绳子:“王妃方才吃了教训,知道应当怎么做了么?” 卿酒酒怒目而视。 这疯子还要自己伺候他吃饭?? 卿秀秀说了半天,季时宴一句也未理她,不由面色难看起来。 她暗暗瞪着卿酒酒,不懂为什么王爷明明看起来对她嫌恶,却又要放在面前碍眼。 “好啊。”卿酒酒决定,既然暂时反抗不了暴权,那就先满足自己的食欲。 她饿了一天没吃饭了。 季时宴坐上主位,瞥了一眼杵在原地的卿秀秀:“阿秀也没用饭的话,一起吧。” 卿酒酒坐在季时宴的左手边,化愤怒为食欲,先狂塞了几大口。 管家在一边看得眉头都要夹死苍蝇了:“王妃——” 这陪王爷用膳,怎么能自己狼吞虎咽呢? 看看人家侧王妃,拎着公筷布菜布的多勤快。 季时宴余光扫了一眼卿酒酒,不经意般:“咳!” 卿酒酒动作一顿,而后故意恶心人,拎着自己的筷子给季时宴夹菜。 她动作快,不一会儿就将菜夹满了季时宴的碗。 第94章 小时候就该让老王妃打死他 第94章 小时候就该让老王妃打死他 这番动作直看的卿秀秀不由嗤笑。 卿酒酒这个从小就没有规矩的野人,果然就算自己不出手她也走不长远。 连讨好王爷都不会,她又能嘚瑟到哪去? 王爷现在也不过是觉得她有些新鲜,所以才多看了她两眼。 要她侍寝,定然也是因为自己现在怀着身子,王爷怕她有什么闪失,才去找了卿酒酒。 不然就她那野蛮性格,王爷怎么看得上? 想到这,卿秀秀不由心底窃喜,又给季时宴夹了块鱼肉:“王爷~你不要跟姐姐计较,她呀从小就不学规矩,还是让阿秀伺候您好了。” 她给季时宴夹的菜都在碟子里,不像卿酒酒堆了一整个碗头。 季时宴凉凉地看了卿酒酒一眼。 她看起来果真是饿极了,吃饭堪称狼吞虎咽往里塞。 仔细想想,昨天傍晚她回府的时候就接近晚膳时辰,但是那时候她去给云琅泡药浴。 后来就去了翠玉轩讨要说法,再后来...自己去了海棠苑,直到晌午出门,她几乎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 饿了也是正常的。 至于卿秀秀说了什么,季时宴则全然没有听清。 “王爷?您怎么不动筷?”卿秀秀不由催促看起来在出神的季时宴。 季时宴回神,夹起一颗青菜吃了下去。 然而这一举动却让卿秀秀瞬间变了脸。 因为他夹的不是自己给他布的菜,而是卿酒酒那个贱人用她自己的筷子给季时宴夹的! 卿酒酒化愤怒为食欲,不仅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还喝了一碗汤。 ——那汤还是季时宴亲手打的,撇了浮油,去了汤渣。 卿酒酒狐疑他是不是在里面放药了,但是她吃太快被哽住了咽喉。 于是也没有多想,直接端过一口干了。 这两人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可是季时宴竟然在这样的氛围里,渐渐褪去了身上萦绕的戾气。 “王爷,您今日吃的好少,”卿秀秀暗暗压下心慌,乘胜追击:“大约是厨房做的不合您的口味,不如去翠玉轩,妾还给您温着一道汤呢。” “我吃饱了!”卿酒酒将碗摔在桌上,起身就走:“想必王爷这顿饭吃的愉悦至极,我不打扰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卿酒酒现在很生气。 想必这餐饭已经用完了她全部的耐心。 看着她气冲冲的身影远离,季时宴收回目光,转向卿秀秀的小腹。 不过一月有余,那里还一片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女医可有说,孩子什么时候能出生?” 卿秀秀不高兴了一顿饭,见季时宴终于关心自己,不由又雀跃起来。 她抓过季时宴的大掌,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 “王爷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我们的孩儿出生了么?女医说了,足月约莫是来年五月,王爷只要再耐心等等~” 季时宴收回手,心底盘算着日子。 “不早了,回去歇着吧,你如今怀着身子,本王舍不得你操劳,缺什么就与管家说。” 卿秀秀期期艾艾:“那王爷,您不与妾回去么?” “阿秀,”季时宴敛了笑意,注视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警告:“本王舍不得罚你是一回事,可若往后再出现昨夜的事情,也不见得本王就能继续纵着,明白了么?” 卿秀秀以为他是全然不计较自己昨夜的行为。 结果......他原来不是不计较,那看来今天不吃自己布的菜,定然也是因为想要警告她。 她松了口气,不是要对卿酒酒另眼相看就好! 她慌乱地答道:“阿秀不敢了,昨日也是听婆子们胡说,加上实在是想王爷想的紧,才一时想岔了,王爷不要跟阿秀计较好不好?” “这次可以不计较。”季时宴的眼眸黑沉沉,谁也不知道里边装着的是什么情绪。 卿秀秀忙不迭点头,话说到这份上,她哪里还敢再有心思叫季时宴去翠玉轩。 换成季时宴往常的性子,怕是早就动军法了。 他只是警告自己,说明已经很仁慈。 他对自己再好,也是大周的承安王,是人人惧怕的异姓王,自己怎么敢捋他的老虎须。 现在想想,季时宴昨天没有对她的行为说只言片语,确实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卿秀秀想到这,赶紧往地上一跪:“王爷,妾昨日真做错了,这便回翠玉轩反省,万望王爷不要生气~” “回去吧。”季时宴淡淡道。 直等到卿秀秀的身影也不见,管家才小心地上前:“王爷,多日未曾在府中歇息,不如老奴安排王爷泡个热水浴,也好舒展舒展?” 也确实累了,季时宴点了头。 不过随即他又想到的什么,吩咐:“叫王妃过来伺候。” 王妃伺候您沐浴?! 管家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到,他宁愿自己现在耳背什么也没听到。 不然一会儿去海棠苑请王妃,他不保证自己还有命出来。 王妃对王爷的嫌弃,是个人都能看明白,这不是要命吗? 季时宴似乎也知道让管家去请卿酒酒可能会无功而返,他大发慈悲道:“算了。” 管家一喜:“对!让王妃伺候有什么好的,王妃做别的还行,可照顾人显然不行,老奴去给王爷挑个机灵的丫头过去伺候,定然比王妃会伺候人!” “本王亲自去海棠苑沐浴,你让人去准备吧。” “好的......什么?!” 浴桶摆到海棠苑去? 王爷看来是真的要他死..... 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纵然万劫不复,管家也不敢不去。 半个时辰后,卿酒酒看着自己屋里热气缭绕的浴桶,果然脸色就像要杀人一般难看:“怎么,王府这么大都不够你们王爷骚的了,洗个澡还要来海棠苑摆一桌??” 管家叫苦不迭:“王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的性子,他日夜操劳后,就容易脾气古怪,方才在饭厅您不也感受到了吗,逆着他的性子来,终归受苦的人还是您,不如还是顺着他来。” 卿酒酒哪里会不知道,季时宴这疯子现在就是吃准了要挟她。 只要自己服软,再王府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可是憋屈是真憋屈! 今日他要将浴桶摆到海棠苑来,来日是不是床也要搬过来了? “不过是忍一忍,王爷从小被老王妃没少虐待,骨子里带了些古怪,都是因为少时过的不如意,王妃您是个聪明人,就当服个软,自己日子好过些。” 卿酒酒冷哼:“小时候就该让老王妃打死他!” 第95章 心头血 第95章 心头血 季时宴一脚跨进来。 管家脸色一变,也不知道王妃刚刚那句话叫他听见了没有。 诅咒王爷死,那可真是离经叛道了,要是传出去,落个死罪也不足惜。 但是他小心地观察了几眼,王爷神色如常,似乎是没有听见的。 不由松了一口气。 季时宴往屏风边一站,冷目一扫管家:“还杵着干什么?” 管家忙不迭滚了。 “卿酒酒,过来替本王宽衣。” 卿酒酒狠狠将浴桶一踢,脸色看起来是真的想杀人:“季时宴!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王现在好好与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配合,别忘了席越还在牢里。” 卿酒酒深呼吸,忍住将季时宴杀了,再自杀的冲动。 就在走神的空挡,她的腰突然被人抓住,下一秒,随着‘噗通’一声,卿酒酒口中瞬间呛进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咳咳——” 因为实在没有准备,她的鼻腔酸涩到几乎整个鼻粘膜都要被咳出来。 “季时宴咳咳咳咳——你神经、神经病!” 她又打又踢,拳头一点没留情砸在季时宴的身上。 “好了,是本王错了,本王不应该出其不意。”季时宴被她砸中伤口,伸手攥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 错了? 这神经病什么时候还会认错了? ...... 最后终于敌不过体力不支,在季时宴怀里晕过去。 睡醒之后的卿酒酒简直想将自己砸死。 她猛然坐起来,结果腰一酸,又倒回去。 ——呼吸声从旁边传来,季时宴这疯批竟然还在。 长睫紧闭,似乎睡的很沉。 昨夜种种如翻云覆雨般冲进脑海,对于某些自己主动的行为,简直想穿越回去杀死自己。 可是意乱情迷间,昨夜的季时宴似乎格外温柔。 她真的毒入骨髓没有救了,现在看他闭着眼睛,浑身不带攻击性的模样,还觉得有几分赏心悦目...... 不疯批的时候,季时宴也勉强算个美男。 正在走神间,门扉被敲响:“主子?王妃?” 季时宴睫毛动了动,终于被吵醒,但是一看就没有醒透,双手一捞,将卿酒酒摁在怀里:“什么事?” 声音里带着纵欲过后的嘶哑。 “小世子醒了,闹着要王爷呢。” “云琅醒了?快抱进来!”卿酒酒踹了季时宴一脚:“起开!” 季时宴一动不动:“抱进来。” 云琅已经哭上了,小脸上两行眼泪惹人心碎,瘪着小嘴要爹爹要娘亲。 沈默将他放在床上,眼睛根本不敢左右乱看:“时辰还早,王爷王妃不急着早起,再歇一会吧。” 说完马不停蹄遁了。 卿酒酒已经懒得计较自己在王府清不清白了,白眼都懒得翻。 她将云琅抱过来,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毒疮。 卿秀秀用的都是些寻常的毒药,不难解,她早就给云琅涂过药,现在伤口已经结痂。 云琅在她怀里拱了拱,分明还困着,可脸色又显得有些不正常。 他小手不断抓挠胸口。 卿酒酒眉头一凛:“噬心蛊发作了?” 季时宴不动声色地睁开眼,将云琅抱过来。 云琅呼吸急促,难受地到处抓挠,一不留神身上就抓开几道口子。 原来他身上的伤都是他自己挠起来的。 季时宴几乎犹豫都没有,他本就没有穿上衣,速度极快地摸出卿酒酒平常藏在枕头下的短刀,往自己胸口一刺! 卿酒酒还未震惊过来,云琅却显然熟门熟路,闻着血的味道就凑上去。 他苍白的唇渐渐被血染红,最后或许是噬心蛊被季时宴的心头血压制了,他渐渐昏睡了过去。 卿酒酒这才注意到一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东西。 数次亲密,她要是没有看到季时宴胸口伤痕,那是说谎。 但是她以为那些旧伤痕,都是季时宴打斗留下的。 他这人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新伤旧伤无数,胸口的伤实在不算明显。 但是现在想来,谁会反复被人伤到心脏的地方? 季时宴....竟然一直用心头血在养着云琅。 第96章 不能为家族做贡献,还留着做什么 第96章 不能为家族做贡献,还留着做什么 “还困吗?”他这时候突然探手过来在卿酒酒侧颊抚了一下。 云琅已经重新睡熟了,被季时宴放在床中间。 卿酒酒回神,表情显得有些怔忪:“你一直用心头血在喂云琅吗?” “嗯,不是你说的,父母的心头血,噬心蛊恐惧的东西?” 那是当年在猎场,卿酒酒不经意说出来的话。 她以为季时宴会放任云琅在这一年里自生自灭,因为无论是指尖血还是心头血,对一个人的损耗都太大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明明很厌恶云琅,生产那夜,你巴不得从我肚子里捂死他,你忘了吗?” 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什么呢? 她不认为季时宴是个大善人,只因为看到云琅痛苦,就会一遍遍划破自己的胸口。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什么? 一年里,他将云琅变成了个小怪物,只认他,只知道昏睡。 可又一点都不犹豫地用心头血喂他。 季时宴高出卿酒酒很多,他垂眸望着卿酒酒的发顶。 印象里,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平静待在一个空间,没有剑拔弩张。 卿酒酒的神情好像很苦恼,她被凤凰胆牵制,对季时宴的情绪稍微被打乱,就容易迷茫和不解。 可是对于卿酒酒生产那夜的种种情形,季时宴确实无从解释。 “再睡一会,天色还早。” 稀里糊涂地又睡了一觉,还是三个人一起。 卿酒酒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居然睡得很好。 那一天之后,季时宴还真遵守承诺,将席越放了。 不过卿酒酒自从那日早上短暂地心软之后,很快就回归现实。 季时宴似乎在她身上尝到了好处,此后不论卿酒酒想要得到什么目的,都得先取悦他。 就连云琅需要的心头血,也得卿酒酒先将他哄高兴了,他才愿意‘慷慨解囊’。 疯批的劲头只增不减。 但是卿酒酒始终没有想通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只是为了满足他可耻的变态欲? 不过陈文和的死终究还是没有算到卿酒酒的头上来。 朝廷死了大臣,小皇帝先不说,卿涟漪却勃然大怒。 她本就愁抓不到季时宴的把柄,而季时宴竟然当着朝堂百官的面,说陈文和的死是他一手促成。 还称工部早就应该换血。 他这个举动,无疑惹得卿涟漪一番针对,甚至当场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是不是真要如外界传闻那样,只手遮天,摄政皇帝。 摄政二字一出,无疑是一顶大帽子扣在了头上。 朝臣们都捏了一把汗,生怕承安王在朝堂上就跟太后吵起来。 大周刚经历了一场水患,若是此时政权变动,对谁都没有好处。 可是太后步步紧逼,显然也是坐不住了。 谁承想承安王却只是轻轻一笑,回道:“若是本王真要夺权,太后觉得以你书中的兵力,能挡得住本王?” 这番话,可谓是狂妄之至。 卿涟漪被气的气血翻涌,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次死士一事,她手中折了一大波亲兵,若是要斗武力,她确实是赢不过。 但是季时宴竟然敢狂妄到在朝堂上当众这么说! “太后娘娘若是觉得不够跟本王斗,那还是好好修养身息,本王如今没有掌控朝政的念头,可遭不住太后步步紧逼,毕竟陛下年岁还小,不是么?” 说完,他衣袖一甩离开了朝堂。 卿涟漪还是被喂了一颗特效救心丸,才堪堪喘过气来。 她扬手砸了大殿上所有的东西,怒道:“他什么意思?他是觉得大周现在尽在他的掌中了?他敢这么对哀家说话?!” 宫人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娘娘想要这大周江山的野心,是越发明显了...... “废物!都是废物!”卿涟漪又砸了个花瓶,雍容的面容都显得扭曲:“卿酒酒这个废物不能为哀家所用,卿秀秀又是个情种,我卿家的女人,不能为家族贡献,还要留着做什么?来人!” 都说太后那一日在慈安宫中发了好大的火。 不过外头却是风平浪静。 卿酒酒去弘法寺走了一遭,研制的药前几日就已经派了下去。 经过水车一事,谁也不敢再小看卿酒酒了。 那太医院的院正看见卿酒酒,都恨不得弯着腰说话,防止自己跟陈文和一样,莫名其妙就死了。 还找不到说法。 承安王再不喜欢卿酒酒,人家也是两口子,这不是,陈文和死就死了,工部尚书的位子,眨眼就换了承安王自己的人。 但是这试药的东西,到底比不得那水车。 煎好的药碗被捧上来,却许久也无人敢动。 卿酒酒坐在椅上,两根手指敲着扶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一圈人。 看得出来,这些人表面怕她,但是到底是不相信她的医术的。 “愣着干什么?你们盯着地上,地上能给你们长出特效药来?” “不不不——” 一个太医到底惧怕承安王的势力,端起了药碗,忙不迭朝疫病人走去。 而那些病人个个面露惊恐,仿佛太医手上端的是毒药。 卿酒酒冷眼看着,这药是她亲手研制,又是亲自煎出来的,就算对疫病没有效果,也不会死人。 这些人以为她是蛇蝎不成。 “我不,我不喝!”一道声音响起:“我那日占了她的便宜,谁知道她会不会心存报复给我喝毒药?!” 是那日卿酒酒第一次来弘法寺,言语轻浮的男人。 那太医抓住他衣裳:“王妃娘娘亲自送药过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她怎么会害你?快将药喝了!” 那男人毕竟病了这么多日,体力不敌太医,三两口就被灌了下去。 其余的太医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敢发。 “好好看看他接下来的反应,记录在册,随时同我说。” 可偏偏第二日,这人死了。 第97章 王妃怀孕了 第97章 王妃怀孕了? 消息传来时,卿酒酒正被季时宴困在床上发疯。 进入十一月,燕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最近停了雨,可每日也还阴沉着天。 卿酒酒其实不大习惯用早膳,却也还是早早被某人拎了过来。 季时宴最近都宿在海棠苑,跟他们之间情比金坚似的。 问他为什么不回他自己的窝,说天冷了,需要人暖床。 差点没将卿酒酒气死。 她堂堂特种兵,双博士! 今日起的早,她因为生云琅大出血导致的气血亏的毛病犯了,看什么都似乎在转。 上了桌也根本不想吃,闻着肉粥的味道就忍不住想吐。 “这是病了么?”卿秀秀给季时宴夹了道鸡肉,开始了新一天的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了呢。” 卿酒酒最近得宠的很,听说王爷回府之后就都往海棠苑里钻。 偶尔过去翠玉轩看她一眼,却从不过夜。 卿秀秀真担心自己这世子还没生出来,卿酒酒那肚子要是又有了,可怎么办? 卿酒酒没心情跟她斗嘴,她难受的要命。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却往心里去了。 季时宴搁下筷子,神情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动,冲管家道:“将女医召过来。” 管家忙不迭去了。 卿秀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只有卿酒酒嗤嗤笑了两声:“季时宴你不会也以为我要怀了吧?不可能。” “不可能?”卿秀秀冷笑着:“姐姐你是巴不得吧,生了世子,你就更能问问抓住王爷的心了,大世子身体不好,再生一个,你就偷着笑吧。” 然而季时宴的表情却突然难看下来:“为什么不可能?卿酒酒,你偷着喝避子汤?” 他每次与卿酒酒同房,从未叫人送过汤药,如果卿酒酒有了也不稀奇。 可卿酒酒却说不可能,这除了她偷着喝避子汤外,他找不到别的理由。 卿酒酒是真的难受,难受到不想跟他纠缠,而且她确实不会再给季时宴生孩子。 不论是个人意愿,还是她身体条件。 当年那一遭,她的子.宫早就受损不堪重负,即便是怀了,十个月内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 即便怀胎十月没有意外,可要真到生产的时候,也定然是凶险至极。 所以她不可能让自己怀孕,每次事后她确实都服了避子药。 她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卿秀秀暗自欣喜,这个贱人真是会给自己找死。 自古后宅妇人都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生不生孩子,偷喝避子药这一行径,无疑是往男人脸上甩巴掌。 她既然这么不知好歹,倒是给自己省了不少力。 要是真怀上了,她也不可能让卿酒酒再生一个孩子来跟自己抢地位的! 想方设法,她也要让卿酒酒的肚子生不出孩子来! 但是现在,不用自己出手,卿酒酒自己就将自己玩死了。 季时宴的脸色果然阴沉难看下来:“不愿意给本王生孩子?” “我——” 卿酒酒刚想解释,管家已经带着女医赶到。 不由分说就要号上她的脉。 女医显然很紧张,握着卿酒酒的脉有许久,不敢抬眸看季时宴:“王妃娘娘脉象虚浮,不过确实没有怀孕,但——” “闭嘴!” 剩下的话被季时宴狠狠打断,他站起身,拖起卿酒酒往外走:“本王看这饭你也不爱吃,索性就别吃了!” 女医的话听在季时宴耳朵里,就证实了卿酒酒不肯给他生孩子的事实。 卿酒酒被他拖的脚步踉跄,她头晕体虚,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季时宴你又发什么疯......” 女医胆子小,已经被吓跪在地了。 她没说完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原本她想说,王妃身体实在虚弱,即便想要,最好也好好调理一番,不然就算怀了孕,生孩子也有极大的风险。 可是王爷气成那个样子,她哪里还敢说话。 倒是卿秀秀,她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粥,望着卿酒酒被拖的踉跄的身影,发出一声哼笑。 不知死活的贱人,还真当王爷这些日子对她生了宠爱? 也不看清自己的身份,王爷这么厌恶她,她还不知好歹! 看来这次不用自己出手,她也会被惩罚的很惨了。 卿酒酒被季时宴扔到了床上,她本来就晕,这一下直接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不想给我生?”季时宴将她翻过来,一手紧紧掐上她的脖子:“可惜这事由不得你!” “季时宴,你别发疯!”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的相处还算平和,可平和终究是他们之间的假象。 有一日屏风被撕开,他们总会是这样针锋相对的场面。 “你放手!” “主子!”门外传来沈默的喊声:“宫里、宫里派人来拿王妃,弘法寺出事了! 第98章 奉圣谕来拿人 第98章 奉圣谕来拿人 宫里的人来拿卿酒酒? 昨日卿酒酒去弘法寺送药,那药确实是第一次用,还真出事了? 他扬手扯过被子,将卿酒酒裹好。 要走的时候袖子被卿酒酒拉住了:“我、我要去看看。” 她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她开的药不可能吃死人。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你好好躺着,本王在,他们还不能从我手上要人。” 卿酒酒一眼都不看他,自顾自穿了衣服,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幸好被季时宴扶住。 他又开始生气:“一天天净要逞能,本王的话你是一句也不会听是么?” 卿酒酒不理他,拖着还在发抖的腿往外走。 门打开,沈默看见她这幅样子都愣了。 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王妃看起来人都要倒了。 方才饭厅的争执他都亲眼看见,王爷那勃然大怒的样子,下手定然不会轻。 ......莫名觉得王妃有点惨。 宫里派来的人,竟然是刑部来的。 季时宴一手掺着卿酒酒,看见来人,面如寒霜:“秦之牧?” 被唤秦之牧的人,看见季时宴也显而易见的脸色冷下来,不过迫于礼数,他还是行了礼:“王爷殿下,王妃娘娘。” 卿酒酒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人有过节,不过不关她的事:“喝药的那人死了?” 这秦之牧带来的人阵仗还颇大,而且看起来个个都是武艺强劲。 这倒是摆明来拿人的。 “我姐姐犯了什么事?要诸位大人兴师动众地来拿人?” 卿秀秀被侍女扶过来,表面担忧实则暗喜。 她方才看见卿酒酒那一身狼狈,却又明显刚与王爷行过房的模样,差点恨出血来! 容貌变了就是不一样,狐媚上身,勾引男人倒是一把好手! 不过这次她定然是要倒霉了,这秦之牧早些年就跟季时宴有过节。 他爹当年犯了事,是被季时宴亲手杀了的。 对此秦之牧一直怀恨在心,朝堂上若说季时宴还有哪个人不能为他所用,这秦之牧就算一个。 现在他抓住卿酒酒的错漏,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他还是刑部的尚书,不受别的官职牵涉。 秦之牧又行了个礼:“侧王妃,您家王妃昨日借送药之由,毒死了弘法寺一名病人,我来提她归案。” “不会吧?”卿秀秀惊慌般捂住嘴,惊愕的难以自己:“我、我就说姐姐前几日怎么日日在研制草药,她小时候别说医书,三字经都背不出来,怎么敢用药去救人呢?!” 言下之意卿酒酒根本不懂药理,吃了她的药肯定要出事。 “是啊,要不是下官接到奏报,觉得这人死的蹊跷,往深了查探一番,下官都不知道这死的人与王妃有过节呢,王妃,百姓的命也是命,你还是跟我回刑部说清楚吧!” 说清楚是假,趁机找季时宴的茬才是真的。 刑部的干事就要上来拿人,王府的侍卫都拔出了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卿酒酒一动不动,只盯着秦之牧:“大人说这男子喝了我的药死了,可我一不见人,二不见尸,怎么就好像硬要我认了罪似的?” 这个秦之牧堂而皇之来王府,连季时宴都敢正面得罪,想必不只是跟季时宴有仇。 仇又不是现在才有的,要报也不会等到现在。 而他现在这么自信来承安王府找麻烦,除了有跟季时宴的过节之外,定然还有人在后面撑腰。 那药就算治不好病,也没有到要死人的地步。 是谁,能得知她曾经在弘法寺被那男人言语调戏过,又是谁,让那个男人在弘法寺直接死了? 这背后有一个人,不是冲着季时宴来的,而是利用秦之牧对季时宴的恨意,来要她的命。 这皇城里,她挡了谁的路? “不管人是不是死了,又是不是王妃杀的,只要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们休想从本王手上要人!” “王爷,这样不好吧?”卿秀秀一副体贴入怀的表情:“再怎么也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是不查清楚,外头的风言风语更会毁坏姐姐的名声,而且秦大人向来是秉公执法的好官,我们应当相信他会还姐姐清白才对。” 还她清白?想的美! 卿酒酒若是被抓去了,她定然要她又去无回! 季时宴冷冷瞥了她一眼,复而将卿酒酒塞在自己身后,“还没有人能从本王手上拿人,沈默,去将尸体找来,本王要亲自查看!” “王爷平素就我行我素目中无人,今日竟然还说出这种话来,那看来,你是要抗旨不遵?” 抗旨? 秦之牧从袖袋里掏出一份明黄的圣旨,当众念起来:“疫病之事非同小可,朕着秦卿缉拿疑犯卿酒酒,不得抗令,有阻挠者,罪当从重。” 这竟然是一份小皇帝的亲喻! 秦之牧想必也猜到了自己在季时宴这儿讨不到好,所以后路都准备好了。 看来今天,他不将卿酒酒抓回去是不会罢休。 卿酒酒冷冷一笑:“陛下身居高位,一个疫病病人死了,竟然不止惊动了刑部,还惊动了圣驾,看来有人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不想让本王妃活着出天牢的大门了。” “怎么敢?”秦之牧嗤笑:“王妃既然说了自己无辜,那跟下官回去说清楚,事情查清楚了自然就可以回王府了,王爷殿下,您还不让开吗?” 季时宴目光沉沉,如果有实质,秦之牧早就被他的目光杀死了。 竟然拿皇帝来压他! 他内力一动,秦之牧手里的圣旨瞬间就到了他手上! “承安王!你想反了不成?圣旨你也敢抢?!” “不光敢抢,本王就是撕了,你猜陛下能耐我何?” 正要运力将它撕碎,手腕却被人一握。 季时宴低眸一看,卿酒酒没有看他,从他手中抢过圣旨扔回给秦之牧:“秦大人既然坚持,我便跟你走一道吧。” “卿酒酒!”季时宴怒喝:“本王的东西,我不让步,你自己也没资格决定生死!” “我死?”卿酒酒回眸冷笑:“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死?” 话落,她朝秦之牧走去。 第99章 猜猜季时宴会是什么表情 第99章 猜猜季时宴会是什么表情 “进去!” 卿酒酒被人从身后一推,那力道很大,几乎将她的脊椎骨都戳痛了。 她踉跄着倒在一团蒲草上,天牢久不见阳光的潮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舒服过,又被季时宴那疯批翻来覆去折腾了那么久,体力早就用光了。 卿酒酒干脆倒在蒲草上不起来,身体疲累不过大脑却一刻也不停歇。 水车的事她在燕京显了名,现在燕京熟悉她的人不少,但她确定自己没有树敌。 陈文和的死,季时宴更是直接担下来,在百官面前没有提到她名字。 虽然她不知道季时宴会什么要这么做,但是陈文和的死,应当还不能引起谁的报复。 毕竟他的死,没有几个人会觉得可惜。 其实卿酒酒已经有个人目标——卿涟漪。 自从她会燕京,不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对卿涟漪都算不上配合,她会对自己动杀心好像也是料想中的事。 一颗没有用的棋子,留着也不过是碍眼。 卿涟漪利用小皇帝的手,传了这个旨,不审也不查,摆明了是不想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要是卿酒酒猜的没有错,待会就要有人进来‘弄死’她了。 她放松了身体,安心躺在蒲草上,闭眼假寐。 果然,不过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 “承安王妃大逆不道,枉顾人命,刑部已经查清,那死掉的男子赵小男,就是被她的药毒死的,为了防止卿酒酒有谋逆之心,将她拷上,严刑审问!” 说了这么多,就是死也不给她一个痛快。 卿酒酒双手被人拉起来,拉到了刑房,双手被人大字打开,拷在了木桩上。 秦之牧站在正中央,手上举着一块烧红了的烙铁。 他言笑晏晏,装的像个好人:“承安王看起来对你还挺上心的,你说要是这一烙铁下去,你这张脸毁了,他的表情会怎么样?” “秦大人甘愿被人利用,不惜得罪承安王也要我的小命,只因为你对付不了承安王,所以想杀我泄愤么?” 卿酒酒丝毫不见慌乱,仿佛被绑起来的人不是她。 秦之牧脸色一变。 男人最要面子,他与季时宴有仇,这么多年却因为身份地位,根本不能为他爹报仇,这已经是他的心结。 可卿酒酒偏偏还要刺他一刀。 这让他仅剩的那点自尊荡然无存,恼羞成怒之下,他举着烙铁就往卿酒酒身上招呼—— “大人不妨告知你身后那位,要我的命不难,可若是因为我死了,她身上的什么秘密被曝光在燕京,那就不好看了。” 卿酒酒眼底闪着算计的光。 秦之牧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背后有人? “我猜到不是正常吗?秦大人也不想想,你若是有这个实力,早就要了承安王的命了,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现在你如此自信,不惧怕承安王,不就是因为身后有人给你撑腰么?” 一番话说完,秦之牧的脸色更加难看。 谁说卿酒酒蠢笨无脑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不过你就算猜到又怎么样?圣喻是陛下亲自下的,你死了,季时宴也不能那我怎么办,我可真想看看季时宴无可奈何,痛失所爱的模样!” 痛失所爱? 卿酒酒几乎嘲讽一笑:“你觉得季时宴对我有情?” “如若不是,他又怎么会替你担下陈文和的死?!” “你错了,”卿酒酒眼中冰冷,对他说也对自己说:“即便季时宴维护我,也只是占有欲作祟,见不得他的东西被人插手,你还真当他在乎我?” “等我在这天牢里出了事,秦大人你往后的日子,恐怕会有些难过。” 秦之牧眸光闪了闪。 不得不承认,卿酒酒说的也是他担忧的。 他现在只是激动上脑,觉得总算能拿捏季时宴一回。 可无论季时宴是不是在乎这卿酒酒,自己终归是动了他的人。 往后...... 不对! 卿酒酒这翻话,显然是想让他露怯! 太后说了,只要自己为她办成这件事,往后她便是秦家的靠山。 季时宴再狂妄,还敢真的跟太后硬碰硬? 就算他敢,也师出无名,往后会被朝臣喷死的。 卿酒酒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番话没有起作用。 她轻叹一声:“看来秦大人还是要孤注一掷,那既然我今日都要死在这了,你不介意传个话,让我见见姑母吧?” 她猜到了是太后要她的命!? 秦之牧目光狠狠一颤,举着烙铁上前,那烙铁瞬间灼烧了卿酒酒一缕发丝,发出焦糊难闻的气味。 她却不怕,双眼炯炯地看着秦之牧:“我说过了,我要是死了,自然有些秘密要散在燕京城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之牧逼近她:“你不过是危言耸听!” “那你杀了我试试。”卿酒酒眼底闪烁着疯狂:“我们赌一赌。” 秦之牧还要逼近,却被他身边的下属一拉。 “大人,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这卿酒酒,两次都能死里逃生,都传她不简单,而且事关太后,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就算秦之牧不在乎,他们这些办事的,也还是害怕季时宴的势力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是卿酒酒要是真死了,真不敢想季时宴会不会将他们给杀了。 卿酒酒一眼不眨,带着那股疯癫一般的笑意,紧紧盯着秦之牧。 她身上那股不怕死的疯劲,确实有点吓人。 秦之牧挥挥手:“去,派人去通知太后。” 等待的这段时间,卿酒酒维持着被绑的姿势,吊在这间血迹斑斑的刑房里。 秦之牧阴恻恻地看了她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笑。 随即卿酒酒的下巴就被人捏住。 “都说你恢复了容貌之后,倾国倾城,看久了还真有那么一点滋味,难道大白天的季时宴也要将你关在房里——” 卿酒酒狠狠撇开头,目露杀意:“想死你就继续碰我。” “你双手双脚都被绑在这,还敢出言威胁?” 第100章 勇闯天牢 第100章 勇闯天牢 秦之牧的手已经覆上了卿酒酒的腰。 那掌心热烫,引得卿酒酒一阵恶心。 明明都是男人,可这秦之牧触碰自己的时候,无端端就让人想吐。 相比起季时宴,卿酒酒虽然抗拒,可内心却会生起一丝臣服。 ......凤凰胆果然将她害的不轻! 这秦之牧竟然连这种心思都敢有! 一直站在角落的一个狱卒,看见这个场景,一咬牙,踱步往外跑。 长发被人一把抓起,卿酒酒头皮剧痛,被秦之牧抓仰起来。 “瞪我?”秦之牧的指腹缓缓往下,游离在卿酒酒的眼睑,感叹:“真是举世无双的一双含情眼,季时宴好福气!” “秦大人,不如我也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秦之牧正要凑上卿酒酒双唇的动作一顿:“你又想做什么?!” “你今年四十五,秦夫人一直无所出,去年您家妾室才给你生了个儿子,对吗?” 秦之牧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他脸色随即一变。 “你家妾室也是入府多年无所出,您就没有怀疑过,或许生不出孩子不是她们的问题,而是您的问题,可妾室为何突然又有了呢?” 杀人诛心。 卿酒酒轻易地将秦之牧的痛点说出来,剩下的根本不用说的太明白。 他自己去猜就够了。 果然,秦之牧的脸色由白转青,几乎难看到不忍直视:“你、你想说什么?” 卿酒酒一笑:“偶尔抱着小公子的时候,您就没有觉得,小公子长得不像,反而跟你妾室身边的护卫有些相似么?” ‘轰隆——’ 外头似乎又要下雨,闪过一道雷电。 雷电照着秦之牧的脸,犹如死猪皮。 他确实觉得儿子不像他,可不知道像谁。 卿酒酒这么一说,他才惊觉,那张脸确实、确实跟妾室的护卫长得相像! 下属小心翼翼:“大人?” 眼看着后院起火,秦之牧魂都飞了。 卿酒酒满意一笑,往后仰靠在木桩上,累极般粗喘一口气:“秦大人倒也不必难过,您身上这毛病不算什么大病,我开几贴药就能治好——” ‘咣当’! 巨响传来,有人身带雷霆之怒,反手就拆了一个牢门! 烟灰四起,那牢门砸在正烧红的锅炉上,溅起的碳四散飞溅。 秦之牧身手不好躲闪不及,被烫的四处逃窜。 正慌乱间,只听卿酒酒一声闷哼。 这些大男人身体自由尚且躲闪不及,更别提卿酒酒被绑在木桩上。 只见她肩膀处很快被木炭烧开一道口子,紧接着那块肉也被烫的黑焦。 “季时宴.....我操你大爷!” 来的人正是季时宴,他身后还跟了个带着官帽的小太监,见此场景,紧紧捂住了双眼。 季时宴难得愣了一下。 方才他快马进了一趟宫,见了小皇帝,拿了自己要的东西就往天牢赶。 结果在门口撞见了他埋在天牢的眼线,说秦之牧要对卿酒酒用强。 他一听,头顶冒烟,紧赶慢赶。 原本是想将牢门拆了震慑秦之牧的。 那成想—— 他快步走过去,将卿酒酒从木桩上接下来,肩膀上的烧伤他不敢碰,只好将人打横抱起来。 卿酒酒一腔脏口不知道该怎么骂,明明秦之牧都被她搞定了。 只要见了卿涟漪,她就有把握今日就从天牢出去。 要他季时宴来管什么闲事?? “传太医过来!” 秦之牧怒不可遏:“承安王!你现在本事了,你竟然还敢来天牢抢人!反了你了,我要去面圣,我要去告诉陛下!” 可随即他才看见旁边站着的小太监,脸色一变:“时公公?” 这位时公公看着小,位份却不低。 小皇帝登基的年头不长,他却是陪了好些年头,是小皇帝最信任的贴身内侍。 他出现在这,不用说,季时宴定然是见过小皇帝了。 秦之牧心道不好,太后还没来,这卿酒酒地牢走一遭,难不成就要脱险了? 那他怎么交差? “秦大人今日辛苦了,”时公公走上前,将手里明黄的圣旨取出来:“承安王殿下来清和殿走了一遭,说秦大人先头请的旨有误会。” “陛下这才知道,秦大人请旨的真正原因,这不是,赶紧差了小时子过来,说都是误会,那死了的疫病男,还是查清楚为好。” 小皇帝年岁小,秦之牧要忽悠他还是容易的。 因此早先的圣旨下的稀里糊涂。 现在季时宴亲自上门去求了,他毕竟要倚仗季时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秦之牧面色难看:“可是...死了人的事,怎么能如此轻率?我听闻太后也知晓了此事,事关她老人家的亲侄女,说要亲自要问问呢,时公公,这人,怕是不能带走吧?” “太后若有异议,让她来找本王!” 季时宴根本不屑卿涟漪,这天牢的环境让他多留一刻都是折磨。 秦之牧还不肯算了,冲上去就要拦。 他忙活了一天,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季时宴都已经得罪了,亲儿子都成了别人的儿子,他咽不下这口气! 时公公往他面前一拦,劝道:“秦大人应该知道,承安王已经生气了,而且您让陛下在王爷面前难做人,陛下虽然年纪小,却不是没有想法,您此时再不放过,陛下就先饶不了大人,您还要继续吗?” 被他说着,秦之牧鬓角冷汗簌簌落下。 得罪了季时宴就算了,要是得罪了小皇帝...... 小皇帝总有一日要长成大皇帝,介时若是太后掌不了权,那他—— 思及此,他冷汗岑岑地朝时公公拱手:“多、多谢公公提点,大恩不言谢!” 这时公公分明是卖了人情给他,他顿悟。 说着,还叫下属塞了一袋银子给时公公。 时公公拍拍他的肩,拎着拂尘一扫,像个心无杂念的小菩萨。 转身的瞬间,笑容一变,冷了嘴角。 第101章 嫌弃就别碰啊! 第101章 嫌弃就别碰啊! 天牢门口。 季时宴怕卿酒酒在牢里出事,出门的时候就将府里那个医女拎了在马车上。 此刻刚一出来,他便召人过来看伤。 卿酒酒肩上的灼烧很大一片,此时已经溃烂了。 医女钟欣欣半跪在地,先给卿酒酒处理了触目惊心的烧伤,末了才查看她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听闻这天牢,进一次人就要丢半条命,还有些刑打人不见伤痕,却才最致命,王妃,还有哪里伤着没?” 卿酒酒好不容易忍过一阵疼,一听这话当即就是一个白眼。 “没!”她倏地瞪向季时宴:“要不是承安王力道了得,出场非得耍帅,我这肩上的伤也不见得会有!” “......” 谢雨本来还想上前关心一二,见此,往后退了两步,躲在沈默身。 “我怎么觉得,王妃很嫌弃王爷?” 沈默不敢多说。 季时宴脸色阴沉:“本王赶来救你,你这是什么表情?方才那老色胚差点就贴在你身上了,他当本王是死的么?” 卿酒酒懒得跟他争:“你把我送回天牢,我不回去。” 什么? 王妃这进了一趟天牢,脑子也坏了? 恰逢时公公从天牢出来,听见这话,他唇角的兴味越大:“王妃还想回去?” “卿酒酒今日惊吓过度,别理她。”季时宴的声音很低沉,吩咐:“回府。” 卿酒酒拨开钟欣欣的手,跳下马车:“我说了我不回去。” 时公公冷冷嗤笑:“王妃是想等太后过来?别想了,太后早在听闻陛下下了第二道圣旨时,就折回慈安宫了。” “你是谁?”卿酒酒看向他。 时公公两手一摊,拂尘被他捏在修长的指尖:“一个内侍。” “恐怕不止吧?”卿酒酒如同看透一切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犀利:“公公若是要当陛下身边的忠犬,还是将身上的锋芒收一收。” 此话卿酒酒说的不大声。 但是季时宴和时公公都听得分明,同时脸色一变。 卿酒酒没兴趣挖人家的身世,她说:“我要看赵小男的尸体。” 她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 即便今天能从天牢出去,可外界定然还会议论那赵小男是因她而死。 而她逃脱法制,只是因为季时宴权利雄大,小皇帝也要卖他的面子而已。 要赵小男的尸体还是容易的。 只是季时宴不相信卿酒酒真有能力为她自己平反。 那赵小男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死于毒发,仵作验过。 至于是不是喝了卿酒酒的药死的,谁又分得清? 他确实喝了那药。 但是卿酒酒铁了心要看尸体,季时宴思量半晌,挥手同意了:“去抬过来。” 人死了快一天了,不仅皮肤变成黑紫色,身体也梆硬。 本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因为是季时宴下的令,抬过来的时候还跟着燕京知府,还有几名仵作。 这些仵作验尸,只是看看口鼻咽喉,确定有毒发症状就归为中毒而亡。 死人笔挺挺地躺着,卿酒酒眼睛都不眨,从仵作的工具包里顺了一把刀。 ——她竟然连死人的衣服都没有脱,一刀划开了他的胸膛! 这场景未免过于令人惊恐! 就连钟欣欣这种出身太医院的医女,也不禁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季时宴深拧眉头:“卿酒酒你——” 时公公抚掌:“承安王妃果真是女中豪杰。” 卿酒酒恍若未闻,好歹是死人,她理应尊重,不过事关清白,也只好下手了。 “我只划一刀,证实你胃里致死的东西,抓到凶手给你报仇。” 她念叨了一句,那一刀果然将赵小男的胃划破。 因为是中毒死的,他的内脏已经呈现乌黑。 现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别开了眼睛,视觉冲击实在太大,看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卿酒酒用帕子包住手,从里面摸索出一颗还没被消化的果子。 那果子也呈乌紫色,但是不难辨认,是一颗只在宫中能吃到的御品——葡萄。 这年节下,时节也不对,民间,尤其是还处在疫病的弘法寺,怎么可能有葡萄?! 葡萄是贡品,平时百姓都不一定吃的到,就别提现在了。 “呕——!”谢雨不合时宜地吐出来。 季时宴瞳孔一震,虽然也已经猜到了这件事跟太后难逃干系。 可是这一颗葡萄,更是直接能将这件事板上钉钉。 “好啊!”季时宴冷冷一笑:“本王还未招惹她,倒是宫里这位忍不住招惹到本王头上来了!” 季时宴跟卿涟漪斗了这么多年,从不知道她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痛下杀手。 那燕京知府恨不能挖掉自己的眼珠子。 这个案子查清了又怎么样? 也得他有胆子审才行啊! 左边是承安王,右边是当朝太后,还有个小皇帝作壁上观。 他看这不是要承安王妃的命,是要他的命才对! “王、王爷,王妃,这葡萄,也有可能是这赵小男偷的,或许他贪嘴,恰好这葡萄有毒,你们看人都死了,王妃这清白也找回来了,要不就——” 就算了? 季时宴冷冷的眸子突然看向他:“朱大人不想到这知府没关系,但是你确定承担得起放弃查案的罪责吗?” 言下之意是要他将这事查清楚。 朱知府扑通一跪,脸都吓白了:“我我我我不敢。” “那就查!这葡萄哪来的,怎么到他肚子里的,都给本王查清楚了!” 说完抱起卿酒酒丢上车,不再停留,回了王府。 一番折腾,卿酒酒已经累的腰都直不起来,肩膀的伤处又疼,干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季时宴这人,不招惹他就算了,但是既然卿涟漪招惹,他就不会善罢甘休。 让他自己去折腾吧。 可是她刚要睡着,又感觉自己腰上一暖,被人揽住了带向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季时宴,我的手刚剖了死人。” 手都没洗,这头种马为什么还敢靠过来? 话刚落,指尖就被一块湿帕裹住,那人捏住她的指尖,仔仔细细地给她擦净了一只手。 “......” 嫌弃就别碰啊! 第102章 最好不要再怀孕生子 第102章 最好不要再怀孕生子 杀人案在燕京闹得沸沸扬扬。 在这种关键时候,死了个小老百姓根本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可偏偏这案子扯上了承安王府,后来又听说扯上了宫里。 知府查到最后,凶手竟然是慈安宫的人! 卿涟漪丢了个宫人出来,说是这个宫人偷了葡萄,暗中下毒栽赃承安王府,直接当众杖责打死了。 连番折腾了十天,最后草草结了案。 连个栽赃的原因都没有。 不过有心的人也看出来了,太后丢人出来不过是为了顶罪的。 谁都知道她与承安王不合多年,最盼望着承安王出事。 这次赈灾的事情又是承安王一手包办,所以太后起了歪心思,想借着这事打击承安王。 谁知道玩脱了,惹到了卿酒酒身上。 卿酒酒死了两次,颇有些六亲不认的味道,谁惹杀谁。 外面传的不大好听。 谢雨一句句地学回来。 “有人说王妃心冷如剑客,眼都不眨就剖尸。” “还有人说王妃造孽,以后肯定会被鬼找上门的。” 季时宴越听表情越冷。 “还有人说王妃脑子不好,因为钟情王爷,就大义灭亲,不惜与您合起伙来对付太后。” 这句听完,季时宴阴转晴:“算他们没有全瞎。” “......”谢雨小心翼翼道:“可是主子,王妃这不是为了自救么?而且那日不用我们出手,其实王妃自己也差不多要搞定了。” “我听闻王妃掌握了秦之牧的秘密,他儿子都不是他亲生的,他那日回去差点将他那妾室打死呢!” 沈默在一边:“咳咳!” 谢雨充耳不闻,洋洋得意地说起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我都不知道王妃怎么会有这种消息的,不过妾室私通确实是大罪,将来要是侧——” 他猛然顿住,捂住自己的嘴。 这才想起来沈默平日里的叮嘱。 惨啦! 差点就惹到王爷了。 季时宴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本王看你最近很闲,是不是?” “不是不是!”谢雨跳起来捂着屁股就跑:“我没有,我这就回海棠苑,主子我错了!” 沈默面色尴尬,出来打圆场:“主子,傅老先生已经请到了。” 季时宴嗯了一声,似乎不大上心:“卿酒酒在干什么?” 自从重新把疫病的药送去弘法寺后,王妃就没有出过门,别说王府,海棠苑的门也不出。 ——而且王爷也进不去。 王妃不知道从哪弄来几道机关,海棠苑没有她亲自开门,谢雨那轻工水上漂都进不去。 擅闯的话,海棠苑就会有无数暗器飞出来。 沈默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王妃在里头干什么。 不过:“主子,您既然在意,何不好好与王妃聊一聊,看得出来她是个嘴硬心软的,您若是哄一哄,也不必弄的门……” 都进不去。 哄? 季时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出身尊贵,向来只有人哄他。 燕京城的贵女,各国公主郡主,哪个不是追着他哄? 他凭什么要哄卿酒酒? 而且卿酒酒自从死了又活了回来,看他的眼神只有厌恶。 要不是有凤凰胆在,她肯定更加无所顾忌。 “她不过是要闹脾气,二月之期就要到了,她那海棠苑也关不了几天,没有本王在,她长夜难挨。” “可是…药物控制终究是下策,您也不想王妃只是身体臣服吧?主子英姿卓越,要俘获王妃的心也很容易,只是要多费功夫而已。” 季时宴眼刀一扫:“她连门都不给本王进。” “这几日天寒地冻,王妃肩上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那女医不是挺得王妃青睐的?那日天牢回来,王妃还夸她稳重么?” 那个给卿秀秀安胎的医女…… 季时宴站起身:“将她叫过来。” ** 钟欣欣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季时宴,紧张的手心冒汗。 她听说海棠苑的机关很厉害,随便就能触发,不要命但是伤人很疼。 她有些害怕,但是王爷虎视眈眈地看着她,让她不敢不从。 抬手敲门,钟欣欣小声道:“王妃?是我,我来帮您看看伤,可以进去吗?” 传闻中会飞出来的暗器并没有动静,门里什么声响都没有。 钟欣欣身为医女,对于这种事都有些莫名的不好的想法,她加大了力道:“王妃?!您在吗?” 本想等门开伺机进去的季时宴感觉不对,目光一凛。 又敲了几下,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砰!’ 季时宴直接踹开门,一眼就望见倒在地上的卿酒酒! 钟欣欣大惊失色:“王妃!” 季时宴已经冲过去抱起卿酒酒,却碰的满手冰凉。 他心内升起一股奇异的恐慌,那种恐慌曾经在猎场,看着卿酒酒从眼前掉入悬崖的时候有过一次。 季时宴不懂为什么面对卿酒酒总是兵荒马乱,她好像什么都能搞定,却又总是很倒霉。 “卿酒酒!”刹那间季时宴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胡乱地用唇探卿酒酒的额温。 几乎感觉不到温度,不知道她倒在地上多久了。 “王爷…您快将王妃放下来!让下官看看情况。” 季时宴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手有些抖,他还是很奇怪。 曾经十万兵被围困,粮草不够撑到援兵解困的时候没有慌过。 被敌方主帅的箭直指咽喉的时候也没有慌过。 可是当钟欣欣握上卿酒酒的脉,眉头一锁的时候,他却有了一种想法—— 如果卿酒酒死了他怎么办? “卿酒酒,如果你死了,别忘了云琅,他在这王府,有的是人要他的命,你别忘了!” 钟欣欣的手狠狠一颤。 一瞬间她觉得卿酒酒是个可怜人。 她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承安王还要拿世子要挟她…… “到底怎么样?!”季时宴冲钟欣欣吼道。 “回、回王爷,王妃因体弱引起高热,应该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只是在地上躺了太久,过了寒气,所以才浑身冰凉。” 这话说完,她看见承安王那阴沉的脸色才渐渐消失,重新变得平静。 “…去治,需要用到什么,找管家去库房支。” 钟欣欣低头应是,又小心地说:“王爷,王妃这身子,不能再经受折腾了,她生产时本就落了病根,瘦下来也不过是体质受损所致……” 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现季时宴的脸色又变难看了。 那句最好不要再怀孕生子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第103章 你跑不掉的 第103章 你跑不掉的 季时宴的脸色就如同被人打了一拳。 钟欣欣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是针对他。 声声句句提醒他,卿酒酒现在躺在床上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眼底又渐渐出现那令人胆怯的腥红,就好像有人触碰了他不能令人触碰的底线。 就连谢雨都不敢再吱声,还扯了一下钟欣欣的衣角,让她也把嘴闭上。 “本王说过,她只要乖一点,乖乖待在王府,别反抗,也别拒绝本王给她的一切,她日子就会好过。” 季时宴紧紧盯着卿酒酒那张苍白的脸,也不知道话究竟是说给谁听。 “她要什么本王都会给的。” “可是王妃她不是小动物,她——” “好了!”谢雨看了一眼季时宴的脸色,替钟欣欣觉得屁股疼,赶紧打断她:“主子自有主子的主意,你不要说了。” 钟欣欣只得作罢。 她有心要为卿酒酒说些什么,可自古女人就是附属品,是男人权力的驱使,她就是说再多,承安王也不见得听得进去。 直到退出来要去煎药,钟欣欣又被谢雨拉住。 “傻子,你不要冲撞王爷了,涉及到王妃,他听不进去的。” 这是他这一年来的经验,但凡事情涉及了王妃,主子就容易发疯。 钟欣欣也算出身贵门,虽然钟家现在没落了,可她祖上全是太医,听多看多了宫廷里的僭越,就越发觉得愤懑。 可她胆子小,不见得真的能做得了什么。 就是觉得,有点为卿酒酒感到难过。 “你们男人总是想将女人养在牢笼里,觉得只要乖巧一点,赏钱,赏物,给你们觉得权力顶峰上的东西,就是给一个女人最大的宠爱了,我见多了这样的。” 谢雨挠挠自己的脑袋,他有点听不懂钟欣欣在说什么。 “可你也说了,自古男人女人就是如此分工的,王爷想让王妃待在后宅,遇不上危险,这不是对她的保护么?” 钟欣欣看了他一眼,迈步下阶。 她没觉得不是保护,可她又觉得,王妃似乎不需要这些。 谢雨还是没懂,就好像他问出这个问题,钟欣欣为什么又不理他了。 屋内只剩两人时,季时宴攥过卿酒酒的一只手。 钟欣欣的话他不是全然没有听进去,譬如她说,卿酒酒会瘦下来,是因生产对她的损耗太大,身体太弱导致的。 那根细瘦的手腕攥在手里的时候,他甚至在想,或许是他当初做的太狠了吧。 睡梦中的卿酒酒似乎不大安稳。 她深拧的眉头没有松开过,干燥起皮的唇喃喃说了句什么。 她说渴。 季时宴倒了杯温水,返回将卿酒酒抱起,半揽在怀里喂水。 湿润将她苍白的双唇浸出了一点血色。 她很少这么安静地一动不动。 自从再回来,总是张牙舞爪的,也从来不会给他好脸色。 他们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针锋相对的日子,而后她从自己面前掉入了悬崖。 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又跟着个气人的苏扶摇。 好不容易将苏扶摇弄走了,她还是不愿意待在王府。 “我少时在王府,也总是想逃出去。”季时宴将她完全抱在怀里,眼底的暴戾一点点卸去,变得有一些空茫。 怀里卿酒酒的身体渐渐回暖,他们互相靠在一起,似乎多了一点真实。 “我不喜欢王府,太大了,围墙那么多,我偷跑的时候总会被老王妃的人发现,送回来,毒打一顿。” “然后就把我丢进柴房,”季时宴侧过头,唇轻轻擦过卿酒酒的发顶:“很多次,我想杀了她。” “后来我也确实杀了她。”季时宴张手罩住卿酒酒的脸,“我从你眼里看到跟我少年时候一样的情绪,你也想杀了我,是不是?” 如果有人在,就可以看见此刻季时宴的双瞳,有一种偏执的疯狂。 那疯狂里闪烁着囚禁两个字,容不得人挣脱。 “你不想待在王府没有关系,我会折断你所有的退路,你想杀我没关系,这世上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 他攥着卿酒酒的手腕,用力到泛白:“都没有关系,我已经知道少时王柴房扔馒头的是你,是你先招惹的,所以你跑不掉。”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跑不掉的。” ** 翠玉轩。 ‘砰’—— 一个上窑青花瓷被狠狠摔在地上! 卿秀秀气的双眼发红,狠狠瞪着来报信的下人:“你说,卿酒酒晕倒了,王爷焦急万分?” “是、是...王爷急的眼睛都红了——” “这个贱人定然又是故意的!”卿秀秀手一扫,一堆瓷器又被扫落在地:“她为了博取王爷的关注,真是什么不要脸的举动都能做出来!” 卿秀秀粗喘着坐回椅上,回想这些日子的种种。 原本以为卿酒酒被带回王府又有什么,季时宴这么恨她,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短短这些日子里,她不仅在水患中出了力,让燕京的百姓都知道她为大周做了不少。 工部选新的尚书,甚至有人直接将卿酒酒的名册递上去! 要不是太后觉得卿酒酒不能为她所用拦下来了,这卿酒酒,说不准还要竞选女官! 这就算了,上次那命案,她竟然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化险为夷,甚至将太后都打击了一顿。 而在王府呢? 季时宴夜夜宿在海棠苑,上次因为卿酒酒不肯生,他还发了一顿疯。 ......难不成季时宴当真已经喜欢上卿酒酒了? 他忘了卿酒酒曾经又胖又丑的那张脸了么? 不,她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思及此,卿秀秀稍显慌乱,她扫了一眼,发现季时宴专程从太医院给自己找的女医又不在。 她早听闻了,钟欣欣最近总是得空就往海棠苑跑! 不由更是怒从中来:“钟欣欣呢?!她又跑哪去了?将她给本王妃揪过来!” 第104章 毒药 第104章 毒药 “啊!” 钟欣欣膝弯被踢了一脚,没稳住直接跪下去,还直接跪在一片碎瓷上,疼的她五官都皱在一起。 “钟欣欣,”卿秀秀一手摸着小腹,一边怒视她:“你今日又干什么去了?!王爷命你给本王妃安胎,你就是这样到处乱窜的?!” “我、我没有,是王爷要我去看看王妃......” “住嘴!”卿秀秀一听是季时宴的意思,更是怒不可遏,直接甩了一巴掌过去:“长本事了,还敢借王爷的名头来压我!” 钟欣欣到底年纪小,被这一番虐待下来怎么忍得住:“我没有,是王妃今日身体抱恙,府里的女医就我一个,王爷才命我前去查看....” “还顶嘴!” ‘啪’!又是一巴掌。 钟欣欣的半边脸颊都被打肿了,几乎高高隆起。 她明白了,卿秀秀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一个侧王妃,手里的下人众多,又怎么会打探不到她一个驻府的医官去了哪里。 只是拿她出气罢了。 想通了这些,钟欣欣发着抖跪着身子不再说话。 见她这样,卿秀秀更是怒从心起:“说话!哑巴了!?钟欣欣,你别忘了你是王爷指派给本王妃的,你就是翠玉轩的一条狗,别人想用你,也得看本王妃的脸色!” 这番话几乎是羞辱。 钟欣欣倔强地看回去,背脊挺直,表达她的不满。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本王妃,”卿秀秀一声狞笑,居然伸脚,直接踩上她的手:“你以为卿酒酒是正妃,你就攀上高枝了?别傻了。” 手背被踩住,手掌被碎瓷深深扎进肉里,钟欣欣疼到冷汗直冒:“我、我没有......” “你没有?没有还需要我派人将你从海棠苑里拎回来?!”卿秀秀欺压更甚:“你别以为自己那点心思我看不透,钟欣欣,你们钟家多年前得罪了先帝,导致你爹入狱,到现在人还在牢里吧?” 话一出口,钟欣欣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 “钟珉虽然没犯什么大错,可人上了年纪,在牢里出点什么事,一夜暴毙也不好说,对不对?” 钟欣欣仰头看她,泪水爬了满脸:“你想干什么!?” 她从小努力,一步步进了太医院,想赚点功名,好救牢里的父亲,这事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可见卿秀秀早就查过她了。 “本王妃现在还没干什么,”卿秀秀拍拍她的脑袋,像在训斥一只狗:“你要是乖一点,听我的话,你爹不仅不用受苦,我还能求求我爹,将他放出来。”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你想要我做什么?” “真是聪明的乖孩子,”卿秀秀满意一笑,示意下人递给钟欣欣一包白色的药粉:“王爷不是让你照看那贱人的病么?你是太医,她的病症你随便说就是,本王妃要你想办法,弄死她。” 弄弄弄弄弄死谁? 钟欣欣恐惧般睁大双眼:“你疯了?” “我疯了?我是疯了。卿酒酒再不死,我就要发疯弄死你的那牢里的父亲,你自己掂量吧。” 将药包扔给钟欣欣,卿秀秀又转身坐下,一派悠闲似乎并不担心钟欣欣会拒绝。 “卿酒酒死了,本王妃定然会在王爷面前替你说话,可若是你不干,你父亲因卿酒酒而死,你这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哟?” 钟欣欣身子一软,完全瘫软在了地上。 她一脸怔忪。 “也别想着去告诉王爷,”卿秀秀摆弄着自己的丹蔻,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本王妃身怀王嗣,王爷不见得舍得动我,上次世子的事你应当也瞧见了,他舍不得罚我,但你们钟家一定会被我弄死的很惨。” 话说到这份上,钟欣欣知道自己无路可走。 卿秀秀是丞相之女,当朝太后还是她的亲姑姑,自己要跟她斗,根本不够格。 她要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钟欣欣拿起那包药,失魂落魄地出了门。 一个嬷嬷有些担忧地道:“侧王妃,这钟欣欣,当真会照着您的指示做么?若是王爷知道——” “她会的。”卿秀秀自信满满:“这种人本王妃见得多了,愚孝,胆小,她应当也能看清的卿酒酒的处境与本王妃没法比,傻子才会选那个贱人。” “是是是,”嬷嬷赶紧给她捶背,一脸谄媚:“侧王妃定然是未来王府的当家主母,那海棠苑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王妃昏了都没人知道,怎么与咱们翠玉轩比?” “是啊是啊,王爷今日又叫人送了补药过来呢,对侧王妃腹中的孩子,那是稀罕的紧。” 四周的下人都纷纷围上来谄媚讨好。 钟欣欣端着药到海棠苑的时候,季时宴刚被公务叫走。 谢雨无聊地撑着下巴蹲在廊下。 主子嘱咐他了,不准蹲在屋顶上,王妃要是醒了得立刻去叫他。 一回眸看见钟欣欣,他有点奇怪,打了个响指:“你干嘛?眼睛红红的。” 钟欣欣飞快擦了一下眼睛,她已经换了衣服,身上没有血迹。 “喂药么?王妃昏着能喝进去药?” “你帮我把她扶起来,”钟欣欣推门进屋。 屋里的摆设没有变换,还跟季时宴走的时候一样。 谢雨将卿酒酒从床上扶起来,眨巴着眼看向钟欣欣:“快啊,不是要喂药吗,你愣着干什么?” 钟欣欣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艰难,仔细看会发现她唇色惨白,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她在床边坐下,用药匙搅拌了一下药汁。 而后舀起一匙,慢慢地凑到卿酒酒唇边。 可将要喂进去时,动作又顿住了。 “怎么不动了?”谢雨催促她:“喂下去说不定就好了,主子的脸色也能早点恢复,你快点。” 钟欣欣的手狠狠一抖。 她眼底波涛汹涌,看向谢雨的时候,露出一丝怯懦:“如果我、我治不好王妃呢?” 谢雨歪头看她:“你是说你的觉得你的药没有用?” 这个小太医看起来都快哭了,医治王妃对她而言,压力这么大吗? 钟欣欣垂眸,一滴眼泪掉进了碗里,溅起几滴泪花。 她端着药就要走:“药、药脏了,我重新煎一碗过来。” 可下一刻,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第105章 我不愿意 第105章 我不愿意 卿酒酒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她。 “王妃!你醒了!”谢雨高兴地道:“主子都要被你吓死了,这会儿才去了前院,我去给你叫过来。” 说着将卿酒酒一放,人就蹦跶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卿酒酒对他这样干脆利落的动作,产生了一丝怀疑。 但她现在脑子还晕着,钟欣欣手里的草药味也不断冲到鼻尖来。 她给自己拢了一下被子,靠在床头看着钟欣欣。 在这样如有实质的目光中,钟欣欣几乎是心一跳,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跪倒在地。 “王妃。” 她看得出来卿酒酒懂医理。 “腿怎么了?”卿酒酒轻咳一声,看向她的膝盖:“很疼?” 是刚刚在翠玉轩跪瓷片弄伤的地方,她刚刚六神无主来不及处理,这一跪,碎瓷更深地扎进肉里,生生的疼。 可她明明忍着,为什么卿酒酒还是能看出来? 她端着药碗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们进来我就醒了,”卿酒酒又咳了几声:“你走路右脚不敢用力,虽然克制着,我也听得出来。” 钟欣欣震惊地望向她。 既然醒了,为什么又要装睡到刚刚? 如果自己直接将药喂进去,她现在不就..... “药里混了五毒散的味道,我能闻出来。” 喉咙里的氧意一直退不去,卿酒酒说完又咳了好大一阵,扶着床围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钟欣欣在听到五毒散三个字的时候,就心如死灰。 难怪她要装睡,是要考验自己会不会将毒药喂进去么? 她一边流泪,一边倒了杯水给卿酒酒润喉:“王妃既然看出来了,要怎么处置,但凭您吩咐。” 不是不害怕,毒害王妃是多大的罪名。 还被她本人自己揭穿。 卿酒酒撕心裂肺地咳完,顺了气才冷笑道:“卿秀秀也就这点脑子,抓着你个把柄,威胁你给我下药,怕毒不死我,连毒药都亲手给。” 钟欣欣难掩震惊:“王妃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卿酒酒双唇惨白,却笑的很得意:“还猜对了是不是?我没来得及查你的身份,你有什么被她拿捏了?” “我爹.....在天牢。” 原来是这样。 卿秀秀永远都这样,光抓人软肋,为达目的,威逼利诱。 又蠢又急功近利。 “起来吧。” 钟欣欣泪眼朦胧,难以置信卿酒酒就这样放过她:“王妃,你、你不治我的罪么?” “你要是真有心杀我,方才就不会犹犹豫豫没下去手,这事过了就算了。” “可是——” 卿酒酒瞥向她:“我不喜欢杀人。” 钟欣欣愣愣地望着她,这一刻的卿酒酒眸中有杀意,就像是原本温顺的一只小白兔,被招惹的炸了毛,变成了一只嗜血的狮子。 “侧王妃,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要是能安分几日,我倒觉得奇怪了。” “你待会去翠玉轩回话,就说药被我发现拦了,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来,不要心软。” “不,她——” 卿酒酒冷冷地看她:“照我说的做,她不会有时间碰你的。” .......什么意思? 钟欣欣没明白卿酒酒的用意。 卿酒酒却是冷嗤:“谁还不会抓人痛点了。”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卿秀秀一而再再而三来招惹,她没有道理总是让着。 季时宴宝贝卿秀秀,行啊,她就整点事让卿秀秀这十月怀胎的空闲里有点忙活的。 “王妃,我再、再去给你熬一碗药来。” 卿酒酒喊住她:“等等,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钟欣欣眼光一闪:“我、您说什么?” “我的身体。”卿酒酒指了指自己:“三年前有人替我看过,这具身体经不起折腾,但我坠崖,中毒,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数。” 卿酒酒身体不是铁打的。 当年她落水,又被卿秀秀喂过药损坏了机能,导致一直肥胖。 那本就是不好的表现。 后来十月怀胎,强迫生子,更是将所有的健康都耗尽了。 周庭樾要她好好养着,她养了两年,一朝坠崖,又伤了根本。 这次也是,不过是手臂上的伤引起的发烧,竟然毫无预兆地就晕倒了。 那是身体给她发出的警示,再折腾下去,恐怕确实要在燕京没了命也说不定。 “王妃多虑了,您的身子骨虽然弱了一些,可是只要好好养着,加以汤药辅佐,也是可以调养过来的。” 当医者的,说话习惯了挑好听的说。 其实卿酒酒的身体确实没有这么乐观。 钟欣欣不忍心说而已,她从小钻研医理,因为身为女儿身,更注重钻研女人。 “你不要说好听的哄我,”卿酒酒叹笑:“我比你懂女人的身体。” 钟欣欣埋头不说话。 她心里觉得难过,为什么一个女人就要被困在后宅,被陷害,被不公对待? “但我希望你不要向承安王说明我的身体情况。” 为什么? 为什么呢? 卿酒酒盯着床顶的床幔。 她想起刚刚季时宴揽住她,像所有物一般将她禁锢在怀里,说的那些话。 她不知道季时宴这个疯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他能露出那种温柔,又能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要将她永远困在王府的话。 他以为她睡着,所以占有欲展露的毫不避讳。 “他想折断一只鹰的翅膀,将我困在王府。”良久卿酒酒嗓音暗哑道:“我不愿意。” 所以他不能知道我的翅膀断了。 她只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是钟欣欣却从里面看到了绝对。 她不知道卿酒酒在季时宴这儿经历过什么,但她知道,卿酒酒跟别人不一样。 跟那些她在宫里见过的娘娘们不一样,跟卿秀秀也不一样。 她不会屈服命运,也不会屈服病痛。 钟欣欣再也说不出话来,卿酒酒放过她一条命,可她却觉得,卿酒酒在对她自己下最狠的手。 有一天要是王爷真折断了王妃的翅膀,或许会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 那代价,王爷自己也未必承受得起。 第106章 你对我娘和弟弟做了什么 第106章 你对我娘和弟弟做了什么 门被推开,冬日的冷风猛地灌进来。 卿酒酒本就喉咙发痒,吸了一口气,更是比刚才咳得还要撕心裂肺。 “咳咳咳咳咳咳——” 不仅胸腔痛,就连喉咙也带着灼热的刺痛,咳到眼里涌出泪花来。 可身体又莫名一暖,熟悉的檀香扑了满鼻,紧接着她被人按在了颈边。 这姿势让呼吸顺畅了些,不再是冷气源源不断地往喉咙里涌。 卿酒酒在心底叹了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冷是什么滋味,在大周过了几个冬,却是越来越弱了。 只是冷风一吹就受不了。 看来这次的风寒,让她的身子骨又娇弱了一个档次。 想着想着,她不禁笑了一声。 季时宴的声音听起来像要杀人,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笑的出来?” 他知道卿酒酒的身体被毁了,但是为什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为什么抱一下都觉得硌手? “我这样,是谁一手造成的?王爷殿下?” 咳得整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季时宴的心狠狠一颤:“本王会将宫里的太医召过来给你看诊,不过是个破身子,难不成本王还没办法治好了?” “有空还是关心关心你那位侧王妃吧,她肚子里的小世子才是你的心头肉,又何必跑来我这装深情,白白给我添麻烦。” 这显然话中有话,季时宴一扫钟欣欣,还有边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她又耍脾气了?” 杀人的事,到了季时宴的嘴里就是云淡风轻的耍脾气。 卿酒酒庆幸自己没有在他身上放诸希望:“可以放开我了吗?” 她身上抗拒和冷漠几乎是一瞬间就裹满了。 但她现在也懒得动手,或许生病让她整个人太过累了,手指头都不想动。 “卿酒酒,只要你听话,阿秀那——” “有完没完?”卿酒酒冷了脸:“养狗都不说听话了,你演戏演上瘾了?” 不是她见不得季时宴跟卿秀秀琴瑟和鸣。 只是季时宴这眼瞎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既然不奢求他会对卿秀秀有什么惩罚,那听他多说一句都是折磨。 卿酒酒的脾气还没好到这份上。 “你!”季时宴看她发完脾气又要咳,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你就非要闹?” 乖乖听话会死? 卿秀秀敢搞小动作,他会给教训,可卿酒酒显然不愿意领他的情! 眼看又剑拔弩张地要吵起来。 钟欣欣猛地喊了一句:“王爷!” 谢雨立刻用看女中豪杰的眼神看她。 不怕死啊这时候打断王爷! “你有什么事?”季时宴的声音果然冷的彻骨。 “王妃她一日没进食了,”钟欣欣也怕他怕的紧,可话已经出口了,王妃现在显然不适合生气,再将她气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 然而连谢雨都没有想到,钟欣欣这话说出去之后,王爷的脸色虽然还是难看,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找个伶俐的侍女过来伺候,本王去一趟翠玉轩。” 话落又加了一句:“钟欣欣也过来。” 卿酒酒身心俱疲地闭上眼,往后仰躺。 她此刻恨不得十个月眨眼过去,因为太难熬了。 ** 卿秀秀那事,到底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季时宴面色阴沉地罚了一通翠玉轩的下人,每个人挨了十下板子。 并且命卿秀秀去监刑。 据说那一日卿秀秀站在廊下,脸都吓白了。 可最后到底是没有拿她怎么样。 “王妃您不知道,腹中的孩子就像是侧王妃的保命符似的,她捂着肚子哎哟一声,王爷立刻就紧张的不行了。” “太过分了,那毒药王妃若是喝下去可就没命了呀,可侧王妃一个板子都没挨,事情就过去了。” “王妃你气不气?算了不要气了,外头都说,侧王妃是王爷的心头肉,王爷舍不得罚的。” “不过您也不要伤心,好好调养好身子,只要您在,她就永远是个妾,生了世子也没用。” 派来伺候的侍女小桃,什么都好,干活伶俐爽快,力气又大。 就是有一点——太聒噪了。 她念念叨叨地说了一通,没有得到反应,晒完了被子一回身—— 卿酒酒半躺在躺椅上,毯子盖了一半,正在太阳下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听进去一句没有。 “王妃!”小桃将她脸上的书薅下来:“你就不气啊?还能睡着!” 卿酒酒被吵醒,感到一阵怔忪。 她方才没想睡的,可是日头一晒,那股疲累感就涌上来,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嗜睡是身体机能倒退的标志。 “王妃!”小桃见她还在发呆,真生气了,跺着脚干脆去小厨房看看给她的药熬好了没有。 算啦算啦,王妃不好斗又怎么样,经过上次的事,侧王妃也得消停一段时间的。 ——真是白天不能硕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院门还没踏出,小桃就被一群急匆匆往海棠苑冲的女人推到了。 她顿时怒不可遏要理论:“你们眼睛瞎——侧王妃?您来干什么?” 卿秀秀将她一把推开,脸上满满怒意:“卿酒酒呢?让她给我出来!” “侧王妃,王爷下令过的,没什么事您不能踏入海棠苑,我们王妃还在养病,你——王妃!” 小桃拦不住她,被翠玉轩的下人团团围住,扬手就是一个巴掌。 “在我院门口打人?”卿酒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眉眼一挑,将那打了小桃的下人拖过来,‘啪!’一巴掌还回去! 不仅是打,指甲还在她脸上刮出几道血痕。 卿秀秀疯了一样扑上来:“你疯了,你敢碰我的人,啊!” 卿酒酒错身一闪,冷眼看卿秀秀差点扑倒在地,又伸手一扶。 ——卿秀秀可以死,这个孩子关系她和云琅,却不能出事。 谁都没想到卿酒酒会伸手扶她,都看得出来这一摔就算出事也跟卿酒酒没有关系。 她竟然会好心...... “卿酒酒!别以为我会谢你!说,你对我娘亲和弟弟做了什么?!” 卿酒酒双手抱胸,冷哼一笑:“本王妃府门都没出,你娘跟你弟弟出事就先赖我了?卿秀秀你脑子呢?” “不是你还有谁?谁、谁会去查卿府的内账?!” 第107章 咳血了 第107章 咳血了 小桃从地上爬起来,护犊子似的拦在卿酒酒身前,怒视着这一群不速之客:“你们冲着我家王妃吼什么?她都离开卿府多少年了,出点事就能赖在她的头上?!” 卿酒酒怕她太激动待会真忍不住动手,扒拉她:“小桃你让开,他们不敢碰我。” “你又是哪根葱敢这么跟我们侧王妃说话?” “我是哪根葱也轮不到你们指着鼻子骂我,你给我让开!再不离开的海棠苑,我就要动手了!” “动啊,你动一个试试!” 一个小桃是莽的,一个卿秀秀的嬷嬷是年纪大的泼妇,两人眼看着就要打在一起。 卿秀秀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王婆让开,让她动手,她不是豪横吗,冲着本王妃来啊,本王妃看看谁敢动!” “都给我闭嘴!” 卿酒酒吼了一句,而后便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这咳嗽喝了许多药了也不见好,本来白天没什么,到了夜里才难捱。 可刚刚吼的时候太激动,灌了一口冷气,这咳就止不住了。 见她不像是假的,颇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争吵的众人才渐渐停下来。 卿秀秀冷眼旁观,末了冷笑:“你不会是得了肺痨要死了吧?” 话落,原本围在她身边的下人纷纷退散,都一脸惊恐。 肺痨? 肺痨那可是会传染的! 小桃气的不行,去扶了卿酒酒,又瞪向卿秀秀:“什么肺痨!?我们王妃染的风寒还没好,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看王爷怎么罚你们!上次挨罚的事情忘了是吧?!” 说起这个,被打过板子的众人纷纷觉得屁股一紧。 忘不了,那可是王爷亲自罚的! 卿秀秀被驳了面子,脸色愈发难看:“你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教训本王妃?卿酒酒你咳完了没有?我娘和我弟弟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你娘早就拿了卿府后宅的主事权,你现在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娘,查了卿府的账,难不成是我娘突然掌了卿府的权,查出了你们那些烂糟账?” 她不说还好,一说卿秀秀更加生气。 本来这么多年,卿酒酒母女在卿家就形同虚设,大权都掌握在她娘的手里。 不论是大到账房,还是她爹私库,钥匙都在她娘的手里。 燕京城里谁不知,卿府的大夫人常年体弱,卿博怀根本就拿她当空气。 能在相府有一碗饭吃,还是卿秀秀她娘赏的。 可是自从上次卿酒酒回门,用她自己的人换了府医之后,大夫人的气色就渐渐好起来了。 这倒也没关系,卿秀秀和她娘夏兰若合计,反正大夫人胸无大志,在相府翻不出天来。 可是就在昨日,夏兰若托人来告诉她,说是库房的钥匙被她爹收回去了! 她们要在卿府运作,弟弟要在朝中树立根基,处处都要用钱。 因此难免会动用府中的银子。 原本觉得没什么,反正库房的人也是夏兰若安排进去的。 可谁知,昨日竟然有人递了封书信给卿博怀。 那书信里,不仅列明了夏兰若这些年侵吞卿府的资产,还有、还有她出身的一道檄文! 夏兰若嫁给卿博怀的时候,用的是夏家长女的身份。 可那道檄文里,竟然指明夏兰若并非真正的夏兰若,夏家长女不肯嫁入卿府为妾,因此在青楼买了个刚卖身的妓女送过去。 这妓女,就是如今的夏兰若! 当年的夏家早就没落,夏兰若有个哥哥,他嗜赌成性。 见妓女夏兰若过得这么好,他就想法设法要夏兰若给他钱,不给就揭穿她。 不仅如此,因夏兰若生的貌美,他还经常调戏僭越。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卿博怀当即就给了夏兰若一脚,核实了库房的账本,发现卿家这些年往外流的银子不计其数。 听说卿博怀现在甚至怀疑夏兰若生的儿子不是他的。 卿家乱成一锅粥,大夫人主动出来梳理,这才压下这丑闻没有四下曝光。 卿酒酒现在这么问,端的一派无辜,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可实则眼底闪过阴鸷。 卿府的事情就是她做的。 卿府落入夏氏手里这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大夫人并不是无能,她只是不好争斗而已。 “啊!!!卿酒酒你还给我装傻!若不是你,你娘那个病秧子怎么会这么快站出来接管库房?你们母女早就合谋好了的,就是为了看我们的笑话!” “你说的对,”卿酒酒抚掌:“看到你们被拔了毛,我好愉悦,你满意了么?” “你!你跟我去王爷那儿说清楚,我要王爷给我做主!” 说着她就要上前来扯卿酒酒的衣服。 小桃往面前一拦,挡开她的手:“侧王妃,别遇到事就往我们王妃头上扣,您要对峙,也该有证据,嘴巴一张一合谁不会啊?” “你给我让开!” 卿秀秀是真的怒了,她娘在卿府失了势,没有钱,她往后在王府也难立根基。 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拉开小桃,让下人摁住她,复而又去拉扯卿酒酒:“你给我出来!” “我说了你别碰我咳咳咳咳咳——” “装什么?!就你会咳,卿酒酒,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装,你还咳,你给我出来!” 卿酒酒一手捂唇,一手想要推开卿秀秀,然而咳嗽让她直不起腰来。 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挠,整个脑袋都像个破风箱似的嗡嗡响。 天旋地转的刹那,她被卿秀秀的长指甲刮过脸,又往地上一摔—— 只觉得额间一痛,卿酒酒下意识去捂。 然而此时,四周却传来了抽气声。 就连原本骂个不停的卿秀秀也噤了声。 “王妃——王妃!咳血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喊府医,快啊!” “卿酒酒!” 一道略显慌乱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卿酒酒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但是抱着她的那人连手都在发抖。 “怎、怎么了?” 她看清自己摊开的掌心,上面一团混沌不清的血色。 咳血了.....吗? “没事,”季时宴的声音又冷又沉,还带着令人捉摸不清的复杂:“谢雨!府医呢?!死了吗?!” 第108章 苦肉计真好用啊 第108章 苦肉计真好用啊 “王爷!” 季时宴从出现开始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卿秀秀带着极大的不甘,噗通往地上一跪,神情凄楚。 “求王爷为阿秀做主!” 卿酒酒这个贱人,她的角度一定是看到了季时宴过来,所以装的咳得要死的样子,就是为了让王爷可怜她! 好啊,仗着现在容貌恢复了,就学会用美人计了! 苦肉计谁不会,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有季时宴的亲儿子呢。 “侧王妃,我们王妃都这样了,您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再说吗?您问都不问就带了一群人闯进海棠苑,我们王妃本就还病着,您还是亲妹妹呢,如此胡搅蛮缠。” “你闭嘴!”卿秀秀怒不可遏,一个低贱的侍女,竟然敢当着季时宴的面教训她。 “王爷,我娘跟我弟弟派人传信过来,说在卿府受了欺负,可大夫人随即便拿了卿府后宅的掌权,您说,这要不是姐姐对前几天的事怀恨在心,有心报复,又怎么会这么巧?!” 卿酒酒终于缓了一阵气过来,听见卿秀秀这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差点被她蠢笑。 季时宴对卿家的态度,难道卿秀秀看不明白不成? 他简直恨不得卿博怀和卿涟漪去死,又怎么对卿秀秀她娘产生什么同情心? 看来卿秀秀还真是急昏了头。 “我娘在府里寻死觅活,我一个做女儿的,心都要疼死了,王爷,王爷您这回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 季时宴的袍摆被卿秀秀抓着,他垂眸冷睨卿秀秀,眼中雷霆万钧:“扶你们侧王妃回翠玉轩,好好看着!” “不要!”卿秀秀一把甩开嬷嬷的手,哭的越发凄惨:“王爷!姐姐她是装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她只是小小风寒又怎么会咳血!” 卿酒酒这时候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靠在季时宴肩头,不时轻咳两句。 一听她咳嗽,季时宴的表情就要难看上几分。 “本王说了,回去。” 卿秀秀一愣,因为季时宴放下的语气里,已经是蕴含了滔天大怒。 下人们全都跟着跪倒在地,嬷嬷小小地拉扯了卿秀秀一下,苦口婆心:“侧王妃,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王爷他忙完,定然会来翠玉轩看您的。” “我——”卿秀秀又慌又急,可抬眸看见卿酒酒窝在季时宴怀里,挑衅般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又怎么也忍不下心底这口气。 “王爷!姐姐她还笑,就是她做的,她现在在挑衅我!” 季时宴垂眸,没看到卿酒酒笑,反倒看到她满脸苍白,唇角挂着一抹凄厉的血红。 他勃然大怒:“沈默!将卿秀秀送回翠玉轩去!” “......” 要王爷的亲卫亲自出手,看来是真生气了。 卿秀秀哀求无用,临走的时候狠狠瞪了卿酒酒一眼。 这事她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随即碎玉轩一众人被驱赶了回去。 “王爷,钟太医来了。” 季时宴抱着人进了屋,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一番动作下来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看来王爷还是疼侧王妃,”卿酒酒后靠在床头,唇角挂了一抹凉薄的笑:“不管她做了什么你都舍不得罚她。” 她果然不能指望这个男人。 幸好卿府的事情自己早早安排好了,也算准了季时宴不会插手管。 她才能让卿秀秀吃这么大一个亏。 “本王不计较,但你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有让卿府后宅起火的能力。” 季时宴抬手替她擦掉唇角的血迹,目光沉沉。 卿酒酒笑意盈盈地看回去:“是么?卿博怀跌了面子,卿府闹笑话,不正是你季时宴喜欢看的?” “卿酒酒,”季时宴抓着她手将人拉到面前:“这次本王可以不计较,可你若再揣测本王的心思,或者背着本王搞什么小动作,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能承担得起后果!” 这是警告。 警告她不能再对卿秀秀下手? 她叹笑一声,果真是心尖肉,半点委屈都不让她受。 也不知道卿秀秀是哪儿修来的福气,能有一个季时宴这样的恋爱脑,处处替她兜着底。 可凭什么? 卿秀秀将毒药都下到她的药碗里了,得到的也就是下人被打了一顿板子。 凭什么她能全须全尾,荣宠不衰地在王府怀孩子? 半晌,卿酒酒伸手去推季时宴:“我知道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你只是装的听话。”季时宴缓缓凑近她:“你心里的不服都写在眼睛里了,卿酒酒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重要吗?”卿酒酒比了一下自己身体:“我现在风吹两下都受不住,我能翻出浪来吗?” 季时宴想要她绝对的臣服,怎么可能? 她身体折在这,脑子也不可能。 “你不乖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但我不想用手段。”季时宴虚虚地环过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在卿秀秀生产前,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王保证让你后悔莫及。” “王爷!”小桃突然一声急唤。 其实她怕得要死。 王爷跟王妃说话,每一句都透露着危险,那眼神,似乎要将王妃吞食入腹似的。 她逼不得已,壮着胆子打断。 季时宴果然不悦地看过来。 “呃....钟太医已经等了许久了,王妃刚刚咳完血,要不让她先看看?” 季时宴这才放开卿酒酒,在旁边让出一点位置。 可卿酒酒却拒绝了:“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王妃,可不兴你觉得,你方才咳得撕心裂肺那模样,小桃都要被你吓死了。” “是啊王妃,”钟欣欣一脸忧心:“还是让我给你看看。” 咳血不是小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真不是开玩笑的。 谁知卿酒酒竟然张开她的手,笑着看向她们:“我真没事。” 季时宴眉目一凛,看清她掌心的血痂,手指头上竟然有一块被她咬破的伤口! 所以她咳出来的血,其实不是咳出来的,而是她咬破手指染上去的! “卿酒酒!”季时宴气急败坏:“你疯了?” 卿酒酒依旧是那副笑模样:“我看到你跟谢雨走过来了,苦肉计真好用啊。” 季时宴在原地走了两步,显得整个人烦躁至极。 最后他在卿酒酒的床脚狠狠一踢,盛怒着离开了海棠苑。 小桃虽然被吓着了,不过卿酒酒没事,这让她很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去给王妃煮个梨膏润润肺!” 等门又合上,钟欣欣却一把抓过卿酒酒的手,号上脉。 “你蒙的了他们,蒙不过我,唇角和手指伤口的血结痂的时间不一样。” 第109章 帮我 第109章 帮我 卿酒酒将手往回缩:“你看错了。” “我看到了!”钟欣欣眼眸通红,只是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我随谢雨过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侧王妃在闹,你却将手指塞进嘴里咬了一下!我方才只是疑惑你这个动作的目的,可你竟然——” 竟然要骗他们这咳血是她咬破手指的苦肉计! “原来被你看到了。”卿酒酒笑着:“那你替我保密。” “为什么啊——你的身体。” 卿酒酒冲她摇摇头:“我的身体我清楚,内耗太过了,但是暂时死不了,我不会让自己死在王府的。” 钟欣欣面色惨白。 她能看清承安王对卿酒酒的占有欲,他看起来绝对不会对王妃放手的。 但是听王妃的意思,她是非离开王府不可。 这怎么可能,王妃守卫重重,她现在身子又不好,依照王爷对她的占有欲,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我也不是说走就走。”卿酒酒握过钟欣欣的手,很难得地求人:“你帮我一件事行吗?” “过年前,我会将你爹从天牢救出来,你借出门置办药物的由头,替我找一个人。” 求人帮忙先露筹码的道理卿酒酒懂,她也不是要钟欣欣白干。 “什、什么?” 卿酒酒拍拍她:“别害怕,你上次将毒药下在我碗里,季时宴不会想到我会找你帮忙的,所以你出门,盯着你的人不会多。” 以季时宴的为人,他狂妄自信。 上次的事情他没有处理钟欣欣,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觉得一个害过卿酒酒的人,卿酒酒定然不会信任。 他要将卿酒酒困在王府,就要切断她与外界的关联。 这种人放在卿酒酒身边,他才放心。 所以他不会想到卿酒酒去求钟欣欣帮忙的。 “为什么....你病的严重,王爷他其实更心痛,你好好顺着他,他其实愿意给你你想要的。” “那是施舍,”卿酒酒眼神坚定:“我不需要施舍和同情,更不需要季时宴的,苦肉计纵然好用,可我又不是真要争得他的宠爱。” “不是争得宠爱,那你要什么?这个皇城里的女人,不都是想要嫁个权贵,得了宠爱,后半生无忧么?” 卿酒酒苦笑:“你真觉得季时宴给的是宠爱么?他不过是要囚禁,要剥夺,要我臣服在他的手段之下。” 半晌无言,钟欣欣问:“你要我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替我去外面寻一味药,已经两个月没有消息了,我想让你帮我探探他的下落。” 凤凰胆不解,卿酒酒就日日被掣肘。 可是徐白那最近都没有消息传过来,就算凤凰胆的解药无望,人总不能出事。 她想让钟欣欣去京宅探一探消息。 她自己出不去,出得去现在也是被谢雨盯得很紧。 身体不好之后,做什么都有些力不从心,只能让钟欣欣去碰碰运气了。 钟欣欣听完,却是难掩惊愕:“京宅?!” 活华佗京华先生的事情,燕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 钟欣欣又是个太医,那活华佗生死人白骨的名声,当初在燕京传的很响。 卿酒酒为什么让她去京宅? 钟欣欣在官场也算是沉浮了几年,要说她心思简单,根本做不到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进了太医院。 所以她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结合之前卿酒酒的种种,她被扔乱葬岗没有死,两年后亮相王府。 她前几天送去弘法寺的药,听说也让疫病病人完全脱离了咳嗽,已经逐渐康复。 这些种种结合在一起,都不得不令人产生某种怀疑。 “你...不会是跟京宅那位——” “嘘。”卿酒酒轻碰了一下她的唇:“替我保密。” 虽然京华的身份被戳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不过她还需要借着这个幌子,去解决凤凰胆的事情。 一旦京宅若是被季时宴注意上,那必然会被他一锅端掉。 如果不能将凤凰胆解了,她要离开燕京的希望就会彻底落空。 ......不能落空。 “王妃,您就是京华先生?可是京华不是个男的吗?” 燕京盛传,被京华先生诊过脉的人,都说京华有一双不算好看的手,粗糙斑驳,虽然修长,却很像个男人。 “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也对....若是个女人,定然会叫人猜疑无数。 而女人在这里,要面对的质疑实在太多了。 但其实卿酒酒最主要的目的,应当也不是因为要掩燕京悠悠众口的耳目,而是—— 她真正要瞒过的人,应当是承安王吧? 联想到此前卿秀秀曾经带着承安王多次去求医,而那京华先生都没给卿秀秀治好。 现在想来,应该也是卿酒酒故意的吧? 她们姊妹两个,不论从哪里看,卿秀秀也没有一点尊重嫡姐的意思。 反而屡次要卿酒酒的命。 卿酒酒又怎么可能真心相救? 钟欣欣想了想,郑重地点了头:“我帮你。” 三个字果断又决绝。 “不怕我到时候给你惹上很多麻烦事吗?” 钟欣欣摇头:“王妃,你是个好人,前面的事我有愧于你,但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 卿酒酒相信钟欣欣,她要是不信她,就不会主动提出让她帮忙了。 “你是个很好的大夫。”卿酒酒捋了捋她的发:“留在皇宫是屈才了。” 不论是医术,还是人品,其实钟欣欣最好的路,都不是留在只有皇帝和宫妃的皇宫里。 钟欣欣被她说中心事,有些低落:“其实要不是为了我爹,我也不愿意去当太医,我从小就想走遍山河,去看看百姓们的疾苦。” 只是时局不对,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 卿酒酒自己都陷在笼中,有心想帮也做不了什么,她能给的承诺就是将钟欣欣的父亲从天牢里救出来。 这一日之后,卿酒酒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季时宴。 他好像是真的气恨了,但是卿酒酒没搞懂他为什么要气。 苦肉计本就是家宅后院众多女人争宠的手段,卿秀秀用,她也用,又有什么区别? 冬月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腊月。 隆冬时节,雪下的又大又厚。 几声轻咳散在海棠苑铺天盖地的白色里,压的枝头的雪簌簌掉了几缕。 钟欣欣从外头回来,急匆匆进了海棠苑。 恰逢季时宴走到门口,一回头见她,当即拧起了眉:“火急火燎地跑什么?” 第110章 别拿你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我 第110章 别拿你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我 钟欣欣急忙刹了步子。 要是别人还好,可偏偏碰上季时宴...... 偏偏怀里还揣了徐白给卿酒酒的信。 她捂紧袖子,面上闪过慌乱,支支吾吾半天,因为恐惧说不出话来。 谢雨从屋檐上飞下来:“奇怪了你,往常见你也没见如此害怕王爷,你魔怔啦?还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没有!”钟欣欣猛摇头,生怕季时宴看出个什么,索性往地上一跪:“王爷恕罪,我只是、只是、” “我差你去府外给我找一味药,找回来了?” 卿酒酒的声音突然传来。 她立在门边,披着一件单薄的白披风,愈发衬得脸色苍白。 季时宴快步过去,一揽,触手冰凉。 他放开人往里去,大冬天的,海棠苑里却一盆木炭都没有。 别的院里供的都是银碳,而卿酒酒这儿,不知道是被人忘了还是怎么,居然整个屋子冷的透冰。 他脸色如寒潭:“伺候的下人呢?都死了不成?谢雨,把管家叫过来!” 钟欣欣起身,快步走到卿酒酒身边,揽过她的手。 卿酒酒将手里的一包药材塞给她,拍拍她以示安抚。 管家来的很快,到的时候脑门上一圈冷汗。 大冬天的也是不容易。 “碳呢?你是王府的老人了,做事如此不周全?!” 他十多日没来海棠苑,一进门就听卿酒酒在咳,本来还奇怪怎么一个风寒总不见好。 .....原来是有人故意拦着不让她好! “王、王爷,是老奴疏忽了,老奴没看每日分发到各院的银碳单子,不知道王妃这还受着冻,是老奴错了,我这就去打点!” 疏忽? 疏忽两个字搪塞别人还行,搪塞季时宴,那根本不可能! 他一脚就踹了过去,直将老管家踹的在雪地里跌了个跟头。 “是谁让你们揣摩本王的旨意?觉得本王十多日不来海棠苑,就能怠慢屋里头的主子了!?” “老奴不敢!”管家一味地口头求饶,老泪纵横:“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 老管家跟了季时宴多少年了,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季时宴一口怒气出不去:“将府里每日物件分发账目给本王拿过来!” 管家恨不得自己就地消失,脸上是一副左右为难的表情,但是季时宴的话,他是不可能忤逆的。 “王爷,这账目,您当时是说可以由侧王妃查探的.....” 冷静一些,季时宴倒是想起果真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为了纳妾,他答应过卿秀秀几个不轻不重的条件,其中有一条就是王府的后宅可以准许她插手。 本来都是小事,为了哄卿秀秀相信,他放权就放权了,没有多想别的。 现在看来,有的人不管被教训几次,看来都不会太安生.... 思及此,季时宴叫住刚要退开的管家:“等等,不用了。” 管家如蒙大释,重重地松了口气。 另一方面想的是,幸好自己没有忤逆侧王妃,对她要截断海棠苑供碳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看看王爷的态度,一听是侧王妃做的,他果然就松口不追究了。 再结合前几次的事情,不管侧王妃在王妃身上做的事情有多过分,但是王爷最后都是轻拿轻放,根本没有想往深了追究。 更是舍不得罚一丁点。 侧王妃有身孕到现在,恐怕请安都没有跪过。 这府里,谁是真的受宠,谁是昙花一现,分明的很。 他悄悄抹了一把冷汗,主动说:“老奴这就将海棠苑短缺的碳给补上,一定送最上乘的银碳过来,王妃还有什么缺的,也一并跟老奴说,老奴统统派人送过来!” “不用了,”卿酒酒眼底充斥着淡淡的叽谑:“其实碳也可以不送,免得管家为了我,得罪了侧王妃。” 说完她下了逐客令:“王爷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请回吧,您在这儿,耽误钟医官为我诊脉。” “卿酒酒,你在闹什么脾气??”季时宴难以置信她敢直接赶自己走:“你是在气本王不替你做主??” “不,王爷确实多虑了。”卿酒酒将钟欣欣拉进来:“我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季时宴从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要不是自己亲自过来一趟,冬日渐深,她没准还要挨冻好久。 这问题解决了,她还要赶自己走?? 谁知卿酒酒说无视就无视,进了屋由着钟欣欣给自己诊脉,一只手撑着额头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季时宴气冲冲地进来,看她这幅气血不加的样子,有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忍住了。 钟欣欣胆战心惊地握了半晌脉。 其实卿酒酒的脉她早上已经诊过了,这会儿过来全然是为了送信。 而且卿酒酒又不让她将她真实的身体状况告诉季时宴,因此她此时把脉,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样?”季时宴见她半晌不说话,忍不住凶狠地逼问。 “没、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要诊这么久?”季时宴没那么好糊弄:“你往海棠苑跑,给卿酒酒送的什么?” 钟欣欣指尖一颤。 卿酒酒穆地睁开眼,嘲讽一笑:“我说季时宴,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说话了?我听见都觉得恶心。” “你!” 一旁的谢雨和钟欣欣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王妃这是真不怕被王爷捏死不成? 她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 不出所料,季时宴果然被激怒,他反手就掐住了卿酒酒的下巴,眼底闪烁的都是危险的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别拿你碰过别人的手来碰我。”卿酒酒干脆惹到底,一把拍开他的手:“脏。” 海棠苑里但凡听见这话的人,都觉得卿酒酒要完了。 因为承安王眼底杀意迸现,看起来真的很想将卿酒酒的脖子拧断。 可卿酒酒又偏开头,咳红了眼。 季时宴见她这样,衣袖一甩,冷喝:“谢雨,给本王滚出来!” 第111章 听见什么了 第111章 听见什么了 “呼——呼——”钟欣欣剧烈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双腿一软,几乎半坐在地:“他,他眼睛都气红了,我以为他会——” 怯懦地看了一眼卿酒酒,钟欣欣将剩下得话吞进肚子里。 刚才的卿酒酒让她觉得疯,有一股不怕死的冲动。 可是为什么呢? 万一季时宴是真的要下死手,那她真的很可能会没命的..... 卿酒酒淡淡一笑:“他要是因此杀了我,那就愧对他曾经打仗那几年了。” 什么意思? “他只会觉得我方才的情绪不对劲,对于银碳的供给,我虽然嘴上妥协,可又表现出如此叛逆的一面,他只会怀疑我是对处置结果不满。” “可是....这事本就轻拿轻放,他竟然对侧王妃一句责怪都没有,对王妃你,确实太不公平。” “王府本就不缺公平,他是承安王,所有事情,只有他自己觉得满不满意,我们旁人的想法却不太重要。” 钟欣欣见她脸色实在不好,去桌边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既然王妃你明白,翠玉轩那位就是得势不饶人,又何必再惹恼王爷呢?这日子已经不好过了,他们连碳都苛待你。” 喝了温水缓了一下,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消失了很多,卿酒酒道:“因为看见他恶心这话是真的。” 这句话落,外间不知为何传来咚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受到惊吓砸地上了。 卿酒酒冷声:“谢雨,给我滚出去!” “啊——哦——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是王爷让我看看你要搞什么鬼——” “滚!” 门‘砰’一声响,看来这次是真滚了。 逃命那种滚。 钟欣欣啼笑皆非,很为卿酒酒忧心:“王爷看你看的这么紧,你要做那些事,未免太过危险了,那位徐大夫,我今日也未曾见着,只是宅里的药童说,他信中写,约莫年前能回来。” “年前能回来,还有一个月。”卿酒酒抬眸看了一眼窗子外面的天。 “我要你送去的信,你交给药童了?” 钟欣欣点头:“你不让我看内容,是什么东西?” 是一封求周庭樾救钟欣欣父亲的信。 周庭樾好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虽然卿酒酒一直没有问他跟在卿涟漪身边的理由,不过,他要说上几句话应当还是容易的。 卿涟漪对她要用的人,向来大方。 “对了,我听闻今年的宫宴,会由陛下亲自主持,”钟欣欣说:“他今年刚满十五,又娶了皇后,想必宫宴会热闹,介时你作为承安王妃,定然也是要出席的,你这身子......” 大概是因为到了冬天,人都容易倦懒,所以卿酒酒这身子也总不见好。 这咳嗽大有百日咳的趋势。 不过幸好,自从那日之后她倒也没有再咳血。 内里的东西不好诊查,钟欣欣查阅了许多资料,卿酒酒这也不像是肺痨的症状,应当就是肺里受了伤,所以好的慢。 听到这话,卿酒酒有些不理解:“宫宴非同一般,卿秀秀今年又有了身孕,她定然是要抢着去的,以季时宴对她的纵容,应当用不着我出面。” ......也对。 这样的风头,侧王妃定然不会让王妃出。 宫宴上虽然能允许带女眷,可到底也是重要场合,不会让人带一帮女眷过去闹哄哄的毁清净。 所以百官都只被允许带一个女眷。 这样的机会,季时宴就算没有意见,卿秀秀定然也不会的让给卿酒酒的。 这些都是后话。 钟欣欣从方才握着卿酒酒的手时就有些好奇。 这海棠苑的碳没有供上,屋子里都是透心的冷。 按说卿酒酒现在的身子骨应当更加受不了这种凉气才对,可是她除了脸上有些病态之外,手却是暖的。 这不可能,体质再好的人,这样的严寒下,也不可能受的住。 钟欣欣一个身体强健的人,在这呆了没一会儿,手都比卿酒酒要冷的多。 就遑论卿酒酒了。 但她也确实没有看到卿酒酒有怕冷的样子,不仅手暖和着,身上也不见发冷。 奇了怪了。 卿酒酒低笑一声:“你倒是注意的仔细。” 随即,她牵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里面一个类似膏药贴的东西。 钟欣欣一摸,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上边热热烫烫的。 “这东西,是什么?!它竟然会发热!” 暖宝宝的升级版。 卿酒酒闲来无事自己做的。 她在现代虽然是个特种兵,可却是个实打实的南方冷,实打实地怕冷。 没有供暖的下雪天,她当然遭不住。 于是就有了这个暖宝宝,一贴能持续发热,暖和一整日。 不然这供碳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又不是真的病的快死了,人还是打得动的。 钟欣欣只觉得神奇:“王妃你竟然还能有这种才能,难怪他这几日没有供暖您都稳着没有说。” “我稳着不说不是因为有这个,而是清楚这件事的幕后是谁,就算闹,季时宴也会是跟今天一样的处置方式,卿秀秀不会受到惩罚。” 她闹的越大,越遂了卿秀秀意。 她只是觉得这样没有意思。 “王爷这是为什么呢?侧王妃纵然怀着身孕,可是已经好多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宝贝,你还生了个世子呢,也不见王爷有多宝贝。” 季时宴现在能用心头血养着云琅,已经是卿酒酒没有想到的了。 她敛了情绪:“或许这就是心尖肉的待遇吧,我不过是他想囚困的鸟,比不得人家青梅竹马感情。” 说起季时宴的时候卿酒酒神情总是很淡。 钟欣欣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可心里冥冥觉得有哪里不对,往深了想,又确实不知道哪里不对。 谢雨蹲在墙角,将耳朵贴紧了门,屁股撅到要上天,努力想听清里头人在说什么。 突然另一只耳朵传来魔鬼般的声音:“听、见、什、么、了?” 第112章 说到底还是王妃这张嘴不管用 第112章 说到底还是王妃这张嘴不管用 “我让你偷听!让你偷听!” 外头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里边的两个人。 卿酒酒让钟欣欣扶着她出门去,刚开门就见院子里谢雨被小桃拿着扫帚追着满院子跑。 “别打了!小爷会轻功的,我警告你,你再打我我就要打女人了!” “你打女人?”小桃穿着一身红色,两个小簪上还缀着卿酒酒给她绑的流苏。 因为供碳的事情,小桃闹了好几天了,刚刚不在也是因为又跑去库房理论。 没想到库房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的,见她是海棠苑的人,个个眼睛都像是长在了头顶。 说什么物资调配都是侧王妃在管,要碳找侧王妃去求请。 小桃脾气直,一听就炸了,冲上去理论了一番。 说是理论,其实跟打了一架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即便打了一顿,弄得一身狼狈,还是没有讨到好。 不过回来的时候倒是碰上了管家,这才听说了海棠苑的事。 但是明明王爷都发现了,最后的处置结果,竟然也只是将碳补上,处置侧王妃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有提! 凭什么?! 这也不怪她看见谢雨就抡着扫把打,在她看来,谢雨就是季时宴的走狗。 而季时宴对她家王妃这么狠心,还这么偏心,她只要想一想就气的想打人。 于是二话不说将谢雨揍得满院子哀嚎。 “还扒门缝偷听,我让你偷听!你不是豪横吗?有种你别跑啊!” 谢雨逃跑的间隙忍不住嚎:“我傻了才不跑!你别追我了!自从你来了海棠苑,王妃做的棒棒糖都进了你的肚子,糕点也只给我边角料,你不要太过分!我刚刚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谢雨被她逼到了角落里,两个小家伙吭哧吭哧地喘着气,跟两只相斗的公鸡似的。 一个警惕,一个打算伺机进攻。 谢雨身后就是院墙,他偷偷踮脚,正想凭借自己卓越的轻功点地飞上院墙遁走—— 谁知他刚跃起不过一米,小桃的扫帚犹如天罗地网般往下一盖—— “嗷!!!!!” 谢雨被她一棒子敲在了地上,两腿岔开坐在了雪地里,懵了。 卿酒酒:“噗嗤——” 视线纷纷投到她身上,就连院门口一双刚要迈进的步子也一顿,停在了门边,被冬日的枯枝和积雪掩住了。 钟欣欣不由心一动:“王妃——” 卿酒酒嘴角挂了个心无旁骛的笑容,配上她那副雪颜,犹如坠入人间的仙子,又灵动又恬静。 谢雨本来就蒙,看见卿酒酒的笑容更蒙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宝气地逗了了卿酒酒,同样看了个呆。 他们都没有见过卿酒酒这样心无旁骛地笑过,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不掺杂任何的其他。 却足够触目惊心。 “都愣着做什么?”卿酒酒奇怪道:“库房的碳送到了吗?” “嗯嗯嗯!”小桃反应过来,紧着她家王妃的身体,将扫帚一扔,咕噜噜跑回屋里:“我这就给王妃生火,今晚我们就能烤上碳了!” “今天腊月初二,我给你们烤糖果子吃吧。” “糖果子?”谢雨眼睛一亮,被打的脑袋瞬间就不晕了:“我也要吃!” 钟欣欣坐在椅子上,看卿酒酒折腾着白粉末:“腊月初二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啊,我高兴。” 糖果子有许多形状,小猫小狗,小圆小方,卿酒酒做了个很多,又温了一壶桃花酿。 阵阵香气萦绕在海棠苑,甚至整个王府都充盈了一股甜腻的香气。 枯枝下的人许久没有动作。 里边不断有声响传出来,欢乐的,轻快的笑声。 谢雨和小桃似乎又在吵架,卿酒酒偶尔含笑地制止几句。 “王爷,”沈默跟着立在后头,他的鞋子都被雪盖住了一大块,脚已经冻得冰凉没有直觉。 可王爷看上去还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方才王爷气冲冲地从王妃的殿里出来,看起来像是要杀人。 可是走到树下之后又不说话了,就站在这儿,对着里头怒目而视。 这站了都有半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他忍住提醒:“要天黑了,雪越下越大,不如还是先回主院吧?或者属下去给您拿一柄伞过来?” “沈默。” 或许是站了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季时宴开口的声音有些幽灵般的诡异:“你说他们在吃什么?” “王妃他们?糖、糖果子吧?我听谢雨说王妃很会捣鼓这些小点心,做的一些点心他都没有吃过,新奇的很。” 谢雨都没有吃过的点心。 谢雨这小崽子,这些年被他放逐在个个地方,哪里的东西没有吃过。 连他都说新奇,可见卿酒酒做的东西确实绝非一般。 沈默完全没有听出季时宴语气里的嫉妒, 他还是怕季时宴在雪地里冻坏了。 虽然是个大男人,可是这数九寒天的也不是闹着玩。 他甚至假意转移话题倒:“这腊月的天眼看是要越来越冷了,幸好王爷今日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要不然王妃就得挨着过腊月,夜里的天更冷,多少层被子也是盖不热的......” “她是死人么?”季时宴听见这个有点不高兴:“也不是没有下人,可本王从未听她说过半句。” 沈默心说就您今日那处置方式,换我我也不说,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都知道你偏心侧王妃。 “.....我也觉得王妃不懂事,银碳这种小事,她若是求主子一句,主子还能不给么?说到底还是王妃这张嘴不管用。” 话落,沈默接收到季时宴投过来的奇怪眼神。 对方看他的眼神有些渗人,就好像他说错了话。 但是这话不是他自己说的么,自己只是不知道说什么,顺势复述了而已啊。 “你最近胆子是大了,”季时宴冷笑:“王妃的闲话你也敢嚼。” “............” 沈默噗通一跪,心如死灰般认错:“我错了主子,我不该说王妃的不是,请您责罚。” 又看了一眼院中的场景,那些笑声刺痛了季时宴的耳朵,他覆手而走:“去翠玉轩!” 沈默大惊失色,赶忙起身跟上:“主子,主子!” “卿秀秀近日越发猖獗,是本王对人太仁慈了不成?” 沈默走在他身侧,眉宇凝重:“毕竟小世子的性命要紧.....” 这一句提醒,让季时宴的步子又刹停在原地。 “不过这深冬腊月的,侧王妃总是派人来请王爷,说炖了冬日滋补的药膳,问王爷要不要去尝尝。” 第113章 您要跳舞吗 第113章 您要跳舞吗 卿酒酒也是后来才知,那日季时宴最后去了翠玉轩,还是在翠玉轩过的夜。 下人是不会来卿酒酒面前嚼舌根的,这事还是卿秀秀扭着腰亲自过来‘通知’她的。 “哟,瞧我这个脑袋,”卿秀秀被几个嬷嬷簇拥着,挺着她刚刚显怀的肚子,一脸愧疚:“也是王爷那夜特意叮嘱了一番,要我做事情仔细,说海棠苑里连碳都没有供上,我这才急急叫人去查。” 小桃在卿酒酒身边伺候。听到这都要气死了。 “分明就是故意的,还装出这幅表情来,就是为了来炫耀王爷不仅没有罚她,反而在翠玉轩过夜的事!” “小桃。”卿酒酒看她气鼓鼓的表情觉得好笑:“你越气,她越得意。” 对哦! 小桃立马就收起了生气的表情,虽然还是觉得好气,但是像王妃说的,生气又不能解决事情。 “妹妹真是客气了。最近送过来的银碳还不错,不过你娘亲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吧?” “你!” 卿秀秀脸色骤变。 夏兰若自从出了事之后,在卿府可谓一落千丈,只是卿博怀为了顾念自己的面子,没有将她赶出府让这件事人尽皆知。 不过她已经被关进冷苑了,这辈子再要出头恐怕困难。 反观卿酒酒她娘康素,因为临近过年,将后宅和卿府的人情往来都打点的利落,换来了卿博怀的青睐。 听说出席宫宴都要带着她。 小桃差点当众为卿酒酒鼓掌! 她家王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句话就能让那卿秀秀吃瘪,真是太爽了! 谢雨倒挂在屋顶上,发尾长长地缀在廊下,跟个小鬼似的看一群女人在院中斗嘴。 百无聊赖。 王府真无聊。 “卿酒酒,你要得意,我娘虽然在卿府熟了,但这王府是谁说了算。我们还要拭目以待呢!就你这一副病秧子,丢人现眼的形容,你觉得王爷会带你出席宫宴吗?” 卿酒酒本来对宫宴也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上次让人送去给周庭樾的信还没有回复,她想见见周庭樾。 以她现在的处境,要见周庭樾就只能是在宫宴上了。 所以她心境一改,打算还是去一趟。 但是就像卿秀秀说的,季时宴不一定会带她去。 别说自己现在一副病容,就是没病,以季时宴对卿秀秀的痴情,他也定然是带卿秀秀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输人不输阵,距离宫宴还有半个月,卿酒酒考试都没有输过,没道理会输给一个女人。 “也不一定,毕竟再怎么说你也是个侧妃,成婚礼上你又闹出那么大的笑话,带你出门就如同带个笑话差不多,你是季时宴只要不犯傻就知道不该带你去丢脸。” “卿酒酒!我要杀了你!”卿秀秀猛扑过来,张手就要往卿酒酒身上招呼。 成婚礼是她永远的痛,甚至因为这个,她跟季时宴都不算好好地拜完了堂。 这个结果都是卿酒酒这个贱人破坏的!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么会丢脸又丢分,她原本希冀的圆房,都不是发生在成婚当日! 这件事,提一次都是痛。 卿酒酒偏偏还要往她的心口上踩! 轻易就能避开她的攻势,卿酒酒冷冷一笑:“怎么说不过就动手的毛病还是没改?碰到我一下,给你掰断。” 卿秀秀到底是怀着身孕,也不敢太激动,毕竟肚子里这块肉现在就是她的筹码。 想到筹码,她不禁静下来,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朝自己的嬷嬷道:“王婆,我们还是回翠玉轩吧,我炉子上炖的芙蓉花盅也该好了吧?看天色王爷也该回府了。” “是啊王妃,王爷这几日一下朝就往我们翠玉轩去,除了咱们那还能去哪儿呢,去不去宫宴,也不是别人说两句就能成的,王爷心在您这儿,带谁那还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意在将卿酒酒羞辱一番。 可卿酒酒纹丝不动,浅笑着将人送走了。 谢雨的脑袋突然垂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你想去宫宴?” 卿酒酒不理他,只是伸手拽着他的头发,直接将他倒挂的身体扯下来。 “嗷!” 谢雨一骨碌爬起来,不甘心:“你就是想去,那你开口求求主子不就好了,只要你开口,主子会答应的。” 小桃在一边冷笑:“说的你知道王爷想什么似的,起开,别来招人烦。” 卿酒酒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不是真的渴,只是用手指轻捻着杯身。 连小桃都看得出来她在出神,但是王妃出神也好看。 院子里有一株梅花,这两天因为天气严寒开花了,小桃每天早上都剪一束回来,插在小几上。 有梅花衬着,卿酒酒出神的面容都显出了几分丽色。 她的指太长,又白,指甲没有涂丹蔻,却有淡淡的粉色。 而面容沉静,睫毛太长,被打出一片光影覆盖在眼睑上。 任凭世上的所有圣手,也难画出她这样的容貌吧? ——小桃突然想到谢雨的话。 他说要是王妃开头去求王爷,王爷一定会答应的。 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但是小桃此时却有相同的想法,若是王妃真要得到什么东西。 她端着这一幅容貌,跟谁开口,谁舍得拒绝她? 小桃胸腔急跳,但又不敢打扰,端起收拾的盘子就要出去。 “小桃。” 淡淡的声音叫住她。 “王妃,怎么了?” 小桃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看着卿酒酒,面容真挚。 卿酒酒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一副无论我要做什么,都为我鞠躬尽瘁的表情?” “天地可鉴日月良心!王妃,您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无论是上房揭瓦还是杀人放火,您吩咐吧。” “不用你上房揭瓦也不用你杀人放火,要你替我去库房找几样东西。” 找东西? “做什么的东西?” 卿酒酒一指南边,那是王府大门的方向:“舞服,我记得王府前厅有个戏台子是么?” 小桃啪叽一下跌倒在地,满脸震惊:“王王王王王妃,您要跳舞吗?” 第114章 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第114章 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季时宴今日去了练兵场,练兵场在郊外,不似平常上朝的时候穿朝服。 他今日一身铠甲,防寒也方便训练。 在练兵场虐完了一帮新兵蛋子,季时宴脸色铁寒地发了火。 “这就是大周的士气?!个个骨头软趴趴,连在本王手下走五招的都没有!” 有人不服:“王爷,这天太冷......” “冷?冷是理由吗?你们如今还在京城,天子脚下,吃饱穿暖,真要你们上阵杀敌的时候,条件比这要严峻上百倍千倍,你们跟本王说冷?那就从今日起,每日的晨练提早一个时辰!” 遍地哀嚎声起。 燕京经历了一场水患,全部事情处理完后,将士们确实松散不少。 不然季时宴也不会亲自跑一趟。 但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容忍的,将士风骨是一个国家的风骨,若他们都懒散,练功不努力。 那往后要上战场,有什么好指望的? 季时宴一通气发的,直到回了府脸色也不见好看。 沈默是半点都不敢招惹。 可是不招惹也不行,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翠玉轩今早就让人来,说今日侧王妃亲自下手炖了芙蓉花羹,主子要不要过去吃一碗,败败火?” “败火?深冬腊月,本王有什么火?!” 沈默心说啊对对对,你没有火,有火的是我。 “是是是,您没有,就是侧王妃最近有些粘人,总差人来关注主子的动向,她月份也渐渐大了。主子也说了要哄着来......” 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个传话的。 卿秀秀在府里如日中天,动不动就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 偏偏王爷又稀罕人家肚子里的孩子。 他一个亲卫活的跟个管家婆似的,心也很累的。 季时宴熄火了半晌,又问:“她呢?” “在翠玉轩呢,侧王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说日日都在研究食谱。” 触及到季时宴死亡般的眼神,沈默幡然醒悟:“哦哦哦哦哦王妃啊,王妃就不知道了,这得问谢雨,不过碳都送过去了。这些日子应当好过很多了吧。” 沈默默默地给自己擦了一把汗。 真要命,幸好我机灵。 季时宴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去海棠苑,想必沈默也觉得卿酒酒没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上次被她说恶心,季时宴是真的气到了。 她居然说我脏? 她一个后宅妇人,在学不会当讨好之前,早晚把她自己给玩死! “也不知道她病好了没有。” 沈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子要台阶,他当下人的尽管将台阶递上去就是了:“也是。最近这天愈发的冷了,就王妃那个身子骨,即便有了碳也未必能恢复过来,我听说咳嗽久了这肺不坏也得坏。” 季时宴背着手,面色黑如寒潭:“本王见不得王府里有死人,过去看看。” 沈默:“......” 啊对对对。 可是没走两步,一阵乐声突然传来。 “王爷,谁在王府弹琴?” 确实是一阵琴声,悠扬动听,但是显然是没有听过的调子。 以往的曲子都是高山流水一般的激昂,可这一段,泠泠如水,好似春日冰雪消融。 “走走走,去看看是谁在戏台!” “我听说有人看到王妃过去了,说是穿了一身红衣,她以前最爱穿红衣,这又是琴声又是戏台的,要做什么啊?”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下人们成群结队地往戏台那边走。 沈默咋舌:“王妃?戏台?” 季时宴脚步一顿,原本要往右边海棠苑走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转,往戏台去了。 王府里的人都被惊动了,下人三三两两,激动地朝戏台走去。 等到了戏台,个个瞪大了双目。 只见红色木板铺地的戏台上,隐隐约约被白雪覆盖了浅浅一层,红白相间间,还有几支红梅点缀。 而那台上左侧架着一台琴,方才他们听见的琴音就从那里发出来—— 弹琴的人是钟欣欣。 好歹是官府贵女,她会弹琴也不奇怪。 但是这份琴谱却不是燕京城传统的琴谱,而是卿酒酒现谱的。 可是弹出来却让人耳目一新。 不亏是藕荷楼出来的,这话不是贬义,是真的佩服她。 音律,医术,工学,还有什么卿酒酒是不会的? 钟欣欣由衷地生出一股佩服之感。 ——而在台子正中央,一袭红衣的卿酒酒正手捻梅花,作了个半遮面的动作。 那盈盈的身段,颈边被纯白的狐狸毛包裹,越发显得她姿色无双。 随着琴声,她缓缓打开了身体—— 一曲柔和的舞冉冉而起。 季时宴刚到戏园,脚步猛地一顿。 眼睛狠狠镬住台上那道倩影,她如蛇,又如柳,还如玉。 红色身影灵动地跃然在台上,这些又统统不像了。 像狐狸。 一只火红的,撩人的狐狸。 “王妃这....真让人没想到啊,她还会跳舞!” “会就算了。她这个舞姿,燕京城也不多见吧?” “我、我以为王妃只是长得好看,可她竟然什么都会,太让人惊艳了吧!” 趴在台下的小桃收起自己沉醉的目光,拧了谢雨一把:“我没有做梦吧?王妃她她她为我跳舞了!” “你别拧我!她为你跳舞?你几张脸啊!她都说了,她久病无聊,想出来动动。” 动动? 这就是动动? 动动就让人完全移不开眼了? 小桃不知道别人动动是怎么样的,但是王妃....完全镬住了她的灵魂! 卿酒酒一个转体,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台下的季时宴。 对方目不转睛,如果真要形容,那眼里估计只剩下一个词:撕碎她。 他想撕碎我。 卿酒酒无所谓,反而朝他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啊王妃笑了!” “好美!我、我一个女的心跳加速正常吗?” “你们没看见王爷都看呆了么?” “可惜她病了,我听说她这次病的好严重,侧王妃还克扣她的炭火!” “太可恶了吧,侧王妃都怀孕了,怎么还眼里不容沙子!” “我——” “嘘!看!侧王妃来了!好凶的气势,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第115章 王爷~ 第115章 王爷~ 就见转角处,卿秀秀果然风风火火地往这边来。 她带着盛气凌人的怒气,双眼仿佛要瞪出来一般,紧紧地盯着台上变换舞姿的卿酒酒。 小桃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身子斗了一下,随即又想起卿酒酒往日教她的。 以不变应万变。 因此敛了惊慌,张手拦住要往戏台上凑的卿秀秀:“侧王妃往哪儿去?今日不是在翠玉轩里煲汤吗?怎么还有空来看我们王妃跳舞?” “让开!”卿秀秀伸手就是一巴掌,将小桃的脸都打肿了:“你们王妃不知道从哪学的不三不四的招数,本王妃如今执掌王府后宅的事务,见不得有人带着狐媚手段在王府闹腾,给本王妃滚下来!” 卿秀秀快要气死了。 她心意满满地准备了芙蓉花盅,差了人早早告知季时宴,就是要他一回府就去她的翠玉轩。 可方才下人匆匆来报,说卿酒酒竟然公然在戏园跳狐媚舞,将季时宴都引了过来。 她听过之后哪里还能忍? 最近卿酒酒对她的威胁已经够大的了,现在还敢公然勾引,当她死了不成?? 这个贱人! 小桃挨了一巴掌,记着卿酒酒教的,全然不反击,反而是掉起了眼泪来。 平日里动辄打架,打不赢也要骂赢的小桃居然哭了。 谢雨一骨碌从台上翻下来,指着卿秀秀:“侧王妃,你你你太过分了吧?” “你又是哪条狗?你原本是王爷养的狗,那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为了那些下贱的人,负了王爷对你的好!” 谢雨不介意有人骂他狗,可是卿秀秀的话说的未免也太过难听了一些:“你!” 琴声突然停了,台上的卿酒酒停下动作,她走到台边,扶着台子屈了身子:“卿秀秀,你是要当着王爷的面拿乔么?” 季时宴还站在不远处。 卿秀秀瞥了一眼,他似乎没有要过来插手的意思,见此,她不由更有底气。 “若不是你在此用些不三不四的手段,我与王爷也不必来这走一遭,平白来你这看一趟笑话,脏了我与王爷的眼!” 周遭的下人却开始议论。 “侧王妃好大的排场,王妃的人她说打就打,竟然半点都不顾念主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妃。” “是啊,我看下手还重,小桃的脸都肿了。” “戏园又不顺翠玉轩那儿的路,王爷过来总不是王妃绑着他的腿过来的吧?这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闭嘴!”卿秀秀猛地回身,怒瞪向这些人:“你们这些贱奴,若要跟着她胡闹,本王妃统统罚一遍!” “这王府的规矩,王爷没有空闲管,才会多了你们这些光吃饭不干活,又不长脑子的奴才!再吵全都给板子伺候!” 卿秀秀这个威立够了,见下人都不敢再出声,她才满意又得意地看向卿酒酒。 启唇,用唇形说了三个字。 卿酒酒看懂了,她说的是:我赢了。 她这么一通发作完,这才走向季时宴,依偎在他身边:“王爷,阿秀先斩后奏,您不会怪我的吧?” 没等季时宴说话,她又继续道:“我早就学过治家之道,若是风气懒散,于一个家而言,是万万要不得的,因此我才大声呵斥了这些下人,您过来,也一定是瞧姐姐这个举动有失身份,只是不好开口惩罚对吧?毕竟这当众跳舞,乃是青楼的行为。” 她三两句,将卿酒酒的行为极为贬低。 其实大周的国风远没有如此闭塞,每个府邸基本都有搭建的戏台,不仅是为了请戏班子的时候方便,更不乏有些官员府邸自己娱乐一二。 见季时宴不说话,卿秀秀更温声地哄:“王爷若是觉得阿秀做错了,那我跟姐姐道歉就是,不过希望王爷能体谅阿秀的一番苦心。” 她其实根本不怕季时宴罚她。 以这些日子季时宴对她的纵容,自己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甚至想,是不是自己要天上的月亮,季时宴也会给自己摘下来。 因此她方才才会那么直接就打断卿酒酒,更是公报私仇地将小桃扇了一巴掌。 都是因为她笃定季时宴不会惩罚她。 自从怀孕后,她不仅肚子长了起来,就连胸脯也愈发饱满。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贴着的季时宴的手臂蹭了蹭,一脸讨好的笑意:“王爷不要跟妾生气了,这芙蓉花羹都该凉了,随妾去翠玉轩用膳吧?还有沐浴的水,妾也已经命人准备好了。” 季时宴抽出手臂,他的眼角余光就没离开过卿酒酒。 这女人今日一出,只是一时兴起要来跳舞? 还是自己最近都没去海棠苑,她‘故意’来这跳舞,就为了引他过来? 她终于知道,这府里没有他的关照和宠爱,会举步维艰了? 不管如何,方才她跳舞的英姿,却都还历历在目。 只是....凭什么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跳? 还不是平白得卿秀秀一顿羞辱。 侍女还被打了。 他看见卿酒酒扶着那台子,身体瘦弱,似乎只要风吹一阵,她就能掉下去。 “王爷?好不好嘛~”卿秀秀摇晃他的手,将他拉回神来,不满:“是不是今日太累了,您都不听妾讲话!” 这娇嗔让季时宴回过神,他眉头微微一皱:“你怀了孕,身子弱就好好养着,不用折腾这些。” “可是妾想您了,您一日不来,妾就想的紧,不仅是妾,还有、”卿秀秀拖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还有他,王爷,咱们的孩儿的也盼望着您日日去翠玉轩呢。” 看看。 什么是差别? 卿秀秀为了让他去翠玉轩,变着法地学药膳,变着法地哄他开心。 哪个男人不吃这一套? 不像卿酒酒,每回见都只会气他,给他苦头吃,还将他贬的一文不值。 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季时宴思绪繁杂,又被卿秀秀哄了几句。 卿秀秀本就是为了让人看她有多受宠,因此音量半点也不小。 周围围着的几十号下人也听的明白。 看来王妃是真不受宠,这侧王妃哄人,那是句句都哄到了人心坎里。 铁血无情也要变成绕指柔了吧。 王妃还真是可怜。 小桃简直气红了一双眼。 不说季时宴开口帮王妃,可是王妃被欺负成这样了,侧王妃明显是拿乔。 而且王妃今日还打扮过,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没眼光的臭男人! 季时宴动了动腿,正要在卿秀秀的哄劝下半推半就地往翠玉轩去。 就在这时候,戏台那儿传来一声惊呼:“王妃!王妃不要!” 第116章 王爷给我暖暖 第116章 王爷给我暖暖 季时宴脸色穆地一变!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运了轻功,朝卿酒酒那儿飞身而去! 平常有沈默这帮亲卫在,季时宴从来不展示自己的伸手。 但是谁能想到,沈默的轻功都是他指点下练成的。 他若是发动,那定然在沈默之上。 因此离卿酒酒最近的谢雨还没等出手,身边一晃,季时宴已经接住了卿酒酒。 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他飞身而去接住从戏台跌落的卿酒酒时,双手收的死紧。 几乎是将卿酒酒箍进了肉里! “唔!”勒的卿酒酒内脏都差点从嘴里吐出来,狠狠闷哼了一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似乎跟着起伏了一趟,简直要被吓死! 那戏台有八丈高,跌下来就算不会死,可伤筋动骨总是少不了的。 “王妃!呜呜呜呜您有没有事啊?”小桃哭嚎着就要扑过去:“你就算伤心也不能做这样的傻事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小桃怎么办?本来因为我吃得多别的院就不愿意要我!” 当初说要找个侍女伺候卿酒酒,管家力荐小桃。 就是因为她吃的太多别的院都不愿意收留。 人失重的时候本能地就会找寻着力点,卿酒酒身前的着力点就只有季时宴的脖子。 于是她伸手一把抱住了。 不得不说,凤凰胆带来的效用真的太特么的烦人了,不过是几天没见季时宴,她的身体本能地就会对这个男人产生渴求。 而碰上了,也会忍不住靠的更近。 对,她确实是故意的。 故意要从台子上掉下来,看季时宴到底会不会回头。 这狗东西,不会帮自己说话卿酒酒是料到了的。 但是她要去宫宴,还是要求他。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争宠,还真是颠覆三观。 心里这么想,但是双手还是将季时宴搂紧。 她的头靠在季时宴颈边,双唇微微急促地喘气,表明自己被吓着了。 卿秀秀哪里还能忍:“卿酒酒!你又在演什么戏?你给我从王爷身上下来!你还要不要脸了!” “阿秀,”季时宴此时终于拧眉看向她:“别乱说话。” 别乱说话? 他竟然让自己不要乱说话?? 卿秀秀气的不轻:“王爷!她就是故意的!人好好在台子上又怎么会掉下来!不过是耍的手段要你留下来罢了,王爷您千万不要上套!” “我确实是故意的。”卿酒酒突然开口打断卿秀秀的话。 “......你说什么?” 就算争宠,又有几个人会说自己确实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卿酒酒放开双手,一脸凄楚:“王爷还是跟妹妹回去喝汤吧,我方才虽然被吓着了腿软,不过小桃会将我扶回去的,王爷放我下来吧。” 卿秀秀脸色一喜:“王爷!你听见了吗?她自己都承认了是故意的。” 不知道怎么的,季时宴感觉自己内心升腾了一股巨大怒气。 卿酒酒就这么不愿意让自己碰? 明明瘦的一阵风吹就能倒,差点从台子上掉下来,这会还嘴硬说是故意的? 她倒是得有人家卿秀秀的演技才行! 身子窝在自己的怀里都在抖,方才还害怕到抱紧了自己的脖子不敢放开。 就这,还故意? 他微微冷笑,还真将卿酒酒放下来。 “好啊,没事的话也不用小桃扶你,你自己走回海棠苑吧!” 卿酒酒双脚刚沾地,随即便是一软—— 季时宴瞳孔一震,双手又快速地掐着她的腰抱起来,冷笑更甚:“还逞强么?” 卿秀秀目眦欲裂:“你是故意的!又没有伤到,怎么就会站不起来!?你给我下来!” 她说着,还要伸手去扒卿酒酒,企图将她从季时宴身上扯下来。 “别闹了!”季时宴突然冷了脸,看向沈默:“送侧王妃回去。” 沈默什么都不敢说:“侧王妃,天色晚了,您还是先回去吧,这怀着身子呢,不能太过折腾了。” 他不说怀着身子还好,一说,卿秀秀就跟有人提供了灵感似的。 卿酒酒故意摔下来就有用,没道理她怀着的小世子就没用了吧? 于是她一把捂住肚子,哎呦一声蹲在了地上:“我的肚子!” “侧王妃!侧王妃肚子疼,这可怎么办?别是方才气狠了,动了胎气啊!” 她身边的王嬷嬷大声喊起来。 喊的四周的下人都听见了。 可是朝卿秀秀投过来的眼神,却一个同情的都没有。 大家都有些冷漠地看着她,完全不相信卿秀秀这是真的。 “王爷~”卿秀秀仰起头,眼泪说来就来,伤心欲绝地望着季时宴:“妾的肚子真的疼~” 以季时宴对她的宠爱,他定然不会弃自己不管的。 卿酒酒见此,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挣扎着要从季时宴身上跳下来。 “王爷还是先紧着妹妹吧,她腹中的孩子要紧。” 明明她说这话没有什么情绪,可是季时宴却听出了一丝委屈。 可是卿酒酒越善良大度,他就越发生气。 摁住卿酒酒不让动,季时宴冷冷扫了钟欣欣一眼:“将侧王妃带回翠玉轩好好查看一番,切记孩子不能有事。” 钟欣欣猝不及防被点名,心底一慌:“是、是!” 随即季时宴抱着卿酒酒,抬步往海棠苑去。 卿秀秀望着他们愈发远去的身影,红衣配铠甲,点映在雪中,互相缠绕着。 她呆呆地往地上一坐....为什么,为什么季时宴不管她? 都是演戏,凭什么他却带了卿酒酒走? “侧王妃,雪地凉,您还是赶紧起来吧。” 远处不知道哪个下人噗嗤一声,像是取笑卿秀秀一般。 接二连三的有讥讽的眼神看过来。 那些眼神仿佛在说:看,立威有什么用,王妃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赢了? ——山鸡变不了凤凰,庶出就是庶出,侧妃终究是侧妃。 卿秀秀越看越怒,发狠一拳砸在了地上:“啊!!!!我要杀了卿酒酒!” 海棠苑里,季时宴将人放入床榻,卿酒酒在他怀里就跟块冰砖似的,这让他脸色黑成了碳。 “挨不得冻还敢跑出去跳舞,还穿成这样,卿酒酒,本王看你这脑子果然是坏了!” 他正想给卿酒酒倒一杯水,没想到刚要退开,卿酒酒的手却缠上来。 “我冷,王爷给我暖暖不就行了?” 第117章 早晚有天将你的狐狸爪子剁掉 第117章 早晚有天将你的狐狸爪子剁掉 “卿酒酒!”季时宴沉了脸:“谁教你的?” 先是穿着红衣出去跳了曲令人移不开眼的舞,闹得王府鸡飞狗跳,主要是卿秀秀跳。 然后呵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出令人遐想的话。 卿酒酒这脑袋不是被门夹了,就是方才被风吹傻了。 她之前在藕荷楼待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学的些不三不四的手段。 但是季时宴没有被她取悦,反而隐约有一股气撒不出去也也咽不下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如你所愿吗?”卿酒酒素手下滑,一路擦过他胸脯的位置,停在铠甲的系带处。 不得不说,季时宴这幅装扮,比起他穿朝服,或者是王服,都要更为吸睛。 他骨子里就带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是真正的将士。 卿秀秀对他这么迷醉,铁了心地要嫁进王府,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的记忆中,有一小部分卿酒酒年少时,跑去城墙上偷看季时宴的出征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季时宴年岁也不大,他十五岁上战场时,人还是消瘦的一个。 等到几年后,南征北战,收复了边疆二十座城池,从将士成了将军,那时候,身姿已经翻天覆地。 原本的季时宴肤白身长,长得让全大周的女人为之倾倒。 打仗之后的季时宴虽然容貌没有什么变化,可却变得魁梧可靠,身上被晒黑,被西北的风沙刮得粗粝。 肩膀也变得厚实。 从白切鸡变成了雄鹰。 他这张脸,若是放在女人身上,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女长相。 ......对身中凤凰胆的卿酒酒也有同样的功效。 当然凤凰胆并不会让人对下毒方加深滤镜,可是它能让卿酒酒面对季时宴的这张脸时,越发沉沦。 她不想但是控制不住。 甚至刚刚被季时宴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居然会有安心的感觉。 好像季时宴的胸膛是什么铜墙铁壁,能躲避风雨,也能挡住不安。 季时宴的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 他不可能抵挡得住卿酒酒的撩拨。 这女人吐息如兰,安静地待在自己怀里时,就如同一只顺了毛的狐狸。 红狐狸张扬,眼里都透着媚。 甚至在某些时刻,她被逼的狠了,眼角会漫上绯红,看起来就像哭了。 那个时候,季时宴的心口就会被针细微地扎了一下一般。 就如同刚才她在跳舞,季时宴投过来的眼神中赤果果地蕴含三个字:撕烂她。 此时卿酒酒的眼中也只有疯狂的三个字:“撕烂我。”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季时宴伸手握住她优美的颈项,声音越发恶狠狠:“不是不让用我的脏手碰你吗?凤凰胆竟然能叫你如此听话?” 话落,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一僵! 卿酒酒的脸色难看起来:“......滚。” 这种类似羞辱话,叫人听起来就像在自尊心上划刀子。 她那瞬间的意乱情迷消失一空,明艳勾人的情态也变得不再有:“滚开。” “这可由不得你,”季时宴的脸色同样也没有好看到哪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本王是什么东西?” 卿酒酒被他压在床里动弹不得。 从这她也能感觉出来,自己这几个月在王府的消耗有多大,几乎是连季时宴的肩膀都推不动。 她以前就算是要打架,也未必会输的。 大掌一扫,床幔倾覆。 里面隔出一个小小的天地来。 季时宴仔细地扫过卿酒酒的眉眼,这个人这么倔,容貌却又美的这么攻击。 就连不悦蹙眉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 “本王差点忘了,凤凰胆的作用下,你若是没有本王的疼爱,便会浑身不舒爽。” 他的手怜惜地拂过卿酒酒的侧颊,嘴角瞿着冷笑:“你瞧瞧,你根本离不开本王。” 这些话简直比脱光卿酒酒的衣服羞辱她还让她难受。 她紧咬牙关:“季时宴,你要做就快点,别废话连篇写小作文!” 她简直对季时宴这个疯狗一点办法都没有。 将来有一天,切掉他的下半身能让他老实,她或许会不计代价! ...... 一场云雨之后,卿酒酒连手指都不想动,浑身懒洋洋地瘫软在枕上。 头昏脑涨的,她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仔细看,指尖甚至在战栗发抖。 “看来本王伺候的不错,”季时宴从她身上离开,下床倒了杯水又返回来,扶起卿酒酒喂过去。 卿酒酒紧咬牙关不松口,显然是气大发了。 “臭脾气犟的不行。”季时宴逞凶一场,显然自己是舒服了,也不介意对卿酒酒多了点耐心。 他先是自己喝了一口水,而后大掌握住卿酒酒的脖颈,倾身吻住她的唇,将水渡了过去。 “唔!”卿酒酒扬手就要甩一巴掌出去:“滚——” 季时宴不放手,一口水渡了一半进去,剩下一半全流进了卿酒酒的脖颈。 她气的在季时宴脸上掴了一巴掌,但由于实在没有力气,落下去就如同被挠了痒痒。 人还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扑进季时宴的怀里。 两个人都汗涔涔的,相贴时引起一阵战栗。 季时宴握住她的手,声音慵懒冷淡:“早晚有一天将你的狐狸爪子剁掉。” 话落,还往上面咬了一口。 卿酒酒气喘吁吁:“.....我要去宫宴。” 季时宴咬完看见细白皮肤上自己的牙印,又有些不舍地想亲一下,闻言一顿。 “你说什么?” 第118章 炫耀 第118章 炫耀 那一日的最后,到底还是不欢而散。 季时宴不是没有听清,他听的很清楚,因此立刻就明白了卿酒酒跑去跳舞的关窍。 原来一开始就抱着要去宫宴的目的,所以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更不惜以色引诱,最终这些都不过是她的条件而已! 卿酒酒好样的。 真是好样的。 出海棠苑的大门的时候,季时宴踹翻了一个装饰用的小山堆。 那山堆倒下来,压到了梅树根,于是一树梅花簌簌落下。 雪掉进了领子里,冷的季时宴又发了一顿脾气。 沈默跟在身边,半点不敢招惹,只能挑着好听的说:“侧王妃已经诊过脉了,没有什么大碍。” 季时宴冷哼一声。 沈默打哈哈:“主子,王妃这不是主动跟您服软了么?怎么又生了这么大的气?若是您实在不爽,教训她一番就是了。” 这晚膳也没吃,在海棠苑折腾到半夜,回去还得自己解决肚子。 王爷怎么看都有些怨种了。 “教训?”季时宴冷笑:“就她现在那副样子,板子还没挨着人就该昏过去了,王府的补药虽然多,但是本王那些珍藏,是让她这么造的吗?” “可是她到底干什么了惹得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季时宴面色铁青:“她想让本王带她去宫宴。” 宫宴? 宫宴王爷自己都不爱去,不过今年特殊,小皇后才入宫,小陛下要大办,不去不行。 沈默没明白:“王妃作为承安王府的女主人,去也是应该,王爷生什么气?” “本王不准备带她。” 沈默转念想想也理解:“侧王妃有孕在身,今年的宫宴带她出席,太后才能明白她在您心中的分量,您带侧王妃也是对的。” 但是卿酒酒竟然敢用身体交换,要他带她去宫宴! 季时宴又踢翻了沿路的一个灯柱:“她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手段,她以前都不屑的!” 这话沈默就听不懂了。 费尽心机,要王妃身染凤凰胆的人不就是你。 王妃现在对你表现出臣服不是遂了你的意? 你现在在这装什么生气。 但是沈默不敢说。 他小心地问:“那王妃现在都开口了,您......带吗?” “不带!” 季时宴恶狠狠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她的目的,那个周庭樾还在卿涟漪身边,卿酒酒这次的目的定然是去见他。” ...... 所以你生气的点到底是王妃耍了手段要您带她入宫,还是气她进宫的目的是去见周庭樾? 不过周庭樾那个人,在卿涟漪身边当座上宾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他为人温和,擅长棋术。 听说在朝廷里结交了不少朝臣好友。 不管怎么说,那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当初在夏宴的时候就见识过。 但是季时宴现在在气头上,他虽然一点雷都不敢踩。 但是—— “王爷,您想过没有,万一您不答应王妃,王妃转而去求太后呢?” 季时宴脚步一顿:“她敢?!” 但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卿酒酒当然敢。 她是卿涟漪的亲侄女,要参加个宫宴不过是说一声的事情。 可若是她去求的太后,到时候坐在哪个位置就不好说了。 万一卿涟漪那个死老太婆将卿酒酒安排在周庭樾旁边。 ......那他头上的绿光不是能照亮整个燕京城!? 季时宴当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当机立断:“让她死了这条心!” “王妃要是这么容易打消念头,那就不是她的性子了,更何况她要去见周庭樾都是主子您猜的,万一她只是闷在王府太久,想出去走走呢?” 在沈默看来,卿酒酒根本就不是那种关在家里的美娇娘。 水患那会儿,卿酒酒整日里忙忙碌碌,早起晚回的,虽然经常灰头土脸,可脸上日日都明媚着。 现在呢? 日日困在王妃,脸上都是病容不说,眼底的激情都少了好多。 这个季时宴倒是听进去了。 确实,卿酒酒最近闷在府里,海棠苑都多了一股驱散不去药味。 或许带出去走走,心情好了那张脸能不那么臭一点? “跟她说,宫宴那日选身好一点的衣裳,别穿的破破烂烂的,也不准穿红色!” 见他松了口,沈默可算是松了口气。 但是随即他想问为什么不准穿红色? 明明红色最衬王妃,能显得她浑身都跟发着光似的,名言动人。 但是看清了季时宴的表情,沈默闭了嘴。 懂了,周庭樾也要去,王妃出席宫宴,既要穿得好为王爷撑面子,也不准穿红色以免周庭樾盯着王妃看。 行吧。 ** 卿酒酒要参加宫宴的事,第二天就在王府传开了。 主要是小桃太兴奋,跟个咕咕鸡似的见人就傻笑。 别人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她就笑着说:“我们王妃要出席宫宴了,把我愁的,都不知道给她选什么衣服好。” “......” 您这也没有愁的样子啊,反而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样子。 小桃懒得跟他们多掰扯,一下又飞走了。 卿秀秀来的时候,海棠苑里正摆着许多的衣服。 卿酒酒在躺椅上晒太阳,小桃就在旁边叽叽喳喳。 而谢雨则嫌弃地看完了所有小桃准备的衣服。 最后评论:“丑。” “哼,你们还知道丑。”门口突然传来卿秀秀的轻蔑声:“听说将库房都翻遍了,可惜呀,那库房里都是我挑剩下的东西。” 小桃愤然而起:“你!” 卿秀秀今日穿的十分隆重,金丝纹绣的广袖长袍,一身粉衬得金色尤为尊贵。 而脖子,耳垂,还有手指上,带着一套绿玛瑙的饰品。 乍一眼,像个展销台上卖货的。 卿酒酒忍不住闷闷笑出一声。 “你笑什么?!”卿秀秀立刻变了脸:“你在我面前得意?用得着吗卿酒酒?我身上这一套,可都是王爷命人去燕京最贵的首饰铺打来送我的!” “哦,我当是来干什么,”卿酒酒拿开盖在脸上的书:“原来是来显摆的。” “你!” “但是不好看。”卿酒酒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下次不要粉配绿了,有空别往我这儿跑,多钻研一下颜色搭配。” 卿秀秀感觉人生受到了侮辱,她快步走去,扬手就要冲卿酒酒甩一巴掌! ‘啪’! 第119章 别弄死就行 第119章 别弄死就行 全场寂静。 卿酒酒的嬷嬷帮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她们的侧王妃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小桃震惊到咬手指:“王王王王妃——” 谢雨闪身到卿酒酒身前,生怕这些不要命的女人打起架来四头发。 “这一巴掌还那日你给小桃的。”卿酒酒拍去手上的灰:“滚回你的翠玉轩去。” “卿酒酒!” 卿秀秀终于反应过来,冲着上去要撕扯卿酒酒的衣服:“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要告诉王爷,我一定要王爷替我做主!” “去吧,没人拦着你,打一巴掌不会流产。” 也就是卿秀秀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胎稳了,卿酒酒才打的这巴掌。 毕竟她还要指望这个小家伙呢。 谢雨动起手来是不分轻重的,他将卿秀秀推回给她的嬷嬷帮,双手叉腰:“还不走。” 经过上次的事,谢雨对卿秀秀彻底没有了好感。 他唯一要无条件服从的就是季时宴的命令,在卿酒酒这儿,也只是任务而已。 原本他就对自己身居后宅的女人争斗觉得没有意思。 但是卿酒酒都没有骂过他是狗! 王爷也没有将他当狗! 这个卿秀秀极其嚣张,导致自己极其不喜欢她。 所以他当然是站在卿酒酒这边的。 “谢雨,你是王爷的人,你也这么帮着卿酒酒,是不是、你是不是也看上她这张狐媚的脸了?你要背叛王爷不成?!” 听听这张嘴在说些什么? 谢雨可不是个会逞口舌的人,他说不过就要打。 卿酒酒将他拉住:“别激动,我打没事,你打了就完了。” “......” 你还挺骄傲啊? “卿秀秀,再不走给你另一边也开个花好不好?” 小桃这会儿可硬气了,王妃为了她还打了卿酒酒,够她动动三年了:“就是,还不走!” 自己原本是要跑来炫耀的。 那日季时宴虽然来了海棠苑,可是事后给了翠玉轩无数赏赐。 自己根本没有在这一战输掉! 可是卿酒酒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她! 还有谢雨护着她! 卿秀秀怒视良久,最终发现这是卿酒酒的地盘,自己还真豪横不过。 “你给我等着!” 说完,一帮人落荒而逃似的出了海棠苑的大门。 王嬷嬷扶着卿秀秀,脸上同样愤怒难平:“这个贱人还真是嚣张,不过侧王妃,王爷说了要带您也去宫宴的,您消消气。” 不说还好,一说卿秀秀更气。 这次的宫宴,本来只有她亮相在皇宫,可以好好地收一波赞赏。 谁知道卿酒酒竟然就求得王爷放她也去了! “再叫扬州布纺送些今年上好的料子过来,本王妃要再做几身宫裙!卿酒酒去宫宴又怎么样,她只配穿库房被我挑剩的陈年料子!” “是是是,不过侧王妃,这也是个机会,您想想,平日里在王府,那贱人丢脸也丢不出大的,可在宫宴上就不一样了......” 她一提醒,卿秀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王婆,你是说?” 这王嬷嬷好歹是个经历过许多宅斗的女人,还没被人打死也是她的本事。 她心底的龌龊主意多着呢。 卿秀秀附耳过去,越听,嘴角的笑容就越发大。 到最后她点点头:“你去办吧,办成了,我有赏。” 王嬷嬷喜上眉梢:“多谢王妃,老奴预先恭贺王妃得偿所愿!” 一瞬间转怒为喜,卿秀秀重重地松了口气,突然感觉肚子动了一下:“哎!这小家伙踢我!” “恭喜王妃!这是有胎动了呀!” 卿秀秀那眼角的笑容是怎么都掩不住了:“快让人去请王爷过来,就说小世子动了,他想王爷想的紧。” 卿秀秀还真是抓住一切机会不放过。 王嬷嬷匆匆要往主院去,又被她叫住了:“王婆,再给我炖上一些补品。” 卿秀秀得意地抚着自己肚子:“吃的越多,孩子就长得越大,到时候生个大胖小子,我看卿酒酒不嫉妒死。” 翠玉轩里每日都炖着许多补品。 卿秀秀早中晚,换着口味轮着喝。 大约也是营养足够的缘故,她这肚子比一般不到四个月的孕妇都要大上一些。 “呃、侧王妃,那个姓钟的女医官说了,补品虽好,但是不宜多吃......” “闭嘴!她早就被卿酒酒招揽了,哪会真心替本王妃看诊?自古胎儿都需要滋补,不要吃多?难不成本王妃再生个云琅那样儿的?” 都是嫉妒之词罢了。 她还没有听说过怀胎不让的补的。 晚些时候钟欣欣端了药膳过来,禁不住又劝了一番:“侧王妃现如今已经显怀,每日营养够了就行,确实不适合多吃,这——” 没成想卿秀秀竟然拿起手边的茶杯,直接泼了过去! “再敢让本王妃听到这种话,你就滚出王府!钟欣欣,我听说你的父亲还在天牢吧?你若是在照顾本王妃这事上有什么异心,信不信你那父亲活不到出狱那天?” 钟欣欣猛地一跪:“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营养过剩会让母体难产,到时候凶险至极。” “我还没有生呢,你就在这诅咒我?王婆!拖下去掌嘴十下!” “是!” 钟欣欣被拖了出去,院子里不大一会儿就传来哀嚎声。 季时宴不知道什么到了,站在院门处望着钟欣欣被罚。 卿秀秀急急走出来:“王爷,这医官竟然让我不要吃补药,您说是不是该罚?” 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季时宴又看向那边被罚的钟欣欣。 双脸都已经被打肿了,可眼神还倔强着。 这眼神有些熟悉,就像不服输的卿酒酒。 他晃了一下神的空挡,被卿秀秀拖着进了屋:“你想罚就罚吧,别弄死了就行。” “那自然不会,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就是她可能受姐姐的影响,总不想我们孩儿好。” 见他不说话,卿秀秀不免心生不满。 “王爷~我今日还被姐姐打了呢!”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一 过年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一 过年 她不说季时宴也看到了。 那一巴掌看起来还挺狠的,卿秀秀现在脸上都还有鲜红的五个指头印。 说到这卿秀秀愈发忍不住要哭了:“姐姐平日里欺负我就算了,我都忍了,可是我如今怀着身孕呢,她竟然不管不顾就打我!” “打了别的地方没有?”季时宴将她上下一览,没瞧见别的地方有伤。 以卿秀秀的性格,要是别的地方也有问题,早就闹起来了。 而且她今日一身盛装,穿的跟要去赴宴似的,季时宴要是没有猜错,她应当就是去卿酒酒那显摆新首饰。 “她还敢打我哪里?出了事她怎么担待得起!咱们的孩儿都在肚子里闹了呢!” 卿秀秀拖过季时宴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恰逢这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果然胎动起来,不知道是手还是脚,蹬了一下卿秀秀的肚皮。 那一下轻轻地击在季时宴的掌心,是一种新奇的,很奇怪的互动。 这于季时宴来说,是一种从未尝试过的体验。 他脸上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 卿秀秀见他表情空茫,眼底似乎还闪烁着一种难言的神采。 知道他定然是被生命触动了。 果然,他果然在乎自己生的孩子。 当年卿酒酒在马圈难产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那一夜下的雨都被血染成了淡红色。 自己虽然是个旁观者,但是对卿酒酒的遭遇,也难免觉得触目惊心。 要知道,云琅可是生生被季时宴用手推挤出来的。 他当时定然是奔着要卿酒酒母子的命去的。 “王爷,这是我们的孩儿,是在您期盼下生出来的,跟姐姐当年不一样,您会一直疼爱他的,对吧?” 卿秀秀带着季时宴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您现在对云琅好,定然是对当年的事有所愧疚,毕竟当年他被生出来的过程实在惨烈,就算您弥补一二,也是应该的,但是以他如今的身子状况,将来定然是难当大任,索性就放在王府,我定然会好好待他的。” 卿秀秀这番话不仅仅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大度,更是为了提醒季时宴。 不管他现在对卿酒酒怎么手软,纵容也好,对她体贴也罢,但是他们之间始终是横着两条人命。 卿酒酒要是死了也就罢了,可她和云琅没死,那道伤疤就是怎么也过不去的。 卿秀秀说完,没有看见季时宴的表情,只是自己突兀地笑了一声。 “姐姐也是,就算她现在对王爷百般体贴服从,可骨子里真的能忘记曾经那些伤害吗?怕就怕她只是表面装的这副模样,心底对王爷还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二心呢。” “哎呀,王爷您弄痛妾了!”卿秀秀的手腕猛地被季时宴纂了一下,习武人力道很大,几乎将她攥的狠狠一疼。 低头一瞥,卿秀秀细白的手腕上果然被自己抓出五个红色的指印。 她的皮肤没有卿酒酒的白,被自己不大的力气一抓尚且如此。 而卿酒酒那皮肤,更为娇气白皙。 当年.....那场夜幕下的大雨中,自己用了比这个重几倍的力道,挤压她的肚子—— 他眼中渐渐又露出那种猩红的疯狂。 手从卿秀秀的小腹落下,盯着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他扯出冷笑:“那又怎么样?她在本王手中,难不成能翻出天来?” “王爷——” 卿秀秀心惊胆战,她不知道季时宴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疯狂,偏执,似乎又很笃定。 “你好好养着,”季时宴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刮了一下:“你揣着本王稀罕的孩子,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听见他语带安抚,卿秀秀瞬间又高兴了起来。 似乎方才那个季时宴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不管怎么样,季时宴的心在自己身上,这就是她要的。 至于卿酒酒,她有的是法子折腾她。 只要她在王府一日,自己就不可能让她上位。 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么多年的计算? ** 年宴眨眼间就到了。 一年过到头,也不过一天天的日暮变换而已。 三十那天早上,卿酒酒起的早,站在檐下看垂下来的冰凌发呆。 小桃给她披了件披风,讨喜道:“王妃,过年好。” “明日初一才算过年吧?你这丫头是不是等不及讨本王妃的红包了?” “还有红包吗?”小桃双眼发亮:“那我多说几句吉祥话?” 这丫头宝气,有她在海棠苑,似乎一直都是叽叽喳喳的热闹。 “王妃新的一年一定吉祥平安,事事顺心,咱们小世子身体康健,平顺长大!” 卿酒酒好笑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个镚儿:“知道了,希望我们小桃也能越来快乐。” 小桃向来没有什么心机,被欺负了就不高兴,还回来了就开心。 她的世界简单美好,觉得后宅争斗就是女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跟的这位王妃,虽然命不算多好,王爷也不见得多上心。 但是幸好不是那种一捏就瘪的软柿子,打了会还手,骂了会还口。 所以境遇也不算太差。 谢雨从檐上垂下头来,听见她们的交谈,冷冷哼了一声。 女人就是事儿多,随便互相哄对方几句,就好像愿望就能成真了似的。 俗不可耐,傻不愣登。 卿酒酒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王府远处隐约在筹备年宴的匆忙,百无聊赖道:“王府年年都这么过年吗?” “是啊,过年是最高兴的事情了。”小桃拍手:“会给我们发年俸,还有新衣服和好吃的,还有烟火呢!” 谢雨不屑地哼:“没见过世面。” “那见过世面的这位,你往年怎么过的?” 往年.....前些年不好说他年年在哪,不过去年谢雨是在王府过的年。 去年王爷生辰,也就是狩猎那日,他被沈默从西北召回来,查了一些事情。 后来狩猎过去,卿酒酒坠崖了。 不过季时宴一直也没有叫他离开,就留在了燕京。 想起去年的年夜,谢雨不高兴地撇嘴。 “反正在王府过年不好玩,主子都不给放烟花。” 小桃听到这,猛点头:“去年王爷确实勒令不准府里放烟火,那年过的是真冷清啊。” 第121章 老王妃 第121章 老王妃 卿酒酒眉头一挑:“他发神经?” 谢雨想了想,用发神经来形容去年的王爷也挺恰当的。 “反正....自从他生辰过后,整个人似乎就变了性子,连太后都不敢招惹他,他那时候闲着就去天牢抓几个死罪的犯人来杀,刑部的人本就看他不爽,气的都要上吊了。” 卿酒酒听过好多说季时宴这一年来变了很多的说法。 大概是那一场刺杀,真正让他疯魔了说不定。 她不想听关于季时宴的事,转开了话头:“那哪里过年最有趣?” 这个谢雨当然有话语权,他眼睛一亮:“朝歌!” 这个地方卿酒酒好似没有在大周的版图上看过,“在哪个国家?” “朝歌渡,不在哪个国家,它....不是独立国,只是座城池而已,十州二十国,没有人有它的统治权。” 原来是个自治州。 卿酒酒倒是有了点兴趣:“那它哪里有趣?” “它没有那么多律法管束,也不分三六九等,在里头生活的百姓,自给自足,也从不涉战乱党争,更没有皇位世袭这种说话,打理朝歌渡的,是一帮朝歌渡的老人,据说很少露面。” 既然是这样一个地方,难保不会有人眼红想要收归己用吧? 谢雨摇摇头:“没用的,朝歌渡的地理位置极佳,而且有传说这个地方很邪门,入了渡口就如同中了蛊,兵器都会在里面失效。” 这么神奇? 不过有这种地方,卿酒酒还真想去看看。 现代她所在的国度已经没有战乱了,而在现在这个大陆,战乱却无所不在。 要是真有这个地方,不失为一片净土。 正说着,院门口有下人涌进来,说要给海棠苑挂灯笼。 卿酒酒挪了地方,又窝在她的躺椅上。 小桃服了她了:“王妃,您这个时候还坐的这么冷静做什么?” “开饭还早,进宫就更早了,我不躺着要干什么?” 小桃恨铁不成钢:“人家侧王妃那天来示威你忘啦?她把今年库房的好料子都搬空了,咱们这儿什么都没有!” 对啊,没有啊。 “所以我们不是更应该躺着?” 小桃这丫头都要气傻了:“裙子没有了,我们难道不能从别的地方找回来吗?王妃您这张脸,难不成要素着进宫?!” 她想过了,没有好衣服就算了,王妃的身段穿什么都好看。 反正侧王妃现在怀着孕,旁人只能看到她的大肚子。 只要她家王妃稍加打扮,那今夜的目光,就还是在王妃身上的! 这京城里谁能跟她家王妃比美貌? 那不可能有! 可是她家王妃听完,表情依旧是那副不大上心的模样:“我又不是去博眼球的。” 她今天只是想见周庭樾一面,问问钟欣欣父亲的事。 穿什么都一样。 “王妃!您不能这样!”小桃严肃地往她面前一站,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您动起来,王爷的宠爱早晚会回到你身上的。” 上次她家王妃还跟王爷闹得不欢而散呢,王爷到现在也没来过。 哪有后宅的女人是这样的? 侧王妃每日使劲浑身解数给王爷煲汤,百般引诱王爷过去,抓住一切机会。 可是她家王妃呢? 躺着,坐着,看看小世子。 最过分的是,她还天天问钟医官一次侧王妃的胎像。 听见钟医官说没事,她就松了口气。 听见钟医官说侧王妃饮食不注重,她就提了口气。 这样子活似侧王妃怀的孩子是她的似的。 什么嘛。 难道王妃不是搞错了应该上心的对象吗? 小桃愁啊,她愁的不行。 卿酒酒不为所动,整个人就如同长在她的躺椅上了,看着下人挂好灯笼,那红色的灯笼跟梅花之间相互映衬,显出几分喜庆。 她有点高兴:“这梅开的真好。” 小桃蹲在她腿边,双手捧着脸,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自然好了,听说这梅是老王妃亲手种的。” 嗯? “老王妃?哪个老王妃?” “生王爷的那个,养她那个我们可不敢叫老王妃,王爷不喜欢她。” 后母虐待季时宴这件事,卿酒酒当然是知道的。 她的记忆里,卿酒酒曾经数次进王府,还背着人偷偷给关在柴房的季时宴扔馒头的事,也是清楚的。 那次生病时,她隐约听见季时宴说,他知道扔馒头的人是她了。 当时没有在意,这于现在的卿酒酒来说,也算不上误会。 毕竟是以前的卿酒酒做的事。 但是现在想来,自从重逢之后季时宴种种的矛盾行为,应当就是因为这个转折吧? 他总是想要控制她,囚禁在身边。 可能是知道了卿酒酒才是小时候伸出援手的手。 但是也不耽误他对卿秀秀的感情,所以他两边愧疚,两边都想抓住。 疯批的想法果然令人无语。 卿酒酒光是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老王妃怎么会在这种梅树...这儿原本是她的院子?” 海棠苑听起来附庸风雅,倒像是一个女人的院子。 她当时因为凤凰胆,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随便选了个地方住下来。 这海棠苑虽然大,但是收拾的素净,但是不奢靡,卿酒酒一眼就看上了。 所以她在这落了脚。 但是确实没有听谁说过这院子的原主人是谁。 小桃点头:“是的,我听老人说,听闻老王妃生前独爱梅花,但是梅花期短,这株梅树种下,还没到花期她就病逝了,老王爷很快娶了新王妃,就是后来照顾王爷长大那位,她看不上这个院子,所以意外地保留下来了。” 这倒是平白无故便宜了卿酒酒。 “但是但是!”小桃突然激动:“我听闻这梅花也不是年年开花,像今年开的这样多的,还是第一次呢,我昨天还听膳房的嬷嬷这么说的。” 确实开了很多。 原本一片白的雪地,因为落红而点起片片粉红,看上去分外有好看。 卿酒酒望着那里出神了很久。 大年原本喜庆,可是今年的年注定不会过得太平。 第122章 姐姐又恐吓我 第122章 姐姐又恐吓我 午时刚过,管家派人来催,说是王爷和侧王妃已经在马车上等着。 他们进宫,是要先去参拜新皇后的。 一套流程下来,想必也该繁琐至极。 等到能开饭,想必怎么也得晚上七八点。 卿酒酒换了一身白色,很素地出了门,惹得小桃差点气出尖叫。 不过她确实不想闹出什么动静来,在宫宴上最好当个最素的透明人,办完事回来没准还能陪云琅守个岁。 她的白裙,仔细看起来又有些不简单,腰上点缀了一根粉紫色的腰封,简直是这一身的点睛之笔。 只是白色衬得她的脸越发洁净。 正午的阳光正好,卿酒酒掀帘上车时,阳光直照的她浅色的瞳孔有了一丝异国的丽色。 季时宴朝她扫了一眼,卿秀秀则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 但是卿酒酒穿的这么素,倒是完全合了她心意。 这个贱人,果真没有衣服穿了吧,只能穿这么一身白,她站在自己身边,自己简直是稳赢。 她今日穿了一身茄色苏绣长袍,妆容是请了燕京的妆娘特意画的。 额上还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不过就卿酒酒这一身,自己随便穿个什么都能艳压她。 何况她身上这身,全身都是缝制的金线,对襟还有一对寓意很好的双飞燕。 尽显尊贵。 只要站出去,外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这个王府里受宠的女人是谁。 她得意一笑,开口就是挑衅:“姐姐怎么穿一身白?这么素的颜色,若是帝后怪罪,就要说我们王府不懂事了。姐姐若是没有衣服穿,也可以来翠玉轩跟妹妹说一声,妹妹那儿得了好些王爷的赏赐呢。” 季时宴表情很淡,似乎并不关心她们在说什么。 自从上次之后一晃又是十日,卿酒酒的病倒像是好了,整个人没那么苍白。 她挑了他与卿秀秀对面的位置坐下,季时宴这才发现她发间别了一支梅花形状的绒花。 很简单,却莫名让人眼前一亮。 “咳咳——”卿酒酒被卿秀秀身上的熏香冲的喉咙痒,瞥了一眼卿秀秀肚子。 果然如钟欣欣所说,四个月的肚子显怀未免太过了些。 她现在的孕肚活像人家怀孕六个满月的。 卿酒酒上次听说钟欣欣因为喝补汤的事被卿秀秀罚了,其实也有些生气。 卿秀秀向来没有脑子。 以为补汤喝得多,胎儿就长得好。 可却不知道过犹不及。 她淡淡一哂:“妹妹这肚子还真是喜相,不过我看你近来手脚也长了不少肉,是不是补过头了?” 打蛇打七寸。 免得这孩子出生前有什么意外,卿酒酒还是先阻止卿秀秀作死。 话落,卿秀秀原本揽着季时宴的手猛地缩回袖子里。 这一句就戳中了她的痛处。 确实,为了让胎儿长得好,她一日三顿补药的吃,原本只是肚子长得好。 可是最近渐渐发现,浑身都圆润了一些。 手上脚上都长了不少肉。 她心里慌张,嘴上却是不服气:“王婆说了,我这没准是双胎,所以长得快,胎儿需要营养,我一个做母亲的自然责无旁贷。” “是吗?双生?是钟医官给你脉出来了,还是别的医官脉了?都说怀孕的时候母体胖太多,生产后就不好恢复,到时候一摊白肉身材走样,你怎么伺候你们家王爷?” 说着往季时宴那儿看了一眼。 恰逢季时宴也看了过来,目光相交一瞬,卿酒酒首先撇开了。 “你!王爷~姐姐又恐吓我!” 不过卿秀秀心里也清楚,当年的卿酒酒那么肥胖,不就被季时宴厌恶么? 现在她瘦了,季时宴就开始舍不得,想要留在王府了。 男人说到底还是情色至上。 自己若是当真恢复不好,那季时宴会不会嫌弃? 一定不行! 看来还是要消减一下补品的摄入。 钟欣欣一顿打都没劝住,卿酒酒两句话四两拨千斤,卿秀秀就改变了主意。 季时宴怀着打量的心思看着卿酒酒。 他不信卿酒酒会这么好心提醒,毕竟卿秀秀这个孩子生下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可是从一开始,听闻卿秀秀怀孕的时候,她好像就表现的格外大度。 他还听下人说,卿酒酒给卿秀秀送过参药。 卿酒酒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而另一边,卿酒酒同样也在猜测季时宴的心思。 其实无论是她还是钟欣欣,说话都不算是最管用的。 对卿秀秀来说,说话最管用的人还是季时宴。 但是为什么季时宴表现的丝毫不关心的样子? 卿秀秀妇人之见,只会以为她和钟欣欣是嫉妒之言。 但是季时宴难道不知道产妇危险么? 胎儿一旦太大,引发难产和血崩的概率就会大大加深。 他平日里对卿秀秀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表现出来的都是百般疼爱。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呢? 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时候行驶的四平八稳的马车突然压着一个障碍,马车剧烈一晃,正在出神的卿酒酒猝不及防一摔。 手没抓着要扶的车壁,倒是被人抓了一把捞进怀里。 卿酒酒抬眸就看见季时宴疯狗一样的眼神:“别背着本王搞小动作,什么都不行,明白么?” “......” “还不放开,你侧王妃的眼神要吞了我似的,别引火烧到我身上。” 季时宴似乎总是这样,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他永远话很少。 可是说的话总是莫名其妙。 卿酒酒当他是个疯子,不想跟他计较。 卿秀秀还在一旁捂着脑袋,表情要哭不哭的:“王爷,我撞到头了。” 马车一晃,更坐不稳的是她这个孕妇,可是王爷竟然先出手去扶那个贱人! 自己一定要减肥! 不然王爷以后不是更加看不见她了?! 卿秀秀这口气一直到入了清和宫都没有出气的意思。 但是在帝后面前,她装也还是装出了一丝微笑。 季时宴走在前头,她和卿酒酒在他身后,两人一个素净,一个张扬。 天差地别的对比。 季时宴在小皇帝面前的脸色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从气场上看,他还要比人家强势得多。 掀袍正要跪下,小皇帝赶紧招手:“来人快赐座,承安王不必多礼。” 时公公端了茶上来,看见卿酒酒,冲着她一笑:“王妃的气色看起来倒没有此前好。” 第123章 私会外男 第123章 私会外男 卿酒酒记得他,那日来天牢宣旨的大公公:“时公公记得仔细,确实是病了一场。” “年节下的,多生风寒,王妃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两人一来一回,倒像是极为熟稔。 卿秀秀一个茶杯都要捏碎了。 这个贱人怎么去哪儿都能引来一堆男人!连个太监都不放过。 “在王府可不曾看见过她这样的笑容,果然还是要在外头啊,王爷您说是不是?” 卿秀秀一手摸着肚子,一边阴阳怪气地道。 皇后聂欢倒是要比皇帝大两岁,年十七,或许是刚进宫,性子还有些拘谨:“时公公向来体恤人心。” 说着看向季时宴。 只是那眼神根本不敢在季时宴身上多停留,晃一眼过去,再抬眸也还是看过去。 卿酒酒看得分明,心说好家伙,这小皇后当真是自愿加入皇宫的么? 她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味啊? 可那位被频频投以注视的承安王只顾喝了一口自己茶,间隙警告般看了卿酒酒一眼。 卿秀秀阴阳怪气没人理,不甘心,乘胜追击道:“姐姐怎么总往外看,是在等什么人么?” 这四方殿里喝茶,几个人各怀心思,而且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就连那卑躬屈膝端茶倒水的时公公,看起来也是个人物。 卿酒酒确实不想待在这里。 恰逢卿秀秀这台阶就递过来了:“倒也不是等人,只是许久未见姑母,当日妹妹成婚时姑母似乎气的够呛,我想去慈安宫看看她老人家。” 她这么说是有目的的。 若是只说自己要去慈安宫,难保卿秀秀不会跟上来。 可若是说到那次成婚礼,卿秀秀就是想去恐怕也不敢了。 将卿涟漪气成那样,她还敢去讨嫌? 果然她话刚说完,卿秀秀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 她瞪了卿酒酒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显然是气狠了。 季时宴眼睛黑沉沉:“不准去。” 他就知道! 看卿涟漪? 卿涟漪对卿酒酒好过么,还顾念姑侄情分? 她就是要去见周庭樾那个奸夫! “陛下还没说话呢,王爷你要僭越吗?”卿酒酒是真的生气,她以为当着小皇帝的面季时宴不敢这么张狂。 结果他还真是不分场合不分人群。 小皇帝面色尴尬。 情分上说,卿酒酒好歹算他堂姐,可是在朝政上,他又还需要季时宴帮他。 不过小辈见长辈,这事符合礼制,他也没有什么劝阻的理由。 卿秀秀这时候冷哼出声:“姐姐还是王妃呢,自古出嫁从夫,女子做什么都得先同夫君商量,而不是拿陛下来压,不是么?” “我、本宫,本宫带王妃过去吧。” 谁都没有料到皇后此时会站出来。 她面色通红,显然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更别提是打破这样的局面。 “本宫今日也还未去母后那儿请安,不如就与王妃一通,请完安便回来,陛下,王爷,可好?” 她问着话,视线挒过季时宴,停留了一瞬又低下头去。 卿酒酒有点意外。 但随即她又知道了,皇后这是要帮季时宴盯着自己。 请个安,一来一回半个时辰都不到,皇后陪同在侧,自己要做什么自然也有人看着。 所以皇后卖的是给季时宴的人情。 “既然皇后娘娘作陪,那酒酒就先谢过了,王爷,许吗?” 季时宴知道自己拦不住,卿酒酒跟卿涟漪要是没有那层关系在还好。 可是有了姑侄关系,而进了宫她没有去太后那儿,于礼也不合。 没到跟卿涟漪闹翻的时候,他怎么也得给对方一些面子。 季时宴狞笑一声:“去吧。” 他倒不在意皇后去不去,不过卿酒酒跟周庭樾在太后的眼皮底下能做什么? 不管他们做什么,卿酒酒今夜回了王府都死定了。 她、死、定、了。 卿酒酒随皇后出了清和宫的门,还觉得背后一寒。 她莫名地回了一下头,还没看清季时宴的脸就被皇后抓住了手。 她的手是冰凉的,而皇后的则暖热。 不习惯跟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卿酒酒想要收回,却被皇后握的很紧。 “你去母后那儿,是有事的吧?”聂欢的声音很小,有着善解人意的柔弱,跟卿秀秀完全不是一种人:“没关系,我替你看着,你有事就办吧。” ? 友军? 她刚刚看错了这位皇后的眼神吗? 不过她见周庭樾,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问他钟父能不能救出来。 自己承了钟欣欣的情,理应还一个恩,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事。 太后就算知道了问起,要她实说也不是不行。 只有季时宴那个疯批,会防着自己跟太后接触。 “谢谢娘娘,”卿酒酒抽回手,“我真的只是去请安,有劳娘娘了。” “是、是吗?”聂欢一脸通红:“我以为你有什么事不便当着承安王的面说。” 卿酒酒笑意慢慢地看了她几眼,不过没有说别的,两人相携着去了慈安宫。 慈安宫里过年的气氛倒是浓厚,宫女们都换上了红色衣裙,忙忙碌碌地穿梭来去。 只是见着聂欢和卿酒酒,一个宫女差点将手中杯盏给碎了。 卿酒酒看过去,她又慌里慌张地跪好:“参、参见承安王妃,皇、皇后娘娘!” 这怎么还尊卑颠倒了。 这时候一个嬷嬷快步从殿内出来,她冷着脸,视线扫向那宫女:“毛毛躁躁的,拖下去,杖毙!” 聂欢刚进宫,听见这话脸都吓白了。 而卿酒酒则透过雕花的门窗,飞快往里头看了一眼。 除了穿着明黄的卿涟漪,有一道棕色的身影匆匆闪过,却是走的后门,而且身形颇为魁梧,不似女人。 难怪一进门就觉得这慈安宫有些不对劲。 那宫女少不经事,不会藏情绪。 怕是这慈安宫藏了人。 太后....私会外男。 那宫女早就被吓傻了,让人拖住的时候都丝毫没有反抗。 大过年的,卿酒酒恻隐心起:“等等,嬷嬷不用罚这么重吧?” 第124章 暂时还死不了 第124章 暂时还死不了 卿涟漪缓缓从殿内出来,瞥了一眼跪倒在地只知道发抖的宫女。 她眼中闪过杀意,可唇上又是笑着的。 “拜见太后娘娘。” “拜见母后。” “起来吧,”卿涟漪在位上坐下,冲嬷嬷使了个眼色:“既然酒酒都开口求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不快带下去。” 卿酒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过去。 一般外男要进后宫,即便是太后,也得经过礼官的重重审核。 比如周庭樾。 他是太后明面发话请来的座上宾,在宫里甚至专门指派给了他宫殿的。 他要进出慈安宫,通报一声就可以。 而别的人,要进后宫,又得从礼官开始层层报备。 而且刚刚看聂欢的表情,她是显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那人若是进慈安宫走的是正规程序,那也根本不需要躲着走后门。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偷着进来的。 卿酒酒当初在天牢的时候就有怀疑,秦之牧就算跟季时宴有仇,但是现在朝堂上没有人敢得罪季时宴,他却敢。 而且他一口一个太后,是不是笃定卿涟漪会帮他? 这么笃定的原因从哪儿来呢..... 她今日算是看清楚了。 打个赌,方才那个,百分之八十是秦之牧。 收回眼神,卿涟漪的目光却没有放过她:“酒酒,在想什么什么呢?” 经过上次天牢的事情,姑侄两个是第一次对上面,都心照不宣。 卿酒酒当然知道对方有多想弄死自己。 对卿涟漪来说,自己现在几乎没有用,不听话的棋子,还不如毁掉。 “在想姑母大过年的,火气为何要这么大,不过是宫女吓了一跳,嬷嬷的反应倒像是我与皇后娘娘撞破了什么不该撞破的事情似的。” 聂欢听她这么说话,狠狠一瑟缩。 卿酒酒不要命了? 虽然她也看出今日的慈安宫有些个不一样,但是好歹是太后的寝宫。 卿酒酒怎么敢上赶着触太后的逆鳞? 那宫女死就死了,只要不是当着她们的面杀死的,那就当没有看见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聂欢扯了扯卿酒酒的袖子。 可是卿酒酒却无动于衷,也丝毫不惧卿涟漪已经变了的表情。 “怎么,在承安王府住了几个月,已经敢开始插手管哀家宫里的事了?” “不敢,只是好奇而已,或者说,该不该知道,侄女已经知道了,姑母不必为难别人。” 卿涟漪噗嗤冷笑,端着自己的宽袖在一边坐下来,十指的丹蔻分外妖红:“酒酒啊,你还是年轻,求人都求得姿态这么高,难怪在府里要被秀秀那丫头平白抢了位份。” 这冷嘲热讽用的极为巧妙,暗示卿酒酒不得宠。 “男人的宠爱么,都如衣服,他今日愿意哄着,只是还有利可图,若是明日不哄着了,女人们又该哭哭啼啼,姑母是过来人,不会不懂的吧?” 卿涟漪猛地拍了一把桌子,脸色也冷下来:“卿酒酒,你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大过年的姑母不要动怒。” 余光一瞥,慈安宫大门那儿又有人来。 是周庭樾。 公子跟她相识已久,应当知道她的性子,如若不是有事她不会来慈安宫。 而有事来,必定跟他有关。 这时候想必是听到她在慈安宫的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周庭樾本就是一副病体,入了冬裹得越发厚重,只是唇色有些苍白。 见了他,卿涟漪的表情也松快了一些。 “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承安王妃。” “起来吧,不是病着么?好好在青玄殿养病就是,跑出来做什么?” 周庭樾拢了衣衫,轻咳了两声:“听闻承安王妃在此,我与她也算旧识,中间又遭逢她掉崖失踪,有心来见一见。” 卿酒酒与周庭樾相识,是上次夏宴就知道的事。 他现如今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倒是叫旁人不好说什么。 “有劳公子牵挂,酒酒大难不死,但是身体确实有几分不爽利,王府的大夫也诊治不好。” 周庭樾哪里不明白:“王妃的身体当年我就有看过,对你的用药估计我熟一些,不如还是我看看吧。” 卿涟漪一掀眼帘:“不是仵作的活都干上了么?生个病自己诊不好了?” “医者不自医嘛。”卿酒酒丝毫没有害怕卿涟漪的想法,自己擅自找了个椅子坐下,伸出手给周庭樾,还自觉地在上面搭了个帕子。 周庭樾诊了一会儿,却见那眉毛越拧越紧。 直到后面他几乎有些震惊一般抬眸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冲他细微地摇了头。 两人的动作神态没人看懂。 前边儿传来卿涟漪的阴阳怪气。 周庭樾收回手,敛去眼底的震惊,低声道:“王妃损耗过多,身子应当要好好养着,其余的....没有大碍。” 没人注意到他那奇异的一阵停顿。 聂欢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只有卿涟漪目光沉沉,放在两人身上许久没有收回。 “既然如此,宫宴的时辰也要到了,你们都堵在哀家这儿,那就一块儿过去吧。” 年宴的地点在欢庆殿,今日来的朝臣众多,大殿的位置也大。 聂欢赶紧去扶卿涟漪:“母后,今日天色也算不错,欢庆殿离慈安宫也不远,不如走过去,当我们这些小辈陪陪您。” 外头确实金乌半垂,光影倒映在皇宫宫道的积雪上,煞是好看。 大过年的,卿涟漪也道:“行吧。” 太后皇后在前边,卿酒酒与周庭樾就只能缀在后面了。 卿酒酒有心要问钟欣欣的事,却发现周庭樾在走神。 “公子?” “嗯?你方才说什么?” 卿酒酒轻叹一声:“你不必太过忧虑我的身体,暂时还死不了。” 听见死字,周庭樾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酒酒,你不能再待在季时宴身边了。” 第125章 你手放哪里 第125章 你手放哪里 笃定的一句话,却让卿酒酒沉默了。 当初回京,她踌躇满志,以为拿到和离书,带着云琅离开是很快就能办成的事。 可谁知道,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会发生这么多事。 而且她和云琅也还身陷囹囫。 摇了摇头,卿酒酒说:“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 周庭樾知道她指的什么,徐白去做什么任务,他是清楚的。 卿酒酒在宫外的遭遇,他也是清楚的。 可是他难以想象,季时宴竟然能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将卿酒酒害成这幅样子。 这身子,根本一点风浪都再经不起。 “承安王虽然不喜欢卿家,但是他与太后的内斗说到底也只是为了争权,他为什么...偏偏对你什么手都下得去?” 去年在悬崖顶上,放开了卿酒酒的手保住他自己一命。 回来之后呢? 给她下凤凰胆,折坏了她的手。 卿酒酒现在这副身子,不开玩笑,一个小风寒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可能特别恨我吧。”卿酒酒松快地一笑。 周庭樾问的这些,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其实如果说季时宴恨她,可是他又表现出来对她的绝对掌控欲。 不让逃,不让跑。 可一旦触发他的逆鳞,他对自己又好像从来没有手软过。 所以她说季时宴疯批。 “或者是童年过得太惨,让他根本学不会沟通,他这个人,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其实阴暗的要命。” 这个说法周庭樾倒是挺认同。 可他又不免发愁:“太后对你...上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天牢那会儿,你没事吧?” 太后想杀卿酒酒,似乎是觉得卿酒酒挡了她的路。 但是上次季时宴出面,直接从天牢抢人,还是让她有些忌惮的,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出手。 不过方才他来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就在剑拔弩张。 “她早就觉得我帮不上她,是一颗废子。”卿酒酒轻轻一笑:“不过季时宴现在不想要我死,她应该短期内不会对你出手。”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 许久不见却又分外熟络。 前面的卿涟漪被聂欢哄着,望向结冰的荷塘,欣赏着景致,也没有注意后边。 “不一定,”卿酒酒盯着卿涟漪背影:“我方才在她面前透露出我知道她私通外臣了。” “什么?!” 周庭樾这一句声调颇大,脸色又白又青,惹得前面伺候的宫人都回过头来。 待深呼吸了几口气,将震惊压下去之后,周庭樾才重新看向卿酒酒:“你疯了不成?” “公子没有反驳,看来这件事你也清楚,让我再猜猜,是不是秦之牧?” “小酒.....你惹不起太后。” 周庭樾深深呼出一口气,认为卿酒酒是在以卵击石:“至少你现在招惹不起,就算季时宴可以给你兜底,但是太后这人,在宫中多少年,你觉得她是手软的人吗?” 他没有否认私通,也没有否认秦之牧。 有这两个关键在,卿酒酒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公子别急,我没事给自己惹一身腥干什么,”卿酒酒笑着:“起码这个时候,我是不会动的。” 她话中有话。 方才在卿涟漪面前,她确实是故意那样说的,为的就是让卿涟漪知道自己知道。 私通这个罪,放在任何一个后宫女人身上,都是身败名裂,罪该万死的罪名。 一旦曝光,不光是死,卿涟漪必定受万众唾骂。 但是这些,对卿酒酒来说只不过是筹码而已。 一个她给自己将来留一条路走的筹码。 她早早地想到,也早早的打算。 周庭樾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未免太过疯狂。 要挟太后? 卿酒酒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但是事情还没成熟,卿酒酒此刻不想多说,她岔开了话题:“公子,钟家的事情......” “我知道,”周庭樾飞快地说:“你的信我收到了,不过钟家当年犯的不是小事,虽然是无心之过,要打点的却也不少。” 卿酒酒点头:“如果涉及到引火烧身的,公子你立刻停下,我再想别的办法。” “没有那么严重,我在朝中,也算是有了些根基。” 说到这,卿酒酒其实想张嘴问一句,太后将你召到燕京,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周庭樾不是官场出身,甚至周家的人都不曾涉及官场,为什么卿涟漪偏偏要将周庭樾留在皇宫这么久? 但是随即她又打消了念头。 每个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目的,就像刚刚她暴露自己知道卿涟漪私通朝臣那样。 她有她的目的,不到时候不能说出来。 说着话,这路走起来就快。 他们一行人到欢庆殿的时候,恰逢小皇帝带着季时宴和一群朝臣也到了。 两边的人相缝头,见礼都见的热热闹闹。 卿酒酒却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感受到了季时宴的目光,一如她所想的阴沉。 他身侧的卿秀秀开口便是嘲讽:“姐姐这些着急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是假,与这位周公子攀谈才是真的吧?” “方才迎面走来,姐姐那个笑模样,在王府中可不多见。” 她这话一说,跟在皇帝身边的大臣都纷纷看向卿酒酒与周庭樾。 周庭樾今日一身天青的披风,上头是竹子的刺绣,一副清淡雅致。 与他身侧卿酒酒那一身白,配上梅的点缀,倒是有些不约而同的对仗。 颇为登对。 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都一副病容。 “卿酒酒,给本王过来!” 就在众人都想张口感叹,承安王妃这副神言,真是与哪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站在一起都不逊色的时候,听到了承安王怒气深深的呵斥。 卿酒酒脚步一顿。 卿涟漪瞥了她一眼,也不介意在季时宴的火气上再浇一把油:“这孩子与庭樾倒是聊得来,方才路上便叽叽喳喳的,哀家记得酒酒失踪那两年你们认识对吧?” 卿酒酒在心底冷笑,心道她这姑母还真是不余遗力地要把她往死里坑。 她呵呵一笑:“遇到合得来的自然会忍不住多聊几句,不过都是当着姑母的面,姑母应当也有聊得来的人,彻夜长谈什么的,对吧?” 彻夜两个字咬的很重。 卿涟漪又怎么会听不出她意思? 周庭樾一心惊,忘了场合,下意识便去拉卿酒酒的手阻止她:“小酒!” “周庭樾,你手放哪里??” 第126章 一手柔弱装的可真好 第126章 一手柔弱装的可真好 季时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满满的怒气,他上前来,一把薅过卿酒酒的手,将两人扯开。 但是用力过猛,卿酒酒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季时宴干脆将她的腰一揽,抓着她贴在自己身上。 “本王说过,别妄图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上,你要是忘记自己的身份,本王不介意让你在这想起来!” 这疯批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卿酒酒虽然气却也无可奈何:“放手。” 气氛一度相当尴尬。 卿秀秀的帕子都要拧烂了,明明自己今日盛装打扮,可季时宴为何眼里只有卿酒酒! 方才从卿酒酒去了慈安宫开始,他的脸色就没有放晴过。 这会儿回来,也是盯紧了不放过。 凭什么?! 不过听太后的语气,她似乎对卿酒酒不满,也想给她找事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正合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卿秀秀款步朝卿涟漪走去,主动扶过她的手:“姑母,方才阿秀突然有些不适,所以不敢去慈安宫冲撞了您,还望姑母见谅。” 卿涟漪对这个庶女向来没有什么好感。 又有前阵子卿府她娘那件事在,她就对卿秀秀更是厌烦了:“你不好好在府里养胎,跑来宫宴做什么?” 卿秀秀面色一僵。 对方语气中对她的嫌弃可谓毫不遮掩,她不服。 凭什么卿酒酒只是有个嫡女的身份,卿涟漪就对她对翻利用。 而自己这送上门的,她都瞧不上? 但是要成大事,定然是要先忍。 想到这,她笑容更深:“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为人母了,懂了许多姑母操心的事,就是不知道阿秀现在想听话,还来不来得及。” “哼。”卿涟漪被她扶着,率先往里进:“哀家哪里敢,你这枕边风,回去再跟承安王说些什么,就连哀家都要看承安王的脸色。” “姑母,别的不说,有一个人,不是我们都讨厌,想一除后快的嘛?” 听她一说,卿涟漪难得地回眸注视她:“什么意思?” 卿秀秀朝后边一瞥,张开红艳的唇,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卿、酒、酒。” 卿涟漪脸色一变。 想到卿酒酒方才有意无意的威胁,卿涟漪就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没有叫卿酒酒抓住什么把柄,可就算是试探,在卿涟漪这儿也不可能忍耐! 她想到这儿,暂时收起对卿秀秀的厌恶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卿秀秀瞬间便欢喜起来:“我都准备好了,就是要姑母您帮个小忙——” 太后与卿秀秀,看起来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已经率先进了殿内。 而还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 承安王脸色不大好看,说明他心情不怎么好。 他心情不好,小皇帝也不敢招惹,小皇帝都不敢招惹,那百官就更不敢动了。 谁也不敢发出一道声音,或者催促。 大家都在冰天雪地里站着。 主要是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人渐渐地也到齐了。 乌泱泱的在大殿前挤了一堆人,这看上去也太....不好看了吧? 一阵风吹来都感觉能听到众人骨头被冻酥的声音。 卿酒酒的肩头被季时宴抓的很痛,她一路从慈安宫走过来,体力本来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都困在王府,大门没出过。 病了一次之后整个人愈发弱鸡,风一吹她就打了个寒颤。 但是季时宴纹丝不动,就是在逼着她服软。 这个死疯批,明明能看见她跟公子根本没有什么。 偏偏要在这儿为难她。 有病。 想到这,卿酒酒用打个商量的语气道:“先进去行么?这么多人,都在等你呢,也别让小皇帝太没面子。” “怎么?皇帝的面子也要你管?你刚刚跟你那位周公子,到底说什么了?” 卿酒酒斜眼看他:“你别发疯。” 其实这件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只是季时宴知道了一定会多加阻碍。 这个疯批什么都干得出来,为了气她,不会顾念钟父那条人命。 “我发疯?”季时宴冷冷一笑:“行,你不说,本王自然也能从别——” 突然,他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惊呆在原地。 就连小皇帝和朝臣,也都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众人才想起来要反应,几个老臣咳得惊天动地,像是要掩盖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 但是眼神接触中,都分明能看到大家眼睛里的字—— 刚刚承安王妃是当众亲了承安王? 是不是?? 我老眼昏花但我没有瞎吧? 你看到了吧? 你也看到了吧? 卿酒酒第一次做这种事,简直感觉自己跟季时宴久了,多少被他传染了一些疯病。 她刚刚居然主动献吻,就为了堵住季时宴的嘴! 疯了吗? 众目睽睽—— 她被冷风呛的猛咳了一下,简直比那些上年纪的老臣咳得还要撕心裂肺。 季时宴反应过来,只觉得唇边卿酒酒凑过来碰了一下的冰凉感还很真实。 虽然知道卿酒酒这是为了防止他再问下去,但是季时宴见鬼似的,觉得自己可以暂时不跟卿酒酒计较。 揽过卿酒酒的腰,给她顺背边说:“进去吧,外边风大。” 老臣都要怒了。 合着方才风不大是吧? 我们这些老骨头陪着你站在这儿吹的骨头都响了您听见了吗? 你现在高兴了,护着人恨不得塞在你的披风下。 把我们当什么了? 时公公出来打圆场:“陛下,进去吧,这大冷的天,是不是让御膳房先上羹汤?” 一群人簇拥着皇帝皇后先进殿,进了殿就暖和了。 卿秀秀早已落座,占着季时宴右手边的位置。 所有的官员都按官阶排位子,承安王的位子,就在皇帝的下首,可见地位一般。 看见卿酒酒被季时宴拥着进来,嫉妒中带着一丝挑衅地冲卿酒酒仰首:“姐姐这一手柔弱装的可真好,方才与周公子散步荷塘边却不见这幅样子呢。” 第127章 狂刀没谁 第127章 狂刀没谁 卿酒酒不想理她。 谁知道坐下后面前就多了一盅热汤。 季时宴表情还是很臭,但是有点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恩赐德性:“喝吧,喝完又有力气挑战本王了。” ‘噗嗤。’ 季时宴这个狗东西,居然也会有这么一本正经搞笑的时候。 卿酒酒笑了一半僵住了,她穆然觉得不对。 但是回过神来,发现季时宴竟然也僵住了。 他的目光....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卿酒酒不自觉地将笑容一收,但是没有成功。 因为季时宴这个疯批竟然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的面颊上! “季时宴你——” 给点颜色就上房揭瓦,今天过年,她不想跟疯批计较才一忍再忍的。 若不是过年见血彩头不好,她手上的筷子可能已经穿过季时宴的手掌心了。 “这里,有个梨涡。”季时宴又戳了一下。 他第二次看见卿酒酒笑,是那种心无旁骛,被逗乐了的笑容。 所以她收住笑容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抬手阻止。 因为那个梨涡很好看。 他不记得卿酒酒还胖着的时候有没有,因为那时候自己甚至没有记住过卿酒酒的样貌。 “把你的手拿开,不然这汤就用来给你洗手了。” “卿酒酒,谁给你的胆子跟本王这么说话?你从头到尾,从头发丝到脚上的鞋,都是本王的,本王碰你,那是看得起你。” 卿酒酒不想理他。 喝了一口汤,被烫了一下。 “本王是真怀疑你脑子是不是生云琅生傻了,” 看她伸出舌尖小口哈气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偷吃鸡被发现的小狐狸。 季时宴将她手中的汤抢过来,舀了几勺在小碗里晾凉,又递给她。 看来当众一吻还真的将承安王哄高兴了,屈尊给她盛汤的事都做得出来,卿酒酒难免也有些吃惊。 他们在这一处桌案争执,却都没有发现四周纷纷投射过来打量的目光。 承安王! 亲自照料卿酒酒! 不是说水火不相容,在府中都跟仇人似的么? 这会儿怎么又相处融洽了? 是他们做梦,还是季时宴在梦游? 他们俩,在燕京城里闹得多水火不容,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这是和解了不成? 尤其是右手边的卿秀秀。 她几次要抬手喊季时宴,自己面前也是一盅滚烫的汤,为何他却不注意半分? 她眼中的嫉妒越来越藏不住。 卿酒酒! 是你逼我的! 那就别怪我一会儿不手软! 宫宴也就是吃吃喝喝,每道菜由试毒的太监品过后,分发到每人的桌案上。 中间有音律歌舞表演。 小皇帝举杯,表达了对来年的期盼和祝福,又畅想了一遍家国昌盛,就开始上酒了。 卿涟漪的眼神打量过殿内的众人,最后落在卿酒酒身上。 她早就想想个法子,在殿前折辱卿酒酒。 方才听卿秀秀说了一番,更是跃跃欲试。 “哀家方才听秀秀说,酒酒前几日在王府舞了一曲,一舞惊人, 是有这回事吗?” 卿酒酒穆地扫向卿秀秀。 难怪这一晚上这么安静,原来假手太后挖了坑,要等她跳。 卿酒酒没说话,季时宴先接了话:“太后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关心本王王府之事。” 言下之意就是说卿涟漪闲事管太多了。 当众对太后如此不敬的人,朝野上下只怕也就季时宴一个了。 连小皇帝都听得胆战心惊。 而聂欢却在此时将视线都投在季时宴身上,目不转睛的样子。 “怎么?酒酒嫁入王府,就不是哀家的侄女了?说起来,不论亲疏,哀家这个长辈还在这,承安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所谓出嫁从夫,真要论起来,卿酒酒现在是季卿氏,太后就算要关心,也得先问问本王,不是么?” 剑拔弩张。 大殿上原本碗碟碰撞,互相寒暄的进食声突然寂静一空。 没人敢看太后的脸色。 也没人敢站出来说季时宴的不是。 只有卿酒酒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下去。 卿秀秀努力笑了笑,到最后发现自己努力不下去了。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拍拍季时宴的手臂:“王爷怎么较真了呢?姑母只是听我说完那日姐姐的舞姿如何惊艳,觉得好奇,毕竟姐姐以前那副身材,舞都没有学过,她便想见见而已。” 季时宴收回手,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何时与你姑母如此亲近了?” “季时宴!”卿涟漪重重地放了筷子,一张雍容的脸上都是怒容:“你是什么意思?公然与皇家叫板?” “陛下还在位上坐着,”季时宴接口:“本王怎么叫板了?” 卿涟漪要被他气死了。 这人柴米不进,俨然不可能让卿酒酒出来跳舞。 而她要羞辱卿酒酒一番的心思,绝不可能就这么打住! 若是传出去,岂不是都要说这个朝堂里,季时宴说一不二了?! “承安王、母后莫急。”小皇帝看得出来心底有些七上八下,脸色都变了:“朕觉得、今日是开心的日子,好歹过年,母后也是难得高兴,所以......” 话还没说完,看见季时宴的脸色发沉,他又急忙打住改口:“但、但是皇后今日也安排了许多宫里的舞乐,够大家大饱眼福的,皇后第一年在宫中过年,为了宫宴,也是布置了许久。” “啊对对对!”一个大臣吞了口唾沫,赶紧搭台阶:“宫中的舞乐,非年节不献场,怎么能错过?” 看清季时宴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其余的大臣也纷纷附和起来。 当下的时局,谁不会看点眼色? 小皇帝分明是不敢得罪承安王,那他们自然也不敢得罪皇帝。 皇后聂欢举起一杯酒来:“既如此,那大家就看看歌舞吧。” 说完,她抚掌。 舞乐便鱼跃而入。 她看向季时宴,发觉他的眼神也看过来,抿唇一笑,朝他举起杯。 “哎,”卿酒酒间隙一句话也未说,却觉得季时宴当真一手遮天的厉害。 “我真怕你有一日被小皇帝暗杀。” 季时宴将目光收回,冷哼一声:“本王拭目以待。” 狂到没谁。 第128章 女儿想您了 第128章 女儿想您了 而座上,小皇帝抹了一把额间的汗。 撤了手,在案下握成拳。 卿涟漪早已气的说不出话来。 季时宴现在堂而皇之地将皇家的脸不屑一顾,明晃晃地踩她的脸,简直是狂妄至极! 卿酒酒凭什么? 原本季时宴不是瞧不上吗? 这会儿倒是护起来了! 她倒要看看,即便卿酒酒有违女德,季时宴还能这么护么?! 酒过三巡,首先有人放了杯盏出气透气。 卿酒酒饶有兴味地欣赏完一支舞,收回目光时,却对上了另一道视线。 对方搁了筷子,端着一方温柔,一双含情眼虽然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也是令人惊艳的丽色。 康素。 卿酒酒的亲娘。 她今年掌了卿家后宅的权,如今卿博怀对她愈发信赖。 就连宫宴这样重要的场合,也是带她出席。 可见夏兰若确实已经成了卿府的过去式。 只是这样的场合,即便是亲母女,也只能隔桌遥遥相望,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却见康素饮尽了杯中酒,放下杯子后冲卿博怀小声说了句什么,而后起身也离开了大殿。 只是走前,她还是回眸看了卿酒酒一眼。 她想见我。 卿酒酒想着,去拿茶杯的手没看清,直接伸进了杯里,被烫的一个瑟缩。 “干什么?”季时宴立刻放了筷子,拿了另一道冷菜上的冰,给她捂了一下。 卿酒酒的手指头白皙瘦长,甲床很长,指尖圆润,不染丹蔻,是难得的素净漂亮。 此时那白皙被烫起了一道红。 虽不是滚烫的茶水,却也足够破皮。 卿酒酒蜷着手想要往回收,但是力道不敌季时宴,被他握得很紧。 她垂眸,觉得凤凰胆又开始害她了。 季时宴这个人,不发疯的时候对人好起来,只怕很少女人能招架得住。 他不愧是大周闻名的第一美男,纤长的睫长得比女人还精致。 那侧颜几乎找不到瑕疵,下颌线清晰的就像他的性格,冷厉而魅惑。 “呼——”就好像被烫到的是他自己的手,用冰降了温还不够,季时宴细心地放在自己唇边吹了两下。 “那茶不是很烫,你放开。” 卿秀秀恨得一双眼睛都要掉出来:“姐姐这苦肉计还真是用的炉火纯青,那茶就放在那,你也能一手伸进去。” 言下之意就是卿酒酒是故意的。 卿酒酒懒得跟她计较:“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季时宴那双眼睛立刻就变得防备:“到处跑什么?” “....如厕,你也要跟着么?季时宴,你烦不烦?” 季时宴望了一眼大殿,发现人已经走的窸窸窣窣。 这个年宴开的久,没多少人能坐的住,有些酒量不佳的往外躲也是正常。 更何况卿酒酒方才喝了两碗汤。 他警告般攥了一下卿酒酒的手:“你老实一点,若是都如今天一样乖,本王不介意哄哄你,可若是不乖,你知道后果的!” 他说后果两个字,卿酒酒就感觉自己后腰一酸。 想了想,她还是坦言道:“我娘在外头,我想跟她说说话。” 如果是卿博怀想见她,卿酒酒定然是要偷偷摸摸的。 可是康素见她,就只是母女间说说体己话而已。 季时宴想来不会不同意。 季时宴一看,康素的位子果然空着。 又想起上次回门,那大夫人病恹恹的样子,卿酒酒还为此闹出动静给她换了大夫。 想来母女情深,也是有话要说。 他这才放了手:“去吧,不许太久,谢雨跟着你呢。” 言语间带着警告。 卿酒酒刚要起身,身上又莫名一重,一回眸已经多了一件大氅。 玄色的,季时宴的。 “不准脱下来,免得总有些男人往上凑。” 卿酒酒无声地叹了口气。 出了大殿,一阵冷风铺面。 欢庆殿本就是个专门办宫宴的地方,四处设置的也是些挺有感觉的观景台。 若是夏天,桥上往下望,小湖上有摇曳的灯船。 到了如今冬日,那小湖结了冰,红色宫灯映照上头,就是些绝美的灯景。 后边还有一片适合看桃花的桃树林。 不过桃花现在还没到开花时节,只有几朵洗漱地挂在枝头。 大部分人都在桥上,只有康素孑然一身,立在桃林的回廊里。 “谢雨。” 卿酒酒没急着走近,立在廊下,轻声叫了一句。 果然,谢雨的头就从檐下垂下来,神出鬼没的:“干嘛?” “你知道皇宫里那些,受罚被打的人,都会运到哪里么?” 谢雨莫名其妙,但是他知道:“啊?” “你替我去找一个人。” 谢雨这时候明白了:“你是说,下午慈安宫里那个被拖出去宫女?可是太后不是说不罚了么?” 不罚? 卿涟漪那种人,怎么可能放过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宫女。 何况她忌惮自己,就更不可能放过了。 只是希望还来得及。 到底是一条人命,死在这人吃人的皇宫,不值得。 “可是,主子要我跟着你的。” 卿酒酒一笑,朝康素的背影努了努嘴:“诺,我亲娘在这儿,你快去快回,我能出什么事儿?” 她说的倒也对。 而且谢雨知道,女人家要是聊起来,滔滔不绝的。 更何况卿酒酒跟那卿府的大夫人久未见面,定然更加多话要说了。 显然比起听她们女人聊天,还是去慈安宫冒险更为刺激。 “那....我去看看,你不要乱来,要是出事了主子打我屁股,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谢雨的轻功果然是大周难得,没一会儿就消失在皇宫的夜色中。 卿酒酒收回目光,抬步走向康素。 或许是听见脚步声,她缓缓回过头来。 卿酒酒长得不算很像康素,只是那双含情眼像了个十足十。 “娘。”卿酒酒握过她的手,刻意用曾经卿酒酒的性子,跟她撒了个娇:“许久不见你,女儿想您了。” 两人身量差了许多。 卿酒酒很高,以前胖着的时候或许看不出来,可如今人清瘦,就越发显得高挑。 康素仰头看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脸上的疤,是彻底好了吗?” 上一次见的时候,卿酒酒还用假疤痕伪装自己。 现在这张脸上,别说疤痕,就连一道斑都见不着。 “是好了,”卿酒酒撒了个慌:“救我的人医术了得,帮我去了疤。” “那身子呢?为何会瘦了这么多?” 卿酒酒顿了顿,目光一躲:“损耗太大,所以就瘦了。” 这话她没有说谎,当初根本没有刻意,可是卿酒酒的身体就如被戳破了气的气球。 被卿酒酒握住的手,逐渐感到一阵冰凉。 康素眼中,似乎有些光亮暗去了。 第129章 季时宴好不容易派上一次用场 第129章 季时宴好不容易派上一次用场 她这幅样子,卿酒酒看了也难受。 她不太愿意见康素,就是因为每见一次,那种陌生的情感都会抓住卿酒酒。 她明明不是曾经的卿酒酒,却只能是。 这个世界,她如果真的有愧对的人,怕就只有康素一个。 她没有办法说出:你女儿已经不在了这种话。 可母女连心,康素似乎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所以她才会这么着急,要在卿酒酒身上找曾经属于卿酒酒的印记。 “小时候,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就是粉嘟嘟的模样,脸上白白净净。” 卿酒酒无法回应,只能立在原地听着。 “后来你掉进荷塘里受了伤,毁了容,也变得胖乎乎的,”康素望着远处的桃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我却觉得没什么,因为你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着,对娘说没关系。我就想,你快乐就好。” 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情感。 不求别的,儿女平安快乐,别的也就无所求了。 “但是你偏偏喜欢承安王,铁了心的要嫁。”康素似乎努力想笑一下,可是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 “嫁就嫁了,可他对你不好,他甚至要你的命。” 卿酒酒有些难受:“娘,都过去了。” “我不是重病不起,那两年,听闻王府中没有你消息,我就猜你可能出了好歹,娘一辈子的盼头就是你,你不在,我活着做什么呢?” 她跟卿博怀不过是门当户对成的亲。 这个皇城里的所有女人,都不过是为家族牺牲的棋子。 卿博怀是不会理会卿酒酒的,对他来说,不能帮他在官场再进一级,卿酒酒就算废了。 可她不一样,卿酒酒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命。 她心肝死了,她也就一病不起。 谁知道卿酒酒却又回来了,退了一身肥胖,甚至退了满脸疤痕。 “你让你的人将夏氏打击的一蹶不振,又让掌家权到了我的手上,不费一兵一卒。” 康素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卿酒酒的脸。 这张脸一丝一毫的错处都挑不出来,与小时候还没受伤时,在自己怀里一模一样。 甚至是眼下的那颗小痣,也与从前没有分别。 除了瘦了,种种其他都在提醒康素,这人就是卿酒酒,是自己的女儿。 卿酒酒莫名心酸,眼眶不自觉地染上红:“娘——” 她搂过康素的肩膀,很想用卿酒酒的方式安慰她,可是卿酒酒离开这个身体太久了,久到她也不知道那样是她,哪样是卿酒酒。 “你这么聪明,”康素埋在她的脖颈,落下一滴泪来,她喃喃念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是我的酒酒呢?” 卿酒酒突觉不对,可还没等她抬起手来,下一刻,腹部穆然一痛。 那种刺痛入骨入肉,甚至她能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那涌—— 康素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小刀,现在那刀尖没入了卿酒酒白色飞鱼服中。 康素缓缓地松了手。 她一脸煞白,出手的时候丝毫没有手软,可是看见卿酒酒腹部冒出来的血色时,却狠狠一抖,仓促地望向卿酒酒的脸。 这张脸因为疼痛冒出冷汗,甚至紧紧咬着下唇,眼中似乎闪烁出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康素会将刀插入她的身体。 难以置信亲娘丝毫没有手软。 康素疯了一样,矛盾的扑上来捂她腹部的伤口,满脸爬满了泪水:“娘不是故意的,酒酒,娘不是故意的,你痛不痛?” “你痛不痛?” 卿酒酒站不住,缓缓地滑落在地。 幸好这里没有什么人,她忍着剧痛,咬牙将刀从体内拔出。 ‘叮哐’一声,丢在地上。 “你痛不痛啊?”康素哭成了泪人,就好像这么狠的一刀不是她刺的那样,手足无措地要去捂卿酒酒的伤口。 卿酒酒挥开她的手,从袖袋找出随身的药囊,找出止血的上药给自己撒上。 不疼是假的。 可是更重的伤也不是没有受过。 她只是没有想到康素会这么狠地刺她一刀。 可是现在又哭的这么惨。 或许她只是要确认,这个身体里的人是谁吧。 至于为什么下了手又后悔了,卿酒酒也没有想明白。 “我、我去给你找太医!”康素爬起来就要走,却被卿酒酒猛地拉住。 对方已经疼的面无血色,可眼神却是冷静的:“大年夜,在皇宫动了刀子,再将太医召过来,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么?” 康素就算是卿酒酒的亲娘,可她这一刀直接戳在了承安王妃的肚子里,就算卿酒酒不计较,那些要闹事的也不会放过。 比如季时宴。 季时宴从来都六亲不认。 康素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她却在为自己打算:“酒酒......” “把刀捡起来,”卿酒酒狠狠喘了一口气:“我死不了,你用我的帕子包住,将它放在我身上。” “你、被查到你会出事的!” 这伤口虽然疼,但是康素是个女人,力道不够所以不会太深。 “查不到我身上。”卿酒酒冷静地说:“但查到你就完了。” 只是她今日穿的白色,染了血显眼的很,这衣服必须要换了。 康素又问:“为什么?这一刀明明就是我——” “出去之后跟谁都不要提,”卿酒酒打断她:“你无非觉得我不是卿酒酒,可是娘,曾经的那个卿酒酒,在这个燕京城里活不下去,你明白吗?” 康素连忙点头,她哪有不明白的。 又哪里不觉得,现在的局面比当年要好上多少。 可是——可是她就是鬼迷心窍,拿出了刀。 康素将刀捡起,从卿酒酒身上拿出帕子,包好,可神情依旧悲戚:“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了。” 有脚步声传来,卿酒酒脸色穆地一变:“你先走,把眼泪擦干。” 康素把眼泪擦了:“我还能见到你吗?” “能的,”卿酒酒安抚她,冲她笑笑:“从左边走,不要慌,好吗?” 她知道康素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个母亲的偏执而已。 康素点点头,走之前三番两次回眸过来,最后在卿酒酒的催促下,快步消失在回廊。 “季时宴好不容易派上一次用场。”卿酒酒裹紧大氅,玄色的宽大大氅,将她腹部的血色遮掩了过去。 衣服是必须要换的,她记得舞乐厅在回廊的右边。 不过在此之前,卿酒酒朝着桃林中一株硕大的桃树走去。 这株桃树看上去已经上百年,树干粗壮,足以容下一个成年男人。 第130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第130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卿酒酒步履平稳,若是不清楚内情的人一看,她根本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然而走到树干前一刻,她顿了脚步,双手抱胸道:“互相撞破,就不要躲了吧?” “时、公、公?” 气氛僵持,几乎在卿酒酒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四周黑幕下,就漫上了一层浓重的杀意。 落叶即肃杀。 在那柄剑破空的一刻,卿酒酒率先往后退了两步。 树后面的人终于现出了身影。 长袍大帽加身,蒙着面,那双眼睛,却是卿酒酒见过几次的样子。 狭长的丹凤眼,笑的时候会带上一丝谄媚。 而不笑的时候——满眼杀意。 他没有出声,握住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有刺客!”远处突然传来响动和叫喊,却不是在欢庆殿,而是在远一点前朝行宫。 卿酒酒眼疾手快,闪身上前,手指快速地在男人身上点了几下。 不出他所料,男人腹部的黑色衣物已经被血浸湿,染出一片深色—— 他受伤了。 卿酒酒点了他的止血穴,他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如同支撑不住一般倒在卿酒酒身上。 “唔——” 这一声却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卿酒酒。 她腹部的伤或许没有他的重,但是承受一个男人的重量还是太勉强了。 扶着人钻进了树干后,借着掩护,卿酒酒迅速扯下他的蒙面。 露出来的一张脸,果然是时公公。 “你疯了?大过年的,你要杀谁?” 时公公嘴角闪过一丝叽谑:“彼此吧,王妃这不是也不大光彩?” 既然都正面相对,那大家谁都别装了。 “这伤口,对方还真是冲着你命去的。”卿酒酒看清他腹部一道重重的创口,俨然已经血肉模糊。 前朝的行宫,基本用来安顿一些外国使臣或者来大周拜访的各国大臣皇子。 一般都是重要人物,出了事都得砍头那种。 最近赶上过年,前边不乏一些各国的客人。 动乱从那边传来,时公公这伤,跟那边脱不了干系。 这人平时敛着神色,伴在小皇帝身边,本份又机灵,可是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明明开宴的时候,他人还在欢庆殿。 卿酒酒掏出方才的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全倒在他的伤口上:“时公公这是要杀谁?” 对方抿着唇,药倒在伤口上,撕裂一般地疼。 但他显然不是忍不了疼的人,他是不想说话。 “你不说,那我猜猜。”卿酒酒从自己裙角撕下一条布,绕过时公公的腹部,狠狠打了个结。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利落又快速。 几乎是眨眼之间,伤口就止住了血。 “这次来大周献礼的礼官,上阳,齐楚,南岳三国,南岳因为是小国,来的是小皇子,方才就在宴上。” 时公公眼眸一闪,有一丝不可置信划过,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继续说:“上阳和齐楚派来的都是礼官,位份不够赴宴,所以是留在行宫的。” “齐楚的礼官是女子,时公公在一个女礼官手下被砍成这样,不大可能,所以你去的是上阳国的行宫,对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卿酒酒说这一大段分析,实际只是胡编乱造,她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似的。 果然,下一刻他的想法就被印证了。 “时醉,你不是大周人。” 时公公这个名号,在宫中径走了十几年。 新皇登基后,他就升了大内总管,主掌皇帝内务。 这么多年,就连皇宫檄文里,记载的也不是时醉这个名字。 卿酒酒却....... 时醉抬起眸子,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别激动,”卿酒酒按住他的手:“我要是想揭发你,就不会给你上药了。” 外头的声音更近地传过来,叫嚷着,很快引起一片恐慌。 即便刺杀的是来自别国的使臣,也足够引起皇宫防卫的轰动。 不用多久,禁军就会搜查到这里来。 卿酒酒根本不问时醉刺杀上阳国礼官的目的,只是说:“时间来不及了,你的衣服在哪里?” “舞、舞乐殿。” 时醉这个人,对皇宫最是熟悉,想必要躲过巡防不是难事。 难的就是他身上这伤。 一旦验伤,必定暴露。 今夜皇宫乱糟糟的,不好说能不能趁乱混到舞乐殿去。 舞乐殿的舞女,每跳完一支舞就要回去换衣服,所以那时间也断不会长。 卿酒酒心底计较了一番,伸手扶起时醉:“走!” “王妃,你若是插了我的手被查出来,这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卿酒酒倒也不是闲的没事非要多管闲事。 她半扶着时醉,同样受了伤,多少显得有些吃力:“就当我为了你父母。” 时醉脚步一顿。 他看过去,女人素白的小脸上冷汗涔涔,可却也难掩秀丽。 他穆地一笑:“什么时候查的我?” “其实没有,”卿酒酒否认:“只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听你姓时,想起当初在外的两年,听过上阳国一桩旧事,说当年有个时家,世代从医,后来因为拒不诊治当年上阳皇室一宗密病,而被全家灭门了。” 听到这儿,时醉的眼神暗了暗。 “当年的时家夫妇是善人,救了很多人,”卿酒酒安抚般拍了拍他肩:“不过时局事异,许多事根本就不讲道理。” 灭门之仇,虽然不知道时醉怎么活下来了,但是他想要报仇,也不令人惊讶。 毕竟当年时家十多口人,听说全都被吊死在家门口。 “刚刚我说到上阳,你眼底涌出杀意,我才知道自己没猜错。” 时醉说:“以为王妃只是有些小聪明,想不到是低看了。” 这也正常。 这个皇宫里,哪个人不是觉得自己看透了别人,算计计算。 可事实是,卿酒酒方才还被亲娘插了一刀。 “上阳礼官不值当你冒险冲动,那礼官来的是别人?” 两人虽然受伤,但是敏捷都在,探到舞乐殿里刚好没人,扬手推门进去。 “那根本不是什么礼官,而是上阳的大皇子,孟九安。” 卿酒酒动作一顿。 孟九安? “我小时候见过他,当年我父母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时醉是看清了孟九安的样貌,才忍不住冒险出手的吧? 国仇家恨,根本一两句说不清。 然而舞乐殿的门刚关上,卿秀秀就趁乱从大殿中退出来,到处找卿酒酒的影子。 这会儿禁军也从前朝围了过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第131章 王妃人呢 第131章 王妃人呢 季时宴抓过一个伺候的宫人:“看见承安王妃了吗?” 宫人不见他还好,一见他怕的要死,慌忙摇头:“没、没有!倒是小半个时辰前,奴才看到她与谢侍卫往后殿桃林去了。” 小半个时辰了。 禁军浩浩荡荡地从欢庆殿大门冲进来。 禁军统领莫北进门就是一跪:“陛下,承安王,前朝行宫遇刺!” 这一年倒头,其实要说刺客,皇宫的防卫少说也有十几次。 季时宴找不到卿酒酒,正心烦意乱:“遇刺就去抓刺客,行宫遇刺,闹得欢庆殿不得安宁做什么?” “不是——”莫北有口难言:“是那上阳的礼官,那礼官——” 小皇帝急声:“礼官遇刺身亡了?” 那个不要的刺客,竟然是冲着上阳国的人去的? “不是!哎呀!陛下,那礼官根本就不是礼官......” 话还没说完,就被紧接着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本殿下还当大周的燕京城固若铁桶,可竟然不成想,这刺客的刀都伸到本殿下的脸上来了。” 循声而去,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张妖孽一般的脸。 那脸用漂亮来形容也不为过,整张脸让人挑不出错,可是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却是长在一个男人身上。 孟九安身长八尺有余,上挑的眼角随时随地都像是笑着。 但是眼底的阴鸷和算计却又显眼的很。 在场无论是百官还是女眷,都被他的出现亮了眼,骚动渐起。 季时宴眯了眼眸:“孟九安?” 他直呼其名,丝毫不怕得罪。 莫北都要愁死了:“说好来的是礼官,怎么孟殿下您就出现在我们皇宫了,这属实是有些不请自来了吧?” 这孟九安,十州二十国,有谁不头疼见到他? 别看他现在一副笑面佛的样子,其实人胡搅蛮缠得很。 虽然还没有登基上位,但是听说他们上阳国的大权,基本已经抓在他的手里了。 大年夜的,要杀他的刺客闹到皇宫来,这不是平白给莫北找事做么? “礼官出发前得了急病,卧床了,本殿下还不是怕你们大周惶恐,因此微服而来,可是谁知道你们皇宫的防卫这么差。” 孟九安说谎不打草稿,信手拈来,最后说了句实话:“方才那剑离本殿下,就这么点距离。” 他两指捏了一下,捏出一点细微的弧度。 “然后呢?” 孟九安一笑:“然后被本殿下反刺在身,跑了。” 莫北腹诽,还不如把你给刺了呢,没死就在在胡搅蛮缠。 “谁知道那刺客是不是殿下招惹过来的?不然怎么专门找殿下你去了呢?” 上阳的人一听,不乐意了,纷纷站出来声讨:“什么叫冲我们殿下来的?你们大周的防卫松懈,让刺客都能进来皇宫,不严查就罢了,怎么似乎我们殿下没有受伤,你们反而不高兴似的?”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因为刺杀孟九安这事实在说不过去。 就连他们都是现在才知道,上阳来的不是礼官而是皇子。 那刺客是怎么知道的? 又是怎么目的明确地冲着前朝行宫就去了? 是不是?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孟九安自己将刺客热过来的。 小皇帝没遇到过这种事,本能地就去寻求季时宴的意见。 “既然惊动了殿下,那不管这刺客从哪里来,皇宫是要给点下一个交代,莫北带人去搜吧。” 莫北愤愤不平:“先不说宫宴开始前,微臣就已经排查了五遍防守,就是开始后,这巡防也没有少过人,而孟点下一口便要定刺客跑来了欢庆殿,这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孟九安:“怀疑什么?” “怀疑殿下你究竟是看见了刺客,还是只是想趁乱做点什么!” 孟九安顶了顶上颚,一声冷笑:“本殿下要做什么?” 再说下去,就涉及邦交问题了。 莫北梗着脖子。 “那人腹部被刺了一剑,”孟九安扔出一把剑,剑上确实有一道血痕,看深度,应当没有手软。 “承安王,怎么办?” 小皇帝拉了拉季时宴的袖子,这个宫看来是非搜不可的了。 但是无论那种结果,对大周都挺不利的。 这个孟九安,还真是哪里有他,哪里就有麻烦。 季时宴下巴一抬,给莫北下令:“去搜。” 得了命令,再不甘心莫北也要行动。 禁军浩浩荡荡地分布在了各个殿落。 这个时辰,原本应当到了要放烟火的时候。 每年的宫宴最后一道流程,都是烟火。 烟火四散开,预示着来年气运好。 孟九安满意地看着禁军穿梭在各处。 季时宴心烦意乱,转而发现卿秀秀竟然也不在身边。 然而康素却已经在人群里。 抬步,他朝康素走去。 虽然是丈母娘和女婿的关系,但是康素的身份在一个王侯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看见季时宴,康素忍不住抓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酒酒说去找你,她人呢?” 本质上,季时宴对康素没有意见。 她是卿酒酒的生母,又不姓卿,所以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深宅妇人而已。 “她、她衣服弄脏了,说换身衣裳就回来。” 只是出去谈个心,衣服还能弄脏? 季时宴沉了脸色,一挥衣袖就要往给女眷设置的休憩室走。 谢雨紧赶慢赶,终于用最快的时间偷了那个在慈安宫快被打死的宫女。 将她塞进了出宫的潲水车里,他不要命似的往回赶。 也就在季时宴到休憩室的前一刻,脚尖落地。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保住屁股了。 但是随即就看见季时宴满脸阴沉地走过来。 “主子!我没有偷懒!” 季时宴目光阴鸷:“王妃人呢?” 谢雨屁股一紧,他...正在找呢。 说好不乱动的,卿酒酒却不在刚刚他们分开的桃林廊下。 她去哪儿了? 随即季时宴一句更死亡的问话砸过来:“侧王妃呢?” 第132章 把门打开! 第132章 把门打开! 我怎么知道! 我不是跟着王妃就够了吗?! 恰逢此时,聂欢从休憩里出来,她看见季时宴,带着宫女快步走来:“承安王可是找人吗?” 女眷休息的地方,男子不便进去。 季时宴面对聂欢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见本王的王妃了么?” 聂欢眼底划过一丝受伤。 可她掩饰的很好,反而一笑:“王妃不在里头,倒是方才看见侧王妃往舞乐殿去了。” 季时宴当即换了方向,疾步往舞乐殿去。 走前,他的视线在谢雨的袖口一撇而过。 谢雨疑惑着,抬手一看,僵在原地。 他的衣袖上,赫然沾着方才搬动那宫女时染上的一点血! “娘娘,”聂欢的贴身宫女是她从小到大的侍女,看着季时宴的背影远去,她有些好奇:“您方才明明看见承安王妃也在舞乐殿,怎么——” 聂欢一手扶住雕花的大门,望着季时宴的背影,眼中的痴迷无人看得懂。 她提唇一笑:“迎春,我们去舞乐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半盏茶之前—— 时醉在皇宫十几年,宫里的每一处他都最熟。 这舞乐殿前朝皇帝修缮过,有个出口连通了主殿。 那是从前为了一种异域舞种的出场,而留的一条通道。 这个通道在主殿看不出来。 后来那异域舞种被传导为邪教,就被废了。 原本说要将这个密道堵上,不过时醉却没有照办。 现在,它成了个藏身之地。 他换好衣服,脸上因失血而显得苍白。 “这次算我欠你一次,往后王妃有何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卿酒酒说:“这事儿没那么乐观,以我手中的资料对孟九安的分析,他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人。” 时醉仓促一笑:“你还对谁有分析?” 卿酒酒太让他意外了,原本以为只是有点小聪明,在天牢那次却又徒手为自己正名。 而在他觉得,或许这样就已经是难得的时候。 她竟然还能凭借自己姓时,就很快地串联起他的身份。 这不是聪明就能办到的。 这还得有绝佳的洞察和掌控力。 卿酒酒看起来简单,可实际根本不可能是这样。 她手里,或许有着一张十州二十国的关系网。 “姐姐?姐姐你在里头吗?” 门被敲响。 卿酒酒和时醉同时看向那门扉。 他们方才进来的时候,门被她反栓上了,若是不打开,外人进不来。 而舞乐殿就那一个大门。 看时辰舞女们也应该回来了。 卿酒酒身形一动,将时醉往里一塞。 要走的时候手腕被人握住:“不能让你替我担这个风险,承安王会要你命的。” 他们之间,必然要有个人去打开那道门。 “躲你的,”卿酒酒将他推回去:“你要是被发现,没人会留你一条命。” 她迅速将密道的门关上。 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季时宴绝对已经起疑。 她要是躲在这里,估计季时宴会把整个皇宫都翻个底朝天。 所以只有自己出去才是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她迅速找了一身放置在架子上的舞女的红衣,去屏风后将身上这一身白衣换下了。 “卿酒酒?我明明看见你进去了!”卿秀秀锲而不舍地敲门,“你怎么躲在里面不出声?” 卿酒酒还完衣服,低头整理身上的伤。 希望不会被一眼看出来。 然而她的手刚落在自己的腰上,就有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腕! “酒、酒酒——” 席越的声音! 卿酒酒一转身,看见的赫然是席越一张酡红的脸。 还有他迷离的双眼! 怎么回事? 许久不见席越,他倒是清瘦了很多。 可是身上灼热的力道与炽热的吐息,都带着层层压迫感,朝卿酒酒袭来。 他被下药了! 地上角落,有一只放倒的麻袋。 这席越显然是被人设计进来的! 卿秀秀这么虚假的在外面敲门,不用说也知道这局是谁设计的。 “酒酒、我心悦你。”席越双手抱过卿酒酒的腰,他已经被药物迷的神志不清。 方才听见有人喊卿酒酒,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自从上次,卿酒酒惹怒季时宴也要将自己救出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对卿酒酒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但是现在,不管那情感是什么,都化作了占有欲。 门外吵闹的声音他不见,更感受不到更多的脚步往舞乐殿来。 他只想要......卿酒酒。 “王爷~您终于来了。” 门外又传来卿秀秀的声音。 而席越的手,甚至已经要撕开卿酒酒的衣服。 打开密室的门将他塞进去,难保季时宴的动作不会更快。 到时候将时醉也爆出来,那就真是一锅端了。 怎么办。 卿酒酒心急如焚。 将席越交出去她也做不到,他被人设计,没道理要因她而死。 “我看见姐姐进去了,可她反栓了门,我又敲不开,真的好着急。” 卿秀秀装出了胆战心惊的模样,在门外演戏。 而此时,禁军的人也围了过来。 看了看季时宴的脸色,莫北心里直打鼓。 若是王妃真在里面,那这舞乐殿还真是搜不得。 他正要挥手喊禁军先去搜别处,岂料跟过来的孟九安却说:“这个殿不搜吗?门都敲不开,很让人起疑啊,承安王的王妃也在里头?” 卿秀秀一喜。 误打误撞得了个帮手,真不错。 其实她没有看到时醉,当时只有卿酒酒的身影在舞乐殿一闪,随即门就关上了。 但她知道,里头有自己给卿酒酒准备的‘礼物’。 那席越被她下了情药,还是烈性的。 卿酒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拧的过一个兽性大发的男人? 里头现在定然正精彩着。 不然卿酒酒也不会不开门。 禁军到了更好,卿涟漪和皇后也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门只要一开—— 她就看季时宴还怎么能忍一个被男人玷污过的女人! 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疯狂。 卿秀秀差点压不住嘴角。 卿涟漪是早被她通过气的,知道里头有什么。 她当然也是存了让卿酒酒颜面扫地的恶毒。 “愣着干什么,给哀家将门打开!” 第133章 季时宴,你快进来 第133章 季时宴,你快进来 但是—— 莫北咽了口口水。 谢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都脸色踟蹰地望着季时宴。 太后一声令下也没有用,季时宴一句未发,他们根本不敢动。 而季时宴,此刻正面色铁青地盯着门。 似乎要将门盯出一个洞来一般。 孟九安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折扇,数九寒天,他跟个疯子一样在那扇扇子。 嘴角还擒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看来这里头有没有本殿下要找的人不好说,但是却有承安王不太想见的人。”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闻言看向孟九安,就像看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别说你是上阳的大殿下,就是你们国君来了这儿,也未必见得敢招惹我们那位异性王。 当心被他打击报复。 而且这舞乐殿里有什么,大家只要长了脑子,应该也猜出来一些了。 王妃消失了这么久,大半个晚上不见人,此时舞乐殿大门紧闭,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将自己关在里头。 康素紧盯着那道门,她却想了些不一样的。 卿酒酒是伤势太重,为了包庇她不敢出来吗?还是自己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放着皇帝太后的面,甚至还有别国的人,这不是开玩笑的。 想到这,康素身形一动,往前一步大着胆子道:“姑娘家,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这么多人围着,酒酒定然更不自在了,不如让我去问问,我是酒酒的娘,她不会排斥我。” “你这时候掺和什么?!”卿博怀怒斥了一声。 “就是啊母亲,”卿秀秀冷眼瞪康素:“若是不方便,说一声便是了,宫里头到处都是宫女,伺候姐姐总不成问题,实在没必要将门栓起来,眼下又出了上阳大殿下这事儿,让人不多想都不行。” 康素紧抓着衣袖,坚持:“不过是妇人之事,与刺客之事两说,侧王妃也是从相府出去的,硬往酒酒投上扣个帽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没人听过康素这么咄咄逼人地说话,却一语中的,让卿秀秀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一番话,等于说卿秀秀吃里扒外,恨不得让相府王府受牵连。 就连卿博怀也看了卿秀秀一眼,骂了句蠢货。 可卿涟漪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哀家乃国母,有权利保证皇宫的安全,若是今夜当真有刺客混进来,而承安王妃又牵涉其中的话,哀家也不得不大义灭亲,怎么,禁军现在姓季了吗?!连哀家都使唤不动了?!” 禁军全体耸立。 莫北看向没有表态的季时宴,他不敢动啊。 禁军虽然不姓季,可是他们武官一行,不看季时宴的脸色,怎么可能在朝堂立足下去?? “王爷……” 季时宴动了动。 他的脸色依旧是雷霆万钧,带着满满杀意。 要是强来,那道门甚至不能经受他的一只脚。 “王爷…不如听相夫人的,由一人先去看看,王爷若是觉得相夫人不妥,那不如让本宫去?” 此时开口的变成了皇后。 十七岁的皇后,凤服加身,一派温婉。 她端着双手,发上步摇轻响,却能令人想到国泰民安四个字。 不算绝美,只是五官端庄,有大国风范。 而且,聂欢的母亲是江南人,她身上有一股子吴侬软语的小女人,轻声细语说话时,很有说服力。 她今夜第三次在季时宴面前露脸,端的是一副国母的姿态。 实则却抓紧了袖子。 她虽没有跟卿秀秀通气,却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卿酒酒确实说不好在里头做什么,虽然她说前去查探,也不过是端的一个皇后的礼仪,不让大家难堪罢了。 可只要门打开,想不想让外头的人看见,也只是…看自己怎么操作而已。 皇后这一番话识大体,她又是真正的国母,确实不好令人怎么拒绝。 季时宴没说话,聂欢就当他答应了,迈步向前。 而此时,观景桥上,一簇烟火极速窜起,在天空炸裂开来。 实际今夜年夜,皇宫里到处都亮如白昼,不缺这点照亮。 可彩色烟火的光落在众人脸上,配合着各色的表情,又显得如此诡异。 到了大殿前,聂欢突然听见里边儿有些动静。 不大,闷闷的。 像是捂着,又像是什么东西落在皮肉上,带起闷响。 “王妃?”聂欢抬手,捏着门阀轻敲,声响落在夜里,又显耳又清脆。 “王妃?本宫能否进去看看?里边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放心,只有我进来。” 聂欢声音轻轻的,带着某种安抚似的平静。 里边的声音突然没了。 她又叩了叩,推着那门发出沉闷的吱嘎一声:“王妃?” 那始终没有人声的大殿里,过了一会才传来卿酒酒的粗哑声:“季时宴。” 聂欢微微一愣。 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那声音发着抖,竟然还带着泣意,像是害怕恐惧到了极点,喊的却是季时宴的名字。 卿秀秀抓紧了帕子,心里涌起狂喜。 卿酒酒这个模样,想必那席越已经得手了! 她还有脸叫王爷? 王爷待会只怕恨不得杀了她! 将席越弄进去的时候,她确定这舞乐殿里没有别人,而卿酒酒进去后,也再没有人进去过。 所以此时只有一个中了情药的席越,和一个病秧子卿酒酒在里头。 她怎么可能斗得过!? 从今夜起,卿酒酒就会被冠上奸淫的罪名,到时候人尽皆知,看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人尽可夫的娼妇! 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得意,卿秀秀忍不住笑意涌上嘴角。 她娇滴滴捏了个声音,看向季时宴:“王爷,姐姐叫您去呢,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不能声传的事?您要不还是亲自去看看呢?” 听她这么说,季时宴的表情越发腥风血雨。 他难以想象,卿酒酒到底在里头搞什么! 是要当众让他难堪下不来台不成?! “季时宴!你快进来!” 又传来卿酒酒的一声叫喊,夹杂的哭腔简直令人莫名心生垂怜。 更令人遐想无限。 季时宴迈近一步。 莫北忍不住顶着压力劝了一句:“王、王爷,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好说啊!” “禁军往后,”季时宴声如寒潭:“背过身去!” 承安王下令,谁敢不从。 卿秀秀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了冷静。 ——没关系,只要将门打开—— 季时宴已经走到了门前,他声色冷峻:“卿酒酒,把门打开。” 下一刻,巍峨木门吱嘎一声,一道身影扑进季时宴怀里…… 第134章 你好啊,承安王妃 第134章 你好啊,承安王妃 季时宴甚至整个人被卿酒酒撞得猛一个趔趄,即便他反应再快,可入眼的场景依旧让他狠狠一个皱眉。 卿酒酒身上都是血,换的红色飞鱼裙上沾染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沫。 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撞过来紧紧埋在他怀里。 “季时宴——” 这次听的分明,卿酒酒是哭,她颤声地指着后面一排狼藉的舞乐殿:“他、他死了没有?” 死人? 季时宴一把揽过她,这才望向殿内地上,那个身上几乎被血染红了的席越。 分辨不出死活,躺在地上,就连面部都模糊不可辨。 这人,看起来真的像是要被打死了。 他的旁边还散落着几个器具,上头都沾了血,看起来就是卿酒酒用来攻击他的武器。 “他被喂了情药,我没有办法,才——” 往常那么骄傲的人,此刻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似乎亲手杀人对她来说,可怖到了几点。 身后一片寂静,禁军没人敢说话。 可是卿酒酒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入了的所有的耳中。 承安王妃,被一个中了情药的人困在舞乐殿,她还将人杀了? 卿秀秀简直被震惊了。 她从未想过,门打开是这样一副全是血的场景。 卿酒酒这个疯女人,她还真将席越给杀了? 不是说王爷当时要将席越入狱,她还跪求了许久吗?? 这女人疯了不成,还敢直接将他中了情药的事情说出来?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卿秀秀猛地上前,要去拉扯卿酒酒:“分明是你不知检点,与外男厮混在舞乐殿,事情败露,你无处可逃,就将与你私通的外男弄死了!” 这时候卿涟漪也上前来:“卿酒酒,你好大的胆子!在皇宫私通杀人!” “我私通谁了?”卿酒酒攥着季时宴的袖子,目光扫过这些给她下了套,妄图看她出丑,令她身败名裂的人。 “我反倒更想问问,席家作为一个商贾之家,怎么会出现在皇宫宫宴上!?又怎么会被人事先送进舞乐殿里?” 卿秀秀冷笑:“你还想狡辩?这里头谁不知道你当初在藕荷楼与席越相识,两个人甚至相约看戏台子!你久被困在王府,前几日竭力求着王爷要入宫,你能说出是为什么吗?!” 一句句质问,咄咄逼人,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卿酒酒眸光微暗。 幸亏她方才没有直接将门打开,而是趁着外面僵持,将席越打成这幅样子。 没有办法之下,兵行险着实在是无奈之策。 否则就算她自己的命能保住,席越也定然会在这当中不是被季时宴打死,就是被卿秀秀害死! 这人吃人的皇宫...... “那你呢?”卿酒酒定定地看向卿秀秀:“宫宴开始前,你一定要我跳舞的目的是什么?这舞乐殿的门,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我进了?” 卿秀秀面色惨白,难得被哽住了:“我——” 卿酒酒继续说:“我虽不知席越为何会出现在这,可是一个人再傻,也不可能跑来皇宫自服情药,再将自己关在舞乐殿里,就为了等一个不知何时会上门的我吗?” 她说完,抬头看向季时宴:“王爷,你信吗?” 可季时宴的眼睛黑沉沉,没有人能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但是卿酒酒的腰侧被他抓的很紧。 紧到——碰到了她的伤口,疼的她咬牙冒冷汗。 “王爷!”卿秀秀这时候噗通往地上一跪,满脸不甘:“姐姐这张嘴太厉害,我着实是说不过,可是今夜大家都在这儿看见了,太后娘娘也目睹了,姐姐这私通外男的罪责,难道仅凭她三言两语,就能揭过去了不成?更何况姐姐为何会在舞乐殿里?这中间可还有上阳大殿下遇刺的事情在!” 卿酒酒知道今夜要全身而退应该是很难了。 可是一定要两权相较取其轻。 席越别人陷害弄到了宫里,那个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卿秀秀。 卿秀秀真正要害的人是她,席越不过是无辜受牵连,他不能死在这。 “卿酒酒!”卿涟漪也站出来怒斥:“席家年年为朝廷进贡江南布衣丝绸,即便没有功名,也有贤名在,你是不是借机勾引?” “太后娘娘,我借机勾引的目的何在?”她推开季时宴自己站好,冷眼看向众人:“我放着承安王不要,要一个没有功名的男人?” 说完,看向季时宴:“王爷,我绝对没有。” “你有没有,回府本王自然会跟你算。”季时宴抬手,在她的唇侧狠狠抹了一把。 因为那上边沾上了一点血迹,像是溅上来的,不是卿酒酒自己的血。 她微微瑟缩,在季时宴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进去搜!”季时宴*冷厉的声音响起:“大殿下不是要个结果么?进去搜有没有第三个人!” 禁军哪里还敢耽误,鱼涌而入。 但是除了一个被打到重伤昏迷的席越,殿内确实已经没有第三个人。 禁军匆匆进去。 一番雷霆的翻找之后,又匆匆退出来。 谁也不敢碰地上那个还只剩一点气息的席越。 莫北回话:“禀王爷,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个重伤的席公子,我看出了挺多血的,要不要先叫个太医?” 那席越趴伏在地上,看起来都快没气了。 王妃这手下的,太狠了,她打男人就跟不要命似的。 那席越的头上甚至都多了个窟窿。 “死不了。”季时宴冷笑着拽卿酒酒走,到孟九安面前,全然没有对客人的客气,睥睨着他:“大殿下这下满意了?” “这多不好意思。”孟九安打开折扇,眼睛定在卿酒酒身上,那兴味非常地明显:“你好啊,承安王妃。” 方才外头的动静,卿酒酒大概都听了个响。 这位上阳国的大殿下,以她的了解,典型的笑面虎,心狠手辣之辈。 时醉要是落在他手里,逃不了一个死。 没等她回话,季时宴将卿酒酒打横一抱,将她的头摁在自己的颈窝,隔绝掉孟九安所有的视线。 “谢雨,回府。” 第135章 谁弄的 第135章 谁弄的? “王爷!” 卿秀秀嘶声道:“姐姐将宫宴弄成这个样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她简直难以置信。 就算卿酒酒没有被人玷污,可是明显也是有违宫闱的事,季时宴竟然一句责罚都没有,还抱着卿酒酒!? 凭什么?! 季时宴脚步一顿,连头都没回:“宫宴混乱,王妃不过是对登徒子小惩大诫,宫禁如此疏忽,不仅上阳大殿下,就连席越没有受邀也能入宫,莫北,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莫北双膝一软:“属下这、这就去查!宫防定然严查!最迟三日内,定然给王爷一个交代!” 轻描淡写,这件事的重点,就从卿酒酒私通转移到了宫防宫禁。 季时宴几乎一手遮天,一言堂,他发出的命令,莫北甚至都不敢征询小皇帝的意见。 “两日。”季时宴丢下这么一句,抱着卿酒酒,首先出了欢庆殿的大门。 夜色茫茫,那背影充斥的杀意却久久不断。 卿秀秀猛地坐在了地上,指尖无意识地发着抖。 这件事彻底错乱了,不该是这样的,卿酒酒不应该能活着出欢庆殿的门的! 席越这个没用的家伙,下了药都拿不下卿酒酒,个废物! 季时宴还要查宫防...这席越是她用不正当的手段弄进来的,查到她身上了怎么办? 她求助般看向卿涟漪。 后者却是避开她眼神,也是怒不可遏。 原本她听卿秀秀说今夜的计划,自己能有一出好戏看,看卿酒酒怎么被弄死的。 可是这卿秀秀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蠢事都办不好,真是愚蠢至极! 现在还妄想自己救她? 做梦! 她忍着气,转向皇帝:“哀家当年辅佐你,将你一手带大,你偏要去听季时宴的,你看看,再过两年,这宫里还有人知道大周的江山姓什么么?禁军、三军,都以他季时宴为尊,谁曾将你一个皇帝看在眼中?!” 说完,一甩衣袖,快步离开了欢庆殿。 小皇帝的眼神晦涩,握紧了袖中的手。 禁军搜索无果后,又匆匆去了别处的宫闱,这刺客太蹊跷,却是到天亮也没搜出个结果来。 只是大年夜被这么一通惊扰,也无可厚非给的皇宫增添了几丝紧张。 接下来的烟火基本没有人有心情看,年纪大一点的朝臣纷纷用困了当借口,遁了。 这出戏高拿轻放,承安王妃又一次出其不意,占据了燕京城未来半个月的茶余饭后谈资。 不过大多夸她有血性,宁死不折。 说没有想到她会将席家那位大公子打成那样,往后这梁子定然是结下了。 先不说这席越跟卿酒酒是旧相识,可是如果她不下死手,当着那么多宫里大人物的面,她与席越若是都好好地待在舞乐殿。 那这通奸的罪名想必怎么都跑不了了。 但是席越被打成那样,卿酒酒又当众说他中了情药,季时宴也当众下令严查宫禁。 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变成了有人恶意设计。 设计王妃,那无异于是不将承安王放在眼里。 谁敢被扣一个这么大的罪名? 被禁军查到,岂不都是死定了? 那些人死不死定了不知道,但是卿酒酒知道自己死定了。 从季时宴怒气滔天将她带离欢庆殿的时候,卿酒酒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别看季时宴面沉如水,但他定然是动了大怒。 可是自己跟席越在舞乐殿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为什么要动怒? 一路上坐在马车里,季时宴都没有说话。 但是他拖过卿酒酒的一只手,那手上沾上了血迹,他让谢雨拧了一条湿帕子进来。 抓着卿酒酒的手,不断在上面擦拭。 那血迹早就擦掉了,但他也不罢手,将那手腕处擦得一片通红。 “季时宴,你弄痛我了!” 卿酒酒挣扎着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对方力道太大,她向来不是对手。 季时宴沉着脸的样子太可怕,将她的左手擦完,又换了右手。 似乎不能忍受卿酒酒的身上有丝毫别人的痕迹。 擦着擦着,就连卿酒酒身上这一身舞女的红衣,也变得碍眼起来。 马车上没有别人,季时宴扔了帕子,大手一扬—— 嘶啦! 卿酒酒身上的红衣被撕成碎片! 根本想不到季时宴会这么出其不意,卿酒酒双瞳一震,腹部那道只略微处理过的伤口就暴露在他面前。 “季时宴!”卿酒酒扬手要打他,却被他半空攥紧了手腕。 腰腹被人握住,往前一拉,卿酒酒贴上季时宴极速喘息的胸膛。 当然那不是因为情动,而是被气的。 “你要不要跟本王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大掌贴着那一道伤,血已经止住了,结了淡紫色的痂。 却依然能看出,是被锋利的刀尖刺入导致的伤痕。 卿酒酒浑身上下只剩一件亵衣,又冷又怒:“你放开我!” “看来还是学不乖,”季时宴残忍地掐着她下巴,被迫她抬头:“这是席越刺的?他碰你没有?碰你哪里了?衣服是为他换的?” “季时宴,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以为将他打成那样就能让本王放他一条生路了对吧?为了救他,才假意扑到本王怀里,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中了情毒。” “他本来就中了情、毒.....你别发疯!” 噶擦一声,季时宴收紧了力道,卿酒酒只感觉自己的下颌剧烈一痛! 脱臼了! 这个疯子,他刚刚早就看穿了? 可是就算看穿了,自己被人设计是事实,他现在在这里生什么气? 颧骨到颌骨都疼到说不了话,卿酒酒被季时宴紧紧捏在手里,承受对方滔天的怒气。 “你怕他死,当着所有人的面演戏,这身上的伤又是从哪来的?嗯?谁弄得!?” 卿酒酒猛地摇头。 她当然不可能说。 “不说是吧,好!”季时宴扬声:“谢雨,进来!” 卿酒酒难以置信,她现在没有穿衣服,他叫谢雨进来干什么? 车里的动静早就传到了外头,谢雨小心翼翼地靠近车子,但是却不敢掀帘进去。 心里头也是上下旗鼓:“主、主子。” “本王说最后一次,进、来!” 第136章 勾引 第136章 勾引 谢雨这会儿哪敢忤逆季时宴,可是,方才衣料被撕裂的声音他听得分明。 这会儿进去,他找死么? “求、你。”卿酒酒屈辱到极致。 在季时宴面前受辱就算了,反正她已经在他那儿没有隐私而言。 可是如果谢雨进来,那她—— “这会儿哭的倒是真的了,”季时宴垂下头,抹去她颊边的一滴泪,“可是晚了。” 僵持之下,谢雨却不敢不动。 他抖着手碰上车帘,心里计算着自己的死法。 或者眼睛闭起来? 外头的寒风透过门帘吹进来,在卿酒酒的身上落下一层战栗。 她闭了闭眼,季时宴要折辱她,不过是因为心里不痛快。 好啊。 他一向会被自己的惨况取悦。 无所谓了。 就在谢雨带着自戳双眼的决心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卿酒酒动了动,整个人不顾死活地撞向车壁。 ——季时宴要逼她,那她就给他痛快。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卿酒酒没发现季时宴黑沉的瞳孔戾气一闪,眼疾手快将卿酒酒拉了回来。 ——长袍一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刚才在皇宫做了什么,衣袖上的血迹究竟怎么来的,都给本王说清楚!” 卿酒酒猛地一抬头。 看向谢雨。 他竟然连这个也发现了? 谢雨的臂缚上,确实有一块暗色血迹,已经干了,不仔细看在深色的衣物上根本看不分明。 可见季时宴的洞察力有多么恐怖。 “我、”谢雨誓死不抬头,闭着眼睛垂头向自己的膝盖。 他不想出卖卿酒酒。 虽然他一开始不是很喜欢卿酒酒这个人,身为女人她太聪明了一点,自己骗不过她还老被她耍。 可是这阵子在海棠苑,他又对她改观了不少。 而且刚才去救的那个宫女,确实没有犯什么该死的罪,她差一点就要被打死了。 如果自己告诉王爷,说不定她还是要被抓回去打死。 算啦。 他支吾半天也不见得说出什么来,引的季时宴勃然大怒,抬脚就将他一踹:“很好,本王让你跟着王妃,你现在已经学会为了她忤逆你的主子。” 卿酒酒闭了闭眼。 季时宴果然只是将她当成笼中鸟,想要囚禁在王府,一辈子不能有自己的主意,也不能脱离他的半点掌控。 “主子!我没有!” “你没有?本王三番两次留你一命,不过是看在你爹当年将你托付,现在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听话的影卫,本王不想留着,你知道该怎么做!” 谢雨微微怔忪。 从前打屁股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现在这样说,王爷是当真对他无法容忍了吗? 王府的规矩他当然不会忘记。 驳逆了王爷的影卫,下场——自焚谢罪。 “我、我要去捡一些柴火,然后让自己躺在上面点燃,把自己烧成灰吗?” 谢雨吓得脸色有点白。 这比打屁股,要难受的多了。 卿酒酒瞪大双目,攥住季时宴的袖子,艰难地发声:“不、要。” 是她让谢雨去的,谢雨只是被她忽悠去了而已。 他年纪还小,眼睛里不是黑就是白,被自己忽悠两句就忍不住了。 可是如果要他死,还是这么残忍的死法,季时宴是不是未免过于疯批了?? “不要?”季时宴怜惜的指腹流连在她的下颌,却不是要帮她接回去:“本王是不是提醒过你,只要你安分在王府,做什么我都可以包容,可你偏偏要因为一些男人,做让本王不高兴的事......” 他杀意一闪,冲谢雨道:“还不快去!” 谢雨浑身一颤,起身的时候脸都吓皱了,却半点都不敢忤逆。 “不要!”卿酒酒是真的没有想到季时宴竟然下手这么狠,她红着眼哀求:“我错了,是我、是我的错。” “乖,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季时宴声音轻轻的,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现在惩罚开始了。” “你要怎么才能放过谢雨?”卿酒酒祈求:“你放过他,他什么都没有做!” “你看,总是要拿人命惩罚你,你才知道变乖。” 那可怖的占有和扭曲的快意从季时宴眼中透出:“你在乎这么多人。怎么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想法?” 他那么想将卿酒酒锁起来,只要放出去,周庭樾,席越,甚至连初次出现在大周的孟九安,视线都紧紧围绕在她身上。 她会对他们笑,为他们求情。 可从来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忍不住,想要撕碎这个人,又想要将她绑起来,看她哭,看她不得不低头。 矛盾又病态的。 “季时宴,”卿酒酒仰头亲他,胡乱地吻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处,企图取悦他。 她知道季时宴刚刚眼中的杀意不是假的。 如果不得到他的松口,谢雨今晚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能再牵连谁了,谁都不行。 既然落在季时宴的手里,这命已经这么烂了,那她不介意,不介意再烂一点。 只要他放了谢雨。 她主动脱下自己最后的一道屏障,亵衣褪去的瞬间,冷的浑身一抖。 她攀上季时宴的肩膀,用自己拙劣的技巧企图取悦他。 可是季时宴却始终冰冷地看着她。 任她憋屈到双目通红,任纤细的手臂攀着自己的胸膛。 直到外头影卫的高声:“侧王妃,请待属下通传后再进去。” 他们的马车已经不知道在宫门口立了多久。 立到卿秀秀也找了过来。 “本王要回府还需要通传?大了你的胆子!” 卿酒酒狠狠一颤,她无声苦笑,若是叫卿秀秀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坐实了她口中所说的狐媚子。 她现在不就在用狐媚的手段在勾引季时宴么? 可惜功力不够,人家并没有丝毫情动。 想到这,卿酒酒将手收了回来,她已经在季时宴这儿没有尊严了,不能在卿秀秀面前还丢了份。 可是她的手刚缩回一半,却又被季时宴抓住,重新牵去捧住他自己脸。 就像是有某种恶趣味的疯病一样,他朝外喊道:“进来。” 第137章 就算禁军查出什么 第137章 就算禁军查出什么 卿酒酒面如土色。 季时宴是觉得,自己现在赤身裸体的模样谁都得来瞧上一眼是吗? 他会不会太侮辱人?! 卿酒酒双唇发颤,她想过季时宴不会让她好过,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狠到连谢雨的命都要。 又要变本加厉地侮辱她。 闭了闭眼,心中一片难言的苦涩。 在车帘被掀起的瞬间,卿酒酒一咬牙,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车壁上—— 她狠狠推开季时宴放在她腰间的手,将自己往车壁上砸。 千钧一发间,季时宴根本不会想到她有这个动作,伸手去拦已经来不及,而卿酒酒的额头已经在车壁上磕出了血痕。 卿秀秀还未进来,就被一道力挥了出去。 幸好马夫在身边扶着,不然她可能直接掉下马车。 “啊!王爷,怎么了这是?” “叫太医!”马车里,季时宴的声音显得又肃杀又暴戾:“叫太医过来!” 他抱起卿酒酒,额角的那道伤太深,在她净白的脸上显得太过触目惊心。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发抖,根本不敢去碰那一块的地方。 是他逼的太狠了么? 为什么卿酒酒能这么果决地撞过去? 她不要命? 不是还想逃的么,不是还想逃离王府的么? “谢雨要是死了....你最好让我也死掉。”卿酒酒微睁着眸,看着对于自己来说犹如恶鬼的季时宴。 没有说完的话,季时宴知道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她在用自己的命要挟季时宴放过谢雨。 曾经她要救云琅,后来要救席越,现在要救谢雨。 她的世界里,似乎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要重要。 外头的亲卫早已经将里头的动静都听在耳里,现在听见马车骤响,王爷又一副动了雷霆之怒的模样,忙不迭跑回宫里去请太医。 幸好今夜是年宴,太医们虽然放年假但都在宫里。 亲卫很快就拎了个太医过来,进去前却又被季时宴呵斥了:“将侧王妃身上的披风递进来。” 卿秀秀一听,愣了。 本就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不让她进去就算了,在冷风里吹了半宿的风,现在还要她的披风?! “王爷!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阿秀是女人,可以照看姐姐一二,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亲卫剥了披风,她气的狠狠在原地跺脚。 将卿酒酒包裹严实,季时宴这才让太医进来。 那太医方才也围观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但是看见卿酒酒这样还是吓了一跳。 这额头的伤,看上去非常凶险。 太医微微心惊,这是真的不要命往上撞啊。 方才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一会儿功夫,这承安王就跟王妃闹成这个鬼样子。 传闻都说两人不和,可竟然不和到这个份上..... 走神的时间,太医的手重了一些,没有控制住弄疼了伤口。 昏迷过去的卿酒酒嘤咛一声,面露痛苦。 “会不会治?不会治换人来!” 那位如阎罗一般的承安王粗声训斥。 太医:“.....对对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微臣这就包扎起来。”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了杀意,就好像自己要是没有好好治好这位王妃,那小命就真要交代这儿了。 .....既然承安王在乎,又为什么要将人弄成这样呢? 令人百思不得解。 处理好了伤口,卿酒酒还在昏迷。 “王爷....王妃的身子如今虚弱不堪,切勿再有大动作,若是再不小心养着,后果当真极为凶险呐。 这句话季时宴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他将卿酒酒整个抱在怀里,轻抚了一下她的唇角,偏执又冷厉:“只要她好好听话,本王定然会好好养着。可她总是不听话。” 这话太医听不懂了,也不敢听懂。 怎么感觉这位王妃挺惨的,承安王似乎想要驯鹰似的将她驯服。 不听话就会弄得满身伤痕。 他瞧着这王妃,跟当日在承安王和侧妃的成婚礼上时,已经变了许多模样。 整个人被承安王抱着,像是失去生气的布偶。 等到太医离开,卿秀秀才得以进来。 看见被季时宴紧紧抱在怀里的卿酒酒,她的嫉妒根本毫无隐藏:“王爷!您为何还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个宝?” 卿酒酒这个贱人,定然又是在用什么苦肉计,她还真是不要脸。 凭什么几句话就能将王爷哄好了? 而自己大着肚子,却生生在外头挨了半个时辰的冻! 季时宴没回她的话,反而叫了个亲卫进来。 沈默最近在外地出任务,所以他身边多有不便。 “去找个铁匠铺,替本王打一副镣铐过来。” “是!” 卿秀秀听在耳朵里,却是暗暗心惊。 镣铐? 季时宴要用铁具的镣铐做什么? “王爷——” 也就是这时候,卿秀秀才发现季时宴眼中有些不一样了。 一种疯狂的,病态的独占欲在他眼中翻腾。 燕京城里的烟火绽放在半空,将车厢中的季时宴的侧脸映照的忽明忽暗。 那双凌厉的瑞凤眼,突然朝着卿秀秀看过来。 如鬼似魅。 “啊!”卿秀秀突然像是被吓到一般,整个人倒在了马车柔软的地毯上。 “本王知道今夜的事你参与其中,”季时宴突然说,视线又移向她的肚子:“但是没关系,就算禁军查出什么,本王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卿秀秀双手拢上自己高耸的小腹。 她太害怕了,这样的季时宴,嘴里明明说着饶恕的话,可却像是藏着别的心思。 根本——让人猜不透的心思。 “起来吧。”季时宴伸手牵起她,淡淡地朝外吩咐:“回府。” 第138章 锁链 第138章 锁链 卿酒酒再醒来,已经到了初二。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却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睡。 而是不断地在回顾这几年的生活。 回顾有季时宴的日子。 头很疼,腹部的伤口也很疼。 她醒过来,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睁开眼睛。 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季时宴这样一个男人,要人生不如死的时候,确实挺狠的。 他从不会管别人的心意如何,只顾他自己开不开心。 一旦发现逃离掌控,他就会做出所有你意想不到的狠辣手段。 “王妃?” 是小桃的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又有些担心。 算了,没死就还是要活下去。 卿酒酒动了动手指。 ‘叮咣’一声响。 居然是从她的手腕处传来的声音,铁链碰撞,她的手腕上感觉到一股牵扯。 ——卿酒酒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两根铁索。 皮制的圈口套着她的手腕,连接了一根铁链,另一头将栓在床头。 “王妃!”小桃猛地扑过来,抱住卿酒酒的腰,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 她担心了一天两夜,卿酒酒被季时宴抱回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吓死了。 也怪她,年三十突然腹痛难忍,原本可以跟着王妃进宫的。 可是偏偏关键时刻掉链子。 王妃入了宫果然又生了事端,就连谢雨也不能幸免。 而王妃明明还在昏迷着,王爷却要用一根铁链将她锁起来。 宫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桃不敢问也问不到,可她家王妃这连番重创,身子熬不熬得住都不好说。 她吓都吓死了。 卿酒酒拍了拍小桃的肩:“先别哭,扶我起来。” 随着动作,身上的铁链丁玲桄榔响了一阵,可是这个铁链被锻造的极为精巧,连锁孔的位置都不好找。 ——季时宴这是要彻底的将她囚禁起来。 卿酒酒猛地咳起来,咳着咳着又笑了:“疯子,还真是疯子。” 王妃虽然在笑,可是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 小桃害怕极了:“王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他为何要将你锁起来啊,我求他也没有用,他的表情好可怕。” 卿酒酒视线一瞥,发现小桃颈侧有一道乌紫的痕迹,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般。 “他打你了?”卿酒酒轻轻地在小桃皮肤上摸了摸:“谢雨呢?” 说到谢雨,小桃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冒出来:“谢雨、他们说谢雨被处置了....王妃呜呜呜呜。” 被处置了..... 季时宴果然不会手软,不管自己怎么求都没有用。 他对身边的人一向都下得去手。 好狠。 谢雨完全是受她的牵连,如果她不让谢雨去救那个宫女就好了。 如果她不坚持要进宫就好了—— 卿酒酒狠狠闭上眼睛,却被体内那一股气狠狠冲上来,趴在床头狠狠一咳。 一抹血从唇边挤出,落在了铺着狐狸毛毯的床脚。 “王妃!”小桃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去找钟医官,我去、你等等我啊!” 不是说咳血是假的吗。 不是说王妃是故意的吗? 那她现在怎么会咳呢,那么大一滩血,她该多疼啊! “小桃!”卿酒酒摇摇头,和着眼底猩红强忍下去,铁链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响着,又碍事又吵闹。 可她挣不脱。 这事季时宴要给她的,他用所有的手段告诉卿酒酒,他给的东西,她就必须要承受。 不能反抗,不能抵赖。 否则,不论是她,还是身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她认命了。 “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季时宴,好吗?”卿酒酒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你把云琅抱过来,我有点想他了。” 她原本打算,大年三十宫宴回来时,还能赶上跟云琅守个岁,过一个他们娘俩之间平和安稳的年。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王妃你等着。”小桃不舍得忤逆卿酒酒,擦干了眼泪就跑出去。 云琅最近醒的时候挺多的,吵闹的时候也少了很多。 看见卿酒酒,他乖乖地爬过去窝进卿酒酒的怀里。 动动小手,碰了碰她额头的伤口,又吹了两口气:“娘亲,痛痛。” “娘亲不痛。” 卿酒酒将他抱紧,小孩子温热的体温烘烤着,有着令人心安的柔软。 云琅又扯了扯她的铁链,小脸都皱在一起:“爹爹绑的?” 见卿酒酒点头,他蹬着小腿要下地,小大人一般在地上掐着腰,说要去找季时宴。 卿酒酒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 她牵住云琅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口,问他:“云琅喜欢爹爹,还是喜欢娘亲?” “娘亲。”云琅完全没有犹豫,踮着脚将自己的脑袋贴在卿酒酒的侧颊。 他们曾经是一体的,靠的很近过。 近到用同一根脐带传递营养,直到季时宴的逼迫将他们分离。 卿酒酒没有想到云琅这么果断。 她愣了愣,心情难得地好了一些:“那你喜欢王府吗?” “娘亲,”云琅皱着小眉毛看她:“你很伤心吗?” 他是卿酒酒生的,他能感知到卿酒酒的情绪。 娘亲不喜欢王府,但是她的手上被锁了铁链,除了这个大殿的三寸地,娘亲哪儿都去不了。 云琅被送回主院时,没有要人抱,自己在地上气冲冲地走,直接去了季时宴的书房。 他到底是季时宴的儿子,身上的气场浑然天成,即便才三岁,可是已经隐约有未来统领三军的气势。 书房的门被他一脚踹开,伏案的季时宴意外地看过来。 云琅进去就往他身上爬,而后张开双手,用力地‘啪’下去,捧住季时宴的脸。 一旁的沈默看得心惊肉跳。 小祖宗诶,主子这两日心情奇差,您还敢往老虎头上放爪子。 “坏爹爹!”云琅瞪着季时宴,那双酷似卿酒酒的含情眼此刻目露凶光:“惹娘亲生气!” “你娘醒了?”季时宴将他的爪子拽下来,目光逃避般看向沈默:“让府医去看。” “她手痛痛。”云琅举起自己的手腕,他被放在主院养的好。两只手肥嘟嘟的,指了指自己的腕子:“绑的好疼。” “那个伤不到她。”季时宴沉下脸:“圈口都是鹿皮包裹的,还加了一层老虎毛,只要她不强制挣脱,就不会受伤。” 沈默微微撇开头。 他也不懂主子为何要将王妃绑起来,他只是离开几天,谢雨就出了事,王妃也...... 这当口,他实在不敢多问别的。 王爷要将人困起来,想必自有他道理。 云琅见他不听自己的,蹬着小短腿又要从他身上下来:“坏爹爹。” 下到一半,季时宴脚掌一抬,将他困在自己腿上:“她想你,你便多去海棠苑陪陪她。” 云琅哼了一声,跳下来又跑走了。 “王爷,王妃这次伤的重,现在醒了,您不亲自去看看?” 第139章 管家是不是克扣她的吃食了 第139章 管家是不是克扣她的吃食了 季时宴倒靠回椅背上,睁着眸子望着头顶的屋梁,许久才道:“不去了。” 明明知道她不屑于见自己,还去讨什么嫌? 沈默暗叹一声,也不知道王爷要拧巴到什么时候。 明明不是不想见,可偏偏要一手将局面弄到这个地步。 ** 钟欣欣到海棠苑的时候,只看了卿酒酒一眼,满脸苦涩。 只是短短几天而已,王妃这惨况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那跟铁链的长度,甚至不足以支持卿酒酒走到门口。 “承安王他....是想活活将你困死在这儿吗?” 卿酒酒苦笑:“他可能觉得跑不出去,我就能少气他一点吧。” “都是为了我爹,”钟欣欣内疚道:“若不是我爹的事,你也不必冒险进宫一趟。” 其实跟钟欣欣没有关系。 纯粹是季时宴的疯病加重了而已。 不过她现在就算不被栓在床上,也没有力气往外走。 虽然年一过就立了春,但是她这副身子,倒像是已经彻底油尽灯枯,一丁点风都吹不得。 所以即便不绑着,她也未必会踏出去。 “有个好消息。”钟欣欣勉力笑了一下,从袖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徐白回来了,凤凰胆有眉目了。” 这是真的好消息。 总算等到的好消息。 “你说凤凰胆里有一味始终没有被破译的药材,缺了它,药不能成,解药也不能成,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卿酒酒打开信笺,发现徐白熟悉的字迹,却只有两个字呈现在上边。 眼泪。 钟欣欣凑过去看了一眼,却也难得地呆住了:“眼泪?” 这么简单? “眼泪岂不是随处都有,找个人来哭.....”随即她意识到什么,微微皱起了眉:“下毒之人的眼泪?” 下毒之人....承安王。 他的泪....? 好像有些荒唐,谁曾经见季时宴哭过? 别说哭,他似乎连笑都不会。 可是当初要给卿酒酒下凤凰胆,就必须要这一味药引,缺了不可,他真哭了吗? 别说是钟欣欣,就连卿酒酒也没有想到。 钟欣欣愣愣地看着卿酒酒,她在王府的时间也不算短,这里头的事,她更是没有少见。 季时宴是什么样的人? 强大,暴戾,偏执。 他对卿酒酒甚至也不曾有什么好相待的时候,可是他却又困着人,不让她走。 退一万步讲,他对卿酒酒的情感,任何人都会说这是占有欲作祟。 自古上位者,君王侯爵,哪有什么真情意? 更何况季时宴跟卿酒酒,一开始他就是厌恶卿酒酒的那一方。 何来的情爱? 眼泪?钟欣欣不信承安王会有眼泪。 他那种人,自私爱己,胜过别人千倍。 卿酒酒不信,她也不会信。 外头是大晴天,阳光照了一些进屋里。 冬天要过完了,从卿酒酒的床上看出去,可以看见院子外头没有消融的积雪。 院门口有一个融化了一半的雪人。 过年前的一段时间,海棠苑也算过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有一日云琅过来,谢雨难得有个大人的模样,堆了这个雪人哄云琅开心。 还霍霍了卿酒酒首饰盒里的几朵绒花。 卿酒酒目光挒过房檐,那里再没有一个神出鬼没,经常将长头发倒垂下来的少年。 屋顶上也不再有一个盘着腿,用唾沫润毛笔尖,一边碎碎念一边写的少年。 王府好似恢复了一片平静。 可就连小桃都能看出来,王妃除了偶尔将一堆草药混在一起研究,已经变得越发沉默。 海棠苑有时候一整日也听不见人声。 就像是迅速的岑寂和消亡。 而令人意外的是,就连翠玉轩这些日子也安静了不少。 小桃有一日愤愤不平:“我听说宫宴那晚的事禁军早就查出来了,就是有人算计了席越公子,又将他送到了宫里,才酿成了那个大祸,可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了,说明季时宴不追究了。 能让季时宴不追究的,除了卿秀秀还能有谁? “王爷未免太过分了些,但凡涉及侧王妃,不论这篓子捅的多大,他都可以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了。侧王妃究竟是有天大的本事,难不成上辈子救了王爷全家不成?!” 这种程度的偏心,是个人看了都会骂一句。 可卿酒酒却仿似未闻,捧着一本书看的入神。 “不过这次听说席家生了大气,他们家在宫里向来说的上话,朝臣也有很多看不眼的,都求着王爷给个结果呢。” 小桃说了半天没人理,看过去,才发现卿酒酒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最近总是这样,精神头越来越不济,没有到时辰就总困倦。 小桃叹息一声,给她掖了被角,将她被锁住的那只手盖进了被子里,又扑灭了她床边的一盏灯。 正打算退出去,却听见门边有动静传来。 一回头,云琅像个小耗子似的钻进来,飞扑上卿酒酒的床,埋头进里面撒娇。 “小世子,嘘!”小桃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王妃睡了,咱们不吵她,好吗?” 云琅这些日子总是这样,经常会出现在海棠苑,甚至很多时候就在这儿歇下了。 他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盯着卿酒酒的睡颜看了半晌,想动手去碰她的睫毛。 娘亲总是爱睡觉,跟他以前一样。 这让他有点担心。 可是手刚伸了一半,就被人握住了。 季时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地出现在殿内,吓得小桃一个瑟缩。 这个人她却是不敢拦,不过她对季时宴一向没有好感,于是也公事公办道:“王爷,王妃她歇下了,您看——” 您看您要不就去翠玉轩吧? 免得王妃醒来看到你还要不高兴。 可剩下的话她又不敢说。 季时宴挥手让她出去。 小桃不敢不从,出去前用尽勇气,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季时宴在床头坐下,云琅见卿酒酒睡了,百无聊赖地爬到季时宴的怀里窝着。 父子两盯着睡着的卿酒酒看了半晌,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云琅张口,他奶声奶气地夸:“睡美人。” 是睡美人。 即便睡着,那昏黄烛火照在卿酒酒的脸侧,依然令人无法忽视的丽色。 可她已经瘦到颧骨清晰刺眼。 “她不吃饭吗?”季时宴将下颌抵在云琅的发顶,目不转睛:“管家是不是克扣她的吃食了?” 第140章 王爷就绝无可能舍得动您 第140章 王爷就绝无可能舍得动您 其实没有。 管家没那么没有眼力见儿。 自从卿酒酒受伤被困在海棠苑后,他根本不敢怠慢。 从前是卿酒酒去库房恨不得将东西都掏空。 现在是他恨不得将库房掏空送到海棠苑来。 只要王妃不要每日再那样病恹恹,吃什么都跟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 因为只要每次,王爷偷偷去过一次海棠苑看王妃,发现她的脸色和胖瘦较上次没有变化,那王爷就会将他抓过去,大发脾气。 问他是不是王府缺吃短喝,否则怎么王妃越来越瘦。 天地良心。 管家为了让卿酒酒吃出一点肉来,几乎已经让膳房的厨子三班倒,按一天六顿,八菜一汤的规格给海棠苑送餐了。 可是每次送过去的东西,吃的也有七七八八。 天知道王妃怎么就是不长肉啊! 他愁的白头发都长了无数根,后来发现,王妃身边那个小桃倒是日渐圆润。 他醍醐灌顶,要是有吸了王妃精气的妖精,那定然就是那个爱吃的小桃! 于是再送饭菜过去,他都亲自杵在一边,目的是要看这王妃将那些饭菜吃下去。 可是人家是主子,她吃两口就放下筷子,丝毫不避讳地让小桃将她没动过的菜都吃了。 还说浪费要被天谴。 根本不听他的! “或者是倒春寒天太冷了,”季时宴又喃喃地:“她怕冷,胃口不好,所以吃不下吗? 云琅仰头看着他爹的下巴,觉得他爹是在认真想这些事的。 但他太小了,想不通娘亲怎么会这样。 唯一的可能就是——云琅掀开被子,露出卿酒酒被绑住的手:“娘亲痛痛。” 那套住卿酒酒的圈口,虽然是用柔软的鹿皮包裹,可是日复一日的摩擦下来,还是在那腕上勒出了红痕。 细瘦的手腕,旧的伤痕已经变淡,新的却还红的晃眼。 睡着的卿酒酒无知无觉,被子滑落,露出左肩上的那一块烧伤,还有额头结痂没有掉的伤疤。 她这个身子,举目一看,似乎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 云琅是想让季时宴将那铁链解下来,他觉得解下来,娘亲或许会开心一些。 可是下一瞬他爹却又生气了。 他将卿酒酒的被子盖上,恶声恶气:“解开她就要跑,你娘总想着跑,我不会让她跑的,她就在这里!” 云琅被他吓着了,呆呆的一动不动。 “还有你,”季时宴眼角猩红,眼底闪烁着偏执和疯狂:“你在这里她就不会跑。” 他让云琅过来,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卿酒酒明白。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即便自己用些手段让她留在这里,她也只能承受,毕竟云琅还在他手里。 做什么都要想想后果。 云琅拿头撞他:“你坏!” 坏就坏吧。 季时宴闭起眼睛,他知道卿酒酒想走,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想着走。 但是他不会放手的,绝对不可能。 憎恶也好,憎恶也没有关系。 反正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卿酒酒的事,反正她不会原谅了。 ** 五月的时候,卿秀秀已经肚大如罗。 整个翠玉轩都洋溢着喜气。 就连院子里,也到处晾着新生儿用的襁褓,小衣服,小被子。 快要入夏,人都显得疲懒。 还有不到一月就该发动了,翠玉轩里都伺候的很仔细。 卿秀秀刚喝完一碗绿豆冰,肚子动了一下,她惊喜道:“又踢我,这个小家伙近日是越发爱动了。” “都是调皮的是男孩儿!”王嬷嬷立刻接过她手中的碗,谄媚道:“而且这临盆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呀或许是迫不及待要出来见您和王爷呢!” “唉。”卿秀秀喜不过多久,又靠回了椅背上:“那贱人最近怎么样了?有什么动静?” 王嬷嬷专挑她喜欢听的说:“还能有什么动静,她如今连门都出不来,惹怒王爷就这个下场,日日被铁链锁着呢!” 说到这个,卿秀秀才算高兴过来。 自从年夜之后,她倒是去海棠苑走过两趟,看见卿酒酒被锁在铁链上,大门都出不去,她是真的痛快。 虽然不知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想来,那夜席越与卿酒酒被困在舞乐殿还是惹怒了他,让他觉得卿酒酒水性杨花,这才会被锁起来。 “活该!”卿秀秀眼中迸射出阴毒:“谁叫她要惹到我头上来。” 反而是她,就算禁军查到她在席越这件事上动了手脚又怎么样? 季时宴还不是一举压下,根本没有与她计较。 他稀罕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所以自己无论做的多过分,他都会放过。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卿酒酒那个贱人,再怎么在王爷心中,也比不上她半分的分量! “只是.....侧王妃,老奴有些担心呐。” 卿秀秀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正畅快着,不明白王嬷嬷担心什么。 王嬷嬷将手覆上卿秀秀高高耸起的肚子,怜爱地道:“咱们的小世子,明明是您怀胎十月,可是生下来,却要叫那女人为母亲,叫您却只能是母妃,老奴只要想想,都要为您心痛。” 听到这里,卿秀秀瞬间坐不住了。 是啊,原本自己嫁入王府那日,是信誓旦旦说要取代卿酒酒的位子的。 可是如今进府将近一年,除了肚子里这个孩子,那王妃的头衔,却依旧还是卿酒酒稳坐。 她当然不甘心。 王爷虽然对她宠爱包容,可是他似乎也没有废黜卿酒酒的意思。 如果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管卿酒酒叫母亲,那她是绝对不能忍的! “可是、可是我到底在年宴那天惹得王爷不高兴,他不责罚已经是庆幸,我若是要让卿酒酒退位,谈何容易!” 王嬷嬷给她捶腿,要她不要急:“她如今那样儿,死跟活着有什么区别?照老奴想啊,侧王妃当时就不该手软,只给她找个男人算什么?将她杀了岂不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您生了世子,王爷是绝无可能责罚您的。” 这一年,季时宴也没有再纳别的侍妾的意思。 王嬷嬷就觉得,季时宴的心定然是还在卿秀秀身上的。 “如果您怕的话,那就在生产前动手,只要肚子里有这么个保命符,王爷就绝无可能舍得动您!” 第141章 卿秀秀再有几日就该临盆了吧 第141章 卿秀秀再有几日就该临盆了吧 卿秀秀原本就觉得,季时宴对她腹中的孩子看重的紧。 自己怀孕以来做的出格的事,哪一件不是最后季时宴看着她的肚子,说不与她计较? 王嬷嬷说的对,这孩子只要一日在肚子里,那就是保命符。 不管她怎么闹腾,看在孩子的份上,季时宴都一定不会跟她闹腾...... “而且啊,”王嬷嬷屏退了四下的下人,压低声音道:“老奴近日在外边儿听到一些消息,事关上面。” 她朝天上指了指。 卿秀秀眯眼:“皇帝?” “不,”王嬷嬷挂着冷笑:“关于太后,有人说,太后与外臣私通。” “!”卿秀秀双目惊恐,赶紧捂住王嬷嬷的嘴:“你不要命了?!” 传太后的风流事,这要是让人听见,那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侧王妃,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您怕什么?”王婆拿开的卿秀秀的手:“关键是,很多人说,这消息是王妃传出去的。” 卿酒酒?! 卿秀秀眼前一亮:“当真是她?不过你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年宴那夜,卿酒酒去了一趟慈安宫,出来之后太后的脸色一直不好,似乎对卿酒酒颇有为难。” “那不就对上了吗!王妃定然是去慈安宫撞破了太后的好事,而太后为了灭她的口,与您合计,想要用席越的事搞死她,只是没想到王妃这么狠,将席越打成那样,才免于猜疑。” 越说越对。 卿秀秀简直要坐不住了:“这么说来,不管外头的话是谁传的,只要我们将事情闹大,说成是卿酒酒传的,事情落到太后的耳朵里,她定然会深信不疑,那到时候——” 两人目光相碰,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 到时候,根本不用她们出手,太后自己定然就先坐不住。 “王婆!事情成了,本王妃有重赏!” 王嬷嬷赶紧磕头拜谢:“那就先谢过王妃了,有世子的庇佑,这件事,定然没有失败的可能!” 第二天,王婆借着出去采买的由头,专门往乞丐堆里走了一趟。 这皇城底下,要说消息传的最快的,就是那帮流浪汉。 要说最不好查源头的,也是那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乞丐帮。 很快,太后私通外臣的消息,就在燕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卿涟漪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三日后。 适逢下朝的时辰,她带着一帮宫女嬷嬷,堵在了乾清殿外。 季时宴身边围着户部新上任的尚书,还有个品阶低的小官,正在说事情。 卿涟漪疾步上去,想扬手打季时宴一巴掌,无奈对方太高,她只能面色铁青怒不可遏道:“季时宴!管好你府里的贱人,她若是再传哀家一些子虚乌有的流言,哀家定然让她后悔莫及!” 这个贱人,自然是说卿酒酒。 从始至终,只有卿酒酒在宫宴前到过她的寝宫,发现不对也曾暗中试探过她。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传她的谣言! 季时宴正在叠袖子,看见卿涟漪,甚至礼都没见。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周边的大臣更是听说了。 可是太后突然说是承安王妃传的....这??? “太后娘娘,”季时宴漫不经心地叠好了右手的袖子,嘴角挂了一丝讽刺的笑:“你当着这么多人面讨伐本王,是想说这件事根本子虚乌有,可是你这么直指本王的王妃,是不是我家王妃当真撞破过什么?” !!! 卿涟漪瞬间脸色煞白。 恰逢此时秦之牧从旁边走过,他面不改色,只是眼神半点不敢乱瞟。 传闻只说了太后私通外臣,没说外臣是谁。 只要他也装的与别人相同的脸色,这怀疑就到不了他身上。 可偏偏,有人见不得他痛快。 就在秦之牧快要走过时,季时宴突然又出声了:“是吧?秦大人?本王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死亡之问。 卿涟漪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 季时宴竟然也知道! 一定是卿酒酒那个贱人的枕边风! 除了卿酒酒曾看见过秦之牧一闪而过的身影,不可能有人撞见过! 秦之牧眼看脚都要软了。 “行了,宫外的谣言什么时候停过,本王没兴趣管,更没兴趣传,太后大可不必将帽子扣到本王王妃头上来。” 季时宴说完就要走。 他知道这件事甚至比卿酒酒还要早,不过他确实没有兴趣用这种事散布谣言。 卿涟漪要养几个男宠也罢,要跟外臣勾结也罢,左右又不是他亲娘,与他何干。 秦之牧这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就更不用忌惮了。 离开卿涟漪,他什么都不是。 说完,不等卿涟漪回复就迈腿走了,徒留卿涟漪在原地脸色难看如死人。 坐上马,沈默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问:“太后笃定是王妃,是不是王妃果真撞破什么了?” “年宴那次,她去了慈安宫,后来谢雨不在她身边袖子带血回来,估计与卿涟漪脱不了干系。” 提到谢雨,沈默的表情僵了僵,很快又掠过了:“那会不会真是王妃......” “去查,谣言从哪起的,从哪查起,不过应当不是她,将太后那边的路堵死对她没有好处,这种明显能猜到的,不是卿酒酒的手段。” 言语间,带着点维护的意思。 沈默不敢再说什么。 海棠苑。 随着两声轻咳,卿酒酒掩去掌中的血迹,抬眸冲小桃一笑:“是吗?” “是啊是啊,都在说太后的事,哪哪都热闹呢,王妃,您说这是真的吗?” 卿酒酒没回答,抬眸望了外头的天一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卿秀秀再有几日就该临盆了吧?” 第142章 我陪你去住上一段时日 第142章 我陪你去住上一段时日 “王妃。”钟欣欣匆匆从外头走来,“小桃你先出去。” “为什么啊?”小桃嘟嘴不高兴:“你诊脉我又不吵你,总是叫我出去。” 卿酒酒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总是叽叽喳喳,钟医官静不下心。” 小桃不甘不愿地出去了,出去还带上门。 钟欣欣这才坐下来,不再掩饰一脸的紧张:“闹的太大了,我听说今日下朝,太后还拦着王爷质问了一番。现在朝堂上都沸沸扬扬的。” 卿酒酒握住她的手:“别紧张,这件事不闹大,达不到我要的后果。” “您究竟要干什么呀?与太后闹翻,你会被视作眼中钉,介时就算有王爷护着,也难保她不会寻机会下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这话说完,卿酒酒却是没有回复她,反而是笑着看向钟欣欣。 钟欣欣被她这么看着杵得很。 随即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王妃你——不!” 她的唇被卿酒酒的一只手抵住:“嘘。” 抬起自己被铁链困住的手,叮铃哐啷一阵响,她说:“你知道被铁链锁住五个月是什么感觉吗?” 以前卿酒酒不知道那些精神病人被人关在门里的时候,为什么会越来越疯。 现在她知道了。 因为你看着外面,就会想怎么只有我在里面。 怎么只有我出不去? 越想,对自由的渴望就越激烈。 或者死呢? 让他得不到,是不是也是一种自由? 钟欣欣从她眼中看到燃起的火,就像是飞蛾看见烛火时,那种不顾一切的本能。 夜里风大,外头的梅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不复冬天的寂寥。 这个院子,从秋到夏,很快就要一个轮回了。 季时宴不想让人发觉的时候,走路其实都是无声的,就连小桃也没发现他夜里经常会进来。 可是今夜,卿酒酒居然在他的指尖伸过来的时候醒了。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 好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季时宴没有见到卿酒酒醒着的样子。 逃避也好,躲开她的质问也罢,他总是夜里等她熟睡了才过来。 良久,季时宴轻轻地碰在卿酒酒的眉眼上:“今日奉函公在朝堂上谏言,让小皇帝放了钟博。” 钟博,钟欣欣的父亲。 这个案子,周庭樾转辗,竟然能求得奉函公出手。 那奉函公不是什么官职很高的大官,只是在朝廷的名望和声誉都不小,他的话,小皇帝不可能不听。 卿酒酒眨了一下眼睛。 长长的睫毛扫过季时宴的指腹,有些微微的痒。 原来是钟博得救了,所以他来这里发疯。 她好像从没有这么安静地听自己说过话,季时宴不由稀奇,用手托起她的下巴。 “原来你年宴要去慈安宫,是要为钟欣欣周旋,为什么?” 卿酒酒神色无常:“她帮过我一回。” “她帮过你,你就不惜悖逆本王的喜怒,不惜阳奉阴违地讨好我,也要去见周庭樾,求他帮你救出钟博。” 他的指腹轻轻地,万般怜爱那般,拂过她唇,停在唇角。 这双唇即便染着病态,也难掩丽色。 “席越帮过你,所以要演那一出戏去救他,谢雨帮过你,所以因为本王处死他,你在这病了半年。” “......” 季时宴压向她,眼底有不加掩饰的占有欲:“那本王呢?有一日若是本王腹背受敌,生死一线,你会怎么样?” 他箍的自己的下巴很痛,卿酒酒抬眼,平静地回视。 “你不会救我,”季时宴挑开她衣扣,眼中的疯狂被情.欲席卷:“你会往我心口再捅上一刀,对不对?” 他剥下外.衫,那铁链跟着乱响。 清楚地知道卿酒酒恨自己是一回事,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离得太近了,卿酒酒这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原来是喝酒了。 也对,不喝酒的时候发疯直入主题,喝了酒才有耐心这样纠缠。 但是谢雨曾经说,季时宴是不喝酒的。 统帅三军的人,喝了酒要误事。 她腰.腹的那道刀伤,终究是留下了一条很淡的疤,跟肩胛的烧伤比起来不算严重。 可季时宴却着手覆上面,盖了许久。 他在情.事上向来跟平时不大一样,平日有多暴虐猖獗,在这事上就有多温情柔和。 即使喝了酒也这样。 这也是卿酒酒少有的,对季时宴仅存的好感。 焦灼的时候,他轻抚卿酒酒眼角那抹被激出来的泪,指腹划过,在脸颊上留下长长的一道。 “你以前不是这样,”季时宴自己弄的痕迹,又跟见不了卿酒酒这幅样子似的,伸手罩住她的半脸。 那张脸他一只手就可以盖过,就好像他只要张开手,卿酒酒就永远在他的手掌心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可究竟是什么样,他自己说不清,卿酒酒更没法说清。 或许他在说以前的卿酒酒,对他只有痴爱,屁颠颠追在他后面,全世界没有人有他重要的卿酒酒。 “可那样的卿酒酒,你也没爱过啊。” 季时宴的动作穆地一顿。 卿酒酒抚上他的脸,这张脸多好看,他站在权力的顶峰,想要的东西都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包括卿酒酒。 他又被激怒,伸手要去掐卿酒酒的脖子:“我说了,只要你听话,你听话一点,别为了那些野男人惹我生气,你要什么我不给你?!” 将她锁在这里半年,想见却不敢来见,只能半夜偷偷地来。 希望她醒着跟自己说说话,可是真说话了又气人。 他恨不得,将这个女人变成不说话不会气人的木头! “你看,你还是想要我不做卿酒酒,”卿酒酒喘了一下,跟着止不住地咳:“你想我折掉翅膀,再不听话,就将腿也锁上,是不是?” “锁了就乖了,半年不行就一年。” 他说完,又慌乱地将卿酒酒抱起来,拍顺她的背:“这咳嗽为什么总不见好?” 他问为什么,可是他知道为什么。 钟欣欣说,卿酒酒积郁成疾,吃药也不见得管用。 “我要去一趟滨州,至多十日,等回来就带你去一趟江南,都说换个地方修身养性,我陪你去住上一段时日,好不好?” 江南? 卿酒酒抬起手:“那这个能解开吗?” 她第一次问,能不能把锁链打开。 可季时宴却回避了眼神,他说:“等我回来。” 他不会让自己不在的时候,卿酒酒得以自由。 卿酒酒垂眸,盯着床铺上织秀,她说:“我知道了。” 躺回枕上,她留了个后脑勺给季时宴:“王爷这欲.泄完了,该回了。” 第一次见她使小性子。 这是不高兴呢。 不过这已经是难得的平和。 季时宴在她发顶落了个吻,穿上衣物,放下床幔,离开了海棠苑。 如果季时宴知道这一次是死别,他或许愿意把锁链打开。 第143章 谁能顾及到海棠苑 第143章 谁能顾及到海棠苑? 刚走出海棠苑的门,沈默就将一副铠甲递上。 “主子,滨州这次突发的叛乱,原本不该您跑一趟的,眼下侧王妃生产在即......” 他看见季时宴颈侧有个牙印,又立刻噤声了。 季时宴的神色早已不复方才,恢复的是一派冷厉:“胡毕飞胆子大了,勾结上阳,这事本王必须亲自去。” 他穿上铠甲,回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海棠苑:“你留在王府照拂她,如今约莫是被本王气着了,明日买些小玩意哄哄她。傅老头呢?让他这几日住进王府,卿秀秀那能等到本王回来更好,等不到,你知道怎么安排,云琅....不能有事。” 沈默哪里会听不懂他的意思。 但是毕竟是很凶险的事,他犹豫道:“要告知王妃吗?您一直瞒着,可如今侧王妃分娩在即,世子的噬心蛊成败难定——” “只能成,”季时宴瞥了他一眼:“成了再说,就当送她的礼物。” 只能成...傅先生说了,这要命的术法,两边定然有一边会被危及。 王爷的意思是,只能死另一个。 他暗暗心惊。 * 翌日,天晴。 树上隐约多了些蝉鸣。 卿酒酒远远望见她儿子进了院门,手中还颇为吃力托抱着一个箱子。 后边跟着沈默小心翼翼地看着,想动手帮他,却又被云琅拍开。 等走到她面前,已经汗湿了满头。 卿酒酒好笑地拿帕子擦云琅的脸:“什么宝贝这是?” “是蝈蝈、蚂蚱、木头鸟还有风筝。”云琅蹲在地上打开盒子,里头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沈默在一旁解释:“方才带世子出门逛了逛,买了些东西,就是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 正说着,云琅从箱子里巴拉出一个精美的烤瓷,五颜六色的,杯口还有一块琉璃。 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给娘亲。” 卿酒酒接过来,也算是喜欢:“谢谢儿子。” 看着她的脸色,沈默缓缓松了口气,看来是有点用的,瞧高兴了。 “对了,你家王爷这几日在外,云琅就放我这儿吧。” 沈默有些为难,卿秀秀那儿不发动还好,若是发动,他怎么从王妃这儿将云琅偷过去? “王妃...你身子抱恙,还是让他回主院吧,免得惊扰你的睡眠。” 云琅却不干了,抱着小箱子爬上卿酒酒的床,宝贝似的放好:“我要跟娘亲。” “......” 算了,王爷不在,世子在主院也多有无聊。 而且应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云琅本来就还是爱玩的时候,到时候借口带出去玩儿。 沈默这么打算着,退了出去,没再打扰他们娘俩。 隔日钟欣欣过来给卿酒酒把脉的时候,卿酒酒从枕下摸出个小匣子给她:“想办法,让卿秀秀吃了吧。” 钟欣欣手一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伸手去接。 “放心吧,”卿酒酒放轻了声音:“卿秀秀虽然该死,但我不会借你的手要她的命,这个药只是催生而已,我只有十日时间,等不起。” 钟欣欣知道她在说什么。 卿酒酒已经将云琅噬心蛊的症状告知她,也知道卿秀秀腹中这个与云琅有骨血关系的孩子,是唯一的解蛊希望。 而且钟欣欣承诺,她要帮卿酒酒动手。 生产夜,虽然到时候会人多手杂,可是到底是承安王侧妃,王府的家将不会看守宽松的。 只有她这个的驻府的太医,去翠玉轩不太会有人怀疑。 其实要行动很简单,只需要将云琅胸口隔开一道伤口,再将新生儿放置在他身边。 新生儿满身血污,那种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会令噬心蛊癫狂,它分不清谁是主人,就会从云琅心口跑出来。 只需要看准时机,将它消灭,不让他再回云琅体内就行。 不过这噬心蛊传闻无头无脸,却跑的极快,一旦惊扰了它没有成功,它很有可能会被激怒大杀四方。 所以,此举惊险。 “王妃,若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我一个做母亲的,想要云琅好有什么错,他要是心疼我动了卿秀秀的孩子,要罚就罚。” 钟欣欣知道卿酒酒是真的不怕,因为她已经将退路都想好了,即便凶险万分。 “煽的那把火应该也快成吧,”卿酒酒望着外头皇宫的方向。 季时宴突然出发滨州,确实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却给了卿酒酒时间和机会。 承安王谋略过人,但是她也等了太久了。 举起手,看着自己腕上被箍红的痕迹,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或许真的会变成一只野兽也说不定。 “即便他不离开燕京,这件事我也还是要做,就是可能会艰难一些。” 看着看着,卿酒酒突然笑起来:“你看,这次运气总算站在我这边了。” 皇宫,慈安宫。 卿涟漪坐在高位上,单手撑头假寐,呼吸粗重。 殿内侍奉的宫女都脱了鞋袜,走动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人人自危,生怕哪个动作就惹恼了太后。 这几日太后日日发火,慈安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 可是宫外的流言霏霏,似乎还有更加严重的意思。 甚至因为承安王那日的一句话,已经有人猜到与太后私通的就是秦之牧,这两日,就连墙根下的小太监都在讨论。 宫里的宫人都死了几个了,一旦刺激太后,她便动辄打骂。 但是他们都知道,太后最想杀的人,其实是卿酒酒。 她认定这谣言是卿酒酒传出去的。 因为当日在慈安宫侍奉,冒进犯错的那个宫女,明明下了旨处死,可是被杖责之后,她的身体却不见了。 由此太后断定,就是卿酒酒做的。 然而她根本没有证据,也没有发落的借口。 “周公子。”一个宫女看见周庭樾进门来,匆匆见了个礼。 周庭樾似乎心有苦恼,皱着眉,进了殿便先一跪:“问太后娘娘安。” 卿涟漪这才动了动,睁开眼。 “不时不节的,来干什么?” 周庭樾手捧着个东西,像是一段绸缎,可是一端却烧焦了。 周庭樾清俊的脸难得一见的苦恼:“太后命微臣制作的缎带,用以提升太后的面部皮肉,微臣却一时打盹不查,叫它沾了煤油,被烧了好大一段。” “这等小事,你再做一个就是,怎么也来烦哀家?” 卿涟漪气不顺地发了一顿脾气,末了一顿:“沾了煤油,烧了?” “是,染上煤油,不好扑灭,所以——” 卿涟漪一拍扶手站起来,面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小事,你去吧。” 等周庭樾走了,她缓缓招来嬷嬷。 “季时宴去了滨州,卿秀秀又将临盆,是么?” 嬷嬷不知道她拿的什么主意:“是,太后。” 卿涟漪在殿内踱步半晌,一拍掌心。 她眼中全是杀意:“侧王妃若是生产,家将护卫定然兵力散乱,卿秀秀若是再出些什么事,那就更是群龙无首,这时候,谁能顾及到海棠苑?” 第144章 她不是你害死的吗 第144章 她不是你害死的吗? 五月二十,天晴日。 承安王府侧王妃卿秀秀突发腹痛,只是胎儿太大,生了整整一日。 王府上下手忙脚乱,闹腾腾了一整日。 到了夜里,胎儿才算见了脚。 只是生下来的婴儿,吓散了稳婆,被直呼怪胎。 然而就在王府大乱之时,海棠苑突然走水。 东风日,火势窜的极快。 不一会儿,甚至波及了别的院落。 火起的蹊跷,窜起的大火和浓烟笼罩了整个王府。 府兵发动了几百,荷塘的水搬空,可是火势越烧越旺。 亲卫几次冲进去,都因火势太猛又被火撵了出来。 直至第二日,天降大雨,火势才慢慢变小。 海棠苑连同门口那一株梅,都被烧成了灰烬。 季时宴是第三天傍晚赶回来的。 他从滨州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不眠不休,赶回来,海棠苑却剩黑土一片。 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不知是因为跑马太久僵硬了,还是别的原因,季时宴双膝一软。 王府所有的家丁家将,全都被灰糊黑了一层脸。 看见季时宴,首先下跪。 可季时宴谁也没看,他推开要过来扶他的沈默,将马鞭扔了。 一步一步,朝着海棠苑昔日他熟悉的院门走去。 院门口的假山已经倒了,就压在被烧焦的梅树干上。 大殿的门倒在青石路上,去岁的灯笼还剩半只,挂在房檐上,被风一吹,飘荡着诡异。 里面黑漆漆的。 到处都是断掉的房梁和柱子。 到门槛处,季时宴停住脚不动了。 扶着那已经被烧焦黑的门框,始终没有抬起一只脚。 殿内的屏风七歪八倒,隐约可以看见卿酒酒日日安寝的那张床。 雕花的龙凤呈祥,床幔层层叠叠,从红色变成了黑色。 那根他熟悉的铁链,入目时能看见一端还好好地系在床头,而另一端隐在床幔里。 “我回来了。” 有人声色苦涩,五指陷入了烧焦的门框内。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江南的,我们明日就出发,好不好?” 声音轻轻的,落在这满是黑灰的大殿上,静的能听见回音。 没有回答。 那根铁链一动不动,再也发不出叮铃哐啷的声响。 另一端被掩在帷幔下,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个轮廓。 那轮廓在光里是个人形,纤瘦,细长。 突然—— 床顶的横木或许是被烧脆了,咯吱一声,眼看就要落下来—— 千钧一发间,季时宴往前一扑,他伸手捞过床上隐约的人形,一把搂进怀里,背上被横木重重砸下。 叮铃哐啷。 “王爷!”沈默一脚踏进来,看见这样的场景,于心不忍。 “滚出去!” 季时宴低哑嘶厉地吼:“滚出去!” 他抱着那个已经被烧成白骨的尸身,手往下缓缓摸到她的腕骨。 那腕骨上的铁链,用来裹住防止伤害的鹿皮已经被烧完,剩下内圈的铁附在一截细瘦的腕骨上。 “是不是绑疼你了?我给你解开。” 季时宴握着那铁链,居然徒手硬生生将它拉断了。 他抱紧怀里已经逐渐没有温度的尸骨,想去碰她的脸又不敢似的。 视线一顿,看见床里侧另一具小小的尸骨。 脸上的容貌已经看不出来了,经过大火,似乎更小了一点。 很小的身子,身上一件蓝白的小袍子,还剩袖角没有烧掉。 云琅喜欢蓝色,他许多衣服都是季时宴让沈默找布衣店订的成衣。 “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是谁先哭了起来。 外头的下人三三两两地啜泣着。 “主子,节哀吧。” 沈默声音苦涩,这样的场景,换成是谁都不会忍心看。 王爷的脊梁骨,好像一瞬之间生生塌下去一块。 季时宴的模样实在太吓人,就像被生生抽走了生气。 他抱着王妃的尸身不撒手,魔怔了一般,不敢去碰云琅。 “火烧的太突然了,小世子的噬心蛊解了之后,属下将他送回海棠苑时,一切都还好好的,他服了安眠的药,药性未过,那时候王妃还说——” 回忆起那一夜的混乱,沈默也没有想通,明明噬心蛊都解了,可为何这火就烧起来了呢? “她说什么?” “她说,没想到王爷做这么多,还记得世子的性命,她会当面谢你的。” 谢他。 这是他们的儿子,卿酒酒却说要谢他。 “后来火烧起来了,实在太大,几波人冲进去也没有用,王妃挣不开手上的铁链,世子又未醒过来。” 沈默说到这,噗通跪地,短刀出鞘抵住自己的脖子:“属下失职,罪该万死,求王爷刺死。” 王妃世子两条命,阖府上下所有家丁的命都不够赔的。 “你们是该死!” 季时宴突然发了怒,他小心翼翼将卿酒酒的尸身放回床上,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指沈默:“她死了,所有人都给她陪葬!” 谁也没有见过季时宴如此暴怒的样子。 不,或者说绝望。 他双目猩红,视线扫过跪了成排的家丁家将,抓过前排的管家。 “这么多人救不回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本王要你何用?要你们何用?!” 他尖利的剑端划破管家的喉咙,血灼灼冒出来。 将管家扔在一边,他又去抓另一个。 尖叫声四起。 家丁们全都想逃却不敢,胆小的已经被吓昏了过去。 疯了。 王爷疯了。 这时,一道苦涩的声音传来:“王爷此举,除了自欺欺人,徒增杀孽之外,王妃能回来吗?” 是钟欣欣。 她穿着一身白衣,眼泪爬了一脸,却毫不惧怕地看向季时宴。 “她回不来,你们就都去陪她,”季时宴阴鸷一笑,抓过钟欣欣:“她为你爹去求了周庭樾,你爹出来了,你也去陪她吧。” 剑锋抵住钟欣欣的脖颈,看上去马上就要划破她的皮肤。 钟欣欣的眼泪簌簌落下,有为卿酒酒的不值,也有讨伐季时宴的疯狂:“难道不是你最该去陪她?她不是你害死的吗?” 第145章 真相 第145章 真相 可能是钟欣欣的眼神太无畏,季时宴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松开手,钟欣欣掉在了地上。 ‘叮哐’,剑落在了地上。 季时宴缓缓蹲下,站不住似的,捂着心口的位置。 他想起离开前那夜,卿酒酒抬起手腕,问他能不能解开。 他没有解,反而用江南的事情哄她。 她被锁在床边,大火烧进去的时候害怕吗? 所有人冲进去又出来,连她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的时候,她害怕吗? 云琅迷药未过,躺在床上,火烧伤他身体的时候,卿酒酒想的是什么? 她那么在乎这个孩子。 为了他,掉落悬崖一年也要回来,那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她们在火里孤立无援的时候,卿酒酒是不是骂他了? 如果没有那根铁链,她就能逃出来。 那么多人都进不去,她们却出不来。 “我想惩罚惩罚她,她服个软,我可能就不气了,可她总是不服软。” “我一放开她就跑了。” 钟欣欣指着大殿内那已经没有动静的两具焦尸:“她现在跑不了了,你满不满意?” “死了也是我的,”季时宴站起身,只有钟欣欣看见,方才他半跪过的地方,有一小滩水迹。 她微微震颤。 都说当年季时宴十万大军压境,孤立无援粮草断绝的时候都没有惊慌过。 他是战神,多少刀尖舔血的日子都过过。 没人见过他哭。 没有人相信他真的有眼泪。 钟欣欣出神的时候,另一队人匆匆而来。 卿秀秀刚刚生产完,虚弱至极。 虽然她难产,但是到底没有性命之忧。 此时叫人抬着架子从翠玉轩匆匆而来,大老远看见季时宴便是哭嚎:“王爷!王爷你为妾做主啊!” 一边的王婆抱着个襁褓,那襁褓没有动静,王婆却脸色青白。 “王爷!”卿秀秀管不了什么场合了。 海棠苑烧没了,卿酒酒死了,她固然高兴。 可是府里的下人都说她生了个怪物! 她动作大,生生踩在卿酒酒床前的床幔上,看见两具烧焦的白骨,她惊恐地大叫:“啊啊啊啊死、死人!” 没想到卿酒酒死的这么惨。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烧成这样,就算是神医在世,也不可能救活了! “哈!哈哈呃——” 笑声还未完全发出,她的喉咙已经被季时宴一把掐住。 随即在季时宴的眼中,她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杀意。 ——真正的杀意。 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季时宴两只手指就能掐断她颈骨。 “她死了,你很高兴?” 外头一地的下人,不管是装的也好,吓的也好,面上不敢露出分毫的喜色。 而卿秀秀居然敢对着她们母子的尸体笑出声。 “王、王爷,我生了、世、世子.......” “世子?” 季时宴招招手,王婆抱着孩子上前来。 他抬手掀开襁褓,看了一眼,那男婴巨大,可是肩膀的位置。却奇怪地长多了一个脑袋,那脑袋没有五官,只是头顶有几缕稀疏的婴儿毛发。 他随意将被角扔回去。 “王爷,太医说了,只要有擅长的名医,取掉那多出来的肉瘤,他便是健康的男婴,他是我们世子啊王爷!” 季时宴讥笑一声:“我们的?” 他放了手,卿秀秀就像破布般被摔在地上。 “别在这里说这些恶心话。”季时宴的声音冷到发寒:“这不是本王的种。” 一句话,令卿秀秀彻底呆愣在原地。 就连那些听到的下人,也都被震住了。 不是王爷的种是什么意思? “孩子生完了,”季时宴蹲下身,看卿秀秀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人:“梦也该醒了。” “被人骗的滋味怎么样?” 他一字一句,比鬼还可怕。 卿秀秀浑身发抖,她拼命摇头否认:“怎么,怎么可能,王爷,你骗我,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你为了娶我,不惜让我穿红色喜袍,为了这个孩子,你三番两次不计较我的错,你、你只是被姐姐的死刺激了,对不对?!” “当初你说是你扔的馒头,是你救的本王,”季时宴一把攥住她的头发,拽到自己面前:“你以为本王什么都没有查过?” 当初在猎场,他让沈默找谢雨去查。 这些旧事,不论是当年的王府,还是卿府的下人,都总有蛛丝马迹能查出来。 “不可能!”卿秀秀疯了一般大喊,指着那尸身大吼:“是她,是她说她救的你?她说你就信吗?!王爷,她根本不屑您,真心爱您的人只有阿秀啊!” “她被你设计掉下荷塘,毁了脸,服了导致肥胖的药,这些事要怎么解释?” 怎么季时宴全都知道?! 卿秀秀努力地摇头,仓皇中她不断哭求:“那是她一面之词,王爷你不能这么对我!” “到现在还要抵赖。”季时宴将她扔在地上,垂眸的神情冰冷:“沈默!” 沈默跟着季时宴多年。 当年有人爆出军中奸细,引得那次作战废了五千将士,他都没见季时宴这样过。 跟疯了死的。 他想过王妃的死,或许王爷无法接受,可是隐隐的。 大概不止是这样。 “她对卿酒酒做过什么,都在她身上复刻一遍。” 卿秀秀惊恐地抬起头:“不要!” “侧王妃,与您同.房的确实不是王爷,让您怀孕,王爷只是需要与世子有关的血亲,解他身上的噬心蛊而已。” 从卿秀秀怀孕,季时宴当年查到唯一对噬心蛊有办法的傅先生,就被他请到了燕京。 只是要等孩子落地而已。 “凭什么?”卿秀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要解噬心蛊,为什么不让那贱人自己生!?” 话落她的手被季时宴踩住:“你叫她什么?” 沈默甚至对卿秀秀生出几分不忍:“解蛊会有危险,关键时刻,傅先生可保一方。” 就是说,她的这个孩子,若是在解蛊时有危机,就一定是被牺牲的那个......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对我如此无情,难道以前那些都是假的吗?!” 随即她醍醐灌顶,回想过去十个月。 无论她犯了什么错误,季时宴都会看着她的肚子,说孩子没事就好。 …… 她以为那是他稀罕,恩宠。 可原来…她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她都死了!”卿秀秀凄厉地惨叫:“烧成这样了,凭什么?!” 季时宴脸色一变。 沈默再不敢耽误,拎着卿秀秀,狠狠将她的头摁进水里! “去查!”季时宴森寒的声音落在每一个亲位耳中:“突然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在海棠苑烧起来的!” 第146章 有钱为什么不挣 第146章 有钱为什么不挣? 四年后。 四年间,五洲大乱。 战火不知道是从那一刻烧起的,蔓延至十国,每一个边地都充斥着硝烟和人血的气味。 这些不是最令人震惊的,最震惊的是,曾经五洲强国大周国。 在四年里,大周的政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后卿涟漪,曾经对皇权虎视眈眈,只是自从三年前承安王府发生大火,承安王妃骤然离世之后。 承安王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 传言他在承安王妃头七的那日,夜半携带佩剑进了是慈安宫,将太后与外臣秦之牧捉奸在床。 那一日的最后,卿涟漪举剑自刎在慈安宫。 一代太后,死的举世皆惊。 不过更多的人觉得这些都是传闻,不可信。 可是那位承安王接下来的动作,却令人不得不怀疑这些真实性。 他本就权势滔天,隐约有涉政之态。 在那之后,他甚至不再掩藏自己的手段。 小皇帝被彻底掣肘,政事上没有决断权,俨然成了空壳皇帝。 而承安王,也被世人冠上‘摄政王’的称号。 都说承安王变了。 狠辣,专权,暴戾。 他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 最可怕的是当年一个小国曾不断挑衅大周边境,本不是什么大事,派一队军队去镇压便是。 可是那一次,却是承安王踏马前去。 听说他带兵五万,直接踏平了那个小国,射杀无数。 血将那个国家的土地染成了黑红色。 那个国家的国君人头,被挂在大周边城上,直至白骨。 谁也不知道承安王为何会变。 如果是因为承安王妃与世子的离世,可承安王又从未给他们立碑,也未曾在世人面前怀念过他们。 可如果不是,听闻那位侧王妃,连同刚诞下的小世子,都在那场大火之后,失去了所有消息。 承安王府那曾经被烧焦的海棠苑,始终没有重新修缮。 听闻那地方成了承安王府最可怖的存在。 夜里走过,风吹着那烧剩一半的灯笼,呜呜的,像是有鬼在叫。 摄政王殿下更是不常在燕京,这三年他南征北战,走遍了五洲所有地方。 所过之处,皆有战事硝烟。 然而还有一个国家,在这四年里渐渐冒了头。 上阳国本就是好战之国,战马上的国家。 这些年四处勾起战火,使得五洲十国民不聊生。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大皇子孟九安,扬言要将大周收入囊中。 上阳与大周的关系,便日渐紧张,两国小范围的战事不断。 可是五洲显然已经承受不起任何大战。 这几年战火横行,民不聊生,已经多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穿梭在五洲大地,到处都是南上的百姓。 他们穿过战火喧嚣的大地,带着伤病,要去找一个种的活庄稼的地方。 都说战乱起,民生乱,天谴至。 季时宴和孟九安的骂名,远扬在五洲大地。 然而一切的终止,来自朝歌一个叫药王谷的地方。 乌鸦在枝头怪叫。 远处有一批快马穿梭过官道,掀起一阵伴着黄沙的狂风。 举着大周旗帜的军队,缓缓踩着砂砾而过,三万人的大军,从五里外看,依旧显得浩浩荡荡。 “季时宴一个脑袋,竟然已经悬赏到了百万金。”一个声音说道:“百万金不好杀吧?” “废话,好杀还能悬赏百万?那么多江湖人出手都没有命回来,这季时宴的武力,还真是让人无端端害怕,大当家,我们真的要上吗?” ‘大当家’一袭红色短袍,,正侧趴在砂砾上,望着远处那队浩浩荡荡的军队。 她的长发高高在头顶挽成冠,明明是一副男儿打扮,可因面孔五官太过丽色,令人一眼过去就能断定这是个女人。 好看的含情眼微微一眯,她开了口:“一切为了钱。” 这时候一个出去打探的兄弟回来了,他卸下脸上用来遮掩的面巾,露出徐白那张娃娃脸,快步走过来:“探听到了,他们今晚在十里外的荷花坳安营扎寨,明日启程回燕京。” “姑娘,我们只有今夜这一次机会。” 卿酒酒回了个头,翻了个白眼:“说了别叫我姑娘,我现在是男人打扮。” 徐白:“......” 他心说你也不像啊。 但是到底闭了嘴不敢说出来。 不过去刺杀季时宴这件事,还是太危险了,他还是想劝。 “大当家的,都说季时宴这几年变了许多,嗜血暴戾,似乎眼里只有杀人,我们当时好不容易从燕京逃出来,你确定要去冒险吗?” 卿酒酒从沙子上爬起来,将身上的沙子拍干净。 她较之四年前变了许多,身段圆润许多,脸上也多了明媚。 “我当然有准备。”卿酒酒扔了个东西给徐白:“一共二十发子弹,八倍镜瞄准。” 她才不打算正面跟季时宴碰上。 当年从燕京逃出来就是个死局,再撞到他手上有什么下场,卿酒酒又不傻。 听说他连卿涟漪都逼死了。 要是他知道那场大火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布下的局,一步步引导卿涟漪出手的。 那还真保不准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被拧下来。 徐白手上是个遍体寒凉的家伙,他举起来,看不懂是个什么构造。 不过它有一条很长的管筒,很重,上面还有个卿酒酒说的远视镜,眼睛看过去,十里外的人竟然就像在眼前。 卿酒酒说:“扣动下面的扳机,杀伤力虽然不如awm,不过要是能中心脏,离死也不远了。” 徐白知道卿酒酒一向喜欢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倒是没有惊讶,不过,卿酒酒居然能这么果断地,要杀了季时宴。 视线在那‘八倍镜’中一闪而过,季时宴的身影骑在马上。 四年不见,令徐白有些惊讶。 都说季时宴残暴虐杀,世人都以为他意气风发。 可他这一看,却发现当年被誉为大周第一英俊的承安王,鬓边居然生了一丝白发。 “大当家,当真要杀了他?” 他们干的不是杀手的买卖,只是最近确实缺钱,卿酒酒就说要出来接一桩生意。 然而季时宴就如同在卿酒酒这儿是个陌路人。 她挑眉纳罕:“有钱为什么不挣?” 第147章 死讯 第147章 死讯 他们探到了荷花坳,接下来就是要埋伏到天黑行动。 刺杀季时宴风险太大,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很难得手。 要不也不会悬赏百万,而季时宴却仍旧完好地活在这世上。 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天还未黑,徐白就看见三队杀手被他的军队剿灭。 死不瞑目的杀手人头挂在安营的大营外,警示着所有蠢蠢欲动想要靠近的人。 荷花坳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就算得手,也不一定能逃出生天。 取季时宴的人头,凭武力不太可能。 而且他还是百毒不侵,下毒对他根本不管用。 若是没有那杆远程射击的枪,卿酒酒坦言,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可怕到沾上他都会倒霉的程度。 “倘若万一没有得手,记得跑的快一点。” 古代的材料有限,技术也有限,子弹只能用铁,又重,射程就算再远,那杀伤力也会被削弱很多。 她这把枪的杀伤力,比起现代的那些步枪,估计也强不了多少。 现在就祈求一下,子弹可以顺利击中季时宴的心脏。 捡了人头就跑。 夜幕渐渐笼罩,荷花坳被火堆映照的一片通黄,三五营帐中都有火把照明。 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星子。 徐白一直在盯着季时宴的行动轨迹,在那个八倍镜下,他穿梭过营帐,似乎一直在忙碌。 直到饭点,他从主账出来时,卸下了一身铠甲,居然只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袍。 篝火上的食物冒着热气,士兵都在狼吞虎咽。 只有他,坐在一块高石上,似乎仰头望着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白扣动扳机的手顿了一下,回眸,看见卿酒酒也坐在一块石头上,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离开燕京的卿酒酒就像活过来一般。 她灵动,耀眼。 或许承安王死了,她就能变成彻底自由的人,这五洲大地没有人能捆缚她。 “大当家的,”徐白开口道:“这毕竟是小公子的生父,我们缺钱还可以从别处弄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小白,你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了?”卿酒酒扔了狗尾巴草,从他手中抢过枪:“我们的银子用的跟流水似的,挣得根本没有用的快,百万金,能让兄弟们少奔波多久!” 她瞄准季时宴的胸口位置,看清季时宴的脸的那瞬间,谁也没发现她的手一顿。 但卿酒酒毕竟是特种兵出身,她的动作在专业下根本不起眼。 四年没见,季时宴那张脸,竟然没怎么变,只是浑身散发的冷冽更甚从前。 而那张脸,依然如同刀削一般的刻骨。 卿酒酒这才发现,她以为过去四年已经忘记的东西,其实没有。 看见季时宴,她还是能想起当初被扣在床头时的毛骨悚然。 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但下一瞬,她依旧如同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那般,不动声色地扣下了扳机—— ‘砰’! 耳膜被响起的气流声炸裂了一般。 那枚子弹以肉眼不可见的快速朝季时宴的心脏而去。 隔的太远,声音已经不可闻,不过从八倍镜中,可以看到季时宴的胸膛被击穿。 他整个人狠狠一颤,胸口的位置涌出血来。 身边围坐的士兵都荒唐大乱,扔下手中的食物,七手八脚地去找武器。 倒地的瞬间,季时宴的目光似乎透过相隔甚远的山脉,望了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卿酒酒如此果断,并且一击得手。 几乎一瞬间,她收了枪,身影藏在巨石下,冲自己的人比了个手势:“走!” 军营口已经有大批人马钻出来,四下散乱朝子弹发出的地方包抄。 这一夜,荷花坳大乱。 卿酒酒他们一行人的逃跑路线早已设计好,又离得太远,基本没有被人追上的可能。 天将大亮时,她们乔装成外地的客商,潜入了附近的边城。 季时宴遇刺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卿酒酒和徐白在一处羊肉汤馆坐下,等上菜的时间,听着两边的客人闲聊。 一个长相粗狂的男人猛地锤了一把桌子:“真解气!我听说那狗贼现在性命堪忧,大周亲兵大乱!” 季时宴在民间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一来是他摄政,不尊主。 二来是他暴政,五洲十国的边地都被他打的民不聊生。 “说不准已经死了呢!”另一个男人说:“季家军为了稳住三军士气,不敢公布他的死讯也正常,我听说,他伤的地方正中心脏呢!” “看来这波杀手要笑疯了,当初多少人出手都没能取他的人头,这波人从哪冒出来的?我听说连季时宴的人都没有抓到人呢?” “能射杀的了季时宴的,又怎么会是凡人?早就跑没影了吧。” “哈哈哈死了更好,死了就解恨了,还有那个孟九安,怎么老天就不收了他?” 粗犷的男人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要是季时晏真死了,这大周的天又要变咯,小皇帝终于能拿回皇权,不过年纪这么小,皇位能不能坐稳还真不知道。” “这个不知,”同桌的男人给他倒酒:“但我要是小皇帝,我定然忍不了这口气,你知不知道,有消息说,季时宴这百万金的悬赏人头,价格就是那小皇帝开的。” 还有这回事? 卿酒酒喝了口羊汤,想起当年小皇帝那稚嫩的脸。 自己还曾经在宫宴上跟季时宴说过,说不准哪天小皇帝会让人给他套麻袋。 看来还真是说对了。 这时候小二来上菜,一脸苦涩地道:“二位,不谈朝政,不谈朝政啊,这会儿季家军将边城都搜遍了,若是话落在他们耳中,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那两人悻悻地打住了话头,说起了另一件事:“朝歌的药王谷,是不是说有许多神医?” 卿酒酒正在撕一块馍,闻言手一顿,跟徐白对视了一眼。 旁边那桌显然也是听到了,加入了那两个男人的话题:“你们也去药王谷?” “倒不是,就是听说药王谷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这几年求医问药的多不胜数,去了还能免费吃一顿。” 药王谷这几年在五洲内名声鹤起,战乱不断,伤病更是多不胜数。 都说能敲开药王谷的门,这命就捡回来一半。 “那位京华先生,不也在药王谷么?” 说到京华先生,四周又是一阵唏嘘:“你们别说,当年她在大周燕京待的那段时日,不是人人都说京华先生是男的么?最近才有消息传出,说根本不是,她是个女人!” 第148章 父子 第148章 父子 卿酒酒安静地吃她那碗羊肉泡馍。 徐白小心地打量了几眼,发现她似乎在走神,也不敢出声打扰。 只是心底有些七上八下地盘算着。 季时宴究竟死了没有。 卿酒酒亲自下的手,她向来不手软。 而且方才小二说的不假,这一日间,边城到处布满了季家军的人。 关口的防守很紧。 出入都要被盘问许久,没有通关的檄文,更是会被直接扣押清查。 “姑...大当家的,我们接下来去哪?” 卿酒酒眼眸一动:“看情况先,人要是死了,瞒不住的。” 她很冷静,其实到任何危机的关头,卿酒酒都挺冷静的。 当年她被困在海棠苑中,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慌过。 她总觉得这件事中,充斥了一种莫名的怪异。 可是是她亲自动的手,季时宴胸口.爆出的血,染红了他身边亲卫的脸,也是自己亲眼所见。 ——可他倒下时,朝自己这个方向投来的眼神,卿酒酒没有看见任何面对死亡的惊慌。 又在边城留了两日。 两日后,季家军宣布了死讯。 说是季时宴心口重创,药石无医。 大周三军失了统帅,一瞬间各国虎视眈眈。 趁这个机会——只要拿下大周三军,吞并掉大周的边城十座,岂不就是躺赢? 所以一时间,几乎比邻大周的国家,都纷纷派兵前往大周。 比的就是一个谁的手快。 于此同时,季家军宣布,季时宴的遗愿中,他不想自己的尸身返回燕京,而是就地埋在边城。 墓地坐北朝南,就选在荷花坳的山坡上,挑个黄道吉日,由他的亲卫沈默亲自扶棺。 ......这件事就更诡异了。 堂堂一国的摄政王,权势滔天。 就算正妻已亡,嫡子已死,可是燕京城中,始终还有一位侧妃和庶子。 虽然多年没有侧妃和庶子的消息,可是扶棺,怎么轮不到一个亲卫来吧? 他是真死了? 放出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是为了让大家生疑,从而不敢真正发兵大周? 还是说这位承安王根本就没有遇袭,一切都是他的计策而已? 只待哪位忍不住好奇将头伸到大周地界,锄刀就会一落而下? 因着这个消息,众国派出的将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而是纷纷派遣了兵力,去荷花坳一探究竟。 是或者不是,就看能不能挖出季时宴的尸首不就行了? 要是他真死了,棺材里总不会没有装着人。 荷花坳坐北朝南的山坡上,一时间无比热闹。 而季时宴的丧礼,也无比的朴素。 卿酒酒从八倍镜中收回眼神,啧了一声:“真有棺材。” 他们一路摸回荷花坳,也是冲着季时宴的尸体去的。 当然话也不是这么说,而是他们本来就需要得到季时宴的尸体—— 不然怎么去领那百万金? “一个尸体,竞争这么大,杀手这个行业也太卷了。”卿酒酒叹了口气。 徐白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都安排好了,绝对没人能靠近荷花坳山头二里内。” 别忘了卿酒酒是用毒高手。 她想让谁起不来——只在季时宴身上失败过。 那周围都埋伏了他们的人,还有早早就布置好的毒圈,凡是靠近的生物,都得睡上十二个时辰。 “嗯,抢尸体也输的话,”卿酒酒用拇指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徐白胜券在握,转身就要出发。 “等等,”卿酒酒扔了个东西给他,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目光回避了一瞬:“好歹当初他是真心救云琅的,要真挖出尸体是他的话,给他把这些纸钱烧了,到了阴间别挨穷。” 徐白:“.............” 徐白:“好的。” 正午将至。 荷花坳四周的草丛里,随便踩一下都能捞到一些被毒昏的人。 徐白带着手下提前服用过解药,一路根本遇不到对手。 一行人顺利上了山,隔了很远就看见一队抬着灵柩的人马在半山腰。 ——但是有点不对。 这队人马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隔的有点远,看不太清这些人的神情。 只是除了白帆被风吹动,确实不见半点动静。 下属战战兢兢地道:“难不成是迷药下太多,把送殡的人也迷晕了?” “......”徐白的表情难得的一片空白。 “走,上前看看,注意防备。” 但是刚走了两步,离得近看清了前边灵柩队的场景,徐白整个人僵在原处。 那送殡的人马果然被这一山弥漫的迷药给迷倒了——无论是马还是人。 只剩中间那个巨大的灵柩还矗立在一旁,而它旁边,站着一个蓝白色的小身影。 ——云琅?! “小、小公子不是在药王谷吗?”下属也吓愣了:“怎么会在这?” 听见声音,云琅缓缓回过头来。 四年过去,他的身量拔高了太多,俨然有了一股玉树临风的姿态。 那张酷似季时宴的脸,如今也长开了许多,除了眉眼,其余都与季时宴像了个全。 徐白收起剑,几步上前要将云琅带离:“你自己来的?太危险了,你怎么会来?!” 虽然云琅的噬心蛊好了之后,整个就犹如天才般,不论是习武还是研习医理,都在小小年纪就取得了药王谷中的认可。 可是此次他们出来办事,事关季时宴,云琅还敢单独跑来,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他毕竟是我生身父亲,”云琅望了灵柩一眼:“听闻他的死讯,我来送他一程。” 徐白:“......” 没等他回答,云琅运功,内力一泄而出,将那灵柩的棺盖一把击飞! 然而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那棺盖打开,里面一道黑影瞬间飞出,直取云琅的脖颈! 千钧一发间,徐白要动手已经来不及了。 他脑中只飞过一个想法——果然是个骗局! “小公子,快闪开!” 然而那道黑影带着罡风,动作极快,根本让人反应不及。 只是在要掐住云琅脖颈的那一刻,季时宴的脸显出来,瞳孔骤缩! 第149章 难产.....死了 第149章 难产.....死了? 一刻钟后。 云琅盘腿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死而复生的爹。 季时宴则眼眸沉沉,看着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谁也没有看清他眼底变得猩红。 而徐白一干人等,面上除了挂满任务失败的空白之外,更是虎视眈眈,生怕季时宴会危及云琅的性命。 “消息说你死了,”许久后云琅主动开口:“徐叔叔他们不会失手。” 季时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到底比几年前要强烈的多,接近他都会感到杀意满满。 可是他却纹丝不动地盯着云琅,开口的声音沉郁暗哑:“我也以为你死了,被烧焦在海棠苑。” 世间的父子相见,大概会是激动地,高兴的。 可是如同他们这样,平静中暗流涌动的,却是少有。 云琅不说话。 他没法说什么,娘亲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自由,只要他现在站在这,那一切就都不攻自破。 季时宴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也不会看不懂。 “你娘呢?”季时宴目光森寒,但是又不像森寒,可能那眼中充斥的血色太盛,让人看起来他对卿酒酒恨之入骨。 云琅叹了一口气,正张唇想说话。 可是此时,背后却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哥哥呜呜呜——” 徐白浑身一僵! 方才他们都太注意季时宴和云琅了。 完全没有留意到背后有人走过来。 而此时,只是听见声音,都足够令人毛骨悚然的。 只见云琅也快速变了表情,连同季时宴,一起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一个如同粉色团子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地覆在发顶,婴儿肥的小脸蛋上肉乎乎,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哥!” 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徐白正想伸手去扶,被她一把拍开,执着地要云琅。 小袖子擦过胖乎乎的脸,放下,露出五官,却与卿酒酒如出一辙! 她无视紧紧盯着她看的季时宴,一把扑进云琅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嚎的惊天动地:“你骗我!你说丸丸乖乖睡觉醒来你就回来了的!” 可是她睡醒了,却到处找不到哥哥! 云琅抱过她胖乎乎的小身子,小声哄:“哥今晚给你买糖葫芦。” 小家伙瞬间就不哭了,睁着裹满泪包的大眼睛:“真的吗?” 可是还没有等到哥哥的回答,她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一把拖了过去! 徐白抽出剑,剑尖直指季时宴:“承安王,你不要乱来!” 丸丸被季时宴紧紧箍在手里,面对这个陌生却俊美的男人,她却没有好感,蹬着小短腿要下去:“你是谁呀!敢碰本姑娘!” 她向来受宠,谁惹不高兴了就挠谁。 遇上这个面若寒潭的男人也不怕,张手就抓他的脸:“你怎么跟哥哥长一样?” 季时宴任她挠,俊美的脸上很快多了一道小爪子印。 “我、是、你、爹!” 四个字犹如平地惊雷。 丸丸那张与卿酒酒毫无二致的脸上,除了鼻子门口的那个鼻涕泡,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发,就剩一双大眼睛充斥着迷离。 季时宴呼吸急促,捉着手里头缩小版的娃娃不放手,逼着她看自己,又问出方才那三个字:“你娘呢?” 娘...... 爹...... 丸丸的小脑袋火速将自己获取的信息过了一遍,而后扬起小手,直接呼在了季时宴的脸上! ‘啪!’ 肥嘟嘟的小肉手打人其实不疼。 可是这手是打在老虎头上! 徐白当即就要飞身去抢人,以防止丸丸被季时宴一只手捏死。 云琅也虎视眈眈。 若是季时宴有动作,他手指间的三根银针一定会飞出去。 但是在季时宴有反应前,丸丸先发制人,她往季时宴嘴里飞快地塞了一个小药丸。 胖嘟嘟的手,似乎之前抓过糖果,甜腻腻的。 飞扑到自己鼻尖还有一股奶臭,不难闻,反而有几分香甜。 “哼!我给你吃了散功丸,你别想打我!” 散功丸,只需要入口就立刻生效,中毒的人会散尽全身力气,为时十二个时辰。 “一。” 奶气包学着往常云琅教的数数。 “二。” 肉乎乎的小手还举起了两根手指。 “山!” 话落,她预见季时宴的手会没有力气将她摔在地上,已经做好屁屁痛的准备了。 可是—— 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对散功丸没有反应?” 丸丸不服气,从自己的小兜兜里又掏了几个丸子出来。 “桃花丸,尿尿丸,飘飘丸,头痛丸....”她手一张,打算全都塞进季时宴嘴里:“你完了!” 徐白一拍脑袋,只想看天。 他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三岁就敢跟她哥跑江湖的小祖宗,身上确实有几分本事。 可是——季时宴百毒不侵啊! “丸丸,打住!”徐白伸出五指企图阻止她:“你的丸对他不管用!” 季时宴捏死丸丸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蚱。 跟他纠缠下去绝对没有好处。 可是丸丸现在在他手里,并且小祖宗一向任性惯了,根本不懂人外有人。 万幸的是季时宴的人都已经不省人事,他一个人,他们勉力一战还是可以的。 丸丸将丸丸都喂进季时宴嘴里。 发现对方面不改色地咽了,真是震碎了她小小的世界观:“你不难受吗?你不飘飘吗?” 她以前给谷里的人吃,都有用的! 她很生气:“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你爹。”季时宴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一次,你娘呢?” “我有爹爹啊!”丸丸答非所问:“我爹不是你!” 什么意思? 季时宴瞳孔一震。 他见这小家伙年岁至多三岁,与卿酒酒离开的时间相等,就认定这一定是自己的种。 可是忘了想,卿酒酒当初那么恨他,又怎么会给他生孩子? “还有娘亲,”丸丸说到这里有些沮丧:“娘亲生丸丸的时候难产——”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伤心的事。 ‘啪嗒’,眼泪说掉就掉。 “什么意思?!难产,然后呢?” 丸丸用小肉手抹了一把眼泪:“爹爹说,娘亲本就是冒死生我,难产就是致命一击——” 季时宴脸色空茫。 这些年,他废力追查,认定卿酒酒没死。 可是——“你是说,她为了生你,难产......死了?” 第150章 可她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第150章 可她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在丸丸话刚落下的一瞬间,或许是父子血脉相连,云琅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杀意从季时宴身上传出。 几乎是眨眼之间,他手上的银针出手,击中季时宴的麻筋。 抓住丸丸的手一松,徐白与云琅的配合打的极好,随着那银针飞出,他已经飞身而上,接住丸丸的同时,剑锋已经横过季时宴的脖颈。 下属全都严阵以待,全部汹涌而上。 然而,他们遭遇了此生觉得命在旦夕的关键—— 季时宴根本不畏惧徐白的剑锋,他反应过来一把抓住! 甚至,徐白那柄江湖有名的名剑,生生就在他掌中震碎了! 他身上的杀意铺天盖地,一击出手! 云琅惊呼:“不要!” 他提剑而上,却不像徐白他们下的是死手,对季时宴,他根本也不可能下死手。 可是迅捷的招式在逼近季时宴的方寸间,也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眼前出现了更令人震惊的一幕—— 季时宴吐出一口血来! 所有人愣神的当瞬,一队人马仓促赶来,隔着不远的距离,急切呼唤着季时宴的名号。 “主子!” “王爷!” “统帅!” ...... 季时宴的救兵到了。 徐白拔了下属的剑,狠狠一咬牙,看向面色苍白的季时宴:“你确实受伤了,对吧?” 虽然穿的是黑色,可是季时宴胸前的衣物已经被血染了一层深色。 那是他方才运功,牵动了伤口流血导致的。 此刻季时宴显然是因为伤痛无法施力,整张脸色苍白,却莫名似乎有些走神。 他走神地盯着丸丸那张脸。 如果不是知道他早些年怎么对卿酒酒,徐白差点以为承安王对他家姑娘情深不渝。 徐白:“小公子先走,承安王这条命,我必须拿下不可!” 丸丸面对这样的场面似乎丝毫不惊慌,她年纪这么小,却像是见惯了似的:“杀了大坏蛋!” 她的小丸丸们都没有用,这个大坏蛋太浪费她的东西了! 云琅却是不同神色:“他方才的爆发力你看见了,帮手也快赶到,徐叔叔,再纠缠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 “你忘了谷训吗?不可拿命搏!” 听到谷训两个字,徐白浑身一颤。 是,卿酒酒交代过他们,不能用命去达成目的,打不过的时候就跑。 他一收剑刃,望见林间隐隐绰绰的人影疾步走来,被他们追上,不光是他,云琅跟丸丸也会有危险! 抱起丸丸不再恋战:“走!” 季时宴动了动,但他本就伤势太重,方才发力已经是勉强,现在连抬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徐白一行人很快隐没在葱郁的林间。 只有云琅,在离开前回了眸,深深看了季时宴一眼。 几乎是前脚刚离开,沈默后脚就赶到。 他对那口被强制爆开的棺材异常诧异:“主子!” 瞥见季时宴浑身是血大为震撼:“没事吧?” 手上也受伤了,被锋利的剑锋狠狠划破,几乎深入骨。 “怎么弄成这样?” 季时宴这边的假死是早就设计好的,目的是声东击西。 那些逮着机会要出兵大周的军队,此时定然放松警戒。 沈默带兵包抄,已经一锅端了。 而当他带着胜利的喜讯返回时,要回荷花坳迎回季时宴,却在山脚就发现不对。 隔几米就有一队被迷晕的人。 他赶紧让人准备了防毒的面巾,一路捂紧上山。 紧赶慢赶,才在这一刻赶到。 也幸亏是赶到了,不然王爷就要出大事了。 他想起四日前,季时宴遇袭那日的事。 被人远程突袭,查遍边城却都没有找出凶手之后,就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然而那一颗射入季时宴心脏的子弹,实在凶险至极。 太医说只差一点,就真的能要了命去。 幸亏那子弹来自太远的地方,到季时宴身上的时候,冲击力已经小了许多,所以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嵌入心肺,就是神医也救不回。 尽管这样,季时宴也还是昏迷了两日。 两日后醒来,勉强能说话时,就让沈默公布死讯。 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小皇帝。 孟九安。 甚至是百姓。 那道百万金的悬赏令一出来,五湖四海内,暗杀的人多不胜数。 季时宴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然而像这次这样,差一点点就成功的,却是没有。 沈默忧心忡忡:“主子,死讯一旦发出,只会令他们更加疯狂,您是边城的一道防线,您若是出事,五洲十国的兵马立刻就会踏破边防。” “本王怕的就是他们不动。” 季时宴说这话的时候,左胸被缠上厚厚的绷带,手根本举不起来。 可是右手掌心却捻着那颗从他皮肉中挖出的铁壳。 锥形的,很容易没入皮肤,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吩咐下去,这两日邻国绝对会有动静,先发制人,安排每队兵马先按我们掌握的各国舆图,埋伏在邻国前往大周的个个关口。” 沈默惊讶中又带着佩服。 重伤之时,季时宴竟然还能有如此清醒的头脑思路,他当真是甘拜下风。 季时宴将计策都吩咐下去,他体力不支,根本坐不了多久。 然而直到事情吩咐完,他手中还是捏着那枚弹壳。 “主子,是这东西有线索么?您怎么一直捻着?” 季时宴摊开右掌心,目光沉沉:“你瞧这东西,眼熟么?” “属下确定没见过,”沈默提起这让季时宴受伤的东西就没有好脸色:“造型古怪,不像大周的东西,更不想五洲内任何一个地方的东西,它发射的时候,根本让人防不可防。” “不说形状,就这材质。” 季时宴像是想起了什么:“四年前,燕京水患。” 回忆中,燕京水患也没有这类东西,但是材质—— 沈默微微睁大眼睛:“那抽水的木屋机房里的电击?” 他记得那东西倒是跟这弹壳一般,通体冰凉的金属质感。 这么说,他就知道季时宴在想什么了。 虽然当年那场大火烧的皇城皆惊,王妃和世子的尸体也在火中找到。 可是这些年,王爷从没有停止过找他们。 他对沈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们没死。 沈默当季时宴是伤心过度,其实在他看来,王妃当时困在海棠苑,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在场盯着的。 可是王爷一口咬定,他们就是没死。 也就是因此,才有了面前这假死送葬的一幕。 因为季时宴硬要以身犯险,他坚定刺杀他的人是卿酒酒。 只要自己死了,她一定会来看下他的人头。 然而此刻,季时宴却脸色怔忪:“可她好像真的已经死了。” 第151章 一百万金 第151章 一百万金 “我死了????” 随着‘砰’一声巨响,实木桌面的上的卷轴和器具似乎都跳起来了一遍。 足以显示说话人的怒不可遏。 云琅蓝白色的小身板在地上跪的很板正,小小年纪已经颇有一丝不苟的味道。 而他身后,一只小肉手牵着他的一根腰带,粉色的身影隐约晃动一下。 代表着主人主人正在害怕躲避。 “丸!你别躲在你哥后面!你这么肉,躲有什么用?你哥的小身板罩得住你吗?” 来自亲娘的吐槽简直铺天盖地。 徐白捂脸,无语地想望天。 小肉手一顿,继而丸丸那张小肉脸从云琅背后钻出来,怒视着她娘:“你讨厌!” “娘亲!你不要这么说丸丸,她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小女孩也有自尊心的。” 云琅见不得妹妹挨骂,赶紧伸出两只手护住身后的丸丸。 “而且这次是我不对,擅自离开药王谷行动,还非要去给我爹....承安王上香,才导致的这场祸事,丸丸虽然对你多有不敬,可是我觉得,让他以为你死了,也不是件坏事。” 卿酒酒当然知道不是坏事。 但是......她捂着心肝倒在椅子上,现在是说坏事好事的时候吗? 云琅出现在季时宴面前就算了,她这个儿子,不知道像谁,越长大越慈悲,隐约还有皈依佛门的意思。 卿酒酒猜他要是知道季时宴死了应当坐不住。 但!是! 谁知道他将丸丸也带去了! 天知道她看见云琅跟着徐白一行人从荷花坳出来的时候,心脏都差点跳停了。 季时宴这个疯子的疯劲,她领教过并且不想再次领教。 若是云琅丸丸出个万一,她还活不活了? “你们——”卿酒酒指指云琅,又指指丸丸:“你们坑娘就算了,想没想过,若是他一招把你们的小命要了,你们让娘怎么办??” 云琅脸色平静道:“我觉得他不会,娘亲,我觉得他不会杀我。” 丸丸见哥哥这么正经,她到底是害怕被卿酒酒打屁屁的,于是小腿挪了挪,也一本正经跪好:“我也觉得。” “你觉得?!” 卿酒酒直接炸了:“你们觉得有什么用?!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可是娘,他是真的受了重伤。” 卿酒酒动作一顿:“什么?” 他以为季时宴的炸死是彻彻底底的计谋,自己的那一发子弹他也躲过去了。 “这里。”云琅指指心脏的位置:“还在流血。” 卿酒酒一拍巴掌:“我就说!我十发十中,怎么可能是假的!” “......” 徐白在一旁咳嗽提醒,偏题了。 卿酒酒说收就收,目光扫过两个小的。 退一万步说,这次他们擅自跑出去都太冒险了。 云琅这几年在药王谷虽然得到了很好的调教,但是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娃娃。 旁边那个小肉丸就更不用说了。 在药王谷每天都横行霸道,因为长得讨喜,嘴巴又甜, 所以除了卿酒酒,平常是没有人敢罚她的。 即便云琅有一千个理由要去找季时宴,但是在五洲大地,承安王妃和世子都已经是死人了。 更遑论多出来的一个肉丸。 他们这次无端端冒头,虽然全须全尾地回来,可是也留下了祸患。 季时宴绝对会不余余力地找出他们的行踪。 以他当年对卿酒酒的变态掌控欲,就算卿酒酒真死了,估计也会被他挖出来鞭尸。 想到自己的尸体被他用铁丘挖出来的场面,卿酒酒就整个遍体生寒。 未来几个月,必须要低调行事了。 这次出去,哪里能想到人头没带回来错失百万金,还差点意外暴露了老巢。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心痛的事。 卿酒酒咬着一只手指,在厅内来回踱步。 她每走一步,丸丸的小身体就往云琅那边缩一点,甚至还有微微后退的姿势。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她惹娘亲生气的次数比哥哥多太多了。 她很清楚,这顿屁屁痛是逃不过了。 一旦娘亲说要罚她,她就赶快跑,去找时爹爹! 只有时爹爹敢在娘亲面前为她求情! “季时宴不会放弃找云琅的,丸丸的身世他定然也是将信将疑,而且今年开始,就不断有人在背后挖掘药王谷的各种信息,企图知道谷主身份。” 卿酒酒叹了口气:“我怀疑这次他也是将计就计,其实早就对我当年的死起了疑。” 徐白握着剑,双手抱胸:“已经让下边的人低调行事,未来几个月,药王谷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是必然的,让在外头出任务的几个也回来吧,尤其是谢时。” 听见这个名字,跪在地上的丸丸眼睛一亮。 卿酒酒哪会不知道这个三岁的小不点在想什么,她余光看见她的表情,心里一声冷嗤。 “已经回来了,他那一趟似乎也不怎么顺利,还....捡回来个人,在林榭。” 卿酒酒已经料到了:“我们想拿榜一榜二的项上人头,到底是低估了人家,回来就让他歇着吧。” 谢时出的任务,就是去取五洲内悬赏第二的孟九安的人头,高达八十万金。 没有成功也是在意料之中。 只因为药王谷现在缺钱,所以才会紧急接这么多高难度的杀手任务。 偏偏他们又都不是专业杀手。 说完了事,罚的也该罚了。 不过卿酒酒却一反常态,往椅子上一坐,似乎还心情颇好地掏出了一个稀奇零嘴儿。 她拿在手上,开始下套:“唉,这一路路过滁州,有个好吃的糕点,揣了一路带回来,可是某些人好似都不亲近为娘。” 用吃的做诱饵,一钓一个准。 就见那个粉色的肉丸子从地上爬起来,蹭蹭蹭跑到她身边,亮晶晶的大眼睛葡萄似的:“谁呀?谁不亲近娘亲,丸丸最喜欢娘亲了!” 云琅捂脸,想救她一条小命都不行。 卿酒酒将零嘴放她肉嘟嘟的手心里,弯腰时出其不意,将她一把夹抱起。 “吃了东西,给我乖乖去书阁思过!这次再敢跑出来,我把你屁屁打开花!” 丸丸在卿酒酒的咯吱窝下使劲地蹬着小短腿:“我不要!坏娘亲!我要时爹爹!” “你时爹爹也救不了你!” 刚将丸丸扔给徐白,外头一个下人匆匆进来报:“姑娘,有、有客人来了!” 她从大周边城赶回朝歌,一路十余日,这才刚回来,哪来的客人? 徐白阻止:“不是说了,这段时日闭门谢客?” “可是、是送钱来的,下人们拿捏不好,只能来请示。” “送钱?多少钱?” “一百万金。” 第152章 请你们京华先生出个山 第152章 请你们京华先生出个山 一百万金?! 这么巧,就跟季时宴的项上人头赏金一样? 卿酒酒跟徐白交换了个眼神,后者明白她想什么,当即就转身出去。 药王谷的事,一向都是徐白在明面上打理,卿酒酒自然是没有在药王谷中冒过名的。 最与她相关的,应当就是京华先生的名号。 当年京华在燕京搅起涟漪,后来就直接在药王谷中显名,慕名而来的人还是不少的。 除了诊疗的时候她会带上斗笠,因为容貌确实太招摇,其他的也没有再特意掩藏。 所以在边城的时候,才会有人说原来京华是个女的。 卿酒酒和徐白一路匆匆穿过谷中纵横的小路,来到药王谷入口。 远远的,一队人马非常显眼。 当然显眼的不是人马,而是地上那几口朱红的大箱子。 如果消息没有诈,那里头,装满的就是真金白银。 到底是谁送过来的? 卿酒酒不便露面,接近门口时就找了个柱子掩藏起来,距离不远不近,足以听清门口的动静。 就连徐白匆匆忙忙地迎了出去,脸上挂着标准的迎接的客人的微笑:“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只是方才家丁来传,徐某有些不懂,是否各位误会了什么?” 虽然季时宴的死讯传开了,可是他可没真死。 就算真死了,也没人说是他们药王谷的功劳吧? 为防止有诈,徐白在离那几箱子东西十米远的地方就住了脚。 而正中央一个最大的木箱上,此刻却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短衫,脚蹬上好的麂皮靴子。 此刻他正背对着药王谷的门,一只脚踩在箱子上,另一只脚垂在箱子外晃悠。 不羁又随意。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只一眼,隐在柱子后的卿酒酒,微微睁大了眼睛。 谢雨?? 他不是死了吗? 四年多前那次年宴,出事之后季时宴就将谢雨赐死了。 从那以后卿酒酒再也没有见过谢雨。 理所应当地让人觉得,谢雨应当早就死了。 那面前这个眉目如旧,丝毫不见成熟的人是谁? 徐白不认识的谢雨,他微微作了个揖:“小将军好?” “我不是小将军,”谢雨从木箱上跳下来,往门里头望了望,像是要找人。 不过他将四周都打量了一遍,也没有见到除了徐白和家丁以外的人。 不由有些气馁地跺了一下脚:“你们药王谷的管事呢?我不跟你谈。” 徐白明白了,这是个很有脾气的小将军。 他耐着性子:“实不相瞒,在下就是药王谷的管事,小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可以跟我说。” “你是管事?那你们谷主呢?”谢雨一脸不相信:“我知道的你们谷里就有曾经的大周承安王世子,他人呢?” 冲云琅来的? 卿酒酒盘算,看来谢雨没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问季时宴了。 而今天送钱来,难不成也是季时宴的意思? 他脑子抽风吧? 自己送自己的赎金过来? 虽然百万金对季时宴来说,根本就是小钱,可要是扯上云琅,这事当然就不是小事。 徐白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登门。 向来,要是有人登药王谷的门,都是带着重金,弯腰讨好的。 像这样拿着世子的把柄,带着百万金上门的,倒真是从来没有没有见过。 虽然没有见过,不过徐白也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面前这人不是脑子不好来挑衅的。 只怕是季时宴授意过来的。 带着一百万金,冲着云琅而来,是想将云琅‘买’回去? “阁下若是这么说,那在下就明白了,不过我们药王谷中没有所谓的承安王世子,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徐白就要回身,并示意家丁将大门关上。 “等等!” 谢雨一把窜上前,扬着下巴不服:“我又没有说要小世子怎么样,你们不是缺钱吗?” “我们缺钱,所以这是承安王命人送来的钱?” 谢雨手一挥,下属纷纷将箱子抬到了离大门更近的地方。 但是没有徐白的允许,这些箱子是入不了药王谷的大门的。 “唉算了算了算了!”谢雨烦死了这些人,说话做事非得将目的道明白说清楚了,一指令才能动一下。 就跟有病似的。 “先抛开世子在药王谷这件事,”谢雨烦躁地道:“我们王爷有事相求,你此前在燕京京宅,是京华先生的人,是吧?” 徐白没有否认。 他当时确实是‘京华’的贴身药童,卿酒酒不便出面的地方,也都是他出面料理的。 当年季时宴几次陪着卿秀秀去京宅,也都是徐白接的人。 不过当年季时宴身边的人是沈默,谢雨自然是不太清楚的。 徐白等着谢雨的下文。 “这百万金,就先当诊金,我们侧王妃的心疾,不是一直没好么?王爷派我们来请你们京华先生出个山。” 卿秀秀? 这些年卿秀秀踪迹难寻,渐渐销了声。 当年自己假死以后,凭借卿秀秀在季时宴心里的地位,卿酒酒以为她会很快被晋升为正妃。 可是没有。 甚至这些年,卿秀秀的消息在燕京都少有听到。 .....原来只是因为心疾,所以被珍藏在王府了? 季时宴对她还真是疼爱,不惜百万金,也要登门来药王谷求医。 卿酒酒甚至记得,当年大火烧起的那一夜,卿秀秀生出来的那个孩子,隐约有些不对劲。 现代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个发育失败的双胞胎,因为有两个脑袋。 而放在古代,那就是个怪物。 应该也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年这个小世子也一直没有踪迹吧。 孩子总是无辜的,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卿酒酒刚想到这里,就听见谢雨继续道:“....如果能让京华先生亲自出面,我家主子后面的好处还多的是。” 也就是说不差钱。 这么执着要京华出手....很难不让人想些什么。 看来丸丸刻意引导卿酒酒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季时宴没有信。 结合京华是女的这个信息,再结合谢雨出现在这。 不难猜出季时宴对卿酒酒的死充斥着怀疑,甚至——他只是来试探的。 “药王谷不接承安王府的生意,你们还是请回吧。” 正僵持间,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冷厉传来。 第153章 要去找她爹 第153章 要去找她爹 徐白回眸,看见云琅,微微一愣。 谢雨就不止是一愣了。 他看见云琅,惊讶根本难以掩饰。 原先只是听主子说,他看见了云琅。 而谢雨听完是不屑的,他觉得主子定然是伤的太重,在荷花坳出现了幻觉。 当年那场大火,五洲闻名。 沈默又是在当场目睹的,云琅当时解了噬心蛊,也是沈默亲自抱回了海棠苑。 谢雨那时候被发配在西北苦地,他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为忤逆主子本来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在年宴后第二日,主子却又莫名饶了他一条命。 他对卿酒酒算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是到底相处了一年,卿酒酒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倒是了解一二的。 宫宴上的事,他没有觉得卿酒酒做错什么。 但是那时候的季时宴就是这样,不允许卿酒酒脱离任何一点他掌控。 从他狠心将卿酒酒用铁链锁在海棠苑半年之久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觉得卿酒酒必然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说卿酒酒已经死了。 只有季时宴从来没有这么认为。 当年出事,他被从西北紧急调回燕京,看到的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季时宴。 那一日燕京大雨。 原本是下葬的时辰,他家王爷扶棺沉默,却突然动手打碎了棺椁。 当着所有属下的面,他喃喃自语:“卿酒酒没死,她没有那么容易死。” 大雨倾盆,他不要任何人为他打伞,拔了剑冲到卿涟漪的慈安宫。 卿涟漪和秦之牧被抓个正着,随即他家王爷竟然当场逼死了卿涟漪。 从那以后,季时宴的名号一出,整个燕京城都要抖一抖。 他从慈安宫出来的时候,正是黎明,天边挂着一丝鱼肚白。 在那样微弱的光下,他鬓边的发丝却白了一缕。 散在风里,谁也不敢出声提醒。 后来,虽然很多事都是季时宴亲自交代沈默去做的,但是就如同他那一日说卿酒酒没死。 后来派出去打探的消息,企图寻找到任何一点卿酒酒没死的证明。 不知道季时宴为什么这么肯定,然而无论是什么还是谢雨,都更相信季时宴是自欺欺人。 只是任谁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卿酒酒跟药王谷有关联。 或者说跟京华有关联。 如果云琅没有在季时宴面前露面,他这么多年的猜想,只怕也就是猜想。 可是云琅突然出现了。 打破了所有人的想象,包括季时宴自己的。 谢雨又一次被召回,不过近些年他本就在朝歌附近。 五洲大乱,他少有能回燕京的日子。 其实谢雨自己也没有懂,为什么季时宴会觉得自己来药王谷会有效果。 又为什么断言,当年在燕京的京华先生跟卿酒酒有关联。 但是种种蛛丝马迹也不是毫无可循,只是没有人往这上面去联想。 更何况季时宴先入为主,觉得那京华其实是周庭樾。 可是如果京华是个女人——当年卿酒酒所展现的医术,恰恰就成了她与京华的共通点。 可就算京华先生是卿酒酒。 卿酒酒不是死了吗? 即便或者逃出了燕京,可不是说又生了个女儿,难产死了? 听说那女儿也非王爷的种。 那他还上赶着找做什么? 谢雨想不通的事太多了,可是云琅现在站在他面前,是不是也可以说,王爷的猜测还真有那么几分可靠? 可是小世子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多好看就是了。 云琅单背着一只手,目光扫过面前这些大箱子,略显冷淡地冲谢雨说:“带回去吧,徐叔叔,关门谢客。” 其实熟悉云琅的人就会知道。 云琅平常无论是对长辈还是下人,都是一派温和的。 只有亲近的人知道,他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在生气。 就连卿酒酒也有些奇怪。 云琅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徐白不敢耽搁,挥手就要人关门。 “不是,为什么啊?你们不是缺钱么?送上门的钱不要?” 谢雨觉得自己天生跟这娘俩犯冲,无论过了多少年,一旦碰上,任务失败都是魔咒。 “先不说你带人前来试探,”云琅觉得让人不明不白也不好,索性干脆想说个明白。 “你这次的目的,不过是奉命试探我娘亲是不是在药王谷,又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而且爹...”说到这里云琅换了个称呼:“他让你来而不是沈默,也不过是打个温情牌而已,对么?” 谢雨:“......” 是么? 难不成主子觉得自己来比沈默管用?卿酒酒会看在他没死的份上,对主子改变看法? 虽然谢雨也觉得这很难相信,但是照目前来看,季时宴还真可能是这个意思。 “你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救那位承安王侧妃,”云琅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她当年给娘钱使过多少手段,害娘亲受过多少苦的事,你们就忘了么?药王谷不会医她,死了这条心吧。” 卿酒酒背靠石柱,心道养儿子果然有用啊。 一年不动怒一次的云琅,居然因为这个生气了。 她这个当娘亲的很是感动。 谢雨被云琅说的无话可回,他想说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出发前季时宴确实是这么交代的。 一时间很难进退。 但是云琅话已经说完,转身就进了屋,命人将大门关上。 随着‘砰’一声响,药王谷巍峨的大门彻底合上了。 卿酒酒叹笑一声从石柱后面出来:“想不到我儿子这么心疼娘亲,真是好样的。” “这件事不容乐观,”云琅皱着他小小的眉:“娘,我当日确实不应该冒险前去的,现在他怀疑你没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丸丸的身世——” 卿酒酒弯眸一笑,拍了拍云琅的头:“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就算他怀疑丸丸的身世,你不是也说了吗,丸丸根本不认他。” 药王谷中谁不知道,丸丸认定的爹只有一个—— 此刻,这位小祖宗趁着卿酒酒和云琅徐白都去了前边,已经从书阁遛出来了。 要去找她爹。 第154章 谢兄,这些是 第154章 谢兄,这些是? 小肉丸一手夹抱着一个粉色的布偶娃娃,一只手揉着眼睛,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 她走在小道上,路过的下人见了根本不敢拦。 “呜呜呜呜坏娘亲,我不要娘亲了!” 她后边正小心地跟着个侍女,一脸紧张欲言又止。 仔细看,这侍女长着当年海棠苑那位小桃一样的脸,经过大火,小桃的‘尸身’也被发现在海棠苑。 不过那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被卿酒酒带来了药王谷。 小桃紧张兮兮地跟在丸丸后边,苦口婆心地劝:“只是罚你去书阁,还没打屁屁呢,怎么又较上劲了?” “她骗我!”丸丸抱着自己的布偶,一张肉脸哭的红彤彤的。 她指控卿酒酒:“她用吃的骗我!” 小桃心说,那人家怎么不用吃的骗别人,只骗你呢? 也就你上当啊。 但她不敢说,这位小祖宗闹起来,那可没人敢得罪。 她只好问:“你要去找你时爹爹吗?” 点点头,丸丸又将玩偶抱的更紧了,气呼呼说:“我要去林榭住!” 她时爹爹最好了,好久没见他,他肯定给丸丸带了礼物。 “可是林榭有客人,你若是过去闯了祸,大当家的就更饶不了你了。” 到时候就不是去书阁面壁,而是真要挨板子了。 丸丸果然还是怕卿酒酒的,双屁一夹,犹豫了一刻—— 也只是一刻,她随即说:“我不闯祸不就好了!” “......” 小桃望天,您不闯祸这事您自己信吗? 从生下来到会走路开始,这位祖宗就没有不闯祸的时候。 这次敢跟着云琅去,在承安王面前露脸,就够让人心惊肉跳的了。 承安王的疯病小桃是领教过的,当年她们能从燕京逃出来,实属是运气。 要是让他发现丸丸是他亲生的,那保不齐也会被他抓回去。 要是这样,那就是找谁说理也没用了。 “但是......”丸丸走着走着,突然发问:“那个男人是我亲爹吗?” 小桃猛地被她吓回神了:“什么?!” “眼睛这样,”丸丸的小肉手在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一下,又比划鼻子:“鼻子这样,还有白头发,跟哥哥长得很像,他是我亲爹吗?” “承安王?”小桃面露尴尬:“你觉得是吗?” 当年她们逃到朝歌,也是很后来卿酒酒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以她身体,其实很不适合再生个孩子。 而生下丸丸,也确实像她在季时宴面前说的那样,难产出生的,几乎九死一生。 “那他是哥哥的亲爹吗?”丸丸没有的到回答,又问。 小桃点头:“是。” “可我不想要他,”丸丸抱着布偶跑起来,前面就是林榭了:“我有时爹爹就够了。” “时爹爹呜呜呜呜呜呜——” 人还没爬上楼梯,声音先传入院子里。 林榭背靠一个小瀑布,院前是成排的竹子,郁郁葱葱,四季不凋零。 这个闲雅的小院,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却是纤尘不染的模样。 丸丸挥开小桃要帮她的手,小短腿爬上最后一阶石阶,哭的可像那么一回事了。 小恶魔来了,院子里原本在磨剑的人影手一顿,动作停下来,回身将扑过来的小肉团接进怀里。 扬起微笑的一张脸,若是曾经熟知大周宫廷的人就会发现,这人赫然是小皇帝身边红极一时的大总管。 时醉。 “哟?这是又犯了错,被娘亲罚了?”时醉抬手抹掉那两行眼泪,“这次干什么了?” 丸丸撇嘴,怎么都说她闯祸。 她就不能是被冤枉的吗? 将头一把扎进谢时怀里,她闷哼:“才没有,娘亲坏!” 谢时抬眸看向小桃。 小桃赶紧将事情都说了。 听完,谢时讶异:“你们竟然敢只身去边城??” “哥哥很厉害,”丸丸不服,“而且我们有信号弹。” 遇到危险实在打不过的话,信号弹一发,周围就会出现药王谷的人来救他们。 “难怪你娘要罚你,胆子太大了。”谢时在她屁股上揍了一下:“回去回去,去书阁面壁,这次我站你娘。” “哇——!”丸丸放声大哭:“你怎么这样啊?!” 她假哭了两声,见谢时毫无反应,也不像要将她扔在地上的样子,又自己收了戏:“时爹爹,你什么娶娘亲啊?” “噗——” 谢时一口茶直接喷了:“什么?!” 小桃更无语望天,行了,合着也不是真心要来找后台,是来逼婚的。 “你快娶了娘亲啊!”丸丸的小肉手指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娶了娘亲,大当家就是你了!” 也不知道这小祖宗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嗯嗯,成为大当家然后呢?” 丸丸双手一拍:“嗐呀!笨死了!大当家号令药王谷,以后不就都是你的了!” 真是毫无逻辑错误的一番言论。 谢时被她逗得笑的一抖一抖。 “还有还有,”丸丸凑过去,贴着谢时的耳朵说:“我不想要别的爹爹,你来当我爹比较好。” 时爹爹这么温柔,不像那天见到那个。 又凶,又不温柔。 听哥哥说,他还曾经虐待娘亲。 她一点也不想要那个爹。 谢时憋着笑,点头:“还有吗?” “你当了我爹之后,能不能让娘不要老罚我打屁屁?”丸丸在他膝盖上乱扭:“她真的好凶!” 小桃原本站在一边听着,这时候突然听见后边有脚步声,一回头,汗毛炸起。 未免小祖宗屁股开花,她冒死咳了一句:“咳咳!” 可是小祖宗背对这里,一心为自己谋好处,教谢时对付她亲娘。 “你把她的位子抢过来,再生个小的,她就没空管我啦!” “我看你挺想谋权篡位啊?”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丸丸的小肉手一挥:“小桃姐姐你别吵。” 小桃:“祖宗,不是我在说话。” 丸丸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像谁。 她浑身一僵,屁股一夹,心道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索性一闭眼,往谢时怀里一扎,装死。 “哼!”卿酒酒一只手就将她拎起来,另一只手狠狠拍在她屁股上:“我看我早点给你选个夫婿嫁出去吧,好不好啊?” “哇啊啊啊啊——!” 丸丸这次是真吓哭了。 怎么她娘神出鬼没的啊! 小小的院子,自从丸丸出现后,就没安静过。 这时,主屋门边出现了个男人,他捂着腹部,似乎重伤在身,一只手则扶着门框,望着院里的情景,突然出声:“谢兄,这些是——?” 第155章 就当我一个女人的直觉 第155章 就当我一个女人的直觉 这男人面目陌生,可是卿酒酒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这人是个习武的。 他扶风弱柳似的出现在林榭,看起来却有那么几分像黛玉。 丸丸仰头好奇地看向她娘:“黛玉是谁?” 自己居然还念叨出声了,卿酒酒一笑:“没谁,你老实点挨揍吧。” “呜哇哇哇啊爹爹救我!” 这句爹爹惊天动地,那扶着门框的陌生男人似乎还被丸丸的这句称呼吓着了,仓皇地看向谢时。 谢时迎过去,半搀着他出门,笑的很好看:“我干闺女,这是我们大当家谢京华。” 出来混的,谁还没有个名号了。 她当初拖家带口来到朝歌,找了药王谷这么个地方,用的确实是谢京华的名号。 京华先生当年本来就颇有名气,用这个名号,更容易令人信服他们是治病救人的大夫。 生丸丸之前,有一次外出,意外捡到了当时重伤在身的时醉。 那会儿的时醉是真的惨。 当年在年宴上,无论是她还是时醉,大家都以为有惊无险,避过了孟九安那个恶魔。 可是有一日,孟九安用了真实的身份,正式在朝堂上参拜了小皇帝。 并且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小皇帝身边的时醉。 当时他并没有说什么,视线在那一瞥而过,时醉以为那种打量不过是孟九安的个人习惯。 直到某一天,小皇帝派遣时醉往行宫送东西。 再一次相见,孟九安坐在上位捻着茶杯,那杯茶最终也没有喝完。 他盯着时醉,眼神已经不复的此前的漫不经心,而是如同毒蛇盯住了猎物。 开口更是令时醉大惊:“就是你吧,大年夜在行宫行刺本宫的,就是你,你这双眼睛,本宫可记得清楚。” 那时候时醉才知道,原来自己很早就暴露在孟九安的视线下。 有了把柄,对方又本来就是仇人,时醉当然坐不住。 再后来,诸多一言难尽。 总之他被卿酒酒捡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断了十几根,一双眼睛也受了伤,到了夜里就看不清东西。 孟九安并不是要杀他。 那个人残忍又恶趣味的可怕,他武功高强,将时醉打成重伤之后,说只是想看见时醉痛不欲生,明明恨又杀不掉他的样子。 后来时醉就在药王谷住下,卿酒酒给他治好了伤,只是眼睛的伤是不可逆的。 他改名谢时,这些年,一直为药王谷首要武力。 “原来是这样。” 三个人在院中的小石桌围坐下,宋旬叹了句。 他明明一身武将打扮,不过名字倒是意外地文雅。 卿酒酒过来,也是有心要见见这个谢时带回来的人。 外面世道太乱了,仗总跟打不完似的。 到处都是危险。 即便没有季时宴的事,药王谷也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谢时生性善良,只是因为身上有家仇,所以才对孟九安抱以绝对弑杀信念。 未来甚至上阳国,他也要去走一遭。 虽然实力太过悬殊,不过卿酒酒也不好劝他什么。 这次出任务,谢时主动要去刺杀孟九安,除了要为药王谷拿赏金外,私仇也是很大一部分。 遇上宋旬倒是意外。 “你要杀上阳的大皇子孟九安?”宋旬刚清醒不久,更是才知道谢时的目的:“因为钱?” “都有吧。” 谢时将本就在炉子上的药滤好了,放在他面前:“喝药。” 宋旬倒是不含糊,见谢时不多说,他也就不多过问,端过碗三两口喝完了药。 卿酒酒出声问:“宋公子是大周人?” 朝歌地处五洲中央,背靠大海,关口连着几国交叉的陆地。 所以来这儿的人很杂。 “我是上阳人,”宋旬将碗还给谢时,似乎知道卿酒酒对他的身世有怀疑,主动解释:“我走江湖的,这次接了一单押送的生意,还没出上阳地界就被人抢了,兄弟们都被打散了,我身负重伤,幸好遇上了谢兄。” “对,我捡着宋旬的时候,他身受重伤,身边只有押送马车,货物已经被抢空了,马也死了。” 谢时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 孟九安这个人神出鬼没,听闻上阳皇宫人人都对他闻风丧胆。 因为他毒辣,阴狠,性格隐约有变态的趋势。 他本不受宠,虽然是大皇子,可母亲不过是上阳皇帝登基前的一个侍寝侍女。 后来他出生,母亲早早就死了。 他被放在后来的贵妃膝下养大,可深宫内院里,不是亲生的本就生存艰难。 那贵妃表面一套后面一套,对孟九安多有虐待。 也可能因此,他的性子被养的难以耐人寻味,喜怒阴晴不定。 当年卿酒酒只匆匆见过这人一面,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而谢时要出这趟任务前,她也曾百般阻挠过。 只不过父母的仇大过天,卿酒酒再劝,也不能拦住谢时一颗复仇的心。 这次好不容易探听到他近日在上阳的变成洛城练兵,谢时说什么也要亲自前往。 然而一颗卿酒酒特制的炸弹扔过去,孟九安的营帐是被炸了,但是任谢时将地毯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孟九安的尸体。 他失踪了。 上阳军对此秘密不敢声张,只敢传信回上阳都城。 因此直到现在,谢时也不敢断定孟九安死了。 如果他真死了,那这次的得手就未免太过容易。 可如果没事,又为什么连他们的将士到现在都不敢声张? 卿酒酒却说:“孟九安这个人没那么简单,就如同外人都不知道季时宴为何突然发丧诈死一般,世人众说纷纭的,就一定有蹊跷。” 宋旬赞同地点头,可随即,他又浅笑着看向卿酒酒:“大当家似乎对大周那位摄政王了解颇深。” 不过是一句调侃,却让卿酒酒的笑容僵在嘴角。 随即她又一笑:“宋公子倒是更对大周的事情感兴趣?” 两人一来一往,都有些不动声色的探听之意。 后来宋旬捂着伤口,咳着率先躲开了。 从林榭出来,谢时送卿酒酒出门。 卿酒酒抱着丸丸,对方闹过一顿已经睡着了。 “他伤好的差不多,就将人送走吧。” “你是觉得宋旬有问题?”谢时说:“可我当时查探过他的伤势,腹部被人刺了一刀,还拖着刀将那伤口绞烂了,创面极大,不是假的。” 这个卿酒酒方才也借口看过了。 宋旬这个人,要说真有什么问题她也没有看出来,伤也不是假的。 可卿酒酒还是觉得隐约有些不安。 “你就当我一个女人的直觉吧。” 第156章 要她心悦我 第156章 要她心悦我 自从药王谷闭门谢客之后,谷里倒是安静了许多。 卿酒酒散了线网出去,孟九安没有消息,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不管那八十万金能不能拿到,她都想要搞清楚孟九安如今人在哪里。 ** 乱世之下,人人都求自保。 与外面世道不同的,是大周三十万兵营地。 帅帐内。 ‘砰’! 沈默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任自己面前的大箱子被砸出一个大坑,木屑飞扬。 “主子!”谢雨显然更加沉不住气,扑通往地下一跪,一副以身受死的模样:“我错了!” 不管怎样,先认错就对了。 十箱金子,怎么从季时宴私账拨出去的,就怎么被退回来了。 还是云琅亲自退的。 季时宴一听,往常那本就没有表情的脸,更加冷成了冰。 那扔出桌案上的砚台直接砸了木箱。 谢雨怀疑要不是自己还有点用,他是想往自己的脑袋上砸的。 “云琅说,药王谷不可能医治卿秀秀?” 谢雨跪的笔直,闻言不断地点头:“是啊是啊,他说当年王、王妃被侧王妃害过那么多次,现在还要药王谷出手救侧王妃,根本不可能,而且小世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很生气。” “小世子果真是没事了?”沈默忍不住问:“他身上的噬心蛊.....” 谢雨摇头,云琅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很健康,甚至习武让他看起来体魄强健。 在谢雨看来,跟当年那个病殃殃的小世子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直到谢雨回来之前,沈默都还觉得云琅活着或许是季时宴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毕竟王爷这几年确实是有些....情绪问题。 一旦设计王妃和世子,他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终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那天荷花坳的那一场,就让人觉得很虚幻。 直到季时宴开始让他调派现银过来,一百万金说要送去药王谷。 还特意将谢雨也给召唤了回来。 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季时宴看起来是在玩真的。 但是送去的钱又被原样退回来了。 这事情看起来就更大条了。 他们王爷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上赶着给人送过钱,对方还给脸不要脸。 若是按以前的习惯,王妃要是在身边,说不定又该被王爷一顿‘惩治’了。 可是这次就连谢雨出去也没有见到卿酒酒。 之前那个长得跟卿酒酒很像的小姑娘说,卿酒酒生她的时候难产。 难不成人当真已经死了? 沈默不敢看季时宴的表情,更加难以想象,要是卿酒酒真的死了的话,王爷这次会发什么疯。 这么多年,他将大周握在手中,南征北战,让五洲变成都跟着乱一遭,已经揽了许多骂名了。 “王爷....或许王妃本没事,只是不愿出面而已,当年那么多次她都能平安脱险,生个孩子,定然也能逢凶化吉的,小世子不也没有正面说王妃出事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 谢雨挠挠头:“我觉得不一定,小世子看起来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可是提到侧王妃的时候他便生气了,会不会是当时让他想起了王妃,她当年毕竟确实在王府受了那么多苦...” 沈默拼命给他使眼色他也没有看见,自顾自说了一大段。 说完抬头一看,季时宴正坐在椅子上出神,手中还捻着那枚刺进他心脏的弹壳。 距离上次受伤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那道伤口已经养好了许多,只是依旧不能怎么用力。 沈默日日跟在季时宴身边,发现他最近总是出神。 一个人往那一坐,表情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说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良久,才听见季时宴开口说话。 沈默张嘴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是不是做错了,谁又能说得清? 他们当下属的,根本看不清主子的心思,也不知道主子要的是什么。 但是当年那场大火烧的那么那么猛烈。 把所有人都烧的物是人非。 所以现在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本王总觉得,女人,尤其是卿酒酒,太有主意不是好事,”季时宴声色暗哑:“将她放在金丝笼里,驯服了,养乖了,总有一日就认命了。” 谢雨睁着‘你果然很疯’的眼神看着季时宴。 “卿秀秀巴不得要本王的恩宠,为什么卿酒酒就是不要?” 他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声,自从卿酒酒死后,他其实自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他想不出答案。 “后来本王知道了,本王不是真的想要她认命,也不是真的要她乖乖困在海棠苑一辈子。” 沈默忍不住问:“那您要什么?” “要她心悦我。” 五个字落地,帅帐中一片寂静。 无论是沈默还是谢雨,都对季时宴这五个字表示了震惊。 心悦你? 卿酒酒? 她原本心悦您的时候,您忘记自己做过什么吗? 逼她难产,丢她去乱葬岗。 好不容易她回来了,你又纵容卿秀秀给她下毒,还打死不肯和离。 “可是....我觉得当初您在猎场悬崖放手那一回,王妃或许觉得您很恨她呢?” 沈默这话说的很委婉。 他想说那么高的地方,因你差点死了两次,换个女人也该被您吓跑了吧? “而且她一回来您就跟侧王妃在成婚,虽然我跟谢雨知道是假的,可是....王妃又不知道。” 在卿酒酒那儿,就像云琅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王爷在王府里头首先护着的人,都是卿秀秀。 “还有年宴那次——她求您不要对我下杀手,您还折辱她,饶我一命又不告诉她,还将她锁在屋里头半年。” 沈默谢雨你一句我我一句。 每说一句季时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原来细数起来,他竟然对卿酒酒做了这么多该死的事情! 季时宴面色僵硬地想为自己辩解:“悬崖那次,她突然露出容貌,本王吓了一跳才——” “还有卿秀秀和谢雨的事,她以后自然都会知晓,本王跟她解释,她定然会得意,觉得本王让步....” 说到这他倏然一顿。 季时宴才意识到一件事。 第157章 断手 第157章 断手 跟卿酒酒的死比起来,这些又都算的了什么呢? 他在卿酒酒跌入悬崖的时候就做好了她已经死了的打算。 可她回来了,她回来了自己就没想过要让她离开。 所以不管是瞒还是骗,亦或者是强迫,他都自信自己最后一定能将卿酒酒留在身边。 虽然那时候只是占有欲作祟。 只是因为卿酒酒性情大变,因为她一直想逃,所以他觉得难以接受。 可是后来呢? 看她在海棠苑第一次露出真心笑容那次,季时宴承认自己曾经狠狠地悸动过。 那时候他也想过,要怎么才能留住这样的笑容? 如果将来云琅的噬心蛊解了,健康了,卿秀秀的事情告知她了,会不会卿酒酒也同意以后留在王府? 她总是想和离,逃脱他的掌控。 只是因为自己以前对她不好而已。 如果以后他能对她好一点呢?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 他甚至已经在江南买了宅子,很大宅院。 伺候的下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宅子里头还有一片地方种草药。 主院栽了十数棵梅,到了冬天,红梅覆雪。 等他从滨州回来,或者还没回来,卿秀秀就该生了。 云琅的噬心蛊就该解了。 到时候带她去江南散心,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可偏偏,他会来的时候,海棠苑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留给他两具焦尸。 好不容易,他知道云琅没死了,可是身边这两个人都跟他说,就算卿酒酒活着,或许也是恨他不肯原谅他的。 凭什么? 凭什么卿酒酒要怎么就怎么? 眼见季时宴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可怕,沈默谢雨噤了声,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触目惊心。 怎么办? 看起来又要发疯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说那么多了,到最后还是要他们自己承受? “主、主子——” “云琅不是觉得本王要救卿秀秀,对不住他娘吗?” 啊? 这话题转的,什么意思? 季时宴眼角有一抹猩红,配上他鬓边的一缕白发,就像要吃人一般的可怖。 恰巧外头响起了一阵雷声,闪电劈亮了营帐四周。 此时的季时宴,有一种鬼气森森的冷。 谢雨猛地打了个激灵。 * 燕京,承安王府。 家丁捧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家书匆匆跑进来给管家。 管家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换了个新的。 王爷平时一年也回不了一次王府,更不会传家书回来。 因为王府除了管家,就只有当年那个翠玉轩有人。 而那位——基本也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管家匆匆看完家书,原本平静的表情变了几变,而后一收书信,带了几个人就往翠玉轩去。 翠玉轩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 卿秀秀怀孕那会儿,虽然她身边已经没有了她自己的人,不过季时宴拨给她的婆子也有十几个。 翠玉轩不说热闹,也算人头攒动。 而今呢? 远远走过来,院门陈旧不堪,一眼就可以看到院中无人轻扫的落叶。 还有挂在门框顶部的巨大蛛网。 表明这里头人迹罕至。 管家命人一把推开门,那门甚至经不起用力就掉了半扇。 怦然巨响,将院子里的人吓得尖叫:“啊!!!” 那人一身红衣打扮,却是陈旧不堪,长发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形销骨立,看起来尤为恐怖。 而熟悉的面容,赫然是——卿秀秀。 从眼神看,她似乎已经不大清醒,只顾着尖叫:“什么人敢来打扰本王妃!世子若是吵醒了,你们就完了!” 随着她话落,屋内响起了小儿啼哭声。 不一会儿,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儿扶着门框跑出来。 他虽然穿着衣服,可是右肩处却隆起一个恐怖的肉包。 莫名让人觉得畸形。 “你们还不跪下!将世子都吓哭了!”卿秀秀抱起那小男孩,怒视着管家一行人。 “王爷若是看见,你们就死定了,死定了!” 管家挥挥手,那几个下人一把上前,一个抢过了卿秀秀手里的孩子。 另外几个则摁住了卿秀秀的身子。 “你们要干嘛!”卿秀秀惊恐地挣扎,愤怒地嚎叫:“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侧王妃,王爷传了家书回来,说这几年,您在王府过得太安逸了,当年您对王妃做的种种,他也从未对你下手过。” “可是他现在觉得,对您太过宽容了。” 卿秀秀这些年被困在翠玉轩,哪里也出不去,那个假世子,也好好地在翠玉轩活着。 虽然卿秀秀的精神在这几年的禁足中,有越来越疯的趋势。 但是季时宴确实从未给过她惩罚。 “为什么?”卿秀秀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瞪大眼睛看向管家:“王爷呢?王爷人呢?我要见王爷!” “王爷?”管家一派淡定地站着,居高临下望着她:“你也有资格见王爷?现在尊称你一声侧王妃,已经是给你面子,你生下贱种,还妄想登天不成?” “谁是贱种?!”卿秀秀目眦欲裂:“这是王爷的钟!这是王府世子!你们这些贱奴!是不是跟那个贱人是一伙的?是不是她让你们来对付我的?!” “那个贱人!”卿秀秀望着海棠苑的方向,想要挣扎离开家丁的掣肘:“那个贱人死了,她已经被烧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烧死了!” 管家脸色一变,怒斥道:“来人!将她摁住!” “王爷说了,他近日与世子重逢,可世子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所以,他决定给世子送一份礼!” 卿秀秀尖叫:“不可能!谁还活着?!你说谁!?” 管家已经不想与她解释,挥挥手,家丁便将卿秀秀的手抓出一只,摁在地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翠玉轩里的鸟被惊飞了几只。 几日后,一匹快马穿过朝歌,停在了药王谷门口。 他敲了好久的门,那大门都纹丝不动。 后来他将东西放在门槛下,人转身走了。 入了夜,门槛下的东西才被人取走。 是一个朱红雕花镶金的盒子,看这规格,非常的眼熟。 徐白看过里面的东西后,脸都白了几分。 匆匆将东西交给了卿酒酒。 那颇为贵重的红盒子里,只有一只被截断下来的手掌—— 呦呦鹿鸣:有的人又开始发疯了,发疯无极限。 第158章 火烧军营 第158章 火烧军营 入目的第一眼,卿酒酒就差点将木盒甩出去,迫于云琅还在现场,她才堪堪忍住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和徐白惨白的脸色也没逃过云琅的眼睛。 那只断手经过几日的快马,早已变得乌紫不堪,指甲盖上更是被污血染成了黑色。 乍一眼看过去,像是在土里埋了好多天挖出来的尸体。 不过幸亏似乎做了防腐处理,并没有令人接受不了的味道传出来。 “怎么了娘亲?里面是什么东西?” 因为身高,云琅看不见两个大人捧着的东西,但是看了他们的脸色,不由更加好奇。 “到底是什么?”云琅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那模样颇为严肃:“这个盒子听门童说放在门外有好大一会儿,送盒子过来的人骑着马,一副大周将士的打扮,是我爹...是他么?” 卿酒酒叹了口气。 儿子太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很多时候云琅的洞察力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徐白将盒子盖上,踱步到桌边,喝了口茶压惊,这才道:“太疯了,谁会送一个女子的断掌过来?” “断掌?!” 云琅惊讶地撇向那个箱子,发现若是仔细看,箱子边缘还有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现在知道里面是个断掌,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鬼气森森的。 谁给娘亲送的断掌? 对,那个箱子被送进来的时候,上边有一封信,写了谢京华亲启。 卿酒酒自从来了药王谷,用的就是谢京华的名号。 她坐在离那个箱子八百里远的地方,嘴角挂了一抹冷笑:“不用猜了,就是季时宴那个疯批送的,这里头也不是别人的手,是卿秀秀的。” 卿秀秀的......手?! 这简直更惊悚了,整个大周谁不知道,季时宴对卿秀秀多上心多疼爱? 别说当初卿酒酒刚嫁给他的时候,就是后来娶卿秀秀进门,季时宴也是给了她无上荣宠的。 凤冠霞帔,王府掌权。 卿秀秀怀孕之后就更是了,无论卿秀秀犯了的多大的错误,将卿酒酒害成什么样子,最后她都能全身而退。 无论做了什么季时宴都从来没有跟她计较过。 不旦不计较,她怀孕之后,翠玉轩里还配置了十几个婆子伺候。 这些宠爱,都是实打实明晃晃的。 他怎么会舍得剁下卿秀秀的一只手? 那只手原本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女人的手,可是在中指的位置,确实戴着当初卿秀秀来炫耀,说是季时宴派人给她订制的一颗祖母绿戒指。 季时宴这么做就为了让自己给她给她看心疾? 可是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季时宴疯了才会的做出这种事。 “......他指名要给谢京华,是不是已经认定了你没死?” 卿酒酒摇摇头:“他估计是试探,只是当日云琅对谢雨说的那翻话他估计记下了,没准是要给云琅的也不一定。” “那他什么意思?赔礼道歉,让我们出手医治?可是卿秀秀的心疾本就是装出来的,这么多年没用药的,想必早就没有大碍了。” 云琅一听这断手是给自己的,他浑身都生起一股恶寒。 他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疯,用断掌当见面礼..... “送回去吧。”卿酒酒不屑一哼:“我时刻怀疑季时宴脑子有问题。” 徐白捡起那个箱子就要出去,吩咐人给季时宴送回去。 “等等。”卿酒酒说:“承安王既然这么有心,让我们受了不小的惊吓,那我们也不要辜负了他,给他也送一件礼过去。” 她没什么表情地交代完,徐白带着箱子下去了。 “娘,”云琅走到卿酒酒身边,仰头看她:“我爹会不会其实是想要跟你求和的?那日我看见他听丸丸说你难产时,很伤心的样子。” 伤心? 卿酒酒没见过季时宴伤心的样子。 但是她听说过。 当年凤凰胆还差一味药引,徐白从西域带回的消息是说缺一个下毒之人的眼泪。 卿酒酒原本觉得比登天还难,可是后来还是托钟欣欣的福。 他们假死逃生后,收到了钟欣欣送来的解药。 说是季时宴当时从滨州回来之后,在海棠苑门口掉过几滴眼泪。 他人看起来很伤心。 这么多年了,卿酒酒都没有信季时宴会真的伤心。 他对自己的感情,就是囚禁带来的快感而已,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所有关于季时宴对自己情感证明,在卿酒酒看来都是假的。 一个人要是真对另一个人有情,怎么舍得囚禁。 又怎么舍得让她处处受威胁限制? 季时宴那不是深情,他就算深情,那也是感动他自己的深情。 但凡他当年对自己,有对卿秀秀一半的纵容,她也不会走到要假死遁走的那一步。 到现在,卿酒酒只期盼此生不用再见季时宴那张脸。 她拍了拍云琅的脑袋:“别傻了儿子,你爹那种人,自私自利胜过一切。” 而卿秀秀被剁了一只手掌这事,于她而言,倒也没有可惜。 她当时条件不允许,杀不了卿秀秀,可是前世的卿酒酒在她身上受的苦,只要她一只手还是太便宜了。 卿酒酒回过神,方才想到了钟欣欣,顺嘴问了一句:“欣欣两个月前说要去采药,人还没回来吗?” 当年钟博被从大狱放出来后,听说就生了一场大病。 钟欣欣于是跟朝廷辞了官,要带老爹回老家养病。 没过两年钟博还是年老逝世,卿酒酒就将钟欣欣接到了药王谷。 只是平常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不会过多问询行踪。 徐白应道:“我派人去找找。” ** 木箱子八百里加急,三天后就送到了驻地千里外的大周军营。 不过要给季时宴的东西,都需要经过重重筛查。 而这只木箱在到达开箱验证那一步时,爆发了一件轰动的事。 ——它炸了。 将信笺物件投递的那个营帐全都炸了。 炸了不算,许多重要的军事文件还都被烧毁了。 沈默率了一队人马灭火,可那火势根本扑不灭。 还隐约让人有一股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当年海棠苑的大火,也如同现在这般,根本就扑不灭。 好不容易扑灭了,那营帐中的重要东西已经烧毁一空。 季时宴听闻后,目光阴恻恻地扫过一地狼藉。 那只引发爆炸的木箱子就散在不远处,里面一只断掌已经烧的黢黑。 良久后,将士们就见他们这位用兵如神的主帅扬天一笑:“好,很好,卿酒酒她果然没死。” 第159章 首级 第159章 首级 几日后,药王谷的大门又一次被敲响。 自从上次之后,卿酒酒唯恐自己再看见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命门童先将送来的东西核验一遍。 这一日,上门的依旧是个骑马将士。 木盒也还是上一次送过来那个一样的造型。 门童收到后,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才敢打开—— 两个门童凑在一起,一个胆子小一些的,在开盖的瞬间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样怎么样?这次是什么?不会是断腿吧?不会吧?你不要吓我啊!” 旁边安静了半晌,他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好奇,睁开了一只眼睛。 入眼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如黑藻一般,一大簇铺在了小盒子里。 看起来非常可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首级吗?是首级吗???救命啊我要去告诉大当家!!” 他甚至没有看清盒子里的真正面貌,人已经跑了出去。 看得出来是惊吓过度,鞋子跑掉了一只都没有发现。 “首级?”卿酒酒一拍桌子,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季时宴玩这么狠? 她上次的回礼,那木盒子虽然会爆炸,但是卿酒酒料定那盒子不会是季时宴亲手开,所以没有放致命的炸药。 顶多是让周围的东西烧起来而已。 这种你来我往的哑谜,按理说大家都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怎么这次还直接送人头过来? 难道......是卿秀秀的人头? 卿酒酒虽然不是个没有经过世事的小菜鸡,现代社会里也是在人命里摸爬滚打的。 死人她见过很多,被子弹崩的四分五裂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真要活活将一个人头砍下来,倒真是没有经历过。 季时宴这个死变态。 他自己有特殊癖好就算了,没事爱给人送残值断臂死人头吗? 告诉她不爱了就可以随意糟蹋? 可是也不可能啊,他当初那么在乎卿秀秀,怎么可能舍得将她的头砍下来? 不管他舍不舍得,自己都绝对不想跟他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 幼稚! 神经! 她这样想着,气呼呼地到了大门处。 小门童还被吓得屁股尿流,惊魂未定。 卿酒酒深色冷峻,抬脚一踢,那木箱子在原地打了个滚,盖子自己散开,那黑乎乎的长发露出来。 ? 怎么没有圆滚滚的头颅? 小门童原本还哭泣不止,卿酒酒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让他避无可避,与那簇长发来了个面对面。 “......” “............” “人头呢?” 小门童哑然,看向大门童:“人头呢?” 大门童搔搔头:“没有人头啊,就一簇长发。” 然而卿酒酒眸光一扫,还是顿住了。 那簇乌黑的长发被一个发绳绑在一起,而那个发绳,她太眼熟了—— 那是她亲手做的。 古人绑头发大多用不带弹性的绳子,或者是挽簪。 自从有了丸丸之后,她那一头小炸毛就颇让卿酒酒烦恼。 她女儿发量惊人,睡醒就是个小狮子。 所以她才仿着现代的样式,做了许多弹力绳,还将这些都分发给药王谷的所有姑娘家。 ——钟欣欣也有。 她平日醉心医理,很少有打理自己的时候。 头发长得很长也只是胡乱一挽。 卿酒酒给她的发绳,是淡鹅黄的,上头还有她用热缩材料做的几颗迷你版小草药。 全药王谷独一份,活泼又可爱。 钟欣欣好像很喜欢,时常都见她戴着。 ——然而它现在就在地上,在那一簇长发上。 “小白,小白!” 卿酒酒急声唤。 徐白原本在库房,被下人急匆匆请了过来。 “你上次说派人去找欣欣,找到了吗,有什么消息?” 说到这徐白才想起来,派出去找的下人还没有钟欣欣的消息。 因为药王谷的人经常在五洲各地,所以即便是一时半会没找到也正常。 除非是那方主动联系,否则找起来就如同大海捞针。 所以前边没有钟欣欣的消息传回来,徐白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可是这...... “她落到季时宴手里了?” 怎么会? 钟欣欣办事想来心细又谨慎,她就算在外边,也知道季时宴有多危险。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落到季时宴手里的。 如果是这样,那还说明一件事——季时宴的消息网比他们想象的要恐怖的多。 他们针对性找无果的钟欣欣,轻易就被他找到了。 而且这么多年,钟欣欣的行踪并没有对外公布,燕京城里,最多也就是知道钟欣欣陪了家人回老家罢了。 卿酒酒内心一片萧瑟。 她甚至开始怀疑上一次断手是不是卿秀秀的了。 季时宴种种手段和威逼,似乎就是为了让她现身。 他只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死了而已。 “不管怎么说,他将欣欣的头发送到此,说明她此时还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可以暂时放心。” 徐白想要安抚卿酒酒。 大门童此时举起一封信:“这儿还有封信!” 季时宴的字迹卿酒酒认得,她接过来一看便知,这上头的字是季时宴写的。 没有称呼姓名,只有三个字:荷花坳。 却很明显表达了,约见荷花坳。 而这簇头发,显然是拿钟欣欣的命来威胁。 “真是个狗东西!”卿酒酒将信摔在地上:“还知道拿欣欣来威胁我!” 钟欣欣在季时宴手上,卿酒酒不可能不管。 徐白一脸严肃:“我去一趟吧,那地方我们上次去过,地形我熟。” “他摆明了要我去。”卿酒酒拒绝了他的建议:“算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不用对上那张死人脸,看来还是逃不掉,季时宴这人发疯起来,可能不会顾及欣欣的性命,我必须去一趟。” “那您呢?”徐白不同意:“他当年那样,完全是不顾您的死活,再出现在他面前,危险的是你!” “他想得美。” 卿酒酒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上次没将他搞死是我失手,这次大不了一起死。” ???? 徐白咽了口唾沫。 他怎么从卿酒酒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季时宴发疯时的疯狂? 第160章 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停 第160章 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停 卿酒酒说去就去,半点都不含糊。 当天她就打点好了包裹,骑马独身去荷花坳。 然而马蹄声刚远,药王谷门外的假山边,就出现了两个小脑袋。 大一点的那个眉头皱的紧紧的。 小一点的那个脑袋上扎了个红色绸缎,就跟要上擂台的小母鸡似的。 丸丸看着卿酒酒的身影走远,叹了一口气:“哥哥,怎么办?”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苦恼。 “王爷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将钟姨也抓走了,”云琅已经不想叫他爹了:“他逼娘亲露面,不知道想干什么。” “肯定是奸计!”丸丸用了个自己刚从谢时那雪莱的新词:“奸人用奸计!” “哥哥,我们必须得去看看,保护娘亲!” 云琅有些为难:“可是娘亲交代过了,我们不能随便离开药王谷的。” “只要我们偷偷跑,他们又发现不了。”丸丸都已经背好小包裹了,她趁小桃不注意遛出来的:“走吧!” 配上她胖胖的表情,那模样十足十是个要上擂台的小母鸡。 云琅确实是放心不下卿酒酒,思考了片刻他点头了。 不过他向来做事妥帖,给药王谷留了一封信才带着丸丸走的。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不论是卿酒酒还是云琅丸丸,在他们踏出药王谷的那一刻,身后就多了一波人马。 那波人悄无声息,只是安静地保持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 八日后。 军营。 季时宴刚从巡视回来,进了帅帐刚要开口询问什么,沈默已经默契地开口。 “已经入了大周的边界,明日就该到了,不过乏了信过来,说要改见面的地点。” 季时宴随意地接过茶喝了一口,才问:“改哪里?” “琴江畔。” 琴江是大江,连通五洲大陆,汇流成大江绕进大海。 动作一顿,季时宴说:“随她。” 又问:“那两个小的呢?” “也没事,世子不愧是您的儿子,从小便机警,一路上就算没有谢雨跟着,他也能化险为夷,而且还带着个小丫头。” 冷嗤一声,季时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到底是本王的儿子,自然与旁人不同,卿酒酒那个奸夫打探出来了么?” 沈默沉默了。 上次见面,丸丸说自己有爹,并且表现出对季时宴的厌恶,让他深以为然。 卿酒酒以前本就厌恶他,无论怎么想,她都不可能再给自己生个孩子。 而且那丫头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相似季时宴的地方。 这就更让季时宴相信,丸丸说的那个爹是存在的。 沈默为难道:“药王谷里的人物颇为复杂,比如钟欣欣,也是属下意外得知的,他们最近又闭门谢客,所以探查很有困难。” 也就是说,除非他们从谷里出来,不然他们要探查到消息,是件难事。 “也就是说还是不知道那丫头的爹是谁?周庭樾呢?自从卿涟漪死后就没有问他的消息,他人呢?” 说起周庭樾,那就更为难了。 沈默难得地皱着脸:“好像,死了。” 死了? 周庭樾死了? 那时候卿酒酒刚死,季时宴对所有的人事都不大上心,所以没有关注过周庭樾的去向。 但他的踪迹竟然连自己的人都查不到? “我们的人查不到,跟死了也差不多了。”沈默小声嘀咕。 “再去查,死了也把骨头挖出来。” 只要能涉及到卿酒酒一点的,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翻出来。 沈默:“......” “去看看那女的。” 季时宴发话,抬步往军营看押俘虏的地方走。 钟欣欣被反绑了双手,单独一间牢房关着。 周围都是男人,不识有淫\/荡的笑声传入耳中,显然都是冲着她来的。 听见脚步声,钟欣欣连眼皮子都没有抬:“我说了,我不会告诉你关于小酒的任何事,你杀了我吧。” 这么多年过去,再相见,当年王府海棠苑外凄厉的景象已经翻篇了,而他们一站一坐,倒好像换了角色。 季时宴背着手:“她明日就到大周。” “什么?!”钟欣欣终于有了动作,她双目赤红,抓着牢房的木门,恨不得撕了季时宴:“你畜生!” “本王想不通你为何如此激动。”季时宴双手抱臂:“怕本王将一刀杀了?” “你杀了我!别碰她!”钟欣欣厉声道:“当年那些折磨还不够吗?你就当她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 钟欣欣清楚地记得,当年被关在王府的卿酒酒是什么样的情形。 而后来在药王谷的她,又是多么耀眼。 所有企图将卿酒酒关在牢笼里的,都是恶人,都该死! “啧啧啧,”季时宴恶声恶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与卿酒酒苟且的男人,快说!那个丫头,是她跟谁生的?!是不是徐白?!” 什么? 钟欣欣一直以为,季时宴这个疯子是为了让她供出当年卿酒酒假死的真相。 可是他竟然是想知道丸丸的生身父亲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时宴脸色一变:“你笑什么!?”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钟欣欣决然地看着他:“你可以把我杀了,但是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一个字!” 她不会让卿酒酒再落什么把柄在季时宴手里了。 生下丸丸,是当时卿酒酒的身体所需。 相比生产,堕胎更要她的命。 虽然后来很庆幸丸丸生下来了,不过一开始,卿酒酒确实想过堕掉。 因为那是季时宴的种。 她恨季时宴,云琅已经是软肋,再多一个软肋,她有一天落到季时宴手里,就会更加无力。 “很好,本王多的是对付嘴犟的人的办法。” 季时宴环视了一圈监牢。 那些被他俘获的别国俘虏,全都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这些俘虏,此前都是士兵,还有我们军中的将士,行军素来清苦,军中没有女人消解,大家火气难消——” 一番话,不止是钟欣欣,就连沈默也微微睁大了双眼! 这意思,是要将钟欣欣给这些将士——泄欲?! “季时宴!”钟欣欣恐惧地往后退:“你杀了我!” 她不怕死,但是不可能忍受这种折辱! 季时宴荤素不进:“将她拖出来,什么时候说,什么时候停。” 呦呦鹿鸣:你们别说,我也瑟瑟发抖 第161章 有危险,快跑! 第161章 有危险,快跑! 第二日,军中向来起得早。 号角响过一阵,沈默端着早膳进了主帅。 季时宴已经在穿衣。 他穿着一袭广月长袍,竟然还叫几个侍卫举着铜镜照了半晌。 只是无论从身段还是容貌,全五洲都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他媲美的男人。 沈默将早膳放在桌上,低声道:“主子,用膳吧。” “你觉得本王这缕白发,要不要剪掉?” 季时宴突然问。 啊? 沈默愣了:“那只是一小缕,不影响吧。” 那缕白发,王爷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今日这是转性了不成? 全燕京等着嫁给他续弦正妃之位的姑娘多不胜数,每次回燕京,看热闹的从城西排到城东。 他也没见王爷在意过那一缕白发不是? 今儿个倒是稀罕了。 难不成就因为要去见王妃? “衬得本王老了,”季时宴不高兴地看着鬓边,“拿剪刀来。” 侍卫哪敢耽搁,忙去找剪刀。 不过这白发,说起来当年也是因为王妃才长起来的,一夜白头。 如今王爷要剪去,也是个好趋势。 只要不发疯,什么都行。 沈默看了眼外头的天,将一碗米粥递过去:“眼见又到秋天了,后日就是您生辰......” 这话刚落,沈默就想割了自己的舌头。 他在说什么!? 他还敢说生辰。 王爷自从那一年猎场之后就不过生辰了,因为那一天恰恰是王妃坠崖的时间。 随后第二年生辰,又恰逢与侧王妃成婚。 自从那之后,他与王妃之间就没有过对付的时候。 所以王爷从不过生辰。 季时宴的脸色果然如愿地阴沉下来:“闭嘴。” 行吧,不过就不过。 收拾完了,季时宴只带了沈默出门。 副将容锦追出来:“主帅,要不带一队人马去吧?药王谷向来用毒如神,又有许多奇门遁甲之术,这要是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本王百毒不侵。”季时宴一跃上马,看了沈默一眼:“只有他死,没有本王死的道理。” 沈默:“..........” 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行,就我的命不值钱。 容锦却是呵呵一笑,看得出来季时宴今日心情好,都知道开玩笑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多少年出生入死,也没见季时宴放弃过属下。 在当主帅这职责上,季时宴从未薄待过谁。 想到这他又有些晦涩,这么多年,他对谁都毫不吝啬,唯独卿酒酒。 想要圈在王府。 想要完全霸占。 不惜强权,甚至是不惜虐待。 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卿酒酒有这样的执着。 他们不出所料先到了目的地,而卿酒酒过了很久都没有现身。 她要换地方这事,季时宴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卿酒酒虽然是个姑娘家,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身上拥有超脱凡人的敏锐。 若是乖乖去荷花坳才不正常,她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那设了陷阱。 但是改了琴江畔,怎么人也来的这么慢? 季时宴已经绕着江畔码头这小小的地方转悠了好几圈。 不论是码头上的搬运工还是船夫,一开始都被他身上的那股卓然之气吸引了。 加上他又长得太好,难免连路过的妇女都连连驻足。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就见这位长得很好看,来路不明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阴沉。 那阴沉裹着一股肃杀,像是要将人吞并似的,亦或者稍微惹他不快,他都有可能抓个人过来杀了。 所以路边的行人由一开始的慢慢吞吞,到后来的马不停蹄。 一眼都不敢再看向这人的脸色。 在太阳渐渐西斜时,干脆连路过的人都没有了。 方圆一百米,无人敢靠近。 沈默犹豫着,想说让季时宴去旁边的茶棚歇歇脚,先坐一下,他试着联系一下谢雨。 但是季时宴脸色阴沉,他也是有心没胆。 “沈默,”季时宴突然开口:“你说她是不是耍本王?” 语气里,不论是怒气还是怨气,都感觉能让五里内的冤死鬼炸棺而起。 “属下觉得不会,”沈默小心翼翼道:“我就是觉得,咱们没有带钟姑娘过来,会不会王妃她在某一处暗暗观察到我们了,觉得我们不真诚?” “钟欣欣?” 从季时宴的表情看起来,他对钟欣欣真的是嫌弃极了。 “她出现了,本王自然会放人,担心个什么劲?本王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沈默沉默。 虽然您不是,但是王妃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是错吧? “本王说了,”季时宴信了沈默的话,认定卿酒酒就在附近,所以声量放的极其大:“我定然将人送回药王谷。” 可是过了半晌,只有林间的一只飞鸟窜出去,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 “咱们还是再耐心等等吧,也许王妃遇上什么事了也说不定。” “能遇上什么事?她就是耍我!” 季时宴恶声恶气地说完,手上的马鞭抽出去,瞬间将面前一颗巴掌大的树抽断了根,横砍成了两半。 “一刻钟内她要再不出现,就完了,本王的耐心可没那么多。” 沈默恨不得谢雨能出现在周围,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是两拨人,现在也该到了才对吧? 傍晚的江畔两边,有些人家生起了篝火,炊烟袅袅,甚至还有阵阵饭香穿入鼻腔。 狠话刚刚放完,季时宴不知怎么,像是福至心灵似的。 他回了个身。 望见江畔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艘船。 而那艘船里,跟江边的无数人家一样,缓缓地冒出香气。 而船中央的矮桌上,团团围着几个人。 两大,两小。 准确来说,有一个大的被反绑了双手双脚,正塞在船角落里,连嘴都被封了。 而那瞪大的眼睛,不是谢雨又是谁? 其余三个就不用说了,一袭青衫长发垂佻的女人,容貌惊人。 两个小娃娃一个眼睛比一个大,正开心地吃着小酥饼。 季时宴目眦欲裂:“卿酒酒?” 他立刻就要运功飞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被反绑的谢雨眼神一个劲地示意他: “有危险,快跑!” 第162章 那摆明就是要搞死他家主子 第162章 那摆明就是要搞死他家主子 季时宴刚腾空而起,要运功飞过去的瞬间,天空突然出现了几道黑影!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飞镖就跟不要命似的朝他飞过来。 沈默脸色一变,这瞬间的变故已经来不及细想是为什么了。 谢雨怎么会被抓住? 他不是一路跟在云琅和丸丸身后,不动声色的吗? 明明昨天他还传信给自己! 这些突然出现的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自从主子假死一次,借出丧的名义反杀了一波大的之后,就没有哪个没有眼色的再来找茬了。 小规模的刺杀,更不用说,沈默自己就可以挡掉。 可是这次——铺天盖地都是飞镖和暗器。 显然是冲着要命来的。 不会是.....王妃?! 正想着,沈默挥手砍了一个飞身过来的杀手,就听背后喊: “杀死季时宴!那姑娘给的额外十万酬金就归谁!赶紧上!” “杀啊!!!!” 季时宴眼底积满了杀意,冷眼扫过这些密密麻麻的人,但他依旧完好无损。 “杀了本王,就凭你们?” 这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笑,反手就杀了两个人。 一转身,他看向举着一杯酒,悠闲地靠在船舷上,一派淡定的卿酒酒:“你加了酬金,让他们来刺杀本王?” 万万没想到,多年后再见,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你派人跟在我们母子身后,又要叫人玷污欣欣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不会乖乖出来跟你相见的。” 玷污钟欣欣的事她都知道!? 沈默难以置信地看向谢雨,难不成是当时在场的那个大嘴巴漏出去给谢雨了? 谢雨这个软骨头,面对卿酒酒的时候向来都不大有骨气。 肯定是被逼问之下都说了! 这个傻逼,还让王妃绑起来了,还让她跟刺客沦为一伙,花钱买王爷的命! 该说不说,王妃要是去山寨当土匪头子,估计也是个有作为的大当家。 但是——“王妃!有事好商量!钟姑娘并没有怎么样!主子今日出门也没有带帮手——” 艹! 刚说完沈默就想自己的舌头咬断! 果然,那帮杀手一听说他们没有带帮手,就更加不要命地扑上来! 而且他们根本不管沈默,一心要取季时宴的人头。 卿酒酒靠在小船上,冷冷地不屑地一笑:“晚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欣欣。” “唔唔唔唔——!!!!!” 谢雨被丢在一边,为了引起卿酒酒的主意,使劲地用头撞着木板。 “娘——”一边的云琅怯懦地小声喊她:“他好像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云琅根本不敢大声招呼卿酒酒。 因为半天前—— 卿酒酒原本是要按计划去琴江畔赴约的。 但是这两日走下来,她总觉有些心神不宁,就好似背后总有人跟着一般。 于是她想出一计,打算不管有没有,先将人引出来再说..... 然后就引出了两个奶包子。 丸丸一看见她就先捂住了屁.股,喊:“娘亲好啊!” 卿酒酒差点动气将她给扔进江里去。 为什么她这么小,胆子却这么大,敢跟着云琅走这么远的路。 这不怕死的性子究竟像谁?? 但是随即,她觉得不对。 “不是你们。” 云琅还在担心挨揍,闻言道:“啊?” 卿酒酒俯下身,声音放的极轻:“你们背后有人跟着,你们带了药王谷的人?” 那绝对没有,云琅要甩掉药王谷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卿酒酒随即明白,轻功这么高,让云琅都没有察觉的人,应当不是药王谷的人。 可是不是药王谷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随即,卿酒酒想到一个可能。 季时宴个鸡贼货,如果他不能确定自己已经出发,想来这七八天不可能这么安静。 但是如果确认了,说明——他有眼线在四周。 他身边轻功高的,一个沈默,一个谢雨,又都是心腹。 沈默一向跟在季时宴身边的时候多。 谢雨既然没死,那次又在药王谷冒了头,那他很可能就被派出来了。 是谢雨就好办了,要引出他,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卿酒酒假装无动于衷,带着云琅和丸丸正常赶路。 随后去了一家茶楼。 卿酒酒去了趟人家的后厨,出来才开始点菜。 她问掌柜:“都有什么好菜?” 掌柜的连忙道:“咱们店呀,不做常规菜,都是些稀奇东西,八宝珍糕,龙凤糕,七彩糖......” “好耶!”丸丸双目放光地鼓掌:“我都要吃!” 这些东西上来,果然五彩夺目,丸丸吃的满手都是甜腻。 而后他们付了钱,卿酒酒继续带着丸丸赶路。 只是饶了一圈,卿酒酒又从店后门回去,果然就见谢雨在认真地研究‘菜单’。 看见卿酒酒,谢雨简直惊悚了。 他刚刚跟在店门外,听见他们母子三人吃的好东西,越听心越痒,忍不住等他们走了自己吃上一顿。 反正他合计过了,自己能赶上卿酒酒的。 可是谁想到,卿酒酒居然给他下套! 在那千钧一发之间,谢雨正想遁走,而丸丸小手一掏,一个小丸子扔在桌上。 “烟雾丸!” 谢雨面前被一阵烟雾罩住,而后他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再醒过来,就被反绑了双手双脚。 “你们骗我的!”他怒不可遏:“那个菜单根本就是你故意的!利用我爱吃的天性设计我!” “你不也骗我了?”卿酒酒凉凉地看他一眼:“假死开心吗?” “......” 谢雨说不出话。 那时候他确实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是突然又被主子一杆子叉走了,说不许告诉卿酒酒。 主命难为,他除了遵守还能怎么办。 “我不跟你废话,钟欣欣人呢?” 谢雨怯怯地看着她:“你见着主子,他自然就将人给你了。” 卿酒酒才不信季时宴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让她过来带个人。 那个疯子绝对没那么好心。 “他折磨欣欣了没?”卿酒酒掏出一柄短刀抵在谢雨的脖子上:“说!” 季时宴发现钟欣欣跟她一起合伙骗他,保不齐会对欣欣做出什么来。 而且这人本来就有点变态心理,不然能把人姑娘的头发都给剪下来? “没有。”谢雨飞快地说完,而后躲避了眼神。 这样子,分明就是有! 卿酒酒怒急攻心,吓他:“快说!” “真没有,没打也没骂,”谢雨纠结道:“就是主子逼问她这个小女娃的生身父亲是谁,她不可能说,主子就——” 卿酒酒感觉自己背后都是冷汗。 “主子就吓她,要将她扔给牢里那些俘虏,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卿酒酒直接将他的嘴封了,面上都是森寒冷气:“季、时、宴!” 那摆明是要搞死他家主子的表情。 第163章 落水 第163章 落水 后来的事情,就是卿酒酒调动了杀手,加价十万要季时宴的命。 她实在没有想通季时宴怎么能变态到这个份上。 一个姑娘家的贞洁,放在他眼里算什么? 但是也不指望他能知道。 毕竟当年他连对卿酒酒用凤凰胆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卿酒酒是真相信他能叫一帮俘虏要了钟欣欣贞洁! 那对钟欣欣来说,一定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怕。 她了解钟欣欣,涉及到她的事情,她是不会告诉季时宴的。 在她眼里,季时宴就是个恶魔一般的存在。 所以..... 卿酒酒寒光一闪,根本不理会一旁唔唔唔唔不停的谢雨,快速地布下今天的这场刺杀。 人为财死。 这些杀手知道季时宴没带随从,只会不余余力地扑上去。 云琅几次看向卿酒酒,想打开谢雨的嘴巴又不敢。 丸丸倒是看热闹看得非常开心,还拍着小手助威:“打他!打洗他!” 她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帮人助力杀自己的亲爹。 反正她又不差爹。 这个爹贼讨厌。 “王妃!”沈默眼见这人只多不少,疑心卿酒酒这是将半个江湖的人都喊过来了:“钟姑娘真的没事!” 刀剑声中,沈默这句话倒不是非常显耳。 但是卿酒酒还是捕捉到了钟欣欣三个字,她不太相信地问云琅:“他说什么?” “他说钟姨没事。”云琅的眼睛一直跟着季时宴走。 即便他跟卿酒酒的感情更深,可是那是他亲爹。 他跟丸丸不一样,丸丸一天也没有在季时宴身边过。 而自己小时候中了噬心蛊,很长一段时间却是靠着季时宴的心头血过来的。 要是眼睁睁看他死在面前,云琅自认有些做不到。 但他又不敢劝卿酒酒停手。 当年娘亲受了多少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要是出声,对娘亲不公平。 于是他只能屏息看着季时宴和沈默单打独斗。 “没事是什么意思!?” 沈默抵挡之间,高声怒吼:“谢雨那蠢货根本没说全,王爷后来没让下手!” 谢雨:“......” 缩在角落,弱小无助。 不是他不想说全,是卿酒酒根本不给他机会! “钟姨没事!”云琅兴奋地从矮桌上起来,将谢雨的塞嘴布取了:“你说吧,怎么回事?” 谢雨:“......我说。” 昨日出了牢门,只听见里边一声女人的惨叫传来。 季时宴顿了脚,回眸望了一眼。 沈默撇向那失了全部血色的钟欣欣:“主子,这——您明日就要见到王妃,就不要......” 他想说就不要干出这种事了吧? 你再疯下去,王妃就算还活着,她可能跟你回王府么? “没死不就行了?”季时宴不耐烦又有点犹豫地凶恶道:“本王可没承诺过完璧归赵。” “......” 又走了两步,季时宴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脚。 “罢了,要是不堪受辱自尽了,她知道了又要跟我闹,就关着吧。” 沈默再一次:“............” ** 谢雨瘫软在地上:“就是这样,别的再没有了,主子确实没让人碰钟姑娘。” 季时宴还带反悔的? 卿酒酒一百万个不信。 但是仓促间,只听江面上一阵闷哼传来! 季时宴似乎是手臂受了伤,被飞镖打中,一道血弧涌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卿酒酒面前一道浅蓝色的身影一闪。 她急剧变色:“云琅!回来!” 丸丸尖叫:“哥哥!!” 见季时宴受伤,云琅到底是忍不住了,提着他的小短剑就冲上去。 ‘锵’一声,挡开季时宴身前的一把暗器。 季时宴见他过来,面色有一丝复杂,不顾身上的伤,长臂一伸,将云琅抓过来,单手狠狠摁在怀里:“别来添乱,去你娘那。” 他极速带着云琅落了地,到岸上。 这一番缠斗和喊话,有些杀手已经看出名堂来了。 那个出钱要承安王命的女人原来是以前的承安王妃,而那蓝色身影,就是当年的世子。 ——杀不死季时宴,抓一个世子当人质,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一时间,因为云琅的现身,所有的人都朝着他扑了过去! “抓那个小的!” “云琅!你们住手,伤到他,我一分钱都不会付!” 一个杀手一声狞笑:“王妃娘娘,有了这个小的做诱饵,要了承安王的命,我们就有一百万金,不差那十万了。” 妈.的,说毁约就毁约。 卿酒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不小心把云琅搭出去了。 她怒不可遏,一刀劈开谢雨身上的绳子。 谢雨就如箭一样窜了出去。 卿酒酒又掏出腰间药王谷的信号令,发射出去求援。 “季时宴!我儿子要是有事,你给我等着!” 季时宴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 这个女人,曾经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女人,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似乎被刺杀的恼火瞬间就消了。 但是杀手实在太多,他和云琅很快就被打散了。 云琅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砍起人来毫不犹豫,剑上都饮了血,显得有些血醒。 只是他到底年纪太小了,抵挡的渐渐有些吃力。 又一个暴起之后,一个杀手的剑尖直指他而去,云琅提剑去迎—— 然而那杀手竟然在转瞬间改了招式,直接伸脚将云琅一踢! “呃!” “云琅!” “住手!”季时宴爆起! 可是没用,云琅最怕被人伤到内脏,他从小身体就不好。 这一下,让他直接被踹落进了江里! 卿酒酒肝胆俱裂,想也没想就跟着跳进了江里!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季时宴其实已经捕捉到了卿酒酒的意图,但是冲去船上拦她的时候还是错身而过。 ‘噗通’,两道水花溅起。 卿酒酒只留下一句话:“照顾丸丸!” 青衫很快被水窝搅的不见。 呦呦鹿鸣: 卿酒酒此刻只想说三个字: 第164章 背叛 第164章 背叛 “卿酒酒!” 季时宴少有的脑子一片空白。 上一次从滨州赶回王府,那种只看见两具焦尸的恐惧又一次笼罩在他头上。 甚至还有上上次,卿酒酒坠崖前,那睁大的双瞳和不解的眼神。 每一次,他觉得两个人可以有好转的时候,都会发生新的变故。 这一次—— 他想也没想,就要冲着方才那漩涡扎进去! 然而刚一动,只觉得腿上多了个重量,拽着他用不了力。 低头一看,一个卿酒酒的缩小版肉脸正嚎啕大哭,双手双脚都缠在他的腿上。 “呜哇哇哇哇,还我娘亲,坏人!大坏蛋!” 她一张脸都哭皱了,哭的季时宴更为烦躁,抬腿就要踹过去! 然而抬起的脚还是没动,只将她狠狠从自己的腿上扒下来,扔给仓促飞奔而来的谢雨。 然后再没有犹豫,猛地栽进了水里! “主子!” “王爷!” 此时,药王谷四散的救援纷纷赶到,很快与杀手厮杀在一起。 沈默杀红了眼,瞥见季时宴也跳进了江里,他越发地用了狠劲,砍掉面前的人,冲着谢雨爆喝:“带着小姑娘去找救兵!” 情况万分紧急,根本经不起耽误。 谢雨怎么会不明白现在经不起犹豫,于是抱着丸丸转身就走。 “娘亲,哥哥呜呜呜呜呜!” 丸丸是真的害怕了。 卿酒酒和云琅说不见就不见,虽然她年纪小,可是也知道,那江水有多深,有多危险。 而且方才娘亲和哥哥,几乎是刚刚掉进水里就被漩涡卷走了。 她好害怕。 更恨那个王爷了。 要不是他,娘亲和哥哥根本就不会有事的! 谢雨一路拔足狂奔,他轻功上乘,而且那些杀手不是冲着丸丸来的,要逃脱容易的多。 但是—— 王爷落水,王妃落水,世子落水。 这事儿现在越发大条了。 那些杀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更加卖力地去水中找王爷他们。 一旦让他们找到,王爷水性不佳,定然会有大危险。 跑。 跑快点。 跑快点找到救兵! 一刻钟后,琴江畔的场面更加混乱,所有杀手都拼命地往水里扎。 可是水面上始终不见季时宴卿酒酒或者云琅的半点身影! 药王谷的人虽然已经勉力相助,不过刺客太多了,他们有不是专业的杀手,所以很快就落入下风。 沈默已经是强弩之末,眼见一堆堆人往水里扎,他又急又怒。 若是王爷在水中出了什么事,这事就大发了。 可若是王爷此刻不在水中,他们恐怕也撑不到援兵来的那刻。 不管是那种,今日都陷入了死地。 半个时辰后,钻入水中的杀手始终没有找到季时宴的身影。 江水向东流,离开码头的位置,水流又深又急,并且水速非常快。 此时又已经入了夜,就连视线也变得稀薄,根本难以视物。 就连那些杀手,也有些犹豫着不敢再往前。 又过了一个时辰,身后隐约传来马蹄声。 大部队来了,应当是谢雨找了人来。 果然,不一会儿副将容锦就在码头露了面。 他一看面前的景象,勒停了马,翻身下来。 沈默身上到处是被砍伤的痕迹,一看容锦带来的人,有些不满:“容将军,怎么才这几个人?快派深谙水性的人下去救王爷!” “沈亲卫不要急,”容锦三两步上前,扫视了一眼周围:“王爷受伤没有?” 他扶着沈默,要带他先去平地休憩。 “伤了,这些人有暗器,所以一定要尽快将王爷救上来,他不谙水性!” “沈默哥!快跑!” 此时一道声音急促传来,带着惊慌失措和焦急。 竟然是谢雨的声音?! 可是方才没有看见谢雨,他人在哪? 快跑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心念电转,一丝刻骨的怀疑涌上心头。 远处举着火把的几个容锦带来的将士瞬间逼近。 借着火把的光,沈默看清容锦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心底大喝一声不好,抬脚就将容锦一踹,自己借着余力飞上了方才卿酒酒停在湖心的船。 “容锦,你要反!?” 难怪,就带这么几个人,难怪一下马,不先急着派人找王爷,反而先问他王爷有没有受伤! 这人故意的! 容锦手一挥,脸上的森寒不再加以掩饰,神色冷峻道:“我当然知道王爷不谙水性,既然受伤了,那你们就去搜,将王爷的尸首带回燕京!” 这波窝里横来的猝不及防。 沈默难以置信:“你疯了?这些年你一路做到副将的位置,王爷待你不薄,你想要什么?!” “有他在一日,本将就终究只能是副将。” 容锦身上穿着铠甲,他招手让手下拿来弓箭,上弦,对准了沈默:“他若是死了,陛下就会将主帅的位置给我。” 原来是这样! 小皇帝这两年在燕京,而王爷在外征战,竟然不知道他已经不甘,而有了这些心思。 收买容锦,许诺他帅位? 那这些年王爷的行踪,岂不都被容锦告知给了小皇帝? 难怪,难怪外界会传,说季时宴的项上人头一百万金,是小皇帝出的价。 可是季时宴这人用人不疑,却是从没有怀疑过容锦。 想到这沈默不禁暗骂一声:“你早就有这个心思,等的就是捡漏?谢雨那儿的舌根,也是你让人去传的,是不是?” 容锦手掌一摊,承认的毫不的避讳:“对啊,就是我,我料想以那位王妃的性子,定然不会眼见她的好姐妹受辱,即便没有受辱,也不会咽下这口气,你看,这盛世,如我所料。” 沈默怒骂:“你卑鄙!枉费王爷对你如此提拔!” “他季时宴摄政掌权,怎么不说天理不容,我这是为民除害而已,而且我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谢雨去求援的时候,带人过来捡个人头罢了。 真正要季时宴死的,不是这些江湖杀手。 而是当年被他一手带大,如今稳坐皇位的小皇帝,江北织。 说完,容锦面容一肃:“你也不过是季时宴的走狗,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将?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再没有犹豫,手中的利箭离弦! 第165章 好好活着 第165章 好好活着 很冷。 初冬的江水几乎刺人骨头。 卷进肺里就更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传满全身。 卿酒酒艰难地吐出一串泡泡,眼睛被水流冲击的根本睁不开。 可是睁不开也得睁,她跟云琅被漩涡一下子就卷进了江中央,这里的水太深,稍有不慎的就回不到岸上。 看到了! 蓝白色的绸缎,是云琅的衣服! 卿酒酒当年在队里,好歹也是水陆空三栖全能选手。 她奋力朝目标游过去,一把捞住了眼前闪过的绸缎。 云琅还剩一点微弱的神志:“娘、娘亲。” 卿酒酒亲了一下云琅的额头:“别怕,娘亲在。” 单手将他揽在怀里,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江岸上微弱的火光传来一点。 离得太远,手上拖着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游过去。 突然,眼睛扫到不远处漂浮而来的一根浮木。 那根木头跟他们一样,被水流卷的上下浮动,但是始终保持飘在江面。 只要抓住....只要抓住,起码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被水冲到深处窒息而死。 “娘亲,”云琅碰了碰卿酒酒湿漉漉的脸,他的情绪有点崩溃:“对不起,都是云琅冲动。” 要不是他没忍住,不忍心看季时宴真的被杀手杀死,娘亲就不会跟着他跳下来。 他们就不用在这个深夜漂泊在江面,九死一生。 “儿子,你先别道歉,娘亲努努力游到那根木头前,你一定要用尽全力狠狠抓住,听见没有?” 今夜就连月亮都被笼罩进了乌云里,视线差到三米外已经一片黢黑。 云琅细微地在卿酒酒怀里点头。 双脚踩不到实地,稍微不用力就会沉下去的感觉太糟糕了。 卿酒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用手拨开水中的阻力,奋力游向那根浮木—— 终于,命运的齿轮也算偏向了她一回。 那根浮木被巨大浪狠狠一拍,一端朝着卿酒酒冲来。 卿酒酒看准了时机,送出云琅:“抓稳,爬上去!不准死!” 云琅没有辜负卿酒酒,双手双脚缠上浮木,在水底三百六十度翻了个个之后,稳稳地坐在了浮木上! 然而惊喜不过是一瞬间,坐稳后的云琅回眸一看,卿酒酒的衣角已经被水卷进了漩涡,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娘 !!!!娘亲!!!!” 他才知道,方才卿酒酒要用尽力气才能将他送上浮木,而她自己是完全没有东西可以借力的! 所有力气都给了云琅之后,她势必会被这无情的巨浪卷走。 “娘!!!” 云琅肝胆俱裂,刚想放手,可是又想起卿酒酒留给他的最后三个字。 不准死。 他救不了任何人,一旦放手必死无疑。 可是娘亲不见了,她被水冲走了! 云琅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江浪同样将他带往远方。 而一层大浪刚过,在云琅抓住浮木的地方,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 季时宴双目通红,环顾了四周。 他刚刚明明在恍惚中听见了卿酒酒的声音....可是再一个沉浮,卿酒酒却又不见了。 “卿酒酒!云琅!” “卿酒酒!!!!” 季时宴狂喊了十几句,不断地搜寻他们母子俩身影。 “爹...爹!” 远处传来一道微弱的回应。 是云琅! 季时宴狠狠吐了一口水,朝着声源处寻去:“云琅!” “爹!” 月光冒了头,一道清冷的月色撒在江面上,季时宴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紧紧趴在浮木上。 可是他的周围,却没有看到人。 卿酒酒呢? 卿酒酒去了哪里? 季时宴快速游过去,触碰到浮木的瞬间,一道更大的浪头打过来。 以往遇到危险,总有一群人冲在身前。 但是第一次,季时宴想也没想就跃出水面,用后背帮云琅挡住了冲刷而来的巨浪。、、 听到季时宴胸腔里的一声闷哼,云琅被他紧紧护在怀里。 而后季时宴半点也没有耽误,脚尖轻点水面,朝着岸边飞身而去。 他们已经被浪冲了很远,这里明显是个江水的拐弯处,隔绝了码头的厮杀。 连一点刀剑碰撞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云琅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双脚着陆后也不放开搂抱着季时宴的手。 他埋在季时宴的颈侧,第一次哭出来:“娘、娘亲她为了救我——” 三言两语间,云琅将卿酒酒为了将他送上浮木,自己被浪冲走的事说了一遍。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江里的凶险。 夜里都是涨潮的时候,又恰逢今夜风大,江浪简直一波接着一波。 就算卿酒酒没有受伤,可她一个女人的体力,也撑不了多久。 月色下看不太清季时宴脸上神色,他的双唇已经微微有些发白。 方才那场厮杀,本身就让他受了伤。 刚才在江里也是勉强撑着一口气。 听完卿酒酒的遭遇,他眼底更是一片讳莫。 他放开云琅,拍拍他肩:“我先生个火。” 所幸岸边有些散落的干木柴,火生的很快。 季时宴查看了云琅的全身上下,发现他没有受别的伤才松了口气。 估算了一下,他跳江的时候,谢雨在那小丫头的身边。 他与沈默应当知道分一个出去找救援。 只要回了军营,带救援前来,应当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但是到现在都不见援兵的动静。 有一种冥冥的猜测在心中成型。 沈默谢雨那儿遇到了麻烦。 火光烤的父子两人神色都同样严峻。 尤其是季时宴,他生完了火,交代云琅:“衣服干了就隐下行踪,到附近农户躲起来,回药王谷。” 明明季时宴的军营离得更近,云琅问:“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援兵吗?” “估计出事了,你能找到沈默谢雨最好,找不到就回药王谷。” 云琅简直不敢相信季时宴的敏锐,为何笃定出事了? 情况紧急,解释再多也无用。 季时宴将身上统领三军的虎符扔给云琅:“若我没回来,就拿这个跟大周皇帝换东西。” 三十万大军,就算出了什么差错,没有虎符也号令不了。 小皇帝刚刚掌权,他会乐意跟药王谷合作的。 他刚要走,又被云琅抓住。 他儿子一张脸很像他,只有眼睛很像他娘。 “爹,你为什么非要抓了钟姨?” 云琅有些懊恼:“你若是不抓钟姨引娘出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季时宴握紧掌心,有一瞬间的怔忪。 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跟卿酒酒走到今天,似乎很容易就陷入这样的僵局里。 他想弥补,可每一次都山穷水尽,似乎让卿酒酒受更多的伤。 “云琅,”季时宴在他的眼睛上抚了一道:“好好活着。” 说完,人转瞬扎进水里不见了。 第166章 血夜 第166章 血夜 云琅在原地呆了半晌。 直到季时宴落水那一处的漩涡又被另一道浪盖住。 风一吹,没有烤干的衣服有点冷。 他想起刚刚季时宴的触碰,有点轻柔地擦过他的眼睛。 他爹从来不做过这样的动作。 带着一点亲昵,又有点珍惜似的。 很小的时候,云琅有记忆以来自己就在别苑,陪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嬷嬷。 那个嬷嬷对他不好,给他吃的经常都是冷食。 到两岁云琅也不会说话,她越发的不耐烦。 直到卿酒酒回来了,他才感受到温暖,但他爹一直恨不得杀了他们娘俩。 他知道季时宴不喜欢子嗣。 可是后来娘亲坠崖,自己身中噬心蛊,季时宴又不知道怎么转性了。 云琅有一年多过得恍恍惚惚,醒来被噬心蛊折磨的痛不欲生,抓心脑飞,卿酒酒又不在身边。 意外的是,每次醒过来抱着他的人都是季时宴。 他显然不会抱孩子,很多时候把云琅勒的很疼。 他很想娘亲,可是娘亲不在。 他嗜血,喝了血才能短暂地压制噬心蛊的发作。 起先季时宴也只是割开手指头让他吮吸,后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心头血是噬心蛊的克星,就开始割开他的左边心口。 那一年的事情太模糊了。 好像王府过了一个很冷清的年。 云琅向来住在别苑,冷清习惯了。 但是他记得,娘亲在身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周围叽叽喳喳很吵闹。 那个偌大的王府也会因为娘亲鸡飞狗跳。 但是一切随着娘亲的消失都沉寂了下去。 那一年的除夕,云琅难得清醒。 几个月的以血喂养,让他对季时宴这个亲生父亲产生了根本不能违抗的亲昵。 甚至除了他谁都不行。 他有限的记忆里,抱着他的人总是季时宴。 他不会哄自己,但是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睡。 云琅对季时宴的感情很复杂。 身边很多人,尤其是卿秀秀,每回见着他,只要季时宴不在身边,她都要嘲讽一番。 她说娘亲是被季时宴害死的,从悬崖上掉下去死了。 留着他在王府,只是因为季时宴那么一丁点的恻隐之心而已。 虽然云琅年纪小,大体也能听懂一些。 王府的人都说他是孽子,当年还是被季时宴强迫娘亲生产,才造成一身病根的。 季时宴不喜欢甚至是厌恶他。 跟他的娘是谁也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因为季时宴根本就不喜欢子嗣。 他小时候曾经被老王爷和老王妃多番虐待,对季家的子嗣有着格外的厌恶。 云琅听在耳朵里,也信了。 但他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自己中了噬心蛊,季时宴没有将他一巴掌拍死? 他虽然嘴上从没有说过,可是每次抱着自己的时候,都会抬头望院子里的月亮。 他们长得很像,沈默都说,他只有一双眼睛不像季时宴。 可是季时宴却格外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 云琅不懂。 如果季时宴对他只有厌恶,那为什么一次次割开心口的那块肉呢? 子嗣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一次季时宴刚给云琅喂完血,抱着他在院子里拍哄。 云琅突然抱着他的脖子,呓语了一声:“娘亲。” 拍他后背的手就顿住了,久久地停在他的背上, 那其实是云琅很无意识的一声,他也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应。 娘亲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他受噬心蛊的折磨又太狠,其实小脑袋忘记了很多事情,也难以捕捉人类身上微妙的情绪变化。 可是那天,抱着他的季时宴却埋首在他脖颈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让云琅觉得,季时宴似乎有点伤心。 云琅想不通的事情很多,他爹对娘亲的伤害也很多。 此生不见是正常的,可是他刚刚为什么又从他爹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伤心? 就好像,这统领三十万大军的虎符对他而言不是重要的东西,他轻易就可以舍弃。 就好像...自己这个儿子也不见得是对他很重要的人,所以他一转身就扎进水里去找他娘了。 云琅盯着掌心那枚对他来说有些硕大的虎符出神。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亮光,一簇属于药王谷的信号直升入夜空。 那道信号末尾,坠着一道粉色的长烟。 云琅眼睛一亮,这个信号,西北方向,是丸丸的! 药王谷中,娘亲为了区分每个人的身份,都有在信号弹上做标记。 他的自然是蓝色的长烟,其余的也有分形状和颜色。 而在刚才码头打斗时,卿酒酒放出的则是属于她身份的红色。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赶过来这么快。 因为是谷主的号令。 而丸丸的信号弹,却是不曾发射过的。 这代表,丸丸现在人是安全的! 云琅收起虎符,记着季时宴方才说的话。 朝着那道信号的方向走了一阵,穿过江岸不出意料是一片山林。 山林适合藏身。 但是也因此,云琅越发知道,季时宴说的出事了只怕不假。 丸丸再怎么也应该是在码头那个位置,而现在人在山林,则代表有人带着她躲起来了。 能给丸丸造成威胁的,不会是刚刚那帮杀手。 而只在他步入山林的那一瞬间,江岸两边就瞬间多了许多火把。 那些火把不言而喻,只可能是找季时宴。 可是——云琅躲起来看了一阵,发现这些人分了两波。 一波是杀手,一波是穿着铠甲的将士。 其中有一小波将士,甚至发现了方才的火堆。 幸好云琅机敏,因为身上的虎符不是简单事物,为了不被人追查。离开时他已经将脚印毁掉。 而那将士中有个将军打扮的人,身边的人叫他容将军。 那容将军一脚将火堆踢翻,骂了一句:“一定不能让他有命回燕京!” 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当是季时宴的人才对。 难道他爹说的出事,就是这些人反过来要治他于死地? 那波人查探一番无果,大概以为季时宴已经上了岸,于是兵分两路,一路向内陆查探,一路则继续水路搜查。 看样子,是非要找到季时宴不可了。 云琅踩着一地枯叶,边盘算着,边往西北方向探查。 直行二里,他敏锐地在夜色中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第167章 原来你们在这儿 第167章 原来你们在这儿 有人受了重伤。 云琅眉目一凛,手握住自己仅剩的随身小刀。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丸丸,这孩子从小就机灵,遇见不对就会钻缝子跑。 跑不过也还有身上带的防身的草药和小玩意。 对她来说脱身应当不是问题。 发了信号弹,说明现在的情况她跑不了。 又走了几步,树叶和枯枝被踩出一阵吱嘎声,在寂静的夜里,莫名有些恐怖。 远处的山鹰也叫,伴着那股血腥味,渗人极了。 而云琅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的脖颈上,被人抵上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血腥味更浓地窜入鼻尖,代表就来自身后这人。 他受了重伤。 并且在受了重伤的条件下,依旧能轻功卓然,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自己背后。 只是夜色太暗,根本连人的轮廓都看不清。 这人—— 云琅不动声色地用指尖甩出两根银针。 只听一声闷哼,匕首掉落在枯叶上,身后的人随之跪倒在了枯枝上。 “沈默?” 云琅辨别出了沈默的声音,在他即将倒地时,伸手一拦,摸了一手的血迹! 那声闷哼即便是收着音,也不难听出是沈默的。 只是这个跟在季时宴身边,向来武功高强的人,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显然,方才是经过一场恶战。 “哥哥!”一道试探而又惊慌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 丸丸的声音听起来要哭了。 云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是哥哥。” 随即一道小身影就从暗处窜出来,扑到他身上,呜呜地哭:“哥哥,吓死我了!” “别怕,哥在呢。” 云琅揽着她,确定丸丸身上没有受伤,又蹲下去查探沈默的伤势。 此时适应了黑暗,树梢的月亮又被风吹开了,可以勉强看清枯叶上浑身是血的人。 “就只有你们吗?方才发生了什么?” “不!不是!”丸丸拉着云琅的手,要将他往另一棵大树干后面拽:“哥哥,谢雨哥哥也受伤了,他好像快死了!” 丸丸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方才哥哥没有来的时候,她在这两个浑身是血的人中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亲掉进江里了,那个很坏的男人也掉进去了。 她被谢雨带着回营地找援兵,可是走了一半,那个姓容的男人居然想将他们抓起来。 幸好谢雨轻功了得,带着她一路奔逃。 即便是这样,他带着一个丸丸也受了伤,一支箭穿过他的下腹。 所以他们到码头的时候,自然就比容锦那波人要慢。 即便沈默察觉了不对,谢雨也只来的及喊那一句快跑。 但还是来不及。 弓箭手朝沈默放弦那刻,谢雨只能将丸丸暂时藏好,而后飞奔出去—— 结局就是他浑身上下中了五六只箭,堪称靶子一般,才将沈默从码头救出来。 沈默也受了伤,只是幸好没有被射中要害,才有力气勉力带着她和谢雨躲到这个山林里来。 入了夜,山林里要搜人实在太不容易,而且沈默和谢雨不是容锦的最终目标。 季时宴才是。 因此派来追踪的一拨人被沈默杀死之后,他们再也走不动了。 只能暂时躲在这里。 幸好丸丸身上还有信号弹。 “幸好哥哥没事,”丸丸哭的一抽一抽的:“娘亲呢?快让娘亲救救谢雨哥哥,他快死了呜呜呜。” 对于丸丸来说,这个谢雨哥哥是跟她九死一生的小伙伴。 要不是带着她,他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的。 丸丸对自己看重的人都不会舍得让他死。 云琅不敢耽误,扫视了一眼四周。 药王谷的人一定还有在附近的,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赶不过来。 他必须要先给沈默谢雨紧急疗伤。 学着方才季时宴的样子,他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而后去查看谢雨的伤势。 谢雨几乎被箭戳成了血窟窿,他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脸色青的犹如死人。 “他还有气息,丸丸给他喂过护心丸?” 丸丸赶紧点头,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将自己平时很宝贝的药囊取下来给云琅:“止血丸,护心丸都喂了,但是箭头取不出来。” 她年纪太小了,看见这些血淋淋的伤口,根本不敢动。 “丸丸真厉害,幸亏你及时做了措施,”云琅一脸沉着地剥开谢雨的衣服。 他动作麻利,虽然皱着眉头,可是丝毫不见惊慌。 明明不过七岁的年纪,可是手法娴熟如同老大夫。 丸丸原本慌乱的心,看着云琅的动作渐渐安定下来。 取箭头的时候,拔出一个,云琅就被溅射出来的血蹦一脸。 丸丸就举着自己的帕子给他擦。 他们身上都有卿酒酒备好的药囊,里面简易的治疗工具都有。 伤口是三角口,需要缝针,丸丸就在一边递工具。 “幸好,都没有伤到要害的部位。” 处理完谢雨的伤口,云琅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夜下来,兵荒马乱。 月亮已经西斜,空地上都是血迹。 “世......子。” 此时,倒在另一边的沈默呢喃而出两个字。 云琅立刻过去,发现沈默的伤要轻一些,但是他的脖颈处,又一道被利箭擦过的大伤口。 皮肉翻开,堪堪擦过大动脉...... “先别说话,”云琅给他包扎伤口,沉着地道:“我知道你们军队出事了,是那个姓容的,对么?” 沈默半昏半醒,听见他说的,意外睁开眼睛:“你——” “我跟他擦身而过,你们还有可用的人吗?除了军营里的?” 现在的关键,不是容锦反不反,而是他们必须找到能用的人,去找他娘和季时宴。 如果被容锦抢先一步,那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而且,江水幽深危险,即便不是人为,他们若是在水里受伤,那也很有可能回不到陆地上。 他很担心。 沈默原本以为大敌当头。 可是现在七岁的小世子蹲在自己面前,手脚麻利地给他治伤,又沉着冷静地说应对之策的时候。 沈默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了。 当年那个窝在王爷怀里,被病痛折磨哼唧的小世子,居然已经是臂膀宽阔的模样。 他刚想说话,可是—— “原来你们在这儿。” 呦呦鹿鸣:能不能给我星星鼓里一下,都没有人看了哭唧唧 第168章 老子缺个儿子 第168章 老子缺个儿子 云琅背对着那道声音,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背脊,可听完又莫名一松。 丸丸已经扑了过去:“爹爹!” 谢时就是在这时如神兵天降。 他在药王谷得知云琅和丸丸偷跑出来已经是好几天后,紧赶慢赶,今日才入了大周的地界。 然而刚进来他就知道出事了,因为联系不上卿酒酒。 后来入了夜,看见丸丸发的信号弹,这才循着找过来。 说不及时倒也算很及时。 他查探了沈默谢雨两人的伤势,发现云琅虽然年纪小,可是却处理的非常完美。 这两人只要好好养上一阵,待伤口愈合,就没有大碍。 可是就如同云琅说的,现在的棘手之处根本就不在这里。 而是下落不明的季时宴和卿酒酒。 “他将三十万兵符给了你?!”谢时有些讶异。 当年还在燕京的时候,他跟季时宴没少打过交道。 因为是小皇帝身边的人,而季时宴又是当年小皇帝很信任的人,所以接触的都是季时宴处理政事时的样子。 他专权,当仁不让,几乎到了有些蛮横的地步。 那军权是季时宴的立身之本,即便小皇帝是君,他是臣,都从未想要归还过。 豪横的就好似这兵权天生是他季家的东西。 可如今,他居然给了云琅。 先不说生死,就凭当年燕京城里,季时宴跟卿酒酒的那些羁绊,谁都知道,这位王妃和小世子不得季时宴的心。 还不如那位养在王府的侧王妃。 后来火烧王府的事就不说了,再怎么计较,卿酒酒也是被他逼死的。 所以在谢时看来,他不可能将比命还重要的军符交给云琅。 但他不光给了,还一头扎进水里,为了找卿酒酒失踪了。 “我召集药王谷的人,一路往下游搜寻,一定将你娘找回来。” “这个。”沈默突然从他残破的衣裳处摸出一块碧玺,颤着手递过来:“快马回王、王府......” 谢时接过来,那上头除了一个季时宴的宴字,别无其他:“亲令?做什么的?” 云琅方才有问到沈默,王府还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他还没来的及回答。 看着沈默就要疼昏过去的样子,云琅主动道:“私兵?我爹自己的兵?” 谢时微微睁大眼睛。 沈默眨了一下眼,当是回答。 这本是王爷的身家性命,他最后的退路和保障,不到万一是不能面世的。 可是既然他将虎符都给了小世子,那想必就是绝对的信任。 父子俩个,有什么好怀疑的。 可是不论是在大周还是别国,按现如今的律法,敢养私兵,无异于脑袋上写了‘我要反’三个字,一旦泄露出去,都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而季时宴,竟然还敢将私兵养在都城燕京?! 这胆子着实太大了,还是说,他确实有谋反的心思? “兵分两路吧。”云琅看向谢时:“谢叔叔,辛苦你带私兵去搜找我爹娘,我留在这儿,等沈叔叔恢复一点,我跟他去军营,有虎符在手上,大军即便接到我爹的死讯,也未必会听容锦的调遣。” 容锦定然是很着急要找到季时宴,比谁都着急。 因为一旦季时宴的援兵到了,或者说他一旦没死返回了军营,这对容锦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他奉小皇帝的命,可这命令本就有违人伦,小皇帝不可能给他诏书,只有口令。 所以一旦让季时宴返回军营,而他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就会变成枪把子。 容锦自己的兵力有限,自保都成问题。 季时宴毫不犹豫就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会比所有人都积极要找到季时宴,找不到季时宴,找到卿酒酒也行。 有人质在手上,就不用怕了。 谢时听完云琅冷静的分析,发现自己要补充都没有可以补充的地方。 这孩子小小年纪思维已经如此缜密,长大以后定然更加了不得。 默契达成,分头行动。 十日后。 大周边城,琴江一路,个个关口都贴满了通缉符文。 那符文上的人,画着的赫然是卿酒酒的脸。 绝色的一张脸,一双含情眼画的尤为形象。 路过出城进城的人都被仔细盘查,老幼妇孺,商贾官差,一个都没有放过。 声势颇为浩荡。 甚至过了两日后,通缉下也附上了悬赏金额。 十万金。 “嗤,十万金。” 一声轻蔑的嗤笑传来,随即一张画着卿酒酒的脸的通缉令被拍在一张虎皮桌子上。 一张算不上凶神恶煞却颇为恶霸的脸露出来,左眼上一道贯穿一张脸的刀疤,显得他更加不可接近。 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意。 手下点头哈腰:“是是是,十万金,好多钱呢老大。” 他丝毫没有听出自家老大语气里的不屑。 “你去榻上瞅瞅那个女人——”被叫老大的男人指着另外一张披着虎皮的贵妃榻:“去瞧瞧。” 手下哒哒哒地去了,几乎双眼放光。 那榻上,正睡着一个睡美人,美人儿奄奄一息,双腿上缠着厚纱布,呼吸几不可闻。 “老大,果然是老大带回来女人,值十万金呢!够兄弟们耍好久了!” “去你的!”老大彭杨狠狠拍了他的头一下:“你也知道值!老子缺那十万金吗?” 缺是不缺的,可是钱不是越多越好吗? 手下捂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家老大:“那老大,我们不将她交出去了?” 他们可是土匪啊! 专门抢劫一些码头船只,或者是路过山头的马队,以往抢到的货跟女人,哪个不是糟践过后卖出去? 老大怎么还有不爱钱的时候? 邪了门了。 这个小娘们虽然长得好看,可是这都躺了十天了还没醒,一双腿好像还受伤废了。 这能换十万金的机会不出手,留着干啥,砸在手里不成? “我跟你说,”彭杨一屁股坐下来,望向卿酒酒时的眼神,充满贪婪的占有欲:“老子缺个儿子。” “嗯嗯!啊?” 手下懵了,这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现在才缺儿子。 那彭杨则伸着手,在卿酒酒的脸上,身上都上下其手了一番,越看越爱不释手。 “等着娘们醒过来,就让她给老子生个儿子,生个像她的儿子,老子以后在土匪界,那就扬眉吐气了!” 啊? “老大!”另一个小弟这时急匆匆跑进来,满头大汗报告:“有情况老大!” “什么情况?”彭杨正在沉浸在美好想象里,闻言不耐烦地跟着踏出去。 小小的寨主屋里恢复了一片安静。 睫羽扑闪,一道纤长的眸睁开,眼中唯有清明。 呦呦鹿鸣:求书|评!求催|更! 第169章 瘸腿男人 第169章 瘸腿男人 卿酒酒已经醒了两日。 大概摸清了现在所处的环境。 她在一个山寨里,刚刚说话的那个土匪头子叫彭杨,是这个山寨的话事人。 这个彭杨是个混不吝,烧杀抢劫,背地里还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只要挣钱,什么都卖。 类似于现代的黑\/帮,地下头子。 这个山寨处于琴江整条江的大拐弯处,她那日就是这么被湍急的水甩上了岸。 是生路,也是死路。 这个山寨地处的位置很绝,是天然的防守地段,而且入口很隐蔽,一般人很难会发现。 一旦要是有人进攻,也需要爬上一段很高的坡,而只要从坡顶派一队人防守,除非来的是一个军队,否则根本就攻不上来。 所以就算云琅逃出去,找到药王谷,又能找到这个地方,也未必救的出来卿酒酒。 想到这卿酒酒还是有一阵担心,不知道云琅怎么样了。 她儿子就算再聪明也只有七岁,要让他在那样湍急的水流中谋一条生路,还是太为难他了。 可她一个当娘亲的,也就只能帮到那个地步。 那个时候要是不果断将云琅送上浮木,那等着她们母子的就会更加惊险。 与其两个人等死,不如让云琅去找一条活路。 落在土匪手里是种什么样的处境,卿酒酒明白的很。 可是她的双腿被水中的重物砸到数次,骨折了。 两天前醒来的时候她就试着动过,根本动不了,就她现在这样子,别说是跑,就连站立都成问题。 所以她只能装着昏睡的样子,不敢让彭杨发现不对。 否则.....非得被他抓去生儿子不可。 清白于她倒不是最重要的事,可若是真被这种人得了手,困在土匪寨子里,那后半生基本就毁了。 而且别说生孩子了,她现在就不可能怀孩子。 因为生丸丸的时候九死一生,她就对自己的身体动了些手脚。 根本不可能会再有孩子。 这样是被那个彭杨知道了,不用说,她只会更惨。 自古落到土匪手里的女人,就只有一个下场...泻.欲。 当压寨夫人什么的那都是经过美化的传闻,但凡清醒一些就该知道,烧杀抢夺能做出来的男人,不可能有什么真心。 所以想想就行。 这也是卿酒酒一直不敢‘醒来’的原因。 但她也知道,若是再装下去她自己也受不了。 人醒了之后身体各项机能就开始运转,她必须要吃东西,也要解决生理需求。 但是现在腿根本不能动,醒过来就会变成那个彭杨手中拿捏的玩偶。 到时候就真的是要芭比q了。 心思飞速运转着,但是此时,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一声。 卿酒酒认命地看向这个屋子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边凌乱地摆满了东西。 什么都有。 兽皮,没吃完的骨头,野果子,还有各种垃圾。 这间屋子,到处都充斥着一个男人狂野的生活痕迹。 粗狂,不修边幅。 她的目光定在一个还没吃过的野果子上,数日没有进食,她必须趁这个空挡,补充一下体力。 也不知道彭杨那儿出了什么状况,会去多久。 彭杨那儿确实有事。 山寨里的江湖郎中都是他随便去山下的村镇上抢回来的,赤脚郎中,医术有限。 这个捡回来的好看的婆娘到现在都没有醒,他就归罪于这些郎中医术不行上。 否则只是头上磕了几下,身上磕了几下,脚上伤的比较严重,怎么就会醒不来了? 他也不是初出毛犊,已经隐约觉得有些问题。 所以这两日就让兄弟去了山下,搜寻一些会医术的高人过来。 方才那手下来,是说有人在山门下自荐,说自己医术过人,可以一看。 彭杨在一张狮皮椅上坐下来,单手撑着膝盖,狐疑道:“他自己要来?不是弟兄们找到的?” “呃,”手下赶紧上前解释:“这不是那娘们儿迟迟不醒,弟兄们知道老大您上心,看着也着急,所以这两日,在山下找大夫的声势就浩大了些,这两日确实有些爱财的,过来跟兄弟们打招呼。” 他们的飞狮寨,在边城可不是一点名声都没有。 这么多年都没事,那当然也跟彭杨与当地郡守有些关系有关。 他虽然恶事做过不少,但是有一点,就是大方。 若是有求与人时,给钱倒也爽快。 山下这些要来应邀的,定然是冲着钱来的。 彭杨不屑:“别医术没有几把刷子,有些别的目的而来,治不好人,若是想从老.子手里拿钱,我让他没命回去。” “是是是!弟兄们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想想,谁敢骗我们飞狮寨啊?怕是不要命才敢身无长技冲着钱来的吧?” 这么说也是。 敢往这儿来的,必须爱钱还不怕死,这种人往往身上是有两把刷子的。 张口就坑,应当没有这个胆子。 “叫进来,老.子见见。” “得嘞!” 不多时,一个身穿褐色长衫,一瘸一拐的高大男人就出现在门口。 此人身量实在太过高大,穿着也不大讲究,面上更是胡子拉碴。 “你是大夫?!”彭杨坐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叉着腰不满地质疑:“你真不是个难民?” 这身打扮,这个面容,说是个乞丐都有人信。 他转身就要将下属揍一顿。 “我是。” 只听沉沉的两个字,分明是从那浑身狼狈的人口中说出,却叫人觉得不容忽视。 彭杨的动作一顿,再次打量过去。 他觉出一丝不对劲。 可那男人垂着头,似乎连方才那两个字都不是他发出的。 “你把头抬起来。” 话落,高大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一双瑞凤眼周有些伤疤,却也挡不住那不凡的眸色。 彭杨走近,越发觉得这人身上的气质不对。 “你习武?”他压着男人的肩,狠狠一捏,一点都不松软,而是附着了肌肉的强劲。 彭杨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正要不动声色地抬手,蓄力掐住那男人的脖颈,此时门口却又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老大!货回来了!” 随即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入耳:“彭哥!您要的货来了。” 第170章 宋冥 第170章 宋冥 随着这一声,原本要移到男人脖子上的手缓缓落下。 发出声源的男人踏进屋,又叫了一声:“彭哥!” 男人极快地抬眸,两人视线交错一刹那,两人都不动声色的闪过打量。 彭杨已经收了手,迎上去:“哟,宋兄!” 来的人正是宋旬。 若是卿酒酒在这儿,应当也会惊讶一瞬,宋旬竟然会出现在飞狮寨,是件很耐人寻味的事。 目光直视交错了一瞬,虽然仅仅是电光火石之间,可其中蕴含的怀疑,两人都不动声色。 彭杨揽过宋旬的肩,爽朗大笑道:“宋兄,这次的速度倒是很快啊,我要的好东西带回来了?” “彭哥的事儿,我哪敢耽误,只是前阵子不是遇上了事么?弟兄们都走散了,我也受了点伤。” “受伤了?”彭杨关心地问:“也怪哥哥,没事给你派这么惊险的活儿,要那孟九安的东西,本就不好整。” 孟九安三个字突然落在这殿内。 背对着,彭杨又矮上那宋旬许多,没有看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颜色。 他笑的爽快:“哪有好挣的钱,不过这孟九安的事,彭哥听说了么?” “听说了听说了!”彭杨双手一击,看起来开心极了:“说是被人行刺,一场爆炸人失踪了?虽然上阳那儿还捂着没有消息出来,不过我猜啊,这人定然是死了,活该!” 说完,他还朝地上啐了一口。 两人一通寒暄,好哥俩似的一通调笑。 孟九安的事如今倒确实是五洲境内众说纷纭的事情,大家都在猜,他究竟是不是死了。 如果死了,那这人四年间搅弄了一番五洲风云,却连上阳的大统之位都没有拿到,未免陨落的过于让人唏嘘。 可要是说没死,那为何突然就在五洲境内失了踪迹。 人去哪儿了? 有什么目的? 季时宴和孟九安,堪称五洲内两大疯子。 若是少了哪个,似乎也都不太合常理。 方才那男人还立在门边,他似乎也受了伤,不时地咳嗽几句,却是没有冒进上前。 只是这么一个人,站在殿中,隐约散发的气场莫名令人不可忽视。 “唉,这孟九安要是死了就好了,谁抢到他的人头,那可就有了八十万金。” 八十万金这种大数目,落到谁手里不是喜事一桩? “彭哥这话说的,您缺那八十万金么?这单生意若是成了,东家的钱还不是源源不断?” 说的也是,孟九安的人头,那是多少人都想得到的。 他们飞狮寨有自己的生意,倒也不想豁出命去抢。 彭杨和宋旬寒暄完,终于重新注意到了一旁的人。 宋旬这才像是刚发现大堂还有一个人在,他指向那男人:“这位是——” 叫什么名字彭杨也不知道,更不在意,他随意道:“一个江湖郎中。” 说完,他又将宋旬带偏过去,压低了声音:“觉不觉得这人身上有点怪?” 彭杨这人,有今日的成就,也不怪他多疑,就不是什么好蒙骗的人。 宋旬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是有些不对,彭哥找他来做什么?” “嘿嘿,你兄弟我最近得了个美人儿。”彭杨说起卿酒酒很是兴奋:“大美人儿!” 大美人儿? 宋旬兴致缺缺:“有多美?” 彭杨想起来了,宋旬不爱美人儿这一口,快乐似乎被人浇了冷水:“你这样不行啊宋兄,你不尝尝美人儿的滋味,怎么知道女人不是绕指柔?” 说完,还暗示般搡了他一下。 宋旬无动于衷:“饶了我吧彭哥,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彭杨倒是知道。 宋旬虽然跟飞狮寨偶尔做做生意,不过他们家本质上还是跑镖局的。 偏偏宋旬他爹是个风流人物,家里姨娘无数。 有些姨娘的年纪甚至比宋旬的年纪还小。 就连宋旬的娘也是被他爹的某一任姨娘气的突发恶疾,死了的。 因此从彭杨认识宋旬起,他就对女人不来兴趣。 堪称蛇蝎也不为过。 “又不是所有女人都蛇蝎心肠,”彭杨劝他:“你啊,就是还没有尝到那种销魂的滋味。” 销魂二字一出,宋旬如同起了鸡皮疙瘩一般,讪笑:“彭哥,您还是说说这男人吧。” “哦,美人儿是个睡美人,我从江滩上捡的,美是美,就是太能睡了,找了几个郎中来看也不见好。” 宋旬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捡的?彭哥,这女人不会.....跟边城贴满的告示有什么关系吧?” “嘘。”彭杨竖了个食指:“可不兴说出去,替哥哥保密。” “可是官府都在找她!”宋旬往后看了那男人一眼,打量的愈发明显:“这人就是您找来的大夫?” “官府跟我有什么关系,若是我不想交人,便是郡守来了也没用。这大夫你怎么看?” “他瞧着不简单,像是个习武的。”宋旬道:“不会是什么人混进来的吧?” 这话真是说到彭杨心坎里去了。 他嘿嘿狞笑:“是不是,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验证? 宋旬眸中闪过一丝阴诡,他道:“既然怀疑,还是早点弄死的好,如今的世道不太平,别给彭哥你招来什么麻烦。” 想不到平素一向君子似的宋旬,竟然脱口就是弄死。 彭杨有一丝意外:“直接弄死?万一他真能救我的大美人儿呢?” 他对那大美人,可是满心期待,恨不得今晚上就洞房。 他又不喜欢上死人,所以人还是醒来比较好。 “彭哥是想让他试试?” 彭杨是想让那男人试试,不过这试试的方法么,就得由他决定了。 “若是他不能治醒我的大美人儿,老.子定然将他做成肉干去喂狗。” 说到这,彭杨转头,冲着那男人道:“喂,你叫什么?” 男人再次开口,头依旧埋着,声音依旧低沉:“宋冥。” 第171章 喂狗最好 第171章 喂狗最好 “宋冥?你本家兄弟啊。” 彭杨意外地看向宋旬,才发现对方探究的眼神从宋冥身上收回来。 这两人之间,怎么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没等彭杨多想,宋旬嗤笑一声:“天下姓宋的可多了,更何况,姓氏而已嘛,你能姓,我也能姓。” 这话听起来表象上根本没有问题,可彭杨瞧了宋旬一眼,却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 这宋冥是化名? “来人,这位宋大夫,不是要给我的大美人儿看病么,让他领教一下我们飞狮寨的规矩。” 话刚说完,那宋冥身边立刻就围了一圈人上来,个个匪气暴戾:“是!” 紧接着,一根男人手臂粗的大棍子,立刻就敲在了宋冥的腿上! 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左腿受了伤,走路时还是一瘸一拐的。 而现在一棒子敲下去,根本让他猝不及防,右膝狠狠往地下一跪,人也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 就连宋旬也没有想到彭杨是这个路子。 怎么个意思,将人打残了再去救他那个大美人儿? 彭杨狞笑着,走前去往那宋冥腿上狠狠踩了一下,骨头的咔嚓声几乎传遍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这一下下去,腿不废了也得残了。 “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个美人儿于我实在有些重要,就怕你啊不是来救人的人,而是想要将我的美人儿带走,所以,我必须要保证你走不了才行。” “你放心,只要你治好了我的人,那报酬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有你这腿,飞狮寨定然也给你养好了再送回去,你担待啊。” 说完,他还很有义气般拍了拍宋冥的肩膀。 而宋冥则抬起头来,黑沉沉的眼珠看向他。 彭杨心下一颤,这人的一双眼睛,要不是穿的这么落魄,就连他都会唬住。 “见鬼。”彭杨晦气地唾骂了一声,随即转身:“带他去老.子房里!” 卿酒酒一直都被安置在他的房里,底下的兄弟都只能眼巴巴。 现在有见一面的机会,个个都恨不得往上涌。 争三斗四地要去抬宋冥。 宋旬自然也是兴致勃勃:“彭哥,我来都来了,也去看一眼你的大美人儿吧?” “你不是对女人不敢兴趣么?” 宋旬背着手跟在后头:“不感兴趣是一回事,可今日这一出也着实有趣不是,我就去凑凑热闹,绝对不会搅和彭哥的好事。” 彭杨无可无不可,反正宋旬这人的背景他还是信得过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后头走。 推开门的瞬间,卿酒酒刚刚将果子吞入喉。 她双脚不能动,废了老大的劲才找到一根绳子,另一端绑上一根飞镖,将那野果子扎住拖过来。 好歹是安抚了一下五脏庙。 不然再装下去,在彭杨面前肚子叫,她就真的要死了。 可是这次过来的人怎么这么多? 听起来像是有个十多双脚。 ......怎么还有一个好像是被人拖在地上走的?? 没等卿酒酒再仔细听明白,门已经被一把推开。 彭杨领着人大摇大摆地进来,宋冥被人丢在了地上。 他腿上的伤是真的,似乎身上也还有别的伤,被拖过来的时间,头上出了许多冷汗。 甚至在被丢地上时,碰到了伤处,从嗓子里溢出一声闷哼。 这一声,让卿酒酒紧闭着眸,不禁心口一紧。 怎么....有点熟悉? 宋旬靠在门边,浑身不羁般,双手抱臂站在那儿,背对众人,所以他的眸中不加掩饰地闪过打量。 最后落在卿酒酒的身上。 “去治去。”彭杨踢了踢宋冥:“大兄弟,你别是真的废了吧?” 刚才自己没有听错,有个被拖着进来的人,这个人就是倒在地上的男人。 卿酒酒将自己的呼吸放均匀,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没法看见,猜测有一道是地上那个男人的,那还有一道呢? 两个不属于这个飞狮寨的人,是谁? 还没等她想明白,手上被人触碰了一下。 仅仅是这么一下,卿酒酒身上的汗毛都几乎立起来。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她曾经不止一次经历过。 那人的手掌宽厚温热,握住她的手时,永远都带着不容拒绝的专横跋扈。 即便是隔了四年,这样突然的触碰也还是叫卿酒酒忍不住下意识叫出声。 季、时、宴! 他怎么会在飞狮寨?! 那天自己跳下江的时候,他明明还在跟杀手缠斗。 在她的认知里,她和云琅的命,绝不会让季时宴舍得豁出命去救她。 她绝对不会相信季时宴会为了救她,从而跳下江里。 那江里波涛汹涌,跳下去命就没了一半。 季时宴这种人,怎么可能为了她和云琅不要命。 但他现在确实在这儿,那种可怕的,印入骨髓的熟悉感不会骗人。 他握上了她的脉搏。 治她? 开什么国际玩笑?? 季时宴会医术才有鬼了。 这人是不是脑子进了江水,跑来这个飞狮寨里冒充江湖郎中?? 他怎么不带兵将这个寨子踏平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让季时宴现在也被牵制着,动用不了兵力?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或许是彭杨觉得季时宴脉了太久没结果,有些不耐烦:“好了没有?你若是不会看来这儿诓骗老.子,那可就得被做成肉干去喂狗。” 做成肉干喂狗? 还有这么好的事? 卿酒酒几乎想脱口而出,那把他拖去喂狗这句话。 可是她现在需要冷静。 季时宴虽然是敌人,这个彭杨也不是什么好人。 都是半斤八两的东西,但她实在不想经历多一次像当年王府那样,被人关在这个山寨里再折磨个三五年。 那还不如直接疯了。 季时宴这个疯子,没准是来救她的。 不管他的初衷是不是救出去再将她关起来,但是四年过去,没有云琅和凤凰胆的束缚,她不可能斗不过季时宴。 所以可以暂时先站他这边。 正想着,脑袋上的伤也被人碰了一下。 她伤了头,似乎是水里的石头扎的,总之这两日有些轻微的疼。 可是季时宴的指腹抚过,竟然带着些轻柔。 倒是让那疼痛莫名消去了一些。 “身体无碍,”季时宴这时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沉沉,刻意压低过:“应当是这脑袋上的伤。” “磕坏了?”彭杨信以为真地问:“要用什么药?什么时候能醒?” “我一会写个药方。” 卿酒酒有点糟心:你会写药方?你还不如装成懂鬼神的道士呢。 而且季时宴现在还瘸了腿,他是真的来救她还是添乱的? 两个人加起来一条腿,怎么跑?? 正当她在心底七上八下,自己要不要顺势醒过来的时候,又一道声音传来。 “不如还是我来吧?”宋旬一脚迈了进来:“我母亲以前研习过医理,我也略知一二呢。” 这个声音,自己曾在药王谷的林榭听过.....宋旬?! 第172章 不会真烂坏了吧 第172章 不会真烂坏了吧? 宋旬出现在飞狮寨,那是卿酒酒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的。 当初在林榭,她提醒过谢时小心这个人,待他伤好之后就让他离开,那是真心的。 虽然宋旬能对自己的家世过往都交代完整,跟谢时的相遇看起来也完全没有漏洞。 但是这个人,不论卿酒酒上次见面,还是如今只是听着他的声音,都觉得有股别扭。 没有缘由的,她就是觉得宋旬这个人有点问题。 也可能是她多疑,希望是她多疑。 而且他看起来,确实浑身充满了江湖气,但是身上还是充斥着正气的。 不管怎么说,卿酒酒对如今的处境都挺毛骨悚然的。 醒还是不醒都得纠结。 季时宴那狗东西,不是从来不会做这么不保险的事么? 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单枪匹马闯进土匪窝里来? 不是脑子废了卿酒酒都想不出别的借口。 她要将希望放在宋旬身上,这位没准还靠谱一点。 反正就算季时宴将她救出去,他们之间也还有一场恶战。 就听彭杨也讶异道:“宋兄还会看病?那还等什么,快过来呀!” 宋旬手一拱:“都是小打小闹,说出来怕彭哥你笑话。” 他走到季时宴身边,用脚脖子拱了拱季时宴的伤腿:“这位宋冥兄,不如让让地儿?” 季时宴现在蹲的地方,完全将卿酒酒躺着的那张小榻挡住了。 他身形高大,即便是一只腿半跪在那儿,也能将人挡的严实,丝毫让旁人没有接触的机会。 那模样,就如同卿酒酒是他的所有物似的。 宋旬礼貌问询,身后的彭杨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他猛地从背后踹了季时宴一脚,猝不及防:“还不挪开?你看病就看病,靠我美人儿这么近做什么?还不写你的药方去??” 季时宴霎那间扑到了卿酒酒身上,卿酒酒只来的及闻到一股有些浓重的血腥味,他又被彭杨拎开了。 季时宴的武功是废了吗?? 被人又打又踹的居然毫不反抗? 卿酒酒更绝望了,这人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要是自己没有被他治醒的话,他被人剁了去喂狗的可能性非常大。 简直添堵。 宋旬蹲下身来,一股不同于季时宴身上的清爽之气扑面而来。 他号脉上来时,显然不专业。 搭脉的地方甚至都偏离了脉搏。 故意的,还是认真的? 紧接着卿酒酒便有了答案。 宋旬的一根手指在她腕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他认出我了。 卿酒酒想。 既然认出了,又是如此不动声色地打招呼,那说明宋旬应该是想帮她的。 犹豫了一瞬间,卿酒酒的指尖动了一下。 表示回应。 “怎么样 怎么样?”彭杨的声音猛地出现在头顶:“我的美人儿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旬收了手,回过头去:“没什么大事,心脉各种都是正常的,应当就是磕伤了脑袋,这两日就会醒过来。” 听他这么说,彭杨一拍手:“这两日?那好那好,那等美人儿成亲了就成婚,宋兄也留下喝喜酒吧!” 宋旬完全不推拒:“这是自然,彭哥的好事我怎么能错过....不过若是这姑娘不愿意怎么办?彭哥知道她的身份么?” 身份? 卿酒酒这张脸,光是在告示上就足够惊艳所有人,不过她的生平,彭杨倒是不太了解。 他也不在意。 落在这飞狮寨的女人,又是被他看上的,身份有什么重要的? 左右往后都是压寨夫人。 此生就与那些凡尘俗世没有缘分了。 彭杨嘿嘿一笑:“身份?她就是大周的皇后,我要那也得留在寨中,管她是谁呢。” 宋旬微微一笑,那笑容不见底,显得几分玩味。 他余光一扫一旁执笔的人,突然道:“宋冥兄,可开出药方来了?” 他突然的一句,其实也不存在什么问题,可是卿酒酒却觉得有些不对。 至于哪里不对,卿酒酒一时也没有思绪。 卿酒酒不是什么喜欢揣测别人的人。 可若是半分敏锐也没有,那药王谷也走不到今天。 她信宋旬,本就是大着胆子,想着他会顾念当初谢时救他一命的交情。 但是这人—— 就如当时她提醒谢时那样,当真值得相信吗? “一个假郎中若是进来骗钱,我当然是宰了他。”彭杨招招手:“药方拿来我看看。” 季时宴手中的纸张被抢夺过去。 而那纸上当然不是什么药方,他根本不懂药,写的也不过是几味草药名。 然而在场中人,除了‘昏迷’在床的卿酒酒,一个会懂医术的都没有。 所以即便看,彭杨也看不出来这药方问题在哪里。 “就这些?”彭杨只看了一眼便扔给宋旬:“宋兄,你瞧瞧这小子骗我没有,若是骗我,我现在就宰了他!” 宋旬哪里看得懂,扫了一眼:“方子确实是方子,可以试试。” 他话落,余光看见季时宴瞥过来的眼神。 当作没瞧见。 “对了彭哥,这姑娘的腿伤也挺厉害的,须得包扎一下吧?”宋旬指着卿酒酒的腿,我方才靠近,隐约闻到些腐肉的味道。 “啊对对对!”彭杨似乎才想起来:“瞧我这脑子,光看脸去了,你不是会医术么,那就给包扎一下,我的美人儿可别瘸了。” “嗐,咱们那货还没看呢,这位宋兄不是也会医术么,咱们去看货,让他在这换药煎药吧。” 听到这,彭杨顿了一下。 狐疑的眼神落在宋旬身上。 可是他说的话又都没有错,这个瘸腿的男人虽然看着不对劲,但是废了一只脚,又是独自上山的,看起来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 “彭哥要不放心那就我来。”宋旬撩起袖子就要上:“但是伤腿腐肉的,彭哥还是离远一些。” 腐肉是臭,即便美人儿的肉应当也香不起来。 彭杨的怜香惜玉仅仅看在脸的份上,多了他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因此他拉住宋旬:“得得得,你也是个公子哥,还是让那瘸腿来吧,咱们去看货,你们几个,在这儿看好人!” 说完,拉着宋旬离开了。 原地徒留瘸腿的季时宴和两个小弟。 季时宴又被踢了一脚:“还不去!愣着大爷能给你饭吃?!” 他缓缓蹲下身,解开纱布的结。 彭杨虽然嘴上美人儿宝贝的紧,可确实没对卿酒酒的腿伤多上心。 七八日的药裹在那,一拆开味道扑面而来,那两个小弟都直皱眉头。 “我去,这么臭,不会真烂坏了吧?” 第173章 被大金毛扑倒了 第173章 被大金毛扑倒了 卿酒酒闭眼在榻上,心底忍不住想骂人。 能不臭吗,那随随便便的草药都缠在她脚上七八日了。 那个彭杨就是个色胚,除了脸,根本不对她的伤势上心。 估计觉得她要是瘸了更好,在寨子里就跑不了了。 那两个手下嫌弃万分,甚至被味道一熏,纷纷要往外边走:“真臭,那伤口都烂了!” “走走走,我们守在门口,这死瘸子在这里也逃不了,待会再进来看他收拾的成果。” “快出去,我可受不了了。” “哎!死瘸子,你好好换,待会进来要是还有这些味道,或者这美人儿的脚有什么问题,你就死定了,知道了没有!” 季时宴又被踢了一脚。 但是与刚刚不同,他眼神有些阴狠地看了过去。 到底是常年身居上位的人,眼中的威慑力令人无法忽视。 那两人不知怎么,被他生生看的有些腿软,正想又打回去——季时宴动了动。 他们莫名浑身一耸,以为季时宴是要打他们。 “你、你要干什么!?” 可是没有,他只是拿过桌上的一柄剪刀,将纱布剪断了。 那两个手下也才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也有些草木皆兵。 明明是个看起来落魄不已的江湖郎中,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吓自己,出去出去,抽两口焊烟去。” 这才推搡着出去了。 季时宴剪断了纱布,低头再看卿酒酒的伤口,眼中却露出几分迷茫。 卿酒酒等了一会儿,也没有见他有别的动作,忍不住睫毛轻颤,轻轻睁开一点缝隙,朝他看去。 虽然已经百分百猜到是季时宴了,这个人向来狂妄自大,她以为他会经过精心伪装再进来。 ——可是完全没有想到,他就顶着他季时宴的那张脸,竟然是一身狼狈的模样。 狼狈这个词,卿酒酒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要用到他身上。 这个人是谁,那可是手握大周生杀大权的摄政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不眨眼。 可是现在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除了眉目依旧是那个高大的男人外,其余根本让人对不上号。 ——他身上穿着破烂的长衫,似乎是他之前穿的中衣,一身白色。 而头发也因为没有怎么打理过,散下来的一揪隐约挡住了他半张脸。 那张原本令全大周姑娘叫绝的脸上,布满了还没好透的疤。 有些痕迹重一些,有些轻一些,嘴唇也是微微的白。 高大的身躯微微褴褛着上半身,有一种人受伤时刻意避开伤口的动作。 卿酒酒知道,是因为见过的伤患病人太多。 而季时宴的左腿,此刻正拖在地上,呈放松的姿势,不用问卿酒酒也知道,这也是受伤了。 刚才还被彭杨踢过几脚。 她听见季时宴的闷哼声了。 不知道是骨折还是伤口。 整体一番打量下来,得出结论——这人大概比她伤的还重。 都是什么破事啊? 卿酒酒忍不住想季时宴是不是脑子真的坏了,拖着一身伤跑来飞狮寨,是准备被人一锅端吗? 他的那些手下呢? 沈默跟谢雨那两个跟屁虫呢? 别跟她说季时宴是为了她,所以不惜以身犯险,一定要将她救出来。 她又不是恋爱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 这疯子以前怎么对她的,她都还历历在目,那些年身上的伤,被锁在床头恐惧的半年。 都让她想不出来季时宴怎么可能对她深情。 唯一的一个结论就是,他或许被人夺舍了。 鬼上身。 腹诽了一番,她没打算睁眼。 季时宴或许也以为她在昏迷中,根本没有要叫醒她的动作。 ——很奇怪。 卿酒酒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按理说,季时宴冒了这么大的危险来到飞狮寨,以他的性子,不可能真的什么部署都没有做。 他就算不带兵将飞狮寨铲平,也应该在这时候会想办法将她叫醒吧? 不醒怎么跑? 彭杨都放了那样的狠话,难不成她没有醒,他还能全身而退么? 疯批到底想干嘛? 随即卿酒酒绝望地发现,他没有想干嘛,他真的很认真地在看她的伤势。 跟那两个声声作呕的山寨土匪不一样,他看到卿酒酒的伤口,除了皱眉以外,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就连抬手帮她清理腿上药渣的手,动作也放的特别轻盈,像是怕碰疼她。 他甚至一点都不顾污秽,直接用手将粘在卿酒酒腿上的残渣取下。 还弄湿了一条帕子,将伤口都擦净了。 有些药渣连着伤口,经过七八日的时间,已经跟伤口长在一起。 碰一下,卿酒酒的肌肉反应就跟着瑟缩一下。 那是疼的自然反应,即便卿酒酒很会忍疼,却也能感觉药渣与皮肉分离的痛感。 就见季时宴似乎憋了口气,他竟然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几根焉了的草药。 草药?! 他竟然真的带着草药来的?! 而且那草药卿酒酒认识,是专治伤口溃烂,和骨头愈合的特效药。 季时宴.....身上有治伤的药! 难道他刚才的药方不是瞎写的,这几年还发展了新的业务,想跟她抢生意不成? 这个屋子没有可以研磨的干净器具,季时宴打量了一圈,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他将那几颗草药塞进了嘴里,猛地嚼起来。 卿酒酒心累地想,他连用牙齿研磨草药都学会了。 堂堂摄政王殿下,做这种事看起来也太违和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的动作是没有错的。 卿酒酒越来越狐疑。 因为季时宴现在做的种种,都让她觉得陌生怪异,太怪异了。 四年没见,季时宴就算再怎么性情大变,他也不可能变成这样。 虽然动作不出错,可是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笨拙地在学习。 循规蹈矩。 挑不出错,却就是不符常性。 太不符合了。 面前这个人简直就像是披着一个季时宴的壳子,所做的事情却都不是他本身的做法。 卿酒酒原本不想面对他,可是心底的好奇越来越多,多到她忍不住问个清楚的地步。 防止被季时宴这个衰神拖累在这,她还是问个清楚。 那两个人没准很快就会回来,她必须要抓紧时间。 季时宴正把草药往卿酒酒的伤口上放。 正在这时候,他的手背被人拍了一下。 动作一僵,几乎是仓促地抬头,季时宴看见卿酒酒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满脸的不高兴。 ——怎么回事,卿酒酒心底一咯噔,这人怎么看见自己醒了,眼里好像星星一下亮了? 这让她要说什么都有点忘了。 下一瞬,她被人扑过来紧紧抱住。 卿酒酒:“......” 怎么像是被一只大金毛扑倒了? 第174章 傻了 第174章 傻了? 卿酒酒咬着牙:“季时宴,你别跟老娘装什么劫后余生感天动地,放开!” 怕被外头的人听人,她只能压低了音量。 但是多日没有开口的声音显得有些狰狞,张口如破锣。 但是靠这么近,她才发现果然如她刚刚怀疑的那样,季时宴满身的血腥味简直重到让人皱眉。 他还扑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忍无可忍,卿酒酒撩拳往他身上揍了一下:“放开听见没有!” 一声闷哼。 季时宴不甘不愿地放手,一双眼带着莫名的幽怨看着她。 ????? 卿酒酒感觉邪门了。 “你身上有伤?”卿酒酒戳了方才被她揍一下的地方:“这里?” 季时宴拧着眉,这次却忍着,一声不吭。 不用他回答也知道,卿酒酒方才触了一手的湿热。 想必里头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又坐起身,掀开季时宴的袍摆一看,那条伤腿上有一个莫大狰狞的伤口,就那么大咧咧地敞着,还在溃烂。 “.......”她气笑了:“知道来救我,自己的伤口不做处理?季时宴,你什么时候学的苦肉计?” “苦、肉、计?” 季时宴一字一顿地重复,一副不解的表情。 见鬼了,睡醒一觉真的见鬼了! 卿酒酒感觉自己有点无力,她觉得季时宴好像傻了。 但是怎么可能? 他要是傻了,又怎么还能找到她? 可要不是,根本无法解释,他现在的模样代表什么。 卿酒酒叹了口气,伸手将季时宴的脑袋一兜,摸了一通。 手指停在他后脑的位置,这里,有一个摸起来硬硬的包。 像是被利器打伤后,结了一层厚厚的痂。 这个痂还没掉,新旧程度,也就是七八日的样子。 季时宴估计以为她要抱他,居然就顺着这个动作乖顺地伏在她胸前。 卿酒酒:“.............” 无大语了。 她望着屋顶的房梁,此刻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形容她的心情。 不会是....真傻了? “季时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跟刚刚在彭杨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季时宴现在根本没有丝毫戾气,他退了一点紧紧盯着卿酒酒:“他们把你带走。” 跟她说话时的样子,也跟以往大相径庭。 从前跟卿酒酒说话,高傲的不可一世,偶尔的温柔也只有上床的时候。 现在不是,问了就答,还很认真。 看见彭杨把她带走? 她是被彭杨带回来好几天之后才醒的,在此之前都在昏迷。 包括怎么被江浪冲上岸,又是怎么落到彭杨手里,她都不知道。 只是听彭杨跟小弟交谈的时候偶尔说过,她在江滩上被外出归来的彭杨看见,然后‘救’了回来。 但是这是彭杨的片面之词而已。 卿酒酒那时候没有怀疑,是因为她觉得正常,如果不是被冲上岸,彭杨怎么会捡到她? 但是——季时宴现在的意思,是他在彭杨之前就跟她在一起? 怎么可能? “你是说,彭杨在你眼皮底下把我带走了?”卿酒酒不可思议:“那你当时在干什么?” 彭杨根本不像见过季时宴的样子。 要是见过,怎么可能将他放上山来。 “找大夫。”季时宴好像语言系统也被打傻了,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蹦:“跟不上。” 意思是当时他去给自己找大夫,回来的路上碰见彭杨把她带走了? 他瘸着一只伤腿跟不上,辗转了这么久才打听到她的下落? 所以怀里的草药也是找的大夫开的,为了给她治腿吗? 季时宴这个大疯子,一旦变成大傻子,那还真是令人——找不到可以问话的入口。 而且几乎是他说三个字,卿酒酒就把事情想通了。 所以当时她被一路被江水卷走,季时宴早就已经找到她了吗。 但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根本找不到援兵。 而沈默他们也因为某些理由,找不到他们。 然而将昏迷不醒的卿酒酒放在沙滩上,他自己出去找大夫,回来就发现卿酒酒正被彭杨带走,他于是跟了一路找过来。 “你还记得什么?沈默呢?” 季时宴只是盯着她,他似乎在思考,但是半晌没有结果,他抬手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卿酒酒:“......” 这真是跟撞坏了脑子的病人一模一样,回忆不起来头疼,头疼就打自己。 那为什么独独记得她? 会不会其实也不记得,只是他们两都在同一条江里漂泊了太久,季时宴只见到她,就以为两个人是好朋友? “那你知道我是谁么?没准我跟你没关系,本来就是寨子里的人。” 季时宴一点都没有犹豫:“卿酒酒。” 他握着卿酒酒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妻子。” 哈??????? 怎么您老人家失个忆还能选择的是吧? 她恶狠狠地将手抽出来:“滚你的蛋,你妻子早死了。” 谁要当你季时宴的妻子,那真是天大的缘分。 季时宴见她这样,似乎有些失落,但是没有跟以前疯的时候一样,非得将卿酒酒抓过来说:你乖一点。 卿酒酒重重叹了口气。 “名字呢?你怎么给自己取的?还知道姓宋?” 季时宴动了动唇:“路过卖棺材的地方,有这个字。” 随即又撇嘴:“宋旬,坏人。” 卿酒酒差点没憋住冷笑出来。 宋旬是坏人,合着好人是你呗? 用棺材铺的名字给自己取名,真有你的。 “我问你,”卿酒酒盯着他的眼睛:“我们怎么出去?” 季时宴左右看了看,他显然根本没有想这些,卿酒酒见他很实诚地摇头。 她是真的气笑了:“所以你就是冲进来送人头的事吧?” 娘.的,光知道进来给她上药。 季时宴沉默了半晌,他不太明白送人头是什么,但是他大概知道,卿酒酒的表情有点嫌弃。 于是他又在怀里摸了摸,这会拿出来的不是草药了,而是一块囊。 这块囊似乎已经揣了许久,油纸都破了。 可是囊本身却很干净完整。 他掰下来一小块,送到卿酒酒的唇边:“吃。” 他怎么知道自己饿了?! 卿酒酒惊讶地张口唇,将囊吃了下去。 季时宴又掰了一小块。 两个人没有说话,囊喂了小半块下去。 卿酒酒吃人嘴软,但是饥饿终于被抚慰了一些:“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你说梦话。”季时宴见她不吃了,又将囊包好,放在她手里。 他看了卿酒酒半晌,竟然就着这样的姿势,垂下脸来,在卿酒酒的唇边亲了一下。 第175章 别耽误老子洞房 第175章 别耽误老子洞房 ‘啪!’ 不大不小的掌掴声响起。 卿酒酒怒不可遏:“人是傻了,占便宜的事一件不落是吧?老娘信了你的邪!” 谁知道季时宴被打了也不吭声。 换做是以前,卿酒酒早就被他反过来整了,不死也得剥掉一层皮。 然而今天——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跟被彭杨那些人打完全不一样,他眼底只有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甚至愣了一瞬后,又将另一边脸也挨过来:“还打吗?” ?????!!!!!!! 这不是被撞傻了,这是真的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他堂堂摄政王,是要转性做二十四孝前夫么? 卿酒酒将他的脸推开:“离我远点,我们俩不是能开玩笑的关系。” 感觉季时宴还是没有听懂,眼里的失望更甚。 她不禁气的骂了一声,不记得压着嗓子,声响有些大了。 立刻引起了刚刚外头两个土匪的怀疑:“什么声音?里头有人说话?” “不可能吧?一个瘸子一个睡美人,怎么说?” “抽完这点,进去看看。” 卿酒酒心底漫上一股紧张。 她迅速叫季时宴将桌上那盆凌乱的草药端过来,在里面捡了一些扔在他怀里。 “把你那破伤治治好,用这些。” 他们动作很快,卿酒酒只来得及再朝季时宴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季时宴见她又一动不动,不由眉头拧的更深,刚想碰她,后脑勺又被人拍了一下。 “大了你的狗胆了,你还想碰美人儿的脸?脚瘸了手也不想要了是吧?” 张三打了人不够,还骂骂咧咧。 季时宴一手攥成拳,双目赤红,那样子看起来他似乎想要打人。 “怎么?一个死瘸子还硬气起来了不成?”张三就见不得有人跟他横,当即就挽起了衣袖。 “哎呀三哥,跟他计较干什么?”一旁的赵虎拉住他:“我瞧着他是个傻子,你不觉得他像个傻子么?” 赵虎这么一说,方才种种被忽略的细节跃然而上,仔细想,这人还真是。 反正就是有些奇怪。 这人站在这儿气场无比强大,但是实际却任人揉捏。 “会不会是装的?” 张三这么说着,将季时宴猛地拉过来,迎面狠狠给了他一拳! 见季时宴跌在地上,他甚至狞笑起来。 赵虎没有他这么冲动,见此有点忐忑:“他手都不还,就是眼神凶一些,想来应该不至于是装的,不然怎么任由我们打骂?” 那人看他们的眼神确实凶了一些,像是眼中住着一只野兽,此刻坐在地上还瞪着眼看他们。 装昏迷的卿酒酒不禁在心底骂了一声娘。 她要季时宴废一点的时候,这人百般手段。 现在要他有点手段了,反而被人打趴在地上。 总之一句话,就是指望不上。 就这样子,即便她醒过来,也跑不出飞狮寨。 不旦跑不出去,还会被彭杨强行留在这儿当压寨夫人。 就按他对自己的腿伤的处理态度,他现在也只是看上了卿酒酒的这张脸而已。 卿酒酒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相信容貌带来的宠爱能够长久。 色衰爱弛,人心都是爱新鲜的。 必须得想个办法。 无论是联系上药王谷的人,还是联系上沈默。 现在季时宴也被困在这儿,沈默肯定会不余余力。 季时宴傻了也行,傻了好摆布。 但是他现在这样,让彭杨放了他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彭杨这人多疑,季时宴只是冒充进来治病都讨了好几顿打,要是说要出去,想必会叫人抬着出去。 心底主意转不停,还是等宋旬过来,让他帮忙通知药王谷的人。 季时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拖了出去,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是卿酒酒能感觉到,自己被季时宴上了药的那只脚,确实要好很多。 如果能够乐观推算,她只有左腿小腿骨折了。 但是骨折的地方这几天没有挪位,人体本身就有自愈功能,已经渐渐长好了一些。 而那皮肉伤,只要结痂了,问题就不大。 也就是说,如果再有个四五天修养的机会,她要下地走路应当不是问题。 她猜测,那时候她昏迷在江滩上,估计是季时宴将她拖上去的。 而她昏迷不醒,季时宴又因为被石头击打伤了脑子,根本不知道找援兵。 而她睡梦里无意识喊了饿,所以这个傻子离开江滩去给她找吃的。 还找了大夫弄了这些草药。 还路过了卖棺材的地方。 那江滩附件就肯定有镇子,季时宴拖着一条伤腿能找的镇子,那应该离得不算远。 有镇子就有人,有人就有管辖。 她这几日昏迷,但是知道自己的通缉檄文已经遍布边城。 彭杨虽然说他不怕有人来抢,但是如果那些见钱眼开,为了要钱的人冲到这寨子里来呢? 当初追杀季时宴的杀手有多离谱,卿酒酒是亲眼见过的。 虽然自己才值十万金,可是十万金要买一个女人,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定然觉得是简单的事。 所以,最好是自己在飞狮寨的消息能够泄露出去。 怎么泄露......是个问题。 * 彭杨直到入了夜才回来。 似乎下午宋旬带来的货让他特别满意,因此前边杀牛杀猪的,全都喝的醉醺醺。 “哎,宋旬,我还能喝,来,喝!” 彭杨醉着,整个人被宋旬架在身上回来,路都走不稳。 然而等进了屋,看见榻上的卿酒酒,他又笑起来,推开宋旬要自己走:“哎我的美人儿,我的美人,我回来了。” 他说着就要扑过来,一身酒气熏得卿酒酒想吐。 间隙她还恍惚了一瞬。 下午季时宴同样扑过来的时候,虽然身上血腥味很重,可是她完全没有面对彭杨时的恶心感。 她暗骂了一声,却不得不紧闭双眼。 “彭哥,您该歇着了!”宋旬走过来,一把抓住彭杨,又将他架起来,往他的床边走去。 彭杨哪里肯? 他平时看见卿酒酒这长脸就心猿意马,此时喝醉了,更是不必说。 “放开!” 他推开宋旬,咬字不清地嚷:“别耽误老子洞房!” 说完,整个人就因站不稳,跌落在卿酒酒的身上。 第176章 别烫着我的美人儿 第176章 别烫着我的美人儿 “彭哥!” 即便昏迷了好几日,卿酒酒身上依旧有一股天然的草药的熏香。 不同于彭杨以往去那些城镇里边逛窑子遇上的女人,个个身上都是胭脂水粉的味道。 腻人。 也不同于他们寨子里的兄弟去山下撸回来的,那些个村妇或者商队里的女人,体型大,能吃,一点都不软和。 面前这人可不一样。 他的小宝贝,又香又软,长得还非常的好看。 “真好看,”彭杨的指腹擦过卿酒酒的眼睫,就跟被她迷住了一般,醉醺醺的眼睛里闪着些亮:“真漂亮。” 他说着,越凑越前,连呼吸都喷洒在卿酒酒的颈边。 要是他醒着,一定会发现卿酒酒的脖子上发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卿酒酒紧闭着眼,满心绝望。 要是被这张嘴亲上一口,她未来一年都得恶心的够呛! 正想着,连呼吸都屏住了。 而身上男人的气味越来越重,越来越靠前。 卿酒酒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头发拂过自己的脸庞。 ——然后停住了。 只听砰的一声,彭杨往前的动作顿住了。 他僵了一瞬,而后整个人歪倒在了一边。 砰的一声闷响,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卿酒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彭杨将手里用来击打彭杨的棍子放回了桌面。 好家伙。 卿酒酒刚要说话,可是门外又传来看门的赵虎狐疑问道:“老大?怎么了这是?” 不过听声音他也已经喝醉了,大着舌头。 宋旬飞快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故意装着醉意朦胧的声音回道:“没事儿!这不是彭哥太醉了,摔床上了!” “这样啊!”赵虎笑嘻嘻:“宋大哥,你可得照顾好了,老大他一喝多,就喜欢到处撞墙!” “诶!” 回完话,外头的赵虎似乎靠着墙根睡着了,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宋旬重重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卿酒酒:“没事吧?” 两人阔别多时,而且上次也是匆匆一面,再见面时这个场景,谁也没有想到。 卿酒酒坐起来一些,望向地上死狗一般的彭杨,对宋旬多了两分信任。 “没事,你不怕他明天醒来记得这事,找你算账?” 宋旬叹笑,居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腿给卿酒酒:“吃吧,补一补。” 雪中送炭,简直是大恩。 卿酒酒接过咬了一口,充满感激地问:“你跟谢时尚有联系吗?” 提到谢时,宋旬笑的更开了:“我养好了伤,谢兄说有任务就一起离开了药王谷,还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不过大当家的你怎么会落到飞狮寨来?” 卿酒酒咽下一口肉,想起这一阵子的种种,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只能按下先不表:“我身上没有药王谷的信号弹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宋旬脸色有些为难。 卿酒酒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坦白讲,她本来也没有想要完全靠宋旬。 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若是处在这儿的换成是谢时,他对宋旬有救命之恩,那才好意思拜托。 至于她和宋旬,确实不熟。 “没事,你如果觉得为难就算了。”卿酒酒继续小口咬着肉:“我再想想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宋旬蹲下身,从下往上看着卿酒酒:“今日那个宋冥又是什么人?宋冥不是他的本名吧?” 虽然是询问,但是宋旬这话其实说的很笃定。 她看着宋旬的眼睛:“你认识他么?” 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因为不论卿酒酒回答问题还是问别的,都不应该问这一句。 因此宋旬看起来全然像是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恢复了一贯的笑意:“还真不认识,他是什么特别的人吗?” 卿酒酒原本不该这么试探,毕竟宋旬是目前唯一有可能救她的人。 但是,对宋旬这个人,就如她一开始跟谢时说的那样,总是觉得别扭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好的认知。 他是个上阳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镖局,走江湖的。 可是宋旬身上其实没有那种江湖匪气。 不是说他要跟彭杨那样,一身土匪气,而是他整个人都显得太过温润。 这种气质,往往都是看起来非常无害的。 但是具体是不是无害,卿酒酒不敢赌。 或许是她多疑,多疑也好,看走眼也罢,她不能拿药王谷赌就是了。 想到这,卿酒酒笑着摇头:“能特别到哪去。” 不是她不能吐露季时宴的身份,而是季时宴的身份如果一旦传出去,招惹的麻烦就会更多。 一个赏金一百万的人头成了傻子,那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所有人都得赶来飞狮寨砍季时宴。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宋旬看了地上的彭杨一眼,“我的意思是在不惊动彭哥的情况下,你知道的,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就是混一碗饭吃,要是得罪了他,以后大周的地界我估计都进不来。” 卿酒酒明白,宋旬潜伏到现在才出声,说明他确实不想高调地介入这件事。 她当然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顾虑。 她琢磨了一番,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飞狮寨?” “这几日有点难,”宋旬叹笑:“一着急就将你这两日会醒的话说出去了,现在彭哥执意要我留下来喝你们的喜酒。” 没有约定过说出来的话,现在卿酒酒要是两日内醒不过来,那宋旬很难收场。 卿酒酒:“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明天我就醒过来,彭杨说要留你喝喜酒,那到时候应该会有一场喜宴?” 宋旬点头:“他说他第一次成亲,要大办,成亲要用的喜绸他都叫人去置办了。” 闹这么大? 那卿酒酒不是不嫁不行? 两天的时间,够干点什么? 即便她能发消息将药王谷或者季时宴的人引过来,他们也需要时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一味装昏迷也不是事,醒来才有办法打探到情况。 第二天,季时宴被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拎出来了。 还熬了一碗难闻的臭中药过来。 彭杨一夜宿醉,醒来还感觉自己脖子疼,坐在一遍戾气满满。 季时宴将勺子喂到卿酒酒唇边。 他显然没干过这种事,不大仔细地扫了些药汁出来。 “你那药,别烫着我的美人儿!” 第177章 这是我妻子 第177章 这是我妻子 彭杨当即就要一脚踹过去! 然而这时,卿酒酒嘤咛一声,睁开眼来。 季时宴的眼睛亮了亮。 彭杨就更是了,他收回那只脚,将季时宴拨开,一把子蹲在卿酒酒面前。 “美人儿,你醒了?”他乐的嘴都合不上:“看来宋旬还真有两把刷子,说你这两日醒,还真是这两日醒!” 卿酒酒睡着的时候是个睡美人,现在醒了,脸上被屋里的炭火熏得有两分通红,更加的招人耳目。 彭杨忍不住就上手要摸她一把。 可是手在半空却被季时宴一把攥住了。 气氛凝结。 彭杨回望这个大了狗胆的人,不可思议:“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季时宴紧紧抿着唇,目光凶狠地看着他。 那表情摆明了,如同卿酒酒是他的所有物,谁也不许碰。 “诶我草?你个臭不要脸的连命都不要了是吧!?” 他抬腿就踹向季时宴的腹部。 哐当一声,药碗也被打翻一空,药汁全都洒在了地上。 “咳咳——”卿酒酒霎时咳了两声,显得羸弱不堪。 彭杨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你怎么美人?哪里疼?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宋冥,你还不快去治!” 卿酒酒装的一副害怕的模样,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自古都喜欢软弱一点的女人,才能激起保护欲。 她不介意让自己软弱一点:“你、你们是谁?” “哎呦别怕,小可怜儿,彭哥在这儿,没人敢伤了你!” 听他这么说,卿酒酒才放松了一些:“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余光扫过季时宴,那家伙正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傻蛋。 彭杨一屁股就坐在了卿酒酒的榻边,借机紧紧挨着她,笑起来:“哥哥不是坏人,别看哥长得坏,可是哥哥别提多疼人了,你不要怕,是我救了你。” 他也没胡说,彭杨这个人的长相确实跟好看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算不得丑。 跟卿酒酒以往见过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比,他只能算长得坏。 看上去就很奸,得罪他落不到好的那种。 “你、你救了我?”卿酒酒又放松了一些,信任地看向他:“那你能送我回家吗?” 不出所料,她这句送我回家话音刚落,这屋子里的人,除了她和季时宴,都发出了阵阵嘲笑。 “哈哈哈哈哈大哥,她还想回家呢!” 赵虎拎着一根棒槌,捧腹:“她还闹不清楚情况呢!” 进了土匪里,还有土匪送你回家的好事儿? 真不知道该说这姑娘是天真,还是傻。 卿酒酒被他们笑的莫名其妙,眼睛一眨,瞬间就掉下眼泪来:“呜呜呜你们....你们笑话我。” 一看她哭了,美人儿梨花带雨的模样太过惹人心疼。 彭杨对着那几个人一人一脚就踢过去了。 可谁知道刚踢完人一转身,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臭郎中竟然扑到了卿酒酒身上。 正紧紧抱着他的美人儿。 他当即怒上心头,拎过季时宴的后领,将他摔在了地上,大骂:“给你脸了!?老.子的人也敢碰!” 随即季时宴就被冲上来的几个手下紧紧摁住,有的往他脸上挥拳头,有的则拿脚踹他。 卿酒酒刚刚也是被季时宴猝不及防的动作吓着了。 其实彭杨教训人的时候,季时宴抱住她还低声说了一句话:“别哭。” 那两个字裹着沙哑,让人误会。 卿酒酒从没有听过季时宴这样说话,她甚至连季时宴这个人都四年没见了。 曾经恨的时候,巴不得那火烧的再旺一点,最好将这个人都烧死在王府。 可是真的走出来了,卿酒酒反倒很少去想起他。 在燕京那段日子,她过得一点都不快活,因为不快活,所以不会想要去想起。 渐渐的季时宴这个人就淡的如同一个符号,他甚至连丸丸的爹都不算。 但是她从没有听见过他这么痛地说过话。 别哭两个字,好像是从他胸腔里吼出来的,嘶哑又难耐。 让她觉得恍惚。 钟欣欣跟她说过,当初海棠苑烧成那样子,季时宴赶回去的时候,流了一小滩眼泪。 但是她轻描淡写,说看到了承安王身上的悔字。 卿酒酒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季时宴崩溃后悔的样子。 因为她一直就觉得,自己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鹰。 季时宴是熬鹰的人,他想要把鹰熬成金丝雀,让她待在燕京,待在王府这个方寸之间。 有一天习惯了,翅膀退化,或许打开笼子也飞不走。 而季时宴手里握着笼子的钥匙,只要他不打开笼子的门,卿酒酒就永远出不去。 而有一天卿酒酒真的飞出去了,他也不过是会生气而已。 因为对这只鹰付出了时间和心血,所以如果不见了,应该更多的是痛恨。 但是她想不出他会难过。 主人和宠物之间,他哪里来的那么丰沛的感情呢? 即便到现在卿酒酒也没有怎么想明白。 可是刚刚那两个字,亲耳听到,确实是心痛不已。 季时宴在地上都快被人打死了,他身上有伤,还不是小伤,根本不能还手。 “我、我害怕!”卿酒酒看着那场面半晌,更是哭的难以自抑:“你们别打了!” 对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场面未免血腥。 彭杨见她真的害怕,忍不住哄:“哦哦好了,不打了,你们听见没有?别打了!带着人滚出去!” 赵虎哪里还能不知道彭杨要干什么,拖了季时宴就要走,还寻思要不要交代厨房烧一些热水过来。 然而季时宴竟然纹丝不动,他匍匐在地上,手紧紧扣着地,死死地看着卿酒酒,不肯走人。 “你还犟?”彭杨走过来一脚踩在他的手上:“我媳妇也是你能觊觎的?” “不是——” 彭杨没听清俯下身:“什么?” “这是我妻子。” 第178章 你表哥叫什么 第178章 你表哥叫什么 卿酒酒心道不好。 她在这儿根本不能表现自己跟季时宴认识,否则麻烦只会源源不断。 彭杨是什么人,土匪,全靠抢的。 这种人都要从别人身上找快感,别人越痛苦,他就越高兴。 果然,听完季时宴那句话,彭杨狞笑一声:“你妻子?” 随即他又回头过来,问卿酒酒:“你认识他?” 卿酒酒当下胆战心惊,要说她不认识,那季时宴对她表现的亲昵也太不寻常了。 要说认识,那这事就会变得糟糕。 不止是彭杨,就连季时宴此刻也紧紧盯着她。 “我、我可能认识他。”卿酒酒往后缩回榻上,有些无助地抱着的肩膀,浑身缩在一起:“他是我姨表兄,自小父母就定下了亲事。” 姨表兄? 彭杨没想到这两个还是亲戚:“你兄长?” 季时宴紧紧望着卿酒酒。 他脑子混沌,想不大清楚姨表兄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不过卿酒酒说的话,他都不会反驳。 “是兄长。”卿酒酒说着又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我根本不同意这门婚事,哪有表兄妹成亲的道理?” “倒也不是没有。”彭杨喃喃道。 这个世道,什么样的事情没有? 别说姨表兄妹,就是亲兄妹定下婚事的也不在少数。 大家都奉行亲上加亲,姨表兄妹有婚约又算什么。 “所以你们成婚了?” “没有,”卿酒酒摇摇头,看了季时宴一眼:“我不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更何况我是真心将他当成兄长的,怎么可以.....唉!” 她重重叹了口气。 彭杨一听,恢复了笑脸:“没成亲就好,没成亲他还是你表哥,若是成亲了,那我可就容不下他了。” 卿酒酒装傻,当听不懂一般看着他。 谁知彭杨直接上手,兜了一把她的脸,触手滑腻,让彭杨更加满意了。 “美人儿,他既然是你兄长,那就留下来喝咱们的喜酒吧,哥看上你了!” 这霸道总裁一般的词汇,让卿酒酒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含羞又害怕地往后躲,装的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大哥你、你不要这样。” 不过彭杨还是有些怀疑。 他想起前两天小弟给他带上来的那几张悬赏檄文,卿酒酒的脸就在画上。 什么女人会让人悬赏十万金要追回? 他目光一变,卿酒酒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那个悬赏檄文还真是个麻烦事。 她的身份要是解释不通,彭杨定然会更加怀疑。 想了想,卿酒酒决定主动出击:“我、您能放我回家吗?” “回家?” 一旁的赵虎活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你还想从咱们寨子里回家呢,真可笑,先不说咱们老大看上了你,就算没有看上你,你现在下山,就是个蜂蜜罐,不出一个时辰就得被人叮成马蜂窝。” 这个赵虎显然是个虎的,藏不住事也藏不住话。 卿酒酒不动声色地抿唇,脸上装的有些心虚的模样:“为什么....我与兄长外出,中途遇险掉入了江里,有幸蒙大哥们相救,感激不尽,但我们确实得回去了。” 她说她外出掉进江里的,中途遇险,到底是遇什么险? 卿酒酒没有一次讲话说明白,反而引得彭杨信服。 他相信卿酒酒确实是途中遇险了,但是这遇险的事,却应该不是从天而降的。 “你不知道吗?”彭杨靠近她,故意道:“这山下都闹遍了,每个关口都有你的画像,说谁交出你,就能拿到十万金。” 卿酒酒猛一抬头。 她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一瞬间就苍白漫上面孔,还颤抖了嘴唇:“悬赏、悬赏我?” 见她害怕,彭杨瞬间就满意了。 他坐的更近,揽过卿酒酒的肩膀,体贴地说:“你可以跟大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放心,大哥绝对不会为了钱将你交出去的。” 他身上都是大烟枪的一股膻味,闻的卿酒酒想吐,可是她又不能真的挣脱出来。 她此时要扮演的,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猫咪。 “呜呜呜,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哭的越发伤心。 地上的季时宴见此,目光如杀人般紧盯着彭杨,像是要将他生吞了。 可是他人被赵虎几个摁住,动弹不得。 “老实点!” 彭杨专心地安慰自己怀里的小猫咪,还体贴地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帕子,替卿酒酒擦眼泪。 “没关系,大哥在呢,你慢慢说,有什么事,大哥给你解决。” “我、”卿酒酒边哭边叙述:“我家原本是个正经的郎中世家,外祖父母、父母、姨父母都是行医的,家里开了小诊馆。” 彭杨思及自己刚将她带回的时候,无论是穿着还是配饰,确实都是些寻常之物。 不算贵重,却也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 这一点是符合的,卿酒酒应当没有撒谎。 他于是点头,怜爱道:“嗯,大哥都明白,那你们怎么遇险掉进江里了?” “可是——半月前。”卿酒酒被眼泪糊了一脸,越哭越伤心:“半月前,有一队商队路过我家诊馆,在旁边的客栈小住了几日,一来二去,那商队的头就与我父母熟悉了起来。” “熟了以后,他说他家有个病重的老母,这些年多少郎中也瞧不好,是他的一块心病。他见我家医德医术都还可以,于是就邀我前往,给他母亲看看病。” 说到这里,彭杨好奇起来:“所以呢?” “所以我与兄长就跟着他去了,行医者,病人为先。”卿酒酒抽泣着:“起初一切顺利,可是三日后,他母亲突然暴毙而亡了。” “医死人了?” 卿酒酒猛烈地摇头,为自己辩驳:“不可能!那药就算有问题治不好病,却不会出人命,不可能是我们的药的问题!”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老太太就是死了。 彭杨磨搓下巴,看了季时宴一眼。 难怪这小子说自己会医术,硬要上山,原来果然跟医术有些瓜葛。 只是这医死人这种事,确实是个晦气。 也不怪那家人重金悬赏也要把她抓回去。 彭杨渐渐相信了,只是还有一点:“你这表哥,叫什么名字?” 第179章 沐浴 第179章 沐浴 “宋冥。” 卿酒酒脱口道:“他小时候生出来不好养活,姨夫姨母带去算了命,算命的先生说,他阳气极重,需要以阴克制,因此取了‘冥’这个字。” 她连顿都没打,显得非常熟练,显然已经跟人解释过许多次,已经习惯了。 彭杨心底疑虑倒是彻底打消了。 他嘿嘿一笑,摆摆手:“原来是这样,那就都是误会了不是,我原本以为他瘸着腿也要来救你,你们是一对苦命鸳鸯呢。” “大哥,你不要打趣我了。”卿酒酒压低了声音跟彭杨说话:“我这个表哥,哪里都挺好的,但是你不觉得有些问题吗?” 她说着,愁苦地看了季时宴一眼。 看的季时宴有些不明不白。 彭杨哪里会不明白,冲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卿酒酒点点头:“生下来就不太灵光。” 难怪。 这小子三番两次不知道轻重,看着很凶,蟒得很,他就说看着脑子不太好。 还真是脑子不好。 “所以大哥,他若是得罪你,你担待一下,他一向见不得别人碰我。” “那可不行,你又不喜欢他,早晚是要嫁人的。”彭杨揽住她不放手:“他一个傻子,可不能觊觎你,还说你是他妻子,你父母怎么想的。” 卿酒酒要是没有猜错,彭杨的下一步就是要洗脑她父母对她不好了。 果然:“还要你跟他结亲,你嫁给一个傻子能幸福吗?虽然你是女儿身,可是你甘愿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 “可是——”卿酒酒听着,又要哭。 “跟着他,他连护你周全都做不到,你瞧瞧,他连自己都管不好,要我说,你这样的美人,就应该被人好好呵护,若是我,可舍不得叫你这样奔波。” 卿酒酒感激地看向他:“谢谢你,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她一句,又逗笑了旁边几个围观的手下。 张三打趣道:“唷,还好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可没人夸过我们大哥是好人,你怎么跟骂人似的。” “哈哈哈哈哈。” 在土匪窝里,说土匪头子是好人,可不就是骂人么? 卿酒酒臊红了一张脸:“可是你们救了我,本就是好人。” 说的她自己都忍不住恶心。 下一刻她的手被彭杨握住,那粗粝的大掌磨搓着卿酒酒的嫩手,目光贪婪地望过来:“小美人,哥哥不止想当你心中的好人,还想跟你洞房花烛呢。” “我!”卿酒酒一下就慌了:“虽然大哥你英姿伟岸,可是我怎么能、不是,我父母都还不知道我在这里。” “那有什么关系?等咱们拜堂成亲,生米煮成熟饭,哥自然陪你回门,拎着大礼去拜访你父母。” 卿酒酒还要拒绝,彭杨的脸却冷下来:“我将你救回来多日,你以为我真是乐善好施的好人不成?你就待在这儿,等我将成亲的东西准备好,明日就拜堂!” “可我——” 彭杨放开她,站起来走向季时宴,狞笑着道:“你这表哥可是唯一的娘家人,又是你的爱慕者,他要喝敬酒茶的。” 话里满满的威胁。 大有卿酒酒不答应就要将季时宴剁了喂狗的架势。 其实季时宴死没死对卿酒酒不重要,但是他现在还有用。 她思索了一番,泪眼朦胧地点头:“你不要、不要伤害我表哥,他可以帮我治、治腿。” 美人儿服软的时候,那是分外惹人怜爱的。 彭杨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只要她答应跟自己拜堂洞房,那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只要他不乱动,每日我就叫人带他过来给你见见,但是若是耍花招,那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卿酒酒忙不迭点头,看向季时宴:“还不答应大哥?” 季时宴依旧很凶的目光看着他们,只知道卿酒酒哭的很伤心,其余的都不想管。 但是卿酒酒发话了,他勉为其难地点了一下头。 彭杨还有事,安抚完了她就要走。 刚走两步又被人叫住:“大哥!” “又怎么了美人?” 卿酒酒指指自己身上邋邋遢遢的,表情为难:“我能不能洗个澡?” 这话问出来,可叫四下全都眼睛一亮。 美人沐浴....这要是看上一眼,不是要快活死? 这些男人的心思卿酒酒怎么会不懂,但是躺了七八天,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臭了。 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头发更是被这间屋子熏得臭烘烘。 她受不了了。 彭杨去而复返,那面孔都被色气覆盖了:“你要沐浴?” 又直起腰,冲着赵虎吼道:“听见没有?还不让人去烧热水?” “啊?啊!”赵虎一拍脑袋,马上跑着去:“厨房的,赶紧烧一桶热水过来!” “来,美人,大哥亲自抱你去沐浴,大哥给你沐浴。” 说着,彭杨就要动手抱起卿酒酒。 “不、”卿酒酒羞耻万分:“有没有婆子女眷可以帮帮我,我、我不用你。” 她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血脉喷张? 彭杨根本忍不住:“婆子怎么能伺候好你,还是我亲自来。” “我不、我不洗了。”卿酒酒又开始哭:“我娘亲说了,姑娘家贞操最重要,没有成婚,是不能与男人袒胸露体的,我不洗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大美人,竟然是个保守的类型。 彭杨乐了:“这么说起来,你还未曾与男人坦诚相见过?你那表哥......” 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傻话,卿酒酒越哭越凶:“自然是没有!我又不喜欢表哥。” “没有好!没有好啊!”彭杨哈哈一笑:“那成了婚,我能碰你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没想到这个小娘们,竟然还是个雏,那吃起来的滋味,定然让人销魂不已。 恰逢此时小弟来报,说宋旬找彭杨有事。 彭杨放开了卿酒酒,宝贝似的放她在榻上坐好:“洗洗洗,我找两个婆子伺候你洗,你乖乖待着,等会她们就进来伺候。” 卿酒酒这才止了哭。 离开前,彭杨又拍着几个小弟的脑袋,尤其是赵虎的:“姑娘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好好伺候着,偷看的话,老子就将你们的眼睛挖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大哥!” 第180章 宋旬有问题 第180章 宋旬有问题 出了房门,彭杨败兴地骂咧了一句:“什么事儿这么着急非得找我过去?宋旬不是在客房好好待着么?” “是啊,可是方才突然说,接到了一单生意,他留在这儿喝老大的喜酒可以,但是他那些弟兄们,得先下山送货。” 随着两人脚步声渐远,后面彭杨说的什么,卿酒酒已经听不太清。 看来宋旬是想帮她,所以想要他的兄弟下山传递消息。 宋旬看似是客,但是被彭杨留在这儿,估计也是防着他下山走漏消息。 彭杨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个糙汉,实则心机颇深。 自己刚才要不是将故事编的完美,含糊了过去,他定然也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这种老色胚,整天精虫上脑,只要拿出些姑娘家的手段来,骗一骗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他笃定卿酒酒跑不了,所以还算有一点耐心跟她周旋。 但是宋旬若是要跟他打迷糊眼,估计就不大容易了。 彭杨边走边琢磨,旁边张三给他点了一只焊烟,他踩着石子路,狠狠吸了一口,问:“你说,这宋旬会不会坑老子?” 张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是平日里拍马屁拍习惯了,于是殷勤地说:“大哥怎么这么说,不过大哥洞察力一向惊人,您若是觉得有问题,那定然就是有问题。” 反正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要小心行事,一着不慎就是个坑。 他大哥多想一些也是对的。 彭杨没说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昨天验了货,得了个宝贝,一高兴就在寨子里多喝了一些,几乎大半兄弟都喝醉了。 他早上醒来虽然在自己的屋里头,可是总觉得脖子疼。 但是昨晚的事又都想不大起来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将他扛回来。 他记得他还去看了那个美人儿来着,后来就睡着了。 醒来脖子就疼。 “大哥是脖子疼么?”张三殷勤地要给他捏肩,“昨晚我们几个兄弟送您回来的呀,哦还有宋旬,他走路还算稳,就将您搀扶进屋了。” 彭杨一听,眸光一闪,心底的怀疑又重了几分,不过到底是没有说话,闷头去了大堂。 宋旬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上喝茶,茶水粗鄙,喝了一口,他拧着眉没再碰。 外头脚步声传来时,他神情一松,嘴角漫上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这气质,跟方才喝茶时相比,恍若变成了两个人。 只是小弟们不是在烤火就是在抽旱烟,也没有人发现这种细微的异常。 彭杨人未到声先到:“宋兄啊,我那儿美人在怀呢,你这就急匆匆地催,什么急事啊?” 他虽然语气不大高兴,可脸上却是笑着的。 宋旬赶紧起身去迎,将自己腰间的一封飞鸽传书打开给彭杨看:“这不是事出突然嘛。” “我们山庄接了一趟镖,我爹说似乎是朝廷的活计,这里头的东西价值又太高,山庄里头的人手都被我带出来了,我爹这正着急要人呢。” 他这次出门,确实带了不少人。 因为接的彭杨这趟镖,东西也不算便宜。 越是贵重的东西,镖局护送的人手越多,这是江湖习惯,以免遇险。 现在山庄有大镖,自然也是要抽调人手回去的。 小小的信笺上白纸黑字,底下还烙着镖局的印章,假不了。 彭杨垂头时掩住了目光,精明的眸光一闪,看完哈哈一笑:“这倒是真的不巧,但是不论如何,哥哥这个喜酒你是要喝完的吧?” “我自然是留下来恭贺彭哥,不过我那些兄弟——” 未尽之言已经明白,言下之意是要将人送下山。 “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彭杨将纸笺塞回给他:“自然是要一起恭贺,寨子里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趟镖再重要,那还能因为这一天的时间耽误了不成?” 彭杨审视的目光似笑非笑,带着一定的强迫性。 然而宋旬面带为难:“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老头子这信发过来已经耽误两三日了,就怕再耽搁下去,雇主那边该有意见了。” 接了人家的镖,在期限内就得给人家送过去,这是江湖规矩。 “哎哟,”彭杨一摸下巴:“这还真是不太好办。” “可不是么?要不是真为难,我也不跟彭哥你开这个口,不过我定然是留下来的,兄弟们就,您看看,改日我再带他们来,一起喝一顿?” 两人一来一往,宋旬的借口确实也找不到错处。 彭杨不说话了,人往高位上那个老虎皮上一座,问了另一桩事:“昨夜这酒喝多了,我倒现在都没有清醒,宋兄,昨夜是你送我回房的?” 宋旬手一拱:“是我。” “我这脖子睡醒就疼的厉害,也不是落枕,就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儿么?” 这话可就问的明晃晃了。 都说彭杨这人能当上飞狮寨的头,骨子里是出了名的精明。 这是怀疑上了。 宋旬不动声色地拢了袖子,一拍脑袋:“是我!彭哥你脖子痛也是因为我,昨夜你睡熟了,今日起来没见这你又没说。” 张三也是个鸡.贼,他就见不得宋旬这种跟个世家公子似的德行:“怎么,还真是你打了大哥?昨夜大家都醉狠了,你不会对大哥做了什么吧?” “张三兄弟哪里的话。”宋旬叹笑:“只是昨夜我也喝了酒,扶着彭哥回去的时候,他屋里头的蜡烛又昏暗,我踢了下脚板,一下没有扶稳彭哥,所以让他跌了一跤,把脖子给磕了。” 说着,他居然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脱下了鞋袜,露出脚趾上一个乌青的撞伤来。 一眼看过去,倒确实是踢伤的挺严重的。 一屋子里的人都静了,全都瞧着宋旬的脚趾头。 直到彭杨的轻咳声传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宋兄打了我一顿呢。” “至于弟兄们的事,那这次就先遗憾他们不能喝我的喜酒了,你安排他们下山吧,不过规矩你懂的。” 宋旬自然懂:“山上的事,山下只字不提。” 等宋旬踏出门去,彭杨脸上的笑容倏地卸下来:“宋旬有问题。” 第181章 银票上的药王谷 第181章 银票上的药王谷 张三立刻便跳出来:“啊?老大,您刚刚不是信了他么?” “不做做样子,他又怎么会信我是真的信他?” 彭杨脸上一片狠厉:“老子出来走江湖的时候,他才多大一个,跟我斗,哼!” “老大英明,老大神武!”张三恨不得将马屁拍的飞起:“我说呢,您刚刚怎么会直接问昨夜的事,但是我也没有看出破绽啊,老大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这个猪脑子能看出来什么?”彭杨不屑:“我认识宋旬多少年,他这个人,别看好说话,其实清高的不得了。” 这点张三也很认同,但他不认为那是清高。 “这是自命清高,他天天端着那副样,明明都是走江湖的,还整天捯饬的自己跟个孔雀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卖呢。”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但是张三一直这么觉得,宋旬这个人,看似很好摸透,实则端的一副笑面虎的模样,比谁都难懂。 “而且他这次来,货虽然是交上了,可我总觉得莫名奇妙有股怪异。” 彭杨坐不住了,干脆蹲在了那一阶台阶上,望着门外像是要下雪的天:“言行举止虽然都跟往常无异,可是就是让我觉得怪异。” 张三也跟着蹲下来:“可是他确实是宋旬啊,难不成自从上次上阳出了事,他人就变了?” “能让一个人彻底变化,除了身上背血仇....要么就是——”彭杨分析着。 张三非常好奇:“是什么?” “要么就是这个人不是原来那个人。” 彭杨其实也说不准,因为无论从哪一处看,宋旬的言行举止都与从前无异。 他一上来就喊彭哥,也是原来的称呼。 不过人的感受千变万化,他想多了也说不定。 “不管他这个人有没有问题,他方才的行为一定是有问题的,”彭杨抹了把鼻子:“他若是见财起意,为了十万金将老子卖了,那老子是不会顾念往日兄弟情分的。” 这狠话放在这儿,张三知道,若是宋旬那儿出了差错,他家老大杀人是绝对不会眨眼的。 他又窃喜又害怕,喜的是若是宋旬死了也好,就不用看见他那副端着的模样。 害怕的是,要真出了什么事,寨子里头牵一发动全身,岂不都有危险? * 下山口。 宋旬看着兄弟们装了车上了马,他们一行本来也就十来个人。 “少庄主,您真不跟我们走?”一个下属忧心忡忡地:“您一个人留在这儿,我总怕出什么事。” 他这话刚说完,旁边盯着他们的飞狮寨兄弟就怒气冲冲地看过来。 “能出什么事?”宋旬安抚般一笑:“我跟彭哥这么熟了,喝了他的喜酒就回去,你们先走着。” 虽然说的是留下来喝喜酒,但是任谁也知道,宋旬此番留下,就跟做人质似的。 谁不知道那彭杨曾经是个逃兵,上战场打过仗的,听说一路混到今天,靠的就是沙发果决的魄力。 寨子里那个要被逼来成亲的女人,他们上山的时候也见过檄文,是个悬赏人物。 反正中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绝不是个普通女人。 “可是少庄主——” “阿才,”宋旬打断他,拍了一下他的马屁,又在他的马鞍上拍了一下:“废话这么多,兄弟做事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了?” 阿才面色怪异地僵了一下,随即才点头,带着人策马而去。 “少庄主,尽快回来跟我们汇合!” 这一句宋旬没有应,他就站在山关口,看着那一队马匹远去。 背对着寨子,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直到飞狮寨被抛在后头,阿才渐渐地跑慢了一些。 同伴好奇:“怎么了阿才哥?好端端停下来做什么?” 阿才张开掌心,大冬天里勒马绳,手都勒白了,而掌心里,却躺着一张银票。 同伴不由地更好奇了:“这是什么?银票?还是大周的银票。” 阿才冷凝了眉眼:“少庄主刚才趁人不备塞进我手里的。” 他将银票打开,发现皱巴巴的银票上头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药王谷。 “药王谷?!”同伴惊呼,完了又赶紧捂住自己嘴,四下张望怕自己引起别人的注意。 半晌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才哥?平日里就你最懂少庄主了,方才有飞狮寨的人在,少庄主肯定不方便说话。” “应当是要我们去药王谷。”阿才收起银票:“跟寨子里那个女人有关吧,昨夜少庄主很晚才回房,倒是跟我提了一句药王谷,问我认不认识药王谷的人。” 药王谷虽然在朝歌,但是离如今的大周边城并不是很近。 快马过去也要好几天的时间。 “那女人真是药王谷的人?少庄主为什么淌这趟浑水啊?要是置身事外,不就没有我们的事了吗?” 上次宋旬历经一番生死,只有阿才知道内幕:“少庄主上次得蒙药王谷的人相救过,估计是要报恩吧。” 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 同伴们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药王谷?” “其实未必需要前去,”阿才沉思了半晌:“我听闻药王谷的人遍布五洲,也不会刻意隐瞒行踪,没准我们身边就有。” “可是谁也不知道药王谷的暗号啊。” 这倒是的。 不过他们走镖局的,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是白走。 阿才当下就有了主意:“我们分散,去找当地乞丐和流浪汉扎堆的地方。” 若说消息传递和流通,一座城里,往往最不显眼的人群其实知道的越多。 这些乞丐和流浪汉,整天辗转,走街串巷的消息定然灵通。 而且又好收买,一个馒头鸡腿可能就解决问题。 同伴觉得有理,立刻就分散开来,各自行动。 然而谁也没注意,他们身后出现另一波骑着马审视他们的人。 第182章 赘婿 第182章 赘婿 卿酒酒终于洗掉了一身疲惫。 彭杨倒也没有食言,说找个婆子就找个婆子,还弄了个大浴桶过来。 只要醒过来了,卿酒酒就拥有自己的绝对掌控权。 她将腿上的伤口清洗了一遍,重新上了药。 彭杨有一点忽略了。 卿酒酒既然是大夫,那就定然是会自己看病的。 然而大夫不止会看病,还会配药。 她在找草药给自己上药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 那个替她沐浴的婆子正在收拾衣物,闻言看过来:“怎么?” 住在这个寨子里的女人,要么就是烧火做饭,要么替人洗衣。 吉婶就是山下的农户,飞狮寨给的报酬还行,她就在这寨里干活。 但是给女人洗澡的活是没有干过的。 以往彭杨和别的那些男人带女人回来,哪里会有这种耐心,还给洗澡。 往往都是丢上床,玩个一段时间,新鲜劲过完了也就扔了。 吉婶在这个飞狮寨干了三五年活,见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她也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就算有些善心,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就今日这个样子的,容貌倒是上乘,身段那更是不用说。 几乎是她这几年见过最俊的一个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哪个女人会甘愿留在土匪窝里给人当媳妇? 就算愿意吧,等被那些个男人玩腻了,也一样是舍弃的命。 别说钱,命都不一定留的下来。 也有些刚进来就寻死的,逮着机会就逃跑。 可是逃跑有什么用? 这个寨子虽然大,可是出口就一个,只要有人的把守在那儿,就别想逃的出去。 而且一旦逃跑被发现,那说明离死也就不远了。 彭杨不是个善人,死在他手上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 这个也一样,虽然大张旗鼓,说要成亲,可是彭杨的德行吉婶清楚的很。 男人在好色这件事上,哪有个长性? 想到这,吉婶对卿酒酒就更加不屑了。 倒是外头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吉婶瞧着有几分兴趣。 那男人别看一身狼狈,但是细看,那张脸长得可好了。 而且宽肩窄背的,腿又长,干起农活来肯定格外利索。 吉婶这么想,是因为她家中有个女儿。 女儿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可是被她跟丈夫宠坏了,颇为刁蛮,也比较懒。 要是能得一个干活利索的女婿,那才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而且方才替卿酒酒拿衣服的时候,她听见彭杨身边那个叫赵虎的说,那男的生下来脑子就有点傻。 要是这样....那就更好了! 脑子不灵光的,好骗,也好使唤。 但是那男人对这个似乎一腔深情,两人还是堂表兄妹。 越想,对卿酒酒就越发不爽。 她收拾了浴桶,走过去看着卿酒酒:“怎么?你事情怎么这么多?” 卿酒酒没来由感受到了一波敌意,有些莫名。 但她也不恼,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草药:“我这个腿,要治好还缺了几味草药,能劳烦姐姐你帮我去跟赵虎兄弟讨要一下吗?” 哪个女人不爱被人叫姐。 吉婶就算对她不爽,但是看在她好好说话的份上,勉为其难。 只是临走落下一句:“事多,八婆。” “......” 卿酒酒心说我怎么得罪这个大妈了? 门打开又关上。 吉婶刚出来就看见她稀罕的那个大高个站在门前空地上,隐约想要往里头看。 卿酒酒的交代瞬间被她抛到脑后,她忙不迭上前跟他拉关系。 “小哥儿,你是哪里人?” 季时宴瞥了她一眼,分明不想理她,挪开两步,甚至想去开门。 “哎!你敢去看大当家要的女人,你会被打死的!”吉婶拦住他。 这张俊脸还真是越看越让人稀罕。 普通的山沟沟哪里能出这样的人,这人家中定然小有成就。 “小哥儿,你今年几岁呀?赵虎说你还未婚配吧?” 季时宴嫌她聒噪,瞪了她一眼。 “哎哟哟哟,还挺凶。”吉婶往他身上戳了一下:“这性子,还真是小姑娘们喜欢的。” 这时候院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赵虎走进来。 见这两人拉扯上了,翻了个白眼:“我说吉婶,又给你家胖女儿寻亲事?澡洗好了?” “早好了!” 说着吉婶想起卿酒酒要的东西,凭着记忆报给了赵虎:“说要自己治伤呢。” 卿酒酒是大夫的事,寨子里头都已经传遍了。 赵虎也没存疑,找了个小弟下山去买:“记住,问过药堂的人有没有猫腻再买回来,有猫腻的话,直接报给大哥,知道没有?” 外头的动静卿酒酒在里边都听得明白。 她心下一声冷笑,这赵虎还不算太蠢,知道要怀疑草药的安全性。 不过刚才她要的那几样东西,分开买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三样东西一起吃,也不会有问题。 甚至抓药的大夫一听就知道,这几样是治的骨伤的良药。 ——可是,只有卿酒酒将它们与另外的东西混合,就能得到一种毒。 她掩下眼中的情绪。 只需要等到明日..... 外头的声音还在传来,是吉婶。 “赵虎兄弟,你看,这个喜宴完了之后,这个男人留在寨子里也没用,放他回家吧也是个祸患,怕他带人过来,你看不如就——” 未尽之言谁又能不明白。 赵虎看着吉婶,嘿嘿一笑。 吉婶回以嘿嘿一笑。 “您就是看上这傻子了呗?非得讨回去当女婿?”赵虎手一挥:“行!我跟大当家打个招呼,圆了你的梦。” “哎哟,谢谢赵虎兄弟,谢谢谢谢,成亲的时候,定然少不了你一杯酒!” 两人高高兴兴地将事情合计完,这天也就黑了。 卿酒酒听的一阵冷笑。 这吉婶要是知道她要的傻子是个什么人,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还当女婿。 是,傻子是挺适合给人当女婿的。 要是不恢复记忆,让季时宴留在这个山沟沟里当女婿,也不可谓不是大快她心的一件事。 谁让这死疯子以前对她做过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些都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她现在要等下山的兄弟回来,给她要的药材。 还有宋旬那儿。 下午彭杨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怀疑上他了。 宋旬看起来挺精明的,应该不会被坑吧? 彭杨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夜也没回他的屋子。 卿酒酒乐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第二日,她还未睡醒就被一帮人冲进屋,架起梳妆打扮。 第183章 红盖头 第183章 红盖头 卿酒酒睡眼惺忪,好不容易昨夜收到那几个药材,连夜做出了她要的东西,放松心神睡了个好觉。 结果脸上被人涂涂抹抹,头发也叫人梳来梳去,弄得她烦躁不已。 还有另一波人涌进来,不管不顾地往彭杨屋里挂红绸贴喜字。 这些人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美满笑容,见到她更是全都改了口:“嫂子!” 卿酒酒看着铜镜里,被盛装打扮过的自己,有了一些恍惚。 镜中的人面涂胭脂,唇上一点朱红。 长发盘起,发上点缀着一些步摇和朱钗,是她从未有过的打扮。 身上昨日换的一件素衣,此时也被扒下来套上了一件大红喜服,衬得她脸色愈发红润光泽。 “哎哟,还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没洗干净的时候看着吧差点意思,这洗干净了,随便抹抹脂粉,竟然就是这幅倾城色。” 说话的是厨房的另一个大婶,也是山下农户里的妇女,跟吉婶差不多的来头。 吉婶给卿酒酒戴上耳环,撇嘴道:“是啊,要不怎么能将大当家的迷成这样,过往带回来那些,可都灭有这样的流程。” 她的话听起来虽然像是夸,可是语气里慢慢的不屑。 都听得出来是在嘲讽卿酒酒。 不过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因为长得出众所以能够多得两分殊荣。 可最后的下场,谁又知道会是怎么样? 卿酒酒一声不吭。 “吉婶,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当家说想要个儿子呢,没准这次是来真的。” 生个儿子? 让彭杨当个便宜爹倒是有可能,卿酒酒心底暗嗤。 她目光梭巡,想找找季时宴现在人在哪里。 寨子里今日全都忙忙碌碌,远一点的地方还传来杀猪声。 想必今晚的热闹是少不了了。 但是始终没有看见季时宴的影子。 彭杨没有明确的态度说要处置季时宴,也不知道昨晚他是在哪过得夜。 昨天自己把话说的很明白,季时宴是她的表哥。 按彭杨那种张扬又爱显摆的性子,他是定然要让季时宴亲眼看见他们成亲的。 当成是某种雄性之间的挑衅。 所以他暂时应该不会动季时宴才对。 现在自己行动不便,计划一环还得指望季时宴。 可不要出事了才好。 想到这,卿酒酒清了清嗓子,问吉婶道:“吉婶,你看见我表哥了吗?” 听见卿酒酒问那个俊小伙,本就裹挟私心的吉婶翻了个白眼。 她以己度人,自己觉得那宋冥长得很好看,想要收回家当女婿,就觉得卿酒酒定然也是舍不得放手的。 想想啊,要是她有个这么俊的表哥当郎君,还如此痴心,那别管他傻不傻,自己定然是舍不得放手的呀。 想到这,她看卿酒酒越发不爽了:“表哥表哥,都是要嫁给大当家的人了,表哥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一边的六婶见她这么说话,觉得有些怪异。 但是吉婶想来脾气不好,大家都不爱惹她。 卿酒酒一笑:“您想要我表哥当女婿,我又没有意见,若是这桩婚事成了,您家闺女还得喊我一声妹妹呢,我只是担心表哥,问问也不行了?” 吉婶的心思被人当众戳穿。 她是想要人当女婿不错,但是她闺女出名的又胖又懒,不像刘婶家的闺女那般,嫁了个好郎君。 本就暗自较劲,这下面子挂不住,立刻就想要发火。 “谁要叫你妹妹?那男人瞧着一副傻样,求娶我家闺女我还要考虑呢!” 刘婶在一边偷笑。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吉婶的性子。 死要面子,又要里子。 原来是看上了人家的傻子表哥。 她笑罢,主动跟卿酒酒解释道:“今日忙你跟大当家的喜宴,寨子里人手不够,所以一大早,他就被叫去帮忙了。” 拖着那身重伤和瘸腿,去帮忙了? 那她要找他岂不是更不容易? 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卿酒酒目光转动,在想要不要找个n b。 “打扮好了!”刘婶喊了一句,随即拿起一块红盖头,像模像样地给卿酒酒戴上了。 眼前一红,卿酒酒的视线就只能看清脚下的路。 土匪成亲的仪式她一概不懂,或者说本身成亲的仪式她就不懂。 从前学业工作繁忙,电视剧小说都没空看,只知道古时候的成亲要拜天地,要掀盖头。 以前觉得是假的,掀盖头是个无意义举动。 然而今天自己被蒙住了,才知道还真有这回事儿。 想到今晚在布满红绸的屋子里,大红喜字高高挂,盖头掀开,她要看到彭杨那张脸—— 算了算了,别自己吓自己。 收拾好,卿酒酒被带出了门。 她的盖头虽然是红的,但是材质极其薄,可以说是隔着层纱,大致的路面还是能看清的。 卿酒酒走不了路,彭杨却连媒婆都弄来一个,的让媒婆背着她出门。 隐约能瞧见外头一些忙碌的人影,但是分辨过去,没有一道是季时宴的。 这傻子到底被人弄去干什么了?? 直到进了寨子的主屋,似乎是一个集结开会的地方。 令卿酒酒惊悚的是,透过薄纱,她还能看见正中间的案堂上,摆着几个祭品。 最可怕的是,中间供奉的是几颗白骨骷髅。 ....哪个好人家里摆人骨头啊? 主要是前边还插着蜡烛,气氛看起来莫名让人觉得惊悚。 赵虎似乎是专门被彭杨留来看住卿酒酒的,一路引着卿酒酒进门来。 今日寨子里所有的小山贼身上都有一道红色,要不袖子上系了红布,要不脑袋上扎着个红带子。 再要么腰间的腰带是红色的。 总之,似乎他们老大成亲,人人都要掺和一脚。 “宋姑娘,你不要害怕啊,那人骨头都是前几任的飞狮寨寨主。” 卿酒酒无语,前几任死了还得被砍头下来摆在案桌上供? 卿酒酒的沉默震耳欲聋,赵虎似乎读懂了她的无语,主动解释:“前几任老大都是死于狂妄自大被人偷袭,老大说了,时刻看着他们有助于激励自己,免于这种蠢笨的死法。” “......” 不得不说,彭杨在激励自己上面,确实是翘楚。 正说着,彭杨来了。 远远的卿酒酒就分辨出他身上非同一般的戾气。 第184章 给我带过来 第184章 给我带过来 彭杨到底是个兵匪子,杀人无数,陈年的杀气沉积下来,阴郁又暴躁。 所以即便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卿酒酒也知道他应当是遇见了什么事。 就听远远传来一句尾音。 “......盯死了,跑走那个给我弄回来!死活不论。” 看来真是出事了。 “那老大,那个宋——” 手下话还没说完,彭杨余光看见了卿酒酒,狠狠打断:“闭嘴。” 宋? 宋旬? 还是宋冥? 他们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无论想说什么,现在看来,事情应该都是出了纰漏。 想起昨天彭杨离开时,那两句对宋旬的怀疑,似乎说宋旬的人要下山? 不会是宋旬为了帮自己,真的冒险安排他的人下山,但是被彭杨识破了吧?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事情大了? 而且她一路被带到了正屋,期间也没有看见宋旬...... 正想着,彭杨已经走到面前。 卿酒酒今日的喜服,除了两个宽袖是飞鱼袖很宽之外,上半身是收紧的。 红色纹绣的喜服,虽然料子看起来不值钱,不过做工却是出自熟练的老工人之手。 那裹紧的布匹,将她上半身的身段勾勒的玲珑有致,尤其是纤腰,盈盈一握。 彭杨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个遍。 停在胸.口处,更是不加掩饰的情.色。 方才戾气似乎瞬间就被压制了,掩藏的极好。 他上前一把揽过卿酒酒,俯身嗅了一把她身上的熏香。 淡淡药香混合着她身上独特的香味,是令男.人.疯.狂的程度。 “美人儿,要不是天色还早大礼未成,我可真想就地办了你!” 露.骨的调.戏令卿酒酒作呕。 她还得撑着笑容,在薄纱下吐息如兰,语气嗔怒:“大当家,你说什么呢!” 在彭杨看来,卿酒酒这种出身的医术世家的女人,骨子里就带了正经。 跟他以前撸回来的那些都不一样。 这样的女人,听不得荤话,就算听了也是这样娇嗔一声。 令人恨不得看她被人逼得失去正经的样子。 这种女人才最是诱惑。 想到今夜他就要将人迎入洞房,那心底别提有多躁动了。 “哎呦我的小娘子,我不逗你了,来来来,咱们先拜祖宗。” 彭杨哪里懂成亲那一套,他现在有耐心张罗这些,全是因为卿酒酒比以前那些女人都美。 所以他哄着,给她一些仪式,往后就会乖乖听话。 至少让她知道,自己比她那个表哥,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桌案上那几个骷髅头,瞪大空洞的眼睛,被香灰熏的昏黄。 卿酒酒向来不信鬼.神,拜就拜了。 拜完彭杨要送她回去,说是晚点拜堂,天黑了就可以入洞房了。 “那吃席呢?”卿酒酒脱口而出。 彭杨拉她的动作一顿:“什么吃席?” 卿酒酒心道不吃席,我怎么给你们下毒? “不是说寨子里在杀猪吗?成亲的喜宴......” “大哥!”赵虎适时出来提醒:“喝酒!” 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席不席的,就是兄弟们凑在一起吃肉喝酒快活。 这小女医还将词儿整得挺别致。 彭杨恍然大悟:“那老子成亲,这些狗崽子们一口吃的我还能落下?还是美人儿你饿了?” “有客人吗?”卿酒酒憧憬地开口:“从前父亲母亲说,我成亲要将家里的亲朋都请过来热闹,我们就只有寨子里这些兄弟吗?” 她是铁了心要想问出宋旬下落。 他是不是出事了,彭杨要追的人是谁。 彭杨看了她两眼,终于也觉得不对劲,虽然卿酒酒拐了个大弯,但是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微微一声冷笑:“原本那个还有一个,不过现在嘛,他只能在看押的地方喝这口喜酒了。” 什么意思? 宋旬被关起来了? 卿酒酒绞紧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 看来宋旬还真是做了什么,让彭杨起疑了。 “娘子,”彭杨握住卿酒酒的肩,微微用了里,状似带了些警告:“我还想问你呢,你跟我那走镖局的兄弟,认识?” 卿酒酒在醒来之后从头到尾没有跟宋旬有过交谈。 即便有,也就在彭杨喝醉酒那夜。 .....是不是彭杨从那开始怀疑的? 宋旬泄露了什么,她的身份?还是说只是想要采取行动就被发现了而已? 不对,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泄露了,那彭杨应该不会这么淡定才对。 所以照推算,宋旬即使出了事,应当暂时没有车上她。 她假装惊吓:“怎么会在看押的地方?不是你请过来的客人吗?” “好好待着就是客人,谁叫他不老实呢。”彭杨嘿嘿一笑:“娘子,在我这儿,好好待着就有好酒好菜,明白了么?”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卿酒酒哪里会听不明白。 “那姓宋的小子,我前天就见他不对劲,结果你说怎么着?他想将你在我这儿的事传出去,摆明了看中那十万赏金!” 卿酒酒:“......” 宋旬用钱当障眼法,往山下传递消息? 如此说来,卿酒酒就真欠他一道了。 这下好了,要跑不止自己跑,还得捎上一个宋旬。 只希望彭杨下手别那么狠,至少留宋旬半条命在。 “那、那我表哥呢?大当家的,我表哥也被看押起来了吗?” 提到那个宋冥,彭杨像是才想起来似的。 那毕竟是卿酒酒的娘家人,又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自己今日跟卿酒酒成亲,那可得好好在他的面前摆一摆才行。 彭杨扬声问:“你们嫂子的堂哥呢??” “在、在这儿呢!”一个小弟喊:“这不是大哥您没有吩咐,这人不好处置,恰巧今日寨子里缺人手,我就给他派了活计。” “你是老大了?你就敢给我的大舅子派活计?” 彭杨回身就是一腿过去:“还不给我带过来!” 卿酒酒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正说着,季时宴就被人带进来。 他身上也装饰了一点红,在胸口上别了朵大红花。 卿酒酒差点当众喷出来。 第185章 第185章 因为隔着一层薄纱,卿酒酒打量的神色可以肆无忌惮地落在季时宴身上。 这男人撇开别的,光身段来说,根本让人无可挑剔。 不知道谁给他找了一身粗布衣服,换下那一身破烂的长袍,就这样站在人群里,也是非常的瞩目。 他的目光也紧紧落在自己身上。 卿酒酒回过神,啐了自己一口。 什么毛病,她去看季时宴? 即便他现在是个傻子,也掩盖不了他曾经是个疯子的事实。 卿酒酒你有病吧。 她轻咳一身,收起心思。 “还不带我大舅子去捯饬捯饬?使唤他干活,大了你们的狗胆了。” 彭杨越发肆无忌惮地揽过卿酒酒,在季时宴面前展示自己的主权。 甚至他轻轻嗅过卿酒酒的发顶,沉醉无比,还故意亲了卿酒酒的脸颊一下。 卿酒酒也属实是猝不及防,那一嘴烟味飘过来,把她恶心的够呛。 那边的季时宴果然被成功刺激,在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时候,猛地冲上前来,一把薅过卿酒酒。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几乎谁也没有料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那根本不像是个傻子的行动力。 卿酒酒被他一拉,两人加起来就一条腿没事的,所以瞬间就往地上倒。 “啊!” 赵虎张三等人见此,匆忙地扑上来要拉开季时宴,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我草,给你脸了,老大说要把你当宾客对待,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贵客了是吧?” “赵虎,把他人给老子拎起来!我打不死他!” 彭杨怒不可遏地吼。 他甚至撩起了两个袖子,伸腿就要冲他踢过去。 气狠了的时候,彭杨基本不会有什么理智,加上有宋旬那事,就是冲着泄愤去的。 眼看这一脚下去,卿酒酒定然也会遭殃。 不过季时宴的动作也很快,转瞬间就将卿酒酒翻身压在了身下,以他自己的背面对着彭杨的脚。 一脚下去,他原本没有恢复好的胸口的伤直接撕裂,他闷哼一声。 卿酒酒又是一声尖叫,面上惊恐,可是手上的动作极快,将手掌里焐热的东西塞进了季时宴的手掌。 喜服乱了,薄纱也在推搡间被撩到了一旁,露出卿酒酒那双好看的含情眼。 她今日脸上的每一处,都美的令人望一眼都胆颤。 视线相交不过一瞬,季时宴几乎焦灼在卿酒酒的脸上。 彭杨的拳打脚踢源源不断袭来。 “你还英雄救美是吧?老子踹不死你!”彭杨手一挥,让人将卿酒酒扶起来。 眼看他要将人打死。 卿酒酒突然一声哭嚎,推开人扑在季时宴的身上:“别打了,大当家的别打了,我表哥受了重伤,再打就要死了!” 死了就没人给她下毒了。 不下毒怎么逃出去? 不过也幸好季时宴刚刚那义无反顾的一扑,让她得以将手上的东西塞给他。 也不知道这傻子现在能不能懂。 “把你们嫂子给我拉开!”彭杨的气还消:“我不教训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连老子的女人也敢扑!” “大当家的,我求求您,我表哥要是死了,我也不敢活着回去见我爹娘了,求你留他一命!” 她以死威胁,彭杨这才住了手。 季时宴已经被打的没有人样了。 他胸前晕了好大一块血迹,脸上也都是青紫,腿上刚上的药似乎也裂开了。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狼狈。 似乎是他的狼狈又取.悦了彭杨,他气消了大半,又冷冷一笑:“瞧瞧,身子高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揍得跟死狗一样。” 他说着又蹲下身,抓过卿酒酒的后脑,逼着她看向季时宴:“看看你表哥这可怜样,要真嫁给他,你还能有出息么?” 雄竞永远是男人的幼稚游戏。 卿酒酒心里冷嗤,面上却表现出对彭杨的崇拜,乖顺地依偎在他肩上:“我、我知道了。” 听话的女人才招人疼,彭杨满意了。 季时宴还伏在地上粗喘,怒视地看着彭杨要将卿酒酒带走。 “不准....”他粗哑地低吼。 见他还来劲,卿酒酒都忍不住替他肉痛。 赶在彭杨发火前,她赶紧意有所指地说:“方才大当家不是问我饿了么?我是真饿了,今日寨里杀的猪,这么多人够分么?” 她不提醒不行,提醒又怕彭杨会起疑。 说完,还往地上季时宴的手里扫了一眼。 因为低着头,目光被薄纱挡住,所以她的眼神只有地上的季时宴能看清楚。 幸好没有傻的太过,季时宴接触到她的目光,微微一顿。 卿酒酒又抿唇,做了个轻微的摇头动作。 “哎呦,我娘子看来是真的饿了,这都提了两次猪肉了,你们听见没有?!” 赵虎虎躯一震:“听着了!那那那先给嫂子弄一碗过来?” 哪个好人家姑娘净惦记吃猪肉啊? 他们这嫂子虽然长得国色天香,可也太接地气了了点儿吧? 彭杨可不管这些,他的心肝宝贝儿饿了,那当然要给吃上。 这几日他确实也没让人管过卿酒酒的吃食,她又是重伤刚醒,那可不得补补? “弄!赶紧弄!挑最好的肉上来!” 小弟们赶紧去安排了,赵虎临走前,指着地上的季时宴道:“老大,这——” “拖下去啊,杵这儿给我煞风景呢?”彭杨挥挥手,一心要跟卿酒酒独处:“去去去,带下去。” 季时宴就被拖走了。 卿酒酒怕这傻子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意思,焦心地视线跟着走出好远。 门关上,季时宴被张三和赵虎架在身上。 “兄弟,你说你女人都被我老大看上了,你老较劲干什么?真怕老大打不死你啊?” 在这些兄弟眼里,这个叫宋冥的,就是个冤大头。 媳妇被抢,一身是伤,但是只能无能狂怒。 他们也不是同情泛滥,就是男人活到这程度,基本等同于废人了。 “老大说不给他派活,那怎么着,扔哪儿去啊?” 原本觉得这人被打傻了,平时也不见得说话,他们调侃了两句也就过了,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却突然开了口:“猪。” 赵虎两人的步子一顿:“什么?” 第186章 混乱 第186章 混乱 张三嗤笑:“还真是稀罕,你们不愧是兄妹啊,都爱吃猪肉?” 被打成这样半死了,还惦记一口吃的。 赵虎也觉得无语:“那怎么着啊,他这都快被打死的样子了,给人一口肉也不过分吧?” 张三思索了一会儿。 他上下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发现这个人的外貌还真是令人违和。 别看他一身身段挺令人瞩目的,却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傻子。 这种人不多见,但是看着危险,其实没有任何的危险性。 他点了头:“走吧那就,还等什么?” 到了厨房,季时宴被扔在一边没人管。 他的腿实在太疼,就窝在墙根那儿缓了一会儿。 厨房进出的人众多,全都忙忙碌碌的,也没有人刻意去留意墙根里的人。 寨主夫人要吃肉,那可不得紧着给弄上? 季时宴坐了一会儿,他虽然不太明白刚刚卿酒酒递给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莫名清楚,她的重点是‘猪’。 展开手心,里面躺着一个用发黄的书纸包裹的东西。 这上头还有字。 来这个寨子的两天里,或者说自从在江滩上醒过来之后,季时宴的头就一直很疼。 后脑那种钝痛是皮外伤,脑袋里面还有一种莫名的剧痛。 他曾经很多次敲击自己的脑袋,但是根本无法缓解。 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醒来的时候怀里就紧紧抱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他看一眼就会很高兴。 而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这是他的妻子,他在这个世上很重要的人。 拖着伤腿去找大夫也是本能,在他现在的世界里,卿酒酒就是唯一。 不能受伤,不能饿着,也不能让她离开自己。 季时宴很困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思想,他的世界似乎全部都围绕一个人转。 她一个指令,自己就可以什么乖乖听话。 但是其余的人不行。 他用皴裂的手指打开那包纸,看见里面是些褐色的粉末。 而纸张里面,有几个细小的字。 看着像是用木炭写的,明明写的歪歪扭扭,可是季时宴几乎是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那是什么字。 下在井里。 井? 他虽然丧失了从前的记忆,但是本能地看完这些字,就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一口井里。 山寨里人虽然多,但是取用的水拢共也就来自这一口井。 井很大,现在那些干活的大婶还蹲在那里洗菜。 季时宴不知道这些褐色粉末下在井里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这是卿酒酒要他做的。 那就要做。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往井边走去。 “哎!”吉婶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又叫人打成这样子?是大当家的下的手?” 她心疼坏了,急忙撇下手里的鸡跑过来。 这张俊脸被人揍的不成样了,嘴角还有血糊着,胸前也都是血迹。 那条瘸腿就更不用说,现在看上去更瘸了。 季时宴猝不及防被拦了去路,眉头狠狠拧在一起。 他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那点气势即便现在不记得人,也依旧刻在骨子里。 吉婶刚要触碰到他的手,就在他这样可怕的眼神里讪讪地收回了。 “你怎么、怎么看人这么凶呢?”吉婶拧了条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那你给自己擦擦吧,别再往大当家跟前凑了,你就跟着我们不是挺好的?” 那几个洗菜的大婶一阵哄笑。 有人起哄:“哎呦,我看吉婶你要不灌点迷药给他,拖回家直接跟你家胖丫洞.房得了,这宝贝的哟。” “是啊是啊,我就没见吉婶瞧别的人这么顺眼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挑第二春,都不是挑女婿呢!” “哈哈哈哈哈——” 吉婶叉着腰,扬着手指一个个点道:“你们别一个个在那笑话我,赵虎兄弟答应了,等大当家今日婚宴成了,就将这宋冥给我,他早晚是我家的。” “让开。” 一群人正笑闹着,突然听见季时宴传来愠怒的两个字。 他发怒的时候,跟平时不声不响完全不一样,叫人莫名胆战心惊。 吉婶被他搡了一把,踉跄着滑了两步,不由有些羞恼:“你就是这样对长辈的!?” 随即她拉住季时宴不让走,扯得他一只伤脚又崴了一下。 疼痛让他更加怒气飙升,握着药粉的那只手直接将吉婶推倒在地! 惹谁也不能惹大娘。 吉婶瞬间就趴在地上哭闹起来,那几个洗菜的大婶见争执上了,也纷纷起来拉人。 “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还打女人呢!” 季时宴被拽开,刘婶帮熟,叉着腰就要教训他:“人家吉婶虽说有些心思,可也是为你好,你不会真是个傻子吧?好坏不分?” “就应该让大当家的打死他!” “吉婶,你说你偏偏看上他干什么,就是个大傻子,还不如村口卖猪肉那个张兵呢!” “......” 聒噪。 聒噪不堪。 这些吵闹声落在季时宴的耳朵里,吱吱呀呀的,一刻也不停歇。 他很烦,戾气很重,很想打人。 脑子更疼了。 似乎有一些场景涌入脑海。 在一个富丽堂皇的王府,周围有很多人,也是这样聒噪。 不少人在哭,不少人急声说着什么。 都在他面前。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就只有满目烧黑的仓颉在面前,触目惊心。 脑海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想推开面前的人,走到那里去。 但是总也推不开,那些人一刻不停地在嚷嚷。 他忍不了了。 他抬起了手。 “他要打人!”刘婶大声尖叫:“他还想用拳头打人呢!” 厨房里的人也都跑了出来。 见季时宴魔怔似的要冲那些大婶下手,张三趁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 ‘砰!’ “啊!” 脑子剧烈一阵,那一下几乎是冲着将人打死去的。 季时宴摇晃了两下,而后噗通跪倒在地。 鬓边流下灼灼鲜血。 第187章 当众杀人 第187章 当众杀人 山下,白方城。 一道身影极其迅速地隐没在街市里。 刚刚躲过,背后人群就骚乱起来。 “让开!” “好狗不挡道!” 一个妇人不满地抱怨:“谁啊?这都够挤的了,能不能讲讲道理?” 她话音刚落,就见整个人僵在原地,而胸口,一柄长长的剑锋破体而出! “啊!” “杀、杀人了!” 骚动几乎是瞬间的事,那妇人倒在地上,死前眼睛都没有闭上。 剑被人收回,出手的是个年纪不大青年,一脸杀意。 “全都给爷让开,飞狮寨找人,没事躲远点!” 哪里还有人敢招惹? 只是挡了路就没命了,百姓们根本半点不敢上前。 而那喊话完的男人,带着一队人,更快地朝方才的目标追去。 一个同伴小声问:“宇哥,咱们这样随意杀人,不会出事吧?老大不是说将那个人抓回来就行了?” 即便他们是土匪,但是在集市里杀人,还是太过大胆了。 这要是引来了官府,怎么也是一出麻烦。 被叫宇哥的男人根本没有半点慌乱,目光沉着阴鸷,但是从神情看他已经不悦至极。 他们受彭杨的命令,追击宋旬那帮弟兄已经一天一夜了。 但无奈他们是分头行动的,杀了五六个,仍然有一个还没抓着。 渐渐的耐心也就快用尽了。 本就筋疲力尽,那女人偏偏还要撞上来送死。 “怪谁?她要是不聒噪,我能杀了她?放心吧,大哥跟官府有关系,知道是我们飞狮寨在办事,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宇哥丝毫不怕被人告到官府去。 相比起来,抓到宋旬的人才更为重要。 这要是消息泄露出去,引得一些为了赏金的杀手上山要那个女人,麻烦只会更多。 “就剩那个叫阿才的了,那人身手根本不怎么样,你们赶紧的,办完事好回寨里喝老大的喜酒!” “是!” “不过宇哥,他们到底在城里找什么人?那女人这么值钱,他们不是应该找当地的杀手组织合作么?” “鬼知道呢?抓到的其余几个,都是在乞丐堆里,”宇哥晦气地吐了一口唾沫:“娘的,乞丐堆里还有身手了得的杀手不成?” 但是不得不说,宋旬的这些兄弟,嘴巴紧的很。 任凭他们怎么虐打,也没有交代出半句有用的信息来。 所以最后都被他们给杀了。 “那我们还是去乞丐堆里找吧,走!” 飞狮寨的人匆匆追人而去,街角又露出另一行人的踪迹来。 为首的是个女人。 她的长相带着攻击性,一眼看过去,是有些凶的面相。 她蹲下身,查看了方才那个女人的伤势。 “一剑贯心,死了。” 她直起身,若有所思地跟余下的几个人说:“他们方才说飞狮寨?” “是的,我们的人接到消息,说白方城有异动,有人在找我们。” 几个人打扮寻常,不太能引人注意。 那女人冷凝了眉眼:“看来谷主真在飞狮寨,联络谢时没有?” “已经他发了信号,不过谢掌事赶过来要一会功夫。我们也召集了附近的兄弟,不过人不多,至多三十。” 那个飞狮寨,行事这么豪横激进,不用想背后也是有靠山的。 靠三十多人上山探听消息还行,若是卿酒酒当真在山寨,根本不够人力营救。 蓝梦脸上具是凝重:“而且有另一波人也在找谷主,若是让他们得到消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十多日,卿酒酒失踪的消息,早就被谢时透过内部渠道告诉药王谷的所有人。 因此无论深处何处,药王谷的人都在倾尽全力打探卿酒酒的消息。 蓝梦就是这些年药王谷的另一个管事。 她手中全责大一些,平日里常驻扎在边城。 但是时间过得越久,他们就越担心,十多天没有卿酒酒的消息,本以为凶多吉少了。 可是今早有一个乞丐报到边城药王谷设立的诊所内,说有卿酒酒的消息。 这个乞丐慌慌张张,只说自己收了人的银子,替人办事。 而托付这事的人,已经被杀了。 蓝梦这才匆匆带了人出来查探。 但是如她刚刚所说,药王谷本就不是专业的杀手组织,门内更多的都是药师。 靠几十号药师救人,还是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飞狮寨,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他们药王谷,缺的是武力。 “梦姐,”此时一人匆匆跑来:“徐掌事到了,邀您回去商议对策。” 徐白。 蓝梦眉心一松,不再管脚下的尸体,带人回了诊所。 徐白早就在等着了,见她进来,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有谷主的消息了?” “八成是在飞狮寨,我想打探那个给我们传递消息的是谁,但人已经死了,不过方才在街市上,倒是听见了宋旬这个名字,小白,你认识这个叫宋旬的人吗?” 两人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一旦有了眉目,事情就会变得紧张。 落入土匪窝里会是什么下场,想必是个人都能想得到。 徐白也是根本想不到卿酒酒会在土匪手里,难怪不论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消息。 自从谢时传回消息,说清楚那日琴江畔的混乱后,他便立刻带人出来梭巡。 但是一天一天过去,让他觉得事情越来越严峻。 因此接到蓝梦消息的时候,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更为紧张了。 “宋旬这人,谢时曾经救过他。”徐白听见宋旬的名字,才算是真的吃了颗定心丸:“一个镖局的少庄主,查过,不是个坏人。” 只是不知道宋旬这人居然还跟飞狮寨有合作。 蓝梦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谢时救过他一命,所以他现在甘愿冒险救谷主?” 他们药王谷这些掌事,过去那几年哪个不是跟卿酒酒有些瓜葛,甚至都是有过命的交情。 对卿酒酒,他们自然是毫无原则的服从,但是其余的人,却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徐白点头:“他这人仗义,谷主虽然也怀疑过他,不过查了之后确实没有发现问题,一家老小都在他那山庄里头呢。” 既然这么说,蓝梦也暂时打消了怀疑:“但是如今事情严峻,飞狮寨根本就不好进,还有,大周那帮人,一直在找谷主,跟他们那个承安王有关吧?” 第188章 蛰伏 第188章 蛰伏 徐白也是没有想到季时宴那件事。 谢时的消息匆匆忙忙,只来得及说个大概。 就是说季时宴被副将背叛,那副将似乎暗地接了大周皇帝的命令,只要杀了季时宴,未来的三军统帅就非他莫属。 内讧这种事,无论哪里都有发生。 只是没想到季时宴这种人也会被人背叛,还是他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小皇帝。 蓝梦虽然不是一先就认识卿酒酒的,但是她也听说过承安王那些事。 因此虽然没有见过,对季时宴却也是多有不屑。 “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妻子迫害成那样,他有什么服众的资本,被背叛还不是早晚的事。” 徐白张张嘴,却也是没有说出话来。 蓝梦道:“两个小主子呢?还安全?” “跟谢时在一块呢,少主手里有大周军的虎符,他似乎去了大周燕京一趟,调人过来。” “云琅年仅七岁,即便谷主不在,办事也有章程,只是那些人认他么?” 虽然对季时宴没有什么好感,可是缺人是他们的关键,若是手上有个几千人,直接上山将飞狮寨踏平了就是,哪里用得着在这发愁。 只是....当年的季时宴那么讨厌子嗣,怎么会让他儿子去号令他的人? 说起这些故事就长了,徐白微微叹了口气:“可能他后悔了吧。” 后悔? 蓝梦冷笑:“男人的忏悔值什么钱。” 这位姐一向不好惹,徐白也只是沉默。 也对,不值钱,他家姑娘一旦遇上季时宴,就会如此倒霉。 这都成了惯性了。 “你联系谢时了么?”蓝梦问:“还有欣欣,我联系了许久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她人呢?” 蓝梦,徐白,钟欣欣,谢时,四人都是药王谷除了卿酒酒以外权力最大的掌事,没人都有各自负责的辖区。 除了徐白更多在谷内,其余的三人都经常在外头。 提到钟欣欣,徐白面色尴尬:“出事了。” 要说起来,这一切的事端都还是由钟欣欣而起的,如今她人在大周军队里,他们的人也进不去营救。 徐白将事情始末说完,蓝梦暴怒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季时宴将欣欣抓走,为了引谷主出来,还说要将她扔给士兵?!” “据说后面这事没有,承安王怕当真热闹咱们谷主,住了手。” 蓝梦简直气笑了:“他季时宴最好已经死了,否则若是落在我手里,定要他尝尝他对欣欣做的事!” 这位掌事办事向来比较下人,尤其讨厌男人,她这么说,还真的有可能做出来。 据说曾经有男人在诊治的时候调戏了她一把,她便在他的药里放了毒,导致他不能人道。 徐白惹不起,只能往远处坐远了两寸。 “你再说,谢时人来了没有?” “在路上了,人手力量不知,不过我们最好抓紧时间打探一下飞狮寨的消息。” 这个不用徐白说,早在那乞丐来找蓝梦的时候,她就已经派了人出去想办法了。 “但是飞狮寨不好混,整个山寨的入口只有一个,混进去很难,要出来就更难了,并且他们与官府是有勾连的,方才街上当众杀人,一样没有人管。” 徐白感觉这事确实很棘手。 “而且他们既然这么高调地找人,那个叫宋旬的,想必也已经凶多吉少,但是不惜杀人也要找到走漏消息的人,则说明还想瞒着这事,谷主应该暂时没事。” 这些都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的猜测,当不得真,现在也只是用来安慰自己而已。 只是徐白听完,心底的担心到底是少了一些。 “掌事,有消息了!” 一个下属急匆匆跑了进来,正是蓝梦派出去的人。 徐白立刻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山寨进不去,尤其是这几日,防守似乎非常严,进出盘查都比以往还要严峻,所以属下只能去山下就近的村子里探听了点消息。” 你下属喘了口气才继续道:“听说,寨子里今日要办喜事,他们大当家彭杨要成亲。” “什么?!” 蓝梦脱口而出:“别跟我说那个臭兵痞子,要娶的人是谷主??” 飞狮寨的寨主彭杨好色,那是出了名的事情。 而且他从前当过兵,据说上一任飞狮寨主是被他杀了谋权篡位上去的。 反正就是个恶霸。 卿酒酒要是被他逼着成了亲,这还了得? “估计是了。”下属喘了几口气:“山下农户有些妇人在寨子里烧饭,不过她们知道的都少,而且她们一般住在寨子里,以防走漏消息,这也是其中一个妇人的丈夫说的,说是他去寨子里送了趟货,要的是些酒水,寨主要娶一个双脚残疾的女人。” 双脚残疾?! 徐白脸色一白,看向蓝梦:“谷主的脚受伤了?” 若是脚受伤了,岂不就是更跑不了了? 蓝梦为人沉稳一些,只是敛着眉:“还有别的吗?” “没什么了,那男人知道的也不多,货都只能送到山门口。”下属语气凝重:“看守太多了,兄弟们混不进去。” 飞狮寨占了太便利的地形条件,若不是神兵天降,光带人强攻根本不行。 徐白豁然站起身:“不能等,若是当真今日成婚,谷主又腿脚不便的话,那今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卿酒酒那性子,宁折不弯的,她定然会想办法逃出来。 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说明她身陷囹圄,脱不开手。 “再联系一下谢时,看看他人到哪儿了?” 为今之计,还真的要抱希望在谢时身上了,有人还好商量接下来的章程,若是人都没有,简直是玩完。 但是幸好,谢时那帮人紧赶慢赶,恰巧入了白方城的地界。 连带着不好的消息是,城内连番变动,也终于引起了容锦那帮人的注意。 白方城一下涌入许多人。 客栈。 云琅放下窗棂,盖住外头掩映的人声,一张小脸十多日都没有松开过。 “谢叔叔,这个白方城,今日是不是太热闹了一些?” “是。”谢时将睡着的丸丸放在床上:“所以我不敢主动去找蓝梦。” 一如白方城,简直让谢时觉得危机四伏。 这城里不安分的因子也太多了。 除了那高调找人的飞狮寨一行人,容锦也入了城,除此之外,谢时一直觉得还有一股叫人发现不了的势力蛰伏在城中。 第189章 旧事 第189章 旧事 “那怎么办?”云琅明明年纪很小,思虑却一点都不输给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接到徐叔叔往白方城赶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已经有娘亲的消息了。” 他正说着,却见谢时换了一身装束,连脸上都贴了些捏造的皮,伪装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谢叔叔,你要去哪里?” 这十多天,云琅带着季时宴给他的虎符,紧赶慢赶去了燕京一趟,在没有惊动他们大周皇帝的情况下,调了一批季时宴的亲兵出来。 果然是私兵,他们无论是武力还是行动力上,都是一流的。 谢雨和沈默的伤刚恢复一些,私兵大批出动又容易引人瞩目。 所以此番前来白方城,谢时和云琅是打了头阵。 他们伪装着潜入城中,发现城中异样分外分明,所以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沈默他们带的兵力,最晚今夜也就能入白方城境内。 不管怎么说,总之就是,他们需要等。 谢时换好了衣裳,在云琅头上揉了一把:“我出去一趟,你在此陪着丸丸,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引起容锦他们的注意,明白吗?” 他必须争分夺秒地探听到卿酒酒的消息,还有季时宴的,若是他们人真的在白方城,那容锦的消息再慢,也就这一日间的事。 到时候全都搅和在一块,问题定然更加糟糕。 “我跟你一起去!” 云琅在找他娘这件事上,比谁都要着急。 当初卿酒酒是为了救他才跳入江中的,要不是为了能将他送上岸,后来也不会又被水冲走。 云琅只要想起来一次就心肝疼。 要不是他非得出手帮他爹,后面这些事就都不会存在。 总之,都是因为他,才有了后面的这些麻烦事。 还有他爹.....徐叔叔发了消息来,说明娘亲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那他爹呢? 季时宴当时本就受了挺重的伤,还跟着他们跳下来。 发现他上岸后也义无反顾跳下去找他娘。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云琅,你现在跟我出去也帮不上忙,你自己也说了,城中的形势看起来很紧张,我一个人出现,容锦他们没有见过我,应当不会起疑。” “但是你若是出现,容锦定然会生疑,所以你留在这儿照顾丸丸,我与蓝梦接上线就过来接你们。” 虽然云琅还是很想去,但是他也明白谢时说的才是对的。 他个子矮,很容易就成了目标。 跟着谢时出去就是添乱。 犹豫了半晌,才点头应好。 谢时又摸了摸他的头,眼中都是怜爱:“揣好那道兵符,除了药王谷的人谁也不要相信,你一直是个小大人,谢叔叔知道你可以的,对吧?” 他在谷中几年,亲眼看见云琅的成长,也多有教诲。 当的上是半个儿子。 云琅用力地点头。 “你早点回来接我们。” 但是云琅不知道,这一次的分别,阴差阳错成了死别。 谢时很快打开门出去。 天已至黄昏,街道上渐渐看不清,那些潜伏的暗中的势力,就像在入了夜之后的蛰伏。 谢时迅速走到了西街街市,白方城他不是第一次来。 蓝梦更不是第一次见。 敲开了门,核对了身份之后,他就被放了进去。 而他的背影刚刚隐在门后,街角处容锦的脸就露出来。 “将军,看来消息还真没错,他们药王谷的人都往这白方城来,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只是召集开会吧?卿酒酒应当就在此处。” 容锦身上穿着铠甲。 他带着大周的兵,穿的是大周的铠甲,因此带兵前来就连当地的郡守都不能阻拦。 “守株待兔。”容锦闲闲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嘴里还叼着一片薄荷叶子。 他眼神阴冷,却又带着一股子狂傲:“卿酒酒的死活跟我们没有关系,但是...这个姓谢的身边不是带着两个小的么?” 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捕捉到药王谷的一些踪迹,没想到还撞上了个好事。 下属噙着笑:“已经派人去客栈拿下了,两个小东西而已,拿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那个小姑娘目前身世不明,不过那男孩,可是季时宴真真的亲生儿子,他要是没死,往后我们要利用的地方多的是。” 下属哪里会不知道,忙应:“那当然,不过依将军看,季时宴会因为他那便宜交出兵符么?当年,他可是极力不愿承认这个儿子的。” 但凡是跟着季时宴一路走来的,大概都知道他厌恶子嗣。 不过嘛—— 容锦势在必得:“这儿子若是旁人生的,那不好说,可是却是卿酒酒亲生,季时宴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可他对卿酒酒也未必有情啊。” 容锦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们没跟在他身边,不知道也正常,但是先太后是他逼死的,你知道么?” 下属大受震惊:“这不是流传吗?一直也没人敢说是真的。” “我亲自陪着去的,”容锦回忆起当初。 慈安宫上空天雷滚滚,似乎天都在发怒。 可季时宴拎着一柄长剑,谁挡杀谁,一路直入了慈安宫,将剑扔在卿涟漪脚下。 当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却叫那日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容锦还是沈默,或者是当时侍候在慈安宫的宫人,一辈子都挥不去这个阴影。 他说:“或者我将你与陛下的五脏六腑剖出来去祭她,或者你自戕保住你儿子,自己选。” 他没有说出名字,可谁都知道他在说谁。 卿涟漪伏在地上,绝望交加之下怒吼:“你明明不满意!你明明不满意这桩婚事,她死了不是更好!” 听见死字,季时宴提起一边的唇,踩住卿涟漪的手指,拿剑划破她胸口:“你最好祈祷她没死,她要是真死了,你就死都不够了。” 第190章 暗助 第190章 暗助 容锦从回忆里出来,现在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冷颤。 他跟了季时宴太多年,从没见他那样过。 明明说的是最残忍的话,却露出笑容。 但那笑容空洞,就像魂魄被人掏空。 所以即便是太后他也说杀就杀,杀完了,扣上一个通奸的罪名,她连皇陵都进不去。 更成了卿家祖坟上耻辱。 要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容锦想来想去,当日季时宴的那句‘她’,除了卿酒酒,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 他没有说过一句在乎,可王府那被烧成了灰烬的海棠苑,却年复一年地留在了那儿。 除了卿酒酒,容锦想不到任何人能叫季时宴变成这样。 而且——“他若是不在乎卿酒酒,当日会义无反顾地扎进水里,命都不要了?” 下属听他一解释,认为有理。 “哎,都说红颜祸水啊,女人不就是男人的绊脚石,要不是因为卿酒酒,咱们这次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是是是,说起来还得感谢她。” 容锦话锋一转,眼神又倏地阴沉下来:“不论今夜会发生什么,卿酒酒的命跟我们没有关系,死了就死了,但凡看见季时宴,不用命令,不用等,立刻拿下他的人头,死了更值钱,知不知道?” “明白!” 下属胆战心惊地想,可若是季时宴这么好杀,他们又怎么会潜伏这么多年都不敢有行动。 而且,他身上代表着大周的平衡,若是他死了,皇帝年轻,真的能把控住大周的大局吗? 变数太多,今夜注定会有一场恶战了吧? 正想着,一个士兵匆匆跑上前来,手里拿了个东西,他惶恐地递给容锦。 “容将军,收到了一封信。” 信? 容锦面色一变:“是陛下从燕京传来的?” 季时宴的事情出了快有半月了,他还没有给皇城一个交代。 难不成是小皇帝来信催促? “不、不是的,匿名信,是一箭射到了咱们驻扎的营寨,属下们看不对劲,赶紧给送了过来。 容锦是个多疑的人,捏着信半晌没有打开。 他们来白方城的消息是隐秘的,要拿下季时宴的人头这件事,根本不敢声张。 因为他手中如今还没有拿到号令三军的虎符。 没有虎符,没有主帅,一切的行动就是他私人的。 即便对外说季时宴背叛大周,在逃追捕,也没有多少人会信。 这三十万大军又都是跟季时宴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定然会对他质疑。 就连小皇帝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给他下令,只承诺他,事情成了之后的好处。 个人前程都是靠搏。 所以只能先找到季时宴,杀了他,拿到虎符,才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即便带兵来了白方城,他也主打低调,不想跟人正面冲突上。 到底是谁会传来信? 若是打开,会不会有诈。 纸张在他的指尖捻了捻,磨搓出了褶皱的痕迹。 下属见他如此,面露担忧:“将军是有什么顾虑?” “你说若是还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那会是谁?” 那下属哪里猜得到:“目前这个局势,对承安王的人头感兴趣的,本就趋之若鹜,会不会是帮手?” 帮? 要是来帮他的倒是好了。 容锦的所有行动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处处受限,也是令人不爽。 他想到这,不抱什么希望地拆开了信纸。 寥寥几行字,容锦看完后,原本不大明朗的表情却突然展开了。 “太好了!”容锦拍了下属一下:“你小子嘴巴开光了吧,还真有人来帮我们。” “啊?什么人啊?” 容锦眼中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光彩:“虽然他没有表明身份,不过他提了他要求,他要卿酒酒。” 又是卿酒酒? 那就是说,除了药王谷的人,还有一拨人在盯着卿酒酒的下落是吗? 这帮人到底是谁? “那、他怎么说的?” 容锦将信纸给了下属:“不是药王谷的人,只说会倾尽全力帮助我们拿下季时宴的人头,他们有一万兵力在城外。” “一万?!” 这小小的白方城,要是一万兵力进来,都可以踏平这座城了吧? 哪来的神仙,竟然能出手就是一万兵力。 兵力。。。。。 见他终于反应过来,容锦笑容可掬:“就是说,有一个军队在对着白方城虎视眈眈。” 军队! 大周边城的军队,全都收归季时宴的治下。 就算个个郡、城有自己的保障兵力,那也不会超过一万。 一万已经是个挺大的数字了。 哪个边城的私兵敢养这么多人? 可如果不是私兵,那就是.....别国的军队。 白方城本就属于边城,边城的把守向来不会太过严防,因为三教九流众多。 那么带兵进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下属脸都吓白了:“将军,我觉得此时不、不妥啊。” 他们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打都没事,因为皇帝也有私心要除掉季时宴。 可若是与别国联合起来,要置季时宴于死地,那性质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那就是勾结! 勾结之罪是死罪,到时候季时宴死了又怎么样? 但凡要是有人捅出去,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 “你也就这点出息。”容锦冷嗤:“对方是冲着卿酒酒来的,到时候杀了季时宴还不是我们的功劳?他人都死了,往后的说法,都落在活人的手上,你还怕有人望你头上盖罪不成?” “可是——” “行了,吩咐下去,若是我们的人看见卿酒酒,想方设法也要抢过来,听清楚没有?” 下属还是觉得不妥,不过他自己劝不住容锦。 容锦剑已出鞘,他只能走下去,否则只要季时宴有命回去,他一定是第一个死的。 并且会死的比卿涟漪还惨。 只是不知道,这个送信的人,背后究竟是谁。 他就像是潜伏在这白方城背后的一个渔翁,似乎所有的行动都在他掌控里。 就连容锦也被他算计进去。 正想着,诊所的大门又匆匆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三个人。 他们迅速钻进街角,沿着飞狮寨上山的路而去。 “跟上!” 第191章 夫君 第191章 夫君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 冬日日短,山头的树枝上,叶子也只剩伶仃几片。 最后一缕光消失时,寨子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亮起了亮。 厨房门口该洗的东西都已经洗完了,只剩刘婶在清理地面的烂菜梗。 而吉婶她们几个,则躲进去偷尝糕点和肉食去了。 刘婶一边往井里扔了桶吊水,一边骂骂咧咧:“什么啊,合着我岁数最小,合该扫尾?这手冻了一日,都快裂开了!” 吊上一桶水来,倒在了还糊着泥的地板。 谁料水里头一个泛黄的东西随水流出来。 起初刘婶以为是落叶,用扫帚扫了两下,却发现它黏在地上不动。 她本就气,抬脚在地上碾了两下,企图用腿铲走。 谁料那东西被泡湿后,又薄又黏,脚也铲不走。 刘婶只好扔了扫帚,蹲下身用手去抠:“到底是什么东西?谁把一张纸扔井里了?” 随着她一声嚷,厨房里头躲懒的众人都跑出来。 刘婶没读过书,厨房里的大多是些不识字的。 所以,这地方怎么会有纸? 刘婶好奇地拿着那一小块纸,转着到处看,靠着灯笼里那点微弱的光,辨别出上头似乎还有字迹。 “什么呀?不就是一张破纸吗?” 刘婶道:“有字儿呢,纸似乎也被人折过。” 吉婶也凑头过去:“似乎是叫人从哪里撕下来的,残缺不全的,写了什么呀?” 这里头识字的恐怕也就那个炒菜的厨师,众人纷纷将他叫出来。 他接过纸,端详了半晌,艰难地辨认道:“下、下在——剩下的看不出来,被水洇湿了。” 即便是木炭写的,不容易晕墨,可是泡了太久,那上头的两个字笔画多一些,所以搅和在一起。 更关键的是—— 厨师嫌弃道:“写字的人会不会写,字也太丑了。” 因为字丑,即便不被泡湿,也不见得能让人分辨出来。 刘婶拧着眉:“下在?后边得是什么字,才能组成一句话?” “下在饭里,下在汤里,下在田里,下在水里,那不都是一句话?” 吉婶搡了她一把:“你这话逗的,一张小纸条,还想纠结出一个故事来啊?” “你别说,那最后一个字,照你这形容,还真像一个里字。” 厨师接了话,又拿过纸张细看了一会。 当人用自己认定的思维去思考一件事的时候,就只会越来越像。 厨师就是这样,越看越觉得自己想的对:“就是里字!但是前一个字,范围太广,又拖笔,还真不好认。” 怎么猜,第三个字也叫人没有头脑。 吉婶觉得他们纯粹在这挨冻浪费时间,不由催促道:“一张破纸而已,猜出来又有什么用。” 此时赵虎也进了门,见一堆人凑在一起,嚷着:“干嘛呢干嘛呢?偷懒是吧?前边等着上菜呢,你们还在这儿墨迹?!” 听见赵虎的声音,他们哪还敢耽误,赶紧散了。 只有刘婶临走前将手里的纸条塞进赵虎手里:“赵虎兄弟,井里捞上来的纸,不知有没有名堂,给你查查。” 纸? 赵虎低头一捩,手里是一张泛黄的破纸。 只是他到底识字,看过的东西也多一些。 他看的与方才那群妇人看的不一样,这张纸上除了那几个瞩目的碳写的内容,还有些原来的内容。 那是一副图。 画着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们这些在旁边伺候惯了的兄弟,都知道彭杨有些癖好。 爱美人,还爱春.宫。 这纸片上的内容虽然不完善,但是赵虎曾经在彭杨屋里的杂书上看见过。 也就是说,这书来自老大那屋。 谁有这天大的胆,敢撕老大的书? 他心底一通盘算,再回神时,厨房里头的几个人已经端了食物往前边的堂厅去。 今日老大大喜,大家欢聚一堂,都在前厅里开席。 方才来催菜前,彭杨就跟卿酒酒拜过了天地。 此刻正在厅堂里擎等着上菜呢。 还没走近就能听见一阵闹哄哄的,全都气起哄声。 方才拜堂,卿酒酒由于腿脚不便,所以只能弯了腰就算是仪式成了。 所以现在底下的兄弟都在起哄,要卿酒酒亲彭杨一口。 ? 亲彭杨? 他身上的焊烟味,卿酒酒闻了一天都要吐了。 勉强悖逆了自己的良心跟他点头成亲,心里还对菩萨默念了无数遍:我是被逼的,当不得真。 结果现在还要被人逼着亲彭杨一口。 彭杨正在一旁,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卿酒酒上下打鼓正想着怎么可以避过去,又盘算着季时宴那儿究竟靠谱没有。 会不会人傻了连字也看不懂? 不会吧,他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也知道找大夫买药。 说明正常的常识都还是知道的。 区区四个字,根本不难懂。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一阵香气,是终于要开席了。 卿酒酒手一拍:“菜来了,大当家的不先吃饭吗?” 那帮起哄的人还在瞎吼:“亲一个!老大还等着嫂子的秋波呢!” 你知道什么叫秋波么你就胡乱喊?? 彭杨伸手,将她的手拢进手心里:“都拜了天地,你应当喊夫君,喊一句夫君听听。” 谁要喊你!!! 可随着卿酒酒尴尬一笑的沉默,她的手被彭杨握得越发紧,甚至紧的有些发疼。 事情没有着落之前,她还是得忍。 于是她一笑,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夫.....君。” 细如蚊叫。 “娘子喊什么呢?夫君我都没听见,你们听见了么?!” 下边起哄的更起劲:“没有!” 卿酒酒被逼得无奈,只能提起气,蓄出了一声:“夫君!” 声音中气十足,将彭杨喊的一愣。 女人的嗓音犹如带着钩子,柔柔的地钻入耳朵里,简直令男人血脉喷张。 彭杨当即就将卿酒酒抓进怀里,抱着就要亲上去。 卿酒酒简直如临大敌。 她手上还留了些昨夜研制的迷药,是打算若是季时宴那边没有得手,她今晚就用在彭杨身上去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定然是不能让彭杨得逞。 现在他这个架势,还没送入洞房就要将她生吞似的,她忍不住探向自己怀里的迷药。 底下的兄弟发出阵阵起哄,摆明要看好戏。 卿酒酒抵住季时宴的胸膛,娇.嗔:“夫君,这么多人在呢——” “吃你们的饭喝你们的酒去!” 彭杨吼完,吉婶端着主位的吃食呈上桌上来。 第192章 下在....里 第192章 下在....里 盘子啪嗒放下,里头有酒有肉,异常丰盛。 吉婶殷勤地彭杨倒了一杯酒:“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抱的美人归,争取三年抱俩!” 吉利话谁不会说,但是这话说到彭杨心坎里。 卿酒酒的视线则落在了盘里的食物上。 食物芳香扑鼻,勾人垂涎。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带着她连夜研制的毒。 吉婶的眼神擦过她,还是带着不屑的。 要不是长得好,被大当家的看上,有什么本事当寨子里夫人? 也不知道大当家的新鲜劲什么时候过去,到时候她就能看热闹了。 彭杨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吉婶,当时赏她嘴甜,随即夹起了一块肉,就要喂给卿酒酒。 “娘子,来来来,白日吃的那几口现在定然是饿了,快吃一口补补,晚上还有体力活呢。” 下边的兄弟已经哄抢起食物来了,推杯换盏的,到处都是碰杯的声音。 这个厅堂里,大约能容纳一百多个人。 据卿酒酒不太精细地算过,飞狮寨起码有三百个人,包括了那些粗使。 如果季时宴得手,那现在等于放倒了三分之一的人。 但是在她没有帮手的情况下,要逃出去还是远远不够。 她看向彭杨夹给她的那块肉。 晶莹剔透,弥漫着肉香。 如果吃下去,不是昏迷就是清醒。 她绕过肉,哈哈笑了一声:“太腻了,我不想吃。夫君,我敬你一杯酒吧?” 听见喝酒,彭杨马上来了兴致。 他一口嚼了那块肉,在杯子里倒满了酒,递了一杯给卿酒酒。 底下又闹哄起来:“交杯酒,交杯酒!” “交杯酒?”彭杨可没少跟人喝过交杯酒,但是卿酒酒是他第一个成亲的女人,自然不一样,他将杯子举起:“来!” 卿酒酒叫苦不迭,继续对菩萨暗念:我是被逼的,当不得真。 一边举起了酒。 酒是安全的,除了会喝醉之外,其余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是她自己要敬酒的,她打退堂鼓自然也不合适。 于是眼一闭,打算豁出去。 两人手臂缠绕,喝下了那杯酒。 辛辣刺激的卿酒酒喉头一阵刺痛,她从来不碰酒,更别提这种烈酒,一杯入喉,火辣辣的烧胃。 彭杨满意极了。 今日一天,这个小美人儿都还算听话,也不见出什么差错。 他倒上第二杯,给卿酒酒:“来,交杯酒得喝三杯。” 三杯?! 当她没结过婚呢?! 这酒绝对不能喝三杯,否则就算彭杨倒了,她也会因为醉酒跑不出这个飞狮寨。 她无比艰难地接过酒杯,一边快速地思考。 要不要装喝醉了晕倒算了? 但是她要是装喝醉,彭杨定然二话不说就要带她回房。 回房之后会发生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进退两难。 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是夫君,这、这席都开了,怎么没有看到我表哥呢?” 听卿酒酒提起季时宴,彭杨眼神闪烁了一下。 下午张三来报过,说季时宴在厨房挑起事端,被他们打了之后送去关押的地方了。 人似乎晕了过去,自然是没有来前堂。 好歹是自己新妻子的表哥,要真弄死了,她闹脾气不跟自己圆房,那可怎么办? 思及这里,彭杨招手让张三过来:“还不将表哥打扮打扮,送过来?” 卿酒酒隐约知道季时宴应该是出事了。 下午张三就曾神秘地跑来汇报过,不过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紧接着说好的拜堂礼他也没有参加,就更加说明有问题了。 不过应该跟她给的那包药没有什么关系。 否则彭杨不会这么淡定。 她脑子里洋洋洒洒想了一大通,心神七上八下的就是不得安宁。 张三领命要跑去,此时赵虎又急匆匆地进来。 他看向彭杨,用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又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彭杨虽然这么说,却也还是扔了手里的杯子,抛下卿酒酒离开了桌子。 卿酒酒想跟:“夫君——” “你待在这儿,夫君回来陪你喝第二杯交杯酒,啊,乖!” 她只得不甘不愿地坐回去。 等彭杨离开,她随意扫向正收拾着桌子的吉婶。 此时也顾不了了,知道吉婶对她有意见,却也还是主动跟她交谈。 “吉婶,我表哥,你下午见着了吗?我有点担心他。” 吉婶动作一顿,冷哼一声。 说不上为什么,卿酒酒觉得她对自己的敌意也太过明显。 大概是真的看上季时宴这个女婿了吧。 她想了想,将自己腕上一个原来就戴着的金镯子卸下来,塞在了吉婶手里。 这个世上,哪有人能拒绝的了钱? 吉婶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又冷哼一声,将镯子揣进自己的袖袋里。 “吉婶,我是真的单纯担心我表哥,我们家男丁就他一个,家底也丰厚,可不能无人继承。” 一听家底丰厚几个字,吉婶的眼神biu地就亮了。 她装模做样:“家底和长相都挺好的,只是这脾气也太坏了些,我要与他攀谈,那是为他好,可他竟然要打人。” “打人?” 他不是傻了之后就让人打么? “自然是没有打到我,”吉婶继续说:“还不是张三兄弟及时出手,一棍子敲他头上,这会儿正关在看押室反省呢。” 吉婶说到这,有些紧张:“你表哥本来就傻,不会以后更傻了吧?” 被人一棍子打在头上。 卿酒酒有些无力,那交代他的事就别想了。 靠人不如靠自己,即便是季时宴也靠不住。 她算是看明白了。 见她不说话,吉婶戳了她一把:“你不会怨恨上我了吧?” “哪里会吉婶。”卿酒酒叹了口气:“就是我的命也太苦了。” “啊?” 卿酒酒一个金镯子都出去了,不抓紧多问几句都对不起自己:“那寨子里是又出事了么?赵虎他方才怎么匆匆忙忙的?”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井里捞起一张碎纸,赵虎兄弟向来细心,可能琢磨出些什么吧。” 碎纸!! 卿酒酒差点绷不住表情:“什么碎纸?” “上边写了什么下在....里。”吉婶摇摇头,也不愿意交谈了:“我得走了,跟你说个什么劲。” 第193章 越来越好玩儿 第193章 越来越好玩儿 彭杨随张三来了看押室。 他们到之前,看押室昏暗的光里,隐约传来人声。 只是看守的兄弟听不太清。 他想去查探,发现下午扔过来的那个大高个还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而他隔壁那个宋旬,正蹲在他的看押室旁边,透过几根铁杆子看着他。 似乎手里还拿了个尖尖的东西。 “......斗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去死了。” 看守以为自己错听了,可是走近,宋旬已经发现了脚步声,闲闲地转过身来。 环境幽深昏暗,原本应该看不清表情,可是看守就像是能看见宋旬嘴角的笑意。 带着冷漠嗜血的杀意,凉凉的,叫人心惊。 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于是拎着棍棒上前,将宋旬的手敲打了一下:“干什么呢?” 宋旬手中的东西应声掉地,是一片饭碗上的碎瓷。 尖尖的一端正对着地上人事不知的季时宴。 “你有病?你还想在这儿杀人?” 看守破口大骂,又庆幸自己听到声响来看了一眼,不然寨主夫人的表哥要是死了,那还得了。 宋旬被打了也没有反应,重新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看守:“开个玩笑,兄弟怎么当真呢?” 这时候外头廊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看守听声音就知道是彭杨,急忙警告般看了宋旬一眼,出去迎。 “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彭杨气势汹汹,踢开门,略过宋旬,看向季时宴:“将人给老子拎起来!” 看守哪敢耽误,急忙打开门拎起人,又让同伴拿了冷水过来,一把冲昏迷不醒的人泼了过去! 冬天的凉水,冷的刺人。 即便人昏迷着人事不知,也下意识一哆嗦。 彭杨拽着季时宴的头发,他矮上许多,需要仰着头,伸手使劲拍着他的脸:“醒醒!” 那一棍子敲得太实在,正中季时宴伤了还没好的后脑勺。 所以即便意识恢复,脑子里带来的深重的压迫也令他一下醒不过来。 可是头发被人抓住,头皮越发生疼。 一张破纸在他面前晃了晃,彭杨又拍在他脸上:“我说,这是什么?” 眼睛看不清东西,脑子里有很多事情在往外冒。 太多碎片了。 一幕一幕的。 有一个小孩在一个富丽堂皇的王府里,被罚跪在院子里外。 数九寒天,他冻得发着哆嗦,可过往的下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画面一转,他又窝在柴房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他饿了头眼昏花,窗子外突然有人扔馒头进来。 那个小孩渐渐长大了,长成了眉目凌厉冰冷的大人。 他手段残忍,逼得那个时常对他施虐打骂的女人,活生生在他面前上吊自尽。 那合不拢的眼,和窒息时伸长的舌头,定格成难看的画面。 他在继续往前走,带了兵,立了功,封了爵。 再过一幕,他穿着大红喜服,冷眼瞧着面前娇羞不已的女人。 那双含情眼分明漂亮的很,可是他看在眼里只有厌恶。 后来那双眼睛又变了,不再是娇羞和满含爱意。 变得厌恶他,每一眼都想逃离。 那么好看的一双眸,他在里头再也看不见痴情。 他的一生中似乎少有好日子,总是孤身一人。 后来,王府那个冷清了二十几年的海棠苑多了个人。 那颗不开花的海棠也开了花。 下雪的时候,那个眸色漂亮的女人怀里抱着个与他少时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坐在廊下看雪。 她笑起来的模样太好看了,令人移不开眼。 让人想把一切都给她。 可是画面破碎,又变成了一幕全黑。 烧焦的房梁, 烧焦的海棠树,烧焦的身体。 明明很轻,他却抱不住,手不停地发着抖。 一幕一幕。 太多了。 开心的时候屈指可数,可难过却占据了很大的一块。 心口似乎漏了一个洞。 他茫然地唤出那句:“酒酒——” “酒酒?酒酒也是你喊的!?”彭杨又是一个糖炒栗子过去:“给我醒过来!” 再三吵嚷下,季时宴睁开了眼睛。 跟自己下午攥在手里的那张纸来了个面对面接触。 他闪了一下眸,谁也没发现那眸里一点光亮唰过。 彭杨觉得这傻子或许是真的要被他们打死了,放手都站不住的样子。 他一手将人推给手下,手一招:“给我带出来。” “彭哥。”突然一道声音横叉进来:“那我呢?” 彭杨就跟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似的,面向宋旬,哈哈一笑:“哟,这不是宋兄吗?” 自从发现山下不对劲之后,宋旬就被他关在这里。 “彭哥还要关我多久?” 彭杨走到他的看押室前,蹲下身,跟宋旬面对面:“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在我面前搞小动作?” “比如呢?哪种动作?” 彭杨看着还要嘴硬的人,不介意戳穿他:“你的兄弟,漫天在找乞丐,是想要赚那十万金吧?” 宋旬面色一僵。 见他听懂自己的意思了,彭杨伸手拍拍他的肩:“年轻人,爱钱是好事,可惹我头上了,还想我能放过你?你那些兄弟,死的可真可惜。” 他说完,也不管宋旬什么表情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彭哥,”宋旬喊住他。 彭杨背着身,脚步一顿。 “你觉得消息传出去没有?” 这话问的可谓张狂又不怕死。 宋旬想来是温和谦逊的,少有如此攻击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挑衅似的。 彭杨果然是个激不得的人,回身狠狠踹了一下门:“要是今日寨子里出了事,你觉得你有命活着下山!?” 宋旬浑不在意似的,哈哈一笑。 笑的有些渗.人。 看押室太暗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不清。 “把他也带出来,不是想死么?老子让他死个痛快的!” 说完,首先拎着季时宴就走。 因此没看见背后宋旬眼里闪过的玩味。 越好越好玩儿了。 第194章 表哥,松手 第194章 表哥,松手 季时宴被人拖的脚步踉跄,走过一段很长的路,被人抛到了热闹的宴堂里。 随着被抛到地上的,还有宋旬。 正在宴堂里吃吃喝喝的弟兄们,动作猛地一顿,视线纷纷投射过来。 坐在最高位的卿酒酒见此,心里猛地一咯噔。 目光所及之处,季时宴从被扔在地上开始就一动不动,身上的伤瞧着很严重。 看着就剩一口气了。 随即他在地上翻了个身,仰躺起来,而视线,穿过宴堂里的所有人,直直地看向卿酒酒。 这一眼,隔了许多人。 可是落在卿酒酒眼底时,却莫名觉得,他跟前几日不一样了。 明明没有说话,可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很多复杂的神色。 他似乎想说话,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隔的太远,就算真的说了什么,卿酒酒也不可能听到,更何况是这样的唇语。 可没等卿酒酒反应过来,彭杨已经迈进了屋子——一脚踩在了季时宴的手上。 无论在记忆里怎么搜索,卿酒酒也没有搜罗出季时宴比现在更加狼狈的样子。 这男人想来生杀予夺握在手里,杀人也好,操控政事也好,从来都是不眨眼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傻了,跟着她到了这个寨子里来,遇上彭杨这么个土匪。 身上没有一处好皮,就连腿上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卿酒酒虽然觉得他活该,可是如果将彭杨当成共同的敌人来看待,季时宴这样,也太不利于他们这一方了。 再看宋旬。 宋旬显然要好上许多,他显然没有受过暴打,此时蜷缩在一旁。 彭杨在季时宴的手上碾了一脚,鞋底踩在他的手上,离得近的人还能听到摩擦时骨骼的卡姿声。 渗人的很。 彭杨扫了卿酒酒一眼,嘴角的狞笑毫不加以掩饰,将手上那张已经被人捂干的纸扔在季时宴的脸上。 “说吧,哪儿来的?这上头什么字?” 卿酒酒看清后,难得紧张了一瞬,掩在袖中的手不由攥紧。 是她给季时宴的那张包着迷药的纸! 吉婶说的是真的,从井里捞起的纸.....季时宴白天还真干成了这件事。 可是,他为什么把纸也扔进井里? 正常人难道不是将药倒进去就完事了吗? ——联想到吉婶说,下午他跟那群人发生了冲突,头又被张三打了一棍子,难不成是趁乱没办法,只能纸连着药一起扔进去? 应该也只能这么解释了,不然他要是以为卿酒酒让他把纸扔进井里,把药倒掉,那就好笑了。 那就惊悚了。 难怪彭杨现在看起来这么生气。 他定然是瞧出那张纸有什么蹊跷了。 但是当时在彭杨的主屋里,能接触到的都是他屋子里的东西。 那纸,她也是从一本不带字,尽量规避了好认的春.宫图里撕下来的。 这要是也能被认出来,那她就真的是要凉了。 唯一的祈求就是,那药最好下成功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配的迷药的起效时间是半个时辰。 这样就好解释,那些弟兄要是倒下,就可以说是他们喝醉的。 卿酒酒偷偷计算过,那些酒菜从端上来到现在,估摸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彭杨也吃了一块肉。 虽然迷药的效果当然是吃的越多越好,昏迷的越沉,醒来的也就越晚。 可是只要吃进去了,怎么也能管用上一会儿。 卿酒酒将所有希望都抱在这上头了。 季时宴根本不说话,紧抿着唇,不看任何人。 似乎打定主意要当一个哑巴。 彭杨自然是怒不可遏的,他又狠狠踢了一脚过去—— 踢得季时宴闷哼一声。 彭杨在原地走了半圈,最后狠狠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手上这张纸出现的时候,他就敏锐的知道要坏菜了。 不管这是用来包什么的,又到底下在了哪里,可是从井里打捞上来,说明做事的人已经得逞。 他那刚拜过堂的小娘子,乖乖依顺了一整日,可原来狐狸尾巴都藏了起来。 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但是他环视一圈,今日寨子里的兄弟们并无异动。 他向来看不起女人,即便长得美又怎么,在他看来,即便是卿酒酒这种类型的,摆在这上头也未必能成事。 所以他先去找的人是她表哥。 这两个不安分,对他虚以为蛇,还有宋旬,为了钱,背叛兄弟道义。 好。 很好。 全都很好。 那他还有什么必要手软? 彭杨看了卿酒酒一眼,那目光阴森森,一挥手:“你过来。” 卿酒酒猛地一颤。 明明彭杨什么都没有说,但她知道,他能做一个山寨头子到现在,人自然不是傻的。 他估计已经猜到了。 听说土匪杀人都喜欢用很残忍的手法,彭杨不会要将她活埋了吧? 她脸上堆了个笑,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不得不起身走过去。 “怎么了大当家?我表哥他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惹您生气了?” 彭杨一把攥过她的头发,将她拎到面前来。 这一次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将手里那张纸又摔在了卿酒酒的脸上:“什么东西?下在了哪里?嗯?” 卿酒酒看着上面自己的熟悉的字迹,深吸了一口气。 “大当家您在说什么呢,这张纸上的字,我也是看不懂。” 她话音刚落,地上的季时宴不知什么时候窜了起来,动作快的旁人都看不清,一把将卿酒酒搂进了怀里。 卿酒酒猝不及防,几乎整张脸都撞进了季时宴的胸膛,闻到那股与彭杨身上的烟味毫不相同的血腥味。 还有他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被季时宴更深地捂在怀里。 怎么回事? 这傻子傻疯了? “我草你娘——!”彭杨见他动作如此迅速,破口大骂了句娘:“给老子将他们分开!在老子面前上演生死恋了还,给我拖到外边去,上刑!” 上刑?! 卿酒酒感觉或许是逃不过今日这一趟了,她使劲想要推开季时宴,小声道:“表哥,松手。” 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蹦出来。 代表她都快气死了。 彭杨显然已经怀疑他们,季时宴再来这一出,岂不是坐实了他们动了手脚? 谁知道季时宴非但不放手,还将卿酒酒箍的更紧。 “拖出去!” 第195章 哄 第195章 哄 事情突然大乱。 那些喝酒吃肉的弟兄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就见今日与他们大当家拜堂的那个女人,正被她表哥搂的难舍难分。 而他们的大当家暴跳如雷。 这自然是不能忍的,换成那个男人也忍不了。 于是所有人纷纷摔了碗,起身要将那病秧子和嫂子分开。 可是—— 一个小山贼起猛了,感觉自己的脑袋猛地一晕。 他晃了一下身子,被旁边的兄弟扶稳才站住,可是脑子里眩晕并没有散去,反而连眼睛看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了。 他猛地看向自己刚刚啃过的肉骨头,还没说话,第二趟眩晕又在脑内闪过,人直接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人摔在摆满宴席的桌上,倒地不醒了。 “山子——!怎么回事?!”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也纷纷倒了下去。 一个宴堂,眨眼之间倒下去了一大半。 张三赵虎白着一张脸,极大声地怒吼:“快!通知下去,所有人不要再碰寨子里的食物,快!” 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幸好外头没叫进来的那些弟兄们的晚饭还没烧好,所以都还是饿着肚子的。 彭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旁边的人一个个倒地。 卿酒酒在心底重重松了一口气。 趁乱间,她戳了季时宴一把,说话都带上了两分轻快:“没想到你真干成了,不错!” 季时宴低眉看了她一眼。 原本冷厉的眉眼,在看见她唇角的小小笑意时,似乎柔和了一下。 但是手上没有半点放松,那柔和也只在一瞬之间。 在卿酒酒抬眸与他眼神相触的瞬间,他又恢复了这几日不大清明的状态。 卿酒酒毫无所知,只是单纯的因此有些开心。 起码威胁去了三分之一。 那彭杨那口肉的作用,也应当立刻就会有效果—— “老大!”这时外头有一人匆匆跑进来,他满脸惊慌,顾不得擦脸上的汗:“老大,不好了,有人,有人围攻山头!” 什么?! 这边的事情还叫人摸不着头脑,外头又出事了? “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那小山贼满脸都是汗,跪在地上的身子也在哆嗦:“满、满山头都是火把,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但是目测,起码也有大几千,老大,我们应该怎么办呐?” 大几千?? 彭杨扫了地上倒下的弟兄一眼。 这个寨子,虽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势条件,只要守在山门口,人要攻上来很难。 可若是、若是一旦让人成功了,人要是冲进来,那就麻烦了。 他手里能战的人手,一共就三百多个。 现在倒下了上百个,顶多还能剩个二百五。 就凭二百五十个人,要对战几千人,岂不是要让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不、若仅仅因为十万金,根本不足以号令这么多人来围攻他一个山头。 这些人的雇佣金,就不止区区十万金。 彭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马鞭,他恢复了满脸的暴戾,朝宋旬身上狠狠一抽:“你招来的人!?” 宋旬不躲不藏,生生受了这一鞭子,身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他低低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是成功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彭杨的鞭子又指向季时宴和卿酒酒,脸上的怒容已经藏不住:“到底是谁!?” 季时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刚要张唇说话。 “彭杨,你现在收手,大家还能谈条件。” 卿酒酒抢先开了口。 她也没想到,宋旬一个消息发出去,竟然能找来几千人。 这样看来,药王谷的人跟季时宴的人应当是对接上了,不然不可能有这些兵力。 虽然她抗拒药王谷跟季时宴扯上关系,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能逃出去才是关键。 “谈条件?”谁知彭杨冷冷一笑:“那你倒是先告诉我,你们的来路。”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天真,竟然莫名就相信了卿酒酒的话,听她胡扯什么医女。 想来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知道我们的身份,对如今的场面局势毫无用处,你现在放了我们,这个山头寨子,你们或许还能保住。” “当我傻呢?”彭杨握紧了马鞭,看卿酒酒的眼神阴毒到恨不得当场杀了她:“我是个山贼,你们出去后反悔,再寻个由头反杀过来,我还能有命活到明天?” 卿酒酒尽量心平气和:“看在你这几日没有太为难我们的份上,或许可以呢?” 她知道现在激怒彭杨没有丝毫好处,最好是一步步瓦解他的防备。 毕竟,现在救兵还没有进山寨,彭杨要弄死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或许是想笑卿酒酒天真,或许是她的话太过可笑,彭杨听完,仰天长笑一声。 但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他举着马鞭挪近了两步,几乎触上卿酒酒的脸,又被季时宴一把挥开。 他那双眼睛里的阴沉,比前几日还要渗人,让彭杨都不敢直视。 他冷笑,指着季时宴道:“他也不是生来就是个傻子吧?骗我,嗯?” 彭杨说狠话的时候还是很可怕的,那双眼猩红,杀意似乎都要从眼里流露出来。 卿酒酒还是有点害怕的。 然而季时宴就像是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一般,将她更深地搂进自己的怀里,还用手掌拍了拍。 见他们不说话,彭杨狞笑一声:“我看这表哥表妹也是骗我的,来人,虎子,将人给我拎出来!”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头走。 张三赵虎摸了把剑出来,抵着季时宴的后背:“出去!” 就连地上的宋旬,也被人拎了起来。 出去之前,卿酒酒看向宋旬,有些抱歉:“还是把你扯进来了,抱歉。” “没事。”面对卿酒酒时,宋旬又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他目光挒过季时宴,唇角一压。 卿酒酒的腿走不得路,动弹一下都疼。 正想着要不要找借口躲过去算了,季时宴已经弯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他本来也有一条伤腿,猛地使劲下,身形一晃。 而卿酒酒依旧稳稳被他抱在怀里。 “你——”卿酒酒觉得人傻了性子真的会变,不由问道:“伤口疼么?” 她毕竟养大了云琅和丸丸,很多时候对他们说话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用哄的语气。 方才她对着季时宴,就没忍住用了点带哄的语调。 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季时宴抿着唇,看向妆发已经乱了,却依旧一身喜服,充满丽色的卿酒酒。 “不疼。” 第196章 爆炸 第196章 爆炸 赵虎在后头,咬着牙催促:“走快点!” 三人被重新推倒在地上时,夜里的风正萧瑟的厉害。 彭杨极快地去看了一下情况。 就像那个小山贼说的,山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冲着寨子来。 夜太黑,就算火把照亮了路,也无法看清来的人的装扮。 所以确定不了身份。 看来今夜还真是惊险至极。 “老大,这些人,会不会真的将寨子给踏平了?要不我们还是将人还给他们吧?” 有个看门的小山贼怂了,战战兢兢地建议道。 话刚说完就被彭杨身边的张三重重敲了一下:“闭嘴?” 可还是惹怒了彭杨,他阴冷的目光扫向那小山贼:“怎么,怕了?” 小山贼刚上山不久,当然怕。 他两股战战地否认:“没、没有。” “没有。”彭杨点点头,朝张三指了一下:“给他身上绑上地雷。” 什么?! 小山贼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他脸上的表情都崩了:“大当家饶命,饶命啊,我不敢了!” “老子最讨厌怂货,绑!” 彭杨肝火大声,吼完,脚底踉跄了两下,感觉自己的脑子也有点晕。 “老大!”张三赶紧扶住他:“您怎么样?!” “肉.....那块肉,有问题。” 喝酒之前,彭杨什么都没有吃,就吃了那块本来要夹给卿酒酒的肉。 怪不得她当时主动要求喝酒。 原来是在避免接触食物。 彭杨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还是栽的这么惨的一跟头。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体内的药效在猛地发作。 突然,张三就见自家老大从袖中抽出一把他常用的短刀,拔出刀鞘,猛地狠狠扎进了他腹中! “老大!” 彭杨腹部鲜血灼灼,但是人到底是清醒了一些。 他这股狠劲,把周遭的弟兄全都吓得猛一个激灵。 收起刀,彭杨狠狠瞪向刚刚那个小山贼。 那山贼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已经被压着,身上绑了一颗巨大的火雷。 他整个人吓得都要晕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彭杨要做什么。 “把他当靶子,那伙人靠近山门的时候扔出去!” 什么? 张三也难掩自己的震惊。 这岂不是....将人活活炸死? “能炸死几个是几个!”彭杨转身就走:“寨子里的所有火雷,都去检查一遍!在我手里,没有投降一说,大不了一起死,听见没有!?” 张三:“.....是!” 彭杨不愧是曾经当过兵的,身上既有当兵的果敢,又有山贼的匪气。 总之发起狠来的时候,非常地渗人。 没有人敢忤逆他,而且,山下浩浩荡荡的人冲上来,显然是目标明确的。 如果对方是兵——那兵匪水火不容,他们一旦落于下风,定然会被打的渣都不剩。 不能出事,寨子绝对不能出事! “去清点火雷,务必保证我们埋在地下的火雷没有问题,若是今夜不能将他们围困在此杀死,死的就是我们,听见没有!” 有那个小山贼当前车之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就算心底还有些小踟蹰的,也都不敢说出来。 毕竟,要是被绑上火雷扔在那伙人中间,充当肉盾炸死,还不如能苟活一会儿就苟活一会儿。 那小山贼早就被吓破胆了,连反抗都不敢,就被人扛着去了山门口。 而隐隐绰绰的火把,也终于逼近了飞狮寨的寨门。 骑在马上的沈默扬手,比了个停止前进的姿势。 他旁边,分别是谢时蓝梦徐白。 下午谢时去了诊所与蓝梦徐白汇合后,几人就商议了接下来的行动。 沈默谢雨带的兵也已经进了白方城,那自然没有什么好等的,天黑就出发上了山。 而越逼近,也才越明白,这个寨子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早在半山腰的时候,沈默就派人去四周围勘探地形。 得回来的消息是,这个山寨没有第二个入口。 四周都被高高的岩石挡住,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如果不是一先有人探过路,他们甚至连那个入口也很难能发现。 因此,即便他们人多,这事也是比较棘手的。 徐白拧着眉,看着被夜里的雾色笼罩的山门,忧心道:“混也混不进去,总不能飞进去吧?” 蓝梦是这里头唯一的女人,她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路子也多。 摸着下巴思索了半晌,蓝梦说:“我去打探一下吧。” “你去干什么?要去也是我去?”徐白拉住她,“而且我们这么大阵仗往这儿来,他们除非是瞎了才看不见,定然是已经做好准备了,不要轻举妄动。” “那怎么,我们就在这当望夫石?总要进去的,而且,他们怎么笃定我们是敌是友,大不了花钱将谷主赎回来。” 赎? 谢时摇头:“我看难,山下的告示贴了满城,十万金的悬赏,他们似乎都瞧不上。” 蓝梦却不是这么想的:“这世上没人不爱钱,不动心的可能,只能是钱给的不够多。” 她说着就要策马上前去,示意身后的人都不要跟上来。 徐白拦不住,转而看向沈默:“你们那边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沈默重伤还没完全养好,但是好歹是个习武的,没那么矫情。 他将谢雨留在山下跟着云琅丸丸,自己说什么也要来一趟。 虽然不清楚他家主子到底是不是在这儿。 但是王妃的安危一样重要。 “我查了这个寨子里的寨主,叫彭杨,几乎算的上是白方城的恶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白方城的郡守也不敢招惹他。” 沈默面色冷凝,紧接着道:“关键还好色,十年前在边城是个有头衔的军官,就因为喜欢去城里骚扰强迫女人,受了军法后,就带着一帮人逃上了山,将原本那个寨主给杀了,自己坐上了这个位子。” 谢时点头喃喃:“还是个逃兵。” 在军中有过职务的,其实一般都是些受过军队刻板的训练过的。 他们身上,应当会保留一些行军时的习惯—— 谢时想到这,看着蓝梦靠近山门的背影,猛地出声吼道:“蓝梦!回来!” 然而来不及了,只见蓝梦在回头的那一刹那,山门口猛然窜出了个什么。 而后只听响亮的一声爆炸响破天际——! 第197章 机关鸟 第197章 机关鸟 “蓝梦!!” 他们几个再也没等,策马上前去。 徐白简直目眦欲裂:“他们居然有火雷,火雷不是官物吗?就连各城的防守也不一定有这个东西!” 这个彭杨,由此看来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他连火雷都能弄来,要么是与大周更上层的朝廷有些勾结。 要么——就是与别国私设的火雷制造坊有关联,他很可能是从邻国买进的。 这太可怕了。 “那这个山寨里,定然也还藏着许多火雷,我们若是强攻——” 现在顾不上说这些。 蓝梦的马已经被炸翻在地,她正趴在的地上,身上明显被炸伤了。 而方才山门里扔出来的,居然是个人。 他被绑着火雷,活生生当了靶子,被扔出来。 火雷爆炸,他已经被炸成了一摊烂泥。 ——但是还剩一口气在。 徐白紧急给蓝梦做治疗,而谢时和沈默,则快速蹲在那小山贼面前,试了试他的脉。 救不回来了。 胸腔都被炸烂了。 他极速地喘着气,目光挒过面前的两个人,眼里居然流出两行热泪。 身上的痛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感觉不到了。 只是他年纪太小,又太害怕。 “家、家——” 谢时冷肃的脸上多了一丝动容:“他们就活生生将你扔出来?只为了恐吓我们?” 那小山贼临死,手脚都在剧烈地抽搐,眼睛却望着一个方向,嘴里不停地说着家这个字。 他想回家。 他家穷,太穷了,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 父亲早逝,母亲生病。 后来有一天,飞狮寨的人路过他的村子,问他要不要上山,有吃有喝,还有玩乐。 他来了才知道,这些人杀人,抢劫,还淫乱妇女。 他不想在这儿,他想他娘,想回家。 可是—— “这里头是不是有一男一女被抓进来?女的很漂亮,男的很高,八尺有余,你告诉我们,我们送你回家,给你报仇。” “家、有、有两男一女......。” 小山贼喃喃着,最后目光定在家的方向,咽了气。 谢时深吸一口气,抬手帮他盖上了眼睫。 可是两男一女? 如果其中一人是季时宴,那另一个人是谁? 来不及细想,蓝梦那儿传来一声痛呼。 不幸中的万幸,在谢时脱口而出那句话的时候,蓝梦凭本能勒了一下马。 而且当时回头了,爆炸声响起时,马受惊扬了马蹄,将她抖落在地上。 因此虽然受伤,但也只是身上有些炸伤,头和四肢都没有大碍。 “老娘——真没想到这人这么阴。” 她疼的在地上骂了一声。 而那打开的山门现在又重新合上,里头的动静根本探听不到一丝半点。 蓝梦气的砸了一下地。 徐白一筹莫展:“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僵在这儿。” “强攻吧。”蓝梦道:“他们不是爱玩阴的么,我们就来明的,让弓箭手准备。” 谢时捂额,他觉得蓝梦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处处都透着男人的英勇。 若是去前线打仗,定然是个前锋。 “方才那个小山贼的意思,应当是承安王和我们谷主都在里面,强攻的话,他们拿人质要挟怎么办?” 都知道他们是来救人的,彭杨定然会死死抓着人不放手,要换一条生路。 而且山寨里定然还藏着别的火雷,一旦引爆,他们今日得害多少人命搭进去? 蓝梦受了伤,脾气变得越发不好,干脆拿着刀砍地:“那你说怎么办?” 谢时从腰侧掏出个东西来。 那东西本就挂在他腰侧,只是上山急,大家都没有注意过。 “是什么?” 谢时将东西拆出来,是一个通体用竹子制成的玩意儿,乍一看上去,像个鸟的形状。 偏偏鸟的肚子中央是空的,圆滚滚一个,似乎是特意流出来的位置。 沈默从这个充满诡异的东西中看出一两分熟悉的味道,就跟当年那个建在燕京城旁边用来引渠的小木屋似的。 看上去简单,其实蕴含机关。 他忍不住问:“是王妃做的东西?” 谢时意外地看他一眼,点头,手上利索地装好最后一个零件,将一颗球塞进了那鸟肚子里。 还真是用来放东西的。 蓝梦没见过这个玩意儿,徐白倒是见过,卿酒酒还在药王谷的时候,他见卿酒酒劈了很多竹子,捣鼓过这个玩意儿。 但是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却是不知道。 “当初我跟她说,我们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不方便现身的地方,如果能够有一个东西,代替人杀人就好了。” 也就是从刺杀孟九安回来之后,谢时突发的感慨。 但是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只是说来玩笑的。 谁知道卿酒酒竟然听进去了,过了几天就拿了这东西给他。 “当时她说,无人机她是做不出来了,杀人的话,投机取巧或许可以,这东西能飞,但是飞不远,肚子里的是她制的毒,落地后吸进肺里,百米内的人都得死。” 蓝梦稀奇地摸上去:“还有这种宝贝?!?” 听起来就非常厉害,但是也非常的危险。 沈默果断截住他手:“不行,这样错杀的可能性太大了,若是王妃和主子都在附近——” “对,不能我们进去就收两具尸体吧?”徐白看了沈默一眼:“虽然承安王死了对我们也没坏处。” “你什么意思?”沈默忍不住为季时宴说话:“要不是为了救王妃,他也不会遭此危险。” 徐白自知说错了话,他哽着声:“总之我不同意,这样谷主太危险了。” “我们在这儿等着什么用处也没有,还不如博一下,而且她做的东西,她看见了自然能躲过去。” 谢时已经装完了鸟机关,拉动弹簧,只要放手,它就会按着他的方向飞上半空,等到弹簧拉到尽头绷断,鸟肚子就会自动打开,投下肚子里那枚毒蛋。 他将鸟捏在手里,扫视另外几个人:“放不放?” 第198章 混乱 第198章 混乱 蓝梦第一个赞同:“放,僵着不是事,更何况,我们也不能断定这东西就一定会投到谷主头上去。” “是的,我们要的效果是里边乱起来,而后趁机突围进去,最好,它在靠近山门的地方投下那枚蛋。” 这个谢时还真不敢保证。 卿酒酒当初给他这个东西的时候,也不敢保证它能飞多远。 因为每一根弹簧能承受的极限都是不一样的。 而沈默和徐白还沉着脸。 良久后,徐白似乎想通了,也跟着点了下头:“投吧。” 沈默:“你们!” 合着你们的谷主都有概率能避开,那玩意这东西落在我主子头上呢? 以你们谷主恨我主子的那股劲,她就算在一边也不会提醒我主子避开的。 “把他拉下去。”谢时说了一句,手上的机关鸟被他缓缓放开。 沈默眼睁睁看着那机关鸟嗖一下飞了出去,难以置信地飞过了众人头顶,飞进了飞狮寨。 他们带来的季时宴的亲兵有一千人,药王谷还有几十号人,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只被委以重任的鸟。 但是卿酒酒做出来的东西,显然不是什么水货,它不仅能飞,还飞的挺高。 而且弹簧带来的射程,不需要它煽动两片翅膀,静悄悄地落在上空,几乎无人能感知。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不远处有个滴落着水滴的岩石,等待的空挡,他们都在细数。 一. 二. 三. ...... 不知道数到第几声的时候,寂静的夜里响起了一声咚。 ——那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就是这个时候。”谢时猜测是那颗鸟蛋落地爆开了,里面的人声也沸腾了一瞬。 谢时面色一冷,扬手一挥:“冲进去!” 都到这时候了,沈默也没功夫计较其他,手一挥,号令季时宴的亲兵:“砸门!” 他们都带了兵器,要破开一道山门还是容易的。 只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等着,未知对人来说是恐怖的。 但是季时宴的亲兵全都是训练有素,唯命是从的,他们眉头都没有眨,直接就砸开了门—— 危险似乎并没有如想象的袭来。 那山门后是一块空旷的大平地,两百米处还有一道门。 入目之处,那道门里贴了喜字和红绸,衬得非常的喜庆。 ——还真如那个货郎说的那样,飞狮寨今日在办喜事。 不用多想,喜事的主角,定然是卿酒酒了。 可是自从他们闯入后,入目之处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回事? 谢时领了头,朝前走着:“来几个人跟我上去探一探先。” 沈默和几个手脚麻利的亲兵一涌上前。 然而刚走了几步,他们便猛地顿住了脚步。 因为月色拢着,方才离得远看不清,此时倒是看清楚了—— 那道高高的木门,栅栏旁边的柱子上,此时高高挂着三个人。 一眼过去就能分辨出来是谁。 卿酒酒,季时宴,还有一个是.....宋旬。 谢时脚步顿在原地,喃喃道:“宋旬怎么会在这儿?” 沈默不认识什么宋旬,看见季时宴他整颗心都提起又放下。 提起是因为他家主子现在看起来不怎么好,身上明显一身是伤。 而放下是因为,他家主子还活着。 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卿酒酒显然也已经看见了他们,美目一喜,咬着牙道:“我就知道这小破鸟是你们放进来的。” 大门紧闭,所以在门这头的谢时他们看不清门那头的景象。 ——在那小破鸟的蛋落下时,地上倒了一堆人。 幸运的是,卿酒酒他们几个已经被人挂在了高高的木杆上。 彭杨原本是想将他们几个挂起来当成人质的威胁的,可是还没行动好,就被谢时打破了。 就连卿酒酒也只来的及冲季时宴和宋旬喊一句闭气。 勉强没有吸入什么毒气。 但是——这个寨子不可能全都被毒气弄死了。 沈默动作很快,抬腿踢开了门:“主子,王妃!” 入眼是一群横七竖八的尸体。 还有一群躲在远处不敢贸然靠近的剩下的山匪。 ——没死的还有彭杨。 他正缩在不远处,卿酒酒那声‘闭气’传来的时候,处于多年的临场反应,他也捂住口鼻,躲在了一旁。 此时,他手中正握着一根绳子。 看着闯入的这群人,虎视眈眈又充满了杀意,嘴角竟然还能挂着一个狞笑:“原来是王爷王妃啊,你们敢过来吗?” 宋旬在高处跟谢时打了个招呼:“阿时,又见面了。” 谢时冷凝着眉目,看向他们中间被绑着的一个巨大火雷,而那火雷的引线,就握在彭杨的手中。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与宋旬分开的时候,他明明说要回山庄跑镖局,说接了生意的。 再见面,竟然是在这土匪窝里。 卿酒酒被绑的浑身难受,脚不着地的感觉太飘了,让人觉得危险。 “他是为了救我,是我连累他了。” 徐白和蓝梦也赶上前:“谷主,你的腿——” 沈默也道:“主子,你的腿——” 季时宴往下一撇,看见沈默,表情也没什么改变,又靠回卿酒酒身上去了。 卿酒酒:“......他的头撞傻了,估计不认得你。” “什么?!” “傻了?!” 他家主子傻了? 怎么能傻了? 沈默惊愕之下,打探的目光又回到季时宴身上。 这回看见的,是季时宴黑沉眼眸里的一点警告。 这是傻了的眼神吗? 警告他什么? 不能乱说话吗? 不过想想,要不是傻了,王妃能让主子靠在身上吗? 这么说起来,大概在王妃那,主子是真的傻了吧....... 沈默还是觉得魔幻,他当即飞身而起:“王妃,我救你下来。” “你们是不是当老子死了?” 这时一道声音阴沉地发出:“弄死我这么多人,还想着将人救走?” 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火折子,那火折子的一端被风一吹,散出几缕橙黄的火花。 正对着那根引线。 彭杨的声音低低,阴鸷犹如阎罗:“你们猜,是你们的手快,还是引线烧的快?” 谢时瞳孔一缩,提剑就冲过去——住手! ‘砰!’ 一道更重的破门声传来,后头有人仓皇地喊:“报!容锦带人包抄了我们!” 呦呦鹿鸣:终于终于终于彭杨要写完了,我要写吐了。 大家有想看的剧情给我留言呀! 追妻还没完,要上新板块啦。 第199章 我心悦你 第199章 我心悦你 局势又变了一遭。 被高高挂起的三人,脸色都产生了变化。 其中两个的变化极其细微,只有卿酒酒莫名其妙:“容锦是谁?” 当初她在燕京呆的那段时间,季时宴身边的人不算认得许多。 朝事她就更没有兴趣了。 所以容锦这号人物,在她这儿是第一次听。 “来不及解释了,”谢时说着这话,朝沈默使了个眼神。 那眼神非常明白,也非常迅速。 几乎在一瞬之间,沈默就有了动作。 他提剑飞向彭杨,那上乘的轻功几乎令人看都没有看清。 谁知彭杨也是个真敢死的,这些人大半夜闯进来,不废一兵一卒就弄死他这么多兄弟。 还有那个女的,竟然双腿残了都不放弃行动,让他折了这么多兵力。 大不了一起死! 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将手中的火折子立刻点燃了手中的引线,同时大吼:“给我点,炸死他们!” 埋伏在四周的兄弟见此,知道自己就算不点燃火雷,今夜也不会有好的下场。 被人抓回去的话,死的可能还更惨。 而若是点燃了火雷,这些火雷埋藏的地方他们都是清楚的,没准还能趁乱逃脱一波。 谢时跟沈默这一个配合,几乎靠的就是临场反应。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能一个飞扑去阻止彭杨的动作,一个飞扑向高处,救被绑起来的三人。 引线被烧着的那一刻,外头的寨子里响起了激烈的厮杀声。 刀剑碰撞,喊打喊杀的声音震天响。 蓝梦脸色一变:“你们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她转身离开时,谢时已经砍断了绑着人的绳子,他想要捞过卿酒酒—— 然而捞了个空。 季时宴的动作比他更迅速,几乎是挣脱绳子的瞬间,就将卿酒酒揽住抱在怀里,往下一跃! ? 说好的撞傻了呢? 紧急关头,容不得谢时多想,他只好捞住哪个是哪个,将宋旬一裹,两个人也往地上跃。 只是到底慢了一点,那颗火雷几乎是在眼前爆炸! 随之而来的,还有沈默一刀下去,砍断的彭杨的头颅飞了出来,血飞起一道长弧! 谢时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将宋旬更紧地包裹在怀里,爆炸带来的冲击令他闷哼,可是手没有松开半点。 两个人落在地上滚了两圈,他才脱力一般,双手松开搂紧宋旬腰。 他感到疼痛,背后估计被火燎的模糊一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宋旬似乎也对这样的意外猝不及防,他迅速起身,要去查探谢时的伤势。 平日里温和的面上多了一丝紧张:“你护着我干嘛?自己转身一走什么事都没有。” 谢时背上果然血肉模糊,他疼的龇了一下牙,又仓促一笑:“那受伤的就是你了,你还是正面对着那火雷,这一炸下去,你还想娶媳妇?” 宋旬没想到他还能开玩笑,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急忙搀扶他起来。 此时的局势根本不适合闲聊,因为周边接二连三响起了爆炸声。 飞狮寨简直变成了一个爆炸坑,如此多数量的火雷,彭杨要弄过来,定然牵扯了许多别的关系。 而他现在,已经被沈默砍成了两半。 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跑出去,否则,非得在这寨子里被炸成肉饼,再被容锦那一行人进来一锅端。 可是出口就一个。 外头激烈的厮杀声还一阵阵传进耳朵里,容锦那波人似乎已经到了。 现在要祈祷的,就是容锦带的人数不会超过他们带上山的一千五百人。 否则,这场抢人的恶斗里,他们不一定能赢。 谢时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被宋旬扶着,往了四周的混乱一眼。 那些山贼,平日里虽然都是些流氓,叫嚣声音大,还充当恶霸。 可真的遇到真正的打手,比如季时宴的这波亲兵,那是根本没有抵抗能力的。 他们几乎被打的四处逃窜。 优势就是那些埋在底下的火雷。 他们攻进来,根本不知道踩错哪一步地下就有一个火雷在等着,因此行动的格外小心翼翼。 而彭杨死了,张三赵虎就迅速变成了头领。 主意还是有一些的,他们试图将人引到火雷聚集的地方,最好全都一起炸死。 当初这个寨子落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弄的,一点生路也不给。 寨子背后是个又深又高的悬崖,就算要遁走,也只有死遁这一条路。 而彭杨在先头他与卿酒酒拜堂的那个宴堂底下,埋了大量的火雷。 只要将人引过去—— 张三想到这,与赵虎对了个眼神,突然张口喊道:“往后头去!找出路跑!” 他就是故意的,根本没有出路。 而亲兵一听果然上当,当即就要跟着追过去。 沈默要追的那刻停顿了脚步,看向季时宴和卿酒酒:“主子——” 季时宴和卿酒酒就落在旁边,季时宴本就有脚伤,这一跳,脚几乎是走不了了。 卿酒酒落地时正好扑在他身上,将他当成了肉垫,一点伤没受,倒是听见季时宴被她砸的闷哼了两声。 这人的反应能力,就算傻了也能如此迅速么? 卿酒酒从他身上爬起来,极快速地看了一眼他的伤。 季时宴身上真是一块好皮都没有了,脸上不是青紫就是擦伤。 就连脖子上也有一道猩红的痕迹。 胸前原本的伤就不说了,这条腿看起来就要废了似的。 以后走路会不会瘸也不好说。 但是之前彭杨盯得紧,她没有细看过季时宴上半身的伤势,不知道伤及肺腑没有。 刚要掀开他的上衣,却被猛地抓住了手腕。 ? 卿酒酒愣了一瞬,以为他是疼了:“没事瞎挡个屁,你都快成肉饼了,放手我看看,免得变成傻子又变成瘸子,以后讹我。” “酒酒。” 季时宴抓着她的手不放,身上虽然狼狈不堪,可眼底的神情却莫名认真。 “我心悦你。” 第200章 戳穿 第200章 戳穿 ‘咚’。 卿酒酒手上拿了个徐白递过来的药罐子,这一下,直接听愣了,撤了手直接砸在了季时宴胸口。 又引得他闷哼一声。 而沈默手上的剑,差点握不稳掉在地上。 他听见什么了? 主子说心悦??? 卿酒酒突然变了脸色,握拳砸在季时宴身上:“季时宴!你特么耍我?!” 随即她怒不可遏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上都似乎源源不断地冒出火花好。 这还不算,她原本就腿疼站不稳,却忍不住伸腿踹了季时宴一脚。 “你骗我!装傻是吧?!”她踢完人,自己的腿更疼,但是怒气依旧压不住:“你去死吧!” 刚刚季时宴那样子,哪里有一点傻子的样子!? 合着之前都是在装傻骗她! 还搂搂抱抱吃她豆腐! 心悦? 心悦他个大头儿子小头爸爸! “小白!”卿酒酒扬声一叫:“过来扶我!” 原本要往前冲的徐白听闻,只好半道折返,过来扶卿酒酒。 但是没有搞明白,方才还想要给承安王看伤的她,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就急上了,脸都气红了。 季时宴要沈默将他扶起来,张唇想要解释:“我——” “闭嘴!”卿酒酒呵斥一声:“你就说,你认得他么?” 卿酒酒指了一下沈默。 季时宴沉吟半晌,点了下头。 看,认得! 亏自己方才还主动帮他解释,说他傻了,根本不认人。 合着都是骗她的。 这个疯病还真是一如既往,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变。 她简直气笑了。 季时宴上前一步:“但——” 话还没说出口,卿酒酒愈发不耐烦:“小白,扶我去谢时那儿。” 她就多余要给季时宴看伤,只是这几日在飞狮寨里,他们孤立无援,她下意识将季时宴当成了同伴。 其实不是。 他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承安王,手段多的没处使。 只要她心软一点,就会掉进他的陷阱里,变成被他吞噬的一个猎物。 傻吧卿酒酒,你相信他!? 她瞪了季时宴一眼,从他身边走过,蹲下去给谢时治伤。 而季时宴还要说话,却被沈默拦住。 虽然主子的儿女情长挺重要的,但是沈默觉得不论要做什么,来日方长。 他们现在处在这个地方,才是两难。 实在不适合在这儿谈感情,还不如想办法早点逃出去再说。 “主子,容锦反了。” 季时宴的视线从卿酒酒身上收回,他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听见容锦的名字,意外地扬眉:“他哪来的胆子?” 容锦作为副将,在他身边也算本分。 记得出发去琴江畔见卿酒酒那日,他还曾拦住他,问要不要带兵出去。 季时宴向来用人不疑,这十几年,上百次出生入死,他没想过容锦会背叛。 “因为小皇帝?”季时宴一下就猜到关键:“他许诺给了容锦好处吧?” 沈默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遭到亲信的背叛,在任何人的心里都不可能平静无波。 即便他家主子向来不将私情放在台面上,也难免不会影响。 季时宴又看了卿酒酒一眼,她正给谢时处理伤口,整个背影都充斥着对他浓浓的排斥。 像只气呼呼的河豚。 他有一瞬间的后悔,方才绷住不表露情绪就好了,或许她还能对自己有几分好脸色。 她定然是觉得自己一开始便装傻骗她,哪有人脑子坏了偏偏只记得一个人的。 可那十多日,他确实不是装的。 在张三一棍子敲在他的后脑上时,他才有了过去的记忆片段。 没想故意骗她,只是后面觉得,傻了的话彭杨对他的猜忌就会少一些,更能护的卿酒酒一些。 只是如今生死没有明朗,他要带她出去,就必须做回那个生杀予夺的季时宴。 收回目光,季时宴阴晦的眸子望了一眼山门。 有个小兵匆匆来报:“王爷!对方来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是冲咱们来的!” 沈默脸色紧张:“主子,怎么办?” “出去看看。”季时宴说着,吩咐:“杀出一条路,护着王妃先离开。” 他迈出一步,于此同时,身后那间宴堂里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 bong—— 那几乎是上百颗火雷一起爆炸的场景,就连脚下的地也震动起来。 石碎、树渣、连同地上的泥和石子都纷纷扑过来。 那爆炸造成的火势冲天而起,无数惨叫声传来。 季时宴当机立断:“撤!” 卿酒酒给谢时草草包扎了一番,便被徐白拉起来背在背上。 这个寨子待不了了,爆炸太猛,火很快就会将冬日的枯树枝全都烧起来。 变成一个火场的话,要逃出去就更难了。 一群人在亲兵的护送下,迅速往门口撤离。 卿酒酒被徐白背在身上,宋旬二话不说背起谢时。 沈默也要弯下腰,却被季时宴挡了一下:“扶着就行。” 总之一帮老弱病残。 蓝梦在门口有些吃力了,看见卿酒酒,她眼底闪过惊喜:“谷主!” 随即又皱了眉头:“不行,对方似乎是早就埋伏在这儿的,人太多了,我们杀不出去。” 卿酒酒没想到她们逃离了彭杨,最要紧的居然是外头还有埋伏。 还是季时宴的副将。 她气都气饱了,凉凉地冒出一句:“做人不行,副将都背叛你,活该!” 季时宴看过来一眼,那一眼分外温和。 看得卿酒酒简直一愣。 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季时宴这个疯批从来都强势又霸道。 要把她囚禁在身边,要剥夺,眼里总是充满侵略和占有。 她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季时宴这个人矛盾的很。 明明很多时候受伤是因为他,被卿秀秀算计,他帮的也是卿秀秀。 可是面对她时,那占有欲又从来都不加掩饰。 卿酒酒一直以为他将自己当成了猎物,当成要驯服的鹰。 一旦鹰没有了翅膀飞不起来了,他或许也就会失去兴趣了。 可是隔了四年,他眼底对自己充斥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跟自己说的‘我心悦你’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训鹰训上瘾了,硬的不行,开始打温情牌了? 痴人说梦! 然而即便自己瞪他,他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表情:“别怕,我让沈默护送你离开。” 他的命令沈默不敢不听:“主子,您跟王妃一块儿离开吧,属下们就算死,也会保全你们一命。” “你们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卿酒酒冷声拒了季时宴的好意:“小白,身上带武器了吗?” 第201章 还不如信季时宴这个疯批 第201章 还不如信季时宴这个疯批 她所谓的武器,只有药王谷的人听的懂是怎么回事。 药王谷出来走江湖,身上没有一些保障自然也是不行的。 卿酒酒为了他们发生危险有路可退,研制了一种烟雾.弹。 只要拉开引线,烟雾.弹就会放出浓雾,趁敌人双眼被蒙蔽的时候赶紧遁走。 作用不太大,关键时刻却也能保命。 徐白点头:“带了,但是这么多人.....” 就算有烟雾.弹在手,他们这么多人要跑出去,还是在深山里,也根本不容易。 卿酒酒明白事情棘手,她冷凝着眉眼:“能帮一点是一点,我们几个贴紧一点,不要掉队。” 前面都是厮杀声,似乎还有马蹄极速向这边而来的声音。 亲兵给他们牵来了马,有马的话,跑起来自然快一些。 刚翻身上马,一道声音就在夜里响起。 “怎么,还打算逃呢?” 是容锦。 他坐在马上,身上穿着保护周全的铠甲,包裹的严实,就算用箭,也不见得能伤他几分。 视线挒过季时宴,他的表情不自然变了一下,似乎惊喜,又似乎害怕。 可紧接着便是一笑:“主帅,好久不见了。” 既然反叛的罪名已定,现在就是定生死的时候,撕破了脸,也没必要遮掩着。 季时宴唇角一提,眼中杀意四起:“小皇帝答应给你什么?让你不惜没有虎符也要背叛本王?” 虎符两个字一出口,在场几人表情都变了变。 就连宋旬,也在黑暗里扫了季时宴一眼。 虎符统帅三军,没有虎符,三军不听令,即便季时宴死了,也是师出无名。 就连小皇帝也会感到棘手。 季时宴单刀直入,根本不跟他绕圈子。 容锦的脸色果然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虎符交出来,或许陛下能饶你一命。” “容锦!你挑起是非,就笃定陛下不会得到虎符之后卸磨杀驴么?” 沈默愤怒地吼。 他本来就够气了,要不是容锦窝里反,当初他就不会受伤,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找到主子。 现在落到这个境地里,进退维谷。 “你闭嘴!”容锦勃然变色:“王爷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哪一样曾经顾忌过陛下的脸面?谁不知道他专权过盛,让陛下连拍板的权力都没有?还有,太后是谁逼死的??” 提到卿涟漪,卿酒酒看了季时宴一眼。 卿涟漪的死,她是后来听说的。 五洲内盛传季时宴逼死了她,但她很长时间都不信。 因为季时宴要弄死卿涟漪,根本不用等到那时候,她以为他不将卿涟漪放在眼里的。 瞥见她的动作,容锦直接朝卿酒酒看了过来:“王妃很高兴吧?”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她身上来了? 卿酒酒莫名其妙。 “当初你那海棠苑起火,是你故意引导太后放的,是不是?王爷得知此事后,在你下葬那日,亲自拿着剑,到慈安宫逼死了她,要她自刎,啧啧啧,您是没见王爷当日的深情。” 卿酒酒:“......” 季时宴弄死卿涟漪,是因为这个? 容锦似乎分外笃定他们今夜跑不了了,于是非常有闲心地在这唠嗑。 “也难怪你惊讶,毕竟当年他对你的所做所为,又有谁能想到他对你情深,哦对了,还有侧王妃那只手,你也想必已经收到了吧?” 又扯到卿秀秀身上去了? 卿酒酒眯眸:“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容锦长剑一指,剑尖正对着季时宴:“为了你,都快变成失心疯了,摄政不说,专权霸道,早就成了陛下的心病,所以,陛下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懂了,容锦平日里怕是爱看戏文。 还爱总结。 卿酒酒翻了个白眼:“所以呢?” “但他对你做的那些你没忘吧?”容锦哈哈一笑:“当年你跟世子差点在生产夜死了,后来又被他扔进悬崖,甚至将你锁在海棠苑半年,这些,你都没忘吧?” 卿酒酒表情一变。 容锦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几乎也已经能猜到了。 他是故意的,回忆从前季时宴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就是为了激起她的愤怒。 果然,只见容锦缓缓放下剑,双手一摊:“你应当不想跟他死在这儿对吧?给你个选择,将他的虎符拿过来,你们药王谷的人,就能顺利从这儿离开。” 容锦不愧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将。 在用兵上还是有些造诣的,挑拨离间挑的不动声色。 沈默直接怒了:“容锦,你闭嘴!” 他当然知道卿酒酒恨他家主子,当初在荷花坳,差点要了主子命的人,不就是王妃么? 容锦这么说,无非是给卿酒酒选择。 虽然在场知道虎符不在季时宴身上的,他、徐白和谢时。 要出虎符是不可能了。 可若是王妃为了让药王谷的人活命,而要王爷的命呢? 将王爷的人头送给容锦,她们对容锦没有威胁,出去就会很顺利。 沈默不得不担心。 岂料卿酒酒听完容锦的话,像是听了非常适用的建议一般。 她笑着看向季时宴:“是么?照容大人说的,我要你的虎符,你就会给我?” 季时宴凝视她,张唇:“你要么?” 容锦紧紧盯着他们。 他知道,若是卿酒酒说要,季时宴定然会给。 如果当真能让卿酒酒将虎符要过来,他也不是不能让开这条路。 反正背后合作那个人要卿酒酒,还派了人在山下守着。 到时候再捉她一遍就是了。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行,卿酒酒的生死与他有何相干。 承诺更是狗屎一堆。 他想到这,眼底闪烁着兴奋的火花。 离成功就那么一步了。 只要能够得到虎符,再砍下季时宴的人头,他未来的路就是条康庄大道...... “卿姑娘,你还犹豫什么?难不成真要将药王谷兄弟们的命搭在这上头,你才觉得过硬?他们可是拼了命来救你的。” 谢时捂着自己的胸口,手搭在宋旬肩上:“这个容锦做副将可惜了。怎么不去当外交官。” 宋旬噗嗤一声,转向谢时:“你觉得谷主会让承安王给么?” 下一刻他就得到了答案。 卿酒酒拉开一个烟雾.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容锦。 同时一声高喝:“跑!” “姑奶奶信你个叛贼,还不如信季时宴这个疯批!” 第202章 孟九安没死对吗 第202章 孟九安没死对吗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打的容锦猝不及防。 他以为卿酒酒就算再聪明,也会因为药王谷几个人的性命犹豫一下。 可是没想到她犹豫都没有,直接扔了个烟雾.弹过来。 她方才的表情明明就很感兴趣,为什么转瞬间就变了?! 而刚刚山寨里面的爆炸,已经让所有人都草木皆兵。 卿酒酒扔过来的烟雾.弹,就如同一个火雷的威慑力。 容锦大呼:“趴下!全都趴下!” 在这瞬间,耳边马蹄呼啸而过,极快地冲往山下。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爆炸声,容锦一抬头,只看见远离的马尾。 他顿时气的不轻:“追!放箭!弄死他们,全都给我弄死!” 箭雨如同密林里的落叶,顿时嗖嗖朝着那帮逃跑的人而去! 卿酒酒骑着马,听到后边扫过来的箭声,知道是将容锦惹怒了。 但是她始终没有一支箭朝着她飞过来,跑出一段路她回身一看,才发现季时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那些没有给她造成威胁的箭,都被他挡掉了。 “容锦手上没有虎符,他调不动这么多兵力过来。”季时宴又劈开一根箭,阴鸷道:“他背后有人。” 他的话一落地,前头几个纷纷回头过来。 沈默吃力地挡开一只箭,惊愕道:“三十万兵力都在您手上,即便他要用人,也只有皇城里的锦衣卫,或者是南疆那边的兵力,可是局势不明朗,陛下不会将人给他的,他哪来的人??” 即便是南疆军,也不可能跟着容锦造反来围攻季时宴的。 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那帮他的人到底是谁?? 没等季时宴回答,卿酒酒捞到一支箭,放在眼下打量了一眼。 “也不可能是江湖上的人,这箭,是官造。” 出自江湖的箭和出自朝廷的,到底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点卿酒酒还是懂的。 就像在现代,她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遇到有人拿土枪袭击的时候。 但是那玩意儿杀伤力不大,子弹更是粗制滥造,比不得军方出的枪。 用料上乘,做工精细,杀伤力极强。 不是民间的箭,也可以派出大周朝廷的人,那到底谁会帮容锦? 几匹马跑的很快,只听一声马鸣——沈默的马中箭了。 他飞身而出,朝他们几个大吼:“别管我,跑!” 季时宴一咬牙,调转马头到他身边,手一拉,将他拉上马背。 沈默眼眶一阵发热。 他跟了季时宴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为他奔命的手下。 然而这一停顿,更是惹得后边的箭疯狂地射过来! 亲兵被打的落花流水,步步掩着他们后退。 到临近山脚的地方,前面居然也多了一群人围攻过来! 卿酒酒瞳孔骤缩。 夜已经很深了。 天边的几颗星子闪着光,月亮被吹到了乌云后。 “分散,往右!” 季时宴的马极速上前来,在卿酒酒绷紧了身体的那刻,他突然往她脑袋上套了个东西。 很重。 卿酒酒几乎被压的背一弯。 是一件金缕衣。 穿上它,起码能保刀剑不入。 方才沈默急匆匆递给季时宴的,他没穿,反而套在了卿酒酒的身上。 她错愕地看向季时宴,没等说话,她的马屁股被季时宴用剑狠狠一戳! 马受惊而起,不再听从喝令,转而往人少的地方逃窜! 最后一眼,是季时宴拔刀拦在那千军万马前的情景。 “停下!季时宴!” 卿酒酒嘶吼,但她勒不停马。 这么多人,山下黑压压的人头,会把他们踩得骨头都不剩的! 她不知道季时宴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她又不待见他。 徐白和谢时等人一路顽抗,学着季时宴的法子,将蓝梦也弄走了。 冲出去,总比留在这儿强。 谢时紧紧吸了一口气,回身时看向宋旬。 他冲宋旬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剑:“阿旬,你本不该牵扯进来,药王谷不能拖累你。” 宋旬骑在马上,身上沾了一些谢时身上的血。 夜太黑,谢时看不清他眼底复杂。 扬手,谢时将剑狠狠刺向宋旬的马背:“跑!跑出去别回头。” 马声长鸣,带着宋旬一下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谢时他们几个,则被包围了彻底! 到离开,谢时也没看清宋旬眼底错愕和复杂。 ** 季时宴记不得自己挨了多少刀。 每一下都很疼。 他长大成人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待在军营里。 年纪小的时候,被围困在这样的地方,会慌乱,也会生出惧怕。 现在年岁不小了,慌乱和惧怕都变成了果敢,人似乎也不怕死了。 只要卿酒酒没死就好。 “主子,往左边!那边连着琴江畔,我们只要突围出去,谢雨会带人来的!” 他们打头带了亲兵一千五百人,但是云琅也拿着虎符,紧急去了荷花坳调人。 只要那里的人调到了,面前就不算威胁。 他们只要撑住—— 迎面而来的箭渐渐少了,亲兵目测只剩了上百人,缩成很小的包围圈护着他们。 容锦不知什么时候靠近,望着极速向琴江畔移动的人,笑容残忍:“别傻了,多高啊,那是断崖,跳下去也是一个死。” 谢时身上伤的最重,与徐白背对着背,呼吸急促。 季时宴这个时候还是冷静的:“放了这两个人,你要的不过是本王的命。” “虎符交出来,这两个小兄弟的命,好说。” 容锦也不是不知道卿酒酒跑了,不过没用,她逃不掉的。 “虎符,”季时宴嗤笑一声:“是啊,你连虎符在哪儿都没搞清楚,就敢来这么一出?” 什么意思? 容锦脸色一变,看向卿酒酒逃走的方向:“难道?” “当然不在她身上,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本王给一个女人?” “容锦,这些兵,是从别国借的吧?上阳?孟九安没死对吗?” 谢时一听,双眼瞪大,看向季时宴。 而容锦,原本笑容可掬的脸,渐渐僵了下来。 第203章 带回宫里 第203章 带回宫里 容锦跟了季时宴多长时间,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季时宴都了若指掌。 所以即便容锦不回答,季时宴还是扬唇一笑:“看来本王还真是猜对了。” 谢时怔愣的表情还没变,孟九安的死对他很重要:“为什么?他明明、明明已经失去下落了。” “方才本王一直在想,是谁会出面帮容锦,不惜得罪本王,得罪大周。” 季时宴的声音不大,可落在所有的耳中,却分外明晰。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即便一身狼狈身陷囹囫,却有种气定神闲在身上。 似乎不论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 被人包围着,生死一线,也半点不惊慌。 “大周朝廷?”季时宴嗤笑一声,音色冰冷:“小皇帝是本王一手带大的,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会出面得罪本王,也就容锦是个蠢。” “你少在那吓我!”容锦突然猛喝一声,可是从语气里却能听出,他已经慌了。 季时宴如同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扫了一眼地上倒的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处地处边城,即便郡守有养兵权,他手上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两千,而你带来的人,无论从数量还是作战来看,都有三千以上。” 他手中的剑横指了一遭。 “三千兵力,个个出手不凡,射击本是大周将士的短板,可这些人,个个射箭非凡,这让本王只能联想到一种可能。” 都不用季时宴再说,这次谢时主动接了话,他喃喃道:“上阳国本是草原部落迁移而来,骑射之术,他们在五洲内是翘楚。” “聪明。”季时宴赞赏了一句:“所以容锦,你勾结敌国,围攻本王,知道勾结什么罪么?” 在场谁不知道? 诛九族的大罪。 将上阳士兵放入大周国界,这容锦为了争权,真是疯了。 骑在马上的容锦,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背后帮他的人是谁,这些士兵都经过特训,嘴很严。 并且身上代表国籍身份的痕迹都被抹掉过。 可是,季时宴就是能凭借蛛丝马迹,确认这是上阳的人。 “孟九安在哪?!”谢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狠狠瞪向容锦:“你引狼入室,对付自己人,还真是大周的好将军!” 容锦根本激不得。 而且他反应过来季时宴为什么要停下来说话,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猛地一个机灵,容锦狞笑:“不管这背后的人是谁,你们今日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山头,没关系,人死了,就是活着的人说了算,我要说是你勾结外敌,谁又会不信呢?” 季时宴难得叹息了一声,他摇头,跟沈默谢时徐白飞快地交换了眼神。 四人动作极快,调转马头,全都背靠着背。 剑拔弩张,弓箭终于用尽,只剩肉搏。 ** 卿酒酒勒不住马。 这马被季时宴狠狠伤了那一下,已经受惊,载着她四处逃窜。 可四处都是黑夜,跑下去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吁——” 卿酒酒俯下身,抱紧了马脖子,企图安抚焦躁不安的马匹。 她身后似乎没有了追赶的人,只剩夜里的虫子肆虐地叫。 “乖,冷静一下,乖!” 她被颠的快吐了,可那马混着嘶鸣,半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卿酒酒面颊被荆棘刮过,手上,脚上,都被幽深的丛林里的植物刮伤。 这样下去不行,这马太疯,月亮很快就要沉下去了。 等到天亮,只会更容易被人发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前出现一片宽阔的枯草地,在月光下,隐约闪烁着安全的光。 她想回去帮谢时他们,可是她双脚走路都难,回去也是添乱。 可又担心他们真的出事。 容锦的援兵实在太多了,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弓箭。 只要中一箭,就有性命之忧。 极速思考之间,身上的金缕衣擦过脖颈,冰的卿酒酒回过神来。 金缕衣—— 坚硬无比,刀剑不入,关键时刻可以保人一命。 ——季时宴那个疯子却毫不犹豫地往她身上一套。 真是疯了。 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我心悦你’。 艹,季时宴几年不见,话本子看多了吧?? 咬紧牙关,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松开马脖子,往地上一跳—— 但是早做好了落地准备,所以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只要减少地面接触,团成一团滚一圈,就能避免受更多的伤。 咚一声闷响,卿酒酒听见自己的手骨咔嚓一声! 很好。 这下不仅不能走,手也废了一只。 遇到季时宴倒霉八辈子这种玄学,卿酒酒是信了的。 那匹马嘶鸣而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卿酒酒咬牙坐起来,先计紧急处理了手上的伤,其余的擦伤倒是顾不上管了。 她随即掏出徐白塞给她的一个救急包。 药王谷的人,包括年纪还小的丸丸,都知道出门要带个救急包。 虽然里头的东西不多,可是都是有用的。 信号弹早已经用光,她挑出几样常用的材料,现场配置了一个信号弹。 手骨断裂,疼的卿酒酒浑身都是冷汗。 可她的动作却快的令人咋舌,眨眼间手上就有一个竹筒装好的简易信号弹。 而在点燃它的前一刻,卿酒酒耳朵灵动,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来不及多想,她当机立断,点燃了竹筒! 随着一道蓝光升空,炸开一簇蓝色妖冶的火花。 卿酒酒瞥见那马屁已经窜出了林间。 她瞬间警铃大作,本打算藏起来,但那身影—— “宋旬?!” 宋旬也看见了她,颇为意外。 他的马似乎也受了惊,控制不住。 卿酒酒嘶喊:“跳马下来!” 宋旬毕竟是个跑江湖的,跳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并且他跳下来,还一点伤都没有受。 卿酒酒着急前头的情况:“他们怎么样了?” 就见宋旬从地上起身,朝着卿酒酒走过来。 她走不了,只能瘫坐地上,祈求方才的信号弹起码谢雨能看见。 仰着头气喘吁吁,卿酒酒在等宋旬的回答。 可他走向自己时,身上却多了一种特殊的,往日没见过的情绪。 ——那张脸在笑。 卿酒酒敛起表情,在这笑容中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错觉。 她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那一年,燕京年宴,她与彼时还叫时醉的谢时躲在舞乐殿。 她被季时宴抱在怀里时,那位上阳大皇子孟九安就如此对她笑。 他戏谑的声音犹如就在眼前:“你好啊,承安王妃。” 卿酒酒瞳孔骤缩! 她想反应,可一切已经失去了先机。 就见‘宋旬’扬起手,一个手刀又快又准地将她一击! 失去意识前,卿酒酒只能唯一的想法: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宋旬’将卿酒酒接进怀里,伸手在她鼻梁上一刮。 身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黑衣人。 ‘宋旬’将卿酒酒推向他:“带回宫里,就说是本殿下在宫外册立的皇妃,不准弄死,听见了?” 黑衣人忙不迭应道:“是殿下!那您?” 宋旬望着天边出现的一兮微光,天要亮了。 “本殿下还有事。” 说罢,他重新上了马,朝方才纷乱的战场而去。 呦呦鹿鸣: 孟九安是上阳的大皇子,前面出现过的,不是炮灰。 谢时(时醉)为什么要杀孟九安:他小时候,父母的死与孟九安有关系,后来又被孟九安弄断过手脚,算是世仇。 宋旬只是个披着人皮的伪装而已,怕有读者有疑问,所以我解释一下。 孟九安是个疯批,比某男主还疯批那种。 下一阶段会在上阳国展开~ 第204章 自己选 第204章 自己选 谢时没想到宋旬还会跑回来。 他们本就腹背受敌,以少敌多的场面,这个傻子跑回来就是送命。 可他却骑在马背上,手里握着长剑,神情英勇地砍开了一条路。 季时宴一回眸,与宋旬对上目光那刻,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 从他踏进飞狮寨第一天起,看到宋旬这个人,他就喜欢不起来。 当时卿酒酒问过他认不认识季时宴,他只说了坏人两个字。 听起来有些像小孩子骂人。 可是季时宴那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个宋旬身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着。 他明明看起来很温和,手上不沾烟火气,可越是温和的人,越让他觉得危险。 那感觉,有些像他小时候面对那个对他如同笑面虎的继母。 专门出阴招。 宋旬脸上溅了不少血,热乎乎的,糊的他眼睛都是猩红。 视线掠过季时宴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宋旬看向谢时:“阿时,为什么觉得我需要你保护?” “也不是保护,”谢时不疑有他,他挥剑砍了个人,冲宋旬一笑:“牵扯你进来做什么,你已经帮了够多忙了。” 这个关口,谢时还能笑出来。 他这个人对生死本就没有多大的追求,当年要不是卿酒酒相救,他恐怕早就是一具白骨。 宋旬与他背对着背,爽朗一笑:“要不是你,我也早就死了,别赶我走。” 他们的包围圈正迅速缩小,一群人被飞快地赶到山崖左侧的悬崖边上。 “方才看到一枚信号弹升空了,想必是谷主,她向来聪明。” 沈默也接过话:“谢雨在山下,他看到位置,定然知道这里出事了。” 容锦手里还挽着最后一支弓,直指季时宴:“穿膛死和跳下去摔死,你自己选。” 沈默一把护在季时宴面前。 他手上受了伤,血将臂缚都染透了。 喘气声很粗,却依旧坚定地挡在季时宴面前,表明了谁要杀季时宴就要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其实在场的人都受了伤。 徐白腹部中了箭,流血太多。 谢时的腿被砍了一剑,季时宴则本就满身伤。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血。 一夜的混斗,太累也太乱了。 悬崖边呼呼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依稀还能听见下边江浪拍在礁石上的撞击声。 人若是掉下去,生还的几率小之又小。 容锦咽了口唾沫,凶狠狠地冲沈默道:“你图什么?跟着他没有出头日!连陛下都容他不下,你又非得搭上一条命,你是不是傻?” “我不知道傻不傻,我只知道,没有主子,八年前我们就该死了。” 沈默痛咳了一声,坚定地不让开:“人活着,得对的起良心。” 季时宴即便这几年变得再多,他在战场上还是那个人。 沈默陪他一同成长过来的,都经历过第一次上战场时的胆怯。 那时候还是老王爷带着。 多少次生死之间,都靠着季时宴的敏锐才能逢凶化吉。 九年前—— 老王爷死后,年仅十八的季时宴接过大周三十万兵力。 他年纪小,还不是带兵如神的战神。 也曾经被敌人围困在山巅,等不到救援,粮食不够吃。 那会儿容锦和沈默都受了重伤。 季时宴为了不让他们挨饿,硬是带着仅剩的十个能战的士兵,冒着被发现就送命的危险,挖通了一条可供逃跑的暗道。 那一次他不眠不休整整六日,等脱离危险后,第一个倒下的便是他。 可也正是因着他,保住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 沈默没忘,这些年季时宴再怎么变,他也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人。 容锦此番反,就是做错了。 他要忠于小皇帝也好,要攀附别人也好。 可是帮着那些人来杀季时宴,就是畜生行为。 “人要向前看。”容锦脸上都是尘土,却依旧坚持:“我要向前看。” 没什么好说的了。 季时宴讨厌战前抒情,他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打破了僵局—— 抬臂将沈默猛地推开,而自己整个暴露在容锦的眼下。 容锦也没有犹豫,那支箭毫不犹豫地射出! 沈默怒吼:“主子!!!!!” 那声音散在风里。 季时宴当然不会白白等死,他弯下腰,抬剑一挡,那支箭改变了方向,嗖一声窜了出去。 平衡被打破,容锦那边的人嘶吼着冲上来。 谁也没看见宋旬眸光一闪,他与谢时站在后面,刚好能看到季时宴的背影。 握紧手中的剑,他歪了歪头,只要这个时候动手,一剑刺穿季时宴的胸膛。 那他在这五洲内的唯一对手,就该死掉了。 从此后谁也挡不住上阳。 他要将五洲收入囊中,就少了那么一个劲敌。 他回来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拿下季时宴。 既然他已经猜到孟九安没死,那今夜过后,两人的死仇敌立场就定下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我当然不会死,所以死的就只能是你了—— 想到这,‘宋旬’眼中闪着兴奋的疯狂,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 “容将军!山下、山下有救兵来了!” 谢时兴奋回头:“阿旬,救兵来了!” ‘宋旬’手中的剑又按了回去,他对谢时一笑:“嗯!” 容锦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季时宴要是这么好杀就好了,根本与他想的不一样。 即便他借了三千兵力过来,在与他的亲兵的对抗下,根本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季时宴亲自训练出来的人,要不是被那波弓箭折损了一些,几乎都是以一敌三的武力。 后期弓箭消耗,他带的人就渐渐处于下风了。 好不容易将他们逼到了末路,又有援兵到! 要是不能搞死季时宴,那死的就是他! 想到这,容锦发狠般发号施令:“冲!撞也把他们给我撞下悬崖!” “容锦!”沈默怒不可遏:“你此时收手,主子还可能放你们一马!” “不可能。”季时宴眼睛紧盯着容锦:“本王会将你跟你容家人的头颅都砍下来。” 这一句,彻底激怒了容锦。 “杀!” 季时宴不知什么时候飞身而起,提剑踩过几个人头,直奔容锦而去。 沈默大惊之下,也只能护着上前。 身边一下少了两个人,徐白侧头一看,谢时侧边一柄长剑伸出。 “谢时!!” 他飞身一挡,谢时回头,目次欲裂地冲过去:“小白!” 几乎是眨眼之间,三根长剑刺向他们。 ‘宋旬’回眸。 这本该跟他没有关系,谢时不过是被利用的一环。 从在上阳被他救起,就是孟九安设计的一道,从头到尾是为了接近卿酒酒,伺机杀死季时宴而已。 然而这些日子,这些人愚蠢,以为他当真是个需要救赎的镖局少庄主。 蠢的人都该死。 孟九安心道,何况这还是个一蠢再蠢的人。 想是都想了,可身子却比脑子快,已经飞扑过去,拉住就要掉下山崖的谢时的手! 接着,他被身后追来的士兵重重一踹! 谢雨带人赶到时,看见的惊心一幕,是他家王爷手起刀落,砍下容锦的一颗人头! 血溅出来,在第一抹晨光中分外腥红。 第205章 杀人 第205章 杀人 “主子!” 谢雨气喘地跑上来,刚要热泪盈眶地扑向季时宴,有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 蓝白的小身影极其迅速,飞窜过来,扑在了季时宴的腰间:“爹!” 季时宴刚杀完人,还是满脸戾色,被这声爹叫的蒙了一下。 来的人太多,将容锦剩下的人迅速包围了。 容锦一死,群龙无首,都像炸开了锅。 没一会儿就都被收服了。 季时宴将云琅一把抱起,又因为扯到伤口闷哼了一声。 他儿子完成了当日的承诺,还真带了人来救他。 云琅紧紧搂着季时宴的脖子,因为劫后余生,他重重地松了口气:“还好我赶到了,谢雨哥哥调了你的兵出来。” 他被谢时留在山下,都要担心死了。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到了地方,他简直要将小小年纪的心都操完了。 环视了四周,云琅从季时宴身上跳下来:“娘亲呢?谢时叔叔和徐叔叔呢?” 此时沈默已经快速带人去崖边查探了一圈,可悬崖深深,哪里还有谢时他们的身影。 “主子,他们掉下去了。” 方才所有人都在忙乱间,根本没人顾得上谢时。 季时宴沉着冷静:“派一队人下去搜,无论如何也要找到。” 药王谷的人若是出事,卿酒酒还不是要跟他拼命。 想到卿酒酒,季时宴眉目柔和了不少,他看向方才让卿酒酒离开的方向,吩咐沈默:“将王妃找回来,马受惊应当跑不远,她还发了信号,应当是跳马下来了。” “是!” 有季时宴在,不论是沈默还是谢雨,再或者是云琅,都莫名地安心下来。 在他们心底,季时宴就是整个主心骨,只要他没事,接下来的事情定然就顺利了。 听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章程,沈默由衷地将心放回肚子里。 他转身派人去找卿酒酒,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 云琅以为娘亲就在附近,也不由地安下心来。 他有点小小的尴尬,方才朝季时宴飞扑的太快了。 这本来不是他的性格,他向来沉稳一些,情绪不爱外露。 可是经过上一次的生离死别,季时宴分别时的那句话还历历在耳,要他好好活下去。 他相信季时宴对他跟娘亲不是没有感情的,谢雨哥哥后来也跟他说,他爹这几年都在找他们。 他别扭地退开一步,表示对季时宴的关心:“你的伤还好吗?我们带了大夫过来。” “不急。”季时宴眼睛盯着卿酒酒离开的方向,那边搜寻的士兵身影熙熙攘攘。 他要先确保卿酒酒是没事的。 可是好一会儿,沈默神情凝重地来回禀:“主子,没有王妃的踪迹。” “那匹马倒是找到了,它撞死在一颗树下。”沈默将手里的一个药包递过来:“看样子是药王谷的东西,王妃应该就是用它做的信号弹。” 云琅一听,急得不得了:“可是娘亲是哪儿了?她不会抛下救急包的!” 救急包里头的东西,遇到危险的时候甚至可以救命。 娘亲又怎么会轻易抛下? 可是方圆两里都搜遍了,就是没有见到卿酒酒人。 季时宴的神情又一寸寸阴沉下来,他抓过那个急救包,捏在掌心。 “她的双腿伤势还没好,靠她自己走不远,一定是遇上别的人了,给拎一个活着的上阳兵来!” 他虽然猜测容锦带来的这波人是上阳人,猜测孟九安在那次的暗杀里没死。 但是今天到底是没有见到这个人,难保他不会耍别的手段。 人很快就拎来。 为了防止他自尽,嘴里被绑着一根碎布。 季时宴一把扯开,捏住他的下巴,被迫他抬头:“你是上阳人?” 那人死犟着,倔强的看着季时宴,一言不发。 季时宴气笑了,将他的眼睛转向旁边尸首分离的容锦:“你也想这么死?本王不才,在上阳也少有眼线,要查个人还是容易,到时候,都用这个方法送你的家人下地狱,怎么样?” 那人发起抖来,显然被捏住了软肋。 他猛地跪下来,点头:“是、是。” “孟九安给的令?他人呢?” “我、我不知道,我们只是领命的,根本见不着大殿下,只说出任务,来、来白方城杀你——”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一个底层的兵,确实不太可能知道什么。 他跟孟九安死对头已久,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算计,阴诡。 他不想露面,自然有的是替他露面的人。 既然此次没有将他的命拿下.....那卿酒酒,很可能落入了他的手中。 后手。 他冷冷一笑,手转向那士兵的脖颈,只需要微微用力,那脖颈咔嚓就能掐断。 “爹!”云琅忽然出声:“他也是奉命行事,当俘虏就好了,别.....” 他儿子不知道像谁,心肠软。 冲沈默使了个眼神,季时宴示意带下去处理。 接下来到日上三竿,满山都搜遍了,关于卿酒酒的好消息始终没有。 白方城郡守府。 郡守肖博元满脸戚戚心有惴惴地立在堂前,对季时宴点头哈腰。 他的郡守位如今叫季时宴坐着。 大夫正在给季时宴上药包扎。 随着又一波人过来回禀,说没找到承安王妃。 堂前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肖博元两股战战,简直要跪下去:“王、王爷,喝点水。” 一名美姬上前,说是送水,实则穿着暴露,温软的身子就要贴在季时宴身上去了。 “王爷~山头如此之大,一时半会找不着人也是正常,王爷疲乏过度,不如妾服侍您去沐浴,放松一会儿?” 边城贫苦,这美姬却养的细皮嫩肉,手段妖娆。 她身上带着香,挒过季时宴时,带着股柔媚。 肖博元只敢不断用余光打量着。 他知道自己与彭杨勾结的事定然瞒不过季时宴,现在就盼着将季时宴哄高兴了,可以不计较那事儿。 男人,无外乎就是下半.身那些事儿。 肖博元觉得自己懂得不得了。 果然,季时宴身上阴沉的气势散了大半。 他抬手覆上美姬娇美的脸庞,指腹轻扫她的眉目,开口:“既然是放松,一个怎么够?” “有!”肖博元大松一口气,赶紧一拍手:“都给我进来伺候王爷!” 话落,一群美姬从门外鱼贯而入。 一个塞一个腰细,一个比一个柔媚。 一拥而上时,将季时宴围了个彻底。 肖博元心底一声嗤笑,什么承安王,还不是几个美人就能搞定? 不过如此。 可突然,一阵惨叫传来。 紧接着,美姬四下轰散:“啊——!杀人!杀人了!” 第206章 您亲生的! 第206章 您亲生的! 就见那第一个上前的美姬,已经被季时宴捏断了脖子扔在地上。 他站起来,看向肖博元的眼神具是杀意。 边城百姓疾苦,这个姓肖的,在府内一养就是十几个姬妾。 府内都是铺张和奢靡。 杀一个美姬,是杀鸡儆猴。 他拽出沈默的佩剑,直冲肖博元而去,眼都没眨,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肖博元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信季时宴这么大胆:“我、我是陛下亲、亲封的郡守!你敢——!” 话未说完,那剑在他的胸膛里转了一圈。 血窟窿狰狞,有些血还溅出来。 美姬们四下奔逃:“救命!救命啊!” “陛下亲封?”季时宴一声冷笑:“明日就有别的陛下亲封,来顶替你的位置。” 他转向沈默:“将人挂在城墙上,风干。提醒新郡守,恪尽职守。” 沈默明白了,主子盛怒之下,眼里容不得沙子。 这个肖博元,以为自己有些小聪明就可以逃过一劫,简直做梦。 王妃没有找到,主子会不会继续暴戾下去? “让我们的人接管边城所有关口,严查!一旦遇见上阳国的人,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极尽杀虐。 孟九安胆子大,想从大周带走一个大活人,必须要过关口。 他就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吩咐完这些,季时宴还是觉得胸口的戾气无法吐出。 这么久了,他一直找卿酒酒的踪迹。 这次好不容易进了,差一点他就能将人带回身边了,却活生生杀出了个孟九安。 若是叫他抓到人,定然大卸八块泄恨! “主子放宽心,”沈默在一旁劝:“既然孟九安是冲着您来的,那带走王妃,就不会轻易下手,他定然是要利用王妃令您妥协的,咱们不要自乱阵脚。” 季时宴怎么会不明白? 但是当年,在燕京年宴见过孟九安那次,他就从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危险,阴沉。 孟九安是个笑着还在满肚子盘算计划的人。 他出身算不得好,母亲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可他能获得圣宠,在上阳国一举掌握边城兵力,连上阳皇后都奈何不了他。 就能知道这人的算计有多可怖了。 若是卿酒酒落在他手里,受辱了..... 季时宴只要想一下,就头皮发麻想要杀人。 他的目光猝然转向桌上的一个木箱子。 那木箱子被摆在上头,下边的木头缝隙里洇出了一些暗红色。 看上去是血。 那是容锦的头颅。 “将他,”季时宴一指:“快马送回燕京,要过年了吧,送咱们陛下一个礼物。” 小皇帝虽然从始至终未在此次的事件中露面,但是季时宴了解容锦。 若是没有小皇帝的承诺,他倒也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反他的兵。 年少的少年长大了,想当雄鹰,想甩开猎户的手。 那就让他看看,季时宴这些年的手腕,变软了没有。 他吩咐完这些,一回眸,方才那几个美姬还瑟瑟发抖地窝在角落。 看着他,满脸恐惧。 他正要开口,门外却有个粉色的小身影飞扑上来。 丸丸听说娘亲又丢了。 她简直要气炸肺了。 扑进来就抱住季时宴的腿,手上的短刀二话不说扎进他的小腿上! “大坏蛋!你又害娘亲丢了!还有时爹爹,你把他们还给我!” “主子!” 谢雨仓皇地赶到,还是迟了。 沈默拧着眉,就要将丸丸抱开:“谁让她出来的!?” 对云琅,那是他们主子正经的儿子,王府的小世子。 云琅做什么沈默都不敢上手阻拦。 可是上次也听说了,这个小闺女她有爹。 不是王爷的,那就是别人的。 不过上次她救了他跟沈默,就当还她的,扒下来扔出去就算了。 但是沈默发现自己根本巴拉不下来她。 丸丸跟个有磁铁石的树袋熊似的,紧紧抱着季时宴的腿,又一次大骂:“大坏蛋!” 她年纪小,没什么力气。 季时宴那腿刚包扎过,缠着厚厚的纱布,她的小短刀也刺不进去。 不疼,反而有点养。 季时宴一低头就看见一双睁大的眸子,酷似卿酒酒的缩小版的脸。 他心念一动,动手将人拎起来。 丸丸手脚并用,使劲地扑腾了一阵,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这个坏蛋。 体型差异太大了。 于是她又想伸手去拿她的小丸丸,这次带了爆炸丸! 小手捞出了一颗圆乎乎的东西,往季时宴脸上一扔—— 猝不及防,季时宴被一团黑色的粉末崩了一脸。 室内陷入死亡般的寂静。 沈默心道他救不了完全救不了。 主子正在气头上,这丫头就敢往脸上怼,小命是不想要了。 丸丸也想不到他躲都不躲。 可又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杀意——知道自己真的坏菜了。 如果她要死了,还没有见到娘亲。 那怎么办啊? 娘亲虽然爱打她的小屁股,可是娘亲也很爱她的。 哥哥会给她报仇吗? 她会被扔去喂小狗吗? 想到这,丸丸不禁眼眶一热,一汪眼泪霎时间涌出来。 可怜又悲惨。 “爹爹!”云琅一脚迈进屋,见此大惊:“不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季时宴拎着丸丸的后领,季时宴一脸黑色粉末。 联想刚刚被抬出去那个死了郡守,他总觉得他爹因为娘亲找不见的事,充满了戾气。 丸丸撞在枪口上,说不准真的会被他捏死。 “爹,不要!丸丸可是您亲生的!” 他一番话落。 不论是神情紧张的沈默,还是正看着丸丸那张脸的季时宴,都似乎停顿了一瞬。 只有丸丸生气地挣扎:“我才不是!” 第207章 死给本宫看 第207章 死给本宫看 上阳国,帝都。 日子飞快进入了十二月。 这一日皇宫进出繁杂,来往宫人都低垂着头,木屐踩在廊下,叩叩的响声不绝。 临华宫今日尤其热闹。 因着前线战事,大皇子孟九安已经大半年没有出现在宫里。 前阵子甚至有流言传回来,说是大皇子遭了暗杀,在军营里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可今日,宫外匆忙传了信进来,要临华宫伺候的宫人,将主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还是大皇子的亲喻,由他的贴身心腹卫行云亲自传回来的。 这会儿卫行云已经进了宫门,换了轿撵,正抬着一个人进来。 听见消息的宫人都纷纷跑去看热闹。 这大皇子人没回来,却让心腹带回来个女人? 还是个睡美人? 那轿撵上的女人,眉目如画,不施粉黛,带着股病态的娇柔。 进了临华宫,卫行云亲自将人抱了下来,又叫早已候旨在一旁的太医上前去诊治。 宫女们叽叽喳喳争相要看。 “云侍卫,这是谁呀?殿下呢?殿下为何不一同回来?” 卫行云面无表情,惯了一脸冷漠:“自然是有事要办。” 有事要办,也不应该将一个女人直接塞回来吧? “这不是上阳人吧?瞧着不像啊,是殿下的新宠吗?” 卫行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说:“皇妃。” 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当皇妃? 太医号过了脉,又撑开瞳孔瞧了瞧,最终胆战心惊地道:“她的双腿伤势,骨头应当是恢复了,其余的皮外伤也不碍事,昏迷不醒,是殿下给用过药了?” 卫行云点头。 孟九安清楚卿酒酒的性子,若是叫她清醒着,以她的手段,只怕没人能将她千里跋涉弄到上阳来。 所以提前喂了足够的药,让她一路昏迷才能弄过来。 “我开一些解药,喂进去应当就能醒了。” 孟九安在这皇宫里,要做事绝对容不得别人置喙,太医不敢多问。 开了药,让宫女去煎了上来喂了。 卿酒酒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处颠簸中,她头很疼,可是想要醒,却总也醒不过来。 眼睛睁不开,随着颠簸一下又陷入到更深的梦境中。 奇怪的是,孟九安那张脸一直出现在梦境里。 他那漫不经心的笑,和摄人眼球的压迫。 谢时。 他故意接近谢时的。 自己对谢时不会起疑,所以谢时带回来的人她也会放自动放下一些戒心。 到底是什么时候算计上的? 孟九安这个人,太危险了。 他能易容成一个完完全全不像他的人,还能连别人的人生轨迹也复刻过来。 装的就像一个镖局的少庄主。 让她都深信不疑。 季时宴呢? 季时宴识破了吗? 会有人发现她不见吗? 孟九安是不是想要用她来威胁季时宴? 不然她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目的。 颠簸的场景趋于平静,卿酒酒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之后,她耳边才有了些微的动静。 “谢时.....” 正在打扫屋子的宫女惊喜嚷起来:“醒了!她醒了!” 三五个宫女鱼贯而入,都惊喜地望过来。 卿酒酒脑子昏沉:“.......” 这一群大美人是谁? 她有一种当初任务死了睁眼发现自己穿越的熟悉感。 同样是陌生,同样是怔愣。 但是她被盯着看得很不自在。 她刚刚做梦,梦见了谢时。 梦里的谢时不知道宋旬就是孟九安,跟他谈笑风生,却被孟九安突然抽出的一支长剑刺穿心脏! 所以她惊醒了。 不行,不能让谢时被孟九安骗。 掀被子下床,因为伤腿长时间处于恢复状态,又没有下地走路过,所以膝盖一软,卿酒酒直接跪在了地上。 “哎!快扶起来!” 那帮宫女又叽叽喳喳地将她抬上了床:“娘娘您还是躺好吧。太医说了,您的腿伤还恢复着呢,走路得慢慢来。” 娘娘?? 卿酒酒太久没说话,开口的声音嘶哑:“这是哪里?” 她总不至于真的二次穿越了吧? “这是上阳帝都啊!”其中一个宫女银杏倒来一杯温水,递给卿酒酒:“快喝了吧,你睡太久了。” 卿酒酒的第一反应:好,没有再穿越。 第二反应:坏菜了,她被弄到上阳来了? “你们家殿下呢?”她迫不及待要见孟九安:“他人在哪里?” 不声不响将她撸到上阳帝都来? 这地方看样子还是在宫里,还叫她娘娘,疯了吧? 银杏给她掖被角:“我们还想问您呢,前阵子传来殿下遭遇伏击身死的消息,他又一直不回宫,是不是出事了?” 他出事? 卿酒酒冷笑。 他将所有人摆了一道,能出什么事? 可是听这意思,孟九安人不在帝都? 他没有一起回上阳,人不会还在大周吧。 这个人的心思阴沉难猜,但是卿酒酒笃定,他抓自己只是留个后手。 他真正的目的是季时宴。 两个死对头,互相想要摘对方的脑袋。 这样想来,当初突然跑出来帮容锦的那帮人是谁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想通这些,卿酒酒问道:“那这阵子有没有大周的消息?他们那个承安王,死了没?” “娘娘是大周人?”银杏好奇:“大周的消息倒是没有,不过那位掌权的摄政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死吧?” “我要回大周!” 宫女们吓了一跳:“殿下说了,您是他的皇妃,要我们好好伺候,云侍卫不会让你离开的。” ‘啪!’ 卿酒酒猛地将手里的杯子摔碎了,动作极快地抓过一片碎瓷搭在腕上:“找你们能做主的人来,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这动作倒真是猝不及防,宫女们个个吓得倒抽气。 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无奈云侍卫偏偏有事不在,这上哪去找人来?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唱诺:“皇后娘娘到!” 皇后? 孟九安的母妃出身卑微,这来的,应当是他的嫡母。 “是谁要死,来,拖到本宫面前来死,死给本宫看。” 呦呦鹿鸣: 可怜酒酒,被迫宫斗。 给我五颗星的评分(大声嚷嚷)(瑟瑟发抖)(双膝跪地)(像一只猴子大叫) 给我点亮小星星球球了,我是土狗我爱看评论! 第208章 考虑过后果没有 第208章 考虑过后果没有? 还没等卿酒酒反应过来,殿外已经跪了一地的宫人,全都惶恐至极。 “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都给本宫滚开!”女人的声音分外尖锐:“不是说带回来一个宫外女人,还不上奏擅自给了名分吗?孟九安人呢?!” 原本侍候在卿酒酒身边那个银杏,她猜应该是孟九安宫里的大宫女。 只见银杏脸色一变,将她摁回了床上,急匆匆迎了出去。 显然是不想将卿酒酒弄到皇后的面前去。 “皇后娘娘!”银杏朝地上一跪,拦住了上阳皇后还要往里进的路。 她毕恭毕敬,朝旁边的宫人使了眼色:“还不快扶娘娘坐下,斟茶上来。” 那上阳皇后,年过了四十,不过因为养尊处优,保养的格外年轻。 这位皇后姓孙,孙章慧,背靠上阳最大的世家孙家,连皇帝也要看她两分眼色。 卿酒酒将自己知道的上阳国零碎的信息编排在一起。 她平时对上阳不关心,所以皇室的资料更是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孟九安这个人是不好招惹的,但是对这位皇后,也只知道她权势颇大而已。 至于上阳国那位皇帝,比起这两位,存在感则要弱好多。 卿酒酒唯一知道的是,上阳皇帝好色。 所以后宫子嗣多不胜数,听说民间也留了许多桃色。 总之说起来,这上阳国有几分玄幻色彩。 孙章慧哪里是来喝茶的,见银杏挡在面前,她抬脚就要踢:“让开,本宫敢喝你们临华宫的茶??” 真是一场好戏。 这位孙皇后看似来势汹汹,可是言语间又都是对孟九安的忌惮。 也难怪那银杏,一个宫女就敢拦皇后的路。 “娘娘既然不是来喝茶的,那临华宫还有什么好看的?殿下走前吩咐过的,临华宫的事务,娘娘还是不要管的好。” 这可谓是挑战皇后了。 她堂堂皇后,执掌后宫,还有她管不得的事? 孟九安这个逆子,此前不是传消息回来,说人已经死了么? 怎么还能往皇宫里送人进来?? 她收拾不了孟九安,这进个新人都不跟她报备了,当她一个皇后是死的不成?? “银杏,你别忘了谁才是后宫之主,这不明不白的一个女人说放进来就放进来,万一她身份有异,本宫难不成问一句都不行?” 凭什么孟九安一个庶子,还是个贱人生的庶子,就能够作威作福在她头上这么久?! 卿酒酒听到这,说什么也等不及要跳下床去。 一边的宫女受了惊吓,根本没有拦住,就见她已经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银杏虽然对皇后恭敬,但是她是半点不怕。 只要临华宫还是孟九安的人在守着,皇后就不敢真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算她拦着卿酒酒不让见,皇后除了被惹急骂上几句,也不敢做些别的。 当然不能让卿酒酒出来,皇后见她不是上阳人,一定会更胡搅蛮缠地做文章。 可是没有想到,卿酒酒竟然自己冲了出来。 并且一把跪摔在皇后面前! 孙章慧是实打实地被吓了一跳:“干什么这是??” “皇后娘娘!求您救命!”卿酒酒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了皇后的凤袍:“我不是自愿来上阳的!” 孙章慧身边的嬷嬷见此就要上前将卿酒酒扯开,嘴里大声怒斥:“皇后娘娘的凤袍也敢巴拉,你还不快放手!” 卿酒酒当然不放。 她一心要将皇后得罪到底,这样她应该就能被赶出皇宫了。 因此这躺了两个多月的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嬷嬷愣是拽不开她的手。 卿酒酒仰起头,眼里迅速汇聚了一汪泪水。 孙章慧低头就看见一张不属于上阳国的脸,年轻貌美,眼泪汪汪。 “你不是自愿?”孙章慧示意嬷嬷住手:“孟九安撸你过来的?” 卿酒酒点头如捣蒜。 她看出来了,这个皇后与孟九安绝对不对付。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孟九安能将皇宫里的人压制的死死的,就连那个银杏也不是真正害怕皇后。 越是这样,皇后定然越发恨不得看孟九安吃瘪。 他要让自己待在上阳皇宫,皇后定然就将她视为眼中钉。 若自己先表示出要走的立场,皇后的敌意应当就会小一些。 果然,孙章慧的动作顿了一下。 银杏这时候上前来,将卿酒酒的手一把抓过,将她拉起来护在了身后。 这力道....银杏会武! 一个宫里头的大宫女会武是个什么概念? 孟九安这人的手段,厉害到往后宫放会武力的宫女都没人敢管? 还是说皇帝皇后他们根本没有发现? 想到这,卿酒酒只觉得自己要顺利离开上阳皇宫,或许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银杏将她塞在身后,而后又恭敬地朝皇后福了一礼:“皇后娘娘见谅,我们这位娘娘在护送回宫的时候出了小差错,磕伤了脑袋,所以——” “不过殿下传话回来了,他会尽快回宫,带娘娘去给陛下与皇后娘娘请安的。” 孟九安要回来了?? 孙章慧脸色一变,撇向卿酒酒。 这女人容貌上乘,身上的气质也绝非俗人,但是确实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上阳人。 上阳国人崇尚草原,身上总有一种特定的张狂的气质,不像别的地方的人那般内敛。 面前这个,容貌倾城到这个地步,定然不是个凡品。 孟九安究竟从哪儿弄来的? “我没有撞伤脑子!”卿酒酒有点急:“你们家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将我送进来,考虑过后果没有?” 银杏朝那些小宫女们使了个眼神,卿酒酒瞬间就被擒住了手脚。 “带娘娘下去休息。” 根本不等卿酒酒反抗,她被捂住了口,强行拖往殿内。 那几个小宫女如同银杏一般,个个身藏内力,不是卿酒酒一个重病刚愈的人能反抗的。 人消失在屏风后,孙章慧怒不可遏:“银杏,你是越发大胆了,本宫叫她退下了么?!” “皇后娘娘不要动怒。”银杏福了个身:“皇后娘娘无事还是去关怀二殿下吧,免得我家殿下一个不高兴,介时又让二殿下出岔子,那多不好是不是?” 二殿下孟长安,就是皇后所生的嫡子。 只是虽然是嫡子,却在朝政上没有建树。 当今皇帝还没有立下太子,就是在他与孟九安当众抉择。 皇后一听银杏的话,脸极速地阴沉下来。 临走前,她冷哼一句:“谁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真以为上阳是他的了不成?” 银杏的脸色倏地一变。 第209章 缺人手 第209章 缺人手 孙章慧被簇拥着出了临华宫,上轿撵前,脚步却是一顿。 “怎么了娘娘?” 嬷嬷搀扶着她的手,见她脸色有些异样,想要劝导一番。 “娘娘不要动气,这大殿下向来猖狂,但是您不是说了吗,陛下还要依靠咱们孙家的权势,所以太子之位定然是咱们殿下的,只是带回来一个女人,何必着急呢?” 即便现在孟九安手里掌握了边境的兵权又如何? 光出身这一条,他就不能跟嫡出的二殿下比,想要斗赢孙家,做梦去吧。 嬷嬷知道,这么多年没有立下太子,皇后娘娘定然是着急的。 所以才会如此草木皆兵。 “你懂什么?”孙章慧搭着嬷嬷的手上了轿撵,目光从临华宫的门口收回来:“你以为我当真是来瞧一个不明不白进宫来的女人?” 孟九安喜欢谁,想要宠幸谁,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来看看,那女人突然被送进宫来,是不是肚子里有孟九安的种了。” 嬷嬷没想到皇后如此深谋远虑,经她一说,醍醐灌顶:“娘娘是怕,孟九安先生出皇孙来,更得陛下的宠爱?” 确实啊。 孟九安是皇长子,虽然不是嫡出,分量却也颇重。 而且这人的手段不能小看,他小的时候,皇后多少次想要整死他都没有做到。 这要是真的先生出皇孙来,身份又该贵重一些了,不得不防。 “娘娘当真是聪慧过人,不过那女人看着,倒也不像是有身孕的样子,倒像是受过重伤,我见她身子虚着呢。” 看着是不像。 那女人美是美,可却不像个安分的样子。 方才冲出来又被人摁着,看银杏那眼神,像是逼迫。 孙章慧思索半晌:“派人查一下她的来历,若这是孟九安抢来的人就好玩了,这种等级的美人,不可能没主,若能叫孟九安吃瘪,那我们不妨扇扇风。” 孟九安这人做事,总是不讲道理,上阳国没多少人敢招惹他。 否则就跟一条疯狗似的乱咬人。 嬷嬷刚应下,又听孙章慧说:“还有,派去打探的人回来没有?孟九安真的还活着?不是说他被炸死了么?” “娘娘,”嬷嬷有些为难:“他从小到大,假死的把戏玩过几出了,十岁我们给他下毒那会儿,不是骗过我们一回么?结果他不一样没事?” 孙章慧确实没少想弄死孟九安。 他小的时候,给他下毒用阴招都是常事。 十岁那回,孙章慧记起来:“是那对江湖郎中救了他吧?” 模糊的记忆中,那段时日皇帝的身体也不好。 宫里太医看遍了,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后来有人举荐,说有一对江湖上的赤脚大夫挺有名的,疑难杂症都能看。 就给请了进来。 也是因为皇帝身子虚弱,孙章慧那阵子接管了所有事务,才能趁机对孟九安下毒。 本来试了孟九安的鼻息,都已经不出气了。 孙章慧以为已经得手,才撤了人手回来。 岂料孟九安那就是装的,还被那对夫妇撞见了,给救了回来。 也不知道孟九安到底哪来的好命。 孙章慧那会儿气不过,趁那对江湖郎中离开皇宫时,派人去暗杀了。 一晃也十好几年。 她现在想起来还是气不顺:“我记得那对夫妇姓时?” “是姓时,不多见的姓,还有个儿子呢。” 孙章慧冷笑一声:“后来不是将杀死他父母的事,栽赃到孟九安身上去了么,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没报得仇。” 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嬷嬷笑着:“谁知道还活着没有,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也是,不值一提。 孙章慧想着等将临华宫那女人的身份查实了,再去皇帝面前告上一状。 看那女人的反应就知道,她确实不是自愿来宫里的。 既然孟九安上心,那她当然更要帮着那女人对付孟九安了。 弄死孟九安,是她毕生的夙愿。 上阳国见天的下雪,皇宫里裹了一片素白。 轿撵行至凤鸾宫的中途,被堆起的雪堆挡住了路。 见是凤驾,几个忙碌的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扫帚,一把跪下了。 “叩见皇后娘娘,问皇后娘娘金安!” “一帮狗奴才在此挡路,”嬷嬷坡口大骂:“大冷的天,你们叫娘娘的銮驾在此等着?” 方才她们来的时候,是直接从皇帝的承乾宫过来的,皇后昨夜宿在承乾宫里。 此时要回后宫,却只能走这一条道。 岂料这刚走了几步就被挡住了。 “这、这雪实在太多了,今日起来所有宫道都积了有两丈深,不挖通了过不了,娘娘请稍候!” 几个宫人急匆匆地开始忙碌。 看得出来已经是很努力了,可过了一会儿雪也不见少。 孙章慧哪里挨过这种冻,当即脾气也起来了:“侍卫呢?怎的不见他们帮忙?你们几个狗奴才的力道顶什么用?” “娘娘息怒!”太监往地上一跪,一脸的为难:“入了冬后,宫里头的人手就愈发不够用了,每个宫人手都紧张着,奴才们也只能是调配过来清清雪,侍卫们就更是抽不开身了。” 孙章慧眉头凝了起来:“缺人手?跟内务府报备过了?” 要是因为宫里头缺人手,就要她堂堂皇后在此等着,那内务府就是吃咸了。 “报备过了的!”太监急匆匆应:“林大人说年下的,也不好招揽宫人,说、说过完年再说。” 孙章慧怒气顿起:“把林镇海给本宫叫过来!” 宫道终于被清出了一条路,凤驾朝着凤鸾宫而去。 人走远了,方才那太监才起身抬起头来,得逞的目光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将扫帚扔给旁边的人:“我今儿个还得去宫外采买些东西,你们扫着,我回来再来帮忙。” 说罢他匆匆出了宫,在熙攘的皇城里转悠了好大一会儿,才拐进一间不大起眼的客栈中。 第210章 进宫 第210章 进宫 客栈稍显冷清。 这间客栈在这条街上没什么口碑,店大,口味和服务却都跟不上。 东西也贵。 因此若不是刚来上阳帝都不熟悉的人,一般都不会踏进这家店。 正到了饭店,客栈一楼大堂也不见客人。 掌柜的和小二都揣着手,坐在火盆边儿嗑瓜子。 炭盆烧的旺,堂内热烘烘的,暖和的人昏昏欲睡。 帘子被人掀起来,掌柜的抬眸看了一眼,见是个穿着太监服的,顿时失去了兴趣。 他抬腿踢店小二:“去迎客。” 小二拿了菜单去招呼:“客官吃点什么?” “不吃饭。”太监的视线在二楼客房转了一圈,见楼梯口立着两个带刀的侍卫,一指:“找他们。” 店小二立马看向掌柜。 他们可不是不想挣钱才如此消极的,而是这几日,客栈里来了个大客人。 那客人扬手就包下了他们整个二楼。 出手阔绰不说,事儿还少。 吃的东西,他们都带了人来做,他们只要将厨房出借就行。 其余伺候的东西,他们也都带了人来,侍女婆子都有。 总之...似乎也不是来住店,就是为了找个落脚的地方。 正说着,楼上的两个侍卫朝下望了一眼,见了人,其中年长一些那个下了来。 “王喜?”他将剑放回腰间,拍了一把那太监的肩:“多年不见。” “沈默!”王喜有些激动,又往楼上看了一眼:“主子真来了上阳?那多危险?” 他原本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不信,可是连沈默也出现在这儿,那他就不得不信了。 能令沈默都出现在此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上去说。”沈默让开身,引着他上楼:“你出来,会叫人察觉么?” “自然不会,潜伏多年,若是连这个都不到,也枉费主子栽培。只是这店——” 沈默看了眼堂下的掌柜和店小二:“他们不敢,否则不可能留他们命在,何况我们没有暴露身份。” 说着话已经走到房门前。 这家店最大的一间客房,正位于南边儿。 沈默还没来的及敲门,就听见里边传出一声小孩的叫唤:“放开我,谁要你抱!” 还是个女孩儿。 王喜惊异地看向沈默:“这是?” “咱们的小郡主。”沈默敲了门,听见叫进的声音直接推开了门。 王喜原本是很紧张的。 他多年前蒙季时宴救过一命,后来就一直被派遣蛰伏在上阳皇宫。 见识过的季时宴,都是握着生杀大权,冷虐不眨眼的样子。 虽然知道他在大周燕京成了亲,但是据闻,他生的不是个小世子么? 门打开,王喜看过去,发现现实比他想的还要更为令人咋舌。 那位以杀伐果决闻名于世的摄政王,此刻居然坐在暖榻上,怀里正抱着个蓝白身影。 那蓝白身影的一张小脸长得与他极为相似,正一脸严肃的捧着本书在看。 而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还有个粉色小身影。 胖嘟嘟,头上两个小揪绑的非常可爱。 而那张小脸,一看长大后就是个不得了的美人儿。 她正气咻咻地站着,怒瞪着季时宴。 方才那声音应当就是她发出来的。 叉着腰颇像一只小母鸡。 ——季时宴手里则举着一个巨大的年画娃娃,焦糖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最招惹小孩儿。 那与他的形象实在太不相符了。 王喜暗暗咋舌,但进了门得先问安:“主子。” 又朝向云琅:“小世子。” 看向丸丸的时候,他卡壳了:“小……郡主?” “我才不是!”丸丸瞪了他一眼,又瞪季时宴:“我不是你生的!我是娘亲一个人生的!” 她虽然跟季时宴来了这儿,可是别想一根糖画就收买她! 她只是担心娘亲而已。 而且时爹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时爹爹和徐叔叔都是跟这个大坏蛋在一起的时候失踪的。 她才不会喜欢这个坏蛋。 更不要这个爹。 王喜简直触目惊心,在一旁心惊胆战。 这个女娃子,是小郡主? 可是郡主为何对王爷是这个态度,还这么大胆地直接开骂! 她是不要命了? 没想到季时宴非但不怒,反而一挑眉,将手里的糖画递给云琅:“妹妹不喜欢糖画,你替爹爹拿着。” 丸丸说话虽然硬气,可眼珠子就没离开过糖画。 季时宴放开云琅站起来,要去外间谈事。 路过丸丸的时候,趁她不注意一把抓过来抱住,裹怀里哄:“别气了?爹爹给你把娘亲找回来,好不好?” 他突然温柔下来,不论是王喜还是沈默都惊恐地睁大双目。 不过这几日,沈默已经适应了一些。 自从那日云琅情急之下,喊出丸丸是王爷亲生的之后,王爷坐在床边一夜无眠,第二日醒来就这样了。 总之小郡主跟心尖肉日的。 他对小世子虽然温和,但也没见如此宠溺过。 这让沈默觉得,他家王爷有些分裂。 丸丸自然不吃这套,小爪子一巴掌拍在季时宴脸上,声音响亮:‘啪!’ 王喜的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这…王爷还能忍吗?? 这小姑娘还真不怕死。 想当年,王爷可没给过谁面子,就连老王爷和老王妃据说都是他逼死的。 就算是亲闺女又怎么样,他能纵着? 谁料一阵寂静过后,季时宴跟没事人一样,还是稳稳抱着丸丸。 “放我下去!”丸丸打完人也不怕,发号施令:“我不想被你抱!” 小爪子挠人根本不疼。 季时宴将她放在地上,有点发愁。 虽然这是个小闺女,他刚知道是他的闺女的时候,高兴的不得了。 但他家的小闺女,似乎当真讨厌他。 而且一心要找回她的时爹爹。 丸丸一落地,立刻哒哒哒跑到了云琅身边,气呼呼地。 季时宴暗叹,只能慢慢来。 他走向王喜。 “王喜。”季时宴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消息呢? “主子要知道上阳皇宫最近的异动,属下确实探听到了,那孟九安的临华宫,这两日确实多了一个人进来。” 听到这话,季时宴迅速跟沈默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在大周怎么查都查不到卿酒酒的踪迹,不但是卿酒酒,就连谢时徐白宋旬,也都在掉崖之后踪迹难寻。 季时宴没有多犹豫就决定来上阳。 他没想到,孟九安这个疯子还真敢将卿酒酒弄到上阳来,还弄进了皇宫! 云琅情急地追问:“是我娘亲吗??” “属下倒是没见着,临华宫向来防守严密,宫人也都是孟九安自己的人,不过皇后今日去了一趟,似乎生出了打探的心思。” 季时宴怎么会不清楚上阳皇室的关系。 他面色紧绷:“要你办的事呢?” “成了,”王喜赶紧道:“皇后急召了内务府管事,应该明后两日,就会开始着选宫人入宫。” 季时宴扫向沈默:“去打点,此次宫选,本王要进。” 王爷要冒充宫人进宫?! 第211章 怎么三军也安排上了 第211章 怎么三军也安排上了? “不行。”沈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那表情简直如临大敌:“主子三思,我们来上阳帝都已经是冒险的事,您要是进了皇宫,万一孟九安回来,那就是瓮中捉鳖!” 说完才惊觉自己打了个不好的比喻,他又慌忙跪下请罪:“主子恕罪,我一时口急。” 但是确实太冒险了,简直就是将自己的命送上去。 主子说要来上阳的时候,沈默就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遇到王妃的事情,主子总是容易失去理智。 平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但凡涉及王妃,主子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是他非要阻拦,但是经过上次涉险,季时宴身上的危险本就还没有解除。 他只叫人将容锦的头颅送回了燕京,可是自己却抽不开身回去一趟。 小皇帝的态度如何,他是不是会就此收手,或者会不会已经安排好了后招。 最关键的是孟九安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谢时徐白宋旬三人,自从那日坠崖之后,派去找的人无数,却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万一那宋旬当真不是个普通人,而是孟九安假冒的呢? 他如今下落不明,会不会只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伺机要主子的命? 当时他们全都分析过一遍,关于孟九安,关于宋旬。 季时宴也不相信,孟九安的势力能渗透的如此之深,精准地把控他们当时的行动,又能笃定当时的季时宴和卿酒酒在飞狮寨。 那三千兵力,若是没有九成的把握,是不会被安排进大周边城来的。 季时宴后来说,孟九安一定有一条眼线在他们身边。 可是采用排除法,不论怎么算,那个人也不可能是谢时。 谢时这人,季时宴第一眼见的时候就对他的身世了如指掌。 毕竟他当年还在小皇帝身边当内侍的时候,两人就有过短暂的交集。 他清楚谢时身上有跟上阳皇室的血仇,这个血仇大抵跟孟九安还有些关系。 后来他离开燕京,离开小皇帝,也正是因为孟九安暗中出手迫害过。 所以,谢时痛恨上阳人,恨不得杀了他们才是,根本不会联合上阳人来对付他。 还有徐白,徐白这么多年一直在卿酒酒身边,她很信赖,就算他有什么想法,那他下手的机会也很多。 云琅和丸丸对他都毫无缘由的相信,若是他要下手,冲着云琅丸丸来就行。 也不会是徐白。 那就只剩下一个了,那个半道插入,被谢时护着先赶走,又去而复返的宋旬。 这人的来历是个镖局的少庄主,给飞狮寨送货所以留在了山寨。 曾经又被谢时救过,两人成了好友。 当时季时宴后脑受伤,谁也不认识的时候,见宋旬的第一眼就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不是针对这个人,而是他身上莫名其妙的气场。 明明看着温和,可背后却似乎笼罩着一团迷雾。 总之不得不让人想多,也不得不令人怀疑的一个人。 或许之前没有联想到孟九安这个人的时候,也不觉得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一旦带入了孟九安这个人,整个认知就都不一样了。 季时宴也只是四年前见过孟九安这个人,也没有过多的交集。 但是一旦将四年前模糊的印象放在宋旬这个人身上,一切就变得明朗起来。 ——无论是宋旬刻意隐藏的气质,还是孟九安身上无意显现的阴诡,似乎这两个人,突然就能变成一个人。 身高、体型不能骗人。 即便装的再像,这两个人雷同点,就都分明地平铺在季时宴眼前。 加上刻意放出去给乞丐的消息,容锦突然收到的大助力,还有....明明朝着同一个方向逃,宋旬却返回来了,而卿酒酒消失在树林。 种种几乎都可以笃定,宋旬这个人跟孟九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季时宴则更直接,他笃定宋旬跟孟九安就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们三个人还下落不明中。 他派去的人,甚至方圆百里都已经搜过。 那深崖之下就是琴江,还是正处于波涛汹涌与另一条大河汇流的一段。 所以他们如今是生是死,就连季时宴也说不清楚。 但是卿酒酒却被弄来了上阳皇宫。 孟九安就算真死了,他的余荫也依然影响上阳皇权的朝政。 就说一个临华宫,连他们的皇后都没发硬闯,可见他在皇宫内的威慑力有多大。 季时宴若是进去,一旦暴露,沈默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不行,他坚决反对。 王喜也觉得这件事太冒险了:“主子三思,皇城里的防卫严实着,巡防营的大权说到底现在还在孟九安手中,这宫人着选,更是重重关卡,就是净身这一关——” “谁说本王要是着选宫人?”季时宴睨了他们一眼:“宫人处处受限,分入一个宫,就难得以自由,本王又不是疯了。” 不是去选宫人? 王喜脸色一变,更为苦口婆心:“主子,这趟着选,大约分两类,第一类是伺候的宫女太监,另一类就是侍卫了,侍卫当属巡防营,您若是进去,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孟九安的眼皮底下了吗?” 他觉得季时宴实在太大胆了,入了上阳皇宫,必定是步步难行的。 一旦被人发现,到时候孤立无援,怎么收场? 沈默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触目惊心,他磕了个头:“主子,若非要有个人去,就让我去吧!我定然将王妃好好地带离上阳,不惜性命!” “起来。”季时宴的语气已经明显有些不悦了:“本王进去就一定会送命?别说现在孟九安不在,他就是在,也没那个胆子在上阳皇宫杀了本王。” 如此的自信,不是他觉得孟九安胆子不够。 而是这里与在边关的时候不同,朝廷与边关的政治不同。 他不是想掌上阳的权当皇帝么? 自己若是进了上阳,这上阳皇帝成年的儿子就有四五个,哪个不想当皇帝? 凭他运作一番,搅弄上阳的朝政浑水,介时即便孟九安回来,他也会让他自顾不暇。 要他的命? 想都别想。 “听本王的,沈默回荷花坳,执虎符号令三军。” 什么?! 沈默震惊地看了他家主子一眼。 怎么连三军也要安排上了? 第212章 他未必想娶你娘亲 第212章 他未必想娶你娘亲 季时宴决定的事情,旁人是劝不动的。 王喜见沈默脸色有异,也不敢再出声说什么。 “上阳皇宫的人,除了孟九安应当没人认得本王,即便是孟九安的亲信,也不曾在本王面前露过面,要混进去不难。” 季时宴回身瞥了两个小家伙一眼。 云琅虽然没有出口反对,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却忧心忡忡。 季时宴了解他儿子,这是在拧巴。 他信念一动,将云琅一把抱起来。 虽然七岁多了,人也长成了小大人的模样。 但是自从重逢之后,季时宴总是爱抱云琅。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每一次将云琅裹在怀里,他面前都会出现当年在王府别苑,那个一身病弱,看着他时害怕无法隐藏的孩子。 当年那么多机会,他都不曾好好抱过云琅。 以至于到后来,海棠苑里那具小小的焦尸,平躺在哪里的时候,季时宴碰一下,除了冷还是冷的。 他这一生,没为什么慌过。 可那时候,他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云琅和卿酒酒,那时候就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卿酒酒举着手让他解开镣铐的时候,他偏偏不。 他偏偏要说,等我回来。 如果这一生,有什么东西完全贴近过他的心,就只有这么两个人了。 可这两个,都被他生生害死了。 因此重逢后,他不断地想要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云琅的心跳是真的,卿酒酒也还好好的活着。 恨他也没关系,只要还活着,什么后果他都能承受。 他将云琅抱在怀里,父子两个都安静了半晌。 云琅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季时宴是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一声声属于云琅的心跳。 “爹爹,”云琅抱着他的脖颈:“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刚刚重逢的时候,他其实也拿不准自己究竟对季时宴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甚至一直觉得,将娘亲害到这种地步的人是他。 因为当初若不是因为要将他找回来,娘亲早就能脱离燕京,根本不用受那些苦。 毕竟当年的季时宴,狠是真的狠。 “娘亲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开不了口让你别去。” 季时宴在他儿子的背上拍了一下。 当初小小的,被噬心蛊折磨的日日哭泣,闹着要爹爹的那个小娃娃,在他没有看到的这几年,慢慢长成了如今有自己主意的小少年。 “儿子,爹要去找你娘亲,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妹妹,当初在琴江江滩上,让你活下去的时候也一样。” 他很少说很长串的话,室内的沈默和王喜都不习惯。 也没有见过王爷如此温情的一面。 对他们来说,季时宴是掌舵人,是主子,也是手上握着生杀予夺的人。 唯独不像一个父亲。 他在当父亲这种事情上,太笨拙了,方才哄丸丸也是,显然不得章法。 可却让他们觉得真实。 好像那个身居高位多年的人,终于走下了神坛,跟平民百姓凑近了一些。 他这番话,云琅好像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懂:“所以不管我跟丸丸反对还是同意,你都会去,就像当初你让我活下去,然后跳进江里去找娘亲一样,对吗?” “是。” 季时宴丝毫不回避,也丝毫不藏着:“娘亲对爹爹来说很重要,就像你说她是你最重要的一样。” 云琅怔了怔。 他没见季时宴这么直接过,他以前,只有对那个叫卿秀秀的女人会迁就,会哄的。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云琅不明白:“你总是欺负娘亲。” 季时宴无话可说,在对卿酒酒这件事情上,他比所有人都没有资格争辩。 搂过云琅的后脑,季时宴额头跟他的额头贴了贴,选择了沉默。 他不是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如果是,当初在明知道小时候与他有羁绊的人是卿酒酒的时候,他就不会什么都不说。 也不会丝毫不透露自己对卿秀秀只是利用,让卿酒酒受罚,生了很多气。 父子之间,有时候动作比语言更能直接表达出心中的想法。 云琅安静了,他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冥冥中又觉得,他爹或许连为了娘亲连命都不要。 大人的情感太复杂了,他搞不懂。 袍摆被人扯了扯,丸丸的一张小胖脸仰起来,怒气冲冲瞅着季时宴:“娘亲是要跟时爹爹成亲的!” 这个小祖宗简直是知道往哪儿踩地雷。 季时宴有点头疼地看着自己的闺女,这个性格大约像了他,总之跟他一样爱气人。 而且那脊梁骨硬的跟什么似的,软硬都不吃,不管他怎么哄都咬定不认他。 只在乎她那个时爹爹。 “听到没有?”丸丸如同大人一般发号施令,药王谷里的人都听惯了她的话,她说话的时候,叔叔姨姨们都不敢不听的:“你救出娘亲,我让时爹爹给你送钱。” 她也很担心娘亲的。 她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娘亲了。 哥哥说就快要过年了,往年过年,他们都在药王谷的。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就应该在药王谷里烤火吃好吃的东西。 到过年了,娘亲也不爱骂她了,也不打她小屁屁了,还会给她做新衣裳。 娘亲做的新衣裳都可好看了,时爹爹也会想办法给她带很多好玩的回来。 可是今年,娘亲不在身边,时爹爹也不在,就连徐叔叔都不在。 她和哥哥整天跟着这个坏蛋,她一点都不喜欢。 但是哥哥说,只有他能救娘亲,能够打死另一个坏蛋。 所以她现在才勉强跟他说话。 见季时宴还是不回自己,丸丸叉腰的表情更凶了:“你听到没有啊?本姑娘都主动跟你说话了!”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时爹爹?”季时宴蹲下身,将云琅搂在大腿上坐着,又将丸丸也拎上来:“他有什么好?” 丸丸一边扭着要下去,一边气呼呼:“他温柔,不打小孩子呢!他笑起来又好看,我想要他当我爹爹!” 从丸丸有记忆开始,她在林榭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谢时还没改名,被孟九安差点弄死,刚被卿酒酒捡回来。 他在林榭养伤,卿酒酒为了药王谷奔波。 那时候,刚会走路的丸丸大部分日子都是跟着他过的。 丸丸会对他偏心,也实属正常。 季时宴一句话打破丸丸的美好:“你想要你时爹爹娶娘亲,可他未必想娶你娘亲。” 第213章 我本名姓时 第213章 我本名姓时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无人岛。 无人岛不是岛名,而是此处确实一个活人也没有。 谢时坐在树荫下,手上握着一柄短刀,正在削一根巨大的主子。 入了冬,树木山林枯萎,这座无人岛看上去萧条又危险。 而他背靠着一块墓碑。 那墓碑做的粗糙,只是一块巨大光滑的石块立成的。 上头的字似乎也是由人用石头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看着就是废了很大的劲。 他将手上的竹子削掉了竹节,使它整根变得光滑之后,将它扔到了旁边成堆的竹堆里。 做完后,他又回来,靠着墓碑坐下,望着面前不远处滚滚江水往东流。 而后牵起袍摆,将那块墓碑抹了,指腹擦过:“今日就到这儿,我明天再来。” 他起身拍了一把身上的土灰,握着短刀往南边走。 身后那块墓碑在夕阳的映照下,‘徐白’两个字显得粗糙又郑重。 回去的路上捕获一只山鸡,谢时拎着它回了一个木屋。 那木屋看着不大,主体是树干撑起来的,屋顶密密麻麻排着一列竹子。 有个人捂着腹部肋骨从里头探出头来,赫然是宋旬:“回来了?” “怎么起来了?”谢时将山鸡丢在一边,迎上去扶住他。 屋里的陈设也简单,木桌子木椅子,还有一张木床。 房子正中间有个土坑,里头烧着柴,烘烤的屋里暖烘烘的,跟外头完全不一样。 谢时扶宋旬坐好,又往土坑里填了一把柴,扭头向宋旬:“今晚就简单煮个鸡汤?我昨日摘回来的山菌还没煮,可以一起熬。” “你又去砍竹子了?”宋旬不答反问,握住他一只手放在眼前。 那只手皴裂严重,上头还有些被扎的毛刺,一看就没有好好清理过。 配着谢时这张脸,违和的过分。 谢时不是季时宴那种不动声色就对人有威慑力的长相,也不是徐白那种毫无攻击的谦逊。 出身江湖,可是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世家公子的沉稳,乍一眼看过去,像天生的状元郎。 如果这双手不拿刀,或许所有见过的人都会觉得,谢时只是个读书人。 谢时一言不发,想抽回收却被宋旬握得更稳。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宋旬仰脸就能看清谢时眼底的情绪。 那一日阴差阳错,谢时为了救徐白飞奔下山崖,而他在那一瞬间的犹豫之中,被人一脚踢了下去。 之后三个人的经历就如同一出被编排的戏剧。 ——他们被水流冲到了这个无人岛。 岛屿旁边水流湍急,分流向两个地方。 而这个岛还未曾有人到过,不仅如此,他们也出不去。 没有船,一身伤。 除了谢时,宋旬和徐白都伤的很重。 而谢时根本没有看到宋旬被人踹的那一脚,他只以为宋旬也是为了救他跳下来的。 徐白几乎被那一箭直接戳中了心脏,又在水里泡了太久,谢时将他弄上岸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宋旬则是肋骨摔断了好几根,卧床不起一个多月。 他们没有出去的方法,也没有人 搜查到这里来。 幸亏谢时跟着卿酒酒学了些医术,勉强能治伤。 但是徐白到底是没有挨住。 他死在七日前。 今日也算他的头七,谢时一早起来就去了给他立下的墓碑旁。 这个岛不曾有人来,却留下了一个再也出不去的人。 谢时表面上没有什么特殊,在外头呆了一日裹了一身寒气回来,第一句也是问宋旬晚上要吃什么。 “这么冷,快烤烤火。”宋旬将他的手移到火坑旁边,一下被暖烘烘包围。 谢时没说什么,似乎也是累了,在一边的矮凳上坐下来。 这屋里的东西都是他一手做的,从屋子,到桌椅到床,取的都是岛上的资源。 “怎么了?”宋旬见他在出神,碰了他的睫毛一下。 犹如一个小小的蝴蝶,谢时的眼睫扑闪一下,看向宋旬:“竹子砍够了,我明天开始试着将它们拼成竹筏,等你的伤再养半月,我们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从徐白死的那一天开始谢时就这样,虽然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宋旬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你还在为徐白的死自责?” 听到徐白两个字,谢时的眼眶剧烈抖动了一下。 喉结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没忘徐白是怎么在自己面前烟气的,他伤的太重了,一直是谢时执着地要用草药吊着他的命。 但是谢时知道他的伤口其实很疼,疼到后面都有些恍惚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重病垂危的人来说,时间会被拉的无限长。 可是谢时做不到放弃。 他从进药王谷开始,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徐白。 他重伤被卿酒酒捡回去,徐白作为掌事,一眼就看出他性格喜静,安排他住在林榭。 养伤期间,徐白对他也是无微不至,安排妥当。 他们药王谷这群人,像伙伴,更像亲人。 在山上那一趟,徐白毫不犹豫为他挡那一箭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他从十一岁之后就没有家,是卿酒酒和徐白给了他一个家。 现在徐白死了,他连带他回家都做不到。 徐白死的时候,下葬的时候,谢时其实都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过的情绪。 他不擅长将情绪挂在脸上。 但是坚持了这么多天,现在被宋旬握着手,他觉得自己想说说话。 “我的人生里,总是莫名其妙得到,又会莫名其妙失去一些东西。” 火堆烧的旺,噼啪发出一声木头里头空气炸开的声音。 宋旬安静了一会:“人的一生就是不断挥别过去,和迎接新东西的过程,徐白也说了,如果那箭是刺向他,你也会毫不犹豫去挡。” 谢时其实都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一回事。 他失去过太多次了。 父母,亲人,徐白。 “你知道我本名不叫谢时吗?”谢时呼出一口浊气:“我本名姓时,叫时醉。” 宋旬眼中闪过晦涩,谢时没有看他,如果看了,可能会觉得此时的宋旬有些复杂。 第214章 虚实 第214章 虚实 谢时猜宋旬应该是知道的。 这个江湖里,任何孤身一人的人都有故事,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只是宋旬没有查过他而已。 他跟宋旬之间,也算是莫名其妙相识又莫名其妙地把命绑在了一起。 要不是当初他无意间救了宋旬,后面也不会无缘无故又将他牵扯进来。 这次要是的不能离开无人岛,那谢时对宋旬更是愧疚。 “谢时,你老实跟我说,此次如果我没有跟着掉下来,徐白一死,你会不会——” 他话没有说完,但是两人都懂这未尽之言的意思。 谢时的表情一变,很细微,却还是被宋旬捕捉到了。 果然是。 宋旬应该高兴的。 他自然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反而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而已。 如果谢时知道,面前他三番两次救回来的人,其实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杀死的孟九安。 他还真是期待谢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倒霉就倒霉在,他的肋骨还没恢复完全,独身一人根本离不开这个无人岛。 所以他与谢时之间,当然不能崩。 “你疯了?”宋旬在谢时的手上拍了一下:“徐白死了,你不为他报仇就算了,还想自己去死?” 这话其实对谢时来说,有些戳心。 “我当年为了报父母的仇,远赴大周,想要找到杀死仇敌的机会,可最后反而差点把命搭进去。” 他少时,跟着父母周游各国,没有停下来过。 那时候虽然奔波,却也过得很开心。 父母恩爱,感情和睦,他们走到哪,都会尽所能去医治遇到的病人。 谢时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那段时光截止到他十一岁那年。 那一年,上阳国皇帝身体出了问题,说是网罗天下名医去救治。 然而人始终都不见好。 后来听说了时氏夫妇的事迹,要他们进宫医治上阳皇帝。 但是时家有个祖训,就是此生不得医皇室。 他们的太祖,曾经就在皇宫丧命。 可是上阳皇室就像是对他们一家了若指掌似的,趁着某一日夜晚在客栈落脚,将年纪还小的时醉撸了去。 以此要挟时家父母替皇帝看病。 时家没有办法,被人拿捏了软肋,只得去皇城走一趟。 幸好那时候他们也没有食言,皇帝的病渐好,他们依照承诺放了时醉。 可是时醉在客栈等了几日,也没有等回父母。 最后等回来的,是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将尸体交给他的老宫人,说不忍心看着两个好人惨死,尸骨在宫中都无人收,所以偷偷带出来交给了他。 时醉那时候太小了,他甚至不能理解死亡,只反复地问为什么。 连哭都忘记。 那老宫人重重叹了口气,被他问多了,才缓缓吐出:“宫里头哪比寻常人家,斗的厉害,此次若是陛下的病没有医好,那按章程,就该是大皇子继承皇位,可陛下好了,这个到手的皇位就飞走了,小孩,你懂吗?” 那时候的时醉不懂。 为什么父母治好了皇帝的病,反而就要死了呢? 那个大皇子,为什么能这么残忍? 仇恨的种子从一颗年少的心底长起。 他后来查到,那个大皇子名叫孟九安,是上阳皇城里的小恶霸。 虽然出身不太好,但是手上权势很大。 就像那个老宫人说的,他好像想要寻求一个更高的位子,那个位子就只能是皇位了。 原来是这样..... 时醉那时候只要想想就遍体生寒,他父母的死是宿命,在他被人当成人质威胁父母的时候,注定就是个死局。 治好了,要死。 没有治好,也是要死。 他平顺快乐的人生之持续了十一年,戛然而止,往后的所有都是颠沛流离。 当初谢时被孟九安识破,对方根本不忌惮大周皇帝,暗地里几次派人要弄死他,最后谢时断了双手双脚才逃出来。 谢时看着火坑中的火焰,橘黄的,映在眼底,明明是暖的,可他眼里没有光。 宋旬问:“你的仇敌,是上阳皇宫里的人?那位大皇子孟九安?” 他明知顾问。 谢时其实没有隐瞒过自己的仇人是谁,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边关孟九安去的。 只是当初的那场偷袭,他不知道都在孟九安的掌控中。 他将计就计而已。 因为孟九安跟季时宴明争暗斗,他要找个机会除了季时宴,就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这个时候来了个谢时,奔着要他的命来的。 谢时从药王谷来,这一点并不难查,药王谷背后的人是谁,也不难查。 孟九安决定用‘宋旬’这个身份接近谢时,也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除了接近卿酒酒方便之外,还有一点,他很好奇谢时对自己的仇恨从哪里来。 当年他去燕京,用了礼官的身份进了皇城,不慎漏了身份被谢时发现。 于是当天年宴他就提着刀来杀自己,那身上的敌意不是装的,谢时实打实地恨他。 可是为什么? 孟九安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更别提杀了人家父母。 但是这些年,手上沾的人血,杀的人命确实也太多。 或许谢时就是那些杀孽里留下的一个遗子而已,这根本构不成威胁。 当年他来刺杀自己,没成反而被自己一剑刺中,只怕现在腹部还有那道伤疤。 他要谢时死,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他存了耍弄的心思,即便后来在大周小皇帝身边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小皇帝身边的就是那晚刺杀自己的人。 他也没有直接杀了他。 而是如同逗弄一个动物,一点点让他受伤,看他被断了手脚时痛苦的表情。 再将这个可怜的小动物放走,看他是不是还要过来以卵击石。 谢时以为是他运气好逃走的么? 不,只是孟九安的一种恶趣味而已。 谢时正面与孟九安交锋一共就一次,年宴夜,他遮着脸提剑朝孟九安一砍,彼时孟九安也易着容,所以谢时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所以谢时其实并不知道孟九安真正是什么样子。 他用宋旬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他也不会怀疑分毫。 他自信。 所以往后的连番接触,谢时都以为宋旬与自己建立了深厚的信任。 相信这人就是镖局里一个刚接手了家业的少庄主。 第215章 逼死自己的亲娘 第215章 逼死自己的亲娘 提到孟九安,谢时眼底闪过戾气:“是他。” “既然大仇未报,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孟九安装作往日宋旬的模样,关怀备至:“徐白也出事了,你还记得承安王那一日说的话吗?” 季时宴? 谢时记得:“他说他的副将勾结了上阳的人。” “我觉得孟九安没死。”孟九安循序渐进:“如果他死了,是谁在操控这帮士兵?承安王这个人多敏锐,他的判断不会错的,你那时候也说,孟九安这个人,阴险狡诈,你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尸体,怎么断定他一定死了?” 谢时当然知道,宋旬说的话他都想过。 但是太累了,这么多年,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孟九安当猴耍。 “我觉得孟九安或许知道我要杀他,我甚至怀疑,当初他死了的消息传出,根本就是故意。” 只是恰好利用了这一点,想要达成别的目的而已。 会不会他背后其实一直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他,明白他的目的,引导他的行为? 甚至是...利用? 孟九安没想到他敏锐起来,显然也一愣。 “你是觉得,孟九安在你身边有眼线?” 谢时摇头,他粗粝的手擦过自己的脸,刮带着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白色划痕。 不见血,可是在眼下却觉得像泪痕。 “我不知道,孟九安这个人,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谢时说:“但是小酒跟我说过,这个人或许比承安王还要危险,他当年甚至逼死了自己的亲娘。” 听见亲娘两个字,孟九安的眼底更是闪过阴沉的狠。 “什么样的人,会逼死自己的亲娘。”谢时喃喃道:“或许我一辈子也报不了爹娘的仇。” 外头的天已经暗下来,没有光,屋里就剩下火坑里的木柴发出的微弱的一点照亮。 谢时其实长得很好。 他父亲是大周人,母亲是北迦的,融合了一阳一柔,在他脸上半点不见违和。 反而多了一种异域的风情。 不多,就那一点,恰到好处。 当初在那小皇帝身边,孟九安能一眼认出这是刺杀自己的人,也很奇怪。 明明谢时刺杀他的时候是蒙着脸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他确实笃定,就是他。 凭借什么不好说,不过后来下属回来报,确实没错。 因为他的腹部有那道被自己刺伤的疤。。 对谢时这个人,孟九安确实逗猫的兴趣更多,他将自己伪装成跟他一样的同类。 期待着一日面具摘下,谢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此时看着谢时下巴搭在膝盖上,出神望着火坑里跳动的火苗的情景,却让孟九安要开口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谢时偏头朝他望过来,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挥开心底那点对于徐白的死的惆怅,朝他笑了一下。 “如果报不了,我就去爹娘墓前谢罪。”他居然有颗很小的虎牙,磨过有一些红润的唇,轻轻舔了一下:“他们怪我的话,下辈子会不会不让我当儿子了。” 他一直都强大可靠。 丸丸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 他带着徐白他们冲进飞狮寨的时候。 将宋旬裹在怀里,用后背替他挡住那枚火雷爆炸的时候。 但是孟九安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有点涩,也有点小小的无奈。 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没法改变但是尝试接受。 孟九安突然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等从这里出去,他第一次想知道,谢时父母的死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阿旬,”谢时的指尖在他手掌心里动了动:“谢谢你不顾一切跳下来,我一定能把你送回去,出去以后,就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了,免得像徐白一样被我拖累。” “我觉得——” 谢时打断他的话,倾身过来居然抱住了他。 他的体温很低,比不得在屋内带了一整日的宋旬。 凉凉贴过来的时候,让孟九安生出一种恐惧。 ——他此生不曾与人如此靠近过。 出身问题,他甚至连出生都是被刻意蓄谋过的。 他的亲娘,为了上位爬床,生他也只是为了利用。 谢时刚刚说,他逼死了自己的亲娘,其实不是,他娘是他亲手下毒毒死的。 后来因为皇后孙章慧的压迫,她娘为了保命,竟然要将他送给皇后。 他在皇后手下过了多年生不如死的生活,不能杀了他,但总能让他尝到不一样的痛苦。 渐渐就养成了他阴暗的性子。 他不信任何人,在皇宫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只是因为手段。 更不可能与任何人贴过心。 甚至到了八岁,由于早慧冒了头,他父皇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别提这样的拥抱了。 宫里头的侍妾倒是不少,可那些都只是工具。 除了床上利用,他只知道女人的身子温软。 却不知道谢时的身子也温软。 除了温软,还有一股凉气,窜进鼻尖,充斥了一股竹子特有的清冽的气味。 孟九安猛然响起,自己在林榭养伤的那段日子。 他当然不是多话的人,谢时就更不是了。 闲暇的时候,谢时会坐在院里吹箫。 那箫声孟九安没听过,他后来问,谢时说是父母谱的。 太多年了,他只记得一小段。 但是那一小段很好听,像一曲塞外调子,轻柔中带了点软。 他问谢时为什么总吹这一段。 谢时回答他时,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情绪复杂。 “父母曾经说,这断曲子表达思念,我小的时候,脾气不像这样,其实很爱哭,一哭母亲就抱着我,给我哼这首曲子,我就会安静下来。” 这首曲子代表拥抱。 他现在身边没有萧,所以朝‘宋旬’讨了个拥抱。 这个拥抱几乎只是蜻蜓点水,谢时刚想推开,却感觉背被人按住。 他砸在孟九安还没好透的伤上,没见对方对方出声,反而从喉间哼出一首他熟悉的调子。 呦呦鹿鸣: 我果然是个写感情的渣!骂我吧! 这一对是我早就定下的,也是我一直想写的。 时家父母的死还有反转,这俩只会是仇人。 可能有读者宝宝因为剧情走向弃.文,但是我还是想坚持写我想写的情感。 鞠躬!!!! 第216章 花崽时崽 第216章 花崽时崽 那小调哼的不怎么像,一听就很生涩,像是哼调子的人从没有开过嗓。 但是听在谢时耳朵里,他还是微微红了眼眶。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如同浮萍。 父母死后,他变成一叶小舟,从没有靠岸的时候。 徐白的死,对他来说就更沉重了。 他好不容易有了个暂时的安身之所,可是这个安身之所里的人,一如当年他不愿意看到父母死亡那样,就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唯一能让他感知到温度的,就剩下面前‘宋旬’温热的体温。 他渐渐红了眼眶。 又觉得老天没有薄待,他后来认识的人,不论是卿酒酒,徐白,还是宋旬,对他都算得上毫无保留。 屋子里太安静。 安静到谢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处传来巨大的轰鸣。 他清楚宋旬于他自己而言是不一样的,那种感觉没法明说。 可是宋旬这个人,确实区别于卿酒酒和徐白那种类似家人的情感。 从在飞狮寨,自己一点犹豫都没有,飞扑过去替宋旬挡住火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 现在后背的伤已经掉了痂,还剩下浅浅的疤。 宋旬灼热的大掌就附在上边,烫的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热烘烘,又热又涨。 孟九安感觉被自己按住的人的身体,从僵硬,到放松,最后靠在自己怀里。 好像变小了。 他那首调子,孟九安会的确实不多,他这一生,杀人无数,但是绝没有这么哄过人。 ——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觉得自己只是不能看谢时这么消沉下去,从而做出的妥协动作。 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就够见鬼的了,要是因为那个徐白的死,谢时还想放弃逃出去的话,那他多冤? 当初要不是被那一脚踹下来,自己根本不用养伤两个月,也不用求谢时。 他很期待谢时看清他真实身份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震惊? 大怒? 还是不肯相信? 要是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戏耍,带着目的的接近。 那谢时会不会想一剑砍了他? 还会像刚刚那样主动靠过来吗? 当然不会,孟九安是谢时的仇人,这点毋庸置疑。 日后面具戳穿,他只会更加变成谢时的眼中。 ——真期待,一个本该被碰在父母手中长大,动辄需要哄着,爱撒娇的小少爷,知道自己依赖的人变成仇人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孟九安心底琢磨着事,没留意到怀里呼吸渐轻。 等到双腿酸疼,他垂眸一看,谢时已经睡熟了。 徐白死后,他没有一夜是睡着过的,孟九安每每被内伤疼醒,谢时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起来给他看伤。 一个人睡觉不可能敏锐到这个地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根本没睡。 七日未睡,如今靠着他的肩,睡熟了。 眼下那片青灰非常明显,勾勒出一片月牙状的颜色。 那眼尾,还缀着一点潮湿。 孟九安突然忘了调子的音律,僵在那儿。 翌日。 谢时难得睡了一个整觉,醒来没见‘宋旬’,找出去还是没有见到人。 等他将原本昨日原本定的晚饭当成早饭做出来,‘宋旬’才回来。 他的伤好了的大半,已经不需要卧床静养了,偶尔也会出去探寻一下无人岛的情况。 谢时刚好从厨房出来,对视一眼,他飞快撇开眼睛。 昨天的情绪来的确实非常不该,为此还让宋旬饿了一夜肚子。 实在是不好意思。 “醒了?”孟九安主动开口,他倒是非常自然,只是手上还拿着个东西。 谢时原本想问他去了哪里,可是他现在不大想跟宋旬说话。 经过昨夜,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阿时,帮我拿下东西。”见自己不被理睬,梦主动招呼。 等谢时走近,才发现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这岛上除了树就是竹,可是他手里是一团软乎乎的绒毛。 这绒毛还带着体温,黑白色,落在谢时手里就钻,往他的手心里拱。 错愕之下,谢时差点将这毛茸茸的东西丢出去。 孟九安似乎已经预见了他的行动,笑着摁住他的手:“让你一扔可就死了。” ......确实是,谢时看着自己手掌心里小小的一团。 太小了,黑白色的毛很纯净,眼睛都看不清,嘴巴在他手心拱,似乎在找奶喝。 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像是猫,有没有猫的长尾。 像熊,可也没有熊的体型,毛色也不像。 “这是什么?”谢时惊讶地问:“带回来养吗?” 孟九安点点头:“我去查探地形,看见它在路中央,大约是被父母弄丢了。你不喜欢的话,我放回去。” 说着就要去接谢时手里的小东西。 他确实也没见过这种动物,熊不是熊,猫不是猫,小小一团。 听见丢了,谢时拢住了手心,不让孟九安拿走它。 如果放回去,说不定活不过今日,这岛上有野兽。 可若是不送回去,他们怎么养? 他从未养过小东西,喂它吃什么也不知道。 “我遇见它时,它抱着一根嫩竹,似乎好这口。” 长成这样,还以为是个吃肉的猛兽,竟然吃竹子? 谢时立刻就去院子里折了一根:“这个好找。” 即便是深冬,却也不影响竹子生长,放眼过去,小屋周围到处都是。 谢时将折回来的嫩竹放在小东西面前,它竟然立刻用两只前肢抱住了。 那样子,喜爱的不得了。 “它真的喜欢!”谢时有点新奇,冲孟九安忍不住笑了一声。 与昨夜完全不同的情绪。 孟九安背过手,心道当然喜欢,本殿下将它从窝里抢来的时候,就是用一根竹子做诱饵,让它的父母无暇顾及它,趁机抱走的。 但他当然不能说。 说了谢时一定会要送回去。 “留在小屋吧,给你做个伴。”孟九安道:“它还没名字。” “名字?” 谢时困惑,一个小东西也要取名字吗? 但是既然孟九安说了,他不好拒绝,于是思考了一会儿:“它浑身黑白,花斑点点的,就叫花崽吧。” 谢时哪会取名字。 只是瞎说八道一通。 孟九安饶有趣味地盯着他:“崽?” “嗯,在我眼里太小了,就是个崽子。”谢时扒拉了一下花崽的爪子,立刻被它抱住乱蹭。 他拿走手指,花崽就睁开大眼睛,嘴里呜呜呜地撒娇。 很新奇,也很好玩。 突然,头顶传来一句呢喃般的两个字:“时崽。” 什么? 孟九安替他拿下额头附着的一缕发丝,又看向那只小东西:“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小崽。” 谢时感觉自己的耳廓,可疑地渐渐发出不可忽视的热度。 第217章 着选 第217章 着选 上阳,帝都。 这几日日日天气晴好,帝都融雪,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冰碴子。 皇城被拢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街尾串巷,到处都是叫卖小玩意儿的商贩。 而宫门口,则有两队长队排成列队,最前面是一队侍卫,在筛查着什么。 队伍很长,大多是些普通人。 靠左边的那一队人都稍微要高壮一些,右边这队则矮瘦些。 侍卫催喊:“下一个!” 队伍朝前挪动了一小步。 矮小的那队前头是个年近三十的男人,毕恭毕敬将自己的生平文书交于侍卫。 侍卫扫过一眼,边看他的脸:“赵三平,胤焦赵县人,年三十?” “是、是!”赵三平点头哈腰,但是他看起来非常紧张:“我、我是赵三平,我干活、干活麻利。” 宫里贴出了皇榜,趁着年节下的,为宫里填补人手。 都说皇后娘娘因为一日出行,在宫内等人清理雪道等了整整一刻钟。 皇后娘娘就发飙了,找了内务府的管事林镇海狠狠数落了一顿。 说他不知道着选人手,宫内年节下的本就忙,不补充人手,等到了过年宫宴,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出来。 林镇海被骂了一顿,再也不敢耽误。 这不是,最近几天这着选便开始了。 起先是内务府这边筛选一波,核查所有应聘人的明细,身份、来历、长相性格都得查。 合适了,再带去宫尚书那儿培养一番。 最后将人分配到各宫里头。 筛选分两组,一组是进宫当侍卫的,一组则是当内侍的。 内侍进了宫,得净身。 相当于去了命根子,往后与成家生子就没有关系了。 那赵三平最后也没通过筛选,理由是他有点驼背。 但凡进了宫伺候的,那保不齐都要在圣上皇后面前露脸。 若是这幅外貌条件让皇帝皇后看去,或者出现在外宾面前,那不是妥妥的损害上阳的颜面? 那赵三平失魂落魄地走了。 这些来应聘内侍,当然知道进宫会面临什么。 只是他们迫于生计,在宫外没有一技之长,又或者迫于环境,想在宫里谋一份出路。 队伍还很长,年轻甚至是小的都有。 赵三平刚被人赶开,推到一边,想围观一下,却猝不及防对上一道目光。 ——男人很高,站在侍卫着选的那个队伍中。 他身上有一种的莫名的,令人害怕的气质。 赵三平被吓了一跳,缩着身子往旁边挪了几步。 往前一个就轮到那个男人了。 赵三平不敢抬头,只敢用余光打量。 男人前头那个人,相比他要显得矮小很多,递上自己的身份文书后,在要求在旁边打了一套权。 侍卫着选,自然要求他们多一些武艺技能。 那人一套拳出的很有章法,侍卫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轮到的那个很高的男人。 气场太强,即便加以掩饰过,也依旧令人无法忽视。 他递上自己的文书,丝毫不显忙乱地抱臂站在那儿,等着别人的审视。 侍卫将他的文书展开,抬眼一看:“帝都人?季萧?” 他的文书上,有帝都官府的官印。 男人微微一颔首,也不说话,显得很拽。 过去那些都恨不得将腰贴在地上,他却跟来逛花鸟市场似的悠闲。 “你会什么?” 侍卫不断地打量他,企图在他身上找到令他觉得别扭的因素。 这人太让人不舒服了。 他气场太强,不说话站在那儿就令人忽视。 可是他确实有着上阳人的长相。 眉眼也有着上阳人的深邃。 看起来一切正常。 “骑射。”季萧说着,走到旁边捡起一根弯弓,那本来就是为了考核这些新人准备的。 他挽起弦,正对靶子,放手一击,力道悍然,正中靶心。 “好!” 身边响起一堆叫好的声音。 就连旁边队着选内侍的那波人也纷纷看过来。 恰巧此时,宫门口匆匆出来了两个人。 他们原本边走边聊着,被这几声呼喝喊的看了过来。 一个是掌管内务府的林镇海,一个是孟九安的心腹卫行云。 “这么热闹?”林镇海走过来,看见季萧不禁眼前一亮,又看向那靶心,赞叹一声:“厉害啊。” 卫行云也跟着走过来,只是他的目光久久停在季萧身上。 他是大内高手出身,对于武力的敏锐比常人都要熟稔。 他一动不动地打量季萧。 原本这一开始的着选,林镇海是没有必要来盯场的。 他纯属与卫行云路过。 而面前这男人也令他莫名满意,想来这位应当会是今年的翘楚了。 他统管内务府多年,里面的门道最清楚不过。 每年都有在着选中脱颖而出的人,苗子好的,各宫娘娘都争着要。 而面前这个男人,想必也会成为今年炙手可热的抢头。 这种人,有一日若是混到侍卫长,那对自己的用处也颇大。 他心思瞬间就转了十八个弯,想到这,不由笑着上前一拍季萧的肩:“是个好苗子,好好干。” 说完,想起卫行云也是个武力很高的,大殿下身边最信任的心腹。 他征询一般,看向卫行云:“云侍卫,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有你当年进宫时,被大殿下一眼相中的风范?” ‘季萧’原本低垂着头。 不对视太多,就能免于露出太多破绽。 但是听见这话,他抬眸起来,看向这位据说是大殿下身边的人。 孟九安的人。 他出现在宫里,孟九安却一直没有消息。 这主仆两会不会在筹谋着什么? “可以。”卫行云惜字如金,却朝着季萧开了口:“你是上阳人?” 这问话,是觉得他有问题? 他的脸上经过简单的易容,此时分明是一副上阳人的长相。 应当不会有什么破绽才对。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就来个正面交锋,唯一的是,这个人见过他没有。 四年前在燕京的宫宴一事里,孟九安身边应当没有过贴身侍卫。 而在飞狮寨的围剿中,后来清点的士兵尸体中,也没有发现有贴身侍卫的身影。 季时宴盘算自己应当是没有在孟九安的身边人中露过脸才对。 不过也不好说。 因为这位云侍卫,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季时宴思量间,一只手劲风出招,直接当头袭击过来! 第218章 试探 第218章 试探 变故似乎发生在一瞬间。 林镇海一个不会武的,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双眼大睁! 而原本为了以防万一,布置在周围的侍卫瞬间也摸到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暗中,沈默紧紧盯着前边的情况。 他们的人分散在四周,就怕发生这种无法的局面。 随时都准备出击冲上去解救季时宴! 四处都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有原本两旁围观的百姓嘴里爆发出阵阵喝彩。 自古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人。 普通百姓也感觉不到暗处的紧张,只以为是切磋武艺,热情高涨地的呼喝起来。 宫里头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 季时宴想也没想,抬手在自己的额前一挡,挡住了卫行云的那波攻势后,开始主动出击。 打拳都是基本功,他用了五成的功力,紧紧追赶卫行云的步伐。 两人一时间不分伯仲。 而的侍卫们渐渐地从紧张变为迷茫,这是在切磋吧? 云侍卫虽然是主动出招的人,不过看起来他也没有下死手的意思,只是正常的试探那人的武力。 两人过了得有三十几招,最后季时宴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收了力道,在卫行云又一个勾拳过来的时候,挨了那一拳。 他步伐不稳地倒退了几步,站好,又准备出招。 卫行云却已经收了势,他深深看了季时宴一眼,背过手:“行了。” 暗处的亲卫看着,刚想上前,被沈默拦了路:“不用去了。” “主子都输了!这人是不是发现了主子的异样?” 沈默松了口气:“主子故意的,他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这个人武功虽然高,但是跟主子比,还不够看的。” “啊?”亲卫没明白:“主子为什么要故意输?他都主动挑衅了。” 沈默没再说话,只是双眼依旧紧盯前边。 林镇海被这两人一套对招下来,又是心惊又是胆颤的。 他都要以为这个季萧是不是有问题了。 可是卫行云却又停了下来。 “哈,哈哈。”林镇海重新走上来,拍了季时宴的肩膀一把:“不错啊小伙儿。” 他非常欣赏地捏了捏季时宴的肩背,发现梆硬,确实是个练武的出身。 “他居然能接住云侍卫你三十招!”林镇海表示了自己的惊奇:“难得一见吧?云侍卫?” 确实难得一见。 “是个可塑之才。”卫行云点评道。 上阳皇城里,孟九安是绝对的武力代表,跟在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一样的。 卫行云这人更有大内第一高手的称号。 在他手下走过三十招,俨然已经不是常人了。 用可塑之才形容,都算谦虚。 “你是帝都人?”卫行云转了一圈,看见了他的身份诏文。 季时宴点头,俨然还是一派面无表情:“西城郊人。” “若是如此厉害,应当不会寂寂无名吧?”卫行云紧盯着他:“以前没有听说过?” “家父不喜欢的我班门弄斧,都是私下练习不敢声张。” “家中还有兄弟姊妹?” “没有,只我一个,母亲早逝,父亲不愿再娶。” 两人一来一回,无论问话的还是回话的,速度都极快。 似乎考验人的临场反应似的。 但是今日那个出了风头的男人却临危不惧,对每一个问题都对答如流。 丝毫不不见胆怯。 林镇海越看越有点狐疑,这卫行云还在怀疑人家不成? 可是出身这种东西,一查便知。 这人难不成还敢有虚假隐瞒? 他也不是质疑卫行云,但是说到底,他是皇后的人。 跟卫行云只是明面上相交而已,他这样当众插手他的差事,让林镇海有些不爽。 他一把挤进两人中间,伸手护住了季时宴:“哎呀云侍卫,别盘问这些了,这些呀,内务府得都摸底。” 卫行云扫了他一眼,看明白林镇海对自己的敌意。 怪他多管闲事呢。 他倒不是很想计较,方才突然出手也是因为见这人的有些奇怪。 一眼扫过去,这个人身上的矫健让他觉得定然是个习武颇深的人。 他这样的,来皇宫当个侍卫实属屈才。 所以他才出手试探。 ——这人确实武力强悍,竟然能在他手下走三十招。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渐渐打消了一些疑虑。 如果这人偷瞒着让他,一开始就输,那卫行云才会更加怀疑。 但他显然没有藏着掖着武力,不是故意输的,又对他的问题对答如流,所以应当没有问题。 也不能因为人家在这群人里头脱颖而出,就抓着怀疑个没完。 不过——“临华宫的人手还够用,今年的新人,不用往临华宫送。” 林镇海一听,方才还勉强维持的一点笑意也都收敛。 当然两人都没发现,听见临华宫三个字后,季时宴捏了捏自己的拇指。 这个卫行云,想必就是当初将卿酒酒一路护送回上阳皇宫的人。 “大殿下近日可有消息?”林镇海不搭方才那话,反而问了一句。 这就当真有些当场较量上了。 卫行云表情一变:“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这一整年了也没见着过大殿下回宫,听闻大殿下在边关几次遇险,最近也没见消息,这美人儿都送回宫里了,殿下人不会赶不回来吧?” 临华宫的人,林镇海几次想要插手换了,谁知道孟九安一向强势的不行。 连皇后娘娘都不敢得罪,他当然也得罪不了。 方才卫行云那话,更是有些命令的态度,当然让他觉得不舒服。 合着孟九安都快一年没有出现在皇宫,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端着不让换人? 临华宫就跟个铁桶似的,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可这眼中钉拔不掉,去不了。 凭什么? 卫行云哪会不知道林镇海什么心思,但他向来不像这些人一样脑子里转十八个弯。 只是临华宫确实不需要新人进来。 不过林镇海问的,也正是他担心的。 大殿下两个月没有消息,他派出去的人到处都搜寻不到孟九安的消息。 就像是那一夜飞狮寨之后,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时间越久,越让人不安。 林镇海见他面色有异,心里得意:“云侍卫还是去忙吧,殿下若是不回来过年,记得告知一声,内务府也好打点打点你们临华宫。” 卫行云最后扫了他们一眼,率先抬脚离开了。 “来来来,”林镇海给了个下马威出去,买你上高兴:“前边儿过了的,都随我进宫。” 卫行云走了几步的身影一顿,下属迎上来,见他面色有异,问道:“云侍卫,怎么样?” “找个人去查一查这个季萧。” 第219章 长公主殿下 第219章 长公主殿下 一连几日,季时宴都被安排在临时的侍卫房里。 着选的流程繁杂冗长。 到第八日,终于选够了一百人。 侍卫四十,内侍六十。 经过重重验证,核查身份,还有一小段宫规训导,这些人就要被分发往各宫。 季时宴这几日一直留心着临华宫的动静。 但是就如同王喜所说,临华宫是孟九安筑起的一道铁桶。 这个宫里,虽然瞧着都是正常的。 皇后掌权,往下还有四妃、嫔、昭仪。 上阳皇帝光儿子就有十八个,公主十二个。 也难怪次次着选,一下就进了一百个人。 这么一个人满为患的皇宫,主子这么多,伺候的当然少不了。 人多口杂,临华宫却始终没有消息传出来。 虽然偶尔能听到议论,说是临华宫里来了个美人。 不过除了临华宫的人,还有那日皇后特意去试探过一番,其余的人,说是就连皇帝也未曾得见过。 孟九安人虽然不在,但是对这个皇宫的掌控,确实如传闻中,抓牢在手心。 今日小年。 侍卫所一大早就被喊起来。 各宫的守卫分发都有规矩,说白了,也有些等级门道在里头。 林镇海来这走了一遭,目光停留在季时宴身上。 当然,进了宫的侍卫不归内务府管,也不归他分配。 只是他看上了那个叫季萧的苗子而已。 皇后娘娘向来喜欢在各宫娘娘面前立威,凤鸾宫里的东西也都得是最好的。 他作为皇后的狗腿子,哪能不多做打算? 毕竟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娘娘心情好,说不准就能多得几个赏银。 他盘算的好,进门就冲着季时宴笑嘻嘻的:“季侍卫,忙着呢?” 季时宴刚打完一套拳,看见林镇海,挑了下眉:“林大人。”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林镇海的意思? 想拿他去讨赏罢了。 果然,就听见林镇海在那开口:“今日凤鸾宫前积雪多,耽误娘娘出行不好,其余的人又都忙着,所以来侍卫所借两个人。” 他说着,眼睛就没从季时宴身上挪开过。 侍卫长掀开帘子从里头走出来,见了林镇海,赶紧拱手一拜:“林大人,怎么有空过来?” 又见杵在一旁的季时宴,呵斥道:“站这儿偷懒?还不去干活儿?” 人么,处在同一个环境中,感受到别人的压迫威胁时,不自觉就会带上刺。 这个姓季的,来了侍卫所没几日,可是那日在宫门口出的风头,已经有不少人在传了。 说林镇海独独看好他,还不惜排开卫行云,早早就护上了。 各人立场不一,侍卫长向的不是皇后,与林镇海更是表面对付背地里互相穿小鞋的关系。 他自然就对这个‘季萧’没有什么好脸色。 “金大人,激动了不是?”林镇海上前一步,指着季时宴:“凤鸾宫正需要人手,既然要分配活儿,那季萧我就先领走了。” “林大人是不是忘了,侍卫一旦入了侍卫所,可就不归内务府管了,皇后娘娘那儿的雪,谁不能扫?” 两人争执间,季时宴抱着手臂倚靠在一旁的武器架子边,饶有兴致。 又像是事不关己。 他当然想去临华宫,但是入宫几日,情况掌握的分明。 临华宫不好进,甚至不是不好进,而是临华宫根本不要人。 若是不能直接接触到卿酒酒,那皇后那儿自然是个好去处。 整个皇宫的掌事权,都在皇后手上。 若是在她面前露脸,那往后的行动想必也会容易上许多。 他进了上阳皇宫,既然不能表明身份,那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只是林镇海跟金檀两人争吵不休。 谁也不肯先让一步。 金檀自然是不想让林镇海得逞,林镇海则是打心眼里觉得金檀这人是个木头,不会来事。 谁还能这么没有眼力见? 讨好皇后的差事,他偏偏要万般阻拦。 林镇海简直想一巴掌招呼过去。 正吵着,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季时宴循声看出门外去。 似乎来的是个人物,不一会儿就听见宫人慌张的声音:“叩见长公主殿下,二公主殿下!两位公主金安!” “你们躲开!吓着本公主的小白兔了!” 一道娇俏的斥责声传来,是个女孩儿,听着年岁至多十八九,但是颇为刁蛮。 宫人们一阵脚步纷乱,哪里敢惹,纷纷往后躲。 长公主孟熙苑指挥宫女将自己的小白兔抱起来,一转眸,看见侍卫所里的几个人。 目光几乎一眼就锁定在了季时宴的身上,随即散出一抹惊艳。 如此出色的男人,以往在宫里头从未见过! 林镇海松了口气,喜气洋洋上前请安:“长公主殿下,出来陪兔主子玩儿呢?” 面前这个孟熙苑,长公主殿下,正是皇后所出的嫡女。 十二个公主里,唯一的嫡女。 身份尊贵,性格刁蛮,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里。 方才他看见孟熙苑的眼神停留在季时宴身上,就知道押对宝了。 她从前第一次看见小兔子也是这个眼神,那兔子本是二公主养的,可第二日就被长公主据为己有。 金檀也赶忙行礼:“大公主,二公主。” 二公主孟熙宁,正跟在孟熙苑身后,显得怯懦。 “起来吧,你们在吵什么呢?”孟熙苑跨步进来,小兔子瞬间抛到了脑后:“本公主方才听着闹哄哄的。” 林镇海哪还有犹豫的:“这不是凤鸾宫前积雪太多,奴才怕皇后娘娘出行受阻,特意来侍卫所借个人,谁承想,金大人不肯割爱么不是?” 孟熙苑眼神流连在季时宴身上:“他是新来的侍卫?你要借他?” “是是是,季萧,还不行礼?” 季时宴一甩袍摆,参了一拜:“长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孟熙苑笑着一拦,竟然是亲自扶着季时宴站起来:“正好本公主要去母后那儿请安,那你便一起吧。” 金檀为难:“公主——” “怎么?你一个狗奴才,拦着林镇海也就算了,本公主你也敢拦?!” 这发飙猝不及防,却是孟熙苑惯有的性子。 金檀忙跪地不起:“奴才不敢!” “那就走吧,人我要走了。” 孟熙苑说着,伸出一只手在季时宴面前:“走了大半日累了,季侍卫扶着本公主吧。” 第220章 第220章 伸过来的那只手,细嫩白皙,乍一眼便可以看出未沾过阳春水。 五指修长,指尖还有粉色的丹蔻。 在阳光下,柔夷是能令男人忍不住动心的地步。 林镇海在一旁差点将牙咬碎。 有些人进宫不过几日,命好,一来就能叫宫里头无人敢招惹的长公主瞧上。 长公主连手都伸到他面前了! 不像他,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稍微不花点心思,都挤不到皇后娘娘跟前去。 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季萧若是得了势,可也都是自己的功劳。 不行,他找个机会一定要私下跟季萧聊聊,免得他忘记了自己这个恩人! 可是这季萧明显是个蠢的。 也不知是真蠢,还是胆子太小了。 孟熙苑的手都伸到他面前半晌,也不见他抬手去接,反而是看着孟熙苑的手发愣。 “愣着干什么呀?”林镇海在季时宴的背后推了一把:“傻了是不是,还不搀扶公主去凤鸾宫,一会儿皇后娘娘该等急了!” “林镇海,你凶他干什么?”孟熙苑可不见得感激,反而瞪了林镇海一眼:“他第一次接触本公主,胆子弱点也是应该。” 其实她的手也有点举酸了。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过出色,出色到孟熙苑忍不住朝他展示自己新做的丹蔻。 他的眸深长,是不可多见的眼形,似乎含情,又似乎薄情,总之勾人的要命。 还有那唇,雕刻一般,不算薄。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那这样儿的,该是个深情吧? 总之一脸冷淡的模样,令孟熙苑手痒心痒,恨不得见他露出别的表情来。 这样禁欲的男人,如枝头高挂的清冷月光,摘下来才好玩儿。 男人么,不是喜欢权势,就是喜欢女人的皮相。 孟熙苑还不信,自己这长公主的身份,外加这副皇室传颂的长相,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男人? 她可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产生如此大的兴趣....就为了一个男人。 正想着,那一脸冷然的男人退开一步,根本没有伸手接她手的意思:“微臣手脏,不好弄脏了公主的丹蔻,何况男女有别,以免辱了公主的清誉。” 什么? 他还拒绝了? 林镇海在一边冷笑出声:“你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牵长公主的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 这人要是脑子没有问题,也该识相点。 牵着长公主的手在皇城里走一遭,也算是出了名了,若是长公主真有那个意思,往后就是被招为驸马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季萧,他那退后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这一退,退的可是荣华富贵! 孟熙苑起先以为这人只是胆子小了些,没想到还能蠢到这份上。 她堂堂公主,就算方才心情好,存了给他脸面的心思,这会儿自尊也受不了。 她冷冷一笑:“怎么,这么注重男女有别,你是已经有家室了?” 家室? 这点当初内务府排查的时候,可没有查到这点。 这个季萧,城西郊人,出身普通,确实是母亲早亡。 可是家中也仅剩老父相依为命,没有家室一说。 谁知下一刻,季时宴语气轻快:“是有心上人。” 若不是为了心上人,他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看一个刁蛮任性的蠢笨公主在他面前不胜聒噪。 他说的轻巧,可旁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不管是林镇海还是金檀,都在心里直呼太蠢了。 明知公主问话什么意思,他还上赶着证明自己有心上人。 这不是蠢是什么? 即便是有心上人,宫外那些普通的女人,能跟尊贵的公主殿下相比? 糊涂,蠢笨。 孟熙苑脸色都变了,她出生到现在,除了她那个大哥孟九安,还没有人让她这么吃瘪过! 就连她旁边的二公主孟熙宁,原本低垂着头不敢插话进来,这会儿也忍不住抬头飞快打量了季时宴一眼。 她却不跟林镇海他们想的一样,都觉得这个男人蠢。 可她却觉得,那不是蠢....是狂。 狂到骨子里的那种,漫不经心溢出一些来,叫人觉得他蠢笨,放弃面前唾手可得的宠爱不要。 还会得罪长公主。 可是他就像是有那种自信,不在乎,就像不在乎孟熙苑伸过来的那只手。 这人....一定不是如表面看去那么简单。 “好!好啊!”孟熙苑气笑了:“本公主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连本公主给的脸都不要!” 她转身往外走,根本不忌惮当事人在场,吼道:“去给本公主查!” 能查出来什么才有鬼。 季时宴掩下眼底的轻嘲。 若是这位长公主能将卿酒酒查出来,再给他带到面前,那说不定他还会感激一番。 林镇海心下叫苦不迭。 原本以为能讨到长公主那儿的一个人情,却不料将人得罪的透透的。 这个姓季的,自己脑子不好也就罢了,怎么还拖累他! 自己还真是压错了宝,以为这人能让自己领到赏呢! 这下看来,别说见皇后了。 今日在侍卫所这番事迹传出去,这个季萧就出名了,各宫娘娘谁要一个不识相的人? 所以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越想便越气,林镇海甚至忍不住想要直接一脚给踢过去。 金檀却是在一旁难掩鄙夷。 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吧,活该。 孟熙苑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新侍卫下了脸,她当然满心不服。 转身的时候更是撞在了替她抱着小兔子的宫女身上,差点摔倒。 她顿时怒从心起:“狗奴才!没见本公主要走吗?!拖下去掌掴二十!” 那宫女不是她宫里的,是孟熙宁的。 二十个巴掌下去还得了??人都该被打死了! 孟熙宁顿时脸色一变:“姐姐,不要,求您了。” “不要?” 孟熙苑此时就是个被惹毛了的主:“孟熙宁,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到你跟本公主说不要?” 孟熙宁从小被养在皇后膝下,习惯了被孟熙苑如此对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也是常事,宫里头都知道二公主不得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熙宁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红了眼眶不敢吭声,人已经跪在地上。 她低垂着眸时,只露出鼻尖和微微抿着唇。 多年以前,有个人也这样委屈着抿唇,却犟着不服软过。 在海棠苑那颗秋日萧条的梅花树下。 “公主殿下不过是对微臣有火气,”突然一道声响插进来。 孟熙苑回眸,她的手腕就被人握起,搭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消消气。” 那男人笑起来如三月春里的海棠。 第221章 牵着个侍卫 第221章 牵着个侍卫 这转变来的太过突然。 谁也没有想到,将公主殿下的火气惹起的男人,又轻易将她哄好了。 他始终没有碰过孟熙苑的十指,只是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捆着臂缚的手腕上。 而长公主殿下的气焰,就在这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动作中消散一空。 孟熙宁仓促抬头,撞进那双含笑的眸里,又匆忙撇开了。 “你是为她们求情吗?”孟熙苑的声音还压着两三分不满,却因为面子得到满足而多了几分满意:“不惜妥协?” “只是皇后娘娘那儿应当等久了,”季时宴的眼睛看不出喜怒:“公主不过是要微臣搀扶一下而已,也算微臣分内。” 孟熙苑满意了:“这还差不多,本公主还当你当真不畏强权,你这性子,在宫里还有的磨呢。” 毕竟在宫里敢得罪她的人,少之又少。 只要孟九安不在,她就是在宫里横着走,母后也舍不得说她。 区区一个侍卫而已,她现在有几分兴趣,他还真以为他自己多特殊了? 孟熙苑搭着季时宴的手腕往外走。 这几番转折,在场所有人的心态都要崩了。 什么意思? 这个姓季的怎么又愿意哄着长公主了? 林镇海与地上跪着的孟熙宁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 孟熙宁自然也错愕。 方才那个季萧,是为了救自己,才主动对长公主软了态度的? 可是怎么会? 他们明明素昧平生...... 冬日的暖阳都带着一抹金黄,她侧过脸去看这男人。 他已经敛起了笑,又是那一副死人模样。 可是整张脸浸在阳光下,却比孟熙苑过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 他刚刚明明笑了的。 顿了顿,安静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孟熙苑的戏耍心思又升起来。 她停住步子,伸出长指,在季时宴脸上戳了一下:“你笑一下。” “.......” 季时宴向来没有耐心,这个宫里头的大概他在入宫前也了解过一些。 孟熙苑什么性子,他当然知道。 说白了,就是个被宠坏了的。 那孙章慧膝下就生了个儿子和女儿。 皇宫里独独的两个嫡子嫡女。 加上孙家在上阳朝廷的地位,所以这两个,从小就养的性子骄纵蛮横。 他向来对人没有什么耐心,就连小皇帝年纪小的时候,也不敢在他面前这么闹。 这孟熙苑还敢直接上手戳他的脸。 “公主。”季时宴一把攥住孟熙苑的手腕,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将她拉到近前,凝着对方的眸:“安静一点。” 明明是大不敬的一句话。 听得宫人们冷汗都冒出来了。 都猜测孟熙苑又该发飙了,长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胁迫? 还敢令她安静,简直是不要命了。 这人不会真以为公主多看了他两眼,就真的当他自己不一样了吧? 可笑。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见孟熙苑有什么动静。 她几乎矮了季时宴一个头,男人高大的身子压迫下来时,身上的气场更是大张开来。 没人敢对她这样过。 安静一点四个字,他说的明明不大声,却又让人觉得难以忽视。 孟熙苑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薄唇,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你、你靠太近了。”她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无意识地捏紧了季时宴的一片衣角。 ——随即她被人推开了。 季时宴重新让她搭着手腕,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朝着凤鸾宫而去。 孟熙苑有些挫败,又有些欣喜。 而且从未有过的,面颊上感到一阵热烫。 林镇海恍惚地跟在后头,犹疑也奇怪,这个季萧的脑袋到底能在他脖子上留多久。 ** 嫔妃与小辈请安,是后宫每日的例行。 凤鸾宫里每日上午都热闹的很。 孙章慧单手撑着头,斜倚在软榻上,看着下边儿的一堆嫔妃在叽叽喳喳。 华妃向来聒噪:“眼看着都小年了,你们说那大殿下,还能赶回来过年么?” 孟九安这个人,在上阳皇宫里表现了绝对的压制,有他在,别的皇子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 便是皇后的嫡子孟长安,在他的衬托下也逊色的很。 因此,即便孟九安在宫里横行霸道,可却也是人人都盼着他死在外边才好。 无奈他偏偏手上又握着兵权,边关几年的太平都是他打下来的。 前朝臣子对他的拥戴声很高,即便他暴戾,即便他目无王法。 即便他名声不好杀人无数。 容妃叹了口气:“他若是那么容易死,还用等到如今?他那心腹卫行云,不是还日日在宫中出入么?” 各宫因为前阵子临华宫突然多了个‘皇妃’,而对临华宫的关注空前。 都恨不得派个人去打探那女人什么来头,孟九安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 可这都十来日了,临华宫该怎么还是怎么,看起来一点异常也没有。 华妃早就按捺不住,亲自去探寻情况了。 却连临华宫的门都没有进去过。 她又气又挫败,所以来皇后面前念叨几句,企图引起她的兴趣。 孙章慧连个眼梢都没有抬。 华妃不禁又添了一把柴:“就算是皇妃,那别的皇子侧立的妃子,可都日日来姐姐您这儿请安呢,怎么就他孟九安的妃子是个特殊?” 容妃也道:“是啊,真当宫里头都是他说了算了?若是不将人放在宫中也就算了,他在宫外不是有府邸么?去年就落成了。” 听到这,孙章慧睁开了眼睛。 是啊,当日孟九安将人送回来,为何非要放在临华宫,放进去就罢了,却不让人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不是很奇怪么? 她派人去查这个女人的来历,可是她的所有都是被人抹过的。 每当她要深挖的时候,中间就有孟九安的人先察觉,将她的人灭了口。 她气的不行。 孟九安这人,生死都不知道,手却依旧很长。 这也让孙章慧惴惴不安,或许人真的没死。 正想着,外头一个嬷嬷急匆匆跑进来,那脸色像是见了鬼。 “娘娘,娘娘不好了,公主,公主她牵着一个侍卫回来了!” 第222章 鸦雀无声 第222章 鸦雀无声 侍卫? 孙章慧正烦的不行,闻言脸一下冷下来:“公主要做什么自然有她道理,也值当你大惊小怪?” 嬷嬷噗通跪下来:“不是,是大家都传遍了,说公主方才在侍卫所,闹出了一番动静,似乎是看上了这个侍卫!” 看上个侍卫?! 华妃笑出声来:“哪儿来的侍卫,还能叫我们公主殿下青睐上了?” 她心底倒是高兴的。 这孟熙苑的德行,宫里头谁不知道,就是个女版的孟九安。 嚣张跋扈的厉害,还不将她们这些妃子放在眼里。 偏偏皇后还宠的厉害,不管孟熙苑做什么都由着她去。 因为是嫡女,所以也没有人敢真正得罪。 这都快十九了,也还没有选驸马。 都道皇后是要留着她,将来寻个权势滔天的,给嫡皇子做嫁妆呢。 妃子们虽然明面上笑嘻嘻,可谁不想等着看孟熙苑的笑话? 这会儿竟然跟侍卫所扯上了关系。 还真叫人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华妃想着便起了身:“这宫闱秽乱可不是小事,公主殿下年纪小不懂事,姐姐可不能由着她胡来,还是去看看吧。” 不用她说孙章慧也知道不能由着孟熙苑胡来。 她生的,她知道孟熙苑是个什么德行。 不过那侍卫,是不是为了上位故意引诱? 这宫里头,想借长公主势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心怀剖测,她非得杀了不可! “赶紧将公主给本宫拎进来!”孙章慧怒喝。 出去瞧? 让这些各怀心思的嫔妃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她的嫡女就该被所有人笑话了。 跟那侍卫真有什么,以后还怎么嫁人? “不、不是!”那嬷嬷愁眉苦脸:“娘娘们误会了,方才老奴一路听过来,是说那侍卫一直避着公主呢,偏偏公主不依不饶,非得让他扶着回来。” 什么? 孙章慧的脸都青了。 此时再也等不住,匆匆让嬷嬷扶了出去。 妃嫔们个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看好戏的神采,赶紧起身跟着出去了。 殿外,孟熙苑刚刚进了凤鸾宫的院子,就见一群妃嫔急匆匆冲了出来。 晚了都怕没有好戏看似的。 方才她看见面前一个嬷嬷跑的飞快,就知道没有好事,定然是来嚼舌根的。 她母后更是怒气冲冲,上前一把薅过她手拉到她面前来,喝道:“来人,给我将这个登徒子抓起来!” 季时宴一只脚还在门槛外,身上已经被人架上了长枪—— 一队侍卫将他压着往地上跪! “母后!”孟熙苑惊呼:“你在干什么?!你们都给本公主退下!” 孙章慧的声音更大:“给本宫押下去,关起来!” 开什么玩笑? 她此时若是不将人抓起来,明日这宫里就该传遍长公主与侍卫的艳闻。 人言可畏,她当然不会放任如此。 孟熙苑哪里肯:“只是与我一同从侍卫所回来,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又在你面前嚼舌根?!” 那方才跑进来报信的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往地上重重一跪,整个身子哆哆嗦嗦。 孙章慧甚至没有看清侍卫长什么样子,她满心着急止损。 没想到孟熙苑还护上了。 难不成当真看上了不成? 不行,她已经在为孟熙苑择婚事了,断然是不能嫁给一个侍卫的。 传出去,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姐姐,您着急了么不是?”华妃此时站了出来。 她方才在一旁观察,看清了那侍卫的模样,闪过一丝惊艳。 如此亮眼的新人,倒是许久没有见过了。 而起,皇后这个做法,不就是先下手为强,将罪责全都推给那个可怜的侍卫么? 可人家嬷嬷也说了,是长公主非要贴上去的。 这下好了,看来宫里要有好戏看了。 “公主殿下方才也说了,只是她累了,叫人扶着回来,姐姐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容妃也站出来:“是呀姐姐,小孩子打闹么,侍卫护卫宫闱,对公主殿下妥帖也不是错,您这样果断,可就有些过分了。” 孟熙苑挣开孙章慧的掣肘,一步上前,赶开那些侍卫:“给本公主放开听到没有??” 侍卫们不敢伤她,全都惴惴不安地望向皇后。 “本公主说放开!”孟熙苑哪里被人这样的悖逆过,更感觉自己的母后莫名其妙。 她抢过一个侍卫手中的长枪,干脆扬起攻击那群侍卫:“放开!” 她哪会什么武功,不过是胡乱挥动一番。 妃嫔们受惊了似的,个个惊叫起来:“啊!公主殿下当心呐!” 孙章慧见此,哪里还有章法,气的失去理智:“孟熙苑,你疯了是不是?快把公主手上的枪抢下来!” “谁敢碰我!?” 孟熙苑也是气狠了。 她一向骄纵,孙章慧更是没有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逆过她的面子。 更何况,更何况季萧还受伤了! 方才那些侍卫不分轻重,枪头又锋利,直接在他侧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张脸这么好看,她哪里能忍?? “孟熙苑,你是要气死你母后是不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也值当你这么闹??” “我就要闹!” “你——你是想要我请你父皇过来?!” 季时宴被吵得头疼。 他从不知,后宫人多了是如此聒噪的。 比之当年在王府的卿秀秀还能闹。 若是不能想办法早点见到卿酒酒,将她带离上阳,估计他自己也得折寿。 当皇帝管理皇宫,真麻烦。 那帮女人还在吵闹,侧脸上那道划伤火辣辣的疼。 疼到季时宴失了耐心。 谁也没留意到他的动作,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两手缴了方才横在他身上的十根长枪。 侍卫们个个眼瞪得如同铜锣。 方才那股力道,他们根本反抗不了,手上的枪就被夺了过去。 简直莫名其妙至极。 妃嫔们的吵闹也停下来,看向这个以一敌十,不费吹灰之力的男人。 孙章慧更是话说了一半。 院子里有那么一段时间,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223章 运作 第223章 运作 季时宴将长枪全都扔在了地上,拍了一下手上的灰。 孟熙苑见此,更是难掩惊喜。 她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没想到一个动作都如此帅气。 “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季时宴礼数周全:“微臣刚入宫,或许不懂规矩,惹得娘娘们瞩目,只是公主殿下毫发无伤,不知道皇后娘娘对微臣的不满从何而来?” 这人还真是有本事。 一番话有理有据,当着这么多大人物的面也不露怯。 孙章慧冷笑:“你是不是故意接近公主,另有目的!” “接近公主的说法微臣又不明白了,”季时宴露出疑惑的模样:“难不成咱们上阳国法里头,说上两句话就是蓄意接近么?” 他语气用的温和,说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 妃嫔们都暗暗打量皇后的神色,果然看她沉着脸。 孟熙苑恨不得给季时宴拍手。 她没有看走眼,这人哪里是个简单的了,敢说敢做,连她母后都不怕。 她平日里,最烦的就是母后对她的管教。 动不动还要拿出父皇来压她。 她可不是小孩子,还会怕这种威胁不成? “母后,我与季侍卫不过是结伴回来,林镇海派他来凤鸾宫扫雪,是不是林镇海?” 林镇海此刻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 本想将这人引荐给皇后,可是现在看来,他已经将皇后得罪狠了。 若是皇后娘娘将他当成眼中刺,以为他要勾搭公主。 那他当然不敢认下跟他相识。 万一引火上身,他这条命还要保一保呢! 于是他支吾着:“这.....这个——” “怂货!”孟熙苑看透了,狠狠白了他一眼。 她就看不上林镇海这种东墙西墙摇摆不定的家伙,一旦觉得危险就明哲保身。 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母后!”此时孟熙宁从门口匆匆进来,见了这个场景,慌忙参拜:“方才阿宁也在侍卫所,姐姐确实是要带季侍卫过来凤鸾宫扫雪。” 孟熙苑横了她一眼。 方才她要罚孟熙宁的宫女,是季萧出面帮她挡过的。 这贱人平日里就爱说些好听话哄父皇母后,这会儿主动帮她说话,不会也是为着季萧吧? 若是如此,她非得打死她不可! 什么人都敢觊觎,怕是忘了她一个庶女的身份了! 听见孟熙宁出声,孙章慧才算觉得有台阶可下。 她当然清楚自己女儿的心思,什么时候这么护过人? 今日闹这一出,明眼的都能看出来,她对这个侍卫怕是生了心思。 有她护着,自己明面上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何况还有这些妃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不过这个侍卫,看着来头是真的不简单。 孟熙苑这丫头性子直爽,不会看人,她这个当娘的却不能任由她胡闹。 等她寻个由头,除了去才行。 想到这,孙章慧重重呼了一口气:“将人放开吧。” 不放又能怎么样? 他们的枪都被人抢了。 季时宴拍了拍身上的灰,往那一站,众人才惊觉他身量颇高。 皇后已经生气了,妃嫔们不敢再惹。 但是今日这现场都看见了,回去嚼嚼舌根还不简单? 皇后日日耀武扬威,长公主又是这趾高气扬的性子,她们早就受够了。 非得弄出些水花来不可。 华妃想到此,跟容妃对视一眼,打算待会散了去容妃那儿坐坐。 “嗐,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容妃瞬间就明白华妃的意思,露出一抹笑:“姐姐消消气,我们也都散了吧。” 说罢就要走。 “等等,”孙章慧发出阴沉一声:“今日凤鸾宫里的发生的事,若明日我听见有人嚼舌根,你们知道后果么?” “......” 华妃刚要说什么,被容妃一把拉住了:“是是是,我们告退了。” 妃嫔们四散,季时宴却站着没动。 他的目的本就是接近皇后,赢得皇后的信任,往后的事才能顺利些。 但是方才显然已经得罪了。 不过在这种事上得罪,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孟熙苑这个人,脑子不经用,或许以后会有诸多麻烦。 孟熙苑撇了下嘴,不满:“母后,你冲他凶什么?方才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便叫人拿他。嬷嬷,去拿个治伤痕的药膏过来!” 嬷嬷不敢不从,慌忙跑进了殿里。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治不了你了?”孙章慧脸色难看:“你父皇若是知道你跟一个侍卫搅和在一起,你看你不被罚!” 孙章慧气还未消,又转向季时宴冷嗤:“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等着本宫请你走不成?” 季时宴抬眼看了一眼日头,日上三竿,早朝应当已经散了。 他手指在袖内轻轻敲击了两下。 下一瞬,就听见脚步声匆匆,往凤鸾宫来。 “母后!母后!”孟长安急的一头汗,冲进来也没有瞧清楚人,一通乱喊:“母后快帮帮儿臣!” 孟长安,嫡二皇子。 季时宴不动声色地提了下唇角。 果然如他所料,宫外的布排,要派上用场了。 “又怎么了?”孙章慧这一个早上被气的头都要疼了。 现在听见母后两个字,都觉得心跳加快。 “高知灵那帮人,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我与宫外私炮房有关的消息,今日上朝,孟九安那伙人都在弹劾我!” 私炮房?? 孙章慧脸色一变:“你真跟这些龌龊事有关系?” 上阳有律法,国内所有的火药、烟花、礼炮这些的经营,都只能是官设。 一旦脱离朝廷,民营私设,都是重罪。 就连孟熙苑都知道这个,她脸色一变:“皇兄你疯了?掺和私炮房?” 眼下将近过年,四处对火药烟花的需求极其旺盛。 自然有不少人打着发财的主意,想要掺和上一脚。 但是谁都能掺和,孟长安身为嫡皇子,被人查出这些,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我、我不是最近招揽官员么,个个关节打通都需要银钱,这私炮房来钱快,所以我——” “你真是糊涂!”孙章慧呵斥他:“这一下被孟九安的人拿捏上了,还不将你参到死!” 孟长安哪里会不知道,事情一旦败露,就是父皇也未必会保他。 只是好不容易,孟九安离京多时,孟长安在孙家的帮助下渐渐在朝中露脸。 皇帝也开始将一些重要的政事交给他处理。 这要是在这事上栽了,往后信任必然难以挽回。 第224章 被锁住的女人 第224章 被锁住的女人 孙章慧拍着胸脯,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细细问了下前朝的情况。 “你认下来没有?” 孟长安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自然是没有,幸好舅舅一直在慷慨激昂为我辩护,父皇才令吏部重新去盘查一遍。” “可我毕竟收了钱,虽然这些银子都是经过几道手,变成现银流入我宫中的,但是真查起来,难免不会遭人出卖啊。”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高知灵连他这么私密的收入都能查出来,真要认真查起来,实打实的证据当然也不会难找。 一旦坐实了,那他就真的玩完了。 就连舅舅也未必还保得住他。 他真的怕得要死,这些年被孟九安压制的太多,草木皆兵,难以想象自己会死的多惨。 “为何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这事来?”孙章慧思索了一番,觉得有些奇怪。 “孟九安不在帝都将近一年,这一年虽然他的人与我们人都针锋相对,但是少有这么激进的时候,孟九安又不在,此时弄出来这些事,后边也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不是说孟九安不会做这个事,只是眼下就要过年了。 过年休朝十五日。 即便这事翻起浪来,十五日的时间也能有诸多运作。 高知灵那帮老家伙也知道,一个嫡皇子,仅仅一个私炮房的案子,他们还弄不死。 大费周章,倒显得只是想要搅乱一坛浑水似的。 孟长安哪里会想这些,他急的都不得了了:“我的好母后,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管他们的初衷做什么?如今关键,是要如何救我。” “皇兄自己不小心,”孟熙苑冷哼:“如今倒知道着急上火了,有什么用呢?” “你还落井下石是不是?”孟长安不满地回骂过去。 眼见兄妹两个当场就要吵起来,孙章慧差点心梗:“都给本宫闭嘴!” 她眼一扫,发现方才那个侍卫没有眼力见儿还在这儿杵着。 于是拿她撒气:“还不给本宫滚出去!皇子的事也是你能听的!?” 季时宴心内不屑,这三娘个就是合计到天黑也未必能合计出什么好计策来。 一蠢蠢一窝。 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听着意思,是二殿下让大殿下的人给参了一本,二殿下也拿个事,参回去不就是了?” 他一出声,孟熙苑两眼睁大,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参与进这事儿里来。 “你是谁?一个侍卫,懂朝堂的事么?”孟长安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孙章慧更是怒火中烧:“让你滚还不赶紧滚!” 只有仍然跪在一边地上的孟熙宁,偷偷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不过她是不敢出声的。 “人家有建议还不能提了?”孟熙苑这会儿护起人来:“他说的也没错,孟九安的人敢参皇兄一本,皇兄你就找不到东西参回去?正好么,要乱大家一起乱。” 想起孟九安这个人,不光是孟长安,孙章慧和孟熙苑都是恨的牙痒痒。 从前在他手底下受了多少罪,心底的报复心理就有多强。 孙章慧哪里不想报复回去,可是要弄到孟九安,何其困难? 季时宴见他们还不能领会,又不吝提醒:“那临华宫——” 临华宫?! 孟熙苑两眼一亮:“临华宫那个女人!” “女人能有什么作用?”孙章慧瞪了她一眼:“你以为这事儿陛下不知道么?” 孟长安却寻味出来了:“不,父皇知道没什么,他不在意孟九安宫里养了多少女人,可这女人身份不明,好端端就给个皇妃的头衔,不是有悖伦常么?” 孙章慧冷静下来,喃喃道:“礼部不是孟九安的人,他们或许能帮上忙。” 对啊,她此前怎么没有想到,借一借礼部的东风! 礼部尚书钱敬跟孟九安向来水火不容,若是没有诏书,擅自封一个皇妃,他们定然是有意见的。 那不妨,就将这个事情闹大! 她见过那个女人,显然不是上阳人,如果冠上一个私通他国的罪名,那怎么着也能让孟九安吃个瘪才对! 是了,就是这样! 孙章慧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当下就吩咐下去:“来人,请钱敬的夫人进宫一趟,就说本宫找她叙叙旧。” 后宫不能接触朝臣,但是找钱敬的夫人吹吹枕边风,还是不难的。 孟长安转忧为喜,在原地踱步半晌,拍掌道:“我也去打点打点!” 只要这事也闹起来,朝堂上就不会只有他的事备受瞩目了。 这样一来,孟九安的人一定会分神去处理那女人事,他就有了运作空间。 到时候该杀的人杀了,封了口,事情就慢慢能解决了。 对,就是这样。 “你别蠢了。”孙章慧叫住他:“这件事你别再插手,若是叫人察觉,又该往你身上泼脏水。” “是是是!母后思量的对,那我这就去处理私炮房的事。” 他跨出去,季时宴也转身跟着他出门。 “哎,季萧!” 孟熙苑刚想追上去,被孙章慧一把扯了回来。 “你还嫌今日宫里的话柄不够多?华妃容妃几个,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还想跟他搅和在一起不成?” “他短短两句话,你们就知道该怎么对付孟九安了,这种人脑子好使,我多给他两颗甜枣怎么了?” 孟熙苑望着季时宴的背影,目光中有淡淡的疯执。 “若是臣服在我裙下,往后还不是乖乖替我们办事?” 孙章慧简直被她气笑了:“嬷嬷,将公主给我关回房里去!” 不知天高地厚! 那季萧显然刚进宫不久,但是目光就能如此毒辣,一看就不是善辈。 连她都生出了几分疑惑。 这人当真是个单纯侍卫? 出了凤鸾宫的门,孟长安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临华宫。 他其实存了刻意的心思。 前几日就听母后说过,这临华宫多了个狐媚子。 连母后都说狐媚,可见长相绝对不俗。 男人么,自然都对漂亮女人有几分神往。 不自觉脚步就踏入了临华宫的门。 立刻有宫女迎出来:“二殿下怎么来了。” “本殿下听说你们宫里来了位娘娘,既然是娘娘,那就是皇嫂,本殿下来见见。” 他说罢,眼珠子四处瞟。 银杏往他面前一站,挡住他看向殿内的视线:“殿下,娘娘在养伤呢,近日不便见客,不如等大殿下回来,再相聚一见?” 孟长安拧了下眉,刚要开口骂,却听见一阵锁链的响声。 紧接着,一个女人从屏风处探出头来:“谁来了?” 眉目如画,风华灼灼。 而她露出半边的脚上,赫然被锁了个铁链! 呦呦鹿鸣: 季时宴:讨厌跟蠢货打交道,还要我手把手布局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把她丢下去 孟熙苑喜笑颜开:“今年的新侍卫里头,有个特别优秀的!” 她揽着孟召进了临华宫的门。 霎时间,院子里头跪了满地的宫人:“陛下圣安!” 今日这后宫,是注定热闹了。 孟召毕竟是皇帝,眼睛一扫也知道临华宫出了事。 否则怎么会有人匆匆要将他请来? 院里头一帮侍卫弓着腰,受过伤的样子,有几个还捂着胸口。 孟召站定:“这是怎么回事?” 孟熙苑方才就听来通报的下人说了,说季萧仅仅用了一招就把临华宫十来个侍卫击倒,简直震惊了所有人。 她哪里忍得住不过来看看? “父皇,我方才不是说了今年有个特别出彩的侍卫么?他一招就将这些阻拦皇兄的侍卫打到了呢!” 一招? 孟召的眼神挒过地上的几个人。 此时殿内的孟长安听见消息,匆匆迎了出来。 他手上,居然抱着个昏睡不醒的女人。 孟召一看就皱了眉。 他的儿子,个个性格怎么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外界对孟九安的争议颇大,都觉得他那个大儿子不是个手段光明磊落的。 更有谣言说他杀人不眨眼。 他认了,也知道孟九安从小因为出身问题,养成的性子就怪异。 但是不能否认他能干。 边关交到他手上的近十年,算的上是稳妥。 孟九安能保上阳无外患。 而面前这个二子呢,出身尊贵,被皇后惯的与他妹妹都有些骄纵。 在政事上的话,确实差了孟九安一大截。 虽然是嫡子,他也一直没有封太子。 就是觉得这个儿子的性子不稳重。 你瞧瞧,现在还闯入了临华宫,抱着孟九安要的女人跑出来。 这个女人,孟召也有所耳闻。 二十日前刚被送进宫的时候,听说皇后就出面为难过了。 只是碍于孟九安对后宫的威慑还有一些,所以她没有闹出大的动静。 现在闹得要把他请过来,孟召猜,跟今日早朝的事情有关。 以孟长安嫡子和孙家为一派的,还有以孟九安为首的长子一派,一向斗的死去活来。 他门儿清。 但是心底知道,也想当不知道。 他还没老到要让皇位的时候呢,这两个儿子要怎么斗,他看着就是。 两相均衡,也好互相制衡。 想到这,孟召眉不动声色地一挑。 这点表情变化可没有瞒得过季时宴的眼睛。 上阳皇帝他略有了解,表面温和,实则心思颇深,否则也生不出孟九安那种狐狸来。 那孟长安就没有遗传到他身上的狡诈,一根肠子直来直去,想什么都在脸上。 孟召这人,不过是看他两个儿子斗法当好戏而已。 他既需要孟九安为他驻守边关,又需要孟长安母族孙家的势力支持。 所以即便今日朝堂上发生了孟长安那件事,他其实最后都会轻拿轻放。 或许也正在等着孟长安整这一出呢。 闹得越乱,他看得戏就越精彩。 “父皇!”孟长安声音高昂:“您看看,看看皇兄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抱着卿酒酒也不跪了,恨不得将人怼到孟召面前,让他看看他皇兄的罪证。 孟召瞥了一眼,看见那紧闭双眸的女人难掩丽色。 倒是有几分令人移不开眼。 他开了口:“干了什么?” “他私藏美人!”孟长安义愤填膺:“还将人锁起来!若不是我来的及时,这美人就要被人打死了。” 虽然人是晕过去了, 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受过什么虐待的样子。 卫行云是找孟召来撑腰的,可不是让孟长安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 他噗通一跪,神情冰冷:“陛下,二殿下这些话都没有根据,我家殿下带回的这个姑娘,实属殿下心爱,根本不是二殿下说的什么囚禁!” “你还狡辩!她脚上这伤痕是什么?脖子上也是被你们的手刀劈晕的痕迹!你看看,要不是心虚,又何必把人弄晕!” 卫行云一派冷静:“姑娘身子骨不好,需要精心修养,殿下走前交代过,要让她好好待在临华宫里,宫人伺候的时候怕出差错,这才——” “你放屁!” 孟长安手抱酸了,一回身这四周又没有脱手的地方,于是只能将手上的人往离他最近的季时宴手上一塞。 “你抱着先。” 随即他撩起袖子,摆出理论一通的架势。 手里猝不及防多了一具柔软的身体,若不是反应快,卿酒酒没准就要掉下去了。 季时宴抱紧人,熟悉的属于的卿酒酒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收紧手,几乎将人箍进骨头里。 季时宴这人的力道可怖,从他一招就能治住那一群侍卫就可以看出。 卿酒酒在他怀里似乎只有小小的一团。 季时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分别两个月,过往的所有历历在目。 两个月零十一天,分别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揪心。 现在人在怀里,季时宴莫名的心就安了 甚至有些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唇缓缓往下贴过去。 突然,腹部的皮肤传来一阵冰凉感。 接着——狠狠一拧。 季时宴吃痛,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卿酒酒那两只拧他的手指快速收了回去,眼睫一动不动,继续装死。 竟然醒着?! 卿酒酒心说当我是死人吗,被人又是抱又是吵的,死人也该被吵醒了。 更何况她感受到了什么?! 季时宴! 这狗东西竟然在上阳皇宫! 他阴魂不散吗,怎么她在哪里他都能找到。 而且每次都是这种,她陷入险境的时候,他都会恰巧出现。 瘟神还是菩萨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本来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儿,找不到出路,莫名多了一个人在身边,知道他不是想要害你的,莫名就多了一点安定。 季时宴的气息还萦绕在鼻尖,惹得卿酒酒莫名烦躁。 “季萧!”那边孟熙苑不干了,跺脚怒吼:“你把她丢下去!” 呦呦鹿鸣: 都是千年的狐狸 第二百三十章 勾结谋反 孟熙苑一声怒吼猝不及防,让卿酒酒吓了一跳。 她脖子上被人劈了个手刀还痛着,脑袋也痛着,脚上也痛着。 简直暴躁的想打人—— 她现在要不要醒过来? 卿酒酒在盘算着,自己要是亮明自己是大周人,季时宴的前妻身份,面前这位上阳皇帝会是什么表情? 这几年大周与上阳水火不容,被季时宴和孟九安折腾出来一个国仇家恨。 两边都恨不得吃了对方的国土据为己有。 要是自己说是季时宴那个短命的王妃,想来是落不到好的。 原本指望那个孙皇后能手段利索点,查到她是大周人之后,为了跟孟九安对着干就把她赶出去。 可现在看来,显然失策了。 这皇后的权势,还不如孟九安宫里的宫女们威慑力大。 真是气笑了。 “那怎么行?”孟长安一听孟熙苑的话,自然不同意,瞬间忘了自己要跟皇帝说什么,转过来瞪孟熙苑:“你疯了,美人儿能扔地上么?” 孟熙苑见季时宴站在原地不动,一点不听自己的号令,不干了。 她自小占有欲就强,身份地位的原因,从小谁都得让着她,就没有她看上的东西还要让给别人的道理。 这会儿季萧抱着孟九安那个皇妃,她当然站不住。 这人是她好不容易今日在侍卫所看上的,这么多年皇宫里头也没有出过让她如此一眼惊艳的人。 凭什么去抱别的女人?? “你把她给本公主丢掉!”她跺着脚去拉扯季时宴的手,面上都是怒气:“放手!” 谁知道对方的力道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双手臂固若铁桶,竟然纹丝不动。 “孟熙苑你又发什么疯?”孟长安服了:“现在的事情重点是他抱着美人吗?我都没有意见他抱着美人,你在这急什么?” 任凭孟熙苑的手怎么扣,季时宴抱着卿酒酒的手连一丝放松都没有。 这让孟熙苑更是怒上加怒,手扬起来就往卿酒酒脸上招呼过去:“贱人,你装睡是不是,给本公主下来!” 孟熙苑的丹蔻很长很尖,卿酒酒的脸又没有遮挡。 这一下要是抓过去,非得见血毁容不可。 季时宴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不悦,在孟熙苑手伸过来的瞬间,抬手就是一推。 ——孟熙苑直接摔在地上。 周围的声音全没了。 原本孟熙苑叫嚷的声音也都戛然而止。 卿酒酒:“............” 你妈.的季时宴,你推的人是谁?? 那是上阳公主,一听就刁蛮任性,对你似乎情根深种的公主! 你现在就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卫,你不要命能不能别带上我! 卿酒酒只剩下满腔脏话。 而现场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季萧的胆子如此之大。 就连孟召也愣了一下,自己那一向耀武扬威从来都是呵斥动辄斥责惩罚宫人的长女,竟然被人当众推倒在地。 “啊!!!!!!!!!” 孟熙苑自然忍不了! 孙章慧脸色难看,方才孟熙苑的举动已经足够丢脸的了,这会竟然还被人推到了。 旁边围观的人还这么多,她一个国母脸上都挂不住。 “来人,给我将他押起来!伤害公主,还有没有王法了!?” “还有这女子,来路不明,还是个大周人,因着她惹出了多少乱子,我看孟九安就是想霍乱宫闱,什么不三不四都敢带回来,来人,给本宫都押下去,关进天牢里!” 什么?! 孙章慧呵斥完,四周的侍卫纷纷围上来,长枪一架,都横在了季时宴的脖颈上。 他虽然抱着人,但是要反抗也不在话下,但是刚要动作的时候被卿酒酒扯了下袖子。 因此他又不动声色地安静回去的了。 任由人将长枪横在他脖子上。 虽然还是觉得打一顿爽快些,但是卿酒酒既然不让,他就不动了。 “母后!”孟长安错愕了,只是因着自己将美人给季萧抱了,就要闹到将他们关进天牢? 季萧可以,但美人儿绝对不行! 孟熙苑也愣了,原本她还气的要死,从没有人让她受过这种罪,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些狗奴才一定会在心底笑话她的! 可是母后说要关他进天牢? 那怎么行? 就算要罚,也应该是她亲自罚。 “母后!”孟熙苑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不行,有错的是大皇兄带回来的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要关季萧?” 孟长安看向自己妹妹:“美人都昏过去了,她有什么错?” “她长成这幅样子,不就是专门出来勾搭男人的?孟九安被她迷倒,你也是,季萧也是,要不是你把她塞到季萧手里,季萧怎么会推我?” ...... 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阳皇宫里的皇子跟公主都的是三岁小孩在玩过家家。 孟召本来以为过来什么事,可他这两个儿女竟然就当着他的面就这么吵起来。 吵得他头疼。 他案上还一大堆奏折要看,实在没工夫在这儿耽误着看戏。 “好了!” 一声呵斥,让争吵不休的孟长安和孟熙苑都立马住了口。 忘了他们的父皇还在这儿。 孟长安更是脸色一变,方才自己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跟孟熙苑吵架来的。 孟召扫了那个抱着人的高大侍卫一眼:“你是今年刚进宫的?” 季时宴点头,面无表情。 孟召又扫向他怀里的那个女人,长得确实好看,天姿国色。 难怪会让孟长安也跟着昏了头。 “这是老大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吧?”孟召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还真是红颜祸水。” “陛下!” 孙章慧心底都被自己这一双蠢货儿女气翻了,却又不得按捺住:“这女人刚进宫时,臣妾特意过来关照过一番,那时候她醒着,亲口告诉臣妾,她是大周人。” 孟召脸色一变。 大周人? 皇后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继续往孟九安身上引火:“九安他将一个大周人带回皇宫来,还捂着不让人见,陛下,他是不是——”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凡是听见她话的都知道,后头定然是要说勾结谋反四个字。 季时宴不动声色地压了一下嘴角。 这皇后还真是靠权势上位,这么多年也不琢磨一下上阳皇帝的性子。 据季时宴了解,这个皇帝平常都是一副和事老的模样,但其实多疑的很。 而且他不立太子,就是为了平衡孟九安与孟长安的势力。 皇后要是越给孟九安扣帽子,他越会看皇后不顺眼。 蠢笨。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弄死他 孟召的脸色果然变了:“皇后想说什么?” 想说孟九安带了个大周女回来就是为了勾结大周要反他? 这究竟是草率还是故意针对? 区区一个女人而已,皇后已经有孙家这么大的势力,还要往孟九安头上扣帽子。 若是真能掀起什么风浪,这女人还会被弄得不省人事在这儿的? “哼,”孟召冷笑:“皇后啊,你是不是整日在后宫太闲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怒,方才孟熙苑他们闹成那样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孙章慧心里一慌,赶紧跪下来:“陛下明鉴,臣妾只是、只是怀疑......” “怀疑?你也知道是怀疑,你身为国母,身为九安的嫡母,不知道平衡他们兄弟的矛盾就算了,还掺和着他们几个小辈胡闹!你是不是就想让后宫越乱越好?” “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希望后宫和睦,可是——” 孙章慧浑身都颤抖起来,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将孟九安拉下马就算了,反造这么一顿呵斥,心里当然不服。 “行了!你的性格朕还不清楚,成天就整这点事,你看看长安和苑儿两个,乌泱泱的,一点皇子公主的礼仪都没有,成什么体统?” 猝不及防被点名,孟长安和孟熙苑撇着嘴不服。 尤其是孟熙苑,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训斥过,即便被训斥也是要回嘴的。 “父皇就是偏心大皇兄,他带回来的女人您毫无条件就信了,万一就如母后说的,她的身份对上阳有威胁怎么办?母后将她发落天牢,我看才是对的!” 孙章慧瞪她:“苑儿,闭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孟熙苑这翻话,着实大逆不道了一些。 孟召看着自己平时宠爱的长女,冷笑:“你是说,你母后当着朕的面就要将人发落入天牢,是对的?” 他堂堂皇帝还在这儿,皇后连他的脸色都不看,就敢率先发令,将他放在哪里? 孟熙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本就来路不明,难道不应该关进天牢,让刑部那些人审问一番吗?” 孙章慧简直听不下去,差点气血翻涌被气昏:“孟熙苑,你给我闭嘴!” “我凭什么闭嘴!?”孟熙苑越说越生气,居然还对着孟召叫板起来:“父皇你维护大皇兄也太过头了,还是说您其实不是维护大皇兄,而是、也看上这个大周女了!” 卿酒酒暗叹,真是个不可多见的蠢货啊。 这人要不是皇后生的,早就在宫里被人整死了吧。 还是说被季时宴迷昏头了? 一如当年的卿秀秀,自我情节过剩。 季时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他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么细微的动作,那正在剑拔弩张的一家四口毫无察觉。 而卿酒酒感觉季时宴又俯下身,唇角微微擦过她的鬓发。 这该死的似有若无,像是故意又像是无疑的撩拨! 她气坏了,却又不敢动。 现在醒过来,那可就成瞩目的焦点了,她一定会被那皇后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 那方孟召果然动了怒:“孟熙苑,是不是朕真的太宠你了!” 他一发怒,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跪下来,几个太监更是害怕。 “陛下息怒!” 孙章慧跪伏在地上,蹒跚着到了孟召面前,求道:“陛下,苑儿不懂事,但她向来是个直肠子,她、她没有那个意思的,您千万不要生气!” 但是已经晚了,孟召这气生的不小:“将她带回她的宫里去反思!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一步!” 孟熙苑哪里肯,当即就要反抗:“父皇,凭什——啊!” 孙章慧哪里还容她在这添乱,只是闭门反思已经是皇帝的退步了,再闹,今日定然收不了场了。 所以她快速起来,再孟熙苑手上狠狠拧了一把! 接着立刻招来自己的嬷嬷:“将她给我带回宫里去!” 随着孟熙苑骂骂咧咧的声音走远,现场的气氛没有一丝放松的。 孟长安已经知道怕了,他父皇是真的动了怒。 此刻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父皇,我......” “你也给朕回去反思,为了个女人,将你皇兄的宫殿弄得乌烟瘴气,还有没有兄弟情谊?” “是,儿臣知道错了。” 孟长安自然不甘心,但是再不甘心,也知道今日是惹恼了孟召。 要是再喋喋不休,定然会跟孟熙苑一样,遭一顿惩戒。 他站起身,服了软:“父皇,儿臣今日确实与苑儿不懂事了,但是这美、这大周女,如何处置?” “什么如何处置?从哪弄来的就给人送回去,有什么,等你皇兄回来再说。” 孟召被孟熙苑气的胸口疼,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扫过卿酒酒脚踝上的伤。 他转而睨了临华宫一干人等:“既然是客,就好好相待,临华宫擅自动用了私刑,自己去领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场闹剧来的荒唐,收尾也荒唐。 卿酒酒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孙章慧看着皇帝走远,脸上的小心谨慎瞬间退散,变成阴狠。 她扫过季时宴,提起冷笑:“你胆子倒是大,连皇子公主的矛盾都敢挑起!” 要不是他推孟熙苑那一下,她也不会气疯了失去理智,因此乱说话得罪皇帝。 今日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反而惹怒了皇帝,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季萧,从第一眼看她就觉得不简单,这会儿还勾的孟熙苑像是着了魔,那怎么行! 让这个季萧再安稳待在皇宫里,早晚得弄出大事来。 她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又扫了那两人一眼,冷哼一声带着嬷嬷走了。 嬷嬷慌张地跟在她身边:“娘娘,怎么办?今日陛下明显是生气了,这大周女.....” “先不管这大周女了,那个季萧,你多找几个人,弄死他。” 孙章慧阴狠地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真不怕死吗! 孟长安左瞧瞧右望望,见自己挑起的这个事端,终究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他既沮丧又憋屈:“都怪孟熙苑!” 随即又看向季时宴:“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将人放回去,免得一会更惹得父皇不悦。” 卫行云在一旁虎视眈眈:“不劳烦二位了,将人给我吧。” 他现在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侍卫,就是自己那日在城门口切磋过的那一个。 唯一能在他手下过三十招的人。 他上前一步,要从他手中接过卿酒酒:“给我。” 但是这人显然不识相,抱着人站在的那儿一动不动,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如同野兽一般的攻击性。 怎么回事? 他心有狐疑,可是这个人当时也让他起疑,所以格外留意,还派人去查了他的身份。 结果回来的信息,证明这个人身世确实没有问题。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个正经的上阳人。 所以他才打消了疑虑,并且渐渐忘了有这号人物。 两人面对面针锋相对,四目相对间,似乎有电流闪过。 卿酒酒紧闭双眼,莫名觉得四周气氛紧张。 这个卫行云她见得多了,似乎是孟九安身边很信任的心腹,临华宫的上下都是他在打点。 但是卿酒酒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他,所以他应当也不认识季时宴才对。 要是认出了季时宴——那正好,将这瘟神拖去杀了。 她心底愤愤地想,接着抱着她的季时宴动了起来。 ——没有将她交给卫行云,而是重新走近了临华宫,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季时宴脚长,走路带风,后头的人都慢了几步。 因此他有个间隙,将卿酒酒放在枕头上时,垂头飞快亲了她一下。 卿酒酒:“......”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飞快地呼起一个巴掌,带着厉风,‘啪’一声巨响,拍在了季时宴的脸上。 “登徒子!” 跟进来的孟长安和卫行云都一愣。 就见刚刚那位睡美人醒了,正瞪着眼,目光犹如要杀人一般。 “咳——”孟长安急步上前:“美人,你醒啦?那个,能听懂我说话吗?” 卫行云也走上前来。 他们都没有看见季时宴方才那个侵犯的动作,以为卿酒酒只是乍一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抱着,所以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大周和上阳交接,两国的语言都是相通的,卿酒酒倒是希望自己听不懂。 这一番折腾,让她心累。 但她也只能装出刚醒的样子,怯生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你们的是谁?” 刚才打季时宴打爽了,手掌心火辣辣的疼。 真亏本。 “啊哈,我是孟长安,上阳国的嫡皇子,你听说过吧?你被我皇兄撸到皇宫来,着实是对你不住。” 他还道起歉来了? 卿酒酒双眼空白:“原来你就是上阳的二皇子,还真是俊俏。” 夸人这东西她张口就来。 方才那皇帝松了口,主动为她解了临华宫的限制,想必往后就可以在皇宫自由行了。 而这个二皇子看起来就傻,应当很好忽悠,她当然要攀关系利用一二。 难不成指望旁边那个瘟神么? 但是瘟神显然因为她的那句话,冷了身上的气场。 头顶有两道灼热的视线,就像是两颗钉子一般戳着她。 她夸人关他什么事?! 孟长安一听这话,果然喜笑颜开:“你才是国色天香,姑娘,你头还疼吗?” 卫行云身形一动,挡在卿酒酒面前:“二殿下要不还是回去吧,免得一会陛下找起来。” “卫行云,父皇都已经下了解除的禁制,本殿下如今是客,你就是这么招待的?” 是客还好了,这人显然是来挖墙脚的。 方才那一通闹,表面上看似乎是临华宫占了上风,可其实呢,卿酒酒往后行动自如,更难掌控。 皇帝看似罚了皇后,但其实禁足只是轻之又轻的惩戒。 他或许巴不得皇后跟孟九安对干起来,或者说希望孙氏与孟九安的人在前朝干起来。 往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两边斗的越狠,皇帝的收益才越大。 卫行云不禁忧心,找到他家殿下的事更是迫在眉睫。 也不知道殿下如今究竟在什么地方。 “既然殿下是来做客的,就去前殿吧,娘娘与殿下的主殿,您待着不合适。” 孟长安烦的要命:“别说的孟九安人在宫里似的,她在你们临华宫,又是被锁又是被劈晕的,你们要说孟九安真多心爱她,本殿下才不信,还不快去拿药箱来!” 银杏早就被今日的阵仗吓坏了,见皇帝也并没有要管这位娘娘的意思,还放任她在宫里,她哪里还敢薄待。 已经叫了宫女去拿药箱过来。 孟长安急着在美人面前献殷勤,一把薅过了药箱。 但他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知道要怎么给人上药,别说上药,他连药都认不全。 两眼一黑,他求助在场唯一与自己气场相合的季时宴:“季萧,你认得药么?” “认得。” 手里就被塞进来药箱。 孟长安拍拍他:“那你就给姑娘上药,好好上,她脚上破皮的地方,看着本殿下可心疼了。” 银杏上前要去抢:“这怎么能劳烦你们,还是奴婢来吧。” 季时宴躲过她的手,已经垂头拆了个绿色的药膏。 又将卿酒酒的赤脚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刚刚被打了一巴掌,这会儿颇有不计前嫌的意思,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怕弄痛卿酒酒,动作轻轻的。 卿酒酒原本想挣扎将自己的脚抽出来,她简直觉得孟长安这个人是个二百五。 管闲事还管上瘾了。 谁要瘟神帮她上药啊。 可是她刚一动,脚丫子就被人攥紧了拖回去。 借着上药的方便,季时宴甚至用指腹在她脚底刮了刮。 一股酥麻的刺激传遍全身。 卿酒酒差点一脚将他踢出去。 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从来都没开心过 是夜。 宫中闹腾了一日,终于在入夜后安静了下来。 只是就算安静,四周围似乎也充斥着危机,森严的宫殿在月光下,发出渗人的冷厉的气质。 一队巡逻的侍卫匆匆而过,拐角处,一道红色的的侍卫袍角被气流掀起来,又迅速湮没下去。 等脚步声渐远后,他才从暗角出来,身形极快,又拐进了另一道墙角。 前面就是临华宫。 平日里把守森严的临华宫,今日却显得格外的空寂。 门口的侍卫虽然站的笔直,但是仔细看过去,都背贴着墙,垂着眼睫。 那道红色身影迅速从宫门闪进,临华宫内,宫人都不见一个。 大冬日的,天气太冷了。 而且又入了夜,温度就更加低,守夜的宫人都不在屋外。 那道身影此刻站在院子中,鼻子被月光打下一层阴影,虽然带着侍卫帽,可是也挡不住他出色的下颌。 不是季时宴又是谁。 下午孟长安被卫行云三催四请离开了临华宫,他一个侍卫当然也不好多留。 更何况卿酒酒因为他的动作恼的要死。 可是季时宴连句话都没有跟卿酒酒说上,所以满腹不甘。 他现在人在上阳,不能随便亮明身份,不然会引来诸多麻烦。 因为卿酒酒莫名消失,他连燕京都没有回,着急往上阳赶。 因此小皇帝那边定然还对他虎视眈眈。 若是在上阳亮明身份,别说上阳跟大周不合多年他会不会被围杀在这皇宫里。 就算不杀,也该会被上阳皇帝抓起来跟小皇帝谈条件。 两边都恨不得他死,到时候卿酒酒没有救出去可能还会拖累她。 决计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卿酒酒不能有一点危险。 所以他要沈默回大周调兵,是想争取在孟九安还没有消息的时候,发动对上阳的攻战,让他们顾不上这宫里,好将卿酒酒送出去。 但是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来见见卿酒酒,两人最好通一气,不要如同今日一般摸瞎。 当侍卫有一个好处,便是在宫内相对自由。 这临华宫的饭菜他趁机动了手脚,所以今日进来才能如此安静。 路过的太监和宫女如今都昏睡着,他毫无阻碍地到了内殿。 殿外一个守夜的宫女睡得死死的,即便有人从她面前走过也毫无觉醒的迹象。 那药能叫她睡到天亮。 宫灯都已经灭了,内殿就只有一盏发着暗光的汽灯,留了一丝明亮。 床榻上床幔倾覆,看不清里头是否有人。 季时宴步步靠近,走到前,刚要伸手撩开床幔,穆地,背上被抵上了一个尖利的东西。 身后的人力道斐然,往前一戳——若是不躲开就该刺破皮肉,再狠一些,穿透皮肉刺入内脏。 季时宴在电光火石间嘴角一提,根本没有思虑过要躲。 那尖利抵住的地方,正是数月前被卿酒酒一枪击中的旧伤口。 现在那里偶尔遇着阴雨或下雪天都还疼,想必戳开了也是再流一次血。 身后的人似乎格外了解他的伤在何处,手一点没软,直到背后见血,才跟没劲似的,将匕首收回。 但是动作没完,似乎带着满满的愤怒,换了个地方戳。 季时宴干脆笑出声,就跟那匕首不是戳在他身上,那血洞不会让他疼似的。 只是这次,他猝不及防地转了个身。 身后的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拎着匕首,砍了过来—— 她身段清瘦,动作却极其流畅,招招直击他的要害。 只是毕竟不擅长武力,季时宴只是横腿一扫,她就如同一辆急刹的马车,往前扑去—— 眼看就要栽在地上,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腰上突然一暖,被人大掌罩住,带进他怀里。 两人的动静不小,幸好这内殿铺着厚厚的氍毹,将那些声音都隐了去。 卿酒酒恼羞成怒,拿匕首抵着季时宴的胸口威胁:“放开,不然就杀了你。” “看来你一直在等我,知道我会来?” 季时宴唇边的笑意止不住,人却像个神经病,握着卿酒酒的手,竟然帮着她用力将匕首往他自己的心口插入。 “在饭菜里下迷魂药,你倒是比我用毒用的顺手啊,要是让人察觉,我可真想看你被人大卸八块的模样。” 卿酒酒咬着牙,看着这疯子的胸口被自己的匕首刺破,涌出血来。 这人是不是彻底疯了? 她要杀他,他不反抗就算了,还拖着她的手往前怼?? 这要不是疯了都做不出来。 她早在那饭菜端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草药的敏觉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加上季时宴又出现在宫里,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是谁下的。 所以那饭菜她根本就没有吃,看着宫人一个个因为药性昏睡过去,她便躲了起来。 直到方才季时宴进来。 这人的辨识度太高,光看一个背影卿酒酒就能确定是他。 于是毫不犹豫就提着匕首刺上去。 但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躲! 她要是再刺进去一点,戳破心脏,这人就该死在上阳,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神经病。 更神经病的人是自己。 明明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得手那刻怎么就突然手软了呢? 重逢来她跟季时宴接触的不算多,但是每一次,都能很深地感觉到这人跟以前比,变了很多。 从前的疯表现在对她的掠夺,囚禁,不惜一切要满足他自己的控制欲。 而现在呢,显然还是疯的,因为不管自己对他做什么,他都能全盘接受。 在江畔那次,明明杀手都是自己招来的人,可他竟然毫不犹豫就跟着她跳进了江里。 后来在飞狮寨,虽然那傻是装的,但是他明明可以不以身犯险跑进去。 却还是混进去惹得一身腥。 疯子。 她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跟季时宴冤魂不散地纠缠。 自己此时身陷囹囫是因为他,他难道会不清楚孟九安是想用自己来威胁他么? 如果清楚,那还跟着来送死干什么? 搞不懂他。 可要说让卿酒酒相信季时宴对她有感情,又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在季时宴身上栽了多少跟头,难道还真会相信这种迟来的惺惺作态么? 想到这,卿酒酒心口一股戾气油然而生。 她松开匕首,抬脚将季时宴一踢:“你要死出去死,别死在这牵连我。” 季时宴很明显能感觉到卿酒酒身上情绪的变化,就好像自己的举动突然又惹恼了她一般。 他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 从前他以为自己每一次对卿酒酒说,‘你乖一点,我什么都给你’,就是他最大的恩宠了。 可每次卿酒酒听完似乎都不开心。 也不对,是卿酒酒在他身边,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委屈 想到这,季时宴的眸光暗了暗。 如果让他受伤,能让卿酒酒出气,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 但是似乎也不行,反而让她更加生气了。 匕首被他扔在地上,双眼将卿酒酒罩着,目光灼灼:“怎么了?” 他还敢问怎么了?? 卿酒酒懒得跟他扯:“我儿子闺女呢?” 她现在人在上阳,唯一牵挂的就是云琅丸丸,还有药王谷的人。 但是既然季时宴都没事,想必谢时他们应该没事才对。 只是云琅自从那夜江上之后她就没有见过,后来诸多混乱,她难免担心。 “云琅和丸丸都在上阳。”季时宴道:“有专人护着。” “你把他们带来上阳??”卿酒酒激动之下差点破音,脸色都难看起来:“季时宴,你将他们送回药王谷就什么事都没有!” 药王谷好歹已经闻名五洲,江湖上大多人会给药王谷面子,只要送回去,可保他们平安。 毕竟在药王谷,她用的是谢京华的名号,不会有人追究到大周朝廷去,更不会让人想到季时宴。 但他竟然将孩子带到上阳来了? 要是她或者季时宴当真在上阳出点什么事,云琅和丸丸怎么办? “你别激动,我既然将他们带过来,就自然有能力护住他们,孟九安现在下落不明,只要大周兵力在西北打起来,就没人顾得上这皇城的热闹。” 季时宴想要上前一步触碰她,没有触及到卿酒酒的衣角就被她躲开了。 “云琅出生的时候你就恨不得要他的命,丸丸....就更不用说了,跟你没有关系。”卿酒酒惨笑:“你一直对我有种偏执的占有欲,我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季时宴,你是不是觉得孩子拿捏在你手里,我就会对你屈服?” 季时宴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 云琅.....当年出生时候的场景,他历历在目,这些年没一回回想,都会觉得自己残忍。 是,现在卿酒酒对他的猜疑,都是他活该。 但是他确实没有想要用孩子来要挟卿酒酒,不知道自己怎么解释她才会相信。 可是他本就劣迹斑斑,说再多,也遮掩不掉当年做过的事。 他的欣喜变成苦涩:“我没有要拿他们威胁你,丸丸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他们出事。” 他又知道丸丸的身世了? 卿酒酒不认:“丸丸跟你没关系。” 这次不管卿酒酒怎么挣扎都没用,季时宴上前一步,以绝对的力道将她抱进自己怀里:“别跟我赌这种气,云琅都告诉我了。” 她儿子个小叛徒。 不过丸丸是谁的种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好瞒的。 知道了又怎么样,不仅是她,就连丸丸自己也不会认季时宴这个爹的。 她的女儿她清楚,虽然年纪小,也是个犟种,说白了,某些性格简直跟季时宴一模一样。 “放开。” 卿酒酒声音又冷又讽刺:“孩子养大了你倒是知道来跟我抢了,没门儿。” “不跟你抢。”季时宴不放人,唇轻轻擦过卿酒酒的发顶。 知道她脚上有伤,他干脆双手用力一提,将她掐腰抱起来,搂在自己腰间。 卿酒酒简直恼了,自己的身形比他小上太多,挣扎也没有胜算:“季时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放我下来!” 季时宴充耳未闻,快步走到床边,将卿酒酒放上去,自己则在床畔坐下。 他太久没有接触卿酒酒了,重逢以来都是混乱的,话都说不上两句。 中间横插的惊险太多,像现在这样四下无人打扰的机会,是这三四个月来的第一次。 方才只是抱着卿酒酒轻微贴在自己身上,就让季时宴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他坐在床畔,以绝对的身形优势,一只手撑在卿酒酒的身边,缓缓将她压下。 卿酒酒原本是坐着,可随着季时宴越靠越近,她本能地往后弯下腰。 又不是不了解这个禽兽,不会看不懂他眼底刺客闪烁的危险是什么东西。 人的意识很可怕,卿酒酒几乎在这样的瞬间,仓促回忆起过往在海棠苑的种种。 因为凤凰胆而产生的不可抗拒的依赖,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让她从心底对季时宴罩上一抹恐惧。 可怕,心悸。 她太熟悉季时宴这个人骨子里带着怎样的暴戾了,如阴鸷的阎罗。 就算自己再无情,也不可能忘记那种恐惧。 卿酒酒也不是故意,但是她眼眶中此刻出现一抹朦胧水雾,像是陷进噩梦那般,带着隐忍的崩溃:“别碰我!” 短短三个字,让季时宴猛然惊醒。 他看着自己身下的人,让他这几年魂牵梦萦,却又无能为力找回的人。 在他面前红了眼。 心里像是被剖开一个洞,露出原本就没有长好,血淋淋的伤口。 比那颗子弹射过来的时候要疼,比卿酒酒将匕首扎进去要疼。 甚至比当初他在海棠苑烧焦的那方天地里,抱着那具冰冷的焦尸都要疼—— 堂堂大周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动辄三军惊恐,跺跺脚五洲都要震一震的承安王殿下,被这样的心痛催弯了腰。 在心爱的人面前丢盔弃甲,慌乱地去抱卿酒酒:“别哭。” “是我错了。”他一遍遍轻吻过卿酒酒的发顶,不敢再动:“不要哭。” 卿酒酒原本没想哭,她当年被季时宴虐成那样都没有想哭过。 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眼珠子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样,热胀的总想流眼泪。 她不断推季时宴:“松开,谁要你抱?你到底来干嘛的?” 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卿酒酒忘不了过去那些伤害,接近都会有ptsd。 这个人却像是想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能么? 几句温情的关怀,还当她能忘掉过去的一切? “好了,”季时宴确定卿酒酒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了,也不敢再惹她,将她放开了,该坐为蹲。 “你在孟长安面前能不露脸,往后就都别露,至多十天,沈默那会有动静,到时候趁乱,会有人安排你出宫。”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吃醋 卿酒酒原本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听见他的话,瞥了他一眼:“你在上阳皇宫都还有人?” 想想也是,季时宴这种前年老狐狸,他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他跟孟九安两个都是前年的狐狸,互相都对对方掌握的死死的。 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就是她很奇怪,孟九安怎么笃定季时宴能为了她以身犯险,达到他的目的? 要不是季时宴现在在这儿,她恨不得指着孟九安的鼻子嘲笑他,神经病想太多。 但是现在她笑不出来。 “我不用你,没有你我也可以从这里出去。”卿酒酒用脚踢开他:“还有谢时和徐白呢?他们回药王谷没有?” 卿酒酒不是在放狠话,她说自己可以从这里出去,是实实在在想到了办法。 下午她是看明白了,那孟长安就算有嫡皇子的身份又怎么样? 他头脑显然不太行,能在宫中霸道横行,也不过是因为皇后背后的娘家实力抗打而已。 而且那皇帝孟召显然也对这个儿子多有了解,或者说他了解,但还是想看皇子们为了皇位相争的。 他显然是还不想让位,但是朝局中,有争权夺利才能显得他这个皇帝的平衡的作用来。 孟长安跟孟九安的智商显然不在一个等级,皇后就算权势再大,也只是个喜形于色的国母。 那个公主就更不用说了,一条肠子通到脚,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 就这样,斗的赢孟九安才怪。 但她却可以想办法帮他们。 卿酒酒好歹是个现代人,对这些拙劣的宫斗,她虽然不屑但不是不会。 如果能帮孟长安赢得皇帝的信赖和偏向,那她要离开的话,孟长安就可以帮她了。 “谢时和徐白还没有消息,”说到这个季时宴眉心紧皱:“派了很多人手出去,却始终搜寻不到他们三人的下落。” 三人? 卿酒酒想起那个伪装成宋旬的孟九安:“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宋旬就是孟九安?” 什么? 这个季时宴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稍微有些错愕:“那个一路跟我们从飞狮寨出来的宋旬?他是孟九安?” 但是不往这想还好,卿酒酒一旦提到,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就都浮于水面。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孟九安当时就可能在他们身边。 虽然对宋旬起了疑,但是谁能想到他能够将身份伪装的这么彻底? 更何况是从被谢时捡回药王谷起,这人估计就已经在潜伏暗中观察他们。 又在飞狮寨时,当真能凭空变出一个山庄来,这在任何人看来,宋旬有没有问题不说,这个身份总该假不了吧? 没想到...... 季时宴一点就通,迅速想到了卿酒酒被抓的经过。 “那时候谢时让他离开,他其实先找到了你,把你交给手下带回,又返回去想要杀我,是么?” 卿酒酒点头:“他出手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失去意识那一刻,她其实最担心的人是谢时。 也包括现在,担心的人还是谢时。 要说他们这一群人被一个孟九安耍的团团转,其实被骗的最惨的还是谢时。 本来就有杀父杀母之仇在身,可他对‘宋旬’这个人却是付出了百分百的信任。 可现在,季时宴说他们还下落不明。 “谢时不会出什么事吧?”卿酒酒抓着季时宴的袖子,有点着急:“你知道他身份的对吧?当年在小皇帝身边的内侍,他父母的死,跟孟九安有关系。” 其实对于季时宴来说,谢时是谁根本不重要。 时醉还是谢时,在他眼里都是个陌生人而已。 但是他想起了当年年宴,孟九安被刺杀那件事。 “当年你在舞乐殿躲藏,刺杀孟九安的人就是时醉吧?你不肯开门,一个是因为席越在里面,还有一个,是时醉当时也在里面?” 没想到旧事重提,卿酒酒错愕了一瞬,是因为季时宴的敏锐。 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点就通,任何蛛丝马迹都能串成一件事。 不过没什么好否认的,当年觉得很危险,或许会危及性命的事情,现在物是人非,要追究也不可能, 卿酒酒点了点头。 季时宴额角的眉又皱的深了一些,谢时这个名字,在卿酒酒和丸丸的口中出现的频率都太高了。 丸丸认定他是爹爹,接受他显然比接受自己要多的多。 这么多年他没有在卿酒酒身边,陪着她难产,陪着丸丸长大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谢时。 ……所以是不是就连卿酒酒心里对谢时也是有着别样感情的? 四年前从燕京逃出来,孤苦无依的卿酒酒,创办了药王谷,必定经过很多艰难的时刻。 光是生丸丸,听钟欣欣形容就是九死一生。 他还不知道丸丸身世的时候,甚至真的怀疑过,卿酒酒或许已经有了新的男人。 那个男人或许是谢时。 反正不是他,他只会带给卿酒酒苦难,让她痛苦。 换成谢时或者任何人,卿酒酒都不会再一次承受曾经的那种痛苦。 他那天跟丸丸说,谢时不会想娶卿酒酒,那卿酒酒呢? 她在感情方面,得到的从来都是不好的。 可谢时曾陪着她经历风雨,陪伴在身侧这么多年,连丸丸都特别喜爱他。 卿酒酒难道不会动心吗? 会不会…她心里其实已经装了谢时了。 自己来晚了吗? 随着季时宴的脸色越来越差,卿酒酒不禁狐疑,难不成谢时他们出了大问题? 季时宴为什么这副表情? “谢时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季时宴冷声:“没有。” 他不想对卿酒酒冷脸,但是现在越想越不对,总觉得卿酒酒对谢时有什么。 否则态度怎么会这么着急? 他做不到好声好气地回答卿酒酒关于谢时的问题。 而且很想冲卿酒酒吼,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别的人想都别想! 但是又不敢。 看来得找个时机,先到谢时,进行一番‘教导’才行。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没有你这个表情?”卿酒酒不信:“你详细跟我说一下,那天晚上后来你们是怎么脱险的?为什么你在这儿,谢时跟徐白却没有下落?” 不是卿酒酒要怀疑,而是季时宴这个人以前就做过太多这种不让人信任的事情。 在她身上就算了,药王谷的人是她的家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根本没法去想后果。 谢时跟‘宋旬’在一起,如果孟九安发现谢时彻底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怎么样对他? 他那个人,比起季时宴来,又能好到哪去? 都是运筹帷幄唯利是图的人,一旦谢时在他那失去价值,保不齐就会动手杀害。 而且季时宴提起谢时的时候语气总是很差,这让她不得不忧心,是不是季时宴故意视而不见的。 他嘴上说着谢时下落不明,实际到底派人去找没有? 季时宴看懂了她眼底的怀疑,心底的不悦直冲天灵盖:“你这样想我?” 他又有挫败,更多的是愤怒。 在谢时跟徐白这件事上,他确实派了大量兵力去找,没有结果不是说谎。 卿酒酒竟然以为他是在骗她? “那一日谢雨带着援兵赶到,对容锦的威胁不过是眨眼之间,我的注意力都在容锦身上,所以飞奔上前控制了容锦,哪知道有人突然对谢时出手,徐白为了谢时扑上去,宋、孟九安也是被人踢下山崖的,等我们要去救,他们早没影了。” 季时宴说着,心底的戾气越发沉重。 他紧紧盯着卿酒酒:“你觉得我会故意害他们?” “你不能否认,当时你不知道 宋旬是谁,如果你知道,你可能就不会管他们几人掉下去的生死,是不是?” 卿酒酒不甘示弱,她知道季时宴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这个人在权力上有多不分公私。 如果他知道宋旬就是孟九安,还会派人下去搜救么? 谢时于他而言,可以算毫无瓜葛。 他自己方才也说了,谢时于他来说,连个有瓜葛都算不上。 就算当年曾经相识一场,但是他连小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当年连个人物都算不上的谢时呢? 卿酒酒如此笃定,也不过是深谙季时宴的为人而已。 季时宴听完,又重复了一遍:“你这样想我?” 他原本不想生气的,尤其是对着卿酒酒。 重逢之后他就一直告诫自己,绝不可以卿酒酒生气,再让她伤心。 可是她说的话却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还误会他不想救谢时。 他怎么可能真的不救,那个徐白,当年还在燕京京宅,卿酒酒还是谢京华的时候,就跟在卿酒酒身边了。 他知道卿酒酒这个人念旧情。 不然当年怎么会因为云琅三番两次遭到他的威胁? 他了解卿酒酒,她是个很长情的人,除了对他以外。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我会帮你找到徐白谢时的,我说的是认真的。” 卿酒酒冷哼:“你最好说到做到,还有,你爱待在哪里是你的事,你要留在这个宫里也不关我事,但是,我不需要你救我。” “你真想靠那个孟长安?” 季时宴再也受不了,一把抓过卿酒酒的肩,企图让她清醒:“他看你的眼神你还不明白吗?根本不清白!” “要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承安王殿下,我就并不劳你费心了吧?” “你为什么情愿求一个陌生人,也不要我的帮助?我就那么让你不能忍受?” 卿酒酒一把扯下他的禁锢,有点无奈又有点烦躁:“你觉得呢?换成你是我,你怎么想?” “季时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诸多纠缠,但是你不觉得可笑吗?” 卿酒酒指了指他身上刚刚自己弄出来的伤,甚至伸手剥下他左边的衣服,显现出腹部的几道旧伤来。 季时宴不愧是个征战南北的人,身上的伤不计其数,新的旧的,在白皙的皮上痕迹斑斑。 然而他身上有几处伤还都是卿酒酒亲自给的。 右上腹,心口,肩胛。 每一道伤都可以代表他们之间的纠葛,孽缘,还有不能解开的心结。 卿酒酒按着他胸口那处。 冰凉的指尖让季时宴产生一种战栗的情绪,虽然冷,可是他无法抗拒。 “我跟你,我们之间永远都会隔着这些东西。” 卿酒酒仰头盯着季时宴,说出的话温情,但是如同她的手一样冰冷:“你做过的,我做过的,都会在我们身上留下痕迹。” 有些话她很早就想说了。 在四年前王府,季时宴抱着她说,等他从滨州回来就带她去一趟江南的时候。 在飞狮寨,无论他是装傻还是真傻,说她是他的妻子的时候。 季时宴好像总是想抬抬手,就觉得可以抹掉他们之间过往发生过的所有伤害。 “你身上的伤疤不会恢复如初,我对你的偏见也会一直存在,季时宴,除了孩子是我们之间断不掉的纠葛以外,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想再跟你扯上任何的关系!” 卿酒酒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残忍,她只是说了她一直想说的话而已。 但是季时宴的脸色却一寸寸灰白下去。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严重伤害他的事似的。 怎么会呢? 堂堂承安王,呼风唤雨,对五洲权势都能呼来唤去,难道会看不破卿酒酒点名的这些东西么? 怎么可能? 卿酒酒说完,将他推开:“你快走吧。” 自己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季时宴只要不傻,就不会再放任他承安王骄傲的自尊在她这儿找罪受。 天之骄子,哪儿受得了? 他们之间,确实早就应该断清楚。、 现在她没有凤凰胆的掣肘,云琅也长大了,会明辨是非。 至于丸丸,一个女孩儿而已,季时宴更不会放在眼里。 她没有什么能被威胁的,所以没必要再跟季时宴玩四年前的那一套。 她一眼也不再看季时宴,翻了个身侧躺,留给季时宴一个背影。 因此没有看到背后的季时宴,在听完她的话后,脸色灰败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只要卿酒酒没有死,他就总有机会的。 他们经过患难不是吗,卿酒酒难道就看不到他的心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为什么不说 背后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动静。 卿酒酒以为季时宴的轻功又上乘了不少,大概是悄无声息走了。 可等她翻了个身过来—— 那道阴恻恻盯着自己的目光还是叫她吓了个激灵。 这人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还没走?” 语气里有责怪又有无语。 季时宴心说,看,她真的很讨厌我,就连多看我一眼都厌烦的地步。 “你是不是看上谢时了?”季时宴咬牙切齿,声音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还是别的什么男人?” 今晚这觉是并不用睡了吗? 卿酒酒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去,闭上眼,做好了一言不发的准备。 但她这幅样子更加惹怒了季时宴。 身体一轻,卿酒酒被人拉起来,逼迫睁眼面对季时宴。 “丸丸那么喜欢谢时,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小孩子最容易受影响,你看上谢时了,所以她一直喊谢时爹,是不是?” 卿酒酒莫名觉得今夜的季时宴有点胡搅蛮缠,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还有这一面? “是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杀了他!” 见卿酒酒脸色一沉,季时宴又忍不住找补:“先找回来,再杀了他!” “季时宴,发神经给我滚出去发,别在我面前跟个疯子似的!谢时要是有事,我保证你会后悔!” 看,卿酒酒还为了别的男人威胁他。 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季时宴不问的时候生气,问完更生气了。 他低吼:“你不准对他生情!” “凭什么啊?”卿酒酒气笑了:“离了你我还不能再嫁了?你王府里不是还养着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卿秀秀么?” 当年他要娶卿秀秀的时候,又问过她一句么? 卿秀秀各种设法叫她陷入难看境地的时候,季时宴有公正对待过她一回么? 现在他们之间没有关系了,季时宴反而想回过头来管她的闲事了?? 先不说她对谢时只有家人之间的情谊,就是以后出现个张三李四,她要嫁,还要看他季时宴的脸色不成?? 做什么梦呢! 季时宴阴恻恻的:“卿秀秀被圈禁在王府,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处置。” 处置? 卿酒酒愣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你舍得?当年可是跟心肝似的疼,一点委屈都并不叫她受,现在怎么了,转性了?她被你砍下手的时候,你到底怎么想的?” 提到卿秀秀,季时宴眼中闪过深重的杀意。 “你是不是觉得一只手不够,你还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卿酒酒发现自己跟季时宴根本说不通。 他觉得自己是一心记恨卿秀秀,所以才跟他百般拉扯的么? 始作俑者永远都是他,卿秀秀再可恨,可不也是因为季时宴的原因,才闹到最后收不了的么? 她现在不怕得罪季时宴,卿秀秀一条命对她而言也不如眼下所有的事情重要。 决定跟季时宴说明白:“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对你情深不寿,后面是因为那些伤害才离开你的?你觉得只要你弥补了从前对我的那些伤害,我就会不计前嫌,是这样么?” 季时宴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卿酒酒看。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 毕竟嫁给他时的卿酒酒是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 用痴心绝对来形容也不为过。 卿酒酒没办法告诉他,自己不是以前的那个卿酒酒。 除了凤凰胆的作用下曾经短暂地迷失过内心之外,她对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产生过情感。 除了厌恶,屈服,和想要逃离的心情。 怎么可能在那样的压迫下产生什么? 想了想,卿酒酒纠结了一番措辞:“从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可能将迷恋当成了感情,以为自己当真对你情深,但那其实不过是些错乱的情感而已。” “季时宴,从你逼迫我分娩,把我丢入乱葬岗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只会是孽缘。” “我不可能对你产生感情,你也没有支撑我对你产生感情的条件,卿秀秀是一回事,从我回到燕京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只有一个目的,带云琅离开。” 她每说一句话,季时宴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夜里昏暗的灯下,卿酒酒几乎连他唇角的苍白都可以看见。 很奇怪,就好像她可以轻易地伤害季时宴似的。 明明这个人这么强大,也那么残暴。 他怎么可能受伤呢? “还有那次在狩猎场,你放开我手,让我从你面前掉入悬崖那次,你记得吗?” 苍白的唇这下不止是苍白,似乎还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卿酒酒有点无力,主动说:“可能当时我的面具剖开,你只是震惊,没有想放手的意思,但是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在你那只会受到伤害。” 这导致卿酒酒后来对季时宴这个人的出现就只会充满阴影。 “还有往后的种种,凤凰胆,那些逼迫,如果你了解我,就会知道我性格要强,那些几乎可以摧毁我全部的骄傲的事,只会把你越推越远,我本来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你,你觉得我会对产生感情吗?” 时间真是好东西。 当年他们剑拔弩张,坐在一起都只会互相撕咬,现在季时宴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听她说这些。 季时宴张了张唇,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因为喉咙太过苦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回忆是最累人的东西,更何况都是不好的回忆。 卿酒酒想到自己在王府最后的日子,有点痛苦。 “被你锁在海棠苑的那半年就更是,你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圈禁在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屋子里是什么感觉吗?换个人可能早就疯了。” 季时宴的下唇剧烈颤抖了一瞬。 不光是对卿酒酒,那半年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噩梦呢? “我以为谢雨死了,他其实什么错都没有,只是被我叫去救了个人而已,你就要杀死他,我那时候想,那你为什么不杀死我呢?我们俩那样,你觉得有劲吗?” 或许季时宴觉得有的,但是对卿酒酒来说,只有噩梦。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下,卿酒酒那半年其实每一夜都睡不着。 她不说这个:“你想要利用卿秀秀给云琅去蛊,为什么也不说?”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他跟你不一样 敲门声突然传来:“娘娘?您是醒着么?” 银杏的声音! 卿酒酒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去推季时宴:“放手!” 两人之间方才那种旖旎和紧张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 季时宴眸光一暗,杀意一闪而过。 在卿酒酒再一次出声之前,隐身到了殿门后。 银杏的声音有些嘶哑,还伴着几声轻咳,似乎人不舒服,她又叫了一声:“娘娘?” 卿酒酒想起来了,银杏下午来伺候就说要告假,入了冬她染了风寒,发了烧,怕过病气给主子,所以不便伺候。 卿酒酒心底一咯噔,身体不适,很有可能也没有用晚膳。 所以她没有像其他的宫人那般,被迷晕过去。 糟了。 方才自己跟季时宴说话根本没有压低音量,季时宴还激动了那么一两次。 想来是吵醒了银杏,惹得她过来打探。 要是她发现那些宫人现在都有异常,难保她不会拉报喊人来。 “咳——我醒着呢。”卿酒酒捏着嗓子也咳了一声:“夜里口渴,我起来喝水。” 银杏直接推门进来,提着的灯笼放在了外面。 太黑了,卿酒酒只能看到她的手似乎隐在了袖下,握住了什么东西。 想必是已经怀疑上了。 银杏进来,见卿酒酒果然捧着茶杯在喝水,她撇开视线,去看外殿那个睡着的守夜宫女。 “我方才听着娘娘殿里有人声,您是在跟什么人说话?这小桃也是,让她起来伺候您就好了,怎么还睡死了?” 说着银杏便蹲下身去推春草。 但是怎么可能叫得醒,这春草是因为药才昏睡的。 卿酒酒拧着心,在想要是当真被发现的后果。 如果银杏叫来人抓住了季时宴,凭这人的能力,应当也死不了。 最坏的就是她又被锁在临华宫出不去。 心底一番盘算,银杏已经放了手里的春草站起来:“春草叫不醒,娘娘,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说完,银杏还梭巡了一圈内殿。 季时宴就躲在一道屏风后,只要银杏绕过就能发现。 卿酒酒面上一派无波:“我这儿能有什么人进来呀?你是不是发烧没好,听错了?” 殊不知银杏其实已经起疑好大一会儿了。 她睡着睡着就听见不对劲,听见主殿里头似乎隐约有男女的声音。 她会武,所以对声音敏感。 但是也犹疑自己是不是病昏头了,就没立刻起来。 可是辗转反侧,越发觉得不对,这才起来,拎着灯笼查看了一遭。 院子里静悄悄,倒不像有事的样子。 可当她连续喊了几次,都没有听见守夜宫女回应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方才查探春草,果然发现不对。 难怪她觉得今日的临华宫安静的过分。 现在看,外头把守的侍卫应当也是被下了药。 有人混进来了。 现在她手中握着匕首,慢慢靠近卿酒酒的卧卧榻。 “你怎么了?”卿酒酒余光都不敢往别处瞥:“银杏,今夜过后什么事都不会有,你要不还是回去睡吧?” 其实银杏这个宫女人挺好的,做事情尽心尽力,一心为主。 虽然孟九安这个人可恨,但是手下到底无辜。 这个事情她处理的太不谨慎了,竟然连人都不喊一个,就进来查探。 ——对,她并不担心季时宴,她反而担心的是银杏。 如果银杏听她的劝,现在收手当没有发生过别的事,回去睡觉应该还来的及。 要是让她发现季时宴,那就不保证还有命回去了。 季时宴这个人卿酒酒了解的很。 他绝对不会手软。 银杏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娘娘是要我不要多管闲事?” “今夜一夜太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生病告了假,又何必非要进来折腾一番?” 银杏却不跟她打哑谜:“谁进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背后一股杀意袭来——! 那竟然是令人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她在一瞬间就被人掐住了咽喉! 背后的人的脸都看不见,但是如此宽阔的胸膛,应当是个武力颇深的男人! “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银杏感觉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一动。 卿酒酒的话比她更快:“住手!别——!” 然而季时宴本就是个杀伐果决的人,他要杀人,不过眨眼之间。 银杏的脖颈发出清脆的嘎吱声,紧接着,连一滴血都没有,她倾倒在季时宴身上。 季时宴嫌恶般往卿酒酒的方向一躲,垂眸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宫女。 今夜因为卿酒酒而被激发出来的种种不悦,因为杀人才得到了一点缓解。 而当他抬头,却看到卿酒酒拧紧了眉,唇色有点苍白。 他心一软,明白卿酒酒往常都是救人的多,叫她看到杀人定然不忍心。 “我一会将她拖出去,不会牵连到你。” 这算是安抚。 可是卿酒酒显然不吃这一套:“季时宴,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她语气里压着一股风雨欲来的低沉:“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刚刚的话,不止是给银杏提醒,也是给季时宴提醒。 没有必要杀人。 “你生气了?因为我杀了个不相干,但是对我有威胁的宫女?” 卿酒酒冷笑:“你可以不杀她,凭你的本事,弄晕了趁机逃出去,她不会知道你的身份,临华宫今夜没有出差错,她抓不到你的把柄!” 以季时宴的脑子,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但他还是将银杏杀了。 一个宫女的性命在他眼里不过虚设,可有可无,杀了就杀了。 冷血又无情。 她狞笑一声:“你只是今夜在我这儿没有讨到便宜,气不顺,杀了个人你心里痛快,是不是?” 季时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杀了个在他眼中甚至算不上是条命的宫女,卿酒酒也要因为这个跟他生气。 就好像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忍了一晚上,他有点忍不住:“如果今天站在这里杀人的是谢时,你也会这么指责他?” “谢时不会杀人!他跟你不一样!” 再说下去也只是争吵,卿酒酒朝季时宴罢手:“天要亮了,你赶紧走吧。” 他们之间连认知都有问题,聊下去也是徒劳。 第二百四十章 是谁杀的 天亮起来时,临华宫终于有宫人起来活动。 大家都觉得昨夜太怪了,明明一觉睡得很沉,可却睡得很累,起来如同没睡一样。 春草端着温水帕子进来伺候卿酒酒梳洗,笑着打趣道:“娘娘,你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昨夜睡得太累了,瞧瞧您这眼下乌青的。” 卿酒酒对着铜镜,那铜镜中的人果然跟春草说的一样,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她哪是睡得不好,她是一夜没睡。 明明季时宴走的时候离天亮还有好大一会儿,可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一会儿面前是银杏死不瞑目的脸,一会儿是季时宴走之前对她说的话。 他站在逆着烛火的地方,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是声音非常沉。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放弃。” 他没有说不会放弃什么,卿酒酒也懒得琢磨。 但是他前面说,因为自己说过不用人用过的东西,所以他根本没有碰过卿秀秀这件事,还是让她觉得玄幻。 神经病吧这人。 再说碰没碰过,孩子是不是他的,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又没有处男情节。 就算有,那也不是对季时宴这个人。 又不是要跟季时宴过一辈子,关她屁事? 想到他杀人连眼睛都不眨,卿酒酒就更膈应了。 疯子。 疯批。 “娘娘擦下手,您发什么呆呢?” 春草是个口齿伶俐的,也不是口齿伶俐,而是喜欢叽叽喳喳,嘴巴停不下来。 “我最晚睡着,总觉得殿内有人说话,像是做梦又像现实,还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以为咱们殿下回来了呢!” 卿酒酒扯了扯嘴角,扯不动:“然后呢?” “可是早晨起来看又没有,就连银杏姐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大早的就不见人。” 银杏.....卿酒酒也不知道季时宴会将他弄到哪里去。 他这个人虽然手段残忍,但是做事情向来可靠。 危及他自己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娘娘,梳头吗?” 春草见卿酒酒不理自己,又叽叽喳喳地问。 卿酒酒的头发长得好,黑发如瀑,也不是纯黑,在太阳光下闪着栗色。 她这么长时间在临华宫,其实都没有刻意打扮过,一只是简单地挽个簪。 但是今日她有事。 说了有主意的事,这便要去做。 不然哪天孟九安当真回来了,她的苦日子就来了。 “梳吧,给我梳个未出阁的头。” 春草吓了一跳:“啥?可是娘娘你——” 卿酒酒知道她要说什么,孟九安把她放在临华宫娘娘这个身份上,就是在使坏。 她凭什么照着他的安排来? 但是春草肯定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于是卿酒酒解释:“因为你们家殿下还没有给我册封礼,我当然不能梳妇人的头,是不是?” 春草一听,好像....没有毛病。 “梳吧。” 春草干活利索,很快就给卿酒酒梳好了。 还往她的发簪上别了一支粉色的绒花。 她热衷倒腾这些,但是以往临华宫没有女主人,那些侍妾们的位份不高,不需要她们亲自侍候,所以春草没有发挥过。 今日难得,卿酒酒要打扮,还是个大美人。 那春草怎么能放过这个展示的机会? 她还迅速去给卿酒酒找了件相配的粉白宫裙过来。 卿酒酒穿上后,她大张着嘴巴赞叹:“我的天,太美了娘娘!” 卿酒酒长得好,身段又一流,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有令人移不开眼的资本。 也难怪昨日二殿下过来都为她痴狂。 “娘娘,您也...太好看了吧?!” 春草一番惊呼,又问:“您要去哪儿?” 卿酒酒带着她往外走,没有银杏在,春草显然是个好忽悠的:“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既然陛下准我在宫中行走,那当然是要懂礼仪规矩的。” 她们刚踏出了门槛,却见门外慌慌张张。 临华宫的侍卫匆匆进来,后头跟着卫行云。 卫行云面色冷凝,不是很好看,看见卿酒酒,定定的看了她好几眼。 想必是银杏的事情暴露了。 卿酒酒稳下心神,与春草对视一眼,学了她眼中的懵懂:“这是怎么了?” 卫行云上前来行礼:“娘娘早,临华宫的大宫女银杏被人拧断了脖子抛尸在水井。” “什、什么?!” 春草惊呼,几乎四周的宫人在听清卫行云的话后,都忍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 卿酒酒自然也是跟着他们一道。 季时宴这个挨千刀的,杀了人抛尸在水井?? 他是恨不得被人查到吧? 卫行云专注地打量着卿酒酒的脸色,发现她跟宫人们同样震惊,脸都吓得有点白。 这个反应很正常。 银杏虽然是临华宫的大宫女,但是与卿酒酒并没有什么瓜葛。 真要说起来,卿酒酒原本脚上的铁链是银杏亲手绑上去的。 所以,卿酒酒若是对银杏的死有特别强烈的反应,那才不应该。 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应该。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卫行云首先怀疑的当然是卿酒酒,但是卿酒酒没有非要杀了银杏的理由。 这让又有些犹疑。 那边春草的眼泪已经掉下来:“怎么会这样?” 银杏昨日身体不适,告假休息了,所以她才被放过来贴身伺候卿酒酒的。 可是怎么一夜过去,银杏姐姐人就没了呢? 这太可怕了。 “云侍卫,是谁要杀银杏姐姐?她、她根本没有得罪任何人!” 春草说完,不禁又想起了昨日的事:“不对,不是没有得罪人,二殿下,难道是二殿下......” 她一脸煞白,说出孟长安却又害怕地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卿酒酒暗道,开发新思路啊。 昨天孟长安一路要闯入临华宫,银杏三番两次阻拦了过去。 惹得孟长安不悦。 若要真将这事算在孟长安身上,也不能说说不过去。 难不成季时宴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春草都这么想,想必其他人也容易这样先入为主。 不然还有哪个人敢这么大胆,杀了人不毁尸灭迹,还将尸体投进宫里的水井? 卫行云听完,盯着卿酒酒的表情也松动了一瞬。 似乎觉得有可能。 不过他还是问:“娘娘昨夜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或者离开临华宫么?” 春草伤心欲绝,但是不忘了自己是昨夜守夜的宫女:“没有的,昨夜娘娘比奴婢还先睡呢,早晨奴婢也是先起的,娘娘一直都在殿内。”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凤鸾宫不欢迎你 卿酒酒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春草这个丫头能处,有事她是真扛。 莫名想起了小桃,离开药王谷太久了,小桃人还在药王谷,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不在,药王谷一切正常没有。 回过神,卫行云似乎思索了一番,又问道:“娘娘去哪儿?” “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昨日都露脸了,若是不按规矩来,恐怕也说不过去。” 这倒是。 不过路过卫行云的时候,他还是叫住了卿酒酒:“娘娘。” 卿酒酒步子一顿。 “主子还未回来,但是娘娘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宫里做徒劳的事,安心等殿下回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卿酒酒提唇一笑:“你们将我困在皇宫,我能安下心吗?你主子想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卫行云被她噎了一下。 自然,主子的目的他都清楚,不过就是将卿酒酒当成威胁承安王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颗棋子却不能随意杀害。 卿酒酒刚要走过,又站住了脚:“不过说起来,你家主子究竟去了哪里?” 卫行云躲闪了眼神。 “不说也没有关系,”卿酒酒毫不遗憾:“回得来就好。”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的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更像是不希望孟九安能回来。 直到走出老远,春草还在为银杏的死伤心,跟在卿酒酒身边抽泣地哭着。 “春草,把眼泪擦干,在皇宫里哭不是个忌讳吗?” “可是,银杏姐姐她——” “你既然已经猜到银杏是怎么死的了,更要小心避开,否则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哪尊佛,你难道想当第二个银杏?” 对付春草这个性子,卿酒酒知道就该用吓的。 果然,春草听完后一脸煞白地收了眼泪,连哭嗝都不敢打。 她不是宫里的新人,更清楚这宫里每年跟银杏一样消失的人大有人在。 几乎不值一提。 可是,可是她还是害怕。 “我、我原本以为背靠大殿下这颗大树,就算皇后娘娘和二殿下看不爽,也不敢轻易下手,可是没想到。” 卿酒酒知道她想说什么:“没什么是绝对的,你家殿下的威慑力再强,他也是个离宫太久的人,鞭长莫及,这宫里头的风一年四季都在吹,谁又知道明日的风吹到哪儿呢?” 刚说完便有一阵风刮过来。 卿酒酒的衣服上虽然都有貂毛,但是她生完丸丸之后身体就差的要命。 连着几个月又受伤什么的,总在外头,没有好好调养,身子更虚。 一阵压抑不住的痒从喉头冒出来,惹得她站在原地咳了一会儿。 “娘娘,您怎么样?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大冷的天......” 正说着,背后有人靠近。 孟长安的声音惊喜传来:“京华?” 昨日他逼问卿酒酒的真实姓名,告诉他叫卿酒酒,很快就会查到季时宴的身上去。 所以卿酒酒用了谢京华这个老名字。 反正她行走江湖多年,在药王谷挂的也都是这个名号。 她咳得双眼通红,转过身去刚要行礼,手就被孟长安托着架起来:“ 免礼免礼。” 今日的卿酒酒,一袭粉白宫裙,领口和袖口都镶着雪白的貂毛,越发衬得她面容清丽。 而且长发披在背上,只有一根简单的钗委别着,更是清新脱俗。 与宫里头那些个脸上涂了厚厚脂粉的女人比不了。 跟在孟长安身边的男人打量了她一眼,提唇饶有兴味地一笑。 孟长安更是直接眼睛都看直了:“你、你这幅打扮,是要上哪去?” “我本就未嫁人,自然是长发披肩。”卿酒酒答非所问:“去给皇后请安。” 未嫁人三个字,可就叫孟长安直接亮了眼了。 他昨日日思夜寐,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卿酒酒一颦一笑的身影。 同时在心里咒骂,凭什么这样的美人儿是孟九安人?! 他从出身就比孟九安尊贵,可是从小到大明里暗里被孟九安欺负压制的可不少。 母后想他登上皇位,但他自认自己没有孟九安那种野心。 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却也被孟九安捷足先登了。 他实在是愤恨难消,觉得自己生不逢时。 但是现在听见她说未嫁人,而且明知道孟九安不在宫中,她还这幅打扮,那是不是说明.... 说明自己是有机会的? 没准这个小美人根本就不喜欢孟九安,而是会喜欢自己呢? 要真是这样,那就—— 那可就太好了! 他一激动,表情都忘了遮掩:“去母后那?正好我也去,我陪你一起去!” “二皇兄,你不介绍一下吗?” 这时他身边的男人猝然开口。 “老四,这是谢京华,大周人,”孟长安拍着老四孟宁安的肩:“这是我四弟孟宁安。” 卿酒酒嘴上行礼,暗地里却将这孟宁安打量了一番。 笑面虎。 这人一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阳的四皇子,名头在外其实也算响亮。 不过卿酒酒向来对各国皇室懒得关注,只知道这人的母妃是个宠妃。 孟长安还真是个二百五,跟这个孟宁安走的近,也不怕气死皇后。 孟长安毫无察觉身边两个人的心思,只是热情地领着卿酒酒往凤鸾宫去。 一路上说说笑笑,还说些趣闻给卿酒酒听。 春草倒是一路无话了,被吓得。 她只要一想到这位说说笑笑看起来脾气极好的二殿下,夜半杀人无形,她就瘆得慌。 幸好凤鸾宫离得不远了。 远远的,便看见一队侍卫在凤鸾宫前清扫积雪。 而季时宴的背影还格外好认。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恰巧此时抬起头来,一眼望到卿酒酒。 昨夜那些话又稀里糊涂窜进脑海。 卿酒酒心底骂脏,表面却一派无波,不动声色挪开了视线。 孟长安可顾不上别人,凑的很近与卿酒酒说今日帝都出现的怪事。 背后的目光如有实质,卿酒酒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盯出了一个洞来。 而孟安宁却在进门的那一刻,脚步一顿,朝那一行侍卫侧过头去。 与季时宴的视线相交在半空,他挑眉。 这人的气场.....还真是少见。 虽然一句话没说,却好像在动怒一般。 不过他还没有多想,里头已经传来孟熙苑的声音。 “你个狐媚子来做什么?凤鸾宫不欢迎你,快滚!”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听闻过药王谷么 随即孟长安的声音也响起:“孟熙苑你怎么又出来了,父皇不是要你面壁思过吗?!” “父皇疼爱我,就算我不听话他也不会怪罪,倒是你,你知道你现在护着的人是谁么?” “你们两个给本宫闭嘴!吵得我头疼!” “皇后娘娘息怒啊,这殿下和公主也不过是年纪小,打打闹闹的有什么?” 说着话的是一道略显娇媚的声音,是宫里新晋的妃子良妃。 听说皇帝宠爱的很。 孙章慧冷横了她一眼:“本宫要教训自己的皇子公主,似乎还轮不到良妃你来插手吧?” 良妃面上一滞,随即又笑起来:“哪儿话呀,这皇子公主,说到底是皇嗣,咱们就算有养育之恩,可也不可给皇子公主受气不是?” 她的脸上有一种异域的风情,笑起来美的很。 卿酒酒站在一旁,头都没有抬,任由她们这些大人物争执。 妃子跟皇后,从古至今都是水火不容的,说话都靠讽刺。 但是这良妃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点,让卿酒酒不免好奇她的出身。 什么家世的妃子,敢跟面前这位孙皇后叫板? “良妃,你也别在一旁说些风凉话,等你这肚子,”皇后扫了她的小腹一眼:“什么时候生出皇嗣,再跟本宫说皇嗣该怎么养。” 这话一说,良妃脸色蓦然一变。 方才还是笑着的,这会儿脸色都阴沉下来。 她虽然在这皇宫里是新妃,不过到底也入宫大半年了,而且这大半年还承宠无数。 按理说,再怎么也该怀上了,可是她的肚子却始终都没有什么动静。 看过太医,太医只说好好调理着,身子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缘分没到。 见鬼的缘分。 皇帝后宫充盈,子嗣众多,而且现在也不过才五十不到,别的宫殿照样有妃嫔怀上子嗣。 定当不是皇帝的问题。 那么怀不上子嗣,就只有她自己的问题。 哪个女人不知道,这世上,有再多的恩宠也是浮云,不过都是当下的快意罢了。 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皇帝色衰爱弛,再美的女人也见过,久了就会烦。 只有生下子嗣,才能站稳脚跟,有往后的倚仗,有盼头。 所以皇后一番话,可谓直接戳中了良妃的死穴。 见她脸色变换,孙章慧才算心情好了一点。 不过因着良妃在宫里承宠大半年,还经常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早就看不惯这个贱蹄子了。 所以难得看她吃瘪,哪里肯放过。 “不过呢,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个福分给陛下生育子嗣,有些人啊,肚子就是不争气。” 这下,大殿上所有妃嫔的目光都投过来。 全都擦过良妃的肚子,掩着帕子轻笑。 良妃几乎恼的想当场跟皇后干一场架,可她不能。 卿酒酒作壁上观,眼观鼻鼻观心,不打算插嘴。 并且心底多了几分不屑。 这个时代的女人,可悲可怜,眼巴巴只求一个男人的恩宠。 尤其是这宫里,恩宠才能叫她们活下去,恩宠是站稳脚跟的基本。 而生出来的孩子,甚至连养在膝下都是奢望。 就算生了,也不过是她们争宠的工具。 她一不留神就走了神,想的远了,连皇后叫她都没听见。 直到被孟长安拉了一下袖角:“京华?” “嗯?” 卿酒酒猛然回神过来:“怎么了?” “你倒是好本事啊,”一个跟孙章慧年纪相当的妃子冷笑:“发呆发到皇后面前来了?” 今日卿酒酒一出现,那是瞬间抓住了在场所有女人的视线。 比起皇后跟良妃斗法,她们其实更好奇面前这个女人。 早在二十日前,她们就都知道孟九安送了个女人回宫来。 不论是皇后还是她们这些妃嫔,其实都曾经试探着去临华宫想要一见。 可她们没有皇后的本事,只是走近临华宫就被拦出来了。 所以这女人对她们来说,一直裹着一层神秘。 不管怎么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更何况昨天竟然惊动了皇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过陛下并没有追究这女人是谁,或许还是看着孟九安的面子,等他回宫后自己处理。 原本以为这就更没有热闹可以看了。 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皇后这儿见到了。 人倒是真的美,一副天真模样。 还颇有几分仙气风骨的模样。 而且听说就连二殿下也掺和进去了。 这戏瞧着是越来越好看了。 “不过你这幅打扮,怎么倒真像是没有出阁似的,难不成是大殿下硬将你撸回来?” 说话的人是丽妃,宫里的老人了。 据闻与当年皇后同时入门的。 这话问着明显就是要看好戏。 不过卿酒酒来这儿,本就是要跟孙章慧套近乎。 她将自己与孟九安的关系撇的越干净,皇后才越有可能帮她。 于是她装出苦恼的样子:“娘娘哪里的话,不过当日我凑巧遇见了大殿下,为他治病一番,这才惹得殿下或许对我生出了几分垂怜,可民女一个平头百姓,哪里够得上嫁进宫里?” 她一番话说的巧妙,落在各人耳中,听见的重点就都不一样了。 皇后问:“原来你们是这样相识的?孟、大殿下受伤了?” “是啊,他过往在西北,不是遭遇了一场偷袭么?那火雷将他炸伤了,说起来,他现在究竟恢复的如何了,我也还忧心着。” 所谓医者仁心,她当然要装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来。 还真是被火雷炸伤了? 孙章慧与孟长安对视一眼,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若是真像这谢京华说的一样,那孟九安这么久没有回宫,会不会真的就已经回不来了? 让卫行云守在这儿,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毕竟这都快过年了,每年年下里的事就特别多,又涉及前朝一年的奏报。 孟九安如果没有出事,那就更没有理由缺席了。 想到这,孙章慧心底又有了主意。 而那边,良妃却在意另一件事:“你说你会医术?大周会医术,又在边城,那你是不是听过药王谷?”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她还真会治不成? 药王谷! 良妃竟然连药王谷都知道。 很好,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好事么? 卿酒酒微微颔首:“不光听过,娘娘,我正是从药王谷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良妃为何会知道要王府,不过知道了,说明她对这些有关注。 良妃确实有关注。 她怀不上子嗣这件事,已经变成了心病。 不止是皇后,就连她背后的母家,也在责怪她怀不上子嗣。 皇帝如今还算在壮年,他能坐多久的皇位谁说得准呢? 那大皇子孟九安就算如今手腕再厉害,二皇子孟长安背靠皇后孙家再有势力,可到底也没有被册封为太子。 皇帝迟迟没有定下太子,不就是想制衡这其中的势力么? 他儿子那么多,难保有一天不会烦了这两个大的儿子,又或者就如同这次。 孟九安万一就死在边关回不来了呢? 不要说不可能,局势没有明朗的时候,一切都有可能。 万一、万一前面这些大的连皇帝都活不过,总有一天死于意外或者失宠。 那机会不就来了吗? 就算他们不死,可是她若是生出皇嗣,也可以争一争的。 以她如今承宠的势头,她生的儿子,皇帝就未必不会喜爱。 只要有机会,那就是未来家族门楣的幸事,谁不想要? 谁想被家族指着骂,说养你没有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带来不了繁荣兴盛? 谁又想每日被皇后与妃嫔奚落,明里暗里嘲讽,同为女人,她却没有子嗣的福分? 因此她这大半年来,除了看太医,还一直在外搜罗一些圣手名医。 但是因为身居后宫,所做的事多有不便,不能声张也就罢了,受限的地方也多。 因此她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药王谷。 传闻五洲十国交界地,有一个叫朝歌的地方,有一座药王谷。 这药王谷诊治天下疾病,名医众多,用药极其灵,不管多么疑难的症状,都能够药到病除。 这么厉害的地方,想来成全她的生子愿望,也只是的极其简单的事。 可她放出去的人却都说,最近几个月药王谷有异变,在闭门谢客。 找不到人进宫,她就越发焦急。 卿酒酒一笑:“没想到良妃娘娘也知道药王谷,民女不才,正是出身药王谷。” 其余人,包括孙章慧和孟长安都对这三个字很陌生。 孟长安道:“什么药王谷,听起来似乎是些江湖郎中聚集地,还是说卖什么灵药出名?” 那些妃嫔一听,却是全都嗤笑起来。 丽妃首先奚落道:“哎呦我说良妃呀,你想要急切怀上皇嗣的心情我们都懂,但是你居然要去求助那些江湖郎中,可有失你妃子的身份了不是?” “就是啊,哈哈哈哈笑的我肚子疼,宫里头的太医都看不好你,你还指望那些江湖术士呢?” 孙章慧也笑,不过是嘲笑的笑:“本宫还当你有什么办法呢,不会那些江湖郎中让你喝烟灰水吧?” 一句句嘲讽难听膈应,良妃的脸被气的一阵白一阵青。 这些人对江湖郎中一概不知,只以为宫里头的太医才是最好的。 可若是宫里头的太医靠谱,她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怀上? 卿酒酒也算是被波及的人,她轻轻一笑:“各位娘娘原来瞧不上江湖人。” 她一顿,眼睛看向丽妃:“丽妃娘娘近来睡不好吧?因为夜里经常咳嗽?” 丽妃的笑意在嘴边一僵:“你说什么?” 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她夜里咳嗽? 她白日里明明一点异常都没有! 可她却精准说出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卿酒酒没理她,又看向一个坐在末位的妃嫔:“这位娘娘则每月月事退后个七八日,并且腹痛难忍,对么?” “什么?” 那妃嫔瞥了一眼大殿内的孟长安和孟宁安,脸颊飞上一抹通红:“你在这儿胡说什么呢?” 但是却不曾说错,她每月的月信,确实都要推后七八日,并且第一日定然卧床连地都下不去。 因为腹痛难忍,吃了多少药都调理不过来。 她身边与她交好的妃嫔急道:“还真是这样,她没有说错!” 孙章慧脸色变了变。 孟熙苑无论如何都看不爽卿酒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不过都是她胡乱猜测,女儿家说起来都有这个毛病,你们稀奇什么?” 卿酒酒心底一声嗤笑,又看向孟熙苑:“公主最近夜里梦多,每夜都要醒个两三次,尿频,对不对?” 孟熙苑立刻瞪她,拔高了声音:“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被人说尿频,传出去还用不用活了?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没错,但是这种私密事,她连太医都不敢叫过来看。 这贱蹄子为何能不把脉就说出来?! 虽然她是在反驳,可语气里的气急败坏已经暴露了事实。 孙章慧的脸色也变了:“苑儿你——” 她竟然不知道,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有这个毛病! 孟长安这次望向卿酒酒的眼神,就是完全的钦佩了:“你、你居然都能看出来,你真是个大夫?” 不用问,刚刚卿酒酒点名说的三个人的脸色,虽然看起来都不太好看,但是显然都是被戳中了的表情。 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卿酒酒说的是对的。 她朝孟长安笑笑:“二殿下看起来倒是一身康体,没有毛病。” “来人!”孟熙苑哪里受得了被人当众揭短:“将这个胡说八道的贱人给本公主拉下去,杖责二十!看她往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杖责二十,那岂不是要被打的屁股开花? 卿酒酒假装害怕般,往孟长安身后躲了两下。 孟长安立刻伸手护着:“孟熙苑,你恼羞成怒有什么劲?得了病就该好好治,我说你怎么这两日脾气这么大,原来是睡不够拿人开涮是吧?” 孙章慧怒喝:“孟长安!这是你妹妹,你胳膊肘往外拐?” 她要气死了,谁能想到这谢京华竟然当真这么厉害? 还是个大夫! 现场只有良妃喜上眉梢,她找人这么久,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真叫人惊喜。 传闻药王谷中的人都是个中翘楚,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她当然要拉拢这位。 想到此,她也护上了卿酒酒:“皇后和公主不要急,既然知道了病症,让谢姑娘诊治一番更要紧不是么?” “谁要她诊治?”孟熙苑才不要给她得意的机会:“鬼知道她是不是个玩诡术的,看出病症不难,她还真会治不成?!” 第二百四十四章 蛮横 “孟熙苑,你任性够了没有?” 孟长安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反正从小到大他们都不对付。 他这个嫡皇妹,比他还要任性。 他们只要在一起,也总是吵架拌嘴。 现在她还要想尽办法往卿酒酒身上扣帽子,他可不能忍。 同样是女人,瞧瞧人家,聪明伶俐,不屈服孟九安的强权就罢了,还身怀医术。 她肯替孟熙苑看病就不错了,孟熙苑还嫌弃上了,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此时就连孟宁安也站出来:“母后和公主息怒,既然这位谢姑娘有这个医术,那为何不能先看看她是不是能给公主诊治好?毕竟身体重要不是么?” 孟熙苑一听便怒了:“这里有你这个庶子什么事?凭你也敢插手本公主的事了?” 她骂人毫不客气,卿酒酒偷偷看了孟宁安一眼,果然见对方神色难看。 也难怪,就算换成别的人来,被人当面骂庶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表情。 她从孟长安身后抬出头:“我打赌,除了我,这宫中的太医是治不好公主的顽疾的。” 这话说的未免张狂。 孟熙苑冷笑着横扫她一眼。她经不起激,既然这人口气如此狂妄,她还真想打这个赌! “赌什么?若是有太医能叫本公主药到病除,你跪下来给本公主舔鞋,怎么样?” 这简直是一种大侮辱。 孟长安刚想反驳,却被卿酒酒抢先一步,轻松答应:“好啊,若是公主输了呢?” “本公主会输??”孟熙苑冷笑:“本公主只是不愿治这病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神医了?若是我输了,条件你随便提。” “一言为定!” 像是怕她反悔似的,卿酒酒立刻便应承下来。 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赌约就此立下了。 “今日殿内妃嫔众多,希望公主能够信守承诺。” 孟熙苑冷声嗤笑:“管好你自己,舔本公主的鞋底,那可是要全皇宫的人都过来围观的。” 孟长安隐约担心道:“京华,你这——” 卿酒酒给他投了个放心的眼神。 今日跑来凤鸾宫,也算是大闹了一场。 请安的人群叽叽喳喳从凤鸾宫散开,走远了还在议论卿酒酒。 卿酒酒没急着走,故意落后了两步。 走出宫门果然见良妃等在一旁:“谢姑娘。” 她知道良妃要什么。 卿酒酒脚步没停,上前去福了一礼:“良妃娘娘。” 她的最终目的当然不是良妃,但是借着良妃引出自己的身份最好,再借着她将自己的医术也展示一番,那就更更好。 她必须要用一个无人能取代的技能,在这皇宫里站稳脚跟。 才有可能平安地逃出去。 刚刚那个丽妃和另一个妃嫔,显然是以皇后为首。 在孟熙苑找她服软看病之前,她们是不敢找她的,不然就会得罪皇后公主。 那就剩一个良妃了。 “本宫这几日取了秋天收藏起来的桂花蜜,做了些桂花糕,不知道谢姑娘有没有兴趣去玉瑶宫品尝一番?” 品尝桂花糕是假,找她去看病才是真的吧。 不过生育这种东西,不号脉,不看她的生活环境,确实的无法断定她无法怀孕的原因。 思及此,卿酒酒点头:“好啊。” 孟长安又被皇后留着说了几句话,出来的时候卿酒酒人已经不见了。 他往旁边一扫,那队侍卫已经扫完雪,正收拾着工具。 他将季时宴唤来:“季萧,京华回临华宫了?” “被良妃叫走了。”季时宴声音凉凉:“方才怎么了?” 他们在外头都能听见孟熙苑的几声高呼,一听就在骂人。 他担心卿酒酒,原本就不愿意让卿酒酒卷入后宫妃嫔的是非中。 可她又不听自己的,别说听了,就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似乎昨夜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不用他插手,也不愿意的以后有任何的瓜葛。 心狠的都不像他从前认识的卿酒酒。 可又无可奈何。 “良妃那儿?”孟长安在原地跺脚:“我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话呢,又不好去宫妃那儿,不成体统。” 正说着,孟熙苑也从里头出来,远远就听见季萧和孟长安在讨论那贱蹄子。 她不由怒从心起,上前一脚朝孟长安踢过去:“谢京华谢京华,你是被她迷了心智是吧?季萧,你跟本公主过来!” 季时宴懒得理她:“微臣还要去扫雪。” “本公主不让你扫,谁敢使唤你!我要去太医院,你护驾!” 孟熙宁恰巧这时候过来请安,看见面前乌泱泱的,公主跟二殿下又吵起来,她看得心惊胆战。 尤其那季萧也在。 “孟熙宁,你这个时辰才来请安,还叫母后等你不成?!你的孝心被狗吃了?给本公主跪下!” 孟熙苑浑身都是气,逮着一个撒一个:“就在这儿跪一个时辰!” 冰天雪地的,跪一个时辰,便是腿都该折了! 孟熙宁吓得脸色惨白:“公主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昨夜染了风寒,今日没有起得来身,这才——” “废什么话?你这不是还没死么?跪下!” 孟熙宁哪敢再说,以她对孟熙苑的了解,若是自己再不从,那就不止跪一个时辰了。 她噗通跪在雪地上,眼睛泛红。 孟长安简直觉得孟熙苑是个神经病:“我就看你这幅刁蛮任性的模样,往后怎么嫁出去!” 他气急败坏地走了。 孟熙苑才不在乎孟长安怎么说,欺负完了孟熙宁,气顺一些了,去揽季时宴的手:“走吧。” 她就不信了,自己这点小毛病太医院治不好? 只是她为了顾及面子不愿意去治而已。 真搞笑,那谢京华当她自己是谁啊。 可随着她往前走,却发现被她拦着的人驻足一动不动,还伸手拽下她的手来。 “公主,离我远点。” 季时宴不懂这个孟熙苑为什么非得凑到他身上来,聒噪的令人烦躁不已。 孟熙苑果然生气了:“你什么意思?嫌弃本公主?” 何止是嫌弃,若是此刻在大周,这个孟熙苑手起刀落间就能没了命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他心尖尖上站满了人 季时宴扫了地上的孟熙宁一眼:“公主对人命事不关己,恕我难苟同,还有,我不是公主你的侍卫。” 他的牌子挂在凤鸾宫,不是在孟熙苑的长乐宫。 “你为她求情?”孟熙苑怒瞪孟熙宁一眼:“她今日本就错了,凭什么本公主不能罚她?” “可以。”季时宴重新拿起一柄雪铲:“公主罚吧。” 说完跟着那一队侍卫走远了。 “啊!!!!”孟熙苑在原地发了一顿脾气,气急败坏在雪地里怒吼了两声。 随即眼刀一扫,看向孟熙宁。 孟熙宁浑身狠狠一颤,她根本不敢忤逆孟熙苑。 从小到大,自己在这个姐姐手底下受的罪太多了。 她曾经因为惹得孟熙苑不悦,生生被拔下过指甲。 也曾被她叫宫人拿着恭桶盖在头上。 总之,只有她不到,没有孟熙苑不敢做的。 惹恼她是什么情景,自己亲身尝过太多了。 “你怕什么?”孟熙苑瞧着她这懦弱无能的模样,冷笑:“怕我啊?” “不、不敢。” 她眼底的情绪,孟熙宁很熟悉,是要发疯的前奏。 这次又会是什么惩罚? 这大冷的天,不会是—— 孟熙宁的身子都在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公主,”孟熙苑的贴身宫女此刻提醒了一句:“那个季侍卫,似乎是觉得公主过于喜怒行色,这才不愿亲近——” “你懂什么?!” 孟熙苑立刻发起怒来。 宫女垂眸,不敢说话了。 可过了半晌,只听孟熙苑不甘不愿地朝孟熙宁吼: “起来,滚回你宫里去,别出来碍本公主的眼!” 孟熙宁意外到不敢相信。 孟熙苑,放过她了? “还不去!” 她忙不迭从地上爬起,带着宫女消失在凤鸾宫外。 孟熙苑盯着孟熙宁的背影,眼底闪烁出一丝妒火。 “这是季萧第二次为孟熙宁说话了吧?” 她记得相识的第一日,她要罚孟熙宁,那时候他也不动声色求了情。 很好。 孟熙宁这个贱人,老毛病又犯了,敢觊觎她的东西。 她现在收拾不了那谢京华,总得有人给她玩玩吧? 宫女看着她的脸色,心惊胆战。 原来不是真心要放过,是心底盘算着别的。 “走吧,去太医院。”孟熙苑狞笑:“看看本公主的疾症,顺便再问太医要些好药,我这个妹妹,看来是迫不及待需要男人呢。” ** 玉瑶宫。 不愧是宠妃的宫殿,这富丽堂皇简直晃了卿酒酒的眼。 进了门,卿酒酒被请到桌边坐下。 宫女们果然端来新鲜热乎的桂花糕。 良妃换了身衣服才又出来,走近时,身上的熏香气味隐约可见。 卿酒酒只闻了一下便变了脸色。 大冬日的,良妃在宫里穿的是常服,没有了那么多金光闪闪的首饰,倒显得素净温婉了不少。 她亲自给卿酒酒斟了一杯热茶:“这桂花糕虽然好吃,不过甜食么,总是腻人,喝口龙井,去甜腻。” 这茶是上好的茶,卿酒酒尝了一口,单刀直入:“娘娘请我来,想必也不是为了喝茶吃点心这么简单吧?” 若是真为了吃的,叫人给她送过去就是了,又何必邀约她亲自来。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就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谢姑娘还真是个直爽人,”良妃看着她:“我寻药王谷的人着实已经许久了,更知道药王谷的谷主便姓谢,谢姑娘,你这个身份,被大殿下囚禁在宫中,也当真是委屈。” “委屈谈不上,不过到底是有几分不快活。” 良妃一笑:“谢姑娘替我看脉,若是我能顺利怀上皇嗣,便想办法将你送离皇宫,怎么样?” 卿酒酒喝了一口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她先是往这殿内四处扫了几眼,而后视线定在床幔边挂着的一个香囊上。 “娘娘很爱香么?” 听她这么问,良妃似有若无地挥了挥手,将自己身上的香气撩起,沉醉地吸了口气:“是不是很香?” 香是香,就是—— 卿酒酒措辞:“有时候有些香也不是都有安神作用。” 良妃单手撑着腮,望着那香囊,有些风情万种的滋味:“我自然知道,不过这是陛下赏赐的。” 皇帝? 看不出来啊,孟召那人在宫里有这么子嗣,卿酒酒还以为他恨不得多生孩子呢。 怎么到了良妃这儿,竟然—— “娘娘,您不能生育,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这香?” 良妃那千娇百媚的姿态倏然一顿,她缓慢回过神来,眼底还带着错愕:“你说什么?” “这香不常见,馨香取自西蒙一种罕见的冰草,那草留香非常长,一般,用来避孕。” 良妃是彻底不淡定了:“你胡说八道什么?陛下怎么会不想要皇嗣,他赐我这个,是为了要给我安神用!” 卿酒酒不慌不忙:“娘娘出身如何?” 良妃的出身,她下颌扬了扬:“我苏家满门武将,父兄都曾为上阳立下汗马功劳,我母亲又是莫迦有名的美人儿,身份贵重,你说我出身如何?” 原来是大将之女,而且卿酒酒没有猜错,她娘亲果然是外族人。 不光是外族人,还是莫迦人。 跨国呢。 难怪孟召不让良妃诞下子嗣,这要是有子嗣,或者是儿子,那难保苏家不会与莫迦勾结,往后要取了上阳的皇权地位。 虽然这种情况小之又小,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真狗,连这小之又小的可能也不容许。 卿酒酒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良妃。 她是聪明人,否则不会荣宠这么久。 过了一会儿,良妃的脸色果然肉眼可见地灰败下来。 “你是说,他防着我们苏家?怎么、怎么会?” 卿酒酒叹了口气:“自古帝皇权术,圣心难猜,娘娘久居深宫,难道不比我明白?” 良妃这次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双唇惨白发抖。 “他、他说我是他心尖上的人。” 卿酒酒叹了口气:“他心尖尖上站满了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定是的! 卿酒酒只是三言两语,却叫良妃的脸色彻底成了惨白。 她眼睛瞪着床幔那处,那个她百般珍爱的香囊。 曾经孟召将这东西赏给自己的时候,她心中的欢喜几乎溢出来。 不止是这样,那些来玉瑶宫里做客的嫔妃,她都曾有意无意地炫耀过。 圣宠,独宠。 以为是对苏家的无上荣耀。 可是竟然.....不,她不信! “不可能!若是如此,每日过来诊平安脉的太医,难道他们不会发现吗?可是没有一个太医曾经跟我说过,没有!你骗我,你怎么可能只是闻一闻便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对着卿酒酒吼,语气又慌又急,可以听出来心已经乱了。 “娘娘,”卿酒酒甚至都有些不忍:“天家皇宫,阴谋诡计,想必不用我多说,更何况不想让你生下皇嗣的是皇帝,有他在,太医敢在你面前说些什么?更何况这香隐蔽,一般人根本嗅不出问题来。” 可卿酒酒曾经专攻用毒,偏偏知道这香。 从良妃的表情上看,她根本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一个她一心交付了心意的男人,到头来发现他对自己处处防备,处处掣肘,连孩子也不让她生。 换成是其他的任何女人,也是该崩溃的。 过了很久很久,良妃一眨眼,脸颊落下两行清泪。 她渐渐想起一些往日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比如她依偎在孟召怀里,说自己想要子嗣的时候。 他总是大掌抚过自己的小腹,带着点琢磨不透的笑意说:“该有便有,不该有也强求不来,朕倒是宁愿你不生孩子,朕不缺子嗣。” 或者是她生病,食欲不振时,他来看她,她翘首盼着:“会不会是有了?” 他却语气淡淡,命人去传太医过来。 等太医把过脉,说她只是凤体违和,并未有子嗣的时候。 他才会松了面部的紧绷,怜爱地抚摸着她说:“怀孩子太辛苦,朕舍不得你那样辛苦。” 曾经都以为是宠爱,是疼惜。 可原来,他只是笃定她不会怀上子嗣,所以早就想好的甜言蜜语来哄她的吗? “男人...都这么狠心么?”良妃双目通红地看向卿酒酒:“宠爱与算计都是可以分开的,为什么能这么心狠?” 卿酒酒其实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她没有这么掏心掏肺为一个男人付出过,或者说她没有这么投入爱过谁。 这良妃虽然是妃子,承宠无数,年纪看起来也不大,可是对孟召,却是真心投入感情。 自古越投入的那方就越受伤。 更何况是爱一个不缺女人的男人。 偏偏这时候她脑中闪过季时宴的脸。 会他昨夜在自己床前受伤的表情。 见鬼了。 她为什么会想那个疯批?他跟良妃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自己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只是这段孽缘里,自己始终是没有动情的一方罢了。 这根本不能算是她对季时宴无情。 见她一脸麻木,良妃用帕子捂着脸,惨笑一声:“一见你就是没有爱过人,若是爱过,想必先头也不会如此冷静地与我分析局势。” 卿酒酒一言难尽。 她虽然没有爱过,可感情的事,不都大同小异。 不是你受伤就是我受伤。 良妃擦干眼泪,问她:“我应该怎么办?” “若我是娘娘,此刻就当不知道,过几年你或许会发现,在这深宫之中,不生子嗣或许真的是你的幸事。” 这话卿酒酒是真心的。 进了宫的女人,大都一辈子要被困在这里,逃出去是不可能的。 孟召既然不让良妃生下孩子,也不过是怕有一日,会对他的皇位有威胁而已。 可就算有一天孟召死了,良妃有着太妃这样的身份,就算没有子嗣也可以在宫里安然度日。 不求大富大贵,却总能安稳无忧。 可若是生了孩子呢? 生的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年岁到了,或许会被指派出去和亲,也算善终。 可若是皇子呢? 光看孟九安这个人,他生性残暴,有一日如果皇位落到他手上,别的兄弟的性命却未必能让他手软。 退一万步讲,若是孟九安出什么意外,年纪轻轻就归西,那这宫里也还有十七八个皇子。 斗到死都未必能登位。 何必呢? 卿酒酒不能理解良妃对孟召的情意。 一个今夜在你床上,明夜还不知道在谁床上的男人,他有什么值得叫人倾慕的? 年纪还这么大。 就算倾慕,又怎么能相信他相信到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地步? 良妃要不是个恋爱脑,那就是小脑多少缺点东西。 否则卿酒酒怎么分析也不能明白她的脑回路。 良妃两眼红红,她摇头,眼里淬着一丝坚定:“我要生。” 这还要生? 卿酒酒单手撑着头,偏过头看她:“娘娘想清楚了?要将这香囊中导致您不能生育的药效压去,于我来说轻而易举,可若是真怀上了,您能承担陛下给的所有后果吗?” 后果? 良妃一看就是根本没想这个,她拧着眉:“我若是怀上了,陛下还能叫我打掉不成?” “我与他夫妻一场,他那么疼爱我,即便这子嗣不是他想要,可若是生下来,生的像我呢?他不会喜爱吗?” 卿酒酒叹了口气恶。 这次是当着良妃的面重重一叹:“男人的温柔乡,枕边话,听听就罢了,娘娘还是三思。” 她觉得良妃没想清楚,起身告辞:“娘娘还是好好想想,若是还是决定要生,最好还是与陛下商量。” 跟皇帝商量? 他都直接给自己放了香囊,自己与他商量有什么用? 只有偷偷怀上了,她先斩后奏,以陛下对自己的宠爱,他不会强迫她不要这个孩子的。 良妃暗暗下定决心。 但是不急于这一刻,她起身送卿酒酒:“待我明日再找你。” 她要怀孕,此事还是得依靠这个药王谷的人。 那香囊定然是不能卸掉的,否则皇帝便会起疑。 只有改变药囊里的药性,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怀上皇嗣。 到时候陛下只会认为,香囊也不能阻止他们诞生皇嗣,定然就会更加珍惜她肚子里这个孩子。 对,一定是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公主这是又在为难下人 三日后,除夕日。 这一日一大早,临华宫上下便喜气洋洋起来。 似乎几日前银杏的死根本没有影响过年的气氛。 但是卿酒酒知道,春草曾背地里偷偷给银杏烧过纸。 小丫头还抹眼泪。 不过到底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年节下,宫里是不允许出现哭丧的,否则便是犯了忌讳。 今日前朝大摆宫宴,百官与天同庆,还有许多舞乐表演。 算起来,这是卿酒酒第二次在皇宫过年。 四年前,应该说马上就是五年前了。 那一次过得并不愉快,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可是竟然已经过了许多年了。 这几年他们都在药王谷,药王谷过年没有什么规矩。 一大早徐白会带人去贴窗花挂灯笼。 云琅丸丸这些小孩子那一天也不用习字练功,全谷上下跑个不停。 到了午后,他们这几个大的掌事就每人出一道菜,作为年宴的上桌菜。 还要他们猜哪道菜谁做的,猜对有赏。 到了夜里一起守岁,围炉喝酒。 就是一年最为放松的日子了。 可一晃眼,这大年里,别说是过年,就连在药王谷的日子都少之又少。 卿酒酒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外头院子里的树发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临华宫外居然也有一颗梅树。 上头被春草几个小丫头挂了许多剪纸上去。 配着点点粉色的的的梅花,红的剪纸,粉的梅花,倒是显得很好看。 “娘娘!陛下传了懿旨过来,要您今夜也出席宫宴呢!” 春草跑进来,小脸红扑扑的显得非常兴奋。 但是她说完卿酒酒没有反应,走近了看才发现她似乎在发呆。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有些伤心的样子。 “娘娘,”春草在她身边半蹲下来:“您在想什么呢?” 卿酒酒眼睛还望着那梅树:“想我家人了。” 想徐白,想谢时,想钟欣欣,还想她的两个小崽子。 季时宴说云琅丸丸在上阳,她发了顿火,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听她的,给送回药王谷没有。 但是按季时宴这种疯批性子,多半不会听她的话。 他一向自信到自负。 卿酒酒今日穿了件淡绿色,衬得皮肤宛如水葱,耳上的坠子也是葱白的,愈发衬得她唇红。 即便这样发着呆,也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丽色。 春草看呆了,等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娘娘家在很远的地方吗?” 大殿下不远万里将娘娘撸来,可今日过年了,他人也还没回到上阳。 春草不禁忧心。 银杏姐姐已经出了事,她心里不安,总觉得大殿下不回来,宫里头不太平。 “嗯,远得很,但是很好玩。” 宫里的宫宴一向都是拘束的,吃的菜都得皇帝赏赐过来,管你爱吃不爱吃。 还有嫔妃们的勾心斗角,一场宫宴下来,只会让人心累。 卿酒酒本来觉得自己应当不用去的,孟九安不在,她这个皇妃的身份又名不正言不顺,皇帝脑子傻了才叫她去。 ......不会是别有阴谋吧? 卿酒酒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望向春草:“是皇帝身边的人来传的旨?” “是啊,他身边的大公公。” 竟然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皇帝日理万机,应该没空理她才对。 是她想多了? 但是无论如何,皇帝的旨意已经下来,不去是不行的。 傍晚时分,春草给卿酒酒重新梳了个妆,陪着她出了门。 新年要祭祀,孟召一大早就带了一帮妃嫔皇嗣去了寿宁殿。 祭祀过后还有其他的祖制规矩,总之到傍晚的时候,所有人都累瘦了一圈。 卿酒酒到的时候,这帮礼乐教制刚结束。 今夜的宫宴在清平殿,据说是这上阳皇宫最大的一处宴客宫。 可见今夜来的人应当不少。 卿酒酒听春草说,还有别国的使臣礼官过来。 拾级而上,宫殿外长阶颇高,光爬上去就够人累的了。 结果刚爬上顶就跟季时宴来了个四目相对。 对方一身侍卫服显得极其挺拔,天生的衣架子。 卿酒酒暗骂一句,见了鬼。 这人既然混进来容易,想必要离开也很容易。 自己那夜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他还留在上阳皇宫干什么? 主打一个叛逆是吧? 卿酒酒极其细微地翻了个白眼。 但是这点小动作根本没有逃过季时宴的眼睛。 他甚至被取悦了一般弯了弯唇。 卿酒酒:......更见鬼了。 结果哪里想到,路过他的时候,脚下一个颠簸,还被不动声色地绊了一下! 卿酒酒:“......靠!” 这孙子摆明了要她现场出丑是吧?! 但是下一刻,她腰上一暖,被人握住用劲一带,整个人稳稳被他抱在怀里。 “好香。” 细若气息的两个字,精准擦过她的耳畔,带起她侧颊的一片战栗。 他还敢当众调戏?? 卿酒酒一把将他推开,气急败坏般在他脚上重重踩了一脚! 季时宴面色不变,唇边竟然还凝着一抹笑意:“娘娘小心,路滑雪深的。” “谢京华!你从他怀里出来!”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怒吼。 卿酒酒听出来了,是孟熙苑的。 还伴随着一道劲风,直接朝她扑来! 季时宴脸色一变,本能要去护住卿酒酒,不过动作还没出手,卿酒酒已经利落地一弯腰,避了过去。 而来不及收力的孟熙苑,就因为扑的太猛,一拳砸在了季时宴身上,连同她自己的身子也砸进季时宴怀里。 “......” 季时宴立刻将她推开,眼里淬了一抹冷意:“我竟不知公主如此鲁莽。” 刚刚冲进他胸膛时,孟熙苑闻到一股好闻的檀香木的味道,那味道几乎慑她心魂。 简直令孟熙苑心跳加速。 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刚刚要做什么,还想贴过去。 季时宴抬起手上的剑挡了一下:“公主自重。” 孟熙苑不甘心地嘟嘴:“为什么?这贱人你都主动扶她!她就是故意摔倒的!” 贱人两个字,让季时宴眼底的冷更胜了:“公主不如照——” 话没说完,他被卿酒酒踢了一脚。 对方瞪着他,脸上的情绪分明:不想死你就继续说。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疯批想说什么,肯定是想让孟熙苑去照镜子。 这话说出来,他要是被孟熙苑给下狱杀了没关系,但是显然不可能。 以孟熙苑现在对季时宴青睐有加的样子,她只会来为难卿酒酒。 他们这边还在僵持着,后面祭祀完的皇帝皇后们也赶到了。 竟然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哟,长公主殿下这是又在为难下人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准备行动 这话在说完的那一刻,说话的人也到了卿酒酒身后。 并且在看清孟熙苑为难的‘下人’之后,她的声音卡顿在原地。 卿酒酒则心下暗叹:迦南???? 这位莫迦的公主怎么会在上阳?也是来过年的? 坏事了。 季时宴显然也认出了迦南。 毕竟迦南年年都跑一趟大周,还都是冲着他去的。 大家老熟人了。 迦南眼睛瞪得老大,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在这儿遇上季时宴。 虽然经过简单的易容,但是只要稍微熟悉季时宴的人都能认出来。 迦南这么熟悉季时宴,不可能认不出来。 而且,那个背对自己的绿色背影,也有几分熟悉。 正想着,卿酒酒缓缓回身,露出一脸难以掩饰的丽色。 迦南:“......” 在上阳凑成一堆开会吗? 卿酒酒更觉得离谱,心里七上八下的,怕迦南一开口给她戳穿。 毕竟当年的迦南,虽然没有孟熙苑蛮横,可也是横竖看自己不顺眼的。 原因么,当然是面前那堵高墙,姓季的烂桃花遍天下,每到一处就留情。 自己入主王府之后,迦南因着这事在猎场也曾讥讽过她。 不过好一点的是,迦南还算讲理。 这样想着,卿酒酒微微定了定心,如果今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那不好说,但是季时宴在,迦南应当不会直接戳穿。 孟熙苑看着迦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目光又定在季时宴脸上不动了。 她不由怒从中来,自己好不容易看上个男人,结果这个也觊觎那个也眼馋。 这个迦南不过是来上阳做客的,难不成也看上了季萧不成? “你....们这是干嘛?” 说话的是孟长安,他匆匆赶来,就看见面前这几个面面相觑的场面。 好奇怪,怎么他们的表情都很奇怪。 除了孟熙苑,另外的三个都抿着唇,就像是谁先开口,就要坏事似的。 迦南突然惊醒,看向季时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就是这个侍卫,看起来像我的一个朋友。” “你朋友?”孟熙苑自带嘲讽属性:“你有朋友长成这样,还会二十二了都还嫁不出去?” 迦南年纪是要大了,二十二属实不算小年纪。 但是莫迦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不肯嫁,莫迦王也不会过于强迫。 迦南脸色不变,她与孟熙苑吵惯了。 这上阳与莫迦离得近,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上阳,跟孟熙苑更是吵惯了。 别人让着孟熙苑,因为她是上阳的长公主,刁蛮任性,母亲强势。 所以宫里哪个人都要让着她,什么都要按她的想法来。 迦南可不惯着,她父王就得了她一个女儿,也是千娇百宠,还能让着孟熙苑去? 她嫣然一笑,头上的珠串乱响,看上去与四五年前卿酒酒见过的样子差不多。 “长公主殿下说的倒也是啊,仔细看来,这侍卫倒是比我那朋友还要英俊一些,二殿下,不如我向你讨了来可好?” 孟长安一脸懵逼:“?” 卿酒酒趁机往后退了一步。 孟熙苑冷哼:“你敢?你们莫迦莫不是缺男人缺到一定程度了,连本公主这儿的侍卫也要抢?!” “缺不缺一回事,但是这个长相的,谁会嫌少啊是不是?” 卿酒酒又往后退了一步。 孟长安一脸怔愣地看向迦南:“你说真的?” 孟熙苑看起来要跟迦南打架了,她上前一把薅过迦南的长发,呲目欲裂:“你敢?!” 一个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一个是深宫中只会仗势欺人的长公主。 就算打架迦南也不会输,但她竟然就这样被孟熙苑扯住了头皮。 “我让你觊觎他!臭不要脸了还!” 孟熙苑扬手就朝迦南的脸招呼过去。 “孟熙苑,你这是在干什么?!” 一声呵斥传来,是孙章慧的声音。 此时卿酒酒已经退到了边缘,感觉所有的焦点应该都不在她身上,正想溜之大吉。 但是脚刚迈出一步,孟长安的声音又传来:“谢姑娘等等!” 卿酒酒:“......” 你们一大帮人吵架,我留在这干嘛? 也不关我什么事啊。 孙章慧身边的嬷嬷已经快步上前来,阻止了孟熙苑的动作的,脸上慌得要命。 皇帝皇后都在后头,还跟着宫里的一众嫔妃和朝臣们。 刚才孟熙苑的动作都落在他们眼里,一朝公主,竟然如此高调打人。 皇帝当场脸都黑了。 迦南虽然被放开了,但是随即往地上一倒,哭的肝肠寸断:“长公主殿下何故要这么对我!” “公主,哎呦祖宗,快起来。” “嬷嬷,你居然敢拦着本公主教训人?是迦南先对我口出狂言的!” 嬷嬷使劲地冲孟熙苑使眼色,要她安生些。 那后边,孟召已经走近了。 他一身龙袍,身上气势强大的很:“孟熙苑,朕是管不动你了?” 一见是孟召来了,还是出口就是对她的训斥,孟熙苑不服:“父皇怎么不问问迦南做了什么?” 迦南被嬷嬷扶起来,哭成泪人:“陛下,迦南只是见这侍卫俊俏,多说了两句话,长公主便不依不饶,说我跟她抢人,然后就打我!” 孟召的视线极快地瞥过在场众人。 又是这个侍卫,又是这个大周女。 皇后跟他说过,孟熙苑或许是看上了这个侍卫,所以这几日生事不断。 但是堂堂一个公主,看上一个侍卫,人家显然还没看上她,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看来皇后说的对,这个侍卫,找机会还真要除了不可。 现在连迦南公主都牵连进来,就更是要下手快点了。 不然一个皇宫里,因为一个侍卫闹得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他想着,跟孙章慧对了个眼神。 孙章慧哪里不明白,她早就已经准备了,就等今夜行动。 第二百四十九章 季时宴声音低低:那我呢 但是当下,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孟熙苑到底是对迦南无礼了。 孟召背着手,对孟熙苑道:“跟迦南公主道歉,你这样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时能够改正?” 孟熙苑自然不服:“凭什么?她出言挑衅在先的,要我给她道歉?!” 声音尖利,难听的很。 “你是不是还想关禁闭?”孟召也是头疼,不知这孟熙苑竟然被皇后惯成了这样的性子。 虽然是长公主不错,但是照这么下去,定然是要坏事的。 以往他政事繁忙,少有亲近关切子女的时候。 孟熙苑见着他大概也是收敛着的,撒娇讨喜,他还觉得长女可爱。 可这两次连番发生这种事,他就不是很能容忍了。 若是放纵孟熙苑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一听禁闭,孟熙苑果然怯怯地偃旗息鼓,不敢再张牙舞爪了。 还求救地看向皇后。 孙章慧头疼的很,根本不理她。 连着两次冒失犯到她父皇面上,就是她一个做母亲的,也不好偏帮太过。 这个蠢货,竟然敢当众打迦南,这不是摆明着往人家的套里钻,要被人抓住把柄么? 她也救不了。 孟熙苑见自己母后都不理她,不由心中怒火更甚,只是不敢再在面上表现出来。 她不甘不愿地冲迦南说了句对不起。 毫无诚意可言,敷衍至极。 哪知迦南根本不介意,笑盈盈地回:“没关系,这次就算了。” 孙章慧这才松了口气。 心说这迦南幸亏懂事了些,没有再闹起来,否则还说不定是谁落不到好呢。 这儿好歹是她们的地盘。 “哎呀,小孩子玩闹,过了也就罢了,”孙章慧揽过孟召:“陛下,咱们还是进去吧,外头风大,也就这些小孩子不怕风寒。” 帝后离开,那些朝臣也不好留在原地看热闹,小声议论着往殿里走。 等人都走光,孟熙苑又换上方才那副脸色,睥睨着迦南:“你别得意,给我等着!” 迦南回以一笑:“没问题,公主若是要作,那可快点。” 孟熙苑冷哼一声,甩手走了,连季萧也没顾上。 她今夜本就有一出好戏要唱,此时,要多加上一个人了! 孟长安见她匆匆走了,嘟囔一句:“幸亏是走了,这性子究竟什么时候养成这样刁蛮的,真晦气。” “二殿下,您让我留下,有事吗?” 卿酒酒突然开口,带着一抹硬挤出来的笑容。 她服了,她又不想参与这个乱糟糟的场面,偏偏孟长安这个二愣子跟傻子似的。 “啊?啊,”孟长安挠挠头:“我忘记刚刚想做什么了。” “......” 倒是迦南重新看过来,饶有兴味:“谢姑娘?” 卿酒酒就怕这个,但是她又觉得迦南不会想要拆穿她。 若是要拆穿,刚刚皇帝皇后在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开口了。 她印象中迦南虽然也有点任性,但是总的来说还是讲道理辨是非,不是孟熙苑那种纯蠢的。 “是啊,谢京华姑娘,迦南公主应当不认识吧。” 迦南似笑非笑:“那也不一定,我常去大周,这位谢姑娘大周长相,我瞧着有几分熟悉跟亲切呢。” 她说完又看孟长安:“不过话说二殿下,今年大殿下不在宫内,宫宴的事正好是您大展身手的时候,您不进去帮忙吗?” 孟长安一敲脑袋,恍然大悟:“对啊,母后方才还交代我要勤勉,那我先进去了,谢姑娘随我一起吧?” “我——” “她合我眼缘,先头公主抓着我的头发,将我衣裳弄脏了,我得去换一身,就让谢姑娘陪我一下吧。” 孟长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明白怎么就合眼缘了,但是他要再不去殿里,母后待会定然要跟他发飙。 “那我先去了,谢姑娘你快去快回啊。” 卿酒酒冲他一笑。 人很快没影了,迦南脸上的笑容这才卸下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皱眉看着季时宴:“王爷你不是在边关么?还有,卿酒酒你不是死了么?” 原来真的还记得她。 卿酒酒一笑:“劳烦公主挂念了。”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儿,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季时宴,并且说来话长,她是一个字都懒得提。 季时宴仔细着周围动静。 他不能跟她们在这儿站太久,否则会引起怀疑。 但是迦南也算是老熟人,信得过。 “本王还有要事,今夜公主替我照顾照顾酒酒。” “谁用你假好心。” “谁要照顾她!”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卿酒酒无奈,怎么她跟迦南之间还跟五年前一样。 彼时就有些针锋相对。 她知道迦南喜欢季时宴,但是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迦南居然还喜欢。 方才孟熙苑说迦南还没嫁,二十二了..... 二十二岁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一生可能也该过了一半了。 她不嫁的理由,应当还是为了季时宴。 卿酒酒暗叹,这么好一个姑娘,白瞎了眼睛,看上季时宴这种疯批。 她是真的挺喜欢迦南的,为人直爽,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事情更是讲究一个义气。 看似泼辣,实则心里有主意。 这样的人,栽在季时宴身上,可惜了。 季时宴却跟没听见似的,似乎笃定迦南能照顾卿酒酒。 卿酒酒从自己的小药囊中摸出一个东西,是一个小瓷瓶,塞给迦南。 “这是什么?” 卿酒酒:“孟熙苑的性子我这几日算是摸准了一些,她方才的眼神显然是不甘心,晚上晚宴说不准会做什么手脚,你若是觉得不对,服下这药,怎么也能保命。” 季时宴让自己护着卿酒酒,她居然反过来给自己解药? 有没有搞错? 孟熙苑那个乳臭未干,被惯坏的小丫头,能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当着季时宴的面,迦南很不想承卿酒酒的情。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但是她一个公主,孟熙苑还真敢下杀手不成。 “小心使得万年船。”卿酒酒将东西扔给她:“不用谢,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就要迈腿走。 季时宴突然低低开口:“那我呢?” 第二百五十章 布局 卿酒酒脚步一顿。 这带着一点委屈又带着一点憧憬又莫名有些期待的声音是什么鬼? 季时宴被人夺舍不成? 她瞪向他:“你什么你?” “方才孙章慧与孟召已经对我动了杀心,我也身处险境,你不关心我。” 迦南:“!!!!!!!!” 她曾经跟在季时宴身后没少转悠,向来都是她热脸贴冷屁股。 季时宴赏脸在猎场给她搭把手射击野兽就已经了不起了。 从没有给过她冷脸以外的表情。 从前在燕京他对卿酒酒也是这样,身边只有卿秀秀能叫他软了心肠。 怎么四五年不见,如今他在卿酒酒面前还大变性情了?? 究竟是世道变了还是人变了?? 季时宴根本不看迦南,只专注看着卿酒酒。 似乎非得得出一个答案来。 卿酒酒一张脸又青又白,听这种话,比打她还要难受。 她憋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死了活该。” “卿酒酒你怎么说话的?”迦南忍不住骂了一句。 动静太大,四周的侍卫都看过来。 卿酒酒拉了迦南就走,脚步不停,似乎生怕季时宴再说出什么来。 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到孟召孙章慧对季时宴的杀意。 一个公主,三番两次因为一个侍卫在人前闹出笑话来。 公主是不可能杀的,那能动的肯定就是侍卫了。 她不想管这事,季时宴都是自己惹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这人百毒不侵,宫里的杀人手段统共就那么几种。 要不寻个由头发落判罪,要么就是下毒。 季时宴作为一个侍卫,没有出差错,用罪判处应该是够不上的。 再说要是发落了他,孟熙苑不得闹疯了去。 所以照猜也是下毒。 下毒又伤不到他,她管这个闲事做什么? 他自己惹的事,自己应该摆平。 更何况要是觉得麻烦了,分分钟离开上阳皇宫就是了。 矫情个屁。 “慢点,慢点!”迦南被她拖的顺拐,“卿酒酒你现在有点落荒而逃你知道么?” 落荒而逃?? 呵呵,笑话。 “我在季时宴面前落荒而逃?公主您多虑了。” “你们究竟是怎么落到这儿来的,不说的话本公主现在就去告诉上阳帝和皇后,他们应该都还不知道,宫里混进来了大周摄政王吧?” 迦南声音不高,只有她们两个人可以听见。 即便是这样,大周摄政王几个字其实也能叫人心神一震。 季时宴对人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 卿酒酒不怒反笑:“公主若是要拆台,尽早,晚一会儿承安王的尸体可能都有人给送过来了。” 迦南吃瘪:“你——!” 这个女人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卿酒酒,我警告你别惹恼我。” “好啊,”卿酒酒自顾自往前走,“我不惹你,你还是面对孟熙苑去吧。” 孟熙苑那个傻逼.... 迦南想起来也是一肚子气。 这蠢货还想害她? 她有那个胆子么? 但是很快,迦南就知道自己低估了孟熙苑这个蠢货的愚蠢程度。 宫宴上,宴席摆了百桌,大家分桌二食。 卿酒酒被安排坐在女眷那一栏,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她跟迦南遥遥相望,迦南坐在宾客席里。 见她望过来,迦南撇了一下嘴,似乎颇为不高兴。 卿酒酒也不介意,上阳的东西做的倒是挺精致的,她心无旁骛地用了一些。 但是右手边一直有人的视线望过来,她看过去,对上的就是孟熙苑的脸。 见她看过来,孟熙苑相当挑衅地笑了一下,还朝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公主敬酒,卿酒酒没有不应的道理,但是她的酒量.....她举起了茶杯。 孟熙苑嘴角的不屑就更深了:“怎么,大嫂嫂连酒都喝不得一杯?” 大嫂嫂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惹得满堂宾客都震惊地望向卿酒酒。 原本这个位置就是后宫女眷的位置,卿酒酒面生,大家也都在暗地里猜测这会不会是皇帝新纳的妃子。 但是长公主叫她什么?! 大嫂嫂? 孟九安的皇妃? 最近宫里的风言风语他们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说是大殿下带了个美娇娘回来,藏在临华宫里。 但是无人曾得见过。 却原来,这位惊为天人的女子就是么? 乍一眼倒确实是风华绝代,貌若西施,是叫人看一眼都会赞叹的地步。 卿酒酒被人揭了身份,没有反驳也瞧不出喜怒。 只是手里的茶不得不换成了一杯酒、 孟熙苑一口将她自己手中的酒喝完,之后还非常挑衅地冲卿酒酒亮了杯底,表明自己干了。 卿酒酒:“......” 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喝酒的时候太少了,以往在药王谷谢时和徐白他们也不让她喝。 上一次喝似乎还是在承安王府的时候了。 她着实不胜酒力,更别提在今晚这种时候,怕喝了就得生事。 此刻孟召的注意力也转过来:“怎么,你喝酒似乎有为难?” “父皇,大嫂嫂好不知趣啊,熙苑敬酒她都似乎不想喝的样子呢。” 孟熙苑娇嗔道。 “父皇!”孟长安突然从位子上窜起来:“谢姑娘一个习医术的人,想必对酒确实有心无力,不如儿臣代了这一杯。” 卿酒酒感激地看他。 没等皇帝回答,孟长安已经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丝毫不拖泥带水。 孟熙苑狠狠瞪了他们两个,那气差点从头顶冒出来。 不过卿酒酒还是低估了上阳人的热情。 自从孟熙苑开了口,将她的身份公布在这殿中,就不断有人凑前来敬酒,她躲得过一两杯,却躲不过十杯二十杯,这些人分明是抓着她灌。 不可避免喝了那么两三杯,卿酒酒已经觉得头昏眼花了。 她坐在位子上撑头,感慨这酒桌文化真要不得,她忘记研制解酒药了。 因为怕孟熙苑这人不安分,所以即便卿酒酒觉得气血翻涌,也不敢真的醉过去。 但是孟熙苑今夜却像是转性了一般,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卿酒酒借着醉意,不断暗中打量着大殿中人的动作。 她左手边的位置空了许久,酒过三巡,孟熙宁才匆匆进殿来。 孟熙苑冷眼扫过去:“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妹妹这是干什么大事去了,让父皇母后都得的等着你?” 这一句,叫全场的视线又都投了过来。 孟熙宁浑身一僵,赶紧跪拜下来:“求父皇母后赎罪,熙宁被事情绊住了,这才来迟了,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迦南中计 “一句来迟了,就想将迟到的罪责掩盖过去?还不自罚一杯,以表孝心。” 孟熙宁哪敢耽误,赶紧起来,拿过她桌上没有用过的酒樽,倒满了酒,敬上:“父皇母后除夕安康,来年身体康健。” 孟召倒是喜欢孟熙宁的性子,她生母温婉大方,不是个多事的人,可惜死的早。 不过宫里子嗣实在太多,他没有空一一管教,孟熙宁平日都在皇后手底下。 “有心了,”孟召举杯遥遥一抬,喝了一口:“今日是年宴,没有那么多规矩,坐吧。” 孟熙宁喝空了酒,这才胆战心惊地坐下来。 对上卿酒酒的眼神,她提唇冲卿酒酒一笑。 孟熙苑将这些都落在眼底,眼中冷意更深,手里的帕子都差点拧破。 父皇居然一句责罚都没有,这个小贱蹄子莫不是要得宠了不成? 幸好,她的视线从孟熙宁刚刚用过的那个酒樽中收回。 她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孟熙宁这个贱胚,总是靠那副柔柔弱弱的表情,惹得男人都对她心软。 季萧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 她还想勾引季萧,简直是做梦! 平日里就是这样,被养在母后宫里,就如同她甚人一筹一般。 对她也是假意奉承。 其实这贱胚心底定然一肚子坏水,时时想着越过她的头上去! 她定然不能叫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她的视线又划过迦南。 这个贱.人也是,明明是莫迦的公主,又老又坏,还要来上阳过年,还敢招惹她看上 的人。 简直是不要命了。 不是爱在父皇面前做戏么? 她就让她今夜演个够! 迦南似乎有些不适,扶着额头看了看杯中的酒,随即又抬眸朝孟熙苑看过来。 孟熙苑端起酒杯,无事一般,冲她举杯。 她用口型说出几个字,无声的,但是迦南看得分明。 “你、死、定、了。” 她脑袋昏沉,呼吸急促,分明是中毒的模样。 想起方才进殿前,卿酒酒对她的警告,迦南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这个孟熙苑是疯了吧? 她身份公主,竟然敢公然对外来宾客下毒,是笃定别人查不出来不成? 迦南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越是想,这身体的热度就越发的高。 外头寒冬腊月,即便殿内烧着碳,也不该是能燥热到这个程度! 这孟熙苑年纪轻轻,手段阴诡,到底给她下了什么? 迦南甚至想将领子解开散散热,手抚过领口,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卿酒酒给她的药丸! 虽然迦南跟卿酒酒算不上对付,两人对上多数也是在吵嘴的时候多。 但是卿酒酒这个人却莫名给她可以信赖的感觉。 不论是当初在猎场一骑绝尘,还是现如今在上阳皇宫身陷险境。 她给的药丸,必定不会害她。 想到这,迦南心底莫名有了一点底。 她倒是不急着将药吃下去,今夜此番经历,她要是不让孟熙苑掉一层皮,她就不配是莫迦公主! 心里有了主意,她站起身来,将桌上那个自己喝过的酒樽收进了衣袖中。 而后冲上阳皇帝皇后道:“陛下,迦南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吹吹风透透气,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孟召见她脸面通红,是喝多了又醉意的模样。 他关心道:“没事吧?要不差一个奴才去陪着?” “不用了,迦南向来不喜拘束,陛下娘娘还是继续听曲,迦南很快便回来。” 说完福了礼就出去了。 她刚离开,孟熙苑就朝身边宫女使了个眼神,她的贴身宫女召月便也出去了。 卿酒酒人虽然撑着头,余光却一点都没有错过。 迦南的不对劲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以为迦南会直接将她给的药服下,但是她居然出去了。 她那点将酒樽收入衣袖的动作没有逃过卿酒酒的眼睛。 这丫头是要反过来弄孟熙苑? 倒是有趣。 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左手边的孟熙宁也有些不对。 面色酡红,呼吸粗重,似乎难受的厉害。 孟熙苑往这边看了几眼,最后终于忍不住一般:“妹妹酒力不佳,这是喝醉了?” 孟熙宁确实没有酒量,方才她进来,一口菜都没有吃,就猛地喝完了那杯酒,以为自己确实是酒劲上头。 但她想来胆子小,想着坚持坚持就好了。 “我无碍的,多谢姐姐关心。” 孟熙苑起了身,直接走到孟熙宁身边,将她搀了起来:“走吧,本公主陪你出去吹吹风醒神。” 待在这殿中确实是越来越呼吸困难,换身还如同被人点火了一般浑身燥热。 她想走,但是怕皇帝皇后怪罪。 “姐姐,可是父皇——” 孟熙苑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当即就冲皇帝请求:“父皇母后,二妹妹她不胜酒力,我陪她出去吹吹风可好?” 这种小要求有什么可拦的,孟召挥挥手就准了。 他正看歌舞看在兴头上,根本不理这种小事。 更何况酒过三巡,尿遁的大有人在。 这殿里空了五分之一都不止。 等孟熙苑二人出去,卿酒酒也从让春华扶着,从大殿正门出去。 宴厅东侧。 迦南蹲在一个小角落处,从背后看整个人显得非常羸弱的样子。 完全少了往日的张狂。 召月特意看了四下,确定无人才上前去,蹲下身假装惊讶:“哎呀,怎么是迦南公主?这是怎么了?” 迦南拼命忍着身上那股难受,浑身被火烧火燎的厉害。 她侧目一眼,有气无力地问:“你是谁?” “奴婢是二公主殿下的贴身宫女,殿上热闹,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遇见了公主。” 迦南记得,上阳的二公主叫孟熙宁,就是方才姗姗来迟的那个。 她眸里闪过冷意。 召月搀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心底知道她是中了药,此刻定然没有什么力气挣脱自己的。 公主的布置都已经在偏殿,只要将人带过去—— “公主,奴婢看您实在醉的厉害,不如奴婢将您扶到偏殿歇息吧?这更深露重的,再被冻坏了就不好了。” 迦南任由她搀着自己,拼命甩开头脑里的昏沉:“陛下和皇后还在等着,本公主不好缺席....” “没事的公主,待会我家公主跟陛下通禀一声就是,您不用害怕。”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迦南只觉得自己背后吃力,被人一推,就关进了房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人呼救 咚一声,她甚至摔在地上。 “公主,您呐就在里头好好歇着吧,等到子时呀,就可以散席回家了呢。” 因为宴客总有喝酒的时候,为了防止一些吃酒吃多的朝臣或宾客需要休憩,所以在宴厅周围都有许多偏殿备了床榻。 凡是进来歇息的,一应用具都俱全。 召月的话音刚落,门上居然传来从外头落锁的声音。 还是大铜锁,穿过两个门把,钥匙叮哐轻响。 一般都是用来锁关押的人。 迦南阴森森的眼神从门上收回,又扫向这一处偏殿。 只见榻上,已经躺着一个呼吸粗重,宿醉不醒的男人。 到此时,迦南终于确定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了。 情药。 她全身难受,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都脱光。 想必孟熙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要将她跟个男人锁在一起。 就是想等着她情药缠身,情不自禁自己去下手。 到时候孟熙苑带人过来,门一打开,她与上阳人通.奸的罪名就坐实了。 不仅会让莫迦颜面扫地,还能让她委身上阳人,羞辱一番。 到时候她一身名誉毁尽,孟熙苑就如意了。 好歹毒的心肠! 孟熙苑小小年纪,就然就敢做出这种事来。 还招惹到了她的身上。 好啊,很好! 要玩这么大,她就陪着玩的再大一些! 迦南目光中闪过阴鸷,一脚踢向那已经醉死的男人。 ‘噗!’ “啊——!” 即便是醉酒不醒,那男人吃痛还是呜咽一声。 迦南撑着越来越不清醒的神智,从桌上拎了一罐冷茶,狠狠浇向那男人! “给本公主醒过来,否则杀了你!” 与此同时,宴厅外。 卿酒酒左看看右看看,那孟熙苑竟然动作这么快,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迦南就更是不知去向。 不过迦南手里有自己给的药,倒是不需要过多担心。 反而是那孟熙宁,瞧着是个可怜的出身。 没必要因为孟熙苑那个人赔上一身青白。 正想着,一队侍卫在她面前停下。 为首的.....季时宴正目光灼灼看着她。 “娘娘吉祥!” 一个侍卫喊道:“娘娘左右顾盼,可是在找什么?属下们能否帮上一些?” 卿酒酒眼前一亮。 是了,侍卫巡查,合情合理,他们更容易发现那些阴暗地方。 她忽略了季时宴的眼神,吩咐道:“方才我见二公主不胜酒力,出来吹风了,可我要找却是找不见,堂堂公主若是出了差池就不好了,你们去找找吧,找到了通禀到我这儿来。” 侍卫赶紧应下:“是!属下们这就出发。” 说完便带队要走。 季时宴落在后面,临走前盯着卿酒酒,冷不丁问:“你喝酒了?” 卿酒酒一怔。 她喝的不算多,头脑也还算清醒。 而且她喝酒又不上脸,想来面上是没有什么不同的,季时宴离得远,总不可能是闻到了吧? 狗鼻子。 幸好春华被她打发去别处查探孟熙苑的踪迹了,此刻并不在身边。 她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季时宴又问:“那二公主对你有用?” “没有。”卿酒酒冷声冷气:“孟熙苑不是个好人,可能对她下了药,还是个小姑娘,被毁了一辈子就没了。” 她没有带别的情绪,就是在平淡地阐述事实。 可落到季时宴耳朵里,就跟责怪一样。 他默了半晌,点点头:“知道了。” 随即高大的声影消失在拐角。 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离谱。 卿酒酒深吸一口气,站在风里被风一吹,酒意好像上头了不少。 望着四处红彤彤的灯笼,她叹了口气。 在皇宫里就是不好,过年也不可能放松戒备。 就是吃个宴席,也会遭遇诸多为难和祸患。。 有的人或许运气好,能躲过去。 有的人运气不好,遭遇了就是一道死神的坎。 她轻叹一口气。 “怎么了?独自在这儿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宫宴没有招待好你呢。” 良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卿酒酒回了神,一笑:“娘娘怎么出来了?” 良妃今日穿的一身雪白,衬得面色红润,那股美人风姿更甚。 自那日第二后,良妃就又匆匆见了她一次。 很果断地跟卿酒酒说,她还是要生。 她觉得只要自己有了,皇帝就一定会让她生下来,并且一定会高兴。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怀上就行。 卿酒酒见她强硬,也不好过多阻拦。 做母亲是每个女人的权力,孟召的做法只会叫人觉得心寒。 她不是宫里的女人,但也理解,良妃若要在宫里长久立足,免得等有一日年老色衰被抛弃放弃。 要压制孟召配给的那药并不困难,她当天就配制了解药,交给良妃。 也因此,良妃当她是半个知心人。 “我见你出来许久没有回去,怕你喝多了遇见什么危险,所以出来看看,诶,二殿下怎么也出来了?” 孟长安脚步刚跨过门槛,见了她们,先是行礼:“良妃娘娘。” 接着他又看向卿酒酒:“这门口好生热闹。” 卿酒酒忙为刚刚的事情道谢:“我不胜酒力,幸亏殿下方才为我挡酒,才不至于出了洋相。” “举手之劳,”孟长安做了一揖:“不过孟熙苑她就是被宠坏了,不是有意要为难谢姑娘的,你别往心里去。” 卿酒酒面上在笑,心里却腹诽,你对你妹妹怕是了解的还不够深。 “殿下与大公主一同长大,自然对她更为了解,不过公主去哪儿这是?” 孟长安四处望了望,他这个妹妹一向恃宠而骄,没有多少规矩,宫宴也敢乱跑。 他招手传来几个侍卫:“你们去找找长公主和二公主,别走远了,父皇一会还得宣.召的。” “是!” 可是话落,东侧厢房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良妃一惊:“什么东西?” 孟长安动作更快,将卿酒酒护在身后:“你们几个去看看!” 侍卫匆匆领命跑去查探了。 卿酒酒虽然也一杵,但是心下隐约有了主意。 那队侍卫去得快回来也快。 “禀殿下,东侧二厢房似乎有人在.....呼救。” 第二百五十三章 计中计 “呼救?!” 宫宴上都是皇帝妃嫔和朝臣,怎么会有人在厢房呼救?! 孟长安手一挥:“谢姑娘和良妃去通禀父皇,本殿下先去看看。” 说完,人一点不停,忙跑着去了。 良妃心有踟蹰:“我觉得,宫里常有事情发生,倒是不必大惊小怪,没准还会惹祸上身,不如我们就当不知道吧?” 她可不愿意大过年的惹一身腥,晦气。 卿酒酒却不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呼救的是谁,迦南公主出去好久了,若是她出了意外,我们伸出援手,往后就是卖给莫迦一个人情。” 莫迦..... 确实是,良妃自己的母亲就是莫迦人,不过地位定然是没有迦南一个公主这么高的。 若是她卖给迦南一个人情,以后要用到的地方,或许还不少呢。 想到这,良妃使唤了身边的宫女:“去,告诉陛下,就说东二厢房,迦南公主似乎出事了。” 只要听说是迦南,皇帝就不可能不来。 但如果不是迦南,这也不是什么难解释的事。 打定了主意,良妃牵着卿酒酒往东侧二厢房去:“走,我们先去瞧瞧。” 东二厢房门口,孟长安赶到时,一道男人高挑的身影倒映在窗上。 他似乎惊慌失措,扒着门使劲地砸打起来:“救命,救、救我!” 烛火昏暗,可大门上那道铜锁却分外瞩目! 良妃到时,吓得脚步都踉跄了:“你说,是谁被锁在里边?他们要做什么?” 卿酒酒眉目轻拧。 难不成真是迦南在里面? 这男人叫喊成这个样子,迦南没有没有服药么? 不应该。 男人本性,而且尤其是被安置在这里面喝醉酒的男人,尤其不会有人性。 若是迦南以中了药的神智逼迫他,他定然是顺水推舟。 要知道跟堂堂公主颠鸾倒凤,往后就是飞黄腾达,无上荣耀。 他现在这幅面孔,倒像是被迫唱戏似的。 迦南没有这么不靠谱,她定然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道被锁上的铜锁,得等能处置这件事的人来打开,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因此卿酒酒一把拉住孟长安提剑要去砸那锁的手:“殿下,不要!” 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果然是。 卿酒酒暗道,迦南以身犯险,还真是煞费苦心。 但是幸好,孟召和皇后来的很快。 后头已经有脚步声传来,卿酒酒放开了孟长安的手。 孟长安疑惑:“怎么了?” “没有,就是怕殿下怒气冲冲,伤着里头的人。” “怎么回事?” 孟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迦南公主在里头?” 良妃极会看脸色,赶紧揽住孟召的手臂:“是啊陛下,方才我还听见公主的声音了,这大半夜的,公主究竟为何会被人锁在此处?” 那大铜锁刺的孟召眼眸眯了眯。 “来人,给朕将门打开!” “是!” 侍卫听令,提刀上前,只是一挥剑,那锁就被砍得两半,掉落在地。 门以极快的速度打开,里面的男人窜出来,惊慌失措,鞋都没穿,猛地往地上一跪:“陛下救命,迦南公主,她、她——” 他显然已经吓坏了,说话都不连贯。 卿酒酒快步上前,看见迦南已经跪倒在地,面色酡红浑身难耐。 “是、是情药。”她喃喃道。 孙章慧目光擦过卿酒酒:“你一看就知是情.药?” 在场毕竟还有莫迦的人,史官急忙上前扶起迦南:“陛下,还不快替我家公主请个太医过来!” 卿酒酒蹲下身,擅作主张去握迦南的脉搏。 她这幅也真是吓着了卿酒酒,明明给了她可解多种毒的解药,这人吃了没有? 把自己搞成这样,看得人都吓死了。 但是刚握上迦南的脉搏,就被她的指甲刮了一下。 卿酒酒一怔,随即恢复冷静。 原来还在装。 服了。 她说自己会看病这事,在后宫已经不是秘密了,更何况还有良妃替她说话。 “陛下,这位谢姑娘确实会医术,臣妾前几日有头疾,也是她替臣妾看好的。” 卿酒酒把完脉,起身复命:“陛下,迦南公主所中,的的确确是情毒。” 她话音一落,万籁俱静。 谁都不敢发声。 情.药,是皇宫里的大忌讳。 因为从前不少争宠的妃子,都拿情.药生事,闹得宫中乌烟瘴气。 后来先帝就下令过,将情药划为禁药,任何使用的人,都属于违反宫规。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顶风作案,还是加害迦南公主? 孟召面色严寒,一语不发。 他也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生事。 霍乱的还是莫迦的人。 不管是谁,他都只能罚,要是不罚,莫迦王定然会不依不饶。 但是,真是情.药么? 若是情药,这罪责就不是单纯的戕害公主,简直是歹毒! 在场的人中就有太医,来的也快,在孟召的盯势下,战战兢兢给迦南看了诊。 最后判定:“确实是情.药,而且,还是烈性药!” “什么?!”孙章慧喃喃,踉跄两步堪堪被嬷嬷扶稳。 出现情药,她一个皇后罪责难逃。 “陛下!”方才那男人一脸痛哭鼻涕地磕头:“臣方才就觉得不对,公主身上发热异常,所以臣宁死不敢玷污公主,求陛下严查,还公主和臣一个清白声誉啊!” 这人是个年轻文官,脸上还有被冷茶泼湿未干的迹象。 他紧紧记着方才自己被泼醒时,迦南公主对他说的话。 让他绝对要将事情闹大。 只有闹得越大,他的清白忠心才能感化皇帝,不会让皇帝误会他想要借莫迦上位。 只有他越光明磊落,家族才越安全。 他死死记住了,知道今夜定然不同寻常,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他一番话,既证明了他的忠心,也证明了迦南的清白。 卿酒酒眼里划过赞赏。 想来这位公主做事,还是有一些靠谱的。 她给迦南塞了一粒药丸,起身后冲皇帝道:“陛下,迦南公主这情毒蹊跷,门上的锁更是蹊跷,不如还是让公主休息一下,等她回了神,再细问细节。” 孟召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你当真是会医术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将他收押 卿酒酒不卑不亢,福了一礼,道:“民女师承药王谷。” 不知道是不是卿酒酒的错觉。 孟召在听完这话后,眼锋似乎扫了一下旁边的良妃。 不过很快就收回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起疑了什么。 “如此,迦南便有你先照顾着吧。” 好好一个宫宴,竟然闹得兴师动众,还闹出有情药的场面。。 他的心情瞬间都去了几分。 更何况一旁的朝臣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下药的人。 这件事看来是不能轻拿轻放了。 “皇后,情药一向是宫中禁药,你派人去查,是否有人从太医院中做了什么手脚,才会得了这劳什子的药方,或者是哪个孽障从宫外带来的,你都要一一搜查!” 孙章慧赶忙跪地:“臣妾领旨!” 她暗暗咬牙,方才四处看都没有找到孟熙苑的身影,心里不由有点担心。 这厢正说着,那厢又一队侍卫匆匆而来。 远远的,就看见为首侍卫手上抱了个人。 那人身高卓越,不是近日在宫里红极一时的季侍卫又是谁。 而他手上抱着的,竟然是一袭紫衣,衣带飘飘的——孟熙宁! 孟召看了这副场面,脸色一沉。 孙章慧先声夺人:“这是做什么?你堂堂一个侍卫,玷污公主?来人,给本宫押下去,牢狱伺候!” 她正愁找不到罪责处置这个侍卫呢,没想到他偏偏自己送上门来。 好啊! 季萧面色不变,走进前了,要将孟熙宁放下。 谁知那孟熙宁就如同惊弓之鸟,死活抱紧了季时宴的脖子。 她嘴里还胡乱嚷嚷:“不要!姐姐不要如此对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显然是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季时宴放手都没用,目光扫向孟召:“陛下恕罪,公主她受惊了。” “受什么惊?!”孙章慧出口就是呵斥:“她从小胆子就小,遇到点事就惊慌,根本没有公主的威仪,本宫看你是趁机想占公主的便宜!” 卿酒酒原本不想看季时宴,但是这孟熙宁显然也不对劲。 她匆匆下阶,握住孟熙宁的一只手腕,又掀开她的眼睛看了看。 “别碰我!”孟熙宁挥开她的手,将脑袋埋到季时宴的脖颈处,“姐姐要害我,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啊。” 仔细看,她身上的绯红不比迦南少一点。 卿酒酒回神,语出惊人:“陛下,二公主也中了情药,与迦南公主身上的药性,一模一样。” “什么?” 太医听完也匆匆去诊治了一番,发现果然如卿酒酒所说。 他脸都白了。 一个晚上,两个公主都身中情药。 太医院里有几个脑袋够丢! 他不禁擦了擦颊边的汗:“陛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孟召显然动了气,“谁给朕解释一番!” “微臣是在南厢房找到二公主的,南厢房的门没来得及关上,长公主殿下也在里面。” 季时宴说这番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卿酒酒都佩服他,怎么能做到这么镇静地陈述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事的。 孙章慧一听,哪里忍得住:“你敢污蔑长公主?!你的意思是这事是长公主做的?谁给你的胆子污蔑皇嗣!” 她一招手:“来人,还不快将他给本宫压下来!” 但此时季萧身边的侍卫都纷纷跪下来:“陛下,尔等亲眼所见,当时确实是长公主殿下在南厢房。” “那长公主也只是陪二公主外出解酒,怎么就叫你们说的情药是长公主下的似的!” 侍卫们敢怒不敢言。 事实上他们平日受孟熙苑的欺辱许多,这位公主的性子嚣张跋扈,不将侍卫和下人放在眼里。 这件事明显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皇后却还要百般维护。 良妃忍不住站出来插话:“娘娘何必动怒呢?侍卫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二公主又确实是大公主带出去的,令人怀疑也是正常,事情么,还是得查清楚,您如今情急之下,强势逼人却难服众不是么?” 孙章慧冷笑:“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宫妃来评论本宫了?” 没想到良妃不旦不生气,反而耸肩道:“娘娘不论爱不爱听,臣妾总该将话说明白了。” 孟召脸色阴沉,既然都说是孟熙苑,这件事又实在透着古怪。 他还真得好好问问他那个刁蛮任性的女儿了。 “孟熙苑人呢?” 季时宴欠了欠身:“公主殿下大吵大闹,不肯来对峙,臣下们又不好硬绑,只好先将她安置在南厢房了。” 卿酒酒本能地觉得安置两个字要带双引号。 她瞥了季时宴一眼,对方好像有感应似的看过来。 他手上还抱着孟熙宁,孟熙宁整个身子瑟缩在他怀里。 她给孟熙宁也喂了一个药,要退开时听见季时宴说:“不是故意的,待会我沐浴十遍。” 卿酒酒:“......” 你抱别的女人关我什么事? 一行人又急匆匆去了南厢房,果然,卿酒酒的预想是对的。 安置两个字还得加大双引才行。 孟熙苑居然被季时宴绑在柱子上! 这跟把她绑去皇帝面前有什么差别! 她两眼一黑。 季时宴要死就死,千万不要连累上她,妈.的。 孙章慧人还没走近就发火了:“你们、你们竟然敢这么对长公主!” 季时宴:“宫闱安全是臣下们的职责,发现不对定然是要控制,皇后不必谢。” “......” 现场没人说话。 孟召都气笑了:“还不放下来!” 短刀飞出去,孟熙苑身上的绳索瞬间落了地,她滑落在地上,扯掉嘴里的一块破布,声泪俱下地哭嚎:“父皇母后!有人要残害我!”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那个季萧居然不顾她的威胁,冲进来就将她绑起来,还抱孟熙宁! 他是疯了吗! 自己这个长公主他不帮,他去招惹那个贱人! 贱人! 她明明差一点就得手了的! 季萧! 她要弄死他! “还不把公主扶起来!”孙章慧怒吼:“伤着了你们待旦地起吗?!” 说完她又朝孟召跪下:“陛下,这个侍卫屡次犯上,这次还伤了苑儿,绝对不能姑息,求陛下做主将他收押!” 第二百五十五章 父皇就该给你指婚了 一旁的侍卫都严肃以待,提刀就要将季时宴拿下。 无奈他手上还抱着孟熙宁,孟熙宁就算在宫里再不受宠,那也是二公主。 无缘无故,他们的刀不敢冲着孟熙宁而去。 见此,孙章慧更是怒从心生:“二公主平日跟长公主就不对付,谁知道她是不是跟这个该死的侍卫联起手来坑害长公主,你们还不快将人给本宫拿下!” 听闻此,那帮侍卫倒也彻底不管不顾了,提了刀剑就往季时宴招呼过去。 卿酒酒悄悄往旁边一挪,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让自己当个半透明。。 不要被季时宴牵连到一丝一毫才好。 但是季时宴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显然不受这种委屈,人在皇宫大院里当个侍卫,皇后要捉他,他却跟个大爷一样,往旁边一躲...... 对,躲。 你见过皇帝皇后要拿人,哪个人敢反抗的吗? 这么目中无人的作态,跟当年他在小皇帝身边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人还真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点地拽,生怕没人敢治他的罪吗? 以前在燕京可以说是他的地盘,没有人真敢拿他怎么样。 现在可是在上阳,他光是身份就见不得光。 怎么就这么有恃无恐不怕死呢? 卿酒酒无语了,想到这儿又往旁边挪了挪。 反正莫挨老子。 季时宴躲过侍卫的动作,似乎发现了卿酒酒的动作,竟然在侧目时,勾唇笑了一下。 他没事吧?? 紧接着他看向孙章慧,继续出言不逊:“皇后如此情急,恨不得将臣与二公主当下治罪,似乎笃定了手里有我们私通的证据似的。娘娘如此着急,是怕二公主醒来说出什么不利于长公主的言论来?” 他一番话不卑不亢,落在周围人的耳朵里,却叫人觉得醍醐灌顶。 是啊,皇后为何从刚刚起就似乎对这个侍卫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 无论是他抱着二公主出现在东厢房还是现在,皇后似乎都分外看这个侍卫不顺眼。 可若是这个侍卫早前便有犯过错,早就应该处置了才是。 这会子还能站在这里讲话,不就说明他以往没有犯过错么? 可皇后为何要抓着他不放? 卿酒酒站在一边,望着天上数星星,一边在心底腹诽。 他好歹是大周的摄政王,铁血手腕,跟他逞嘴皮子,皇后是别想落到好的。 对付这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给他一刀,让他少说话少做事。 这是她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过也只在她身上有用,因为季时宴对她有愧疚,换一个人,估计还得打个折。 然而一边的孟熙苑哪里能忍? 她堂堂长公主,皇帝皇后宠着,宫人们让着,今夜却受了这样的委屈,她怎么可能能忍?? “你是在这胡诌什么?本公主就算对这贱人做什么,也是出于一个长姐对妹妹的管教,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怀疑本公主??” 季时宴不怒反笑:“公主的意思就是,您承认对二公主做了些什么,比如,在她的酒里下情药?” “你!”孟熙苑目眦欲裂地扑上来:“你给我把她放下来!看她敢不敢说本公主对她做了什么?!” 孟熙苑敢这么说,就是笃定孟熙宁就算清醒了,也不敢得罪她,指认是自己给她下的药。 她太了解孟熙宁了,这个贱人胆小怯懦,平日里打骂了都不敢反驳一声,怎么可能敢指征她? 也不知道这个季萧究竟是哪里瞎了眼,竟然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维护这个贱人。 贱人! 当日她就应该杀了她,好不叫她有现在的机会,还被季萧抱在怀里! 今夜的事,她定然要他们付出代价。 待事情毕了,她就跟父皇将人要了来,绑在宫里头,叫他生不如死! 这副好皮囊,不知道被情药折磨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种姿态? 还敢这样面无表情地出口伤她么? 还是跪下来对她予取予求呢? 她堂堂长公主,无上荣宠,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没有名头的侍卫害死? 想得美! 似乎是因为现场太吵的缘故,也或许是卿酒酒喂下去的解药功效显着,总之孟熙宁幽幽转醒。 她发现自己在季时宴怀里的时候,双瞳地震般颤了颤,而后满脸霎时布上了红晕。 季时宴见她醒了,将她往地上一放。 孟熙宁腿一软,紧跟着就冲孟召跪下来。 方才虽然意识不清醒,但是事发之前自己是怎样的光景,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孟熙苑借着带她出来醒酒的由头,将她引到了这儿,紧接着角落便冒出一个男人来! 她浑身如火烧,呼吸困难,却也不是一点都不能思考! 那男人偏偏她认识,是御前颇为谗言的一个言官,平日里就靠一张嘴哄人,年纪已经过了三十! 这就算了,他偏偏还生的尖嘴猴腮,不是好人模样。 孟熙苑竟然趁她思绪不清,站也站不稳的时候,一把将她推向那言官! 从殿里饮酒,到孟熙苑让她出门醒酒,再到这个厢房里平白出现的男人,孟熙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自然也知道,今日若是自己当真在这儿发生了什么,往后半生就毁了! 孟熙苑竟然如此大胆,为了整她,连前朝的人都有瓜葛! 她惊慌失措地躲,可心下却是一片心死荒凉:“姐姐,公主与朝臣勾搭,是父皇的大忌讳!你现在停手,还可以挽回,若是真叫妹妹被侮辱了,你便是大罪!” 任凭孟熙宁怎么想也想不到,以为孟熙苑只是嚣张跋扈爱为难她。 却没成想,她竟然连这种事情都敢做。 根本不能是一个歹毒可以形容的! “哟?你还敢恐吓起本公主来了?”孟熙苑狞笑着,一把攥起孟熙宁的长发,差点将她的头皮都连根拔起:“等你成了好事,父皇就该给你指婚了,我要摘得干净,那都是不费功夫的事,你说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出了事,我负责 孟熙宁满心绝望。 那言官吃了酒,胆子越发大,又有孟熙苑撑腰,根本无所顾忌。 他朝孟熙宁走近,一把抓住她,忍不住便要上下其手。 “好嫩的小手,果然是宫里头的公主,这纤纤玉手,这玲珑身段。” 孟熙宁想挣脱都难,别说她中了药,就是没有中药,也不敌一个男人的力气。 恐吓不成,她只有哭求。。 孟熙宁拼命挥开言官的手,抱住孟熙苑的大腿:“姐姐!求您了,你往日要如何针对熙宁,妹妹受了便是,可是这事,这事事关清誉,妹妹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你就去死啊!” 孟熙苑突然发怒,一脚将孟熙宁踢开,指向旁边的石柱。 “不是要死么?一头撞过去命就没了,你也不用在这假惺惺地哭求,你背着本公主勾搭季萧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勾搭季萧?! 孟熙宁欲哭无泪:“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勾搭季萧,我没有啊!” “没有?”孟熙苑捏住她的下巴,被迫她仰头看自己:“那他三番两次从本公主手上救你是为什么?你可别说,是因为他看你可怜!” 孟熙宁也不知道为什么。 季萧虽然对她有三分照拂,可是他们私下甚至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为什么孟熙苑笃定她勾搭了季萧? “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就用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勾搭男人的?你瞧不上言官,是不是因为他年纪大长得也不好?若是换成季萧,你如今就不是这副表情了吧?” 孟熙宁绝望地摇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孟熙苑将她一推,任由孟熙宁的额头砸在地上。 “你想要的,本公主偏偏不给你,你的痴心妄想,终究都是痴心妄想,今夜,本公主就让你毁在这儿!” 说完,她绕过孟熙宁就要出去,对那言官嘱咐一声:“好好伺候二公主,若是能一举得子,本公主还能为你们多争取些恩裳呢。” 言官大喜:“谢谢长公主,长公主就是微臣的再生父母!” 孟熙宁心如死灰地瘫软在地。 她深知,自己今夜是逃不过去了。 从小到大,孟熙苑要她怎么样,她就没有能反抗的时候。 她在后宫生存,本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因为生母不如人,就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凭什么? 她惨笑一声。 若是叫孟熙苑得手,她往后一生,定然要过得比从前更加贫苦。 名誉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也就毁了。 还不如,还不如去死—— 对,不如就此一死。 她看向那根刷了朱漆的柱子,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凭什么一样是父皇的女儿,孟熙苑作恶多端,却还能嚣张地活在后宫。 而她,每天小心翼翼,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却要被逼到这个地步?? 只因为嫡庶有别吗? 她不服! 孟熙苑当然能看懂她眼底的不甘,但她无所谓,得意地再看孟熙宁一眼,就要开门出去。 可没等她碰到门,那门却被从外头撞开! 那是被人一脚踹开的,如果不是孟熙苑躲得快,那门就要直接砸在她鼻子上! “谁!谁敢冲撞本公主?!” 抬眼一看,门口站着的还能是谁,来的正是季萧! 孟熙宁脸上还挂着泪,仓促回眸一看,便呆在了原地。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季萧却突然出现在这儿! “我、季侍卫,救我!” 季萧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几双眼睛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而那言官虽然方才在孟熙宁面前猖狂,此刻有人出现,还是个气势颇为凌厉的侍卫,他瞬间就怂了。 呆呆地思索一瞬,就想要趁人不知逃出去。 然而—— 季时宴脚一伸一踹,他就倒在了地上! “季萧,你干什么!?”孟熙苑怒气难忍:“本公主与妹妹在此叙旧,也有你一个侍卫插手的时候吗?!” “季侍卫,请你替我告知父皇,姐姐,姐姐在我酒里下了药,她胁迫我,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熙苑一巴掌打翻在地! “叙旧?” 季时宴烦的要死。 他以往在大周朝廷,处理的也是男人之间的君臣之事,从来没有处置过这些后宫妇人之间的把戏。 他又烦,又不得不管。 “谁家公主叙旧,需要一个臣子在场?” “问得好,”孟熙苑一拍手掌,看向孟熙宁:“妹妹,我们姐妹说话,你为何要约了外男过来私会?” 一句话,就将所有罪责都扣在了孟熙宁身上。 孟熙宁震惊于她这样的机敏,又这样的不分青红:“我约的?我何时认识前朝官员?!” 她要保持三分清醒都不容易,这会看人都重影了,却还是气的浑身发抖。 事实怎么样,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季时宴只管孟熙宁没有出事,下面的事情要怎么评判跟他没有关系,他闲的去管这种事。 于是他道:“把长公主带去御前,让皇帝皇后评判吧。” “你说什么?你敢为了这个贱人惊动父皇母后?”孟熙苑怪叫:“本公主给你脸了?!” 她固然对季萧有几分青睐,可他要是如此不知好歹,不明白自己方才说话的意思,那她也不用对他多客气! 几个侍卫不敢动,那毕竟是长公主,若是真下手去拿,难保不会得罪。 更何况,孟熙苑这已经闹起来了。 孟熙宁伏在地上,几乎直不起身。 原本见着季时宴时的欣喜,此刻被孟熙苑的嚣张浇灭了。 是啊,对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虽然闯了进来,但是真要将她带出去,也是难事。 孟熙苑有皇后撑腰,就算闹到面前去,她也能颠倒黑白将罪都推到她身上来。 她要跟孟熙苑斗,却还是少了身份地位。 没准还会牵连季萧进来。 想到这,她不禁对季时宴道:“季侍卫,这件事或许会牵连你,既然没出什么事,就、就算了吧。” 季时宴望着脚下的女人,十几岁的年纪,出身尊贵,性子却懦弱。 怕牵连他...呵。 他蹲下身,将孟熙宁一把抱起,又冲后头的侍卫道:“今日年宴,要查清楚长公主是否动手脚,还是容易的,诸位将她绑了吧,出了事,我负责。”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陛下替我找找 回想方才种种,孟熙宁还是心惊胆战。 那一刻的季萧,既可靠又稳重。 他身上似乎还有一种全然不怕死的气质,明明只是身份低微的侍卫,可是莫名的,好像谁都不怕得罪。 孟熙宁甚至不知道他来到这个皇宫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这样的人,出路应该有的是,何苦来皇宫中当个小小的侍卫? 但是此时不便多想,她只是一脸惨白地跪倒在地,面上挂着两行清泪。 孟熙苑哪里忍得了自己收到的侮辱,她冲着过去要去扯孟熙宁的脸。 “贱人!父皇,她勾引宫中侍卫,还对儿臣不敬,她秽乱宫闱,若是从轻发落,儿臣不服!” 孟召紧紧盯着孟熙宁,这个二女儿向来怯懦胆小,他倒也不认为她能扳得过皇后母女。 不过眼下情形如何,他心底倒也有两分数。 “宁儿,你怎么说?” 孙章慧狠狠瞪了孟熙宁一眼,饱含警告。 这个不长眼的侍卫将她救出来又怎么样? 自己才是中宫皇后,孟熙宁怎么敢得罪。 这个亏就算吃了,她也得烂在肚子里! 孙章慧越想越得意,孟熙宁往后若还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存活,就只能看自己跟孟熙苑的脸色。 不然以后有她好受的! 孟熙宁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若是识相,就该屈服皇后的淫威。 可是.....凭什么? 这么多年,看似皇后将她养在膝下,荣宠无度,身份尊贵。 但是其实呢? 知道的她是公主,不知道的,定然不会相信她在孟熙苑的手下连条狗都不如。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喜欢的东西都得现让着,就算是自己的东西,孟熙苑若是喜欢,也要拱手送上。 比如那只自己喜爱的兔子。 明明她也是父皇的女儿。。。。。。 再者,今夜季萧为了自己,如此惊动圣驾,更是将孟熙苑绑了。 这样的罪责,若是自己屈服皇后,他定然会被从重发落。 那她就真是不仁不义了! 因此,今夜是自己唯一有机会拉下孟熙苑的机会。 不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季萧,都绝对不能屈服! 想到这,孟熙宁眼中渐渐坚定。 看她许久没有说话,孟召以为她是怕了,不敢得罪了皇后去。 正想开口,却见孟熙宁又冲着自己一拜。 “父皇,请父皇明查,姐姐她在儿臣的酒中下了药,趁着儿臣昏沉不知时,又将儿臣带到了偏殿,欲叫言官对儿臣行不轨!” 她话音刚落,季时宴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言官,一把扔在了地上。 那言官已经要吓死了,跪在地上不停地发抖,竟然求饶都不会了。 孟熙苑勃然大怒:“贱人!你连我都敢污蔑了?明明是你跟这赵棠在偏殿欲行不轨,被我撞破,还敢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来!” 孟熙宁不卑不亢:“既然是这样,为何姐姐连他的名字都知道,妹妹却是一点都不清楚?” “你!” 没想到会在这失了一跤,孟熙苑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贱人居然敢在父皇面前指责她? 孟熙苑眼里啐上冷意:“孟熙宁,你好好想想,这事当真是你说的这样么?你可得想仔细了。” 这样直白的警告,怎么会听不懂? 孟熙苑的意思无非就是所,孟熙宁得罪她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是不是真的能承担起这个后果。 她未必会因为这件事怎么样,但是她若是没有事,孟熙宁却是必然会被她整死的。 孟子宁颤了颤,但是铁了心:“求父皇明查,姐姐随意用这样的手段,在后宫影响实在不好,儿臣的声誉受影响没有什么,但若是传出去,说父皇纵容长女....惧怕孙家,定然就不好听了。” 这话说完,季时宴低垂的眸里闪过一丝赞赏。 她也是大胆。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摆明了是逼孟召给个结果。 还搬出孙家来说话。 孙家的分量在前朝分量有多大,在场的朝臣无人不知。 皇帝虽然信赖,却也忌惮。 也因此,孟熙宁这话说出来,四周的孙氏纷纷跪地:“陛下!二公主这话说的我们孙家惶恐!” 孙章慧更是气得发抖:“孟熙宁,你竟然敢挑拨本宫与孙家的矛盾!你是不要命了?!” 孟召眼底阴沉的难定。 他何尝不知道孟熙宁的意思,但是最近这些年,孙家确实树大招风。 就连孟熙宁一个深宫庶女,都知道他依靠孙家的势力。 那外头会传的怎么样? 岂不是说他昏聩无能?! 孙家。 很好,孙家。 见孟召犹豫良久,显然是将孟熙宁的话听进去了。 孙章慧与她的哥哥孙章明对视一眼,孙章明眼底闪过阴毒。 他直起身开口便要说话,却被孟召一挥手打断了。 “陛下!”孙章慧见此,着急道:“您难道当真相信二公主说的话不成?” “怎么,皇后也要为公主说话不成?” 一道冷厉的声音呵斥而来。 众人抬眼一看,却是换了一身衣服的迦南公主,被她身边的侍女搀扶着过来。 她脸色苍白,唇色也不大好看。 目光扫过季时宴和卿酒酒,最终顿在孟熙苑身上,从手上扔出一个东西来。 叮哐一声,铜杯落地,闷声一响。 孟熙苑看着地上的杯子,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又不屑一笑。 “迦南公主好大的威风,当着我父皇的面也敢随意掷扔东西!” 迦南的笑容更冷,她连跪拜礼都没有行,也懒得跟孟熙苑吵。 而是冲着孟召道:“上阳陛下这宫里的酒,我往后可是都不敢喝了。” “迦南,你好些了?”孟召难得柔和地问。 毕竟是在上阳出了事,今夜若是迦南真有什么差池,少不得上阳跟莫迦往后就生了嫌隙。 迦南生气他理解,因此能纵容几分。 但是也明白,这个迦南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人。 更何况,现在还有证物在。 “我以为只是冲着我一人来,没想到二公主也同样入了坑。” 迦南招手,一个宫女被她的人扔在了地上。 不是召月又是谁。 看见召月,孟熙苑脸都黑了。 让她偷偷摸摸地去,竟然还叫迦南拿住了? “陛下,这个小宫女,趁着我醉酒不适,引导我去了东厢房,将我推进门后就反锁了外头,不知陛下可否替我找找这是谁的宫女?”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夜袭 这召月,后宫哪里有人会不认识? 孟熙苑嚣张跋扈,平常在后宫作威作福,没少刁难人。 这召月作为她的贴身宫女,也没少做些狐假虎威的事。 平常有孟熙苑不便出手的,都是她代为出手。 那召月已经被捆绑了双手双脚,就连嘴里也绑了布,防止她自尽。 孙章慧本还觉得可以辩驳一下,但是现在看到召月,也是一脸死灰。 孟熙苑是疯了么? 不开心要整一整孟熙宁就算了,一个庶出的宫女,陛下不见得多上心,弄了就弄了。 可她竟然还去招惹迦南?! 这个迦南启是善辈! 下午就跟孟熙苑闹得不愉快,这会儿抓了把柄,定然对孟熙苑更是的不会放过。 怎么办? 皇帝现在也有些忌惮她们孙家,多说话反而不好。 难道,难道今夜真要折在这儿不成? 这时,良妃蹁跹万分,拿帕子掩了脸道:“这不是长公主的贴身宫女么?” 话落,又说:“长公主要取闹一个二公主还不够,同样的手段,竟然还去对付迦南公主?当真是孙家荣宠无度,公主也被娇惯出唯我独尊的性子,枉顾法度和人命了么?” “你胡说!” 孟熙苑歇斯底里,转而朝孟召噗通一跪:“父皇,这贱婢确实是儿臣的宫女,但是她为何会去陷害迦南,又怎么偏偏迦南醉酒头晕还能抓住她,儿臣是半点都不知啊!” “您说,这二妹妹和迦南公主,都将屎盆子往儿臣身上扣,是不是她们早就合谋要算计儿臣了,父皇,求您明查!” 迦南气笑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孟熙苑居然还是个如此没有底线的人。 跟随多年的宫女说抛弃就抛弃,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那召月似乎也是没有想到,瞪大了眼睛看着孟熙苑。 而孟熙苑更是刁蛮惯了,为了不让召月说出更多,也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居然一把拖出近旁侍卫的一把刀。 ‘噗嗤!’ 长刀刺入召月的胸口,刹那间,血溅四方! 在场所有,包括卿酒酒和季时宴都没有想到。 孟熙苑一个深闺公主,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一击要命! 孙章慧怒吼:“孟熙苑!” 她脸都白了,不是被吓的,只是没有想到孟熙苑这么蠢。 孟长安更是像没有认识过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孟熙苑,你!” “父皇!贱婢胡说,儿臣处置了就是,也算为迦南报了仇!” 迦南往后一步,因为召月身上流出来的血染脏了她的鞋畔。 她嘴角无意识闪过一抹冷笑。 真是个蠢货—— ‘啪’!——孟召抬掌,重重一掌掴在孟熙苑得脸上! 龙颜震怒! “陛下!”良妃和朝臣们匆匆下跪:“陛下息怒!” “父皇!”孟熙苑捂着脸,不甘心地怒吼:“你打我?” “朕不止要打你!”孟召气的胸膛大力起伏,被良妃扶住才堪堪站稳。 “很好,朕一直以为朕的长公主不过是刁蛮任性了些,总不失公主风范,可今夜一见——太医!看看迦南公主扔的杯子里有什么!” 太医哪里敢耽误,拿过闻了闻,而后跪伏禀报:“陛下,杯沿中正有迦南公主与二公主所中的情药!” “好!很好!” 孟召望着脚底下的孟熙苑,一声狞笑,下令:“将孟熙苑给朕押起来,褫夺封号,入狱看押!刑部以今日之事审理,按章程处置!” 孙章慧大惊失色:“陛下,陛下不要,苑儿她是您的长公主,您——” “正因为是长公主,朕才念在孙家的面上,没有即刻诛杀,你还要袒护?!” 孙章慧剩下的话再说不出来。 “若不是念在你是皇后,长安还需要你的教导,朕今日连同你也一起办了!给朕的押下去!” 孟熙苑跪伏在地,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当侍卫将她拖起的时候,她才惊醒过来,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本公主!父皇,父皇你糊涂!” “带下去!”孙章慧怕她再说出什么来,怒喝阻止。 幸好,幸好是女儿。 她还有儿子可以依靠。 孟熙苑不省心,闹出这样的事收不了场也是正常。 她绝对不能为了她再将孙家和孟长安给搭上! 孟熙苑哪里肯服,这时候哭闹不止,又骂又咬侍卫的手。 季时宴嫌聒噪,上前一步,一个手刀将孟熙苑劈晕了。 等到人终于被拉走,良妃才捂着心脏回了神。 她心底当然是开心的。 这个孟熙苑平日里给她也添堵不少,今日除了,大快人心。 她扶着孟召:“陛下喜怒,龙体要紧,咱们还是移步亭花阁看烟火吧?” “你们看吧。”孟召甩开她的手,显然情绪很差,也不再理原地众人,疾步离开。 只是路过季时宴的时候,他停顿了脚步:“明日到乾清殿来一趟。” 留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再不停留。 良妃匆匆追着去:“陛下~” 皇帝都走了,朝臣再留也没有意思。 今夜闹成这样,革了一个公主,当真是令人意外。 孙章慧和孟长安要与孙家商量接下来的章程,连季时宴都没来的及理,匆匆就走了。 原地一会儿就只剩下几个人。 迦南转过身,冲靠在墙角的卿酒酒扬起下巴:“谢了。” 要不是卿酒酒的提醒,她定然不会有诸多准备。 孟熙宁走向季时宴,福了一礼:“季侍卫,今夜幸亏有你。” 她盈盈一拜,脸上可柔温婉,还带着没消退的殷红。 卿酒酒目光挒过,站直了身体。 戏看完了,她也该走了。 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她决定去找春草回临华殿。 方才太乱了,也不知道小丫头躲去了哪里。 季时宴见此,迈腿也要走。 迦南长臂一拦,将他逼停了:“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又看向孟熙宁:“二公主,不介意我跟这位季侍卫切磋一下武艺吧?” “不、不介意。”孟熙宁莫名,觉得迦南像是认识季萧的样子。 又无从判定。 她道别离开。 卿酒酒一路也没找到春草,猜测估摸着是没见她,先回临华宫了。 左右这路她也熟,喝了酒身上又热,就想自己走过去。 脚步踩在雪里,咯吱咯吱地轻响。 方才被忽略的酒意重新上头,她越走月有几分昏昏欲睡。 直到被一道力气握住腰,接着身前一暖,脚下一轻,被人背在了背上——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在想什么 她瞌睡一下就吓醒了。 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背她的人是谁。 这么宽阔的肩膀,这么高的身高,还有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散不去的檀香味—— 冤家路窄。 “放我下来。” 这人不是跟迦南说话去了么? 怎么她才走了没几步,他就跟上来了? 这皇宫里处处守卫森严,他不怕被人撞破,她还怕跟他扯上瓜葛呢! 但是季时宴一动不动,脚步平稳地踩在雪上。 ‘咯吱’, ‘咯吱’。。 卿酒酒锤他:“听到没有?放我下来!待会有侍卫经过就死定了!” “不会,这条路幽静,巡逻的侍卫躲懒都不过来。” 卿酒酒:“......” 我就这么凑巧选了条这种路? 难怪找不到春草。 她挣扎不脱,反而叫酒意弄得一身汗,也就作罢了。 反正她疯不过这个人,就当是坐轿撵了。 不过她打定主意不想跟季时宴说话。 就自己默默地看雪景。 这条路隔着十米就有一道宫灯,虽然算不上华丽,但是在白色的雪景里发出暖黄的光。 却很有滋味。 宫里的规矩,到了子夜该放烟花。 意为辞旧迎新。 亭花阁的烟花应声响起,在半空炸出一朵紫色的花。 卿酒酒仰头望着。 接着第二朵,第三朵。 将她明媚的雪颜映照的犹如仙子。 卿酒酒有些开心,也有些愁闷。 开心的是今日过年,她又活过了一岁。 烦闷的是,她想云琅丸丸了。 “你不开心吗?” 突然听见季时宴问。 这个人,什么时候也会关注她的情绪了? 开不开心,对他来说算什么? 卿酒酒不说话。 季时宴却像是打开了话茬:“孟熙宁的事,是你说见她可怜,我不是有意要抱她。” 怎么还记着这事? 卿酒酒轻轻冷哼一声,意为不屑。 但是落在季时宴耳朵里,却像是卿酒酒完全不听她解释一般。 他背着人停在原地:“还是因为迦南?迦南也没说什么。” 他和迦南是老相识,但是在这个宫殿里,说什么都不合适。 “迦南公主喜欢你。”卿酒酒突然开口:“五年前就喜欢。” 季时宴立刻道:“但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 可能是酒喝多了,听见这种话,卿酒酒居然觉得耳热。 季时宴简直有毒。 她面目表情:“但我不喜欢你,我恨你。” 她以为我恨你三个字,足够让这位骄傲的疯批将她扔到地上去了。 但是他没有。 他居然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问道:“那你喜欢谁,谢时吗?” 神经病。 卿酒酒打定主意不理他。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答,季时宴好像有点气恼:“喝了酒都会吐真言,你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 这话赌气的还不如三岁的丸丸。 不对,过了年,丸丸应该四岁了。 卿酒酒看着烟花,终究还是没忍住:“我想云琅丸丸了。” 她有时候想到丸丸,就会想到季时宴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 其实抛开丸丸这个孩子,她经历的一切都算不上美好。 季时宴方才还在恼怒,听完这一句,又直接熄了火。 因为听到了卿酒酒语气里的难过。 他将卿酒酒放在了地上,怕她冷,还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罩住她。 “他们很好,或许也能看见现在放的烟花。” 季时宴想伸手去碰卿酒酒眼下因为酒气逼出的一点酡红。 但是离那儿还有一寸,他又莫名停住了。 不敢乱碰,怕卿酒酒生气。 即便卿酒酒难过的表情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生丸丸的时候,也是在大冷天,早产,那一年的春天到了二月还在下雪。” 她望着烟花,炸开了一朵红的。 听见这话,季时宴给她系披风带子的手一顿,抬脸去看卿酒酒的脸。 五年前的六月,承安王府大火,季时宴从滨州赶回,海棠苑被烧成黑炭。 现在想来,怀上丸丸就是他离开燕京之前的那一次。 “我生了两日没有生下来,把欣欣急坏了,甚至血崩,你记得我生云琅那一夜是什么样子么?” 如果季时宴记得,他就能想象她生丸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现在说出这些的时候可以很平静了,但是说完,那些年血崩如注,躺在床上被一丝丝抽干力气的恐惧还是如在眼前。 不知是冷的还是后怕,卿酒酒有点发抖。 一生两次,若说她没有生出恐惧,任凭谁也不会信。 她这么恨季时宴,也是因为所有生出的恐惧都来自这个男人。 “我不知道你怎么说出喜欢的,也不管你从前对卿酒酒这个人怀着什么样的情感,但是季时宴,我不可能喜欢你。想到云琅和丸丸就不可能喜欢。” 季时宴瞳孔深深,他一向是个内敛的性子,不会表露情绪。 可是卿酒酒很轻的一段话,现在却能轻易击溃他。 不可能喜欢。 因为被伤害过太深。 季时宴去握卿酒酒的手腕,他看见她细瘦的手腕上,甚至还有一条淡淡的疤痕。 那是被勒出来的旧伤。 或许是当年困在王府,那条铁链所致。 她的手很凉,季时宴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指尖甚至带着冻人的战栗。 只要一想起,如果当年在海棠苑里,卿涟漪的那把火烧的真的事卿酒酒的话,他会怎么样。 卿酒酒,云琅,还有一个当时悄无声息来到卿酒酒肚子里的丸丸。 如果这三个人都被大火带走,无论往后他怎么追寻都不可能再相见。 那会怎么样呢? “那就恨着。”季时宴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居然带着颤意:“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卿酒酒想抽开手,可她力气没有季时宴的大,抽不开。 索性就放弃了。 她撇望天边不知什么时候从乌云后冒出头的月亮,有点苦涩。 “当年在海棠苑,我让你给我解开手铐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说完,她能明显感觉到季时宴握着她手的力道骤然收紧! 第二百六十章 时疫 那是季时宴离开燕京去滨州之前,他最后一次见卿酒酒。 他抱着卿酒酒,跟她说等他从滨州回来,就带她去一趟江南。 他在江南备了一套宅子,四季常青,宅子里还有温泉。 不论是避暑还是过冬,都是绝佳的地方。 他让卿酒酒等他回来。 那时候的卿酒酒举起手中的铁链,问他:“那这个能不能解开?” 季时宴这短短二十八年人生里,经历可谓传奇。 他做过的大事小事无数,传奇也留下不少。 若是后人有评说,大概也会是很精彩的一本传记。 但是他少有后悔的时候。 不论是架空小皇帝引得他对自己动了杀意,还是一举逼死了卿涟漪,背负骂名。 亦或者是这些年征战四方,五洲对他的评价并不好。 那对季时宴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他不在意。 但是唯一不能牵扯上卿酒酒。 他这一辈子,所有的后悔都在卿酒酒身上。 尤其是去滨州前,没有解开的那一段锁链。 他后来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他答应解开了。 是不是后面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卿酒酒或许就不会借着卿涟漪的算计,假死逃出燕京了? “我当时觉得,这铁链伤不了你,等卿秀秀生产,云琅的噬心蛊解了,我就跟你解释......” 卿酒酒一声苦笑:“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解释?季时宴,你一直不知道吧,卿涟漪放的那把火,一直都是我暗中引导的。” “什么?” 季时宴愣在原地,露出从未见过的一丝迷茫看着卿酒酒。 “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个会去自杀的人,从前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活下去,即便卿涟漪不放那把火,我也会想办法自己放。” 她的字典里没有屈服和去死这两个选项。 这要有一口气在,都会为了能活下去设计算计。 今夜她第一次对季时宴吐出这样的话。 借着酒劲,也好让季时宴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喜欢的或许是当年万事以你为先,会痴缠看着你的卿酒酒,但我不是她,我算计和假意,利用你除掉卿涟漪,虚以为蛇要利用卿秀秀肚子里的孩子,我并不善良,我的算计甚至上不了台面。” 她将自己剖白,想要季时宴彻彻底底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 “你留在这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可若是有一天情急之下,要出卖你换取我出宫的机会,我也会毫不犹豫。” “我问你刚刚的问题,是想要告诉你,当年你离开前坚定要将我锁在海棠苑里,那时候卿酒酒就已经死在那里了。” 卿酒酒从来没跟季时宴说过这么多话。 她现在说,却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就是要明白地让季时宴知道,她不可能原谅。 甚至他嘴里的喜欢都幼稚难辨,因为对她来说,那太像一个粉饰太平的词汇了。 她也不用季时宴回答。 烟花似乎放完了,宫道上恢复了昏黄的模样。 看不清季时宴的表情。 卿酒酒解下披风,塞进季时宴手里,转过身,朝着临华宫回去。 宫道寂静,异常地静。 脚步声压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 卿酒酒没有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跟上来,她松了口气。 觉得季时宴这样的纠缠没有意思,他一向是个骄傲并且懂得止损的人。 卿酒酒三番两次跟他说明白,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 等上阳的事情解决之后,她希望跟季时宴,跟大周再也没有关系。 她会带着云琅和丸丸回到药王谷,至此之后,交集或许都不会有。 不管他们之间经历过,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场空。 在卿酒酒看来,其实跟季时宴最般配的人,其实是迦南。 迦南喜欢季时宴这么多年了,她一个公主,这样长情,背后又有莫迦那样的势力。 不管怎么看,他们若是能成就一桩婚姻,那就是莫迦和季时宴的双赢。 小皇帝已经成年了,他到底是一代帝王,不会让季时宴一直以摄政之姿统领大周。 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大周定然会发生朝堂动荡。 季时宴若是以前那个精于算计的人,就该知道谁才是他最好的加持。 卿酒酒算什么? 离开大周,她也不姓卿,更没有对朝堂权势的任何兴趣。 对季时宴也不会有任何的助益。 她始终觉得,季时宴一心要在她身上下功夫,或许只是当年离开大周的方式太过惨烈,让他心内有些触动而已。 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刻骨铭心,也不是真的喜欢。 到了临华宫,春草和卫行云匆匆从殿内迎出来。 可以看出他们已经是乱成一锅了,看见卿酒酒,都松了口气。 春草心有戚戚:“娘娘您去哪儿了呀,奴婢都快吓死了,长公主竟然都被处置了!” 卫行云则一脸严肃:“娘娘可是遇到什么人了?” 卿酒酒有点累,今夜发生的事虽然没有关联她,但是也算的惊险。 “没有,只是没找着春草,你们都歇着去吧。” 漏夜深深,子时已过。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从除夕之后,卿酒酒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季时宴。 她原本以为是那夜的话说的太直白,季时宴已经离开上阳。 但是没想到后面听春草说,那个除夕夜冒犯了大公主的侍卫,被调去御前了。 孟召居然启用他。 明明她感觉孟召和孙章慧想除掉季时宴的。 或许是因为季时宴那夜的武力崭露头角,让孟召留意上了也说不定。 卿酒酒只是没有明白,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怎么还留在皇宫。 不过她没有空细想,因着上阳皇宫又出了事。 有除夕夜的事情在,她身为大夫的身份已经传开了。 孟熙宁后面也来上门道过谢,凤鸾宫被她当面诊断过的两个嫔妃也上门来求诊。 结果一副汤药下去就药到病除。 谢京华的神医名号在皇宫瞬间出了名,各宫娘娘都纷纷前来攀关系。 尤其是良妃。 良妃一心求子,对卿酒酒开的药根本不怀疑,日日都服用着。 临华宫一时间颇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 只是皇后听说那日之后就染了头风,甚少出门。 卿酒酒闲下来就爱去太医院走走,找药材配药一直是她的兴趣。 这一日从太医院回宫,墙根下的却听得几声闷咳传来。 起初还没有在意,可是临近元宵,宫里的风寒却渐盛。 太医院每日接待发热咳嗽的宫人许多,渐渐的,发现有些宫人退了烧,过两日又烧起来。 反反复复,总也没有见好的时候。 卿酒酒疑心观察了几道,发现这不是普通的流感,而是——时疫。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多心 时疫两个字从她口中传出,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变了脸色。 院正本就瞧不起她一届女流日日出入太医院,还颇有几分要压他的医术。 他嗤笑一声:“时疫?时疫哪这么容易得?况且这是皇宫,宫里每日守卫森严,进出的食物都有专人检查,也不让宫人多与外头接触,宫外都没曾传来什么时疫的流言,宫内怎么会有?” 说白了,就是皇宫内院要传出疫病的可能少之又少,几乎不大可能发生。 卿酒酒这样断言,显然极其不成熟。 从太医院出来,春草闷闷不乐:“院正凭什么这么说娘娘。” 卿酒酒看着自己手中的草药,淡淡一笑。 她不在乎院正有意无意的针对,因为她在宫里明显,势必会动到院正的蛋糕。 但对于上阳皇宫的医官一职她势在必得。 总有一日,孟召会发现她在上阳,势必能够令上阳的医书精进别的国家十年。 介时就算孟九安回来,也未必敢悖逆孟召乱动她。 到时候,她就不是孟九安用来威胁季时宴的一颗棋子。 这些,都要再等等就是了。 卿酒酒一先的计划里,就有入主太医院的意思。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太医院院正姓孙,跟皇后什么关系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孙家势大,除夕那一日她就看得分明,孟召并不是毫不忌惮。 显然孙家在朝廷掌权太久了,孟熙苑敢这样肆意横行,也不过是因为仰仗母家威风而已。 可皇帝却并不会允许一家独大。 这些,从他盛宠良妃就可以看出来。 借着良妃分衡与孙家的势力,在前朝达到平衡。 这是帝王之术。 卿酒酒不想卷入他们的政权之争,但她现在受制于孟九安,也要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才行。 宫里越乱,她越有机会。 从方才她看那几个宫人的发热症状来看,这个机会或许近在眼前。 只是时疫之症确实有蹊跷。 就像那个孙院正说的,一般疫病,都是宫外会先有症状传出。 但是这一次,宫外似乎风平浪静,反而是宫里先闹起来。 这不寻常。 宫里人相对是封闭的,不像宫外人员复杂流动,多有交叉。 如果是宫里先流传开来,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卿酒酒觉得季时宴应该会知道。 不过经过除夕那一夜,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人了。 决绝的话是她说出来的,她就算有心要问,也不可能问季时宴。 迦南作为客人长居在前朝,也不是总能见到。 看来还是要找个人打听一下近日朝上的消息才行。 卿酒酒变了方向,往凤鸾宫去。 春草不解道:“娘娘,除夕之事虽然您插手不深,可是皇后娘娘显然对您也有些顾忌,这几日她不是罢了所有人的请安么?” 皇后因为孟熙苑的事情,颇有些一蹶不振的意思。 卿酒酒却知道,孙章慧这是免于在风口上再生事端。 她再怎么权高位重,也该知道孟召既然下令处置了孟熙苑,说明就是在给她敲个醒。 失了个孟熙苑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失了孙家,这个后果她定然承担不起。 为今之计,当然是闭门谢客,以求反思。 但是内里,还不知道有多急呢。 孙家被警醒,朝堂上定然会有很多人见风使舵,这几日不会少给孙家添堵的人。 卿酒酒眉目一挑,分外风情:“咱们只是去请安而已,见与不见,还不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一路到了凤鸾宫门口,正好碰见从院门口退出来的良妃。 良妃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吃了闭门羹也不见恼意。 这半个月,谁不知道孟召日日都在她宫里,别的妃嫔的牌子看都不看一眼。 她就是来跟皇后示威的。 孙章慧不见她,并不影响她高兴。 看见卿酒酒,她笑容越发大了:“京华妹妹。” 原本她一句一句谢姑娘,卿酒酒觉得生疏,就让她改了口。 现在好了,直接叫妹妹去了。 虽然有点乱了辈分,但她跟卿酒酒的年纪相仿,其实喊妹妹才最合适。 卿酒酒见了礼:“良妃娘娘。” “你呀,还是不要来讨嫌了,皇后娘娘今日头疼的很,怕是不会见妹妹你呢。” 良妃眼锋往正殿一扫,拉着卿酒酒就要出去:“还不如去我的玉瑶宫坐坐。” 她最近在用卿酒酒调配的药,用下来感觉非常好。 原本总觉得下腹冰凉,这几日天气严寒,却莫名地温温的,就像已经怀上了似的。 加上除夕的事,她当然对卿酒酒信赖有加。 卿酒酒来凤鸾宫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找的并不是孙章慧。 现在看凤鸾宫静悄悄的,又难推良妃的热情,她问孙章慧的嬷嬷:“二殿下今日未来请安吗?” 这几个贴身的嬷嬷,都知道她们家二殿下对这位布衣出身的女人颇为青睐。 可是皇后娘娘却不喜欢她。 于是冷眼一扫,冷哼一声。 良妃:“这些蠢货还敢对妹妹使脸色呢,妹妹找二殿下有事?” 孟熙苑折了,在后宫所有人眼里,都是皆大欢喜的事。 但是孟长安是皇子,平时与人相与倒是没有得罪。 “我想找二殿下问问近日宫里时疫的事——” “问良妃娘娘安。” 一道声音打断了卿酒酒的话,温婉软和,是孟熙宁。 良妃立刻换了个更大的笑容:“二公主快起来。” 孟熙宁与除夕比,脸色倒是恢复了不少,不过她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卿酒酒对她映像也不算深。 对视一眼,孟熙宁主动道:“谢姑娘。” “二公主吉祥。” 两人交集少,问安之后就无话了。 倒是良妃又重复了方才的话:“二公主何苦来看别人的冷脸呢,那孟熙苑算是没了,皇后娘娘未必会给公主好脸子。” “我、我就是怕母后伤心过度,所以日日过来请安,我也安心些。” 她说完又瞥了卿酒酒一眼。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眼,却叫卿酒酒觉得孟熙宁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跟孟熙宁实在不熟,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引导 三个人围在一起寒暄几句,良妃有心在后宫给自己找个伴。 这个伴若是公主,那自然更好不过了。 省得跟别的妃嫔争风吃醋。 于是她有心将孟熙宁拐到自己的玉瑶宫里去。 卿酒酒却不愿意掺和,她今日就是来找孟长安的。 正想着,孟长安远远从宫道走来。 若说良妃和孟熙宁的气色养好了,孟熙苑的失势对她们来说都有益处。 那孟长安就是焦头烂额了。 孙家被狠狠敲了这么一棒子,短时间内不敢在朝堂上大肆高调。 这就算了,孙家一党包括孟长安还要被孟九安一党的人弹劾。 总之恢复上朝这几天,没有一天是安生度过的。 孟长安颇为精疲力尽。 看见卿酒酒,他眼睛倒是亮了亮。 卿酒酒与良妃告别:“娘娘和公主想必有些体己话要说,京华就不跟着去裹乱了,我先与二殿下打个招呼,先回临华宫。” 良妃自然没有意见,不过还是提点了一句:“妹妹还是少跟二殿下来往,他如今啊自身都难保。” 说完,牵着孟熙宁离开了凤鸾宫。 孟长安看见卿酒酒自然是惊喜的,而且对方显然是在等他。 这几日人人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觉得他或许要跟着孙家沉浸下去了。 因此才越发显得卿酒酒难能可贵。 孟长安走近,春草将手中的手炉给他递过去:“二殿下。” 那手炉上头是一块别致的皮绒,一棕一白两种颜色的格子,瞧着莫名令人觉得有些眼前一亮。 “这是什么?” 卿酒酒领着他往前走:“我见二殿下似乎不太带手炉,这大冷天的,还是暖暖手吧。” “这可是我们家娘娘亲手做的,临华宫一共就两块呢。” 春草撇嘴,看起来显然不太高兴。 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看的手炉暖手绒布给二殿下! 大殿下都没有回来呢! 所以春草对孟长安很有意见。 孟长安可不管春草想什么,他摸着手下柔软的触感,双眼放光看着卿酒酒。 卿酒酒身上一阵恶寒。 她其实就是想跟孟长安处的亲近一点,这人不像孟熙苑,他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而且作为皇子来说,他的心思算单纯。 没有孟九安那样弯弯绕绕的恶毒心思,相处起来要轻松的多。 “连我母后都未曾亲手给我缝制过衣裳,京华你——” “不是的二殿下,只是闲来无聊,良妃娘娘又送来了两块好布,我才缝了两块,事实上我没缝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孟长安嘶了一声。 紧接着,伸出的手指头上发现鲜血灼灼,冒出一个豆大的血泡。 卿酒酒:“。。。。。。” 孟长安难以置信地翻找了一通方才扎他的地方,然后再六只眼睛的注视下,取出来一根闪着光的绣花针。 “这绒布上怎么还留了一根针?” 卿酒酒脸色可疑地变得有点红:“嗯...要不还不是送了吧,春草,将手炉拿回来。” 春草憋着笑就要去拿。 她家娘娘确实没有撒谎,这两块绒布是她闲着练手的。 有一天她玩着被打断了一下,再回来就找不到她原本的针了。 还以为针掉地上了,没想到是藏在了绒布里边儿。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她家娘娘是要谋害二殿下呢。 卿酒酒难得有些囧,以往虽然没有碰过针线,但是任谁初学也不会把针落在‘作品’里吧? 原本还想当个礼物,这下好了,孟长安估计觉得她五谷不勤。 “没、没事。”只是破了个口,随便擦一下也就止住了。 孟长安稀罕这块料子,自然不舍得还回去:“送给我的就是我的。” 只是不能随便把手揣进去了,得回去叫宫人检查一下里头还有没有针。 不过谢京华这个人还真是叫人惊喜,她替人看病的时候分明是手脚麻利,可是做起针线来,居然难得笨拙。 倒也别有一番可爱。 卿酒酒要是知道孟长安心里腹诽她可爱的话,估计得呕死。 两人尴尬地走了一段,最后还是卿酒酒先开口。 “殿下眉宇间似乎有疲态,是不是刚开年,朝事不顺?” 孟长安一提朝事就烦:“舅舅他们被孟九安的人弹劾的死死的,还不都是因着苑儿那件事,现在我们这一波的人都抬不起头来,特倒都给孟九安占了好处。” 孟九安人不在朝廷,却一直身处在朝局中心,他的人个个都是犀利的,有时候孟召都被惹恼。 “这样吗?”卿酒酒假装惊讶:“你们就为这些事吵?疫病的事就不管了?” 疫病? 孟长安想起一些上朝时候被自己忽略的细枝末节,似乎是有那么几句关于疫病的事。 “不都说起于宫墙吗?我听说太医院都单独辟开一个地方,专门安置那些发热咳嗽的宫人了,这事在朝上倒是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卿酒酒冷笑,微偏头,余光看见春草远远缀在后头,应当是听不见他们说话的。 她又刻意再压低了声音:“殿下,说疫病起于宫墙的,是谁的人?” “孔笙,三品督察史。”孟长安想也不想就说:“虽然这人正面有些一丝不苟,也不公然站队,不过他出身寒门,与孟九安的外家似乎有几分关系。” 他越说越迟疑,而后看着卿酒酒,醍醐灌顶:“故意的?他们想把某些事情压下来?” 卿酒酒意味深长地笑:“殿下,历史上哪一回的疫病会起于宫墙?疫病起源,必然与某种疫疾有关联,要凑齐疫病条件的种种,都需要一个源头,那位孔大人既然说起于宫墙,是哪个宫?哪种源?” “可是、可是太医院的孙院正,他是母后母家的人,他也并未反驳孔大人的话。” 孟长安心有惴惴。 “殿下,您要执掌宫内政务,许多事情拨开迷雾见真相,都需要您亲自去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也都有自己的立场,不是吗?” 卿酒酒点到为止,说的太多,未免有干政的嫌疑。 孟长安忙不迭点头,将手炉交给自己的侍从:“走,去一趟颐正园。” 颐正园,是朝臣讨论国事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三章 谢姑娘留步 卿酒酒没等太久,第二日就听闻上朝时的风向变了。 宫里的疫病闹的更大,听说昨天夜里还死了人。 那个宫女反复发烧,太医院配置的一碗药喝下去,不旦没有退烧,反而呕吐的厉害。 天没亮就去了。 孟召听见这件事后,勃然大怒,听说在朝上当众摔了奏折。 他不在乎疫病是从哪起的,但是死了人,说明就不是好兆头。 更何况现在刚开年,元宵未过,正是盼着春耕的时候。 闹出这种事,这个开年就晦气,也难怪孟召生气。 听说还差点当场革了太医院孙院正的职。 “娘娘不知道,陛下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孙院正若是老了,就自请退位,大把青年才俊能顶上,疫病发生在哪儿并不重要,关键是现在在皇宫闹出了人命,太医院却没有能力挽救,都是一群吃皇粮不中用的东西。” 春草不懂前朝的弯弯绕绕,也不懂谁是谁的人。 但是不免也有些忧心了:“可见这次的疫病确实关系很大,娘娘,今日开始,我们也不出门了吧?宫里现在都在烧艾草呢,大家都不出门了。” 一晚上又病倒了二十几个,这个速度确实有些吓人了。 但是卿酒酒却不是在乎这个,而是她昨天从太医院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去过。 那太医到底给死掉那个宫女喂了什么药? 那疫病她看过,反反复复发烧确实令人心惊,但是也只是削弱了人体抵抗力,导致好的很慢而已。 不应该会死人才对。 死了人,这件事就不一样了。 也难怪宫里会人心惶惶。 病毒毕竟是病毒,还是传染性的病毒,各宫定然是宫门紧闭的。 卿酒酒喝了口水:“还有吗?” “什么?”春草没明白她问什么。 前边这些儿,她也是清早去御膳局给卿酒酒端鱼胶羹的时候听说的。 “有没有提到二殿下?” 春草不知道卿酒酒怎么对二殿下这么关注,不情不愿道:“说二殿下首当与孔大人冲突,咬定疫病不是起于宫墙,只怕宫外某地闹得更为严重,要陛下派人去查呢。” 卿酒酒松了口气。 幸好孟长安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这件事一开始,卿酒酒就觉得有问题。 就像她跟孟长安说的,这个病不会起于宫墙,闹成这个样子,宫外决定有某处更为紧张。 孟长安这次要是能查出些什么,孟召势必会对他改观,予以褒奖。 太医院....她就有机会了。 卿酒酒想到这,没管春草的劝阻,要出门去:“我去太医院看看。” “娘娘!不要去!这种时节,您身子又弱,去掺和太医院的热闹做什么?” 不论是要在太医院上位,还是针对这次棘手的疫病,卿酒酒都打定主意要去。 “春草,你留在宫里,我去去就来。” “娘娘!” 她刚踏出临华宫的大门,发现今日的气氛果然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明日就是元宵,可是这上阳皇宫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 宫道上连宫女都少见,阳光也没有出来,一派死气沉沉。 就连巡逻的侍卫,脸上都罩着用艾草煮过的纱布。 看到卿酒酒,为首的人停下来。 太显眼了,那个身高,一看就是季时宴。 走到卿酒酒面前,季时宴也不见礼,只是双眼灼灼地看着卿酒酒。 “娘娘!”后头的侍卫都赶忙行礼参拜。 “你们忙吧。” 卿酒酒一眼也没看季时宴,绕过他就走。 侍卫赶紧将路让开,刚要招呼领头的季侍卫,却发现对方已经跟着临华宫娘娘去了。 “你们往前走,娘娘没带随从,我护送她过去。” ? 这位刚上任的副侍卫长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往日他们遇上二公主,二公主有心跟他搭讪几句,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这次还跟着去? “啊——哦!” 不管他们答不答应,人反正已经走远了。 剩下的侍卫挠挠头,转身刚想继续去巡查宫殿,一转身却又吓住了。 “二、二公主殿下。” 就见孟熙宁站在宫道的拐角处,双目目送远去的两道身影,眼里情绪不明。 听见侍卫给她行礼,她才收回目光,朝他们淡淡一笑:“起来吧。” “二公主殿下,近日宫里乱,您还是回宫吧,当心外头的病气。” 孟熙宁绕过他们:“无妨,本公主去太医院看看,听说太医院人手不足,我毕竟是公主,应当为父皇分忧,你们巡查宫殿也辛苦,这几日我让宫里拨出一些银子,给你们添些热汤,都去喝了再继续吧。” 她凌然大气,跟往常的孟熙苑显然不一样。 从前长公主嚣张跋扈,哪里会体恤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而且二公主一向也备受长公主的欺凌,跟在长公主身边甚是透明,却不想,说起话来竟然也是温婉大气的,丝毫不是软弱无能的性子。 “谢过二公主,属下们告退!” ** 一路往太医院去,卿酒酒明显能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 那脚步俨然很轻,但是踩在雪上,因着鞋上沾了雪,在室外待久了结成冰,所以踩在别的雪上时,就不可避免有声音。 但他只是跟着,不走近也不出声。 她方才是听见他说话的,护送她? 用不着。 除夕夜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她并不想跟季时宴再有什么关联。 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玩大家一起沉默的游戏? 听闻那天孟召召见了一次季时宴,不仅没有惩罚,还夸他身手好,性格也颇为大公无私,不被孙氏的强权倾轧,难得让他赏识。 所以以救护孟熙宁为由,还给他升了官。 也不知道季时宴怎么想的,难不成还真想在这地方升官加职不成? 不然留在这干嘛? 她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原本她走路就不快,季时宴没有紧跟她,走的更不快。 因此很快就被孟熙宁赶上了。 “季侍卫。”孟熙宁的声音温温婉婉从身后传来:“等一下。” 卿酒酒的脚步只是僵了一瞬,而后决定当没有听见。 反正她跟季时宴隔着一段距离,跟孟熙宁就更是。 而且她隐约从孟熙宁身上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天晚上季时宴出手相救,孟熙宁最后看季时宴的眼神,明显——像是迦南看季时宴时候的眼神。 要是没有猜错,孟熙宁这样在宫里落魄的公主,被英雄救美一番,小说里正常是该有一段佳话的。 她心道,这些女人对季时宴的本性一无所知,喜欢他真是浪费表情。 原本以为孟熙宁只是叫住季时宴,跟她没有关系。 但是卿酒酒的脚刚要踏入太医院大门时,又听孟熙宁开口了。 “那不是谢姑娘吗,谢姑娘留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好不容易 ‘谢姑娘’硬着头皮留了步。 而后还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看向孟熙宁行礼:“二公主,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孟熙宁已经走近了,她最近气色好,穿着一身桃粉色更显气色。 卿酒酒的视线从她宫女品竹手上收回,品竹手上端着一盅汤羹。 给谁的,不言而喻。 孟熙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前几日蒙季侍卫相救,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感谢,这几日又有疫病的事,我问了宫里的老嬷嬷,她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汤药方子,我就炖了一些,想着给季侍卫送过来。” 说完又有些抱歉:“不过不知道谢姑娘也在,只带了一份......” 卿酒酒哪敢居功:“公主客气了,我那夜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不,品竹,你再去宫里端一碗过来。” “不用了。”季时宴突然出声:“我惯喝不来药膳,公主费心了,还是娘娘身子尊贵,给娘娘吧。” ???? 你喝不惯我就喝的惯了? 卿酒酒虽然是个大夫,但是自己喝药也是喝的两眼发昏。 而且佳人心有所向,她才不要当个挡路的。 季时宴还是人吗? 她差点瞪了季时宴一眼,但是忍住了。 挤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真的不用了,我刚被春草灌了一碗汤,实在喝不下。” 孟熙宁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本意是来送汤的,此刻却莫名像是变成了多余的一般。 好像这碗汤谁都不愿意喝。 季时宴毫无眼色,只是余光瞥着卿酒酒,嘴里的话不知对谁说的。 “宫里不太平,进出太医院未免太过冒险,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若必要,也戴好防护。” 没名没姓一句话,却叫孟熙宁瞬间扬起了笑容:“我知道的。我只是来关照一下需不需要人手,身上也都撒了艾叶水,你放心。” 季时宴:“......” 他担心的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在一旁装透明。 气死。 昨天半路上遇到孟长安,他开开心心,手上举着个手炉。 那绒布的样式新颖,没在宫里见过。 不用他问,孟长安以为他多看几眼是好奇,所以马不停蹄交代了。 “好看吧?到底是京华走遍四方,见过的稀奇东西多,这个样式我从未在宫里见人做过,她亲手缝的,是不是很好看?” 卿酒酒会缝东西,季时宴从来都不知道。 而且孟长安还一口一个京华叫的亲热,听得人不免怒火中烧。 她绣的的东西,凭什么给了孟长安那个傻帽? 身为嫡子,头脑没有不说,还是个色胚。 还敢拿着那手炉在他面前炫耀,简直是不知死活。 卿酒酒也是,现在是打算看见都装没有看见了么? 那天一番戳人心肺的话说完,现在就当完全不认识了? 他明明....一句话都不敢回。 怕再惹她生气,再让她觉得难过,所以半点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海棠苑那场大火,是他们两个人都过不去的坎。 卿酒酒死在那,谢京华生在那。 对卿酒酒百般凌虐的季时宴死在那,活下来的也只是行尸走肉。 他怎么可能还敢惹她生气? 但是卿酒酒未免太无情,他都已经可以把命豁出去了,换不来她一点点的心软吗? 算了,不能也算了。 但她凭什么连孟长安的好脸色都能给,却一道余光都不给他? 反正就很让人呕气。 卿酒酒哪知道季时宴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这个男的现在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她纯纯想将自己当个透明人,作壁上观。 只求孟熙宁让她这个透明人赶紧滚蛋。 但是孟熙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非得在这儿逼着季时宴将她的汤喝完才算了。 总之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最后还是卿酒酒实在在雪地里冷的受不了了,遭罪。 她抱歉一笑:“二公主,我去太医院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原地的两人有反应,忙不迭跨进了太医院的大门。 淡青色身影消失在门口,季时宴的目光从那儿收回。 其实若是还一个熟悉季时宴的人就能看出来,他身上的不悦更明显了。 显然他也没有打算喝那盅汤,绕过孟熙宁也就要离开。 “季萧哥哥!” 孟熙宁仓促伸手攥住他一只袖子。 一旁的品竹听见此,惊慌地看了看四周。 公主脱口而出,叫一个侍卫哥哥,传出去,是要毁了清誉的! 那还了得! 季时宴拧着眉,将她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拽下来:“公主还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够冷淡了,是个聪明的女人也该这时候打退堂鼓。 可是孟熙宁却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季萧哥哥。” “公主不要折煞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孟熙宁的表情显得有些着急,想要解释:“你那夜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你放心,我与姐姐不一样那个,我必然不会像姐姐一样对你,若是你愿意,我——” “公主,”季时宴的耐心告罄:“你知我那夜为何会救你?” 他的语气太过冷淡,就像丝毫没有把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放在眼里,冷眼扫着那盅汤。 “什么?” “因为方才这位谢姑娘,从宫宴上出来,疑心长公主要对你做什么,交代我过去看看,若不是她发话,我不会往南边去。” 孟熙宁的脸色一瞬间退的只剩苍白:“为什么.....你跟谢姑娘她.....” “那你管不着。” 季时宴的语气依旧欠揍,轻蔑都像是从鼻间轻嗤出来的。 品竹大怒:“你怎么跟我家公主说话的?我家公主好歹是尊贵的殿下,那位谢姑娘,就是个寻常百姓,还与大殿下不明不白——” “她与你家大殿下清清白白。”季时宴横扫她一眼。 这一眼,令品竹如坠冰窟,张着唇却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孟熙宁连唇色都是白的:“所以你救我,是因为谢姑娘?” 季时宴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对孟熙宁说的够多了,希望这个公主往后不要老给他送汤。 要是能让卿酒酒气一气醋一醋还好,但是显然,她无动于衷。 那对他来说,就完全没有好处。 说完人便离开,那盅汤到底是碰都没有碰一下。 直到许久后孟熙宁回过神,双目望向太医院门口。 她在袖中攥紧了拳。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看上了一样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好不容易—— 呦呦鹿鸣: 卿酒酒:该说不说,季时宴这张嘴除了给我树敌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吃里扒外 卿酒酒在太医院呆了一下午。 孙院正自顾不暇,昨天又被孟长安特意敲打了一番,今日根本不敢刻意为难她。 只当她是透明的,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他确实自己都一身麻烦。 因为这个时疫一开始就是太医院接的手。 现在死了人,药却还没有配置出来,他根本无法交代。 孟召早上都差点一方砚台砸在他脑袋上了。 不仅如此,他本来就是孙皇后的人,孟九安的人于是抓着这个把柄,将他逼得退路都没有。 皇帝亲自下了令,三日内,一定要见到能医治时疫的特效药。 可——显然很棘手。 他在药房都要将中药库全都掏空了,也没有头绪。 卿酒酒蹲在太医署前,探看了最后一个病人。 直起身时她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药,用一旁的艾草水净了手。 一边一个小太医一直跟在她身边,看年纪最多十五,太医院的帽子在他头上一点都不合适。 他边用毛笔记了些什么,边就要用手去扶帽子。 白皙纤瘦的下巴瞧着都还是娃娃的模样。 与当年年纪还小的谢雨似的。 卿酒酒不禁好笑,趁他写的认真,问他:“你记什么呢?” “师父说了,将你的一言一行都记下来,监视好你——” 话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半尴不尬地看着卿酒酒,娃娃脸通红。 这个心眼,也不知道怎么会被派来当监工的。 但是卿酒酒知道他的师父是谁,就是孙院正。 听说这是孙院正的小孙子,叫孙安桥。 勒令孙子叫自己师父,是有几分老学究在身上的。 卿酒酒拍拍他的肩:“监视到什么了?” 孙安桥倒也实诚:“你每次都伸出两指覆在病人下腹部,师父他们都没有做过,是在看什么?” 还真好好‘监视’了她,卿酒酒赞赏地竖了个拇指。 “你既然好奇,不如你自己去看看?” 孙安桥又扶了自己的帽子一把,吸吸鼻子,也真跑着去了。 他按顺序模仿了一遍卿酒酒的动作,将每个人的腹部都探看了一遍。 那表情,一会儿惊疑,一会儿沉吟,一会儿醍醐灌顶。 卿酒酒觉得他不该当太医,该去当演员。 她好笑地一招手:“发现什么了?” “这些人的下腹部都热烫的很!”孙安桥一骨碌蹦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是他们并未觉得腹部不适啊!” 前几日他们诊治病人,都着重在肺部、头部和发热去了。 因为这些病人都没有出现过腹泻或者腹痛的情况。 呕吐倒是有,但是大家也都以为是发热导致的。 可是刚才循着谢姑娘的方法探看一遍,才发现不寻常的还有下腹部。 卿酒酒打了个响指,表示他说的对:“所以你觉得,这病若是从宫内起的,会是什么?” 孙安桥年纪虽然小,但是也算看过很多医书。 搜罗了自己所学的知识,也没有想起究竟哪个腹痛的病会令人发热咳嗽。 “我、宫里的水都是每个宫的水井供应的,只有这个,是能与宫外全然不一样,可是也不应该是水,若是水,那陛下和各宫娘娘饮用的也是一样的水源,为何偏偏只是宫人染上了病?” 凡是涉及菜品,作料,甚至是其余的零嘴药材,都无一不是从宫外采买。 若是这些东西,那定然就证明时疫确实并非从宫内传出。 孙安桥的娃娃脸变得雪白:“难道真是宫外?那宫外的某个地方,岂不是比宫内更为堪忧?” 卿酒酒赞赏般看了他一眼:“那就得看前朝能查出什么了,带我去药房吧。” 孙安桥捧着他的宝贝本子,跟在卿酒酒身边:“你看出是什么了?知道怎么用药了?” 卿酒酒摇头。 孙安桥还在叽叽喳喳:“那你配药的话,我帮你啊,这药房里的药,就没有我不知道放在哪儿的!” 遇到跟疫病相干的,他总是表现的积极。 卿酒酒回眸看他:“你不监视我了?” “我师父,我爷爷都快愁死了,若是此次的时疫不能解决,孙家定然要受到牵连,我想为他分忧。” “是吗?可是你爷爷看不起我,甚至防范我。” 女人要做些什么,总是比男人难得多。 要被轻看,也要被忌惮,更会被防备。 尤其她身上顶着一个孟九安的人的帽子。 孙安桥以为她在生自家爷爷的气,有点着急又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 急的连头发都抓上了:“我觉得,一切要用实力说话,爷爷尽管轻看他的,你尽管做你的,成与不成,都叫结果去评说。” 卿酒酒有点意外,朝他扬起一抹笑:“你不是你爷爷带大的吧?” 不愧是最近宫里风头无两的美人,这一笑,堪称西施,叫孙安桥都看脸红了。 “我、我在外祖家长大的。” 后面因为他喜欢医术,才不得意被送回了孙院正身边。 孙院正却嫌弃这个孙子心思太杂。 难怪了。 卿酒酒去了药房,就如同孙安桥自己说的那样,他对药房的东西熟悉到骨子里。 有他在身边,卿酒酒配置药物的进度倒是快了很多。 抽空还跟孙安桥讲医理。 孙安桥听完,两眼都放光了:“你知道好多医书上没有的,就连爷爷也未曾跟我讲过!” 那当然,本姑娘好歹是个现代医学博士,跟老学究比,他倒是还不够跟我叫板。 到天黑,她大概从疾症状况配出了能大概遏制病势的药。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配出来是一回事,孙院正不让她医是一回事。 无论是因为前一天死了人,还是因为卿酒酒是个女的,还是因为她是孟九安宫里的。 这些种种理由,都让孙院正不可能用她的药。 再死一个人,谁也承受不住孟召的雷霆之怒。 卿酒酒猜到了这个结果。 没想到孙安桥比她还激动,不,她根本没有激动。 孙安桥梗着脖子:“爷爷!您看了许多日都没有看出病人下腹有异常,谢娘娘看出来了,配的药我也看了,根本没有问题,为何不能尝试一下!” 孙院正冷冷看他一眼:“吃里扒外的狗崽子,叫师父!” 第二百六十六章 剖腹 卿酒酒有点心累。 她在太医院里没有官职,所以即便她说的话再有理,孙院正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罢。 孙安桥又年轻,他在太医院没有话事权。 那碗药最终也没有让病人服下。 第二日是元宵。 听闻朝堂上,孟长安的人查到宫外二百里外,与宫内一模一样的疫病发病状态。 二百里外,泗阳城。 泗阳城产酒,是都城主要的供酒地。 不止是都城,上阳全国的酒窖加起来,几乎都没有泗阳城的多。 也因此,泗阳城里但凡是做酒水生意的,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 偏偏,这个地方是孟九安的辖区。 每年作为孟九安的钱袋子,都不知道要为他创造多少利益。 皇子之中,利用这些辖区赚钱的并不在少数。 孟召知道,却也装作不知道。 毕竟要制约平衡,一味干涉也没有用。 但是这些的前提,都是在不能涉及百姓安危的情况下。 这次由孟长安查出来,泗阳城时疫泛滥,甚至已经死了几十个人,郡守还在企图瞒住不报时,孟召便发了大怒。 他朝朝堂上将为孟九安说话的人砸了砚台,将那人砸的脑袋破了个血洞。 听闻下令彻查此事,而且连发十二道急令,命孟九安无论在哪,三日内都要给他死回帝都来。 皇帝大怒,元宵自然是过不好了。 这个元宵,不仅是宫里紧张兮兮,就连宫外也唯恐不及。 时疫是件多可怕的事,更何况是会死人的时疫! 正月十六,卿酒酒又见了孟长安一面,递给他一份药方,要他带去宫外。 正月十七,宫里又死了两个宫女。 人心惶惶更近一步。 宫里整日烟雾缭绕,不是烧艾草,就是在烧香。 虽然主子们都还未染上病,不过宫里的水都已经用了苍术烧成灰消毒。 不管什么东西,都得经过滚水煮透了,才敢给主子们送过去。 正月二十,孟长安带来好消息。 泗阳城用了卿酒酒的药方后,竟然止住了每日死人的趋势。 虽然这病好得慢,好歹是有了功效。 他在朝上当众为卿酒酒说话,请孟召准她参与时疫病症的钻研和药物配置。 孟召准了,只是也未授予官职。 只是五日过去,孟九安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消息。 孟召一怒之下,收回了他泗阳城的管辖权,并且放言,他日回朝,孟九安首当其冲要受责罚。 后边一连半月,卿酒酒几乎都忙的脚不沾地。 她上次给的药方只是针对下腹发热,出来的初步方子。 没有再死人,只能说是方法用对了,但是离要将人治好还远着。 服了她的药的人,病症虽然没有加重,却也没有表现的多惊喜。 不过这次再要在太医院实验用药,孙院正也不敢再拦着就是了。 不敢再拦,冷言冷语却没少说。 尤其是听到卿酒酒说,她准备剖腹看病的时候。 孙院正直接气笑了:“剖腹?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东西?” 自古给人动刀剖腹的,有哪个病人是能活下来的? 这个女的看来不是胆子大,而是脑子不好! 就连一向崇拜卿酒酒的孙安桥这次也反对:“若是说这病确实是小腹的闹起的,用药就是了,剖开了,人还能活么?” 现在没有继续死人,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何苦再冒一个险? “就是啊,谢娘娘,你真当自己是神医华佗么?就是从前在五洲出名的那个活华佗,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语气吧?” “开刀?出了人命算谁的?” “天真,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他们明明不用死,也要叫你弄死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们不同意!” 卿酒酒神情冷肃:“诸位是觉得,我身为一个医者,全然不顾人性命?” “你都要切开人肚子了,还不叫狠毒?拿病人的命不当回事,你还配叫医者?” 孙院正捋着他的白须,冷眼瞧着卿酒酒:“老夫甚至觉得,你那药是你阴差阳错配出来的,不过是投机取巧,你会不会治病,还要另说!” 孙安桥没忍住替卿酒酒辩驳:“爷爷!谢娘娘确实懂得许多医理,她不是假的!” “蠢货!你总偏帮一个女人作甚!” 卿酒酒眼中啐了一抹冷意,扫了孙院正一眼:“我是不是懂医理我自己能证明,倒是孙院正你,迂腐不化,轻视女人的观念不知何时能治好?” “你!” “我不想与诸位废口舌,这腹我切定了,不知道里头烂成什么样,因什么而烂,我就配不出下一步的用药,到时候,你们太医院还不是一死!医术钻研,要进步,本来也有牺牲,死了算我的不就行了?” 这翻话掷地有声,听得人根本一句辩驳都不敢有。 孙安桥甚至想拍手叫好。 太飒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谢娘娘做事果断利落,而且主意很正。 这种人身上,自带着一种魅力,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跟她的长相没有关系,只是她这个人的为人处世。 就如同她刚刚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人命算她的。 还有她说,医术要进步,就是会有牺牲。 这话残忍,却是事实。 厅内一时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看着卿酒酒的眼神都如同看猛兽。 身为女子,怎么会有人的想法如此激进? 半晌,孙院正冷哼一声,像是强撑面子:“你现在说的果断,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 卿酒酒打断他:“出了事我直接去请罪就是了。” 孙院正瞪着眼睛,吹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卿酒酒自己做主了:“我做准备,明天动手。” 当天,卿酒酒在太医院狂的没边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当然大多是说她不好的,什么仗着上次的药方,现在在太医院一言堂。 还有说她不顾惜病人的命,随意处置,是不是真有本事不知道,话放的倒是挺狠。 当日回临华宫,半路又遇上了孟熙宁。 对方依旧温婉:“听闻谢姑娘要为宫人剖腹,这等凶险的事,祝姑娘好运。” 卿酒酒一笑:“有劳二公主关心。” 后来分开走在回临华宫的路上,卿酒酒总觉得背后那道视线一直跟着自己,许久没有散开。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传染 开刀在现代来说,根本就是非常日常的治疗手段。 但是在现在,确实就跟孙院正说一样,是冒险。 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要死人。 卿酒酒即便有把握,也料不准那疫病在病人体内究竟发作到什么地步。 她坚持要开刀也是因为这个,因为没有现代发达的扫描手段,也没法做透视检查。 因此每一步,都是冒险的。 太医院有个病的较为严重的宫女,是最早被送进来的人之一。 她反复发烧已经超过了半月,卿酒酒起疑也是因着她。 准备了一应需要用到的器具,卿酒酒给她服食了镇定药物。 从前在战地做枪伤处理也好,其他的应急也好,她一向沉着不带犹豫。 但是这次,等于身处敌国阵营,确实容易踏错一步就全防失守。 孙安桥比她还紧张:“谢娘娘,你想好了吗?” “来吧。” 卿酒酒取了一把锋利的薄刃。 他们在太医院辟出来的一间诊疗室内,四周用石灰简单地消过毒。 听说外间站满了人,全都是来看热闹或者看结果的。 卿酒酒用薄刃划开宫女的腹部,手法凌厉,甚至没有出多少血。 孙安桥震惊于她非常稳的手,也震惊于她错眼不眨。 这可是个活人,相当于开膛剖肚。 寻常人看着,哪有不害怕的? 即便他曾经看过医术,说有的人敢对病人进行开膛剖肚的治疗,但是基本上十有八九都是以死告终。 ......太危险了。 但是卿酒酒丝毫不怕,她用自制的钳子撑开宫女的肚子,翻找她存疑的病处。 突然,双眼一亮。 刀子一起一落,带出一块黑色的血肉。 孙安桥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肠瘤。”卿酒酒不知道怎么对古人解释瘤子:“总之是那时疫破坏了内脏,即便我用药压制,也不能彻底医好这种突生的肿瘤,开刀割掉才是抑制的唯一方法。”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是腹部有异常作祟。 孙安桥还是不敢相信:“可是他们没有表现疼痛啊,从头到尾都是头疼,发热,伴随呕吐。” “因为内脏少有疼痛感,何况是长在肠子外的。” 卿酒酒利落地给伤口止血,拿过早已准备好的针线,快速地缝上了切开的刀口。 整个过程别说孙安桥一个没见过的古人,就是放在现代,也是令人叫绝的速度。 她将钳子扔在木盘上,替宫女的刀口又消了毒上了药。 做完这些,她才擦了一把鬓角的汗:“推下去好生照料,后面看恢复情况吧。” 她端着那托盘上的肿瘤出去时,大厅内等着的太医都变了脸色。 个个忍着想吐的冲动,脸色如同猪肝。 “这、这是什么?!” 卿酒酒轻描淡写:“病人肚子里的肿瘤。” “她肚子里的!?” 虽然那肿瘤不大,可是毕竟沾着血,又呈乌紫色,看一眼都叫人心惊。 卿酒酒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关心这是什么,围在这里不过是想看她闹出人命和笑话而已。 她也累了,不想多说话。 孙院正又问孙安桥:“那宫女怎么样?” “镇定未过,还睡着。”孙安桥方才号了脉,很放心:“好着呢。” 卿酒酒竟然真的能,开了刀还保人无庸?! 众人纷纷震惊。 但是其中一人不屑:“ 没有伤到要害,自然死的慢些,她且先将今夜熬过去,再说这话!” “就是,用刀子划两刀谁不会啊?” 卿酒酒想冷笑,却连冷笑都发不出。 这些人愚昧迂腐,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她辩驳再多也没有意思。 接下来确实是守着。 卿酒酒一直在太医院待到很晚,中间每隔半个时辰就去查探一次。 直到亥时末,那宫女幽幽转醒,喝了些水,她才放下心来回临华宫。 偏偏一出门,冤家路窄,又撞上了季时宴。 这人就像是故意在这儿等她似的。 但她今天确实很累,一句话不想说,因此只当没看见,走自己的路。 季时宴就跟她身后。 入了春,宫里的雪化完了,春夜里的宫道还有些冷。 不过已经不是冬日里的严寒。 到底是季时宴沉不住气,幽幽开口:“你不该冒这个险。” 他不清楚卿酒酒的医术究竟到什么地步。 但是开膛剖肚,任何人看来都惊险得很。 这还是在上阳,出了事,要置她死地的人多的很。 “但是人的命总是命。”卿酒酒说。 为了人命吗? 她说完,感觉喉咙痒,猛咳了几声。 卿酒酒没当回事,她往年在药王谷,换季总要感冒一两次。 季时宴却很紧张,攥住她的手腕不让走了:“你身子不适?” 他拧紧了眉,伸手探上卿酒酒的额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发烧?!” 触手都是滚烫,显然已经烧了挺久了。 难怪方才看起来就表情恹恹。 卿酒酒也才知道自己在发烧,难怪这一整天都觉得累,觉得什么力气都没有。 她想要甩开季时宴的手,动了两下甩不开:“放开我,我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季时宴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这几日进出太医院,接触的都是时疫病人,这时疫本就传染,你——” “是啊,那你怎么还不放开我?”卿酒酒叹笑:“我可能是传染了,你不怕被我传染?” “酒酒,别跟我闹这种脾气。”季时宴严肃的就像要出发上战场:“喝药没有?” 没有。 卿酒酒木了一下。 其实这个疫病并不是很可怕,但她突然想到,别人的肠子里长了瘤她可以割,若是自己长了,多半没人能做这个手术。 还真是,有点棘手。 尽管这样,也不需要季时宴的关心。 她抽不出手,有些恼了:“我说了不关你事,要是传染你想必承安王殿下又该对我——”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道阴影覆盖,紧接着,唇上一暖。 承安王殿下不仅不怕传染,还跟变态似的舔了一下她的唇齿。 呦呦鹿鸣: 关于医理都是瞎掰的!!!! 你们到底爱看啥呀,这催更数让我心死,后面还有虐的,但我得给他们铺个路。 跪求催更和点亮小星星! 第二百六十八章 谁报给皇后的 可能是因为发烧,也可能是实在太累了,卿酒酒有一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季时宴对她做什么来着??? 这里是回的后宫的宫道上,会不会有人看见? 看见的话会怎么样? 他怎么敢把舌头伸到她嘴里的?? 不怕死也该有个限度,她不是疑似染了疫病吗? 这人....你妈.的。 她猛地推开季时宴,喉头呛了一口风进去,撇开头差点将肺咳出来。 “你....咳咳咳.....滚咳咳....滚开!” 季时宴非但不滚,还站在上风口替她挡住了风,伸手抚拍她的背。 “你现在信了吧,我不怕死,更不怕跟你一起死。” 这人是怎么面无表情能说出这种话的???? 卿酒酒但凡能张开口说话,就要回他一句:好啊,等你的肠子长瘤子了,老娘给你开膛剖肚,用刀将你的肚子搅得稀巴烂,让你死的快一点。 她烦透了季时宴,又甩不开。 “别怕。”季时宴还将她搂着,让她靠在自己颈窝顺气:“你要救人就去,你若有事,我再让他们给你陪葬。” 卿酒酒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她抬手掴了季时宴一巴掌。 自以为用尽了全力,但是落在季时宴脸侧,除了一声很轻的‘啪’,甚至连红都没有留下一抹。 她无语于季时宴的强盗逻辑,但是因为身上发冷,靠在他怀里却莫名温热舒适。 反正也挣不开。 季时宴这人似乎永远都有一种神奇的厚脸皮。 不管她怎么骂,也不管她怎么拒绝,他都能冷静沉着,丝毫不退。 她咳着咳着竟然模模糊糊睡着了。 后来也不知道季时宴把她带去了哪里,反正有苦涩的药喂进来,苦的她直皱眉。 然后就得了个甜的蜜饯儿。 春草是不给她准备蜜饯的,而且身边烦人的气息还是季时宴的。 再睁眼时,人却又在临华宫她往常的床上。 她是被春草摇醒的。 醒来还头昏脑涨的,没来的及问一句她是怎么回来的,已经被春草的脸色吓着了。 “娘娘,死人了!” 死人了? 卿酒酒几乎是瞬间就被吓醒了,下意识以为时疫又加重了。 “那个宫女死了,现在慎刑司来人要将娘娘您捉过去呢!” 死了?! 卿酒酒瞬间就清醒了。 怎么可能?! 腹部的手术只是小手术,肿瘤也长在肠外,没有涉及脏器内部。 卿酒酒对自己的缝合还是有些自信的,大出血不可能。 而且她昨日是盯着人醒了,甚至喝了两口水才离开的。 怎么就会突然死了?! 下地时卿酒酒因为身体还虚着,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慎刑司的人确实已经等在外头。 慎刑司是掌管后宫刑罚的,主要针对凡事的宫人和妃嫔。 来的这么快? 看来是笃定要将她拿下了。 她刚出到殿外,果然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双手就被人拷住拿下。 “娘娘得罪了,我等奉命来拿人,您不是上阳人,肆意杀害宫女性命,皇后娘娘恐您有霍乱之心,要我们现场严审。” 卿酒酒手腕被木头拷的很痛,她拧着眉,看向来人:“肆意杀害?我?” 那人一身官袍,可脸色是冷的,不屑地瞧了卿酒酒一眼:“开刀治病本就是天方夜谭,你执意要做,现在出了人命,不是肆意是什么?” “我要见到尸体!”卿酒酒不想辩驳自己是不是想杀人,根本没有意义,但是她不信宫女会因为她的开刀就死了。 这死因定然有别的原因。 因为急切,张口就喝了一口东南风,呛的她又猛地咳起来。 听见她咳嗽,慎刑司的人都警铃大作,纷纷退了两步:“你也染了时疫??” 那为首的官员下令:“将她押回去!看尸体?时疫死的人,尸体早就火化了,你还想再惩恶一番不成?” 烧了? “娘娘!你们放了我家娘娘!”春草扑上来要拉卿酒酒:“娘娘!” 那些看拿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将春草一把搡了出去。 卿酒酒紧急下,跟春草对视了个眼神,嘴里无声吐出一个字:良。 昨夜她回后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现在也不过辰时初,中间相差的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 宫女死了,却没有一个人来临华宫通知,还悄无声息地烧了,又派人来拿她。 要说不是有人蓄意陷害,她反倒还不信了! 卿酒酒一声冷笑:“你奉的是皇后的命?二殿下可知道?” “二殿下日理万机,管你一个没有名分的后宫娘娘做什么?有什么事,自然是皇后娘娘做主!” 孙章慧要杀她的话,无外乎是孙院正觉得自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过来嚼舌根。 可是如果只是这样,也不足以让孙章慧下杀手才是。 她最近做什么都小心,没有触及孙章慧的利益,她这么着急要除掉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只有那个宫女的尸体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卿酒酒被人推的踉踉跄跄,一路到慎刑司时心底都在盘算这些。 到了牢门口,她被人猛地一推,脚步不稳,直接双膝跪在地上,好大一声响! 开了春,穿的是薄的,膝盖这一下磕的几乎叫她直不起身来。 她扒住牢门,顾不上这些:“我要见良妃娘娘!” “良妃?”那人嗤笑:“见她有什么用?不过是个靠美色诱惑陛下的娘娘。” 没想到良妃在他口中的地位也如此低下,那看来这慎刑司不出意外也是皇后的人。 孟长安见不到,良妃也见不到。 太医院到底出了什么事根本不清楚,她想自救都不知道怎么救!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卿酒酒竟然少有的失了主意。 原本她步步为营,以为自己的棋走的还算顺,但是竟然还是挡了谁的路? 卿酒酒正想着,突然一盆水朝她身上泼过来! 那是一盆冷掉的艾草水! 她反应不及,眼角膜都差点被水冲出来。 “哎呦,没看着你人,手一抖泼错了,不过艾叶水去污秽,即便是被大家净手过的,效用也差不多,对吧?好好待着吧,一会儿云姑姑回来审你的。” 看似抱歉,但这番话显然是故意。 卿酒酒被冻得浑身激灵,发鬂和鼻尖都不断有水滴落。 ——他们不是为了给她艾叶水杀菌,而是恨不得让她染上疫病。 那宫女的死有蹊跷。 就算待会要审,大概率也都是屈打成招。 一来就是一盆冷水的下马威,背后人的心思可见一般。 “大人等等,请问这宫女之死,是谁报给皇后娘娘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的好处 那小官脚步一顿。 他回过头来,看向卿酒酒。 果真是美人,即便现在被人泼了一头一脸的水,发簪都乱了,胡乱垂在面颊上,也难掩面容的丽色。 尤其现在唇色苍白,更添了一丝羸弱,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小官停下来,甚至打开牢门跨腿进来,蹲在了卿酒酒的身前。。 “想知道?” 一个男人的眼神,卿酒酒怎么会看不懂。 那里头的贪婪和惊艳,黑色瞳孔倒映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卿酒酒偏开头,轻咳了几声,点头:“想。” 听她咳嗽小官才想起来她可能染了病,但是色欲熏心下,谁还顾得上疫病? 更何况,这女的不是有些手段,说研制的药吃了不会死人了么? 想到这他胆子大了起来,居然还一把掐起卿酒酒的下巴,将那张精致的小脸拉向自己。 居然是个不怕死的,卿酒酒眼底划过一丝幽暗。 “我也想知道,这不远千里弄回皇宫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官爷还是自重吧,你也应当知道,你们大殿下不是好惹的。” 她现在挂的还是孟九安的名号,以孟九安的霸道作风,用来吓这些人应该够了。 “大殿下?”小官一笑:“大殿下人呢?我可得有一年没有在宫里见到过大殿下了,你要是有本事,倒是将他叫回来。” “再说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做出什么,不都能解释为你为了保命,肆意勾引么?” 卿酒酒的脸色更为青白。 这个人说的不错,上面本就是要她死。 自古牢狱里多冤案,何况是她这么无足轻重的一条命在这儿,他们要运作,也不过是草席一裹,任活人栽赃而已。 到这儿,卿酒酒才生起一丝害怕。 她挣开钳制,往后挪了一步:“事情没有盖棺定论,我不一定就死了,但你会永远留在皇宫,你们大殿下这么聪明,难道回来不会彻查么?” “左右是皇后娘娘庇护我们。”小官显然激不得,挑唇狞笑:“你以为还是大殿下的皇宫?娘娘不说话,就当娘娘不存在么?他一个庶出之子,也就一些眼瞎的抱紧他的大腿,呸!” 说着他还真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卿酒酒紧盯着他:“可如今长公主刚刚因为犯事被抓,即便皇后娘娘要整治后宫,也该为孙家着想,死我一个,就给大殿下的人留下了话柄。” “哟!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大殿下的人自身难保,娘娘说了,二殿下这次时疫立功甚高,要赢得圣心根本不是难事。” “可是二殿下查泗阳城是我给的主意,你们将我抓来,这事儿二殿下恐怕不知道吧?” 小官也是听过最近宫里一些言语的,说二殿下对临华宫这位娘娘青睐有加。 他听到这,眼神一闪,到底是有了些踟蹰。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些别的:“你也不用拿二殿下来压我,二公主说了,你是大殿下宫里的人,即便二殿下看上你,皇后的娘娘也不会同意,你到时候还是一死。” 二公主。 卿酒酒眼眸微眯,孟熙宁。 原来是她。 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小官顿时怒不可遏。 他猛然窜起卿酒酒的长发,将她硬拉到自己面前来,凶狠暴露无疑:“你诈我??” 孟熙宁确实是经常会去太医院。 孟熙苑落狱后,她就在后宫端了一派恭淑贤良,听说还拨出自己的银子在宫里每日提供热汤。 宫里对她的赞赏声四起,不过孟熙宁却是将功劳都推给了皇后,说是皇后教导有方。 本来因为孟熙苑的事对她多有意见的孙章慧,也在声声夸赞中渐渐卸下了成见。 左右是孟熙苑不争气,而孟熙宁又是养在她膝下的,一荣俱荣。 眼下孟熙宁在宫里口碑渐好,对她来说也不算坏事。 卿酒酒走得急,身上甚至穿的还是中衣,连药囊都没有来的及带。 她现在身体不舒服,力气不足以挣脱一个成年男人,反而被挟制的更紧。 色欲熏心的时候,人基本不会有什么理智。 那小官更是如此,面前的女人面容昳丽,薄唇吐气如兰,让人很想一亲芳泽。 她极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究竟在哪里得罪过孟熙宁,脑子里突然弹跳出那日在太医院如芒在背的感觉。 是因为季时宴么? 孟熙宁对季时宴的情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当然也能看出来。 难道是那天季时宴说的几句话,让孟熙宁对季时宴起疑了不成? 不然的话,孟熙宁怎么会这么断定地将她当成了假想敌,还引得皇后出了手? 突然,一种怀疑从脑海闪过,让卿酒酒醍醐灌顶! “我还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个宫女死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果然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小官一笑,因为被卿酒酒身上香粉的气味取悦:“子夜。” 十二点后。 卿酒酒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是亥时末,也就是九点十点那样。 而她和季时宴纠缠的时间,应该也有小半个时辰。 当时头昏眼花,又困得很,虽然想过会不会被发现,但是后面因为觉得季时宴这人虽然有点狂但是做事还是靠谱的,何况现在大小又是个头,他应该会躲开耳目。 所以也就没有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见。 万一....是孟熙宁看见了他们相处的姿态,所以对她起了杀意? 宫女的死从头到尾都是算计,只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 有这个由头,有皇后忌惮她要太医院的位置,那根本就不用孟熙宁再出手,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问题问完了,也该给我点好处了吧?” 陌生男人的气息凑的太近,让卿酒酒忍不住喉咙发痒。 她别开脸要咳,要被捏着下巴拽回来,那男人神色发冷:“别想整什么把戏,我不吃你这套!” 他说着,就着卿酒酒微仰的头俯下身来。 反正云姑姑向来磨蹭,过来的时间,足够他办好事了! 身下女人的娇躯太过美好,他的手急不可耐地覆上卿酒酒被泼湿的中衣。 ....... 第二百七十章 让尸体告诉你们 卿酒酒眼中冷厉一闪而过,在男人的唇擦过她唇边的时候,她动作更快,偏头在他耳朵上狠狠一咬! “啊——!” 小官惨叫起来。 卿酒酒下嘴没有留情,一口将他咬的鲜血直流。 紧接着她遭到男人狠狠的一个掌掴! ‘啪’一声,在寂静的牢狱中极其响亮,打的卿酒酒眼前一黑。。 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想来脸上都应该留下了掌印。 “贱人!过了今日命都未必能留住,还敢咬我!”那小官怒不可遏,抬手还想要打。 卿酒酒冷冷看他一眼:“你最好保证我今日能死的了,否则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你狂的很!”小官几乎将她的头皮扯下来,满脸凶神恶煞:“我就是现在将你杀了,也有办法脱身,你信不信?” “谁给你的自信?皇后娘娘?”卿酒酒冷笑:“皇后娘娘想必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吧?” 看来孟九安在前朝还真是失势的厉害,就连后宫这些当差的现在也丝毫不会顾及他脸,只以皇后为尊。 这宫里地位,三天周瑜,两天曹盖,确实变换的太快了。 “皇后娘娘恨不得你死,你还在这跟我嘴硬?” 那小官已经不耐烦至极了,直接动手去拉扯卿酒酒的衣服,里衣撕拉一声,被撕破开来。 要不是卿酒酒挡的快,差点走光当场。 即便是这样,那被撕碎的里衣展\/露\/了\/半\/分\/乳\/白\/的胸\/脯,也足够令那小官双眼生出火来。 炽热的,要将她吞并的。 卿酒酒心口狂跳,力量悬殊,她是真敌不过这个男人的力道。 方才她朝春草使了脸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将良妃请过来。 对方又是不是会为了她,蹚进皇后这方浑水里。 心头如擂鼓,她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宫廷里,要走下去有多难。 一个孟熙宁,她帮过的孟熙宁,就能够将她弄到这个境地! “你别过来。”卿酒酒边挣扎着往后退,边在旁边摸索。 ——什么都好,只要叫她捡到一个能自保的东西。 “给我过来!” 小官抓住她的腿,一把拽过去,力道悍然,卿酒酒尖叫一声,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令人作恶的手在她身上抚过,滑入裙摆,要探向幽地。。 这次小官学聪明了,他一只手抚弄卿酒酒,另一只手则狠狠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咬人,也不让她出声。 只是这动作是冲着要卿酒酒的命去的,连同口鼻一同捂住。 不出一会儿,卿酒酒就憋得满脸通红。 !!!!! 她蹬着腿,踢向小官的下身,企图挣脱钳制。 “嗷——!!!”小官吃痛,但是避开了力,没有伤狠:“臭婊\/子,你敢踢我!” 卿酒酒的一只腿被他跪下来狠狠压住,方才磕伤的膝盖钻心得疼。 不。 不能死在这。 她说要靠自己出去的,要是折在着,季时宴肯定会笑话她。 云琅和丸丸这么小,她要是死了,季时宴肯定会给孩子找后娘。 要是找了孟熙宁这样的笑面虎,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大概是想到这,给了她无限的爆发力,卿酒酒的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用头狠狠撞向小官! 她还没糊涂,知道往哪撞,所以直接砸向他的鼻子。 鼻子有软骨,疼起来要命,眼泪和鼻血和着簌簌往下。 那小官的力道一下就松了,捂着鼻子哀嚎:“嗷疼!贱人贱人!” 他们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引来别的人,卿酒酒猜他是提前轻过场,早就打好的主意。 这人在慎刑司定然地位不一般。 不一般又怎样?她眼中杀意满满。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卿酒酒突然爬过去,抓过牢门上巨大的锁头—— 它原本是要锁住的,但是因为那小官进来,估计觉得她一个女人不足为惧,所以根本就不担心她跑,没有反锁。 大锁头连着铁链一扯就下来了,卿酒酒抬起手,铁链叮呤咣啷。 那小官还疼的反应不过来,抱着鼻子缓劲。 卿酒酒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直接兜头砸下! ‘砰’一声闷响。 那小官声都来不及出,在原地摇晃两下,而后——跌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在干什么?” 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 卿酒酒身子一顿,回眸的时候差点把腿吓软。 只见良妃扶着孟召,瞪大双眼望向地上后脑勺灼灼流血的后脑勺。 孟召一脸阴冷,紧盯着卿酒酒。 ......靠...... 怎么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 虽然头昏脑涨,但是到底是还有几分理智,脑子转的也快。 卿酒酒当即下跪,眼泪啪嗒就是一串:“求陛下做主!” 怎么也没有想到良妃会将孟召也给带来,要是知道,她废这个劲打人干什么? “你还要人做主?”孙章慧的声音这时候也传过来,森冷森冷的:“本宫不过是将你收押问问罪,你竟然敢勾搭慎刑司的人,还公然伤人?” 就见孟熙宁搀扶着孙章慧,也出现在门口。 很好,卿酒酒冷笑,方才她求救无门的时候,叫天天不应,现在一窝蜂全来了。 孙章慧还先声夺人! 她还没说话,孟熙宁也开了口:“谢、谢姐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要是不知道她的心思,端看这一脸苍白的模样,卿酒酒倒也信了她这副面孔。 她要是再沉默那就真要被这两个人玩死了。 卿酒酒朝地上一拜:“请陛下明查,这小官押我来天牢后便欲行不轨,我拼命反抗自保之下才误伤了人,并非故意。” 孙章慧截断她的话:“谁知道是的欲行不轨还是你蓄意勾引?谢京华,说到底还不是你在太医院杀了人才惹出来的事?” “皇后娘娘说我故意,谁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更何况,既然说我杀了人,那尸体在何处?且容我看一眼,也才好说真是我杀的人。” 孙章慧似乎早猜到她会说什么:“犯病的人,尸体若是留在宫中,岂不是要害了陛下?本宫就问你,那宫女死的时候,下腹流血,有一道大刀口,是不是你所为!?” 良妃才从惊吓中回神过来,攥紧了孟召的手:“陛下,京华妹妹都是为了给那宫女治病,姐姐倒是将她当成蓄意谋害了呢。” “良妃!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决断么?” “都不用急,尸体在这,让尸体告诉你们她为何而死。”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与人私·通 突然出现的声音如平地惊雷,尸体两个字更是将在场的众人差点惊出冷汗来。 只有卿酒酒意外地看向说话的人——季时宴。 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侍卫将担架放在地上后,才看向卿酒酒。 只一眼,在场包括孟召,都能明显地感到四周的氛围明显变了。。 冷气森然而来。。 孟熙宁几乎是双眼一亮,可当看清季时宴根本没有注意她,而是全副身心都在卿酒酒身上时,她眼里的阴沉又一闪而过。 孙章慧怪叫一声:“谁、谁叫你把尸体抬到这来?!冲撞了本宫和陛下,你有多少脑袋够掉的!还不抬出去!” 那地上的担架上,赫然躺着已经死成面色青紫的宫女。 她身上盖着白布,不过没有头却没有盖全,露出来的皮肤上已经生了尸斑。 看起来非常可怖。 良妃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她昔日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见过如此惨状的死人? 孙章慧更是怒急攻心:“季萧!听到没有?!还不快抬出去!” 这个本该已经被烧掉的宫女尸体,如今居然就在眼前,孟熙宁忍不住往后一个退步,脸色惨白。 ......为什么。 “都说这宫女是被谢姑娘蓄意害死的,尸体也迫不及待要烧掉,微臣实在好奇,所以带人去查探了一番。” 季时宴说话的声响不大,但是那出声的语调却莫名带了一股空冷。 那眼梢似乎擦过孟熙宁,最后落在地上的尸体上。 孟召是个皇帝,不像后宫女人一样没有经过大场面,区区宫女的尸体他还不足为惧。 不过即便是不惧,方才卿酒酒打杀小官的动作他也是看在眼里。 果决,杀意迸现。 这样的女人,是能成大事。 今日宫里的种种动作,他也不是不清楚。 这个谢京华到底是谁的人,就连他都有些看不懂。 虽然是自己的大儿子带回来的,但是听说与孟长安走的近,可要说走的近,皇后又对她不喜欢。 反倒是良妃火急火燎地来找自己求救。 似乎与谢京华关系颇好。 他在一边观察了许久,这个季萧也不是古道热肠的人,怎么会掺和在这种事情里? 年宴上他帮了孟熙宁,连孟熙苑都不放在眼里,又究竟是目的为何? 怎么这两个人放在如今看来,竟然处处怪异? 还有那迟迟没有回宫的孟九安,就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没有将他召回,难不成在宫外生了事? 孟召边想着,边将手里的佛珠盘的啪啪响。 只是良妃却是实在害怕:“陛下,请您决断,京华妹妹她绝对不会故意害死人的,皇后娘娘此番不分青红,连尸体没有验过就说要烧了,摆明就是在栽赃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处理后宫事务,现如今还有你插手的份了?染病的死人不烧掉,留着当祸患不成?!” “染了疫病的死人会危机生人,但这个宫女不会。” 突兀的一句话叫众人纷纷侧目,循声看去,就见卿酒酒衣衫凌乱,一身被人施暴过的痕迹,跪在地上。 她语气斩钉截铁,令孟召忍不住问道:“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要她命的,已经不是疫病,她的疫病早已治好,就算是昨天我为她开刀切掉的肿瘤也不足以传染。” 这话音一落,孙章慧和孟熙宁快速对了个眼神。 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的一丝慌乱。 但是孙章慧向来沉得住气,她冷笑一声:“全凭你一面之词,话都叫你说了,可孙院正几十年的医术,难道还会比不过你不成?” 卿酒酒呵呵一笑:“既然娘娘不信,不如就像季侍卫说的,让尸体告诉我们。” 这话听起来阴森森的,好像脚边的尸体立刻就能活过来,一般。 可明明,那已经是个死得不能再透的人。 孙章慧大喝一声:“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想做什么!?” “拿刀过来。” 良妃虽然有心要帮,但如今站在这里也是心有戚戚。 她蹲下身去扶卿酒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两个都说尸体会说话,可死人的嘴,怎么可能会说话? 卿酒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我有主意。” 原本没有皇帝和皇后的命令,周围的人是不敢动的。 但是季时宴显然不会顾及他们的面子,他从腰侧取出自己的短刀,上前递给卿酒酒。 孟熙宁害怕极了,她似乎预感到卿酒酒要做什么。 心绪不断起伏,就连呼吸也开始错乱。 现在该怎么办? 她从未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原本以为这宫女烧了,就不会再有威胁,谢京华就算不死,这牢狱也是逃不过的。 她才快意了不过一个时辰,现在呢? 季萧显然是要帮着她的,他们两个……昨夜在宫墙下的种种…… 每想起一次,孟熙宁都恨的攥紧了袖口,指甲陷进肉里,抓得自己生疼。 她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什么人,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不见会忧愁,见了会欢喜。 可这个人眼里没有她,他眼里是另外一个女人。 无人的宫墙下,他甚至霸道的抓着那个女人亲吻。 孟熙宁以为,季萧这样冷淡的性子,是不会将任何人放在心上的。 毕竟宫宴那次,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就连孟熙苑百般讨好也没有用。 可他为什么会跟谢京华有关系? 孟熙宁想起来,那日在太医院门口,季萧说,他是因为谢京华说人命可怜,所以才出手救她。 难道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谢京华而来的吗? 自己什么都不是吗?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她除掉了谢京华,季萧就会看自己一眼了? 所以她才连夜想到了这个法子,只要这个经过谢京华的手的宫女死了,皇后肯定会因为太医院的事,抓着谢京华不放。 可她没想到,明明已经快事成了,季萧却又出现。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谢京华如此笃定,应该也是有了应对之策。 怎么办?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绝对绝对不能让谢京华得手! 想到此,孟熙宁掀开裙摆,草地上一跪:“父皇,儿臣有事禀报,昨夜儿臣气闷,于是让宫女带着出去散了步,却在宫墙下看到了谢姑娘与人私\/通。” 话一出口,卿酒酒脸色一变。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孕 孟熙宁想说什么?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昨夜被她看到了。 所以今日等着自己的种种,都是孟熙宁一手安排好的。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也只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而没有涉及季时宴分毫。 表明,她就只是想要治自己于死地。 卿酒酒心下一声冷笑,要说起来,这孟熙宁就连孟熙苑都不如。 要不是在宫里私相授受是死罪,卿酒酒还真想听听她会说出些什么来。 她手中握着刀,朝孟熙宁看去森然的一眼。 孟熙宁却故意回避了她的视线。 孟召没想到,平日里温婉安静的二女儿,这时候也会突然跳出来,究竟是为何? 他道:“你想说什么?” “昨夜,谢姑娘她从太医院出来后,一路到了一条幽深宫道,儿臣好奇,于是没有出声,可是却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 季时宴看着脚下,跪的端正的孟熙宁。 眼中杀意滔天。 “哦?”孟召似乎好奇起来:“接着说。” “儿臣看到谢姑娘竟然与侍卫,亲密地靠在一块。” 良妃意外,与卿酒酒视线相交。 卿酒酒冲她很轻的摇了摇头。 孙章慧却是冷笑:“原来是这样?难不成这宫女的死,也是因为她撞破了什么,所以谢军华想要杀人灭?” 孟熙宁却低着头:“儿臣不敢揣测,只是昨夜看见了这个,今日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我不免有些担心,在怎么样宫中安危也有我的一份,所以今日才冒着得罪谢姑娘,也要将这事报给父皇。” “你没看清那是侍卫什么样?” 孟熙宁摇头,手中攥紧自己的手帕。 孟召又朝卿酒酒看过来:“宁儿说的,确有此事?” “陛下,民女昨日感染风寒,咳了半宿,又发烧半宿,就是在太医院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太舒服,所以在回临华宫的路上昏昏沉沉,中间是不是走错了路,或者晕乎乎差点摔倒,蒙侍卫相救,都不记得了,只是我醒来就在临华宫床上,公主要诬蔑,也该是当时就制止,何苦现在捕风捉影,来栽赃民女呢?” 她不卑不亢,也不急不躁,只是这么几句话,倒像是将风口都推向了孟熙宁。 孟召听完,果然看向了孟熙宁。 孙章慧哼道:“男女情浓时,总是情不自禁,宁儿一个为出阁的公主,看见这个,羞都来不及,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恬不知耻吗?” “我是不是恬不知耻尚未定论,怎么皇后娘娘也像是看见了现场一般?还是说,娘娘总觉得这次疫病孙院正正无功,怕我抢的孙家的位置,所以想百般刁难将我害死?” 虽然早就知道她伶牙俐齿,孙章慧玉还是被气得差点过去扇卿酒酒一耳光:“你!” 卿酒酒本是想带偏话题,让孟召回到关注宫女的死上面。 但是孟召似乎也对她与侍卫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既然宁儿看见了,那想必也并未掩人耳目,那侍卫,你不曾见过?若此事是真的,那侍卫定然也要清理一番,朕不是偏驳的人。” 孟熙宁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霎那间脸色有些发白。 她不敢抬头看季时宴,更不可能将他供出来。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是啊,你竟然能认出谢京华,说明光线没有暗到分不清谁是谁,既然陛下要处置,那你当然是要把另一个也找出来。” 这话是孙章慧说的,只要能让孟召的注意力从太医院的事情上挪开,专心搞死谢京华,她当然是乐意的。 至于那侍卫是谁,要死要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卿酒酒也道:“是啊公主,您是不想说,还是没看?陛下都在这儿了,您没道理专门针对我一个人吧?” 她才不怕连累季时宴呢。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才会出现这种麻烦。 孟熙宁想要保他,她偏不如她意。 女人的嫉妒心什么的,在卿酒酒看来一文不值。 孟熙宁的心思很清楚了,她不过就是想要搞死自己,但又要留住季时宴。 想得美,要这么搞,大家通通都别想好过。 孟熙宁脸色煞白:“我、我没有看清,谢姑娘我比较熟悉你能认出来,可那侍卫我从未见过。” 季时宴嘴角凝了抹冷笑,他步伐一动,卿酒酒至觉得眼前他的袍摆一晃。 季时宴动动脚,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想主动承认他就是那个侍卫。 这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逼急了,或许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敢抖漏出来。 毕竟季时宴这个人,狂的没边,又傲。 要是他大周摄政王的身份爆出,孟召还真不一定会立刻杀了他。 这疯子现在肯定气着了。 孟熙宁不了解季时宴的性子,这人有时候软硬不吃,不会因为孟熙宁袒护,就心生垂帘,反而可能更容易被激怒。 想到这,卿酒酒忍不住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对这个男人这么了解了? 真晦气。 但此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拦下季时宴要说的话。 “陛下可以派人去查,二公主,虽说不认得侍卫,但想必身高气质也可以看清楚,不如就在宫中盘查一番,看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陛下,我与京华妹妹交好,清楚她的为人,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今日的关键是要将她故意杀人的罪名查清,这种无关紧要的,是不是就可以推迟再议?” 良妃松开手,也朝地上一跪,请求道。 孙章慧不依不饶:“你是觉得这无关紧要?妃嫔与侍卫私通,竟然还是小事??” “哎呀,”良妃突然捂着肚子,面露痛苦的匍匐在:“陛下,臣妾肚子疼。” 她这假装,未免有几分做戏。 孟召是真心疼她,哪里容得美人受苦,赶紧将她扶起来。 另一边良妃的贴身宫女赶紧一跪,求道:“陛下,我家娘娘刚刚有孕,在这儿血腥污秽之地不能久待呀!” 孙章慧猛然转头:“你说什么?有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有证据 良妃有孕如平地惊雷。 就年卿酒酒也诧异的投去一眼。 竟然真的有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良妃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只是短短时日的调理,卿酒酒的医术果然精湛,虽然她有孕尚不足月,但这些都是卿酒酒的功劳。 而且太医说了,她现在的身子很虚,即便有孕,一不小心可能也会出了差错,所以她需要卿酒酒替她调理身子。 以便日后产下皇子。 所以她今日当然要将人救下来。 甚至不惜过早地将有孕的事情暴露出来,甚至满心以为,孟召定然会很欢喜。 只见孟召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帝王,喜怒不辨,只是眨眼之间,便笑出。 他牵住良妃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拍了拍:“居然有孕了,你也不早一些告诉朕,万一下人们有哪里照顾得不好,那岂不是要叫朕心疼?” 良妃瞬间喜笑颜开。 她就说吧,就算孟召不想她有孕,可是只要有了,他定然是万般疼爱的。 她依偎进孟召怀里,抚着自己的小腹,一派小鸟依人的模样:“陛下,京华妹妹略懂医术,她又有了解决疫病的方子,不正说明她可以为陛下效力的么?臣妾还想让她照顾臣妾的胎。” “你嘱意谢京华照顾你?” 良妃点头:“同为女子,臣妾相信她,而且也方便。” 孙章慧的肺都快气炸了,她眼里全是嫉恨。 凭什么她能怀孕? 难不成皇帝真要苏家来分他们孙家的势力不成? 绝对不行! 她有多努力才带着孙家都走到今天,皇帝还在壮年,难不成一个孟九安不够,以后还要来个孟十安争抢皇位? 那她的嫡子,又有什么作用?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她决不允许! 事已到此,还有谁真正关心那个宫女的死因? 每个人的心头,都有着诸多打算。 良妃突然有孕,确实叫人措手不及,她又有心帮卿酒酒,那卿酒酒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孟召似乎心不在焉,来这闹了一场,他也累了。 “既然良妃看重你,你又是九安身边的人,朕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若你没有杀人,那日后太医院的差,朕便授予你三品太医的官爵,往后料理良妃与时疫后续。” 孙章慧怒极:“陛下!……”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是皇后,本就有查明真相的职责,在你后宫地界,发生这种事,”孟召指了指地上那昏死过去的男人:“本就该查明原委。” 卿酒酒赶紧谢恩:“民女谢过陛下。” 孙章慧心绪起伏,眼中杀意漫天,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妃这才刚怀孕,陛下就唯她的话是从。 那往后还得了? 但是孟召显然已经不想再纠缠,带着良妃去了外面等着。 人散了几个,现场一下子空了不少。 卿酒酒执刀站起来,因为膝盖太疼,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季时宴伸出一只手,将她稳稳扶住。 卿酒酒甩开他,朝皇后走去。 那架势,就像是冲着皇后去的一般。 侍卫赶紧带刀上前。 “你想干什么??你想谋害本宫?” 谁知卿酒酒竟然是转了个弯,看向孟熙宁。 孟熙宁勉强朝她一笑:“谢姑娘——” “公主不怕半夜被人索命吗?”卿酒酒刀尖对着地上的宫女尸体:“您现在站在这儿,有没有觉得背后发凉?” 她还真不是故意要吓孟熙宁,却是真的为这个宫女可惜。 她本来没做错什么,只是因为孟熙宁要整她,所以才遭此不测,说到底是受她牵连。 孟熙宁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她甚至不敢朝地上看一眼。 这样的胆子竟然也敢害人,可见也不过是第一次。 第一次害人的人,往往用不了太高明的招数。 卿酒酒没有再废话,她蹲下身,掀起白布,手起刀落,那刀竟然已经划破了宫女的胸膛。 死人是不会流血的,那刀口被切开,也就只是一片紫红色的死肉。 孙章慧怪叫一声,面前这场景对她来说冲击太大,甚至差点被吓晕过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居然敢剖尸! 这在孙章慧看来,比亲手杀人还要可怕。 古人多忌讳,人死了大多还留着魂,可谢京华居然不顾死人的体面! “你、你会被恶鬼缠上的!你居然敢这样对待一个人的尸体!” 卿酒酒一个唯物主义,让她听这个,就跟听笑话一样:“只要心不虚,就不怕鬼,鬼只找把她害死的人。” “啊……!” 大约是牢狱中藏着的老鼠被他们惊动了,旁边窜过一道黑影,吓得孟熙宁尖叫! 她的胆子已经快用到头了,眼睛死死闭着,一点都不敢张开。 “公主这时候倒是害怕了?”季时宴在一旁冷哼:“人都死了,怕有什么用?” 说话间,卿酒酒开膛破肚,竟然剖开了宫女的胃。 而那胃,发黑发紫,显然是中毒之相。 她松了一口气,又不禁唏嘘:“她的伤口没有出血,疫病过些时日就该好了,可偏偏有人要下毒害她。” “毒......毒?” 孙章慧不敢看,差了身边的嬷嬷去看。 嬷嬷也是大着胆子,探头一瞧,那个黑黢黢的人体器官差点叫她当场呕吐出来。 “禀娘娘,是、确实是中毒之兆!” “什么?!” 如果是中毒,那就说明这件事确实跟谢京华没有关系,她若是要杀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己竟然被人摆了一道? 来告诉她,宫女死了的人,是孟熙宁。 这大起大落间,孙章慧早已怒不可遏,良妃又怀了孕,谢京华也是无辜,自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贱人!”想通了关节,孙章慧狠狠打了孟熙宁一巴掌:“是不是你?!” “你故意来跟本宫禀报,又要快速处理尸体,是不是怕被曝光?你怎么有这个胆子?” 孟熙宁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不!不是我,母后明鉴,不是我啊!” “那是谁?你告诉本宫,是谁?” 孟熙宁说不出来,她满脸泪水,浑身颤抖,只知道摇头。 最后她还望向季时宴:“我、我——” “就是公主您,我有证据。”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们到底是谁 卿酒酒的话一出,孟熙宁颓软的身子更是重重一抖! 她仓皇看向卿酒酒,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 她在诈自己。 她哪来的证据?! 即使这个宫女的尸体可以证明下手的人不是谢京华,可是她做事没有留尾,不可能证明是她! “不,你是在骗人,你现在说话都是在危言耸听,不是我,我不会承认的!” 那宫女的尸体,就这么躺在地上,叫人看来,可怕至极。 卿酒酒不紧不慢,她朝孙章慧看过去,开口道:“皇后娘娘,后宫嫔妃与公主,每次去太医院拿药,是否都记录在案?” 按照规矩,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一般后宫,嫔妃谁又去注意这个,他们要东西拿了就拿了,也不会去管有谁会真的去记。 孙章慧冷哼一声:“你最近跑去太医院不是跑得很勤快吗?这种事情你来问我,怎么不去问问太医院的人?” 正中下怀。 卿酒酒不情不愿地看向季时宴:“帮我把太医院孙院正请来。” 季时宴此时正蹲在她旁边,以备帮卿酒酒做些什么。 闻言,他朝下属看去一眼,都不用开口,命令得很直白。 下属得令,立刻就去办了。 不多一会儿,孙院正匆匆而来。 他早就听闻慎行司出了事儿,就连皇后都来了,就知道自己应该也逃不过。 但是卿酒酒没想到,就连孙安桥也跟来了。 按理说,他年岁小,资质又轻,这种场合他不应该跟来才对。。 但他匆匆忙忙看了卿酒酒一眼,甚至还露出了个小小的笑容。 天真又可爱。 “娘娘万安。” 孙院正一拜,拉着孙安桥也拜下来。 孙章慧冷哼:“陛下要将此事查明,你去协助吧。” 这话听着耳朵里,再清楚不过了。 应当是皇帝起了疑心,不信这宫女是被卿酒酒弄死的,所以要皇后在这里查明真相。 既然皇后这样说了,那他当然不敢忤逆。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孙院正还是转向了卿酒酒。 卿酒酒此时也顾不上往日与孙院正的嫌隙,她拱了拱手,行了个礼。 “孙院正,我有几个问题请教。” 她手一摊,让孙院正看向宫女。 孙院正微微皱着眉头,以往这种解剖的事情,都是仵作的事,往往代表了死人有冤案,需要查明。 他一个当太医的,说起来也没有多少次见过这样直白的尸体。 阴森森的,吓人得很。 因此只看了一眼,他便匆匆撇开了头:“你要问什么?” “胃部乌青,大人是不是可以判定这个宫女死于毒发?” 这些是常识,孙院正点头:“是。” “那当然再仔细看看,这里头的,可是水银?” 水银? 这话刚出口,就见孟熙宁狠狠一颤。 水银不论在宫内还是宫外,都属于极贵重的物品。 微量可入药,量多可致死。 也有许多人将她用来灌浇尸体,以保不腐烂。 它的毒性极强,却有极其稳定,即便过了上千年,估计也能保持完好。 这种东西,若要买是极难买到的,不仅因为它贵,而且产量稀少,价格堪比黄金。 寻常人家都用不上这种贵重的东西。 只有宫里头,是有少量贮存的,即便是这少量,也有专人看管,若要领用,需得层层把关看录。 孙章慧沉不住气:“近日是否有人领用过水银?” 孙院正连考虑都没有,斩钉截铁地道:“不曾。” 水银是什么东西,它不比寻常药物领用简单,而是需要他亲自首肯才能从药房出去的。 如果有人用水银,孙院正定然会有印象。 但是确实没有。 卿酒酒不紧不慢:“不如孙院正还是叫人去查一下,药房的水银,现在是不是还在?” 孙院正冷汗都要出来了,原本以为这个命案卿酒酒的责任竟然是逃不过了。 可可现在,如果说跟水银有关,而水银又是太医院保管的东西,岂不是说,这个命案他也逃脱不了关系? 孙章慧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把握。 不由也忧心忡忡。 看来今天,有良妃在,她是弄不死卿酒酒的了。 而自己旁边的孟熙宁怕成这个样子,想来也是跟这个宫女的死逃不了干系。 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还有太医院自己的人。 她当然要将孟熙宁推出去。 “来、来人,”孙院正抹了一把冷汗:“去药房,找找库里的水银!” 这次不用卿酒酒给眼神,季时宴已经差了一个下属跟过去,防止有人耍手段。 而孙章慧则手一挥,冲自己的嬷嬷道:“你们去二公主宫里,搜查一下是不是有水银?” 卿酒酒松了一口气,这波稳了。 只要孙章慧不偏驳,孟熙宁是逃不掉的。 派去的两拨人,都匆匆去,又匆匆回。 太医院里无功而返,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而那几个嬷嬷,则将手上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水银,往孟熙宁的脚下一扔。 孟熙宁连站都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后,腿一软,整个人摔了下来。 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了那宫女青紫的脸。 “啊——!” 她抱头乱躲,整个身子抖得厉害:“啊啊——!” 卿酒酒从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 从进宫以来,孟熙宁在孟熙苑身边,就像是一个小透明。 后来年宴上出事,又是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 原本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人羞辱了这么多年,以为性子胆小。 可原来妒嫉起来,也一样心狠。 外头自然是已经听见了里边的动静,孟召派人进来询问。 这次不用等卿酒酒开口,孙章慧已经转身,狠狠打了孟熙宁一巴掌! “好你个孟熙宁,心肠歹毒,滥杀无辜,还差点将本功拖下水!” “母后!我……” “闭嘴,本宫这就去回禀你父皇,要他严惩!” 到底不是亲女儿,孙章慧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怜惜,只管保全自己。 过了一会儿,外头孟召的贴身太监进来传旨。 “既然二公主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无辜,这件事便移交刑部查理,定罪之前,先将二公主收押大狱。孙院正督查药库不严,罚奉半年。谢京华明日起全面接管太医院事宜。” 孟召良妃和孙章慧都没再出现。 孙院正狠狠瞪了卿酒酒一眼,却也无可奈何,拎着药箱甩袖离去。 孙安桥这看看,那看看,也只能跟上祖父,临走时又朝卿酒酒露了个乖巧的笑容。 他的小蓝衣角刚出了门,卿酒酒就被人拽了一把。 季时宴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测测的,正拿着个湿帕子,给卿酒酒擦手。 地上的宫女尸体已经被抬出去了,只剩下季时宴,卿酒酒,和孟熙宁。 看着他们的动作,孟熙宁眼中露出深埋的妒忌:“你们……到底是谁?”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从生到死 季时宴根本就不想理人,他垂着眸,将卿酒酒的十指,一个一个地擦干净。 连指缝和指甲盖都不放过。 擦完之后,又将一件不知从哪找来的大氅,披在了卿酒酒的肩上。 做完这个,似乎表情还是没有好转。 就连卿酒酒都觉得他生气的十分莫名。 然而下一刻,季时宴拔出腰侧的刀,连停顿都没有,走进刚才关押卿酒酒的房里,手起刀落,那个被卿酒酒打晕的小官,心脏赫然被捅出一个大洞来。 他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断气了。 孟熙宁接连受到惊吓,双目通红,连下唇都发抖起来:“杀、杀人……你杀人了!” 她从不知道,这个向来冷静,可靠的男人,杀起人来,竟然是这样一眼不眨的。 这还是在皇宫里,说杀就杀? 为了什么? 就为了谢京华吗? 凭什么谢京华能被他这样放在心上,而自己的付出他都看不到吗? 孟熙宁不服,她狠狠抓着地上,指甲都差点抠出血来! 季时宴杀完那个人,似乎还不够解气,他提着刀,又充着孟熙宁而去。 刀尖拖在地上,发出令人胆颤的锵锵声。 季时宴脸上的杀意未消。 孟熙宁瑟缩了一下,那刀尖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莫名古怪吓人,带着要命的威胁。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我好歹、好歹也是堂堂公主!。” 如果她熟悉季时宴就会知道,对方根本不在乎得罪什么权贵,即便面前的人是公主,他恐怕也会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那刀举起来,在距离孟熙宁还有一拳的时候,季时宴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卿酒酒无语:“杀人可以,别连累我。” 她语气里是浓浓的嫌弃。 在孟熙宁看来,这两人的相处古怪的。 明明自己昨夜见过他们那么亲密的场景,可到了今日又如同不认识一般。 她太好奇了,季萧和谢京华这两个人,从前是不是认识? “她害你。”季时宴斩钉截铁的说:“要不是她,你现在又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卿酒酒刚想说我什么样子,但她一瞥,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撕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看上去确实挺惨的。 她冷笑:“若不是你,我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季时宴其实真的有点冤,昨夜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这确实是他的问题。 但是就如同卿酒酒没想到孟熙宁会做出这种事一样,他也没想到。 看起来胆子这么小,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竟然敢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深宫中,虽然多有脏事,但无论是季时宴还是卿酒酒,都不曾真正的近距离接触过。 季时宴掌权后,几乎在大周说一不二,因此那些女人的争端都离他很远。 卿酒酒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当年在承安王府,也就只有一个卿秀秀给她找不痛快。 但是显然,孟熙宁的心比卿秀秀狠毒,手段却不见得比他高明。 人家卿秀秀把借刀杀人玩得很溜,孟熙宁显然经验太少了。 但是,随意杀人,就是不可原谅的。 卿酒酒拨开季时宴,朝着孟熙宁蹲下身,望着她年轻美好的面容,有点唏嘘。 “你昨夜不过是恰巧路过,就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要置我于死地?” 孟熙宁瞪着她:“你是大皇兄带回来的人,又跟二皇兄纠缠不清,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你跟季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是因为这个,你只是因为喜欢季萧又得不到而已。” 孟熙宁的眼睛很红,却又倔强的不肯弯下脖颈:“你胡说八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是公主,只要给他时间,他就知道谁对他才是最有利的!他选择你,不过是被你的样貌欺骗而已!” 卿酒酒听完,觉得太好笑了,于是垂眸笑了一声。 又嘲讽又感叹。 “怎么男人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公主,你也说了,你地位高崇,往后没了长公主,你尽可以得到陛下的宠爱,往后要什么样的驸马,还不都是任你自己挑吗?” “我不要!我只要他!” 那一夜,将她救出深渊的人是季萧,她那时候就认定了季萧这个人。 所以凡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她都要毁掉! 季时宴冷哧:“我早就说过,我有心上人。” “就是她吗?凭什么?”孟熙宁指着卿酒酒:“她哪里比我好?” 又是这样,跟卿秀秀一样,对季时宴不知道哪来的痴爱。 卿酒酒闭了闭眼,不想再说,也根本说不通。 她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宫女很可怜,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害了一条命,就应该付出代价,你觉得值得吗?”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帮你,如果不是季萧将尸体找出来,你现在已经死了!” 要不是有季萧对她的偏爱,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 贱人! 她就是个贱人! 卿酒酒见她丝毫不知悔改,只觉得非常心累。 初春的牢狱是冷的,她身上湿了的衣衫粘在身上,被风一吹难受得很。 她走了出去,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对方伸过来的时候想要碰她,又被她躲了过去。 卿酒酒声音很轻地道:“看到了吗?你永远会给我带来麻烦。” “这只是意外!” 季时宴声音沉沉的。 “但是如果,出卖你能换来我的平安,就像刚才那样,我会毫不犹豫,你不觉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太可笑了吗?” 季时宴目光阴沉。 他知道,但他根本没法对卿酒酒生气。 是他选的路,是孟熙宁要作的死,他当然不可能,因此放弃。 外头日头高照,撒在人的眼皮上,让卿酒酒睁不开眼。 直到这时候,她才敢承认自己害怕。 她张开手,素净白皙一片。 可是刚才,那宫女冰冷的体温是还在指尖。 一个人从生到死,从温热到冰凉,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妒忌而已。 第二百七十六章 生变 卿酒酒真的病了一场。 那天孟召让她第二日,去太医院当值,她却没起得来床。 发烧反复不好,几乎去了半条命。 直到第五日,才堪堪稳定下来不再烧了。 宫里头的人都在传,说她不顾忌讳,给死人开刀,所以中了邪,才这样一直反复。 春草害怕的紧,弄了许多桃木枝还有符篆什么的,在临华宫烧了一轮又一轮,以求辟邪。 不发烧之后,卿酒酒又养了两日,下床出门时,人竟然瘦了一大圈。 不过近日,抛开那个宫女的死,宫里倒是有大喜事。 那就是良妃有了身孕。 在她公开有孕的第二日,孟召就赏赐了,一大堆东西到玉瑶宫,还将良妃封为贵妃。 卿酒酒一连病了好几日,也没有心思管这些。 直到身子好了一些,听春草说起这个,才觉得有一些些奇怪。 那日在牢狱里,虽然光线暗淡,但是良妃说完有孕后,孟召那不动声色的停顿还是落入了卿酒酒的眼里。 虽然随后他就高兴的夸奖了良妃,可卿酒酒没忘记,良妃床头的药,是他亲自赏的。 他既然不想要孩子,那这一次,会是真的高兴吗? 可如果不高兴,又怎么会不光赏赐,还晋升了位份呢? 左右这一次她得救,也是因为良妃伸出了援手,不管她是不是别有目的,卿酒酒也该好好照顾她这一胎。 而且孟召既然大肆赏赐,那或许说明,就如同良妃说的那样,他虽然忌惮,但只要有了,也还是会疼爱的。 去太医院之前,卿酒酒特意先去了一趟玉瑶宫。 玉瑶宫上下,富丽堂皇,堪比皇后的凤鸾宫。 可想而知,这有孕一事,让良妃多了多少恩宠。 这几日玉瑶宫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往日都在内涵良妃怀不上龙嗣的妃嫔,都纷纷过来巴结,以求沾一点福气。 卿酒酒给良妃把了脉,发现确实是喜脉,已经快一个月了。 不过现在胎儿稳定,好得很。 她见良妃面色红润,放下心来,转而去了太医院。 春草跟在她身边嘀咕:“陛下可当真是好宠爱良妃娘娘,我瞧着她宫里头伺候的人,恐怕比皇后娘娘宫里还要多呢。” 怎么说,皇后娘娘也位居中宫主位,而且生了嫡皇子嫡公主,都尚且没有良妃宫里的气派呢。 卿酒酒咳了两声,笑道:“要不怎么是宠妃呢?” 不过孟召这一举,确定不是在给良妃招妒忌得吗? 皇后与良妃本来就不和睦,两人明争暗斗,私底下鬼心事多得很,个个都不是善茬。 良妃现在怀孕,皇帝有表现得这么高兴,皇后心里难道真的不会嫉妒吗? 她刚经历过孟熙宁的事情,总觉得看谁都有些胆战心惊。 方才,她还特意交代了良妃,最近的吃食,都要极为小心,各宫娘娘送的东西,也最好都留意着,或者可以拿过去,临华宫,让她先检查一遍。 良妃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她未免太小心。 现如今宫里谁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着龙种,而皇帝又分外上心,谁敢来害? 卿酒酒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一点才是好的。 不过她也有些力不从心。 时疫因着她的药得到了遏制,倒是没有再传染了,不过就像之前说的,那些已经得过疫病的,总也不见好。 那天那个宫女又死了,现在卡在这里。 不过令卿酒酒惊喜的是,她到了太医院,孙安桥激动得迎了出来。 那几个原本对她很是不爽的太医,今日居然有一些灰头土脸。 “谢娘娘!我做到啦!” 孙安桥像个小狗狗一般,似乎高兴的忘了形,拽着卿酒酒的手不放。 “怎么了这是?” 孙院正脸色不大好,但是眼里似乎又含着几分骄傲,扫了孙安桥一眼。 经过解释才知道,孙安桥这个人小胆大的,他居然在卿酒酒生病的这几天,模仿她内日给宫女开刀的场景,给一个病人开了刀。 与那日的情景一样,剖开里面很清晰的显现出一团黑色的肿瘤。 反正卿酒酒说那叫肿瘤,孙安桥自然有话学话。 幸运的是,那病人恢复的很好。 自从伤口愈合后也不再发烧,没两天就能下地了。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的时候,卿酒酒也同样震惊。 孙安桥只是在一旁观看,就完全能学到她的刀法? 而且这个孩子看起来胆子很小,他居然敢独自做一个,他没有做过的手术。 这个学习能力,让卿酒酒惊为天人。 这不是古代的天才,还能是什么? “你不怕吗?” 孙安桥害羞的挠挠头:“你说过的,救人不需要害怕,救人也没有错。” 所以他才敢跟自己的爷爷硬杠,说自己能行。 事实证明他真的做到了。 卿酒酒教他的方法,让他救了一个人。 爷爷总说他没用,可他才不是真的没用。 也证明了卿酒酒的方法是有用的! 卿酒酒感动了,她好久没有收徒弟了,突然就想收一个。 她去查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确实是稳定下来了。 有了这么一个例子在,太医院的人再也不敢说什么。 所以当p卿酒酒提出要去泗阳城看一看的时候,也没有人再敢阻拦。 毕竟皇帝都已经发了话,他们再拦着又有什么用? 人现在的权利可比他们要大得多,后宫良妃娘娘怀孕,又点了名要她保胎,所以就连皇后的话也不见得有用。 人家要抢功劳,也有那个实力,又还有谁敢有意见呢? 卿酒酒却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出宫意味着她后续行动自由,也意味着可以见到云琅丸丸。 终于……是在孟九安还没回来之前,她终于能安全脱身! 皇宫到底不是人待的地方,短短这几个月,她已经觉得身心俱疲。 谢时他们又一直没有消息,她急着跟药王谷联系。 说干就干,卿酒酒当即让太医院安排出宫会诊的事宜。 有孙安桥在,她不用多担心,只需要找个机会偷偷逃跑就行。 一想到马上就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卿酒酒几乎一夜无眠。 然而该来的躲不过,阳春三月,最易生变。 在卿酒酒刚坐上马车时,还未出宫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呦呦鹿鸣:姨妈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东西,脑子好像不是我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该叫你宋兄还是殿下? 卿酒酒与孙安桥同乘一车,两人本来在探讨医理,可是马车突然一颠,外头有声响传进来。 “叩见殿下,殿下万安!” 外头赶车马夫的声音有些仓促的惊恐。 卿酒酒挑眉,与孙安桥交换了个视线。 殿下?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殿下,可是哪个会让侍卫如此惊慌? 接下来不等卿酒酒想明白,那位殿下的声音就传进来。 “太医院的马车?这是去哪儿?” 孟九安?! 卿酒酒不禁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孟九安回来了? 她离逃出上阳,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差一点点! 兴许是她的表情也是孙安桥从未见过的慌乱,让孙安桥也如临大敌。 孙安桥没怎么见过孟九安,他是宫里的新人,年纪太小,还没到能独立给娘娘皇子们号脉的时候。 因此唯有的几次,都是远远一观。 只知道恶他们这位大殿下,看上去一派和煦,总是笑着,可其实,却是个很不好惹的人。 他紧张起来:“怎么办?是、是大殿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是卿酒酒的表情却是分外不想看见大殿下的模样。 “回殿下,里头是太医院的人,要去泗阳看诊。” 外头又有声音传来。 卿酒酒攥紧了手,扯了扯孙安桥的袖子,示意他出去行礼。 孙安桥虽然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不出去。 但是想起谢京华是被孟九安的人送回临华宫的,宫里还有传闻,谢娘娘是被强撸回来的。 孙安桥想通关节的瞬间,有些惊讶。 难道——谢娘娘是想逃出宫,并不想跟大殿下遇见? 不然定然不会是此时这个模样。 卿酒酒心里连阿弥陀佛都念上了,她那倒霉体质一直就没有好过,希望这次能够得上天垂怜,只要她能逃出去,以后定然每天上三炷香给佛祖! 孙安桥到底是个机灵的,虽然没有证实,不过也不敢再出声,而是掀开车帘,自己出了去。 刻意避开了卿酒酒的,将她掩在帘子内。 他紧张到手不停地拽紧着袖子。 而对面马车上,露出孟九安的脸,却是真真实实的他从前见过的那张脸。 他匆匆下车跪下来:“叩见大殿下,大殿下万安!” 大殿下已经差不多一年未回皇宫了,前阵子陛下急召都没将他召回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不过他身为一个医者,本能地觉得坐在马车里的孟九安与往常变了许多——似乎,身子有些不好。 “你是孙院正的孙子?”孟九安问了句,视线从他的马车上收回,视线里划过一丝玩味:“就你自己?” 他半靠在马车壁上,单手覆在小腹上,整个人不止瘦了一星半点。 孙安桥不敢多看:“是、是,微臣去泗阳城看诊。” “是么?”孟九安似乎累了,不想多问:“那去吧。” 孙安桥重重松了一口气。 马车里的卿酒酒也松了口气。 临华宫上下现在都阻止不了她去哪,但是孟九安不一样,孟九安要是发现她在马车上,她这个宫门定然是出不去了。 也不知道季时宴知不知道孟九安回来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刹那,卿酒酒又在心里啐了一口。 季时宴知不知道关她什么事? 这两个死对头,最好能在这儿斗个你死我活。 倒是谢时,他人呢? 这三个人是一起失踪的,孟九安人现在在这儿,那谢时和徐白呢? 卿酒酒忧虑太多,可是她知道,此时不是适合自己暴露的时候。 孟九安既然活着,谢时徐白两个人一伙,应该不会让孟九安讨到便宜才是。 听孟九安的声音,他虽然刻意压制过,可是身子虚弱的人无论如何中气也不会足。 他受了重伤。 孙安桥重新掀帘进来,脸上如释重负,跟卿酒酒比了个搞定的眼神的。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马车继续出发,马蹄踩在砖上,哒哒哒地响。 再往前,就能彻底离开皇宫的范畴,只要混入街道,卿酒酒就与上阳没有关系了。 她原本没有想这么快,良妃的身孕还没过三月,胎没稳。 泗阳城的疫病也没有完全去除,这次的疫病关系的终究是百姓。 抛开孟九安,上阳走一趟,遇到的人虽然有好有坏,但是坏的没有伤及卿酒酒,好的么,总能留下温情。 治病救人不是卿酒酒的信仰,可百姓疾苦,她也不知道自己时候开始竟然会有放不下这样情绪。 想法随着马车颠簸。 似乎离开原来是这么轻易的事情。 ——只是终究是卿酒酒想多了。 还未走出多远,马车外突然又传来了孟九安的声音。 “你这一走不要紧,可是太医院却不一定能脱了本殿下的罪责,还有临华宫一干人等,没有做好本殿下交代的事,终归只有一死。” 孙安桥瞬间紧张起来:“他、他说什么?” 连卿酒酒也没有想到,她眸里迅速淬了一抹冷意。 ——她就说,太轻易了。 孟九安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异常? “一个还未得官职的小家伙去负责泗阳城这么重大的疫病,要说马车里没有别人,你觉得本殿下会信吗?酒酒?” 酒酒?? 孙安桥讶异:“酒酒是谁?” 还未等他们说话,卫行云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队人出来,迅速将卿酒酒乘坐的马车围困住! 车帘掀开,卫行云上前,将孟九安搀扶下来,往那边走去。 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可那脚步声,仿佛步步踩在卿酒酒的心口。 ——今天走不了了。 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孟九安这个人,步步为营,又怎么会功亏一篑? 脚步声近了,然后停在马车门边。 孟九安戏谑的声音传来:“卫行云,太医院欺瞒本殿下,该当何罪?” “殿下,若是普通欺瞒,杖责五十就是,可若是欺瞒殿下助人逃跑,就是连坐的死罪。” 连坐,即家族同罪。 孙安桥瞬间便慌起来。 所以大殿下是一开始就知道马车上不止他一人么? 可为何当下不拆穿? 只是他看着卿酒酒的表情,对方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脱掉‘宋旬’这个面具,孟九安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 恶趣味,低级趣味,算计的心机婊。 那年在燕京皇宫,他也是这样的嘴脸。 只是当时没多少交集,所以造成了后面的种种孽缘。 卿酒酒收敛心思,没再犹豫,掀开车帘跳下去。 孙安桥只来得及喊一句:“谢娘娘!”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 卿酒酒挑起一抹冷笑:“该叫你宋兄还是殿下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要声张 孟九安还未说什么,卫行云先出来护主了:“大胆!” 孙安桥战战兢兢地下了马,对面前的情况已经完全摸不透了。 宫里面人人都怕大殿下,可是谢娘娘为什么好像不旦不怕,还带着些挑衅呢? 就仿佛笃定了殿下不会生气,或许生气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似的? 孟九安压下卫行云的手。 “看来酒酒这几个月在宫里修养的不错,本殿下听说,你可在宫里做了不少事情呢?唉,若是徐白兄在天有灵,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不值?” 孟九安这人属实是个笑面虎,即便扬着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 他似乎还分外知道哪里疼往哪里戳。 卿酒酒的脸色果然变了:“你说什么?徐白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这个消息未免过于震慑,徐白死了? 怎么会? 孟九安人都还好好的,徐白怎么会死了呢? 她扑上前,攥住孟九安的衣领,许久没有情绪波动过,此刻却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你说啊!!!” “原来徐白兄的死不光谢时在意,谢谷主也在意,可惜了,他年纪轻轻——” “那日不是救兵及时么,你的算计没有得逞,可徐白和谢时也不应该出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孟九安垂眸,看向情绪激动的女人。 明明不像,他脑中却划过另一个人的脸,那人不像她那么外露情绪,崩溃也无声无息,抓着他的袖子哭的毫无声响。 也是因为徐白。 药王谷的这几个人,明明没有多少关系,没有血缘关联,可是为何死了一个,就如同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放肆!你竟然敢冲撞殿下!” 卫行云说着就要拽开卿酒酒的手。 “行云退下。”孟九安道,而后伸手扣上卿酒酒的手腕:“想知道吗?因为为了救谢时啊,他奋不顾身,被我的人一刀刺入心口,坠崖后又遭连番撞击,不过本来这伤也不至于死,只是在落地前,他又勉力将自己当成了肉垫——救了我一命。” 本来就伤的重,落地后那一摔,救了以为是宋旬的他,当场就只剩一口气了。 要不是谢时用药吊着,他恐怕死的更早。 卿酒酒关节用力到发白,瞪着孟九安的双眼猩红,甚至冒出泪来:“谢、谢时呢?” “谢时?” 孟九安似乎觉得好玩,更加戏谑地笑了:“谢时啊,就更惨了。” “你说他怎么会这么蠢,到最后都认不出我是宋旬,在荒岛上被骗就算了,本殿下为了稳住他,借他的力离开荒岛,自然是时刻哄着他,但是本殿下自然不会给他任何能够威胁我的机会,他这样的心思,留着也是麻烦,所以,他自然而然永远留在了——江上。” 什么意思? 卿酒酒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根银针,就搭在孟九安的颈侧,只要用力一分,就可以要他的命。 “孟九安,你最好说清楚,谢时怎么了?” “我倒是忘了,你用毒也是一把好手。” 孟九安不屑地目光在卿酒酒指尖一扫而过:“要杀我” 卿酒酒身上的杀意从未像现在这样明显:“谢时有事,你就早晚要去给他陪葬!” “是吗?” 卫行云与一旁的侍卫,刀剑锵锵锵地出鞘,全都虎视眈眈看着卿酒酒:“你不要乱来!” “酒酒,”孟九安不旦不怕,反倒抬起手,弯了食指,分外怜惜地刮在她的脸侧:“你就是性子直,容不得沙子。” 下一刻他闷哼一声,银针赫然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想死你就继续乱撩!” 卿酒酒是真的动了杀意,但她还没有失去理智。 此时不在自己的地盘,她杀了孟九安,自己也逃不出去,还会牵连孙安桥。 孟九安退开手,张开,放在耳侧,做出投降的姿势。 “本殿下劝你不要激动,毕竟谢时虽然现在还没死,但是我若是不高兴了,你猜他会不会死的比徐白还痛苦?” 不是将谢时抛在江上了吗? 这人说话到底哪句是真的?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孟九安用手捏住她的银针,往外挪了几寸,远离自己的脖子。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要将你送回上阳皇城的目的?” 打开天窗说亮话,卿酒酒也不拐弯:“你觉得我能威胁季时宴,想多了吧大殿下。” 跟聪明的女人说起话来格外轻松,孟九安笑叹:“你觉得是我想多了,那是不知道季时宴对你用情多深吧。” “是吗?” 卿酒酒嗤笑:“你也是男人,男人\/站在江山和美人中间的时候,怎么选殿下应该不用人来教吧?” 这话出口,孟九安那一派淡然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下。 ——很奇怪的的一个反应。 但是转瞬间,那情绪就荡然无存。 他握拳抵在自己唇边轻咳了一声:“是么?换成我大约是要辜负美人,可换成你那位摄政王,他的答案,我也很有兴趣知道呢。” 换言之就是他不相信季时宴会选跟他一样的答案。 说完这些,他像是烦了一样,一招手,让卫行云上来:“将皇妃娘娘带下去,咱们要叙旧,多的的是时间。” “孟九安!”卿酒酒搬出自己的黄牌:“我如今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太医,我要去泗阳城看疫病,你拦不了我。” 她这些日子在皇宫忙忙碌碌,可不是为了孟九安回来后,变成他掌心的人质。 孟九安定定地看了她两眼,舒尔一笑:“你说说,你的聪明机敏,还有防备心,怎么就不分一点给谢时呢?” 聪明到,知道给自己找更强的后盾。 也知道他在这个皇宫里,始终还算忌惮着皇帝,不是忤逆孟召的时候。 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保命符。 “罢了,行云跟着去,皇妃若是要跑,你就去杀几个药王谷的人警醒一二。” 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是孟九安没错了。 卿酒酒气冲冲地离开,马车迅速消失在宫墙外。 孟九安猛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身边侍卫扶住他,忧心忡忡:“殿下!” 而紧接着,他感觉自己扶在孟九安腰侧的手掌有温润的湿热传出。 抬起一看,是触目的红。 “回宫,不要声张。”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伤怀 这趟离宫去泗阳城,不可能当天来回。 泗阳城离京都的脚程,再快也需要一个白天黑夜来赶路。 马车出了帝都就开始颠簸。 因为路不如在皇城内好走。 孙安桥自从卿酒酒重新上车后,便窝在一边不说话。 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时扫卿酒酒一眼。 卿酒酒知道他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理会。 徐白死了。 跟她一路走来的徐白死了。 当年她在乱葬岗死里逃生,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周庭樾。 而是端着药碗坐在她床头的徐白。 那两年,徐白陪她走了很多地方,毫无缘由的忠诚。 再后来,他们回到燕京,她用谢京华的身份在燕京立足,京宅里,都是徐白在上下打理。 再后来,她被季时宴囚禁,身中凤凰胆。 是徐白不远万里去了边塞,替她找回凤凰胆解药的方子。 从王府逃出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卿酒酒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似乎五洲之大,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是徐白,他说既然姑娘厌倦了燕京,厌倦皇权,也厌倦争端,那我们就带着小少爷,去建立一个只有自由的属于他们的家园。 后面就有了药王谷。 在还没有谢时,没有蓝梦,也没有钟欣欣的时候,药王谷只有她和徐白云琅三个人。 徐白陪她走了太久的路,经历了太多。 早就不是家人可以概括的了。 如果说谢时是一个主意很正,有自己担当和目标的兄长,那徐白就是那个永远在避风港给你料理好所有的弟弟。 现在孟九安告诉她,徐白死了。 她连徐白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让她怎么甘心? 在颠簸的马车上,卿酒酒扬手,重重地挥了自己一巴掌。 力道很大,大到眼角两滴眼泪都猛地甩了出来。 “谢娘娘,你干什么呀?” 孙安桥大惊失色,见卿酒酒还想打第二下,他赶紧拦住了她的手。 卿酒酒看向孙安桥,从第一眼见她就很喜欢这个小孩。 当时觉得亲切,现在才发现,其实是因为孙安桥某些方面有些像徐白。 虽然他叽叽喳喳,比徐白聒噪。 但都是做事妥帖的人,甚至性子比她还要平一些。 卿酒酒没绷住眼泪决堤:“我有一个很珍惜的家人死了。” 方才她跟大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峙,那么大声,孙安桥也听见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伤心了,他在天上看到了,也会伤心的。” 徐白会伤心吗? 他会怪她的吧? 从前她没有认清‘宋旬’的身份,才会引狼入室,让他一步步接近谢时,酿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可是他的死有我的原因,说到底,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都是因为我。” 孙安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虽然在太医院,但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没见过多少生死。 只是——“可能对他来说不是呢?大殿下说,他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死的不是吗,可能在他自己看来,你们都比他生命要重要呢?总归是活着的人比较难过。” 卿酒酒怎么会不明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留下来的,都是生者的遗憾罢了。 “我一定要给他报仇。”卿酒酒眼神坚定,杀意一闪而过:“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孙安桥有点忧心:“你是要对付大殿下吗?大殿下他这么强,你不要去冒险了。” 他已经听出来了,谢京华并不是谢娘娘的真实身份,大殿下喊她酒酒,又提到了大周的摄政王。 那谢娘娘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这样叫人震惊。 也难怪大殿下为为什么要将她抓回来。 “这几年,五洲局势不明朗,大周与上阳针锋相对,那个季...那个摄政王也不是好惹的,大殿下要将你夹在中间,最无辜的就是你,所以你还是找个机会,看能不能逃出去吧。” 卿酒酒抹掉眼角的湿润:“我是大周人,你不怕有一天大周和上阳真的打起来,我们就是仇人么?” “我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打,无非就是殿下他们要争权夺势,”孙安桥说到这里有点挫败:“可是到时候受苦难的终究是百姓。” “你更惨,还没有打起来就已经受到了牵连,被大殿下囚禁在上阳,还死了家里人。” 卿酒酒本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惨,被他说完更觉得自己惨了。 孙安桥见她又要哭的样子,赶紧说:“我真的对你的国籍没有任何意见,你还教我医术,将来有一天,若是边境真的民不聊生,我大概会请求去当个军医,但你不要告诉我爷爷,他会把我打死的。” 孙院正这人除了迂腐,也没有别的毛病。 卿酒酒被孙安桥这么一打岔,思绪转移了不少。 静下心来,她想到孟九安。 孟九安回来的这么突然,是因为孟召的召回,还是他回来别有目的? 要说目的,她猜自己应该是他接下来行动的一环。 养在上阳三个多月了,他一开始就没有掩饰目的,卿酒酒除了对威胁季时宴有用,还有什么别的作用? 开了春,西北解封,战事也会跟着起来。 去年在边地,卿酒酒都能感觉到气氛紧张,季时宴天天挑衅这个挑衅那个,大周早就是这些人的眼中钉。 就这样他人还不回燕京,身处上阳,哪天真被孟九安宰了都不知道。 她不想介入这些争端,可是不知不觉,似乎已经身处其中了。 这几日病着,加上也没有想到孟九安会回来的这么突然,所以一直有件事没有处理。 ——她得问问季时宴是什么打算。 原本觉得自己可以依靠一己之力从上阳逃出去,到时候斩断跟上阳和大周的瓜葛,回了药王谷就所有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 徐白的死让她知道,依靠她自己抗衡不了孟九安,她到最后,或许还是要跟季时宴合作。 ——希望这个疯子识相点,在孟九安发现他在上阳皇宫前,最好先离开。 乱世之中,要独善其身,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百八十章 到了泗阳城,天色已经擦黑。 他们原本应该去郡守府过夜,但是因为泗阳城的郡守以为疫病的事,前些日子被孟召一怒之下革职查办了,新的郡守还没选定,所以郡守府是空的。 他们只能先去住客栈。 这让卿酒酒松了口气,她向来很讨厌那些官僚主义。 若是郡守府,她保不齐要去官僚主义一套,想想都烦得要死。 下马车的时候是卫行云来搭的手。 他是孟九安忠实的护卫,不会让卿酒酒脱离他的视线一分一毫。 卿酒酒无声叹了口气。 泗阳城危机四伏,原本又是孟九安的地盘,她不可能跑的了。 进了客栈才知道,这个客栈也早被卫行云叫人包下来。 原本的住客都赶走了,整个客栈从里到外都是防守。 看来这次是认真搞囚禁了。 卿酒酒胃口不好,饭菜没用就回了房。 她不断想到徐白,想到谢时,担心,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逃不出去,也不能直接杀了孟九安。 云琅和丸丸还在上阳帝都吗? 得想个办法,让季时宴一定要将两个孩子送走。 若是叫孟九安有任何察觉,被拿捏的把柄就又多了两个,她丝毫不怀疑孟九安这个人的狠心,他要杀人,怕是眼睛都不会眨。 谢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将他当成宋旬的时候,对待他都是真心。 可孟九安呢? 还不是说利用就利用,说舍弃就舍弃....到现在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卿酒酒虽然很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谢时不出现,她想要从孟九安嘴里知道,显然是不可能。 沉思间,门被人敲响了。 卫行云的声音传进来:“娘娘,还是用点饭吧,殿下说了,不能饿着你。” “呵,”卿酒酒冷笑:“你们殿下是怕饿着我,还是怕我如果除了差错,到时候在承安王面前讨不到好价钱?” 这话不仅是冲着卫行云说的,更是说给卿酒酒自己听的。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会被孟九安拿来当成威胁季时宴的筹码,那场面一定不会小。 或许是面向三军,情境惨烈。 到那时候.....卿酒酒想,自己要怎么自处? 她自认不是个伟大的人,一生也没有多少大的鸿愿,她早就说了,更不想变成谁的软肋。 闭了闭眼,卫行云还在外面劝:“娘娘,不要让属下为难,这里不必宫里,疫病未愈,您的身子重要。” 卿酒酒充耳不闻。 卫行云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他沉吟半晌,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卿酒酒叫店家送了热水上来,赶了一天的路,她是一定要沐浴的。 入了水,四周被温热包围。 在这样初春的夜里,其实非常暖人心肺。 卿酒酒盯着水面半晌,而后缓缓滑入了水中。 耳鼻被水淹没的那一瞬,压力骤然到了心脏。 此刻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任由五官被水淹没,不呼吸,就像是可以暂时和这个世界隔绝一会儿。 她只想安安稳稳在这里活到老死。 可是显然天不遂人愿。 为什么这么难......? 可是没等她再继续想下去,却有一道悍然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将她提起来! 要不是卿酒酒今天被孟九安吓到,给自己行事谨慎的心理暗示,这时候恐怕就要叫出声来了。 可睁眼一看——对上一道熟悉的愠怒的眸。 那双眼似乎含着火,又像是淬着恐惧,下一刻,不由分说,狠狠咬住卿酒酒的唇! 卿酒酒吃痛闷哼,可要喊出的声音被人含在唇里,那暴风一般的怒气又转为疼惜,轻缓地深吻。 ......她早就知道这男人吻技高超。 那时候在王府,她唯一能感受到季时宴的温柔就是在床上。 那时候的他总是格外有耐心,也总是温存。 在卿酒酒脑子还没想清楚季时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时候,已经被季时宴的吻剥夺了氧气—— 她刚刚本来就闭气太久,此时肺都要炸了! 半边身子还在浴桶中,能动的只有手,她想要推开季时宴,可对方的胸膛比铁还硬! 卿酒酒气的往下一掏,在某人,不,应该说所有男人的软肋上,毫无余力地一掐! “呃——” 这是真疼,季时宴闷哼一声,终于暂时松开了卿酒酒。 ——只是手没有放开,抱紧了卿酒酒光\/裸的上半身,将她死死摁在自己怀里。 呼吸粗重。 卿酒酒的房门口有卫行云的人把守着。 虽然没有听见人声,但是连番水声也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是知道卿酒酒是在里面沐浴,她是大殿下的人,他们自然是不敢乱闯。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卿酒酒狠狠喘了几口气,也顾不上自己现在浑身没遮拦地站在浴桶里,还被季时宴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没事,差点睡着,呛水了。” 她扬声说完,又气不过在季时宴颈边狠狠咬了一口。 季时宴缓过来,伏在她耳边轻声:“弄废了,往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话说的暧昧,气息洒在卿酒酒的脖子上,激起了一阵战栗。。 “?!” 卿酒酒冷笑:“看来你是脑子不好,放开我,把你脏手拿开。” 季时宴不旦不拿开,还使劲将她一提,将卿酒酒从浴桶里抱了出来。 卿酒酒真的服了这个人的厚脸皮,但是当被他放在床上时,季时宴离她太近,近到她听到季时宴如雷的心跳声。 这个人是不会紧张,也不会有做贼心虚的情绪的。 他的心跳这么快,倒不如说是在——后怕。 怕什么? 他半夜三更不知道从哪里摸进屋子里来,进屋看见的就是她埋在水里的场景。 是在怕这个?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怎么可能? “你离我远点。”毕竟赤\/身\/裸\/体,身上凉飕飕的,她泡澡泡了一半被人打扰,恼火的很。 但是——她刚要推开季时宴,却发现对方此刻不止是心跳,就连呼吸都加重了。 抵住她身体的某一处,隔着薄薄的布料,硬到发烫! 这还能硬的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他居然敢! 季时宴的声音又粗又哑,因为要刻意压低声音:“乖,别动。” 卿酒酒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会不懂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她要是随便乱动,保不齐更加城防失守。。 季时宴这个狗东西发\/情起来,她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遭不住。 但是——虽然这些都明白,卿酒酒也还是感觉到一丝惧怕。 当年被凤凰胆支配的恐惧,时隔多年,似乎又一次回到当时。 她没有办法抵抗的时候,季时宴是怎么一步步攻略城池的。 似乎感受到卿酒酒的寒颤,在掌中细密地生起战栗,季时宴原本粗重的喘息,在此时微微一僵。 ——多年前的事情,不仅是卿酒酒,也是他无法跨过的一道坎。 他们两个人,曾经的掌控在明面上显得有多么浓情蜜意,骨子里就有多疼。 钻心蚀骨地疼。 “别怕。”季时宴突然说,带着微微的酸涩:“我不会再伤害你。” 那种灭顶的恐惧似乎瞬间被他这一句话打破了。 卿酒酒闭了闭眼。 她真的觉得季时宴变了很多,好像他执着地以为他们之间有可以重新再来的机会一样。 即便自己已经很多次强调,这不可能。 她推搡季时宴,要他从自己身上离开:“发\/情就去外面找。” “发\/情?”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季时宴,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像是隐忍,又像是不甘心。 “季时宴,你根本不缺女人,迦南出身高贵,孟熙苑孟熙宁就更是了,个个都对你痴情不已,你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卿酒酒唇上吃痛,又被咬了一下。 直接把她咬蒙了! 这个人,第一次就算了,他怎么还敢对她下口的?! “我谁都不要,”季时宴自己咬完,自己又心疼,抬手抚上卿酒酒殷红的唇:“这么多年,我都只有你一个,不像你心里揣着别人。” 卿酒酒:“............” 她揣着谁了? 而且季时宴这话怎么讲的好似他们是一对正经夫妻,这些年她却不守妇道令悦他人似的?? 卿酒酒咬牙切齿:“你再给我胡扯试试看!” 兴许是这句话太过气恼,外头敲门声又响起来:“娘娘?您沐浴时长过长了,水也该冷了。” “怎么了?” 此时卫行云的声音也传来,似乎是听见楼上动静上来的。 卿酒酒心底一紧,看向还煞无介事般的季时宴,恼的只能用唇语吼:“怎么办?!” 要是被卫行云发现了季时宴,那他们两个就都不用从上阳回大周了。 直接在上阳嗝屁,来年阳春三月,坟头的草都能长得比丸丸高,丸丸还未必能给他们烧香。 真他娘的。 “娘娘,请您将门打开。”卫行云发觉不对,在门外催促。 季时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卿酒酒身上起来。 屋顶上响起极其细微的瓦砾声,方才他跳进来拆开的瓦砾被人又堵上了。 卿酒酒更加无语了:这人还有外应? 可是堵上了怎么出去? 等着卫行云进来瓮中捉鳖吗?? 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显然是没有等来卿酒酒的回答,外头着急了。 “娘娘!” 卫行云已经在推门,但是他发现门被人从里面反栓上了。 他面色沉着,可显然不大好看。 冲着守门的侍卫便道:“拿刀来!” “卫行云!你不准进来!”卿酒酒仓促扬声:“我刚刚睡着了!” 听见卿酒酒说话,卫行云怀疑的神色也一点没变,他压了压眉角,接过侍卫手里的刀:“得罪了!” 手起刀落,里面的木栓子瞬间被劈成两半! “啊!!” 卿酒酒惊叫,整个人沉在浴桶里只露出了头,隐约可见香肩。 这边的动作已经引来客栈掌柜和小二的围观。 美人入浴,哪个男人不眼红? 门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都往里边瞧。 卿酒酒心口砰砰直跳,乌黑长发铺散在浴桶水面,勉强遮盖了水中的情形。 那些人只看到她在水中惊慌失措,却不知道她赤\/裸的腰侧紧紧贴着某人的大掌。 仓促之间,季时宴竟然将她带入水中,他自己浑身沉了下去。 .....可他显然丝毫不慌张,憋着气还能一只手伸出来撩拨卿酒酒的侧腰! 狗东西! 卿酒酒暗骂,脸上的绯红都不是装出来的,恼羞成怒冲卫行云这些人怒吼:“滚出去!” 卫行云没想到她真的还在水里,视线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瞥。 但是以他一个习武人的习惯,迅速将这个屋子打量了一遍。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因为要沐浴,卿酒酒的门窗都关紧了,房顶只有一个出气的烟筒,不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过。 床上的帷幔也还是挽起的样子,虽然榻上的被褥有些凌乱,但是想到卿酒酒此前就在此安歇,没有叠好也是自然的。 十几双眼睛看过来,卿酒酒有种被当众凌辱的感觉。 特别是——某人的手在水下划过她的侧腰,隐约还有向下的趋势! 她是个正常女人,这么一番撩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没法对水下的人发火,她只能瞪红了双眼看向卫行云:“看够了没有?!还不滚!” 此时孙安桥也被动静吵闹吸引过来,看见卿酒酒埋在水里的景象,干净捂住了眼睛,放声大呼:“啊!!!!!” “...........” 这翻惨叫,仿似别人当众围观洗澡的人是他一样。 卿酒酒气的随手抓了个东西就砸向门,堪堪砸中了卫行云将要退出去的后脑勺。 彰显的就是一个火气大。 卫行云这下再不退出也是不行,他行了个礼:“打扰了。” 然后拖着孙安桥出去,门‘砰’地一声又合上了。 水里的人想动。 这么长时间,料是一个会水的人,憋气也到极限了。 但是卿酒酒记仇,因着他方才不安分的撩拨,狠狠将季时宴的头压在水里! 让你胡搅蛮缠! 让你动手动脚! 让你揩老娘的油! 她狠狠摁着季时宴的头不让起,原本以为能让对方吃个瘪长长记性。 谁知道她还是低估了季时宴的无耻—— 他居然!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只是讨厌我 半盏茶后,卿酒酒气喘吁吁地缩在被子里,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这次好歹穿了衣服了—— 季时宴那个狗东西还没有没良心到惨绝人寰的地步,知道找了一套纯白的里衣给她套上。 卿酒酒从一开始想杀人的心都有,到现在摆烂地摊在床上,生无可恋。 ——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害羞什么的不适合她。 恼怒当然是有的,但是在某人非常闲适的表情下,她居然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被占了便宜还是占了他的便宜。 是个人都有生理需求,尤其她方才被撩拨的有点上头。 爽是爽了,可是—— 真晦气。。 卿酒酒今天第二次唾骂。 但是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又被人捞起,后背贴在某人的胸膛上。 唇边喂过来一杯温水。 她确实渴了,要自己抬手拿着喝。 谁知道季时宴竟然不让,坚持要他喂。 懒得跟他计较,反正争执再多,吃亏的还是自己。 卿酒酒生无可恋地喝下水,连他是怎么进来的都不想问了。 反正他连上阳皇宫都能混进去,在这儿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喂完水的季时宴似乎还不打算离开,又开始动手动脚—— 他的大掌探入卿酒酒的里衣,准确地覆在她的小腹上。 温热的指腹摩擦在那一处。 很痒,卿酒酒扭着身子要躲:“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里有道疤,你以前没有的。” 卿酒酒身上的疤,季时宴都细数的过来,道道都跟他有关。 但是他方才发现她小腹上有一道新疤时,心底莫名又钝痛了一下。 虽然说是新疤,但也只是针对他没有见过而言。 那疤痕瞧着已经是经年累月,不是刚受伤有的。 什么样的伤会在小腹靠近下\/身的位置?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道,可是那缝补的样子,却跟那日那个宫女身上的被剖出来的伤疤有类似。 卿酒酒有些难受地将他的爪子拍开,自己捂在上面。 她抿着唇,显然不想说。 “疼么?”季时宴又问。 他知道以现在的医术,生生剖开皮肉就没有不疼的,像是问了句废话。 可是卿酒酒却听懂了他话中的苦涩。 暗叹一声,她觉得有点糟糕。 如果季时宴一直用的都是从前那种掠夺的姿态,不管她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都把他的全部情绪施加在她身上来,那卿酒酒定然是铁石心肠不可逆转的。 可他现在不是。 从重逢以来,他就在用一种完全区别于‘季时宴’的方式,每天在她面前都表现的像一个被抛弃的傻蛋。 不管她说什么狠话,怎么弃他不顾,他都一副毫不动摇的样子。 这就很糟糕。 一个人心肠再硬,也遭不住另一个人三番四次不惜性命。 还斩钉截铁地说我只要你。 但是卿酒酒受过伤,知道疼,她不愿意认输,也是真的不希望往后跟自己纠缠一辈子的人是季时宴。 用被子蒙住脸,卿酒酒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徐白....是不是死了?” 她连旧事都不愿意跟自己提。 季时宴眸色暗了暗,但是如实回答:“我今日刚跟沈默接上线,是,抱歉。” 卿酒酒的肩膀僵了一瞬。 克制了一天的情绪现在却有点崩溃,徐白真的死了,她最亲的人没了一个:“都怪你。” 虽然有被子蒙着,但是透露出来的声音依旧能听出来是在哭。 季时宴最怕卿酒酒的眼泪,连忙手忙脚乱地要去哄:“你别哭。” 说这个有什么用? 说这个徐白就能回来了吗? 要不是荷花坳那一击杀死了季时宴,这时候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吸着鼻子,倒了一下气:“都怪你!” “他们一直没有消息,应当是落入了哪个无人荒岛,最最近沈默才有他们的消息,但是追踪中,没有抓住孟九安。” 孟九安回上阳帝都,确实也叫季时宴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人追杀了一路,可还是叫孟九安逃掉了,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 若不是他派人留意了今早宫门口的异动,知道卿酒酒在宫门口碰见了孟九安,甚至连他也不知道。 可想而知孟九安三番两次没死,不是上天眷顾,他是确实有本事。 难怪,上阳皇宫的人见他跟见鬼似的。 “谢时呢?” 卿酒酒将自己从被子里剥出来,双目通红地望着季时宴:“他人又去了哪里?” “受了重伤,已经找回,但是却毫无生志。” 听见谢时没死,卿酒酒猛地松了口气,可听完下半句,她的气又提起来。 毫无生志?? 到底发生了什么,谢时会连活都不想活了? 即便他发现‘宋旬’的真实身份,知道这人装模作样,在他身边伪装了这么久,难道不是更应该很孟九安吗? “是孟九安将他打成重伤的?” 季时宴凝重地点头:“约莫是,孟九安自己似乎也受了重伤,他们定然是因为某件事‘闹掰’了,才有一场恶战。”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钟欣欣和你们那个叫蓝梦的过去医治,不会让他死的。” 死了一个徐白卿酒酒已经如此难过了,要是再死一个谢时,估计她得将他恨出血来。 季时宴半点都不敢赌。 卿酒酒蜷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有些落寞:“谢时是被我害得,他如果不是太相信‘宋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跟你有什么关系?”季时宴不想她自怨自艾:“你对谢时再有感情也没用,连我都能看出来他——” 卿酒酒瞪了他一眼:“你还挺聪明?” 季时宴吃了个哑巴亏,又去给她擦眼泪:“总之你别哭了,钟欣欣不行,我就网罗天下名医。但是当务之急,是你离开上阳。” 离开上阳? 谈何容易? 卿酒酒声音苦涩:“你知道孟九安往这个客栈外放了多少人吗?” 他是铁了心不会让卿酒酒逃离上阳,要将她捏在手中当人质的。 走,走的出泗阳城,走的出上阳边境吗? 当初卿酒酒不愿意听季时宴的仓促离开,也是因为这个。 被人抓来这里,就注定身不由己。 孟九安那个人,比季时宴还没人性。 季时宴斩钉截铁:“我定然护你周全。” “你说的护我周全,其实是要付出旁人的生命,季时宴,我很讨厌战争和流血。” 只是在卿酒酒说完这话的瞬间,却见季时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卿酒酒,其实你在意的不是这些,你只是讨厌那个救你的人是我而已。” 呦呦鹿鸣:没do,狗东西现在不敢轻易惹99生气,也怕她身体出问题,但是确实做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动作,嘿嘿。 第二百八十三章 醒了就别装 可他随即又变了脸色,阴鸷的脸上写满了深情,抚过卿酒酒的脸庞。 “但是没关系,有我爱你就够了。” 卿酒酒震惊于这个‘爱’字,季时宴显然第一次说,却说的像是夹杂着恨。 随即她感觉自己脖颈微微刺痛,再下一瞬,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季时宴稳稳接过她的身体,搂在怀里,又极其迅速地扯过一条毯子将她包好,抱在怀中。 此时外头传来两声布谷鸟叫,他望了窗子留白的地方一眼,月上当空。 时辰到了。 若不是要等,他也不会在这里跟卿酒酒墨迹这么久。 屋顶果然准时地传来敲击声,两短一长,是暗号。 只是季时宴脸色一变。 他们约定的暗号是两长一短为得手成功,意为扫清了四周的护卫。 但是两短一长—— 则为失败。 他授意沈默带了堪比孟九安派出的人手两倍有余,为什么会失败? 除了孟九安另有安排之外,他想不到其他。 布谷鸟的叫声急切起来,像是在催促一般。 季时宴瞥了眼怀里的卿酒酒,她睡容恬静,难得在他怀里没有挣扎。 想要将她永远困在自己怀里,一点都不舍得给别人觊觎。 可是—— 屋顶瓦砾震动,甚至传来沈默的声响。 “主子,快走,他们设了陷阱,只怕王妃一出这个客栈,就会有人引爆火雷!” 是孟九安的手段。 卿酒酒不会武,若是惊动了孟九安的人,这个火雷一引爆,受伤的还是她。 季时宴压下心底重重阴霾,重新将卿酒酒放回床榻,替她盖好被子。 上阳皇宫他不可能再回,孟九安现在要养伤,只要伤好了,怕是就要对大周有动作了。 在此之前—— 他得回趟大周。 闭了闭眼,季时宴不舍得再看卿酒酒一眼,他一个跃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屋顶。 然而就在他前脚离开屋顶,刚刚合上瓦砾的那刻,卿酒酒的房门就被再次推开。 踏进来的人,赫然是孟九安! 孟九安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卫行云,走至榻前,却见卿酒酒安睡的很好。 “殿下,方才属下进来看过,没有什么异常。” 卫行云也没有想到孟九安会深夜而至,甚至带了许多人来。 殿下身子明明还在病着,怎么会—— 孟九安在卿酒酒床边坐下,即便是这样的动静,卿酒酒却没有醒来。 他冷笑:“别的没有问题,她睡得这么沉,你觉得合理么?” 卫行云确实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许是舟车劳顿了一日,娘娘疲乏......” “疲乏,卫行云,你当真当的是好差事!难怪这些日子在宫里,被人摆了一道不说,银杏丧命于谁的手你都不知道!” 孟九安突然的怒火,让卫行云无所遁形,只得往地上重重一跪! “属下有罪,属下不知——” “你确实是无知,听说这些日子\/宫里多了个姓季的侍卫?” 卫行云脑中闪过季萧的脸,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他是内务府和侍卫所一起选拔上来的,属下当时还与他比试过武艺。” “是么?”孟九安幽幽地看向他,显然是压着怒火:“你与他交过手,却不觉得他姓季,武艺那般,是不是有令你奇怪的地方?” 什么? 殿下的意思的是,姓季.....季时宴? “怎么、怎么可能?正因为他姓季,季时宴不会如此大胆......” 剩下的话卫行云没有说完,因为此时他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季时宴,他虽然没有见过,可是他的事迹,自己却是没有少听过。 手段狠毒就罢了,这人有多自负,自己也是听闻过一二的。 光是那次荷花坳,他想要收拾各国对他虎视眈眈的那些人,就敢以身犯险,用自己的‘尸体’作为诱饵上阵。 他早该想到的! 想到这他羞愤欲死:“殿下!是属下的过错,属下一时大意,不知道他会如此张狂!” “当然是你的错!” 孟九安冷冷一哼:“折了一个银杏也未叫你引起忌惮,今夜外头的动静你也毫无所知,若不是你从小与本殿下一同长大,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季时宴收买了!” 外头的动静? 卫行云这次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连外头有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飞鹰发现后山有异样,幸亏本殿下避开卿酒酒,特意安排了另一队人马伏击,埋了火雷在四周,威慑了他们,不然此时,人被偷走了你都不知道!” 卫行云面色惨白。 什么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偷人? 但是答案也再清楚不过,除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周摄政王,又还能有谁? 此时门外一人匆匆进来,正是孟九安说的飞鹰:“禀报殿下,属下失职,对方轻功太高,没有抓住,只杀死了几个掩护的人。” 孟九安倒是早就料到了。 凭几个兵,抓得到季时宴才有鬼了。 他虽然生气,可眼中更多的是玩味。 这样的对手才配叫对手,更何况,卿酒酒不是还在自己手里么? 他倒是想知道,面对心尖尖上的人,来日,季时宴会怎么选! 他冲卫行云道:“自己去领罚。” 又冲飞鹰道:“全城搜索戒严,有关季时宴的人,全都格、杀、勿、论。” 他眼中闪过嗜血的锋芒。 两人领命出去后,孟九安抬指,擦过卿酒酒的侧颊。 他提唇冷笑:“醒了就别装睡了。” 卿酒酒依旧纹丝不动地躺着。 是的,方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季时宴下手不重,只是给她的脖颈扎了点失去意识的药而已,药量还非常轻,似乎怕弄坏她。 所以在季时宴将她放在床上时她就醒了。 不睁眼完全是不想应付孟九安。 这人比季时宴还让她无语。 “还装?”孟九安却不识趣:“良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杰作吧?本殿下要是不想让她留着,你猜这孩子能存多久?”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回忆 卿酒酒一骨碌坐起来,扯住孟九安的衣领:“那好歹是你兄弟!” “兄弟?” 孟九安的表情很是玩味:“手足如衣服,酒酒,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对牛弹琴。 是了,孟九安这种皇室,哪来的什么兄弟手足之情,就连孟长安那种不算深沉的性子,都想将孟九安置于死地。 更何况孟九安了? 她虽然清楚,却也觉得冷情,连表情都冷了下来,伸手在孟九安身上某处一击! 孟九安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他身上有伤,还不止一处。 卿酒酒却精准地击在他最严重的那一块。 疼痛令孟九安瞬间出了一脑袋冷汗,看向卿酒酒的眼神也变得阴恻恻。 “怎么,大殿下重伤回宫,也不先养养身子,夜深露重的,何苦跑来一趟找不痛快呢?” 徐白的死,让卿酒酒恨透了面前的人。 她退开两寸,手腕却猝然被孟九安握住。 ——而后拉进他身前。 男人的压迫感一点不逊色季时宴,只是他身上比季时宴更多了一种阴沉的邪气。 就好像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被阴沉的气息浸透了,他不假掩饰的时候,就压迫的身边的人无从喘息。 方才身上被卿酒酒击了一下的伤口,此刻穿透衣物,渗出血来,但他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 只是一只手死死钳住卿酒酒的手腕,另一只手居然捏住了卿酒酒的下巴,将她拉进自己。 “酒酒,女人还是不懂事一些,更招人疼。” 他呼出的气息就喷洒在卿酒酒的唇边,若即若离,只要往前一寸就会贴上。 卿酒酒想挣,但是力道竟然丝毫敌不过一个重伤的人。 她扯出笑,那笑风情万种,可眼里淬的都是冷和杀意:“那殿下就该去去找你宫里那些侍妾啊。” “你看,你明明有机会杀了我,但你却不敢。”孟九安凑近,竟然一口咬在卿酒酒的耳垂上。 猝不及防,却又令卿酒酒仿若被一股电流击中一般,震慑传遍全身! “滚开!” “你不敢,因为孙安桥的命,良妃的命,都在本殿下手上,你为了这些刚相识不久,只是区区对你施以援手的人,就不敢对我动手。” 这个姿势着实叫人屈辱,卿酒酒的身体几乎弯成一道弧,要逃离他的压迫,可是却被他按着背,逼得更近。 她连脚都用上了,使劲蹬了孟九安一腿:“我让你滚啊!” “你怎么不明白啊酒酒,一个人在乎的越多,软肋越多,那就,太好控制了。” 孟九安似乎没有看到卿酒酒的怒气似的,自顾自朝她发泄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 他说的没有错,一个人越是重情,牵绊和顾忌就会越多,行事就会越束手束脚。 “那我该怎么办?跟你一样吗?”卿酒酒冷静下来,看进孟九安的眼中:“斩断所有牵绊,变成一个冷血,只剩利用的人?” “有什么不好?” 卿酒酒认识孟九安,实在不过几面之缘。 她很诧异,为什么孟九安是宋旬的时候,能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宋旬是个有江湖义气的侠客,平凡,有喜怒的情绪,会笑也会失落。 而孟九安呢? 在卿酒酒面前的这个人,他的一切情绪都是封闭的,他笑着不一定是开心,生气也不一定是真的发怒。 她看不懂,深更半夜非要跑来她这里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的目的是什么? “孟九安,你有朋友吗?” 果然,孟九安嗤笑:“朋友能干什么?为你平步青云?还是能变成权势权柄?” 他根本不需要朋友,即便是当下有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因此,他更加无法理解药王谷里,那种为了某个人不惜连命都不要的举动。 卿酒酒也觉得自己对牛弹琴:“你知道谢时的真实身份了,当年他父母的死,是不是因为你?” 反正都是各说各话,那她也确实想弄个明白。 然而,谢时两个字却叫孟九安嘴角的嘲笑一僵,他垂下眸来,眯起的眼含着几分打量。 在卿酒酒以为他想要对自己动手,或者叫她闭嘴的时候,他却点了头。 “是。” 听谢时单方说起他父母的死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孟九安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卿酒酒心口跳的很快,她想起季时宴说,谢时毫无生志。 他跟孟九安消失三月之久,再出现,谢时重伤,孟九安回了上阳,同样身负重伤。 这两人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因为什么?” 谢时说,当初他的父母被孟召召进宫看诊,原本是不愿的,只是他们拿了当时的年纪还小的谢时当成威胁。 才逼得时家父母不得不同意。 可是孟召的病好了,他父母却还是死在了皇宫里。 他十来岁,被一个好心的老太监引着去看了尸体,侥幸将父母的尸体带出来安葬。 那老太监说,时家父母是被大殿下所杀。 整个上阳皇宫,唯一的一个大殿下就是孟九安,除了他没别人。 可那老太监也说,当时大殿下被皇后所害,中了毒,是替孟召看诊后的时家夫妇不经意路过,见他年纪小,不忍心所以伸出援手救治了一番。 这才让孟九安保住了命。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又是孟九安杀了时家父母? 救命恩人对孟九安来说,难道也该死么? 也许是卿酒酒的眼神太过认真,看进眼里的时候,让孟九安想到了别的什么人。 他突然毫无知觉地舔了一下唇缝。 卿酒酒就是有这样将人拖进回忆的本事。 他记起不久前也有个人这么问自己,问为什么啊? 只是不同于卿酒酒的表情,那人一张脸都是惨白的,唇色像是被人擦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甚至抖的很厉害。 他甚至手里举着一把长剑对着自己的胸口,可那剑跟他人一样,抖的太厉害了。 “因为他们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孟九安听见自己回答。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那一天却离奇的平静。 离奇到,他回忆起自己十三岁那年,在宫里见到的那对夫妇。 男人的眉眼跟长大后的谢时很像,是儒雅那一挂的,笑起来眉眼会弯。 女人却是双唇很薄,笑的时候会抿一下唇,唇角有个很小很小的梨涡。 谢时的这点像极了他。 即便他那时候被剧毒侵扰,只剩下一口气趴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 甚至他们的样子,他在那之后很多年里其实根本没有记在心上过。 再回忆的时候,可以从回忆的边角抠出来,这仅有的一面,却分外的清晰。 他们不是上阳百姓的打扮,女人发簪上甚至别着一只他从未见过的紫色小花。 第二百八十五章 区区一个谢时 “这是.....秋月毒。” 女人的手搭在十三岁的孟九安手腕上,她的手很小,很凉。 却不是孟九安见惯的,像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娘娘们的手一样带丹蔻。 而是修长瘦小的一只,上头有经常采草药留下来的小茧。 她跟男人对望一眼,忧心忡忡。 他们刚给孟召看完了病,孟召醒了,只需要好好调养就行。 旁边的太监还在等着送他们出宫。 目光忽闪,也怪自己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路。 这大殿下中毒,是谁下的手,宫里人几乎都心知肚明。 除了皇后,谁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给大殿下下毒呢? 太监惴惴不安,正想拉着那时家夫妇走开,装没看见。 可他们偏偏在孟九安面前停下来,还蹲着为他把了脉。 孟九安的眼神却不善。 剧毒令他整个人萦绕在一种暴戾中。 孙章慧....永远都想要他的命,只因为是庶子,忌惮他往后得以继承大统! 并且给他下毒还不算,方才还叫她身边的人过来羞辱。 要他舔舐宫人的鞋底,才肯准他求救! 给他下的毒,也不是立刻会叫人暴毙的毒,而是要他忍受毒气的慢慢侵蚀。 他孟九安,从小就在宫里摸爬滚打,什么羞辱都受着。 可舔宫人的鞋底—— 他从不觉得志气有什么用,若是他是个硬骨头,那就活不到现在了。 只要人活着,有什么仇报不了? 于是在那宫人得意猥琐的笑容下,被折磨的快要神志不清的孟九安,伸出舌尖。 可是刚刚碰上那宫人的鞋底,外头就一道女人的疾呼传来..... 孙章慧的宫人匆匆离开,那笑起来有梨涡的女人却蹲下来。 谁也没看见一个老太监的身影藏在廊柱后。 “阿贞,这秋月毒要解不难,不过这人,你确定要救吗?” 她旁边的男人牵住她的手。 “这孩子的年岁,跟时醉差不了多少,我不忍心。” 谁不知道这宫里的脏事多呢? 地上这奄奄一息的男孩,穿着尊贵,却被人害到这地步,难不成还能说明什么么? 廊柱后那老太监垂着眸,一言不敢发。 被叫阿贞的女人思索了一瞬,从衣袖里拿出一颗药丸:“反正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救了他,以后再也不进上阳,好不好?” 男子瞧了地上的男孩一眼,到底是不忍心,放开了妻子的手。 药丸喂进嘴里,苦涩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 就好像身上的疼痛都得到了转移。 孟九安只觉得方才的痛苦瞬间就被缓解了不少,女人将他扶起来靠坐在一旁:“这位殿下,你休息片刻,稍侯就没事了。” “你们,”孟九安习过武,调息片刻,咳出一口黑血后已经大好。 他掀开眼帘,看向面前的夫妇:“方才看见什么了?” “我们——” 阿贞的话还未说完,又被孟九安打断了。 “看到了啊。”他低笑。 无人见他低垂的眸里,没有被救之后的感激,只剩深深的,风也吹不开的杀意。 时隔十四年,孟九安似乎还能听见当日的自己,冷静又冷血地冲自己的心腹下令:“既然往后不想再踏入上阳,那便,永远留在上阳好了。” “殿下,其实不用我们动手也行,”心腹冷静道:“皇后娘娘听说他们救了你,已经派了人去杀。” “是么?孙章慧的人会让他们死的痛苦,还是你来吧。” 他杀过太多的人,因为这,因为那,手中早就染血无数。 这两条轻飘飘的人命,甚至连噩梦都不能让他做一个。 而那个让他舔了鞋底的宫人—— 则活活被一刀刀剜下肉,剐尽了骨,甚至肉被顿成参汤,端到孙章慧面前。 听说那一回,孙章慧吐了整整半个月,又病了大半年。 从那以后,倒是歇了许久没敢再招惹他。 太遥远的回忆了。 那两条人命,兜兜转转十几年,没想到最后还会被拎出来。 他记得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是笑着的。 说完谢时的剑就掉在了地上。 他第一次看谢时那么痛苦的神色,抱着头,比他撕下易容,露出自己这张不是宋旬的脸的时候更加痛苦。 “太可怜了。”孟九安捻了卿酒酒鬓边的发,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残忍:“他拼了命救本殿下出荒岛,徐白的死已经足够他崩溃,但是他竟然还能更崩溃。” “你疯了!”卿酒酒眼睛都气红了。 “救你的夫妇,只是看见你舔了宫人的鞋底,就被你一句话杀了,救你的谢时,你却要当他的面卸下伪装,孟九安,你有心吗!” “心?”孟九安似乎听到了笑话:“没有啊。” “如果你出身在皇宫,从小到大身边都是等着看你死的人,你就会发现,良心这种东西,最不值钱。” 卿酒酒只要想到谢时当时的样子,想到他可能多绝望,就忍不住想要杀了孟九安。 “你知不知道他对你——!” 连卿酒酒都能看明白的事,孟九安会看不明白吗? 谢时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愿意为了身边所有他在乎的人去付出所有。 可是他对宋旬又是不一样的。 就连季时宴都曾经暗示过,卿酒酒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不过是觉得感情的事,她即便是谢时的朋友也不应该多插手。 在飞狮寨里,谢时处处护着‘宋旬’的时候,就分外明朗了。 因为‘宋旬’温文有礼,强大可靠,所以谢时喜欢,卿酒酒就会默默支持。 可是他们谁也来不及发现‘宋旬’并非宋旬。 “我知道啊。”孟九安狞笑,那表情令人看不懂:“你不觉得恶心吗?” 卿酒酒身心颤抖,差点喘不过气来。 恶心? 这话孟九安是不是也曾对谢时讲过? 她一个局外人听尚且气血翻涌,那谢时呢? 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原来是自己的仇人,这个人不仅杀了他的父母,更打破他对喜欢的人的所有期盼,还骂他恶心。 那他会怎么办? 难怪季时宴说,他身受重伤生志全无。 这要是换成她...... “孟九安,真希望你爱个什么人,尝尝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再尝尝死别离是什么滋味!” “是么?”孟九安不屑:“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本殿下谁都能杀。” 何况区区一个谢时?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见你印堂发黑 他俯下身来,在卿酒酒细腻的侧颊上一刮:“就算是要尝尝这滋味,也该是你这样的美人儿,不是么?” 卿酒酒拍开他的手,翻身躺下来,声音冷怒:“没事就滚吧,少来恶心我。” 她现在没法拿孟九安怎么样,但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紧紧闭上眼,眼角一滴泪划过,渗进了枕中。 身后的孟九安没有动静,只是坐在那里,良久后似乎要离开,门却被敲响了。 进来的人是飞鹰。 已经过了子夜,客栈看似安静,却已经经过了一场暗流涌动的暗斗。 “殿下,”飞鹰跪下请罪:“伤了一个,没抓住。” 伤了? 卿酒酒悄无声息睁开眼,伤的是谁? 孟九安应该也是这个疑问的:“是季时宴?” “没看清,”飞鹰惭愧地低垂了头:“属下无能,他们的轻功太厉害了。” “全城搜,今夜不眠不休,生死不论!” 孟九安说着,抬步要离开卿酒酒的房间,踏出去前一顿,像是某种恶趣味似的。 “方才你说死别离对吧,不知道本殿下将承安王的头颅砍下来,放在你面前,你会是什么表情?” 没等卿酒酒说话,他接着有些玩味地道:“或许这城中,还有别的与你有关系的人呢?我听说你给他生的小世子,人不在燕京,也不在药王谷,那会在哪?” “孟九安!”卿酒酒扬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你再碰我我身边一个人,我保证,你会死的跟那个被你剥皮抽筋刮骨的宫人一样惨!” “威胁的话好多年没听人说过了,真怀念。” 孟九安冷嗤完,开门迈了出去。 卿酒酒但愿,云琅和丸丸一定一定不要有事。 谢时也不要有事。 她恍然会晤,到头来,置她于这个境地的人是季时宴,可她能依靠相信的人,也竟然还是他。 闷拳锤在被子上,卿酒酒思绪转动,必须要想个办法,让孟九安自乱阵脚才行。 第二日,泗阳城迎来了她跟孙安桥,疫病的事情迎刃而解。 一连几天,卿酒酒都忙碌于给病人开刀手术。 从早忙到晚,却也还要分神留意季时宴的动静。 不过始终没有什么消息,季时宴就像是在这泗阳城蒸发了一般,也不知道他究竟逃出去没有。 另外她偷偷找了孙安桥,他毕竟是世家子弟,手里要用人还是有的。 并且他的人都是在皇宫外,用起来也方便的多。 她拖孙安桥替自己打探京都城中的消息,孙安桥虽然疑惑,也害怕孟九安,不过还是叫自己的心腹去办了。 他做事情不引人耳目,还算便利。 但是一连几天,京都风平浪静,也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 卿酒酒留意了,没有任何关于小孩的消息。 想来季时宴也不是个不谨慎的人,云琅和丸丸他应该会提前采取应对措施才对。 四日后。 卿酒酒回宫时,已经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 当差的宫人见了太医院的马车,吼道:“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孙安桥掀开车帘,露出他这几天风餐露宿又疲惫的脸:“你们吼什么啊?” 那侍卫见是太医院的马车,也不清楚是谁,无差别攻击耽误他下值的人:“不爱进滚,宫禁森严,你们拖延时间还有理了!” 这几日飞鹰都对卿酒酒步步紧跟,见此出了来,抱剑往那儿一站,森冷肃杀的面孔叫人胆寒。 那侍卫瞬间怂了:“大、大殿下宫里的人?” “放行!” “等等!”身后又传来一道急喝。 卿酒酒回过头去,见另一辆带着孟长安的马车驶近。 甚至还没等到了面前,孟长安就跳下车来,欢喜地喊:“谢姑娘!” 也就他还喊着谢姑娘。 其实从孟九安回来的那一瞬间,谢京华这个人就只是个伪装而已。 不过,她确实找孟长安有事。 “娘娘,大殿下还在宫里等您。”飞鹰面无表情地说。 他甚至不看孟长安一眼。 表明就是一副不尊敬的态度,而且驱着卿酒酒的车就要走。 孟长安大怒:“站住!看见本殿下不行礼就算了,你们这些狗奴才,真当皇宫是他孟九安的了?” 孙安桥战战兢兢地下跪:“问二殿下安。” “起来吧,本殿下有话跟谢姑娘说。” 飞鹰出声提醒:“二殿下,您应该尊称她一句嫂嫂或者娘娘。” 孟长安瞪了他一眼,冲卿酒酒说话:“你这几日在泗阳城还好吗?” “前阵子孟熙宁那件事,我恰巧被父皇派出去巡视春耕的农田,回来后听闻吓了我一大跳。” 他倒是真的关心。 卿酒酒福了一礼,淡笑道:“谢殿下关心,我很好。” 宫里接二连三的不太平,孟长安也隐约觉得大概是要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 眼下开了春,总觉得不踏实。 卿酒酒回复的彬彬有礼,他也不好多留:“那、那你回去吧,对了,孟九安他会不会欺负你?” 他听说孟九安才回来几天,就将宫内宫外都弄出了一番大动静,那架势,跟以前一模一样。 死疯子。 “没事,我能应对,”卿酒酒又行了个礼:“那我先回去了,二殿下也早些歇息,保重身体。” 她没有再上太医院的马车,因为一旁已经有临华宫派来的步辇来接。 飞鹰犹疑地打量了孟长安一眼,见实在没有特别的,也不再多留。 跟着卿酒酒的步辇回了临华宫。 直到背影看不见,孟九安才收回眼神,望向一边还没走的孙安桥。 “你是太医院的新人?孙院正的孙子?” 这个孙安桥,跟着卿酒酒学了些医术,眼下也是风头正盛呢。 不过孟九安搞不懂他怎么杵在这儿不走。 孙安桥可紧张了,手心里握着个麂皮的东西,都被他攥出汗来了。 他本就年纪小,长得还是张娃娃脸,看起来无辜无害的。 此刻还炯炯有神。 孟长安惊悚了,感觉自己后背发凉,但是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面前一个小太医,怕他干什么? 但是——小太医突然上前来,像是紧张兮兮,可是因为太不熟练,反而显得有几分像是别有目的。 “二殿下,我见你印堂发黑,像是心有郁积,我能去你宫里替你把把脉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欢好 卿酒酒一路坐在步辇上,本来乏累了好几日的身子,应该就地能睡着才对。 可是她担心着孙安桥那边的动静,倒也没睡着。 临华宫灯火通明,到底是跟孟九安没有回来的时候不一样。 到了宫门口,隐约还听见了管乐丝竹的嬉闹声。 跟在开大派对似的。 临华宫本来就养着几个孟九安的侍妾,不过因为卿酒酒住进来时,卫行云得了孟九安的命令,不准被人接近,所以就都拦着不让侍妾们靠近。 卿酒酒曾远远见过。 不得不说全是些美妾,要么目如星月,要么腰细如柳。 只是侍妾们位份低,看见卿酒酒也不敢多靠近,这才免了有纠葛。 其实在宫里头,哪里没有争端? 现在屋里就都在使尽全力要讨好孟九安呢。 “殿下,喝一口嘛,这酒可是素如在您不在的时候,亲手酿的,里头都是对殿下的相思~” “素如妹妹的酒,哪有绿柳的舞来的好?殿下要看什么?妾可是习了几个新的舞步,您不检验一下吗?~” “都让开!殿下,明明娇娇先邀请殿下来的殿里,殿下可不要只顾着看姐姐们!” 孟九安坐在中间主位,左拥右抱,连水果都有人喂到唇边。 看起来伤势也比前几日好了太多,完全不见什么病态了。 他一回来,宫里头欢喜的欢喜,忧愁的忧愁。 不过大部分都是愁的。 原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突然人又回来了,手里的兵权也还揣着。 可不得引起忌惮么? 而且他这几日在宫里,可没少做事。 孙章慧前些日子有多猖狂,这会儿就有多灰败。 最关键的是,原本孟熙苑只是被关在牢狱里,还未彻底降罪服刑,可就在孟九安回来的第二日,她莫名就暴毙在狱中! 孙章慧哪里舍得?! 她差点哭死过去! 原本只是以为放在牢里,就算不中用了也还是公主,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或许等孟召过了气头,她就能寻个由头,将她嫁出去。 有孙家在,往后平顺一生自然不成问题。 可是竟然死了! 还死的非常惨烈,眼睛都没有合上! 孙章慧当即就疯了,一路冲到前朝,要孟召给她个公道,说一定是孟九安杀的。 孟九安当时还在朝上,闻言冷冷瞥了她一眼,笑了:“母后当真会玩笑,杀了苑儿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证据,根本证明不了。 孟熙苑好歹还是公主,孟召也痛心,又觉得孟九安没有这么无聊,在这个档口杀一个失势的公主。 他下令厚葬,还追封了一番。 散了朝,孟九安踱步到孙章慧身边,笑的分外好看:“只是个小礼物,母后还是安分些,否则十四年前人肉汤的滋味,您显然也是不想再尝,对不对?” 孙章慧回忆了什么,瞪大双目恐惧地看着他:“是你,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了苑儿!?” “没什么,”孟九安眼里淬了冷:“只是这些日子旧事太多了,突然忆起十四年前,母后那番羞辱。” 他说完,大摇大摆离开。 而孙章慧则直接昏在原地。 思绪被拉回,唇边的酒香醇厚,他抿了一口,又对嘴喂给叫素如的侍妾。 卿酒酒进门时就见这个景象。 见她进来,原本的奏乐声霎时间都安静下来。 这骄奢淫逸的场景,似乎就在瞬间定格了一般。 还是孟九安先不悦:“怎么停了?” 弹琴奏乐的的侍妾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而那素如得了一口酒,小脸通红,整个人黏在了孟九安身上。 这个被殿下亲封皇妃的女人,还以为多得殿下宠爱呢,结果殿下回来好几日了,她还不是被派遣去了泗阳城。 回来也不见得殿下多疼惜,殿下还是喜欢跟她们待在一块儿。 “殿下,这个谢姑娘比我们晚进宫,我们是该叫姐姐,还是妹妹呀?” 娇娇娇嗔着问。 卿酒酒根本不在乎这些女人对自己的敌意,她站在门口,双手抱胸,煞有兴味似的盯着里头。 看戏一般。 孟九安将娇娇的腰揽下来,她真个人便被抱在怀里,大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四处撩火。 娇娇喘着:“殿、殿下,不要在这儿......” 可谁承想,孟九安的目光却一点都没有停留在她身上,手上动着,眼睛却盯着门口的卿酒酒。 较劲似的。 卿酒酒又不是没见过活春宫,她往季时宴腰侧扫了一眼,突然很是不屑地提唇:“殿下看来不行呢。” 说完,人也累了,退出去回了自己的屋子。 人刚离开,素如朝她的背影狠狠一瞪:“她说什么呢!殿下,您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在临华宫也是如此无礼的,现在您回来她连礼数都没有,您怎么不罚她呀!” 孟九安抬手,将她的下巴转向自己:“还不是仗着本殿下纵容她。” “殿下,那素如如此乖巧,您是不是也应该纵容纵容素如呀~” 她说着,眼神带着钩子似的,柔弱无骨的小手钻入孟九安的衣襟。 水蛇一般地撩拨。 飞鹰见此,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屋内的乐声也轻了一些,可女子的笑闹却更为放肆。 飞鹰举头望明月,盯着天上稀碎的星子看。 但是突然——殿内有东西被挥洒在地,动静极大! 侍妾们的惊呼声传来,引的飞鹰急忙打开了门:“殿下,怎么了?” 孟九安长衫半解,垂着广袖赤脚站着,地上是被他挥开的素如。 他双目猩红,神情狠厉。 旁边的侍妾们心有戚戚。 半晌,他一句话也无,迈腿出了殿门,径直往卿酒酒主殿去。 卿酒酒住的主殿,本就是他的房间。 进了去,卿酒酒合衣躺在床上,显然累极已经睡了。 这张睡颜,是动人心魄的美。 孟九安步步逼近,垂眸看她,伸手抚过她细腻的肌肤。 这些动静足够将卿酒酒惊醒。 她睁开眼,猝然看见孟九安其实有点吓人,但是很快被对方眼里更为吓人的东西—— 她被钳住了脖颈,逼近孟九安。 而男人带着征服的语气响在耳边:“有你这个珠玉在前,也难怪那些顽石都激不起本殿下的兴趣,想必承安王不会介意有人欣赏他的宝贝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看完烧了 “孟九安!你神经病啊?!” 卿酒酒是真的有点怕了。 喝了酒的孟九安就跟个疯子一样,她的手被箍的很痛,咽喉失守,差点就要喘不上气来。 “发\/情去找你的美妾们,还是说大殿下年纪轻轻,那方面已经不行了,美妾也不能令殿下你——尽兴?” 方才的活春宫可还在眼前,卿酒酒还以为自己今夜能睡个好觉了。 这才多长时间,他来招惹她干嘛! 孟九安箍住他,喝了酒的人力气比往常都要大,紧紧抓着卿酒酒的腕子,直接抓出一道红痕。 “所以来找你啊,她们怎么跟你比?” 他埋在卿酒酒脖颈,狠狠吸了一口气。 卿酒酒身上不带什么胭脂香,倒是有一股很轻的皂荚的清香,还有一股她身上常年累月的淡淡药香。 “你、给、老娘,滚开!”卿酒酒的伸腿要踢,却被他反压住。 “别挣扎了,有用么?” 孟九安吐息暧昧:“除了承安王,你也该尝尝别的男人的滋味,我说的对吧?” 他说着就要吻下去。 卿酒酒狠狠转过头,那吻落在她的左脸颊上。 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恶心的厉害:“孟九安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我要什么?”孟九安捏住卿酒酒的脸颊,很用力,甚至能听见她下颌骨头嘎吱声:“你说,我要什么?” 痛! 卿酒酒恐惧到想杀人,挣脱出来的一只手极快速在腰侧摸到准备好的东西,而后,狠狠往孟九安身上一捅! 竟然是一柄短刀,刀尖刺入皮肉,血立刻流出来! 可是见了血,孟九安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为肆虐,就像血令他兴奋一样。 “你已经是上阳的大殿下了,你要什么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皇权尽在你的掌握,可你要什么?走上高位,连个贴心的都没有,你刚刚想到了什么,面对你那些姬妾的时候?” 殿外的飞鹰听到动静,赶了进来,看见孟九安腰侧的血,他迅速举起手中一个机关模样的东西对准了卿酒酒。 “你敢伤了殿下!” 他手中的机关只要轻轻一扣,立刻能要了卿酒酒的性命! 孟九安却好似有一瞬间失去了动作,他沉吟:“我想到了什么。” 素如贴上来撩拨的时候,那只小手贴着他的皮肤温热柔软。 他想到另一只手,不是柔软的,掌心有很多的剑茧,也不温热,总是很凉。 捂不热一样的凉。 但是这样一双手,却能轻易地叫他热起来,生出某种渴望。 在渺无人烟的荒岛,在竹林深处的简单木屋,在寂静无人只有炭火噼啪的深夜。 那一夜是除夕。 那人贴在他耳边说:阿旬,新岁平安。 宫里头讨喜的侍妾也会说吉祥话,只要他在,床笫之间,总能听到许多。 什么“殿下威武。” 什么“殿下金安。” 什么“殿下万福。” 除夕的时候更有百官朝贺,个个都道着殿下岁岁高升,更进一步。 可没人跟他说过新岁平安。 平安二字,于皇宫而言可笑,于寻常百姓而言,才是寻常。 他要什么? 孟九安恍惚起来。 他也不知道。 “真可怜啊。”卿酒酒不怕惹怒他,也不怕旁边飞鹰举着能令自己毙命的东西:“身处深宫,很孤苦困顿吧,少时的磨砺将你锻造成这副不敢相信别人的性子,这么大一个临华宫,你连个子嗣都不敢生下来,你那么怕有软肋,身前身后一点软肋都没有,过的开心么?” 她的刀尖上有药,不致命,却也够霍乱孟九安的心智了。 这人这么强大,又牛批的模样,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 但是人怎么可能真的一点软肋都没有? 又不是怪兽。 见孟九安已经双眼迷离,对自己的威胁不大了,卿酒酒伸腿一蹬,将他直接踹下了床。 最后充满杀意地看了飞鹰一眼:“将他扛走,立刻。” 飞鹰被她的眼神镇住了,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去拖孟九安还是先将她拿下。 他上前将孟九安的扶起,发现他腰侧的刀伤其实不重。 只是人似乎因为醉酒睡过去了。 飞鹰扶着他离开。 今夜的皇宫注定不怎么太平。 临华宫是,晋安宫也是。 晋安宫是孟长安的宫殿,虽然不及临华宫大,可是装饰和布置却也非常华贵。 都是孙章慧为了让他不输孟九安而布置的。 进了晋安宫,孙安桥头都不敢抬,心里七上八下的厉害。 孟长安去殿内换了一身衣裳,迫不及待过来,对自己的病情非常着急。 别怪他轻信,实在是因为最近宫里接连发生的事情令他不得不信。 从而一紧张忘了,一个太医就算资历再深也不可能看出一个人印堂发黑。 那得是神棍或者死人才有的形容。 “小桥,你诊诊吧,看我究竟是怎么了。” 他伸手过去。 对于卿酒酒带在身边用的人,他是相信的很。 虽然人家年纪小,但是显然他医术了得。 孙安桥比他更紧张,甚至瞥了一眼门口把守的孟长安的亲卫。 “殿下,您能让他先出去吗?” “大胆!殿下与你独处,安危如何保证?” 孟长安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是看着对面娃娃脸的表情,还是挥了手:“你们先下去。” 亲卫踌躇着下去了。 “说吧,”孟长安将自己的手腕收回来,睇了他一眼:“你不是来诊脉的,你有话要说。” 孙安桥吞了口唾沫,四下无人了,他将手中的麂皮交出去。 手掌上摊着一张带汗的小麂皮,上头有细小的字。 “看、看完便烧了吧。” 孙安桥道:“谢娘娘给你的。” 竟然是谢京华要给自己的! 孟长安急急地将内容看完,而后全然僵硬地愣坐在了原地。 “她、她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个?” 孙安桥也觉得自己牵扯进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中,但是卿酒酒起先跟他说过利害关系,他是清楚的。 “殿下,谢娘娘说,这件事交给你她放心,只是你做事需要谨慎些,事成后,上阳西北的军权,或许就可易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南疆兵权 今年的夏季似乎来的分外快。 明明才三月的天,日头一晒,却叫人觉得有些刺痛。 大周燕京。 城里熙熙攘攘都是人,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波快马疾驰而过,掀起两边商贩的骂声。 “谁啊!在城内肆意跑马是大罪!就不怕给人报到官府去!” “将我的摊子都掀翻了,到底是谁,还敢上官道!” “........” 可随着为首马上的男人突然回眸过来,那冷厉的目光穿透长街,明明一个字也没有,却叫看见的人觉得比肃杀还要惊心! 那道狭长的眸,冰冷充满杀意的目光....分外叫人熟悉。 方才呐喊的商贩瞬间便失了声,没说完的话似乎也都噎在了喉间。 倒是有从外城新来的商贩,刚来燕京不过一年,对燕京城的势力不太熟,还要继续骂。 “到底是谁啊,这张狂的样子,就是朝中最受宠的官员也不敢如此张狂地在官道疾驰吧?他不要命了?” “走啊蔡老板,咱们报到官府去吧!” 那被叫蔡老板的老头回头,一人赏了他们一个爆栗:“想死就继续叫,你们知不知道那是谁?” 两个商贩莫名其妙:“天子脚下有王法,他就是那闻风丧胆的摄政王,也不能如此狂吧!” “你猜对了,”那蔡老板阴恻恻地笑起来:“那就是一手遮天,令人闻风丧胆的承安王殿下。” “啊??” 这两个小摊贩虽然说的时候拿了摄政王当比喻,但是谁都知道这摄政王五年来,几乎都在外头打仗。 不是说一手遮天,手中攥着军权不放么? 这几年五洲虽然动荡,但是他们大周的西北边境确实固若金汤,根本没人能破。 这些当然都离不开摄政王的功劳。 有他这么一个战神在,大周的战事不需要忧虑。 所以燕京也才有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只是这承安王为何突然就回来了? 难不成是西北有变不成? 快马入了皇宫地界,到了宫门口也没停,竟然一路疾驰进去。 侍卫们看守不及,提枪要去拦,可是来人显然不会顾及他们的性命。 竟然提刀就要砍! 有人嘶声厉喊:“承安王回宫述职,不想死就让开!” 承安王?! 不清楚情况的侍卫,却也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吓的变了脸色,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往旁边一躲。 竟然是承安王?! 可是就算是承安王,这个阵仗也不行啊。 带刀冲进来,这与要去威胁圣驾有什么区别?? 侍卫赶紧着人去报给禁军。 “不、不是啊,承安王的话,就算是莫将军来了也不敢阻拦吧?” 莫将军,莫北。 禁军统领。 还不是看季时宴脸色办事。 犹疑间,马早就跑的没影了。 恰逢是散朝时间,这几匹马惊起的动静,可不是一般。 在宫里跑马是大忌就算了,可这人是季时宴,那便无人敢置喙。 乾清殿前,季时宴翻身下马,四周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见到他,个个表情惊恐就算了,甚至有些老臣还腿脚一软! 有多久没有见这位承安王露面了? 前年的除夕,西北突发与胡蒙的战事,季时宴那时刚回朝,又连夜上马走了,就连宫宴都没有参加。 过去五年,他鲜少有在朝的时候。 可是人不在,余威却不能忽视。 他的人在朝堂上,每一日没对他们起到威胁。 皇帝明明已经渐渐成年,可手中实权寥寥无几。 前阵子.....容锦那个事,朝中也并不是无人知晓。 而知晓这个事的人,今日见了季时宴,就更是腿软了。 谁也不曾忘记,当日西北军快马而来,朝江北织桌上扔的那颗人头。 容锦的人头。 被人一刀砍下,经过一路几日跑马之后的,眼珠子差点流出来,血迹乌黑的......一颗人头。 江北织身为皇帝,甚至都吓得惊叫连连。 这会儿刚下朝,太监陪着江北织要回后宫,却被突然冲进来的马吓住,等看清季时宴的脸,双目就更为大睁,吓得在原地不动了。 到底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即便身居高位,也不曾的见过太多血腥。 他身子一抖,被太监扶住了,才迈步往季时宴那边去。 勉力挂上一抹笑:“竟然是承安王,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时宴下了马,犀利的眸子扫了一圈,那些心虚的,害怕的,忌惮他的目光,就都一览无余。 他上前,却是连跪都不曾,只微微弯了弯腰:“陛下。” 他的出现如平地惊雷,叫四周一时无话。 过了几瞬,才有人先是反应了过来,赶紧冲他行礼:“承安王殿下。” “起吧。” 其实现在的场景有些微妙。 当着皇帝的面,季时宴的架子却比皇帝的君威还要大,朝臣之中,没有人的品阶比他还高的,不论是谁,都该下跪。 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不止,他对皇帝的态度....根本也算不上尊敬。 季时宴背着手,一路快马加鞭,让他脸上的疲惫也显现:“没成想如此巧,诸位都在,那正好,本王此次回朝有正事要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承安王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你一向目中无人,狂到没边,有什么事,还需要亲自回来‘通知’一声。 是的,通知。 他承安王没有先斩后奏就已经算好了,做什么事,也都是‘通知’朝廷而已。 这个作风,大家五年来都已经习惯了。 毕竟他连太后都敢亲手逼死,还有什么事会不敢做出来的? 这会要奏的事,总也不会是好事。 江北织微微稳住了心神,强迫自己将脑海中关于容锦那颗头颅的印象都驱赶出去。 之后才攥着太监的手,勉力一笑:“承安王说笑了,有什么事,你休书一封就是,又怎么劳累跑这一趟回来。” 他不敢招惹季时宴。 上一次授意容锦的事,虽然他没有正面出手,但是结果是一样的。 从季时宴将容锦的脑袋扔到他的桌上那一刻,就是季时宴赤裸裸的警告。 这样的警告,是因为他估摸还没有空闲来对付自己。 也或许是因为不屑。 他这个皇位,坐稳是因为季时宴,若是对方不想了,也可能说没有就没有。 他当然不服。 可是他羽翼不足,就像一只虽为凤凰的小鸟崽,在已经长成了雄鹰的季时宴面前,除了屈服毫无其他办法。 “因为此事休书一封太过轻巧,本王要的一样东西,旁人不敢来取。” 江北织似有所感一般地拧了眉:“是什么?” “南疆兵权。”季时宴根本就不在乎四周惊讶又震惊的目光:“还请陛下借南疆虎符一用。” 什么?! 西北三十万大军军权都在他手里了。 这会儿还敢来觊觎南疆的兵权? 南疆莫拜,禁军统领莫北的亲哥哥,手上仅有的十万兵权,那是小皇帝手里唯一有的实权! 江北织脸色都青了:“你要南疆,做什么?” 第二百九十章 听说承安王妃没死 四周那些不是季时宴阵营的人,原本都垂着头不敢说话,可是此刻都像是被激怒一般。 “承安王殿下真是会说笑,这大周的兵权,西北三十万您抓的紧紧的,南疆与西北毫无瓜葛,您这会儿也要抓,您不如直接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周已经改姓季了!十万兵权你说要借,还真是说的好轻巧!” “承安王,外头传言纷纷,都说你是大周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不会这摄政王的威风还不够你呈,又觊觎上了别的吧?” “你妄想!陛下,这南疆虎符若是给了承安王,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儿!也算对的起大周的江姓先主!” “就是!就是!” 说话的这几个都是大周的老臣,迂腐顽固,大周的江山就是命。 当然看不得季时宴一个外姓王,将小皇帝逼成这个样子。 他们群起而攻,竟然在青天白日就数落起了季时宴为臣不尊,恍若判臣的种种例子。 专权。 不懂为人臣子,要以皇帝为尊。 暴政。 这几年征战,死伤西北军无数。 冷血。 为人将帅,却不能以国本为要。 ......凡此种种。 而季时宴阵营的,则断然听不得这种话,所以也愤然而起,吵了起来。 你说我们家王爷专权,可是小皇帝年岁还轻的时候,时局不稳,觊觎皇位的有多少人? 就连先太后也妄图垂帘听政,一个女人想将朝政拿捏在手。 要不是我们王爷,小皇帝现在的皇位能坐得这么稳?? 我们王爷但凡看得上那皇位,也不必等到现在才出手。 你说暴政。 西北那种地方,全是蛮夷和骑兵,若不是承安王铁血手段,能保这几年西北太平? 不能说西北血流成河,就都是我们王爷滥杀无辜吧? 有本事你们这几个老胳膊老腿的怎么不去上战场试试? 还有冷血..... 算了这个不辩驳。 但你要说他不以国本为要,大周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承安王的名声放在这,对外就是威慑,国本国本,没有国哪来的本? 你们这些迂腐的老夫子,自己去巩固那个本不就行了? 粥还要送到嘴边才会吃不成? 总之,小皇帝的人说一句,就会被季时宴的人以十句怼回去。 怼的他们哑口无言。 怼的他们个个气红了脸却无话可说。 最后要不是怕那几个老臣当众嗝屁,季时宴站出来说了句话,估计能吵到日头归西。 他依旧是那副狂傲的模样,嘴边竟然笑意盈盈:“本王只是说借,诸位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一句话,让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老臣全都愣了。 “本王向来以理服人,说话也不爱说空话,说是借的,就是借的。” 可是—— “你要借这个做什么?西北三十万军力还不够你挥霍不成?” 季时宴目光凉凉,只扫了一眼那人就不敢再说话的了。 江北织稳定了心神,问了同样的问题:“南疆与西北原本就是互不相通的,不知承安王要南疆兵权做什么?” “攻打上阳。” 四个字落地,周围又炸开了锅。 莫拜原本驻守南疆,不过的近日也因为军务的事,回朝述职,这会儿人也被惊动了过来。 他疾步走来:“上阳虽然与大周也算水火不容,可是没有到大肆攻打的地步,更何况西北有三十万兵力,怎么还要与南疆借兵。” 莫拜这人,少年将军,对战事有自己独到的统领,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季时宴对他尚且有几分欣赏,说话也就多了点耐心:“早晚得有一仗,自然是要先发制人。” 上阳与大周的关系,人尽皆知,就像季时宴说的那样,早晚会有一场恶战。 但是原因大家都不敢说出来——因为上阳的兵权在孟九安手中,那人跟他们的摄政王一样,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大家都是疯子,都想吃掉对方的地界,所以这一战岌岌可危。 莫拜当然不同意打:“西北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一旦开战便是生灵涂炭,花费的时间和战力都无法计算,上阳这几年休养生息,他们的孟九安本就不好惹,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本王能。” 季时宴身上说不出是自信还是自负,更多的,是一种必赢的决心。 “孟九安疯了太多年,若不能将上阳击退,吞他们几座城池,再过两年,只会更为叫人不敢侵犯,本王不会放任他至此。” 江北织看了莫拜一眼,又看向季时宴:“可是他也不是第一年如此,你从前说对上阳只防守便可,为何突然说要发动主攻?” 季时宴回来的时机确实叫人看不懂。 年刚过完,都在为了春耕忙碌的时节,马上要又要入夏,为何会突然说要打仗? “打仗还分时候?”季时宴看起来像诧异,但是显然已经不高兴了:“西北既然现在是本王统领,那本王只管让陛下放心就是,别的,倒也不必陛下操心过多。” 这番话不可谓不张狂。 就连莫拜停了,也不敢再接话。 “本王只要三万兵士,保底估算,可以还陛下二十座城池,陛下自己盘算这桩生意吧。” 他话落,牵了马要走。 “本王只在王府修整一夜,明日便要返回西北,希望陛下给个满意的答复。” 众目睽睽之下,承安王怎么来的,就又怎么骑着马走了。 江北织任由太监搀着,指甲几乎掐的太监皮肉溃烂。 ——那是恨意。 莫拜疾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前些日子微臣派人去西北,探听到一桩事儿,听说,承安王妃没死。” 天高皇帝远,就算有容锦的事情在,有些事隔的太远江北织也没有听到。 这位倒是讶异:“没死?” 那个令季时宴两次性情大变的女人,自己要叫一声表姐的承安王妃,竟然还没死? 江北织立马想通了关节:“他是因为卿酒酒,才要发兵上阳的?” 这个莫拜不敢肯定。 江北织余怒未消,他被季时宴压制了太久,太久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收回西北的军权,像今日这样,他总是被压制的死死的。 这个皇帝,当来究竟有什么用...... 江北织眼底升腾起野心:“这次的西北一行,莫拜你去一趟。” 第二百九十一章 重建王府 出了宫门,沈默忧心忡忡地跟在一边。 “主子,陛下会答允么?” 季时宴的马竟然停在宫门口,一时间没有动。 他嗤笑:“他不光答应,还会将莫拜派来。” “什么??”沈默讶异:“莫拜不是还要回南疆吗?他将莫拜派来,是什么意思?” 沈默虽然这么问,但是心里怎么会想不通。 自从小皇帝年岁渐长,有些心思就渐渐藏不住了。 人都是这样,到了一定年纪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这些都能理解。 可是他家主子毕竟....是一手将小皇帝带起来的。 右主无可依,他与太后针锋相对,保全他皇帝的体面的和地位。 此后多年,他又为了大周的江山,在外驻兵多年。 任性是有的,可是季时宴这个人生来就没有多少温情,他若是想将江北织变成一个傀儡皇帝,这么多年也就不会放任南疆不管,让莫拜成长起来了。 还有容锦那件事。 说白了,那颗头颅也不过是警醒小皇帝而已,若是他不安分,季时宴有的是法子治他。 但他没有,出事到现在这么久,虽说一心扑在卿酒酒身上,可是要做这种事根本不用季时宴亲自动手,他也从未在小皇帝身上做过什么。 可是小皇帝似乎并不领情。 “那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季时宴望着面前熟悉的长街街景,他想起有一回,为了跟卿酒酒进宫赴宴,还在这儿发生了些口角。 她穿着王妃的盛装,从马车窗子露出头来,生气地骂他。 那时候的人灵动又漂亮。 过往的官员都纷纷忍不住侧目。 可是一眨眼,那场景就散了。 季时宴回过神来:“莫拜是个可塑之才,若是将来本王不再驻守西北,或许他可以,先熟悉一番也行。” 他这话虽然说的轻飘飘,似乎分外轻松,可是却令沈默表情一变。 “主子——” 就像是令人预感到什么一样。 “从前觉得自己身无长物,酒酒离开后,我在西北多年,不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日子,也不知道身前身后,为季家挣的功名都是为什么。” 他方才如此轻率地说出要攻打上阳的话,叫人听来好像胜券在握。 可是只有真正深知西北军情的人才知道,打仗的人从来不说胜券在握四个字。 变故丛生,太多无法预料。 更何况此次要攻打上阳,本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想趁孟九安同样不备,打他一个搓手不及而已。 可是冥冥中,沈默觉得不安。 他家主子从不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今日反常,却是太过反常了。 “主子,您是用兵奇才,来日就算与上阳有一场恶战,也必不可能输。” 季时宴摇头:“酒酒在他手里。” 卿酒酒在孟九安手里,他就已经败了。 若是孟九安来日拿卿酒酒的性命威胁他,季时宴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可是,可是主子,若是不打这一仗,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呢?” “没有别的路走,孟九安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唯一或许就是这皇权。” 沈默还是没想通他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却很笃定,主子或许连自己的命都不怎么在乎了。 “云琅太小了。”季时宴轻叹:“酒酒又是一个女人。”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长得快一些,顶天立地,或许能庇护他娘。 这辈子算计无数,可到头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连自己也要算计进去。 只是,这些都不可说。 沈默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如果他们还在当年,只是在燕京玩弄权术就好了,可是时光一晃,好似每个人都多了身不由己。 “主子,回王府么?” 王府...... 季时宴很多年没有回过王府。 从海棠苑被烧了之后,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不敢。 害怕看到那一片焦黑,也害怕回忆当年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从那以后他就痛恨无能为力,痛恨所有从前的自己。 定了定,季时宴打马,往王府的方向去:“走吧,回去看看。” 管家也没想到季时宴会突然回来。 毕竟上一次见王爷,都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从季时宴落马起,他就饱含热泪地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 “春日夜里寒凉,王爷衣衫单薄,那怎么行——” “王爷吃了吗?老奴让厨房紧着做个晚膳,您爱吃的都给安排上了。” “要不回主院歇歇吧?风餐露宿的,多年不见,王爷都瘦了。” 管家是老王妃的人,年岁挺大了,却是看着季时宴长大的,也算老王妃留下的唯一一个忠仆。 上一个老管家死了后王府就由他接了手,这些年恪尽职守,倒也将王府打理的仅仅有条。 季时宴一路到了海棠苑,因为他下过令,所以海棠苑里还是当初烧毁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这也是王府最阴森的一处地方。 季时宴的目光定在那颗被烧毁的梅树上。 梅树本就长得不高,花也不开几朵,大火将它烧毁后,树干倒也没有倒下来。 他走近,发现树干某一处上竟然有簇青翠的叶子的抽出来。 时隔五年了—— 季时宴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管家也在一旁感慨:“都道这梅树死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管过它,可今年开春,它竟然抽了这簇叶子出来,可想当年,或许没有烧死——” 梅树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这是老王妃种下的,管家看它的时候,也多有伤感。 “重新建个王府吧。”季时宴突然说。 管家还在抹眼泪呢,听闻这句诧异道:“王爷说什么?” “她爱湖,就选个傍湖的园子,不用太大,院落也不需要太多,反正不会有很多人住进府里,但是要有梅林。” 管家愣愣的。 她是谁? 王、王妃吗? 可是王妃不是已经—— 他刚要说话,袖子被沈默扯了一下:“是主子,我记下了,让人去安排。” 新起一个王府,那得耗费许多时间。 季时宴突然喃喃:“到今年年底,大约能住上了。” 一道女声突然传来:“是谁呀!你们闯入王府做什么?王爷!是你吗王爷?” 呦呦鹿鸣: 明明我没有写什么伤感的词汇,但是把自己写哭了。 女人真是谁做的(不要脸版。 第二百九十二章 只能怪你太沉不住气 卿秀秀的出现确实令人猝不及防。 管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谁没有看管好叫她跑出来,还不快带回去!” 翠玉轩成了王府的冷宫,平时卿秀秀就被关在那儿,跟她生的那个儿子一起。 虽然如此,管家倒也没有短了他们的吃喝。 不过看守久了,奴才们也总有懈怠的时候,有时候卿秀秀会跑出来。 但是恰逢在季时宴回来的时候,这就不得了了。 几个下人跑着要去捉卿秀秀,将她重新关回去,可是卿秀秀动作更快,已经跑到了季时宴面前。 五年没见。 “王爷!”卿秀秀身上穿的竟然是当日他们成婚礼上的那件红袍。 她瘦了不止一圈,左手垂在袖管下,看起来空荡荡的。 那是被季时宴叫管家生生砍下来,送去了药王谷。 但是卿秀秀显然已经是半疯的状态,却还认得季时宴。 她很是激动,要扑上去抱季时宴:“王爷,你不在王府,这些贱奴都欺负妾,还、还砍了我的手!” 沈默拦着,当然不可能叫她接近。 “那是本王叫他们砍的。” 季时宴眼中淬了冷,看向卿秀秀的神情全无同情。 当年阴差阳错,卿秀秀让他以为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是她,因此自己对卿酒酒百般怨恨,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何止万千。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他和卿酒酒之间,或许不用走那么多的弯路。 他也可以杀了卿秀秀。 可是死对一个人来说,太容易也太便宜了。 卿秀秀听了他的话,好像听明白了,在原地愣了半晌,又哇哇地哭起来:“才不是!王爷对妾很好,为了我多番惩戒那个贱人,你才不会叫人伤害我!” 她哭的脸都皱了,乍看之下,某些角度跟卿酒酒甚为相似。 季时宴最害怕卿酒酒哭,可是卿酒酒从不这样哭。 是啊,为了卿秀秀,当初他怎么对卿酒酒的? 只要想想,那些钝痛似乎都还刻在骨子里,惹得他骨头都在痛。 “我们还有儿子!”卿秀秀要去拽季时宴的衣角:“儿子长大了,会跑了!” 卿秀秀生的那个儿子,天生有缺陷,不会说话也不认人。 似乎外形上也有缺陷。 季时宴一眼都没有看过。 管家不忍卿秀秀在季时宴面前发疯,赶紧招人过来:“快带回去!” “那不是本王的儿子,本王的儿子女儿,远在西北。” 他此次回来快马加鞭,带上小孩不方便,于是将云琅和丸丸安置在了西北。 在一个孟九安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怎么可能!”卿秀秀嘶声道:“你骗我!” 这些年太多人跟她说过,那不是王爷的孩子。 可是不可能的,那怎么可能,她生的就是季时宴的孩子,他们只是不承认而已! “那个贱人死了,你就王府都不回了,她该死,早就该死!谁叫她跟我抢你,明明我才是最心悦你的!” 卿秀秀叫喊着被拖了下去,最后还被封住了嘴,呜呜呜地说什么再也听不清。 季时宴的目光从那大红的裙摆收回,低头看着鞋尖,叫人分不清他在想什么。 沈默小心翼翼地建议:“主子,留着也是个疯子,要不要——” 季时宴摇头:“酒酒有一日会回燕京的,到时候,将人交给她。” 卿秀秀做了许多伤害卿酒酒的事,交给卿酒酒解决,才算卿秀秀的归宿。 他回来王府一趟,原本也不是有目的。 但是见过卿秀秀之后,沈默感觉自家主子越发沉默了下来。 他有些看不懂,又有点隐约的猜测。 建新的王府也好,处置卿秀秀也罢,许多事情,主子似乎都说的很轻松。 又都莫名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安排。 沈默撇开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主子,谢时醒了。” 消息是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刚刚收到。 谢时被他们的人找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身上倒不是有致命伤,只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了一遍。 偏偏又没死。 原本他求生意志全无,后来是季时宴从西北经过的时候去看了一眼。 确实已经快没有人样了,只剩进气没有出气。 但是徐白死了已经惹得卿酒酒伤心成那样,季时宴不想卿酒酒更伤心。 因此他在谢时的病床边说:“酒酒在孟九安手里,你的仇还没报,难道不想看看孟九安最后的下场吗?” 谢时昏死在那,也不知道究竟听到没有,只是睫毛轻颤了两下。 “他说,他与孟九安从一座荒岛逃出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宋旬’原来不是宋旬。” 季时宴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冷笑:“猜到了,孟九安骗过了所有人,谢时就更不用说。” “后来觉得奇怪,是‘宋旬’一直在与别人联络,他原本以为是他们本家山庄,但是‘宋旬’很多时候都避开了他。” 再怎么机密的事情,一个镖局的事情也不可能机密到连他都不让看。 更何况他们刚刚一起历经生死。 谢时留了心眼,也终于在某一天,截获了一只飞鸽。 那是一封密报,描述的是上阳皇宫现状,还有描述泗阳城疫病牵扯的奏报。 那抬头是:殿下。 一瞬间谢时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他想起从离开荒岛后‘宋旬’的种种怪异,想到他可能是谁,那种对于自己的怀疑就越发冰冷刻骨。 偏偏他还动了情—— 偏偏那还是有着父母血仇的人。 但是谢时没有当下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 可是‘宋旬’却更像是急不可耐地拆开自己的面具一样,他问谢时:“你是不是看了我的信?” 谢时望着面前的男人,觉得他真是果断到冷情。 “是的话呢?孟、九、安。” ‘宋旬’卸掉了来自宋旬的儒雅,他一反常态,端出个笑容,那笑容邪气到令人遍体生寒:“是的话,就只能怪你太沉不住气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托付 “他们恶斗了一场,不过谢时毕竟早年受过重伤,他不是孟九安的对手。” 大仇没有报,又受了一身重伤。 谢时觉得自己就恍若一个大的笑话。 偏偏孟九安对他下手丝毫不手软,又一次打断了他浑身的骨头。 怎么可能还想活。 他或许到死都不会想明白,为什么孟九安这个人,做起戏扮演另一个人的时候,会如此的像。 像到所有人都没有对他起疑。 像到令他痴心错付,最终被当头一棒,敲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又偏偏没死成。。 两次伤成这样了都没死成。 要不是昏迷时昏昏沉沉,听季时宴说卿酒酒在孟九安手里,他或许真的不愿意再醒。 不甘心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是个凡人,体会了一场错付,竟然怎么也想不出由爱生恨该怎么办。 他爱宋旬,可宋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沈默小心翼翼:“钟欣欣说,就算醒了,瞧着谢时也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又急怒攻心,忧思太多,这辈子拿剑是不用想了,能活多久也不好说。” 季时宴听完,表情没有什么触动,但是喝水的动作倒是顿了顿。 “情之一字,本就磨人。” 沈默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季时宴嘴里听到这样的感慨。 “有王妃在,他估计也拼死跟孟九安一搏,主子,还是说将他送回药王谷?” “随他去吧,”季时宴揉了揉眉心:“他真想做什么,你也拦不住。” 话落后管家来报,说是诸位大人都在前厅等候王爷议事。 季时宴想起自己叫了人来。 他阵营的朝臣,已经许久没有得到他的指令,也未对朝局有过分析总结。 趁着他在,是该好好聊一聊。 留出来的这一夜,其实最大的目的便是如此。 前厅落座了许多人,见他进来,都纷纷起身行了礼。 一个较为年轻的言官稍微有些忍不住:“王爷,今日您在朝前也瞧见了,赵聆如那帮老臣,恨不得将王爷您踩下来,就因为您离朝太久,别人都总巴不得,以为王爷您没有倚仗了!” 他愤愤不平是有缘由的。 季时宴这几年确实不在朝内,对朝事涉猎太少,许多事都放任小皇帝自己去了。 只是放手了,人家却不一定领这份情。 另一个臣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也道:“是啊王爷,您若是再如此松弛下去,陛下来日弱冠,使出强硬手腕,那我们这一根基的人,势必是要遭殃的。” 他们跟了季时宴十多年,江北织有一日若是彻底掌权,定然是不会重用他们的,到时候随便寻个由头就可能发落降罪,到时候,家族是要跟着遭殃的。 所以他们着急,趁着季时宴现如今回朝,定然是要抓紧商议出一个章程来的。 季时宴坐在主位上,押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水令人清醒。 他没说话,看向全场最老的那个白发翁。 那是奉函公,当年钟欣欣的父亲得救,就是因为周庭樾去求了奉函公,奉函公又在朝上为钟家说了话。 原本他不是季时宴的人,可不知怎么今夜也过来了。 他已经很老了,长须发白,甚至拄了一根拐杖 季时宴望着他道:“奉函公怎么说?” “王爷,”奉函公叹笑两声:“您从未想过要大周的皇位,是不是?” 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这两个字来,周遭都纷纷投来差异的眼神。 没等季时宴回答,先前说话的贾琏便跪下来:“王爷,您以前交代,要我们以社稷为重,可如今陛下步步紧逼,去年还出了容锦一事,王爷明明有统领天下之能,为何不——” 另一个人也跪下来:“是啊王爷,从前觉得陛下年幼,或许能力没有展现,但是随着这些年渐渐长大,微臣们倒是觉得,陛下性子多疑。” 还不到二十的年纪,俨然已经多疑。 而一个多疑的皇帝,势必是不能好好经营一个家国的。 来日大权在握,岂不是更为令人心寒? 奉函公也道:“国本经不起折腾,大周经历过一个仁政的皇帝,却再经不起一个多疑的皇帝。” 季时宴将茶杯搁置在桌面,响起咯噔一声:“本王无心皇位。” 这些人深夜苦口婆心,他怎么会听不懂是什么含义。 可这皇位,他若是要,早许多年便能得手,何苦等到现在。 奉函公重重叹了口气:“即便王爷无心,可在朝的日子多一些,辅佐陛下也是,何苦日日在边地受征战之苦?” 他在朝堂,社稷就可以稳固。 “若是有一日,”季时宴瞥了门外的沈默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本王留在了西北,承安王府会受陛下威胁,那便要各位助沈默一力。” 他这话说的叫人听不懂。 可奉函公却看着他,浑浊的老眼里些许的微光闪过:“王爷的意思——” 季时宴起身,从袖中掏出个信笺,交到了奉函公手上:“老先生是百官所向,本王托付个身家给您。” 他不是叫我们来议事的,而是早就准备好了东西,要我们过来见证的。 ——所有人心底同时都划过了一丝这样的想法。 而奉函公手里的信笺,上头的笔迹却是季时宴的亲笔。 “王爷这是——” 面前这位生杀予夺,睥睨天下的摄政王,什么时候会有身家之说? 这里头的,到底是什么? 奉函公皱纹丛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季时宴握着他的手合上:“有劳了。” 沈默似乎预感到屋里的气氛不对,探头看了一眼,却也没有明白个个凝重的表情是为何。 第二日天灰蒙蒙亮,季时宴便要启程返回西北。 不出昨日所料。 王府大门一开,莫拜已经等在门口。 “王爷,您要的三万兵末将已经紧急从南疆调遣,我们先出发,他们半月后即可到达西北。” 季时宴翻身上马,淡声道:“那走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他很爱你吗? 半月后,上阳国。 卿酒酒从玉瑶宫出来,良妃迎出来送她。 怀孕将近二月,良妃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气色看着更是上佳。 因着她怀孕,玉瑶宫上下得的赏赐多了许多。 这不是,还没有入夏,冰镇酸梅汤就已经供应上了。 “有你看过我就放心了,听说泗阳城的时疫已经彻底解决,昨儿个陛下来我这里用膳,还夸了你呢。” 卿酒酒最近都在太医院当差。 过硬的技术让她脚跟站的很稳,因着又是女医官,所以进出后宫的频率更多。 皇后自从孟熙苑死了之后就一病不起,孟召也叫了她去看诊。 只是心病难医,卿酒酒也只是开了方子调养着。 自从宫里丢了个叫季萧的侍卫,前朝就引得一片惶恐,孟召下令彻查侍卫所,也一边疑心那季萧究竟是什么人。 他竟然能在皇宫来去自如,混进来无人察觉,走了叫人无迹可寻。 过了半个月了,卿酒酒留心的城外动静没有传来,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不管如何,没有云琅丸丸的消息就是好消息,应该是被护着离开了上阳。 她已经太久没见丸丸,也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想她。 她一向不让大人省心,却最听谢时的话,现在谢时也是生死未卜,变化太多,总像是有一块砖压在卿酒酒的胸口。 “最近天不好,”良妃望了一眼巍峨皇城,只能看到片片瓦砾:“上阳入夏总是刮大风,风沙天最让人难受。” 卿酒酒拍拍她的手背:“娘娘在屋里头养着就是,未满三月胎像不稳,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 “陛下也这么说。” 良妃抚着自己的肚子,满心满眼都是孟召对她的体贴:“即便他一先或许不想让我怀上孩子,可真有了,还不是疼爱有加。” 帝王的宠爱,不求唯一,但求用心。 她进了宫,从此后一生都在这皇城里,荣辱皆与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卿酒酒也是没有想到,当初那药囊,确确实实是孟召赏赐的。 原本以为良妃怀孕他会有不满,可是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还更加宠爱良妃。 她的戒心便也才慢慢放下来。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理解良妃。 在这深宫里,钟情一个最不缺女人真心的男人,真的就甘心吗? 但是良妃看起来很开心。 “喜欢一个人真可怕,”卿酒酒爱怜地抚过良妃的肚子:“明知不可求,却被他的喜怒牵着心。” 她不常有感慨的时候,最近这些日子更是话不多。 良妃听完噗嗤一笑,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你最近别是也犯了相思吧?跟大殿下?” 想起孟九安那张脸,卿酒酒恶寒地摇了摇头:“饶了我吧,我哪来什么相思。” “嗯?没有么?女子到了年纪,都有个合心意的人,京华,我知你定然不是甘愿留在宫里的,在大殿下之前,你就没有过.....男人?” 是调侃又是探询。 卿酒酒沉吟半晌,问道:“跟孟九安差不多的算不算?” 良妃没想到她还真说,而且跟孟九安差不多的? “哪里差不多?” “家世显赫,长得人模狗样,但是性子都像疯狗,动不动将人关起来,还有个捧在手上的白月光。” “嚯。”良妃将她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敢骂大殿下是疯狗?” 孟九安在这宫里,可是如猛虎一般的存在。 皇后都不敢招惹他。 “我听说孟熙苑的死就是他动的手,也是个下人无意听见他与皇后的谈话,说什么他想起十四年前的旧事,闲着无聊,所以杀个人给皇后看看。” 卿酒酒大抵知道,那十四年前的旧事是什么事。 但是想不通孟九安的做法。 当年救他的时家夫妇如今骨头都恐怕已经腐烂了,谢时又重伤附身,他有什么不满意的,还非要将自己的血亲妹妹给杀了? “所以我说他是疯狗。” 良妃捂住她的嘴,害怕极了:“可不兴说,他这个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你说跟他一样的人,是谁啊,你真有过男人?” 那男人如今远在天边,卿酒酒后悔方才提了一嘴。 无缘无故她想到季时宴做什么? 心里一片烦躁:“也不算,我分不清自己对他什么感觉。” “嗯?不是喜欢?” “当然不是,”卿酒酒思索了一番:“我恨过他很长时间,毕竟有些伤害,刻在骨子里太深了,但是我现在又不得不因为某些原因指望他,很矛盾对不对?他虽然很可恶,但是每一次对我说的话,都很可靠。” 良妃不明白:“既然很可靠,说明你对他的能力是认可的,男人见色起意,未必我们女人就不是这样,他难道是长得不好看?” 回忆起季时宴那张冷脸,卿酒酒摇了摇头。 颜控不想撒谎,那张被誉为大周第一的脸,当然不难看。 “那是那些伤害危机性命,不可原谅?” 这个倒是的。 卿酒酒至今回忆起生云琅的那一晚,血都还是冷的。 良妃一副过来人的神情:“既然危机性命,你便该将他当成死仇敌,现在又在这里的犹豫,说明你不是对他丝毫无情的,是吧?” 是么? 卿酒酒一怔。 她对季时宴,有情? 有个鬼! 只是这几年药王谷的事情太多,丸丸又太小,她没有时间和空间考虑‘个人问题’,因此身边男人太过稀缺。 才会造成这种被季时宴贯穿了整个人生的情形,导致回忆起男人来,除了他都没有别人。 她怎么可能对季时宴动情? 良妃不死心,追问道:“除了伤害,他还为你做过什么?” “做过....” 回忆起荷花坳,回忆起琴江畔,回忆起飞狮寨,再到如今的上阳皇宫。 好像跟季时宴也已经走了许多的路。 她的每一段回忆,都有季时宴。 “我对他下过杀手,不止一次,但他好像从来没生过气,就只是有时候分外委屈。” 季时宴委屈的时候喜欢咬她,明明骨子里还是那副霸道模样,但是埋在她颈边的许多时候,就跟个大狗似的。 委屈是个新鲜词。 在良妃的人生里,她从小被家族仔细养着的目的就一个,那就是进宫为妃。 她面对的男人是帝王,掌管生杀予夺,习惯发号施令。 委屈?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 不是女人才会有的吗? “所以,他很爱你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卿酒酒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是补偿还是愧疚。” “男人又不是女人,哪来那么多愧疚情绪?尤其在上位者眼里,他们只会掠夺,也只会叫女人臣服。” 外头有太监进来,是孟召的贴身大太监。 看见良妃和卿酒酒站在廊下,赶紧行礼,讨喜道:“娘娘没有歇着呢?正好陛下邀娘娘去用晚膳呢。” 良妃其实不太想去,怀孕初期人身子乏得很,总是不大愿意走。 卿酒酒是个生个孩子的,她哪里会看不出来,于是便想用太医的身份替良妃回绝了。 谁知刚要说话就被良妃拽住了袖子。 良妃冲内侍一笑:“那劳烦公公等等,本宫去换件衣裳。” 进了屋,卿酒酒道:“你既然不想去,又何必逼着自己去应付,现在怀了孕就是最好的借口了。” “我不想去不过是因为身子疲乏,但是酒酒,在这宫里的荣宠,本就与自己的态度息息相关,我若是因着怀孕不去赴约,陛下定然觉得我在闹脾气,下一次就未必邀我了——更何况我也想见他。” 只有喜欢了的人才会知道这种心情,见不到便想,就算难受也迫不及待要去见一见。 卿酒酒不能理解。 不旦不能理解,还非常地质疑:“可是这样,他不就觉得你召之即来,更加不懂珍惜?” “帝王之爱,讲究的是雨露均沾,你还奢望男人一心一意不成?我们做女人的,不能太天真。” 卿酒酒轻嗤:“那我宁愿不要。” “傻妹妹,”良妃笑叹:“你那个男人难不成给你许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倒没有。 季时宴这人狗屁煽情的话都不会说,她也不屑要这些虚头巴脑的承诺。 “我就想找个寻常人,远离朝堂和权术,两个人安稳过日子。” 良妃眼里有歆羡,也有无奈:“但愿吧,若是此身有的选,不要踏入帝王家。” 良妃要去跟孟召用膳,太医院到了晚膳时间,也是放值的时候。 她只能回临华宫。 但是临华宫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日暮还未降临,临华宫里伺候的宫人个个都谨小慎微的,立在廊下大气不敢喘。 见卿酒酒回来,春草疾步跑上前:“娘娘,您回来啦!” “怎么了这是?”卿酒酒环视了一圈,“你们殿下又发疯了?” 春草赶紧往嘴上比了个嘘,一脸紧张兮兮,领着她往主殿去。 自从卿酒酒将主殿霸占,那夜将孟九安赶出去后,他倒也没有发火,而是让宫人重新收拾了个偏殿出来,就宿在那儿了。 “娘娘小声些,殿下他今日散朝的时候还好好的,似乎泗阳城的事情,有人出来顶包了,殿下没挨着陛下的罚。” 泗阳城的事情闹了一个多月了,也是该有个解决。 只是没有想到孟九安还能将他自己摘出去。 看来他在朝中的手段,比卿酒酒想的还要厉害。 那既然摘出去了,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会儿在这宫里又是闹什么脾气? “他闹什么?” 春草每回听见卿酒酒说闹这个字,就如同她家殿下是个大孩子,时常在宫里闹脾气似的。 但是天地良心,她家殿下可不是大孩子,他阴沉着脸的时候,比阎罗还要可怕。 回了主殿,春草可算放下心来,拍拍胸脯,替卿酒酒更衣:“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西北有奏报回来,殿下看完就将自己关在殿里了,还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就连云侍卫也不敢近前呢。” 卿酒酒在盆里净了手,取了干毛巾擦手,边好奇:“他不是还有个心腹么?那个叫飞鹰的。” 飞鹰似乎一直主外,替孟九安处理军情奏报。 “还说呢,我原本觉得殿下对飞鹰很是重用,可是下午就是飞鹰来报的,人还被殿下罚了,五十军棍,现在大概是起不来。” 罚了飞鹰? 卿酒酒心思百转,飞鹰的职责一直在外,起码自己自从被带来上阳就未见过他。 是后来孟九安回来后,他才频繁出现的。 孟九安罚他,那应该是军务出了问题,也就是说,西北不太平? 季时宴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是不是他已经回了大周,跟他有关系? 春草这个小丫头知道的不会太多,卿酒酒也不便追问。 由着她伺候自己吃完了晚膳。 春草也只有在她面前才显得欢快一些,自从她回来,人就在跟前晃来晃去。 卿酒酒原本在配药,被她晃得眼晕,忍不住道:“你不是日日要去找你的小伙伴玩吗?我又没掬着你,在这儿堵着干什么?” “唉!”春草重重叹了口气,她知道卿酒酒是个不会拿下人开刀的,所以说话也就大胆了些:“我那小伙伴是在殿下跟前伺候的,殿下今日这气生的,我哪还敢去找她。” 那她给愁的。 卿酒酒放下称量草药的小称:“他还没缓过劲?” “没呢,娘娘,我方才偷偷要去找小文,发现云侍卫在给殿下送酒,天呢,殿下从不喝酒的!” 她又是神秘又是讶然。 到底出什么事了? 卿酒酒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自己在临华宫是外人,即便她去问,也未必会有答案。 于是她重新拾起自己的药材:“那便不要凑上去了,借酒消愁,当心你们殿下一会乱咬人。” 春草心有戚戚,又觉得卿酒酒好勇,骂殿下从来不避讳。 卿酒酒又忙了一会儿,差不多了便歇下。 她实在对孟九安发怒的原因没有兴趣。 只是人躺下睡了会儿,没过一会儿却又被春草迷迷糊糊地吵醒了。 春草眉眼间都是焦急:“娘娘,云侍卫过来,说让您去殿下那儿一趟呢!” 卿酒酒自从生产丸丸后,本就有些亏损,血糖低,睡着了被人叫醒,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 她万般难受地拒了:“他不是有侍妾么?找我干什么?” “云侍卫说、说或许此事与娘娘有关,西北传回来的消息,似乎是一道丧报——” 卿酒酒无声地睁开眼,头痛欲裂却在一瞬间清醒了:“谁的丧报?”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丧报 她匆匆下了床,飞扑到偏殿时,临华宫还是灯火通明的。 宫灯高悬在廊下,被初夏的风一吹,晃晃悠悠。 就连底下的人影都被吹的晃动似的,一副鬼影重重的景象。 卿酒酒走路太快了,她本就高,腿又长,迈着步子叫春草跟不上。 “娘娘!好歹披件衣裳,夜里风凉!” 卿酒酒哪里还听得见,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格外快,扑通扑通,一下下冲击着耳膜。 踢开孟九安殿里的门迈进去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听见门开的声音,孟九安抬起头,嘶哑地吼了一声滚。 他喝红了眼——大概是酒气逼的,不然他这种人,卿酒酒想不通还会因为什么红了眼。 孟九安长得太好,如果不是身上那股邪气太重,他就像是个被上天厚待的偏偏公子。 可他如今颓然地坐在地上,脚下横七竖八卧着几个大酒瓶子的时候,莫名又叫人不觉得他出身好了。 他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坐在大殿中时,孑然一身,叫人莫名觉得空。 太空了。 身无一物。 卿酒酒就停在门口,她颤着声,人带着重重的惊吓:“谁死了?” 孟九安仰头看她。 看了许久。 眼里都是酒气,不甚清明,好似在分辨面前的人是谁。 许久,他扯着嘴角一笑:“是你啊。” “我问你谁死了!”卿酒酒像个小兽一样嘶吼:“孟九安,你真杀了他!?” “是我吗?” 孟九安垂眸去看自己手中的酒瓶子,五指一张,那酒瓶子就从掌中滚落下去。 落在铺着厚厚的氍毹上,闷响一声,停在他的脚边。 而后被卿酒酒一脚踢开! 她扯过孟九安的领子,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眼泪:“你好狠心啊。” 她说完,又说:“可能是假的呢?你的人消息可能会出错,他不是被接回去了吗,欣欣,有欣欣在他不会死的,他不会的!你重新去查!” 西北回来的丧报,又能让孟九安变成这幅样子的,除了谢时,卿酒酒想不到别人。 可为什么是谢时,凭什么是谢时?! 她一路看着谢时过来的,她还跟季时宴说过,那是家人,死了徐白她已经不能接受了,为什么要再死一个谢时! “就是他。”孟九安哈哈一笑,看向卿酒酒:“你不能接受又怎么样?他没有发丧,就是由你说的那个什么钟欣欣,亲自抱着骨灰回的药王谷。” 卿酒酒一怔,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人也跟着跌坐在地上。 她的长发铺了满背,因为睡觉没有挽簪,穿着白色的中衣,整个人就如同赶赴奔丧现场一般。 她颤了颤下唇,脸上全是泪痕。 孟九安又拆了一瓶酒,仰头灌了几口,跟不要命似的。 良久,他听见卿酒酒问他:“你满意了吗?” 谢时死了,他的死如同当年时家夫妇的死一样,毫无意义,却都因孟九安而起。 她问他满不满意。 孟九安想说满意,可是如果满意,他为什么在看完密报后怒不可遏罚了飞鹰,又把自己关在这灌酒? 有什么意义? 人都死了,已经死了。 分别那天他没有手下留情,他自诩自己向来不是好人。 谢时要招惹他,要相信他,那都是他自己活该。 他有那么多事要做,当然不可能被一个男人牵扯心绪。 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折了谢时的骨头,像是要折了他的翅。 这人的骄傲他怎么会不知道,但他向来享受看别人在他手下毫无办法,像个困兽一样的姿态。 失败者的姿态。 他气喘吁吁,望着自己,怨恨,又无奈的模样。 太好玩了。 过往无数次,,孟九安都觉得这样的情绪最好玩了。 但他没想过谢时会死。 他也没有想过谢时死了会怎么样。 卿酒酒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满意了吗?” “从来不将人命当人命,时家父母说杀就杀了,孟熙苑是你的血亲妹妹,也下手就下手了,谢时.....两次被你弄断了一身骨头,你知道我捡到他的时候什么样吗?” 忆起当年,卿酒酒闭了闭眼,眼泪瞬间顺着颊边滑落。 “好好一个人,浑身只有眼睛和嘴巴还能动,被厚厚的纱布缠裹,泡了半年的药浴才算勉强愈合,他最疼的时候是靠着仇恨撑过来的,因为想要杀了你。” 卿酒酒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就好像疼痛都在自己身上一般。 “可他总是遇见你,你用宋旬的身份骗他,又当着他的面拆下面具,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要是亲手杀了也就好了。 世界上那么多人报不了仇,死了或许这仇也就了结了。 哪有那么多冤魂? 即便有,变成冤魂也好过这样活着吧? 谢时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可却从未活的快活过。 “你还让他这么死了,难怪,难怪季时宴说他毫无生志......” 脖颈被掐住。 剩下的话都被掐断在咽喉处。 卿酒酒被孟九安掐着,被迫仰起脸。 “你果然见过季时宴。” 孟九安眼中杀意四起,裹着狂怒:“他不是死了吗,黄泉路上孤苦,你这么难过,我送你去陪他吧?” 手肘上的麻筋一痛,卿酒酒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手,一根银针插在他的肩膀处,霎时间他动弹不得。 卿酒酒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手背擦了一把脸,泪痕擦过眼角,显得有几分晶莹。 “孟九安,我真想看看你来日怎么输,有一日被人摁在锄刀上时,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他今夜在此买醉,为的什么卿酒酒不清楚。 在临华宫震怒的情绪卿酒酒也不理解。 说他对谢时有情吗? 可是谢时是因他而死的。 说他欢喜吗? 这满地的酒瓶子,也不像在庆祝开怀。 她慢慢挪近孟九安,看着他猩红的眸:“我的家人死了,总要有人填命进去。” “娘娘!” 外头突然吵嚷起来。 春草冲进来时,卿酒酒的神态不加掩饰暴露在眼前—— 她不由地惧怕往后一退,差点磕在门槛上。 卿酒酒那眼神——竟然叫人害怕到胆寒。 “怎么了?” 春草回过神,竟然连给孟九安请安都忘了:“玉瑶宫那儿、良妃娘娘好像、好像小产了!” 呦呦鹿鸣: 没死,在布局。 谢时和孟九安这一对,我不知道你们能接受的范围,所以很多都往晦涩了写。 上阳的部分不会很长了,接下来打一波怪然后回燕京。 嗯,我真的很需要评\/分,帮我点亮小星星~ 鞠躬! 第二百九十七章 是你害的 什么? 卿酒酒豁然起身,没再管孟九安。 她下午回来时,良妃还好好的,而且她的胎自己一手照顾过来的,日日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为什么好好的就出事了? 下午她被孟召叫去用晚膳,晚膳—— 卿酒酒匆匆套了衣服,到玉瑶宫的时候全宫上下都乱着。 也有值夜的太医已经先被请了过来。 卿酒酒边往里进,边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回谢娘娘,良妃娘娘误食了淡竹叶,又因为胎儿尚小,这淡竹叶本就不利怀胎,所以方才就出现了出血现象。” 卿酒酒掀帘进去:“胡闹!良妃的吃食一向由我照顾着,淡竹叶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玉瑶宫里!” 熟悉中药的人都知道,淡竹叶这东西,原本对寻常人来说只是清热去火的东西,吞喉利咽的东西。 但是本性是寒凉的,给孕妇吃,那简直是嫌不够命长! 良妃的贴身宫女已经全无主张,跪伏在床边恹恹地哭:“不,不是我家娘娘要吃,是陛下赏的!” 孟召? “陛下好端端赏这个做什么!?” “晚膳御膳房炖了淡竹叶白梨汤,说是陛下今日夜里总燥热,这些日子都喝着。” 宫女说着,抽泣了一声:“他便说入了夏,听娘娘也咳了几声,一起用一点。” 几句话卿酒酒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定然是看见孟召用了,良妃不会疑心他,也不会觉得一道简单的汤水有什么问题,所以就喝了。 不管孟召有意还是无意,淡竹叶滑胎,比不上麝香和其他的堕胎药,他可以说自己不知道。 卿酒酒在床边坐下,迅速执起良妃的手腕,号上脉。 孟召要赏的,那就难怪了。 不然玉瑶宫里的人,但凡良妃吃点什么,是一定会问过她的。 脉象虚浮,胎儿的脉几乎感觉不到—— 如果只是尝了少量淡竹叶熬制的汤水,是不足以如此迅速要了胎儿的性命的。 她的心一寸寸凉下来。 如果不是御膳房里有人想要加害良妃,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孟召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对比从前的避子药,还有当时在牢狱,听闻良妃怀孕后的反应,除了孟召,卿酒酒怀疑不了其余的人。 可是为什么? 卿酒酒命人放下床幔,掀开被子,触目的红映入眼帘。 良妃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卿酒酒退出来,迅速开了张方子,让太医抓了药去熬。 宫女执宿哭的似乎要断肠:“谢娘娘,怎么样了?我家娘娘就指望这个孩子,一定不能出事啊。” “没用了,孩子已经停了脉搏,现在要紧的是将死胎从娘娘肚子里取出来,不然会危及到她。” 执宿两眼一白,霎那间摔在地,如同失了魂,嘴里一个劲喃喃:“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个孩子,倾注了她家小姐多少心血。 明知不能生,还是义无反顾的要了。 可是,可是他甚至还不满三月....... 汤药灌下去,良妃短暂地醒了一段时间,得知孩子没了,她眼里的光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里灰暗的令卿酒酒心都碎了。 “我、我吃东西都小心得很,是那碗汤,陛下赏赐的那碗汤,对吗?” 卿酒酒甚至不忍心点头:“娘娘,你还年轻,若是想要孩子,往后还会有的。” “不会有了,他不会再让我有了。”良妃垂散着长发,那发梢扫在被面,那里绣着锦绣鸳鸯,成双成对。 一滴温热的泪洒在上面,晕开,那布面变得深色,就好像沾上了一丝脏污。 卿酒酒抚上她的发。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告诉良妃,爱的太痛苦,就不如不爱了。 可她又知道,情之一字,从来都身不由己。 良妃没说两句话便又昏了过去。 下朝后的时间,孟召倒是过来了。 他原本步履焦急,比谁都上心的模样,可走近了,看见卿酒酒,反而慢了下来。 卿酒酒疲惫地行了个礼:“陛下。” 一夜无眠,她总觉得头一阵一阵地疼。 谢时的事情没有来得及细想,良妃又发生的如此仓促。 她甚至手上还沾了血。 那个将近三月的婴儿还未成型,不分男女,只是一坨血肉,可却是良妃的全部。 孟召扫了她一眼,站定开口道:“既然胎儿没保住,那你便好好照顾良妃,需要什么都跟太医院支,不惜一切,养好良妃的身子。” 本想应是,此刻也只能应是。 可是那瞬间,卿酒酒被所有情绪涌着,问了句不该问的:“陛下心疼娘娘,心疼那个死了的胎儿么?” 这话是大不敬,孟召身边的大太监呵斥了一声:“娘娘慎言!” 谁知孟召没有怪罪,反而是挥手,将玉瑶宫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最后只剩下他与卿酒酒。 跟聪明人说话,倒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孟召道:“你觉得朕心狠?” “那是陛下的孩子,臣不敢,”卿酒酒的唇瓣有些发白,却不躲不避地看向孟召:“只是若不爱一个女人,就不要给她希望,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忌惮防范她,你猜忌她的家族,她身前身后,也不过只有陛下而已,你想过这个孩子死了,娘娘她会怎么样么?” “谢京华,”孟召背着手,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不应该怪朕,若是一开始你不插手,她不怀孕,就没有今日这一切,你不觉得指责朕的时候,应该先责一下你自己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挑拨 卿酒酒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临华宫的。 等再有感觉的时候,是尾椎剧痛,被春草的哭嚎喊醒的。 她不知道怎么从门槛摔下来,侍卫没防备,没人扶住她,短时间内甚至没有站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呀?”春草胆子小,看见卿酒酒一脸煞白的模样,甚至被直接吓哭了。 卿酒酒动了动腿,太疼了,甚至起不来。 春草又放开她,嚎着:“太医呢?快去请太医过来看看啊,娘娘摔着了!” 这大嗓门没将太医召唤来,倒是引得几个侍妾过了来。 大太阳的,早开的蔷薇摇曳在墙头,浅紫色的好看的很。 那夜在大殿跟孟九安歌舞升平的几个侍妾,弱柳扶腰地,看清卿酒酒的形容,都忍不住捂着帕子窃笑。 “这不是咱们宠妃娘娘吗,怎么摔成这样儿?” 说话的是素如,可是也半点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绿柳说话就更直了:“难不成是腰摔坏了?可不能吧,这都独宠临华宫了,腰坏了还怎么伺候殿下?” 自从那夜孟九安在殿中匆匆离开,她们这些盼星星盼月亮的侍妾就再也没有见过孟九安。 都道那夜他离开后直接去了主殿找卿酒酒。 从那之后,殿下一次也没去看过她们。 这让这些就盼着一点君恩的侍妾,怎么能忍? 暗地里都要将卿酒酒恨出血来了。 春草护主:“你们说什么呢?娘娘都摔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功夫说风凉话!” 素如显然已经忍了很久了,这次不想再忍:“我们说风凉话?你是没听过你家娘娘那夜闯进大殿中,说的都是什么话?大家都不是主位,凭什么就她霸占着殿下!” “恩宠都是各凭本事,你们得不到殿下,就来娘娘面前撒泼,有意思么?” 卿酒酒被她们吵的脑瓜子嗡嗡的。 本来尾椎就疼的站不住,脑子里像是充斥着几个扔石头打架的人。 咕咚咕咚。 她扶着腰:“春草——” “娘娘你等会儿,我今儿非得教训她们一通不可!” 卿酒酒的手肘被推开。 她实在疼的难受,走不了就算了,就地摸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们吵什么她是听不清的,只能先等缓过这口气。 “春草,你现在这么护着她,怎么不想想你银杏姐姐了?” 素如说。 春草原本还要骂,一听银杏的名字,她瞪大了双眼:“你提银杏姐姐做什么?” “银杏死的这么蹊跷,你那天也是去看过她的尸体的吧?” 一个宫女的死,在宫里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所以即便银杏死了,这件事三日后也就无人敢讨论了。 春草也只敢在夜里偷偷给银杏烧烧纸。 可是素如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提起银杏? “你什么意思?银杏姐姐是因为得罪了二.....得罪了人,才被害枉死的,我看过她的尸体——” “你真的看清了么?可我看的,跟你怎么有些不一样? 绿柳原本在围观,一听素如这话中有话,眼珠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附和:“是啊,就你觉得是被那位害死的,可我看,这件事蹊跷的很。” “都说银杏是溺水死的,但是溺水死的人,腹中势必都吞了许多水,死后会涨大,但是那日你看银杏,她像是溺死的么?那夜我们全都在临华宫睡得熟,连一向起夜频繁的绿柳都未醒过,一个反常或许是凑巧,可连番的异常,是巧合么?” 素如挑着红唇,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已经缓过来一些,即便人坐在地上仰头看素如,也依旧带着压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来临华宫前,所有的事情都不曾有反常,可你才来了几日银杏就死了,长公主死了,二公主下狱了,你敢说自己跟这些事没关系么?” 卿酒酒确实说不出来。 即使银杏不是她所杀,她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干系。 因为季时宴毕竟是因为她才来的上阳皇宫。 见她不说话,绿柳步步紧逼:“说不出来了?所以银杏的死你不无辜,还在这欺骗春草,让她护着你,你就不愧疚么?” 春草仓皇地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失了语。 她既不可能说,银杏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也不能说,虽然跟我有关系,但是她确实该死。 她除了对孟九安忠心之外,没有其他的过错。 忠主也该死的话,这世上没有几个不该死的人。 “是、是你吗?”春草瞒不住事,也不会藏掖情绪,她见卿酒酒不说话,就跟默认了似的:“我那天晚上说,我好像做梦,梦见了殿里有人说话,好像还有银杏姐姐的声音,其实、其实不是假的吗?” 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的时候就入了宫,是银杏一手将她带大的。 她知道自己心眼直,在主子眼里是个憨憨。 可在银杏那里,她却从没有责备过自己,没有将自己当成过蠢笨的人。 为什么娘娘要这么做? 为什么还要瞒着她? “这还用问吗?你看她可曾辩驳过一句?显然是对你的忠心过意不去了啊。” 素如的及时补充就如同给了春草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丫头睁大的眼里泪眼滚滚而出,已经忘了自己要替卿酒酒去跟侍妾们讨公平:“是你杀了银杏姐姐?” “没有,”卿酒酒张口解释:“春草你听我——” “为什么?!”春草凄厉地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抓卿酒酒的袖子:“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我还对你那么好,银杏姐姐要是知道了,她会多伤心!” “我没有杀了银杏,春草你冷静——” 话音戛然而止。 无论是卿酒酒还是素如绿柳,有一瞬间,临华宫静的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春草缓缓、缓缓地垂头看向自己胸口穿破而出一支长剑,剑端染红了自己的血。 她回不了头,看不见伤自己的人是谁。 还是卿酒酒最先反应过来,她目眦欲裂地瞪向那将剑抽出,又往地上一扔的孟九安—— “不要!孟九安!” 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杀人眼都不眨。 反而是蹲下身将卿酒酒打横抱起来,冲着侍妾们道:“杀鸡儆猴的事本殿下不爱做,可若是再有人嚼乱七八糟的舌根,这就是下场。” 春草甚至来不及发出痛呼,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长得不像 “孟九安,你疯了吗?!” 卿酒酒在他怀里挣扎,挥动间巴掌甩在孟九安的脸上:“你为什么杀了春草!” “她方才想对你动手。”孟九安说的冠冕堂皇。 他身上的酒气还没散,整个人又颓又阴沉,就像死气沉沉的杀手。 “她没有!她根本没有杀我的能力,她只是太伤心了,如果我跟她解释——” “不用解释,”孟九安狞笑一声:“银杏怎么死的,有一日本殿下会找你男人讨回来,你记着,这个宫女,也是因你而死,两条命了卿酒酒。” 两条命了—— 那个被杀死在夜半的银杏,还有现在死在脚下的春草。 卿酒酒感觉自己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为什么......为什么杀人不偿命啊? “人命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卿酒酒能感觉到自己说话时,上下牙齿在打颤。 明明入了夏,根本不冷了,可她为什么会觉得如坠冰窟呢? 孟九安不说话,只是将她抱进了房内,放置在床上。 飞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手里举着一根叮叮当当的链子。 这链子的碰撞声太过熟悉,熟悉到卿酒酒浑身发冷。 她撑着身子往后退,可后面是大床,她被孟九安抓着脚扯回来。 方才摔伤的尾椎阵阵发痛,卿酒酒摇着头,唇色惨白:“不要,不要!” 又是这种拙劣的器具。 “男人掌控不住女人的时候,都要借助一些东西。”孟九安从飞鹰手中拿过铁链,“我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带回临华宫里,他给足了卿酒酒自由。 任她用她那些聪明才智在宫里站住了脚。 他全凭心情好,无伤大雅的事情做了便做了。 这个宫里越乱越好。 ——可他现在没有那种耐心了,谢时死了,他想回西北看看。 论武力卿酒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用一会儿就被他反剪双手铁链锁住。 将钥匙扔给飞鹰后,孟九安用两指捻住卿酒酒的下巴,被迫她抬头看自己:“他死了,我们回西北看看吧,杀了季时宴给他作伴,好不好?” “你、神经病......他的死跟季时宴有什么....什么关系?” 孟九安手一甩,将卿酒酒摔在了床里侧,虽然有被子挡着,可是额头还是被磕起了一个通红的包。 “护上了?你不是也想要季时宴的命么?”孟九安饶有兴味,眼中闪烁的都是旁人瞧不分明的光泽:“你说如果我拿你的命要他三军受降,你猜他会怎么做?” 用她的命—— 如此儿戏的话,孟九安说出来却如同真的一样。 “孟九安,权力和情感于你,究竟哪个是重要的?” 孟九安的笑容一顿。 卿酒酒偏头躲过他的触碰,嘴里啐了一声。 “拿一个女人赌这种无聊的东西,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孟九安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安静一瞬,随后嗤笑:“现在是你在本殿下手里,做选择的不是我。” “是么,那希望你永远不会做这个选择。” 孟九安却又像是生气了一般,他撕手一扯,床幔被落了下来,倾盖在卿酒酒脸上。 他快步出了殿门,声音越来越远:“皇妃娘娘摔伤了,需要在临华宫静养,不便再去太医院当值,今日起一步也不得踏出殿门!” 卿酒酒忍得久了,此刻孟九安不在,她再也忍不住。 整个人贴着床沿,脑袋垂在床侧,干呕起来。 太多情绪搅和在一起,她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孟召那句话还响在脑中:是因为你,那个孩子来了又走了。 是信笺中的一个谢时已死。 是春草倒在台阶上合不拢的眼。 为什么人命如此不堪一击。 有许多事情,自己是不是都做错了? 从那天起,卿酒酒确实再也没有踏出过一步临华宫。 她能感受到临华宫的忙碌。 孟九安说要回西北,似乎确实在准备。 但是话说的轻巧,其实卿酒酒知道,这‘回去’两个字,背后其实就是一场仗。 大周和上阳这两国,这么多年小打小闹,堪堪维持的表面和平不堪一击。 这一次,势必是大动作。 所以孟九安要打点许多。 调兵,粮草,说服朝内主和派的大臣。 临华宫从春草死的那一日后就奇怪地静谧下来。 素如和绿柳听说都大病一场,病好了也不敢再出门邀宠,见着孟九安都跟兔子似的。 暗地里有人说殿下的性子变了。 可他依旧谈笑风生,不看公务时,那番浪荡不羁的模样还是从前的样子。 身上的邪气也未有半分改变。 但就是变了。 他再也没有碰过自己宫里的侍妾。 也不乏有为了讨好他要给他宫里塞美人的大臣。 听说孟九安总是冷冷一瞥,不接受不说,过个几日那大臣定然要倒霉。 一次两次还以为是凑巧得罪了别的什么人,可是次数多了就咂摸出味道来了。 大殿下似乎对这件事分外的忌讳,没人送到面前他甚至一眼都不看。 都道奇了怪了。 从前可不是这番模样的。 但是渐渐的,京都又有了一些传言,说的玄乎不已。 说京都某个着名的倌妓楼,曾有一夜来了几个神秘人,挑了几个出众的小倌去。 上阳国里,男色根本不是什么忌讳的东西。 倌儿更是寻常。 只是那几个倌儿,怎么被带走的又怎么送回来了。 问就说不明白,只是见了个极其俊美的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邪气。 手里竟然还把完着一个九龙戏珠的玉佩。 那模样,根本不是寻常人家。 几个小倌使尽浑身解数也没伺候好人。 只是其中一个长得特别的清秀的,被男人半揽在怀里挑了下巴,让他叫一句阿旬。 倌儿么,平日里学的都是些勾引人的伎俩,当即就吴侬软语,唤了句阿旬。 却在话落地的瞬间,被男人狠狠从怀里推了出去。 他生了气:“全都滚!长得不像,说话更不像!” 第三百章 你别难过 风声传出来之后,又有几个官员揣摩孟九安的喜好,甚至开始给他送男人。 甚至有人专去了那个倌妓楼,找了那日几个小倌。 那几个小倌站成一排,容貌其实不是顶好的,但是几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笑起来嘴角有两颗很小的梨涡。 官员恍然大悟,派人找了个少年。 那少年不是出身风尘,身上满满的少年气,笑起来时眼里更像是盛了星辰。 唇角的梨涡深深,令人如沐春风。 那官员自诩自己定然是找对人了,满心欢喜设了个宴席,将孟九安请过来。 那少年过来倒酒的时候,手如青葱白玉,执杯时被温热的杯壁烫红了一圈。 他端了茶,敬给孟九安:“阿旬,喝茶。” 梨涡浅浅,笑起来眼里有光。 孟九安被晃了一下,他甚至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指腹擦过那片细腻的皮肤。 握在手中的感觉太过美好,他逼近,将少年的额头抵在自己额头。 这动作太猝不及防了。 那少年装的再像,他也是装的。 如今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靠的太近,他根本不可能不害怕。 但也仅仅是一瞬,梨涡一僵,又笑的更深。 可就是这一瞬,叫孟九安迷离的神色消散一空。 他放了手,握着少年的手,触手都是养尊处优的滑腻,一点茧子都没有—— 那个人经常拿剑,手跟软沾不上边,总是一手剑茧。 少年被掀翻在地。 原本以为自己投其所好正中下怀的,看方才大殿下那个眼神,马上就要成事了一般。 可怎么突然间又变了? 少年被推在地上,有些委屈害怕:“殿下——” “是了,”孟九安踱步在他身边,蹲下了身,捏住他的脸:“他不会叫我殿下,也没有这么软的手。” 更不会用这样委屈害怕的眼神看他。 如果他还活着,定然是怨恨的。 怎么可能会委屈呢? 孟九安甩开手里的脸:“你应该庆幸长了这张脸,我舍不得动。” 随即他看向那官员,眼里的杀意漫天。 官员还没等他有动作就已经被吓破了胆,自己就摔在了地上:“殿、殿下,臣不是,臣是想殿下相思难解,这才斗胆寻来了他!” 他到底是不死心:“若是长得相像,便可解相思,殿下何不妨收了之后好好调教一番——到时候像个十足十,便是他的福分了,殿下也可、可.......” 随着孟九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剩下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这个情孟九安似乎不想领,不仅如此,他瞧着更生气了。 “本殿下,相思?” 孟九安不知从哪里拽来一把刀,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插在了官员的掌心:“你知道什么?” “不不不!不是,是臣斗胆了,臣说错了!可是殿下,未来路长,为何不能、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官员掌心鲜血灼灼,可一边哀嚎还要一边说,倒真像那么诚心似的。 孟九安手一顿,扫向角落那个瑟瑟发抖不敢出声的少年。 被吓哭了。 那双原本笑起来盛着星星的眸里,此刻含着大大的眼泪,眼角通红。 就像——就像他把人打伤的那一日。 谢时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痛的有些神志不清了,好像也忘了他那时候端的是一副孟九安的面孔,也不是‘宋旬’。 但他很委屈:“你说不会让我受伤的,可我好疼啊。” 鬼使神差的,孟九安冲缩在角落里的少年问:“疼吗?” 那少年一愣,点头。 一动,眼里含着的两汪眼泪就掉了下来。 孟九安撤了手,任由那官员的手血流如注。 他冲少年张开手:“过来,你叫什么?” *** 皇宫里的风永远吹不停。 卿酒酒数了数日子,她已经被关在大殿里十一日了。 她忧心良妃,但是四周守卫森严,除了送饭的时候,根本见不到人。 偷跑也没有用。 从这个门里出去,还有巍峨的宫墙。 她根本逃不掉。 四月初一那天,宫里却久违地响起了一些奏乐。 给卿酒酒送饭菜都是飞鹰的事,但是飞鹰这个人嘴巴严的很。 卿酒酒要了解些什么,他一概说娘娘不要多管闲事。 这人比卫行云难对付的多。 难怪一直是在外面的。 这一夜的晚膳,照常是飞鹰送过来。 门打开的时候,除了卿酒酒的铁链声,还听到了远处的乐章管弦声。 “宫里有好事?” 原本以为飞鹰会跟平常一样不理她,今天却多了一嘴:“良妃身子好了,陛下在玉瑶宫设宴。” 好了啊—— 总算有了件好事。 她靠在门上,想七想八,想很多事。 门缝外能看见星子,只有一点点的视线。 她本来在发呆,此时宫门外传来响声。 “贵妃娘娘,您不能进,大殿下吩咐过,我们家娘娘不能出门的!” 贵妃娘娘? 这宫里不是没有贵妃么? 四妃之位虽然都在,但是孟召是没有封贵妃的,来的是谁? 但是随即答案就有了,良妃的声音很快传来:“本宫没有要她出来,本宫来见见还不行?” 飞鹰的声音很公事公办:“贵妃娘娘止步。” “让开!”良妃呵斥:“今夜我就要见到她,你们要拦,那便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她如此强硬,倒让飞鹰不敢多说什么。 怎么说这也是殿下的小娘,又刚被封了贵妃,他们要阻拦,却不敢伤人。 很快良妃的脚步声到了近前。 卿酒酒急声:“娘娘,你没事了吧?” 她小产那日状况那样差,卿酒酒以为她会情绪受伤,没想到这会儿却赶来看她。 “打开门!”良妃冷声吩咐飞鹰:“本宫只是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飞鹰纠结了半晌,还是依言打开了。 “请二位快些,我们家殿下已经决定明日出发西北,属下这也是违规。” 明日? 门打开,卿酒酒看见良妃小小皱着的眉头。 她瘦了很多。 小产到底伤身。 良妃看向卿酒酒手上的铁链:“是因为我吗?” 卿酒酒摇头:“跟你没关系,但是娘娘,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良妃抚向小腹,那里一片平坦。 曾经存在过一个生命的地方,现在空落落的。 她惨笑一声:“怪你么?孩子是我非得要的,他本就不想要,是我天真以为他会要,将自己想的太重要,结果就是摔这么狠的一下。” 卿酒酒听她说话,总觉得良妃有些不一样了。 她握住良妃的手,任由自己手上的铁链叮当响,但是两人的手一样凉:“你别难过。” 第三百零一章 与谢时模样相似的少年 “我难过什么,”良妃又笑了一下,将自己头顶的步摇晃得叮当响:“他给了我贵妃之位。” 除了皇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就是她了。 失了个孩子,她要难过什么? 但是卿酒酒却觉得,她的笑容不是真心的。 哀大莫过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吧。 “娘娘,您小产那日,我能看出来他不是对你无情,不管如何,有了贵妃之位,往后的日子不会难过,孩子生在宫里,也不见得就是好。” “我知道。” 良妃斩钉截铁,望着远处孟召为了给她晋封,而特意命人放的烟火。 一簇簇,绽放在天空。 五光十色的。 全都印在她的眼底。 “那天你跟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笑你天真,”良妃回过头来:“可是哪个女人不想要,都是想要的,只是太难了。” 她的出生就决定了她这辈子的宿命,一辈子在深宫里。 她做过梦,觉得孟召就算不是她一个人的男人,那将她当成最爱的那个也好。 可是到头来,他连孩子都不让她生下来。 孩子没了的那刻,其实这颗心就冷了。 如果她一开始可以认清,自己不可能做成最特殊的那个人就好了。 没有那么多妄想,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伤心。 “京华,你真名叫酒酒,对吗?” 卿酒酒没想到会从良妃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但是随即又释然,本来就都是聪明人,孟九安回来之后也没有可以隐瞒过她的身份。 所以要猜到也完全不是难事。 卿酒酒点头:“是。”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大周的承安王?”良妃替她擦了一下眼睑下的睫毛:“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承安王,对吗?” 卿酒酒又是点头。 “你动情了,”良妃用了句笃定:“你为什么一定要逃离他身边,不相信他的感情吗?” “我只相信我自己。”卿酒酒说:“任何时候,人都只能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 良妃低声喃喃,重复了两次。 又抬头冲她笑:“你说得对。” 她说:“我听说承安王痴情,五洲内都知道他在找你,为你多番涉险,府里也没有别人,这个还不足以令你动心吗?” 她认识的卿酒酒,虽然独立清醒,却也不像是个无情的人。 有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只将一个人放在心上,除了她谁也不要。 这样的情还不够令她动容吗? “娘娘,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的忏悔,”卿酒酒叹了口气:“你永远不知道他是愧疚还是真的爱你,但是愧疚也是用伤害你换来的。” 她不是没有看到季时宴的付出。 可是她不敢赌。 良妃怔怔的:“愧疚?” “愧疚最不值钱。”卿酒酒拍着她的手:“所以你也不要信,永远为自己活下去。” 良妃惊醒过来:“我以后还会见到你吗?这宫里人吃人,谁都是虚情假意的,只有你用真心待我。” 但是明日卿酒酒就要去西北了,她有她自己的前路。 本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再见,恐怕就是后会无期了吧? 她带着艳丽丹蔻的手指抚过卿酒酒的颊。 “希望你找到那个能令你觉得爱,而不是愧疚的男子。” 卿酒酒与她额头相碰:“我真想带你走。” 可她连自己都逃不出去。 良妃从临华宫出来时,月上中天,烟火还未放完。 执宿扶着她的手,细声道:“娘娘,回玉瑶宫吗?还是去陛下的清宣殿?” 从前若是得了赏赐,娘娘都会很开心的。 这次直接晋封了贵妃,她却看不明白娘娘的表情了。 而且她竟然第一时间来的是临华宫看谢娘娘。 良妃收回视线,清宣殿的方向宫灯通明,她应该去谢恩的。 但她不想去。 沿着宫墙慢慢走,良妃轻声问:“执宿,你说,他爱本宫吗?” 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谈爱恨。 何况一个帝王的爱,那得是多大的奢望。 “陛下他对娘娘最上心了,”执宿小心翼翼地:“便是皇后娘娘都没有咱们宫里的荣宠。” 也就是说,有宠爱就够了。 至于爱,只要不傻,谁去求一个帝王的爱? “我太羡慕酒酒了,”良妃淡声:“她活的清醒,从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为了个男人,哈哈,为了个男人。” 她觉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在这宫里就像行尸走肉。 她爱孟召,可是更恨他。 但她不能爱,更不能恨。 所以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呢?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慢慢地说:“自从孩子没了之后,我就觉得空,好像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全都穿透我的身体。” 执宿被她这副样子吓得够呛:“娘娘,咱们回宫吧,好吗?” “好。” 天微微亮的时候,城外响起了一阵号角声。 卿酒酒被带出来塞上了马车。 三军正待,主帅应当骑马才对,可孟九安却窝在与卿酒酒同一辆马车里,图个轻松。 只是队伍还没出发,飞鹰跑着过来:“殿下,玉瑶宫走火了。” 卿酒酒猛然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烟火星子坠落,最近天干物燥,引燃的很快,良贵妃没有出的来。” 孟九安眼睫未动,事不关己。 宫里死人是常事,死了一个刚晋封的贵妃也不过是泛起微澜。 飞鹰也不是来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卿酒酒。 “你看,你若是不插手让她得到过,又让她失去了,她或许会带着痴心妄想在这皇宫里活一辈子。” 孟九安没睁眼,唇角的笑却很冷。 卿酒酒浑身都寒遍了,她目眦欲裂地瞪着皇宫的方向。 隔的太远,只能看到某处有浓烟挒起,又很快消失在藏苍穹。 她应该觉出不对劲的——良妃是来跟她告别的。 她那么爱孟召,不可能忍得下他杀了自己的孩子。 早就存了死志的。 卿酒酒惨然一笑,望向孟九安:“是啊,她死在你父皇最愧疚的时候,想必此生不能忘了,对吧?听说你收了个与谢时模样相似的少年,我倒想见见,真的像吗?” 《上阳卷完》 呦呦鹿鸣: 我真的写伤了,还要死人 别逼我求你们的评分评论催更!跪谢! 第三百零二章 她跟我说叫谢京华的 孟九安的大军一路往西。 说是大军,其实也不过是皇城调配的人力。 上阳的兵力大多驻扎在西北。 路程过半,西北就有军情急报传来。 飞鹰跑的急,气都没有喘匀,将军报呈给了孟九安。 “殿下,与蒙山被破,大周五千兵突围过来,需要您拿主意。” 孟九安看了军报,面上没有大的波动,只是折了纸在手掌摔了两下,而后笑道:“季时宴竟然这么等不及,他的人还在我手里,就敢擅自发兵。” 卿酒酒原本坐在一旁浅寐,这些日子她精神不济。 在上阳经历的事情虽然算不上大风大浪,可也是这么些年来,巨大的波动了。 她越发不爱说话,一天下来有时候在这个车厢里,跟孟九安能沉默上一整天。 猝然听到边关的军报,她睫毛颤动,醒了过来。 季时宴果然已经回了大周。 发兵? 这些年他似乎没有停止过征战,大周的舆图确实也在扩大板块。。 在战事上,其实他是个杰出的军事家。 “听见了?” 孟九安朝她看过来,唇边挂了一丝笑:“他倒是不怎么心疼你,也不怕动了上阳的边地,本殿下一怒之下拿你开刀。” 卿酒酒身上披着件披风,虽然已经是四月中的天气,可是路过山脉,她还是觉得一阵阵的发寒。 “或许你一开始就赌错了呢?”太久没有说话,卿酒酒开口的声音有些发哑:“儿女情长对你们来说算什么?” 儿女情长,放在家国天下和地位面前,简直像个笑话。 见她神色恹恹,孟九安以为她是伤心了,于是捏起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拽过来。 “这张脸,季时宴怎么会不上心?就别提你当初那轰轰烈烈的死遁了,季时宴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孟九安的手滑落卿酒酒的脸庞,流连在她的鬓间,最后攥住她的一缕发丝。 甚至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那缕头发被他迅速割下来,递给了飞鹰。 孟九安时常是笑着的,这会儿收了笑容,整个人的显得更为阴鸷。 “将这个快马加鞭送给承安王,告诉他,再逼近与蒙山一步,下次他看见的就不是头发,承安王妃该出点血了。” 飞鹰接过,不敢有二议。 “还有,与蒙山守不住就丢了,调一队兵从南边抄,截断大周军的回城路,或者拿下沿途的四方城。” 西北的地形,卿酒酒倒也熟悉。 与蒙山是上阳的大城,四处没有屏障,若是能从山头攻下,基本就能稳拿在手。 不过孟九安方才说的四方城,却不是大周的城池,而是邻国安淮的一个贸易枢纽。 孟九安竟然不是一开始就冲季时宴去,而是另辟蹊径,拿四方城? 四方城若是拿下,他得罪的可就不止大周一个国家了。 神经病吧? 孟九安不容置喙:“你再亲自去一趟莫迦,将本殿下先前写下的书信递给莫迦王。” 莫迦与上阳交好,可是毕竟也不是友邻,大家都各怀心思。 孟九安信里写了什么,要主动与莫迦联系? 不管是什么,这一仗已经打响,想来是不会轻易结束。 只是乱世之中,可怜的毕竟是百姓。 “别露出这副神情,”孟九安将她的长发轻轻拨到耳后,万般轻柔的模样:“怪可怜的。” 卿酒酒偏开头,躲开他的触碰。 望着外面匆匆跑过的景,满是青山和绿水,一眼看过去,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这些都是表象,不论是大周也好,上阳也好,都会面临一场大换血,江山重组。 与此同时,与蒙山脉附近。 一队人马掩在绿意盎然的树后,脸上都由帕子遮盖,只露出眼睛。 前头是交战地,正打的密不可分。 硝烟混着尘土,与此时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可偏偏相距不过百里。 直到一只断手飞过来,砸在树后的人群中。 一个身影极快地跳起来,呲目欲裂地差点喊出来。 那只断手手上甚至还握着剑,是被人快刀斩下的,因为极速的失血,眨眼间就变成了青白色。 那跳起来的身影被人紧紧按住,为了防止他发出声音引人注意,那人干脆一招手,让手下将人拖走了。 离开交战地,背山的地方绿水环绕,四周还充斥着鸟叫声。 被按住的人又被人丢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喘着大气,一副吓破胆的模样。 直到他被人踹了一脚:“有出息没有啊,没见过打仗?” 还真是没见过。 “嗤,本公主就见不得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什么大场面都没有经历过,出来就是被人吓着玩儿的。” “也、也不是,”那人的大口喘气:“从前在狱中,我也曾看见犯人被拷打,可是方才那些,一个人只是背着身,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砍下了脑袋。” 那场景他只要一回想就受不了,手上汗毛耸立。 太多红色的血混在一起,勾勒出长长的一道弧,溅到每个人的脸上。 触目惊心。 说话的女人蹲下来,扯下蒙盖了半张脸的帕子,露出来的竟然是迦南那种异域俏丽的脸。 “不然呢?你以为跟你在大狱见到的那样,大家商量一下,你不招我就拿烙铁烫你?孟长安,你脑子没病吧?” 那被吓破胆的人确实是孟长安,因为喘不过气来所以直接扯下了帕子了,但是眼中依旧充斥着后怕。 打仗太可怕了。 他没有上过战场,所以不知道打仗原来真的就是这样面对面的肉搏。 ...... “京华呢?我们已经到了与蒙山两天,怎么还没有见到她人?” 听见京华两个字,迦南翻了个白眼,干脆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 “以我对你那个皇兄变态的了解,他不会来与蒙山的。” 与蒙山正在交战,这一战是季时宴发起进攻打响的,打的格外狠。 他们一路快马,从上阳帝赶到与蒙山,为了见季时宴一面。 可是季时宴似乎也不在与蒙山。 “说了人家叫卿酒酒,早就嫁给大周的承安王了,孩子都生了,她说什么你信什么啊?” 孟长安拽了一把地上的草,不悦地转过身,拿背影对着迦南,显得闷闷不乐:“她跟我说叫谢京华的。” 臊眉搭脑的样子,一副被伤了心的纯情少男的模样。 迦南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是一踹:“为了个女人,出息!” “你不也为了个男人!”孟长安吼回去:“你敢说你来这儿不是为了季时宴?” 第三百零三章 她选定的人是我 迦南被他噎了一下。 他们会搭伙来西北,确实是巧合,也是谋算。 孟长安自从得了卿酒酒给的那个麂皮小囊之后,就一直都盘算着事情要怎么计划。 其实一张麂皮,根本盛不下什么东西,上头只是卿酒酒简短的交代。 要他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会给他所有孟九安过往欠下的仇债证据。 孟长安当然震惊。 谢京华一个被困在临华宫的女人,她手上怎么会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还是让孙安桥避开耳目交给他。 而当孟长安秘密找到卿酒酒说的那个人后,他就更震惊了。 不,不仅是震惊,那人手上的东西,简直叫孟长安咋舌。 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他怎么会不知道孟九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手段残忍,杀人不眨眼。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要跟这个哥哥斗,胜算不大。 即便他才是嫡子,即便自己身后还有个高门望族孙家。 因为孟九安这个人,他身上是没有弱点的,一个没有弱点和软肋的人,他要往前走,只能是所向披靡。 何况孟长安说是要跟孟九安争抢皇位,但其实,从小到大在深宫见过太多算计,他真的对那个位置渴望吗? 没有。 只是他不上位的话,母后,孙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不得不争。 但是他没有想到卿酒酒会给他这个东西—— 足够挑起所有对孟九安矛盾的‘罪证’。 关于孟九安曾经得罪过的皇室,或者不择手段杀过人的证据,桩桩件件具在。 这是这样的一种手段! 若不是跟孟九安极为亲近的人,那就只有极为可怕的,难以估量的江湖势力可以做到了—— 他趁着宫里不太平,秘密遣了心腹出去。 可是卿酒酒给的这些东西里头,就有跟莫迦有关的东西。 关于莫迦王的亲侄子。 那位侄子骁勇善战,也是个年轻的名将。 但是却在几年前突然失踪,连尸骨都不曾找到。 而卿酒酒给孟长安的人,却不仅将那位少将的尸骨找出,还将凶手找出——孟九安。 或许是战场上多有摩擦的缘故,所以孟九安派人斩杀了那名少将,并且抛尸荒野,造成失踪的假象。 这事传到迦南耳朵里,那还了得。 她与表哥感情深厚,这些年也没有停止找过人,虽然早猜到可能凶多吉少,但是猝然看见尸骨,还是不免心惊胆战。 又听说这件事跟孟九安有关,她原本刚回到莫迦,又立刻想要杀到上阳去。 不过被莫迦王拦住了。 以莫迦如今的国力,尚且不足以与上阳开战。 这些年休养生息,虽然从战时恢复了一些,不过要跟上阳硬刚,不见得会赢。 更何况上阳这几年有意与他们交好,过年的时候更是叫迦南去上阳做客,就都表明了孟召的一番心思——想要与上阳结好。 这几年五洲有多乱,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十国内,实力最强健的就是大周和上阳,这两个国家原本分权制衡,一东一南,本该平衡。 但是无论是季时宴还是孟九安,都不是没有野心的人。 更何况现在他们掌管了西北军权,谁都想将对方吞入腹。 上阳对莫迦示好,打的也是结盟的主意。 莫迦善骑射,是跑马上的国家,他们的作战力不会差。 即便国家不大,可是若是结成同盟,也会助力不少。 可是现在,中间横着一条命。 那不是普通的一条命,而是他们王室的将军,迦南的哥哥。 “可也这么多年了,小南,孟长安怎么会给我们送来这个秘密?” 迦南看着自己的父亲,冷笑:“他们中原人,自古不将兄弟的命当成命,不过是自相残杀,要争那个皇位而已。” 孟长安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心机,可他要上位,必然会动心思要扳倒孟九安。 抓住他的秘密,不就是等于抓住了命脉么? 莫迦王头戴毡帽,忧心忡忡:“本王早些年就跟孟召说过,我们王室不介入他们上阳的夺嫡斗争,谁当皇帝,于我们而言没差。” “可现在有了,”迦南严重迸出仇恨:“哥哥死在孟九安手上,这个孟九安,我一定要亲手拿下他的命!” 只是冷静下来想想,此刻确实不宜轻举妄动。 “你要想想,孟长安手里若是早有证据,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现在西北马上就要发动战乱了,他这时候跳出来,难保不是受人指使的。” 莫迦要站队,一定要思虑周全。 帮了哪个,万一输了,于他们而言就是惨重的损失。 迦南怎么会不明白:“孟长安没有这样的手段,那个给我们带来秘密人,一看就不是上阳人,倒像是.....大周人。” “大周人?”莫迦王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季时宴要帮孟长安?” 季时宴跟孟九安斗的你死我活,要取孟九安的人头也不意外。 会是他给孟长安的消息? 迦南说:“我得去西北看看。” “不行!你一个女娃,虽然有些功夫在身上,可是战地如何惨烈,父王不允许你去,父王知道你对那季时宴有情,但是小南,这么多年了,他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么?” 迦南年过了二十二,还不肯嫁,她的心思莫迦王怎么会看不懂。 看得懂,就不会让她去冒险。 这个季时宴心肠多狠,在莫迦王心底,他根本就不是良配。 但是迦南坚持要去。 不仅去了,她还特意绕路去了一趟上阳。 结果就是解秘了——她哥哥死亡的秘密确实不是季时宴的手笔,而是卿酒酒的。 卿酒酒在朝歌的五年,看来药王谷是明面上的营生,背地里,她的势力要更神秘。 所以,是卿酒酒要帮孟长安? 迦南还没想明白,孟长安却已经捧着心口:“我就知道她跟孟九安是被逼的,所以她选定的人是我。” 第三百零四章 义诊 迦南白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病:“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彼时的孟长安确实不知道卿酒酒是什么人。 他只知道,卿酒酒光凭一张小麂皮就为他请来了这么大的助力。 有了迦南哥哥的死,莫迦应当是不会站在孟九安那边的。 来日自己若要登位,就多了一个强有力后盾。 但他点着头:“当然,她是药王谷的人,医术卓绝,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她竟然连孟九安的罪证都有,她太——厉害了!” 卿酒酒刚进宫的时候,孟长安只见了一眼就被她迷上了。 现在看来,卿酒酒对自己应该也是一眼就生了情愫。 迦南简直快把白眼翻烂了,就这么个蠢货,卿酒酒为什么要帮他? 她不余余力地打击道:“你不用自作多情了,她有男人,还有孩子,对你不过是利用,没准她手里也有能置你死地的证据。” 给她证据的那个人,迦南去查过,发现这人跟药王谷其实真的没有多大关联。 甚至不是药王谷里的人,反而服从一个神秘的组织。 而那组织,无论迦南再怎么要打听,也得不出别的详细了。 应该是她一开始要调查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所以无法解释这些人究竟是谁。 孟长安的表情一瞬间就破碎了:“你说什么?她有家室?” 所以说这个蠢货。 “但凡你查查谢京华的来处,你就会发现她是从大周燕京来的朝歌,谢京华只是她行走江湖的化名,她的真名,叫卿酒酒。” “卿酒酒——” 这个名字,孟长安不可能没有听过。 前些年五洲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周的摄政王妃卿氏,因着一场大火离世,而大周的太后卿涟漪被逼死,卿氏一族就此没落的事情。 谢京华竟然就是当年那个王妃卿氏么? 她没死,还被孟九安抓到了上阳? 孟长安的三观大受震惊:“为什么她要假死从燕京逃出来?我听说那个季时宴,长得丑如蛤蟆,脾气又暴躁,大周的小皇帝被他压制的死死的,这种人,断情绝爱,根本不是良配!” “你才丑如蛤蟆!” 迦南大声吼道。 孟长安被她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不是就不是,传言有夸张也正常,你激动什么?外面传闻你这么大年纪不嫁人就是因为季时宴,难道是真的?” 话落他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迦南看他的眼神犹如看死人。 不用说话,孟长安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特么什么爱恨情仇的纠葛啊,世界真小。 “所以即便没有你哥的这件事,你们莫迦也不一定会帮我们上阳?你喜欢那个季时宴,到时候大周需要你们出兵支持,你拿婚约跟季时宴谈不就好了?” 被戳中了心事的迦南:“............” 孟长安觉得自己又猜对了:“你真打算这么干?那行,我们合作,不管我到时候能不能当皇帝,反正谢、卿酒酒归我。” 迦南瞥了他一眼,勉强同意了。 后续就是他们来了与蒙山。 因为中途听说季时宴带兵向与蒙山发战了。 可是他们过来蹲了两天,也没有看见季时宴人。 反而是孟长安被吓得够呛。 现在一听孟九安不会往与蒙山来,他更气了:“我又不是为了见季时宴来的,卿酒酒呢,她人在孟九安手上能安全吗!” 他拍着地,地上的草都被他拍死了。 “你当西北是谁的地盘,你但凡离孟九安近点,被他发现了连骨头渣都别想剩下。” 迦南分析局势:“这仗看着大周是要赢了,你们上阳失了一座与蒙山,孟九安却没有什么大动作,说明他的动作在别处。” 话刚落,一个探子火速赶来,递了个密信给迦南:“公主,主君来信。” 迦南拆开信飞速扫了一眼,看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果然。” 孟长安不明所以:“写了什么?” “你皇兄跟我父王借兵,有结盟的意思。” 这一点都不出迦南所料。 她从莫迦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了,跟她父王也早有商议。 孟长安恶寒:“我从小到大都不叫他皇兄,你别恶心我。那你们怎么做?” 怎么做已经有安排了,迦南扫了孟长安一眼,嫣然一笑:“自然是借了。” 准备好给孟九安的兵,估计现在都已经出了莫迦的国界了。 什么鬼? 不是说她不会支持孟九安,要留着兵到时候用来跟季时宴谈判让他娶你么? 看孟长安一脸空白,迦南拍了拍他的肩:“只有他处境越危险,我拿条件与他谈判的成效才更大,懂吗?” 颇为语重心长。 孟长安狐疑不已,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但是他又没有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没有在与蒙山逗留。 西北交界地向来很乱,大军驻扎的区域也显得尤为危险。 越靠近,就越会觉得空气中卷裹了一种肃杀,令人心生怯意。 一路翻过几座山脉,到达朝歌附近的时候,民风一转。 边地的百姓向来过得苦哈哈的,风沙吹的皮肤暗黄,打仗的地方,大多是些居无定所的流民。 孟长安第一次见,坐在马上望着两边褴褛的百姓,各国面孔都有。 他拽紧了马绳:“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生活的?” 背着背篓,里头也就是些草根植物,没有什么正常的食物。 有些看起来还是病歪歪的。 迦南不是第一次见,但也依旧觉得民生疾苦:“打仗的地方,你以为能有多安稳?国家不安定,百姓们过的就都是苦日子。” 到了城里,好了一些。 有些地方支着一个小茶棚,底下有客人在喝粗茶。 旁边有个木桌,木桌后面的人大夫打扮,正在给人把脉。 后边的病人排了长队,老人小孩都有。 “还有义诊?”孟长安好奇:“我见他们不收钱。” “收什么钱,这都是药王谷的大夫来做善事的,我们就指望着这些宅心仁厚的大夫呢。” 一个路过的百姓道。 一听是药王谷,孟长安瞬间便兴奋了:“是谢京华的人吗?” 那正在给人号脉的大夫听此,抬头看过来。 第三百零五章 斗殴 此人虽然一身男装,可是眉目清秀,身量上也不算强壮。 孟长安翻身下马跑过去:“你女扮男装?” 蓝梦:“.......” 她的回答就是冲他撒了一把的药粉。 那药粉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格外辣眼睛。 孟长安出师未捷,一来就得罪了女人,但又打不得,捂着眼睛双目不停地流泪。 迦南虽然跟孟长安不对付,但好歹跟自己是一伙的,所以她也护犊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就是问了一句,不爱听不理他就是了,攻击人做什么?” 蓝梦一脸冷色,看面前这两个不像大周人的人:“既然我是女扮男装,那就是不想让人看出来,他上来就拆穿,有脑子吗?” 孟长安:“.....没脑子就没脑子吧,我会不会瞎掉啊?” “不会,洗把脸就好了,二位滚吧。” 迦南拔出了刀:“你让谁滚?” 旁边的病人忍不住出了声:“我说二位你们来干嘛啊?看病的话排队,打架的话,我们可就动手了!” “她先动的手,我们还不能还手了?什么道理?”迦南不服:“你们在这儿狂什么?” 那几个百姓一听这话,也不管身上是不是有病了,拄着拐杖的,手上吊着膏药的,甚至还有些头疼脑热的,都纷纷瞪了过来。 有几个甚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棍子,冲着迦南和孟九安吼:“你们走不走?!” 迦南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根本受不得这个气,刹那间就要提剑砍过去:“打架是吧,别说我欺负人,来!” 剑拔弩张,斗殴一触即发。 孟长安快崩溃了:“不是,我就想问问这位姑娘是不是药王谷的人,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打架!” 但他的话已经淹没在人群里,大家热血上头,根本听不见。 蓝梦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着面前两个华服加身,面孔全新的两个人。 她日日在城里坐诊,对来往的人就算不眼熟,也能一眼就看出气质。 面前这两个,一身的贵气根本掩盖不住。 不是什么普通人。 边城很乱,为了少些麻烦,最好让他们早点远离朝歌。 药王谷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谷主又还没有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面前一片混乱,打成了一团。 迦南面色沉着,她当然也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对方显然是想让他们离开边城。 这点眼色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过她这个人的脾气就是,从来不受别人的要挟。 越要她怎么做,她倒是越不愿意。 孟长安大喊:“别伤人!迦....”想到迦南的身份最好不要曝光,他又改了口:“小南,别打了!” 迦南是个公主脾气,他却从小在孟九安的荼毒下,知道百忍成钢。 没必要较这个劲。 迦南虽然没有要人命,却是将那群人全都打趴在地上。 满地的哎呦声,捂着伤口到处滚的。 迦南收起刀柄,冷笑着看向蓝梦:“怎么样,你要出手么?” 蓝梦始终坐在摊位后,抱臂旁观着。 听见这话,她抬起下巴,朝迦南身后努了努唇:“我就不了。” “什么人在这儿撒野!” 来的是一群官兵。 自从白方城出了飞狮寨的事情之后,附近几个边城就都被大换血。 新上任的这些郡守,全都恪尽职守,丝毫不敢懈怠。 这不是,刚刚有人跑着去报了官,立刻就有官兵来了。 孟九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泪流满面能看清一点影子了,双手就被人拷住。 “你们从哪儿来的?还敢在城里闹事是吧?” 孟长安喊冤:“我真的是先被那个姑娘出手伤了,我同伴气不过才出手的,我们没有想要闹事!” 官兵想将迦南拿下,迦南哪里受过这种气,当下又要还手。 孟长安:“姑奶奶!别打了!我们还有正事!” 这才让迦南犹豫着收了一下手,动静闹太大,确实是不利于他们接下来行事。 但是这个药王谷的人有没有病啊,干嘛偏偏针对他们。 紧接着她就被人擒住了。 手被反剪到身后,迦南烦的要死:“要带我们去哪儿?” “当然是呈堂,由我们老爷审判后,判处你们罪责。” 州府也是新官上任,积极得很,不会放过这些城内的不安定因素。 迦南又想打人了:“要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一直没有说话的蓝梦出了声:“要是不打人还好,这一下打了这么多人,少则半天多则三年是要的。” “什么?!” “三年?!” 三年之后,别说上阳了,这边城都不知道被人踏平没有。 当然不能进! 孟长安挣扎:“我没动手打人,你们不能将我抓紧去。” 迦南:“????你现在是要单飞是吗?” “不是啊,我在外边还能为了你出来努力一下,要是我们俩都进去了,你还想出来吗?” 地上那群哀嚎的百姓还在:“大人,快把他们两个都抓紧去,那个男的,他对我们的义诊大夫不敬!” “就是啊,要不是他,我早就看上病了!” “他肆意接近蓝大夫,定然是带着目的前来的,一定不能轻易放过啊!” “拿下他,他看起来像是上阳人,这里好歹是大周地界,我们见不得上阳人!” 孟长安:“......” 很好,他还被地域歧视了。 这些刁民怎么回事啊,原本还觉得个个要看病挺可怜的,实则都是刁民,刁民! 迦南想了想,退了一步:“你们把他放了吧,打人的人是我。” 百姓们更难以理解了:“你让一个女人替你担罪,你还是个男人吗?!” “没有担当,什么人!” 那些官兵被吵得头疼:“都别嚷嚷了,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全都给我回衙门候审!” 打人的被打的,都浩浩荡荡被人拖走了。 临走前,孟长安竭力扭过头望向蓝梦:“我是真的找你们的人有事,你们老大的下落......” 话还没说完,他又被人压着脖颈,直接摁回去了:“少逼逼!” 然而蓝梦脸色一变。 虽然她们往常称呼卿酒酒都是叫谷主或者谢姐姐,但是老大—— 他们的老大还能是谁? 混乱刚过,街角又一道身影过来。 及地的鹅黄色长裙,手上拎着药箱频频回头。 看见蓝梦之后她快步上前,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阿梦,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百零六章 药王谷集结 来人是钟欣欣。 自从在荷花坳被季时宴的人拿住过后,她又被关了一段时间。 还是后来飞狮寨的事情告破,说是那个叫容锦的逆贼被诛杀,季时宴重新拿回了大权后,才有人将她放了。 钟欣欣对季时宴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 她甚至厌恶季时宴。 原本他们药王谷好好的,可是一旦沾惹上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就会变得充满变数和不可控。 尤其是他在卿酒酒身上做了那么多伤害的事。 在承安王府那一年,她是生生看着卿酒酒怎么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沉闷不说话的。 别对她说季时宴深情。 这样的深情,除了伤害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后来回了药王谷,发现徐白和谢时下落不明,就连卿酒酒也不知所踪。 她对季时宴就更为怨恨了。 如果有一日有机会,她甚至想亲自手刃了季时宴。 没有人懂药王谷于他们几个人的意义,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是卿酒酒给了他们一个归宿。 是卿酒酒将药王谷变成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让他们即便奔波在外,也能有想到就变为温柔的存在。 蓝梦回来之后,钟欣欣才算吃了颗定心丸。 不然他们这几个人,全都不知所踪,她又头绪全无。 偏偏云琅和丸丸也被带走。 药王谷的眼线虽然遍布五洲,但是人力究竟是有限的。 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派出去的所有眼线都没有卿酒酒和徐白谢时的消息。 直到一个月前,她们接到了季时宴的人传来的信报,说是谢时在季时宴那儿。 而后就是徐白的死讯。 收起思绪,听完蓝梦的解释,钟欣欣讶然:“他说老大?是不是指酒酒?” 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难不成入城就是冲着药王谷来的? 半个时辰后。 衙门口。 那些挨了打的百姓,每人都得到了一张银票。 衙门得到了一叠,由孟公子买单。 “孟公子请,慢走,您慢走!” 方才将他反手拷到衙门来的那几个衙役,此刻正弯腰哈背,一路将他请出来。 迦南跟在身后,颇为有些灰头土脸。 孟长安将钱袋塞进袖袋里,长叹了一句:“早说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算什么事?” “是是是对对对,要不方才怎么说半天到三年呢,只要交了赎金和这些受害者的汤药费,半天都不用!” 孟长安从前在宫里,从来不知道钱的用处的这么大。 迦南气不打一出来:“收了钱就变了嘴脸,你们还挺自豪啊?” 那衙役根本不在乎被人怎么说:“哎呀,边城的治安嘛,鱼龙混杂的,我们大人也很怕平日里出什么岔子,所以对巡防都要求的很严,并不是为了钱。” 要不是他盯着孟九安手里的银票发着精光,她就信了。 那些百姓拿着银两高高兴兴走了,那脸上的笑容,倒全然不见被打的愤怒,反而似乎因为得到一笔钱高兴似的。 迦南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们是被当成冤大头勒索了吗?” “不应该吧的,”孟长安不知从哪弄来一把折扇,打开了在那扇风:“这点钱,不至于让他们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呵呵,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果然视钱财如粪土。 那些花出去的钱,都够小老百姓大半年衣食无忧的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孟长安问:“要不直接去药王谷敲门吧,按如今边城的防守,我们应该混不到季时宴的军队面前。” 迦南往外跨出的脚一顿,目光从台阶下收回:“不用去了,人在等我们。” 就见衙门的台阶下,果然立着方才那个看病的大夫,身边此时还跟着一个穿了鹅黄色长裙的女人。 都拎着药箱。 看见他们的身影,那黄色身影的女人上前来:“你们好啊,方才我朋友得罪了。” 蓝梦和迦南对视一眼,互相啐了一口。 摆明了互相看对方不爽。 孟长安急忙迎上去,冲着钟欣欣道:“这位姑娘想必也是药王谷的人?” 钟欣欣的裙摆被风撩起:“这位公子方才与我朋友说老大,指的是什么?” “衙门口不适合说话吧?再说了,你的朋友方才不是表现的挺横的,还给我朋友眼睛撒了粉,又让我们来这衙门走一遭,我们现在晦气的很,不想跟你们探讨卿、酒、酒的事。” 钟欣欣脸色一变。 蓝梦也急着上前来:“你真见过我们谷主?” 一般人提到药王谷的谷主,也只会认识到她姓谢,而能够直接将卿酒酒的名字喊出来的,说明这人不是浅浅接触过。 而是与卿酒酒有正面的交锋! 钟欣欣望了四周一眼,就怕隔墙有耳。 她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这里确实不适合说话,但是不打不相识,蓝梦方才也是不清楚二位的目的,才有得罪的,不如二位跟我们回谷里说话?” 听见药王谷,孟长安眼睛一亮:“你们不怀疑我们了?” “若是不怀好意,二位应当不会单枪匹马来,我叫钟欣欣,是药王谷掌事之一,二位一位是莫迦人,一位上阳长相,想必与我家谷主,也是旧相识了?” 见她说话直率,不跟那个蓝梦一样先用阴招,那还能谈谈。 “药王谷我们就不去——” “不!不不不!我们去!”孟长安截断迦南的话:“我们合计一下,怎么将你家谷主从我那倒霉的兄弟手里抢回来。” 倒霉的兄弟? 蓝梦瞬间脸色一变,剑已出鞘,她将钟欣欣塞在了自己身后,直指孟长安:“你是孟九安的弟弟?孟哪个?” ‘锵’! 蓝梦的剑被迦南一把挑掉:“说话就说话,动手算什么英雄?” “英雄?我们谷主不是落在了上阳大殿下手中么?我们还跟你们讲武德?” “若是他跟孟九安是一伙的,”迦南指了一下孟长安:“你觉得我们在这儿跟你们废什么话?” “阿梦,剑放下。” 钟欣欣钻出来,站在中间当和事佬:“有话我们回去说,这四周危险重重。” 转场。 药王谷。 一行四人快马回到药王谷时,已经到日暮时分。 然而随着他们的马停下,药王谷门前却不止他们几个人。 另一队人马停在门口。 为首的黑衣男人回过头来,一张英俊冷厉的脸暴露在夕阳下。 呦呦鹿鸣: 钟欣欣:我的酒酒(??へ??╬) 孟长安:我的酒酒(*?▽?*) 季时宴:我的酒酒╭(╯^╰)╮ 蓝梦:...... 迦南:。 第三百零七章 意难平 钟欣欣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 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她和卿酒酒数次想要逃脱。 从燕京,到朝歌。 然而人生有时候就是没有道理可讲。 她们越用力,就越逃不开某种像是恶魔诅咒一般的东西。 但是加上徐白的死,谢时的重伤,还有卿酒酒如今下落不明的状况——让钟欣欣失去了理智。 就连蓝梦也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自己身侧的剑已经被钟欣欣抽了出去。 一道疾风扑面而来,钟欣欣的动作就算再快,也快不过沈默。 季时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背手站在那里。 钟欣欣已经被沈默的剑横在脖颈逼停在原地。 然而她眸里的愤恨难挡,沈默没有要伤她,她就提着剑想要继续往前冲:“季时宴,你怎么有脸来药王谷!” 沈默脸色一变,那剑似乎也要直接刺出去—— “不要!” “住手!” 声音出自蓝梦和迦南。 她们一跃上前,一个挡在钟欣欣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一个则提鞭搅住钟欣欣的剑,将她的剑夺了。 站在一边的孟长安:“......” 他一合折扇,作为现场最为和善的人,上前劝架:“我建议大家先不要打架,我靠?” 他原本被钟欣欣的动作晃了眼睛,还没有空看季时宴那张脸。 此刻一瞥,不由惊愣在原地:“季萧?!” 虽然五官有过一点点改变,但是这张脸,这副睥睨天下的表情,这令人觉得窒息的气质! 不、是、季、萧、还、能、是、谁?! 迦南的鞭子朝向一转,指向了孟长安:“你最好别激动。” 若是孟长安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也要对季时宴出手的话,她第一个不答应。 孟长安的表情更迷茫了:“我说什么了吗?你们合伙骗我?” 难怪除夕那一日,迦南会跟孟熙苑发生口角。 好啊! 好啊! 都是前年的老妖精! “骗你?你还够不上档次。” 季时宴埋伏在上阳皇宫,要骗谁也轮不到孟长安。 只能说事情到了他那有些变化。 “等等!我们来捋捋!”孟长安站在中间,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季时宴:“他是酒酒的前夫,因为他你们家谷主才会被我皇兄抓去上阳的,对吧。” 钟欣欣瞪着季时宴,冷哼:“也是因为他,我们死了一个掌事,伤了一个掌事。” 真是大仇啊。 而季时宴似乎听到了什么刺耳的东西,他冷冷看向孟长安。 “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说错的?” “你最好打消对酒酒的心思,否则,本王先送你去见祖宗。” 孟长安被噎了一下:“你别打岔,所以你们此次来是为什么?” 季时宴轻嗤:“你管不着。” 他自然不是为了钟欣欣过来的,说起来当年隐瞒卿酒酒假死,钟欣欣也有份。 他现在没有计较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 “他管不着,药王谷你也来不着,王爷不是在打仗么?还是早些滚吧,每次碰上你,我们药王谷都要倒霉。” 迦南看着这位方才还好好讲话,现在对季时宴满口呛声的女人,她纳闷:“这位姓蓝的都没那么激动,你怎么对承安王意见这么大?” 姓蓝的:“......你又是什么道理,这么着急护着这位承安王?” 被噎了一下,迦南看了季时宴一眼,给自己打气:“关你什么事?” 季时宴被他们烦的要死:“开门吧,我找谢时。” “谁是谢时?”孟长安好奇:“药王谷的老大这么多吗?” 但是药王谷大门紧闭,没有钟欣欣的点头,没人敢开门。 “云琅和丸丸呢?”钟欣欣也懒得跟季时宴扯这些:“酒酒现在安危未卜,孩子们你总该送回来吧?还是说你季时宴恶习未改,依旧要拿孩子当筹码?” “孟九安盯得紧,他们不方便回药王谷,”季时宴神情未变:“等所有东西了结,他们自然会去该去的地方。” 什么叫了结? 什么叫该去的地方? 钟欣欣企图从季时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他们应该回药王谷,酒酒和我们,一直都会在药王谷。” 季时宴却没有再说什么,似乎觉得这话没有回复的必要。 也似乎他沉默地表达了否定。 而大家都在此僵持的时候,药王谷的大门却被由内而外打开。 孟长安第一个望过去。 一个木头轱辘车出现在门边,紧接着是一张年轻而消瘦的脸。 “听闻有客人来,却一直没有下人过来迎接,是——” 话说了一半,谢时望着面前这一排形色各异的人,顿了顿:“好多人啊。” 他看向季时宴:“承安王怎么来了?” 自从被季时宴的人救回,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昏迷,不管那个时候是不是生意全无,总之,季时宴也算救了他一命。 而后他回了药王谷。 身上的伤没办法彻底好了,骨头被毁的彻底。 若不是钟欣欣和蓝梦在,要恢复到能坐起来的地步都是奢望。 他整个人变了太多,瘦了不止一圈。 可是身上的气质却没有怎么变。 很奇怪的,谢时明明是个身怀仇恨长到这个年纪的人,却其实身上总怀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光环。 所有看到他的人,在那瞬间心底都罕见地平静了下来。 即便再一次死里逃生,他看向这些人,也依旧露出了个小小的笑容。 迦南望了他一眼,冲季时宴说:“不是说他死了么?” 孟九安回宫后的事情她也有些耳闻。 说是这位变态的大皇子殿下,因为一个人的死,在宫里疯了一些日子。 虽然他本来就疯。 “在孟九安那儿,他确实已经死了。” 谢时让开了点位置,就如同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诸位进来说吧,大家来的原因,想必不过是为了酒酒。” 迦南撇清:“我们莫迦纯粹是要孟九安的命,为我表哥报仇,我为了她做什么。” 虽然卿酒酒这个人在迦南心里其实很难评。 自己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表达了敌意,可是这女人原本聪明,在她这儿却跟迟钝了一样,表达的都是友善。 不管是六年前在狩猎场,还是几个月前在上阳皇宫。 嫁给季时宴就了不起了?自己才不会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跟她化干戈为玉帛。 第三百零八章 三万兵 钟欣欣还要拦:“为什么请他进去?酒酒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 “欣欣,你也知道酒酒现在在孟九安手里,我们若是要安全将她救出来,没有承安王的势力,几乎办不到。” 蓝梦冷哼:“可是他还是发动了西北的战乱,前边现在打成那样,百姓流离失所,这就是上位者的仁心么?” 不管怎么说,百姓是无辜的。 战乱造成的生灵涂炭,在未来的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消弭。 他们药王谷看的都是底层的人,对这样的时局,更多的是感到无奈和不解。 男人位居上位,不能保卫家国就是无能。 作为夫婿,不能护住家小也是无能。 季时宴将这两件事牵连在一起,就是无能中的无能。 “家国家国,本就分不开,”谢时说:“即便不是承安王,有孟九安在,五洲内也早晚有一场恶战,他不是个良善的人,更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这话说的他似乎很了解孟九安这个人一般。 孟长安一直在一边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谢时看,听他说出来的话。 提到孟九安,谢时的脸上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就好像在讨论一个陌生的,他从没有见过的人一般。 “他的性格里有非常阴暗的因素,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隐忍到极致,他的本性里就充满对血的渴求,来日如果是他登上位,五洲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像了谁,现在的上阳皇帝孟召,先帝,再往上追溯三代,似乎都没有孟九安这样的血性。 可是他偏偏生成了这样。 季时宴没说话,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迦南好像有一点了解了——季时宴似乎是想到这几年的他自己。 卿酒酒‘死’后,他也变成一个异常嗜血的人。 这些年南征北战,大小战役都没有少参与过。 她试图理解——是不是当一个人没有依托的时候,是不是就会通过血腥让去找到一些不让自己沉入底的东西? 是发泄还是掠夺。 “我好像见过你!”一直没有说话的孟长安突然叫了一声:“你是不是有个遗失多年的兄弟?” 谢时笑叹着指了一下自己:“我吗?应该没有,不曾听父母说过。” “那就奇怪了,”孟长安挠挠自己的头:“我真见过,就我那皇兄的新宠吧,笑起来跟你一样嘴角挂两个梨涡。” 谢时的笑容僵了一瞬。 在场的人都没发现他那眨眼而过的不对,只有季时宴朝谢时看了一眼。 而后又看见谢时没事人一样地比了个请的动作:“诸位进来吧。” 他们此时聚在一起,确实是有些无厘头的。 前厅,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下人过来上茶。 季时宴坐在主位上,就跟浑然天成的药王谷的主人似的。 惹得钟欣欣又瞪了他几眼。 卿酒酒不在,那个位子是没人敢坐的,季时宴竟然敢一屁股就坐上去。 “先说好,我跟孟长安来此一趟,表明立场,他要除掉孟九安获得上阳往后的皇权,而我要孟九安的命给我表哥填命,所以不用怀疑我们。” 迦南喝不惯他们的茶,让人给她煮了奶茶后,先声夺人。 季时宴单刀直入:“你们有多少筹码?” 果然是他,一开始便先关注诚意。 迦南虽然感叹季时宴冷血,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就是这么一个人,当年才能小小年纪从他爹手里接过了西北军,用了最短的时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主帅。” 他经历的东西,远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多的多。 迦南顿了顿,才道:“三万援兵。” 她话落的瞬间,孟长安嗤笑:“你给我哥借了三万,给你心上、给承安王也三万?” 那可太没有区别对待了。 迦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挑拨离间,还是因为他差点出口的心上人三个字。 “反正我答应的一定能做到,给孟九安的三万不会成为他的助益,我这么说,承安王应该明白吧?” 季时宴没说什么,只是很轻地颔首。 这件事各有立场,才是最好的合作局面,如果掺杂了其他,就会变得复杂。 他不希望这样,迦南也会是个聪明人。 “我没兵,”孟长安撇了撇唇:“但是我能给你们找来更多的援兵,条件就一个,孟九安最后的处置权得是我上阳的,你们不能随便杀了。” 这种要求...... 季时宴寒光一闪:“各凭本事。” 他要孟九安的命要定了,这一年来的种种,都因孟九安而起的祸,他自然不能随意放置了。 孟长安被他噎了一下,一拍桌子:“你伪装在我们皇宫的时候,我好歹也算帮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你曾经的盟友的?” “没人求着你帮,而且你确定你不是因为蠢才阴差阳错的吗,你要早知道他的身份,你还会帮?” 孟长安怒不可遏:“迦南!你别太过分!” 眼看就要聊崩了。 谢时出来打圆场:“承安王说了各凭本事,那这件事就是公平竞争,二殿下也不用太过动气。” 也对。 孟九安这人好歹是个狡猾的狐狸,要拿捏他不容易,最后结果会如何还未可知,现在争没有意义。 “既然你们都有打算了,与蒙山也已经被大周收入囊中,那酒酒怎么办?” 钟欣欣的声音又冷又怒,她看向季时宴:“你从始至终,不过都更将权势放在首位罢了,如果孟九安真拿酒酒来威胁,你准备怎么做?” 蓝梦也帮腔:“事情没成,你们都在争要孟九安的处置权了,如果介时我们谷主有恙,那又怎么办?” 国土她们不在乎,五洲动乱也是这些政治家们的角逐。 她们不入朝堂,不需要权势滔天。 唯一的奢求就是卿酒酒能平安回来。 这次季时宴还没说话,却是谢时先开了口:“酒酒不会有事,我跟你们保证。” “你怎么能这么笃定,而且这次是你要见承安王的?目的是什么?” 谢时与季时宴对视一眼,他两手一摊:“我拖着这副残破身子,又能要什么?” 第三百零九章 我活够了 谢时这次回了药王谷之后,整个人似乎与从前没有变多少。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性子。 话不多,更多的时候喜欢自己待着。 只是回来的时候,是秘密被送回来的。 而对外,锣鼓喧天,骨灰盒进门,俨然是用的死人身份。 谢时这个人,在外已经死了。 钟欣欣和蓝梦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都猜,大抵是徐白的死对谢时触动太大,心灰意冷之下,才会有这么一个动作。 他与孟九安之间的瓜葛纠缠,除了卿酒酒和季时宴,是无人清楚的。 也无人起疑。 “是我情急了。”钟欣欣歉然:“我也是着急要将酒酒救回来。” 她确实不应该怀疑谢时。 谢时应该比她们在场的人都更想弄死孟九安。 谢时毫不在意:“我不相信你们还能相信谁?” 他笑的温温柔柔的,一直就是个温温柔柔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有改变过。 孟长安不时就往他脸上看一眼。 真的太像了。 他还没有离开上阳的时候,宫里对于孟九安的流言就铺天盖地。 他这个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毛病。 自从消失了近一年没有回上阳,再回来竟然就断袖了。 听说临华宫的侍妾他许久都没有碰,而官员们都在给他送男宠。 那个小少年他也见过一次。 孟九安这人行事高调,有时候根本不掩饰,带着人在宫里明目张胆。 偏偏孟召也不管。 男色在上阳本就不稀奇,断袖就更不奇怪了。 只是那个被孟九安带在身边的少年比较奇怪。 胆子很小,惊弓之鸟似的,柔柔弱弱的一只,去哪儿都黏着孟九安。 但是笑起来,确实是好看。 是那种会令人心旷神怡的好看。 尤其是小声地喊着孟九安阿旬的时候,就像是满心满眼看不见别的人。 他简直无语死了,即便孟九安要搞情调,但是阿旬是什么鬼? 尊卑不论,那小少年叫阿旬,怎么都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估计是孟长安打量的太明显,谢时朝他看过来,眼里无风无波。 谢时做不太到对上阳皇室的人坦然。 他一生的苦难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即便孟长安跟他父母的死没有关系。 可是他长得,其实跟孟九安是有些相似。 相似到他刻意抛诸脑后的那些东西都会被一根导.火.索很容易就勾起来。 烧的人很疼,连带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也讽刺。 他撇开这些想法,转向季时宴:“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有什么话大家不能一起商量的?”迦南站起来,狐疑地看向谢时:“你想干什么呢?” “去林榭吧,”谢时没理迦南,“劳烦承安王。” 季时宴没说什么,站起手握过谢时的轱辘车把,推着他往外走,吩咐了沈默:“不用跟上来。” 回林榭的路上,要经过卿酒酒的院子。 季时宴第一次得以进来,这个地方卿酒酒生活了四年,到处都是她的气息。 她这个人就不喜欢将住处装扮的眼花缭乱,而是轻简素雅为主。 她的院落基本什么都不会有,门口的花园都是空落落的,只有一颗桂花树正郁郁葱葱。 “怎么不是梅树。” 像是一声喃喃自语,只是突然感叹而已。 谢时听见了,他朝卿酒酒的院落一看,道:“她不喜欢装扮屋舍,这颗桂花也是云琅从徐白那拖来的种子,偶然种下的,也没想到能活。” 季时宴松开手,跨步进去。 院子角落里有张石桌,很干净,看得出来是时常有人打扫着。 桌子上甚至有几个木头做的玩具,很精巧,一看就是卿酒酒的手笔。 可能是听到人声,里头有人走出来。 小桃原本在做女红,出来看见院子里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立刻变为惊恐。 “王、王爷。” 她没忘记多年前,在海棠苑经历的一切,和她们誓死要逃开的这个男人。 小桃几乎是腿脚一软。 这么多年不见,她对季时宴还是本能的恐惧。 面前这个小丫头很眼熟,但是季时宴想不起她叫什么,只是卿酒酒在王府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丫头在伺候。 也是个忠仆。 他颔首,也没想打扰,退了出去。 小桃惊魂未定,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但是最近谷里变化太大,酒酒和小主人们都没有在谷里,就算王爷要做什么,应该也做不了吧? 何况她刚刚发现王爷的脸上并没有杀意。 如若是以前,王妃可能就要因为假死受苦了,可是现在—— 现在百转千回,大家都物是人非。 季时宴推着谢时继续走,两个大男人,不应该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 但是有些路走着走着,似乎就莫名的辛苦了一些。 季时宴问谢时:“你到药王谷的时候,她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其实卿酒酒的身体底子真的被破坏的太彻底,加上坏丸丸,耗尽了她的精力。 丸丸刚出生的那段时间,钟欣欣忙着照料卿酒酒的身体,徐白要打理刚建成的药王谷和云琅,蓝梦人又还没进谷,到处都是事。 可谢时要养伤,他算是最清闲的。 于是就承担了丸丸的养育。 “欣欣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叫酒酒堪堪恢复了一点元气,你别怪欣欣有时候说话直,她跟酒酒之间有着不能割断的情感。” 季时宴明白,他看得懂。 “丸丸会跟我亲近,也是因着前一年几乎是我带大,对我格外依赖。” 季时宴知道,丸丸对他没有感情,是因为这么些年自己从未以父亲的角色出现过,没有养育更没有陪伴。 云琅能认他,已经是他儿子心软。 “季时宴,其实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其实不是个多有野心的人。” 他还是时醉,在大周皇帝身边的时候,见到的季时宴在官场沉浮,游刃有余。 他常常看着,却并不觉得权势滔天的承安王殿下有多快乐。 与其说快乐,不如说他大概连自己都不知道庸庸碌碌在忙什么。 “但是你运气好,”谢时看见了前面自己的林榭露出的几片竹叶:“你有酒酒为你生了一双儿女,你有牵挂。” “但我活够了,我觉得这一生很长,很痛苦,我不想继续走下去。” 第三百一十章 被打 西北,梁月城。 边关飞沙满天,一入这个地方的,熟悉的干燥扑面而来。 卿酒酒被关进了一个营帐。 孟九安的大军驻扎在梁月城,往东二百里,就是西北最大的交战地五道口。 通往五道口的路有很多条,路过山脉众多,错综复杂。 从梁月城开始,每一处地方都可能变成危险重重的突围点。 空气中都藏着不安的分子。 这一趟走了二十多天,手上的镣铐没有解开的时候,卿酒酒甚至没有好好洗一次澡。 她在营帐里喊飞鹰:“你们最好让我今晚洗个澡,不然我一头磕死在这儿你们就没有人质了!” 飞鹰嘴角显而易见地抽搐了一下。 踟蹰半晌,他反身去了孟九安的营帐。 再回来的时候还真叫人抬了个大桶,里头装着热水。 卿酒酒看见水里倒映的自己蓬头垢面,将手抬起来,铁链叮铃哐啷:“给我解开。” 飞鹰:“不行。” “不给我解开我怎么洗??” 飞鹰立场非常坚定:“军中少有女人,找人去附近村落请了个,一会会伺候你。” 卿酒酒心道我还得谢谢你? 她被折腾的没了脾气:“我身上有两斤泥,让别人伺候我不习惯。” “建议卿姑娘还是不要太矫情,这个澡或许是大战前夕你仅有的安稳了,别妄图耍什么花招。” 卿酒酒也真的没有想,她一路走来知道自己的营帐在所有营帐中央。 就这如履平地的地方,她想逃也逃不掉。 她认真的想洗澡。 孟九安这神经病最近好像很忙,三五天不见人了。 估计是在计划着打仗的事。 越靠近西北,肃杀之气就越浓。 他跟孟九安本来就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两人在用兵上都如有神助,根本不是省油的灯。 要揣摩对方的想法,也要吃透对方的路数,这些都不容易。 请的村妇果然到了。 个子很壮,很淳朴,一看就是个干惯了农活的女人。 卿酒酒沉入水里心不在焉,身上被毛巾搓疼了才反应过来嘶了一声。 “哎呀,小娘子皮肉就是嫩,没用力就红了。”那村妇对于来伺候女人洗澡本就不悦。 要不是对方是军官,给的钱又多,她是断然不会乐意干这件事的。 尤其是见了卿酒酒,发现同为女人,她身段姣好还有人伺候,自己则因为做粗活皮肤黝黑,就越发看卿酒酒不顺眼。 因此手上也不余余力,替她搓背的时候用了劲。 卿酒酒怎么会看不懂对方的情绪,但是她没明白自己都已经被人这样锁起来了,自由都没有一个,怎么还能叫人觉得自己身上有令人歆羡的地方。 她还没说话,却是从大婶手中拿过毛巾:“我自己来吧,谢谢姐姐。” “嗐,本来么,女人就得靠自己,长成你这样就更要靠自己了,待在全是男人的军中,我真替你父母感到羞耻。” 军中不乏军妓,这是难免的。 卿酒酒一脑门黑线,想说我不是做这个的。 却突然听见外头一阵歌声传来。 是个捏着嗓子的男音,细细尖尖的,拿着戏腔。 唱的是什么卿酒酒倒是听不懂,不过挺好听。 “竟然还有男妓?”那大婶的表情更为鄙夷了:“你们这个军队可真乱。” 卿酒酒差点以为她要说的是‘贵圈真乱’。 但是会在军中唱歌的,总不可能是上战场的将士。 顿了一会儿,又听那大婶喃喃道:“怎么还有人会这首这么多年前的曲子,不伦不类!” 卿酒酒仔细听了一会儿,那曲子辗转悠扬,听来不算轻快,像是表达思念的。 词听不清,甚至觉得那唱歌的人像在哼。 “姐姐听过?这是首什么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及了大婶的记忆,她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十四五年前吧,有过一对游历江湖的夫妇,曾经哼过这曲子,说是哄他们孩子睡觉的。” 既然是游历江湖,想必最多也就是一面之缘。 可是能叫人记得如此清楚的,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 卿酒酒心念一动:“行医的?姓时么?” 听她这么问,大婶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记得。 连带着看卿酒酒的眼神也多了三分好意:“你知道?” 没等卿酒酒回答,她又自顾自说了起来。 “——是对好人,行医治病从不多收人钱财,医术也高,不过居无定所,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我娘的病是他们看的,那时候我也还是个小姑娘呢,一晃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物是人非。 卿酒酒差点吐出这几个字。 谢时恐怕也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记得他们一家。 在这动荡不安的五洲内。 “这曲子曾在我们村很短暂地流唱过,但是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都被遗忘了。” 大婶从刚才那个情绪中抽身出来,转眼就变回了方才。 她拧干毛巾,冲卿酒酒伸出手来:“二两银子。” 卿酒酒:“?” 她没有钱。 “虽然你们是军官,但是军官也没有不给钱的道理吧?知道在边地活着有多困难么?而且你一个军妓,又长成这样,会没钱?” 卿酒酒看了看桶边的铁锁链,想说自己要是不洗澡还得被铐起来,身上连个药囊都被搜刮干净了,根本不会有银子。 外头响起飞鹰的声音:“怎么了?吵什么?” “没钱还要我伺候你!还想我伺候你!”大婶这个人的情绪变化简直令人始料未及。 她突然抄起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卿酒酒脸上狠狠掌掴了一下! ‘啪!’声响动静极大,连带着水声哗啦。 飞鹰的声音更为焦急:“怎么打起来了?娘娘?” 卿酒酒有一瞬间是真的没有料到,甚至被打蒙了。 她不是毫无自保的人,刚想还手,却被人死死地制住了手腕—— ‘砰!’ 她被摔在桶壁上,两眼一黑,腰上几乎被撞裂! 这人会功夫! “娘娘!我进来了!” “呸!臭表子,下贱货,专靠男人挣钱,你这种贱人,活该被人玩儿!” 飞鹰掀帘进来时几乎也是两眼一黑——却不是被打。 而是卿酒酒扶着腰,疼痛难忍地埋在水里,嘴角一个巨大的巴掌印,浑身狼狈不堪。 飞鹰迅速将那大婶制服了,她嘴里还要骂:“下贱货,要老娘给你洗澡,给我钱!给我钱听见没有?!” 飞鹰将她封了嘴,怒喝:“快找军医过来!还有这人谁找来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新宠 卿酒酒有那么几个当口是真的疼的说不出话来。 沐个浴到被人打了一身伤,她不知道该找谁说理。 那大婶疯疯癫癫的模样,嘴里一会儿骂她下贱,一会儿要钱,显得尤其惊心。 直到人被飞鹰带下去,军医说已经到了门口,她才勉强喘出一口气来。 “等我披上衣服先。” 飞鹰这回没有异议,他得将事情禀报给孟九安,于是非常快速地退了出去。 营帐里空荡荡,只剩下卿酒酒和已经快要凉透的水。 她在水中的倒影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那大婶是故意的。 故意打伤她,可是不说任何目的。 但是即便是这样,这也是个机会! 她已经被拷了二十多天了,孟九安什么都不叫她接触。 两国开战,数十万士兵兵戎相见,这是卿酒酒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虽然知道战争难免,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上位者本就是靠掠夺取得一切的。 他们残忍,血腥。 如果她被孟九安作为幌子,引得两国生灵涂炭,卿酒酒绝对不会纵容自己走到这一步。 一路以来,她不断地思索会不会有破解的办法。 除了被孟九安当成威胁季时宴的人质之外,她会不会有第二条路走呢? 交给孟长安的那些,到底只是自己手上仅有的,或许可以对付孟九安的筹码而已。 可是就算孟九安到时候腹背受敌,发现仇家无数,他也依旧要冲个你死我活呢? 任凭他如此吗? 军医在外面。 他身上有药箱。 这是她的机会—— 可又一愣,想起方才那女人不余余力对她动的手,造成的她身上的伤。 她的目的难道也是这个吗? 受了伤要找军医,找了军医就会有药,她武学不精,但是最懂医术。 她如果能在军医手上得到草药,就能计划对孟九安下手了。 只要有这个机会,卿酒酒当然不会放过。 她迅速披上里衣,又在外面加了一层中衣。 动作没有犹豫,相当迅速,在飞鹰去孟九安的营帐复命回来之前,卿酒酒在桌旁坐下:“进来吧。” 军医掀帘进来,外头两个把门的侍卫也想跟进来。 卿酒酒及时出声止住了:“我有些伤不方便,你们别跟进来了。” 士兵不疑有他,想着门外守着是一样的,于是没有动。 军医给卿酒酒看了脸上的指痕,啧了一声:“下手真狠,这都肿起来了。” 上了脸上的药,军医又问:“腰上也伤了?” 方才听外头的士兵说,里头动静很大,像是撞到重物了。 卿酒酒的视线在药箱里一扫而过,那里头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有几样却是自己能用的。 她收回眼神:“是,估计淤青了,我自己也会医术,不如大人回避一下,我自己处理吧。” 脸上的还好说,腰上的—— 都知道这位是大殿下的人,倒也不敢生出觊觎的心思。 军医只沉吟了一瞬,点了头:“那姑娘快些。” 他起身出去了。 卿酒酒迅速从药箱取了自己要用的药,合成药粉,用油纸包住了—— 但是放在哪里? 她现在日日要被搜身,根本不允许藏东西。 一旦让孟九安发现她身上有药粉,恐怕会用更为恐怖的手段将她囚禁起来。 卿酒酒思索着,外头已经有脚步声传来。 情急之下,她将药粉藏在了自己的鞋子里。 又取了药膏,掀开中衣的腰部,往自己淤青的地方抹去。 飞鹰掀开帘的时候,卿酒酒腰部的乌青一晃而过,而后就被卿酒酒放下衣角盖住了。 整个营帐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伤势做不了假。 “让我看看姐姐.....这么美一张脸怎么被打成这样?” 一道陌生的嗓音传来。 卿酒酒抬眸看去,发现除了飞鹰之外,还有个眼生的站在门口。 来人瘦高....也不算太高,只是因为身形纤细,因此显得拔高。 他笑意盈盈,唇角有着两个小小的梨涡。 穿着广袖的月白长袍,眉间竟然跟女子一样点了颗朱砂。 ——是那个孟九安收进宫的少年。 孟九安还真是不避讳,打仗都带了来。 要是没有猜错,方才唱曲的人应该也是他。 见卿酒酒不说话,他进了来,径自在卿酒酒的桌边坐下,很亲昵的姿态:“姐姐怎么不说话?” “弟弟来做什么?” 少年顿了顿,一双葱玉的手没有染过风霜,如果在戏台上时一般挽了个手花:“殿下听闻姐姐受惊,让我来看看,还说姐姐离宫的时候就想见我?真是林溪的福气。” 他说话的调子都是软的,难怪能捏出那么细的嗓子。 卿酒酒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笑了一下,不过扯得嘴角疼:“只是那日想见罢了,你家殿下也没舍得。” 得了个宝贝似的,一路带到西北来臭显摆。 她想起了谢时。 军医在一旁惴惴不安,见这二位聊上了,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得朝飞鹰看了一眼。 飞鹰不动声色比了个请的姿势,带着军医出去了。 既然殿下准林溪过来,自然就是不介意卿酒酒与他说话的。 门帘掀开又落下,营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卿酒酒突然想看看月亮,但是营帐里没有窗户,四面都封闭的紧,她看不到。 “你方才唱的曲子,能再唱一遍吗?” 林溪脸色一变:“为什么?” 这曲子是殿下哼过给他听,又叫他唱出来的,从前从来没有听过,面前这女人凭什么让自己给她唱? 除非.....除非她认识会这首曲子的人。 听闻这人也是一路被从皇城带出来的,林溪早就抓耳挠腮想要见见。 他知道自己能留在孟九安身边是因为某个人,那个人他一直想知道是谁。 可军中无人敢提,就连飞鹰也守口如瓶。 “因为这曲子表达思念,我很思念几个人。” 林溪狐疑地看她:“你听谁唱过?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可以不用来我这儿试探,也没人能抢走你的殿下。” 卿酒酒像是累了,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伏在桌上,眼睛无神地望着一处。 林溪原本是来显摆自己得宠的,但是面前这个女人,她似乎并不在意。 营帐外。 飞鹰将军医的药箱取过来,要军医查探:“方才她自己在,你的药丢了什么没有?” 不是他谨慎,而是卿酒酒身上不容差错。 殿下说了,聪明女人的障眼法,迷惑的很。 刚才那个妇人来的蹊跷,不能不防。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真残忍 林溪没能从卿酒酒这儿套出什么,自己与她长得也不像。 所以她不是殿下心里那个人。 他小声哼着曲,出了卿酒酒的营帐,回孟九安那儿。 相思调不是什么复杂的曲子,他哼的朗朗上口,大军驻扎的是一片巨大的山谷。 上头挂着一轮圆月。 很圆,很亮。 主账的帘子被掀起,林溪看了一眼窝在主位,单手撑着额头似乎睡着的人。 旁边散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子。 听飞鹰侍卫说,殿下睡觉得靠酒入眠。 方才唱曲哄着他喝了几杯,随后自己就去见了那个卿酒酒。 回来没想殿下真睡着了。 林溪轻手轻脚走过去,他跪在地上,直起上身,大着胆子去碰孟九安的睫。 殿下真的长了一副好皮囊,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邪气满满,觉得他凶。 可是林溪觉得——这个将他从沼泽里拉出来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都是顶顶好看的。 或许是出神太过,他的指尖颤抖了一瞬,以为会戳中孟九安的眼皮将他惹醒,林溪心里一颤。 正要退开,却被人攥住了手腕。 那双好看的眸已经睁开,正盯着他看。 昏暗的烛火下,倒映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林溪方才进来时就将门口晶亮的烛火灭了几朵,只剩下刚好视物的两朵,摇曳着,将他们的影子投到墙上。 见孟九安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林溪大着胆子,仰起身更近地靠过去,几乎将身体贴在孟九安身上,他的唇只差一点就吻上去。 若即若离,呵气如兰。 只是在距离方寸的时候,他被孟九安一只手摁住了脸。 粗粝的指腹压在他的唇上。 那双眸原本带着睡意,但是灯火太朦胧,面前的人笑起来,像是梦里那个人。 他慢慢用指腹扫过林溪的眉,扫过他的眼睫,扫过他洇红的唇,最后停在他唇角的梨涡处。 林溪心尖微颤,这是孟九安离他最近的一次,也是他神色最温柔的一次。 酒果然是好东西。 以往都只是来看看他,让他唱曲。 孟九安撑着椅背,他抬起身体,就着这个轻抚的动作,将唇印上去。 “温热的。”孟九安喃喃道:“是你吗?” 他这么问,却似乎不需要回答,咬在林溪的唇角,几乎没用一点力气。 根本不疼。 林溪启唇,心跳快的要命,他跪着承接孟九安的这个吻,可几乎要跪不稳,腰要软下去。 “殿.....殿下。” 林溪抱住孟九安的脖颈,想将自己嵌进孟九安的怀里。 可在那刹那,孟九安却睁开眼,里面的醉意和迷离几乎转瞬就荡然无存。 他使劲一推,林溪整个人便趴在地上,额角甚至撞上了桌腿,瞬间就红了一块。 “殿下——”林溪惊慌失措地爬起来,想要去抓孟九安的袍角。 孟九安捏了捏眉心,他彻底醒过来,看向地上的人:“下不为例。” 口气冰冷。 “我、我知道了。”林溪惴惴不安地跪坐在地:“殿下还听曲吗?” 他虽不敢忤逆孟九安,可心底到底是不服的。 有的人已经死了,即便殿下现在还有些情感,可早晚有一日,早晚有一日,他会让殿下心里只有自己。 “你去看她,看出什么了?” 林溪依旧跪着,仰头看孟九安的神色,而后道:“她说.....唱这首曲子的人已经死了,不像假的。” 毕竟当时卿酒酒伏在桌面时,那眼神里的悲伤骗不了人。 那个叫谢时的应该是死了没错。 林溪以为听见这话,孟九安的情绪或许又要起伏。 但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死了就是死了,殿下最好尽快认清这个现实,有的人死了,可总有活人在面前。 殿下只是现在忘不掉而已,那是时间不够。 早晚有一日,那个死了的人,会在他身上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孟九安又捏了捏眉心,他随手抄起面前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口。 而后那酒瓶被他一把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他总觉得谢时没死,他总觉得卿酒酒能知道什么。 可是到了西北,他无论派多少人出去,回来禀报的都无一不是说——谢时已经死了。 今日更可笑。 来回禀的人说,找不到谢时的坟地。 为什么会找不着? 人死了不都该埋在地下吗? 他们药王谷的人自诩感情好,谢时不是因为徐白的死消沉吗? 为什么墓碑也没有给他立一个? 凭什么? 那他要上哪里去找,死了的尸体也不能让他找到吗? ‘砰!’ 孟九安又摔了一个酒瓶,碎片溅在林溪手背上,立刻起了一条划痕。 血灼灼涌出来。 孟九安看见了,他招手:“过来。” 林溪跪在地上,膝盖挪过去,将自己的手举到孟九安面前。 手被人小心地捧起,帕子小心地擦过伤处。 孟九安又变了一副神情,他一点一点将那血沫擦干净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药,抹在林溪手上,凉凉的。 “殿下......” “疼吗?”孟九安抬起他的手,在自己的唇边贴了贴,看上去像是一个亲吻:“会不会很疼?” ——不太久之前,有个人被他打到浑身是血,四肢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说:“你真残忍。” 断了他浑身的骨头,却依旧令他神志清醒。 人间就是地狱。 孟九安那时候也执了他的手,问他:“会不会很疼。” 可那手在掌心里,根本一点力道都没有,软软地垂下去,碰一下都令那个人神志痛苦。 “不疼的,殿下给我的,所有都是好的。”林溪殷切地看着他。 兴许不是想要的回答,兴许面前人的音色确实不带痛苦。 孟九安放开他的手靠回椅背:“伤成那样是该死了。” 林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孟九安扬声:“传飞鹰过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逃 卿酒酒睡了很长一觉。 或许是因为没有再身处马车颠簸,也或许是那些上在伤口的药多少有些镇静安眠的效果。 总之这一觉睡的很沉。 睡醒后她说要出去走走。 飞鹰要负责看守她,但也没有说要禁她的足。 只是在营帐徘徊了两圈之后,除了演武场在练武的,就是些出去附近山头踩点归来的士兵。 看见卿酒酒,自然有的诧异有的惊艳。 军中有女人,军中还有这么美的女人! 卿酒酒随意地朝某处望过去,密密麻麻的营帐中,有一缕炊烟缓缓升入上空。 她看了很久。 孟九安所处的西北军中,按营帐数量和营帐人头数算,据卿酒酒的估算,约莫有三十万人。 可以说几乎占据了上阳一半以上的兵力。 而大周的兵力,要是没猜错的话,在季时宴手上有三十万。 勉强打个平手。 若是她给孟长安的东西他能用起来,那么还能为他借来至少六万兵力。 有这六万的加持,险胜应该也不成问题。 问题就是她在孟九安手里。 虽然不确定若是到时候真的会被孟九安抓来要挟季时宴的话,季时宴到底会做到什么地步。 但是——卿酒酒绝对不能让自己成为三十万大军的拖累。 她一条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构成国与国之间争斗棋子,必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 但是即便如此,她有儿有女,有牵挂,不到最后一步,她当然不想选择死。 昨夜弄来的药里,有两味很罕见的药效。 只是量太少了,少到,几乎只能用在一个身上。 她知道飞鹰在怀疑她。 因为方才军医来给她换药的时候,只带了基本要用的药物,药箱都没有随身。 这不是身为一个大夫的职业操守,只能说他是为了避免某些麻烦。 至于麻烦,卿酒酒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 那军医果然只适合看病,看个心理疾病估计都不行。 换个药短短的时间内,卿酒酒见他瞧瞧打量了自己不止的三次。 很好,隐藏的非常好。 卿酒酒不动声色道:“腰上的还是我自己来吧?带药箱了吗邱军医?” 听到药箱两个字,军医显然更加紧张了:“没、没带,今天出门着急,药箱落在了营帐,不过给你的药已经配好了,你用吧。” 他将准备好的药膏递给卿酒酒。 也就是说,他出门匆忙,所以忘记了带药箱,但是却记得将给卿酒酒的药从药箱里取出来。 真是不会撒谎。 卿酒酒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笑:“好吧。” 思绪收回,卿酒酒往回走。 边走,边盘算着当中种种。 她需要飞鹰打消自己偷药的疑虑,否则她会被看管的更严。 而那两味药,她总得利用起来。 这样想着,她又回到营帐,等着夜幕降临。 快日落时,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 卿酒酒听见了,掀帘出去看,望见西北方很远的距离外传来浓烟滚滚。 “怎么了?” 飞鹰将视线收回,也没什么可瞒的:“开战了,今日大周和上阳的一战正式打响,估计接下来三月内,每日都能听见动静。” 开战了。 前线战事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她如今在后方,都能听见这样大的动静。 “是承安王带兵首战么?” 飞鹰道:“这个不清楚,不过我家殿下还未上场,战事没到如火如荼的地步。” 可是总有一天会到的。 卿酒酒握紧手里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回身时,朝飞鹰脸上精准地一晃。 一阵粉末扑过,飞鹰睁大了眼睛,要用手去抓卿酒酒,可是还没触及到,神志已经极快地消散。 卿酒酒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知道自己不能在此久留。 她手上甚至没有能将第二个人迷倒的药。 不过动手之前是看了四周围的,现在正值军队放饭的时间,除了每一个大的营帐还留着把守之外,其余的人都集中在东边,正在用晚饭。 只要避开大营帐,没准她就可以躲过把守巡查。 再计算好把守的换班时间,没准她能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毕竟这个地方太大了,随便一个角落,就能躲过去。 打定主意,卿酒酒立刻行动,钻入了旁边一个营帐的夹缝处。 很快,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一丝光线也没有了。 营帐被一层还未完全升起的月光笼罩,此时天地帷幕都是黑的。 吃饭回来的士兵发现倒在地上的飞鹰,热闹声顿时四起。 “快,搜营帐!每一处都要仔细搜!她肯定跑不远!” “封住出口,派人通知殿下!” “我、我的铠甲不见了!是不是她偷了我的铠甲!” 一道道慌乱的声音映入卿酒酒的耳膜。 她粗喘着,身上的铠甲对她来说太大了,空落落的。 不过她身量高,如果能混入人群里,一时半会其实也发现不了。 她在离军营驻地出口很近的一个地方。 趁着暮色,藏身在一辆石弹车后。 那出口现在已经紧急戒严,进出盘查都森严了起来。 显然,因为她的消失,今夜的军营大概是不用睡了。 卿酒酒在找机会。 她太缺药了,如果手上还有药,那根本不废力就能将那些人毒晕,怎么也能趁乱跑出去。 但是没有。 她方才晃了一圈,连军医的营帐都没有找到。 四处都是危险重重,根本不容她涉险一个个营帐去找。 卿酒酒靠在石弹车的横梁上,阴影足够将她包围。 她可以在这儿躲一晚上,因为夜晚光线不好,不会有人看的到她。 但是天亮以后呢? 太阳升起,所有的东西就都无所遁形。 她要躲到哪里去? 在天亮之前,她必须要从出口出去才行。 军营里热闹了一个晚上,过了子夜后才渐渐安静下去,只是出口处的人多了一倍都不止。 甚至子时过后,已经只进不出了。 到了黎明,门外又是一阵喧闹。 卿酒酒抬眸看过去,发现一个人影在漆黑的天幕下,被人绑在十字架上,而且渐渐地,渐渐地升到了高处。 一个女人,那天晚上给卿酒酒沐浴的女人! 一匹马快速从军营内部跑出来。 马上的人影——竟然是孟九安。 孟九安犹豫都没有,直接翻身下马,他举剑,对准那个被高挂起的女人。 “夜半睡不着,手痒痒想杀个人来玩,不知道酒酒你能不能看见?” 第三百一十四章 猜测 卿酒酒僵在原地。 然而没等她有反应,孟九安已经执了剑,似乎划了一下。 昏暗的环境里,看不太清动作。 可是下一刻,女人的惨叫声便响起来。 “啊——!疼!” 孟九安这个疯子,他疯起来根本不会留余地。 “这次是一只手指,等会儿估计就是一截手臂了,你确定要继续躲吗?” 卿酒酒的心砰砰直跳。 她知道孟九安做得出来,用一条人命威胁她,逼她出来,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反正也逃不掉。 她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孟九安打消她偷药的疑虑而已。 只有这个药最终用掉了,他才不会以为自己还要做什么。 “不听话吗?” 孟九安的声音很冷:“那就再断一只手指吧,刚才是食指,这次大拇指好不好?” 他说着,长剑又举起。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放了她。”卿酒酒闭了闭眼,认命地从石弹车底下爬出来。 “这不是挺乖的么?” 孟九安将剑扔给手下,走过来拎起卿酒酒的手臂,上下打量:“还知道偷衣服穿?看来这一个月我还是对你手软了。” 这还手软。 他笑的古怪,笑的卿酒酒升起古怪的感觉。 她急着去看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妇女,而只是眨眼间,孟九安已经不知从哪抽了剑,只是轻轻运力,那剑就插进了那妇女的胸口。 连尖叫都不曾发出,那人就死在了木桩上。 卿酒酒浑身发抖:“你说我出来就不动她的!” 这个人好歹是条人命,虽然她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山下随便抓来的村妇还未可知。 可是却切切实实给了卿酒酒助力。 孟九安说杀就杀....... “是么?本殿下应该没有答应,只是说你不出来的话,我要再断她一根手指。” “她应该谢谢你,起码保了她一根手指,否则当鬼了,都抢不过那群恶鬼。” 经过一夜,死了个人,卿酒酒身心俱疲。 她喃喃地道:“我真希望有一天看看你被人骗的样子,为什么你杀每一个人都能如此冠冕堂皇。” 就好像那些人命,真的如同浮萍,如同一文不值一般。 “那就等着看,”孟九安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应该庆幸你的命还能钓着一个季时宴,否则,本殿下也容不得你这么闹。” “是吗?我以为是因为我的命跟某人有关联,你怕他当鬼都不放过你,所以不对我下手呢!” 她的某人指的是谁,根本无需猜测。 孟九安冷冷地盯着她,那表情,就如同真的要将卿酒酒活剐了似的。 可随后他冷冷一笑:“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有鬼的话,他怎么只敢在梦里瞪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呢?” “那太奇怪了,”卿酒酒丝毫不惧:“也不哭吗?我听说夙愿没有达成的人死了,会永久受良心的谴责,可能投胎也投不了,久而久之就在地狱桥头变成冤魂,会发出厉鬼的嘶鸣呢。” 是气话,也是刺激。 两个都不信鬼神的人,在这里煞有介事地探讨一个死了的人的归宿,就像两个三岁的小儿在拌嘴。 孟九安在听完卿酒酒的这段话后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他又带着毫无情绪的狞笑:“投不了最好,命太贱投胎又有什么用。” “孟九安!” 卿酒酒却是再也忍不了他这样恶毒的诅咒:“知道他为什么不笑吗?因为梦里的他也是你臆想出来的,本质上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当鬼,他也不会入他最恨的人的梦,他不笑,是你自己都清楚他笑不出来。” 这话彻底激怒了孟九安,他一把攥住卿酒酒的咽喉:“他埋在哪儿?埋在哪儿?!” 如果能找到,他一定要刨出来看看。 看看谢时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变成厉鬼。 “真好笑,”卿酒酒眼底有泪光:“药王谷的人不会把他埋了,很多年前,他刚到药王谷的时候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烧成骨灰,随便洒在哪条河里。” “所以孟九安,你不会得到他的尸身,他这辈子活着 还是死了,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砰!’旁边的石弹车一阵尘土飞扬,木屑横飞。 那是因为孟九安一拳砸在上面,将坚硬无比的木头狠狠砸进去了一个洞。 他好像生了很大的气。 很稀奇,这人的情绪卿酒酒清楚,除了嘲讽就是骗人。 他永远会为了取悦他自己而不余余力,不会在乎其余人的死活。 但是方才说到骨灰的时候,卿酒酒却准确地捕捉到他是生气了。 就像再也忍不住。 “烧了,撒了。”孟九安点点头,将卿酒酒扔给过来接手的下属:“那有一天,季时宴就去给他陪葬,我一定会亲手将他送进地狱,让你也体会一下——” 体会一下什么? 卿酒酒冷笑:“体会一下失去挚爱的痛苦?殿下可真令人稀奇,说的你多深情似的,还有,别忘了,我跟季时宴,与殿下跟谢时不一样。” 她没说哪里不一样。 但其实想说季时宴没有孟九安这么变态。 想想算了,惹怒变态没有好处。 从这天气,卿酒酒被看管的更为严密。 甚至连营帐的门都不允许再踏出去。 战况似乎越来越焦灼了,她偶尔能从四处的环境看出来,营寨的人在减少。 自从那天之后,卿酒酒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孟九安。 似乎是去了前线。 一旦主帅上战场,就说明战况已经非常激烈了。 只是不知道季时宴那里怎么样了。 偶然一天,她听见有人来跟飞鹰回报,说是莫迦借的三万兵已经到了。 这令卿酒酒狐疑了半晌。 自己交给孟长安的东西,他没有用吗? 如果他知道要用,那莫迦的三万兵断然是不可能借给孟九安才对。 杀亲之仇,莫迦王不可能明知这种情况,还在这一战中站上阳的。 ——更别说迦南喜欢季时宴。 她会在得知自己的表哥被孟九安杀了的情况下,还同意她父王发兵援助孟九安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等着一仗打完 迦南确实不可能。 彼时迎着皓月,她站在大周西北军营。 她一直穿的都是莫迦的服饰,上头有许多银片和流苏,配上头上辫的彩色辫子,很有异域特色。 一匹快马跑过来,她急忙迎上去,用身体挡住,逼得那马刹停下来。 “吁——” 沈默气喘吁吁:“公主怎么在这儿?” 他脸上有血迹,身上多处都是狼狈的样子,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 “我问你,你家王爷呢?” 迦南颇有一副不罢休的模样:“别又跟我说什么他在战场上,不回军营,他之前天天都回来排兵布阵,这两三天却都不见人影,别想骗我!” 沈默长叹了一口气,刚想要说什么,门口又有快马过来。 这次,迦南倒是不敢拦了。 她看清了人,眼底绽放出光彩,追着上前去。 是季时宴。 “你看,我就说你家王爷没在战场,否则你们怎么不是一处回来的,而且季时宴身上根本就没有血迹,表明他没去战场。” 季时宴勒停了马,从马上下来将马鞭交给沈默,而后才看向迦南:“公主深夜等待,有什么事?” 他眉宇间有一丝疲惫,显然是长时间跑马没有歇息的模样。 战事已经焦灼了两个月,眼下七月底,夜里的山风渐渐凉起来。 迦南从身侧解下自己的水袋,递过去:“我们莫迦的马奶酒,喝一口暖身子,王爷尝尝。” 季时宴没有接,只是朝沈默使了个眼神:“半个时辰后来我营帐,说说这几天的战况。” 沈默听令退下。 一大片空地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马儿也被人牵下去了,迦南无法找话:“你的马真漂亮,浑身雪白的,我记得跟了你很多年了。” 季时宴的战马就叫白雪,是纯白的一匹,也是纯正的汗血宝马血统。 多少年了,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 不过季时宴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接那马奶酒。 迦南道:“多少年过去了,你的性子也没有变,对着我的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几个月她一直住在大周的军营里,看着大周与上阳交战,看着战况激烈。 也看着日渐焦灼。 本就是实力相当的,打到最后,就会发现如同下象棋,双方只剩主帅的时候,就不知道下一步棋该走哪个子了。 季时宴转过头来看她。 少女的脸庞俏丽明晰,被两旁营帐中的灯照亮,显得婀娜。 “你一个姑娘家,在战场待久了不好。” 这是季时宴今晚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迦南几乎是瞬间就笑出来:“你记不记得九年前你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九年前—— 很遥远的时间了。 那时候的季时宴刚刚在西北军中站稳脚跟,他还没娶卿酒酒。 因为那时候的卿酒酒甚至没有及笄,迦南也还是个任性的莫迦的小公主。 有一回她偏偏跟着出征的莫迦王来,跑到战地,差点就被敌方的马踏死了。 是季时宴骑着白雪,长枪一挑,将她从马蹄子底下救了出来。 结果拎到面前一看,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穿着莫迦公主的服侍,就跟怕别人不知道她好杀似的。 紧接着迦南就被他扔回给了莫迦王:“她一个姑娘家,在战场待久了不好。” 这是季时宴跟迦南说的第一句话。 从此她就记住了,边塞黄沙无限,风刮人的骨头,嗖嗖地疼。 可是有个少年,年纪轻轻,破风而来,眉眼冷清,护了她周全。 那以后迦南就总是往燕京跑。 她也不懂自己是为什么,但每次去看上一眼,她就会觉得满足。 后来季时宴大婚——娶了卿家那个人人都说丑胖的卿酒酒。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同迦南在战场上看见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是多了沉郁和冷血。 她一年年地跑,甚至让父王替自己求婚。 可是季时宴不答应,他不想娶。 甚至迦南都要觉得,这么多年来,季时宴到底看清她长什么样子没有? 季时宴看了迦南一眼,似乎觉得迦南有些古怪:“为什么还记得这么多年以前的事?” “可能因为重要吧。”迦南垂头看自己的鞋尖:“我追逐了你快十年了。” 季时宴其实闹不懂迦南。 他无数次说过,迦南不要在自己身上耗时间。 娶了莫迦的公主,意味他对觊觎大周皇位这件事就变得百口莫辩。 不管从哪种角度出发,季时宴都不会娶。 “不要浪费时间。” 过了半晌,季时宴也只说了这一句话出来。 以前是因为局势,因为立场,现在——现在是因为他想要的人不是她。 迦南不小了。 “承安王还真是直接,你不怕我将答应的三万援兵收回吗?” 季时宴背手,看着天上皎月:“我不会骗你,更不会骗她,即便你拿援兵要挟,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迦南静了半晌,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你是....真的狠啊,你离开三日是去见了你的儿子女儿,是么?” 虽然似乎没有人问过,季时宴的那两个儿女去向在哪。 但正因为没人问才更奇怪。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季时宴保护起来了,在一个除了他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迦南突然说:“前线焦灼,孟九安已经派人递了暂停协谈的帖子,你这个时候出去,是不是——” 她猜到一个可能,微微睁大了双目看向季时宴:“你是不是......” “不管你猜到什么都不要说出来,”季时宴手里握着个东西,是他一路攥回来的。 此刻他摊开掌心,上头是一只草编的蝴蝶,但是编的不伦不类,像是那人手法稚嫩。 “丸丸跟我闹脾气,说太久没见娘亲了,等我要走,又把这个给我,她第一次送东西给我,虽然还是不愿意叫我爹爹。” 季时宴的眼中莫名有一丝柔和,他收起掌心望向明月:“我跟孟九安的存在,是西北子民的噩梦,战乱永远让他们担惊受怕。” 迦南不知道自己眼里为什么会涌上泪水:“你不是一直想平息西北,建起一道新的边关大城吗?” “是,等这一仗打完。” “很快就会完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卿酒酒会喜欢你吗 “不是!” 迦南像是被戳中了自己的痛脚一般,张嘴就要反驳:“只是西北没有秩序,西北交界地乱了多少年了,起码有二三十年吧,因为上两辈的恩怨打平了,新一代的帝皇都处在解决内患之中,各国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去处理西北的疾症?你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迦南又一时觉得自己说不出来。 可是她就是断定,季时宴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是西北子民的噩梦。 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即便西北百姓确实对他和孟九安的名字听之色变,即便他们引来这四五年无休止的战乱。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觉得季时宴有错。 迦南去拽季时宴的袖子,她一向是个大胆,不拘小节的姑娘。 因为草原不需要她畏手畏脚,因为莫迦的民风里,姑娘喜欢就可以直接追。 可是她偏偏喜欢了个不能随意染指的人。 面对季时宴的时候,迦南根本没有前进一步的勇气。 很多年里,这个男人在她心里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他们交集少,或许每年一次的见面,也只是迦南厚着脸皮,硬要往燕京跑一趟才能打成的几番周旋。 可是就算全五洲的人都觉得季时宴冷血,觉得他凶残,觉得他似乎是这个世界举着血红钢刀的阎罗。 迦南却没有这么想过,她一次也不觉得季时宴凶残。 她拽住一截袖子,仰头看季时宴:“我会帮你的,孟九安又怎么样?百姓子民又怎么样?只要你要的,就都是对的。” 季时宴垂眸,看自己的袖子上那双手,看迦南眼中祈求的光,看这个好像在他眼前晃了很多年的姑娘。 这样寂静的片刻,让迦南以为季时宴是有被感动的,他是不是.....是不是会想到,自己其实并不比卿酒酒差,她背后有一整个莫迦,只要季时宴想,莫迦就会成为他的后盾,成为他想要征服五洲的一种助力。 这样想着,迦南往前靠近了一步,她踮起脚——因为季时宴实在太高了,她需要踮起脚才能触上这轮于自己来说,距离未免有些遥远的圆月。 “王爷.....”迦南几乎是带着有些绝望的情绪,将自己的唇覆上去。 可意料中的温热竟然触及在唇上——迦南睁开眼,发现是季时宴用手背抵着她的唇。 “迦南,我不想要大周的皇权。” 季时宴的声音低低,听起来带着点暗哑,他一路奔波,其实下颌上长了一圈胡渣。 看起来....其实比迦南初见他的时候要老了十岁不止。 可其实本来也快十年了。 “你只想要卿酒酒吗?”迦南的脚跟落回去,她站在季时宴的身前都显得小:“她只是个女人,这些年你身边缺女人吗?卿秀秀呢,她也还在王府,我不介意你身边有多少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 她是个公主,堂堂莫迦的公主,其实是不应该如此委屈地说话的。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没有呢? 她招招手,父王甚至能将整个五洲最骁勇的勇士给她召过来。 只要她想。 可她没有想要,她想要的不过也就一个季时宴而已。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她知道人活着就是各种不能遂愿的,人生来总有遗憾,可是一样是爱而不得,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如此奋不顾身呢? 傻吗? 是傻的吗? 甚至季时宴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跟他叫卿酒酒的时候完全不相同。 也许在上阳皇宫的时候,她就应该看明白了,卿酒酒在季时宴心里占了什么样的分量。 就连叫她名字的时候,季时宴也是缓慢的,将酒酒两个字吐出,他眉眼里就有驱之不散的温柔。 “为什么啊.......” 季时宴冷静地看着她,听她问为什么。 一个人爱而不得,似乎总是不甘心。 若是换一个旁观者,可能就要开口劝导,让迦南不要傻,不值得。 可他不是旁人,他看着面前的迦南,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一样入困兽,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却甘之如饴。 可是迦南要比他好上一些,她不曾伤害,不曾眼睁睁体会过生离死别。 “你还年轻,”季时宴伸手在她的发顶上拍了拍,像是一个兄长对的妹妹的安慰:“再过几年,你会发现根本不值得。” “去睡吧,大战在即,尽快回莫迦去。” 季时宴说完,转身往自己的帅帐走,沈默还在等他。 月光清冷,撒了大地一层冷冷的光。 迦南望着那月光看了很久,才恍惚想起来,再有个半个月季时宴就要过生日了。 往年若是燕京,差不多也就到了狩猎的日子。 她记得季时宴不过生辰,尤其是六年前,卿酒酒从悬崖掉下去之后,他似乎对生辰这样的日子就更充满了厌恶。 “啧啧啧。” 一道声音从营帐钻出来,随即一颗脑袋挑开帘,露出孟长安那张欠揍戏谑的脸。 “我看看这是谁呀,夜半诉衷肠,还被人几次给推拒了?” 莫迦背对他,飞快眨眼将眼底的湿意眨掉了。 她回身,亮出长鞭,速度极快,鞭子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孟长安的身体,将他猛地拽过来。 激起孟长安的哇哇乱叫:“靠靠靠,我也不是故意要听的,谁叫你们就站在我的营帐外头!还不让人说了是吧,迦南你给我放开!” 迦南非但不放,还仗着自己武力过人,将孟长安五花大绑了一个姿势,手脚几乎都交叉着,可想多痛苦。 孟长安简直服了这个野蛮的草原女:“我警告你迦南,我也有暗卫的,待会我叫他们出来,你以一敌多没有胜算......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迦南你把手放开!” 他脸色巨变,因为下身某处被抵上了一个冰凉的金属。 ——他的命根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亮。 迦南冷笑着:“本公主的热闹很好看对吧,那我倒是也要看看,你要是成了个太监,卿酒酒还能看上你么?” “你、放、手!!!!” “孟长安,你说要是季时宴死了,卿酒酒会喜欢你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王爷是去见小世子了吗 正在挣扎的孟长安一愣:“什么?” 迦南放弃了攻击他,只是将他反绑在一旁的柱子上:“要是卿酒酒出事,季时宴定然不惜一切去保护她,但是你呢,你会把命豁出去吗?” 即便被人扭着手脚绑在柱子上很难受,但是孟长安却跟被定住了一般。 因为迦南的问题。 为了卿酒酒不要命? 他会吗? 萍水相逢,惊鸿一瞥。 他对卿酒酒当然是怀着热烈的心动,甚至最开始的时候看见卿酒酒,他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摆比较好。 如果卿酒酒愿意做他的皇妃,那他可以不要这个皇位——他本身对这个皇位也就没有多少期待。 是母后和孙家,一直逼着他要往前走而已。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不需要操心天下事的那种。 可是有些人的出生总是意味不同,平头百姓要为生存烦恼,官宦商贾要受限于上下,天子皇嗣注定要忧心天下万民。 每一种人群都有自己的烦恼,也有自己活着的限制。 即便他只是个皇子,也知道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那么为了一个女人去死....孟长安泄气地叹了口气:“我这条命,甚至活着都未必能为我自己而活,又怎么谈为一个女人去死。” 迦南似乎已经猜到他答案了,她捡了个石头坐下来,拽了一把旁边的狗尾巴草,捏在指尖把玩。 孟九安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身上看到一种伤感。 方才她被季时宴拒绝,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也没有从她眼神中看到过这样的伤感。 那是一种深长的,愤恨不能纾解的伤感。 “可是季时宴可以,”迦南静静地说:“他的命一开始就为他自己而活,很小的时候被后母虐待,导致他的性格上对人有着深重的隔阂,他不信女人,也不会爱人,他在那么高的地位,大周的皇位几乎唾手可得,可他说那不是他想要的,我们这样的出身,你这样的出身,我们没得选,为了王族,为了上阳皇族,你跟我都没得选,可他有,他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卿酒酒。” 孟长安怔了怔。 “或许你们男人都会觉得他傻,为了个女人值得么?卿酒酒爱他吗?在我看来是否定的,可他还是不在乎的,卿酒酒真幸运啊。” 孟长安还是没有说话。 他看着少女的侧脸,从他方向,迦南的半边侧脸隐在月光背面,看不太清,可下颌处分明挂着一滴泪。 那滴泪摇摇欲坠,最后被迦南胡乱抹掉了。 她手一扬,那绑着孟长安的鞭子应声而落,又回到迦南手上。 她站起来,拍掉了身上的草屑,如同方才脆弱的情绪不是她自己一般。 “走了,跟你个傻子废什么话。” 她身上的银片发出细小的碰撞声,很快消失在夜幕的营帐内。 只留下孟长安身长玉立,在原地站了良久。 帅帐的烛火一夜未熄,天微微亮的时候,沈默才从帅帐里出来。 自从容锦死后,西北军再无副将。 季时宴没有再封,大家都默认了以沈默为首。 见沈默匆匆离开,莫拜视线收回,一掀帘,进了季时宴的帐子里。 一夜密谈布置,季时宴几乎没有合眼,他本就快马跑了几日不曾歇息,沈默刚离开,他几乎身陷在椅中立刻入了梦。 是个好梦。 梦见了卿酒酒。 她穿着一身浅绿长裙,头上挽着简单的簪,带着两个小的在湖心亭里喂鱼。 丸丸根本没有耐心,一大把鱼食往湖里撒,很快手里的鱼食就见底了。 自己没了就开始撒娇:“娘亲娘亲,哥哥哥哥,给丸丸一点儿!” 云琅让了点给妹妹,他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喂鱼是贪玩的事情:“娘亲,爹爹呢?我想找他练剑。” “什么爹爹?”丸丸皱着眉头:“你可以找时爹爹。” 卿酒酒喂完鱼,拍拍手心的残渣:“娘亲重新给你们找个爹。” 画面一晃,在一个小屋里。 季时宴蹲在丸丸面前,逗她:“你时爹爹受了伤来不了,他让我见到丸丸,讨一句爹爹来听,让我带回去给他。” 哄小孩的家伙都带上了——一个长得跟乾坤袋似的东西,季时宴跟她说,朝里面说话,系紧口袋就能带回去。 但是丸丸很生气:“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我今年四岁了。” 季时宴很遗憾,即便是四岁也该好骗才对,怎么会一句爹都骗不到。 “娘亲去哪里了?”丸丸为了打探娘亲的消息可以跟他挨近一点,挪了小脚,挨着季时宴:“我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娘亲了。” 季时宴摸摸她肉乎乎的脸:“很快就能见到了,爹爹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那时爹爹呢?他真的受伤了吗?他想丸丸吗?” 季时宴点头:“想的,他说要不是太远了,就想过来看看你,但是大家现在都太忙了,只能以后再见了。” 云琅却像是预料到什么了一样,他皱着眉头:“爹爹,是不是——” 是不是娘亲和时叔叔都出事了? 估计是想这么问,但是季时宴没有让他问出口,他握过云琅的脖颈,跟他额头对额头碰了碰:“你替爹娘照顾好妹妹。” 他没有时间停留,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就得走。 可是临走前,丸丸哒哒哒地跑过来,塞了个粗制滥造的蝴蝶给他:“小雨哥哥教我编的,你不准嫌弃。” “王爷?王爷——” 一道催促的声音将季时宴从梦里喊醒。 他捏紧了眉心,睁开眼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莫拜:“什么事?” 声音较之前一晚又嘶哑不少。 莫拜好几天没见他,又知道他是昨晚才回来的,不免有些打探:“王爷是去见小世子了么?” 大战在即的档口,他想不通季时宴除了借兵还会去哪里。 可是上阳的二皇子和莫迦的公主,不是都在他们的营里么,按理说也没有别的需要分心了。 但是季时宴这幅样子—— 季时宴没正面回答莫拜的疑问,他反倒是开口问:“莫拜,你守了南疆有五年了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你听得懂 莫拜一顿,行了个军礼:“回王爷,刚好五年。” 那一年燕京大乱,不止是卿涟漪的死让皇城惶恐,还有就是原本驻守南疆的老将在战中身死。 朝中武将老的老,年轻的太年轻。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而小皇帝面上不显,暗地里却是着急要扶持他自己的人上位。 不然一个西北,一个南疆,若是用的还是季时宴的人,那他在战事上,就不会再有主动权。 一个皇帝,若是军事上失了权,那么即便文臣再多,也不可能坐稳那个皇位。 于是江北织急急扶了尚且年轻的莫拜上位。 以莫拜的资历,要一统南疆,保南疆无庸,其实还是年轻了一些。 要知道,打战不比朝堂上的内斗,不比这些繁琐的政事,而是牵一发动全身,每一次的出击,都是敌人的真刀实剑。 它要排兵,要布阵,要将千万士兵的命背在自己身上。 那时候江北织推举莫拜上位,其实遭到朝堂上许多人的反对。 ——不管是季时宴的人也好,稍微有些武将经验的武官也好,都要小皇帝好好考虑,不可将国事当成玩笑。 但是江北织没得选,若要说人,他清楚朝堂上没有站队,不是季时宴的人的武将,就只有莫拜这么一个,所以他不可能放过。 那是他第一次与季时宴针锋相对。 因为讨伐声太多,江北织冷笑着望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季时宴:“承安王手上统领了西北三十万大军,副将容锦与莫拜一般年纪,而莫拜跟着耆老将军征战数回,资历不输容锦,为何不可领一方主帅之位?他总要成长!” 一个老臣站出来:“陛下!莫拜要居副将之位还可,若是主帅,他能担得起十万将士的命么?” “是啊!莫将军毕竟年轻,请陛下三思,还请承安王指个人出来,就算是容锦与莫拜两人共担,那也是个办法。” 江北织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让容锦去与莫拜共担,到头来还不是季时宴的势力。 谁不知道容锦是季时宴的副将,来日打一仗,出个什么意外,莫拜死了,那南疆又是季时宴的! 他这个皇帝当来,又有什么意思? “承安王怎么看,也觉得容锦与莫拜共担南疆战事才是唯一选择么?若是来日战事起,你有信心保证整个大周无庸吗?!” 他这么说,谁还能听不出来威胁之意。 就连季时宴也饶有趣味地看向小皇帝,觉得他今日格外咄咄逼人,就如同原本一只不爱叫的猫突然要挠人似的。 他看了莫拜一眼。 彼时的莫拜也还是少年,眼里有倔,也有犟,更有不服。 他听耆老将军说过这个人,是个年轻的武将苗子,头脑有,只是容易冲动一些。 但是年少气盛,哪个少年不冲动。 于是季时宴问莫拜,对,他不是问江北织,他问的是莫拜:“莫将军觉得自己能扛起南疆的大任么?” “能!”莫拜几乎没有犹豫,他不服输的眼睛紧盯着季时宴:“你十六就位居主帅,我已经十九了,区区南疆,我定然不会叫它少掉一分!” 季时宴轻笑,又看向江北织:“那陛下呢,陛下是因为觉得莫拜一定能扛起南疆的大旗,才一力举荐他,还是只是赌气南疆不让我的人涉猎,才有此坚持要求?” 这话问的不可谓大胆又直白。 将江北织的脸都问白了,是真真切切的白了。 年轻的帝皇坐在龙座上,紧盯着季时宴,他甚至咽了一口唾沫,有一瞬间摸不准季时宴的意思。 他这么问——究竟是要自己怎么回答? 他如果说是觉得莫拜一定能扛起大旗,季时宴就会同意么? 还是不管哪个回答,季时宴都只是耍他而已? 对,他是不清楚莫拜的能力究竟在哪里,他这么坚持,只是因为他需要南疆有他的人而已。 莫拜要是死了,会有下一个莫拜。 莫拜要是成了,他就是提携莫拜的那一个,来日莫拜会对自己死忠。 赌不赌? 当然是赌。 他手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赌也是没有,赌了,或许就有来日要挟季时宴的筹码。 想到此,江北织抓紧了龙椅把手:“当然是他有这个能力!” 莫拜怀着感动的眼神看往江北织。 在他眼里,江北织就是伯乐,是让自己在季时宴这样的专权下脱颖而出的一把锁。 季时宴于是轻笑:“那便去吧。” 只是轻轻的四个字,却决定了莫拜后来的命途,决定了大周往后几十年的命途。 季时宴在回燕京时对沈默说的话不是假的,莫拜虽然是江北织的人,但是他这五年里,确实通过他自己挣得了大周人称赞的功绩。 而现在看着面前的莫拜,有一瞬季时宴觉得时间不止过了五年,好像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了。 莫拜不再是从前那个望着自己,倔强执着的少年,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跟自己一样奔赴而立。 “南疆的战事平稳,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么?” 季时宴如同跟他闲聊一般,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莫拜不知道季时宴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总是猜不透季时宴在想什么。 比如他跟南疆借兵,要陛下让自己过来,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陛下的心思么? 陛下年纪不小了,意气风发的时候,就如同他当年一样,很迫切地想要去南疆证明自己。 季时宴这几年都不在朝中,不会不清楚江北织想要收权的心思。 可他还是让自己来了。 不仅来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作战计划,季时宴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他。 几乎每一场的战前会议,都让莫拜参与其中。 他如果真要跟谁里应外合,坑季时宴,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时宴不怕吗?不怀疑自己吗? “末将听不懂王爷的意思,”即便自己也是一方主帅,可是在季时宴面前,还是只能自称末将。 因为西北战役和南疆的体量终归是不一样的。 季时宴将杯子放在桌面:“你听得懂。” 第三百一十九章 会给的,别跟他客气 很笃定的四个字,让莫拜突然一愣。 ——他心底有了一种奇怪的异样,就好像只要季时宴愿意,其实无论是自己的心思,还是曾经做过或者想要做事,都瞒不过季时宴的眼睛。 只在于他想不要拆穿,或者愿不愿意拆穿而已。 想到这,莫拜有些仓促地抬眸,看季时宴:“王爷,当年你允了我去南疆,是不是——” “允你去南疆,是你说自己可以,陛下也说你可以,你凭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有什么问题?” 话是这样说,说的几乎无情,也几乎官方到无法反驳。 可是莫拜心底那股异样的情绪还是没发消散。 就好像很多自己刻意忽略的心思,都突然在这一刻,在这时候全都冒出头来了一样。 为什么当年只是自己说可以,季时宴就放手让他去了? 如果季时宴想要南疆的兵权,那个时候的自己年轻,无权,即便到了南疆,季时宴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弄死自己。 甚至,他在刚接手南疆的时候,吃过很多亏,踩过很多坑,也根本不是一夕之间成长起来的。 这些难道季时宴不知道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要了他的命呢? 就像容锦一样,真要直接杀了,剁了头颅送回皇城,小皇帝又能奈何呢? 再退一步,即便他的战功显赫,回到朝廷,如果季时宴不想,他的人有一千种方式弹劾不让他加官进爵。 可他现在位居一品军侯,又得了江北织的命令来西北协助季时宴。 说是协助,但是季时宴真的看不出来小皇帝防他吗? 如果都看得出来,那为什么自己此刻还能如此安然地处在军营里? 但是季时宴不说,他说都是靠他自己。 莫拜今日却总想弄个明白,虽然这个明白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益处,但就是—— 他没跟季时宴相处过,但就是觉得,或许季时宴被这么多人拥护服从着,他根本不是个奸臣戾臣呢? “去南疆的第一年,有三次因为驱逐南蛮,我带兵落入圈套,或者是山窝,或者是沼泽,或者是毒障之地,明明每一次都该死在那儿,却都犹如神兵天降的一伙人,‘不经意’将我们救起,王爷,是不是你——” 好像从昨晚到现在,见他的人都来要个明白。 季时宴顿了顿,没什么好瞒的:“是。” 莫拜原本就站着,闻言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连目光都颤抖起来:“为、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不是想要南疆的兵权吗? 你不是将小皇帝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吗? 你不是专权独大,根本不顾百姓生灵吗? “大周后起之秀太少,耆老将军属意你。” 季时宴回答的简单,就好像在回答一个寻常的事情。 大周人人都知,耆老将军算是季时宴的师父,当年老承安王突然身死,季时宴十六岁,临危受命上了战场,其实还稚嫩的很。 是耆老将军不远千里,从南疆过来,几乎是手把手,将季时宴赶到了战场上。 那一年,他甚至比莫拜领命的时候还要小上好几岁。 也不是天生就是战神,多少次被耆老将军从人坑里拎出来,身上全是血。 “可是.....”莫拜的眼神全是不解:“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因为从前跟在耆老将军手下,你就要救我?你不是一向想将权力都握在自己手中么?” 他的问题似乎让季时宴颇为不知道怎么回。 一夜没睡让他头很疼,额角似乎有一根线牵着拽一般的难受。 “因为你说你可以。” 因为当年年轻的莫拜,在朝堂上,面对上百个朝臣,斩钉截铁地说他可以。 季时宴就信了,信他或许能成为大周下一任的良将。 江北织在赌,他也在赌。 赌莫拜可以。 事实是江北织赢了,他也赢了,莫拜只是让他出手救了三次,就在南疆站稳了脚跟。 没有人天生是战神,但是战神必定都是从泥泞的沼泽里长出来的。 需要有人给他契机,就能够如猛虎一般成长起来。 莫拜愣在原地,就因为自己说可以,所以季时宴就答应让他去南疆,答应将这十万兵力给他? 到底是因为小皇帝的笃定,还是自己的笃定? 大周所有的人都将季时宴看成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摄政王这个称号扣上去,就是偷国贼。 可如果他要偷国,为什么还要为了大周的江山培养自己呢? 明明知道他是江北织的人,季时宴就从来都不怀疑吗? 为什么不怀疑呢? 为什么不解释呢? 即便是现在,如果自己不问,季时宴是不是也永远不会说出来。 在战场上三番两次救他的人是他,给他机会不是因为江北织的坚持,也不怕他夺走南疆的兵权。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莫拜说他自己可以而已。 为什么从来没有澄清过,让世人都以为大周的承安王是如同猛虎的一般的存在呢? “王爷,你要我来这次的战场——” 季时宴打断他,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像是丝毫不在乎莫拜心底的大起大落:“这次与上阳一站,你有什么看法?” 在这之前莫拜几乎没有想法,被他问的一愣:“我、世人都说,你是为了承安王妃才硬要发动这一战的。” 季时宴不意外,他展开自己面前的一张舆图:“那按你自己的理解呢?” 按莫拜自己的理解? 他声音低下去:“此一战,能赢了上阳当然是好事,可保西北未来几十年无忧,若是赢不了,大周大概要割城池十余座。” “嗯,所以不能输,只能赢。” 季时宴在自己面前的舆图上划了一笔,用的是批文用的朱笔,舆图上瞬间多了一道长长的弧。 他扔给莫拜:“赢了找他们二皇子要这几座城。” 莫拜接过来一看,朱笔圈起来的,整整有二十座城! 他诧异:“要、要就会给吗?” “会给的,别跟他客气。” 从季时宴的帅帐里出来,莫拜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拿着手里的舆图,总觉得自己好似漏了什么。 第三百二十章 为什么是我们去要? 直到进了自己的营帐,他才一拍脑袋:“他为什么让我去要?” 难不成是堂堂承安王还怕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不敢开口跟人要城池? 所以让他去? 他怎么笃定自己就会去? 他又不是跟季时宴打仗要城池来的,他是有小皇帝给的任务在身上的。 正想着,他的亲卫掀开帘账进来,一脸紧张,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他。 莫拜展开一看,是江北织的亲笔。 将季时宴留在西北,主帅之位就是你的。 亲卫没看过内容,但也知道这信是从燕京来的,想想大概也知道内容是什么。 尤其看他家将军的脸色变化,就更加知道里面的内容不会简单了。 “将军,是陛下.....” 莫拜嗯了一声,将信笺给他:“你看看。” 亲卫看完,往地上一跪:“将军,这事,太冒险了!” 承安王,那是称霸西北,称霸大周近十年的承安王。 要他家将军去要了承安王的命,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陛下怎么敢的? “陛下从前做事都谨慎的很,就算是从前指使容锦,也从来没有留下过手书,所以没法被人诟病,这次怎么?” 莫拜在椅子上坐下来,各种情绪几乎要将他压迫的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的亲卫要问什么,也知道江北织想要什么。 如果今早他没有踏进季时宴的帅帐,没有问过那几句话,那自己现在可能没那么多踟蹰。 ——他生来是江北织的人,为江北织做事,无可厚非会选择他。 可他偏偏问了。 可季时宴偏偏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不觉得出手救了莫拜三次是什么大恩德。 也没说过要莫拜用这个报答他什么。 莫拜甚至猜到了,季时宴未必不知道江北织暗自跟自己联系,自己跟江北织禀报西北军情的事情。 但他为什么就是什么都不说呢? “因为咱们家陛下有把握,季时宴这次回不去燕京。” 闭了闭眼,莫拜回答了亲卫的话。 亲卫更奇怪了:“我们都不敢有笃定,陛下他从何而来的笃定?” 这是个好问题,绝顶的好问题。 莫拜也想知道,小皇帝被季时宴掣肘多年,一直甘居下风,虽然不服,却无可奈何。 到底是什么契机,让小皇帝写出这鱼死网破般的一句嘱托。 似胸有成竹。 莫拜想到一种可能,但是在事情真的有眉目之前,他不敢说出来。 只说:“你派我们一队探子出去,记住,一定要我们南疆自己的人......” 他轻声说完了,见亲卫的脸色果然一变:“将军,你的意思是????” “要是我猜测是对的,那整件事都要从长计议了,林柯,你忠谁?” 林柯斩钉截铁:“我忠大周江山。” “好,”莫拜眉目严肃:“那就暗中查我们要的真相,季时宴的人头,千万人想要,就因为太多人要了,他是大周人,项上人头就是我们大周的声誉,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稀里糊涂。” 亲卫觉得他家将军今日好似不一样。 平日里要是提到季时宴,他都一副愤愤不平的情绪,觉得季时宴在西北专权太过。 可是今日,他怎么好像突然理解了季时宴似的。 “林柯,你记不记得,受封南疆主帅那一年,在朝堂上季时宴问我的那句,我行不行?” 彼时林柯也算是个小有官职的参将,他是在朝上的。 思及从前,林柯点头:“记得,他问了您,也问了陛下。” “那你怎么觉得?” “我觉得?我当时觉得,陛下的回答其实有些心虚,因为陛下那时候根本不清楚将军你的实力,只是急于笼络南疆势力,从而应下了,您说行,是因为您有这个自信,觉得未来南疆拓土会在您的实力之下,反而是——” 莫拜问:“反而是季时宴?” “对,反而是承安王,当时朝上吵得那么凶,他却一句旁的话都没有,只是看着将军你,在听到您说行的时候,他甚至笑了一下,那一笑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说行,他就信你。” 林柯对季时宴并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因为那些朝堂纷争离他很远,守好大周的领土是他的使命,除此之外他不想去揣摩别的。 季时宴反而是那种百战不殆的英雄形象,他有统领西北的资本,也有叱咤风云的手腕。 这样的人,若是皇帝,大周估计还会再改头换面一次。 莫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就连林柯都看出来了,这么多年,他却当季时宴那是一种挑衅的笑容。 他以为季时宴在笑他不自量力,于是他越发想要证明给季时宴看。 他守好南疆,加官进爵,站在小皇帝的那边,划出一道对立的线。 良久莫拜叹了口气,用手掌撑住头:“当年我们在南疆几次涉险,九死一生的时候,都莫名出现一伙伪装过的人来救我们,之后查无所踪,你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打仗的人,尤其是年轻主帅,常有冲动的时候,会忘记穷寇莫追。 他们不止一次涉险,最后又奇迹般化险为夷。 莫拜看着自己的亲卫:“那是季时宴派来的人。” 他没有打过败仗,总是会在以为这次要败了,要死了的时候,有人拉他一把。 林柯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他惊愕地僵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他?为什么?他自己告诉将军的么?” 莫拜也想问为什么:“不是,这次出来,我时常觉得怪异,我们是陛下的人,季时宴却从未在我们面前掩饰过状况,好像不在乎我们会做出什么来,他明明有三十万兵,跟南疆借却只要了三万,这三万不能构成什么,他的目的何在?” 莫拜想不明白,林柯更想不明白。 “承安王还说什么了?” 莫拜回忆方才:“这一战结束,让我们找上阳二皇子要二十座城池。” 林柯发出同他一样的疑问:“为什么是我们去要?” 第三百二十一章 弑父杀兄 季时宴在帅帐中小憩了片刻,他身边现在能用的亲卫不多,沈默去前线了。 孟九安发了道协令来,说两日后要在交战地见到季时宴,有事商量。 商量什么,不用听也知道,他要用卿酒酒这张底牌了。 大战焦灼,有底牌不用是傻子。 一个将士匆匆跑来,见季时宴出了帅帐,背手在看远处操练的士兵,一时间不敢打扰。 但是季时宴警觉,已经发现了人:“怎么了?” “禀王爷,燕京来的信莫将军已经看过了,他看完派了人出去,一队往南疆,一队则隐秘乔装,去了....上阳地界。” 季时宴的表情没有变化,只侧了个脸道:“在掌控范围内不用有行动。” “可是王爷,若是他真有别的心思,到时候——” “不会,”季时宴没有解释,只是下了定论:“莫拜不会。” 他似乎笃定,但是笃定的有些无厘头。 将士不敢再说什么,心里盘算着等沈侍卫回来再跟他讲讲,让他劝一劝王爷不要兵行险着。 现在、现在他只能退下。 孟长安在远处望着季时宴的背影,盘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意味深长地思索:“他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 这个人看起来高大可靠,可终归也是个凡夫俗子,还是个软肋被人拿捏在手里的凡夫俗子。 但他的情绪却丝毫看不出来受了影响的样子,两日后的‘会谈’当真不在他的担心范围内吗? 他看起来拥有很多:三十万将士,辽阔的西北天地,二三十座城池,但是看起来背影也太孤独了。 好像孑然一身。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 孟长安长叹了一口气,回身对上两个人时,因为猝不及防所以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不出声啊!” 钟欣欣无语地敲了敲木头轱辘车,车把被她敲得咚咚响,轮子更是发出碾压在地上的咕噜噪音。 “二殿下只要没聋就应该听得见,你这么出神,在琢磨....季时宴?” 钟欣欣以一种怪异的视线看着孟九安,那视线看得孟九安浑身起鸡皮疙瘩。 “拜托,停止你的想象力好不好,我又不跟我那亲哥一样是个断袖。” 说完他看向轱辘车上的谢时:“对吧,谢先生?” 谢时:“......” 嘴角的笑容一僵。 还没等他说话,钟欣欣已经替他回答了:“谢先生不知道,谢先生也是个断袖。” “啊?!” 孟长安这一声着实是震惊了,音量都没有控制住,直接引得周围几个把守的侍卫都看了过来。 不是吧,这年头断袖都遍地跑的? 他惊魂未定,仔细看了谢时的脸一眼,又看了一眼,再一眼。 看得谢时无奈地抚了抚额。 “对不起对不起,起先真的没有看出来谢先生也.....嗯,是我的问题,但是这也没什么,我觉得很正常,遇到心动的人,管他是男是女呢,对吧?谢先生的那位——” “把嘴闭上也憋不死你,”钟欣欣瞪了他一眼。 总觉得面前这位上阳二殿下跟个二傻子似的,这人真的是个嫡皇子么? 掺水了吧? 这个眼力见以后当了皇帝,上阳给卖了都未可知。 但她当然不会将孟九安和谢时的关系当着孟长安的面说出来,实际上就连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中间究竟掺杂了什么事。 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候结束了,孟长安终于想起来问:“二位是来找我吗?有什么事呢?” 谢时轻咳一声,目光从他脸上收回。 孟长安虽然与孟九安不是一母同胞,但是长相上还是有些相似的。 不过气质上却完全不相同,一个是邪气,一个阳光。 “是想来问二殿下,上阳有没有自己的亲兵?” 孟长安轻咳,掩饰尴尬:“我有二百府兵算吗?” 他没有受封太子,又是个文职,工部不在他手里,实在是弄不来什么兵。 这次出来,还是他的舅舅看他两手空空,拨了一批人给他用。 但是算起来,他连迦南的人头数都没有。 钟欣欣默了半晌:“你不如说你没有,二百府兵,那就是给你看家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孟长安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人踩了:“我若是要用兵,跟舅舅借还是能借来一些的,你们问这个干啥?” 谢时笑的很温润:“想问问殿下介时若是要逼宫,有没有胜算。” “什、什么?!”孟长安脸色一变:“逼逼逼逼逼什么?” 逼宫? 他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逼宫是死罪! 而且不是现在在对付孟九安吗?为什么说到逼宫去了? 他父皇现在连个太子都不打算立下,摆明了就是还不想让位,年纪也没有到那份上。 逼什么宫? 他嫌命长吗? “殿下要知道,您此番与迦南公主出来,已经做好了与大殿下鱼死网破的心理准备,不论成果如何,您到时候回朝,都不可能再背负着二殿下的名头了,您与莫迦合伙,置自己的皇兄于死地,若是再不争,想必上阳陛下也不会再容得下您。” 孟长安从未想过这个,那一瞬间他脸色都白了:“为什么?” 但其实他知道为什么了。 他做出这种事,来日就不免将刀尖对准孟召。 以孟召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会放过他,毕竟他缺儿子。 “那我、我没有想这么做啊。”孟长安有点崩溃:“我只是想取代孟九安而已,上阳已经被冠上了好战的名头,孟九安凶残,我替父皇去除异己,这也不对吗?” 这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孟召是五洲闻名的多疑。 他不会允许放一个能借势打击掉自己都忌惮的孟九安势力的儿子放在身边。 那很危险。 于他的皇位来说很危险。 “那我现在就回去!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当皇帝,当皇帝那么累,我不、” 钟欣欣都不知道孟召为什么能生出孟九安那种野心勃勃的儿子,又能生出孟长安这样的傻白甜。 “二殿下,从您踏出宫门那一刻起,你就没有回头路了,懂了吗?” 为什么...... 孟长安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不争,是不是母后和孙家都会受我牵连,对吗?” 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法拜托皇室宿命。 可是有一天,他也要弑父杀兄吗? 呦呦鹿鸣: 我努力让人物立起来, 不管是季时宴,卿酒酒,谢时,孟九安还是莫拜和小皇帝, 因为人都有立场,没有绝对的好和坏 出场的人物都是有用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反正会永远在一起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但是当下,他们确实已经打响了五洲内或许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再复现的惨烈一仗。 遥远的前方似乎传来一声震动地面的声响,不知道是投弹让哪座城墙坍塌了,还是哪个火雷烧起来,炸响在天际。 无论哪种,都能昭示前方激烈的战况。 谢时的脸从那边偏回来,看向孟长安:“你说的对,孟九安这个人,好战嗜血,他在,这个时代的西北,就总也脱离不了战乱。” 孟长安愣愣的看着他。 谢时这个人身上好像有一种魔力,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身上都好像闪着一种悲悯的光。 自己明明不认识他,可是只看一眼也能屈服于这样的温柔。 很奇怪呀,这样的人,不应该是个江湖侠士,也不应该是个战争里的军师。 为什么他会跟着季时宴到军营里来呢? 明明,明明应该是个寻常人家的公子哥,怎么都能随遇而安的一个人啊。 “你们这次好大的阵仗,我听说你们南疆的人都来了,”孟长安措辞:“孟九安会死吗?” 那虽然是自己的哥哥,可他从小到大,除了在父皇面前,从未喊过他皇兄。 有时候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孟九安这个人。 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甚至眉眼都长得相似,可是从出生到现在,是没有平和地待过哪怕那么一刻钟的。 并且孟长安知道,自己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 谢时在自己面前,对他说逼宫的时候,这件事就没有了回头路。 不管结局是什么。 季时宴和孟九安都得死一个。 如果死的是季时宴,那么今夜,所有在大周军营里的他们,大概都难逃一死。 如果死的是孟九安,他就会被这些人逼着去登上上阳那个皇位。 因为只有他登上去,他们才能在他这里得到孟九安给不了他们的东西。 或许自己没有孟九安的才干,没有他的狠厉和布局,也没有谋略。 可是一个国家,并不一定要一个充满谋略的人坐上主位才是好事。 孟九安显然过于无情,过于狠绝。 孟长安以为是自己出神了,没有听到谢时的回应。 但其实是谢时对于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沉默到钟欣欣甚至想带着他回营帐时,他才开了口。 说话的时候谢时也是漫不经心的,他说:“会吧,太多人希望他死了。” 孟长安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好像都不是很合适。 他品尝到自己的喉咙里有一丝苦涩。 咽下去也会如鲠在喉。 天边有一抹残阳,孟长安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钟欣欣推着谢时离开,车轱辘碾在地上,留下两条很深的车辙痕迹。 “谢先生!” 孟长安突然喊他:“你的腿,还能站起来吗?” 钟欣欣很快地替谢时回答:“当然可以,有我在。” 离开孟长安的营帐很远,钟欣欣听见谢时笑了一下。 “笑什么?” “没什么,”谢时眉眼弯弯:“就是觉得我们欣欣比从前变了很多。” 从前—— 从前是五年以前。 钟欣欣还是宫里的女医官的时候。 谢时还是时醉的时候。 那时候的钟欣欣还是个刚上位的女医官,每天在宫里谨小慎微,绞尽脑汁只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 她不敢得罪这个,也不敢得罪那个。 “那时候每次见你,都是弯着背,低着头,说话也不敢大声。” 谢时在宫里见过钟欣欣几次,对朝廷里的一些局势也清楚。 那时候只是觉得,一个姑娘家,家里没有可用的男丁,要救出父亲,确实辛苦了些。 可是那时候,大家谁都是孑然一身,只求明哲保身。 也不知道在多年后,会变成可以依靠的家人。 钟欣欣推着车走。 她现在不弯着背了,说话也不小声。 “现在多好,你在过自己的日子,可惜身边还是没有陪着你的人。” 谢时淡淡感慨。 “等酒酒回来,等云琅和丸丸接回来,我们就回药王谷,还有蓝梦,我们回药王谷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管这些破事了,我不在乎有没有人陪我,我有你们就够了。” 钟欣欣说着,声音里漫上一种泣意。 她是这几个人里最小的,她担惊受怕了好久,辗转难安。 谢时伸手过去,覆在她抓着车把的手上,他的手没什么力气,抬起也会疼。 叹了口气:“你还是很喜欢酒酒吗?” 钟欣欣愣住。 谢时喟叹:“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我不会看错的。” “那又怎样?”钟欣欣顿了一下后才回:“她不知道就好了,反正也会永远在一起。” 她有多恨季时宴,就有多在乎卿酒酒。 为了卿酒酒去死都可以,她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最小的原因,谢时总觉得钟欣欣在幸福和美满上保持着别样的天真。 就好像她觉得,所有事情过去之后,大家还是能守在一起,会是永远幸福快乐的一家人。 但是没有都不能戳破。 他笑着点点头:“会的,我听说你最近研制出一种药,吃了后,即便是将死之人也能生出无穷力气,恢复如常,是吗?” 钟欣欣一直是个在医术上有天赋的人。 若说卿酒酒是毒无双,那钟欣欣就是医无圣。 钟欣欣点头:“是啊,已经在动物身上试验过了,不过药效最多只有四十八个时辰,并且,对人的损耗无限大,将死之人服食之后,药效散尽就药石无医了。” “四十八个时辰,”谢时喃喃。 四天时间。 应该够用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交战 两天后,交战地桑若。 桑若原本是个古城,只不过因为上百年前西北的战争起于此,因此经年更迭后,原住民全都往外迁移。 桑若就变成了一个空城。 再几十年,战争愈烈,桑若的城墙被推倒,建筑都被毁尽,浩瀚黄沙没有了城墙的遮挡,都在被风卷进来。 再的然后,桑若就彻底成了西北交战地。 这座古城被无数的战马踏过,被千千万万的血掩埋过,又被风沙席卷,沉淀了一层又一层的尸骨。 有人说,若是没有战争的时候,驾马而来,夜晚能听见它在呜呜地哭,那凄厉渗人的声音,活活能将人的魂招走。 当然,在离桑若不足五里的万人坑就更是了。 那坑是用来埋战后死掉的将士尸骨的,数以万计的尸骨,将那里的土都染成黑色。 听说坑底永远都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瘴气,下去的人,十有八九会被尸气浸染至死。 卿酒酒被困在马上,路过那万人坑的时候,孟九安低声跟她解释了一句。 以导致卿酒酒望过去,看见万人坑深邃的洞口像是黑洞般,散发着令人恐怖的气息。 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殿下准备怎么利用我这张底牌?”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锁住,人侧身坐在马上,又被孟九安拉着马绳的双手围困在怀里。 铁链在风中发出铃琅的轻响。 她身上被强迫穿上一件红衣,正红色,带着轻纱和金丝绣。 红色在黄沙里,越发显眼,想要不被发现都难。 “那得看承安王要怎么选,如果他乖乖束手就擒,缴械投降,那本殿下可以考虑给他留一个全尸,并且念在你有功的份上,能放你回去跟孩子团聚。” 孟九安的目的很明显了,他要大周的国土。 就如同季时宴也一样要上阳的国土一般。 他们都想让对方往后退,在西北这块广阔的土域上,逼得对方放弃掉原本的三八线,筑起一条新的秩序。 自古上位者,总是会不停地掠夺。 卿酒酒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令季时宴放弃城池的魅力,殿下恐怕打错算盘了。”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孟九安笑道:“得承安王看看,他的女人被人吊在城墙时,哪一边更重要一点。” 卿酒酒闭了闭眼。 从前在现代,她不是没有过解救人质的作战经验,但是她没有被当成人质过。 她也不清楚季时宴会为了她做到什么份上,但是如果最后是三军围困,她倒希望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因为——作为条件活下来的感受,并不会有多好受。 越往前走,空气里都充斥了一股难以忽略的血腥和硝烟味。 厮杀声也渐渐可闻。 到了一座高高的城墙下,孟九安抱着卿酒酒下了马。 他人很高,红色在他怀里几乎是很小一团。 望远镜里只能看到卿酒酒雪白的侧脸一晃而过,其余的就是她手上脚上的铁索。 季时宴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沈默道:“来了。” 沈默也看了一眼,望见孟九安抱着卿酒酒步步登高。 “这个孟九安,竟然还将王妃绑起来,真当人质对待了不成!” 沈默愤然地朝空气挥了一拳。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失言,他家主子已经够堵心的了。 王妃在孟九安手里多久,他就忧心了多久,实在没必要添堵。 但是季时宴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他只是问四周的部下:“都准备好了?” 这一趟来,不可能有什么平和的谈判,他不是这样的人,孟九安也不是。 都是不打服不罢休的人。 所以.....沈默默默担心,待会的情况大约是要失控。 “禀王爷,埋伏都已经就位了。” 两座城门,是古城桑若仅剩的建筑。 遥遥相望,相距几百米。 几十年下来,这两座原本在桑若城是一头一尾的城门,始终被保留下来,构成了两方三八线的标记。 登高一些,遥遥相望,各自可以望见两方。 孟九安手里攥着卿酒酒的手腕,看向对面的季时宴,他扬声喊:“承安王来的倒是早。” 隔的太远,其实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只是声音能没有间隔地传过来。 卿酒酒踉跄了两步才站定。 她迎着风望过去,看见远处墙头上,两个月不见的季时宴。 很奇怪,明明那里很多人,她却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个是季时宴。 冥冥中,她不知道季时宴是不是也看清了她。 总之那目光如有实感一般,在她的身上似乎凿开一个洞。 如果还有机会当面见一次的话——卿酒酒想,她想问问季时宴此刻在上面想的是什么。 但是或许不会有机会了。 孟九安猛地攥起她长发,朝不远处的了望塔上的士兵打了个手势。 两座城门之间的间隔还有一段距离,底下乌泱泱的,是分别穿着大周和上阳将士服的士兵。 双方焦灼地立着,只要两方主帅的言谈一个不和谐,想必就会瞬间发动攻势。 孟九安伏在卿酒酒耳边,道:“要开始了。” “承安王!今日你们只要答应退兵,割大周城池十五座,那你的承安王妃就可以无恙地返回大周,我们保证,毫毛不伤!” 底下的士兵敲响战鼓,声线几乎突破天际,萦绕在西北这片浩瀚黄沙的天空下。 “十五座。”卿酒酒冷笑着冲孟九安道:“想必你连名字都拟好了吧?” 十五座城池, 几乎可以叫大周让出西北,割裂出大周三分之一的国土。 她一个人,孟九安真是看得起她。 城墙太高,卿酒酒身上的红衣被刮得翻飞,隐约的,可见她发簪上的流苏晃动。 离得近一点的,仰头就可以看到承安王妃昳丽的面容。 这么多年,承安王妃一直是五洲的传说,她应该死在一场大火里,可是现在看来,不仅没有死,还生的天姿国色。 底下上阳的士兵嘿嘿笑道:“殿下!若是承安王不打算要美人,要江山,那这美人儿可不可以赏给兄弟们过过瘾啊?” “是啊!承安王的女人睡起来,那滋味定然销魂吧!” “不管怎么说,睡大周女,那也能鼓舞兄弟们的士气呀。” 一句句污言秽语传上来,孟九安浅笑着:“听见了吗,要是季时宴不打算救他地承安王妃,那你是有点惨。” 第三百二十四章 季时宴的长箭 卿酒酒不为所动,只是目视前方。 在孟九安看来,就像她在热切地等着季时宴的回应似的。 跟上阳士兵不同,那边浩荡的大周士兵全都举起了弓箭。 “杀了她!” “不能让主帅因为一个女人犹豫,断送了大周的江山!” “杀了她,到时候赢了这一仗,再给承安王妃立个碑,就写大周英雄!” 他们大周的女人,既不允许被敌国玷污,也不允许牵制主帅心魂。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大周的祸患? 那些士兵自发而起,扬着手中的长枪,同仇敌忾:“杀了她!杀了她!” 隔着人海,这一声声杀了她,不仅落在孟九安卿酒酒耳中,也落在季时宴口中。 “你们大周的男人果然是不懂怜香惜玉啊,”孟九安似乎丝毫不慌张:“根本不犹豫就选了让你死。” 卿酒酒轻笑:“你不用激我,让我选,我也选择死。” 国家立场不能更改。 虽然她从大周独立出来,算不上还是个大周人。 但是有一天大周的前途如果系在她身上,那为了人民和百姓,她也会选择一死。 她倒是想谢谢那些士兵,如果季时宴觉得他自己不好开口,那旁人开口也是好的。 看清卿酒酒眼里的企图,孟九安脸色一变,他掐上卿酒酒的脖子:“你没想活是不是?” “你一开始是不是就想好了不会从这里活着活着回去?” 脖子上的手掌渐渐收紧,掐的卿酒酒有点喘不过气来:“你、猜?” 她狠狠呼出两口气,却见下面的士兵乱了纷乱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射出了第一箭,那箭就朝着卿酒酒和孟九安所处的城墙方向。 只不过射箭的人力道不够,准头也不够,所以那支箭最终插在城墙的砖缝里。 这个动作不可谓不挑衅。 卿酒酒看到立在城墙上的季时宴身形一动,离开了那一处的围栏,似乎往下走去了。 “好啊,既然要打。” 孟九安的神色徒然沉下来,他手一招—— 城墙底下响起了几声哀嚎声,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卿酒酒往下望去,几乎目眦欲裂:“孟九安,你疯了!” 只见上阳士兵不知道从哪掳来了一批人,大约有上百个,男女老弱妇孺,看打扮也知道是大周人。 那些上阳得了孟九安的令,神色冰冷,抓着人面朝大周士兵,手起刀落,一个半大孩子的人头就滚了出去。 立马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嘶嚎。 卿酒酒浑身颤抖,她以为孟九安拿自己当人质就算了,但她忘了,孟九安这种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质呢? “对面听好了,”孟九安的声音扬出去:“你们的承安王妃一条命不够你们怂,那这些百姓呢?要不这样玩吧,你们每前进一步我杀一个,你们每退一步我放一个,怎么样?” 他话落,大周士兵怒吼:“你们抓百姓算什么英雄?无耻!” 但是随着大周士兵的一句怒吼,又一个大周百姓的人头落地! 那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被砍断的脖颈的头颅眼睛都没有闭上,还大睁着,血已经灼灼流出来。 卿酒酒声嘶力竭:“不要!” 她在朝歌呆了这么多年,知道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边地人民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为什么还要被当成人质威胁? 不,不对。 即便是仗打起来了,孟九安也不可能轻易抓到这么多百姓来当人质。 交战地方圆一百里内的村子都是空的,活人和百姓都居住边境交界的小城中。 这些百姓看起来也不是商人,如果是商人,那大部分都会是青壮年的男人。 但是这里头老弱妇孺都有。 卿酒酒几乎是瞬间就想通了关节:“你有内应?是有人给你抓了这些人质送过来,对吗?” 想不到她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就想通这些,孟九安意外又不屑:“是又怎么样?季时宴今日必输。” 难怪他这么自信,难怪她觉得出发的时候孟九安轻装上阵。 ——其实根本不是,有些准备他或许早就已经做好了,只等着季时宴跳进来。 因为在大周,也一样有个人希望季时宴会输,希望他永远留在战场上回不去。 这个人不仅能给季时宴提供内应,还能给他提供人质。 一二百人的人质,他交到孟九安手里,明明知道大周输了会有什么后果也在所不惜。 卿酒酒攥紧了掌心,再望一眼底下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这个人,除了那个身居帝位,这些年里想要独揽大权的小皇帝,卿酒酒猜不出第二个人。 毕竟曾经发生过季时宴副将的那件事,小皇帝这些年成长迅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到处依靠季时宴的小孩。 卿酒酒才发现,这么些年,季时宴身边其实也是如履薄冰,位高权重又如何,或许并不轻松。 “其他的人不会帮你办这种事,跟你一样想要置季时宴于死地的是大周皇帝,他给你提供了这批人质,对么?” 问出来也是多余,但是在看到孟九安眉梢一挑时,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真聪明,只需要给你一点讯息,就能将所有的都猜个完全,可是怎么办,季时宴好像不在乎你的命。” 卿酒酒闭上眼:“别拿百姓来做要挟,孟九安,即便这一仗赢了,你良心就会安吗?” 百姓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如果用百姓来当人质,那是何其的冷血。 这样的人,就算当了帝王又怎么样? “良心?”孟九安依旧是那副嗜血的模样:“如果季时宴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我杀死,那才是没有良心。” “人在做天在看,”卿酒酒脸上闪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光:“有一天都是要还的。” 她没有想要唤醒一只野兽,也知道自己唤不醒。 但是孟九安似乎被她嘴角的冷笑激怒了,他扬声吩咐:“承安王还是一言不发么?那就多杀几个,看他会不会心软!” 城墙底下又是一阵哀嚎声。 响在黄沙漫天的上空,像夜里做了噩梦,百鬼嘶鸣。 突然——一直长箭破空而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从城墙掉落 有点远,但是依旧像是能看清放箭那人的神情。 冰冷的,严肃的。 季时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城墙底下,他骑在白色的战马上,黑色披风翻飞。 ——战神。 卿酒酒想起来,这人有着西北战神之称的阎罗。 那支箭几乎没人反应的过来,又快又狠,直接插进了卿酒酒的胸膛。 一先卿酒酒没有感到痛,她只是望着季时宴的方向,觉得那样挽弓的人,如果不是跟她隔着这么多恩恩怨怨,说不定她真的会爱上。 随即身体重重地一抖,胸口有温热的血液流出来。 卿酒酒才惊觉,原来她第一次见季时宴这么帅地挽弓,是要射向自己。 这个手很稳,稳到不止是她,还有孟九安都反应不及。 底下千万将士也反应不及。 承安王,亲手给了承安王妃一支利箭! 钟欣欣嘶哑地吼:“季时宴!不要!” 她凄厉的声响传了很远,传到卿酒酒耳朵里,让她感到胸口的疼痛。 她真的很久没有见到欣欣了,怎么她会在季时宴的军阵里,是不是她也被吓到了? 还好,还好自己今天穿的是红色,即便是血流出来,想必也不会过于刺目。 不会吓到他们。 这一箭几乎将僵局破开,无论是大周士兵,还是上阳士兵,全都恐慌起来。 ——谈判失败,既然承安王对他的王妃丝毫没有怜悯,那就打! 战争一触即发,那些人质瞬间没有人管了,双方都疯了似的朝对方扑过去。 而这些嘶喊声和厮杀的身影中,突然有一道白色马匹的身影,一路杀出了重围,朝着孟九安的城楼直冲过来。 那人神色冷峻,白雪如闪电,刀剑和弓箭都被马上的人提刀格挡,没有一道杀伤可以近身。 他身边围着一小队骁骑兵,个个都是精兵,手起刀落,饮血无数。 而季时宴的马更稳,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越过了中线,朝着孟九安而来。 孟九安放了手,看了瘫软在地的卿酒酒一眼:“我还以为你起码能够有点牵制作用,但是现在看来,深情都是他营造出来的障眼法而已。” 谁说不是呢。 卿酒酒扯出一抹笑:“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是、是不是要、直接杀了我?” 又是一支利箭飞来,季时宴即便骑在马上,也丝毫不耽误他出手。 这次是冲着孟九安来的。 ——不过这一次孟九安已经有防备了,他抬剑将箭挡了,而后又一把拎起了卿酒酒。 “对啊,”孟九安面上笑容全无,将浑身是血的卿酒酒拖到了城墙边。 卿酒酒几乎半只脚都陷在了城墙外——从这里摔下去,人只会变成肉饼。 马蹄声哒、哒、哒传来。 孟九安只拎着卿酒酒的衣领,他朝下望着越来越近的季时宴,看对方又挽起一张长弓—— 哒, 哒, 哒。 近了,可以看见表情了。 短短时间没见,季时宴好像瘦的连脸颊都凹下去了,颧骨深深。 他挽起长弓,对准的是孟九安。 卿酒酒疼的厉害,她想说话,但是启唇才发现胸口太疼了,疼的她讲话都哆嗦。 但是脱口而出的也不是话,是那首曲子—— 谢时爱唱的那首。 “行行重行行,故人何时归......” 她唱不出来,只是哼着调子。 而后就觉得拎着自己后颈的手狠狠一抖,她手中捏了好久的东西趁机向孟九安一扬。 灰白的粉末散在空气里,孟九安手一松,于此同时,白马上的手一放,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殿下!” “弓箭手!放箭,射死季时宴!” “围住城墙,大周兵突围过来了!” 所有变故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卿酒酒挣开孟九安的手,她的身影在风中一晃,随着那支箭刺入孟九安的皮肉,她也随着失重掉落。 余光里季时宴竟然弃了马,他向来轻功卓绝,此刻竟然不管身边全部朝他涌去的箭雨,而是借着一个个士兵的人头,蹬起,眼中只有一道红色极速下坠的身影。 ——不是要杀了我吗? 卿酒酒心想,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着急呢? 她在极速失重中,听见孟九安狠厉的声音:“跟我下城楼,能拿到季时宴项上人头的,必有重赏!” 卿酒酒在落地的前一刻,感觉伤口一痛,身上一暖。 抬头就撞见季时宴深邃的瞳孔里。 她听见他极速的喘息声,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是因为害怕。 但是卿酒酒猜,大概是前者吧。 为什么伤了她,又要不惜弯险跑过来呢? 这四周杀机四伏,全都是要杀了你的人。 “小、小皇......”卿酒酒喘了口气,“小皇帝跟孟九安勾结,这些百姓都是、是......” “嘘,”季时宴用侧脸贴了一下卿酒酒的额发,他在发着抖:“我知道,我都知道。” 季时宴一开始就知道小皇帝跟孟九安勾结吗? 为什么他一直在发抖呢? 但是容不得卿酒酒再说第二句话了,季时宴身后的箭如同下雨一般砸过来。 有一支就射中在季时宴的手臂上。 但是他丝毫不为所动,一手将箭拔掉,抱着卿酒酒落地。 昏迷前,卿酒酒看了一眼四周。 她心想,完了,真的要死在这儿了,这么多上阳士兵,即便是季时宴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随即她晕了过去,但是身上被人抱紧的温度却始终都没有远离。 颠簸,嘶叫,兵器的碰撞声。 她细数了一下季时宴的闷哼,好像有五次。 他不是个怕痛的人,但是卿酒酒猜,很多支箭大概都射中了他。 但是季时宴依旧带着她跑。 风掠过,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她很想问,你要带我去哪,跑的出去吗? 你身为一军主帅,不用指挥你的兵马吗? 如果你死了,大周怎么办呢? 可是她没有一句能问的出口。 她想推开季时宴,手掌没有力气,还被他在颠簸中轻吻住:“别怕,我一定好好将你带回家。” 怎么可能?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大言不惭。 后来好像是到了马上,四周围都是马蹄声。 卿酒酒不知道季时宴怎么杀出来的,但是知道他身边的骁骑队好像越来越少人。 后来又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你们往东,我往西,兵分两路。” 谢时?!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末路 谢时怎么可能在这儿? 再然后—— 卿酒酒在一片昏暗中被渴醒,是那种喉咙干涩发痒的渴。 她动了动身体,那些混乱好像暂时停了下来。 四周陷入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好像入了夜,又好像乌云蔽日,分不清白天黑夜。 卿酒酒只是一动,手就被人攥住了。 这才发现她身下有着一种异样温热的体温。 “季时宴?” 卿酒酒的手摸到一片黏腻,指尖粘稠一片,就像是血。 “呃,”季时宴重重地喘了两下,但是胸腔好像破风箱似的,感觉他在四处漏气。 按卿酒酒的经验,这种出血量,季时宴身上不知道被人捅了多少个窟窿。 “对不起。”季时宴想将她抱进怀里,但是实在没有力气,“你跑吧,那些人暂时被甩开了。” 明明说话都在哆嗦,也明明是在让卿酒酒走,可掌心灼热的温度却没有半分放松、 卿酒酒摸了摸自己中箭的地方,她的红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了,那个伤口也做过紧急的处理。 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手中又被塞进了一只发出药香的香囊。 “你不会变成目标的,沿着小路走,往东就是回朝歌的路,沿途的埋伏用尽了,只要走出去就自由了。” 卿酒酒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季时宴说这话用了多大的力气:“那你呢?” “我又伤了你一次,”季时宴长出了一口带血的浊气,他太想看清卿酒酒的模样了,但是夜色太深,雾气太浓:“记得恨我。” 知道你不爱我,所以记得恨我。 如果季时宴这个人在卿酒酒的人生中不存在了,那才是大悲哀。 他带着卿酒酒跑了一路,骁骑折损,不知道挨了多少箭伤。 他想的都是,跑快点再快点,跑出去,卿酒酒就安全了。 “你是故意的,”卿酒酒拆开药囊拿出药,虽然看不见,可她摸索着要倒在季时宴的伤口上。 那一箭那么狠,破空而来。 所有人都觉得季时宴是要杀了她,连卿酒酒自己都相信了的。 所以才能换来孟九安那边的自乱阵脚,从而有了空隙可以飞奔到墙头救下卿酒酒。 可那支箭如果真的那么狠,就应该一击毙命,而不会留着卿酒酒还有醒来的时候。 “别任性。”季时宴挡开她的手::“药只准备了这么多,你的伤还要换药,别、别浪费在我身上。” “那支箭动过手脚,”卿酒酒不听他的,她拨开季时宴的手,自说自话:“上面涂了蜡,削弱了箭锋,所以看似凶险,却要不了我命,你心机算尽,怎么不把自己算进去?!” 太多了,季时宴身上的伤口太多了。 她上完一个还有另一个,鼻间全是血的味道。 虽然卿酒酒是个大夫,可是她一直都不喜欢血的味道,闻多了,会从腥味里品出一种苦味来。 卿酒酒的手奇异地抖起来。 如果季时宴果断地杀了她,或许现在她不会这么难受,没准死了还要夸季时宴一句果敢。 自古成将者,本就不应该被牵绊。 儿女情长都是放屁,多少功成名就的人身后都是一滩血。 既然知道小皇帝与孟九安私通,那就去斗啊,抓着把柄还有什么斗不赢的,为什么偏偏要整这么一出呢? 好玩吗? 卿酒酒处理完一个伤口,又扒开另一个。 为什么季时宴总是擅自决定要给她的一切东西? 可能因为有伤口在,所以左手有些发抖。 如果不是这时候情况紧急,她很想给季时宴的也来一箭。 就戳在那血淋淋的伤口里,最好再握着箭将他的伤口搅成稀巴烂。 “别、别浪费时间了。”季时宴握住卿酒酒的手腕。 似乎是感觉到她在发抖,因此握得格外紧,即便他一用力浑身都痛的不得了。 仔细听,黑漆漆的夜里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很多的人,穿着战靴,所以声音格外地显耳。 “你....我不对你下杀手,是因为你是我两个孩子的母亲,跟、跟别的都没有关系,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快点、快点走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时宴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坐起身将卿酒酒往外推。 就好像他以为他说什么卿酒酒就会信一样。 他说不是为了别的,但是一路逃到这,卿酒酒除了身上那个他亲手射出来的箭伤,其余的分毫未损。 那些追兵的伤害,全都被季时宴挡了过去。 卿酒酒被推开又挪回去,她胸口的伤也痛,被季时宴的态度弄得整个人都极为烦躁:“我也不是为了你,昏迷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谢时的声音,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竟然使劲将季时宴扛了起来——拽着他的半边身子半扛在自己的肩上,撑着他往前走。 后面有追兵,不论追过来的是孟九安的人还是小皇帝的人,季时宴落在他们手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是要踏破国土的人,一个是与敌国里应外合的人。 无论哪一个,卿酒酒此刻都觉得还不如季时宴可靠,他霸占西北多年,好歹做不出出卖百姓的事。 走了两步,后面追兵的声音愈发靠近。 但是太黑了,他们同样看不清。 卿酒酒伸手撕开季时宴的衣服,将他身上的外衣撕成了几块碎布,分东西南北各抛了一块。 浓重的血腥气久久弥漫在空气里,会短暂地迷惑追踪的人的嗅觉。 ——天太黑了,想必他们也只能通过马或者带来的搜寻犬确认他们的方位。 这样一来,起码也能拖延一点时间。 季时宴的马已经跑死了,他们现在只能蹒跚步行。 所以,所以只能去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需要等到有人来救。 季时宴或许是实在没有力气挣脱了,又不愿意将重量压在卿酒酒身上,显得尤其痛苦。 不是卿酒酒看见了他的表情,而是从他声音里听出来的。 “你听话....不、不然会被、被我拖累死的。” 那些人早晚都会追上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万人坑 卿酒酒吃力地扶着他,胸口的伤口也是仓促间包扎的,此时感觉已经被抻开了一般。 她知道那些人早晚会追上来,但是哪怕走十米,她也算将季时宴带离危险远一点。 坚持多一会儿,获救的可能性就能加大。 “你、”卿酒酒喘了口气:“你跟我说,追在我们后面的,不是孟九安是不是?谢时去了哪里?” 果然,她最关心还是谢时。 季时宴嘴角的那抹苦笑卿酒酒是看不见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还要因为卿酒酒关心谁而伤心。 这不应该,但他控制不住。 “是。。” 卿酒酒怔了怔,她想起孟九安当时在临华宫收到谢时死讯时候的模样。 孟九安的消息不会出错的,他的人这么厉害,探子无孔不入,谢时竟然能骗过去吗? 毕竟就连她也相信了,就连她也以为谢时已经死了。 “所以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在筹谋这一天了?”卿酒酒声色颤抖,“被孟九安发现了,谢时会没命的!” 孟九安这个人有多可怕,他两次都几乎将谢时打死。 即便现在好似因为谢时的死,露出过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表情,以为他多深情似的。 但是卿酒酒清楚地知道,孟九安这个人容不得欺骗。 如果让他发现谢时用死来骗他,那谢时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你们都疯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孟九安身边?!” 虽然她不知道谢时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还能跟季时宴上演这一出障眼法的戏码,让孟九安真的追过去了。 但是就对孟九安这个人了解,他不打无准备的仗,谢时斗不赢他的。 季时宴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太痛了,还是因为对卿酒酒的质问无法交代。 毕竟谢时是家人一般的存在,让他去冒险,好像又是季时宴做错的一桩事。 可他不说话,卿酒酒却未必想不通,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想不通为什么的。 “是.....是谢时自己要去的吗?”卿酒酒的声音奇怪地抖起来。 季时宴顿了顿,迈过一道倒下来的枯枝,他说:“算我又欠你一条命吧。” 他不想让卿酒酒难过,她身边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走走去去的,更不剩下几个了。 “他不觉得不值得吗?” 卿酒酒的嗓音奇怪地沙哑起来:“被伤了这么多次了,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或许孟九安败了也说不定,到时候就能报仇了。” 父母的仇,即便过了十四五年了,依然是血仇。 谢时怎么想不通呢? 那个‘宋旬’本就不存在,是孟九安扮来框他的啊。 卿酒酒抹了一把脸,加快了拽住季时宴的脚步。 她想快一点,或许就能来的及,来的去追谢时,她要把人拦下来。 但是心里冥冥中有一种感觉,知道自己大概是会为时已晚。 而且他们走着,周围渐渐变了模样。 原本还有夜鹰的叫声,身边树枝葱郁,隐约还能听见虫叫。 可是现在再听,夜鹰的叫声没有了,树枝被风吹过的飒飒声也没有了,更没有虫叫。 空气中似乎萦绕上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 不,与其说气味,倒不如说是空气徒然沉了下来,氧气稀薄,多了令人窒息的因子。 如果要形容,那就是得用现代化学里的‘发酵’来形容。 对,就如同有许多东西腐烂了之后,发酵出来的气味与空气融为一体,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瘴气。 并且浓厚的瘴气源源不断从底下深不见底的深坑往上蹿。 卿酒酒脚下一滑,带着季时宴摔在枯叶深深的地上。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季时宴也依旧让自己垫底,卿酒酒压在他不计其数的伤口上,压的他重重哼了一声。 他们摔倒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不是平地,而是某个下坡路。 因为季时宴被卿酒酒压着,他们甚至滚了两圈。 如果不是卿酒酒抓稳了旁边一根枯藤,估计还无法立刻停下来。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些追击人的脚步声也靠近了一些。 估计是兵分几路追过来的,听着少了些人。 腰上一暖,她被季时宴箍住了腰一带,整个人都贴在了季时宴身上,他声音沉沉:“要来不及了。” 随即卿酒酒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很粗糙,摸着像草,形状复杂,暂时分辨不出是什么。 “丸丸说她刚学会的,不能弄坏了,你替我带回去给她。” 丸丸折的? 卿酒酒刚想说话,可唇却被季时宴吻住了。 只是轻轻贴在一起,没有深入,可却比往常任何时候似乎都让卿酒酒心跳更快。 她本想不管不顾地咬下去,问他为什么这时候还能发情。 可是季时宴很快就退开了,似乎就只是单纯地想亲她一下而已。 “谢时的事情我很抱歉,云琅和丸丸也很抱歉,我本来有很多东西想给你,但是这些年,我们之间被我弄得很糟糕。”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带着卿酒酒往上爬,几步到了这条坡的边缘。 卿酒酒心跳的很快,声音奇异地发抖:“季时宴——” 身后的马蹄声近了。 隐约有人声传来,他们带了火把,竟然有一点能看清轮廓了。 “地上有血迹!前面!” 另一道声音似乎有些胆怯:“前面是、是、万人坑! 他们会躲在那里吗?” “搜!殿下说了,杀错不放过,不论是谁,搜出来立刻要了他命!” 万人坑? 卿酒酒听过,埋战死的将士尸体的地方。 难怪,难怪刚才接触那空气就令人遍体生寒。 万人坑集百万年的尸气,人下去不是中毒死就是被那些尸骨吓死。 “我爱你,”季时宴却毫无直觉一般,将卿酒酒推往前:“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太关注你,所以现在跑——” 他的话刚落,两人暴露在追兵的视野。 卿酒酒的反应好像都变成了机械,她知道自己应该跑,于是抬脚往更黑的茂林里钻去。 仓促间回眸,她看到季时宴拦在那伙人中间的身影。 ——战神即便陷入绝地也不会露怯,他身影如神,如果不是那一身伤卿酒酒亲手摸过,还以为他当真无碍。 她听见季时宴的声音散进风里: “战死的士兵无人敛,都要埋进万人坑里,今天你们运气不好,那就给本王陪葬吧。” 月亮冒头那一刻,风过荒野。 卿酒酒看见季时宴朝那追过来的五六个人一扑,连人带马, ——全都摔进了深不见底的万人坑里。。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他不打算葬入季家祖坟 卿酒酒脚步踉跄,她勉强站稳了,才敢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一步。 季时宴摔进去之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好巧不巧,月亮完整地从云层里冒出来,那点淡幽的光洒在地面上,面前的景象就更为清楚不过。 万人坑旁估计是因为尸气太重,方圆五十米都没有长得高的树木。 而方才她和季时宴掉进去过的那个坡,幸好是一个缓坡。 除了那一处,别的地方几乎都站不住人,只要往上面一踩,就会摔进去。 那坑深不见底,俯身望过去是黑黢黢一片,瘴气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 即便不掉进去,人在这个坑旁边呆久了,也会受不了。 但是季时宴掉进去了。 他骗她。 卿酒酒以为他有负隅顽抗的力气了,可没有想到他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难怪要亲她,难怪要把丸丸编的草给她。 卿酒酒颤抖着张开手掌,满是血污的手掌中间,躺着一个草编的蝴蝶。 歪歪扭扭,一点也不可爱。 为什么——为什么给她? “季时宴,”卿酒酒伏在那坑旁边,将头探进去,妄图抓到一点季时宴的影子:“季时宴!” 坑底有回声,可却没有那几个人的任何动静。 卿酒酒想去扒两边的藤蔓,借着藤蔓她可以下去,她不想欠季时宴的,她想把他救起来。 可是这个鬼地方连藤蔓都不生长。 卿酒酒在原地转了两圈,她一无所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很空。 当年被抛到乱葬岗的时候,她对季时宴只有恨。 王府那场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觉得快意,觉得解脱,觉得前路是坦途。 跳进琴江救云琅的时候,是职责也是身为母亲的本能,但是她依旧在水中有自己的章程,知道该怎么做。 被彭杨掣肘的时候也是,被孟九安设计带到上阳的时候也是。 每一次生死忧关,她都没有过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 可是她现在奇怪地不会思考。 唇上好像还有季时宴留下的温度,虽然也没有温度,那个人因为失血过多,浑身上下都是凉的。 唇也是凉的。 带着血腥味。 就这样还敢来亲她,还敢擅作主张把她推开。 他说我爱你,说完了转头就去死了。 卿酒酒很想问他,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非得揪着她不放?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大可以不在那支箭上涂一层蜡,一击将她杀了,带着大军踏破上阳的兵防,依旧能做他独一无二的战神。 何必死在万人坑里,连个尸都没有人收呢? 卿酒酒想说话,可是再开口的时候,发出的‘季时宴’三个字却嘶哑难当,几乎是气音而已。 又有声音传来。 “是不是在这儿?他们竟然敢用障眼法,等搜出来,我非得将他们大卸八块不可!” ——还是追兵! 那些被暂时骗过的追兵重新追过来了。 卿酒酒只能跑。 她爬起来,极快地穿过荒芜坑口。 ——往东。 季时宴说过往东走,就是回朝歌的路。 他说救兵在十里之外,只要她跑的快一点,没准可以,没准可以带人来救季时宴。 但是真的可以吗? 那么深的坑,那么浓重的瘴气,还有生死未卜的追兵,凭季时宴被戳成蜂窝煤似的身体,能坚持到那一刻吗? 不管,不管怎样都要跑。 只有跑了才有可能,才有希望。 卿酒酒感觉有东西落在她胸前凌乱的衣衫上,温热的,贴着胸口留下去。 她伸手抹了一把,将脸擦得生疼。 她不想欠季时宴的,从来都不想。 当年走的那么干脆,就是不希望还跟他会有交集,现在....现在也是,凭什么她要记这样的恩德记一辈子? 不可能,她不愿意。 说不清是不是这么多年终于运气好了一回,那伙人直到天亮也没有追到卿酒酒。 再往前就有浩瀚黄沙,好似边城的轮廓渐渐出现在面前。 卿酒酒累极了,不管是体力还是身上的伤造成的脱水,都已经到了极限。 晕倒之前,她被人接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季、季时宴....万人、万人.....坑,谢时、、、救谢时......” “酒酒!” ....... 交战地。 一个浑身几乎被炮火熏黑的士兵一路穿过大军,来到为首的马前。 仔细看才发现是莫拜的副将林柯。 莫拜还在指挥前边的战况,他回眸,发现林柯欲言又止。 恰逢身边的沈默勒马回头,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见了林柯,沈默倒是比他直接:“林将军是要来给莫将军送陛下的消息?” 他怎么知道?? 林柯惊悚了:“啊?啊。将军?” 莫拜比起他显得要淡定的多,他从首位退下来。 前边再激烈,也还在他们的掌控中。 自从季时宴不知为何冲出去救卿酒酒并且下落不明后,主战场便由莫拜和沈默共担了下来。 他再怎么脑筋转不过弯来,也该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季时宴安排好的猫腻。 从那一队大周百姓被绑为人质开始。 见沈默并没有兴趣要听他们的消息,反而要走,莫拜不禁问:“沈将军去哪?” “战场交给莫将军了,三十万大军听你号令,记得我主子跟你说的,战后找孟长安要城池。” “还有,陛下托将军将我主子人头带回燕京这件事不劳将军,他不打算葬入季家祖坟。” 沈默说完,一挥手,打马离开。 ......就如同在耍莫拜似的。 但他知道,沈默不是耍他。 见沈默背影远去,林柯稳了稳震惊的表情,这才道:“将军,那群百姓,确实是陛下....派人掳了送到上阳的。” 他咬着牙,声音不敢过大,可拳头却攥的有些紧。 莫拜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他心口有一块大石头,他拼命求证一些事情,企图让这颗大石头从心口落下去。 可是现在求证明白了,那颗大石头非但落不下去,反而更令人心闷。 为了要季时宴的命,陛下甚至串通上阳,里应外合,拿百姓当人质,不惜用西北三十万将士的命去赌吗? 他开始怀疑这些年自己立场的正确与否。 呦呦鹿鸣: 莫拜,因为自信而被天选的大周主帅。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默显然知道他们在查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 甚至季时宴早就知道会这样,那一百多个百姓,是用来警醒莫拜的吗? 让他看清楚然后让他选吗? 根本不用选。 林柯当日说过,他忠于大周。 他们南疆军,无一例外忠的都是大周。 林柯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铁青的莫拜:“将军,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仗已经打起来了,注定了死伤无数。 林柯思索着,突然说:“承安王....是不是故意的,他当日回朝借兵,其实是早就算好了,陛下会将将军你派过来吗?” 季时宴两年未回过燕京,突然回去就是借兵,说要跟上阳开战。 只是为了跟南疆借兵吗? 明明他一封手书就可以办成的事,为何仓促奔波了半月回了一趟燕京呢? 是不是从始至终,其实就是一个引小皇帝入套的局? 目的是为了让小皇帝放手一搏,也是为了将莫拜调来西北吗? 三十万兵力,他想要交到莫拜手中的时候,没有一点可惜吗? 可能没有的。 莫拜想起几天前自己去季时宴营帐中时,他的那副样子。 手中权势滔天,却好像厌倦和疲累到了极点。 他是不是早就把自己算进今日的死局里了? 前面是硝烟阵阵的战场,四周围都能听见嘶叫声,一道火雷爆炸开来,似乎扬起了一阵黄沙。 莫拜此时无比断定一件事—— 季时宴将选择权放在他手里,是忠于江北织,还是忠于大周。 但是他又替他做了选择,因为季时宴没有想过要回朝。 莫拜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但他连季时宴的面都见不到。 以后还能见到吗? 不知道,但是这场战是一定要打完的。 莫拜望着远处的赤红的,被那群大周人质的鲜血染红的黄沙地,眼中出现猩红:“杀!!!!!” —— 卿酒酒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帐顶。 ——她在营帐里。 随即传来钟欣欣一声很轻的啜泣:“酒酒。” 她被人抱住,钟欣欣的脑袋拱进她怀里,小心地避开了卿酒酒胸前的伤:“你终于回来了。” 卿酒酒其实还在恍惚。 乍一眼,还以为自己在孟九安的军营里,反应变得很慢很慢。 她抬起手,想说话,可是喉咙嘶哑到一定程度,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 “你别急,喝点水。” 另一道熟悉又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传来。 周庭樾拍了拍钟欣欣的背:“起来。” 钟欣欣不甘不愿地起身退开,她几乎哭成一个泪人,因为这因为那,因为这几天的情绪变化太波动。 如今卿酒酒回来了,人也醒了,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周庭樾将卿酒酒扶起,许久没有见,他身上的病气似乎少了许多,让卿酒酒半靠在怀里,温水送到她唇边:“喝一点。” 卿酒酒恍惚着喝了一口,嗓子没那么难受了,她说:“不要去。” 原本钟欣欣双目含泪的表情一顿:“什么?” “没醒透。”周庭樾将水杯放在桌上,又轻拍着卿酒酒哄:“再睡一会。”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被找到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不过那是因为脱水,受伤失血,一路逃亡没有体力补充,也不知道她怎么坚持下来的。 “让谢时....不要去。” 再一看,她的神智确实不清醒,眼神游离,如在梦中。 她在梦里挣扎着要阻止什么:“季时宴别来救我。” 很痛苦的样子。 说着眼角滑下眼泪来。 钟欣欣从没有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又听她提谢时,心都要碎了。 她也是之后才知道,谢时那日问她那个药,其实不是无心的随口问问。 因为就在季时宴冲着卿酒酒跃下城墙而去的时候,她的药不见了,谢时也不见了。 周庭樾看着怀里的人,就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同样在他怀里的卿酒酒。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是这幅模样,她挣扎着,说的是:“救救我。” 那时候还是满心满眼要活下去的卿酒酒。 于是他救了,有了后来这么多年的这么多故事。 现在她说不要去救她,就好像,只要阻止了这些,就不用还了,她可以死,不需要季时宴拿命换她一命。 真的恨吗? 纠葛了这么多年,只有恨吗? 周庭樾慢慢拍着卿酒酒的背,直到她再一次入睡。 将人放平在床上的时候,卿酒酒的眉心还是皱着的。 钟欣欣甚至不忍心看第二眼,她先退了出去,等周庭樾出来。 其实她也没有想到周庭樾会来。 虽然知道卿酒酒离开燕京之初,似乎一直跟周庭樾保持着某种联系,药王谷的建立,周庭樾也曾经帮过忙。 但是这个人却不曾露过面,具体做什么的,他们也都不清楚。 周庭樾从床边退出来,他人踏进来汇报事情。 “公子,那上阳大殿下一路往西,已经进了万星塘地界,我们,要插手吗?” 周庭樾捡了个帕子擦了下手,他整个人依旧是温润如故,身上不见丝毫的攻击性。 “不用,万人坑的消息?” 听见万人坑,钟欣欣的脸色变了变。 刚救回酒酒的时候,她第一句就是万人坑,猜也能猜到,季时宴应该是落入了万人坑。 “回公子,我们的人只能往下二十米,下面瘴气太深,不敢深入,但也一直没有发现季时宴的身影。” 周庭樾颔首:“他的人到了我们的人就撤出去,不要正面交锋。” “是。” 从短短的几句话中,钟欣欣能听出来,这个周庭樾完全不想跟朝廷扯上关系,他似乎一直在避免接触。 等手下出去,钟欣欣才踟蹰着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三百三十章 万星塘 周庭樾回过身,他浅笑着看钟欣欣:“钟姑娘觉得呢?” 他似乎很爱笑,从钟欣欣见他的第一眼,不论情况多么紧急,也没见他怎么皱过眉。 这个人,当初在燕京城里,她曾远远见过他在卿涟漪身边。 当时对外,太后说这是她的远房侄子。 可是大家又都不傻,如果是侄子,为何要让他在宫中居一个闲职这么多年? 而且当年看起来,他确实只是个温润的翩翩公子,丝毫没有杀伤力那种。 但是现在......现在他能准确找到卿酒酒,又能获取到孟九安的准确信息,还能叫人深入万人坑里找季时宴。 种种都让钟欣欣觉得,这人绝对不一般。 但是为何酒酒从未跟他们提过这号人物呢? 周庭樾擦完了手,问钟欣欣:“想回药王谷吗?小酒脱险,于你们而言,战事同药王谷毫无关系,若是想,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想就可以全身而退吗? 钟欣欣喃喃:“你可以帮我救救谢时吗?” 谢时不知道去了哪里,季时宴和谢时私下有交易,但她不知道那交易是什么。 只知道谢时现在下落不明,他拿了她的药,如果吃下去—— 那药根本无药可解。 “钟姑娘也应该知道,对谢时我无能为力。”周庭樾说:“而且事关上阳皇室,恕我不能插手。” 天地法则,万物皆有它自己的发展规律。 上阳势必要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谢时是其中关键的一环,所以他不会出手。 更何况——已经晚了。 钟欣欣不知道谢时去了哪里,周庭樾却不可能看不明白季时宴的障眼法。 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在卿酒酒跃下城墙,底下士兵慌乱一时的时候,谢时就穿上帅甲,代替了他骑上他的白雪,与他兵分两路而逃。 一东一西,两匹白马。 不熟悉季时宴的人,认不出白雪,因为白雪通体雪白,速度极快,与季时宴一起,多少是个传说。 而熟悉的就会知道,当初孟九安曾经跟季时宴正面交手过,他清楚地记得,季时宴的爱马白雪,左耳受过伤,折了半只。 他当时翻身上马,看见那只折了半只的马耳,没有犹豫就追了上去。 擒贼先擒王,既然王在眼前,那自然是毋庸置疑要先追王。 毕竟季时宴为了救卿酒酒,连突围敌军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孟九安也就是那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那一箭耍了。 分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还真以为季时宴对卿酒酒不在意。 他将战场交给副将,有莫迦支援的三万兵,又少了季时宴这个主帅的指挥,这一仗上阳不会打的太困难。 一路沿着上阳地界往西追大周兵。 途中数次放箭出去,季时宴带领的大周兵不过几十号,几乎折损了一半。 隔的不算近,孟九安望着前面斗了好多年的死对头的背影,握紧手中的刀。 他心中冷笑,果然季时宴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这一路往西几乎是慌不择路,连入了上阳地界都不知道。 在上阳国界内,孟九安的探子漫天,这人插翅也难飞。 如果季时宴落到他手里,孟九安一定将他的头颅砍下来,主帅头颅祭奠三军,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至于剩下的那个大周皇帝? 不过是个年纪小,上不了台面的小家伙而已。 他勾勾手,承诺来日扶持他坐稳大周皇位,条件就是要季时宴的人头。 那小皇帝几乎犹豫都没有,满口就答应了。 这样的皇帝,就是季时宴也扶不了他上墙。 “驾!” 马蹄扬起的尘土绵延了一整个山脉,前面隔着很远的距离,季时宴的兵跑的速度慢慢降下来。 “殿下!再往前就是万星塘了!” 孟九安原本眸光一闪,那样子似乎是闪过一丝兴味:“万星塘啊。” 那就让季时宴死在这里,叫大周人看看他们的承安王是如何走投无路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亲手杀死他 “真是愚蠢。” 上阳地界有个少有人知的万星塘。 眼看大路朝天,状似广阔,可其实里边的路错综复杂,条条路都通往一个死路——这是个天然迷宫。 像孟九安这样熟悉地形的本国人,几乎可以抄近道到达山顶,而后将猎物包圆。 ——两日后。 孟九安站在万星塘最高的一处山巅,风将他铠甲下的袍摆掀起,将军军姿卓越。 背手而立,望着远处如同蚂蚁一般小,在移动的大周兵。 飞鹰出现在身后:“殿下,现在动手是绝佳的时机,要准备吗?” 季时宴定然怎么也想不到,他一世英明,最后会因为一个女人,被人赶到一个死胡同里,当成瓮中捉鳖的鳖。 孟九安捻了捻手中一个用稻草编成的环, ——很旧了,但是截面上覆上一层光滑,显然是被人把玩了很久模样,那稻草也已经从翠绿,到现在的橙黄枯草模样。 飞鹰见过很多次,似乎总是见殿下抓在手里。 有一次还断了,他叫殿下重新割了狗尾巴草做一根,殿下也没理他。 只是后面真弄了根狗尾巴草,见殿下亲自动手,将那断口编上了。 再后来飞鹰就不敢问了。 那队不过百人的人马,一路逃了三日。 即便他们不动手,没有粮草,到最后也会饿死在万星塘。 “死在上阳,也算是他季时宴的福气,”孟九安冷嗤:“走吧,送承安王一程。” 发现他们在山顶的时候,为首骑在白雪战马上的人显然惊讶异常。 孟九安站在高高的山脉上,离他大约五百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不够看清一个人的表情。 他手上抓着用惯了的一张弓,这弓跟他出生入死,曾要过多少敌国将领的头颅。 他挽起弓,对准那个白色战马上的人:“季时宴,我赢了。” 声音散在风里,带着果断,飘向山脚。 季时宴那队几十人的人马立刻做出防守——但是没有用,他们手上只有剑,一张弓都没有。 跟带着人准备齐全的孟九安比,就是以卵击石,不会有任何胜算。 逃了三日,最终是要败的。 隔的太远看不清,孟九安其实很想看看季时宴此刻的表情。 这个与他斗了许多年的死敌,有一日要彻底败在他手里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所以他没有急着射出这一箭。 “承安王算计的好,为了保住卿酒酒一命,不惜以自己做诱饵,将我引到这里来,”孟九安的声音回荡在山谷,很清晰。 他专门为卿酒酒准备的,显眼的红衣。 孟九安亲眼看着跟另一匹白马离开了。 他为什么笃定自己追的人是季时宴,是因为觉得,季时宴如此以身试险,不惜暴露,他将卿酒酒看得比命还重。 比命还重的人是不会带在身边逃亡的。 所以孟九安相信,另一匹白马上有卿酒酒,却不会有季时宴。 “只是不知道值不值得?她活了,你死了。”孟九安仿佛知道怎么伤人:“反正她也不爱你,你说说你死的有什么值得?” 马上的人动了动——隔的太远,他要做什么是看不清的,只知道他将剑从剑鞘里取出。 仿佛是一个令人戒备的动作,孟九安身后有人的箭射了出去! 季时宴身边的战士立刻围成一个圈,将他护在中间。 其中一个中箭倒地。 僵局被打破。 孟九安歪了歪头,他扯出笑,与从前所有时刻一样,笑的很邪—— “飞鹰,打个赌,本殿下一箭能不能要了承安王的命?” 飞鹰盯着那群毫无威胁的人:“殿下百发百中,无一例外。” 他的话音刚落,孟九安手中的那支箭便飞了出去—— 箭风凌厉,是上阳传闻中最厉害的射击手,是百发百中的大殿下。 是上阳西北军队中的定海神针。 那一箭带着杀意,破风而去,直指中间白马背上那个一身帅甲的人的心脏。 周围的人要拦,可却听那人一声:“让开!” 伴随这一声落地,他连躲都没躲一下,那支箭直接插进了他左胸的胸口。 而‘让开’两个字,被山谷的风带着,落入孟九安耳里。 是坚定的,是赴死的。 是清朗如春风的嗓音。 却不是来自那位冷厉无情的承安王。 那声音孟九安熟悉,熟稔。 多少个日夜,在那个空无一人的荒岛上,他们在夜里依偎,度过了一个寒冬。 在除夕子夜过去时,那人声音清润,带着小小的讨喜,很小声跟他说:“新年吉祥,平安顺遂。” 孟九安维持着那个挽弓的姿势,在箭刺入那人胸膛的一瞬间,他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飞鹰感觉身边的人似乎抖了一下,他要去探究的时候,孟九安的弓落在了地上。 他甚至什么都没带,整个人踏着风往大周兵那边冲。 没人反应的过来,没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殿下!” “护驾!跟上!” 五百米。 那白马上的人身形晃了一下。 四百米。 他胸口似乎爆裂出血来,喷涌而出。 三百米。 他四周的人惊慌地抬起剑防备靠近的孟九安。 二百米。 他好像坚持不住,整个人重重地摔下马。 一百米。 有人冲上来,孟九安什么也看不到,他机械般夺过那剑。 杀人。 杀掉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 视线似乎被血蒙住,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旁边的大周兵的。 飞鹰已经赶过来,兵戎相交的剑锋叮叮咣咣。 一米。 孟九安站在那个人面前。 逼近了才发觉——季时宴不是这个身形。 他要高,要壮,根本不是这样的瘦弱。 他目光凌厉,打仗的时候充满杀意,不会是这样的空茫。 孟九安半跪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腿软,就好像力气随着让开那两个字,全都散尽了。 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还在冲他笑,笑起来时脸上那伪装成季时宴的人皮松动了。 看起来非常诡异。 “还真是....好、好箭法,你赌赢了。” 这一箭直击心脏,不会再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孟九安抬手去撕他脸上的人皮,他觉得自己在思考,觉得自己很冷静,他就是要确认,这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手滑了两次,他手里一直握着的草编手环掉在地上。 ——终于、终于撕下来。 露出的那张脸,他曾在梦里无数次梦见过。 但是梦里总是不笑,就好像恨透了他。 现在倒是在笑了,梨涡被血染红,深深凹下去了一块。 孟九安感觉眼睛酸涩,他盯着谢时那张脸,盯了很久。 直到谢时的手动了动,他其实没有力气了,不可能拿得动剑,可是还是想去够自己身边的佩剑。 “殿下!” 赶来的上阳军抬剑便要刺过去。 而孟九安先了一步,没人看清他动作,眨眼间他将谢时的身体抱进怀里,更是发动内力将要动手的那人震了出去。 下属,包括飞鹰都不清楚为什么场景会变成这样,那个原本该是承安王的人,为什么撕掉人皮,变成了另一个人。 “骗我?”孟九安摸到一片温热的血,他也笑起来:“骗我你已经死了是吗?”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里只有宋旬吗 他收到的那封丧报是假的。 他以为是真的,可却是假的。 是这个人骗他的。 骑着的季时宴的马是真的,但人也是假的。 谢时张着手摸到自己的剑,他用尽力气举起来,剑尖抵住孟九安的胸口。 那人躲都不躲一下。 “你刺的进去吗?”孟九安握住他的剑锋,带着他力道往自己身上戳:“你抖成这样,用的起劲吗?” 帅甲是坚硬的,以谢时现在的力气,确实不能。 他从钟欣欣那里偷的药,吃下去也仅能维持他四天行走自如。 如今快到时辰了,他也终于,将孟九安引到了计划中最紧要的一环。 “会有人杀了你的。” 谢时抬起胸口重重地喘气,好像是疼极了,他松手,剑就落在旁边。 飞鹰看了看四周,他想劝:“殿下,我们大概中了埋伏,得赶快走。” 谢时突然说:“好冷啊。”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所有热度都在随着胸口流出的血一点点被带走:“真的好冷。” “活该,谁让你帮季时宴骗我,你该死,”孟九安说着恶毒的话,却将手收的更紧了:“找军医,去给我找军医过来!” 飞鹰听见他嘶吼。 但是哪来的军医,他们匆忙出来,本就是为了追人,根本不会带着军医出来。 但他家殿下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他伸手捂住谢时胸口那个血洞。 尽管那里源源不断有血流出来。 他又去握谢时的手,握到一片冰凉,那手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垂在一边。 “我不会让你死的,”孟九安将他抱起来,他的神色冰冷的可怕。 方才还踟蹰满志的人,现在却抱着人的手都有点发抖。 他一眼接一眼地看向谢时:“你骗我,你是真不怕我把你搞死,谢时,你不怕死。” 其实不是的,我很怕死。 谢时想说话,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 可我本来就要死了。 谢时看他脸,他想说话,但是张口就是一口血吐出来。 看他这样,孟九安又将他往怀里收紧了一些,唇贴上他的额头,说话显得有些哆嗦:“不许说话了,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我们扯平了,只要你不死,只要你不死——” 他说不出来只要谢时不死就会怎么样。 因为他从小到大对人命都冷漠,他不知道一个人活着对他有什么用。 但是谢时不是,曾经在以为谢时死的时候,孟九安觉得自己好像塌下去一块。 他后来再做什么,对季时宴表现的那样势在必得,是因为杀人才能弥补那一块的??空缺,他需要有人堵住他的血洞。 他不肯承认,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谢时那一日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样总是会冒出来。 “时崽,”孟九安喊他亲昵的昵称,声音在发抖:“求求你。” 谢时感觉自己当下的思绪格外清晰,他有一阵子很避免想起孟九安这个人。 因为想起来现实就会将他撕扯成两块,一边是刻骨疼痛,另一边是浓稠的恨意。 在不知道宋旬就是孟九安的时候,这是两个人。 想到宋旬会觉得心下柔软,想到孟九安会觉得恨意难消。 后来他发现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在他面前扮成了两副面孔,每一个细心轻柔的宋旬背后,都有一个孟九安阴暗地盯着他。 像招猫逗狗。 那时候就会很恨孟九安,他毁了他十二岁时的家,也毁了他二十六时的喜欢和期许。 他不想活着,活着太疼了。 爱不能爱,恨不能恨。 孟九安说完那句温情的话,又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我知道你父母葬在哪里,你不希望的吧?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他们的骨头挖出来,抛到荒野,变成孤魂野鬼,时醉,我说到做到。” 恶毒的威胁,狠狠戳着时醉本就已经刺痛的心脏。 他抬手覆上孟九安的脖颈,实在是太、太想杀了面前这个人了。 但他用不起一点力气。 “我、不在乎了,”失血太多,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我去给爹娘.....认、认错。” 他不能报仇,所以活该受到爹娘的埋怨。 但是没有关系,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跟爹娘认错。 这辈子当儿子不合格,那下辈子就当爹娘门前的一棵树吧。 他不想再当人了。 “我要、要孟婆给我多几碗、几碗汤,”他眼中的开始涣散:“把你们都忘得、干干....净净。” “不许!我不许!” 孟九安抓着他的手贴在侧脸上,他英朗的侧脸被血染的一片模糊:“我刚才是吓你的,你别——。” 他慌乱地道歉,企图将刚刚的恶毒抹去。 他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软软地摊在他的掌心里。 孟九安脚步顿住了。 他踉跄了一下,抱着谢时整个人跪摔在地上,膝盖重重跪在地上。 飞鹰从没见过殿下这个样子。 好像随着他怀里的人的死,他身上的生气也被抽干了。 但是还是不愿意松手,就那样抓紧了摁在怀里。 他发起了脾气:“就因为我扮成宋旬骗你!你就要扮成季时宴让我杀了你!你为什么只会用这么蠢的办法,为什么?” 但是又怕吵到时醉似的,他贴紧他脸,颤着声:“对不起,不是故意对你凶的,但是、” 他的手往下挪,盖住那被一箭穿膛的心脏位置。 声音从嘶哑变得委屈。 飞鹰听见他家殿下像是三岁孩子要糖似的问: “但是这里只有宋旬吗?有没有一点点是给孟九安的?” 风从大漠掠过,穿过苍穹。 听说有人死的时候,天地会有感知。 大概是真的,因为头顶的天被吹来一朵黑云,拢在天幕之下,雨点不断地砸落下来。 孟九安把怀里的人抱的很紧,尽管他已经阖上了眼眸,不再有一点声息。 他们决裂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谢时质问他信中的殿下是什么意思,孟九安当着他的面撕下属于宋旬的人皮面具。 那一刻他分明看见谢时拿剑的手在发抖,抖的厉害。 但是那一天,谢时刺向他的剑,招招致命。 仿佛脱去了宋旬这张人皮,孟九安就只是有着杀父之仇的仇人。 因此他生了气,将谢时打成重伤。 要他认清楚,他报不了这个仇。 可是他没有想过谢时会死,从他的死讯传来后,孟九安经常做梦会恍惚,恍惚他们回到在无人岛的那段日子。 如果一开始没有宋旬这个人,他们会不会走向不同的结局? 可是没有如果。 谢时也好,时醉也好,这次是真死了。 就死在孟九安怀里。 威胁没用,轻声哄也没有用,他在怀里,体温渐凉。 孟九安抱着人无知无觉地跪着,直到一阵利刃破空而来—— “大殿下真是伤怀太过,连命都不顾了吗?” 呦呦鹿鸣: 对,这次真死了。 我人已疯。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别杀他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了一圈人。 那横指自己脖颈长剑的主人,孟九安认得,是季时宴的亲卫沈默。 “殿下!”飞鹰提剑顽抗,护在他身前:“你们早有算计?” 孟九安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引我亲手杀了谢时的局,其实万星塘到处都是你们的埋伏,对么?” 沈默冷眼俯视地上的人:“殿下这么聪明,是输在自负,觉得我家主子一定在白雪背上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沈默握剑的手还是气的发抖。 他不想来解决孟九安,因为主子现在生死未卜。 但却是交代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 沈默早就该想到的,回燕京时,季时宴说要新修王府,说要莫拜来西北,说要将卿秀秀交给卿酒酒处置。 原来他早就料到这一天,料到他大概永远没有回燕京的一天。 成王败寇,孟九安没想跟沈默交流心得。 他冷眼一扫:“上阳未必输,你主子却必死。” 闯入上阳城墙下的一拨人,全都有孟九安的人分散追击,不可能留下他们的活口。 季时宴不在万星塘又怎么样? 他一样要死。 沈默听到死这个字,似乎情绪有波动,但是很快又稳住了:“这一战上阳必败,我来还有个任务,时公子的尸身交给我,他的遗愿是烧成灰,骨灰撒入江河。” 果然跟卿酒酒说的一样。 “还有,大殿下未免说的太早了,你找莫迦借的三万兵,或许不是助你,而是来杀你们上阳的呢?” 莫迦的兵? 孟九安眸色一闪,瞬间就明白了。 难怪,难怪莫迦借的这么爽快:“你主子将莫迦都算计进去了?因为迦南公主对他的情谊?” “不,怪就怪当初大殿下杀了迦南公主的哥哥,偏偏叫我家王妃抓住把柄。” “原来是卿酒酒啊,”孟九安低叹:“我还真是低看她了。” 孟九安看看怀里,脸色已经因为失去生气而有些灰败的谢时的脸。 他垂着脸,动作时唇有意无意地擦过谢时的脸颊,像一个不动声色的吻。 再抬眸看沈默的时候,又是那个邪气的上阳大皇子。 “好啊,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轻轻放下谢时,还替他整理好弄皱的衣服,而后提起谢时掉在一边的剑。 飞鹰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势,他们的人已经被伏击的差不多了,只剩少数几个人还围在孟九安身边保护。 孟九安这人的功夫,在五洲的高手榜上。 要拿下他,确实不太容易。 沈默提剑上前,跟他缠斗在一起。 再能打又怎么样,他带了足够多的人。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其实西北不多雨,但是冬天下起雪来的时候却是无穷无尽的。 茫茫的,能将天地都染成一片白。 能将西北连绵的山脉和战场都遮盖掉原色,仿佛洗净一年来所有的战乱和脏污。 但是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所有的场景都被雨染成深色,打斗中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 沈默感觉自己身上中了剑,也感觉他的剑刺中了人。 但是都不轻言痛苦,所以无论他还是孟九安都没有出声,只是招招狠厉,都冲着置对方于死地去的。 仓促间,沈默看见谢时胸口的血被雨淋透了,血水顺着泥泞的泥水往外流,地面被染成深血色。 在某一个瞬间,有人接近了谢时,将他的身体抬起来—— “住手,不然我毁了他的尸体。” 孟九安回眸,几乎是目眦欲裂:“放开他!” 来人不是别人,是迦南。 她也淋了雨,漂亮的头饰被雨打湿黏在脸上,可眼睛是冷的,一手攥着谢时,一手拿着短刀横在他的脖颈上。 孟九安在分神瞬间,就被沈默从背后踹了一脚,但他顾不上,一味朝着迦南飞扑过去:“放开他,不然我弄死你!” 沈默直追而上,剑在空气中咧咧作响。 迦南却不为所动,依旧紧攥着谢时,那刀甚至逼近,被雨水冲刷过后,就好像在谢雨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划痕。 “别碰他!!!!!!” 孟九安的怒吼叫嚣响在天际,直到这一刻,他才好像被人捏住了命脉。 见迦南还要使劲,他将手里的剑一扔:“我不动,你别碰他。” 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吵醒什么人。 飞鹰被沈默的手下缴了剑,反手捆绑推跪在地:“殿下.....” 他其实知道他们要输了。 从发现谢时的那一刻起。 飞鹰其实没有见过谢时,只是他们的军营里,却有个笑起来跟谢时很像的林溪。 所以他就明白了孟九安所有的情绪。 不让人碰谢时的尸体,所以可以缴械投降。 那个在雨中双眼猩红到滴血的人,真的是他见过的,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的孟九安吗? 迦南放下谢时,她攥着刀,一步步走向孟九安。 “我表兄完颜,是你杀的对吗?” 孟九安的眼神始终在谢时身上,他被人困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却想往谢时那里爬过去。 地上太冷了,下了雨又脏。 他不想谢时躺在那里。 孤零零的,太冷了。 但是沈默收了剑,朝着谢时走过去,他弯腰抱起谢时,而后对迦南说:“动手吧。” “你要带他去哪?!”孟九安紧紧盯着沈默手上的谢时:“他是上阳人,他不去什么药王谷!” 孟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山头钻出来,他望着面前的场景,几乎站不住。 他那个从小到大冷血无情的皇兄,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狼狈到他几乎不认识。 “大殿下,担心担心自己吧。”迦南上前来,刀剑就抵在孟九安的脖颈上。 但是孟九安就像毫无知觉一般,连个余光都没有给迦南。 事到如今,成王败寇。 死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迦南刚想动手,可她的脖颈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刀,锋利的刀口就抵在她的动脉上。 “放、放手,别杀他!” 第三百三十四章 平息 声音都是抖的,拿刀的手也不稳。 ——谁也没发现孟长安什么时候出的手。 不仅是沈默,就连迦南脸色也一变:“孟长安?你想干什么?” “我、我可以满足你们的条件,上阳的城池,逼宫,都、都可以,但是我要孟九安的处置权。” 孟长安不太会武,他的武力在场中这几个人里都不够看,谁都能将他的小命拿走。 可他却用刀抵着迦南的脖子,让她不要杀孟九安。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他从小到大给你添的堵不够你恨的么?你不杀他,但是若他现在不被绑着,可未必不会杀了你!” 迦南怒不可遏道。 孟长安被她吼的更哆嗦了:“我、我知道啊,可是他是我哥,就算我不喜欢他,厌恶他,可他还是我哥。” 有什么办法,他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如果不是生在皇宫里,或许他们也是兄友弟恭的两兄弟。 要他看着孟九安在这儿被人杀死,他就是做不到。 说他傻他认了,说他蠢他也不觉得错。 他就是蠢,这辈子没有什么大志向,还要在这里跟队友反目,只为了他那个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的哥哥。 “你们不是抓了他目的就达到了吗?用他来换两国止战,然后把他交给我,行不行?” 迦南看着他在雨里流眼泪,这么高的人,二十几岁了,居然站在这里哭。 她骂道:“真没出息。” 孟长安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他小时候,我母后没少为难过他,下毒,暗杀,什么都用过,就当我欠他的。” 他是嫡子,长在皇后的庇护下,背后还有孙家。 可孟九安没有,他在皇宫里摸爬滚打,还要承受皇后的算计,他长成这样的性子,父皇有责任,母后也有责任。 更何况——孟长安又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谢时。 他才明白为什么宫里会有一个长得跟谢时很像的林溪。 为什么他跟谢时说起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会僵住。 孟九安这人,从小到大活的这么寡情,他看不起孟长安,没有正经娶个妻子,对父皇也不算是亲近。 几乎冷心冷情。 但原来却可以为了一个谢时,放下他手中的剑。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孟长安看向孟九安:“我只要他的处置权。” 良久,迦南将刀往地下一扔。 沈默收回眼神,朝手下使了个眼神:“可以先不杀,但是只能等一切结束后,他才能是二殿下你的。” 孟九安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被押走之前倒是回了个头,他最后一次望向谢时,而后垂下眸,自言自语一般:“只是睡着了吧,只是睡着了。” 有了个孟九安这个‘王’,战役几乎在三日内就走进了尾声。 上阳挂上了投降的白旗。 上阳皇宫里,几乎也是一夜间,由莫迦和大周联手,助力孟长安逼宫—— 有孙家的加持,要夺取皇位几乎不费力。 半个月后,孟长安作为新皇,来与大周谈赔偿条款。 大周由莫拜出面,将一张有着朱笔批划的舆图扔在了谈判桌上,要了上阳二十座城。 从此,西北辽阔千里的地域,就全都收归在了大周旗下。 双方约定,二十年不战。 此一战几乎可以被称为规模最大,可结束也最快的一场战役。 没有数以万计的人员死伤,折损的却是两国最大的主帅。 又被人称为末境之战。 历史翻开新的篇章,上阳国又一次进入休养生息的平静里。 只是历史毕竟宏观,书写历史的人,日子却还在继续。 今年的天冷的似乎格外早。 十月,卿酒酒站在西北的初雪里,对于又一次从万人坑传来的结果已经接受平常。 大周一代战神,叱咤五洲近十年的承安王,终究在这场战役中以身殉国。 只是死后连尸体都没有被找到。 虽然西北军一直抗拒承认主帅已死的事实,但是在万人坑,不死也只会变成怪物。 下去的人只要多呆上一些时辰,回来个个都有中毒的症状,甚至皮肤溃烂。 一遍遍的搜救无功后,似乎许多人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卿酒酒站在收队的营帐外,听探子报完,她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已经将近两个月,她一直在想办法找季时宴的消息。 但是这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任凭多少人派出去,也传不回半点消息。 莫拜远远走来,就见卿酒酒单薄的身影站在天幕下,浑身没有遮挡,被雪盖了薄薄一层。 其实他看不懂这位承安王妃。 当年在燕京时,莫拜与她没有过交集,只听说季时宴那时候发疯,将她折磨的比较惨。 后来离开了燕京,他就没有再想起过这个人。 直到现在——季时宴拼了命要护住她,不惜放弃西北兵权,也不惜自己的命都不要。 但是卿酒酒到底怎么想的,莫拜过了两个月也没有看明白。 说她恨季时宴吧,每日派出去找的人都是她仔细交代的。 连沈默都要放弃了,她却全然无动于衷坚持着。 可要说她爱季时宴,也不见得。 毕竟从她醒来之后,莫拜也没见她掉过眼泪。 还不如谢时的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她伤心地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三天。 所以,她这么不放弃,到底是为什么? 确认季时宴死了吗,还是憧憬他还活着? 莫拜想不通,出神间,却是卿酒酒叫了他一声:“莫将军。” 回过神,见那副丽颜朝自己笑着,莫拜仓促地别开眼:“王妃在此淋雪,挨冻了是要受罪的。” 他走过去,将方才副将林柯塞给他的一个暖炉递给了卿酒酒:“拿着吧,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需要这个。” 暖炉还烫手,碰上的时候卿酒酒才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冰凉的可怕。 “谢谢。” “该落实的都已经谈完了,城池的契约与上阳也签完了吧?将军接下来什么打算?” 莫拜见她还是站在原地没动,跟有受虐倾向似的,但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同她站在一处,还挡在了风口上。 他望着面前辽阔的西北:“回朝吧。” 卿酒酒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但是看莫拜的眼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西北的事,将军打算怎么与陛下交代?”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他没说他不回来 这一仗大捷,虽然捷的有些在计谋上,许多事都是季时宴布置好的,不过要怎么交差,还是莫拜的事。 她从来不知道季时宴是个这么伟大的人,西北军权大约是早就属意给了莫拜的。 只是以这样的方式交到他手上。 更不知道他在明知道小皇帝手脚不干净的时候,为什么不戳穿,还要留着他在。 或许到最后,季时宴也只是想将选择权交给莫拜和她自己吧。 他战死,季家门楣光耀,连带着她这个名义上的承安王妃,两个孩子,也将被列为季家遗孤,以后靠着季时宴的蒙阴就可以安然度日。 他真是好算计,将所有人的前途都算进去了,可独独没给他自己留一条活路。 卿酒酒时常会感慨,她并不想欠季时宴这条命,可是不知不觉,欠的好像又不止一条。 “王妃想过别的可能吗?”莫拜望着面前的远山,不经意一般:“陛下难堪大任。” 卿酒酒微微惊讶。 他竟然如此直白地道出江北织无能。 听沈默说,莫拜从前不是与季时宴不合,是坚定的江北织那一党的么? 不过随后又释然了。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只要想想就知道,莫拜这样一个军旅中人,以大周国势为己任的,他不服江北织那点小伎俩很正常。 但是卿酒酒还是要说:“自古成皇帝者,光仁慈没有用,一定会带着狠厉和阴暗,将军否定的是陛下哪点?” “他不该拿百姓来当人质的,”莫拜语气坚定:“今日他能放弃百姓,用来作为要季时宴人头的筹码,来日就会用更多的百姓,达成他不满足的野心。” 见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卿酒酒便不再多说。 左右她对大周江山没有兴趣,这一仗过后,她还是想回朝歌去,过她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季时宴......她闭了闭眼,只要想到这个人,心中思绪就会变得纷乱。 “王妃不想给世子谋个出路吗?”莫拜突然问:“他是承安王的儿子,既然姓季,就逃不掉这大周江山的责任。” 见他提云琅,卿酒酒有一瞬间的怔然,而后摇头:“云琅不姓季,我从未给他定义过他的出身,他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他能过他自己选择的生活。” 不姓季,也不姓卿,云琅就只是云琅而已。 包括丸丸,她也从未给过她什么希望寄托。 平安长大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见她这样,莫拜暗暗握紧了拳。 他能看出卿酒酒对那高悬的皇位没有兴趣,但是江家到这一代皇帝手中,可谓已经是江郎才尽。 江北织不堪大任,不过江北织还没有子嗣,其余的先皇原本的兄弟,也已经是死的死,戴罪的戴罪。 只剩一个有封号在身的江浔也,也在遥远的封地。 不过江浔也似乎也重病在身。 所以,江家后继无人。 他还是想将希望放在季时宴的儿子身上,有着季时宴身上的血性,也有卿酒酒的聪慧在,云琅未必不能成为往后的一代枭主。 而云琅说来就来。 卿酒酒还未回复莫拜一句,身后远远传来一句:“娘亲!” 她转过身,几乎是瞬间眼眶一热。 将近一年不见,丸丸的身高拔高了,云琅也抽条长高了。 卿酒酒牵挂了两个月,直到现在万事尘埃落定,西北走向了正轨,沈默才将两个小的带过来。 丸丸跟个小兽一样扎进卿酒酒怀里,呜呜呜地哭:“娘亲,你想死丸丸了!” 可见丸丸的思念跟食欲应当是分开的,想归想,但是没有耽误吃。 卿酒酒几乎已经抱不起来她四岁的小闺女。 要流出来的眼泪都憋了回去:“你一天天是不是都在吃肉肉?” 丸丸:“.......” 好难过,娘亲嫌弃她胖。 于是她嘴一撇:“时爹爹呢?我找时爹爹,娘亲嫌弃我呜呜呜。” 时爹爹三个字却叫卿酒酒的表情僵住了。 她蹲在丸丸面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四岁的小朋友说,这辈子都见不到她的时爹爹了。 告别是个很残忍的课题。 丸丸见她不说话,又问:“还有徐叔叔呢?还有钟姨,还有蓝姨,我好久没有回药王谷了,他们都在药王谷等我们吗?” 云琅毕竟大一些,他看懂了自己娘亲的表情,小脸端的一派严肃:“丸丸,别说了。” “为什么呀?”丸丸不懂,但是好像还有一个人她漏了:“还有那个、那个很凶的男人呢?我的蝴蝶给他了,他给我弄丢没有?” “........” 莫拜见卿酒酒实在难受,主动上前将丸丸抱起来哄:“你就是小郡主啊?” “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 莫拜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是你莫叔叔。” 莫叔叔,又是一个叔叔。 但这个也没有很讨厌,丸丸让他抱了。 卿酒酒叹了口气,抬眸对上云琅的眼神。 云琅虽然稳重,可此时也红了眼眶,他慢慢走近卿酒酒。 从七岁开始他就没有对卿酒酒做出亲昵的行为,因为觉得自己长大了,但是今天,他搂过卿酒酒的腰,将脸埋进她温软的腰腹中,开口的时候甚至有些哽咽:“娘亲,他们——” 卿酒酒摸了摸他的头发。 对于丸丸,她太小了,尚且不懂永久分离是什么样情绪。 但是云琅不一样,他跟着徐白,谢时,钟欣欣走过很多地方。 他见过很多病人因为救不过来就死了,他们的家人都会很伤心,会哭的很难过。 现在他一下子失去三个家人,云琅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他让我照顾好妹妹。”云琅捂在卿酒酒腰间的声音哽咽:“我照顾好了,但他没说他不回来。” 原来季时宴还去看了云琅丸丸。 他是那个时候就在告别了吗? 父子就是父子,云琅的某些时刻还是很像他的,都一样的隐忍,一样崩溃无声。 看得莫拜也转开脸去。 沈默和谢雨候在一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悲伤的,为了谁,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丸丸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扒住莫拜的肩,将脸搭在上面,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 良久谢雨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一路,我们遭到多番追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给你把谢时偷出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谢雨也从以前的那个小孩儿长成了一个青涩少年,眉目不再吊儿郎当,多了稳重。 云琅从卿酒酒怀里离开,眼眶依旧是红的,但是眼泪都渗入了卿酒酒的衣衫中。 “怎么回事?” 这件事本就要报给她,沈默拧眉:“抓到一个活口,经逼问,供出了皇帝。” 江北织? 莫拜像是早就想到会这样:“他果然还是动手了。” 死了季时宴不够,害怕云琅会作为季家后代回去接季时宴的权,所以要赶尽杀绝? 卿酒酒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看起来年纪很小,做事说话都要看季时宴脸色的小皇帝,竟然已经逼到这个地步! 云琅抬起脸看卿酒酒:“娘亲,爹爹的死,跟他有关系吗?” 有吗? 卿酒酒也想问,如果说没有,那季时宴也不必兵行险招至此。 那些被解救的大周人质,也是因为季时宴搅乱当时的情景,才给了大周士兵可乘之机。 大周的朝廷本就横亘着各种矛盾,牵一发动全身。 可要说有,其实季时宴的死,与自己的干系更大。 说到底,季时宴不还是为了护她离开,猜最终没有躲过的么? 怪谁? 莫拜却先一步开口:“世子,您是承安王唯一的儿子,他最后的夙愿是大周占据五洲主位,世代繁盛,您愿意为了这繁盛出一份力么?” 这话要说难懂,却是也太难懂了。 可要让一个成年人理解,又太容易。 沈默与谢雨对视一眼,都震惊地望向莫拜。 云琅仰头看莫拜:“你想让我当皇帝?” 这话要是传在别的任何人耳朵里,都是大逆不道的谋逆。 可是云琅说出来时,眼中却带了一丝冷。 卿酒酒也此时才发现,他与季时宴其实长得真的太像了,云琅不笑时,活脱脱就是在谋略江山的季时宴。 她刚拒绝过莫拜,因为她觉得云琅不需要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 一个江山压在肩上,那太沉重了。 她说要给云琅自由的人生,要让他自己选,可若是云琅的选择就是去攀那个位子呢? 不是说她害怕,而是——她从来不知道她儿子会有这样的想法。 莫拜显然也叫云琅的直接问的一愣:“是的话呢?” “爹爹对我没有这样的期许,娘亲也没有,”云琅垂眸,皱着他酷似卿酒酒的眉眼:“我一路走来,看到很多过得艰苦的百姓,如果我能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是不是就算是个好皇帝了?” 卿酒酒问他:“你当了皇帝的话,会觉得自己权柄太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不会,我想让百姓过得好一点。” 至于怎么才能让他们过得好一点,云琅还没有想法,他才八岁,好像很多都要学。 “我可以陪着世子,”莫拜蹲下来,显得有些激动:“你如果能以百姓为己任,那莫拜就替你守住江山。” 他会让云琅上位得理所当然,会为他扫清前路。 季时宴的旧部这么多,他们总盼着季时宴能取代江北织,但是季时宴不愿意。 如果云琅愿意,他身后就会有许多季时宴旧部的追随。 包括莫拜。 他已经彻底懂了季时宴要他来一趟西北的目的,他搪塞自己,说会放手让他去南疆,是耆老将军的属意。 其实根本不止是这样的,是季时宴的相信,让他一步步走到现在。 他给他机会历练,让他成长,是因为知道莫拜到最后也只会终于大周江山。 既然是这样,莫拜又为什么不能回以同样的信任呢? 云琅想了想,好像思考的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然后他点头:“那好吧。” 太过风轻云淡了,可因为他是季时宴的儿子,所以又显得很郑重。 他知道当皇帝会有很多责任,可是他又不觉得怕。 应完了他才想起卿酒酒似的,看向她:“娘亲,可以吗?” 卿酒酒早就说了,他的人生是自由的,所以云琅做的决定,她不想插手改变他的想法。 只是那样一个位子,高处不胜寒,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不会后悔。 但是人不去经历,就永远不知道路要怎么走。 江北织派人追杀,早就存了要将他们灭口的心,如果云琅不上位,未来的岁月也未必安稳。 于是卿酒酒摸了摸云琅的头:“做你想做的吧。” 估计季时宴也希望他儿子做自己想做的。 莫拜找人正装回朝的事,预计还会在西北呆上几天。 虽然说是让云琅做他想做的,但是事情之初,卿酒酒不可能放手他一个人回去。 她到最后还是得回一趟燕京。 趁着这个空档,她去看了一回孟九安。 孟九安被关押在上阳边城的牢狱里。 进去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原本一身骄傲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带着亮,但在看清她的时候,又迅速地灭了下去。 就像在等什么人,没有等到,失望了似的。 卿酒酒在门口站定,边城的牢狱不大,说话都有回声:“他不会来了。” 其实真的很想杀了孟九安。 如果不是因为他,谢时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 带着赴死的决心,为了这么一个人,不值得。 可是看清孟九安的形容,她又释怀了,觉得比起死,或许他这样活着更痛苦。 听见卿酒酒说话,孟九安干裂的唇上下碰了碰:“你们报复我,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择一个吉日,他的骨灰会撒进琴江,这一生他被仇恨所累,过得并不痛快,所以我想让他最后肆意一回。” 人死如灯灭,卿酒酒说起谢时的时候已经可以平静了。 他们这一群人,每个人都有故事,被伤过,伤过人,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 其实不知道到底谁赢了。 孟九安一点点别过脸,他指尖握着那个枯黄的手环,不再看卿酒酒的脸。 “你走吧,我输了。” 卿酒酒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抬脚离开。 她走后不久,又有人来。 是已经加冕了的孟长安。 孟长安显然经常来,异常轻车熟路地在关押孟九安的老方外席地而坐。 他没有皇帝的架子,也不在乎袍摆弄脏。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们一直是针锋相对的,兄弟当的像仇人。 直到现在,才像是有当兄弟的样子。 孟长安从的怀里掏出个青花瓷瓶,瓶子不大,他从缝里递进去:“哥,我给你把谢时偷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的死了 其实孟长安不相信人死后会有魂魄。 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剩下。 你再伤心难过,那个人也回不来了。 孟九安转过眼,死死盯着那个青花瓷瓶,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孟长安毫无所知地继续说:“我给你把那个林溪送过来你不要,说给你封地你也不要,只要那个草环。” “我就不知道你怎么颓废到这份上了,但是我说过,我不会杀了你的。” “当年母后对你做过很多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跟谢时很多年前就有瓜葛了,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挺做弄人的,说起来跟母后也有点关系。” “但她是我母亲,你是我哥哥,我想做点什么,又常常有心无力,想如果小时候我们都不是生在皇宫就好了。” “我不会杀了你,但是谢时真的已经死了,如果你想的话,我给你划个封地,你在那呆上几年,没准看的人多人,也就想开了呢?” 时间总是能冲淡一切的,人总得朝前走的。 他没什么能给孟九安的,但他做不出来弑父杀兄的事情。 他愿意当这个皇帝,就是想,或许上阳皇族在他手里,能变得简单一点呢? 大家都不要那么冷血,不要总是自相残杀。 他看见孟九安动了动,几乎是双手撑地,将那个青花瓷瓶抱了过去。 那么小一个瓶子,跟当初躺在他怀里的谢时根本不是一个体量。 人死了,就只剩这么一点了么? 孟长安看他,看得自己眼眶酸涩,他别开脸:“我倒是觉得他死了挺好的,留在那个年纪,也不用再面对纷争,比我们活人好多了。” 只要活着,就没有一刻轻松的时候。 孟长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袍摆:“我要回去了,你想通了就叫他们来找我。” 他从牢狱出去,阳光直接照在脸上,很晃。 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现在很好—— 所有的人的生活都走向正轨了,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五洲会重新整合,变成一个新的世界。 他伸伸懒腰,朝自己的轿撵走去。 *** 回燕京前,卿酒酒带着云琅丸丸去了一趟万人坑。 冬雪将已经将这里染成一片白,枯草的痕迹全然不留。 坑底都是一些无名的,回不了家的战士,他们天地为墓,草木为碑,永远安息在这儿。 云琅和丸丸一人拿着三支香,学着沈默教他们的样子,认真叩了三个头。 丸丸已经从卿酒酒手里拿回了那只蝴蝶,她还是不大理解生离死别的意义,只是莫名觉得难过。 所有人都说那个很凶的男人是她的亲爹,现在他没有了,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明明很讨厌他,但是丸丸也觉得难过:“还是送给你吧,我那天故意说的,其实本来就想送给你。” 她将蝴蝶放在地上,小胖手拍了拍。 她觉得是不是可以安慰一下季时宴,因为那天离开前,他的表情有点悲伤。 云琅将香插在地上,回头找卿酒酒—— 他娘正抱臂倚在一棵树干上,眼睛望着不知道哪里,表情.....好像有点伤感。 虽然娘亲一直没有哭过,但是他莫名觉得,经过这一场,娘亲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雪地上有脚步声传来,云琅抬眸一看,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姐姐。 那姐姐在看见他的时候,表情亮了亮,而后擦了一下眼角。 云琅觉得她哭了,但她又笑起来:“你就是云琅?” 知道了,刚才她应该是从自己的脸上看见爹爹的影子了,所以才会哭的吧。 卿酒酒已经回过神来了:“云琅丸丸,叫南姨。” 迦南一听,那点悲伤彻底灰飞烟灭了:“什么姨?你才是姨!叫姐姐!” 丸丸特别迷恋她这一身漂亮衣服,狗腿地跑上前去:“姐姐姐姐!” 嚯,这个大肉团子,长得跟卿酒酒一般模样,倒是养的分外好。 “你来干嘛?” 迦南在捏丸丸的脸,闻言横眉冷对:“就准你来?他都死了,我来看看不过分吧?” 卿酒酒没再说什么,迦南在她心里痴情地可怕。 怎么偏偏在季时宴身上吊死了这么年呢? 但她也劝不了什么,感情到了自己身上,冷暖自知。 “你不回莫迦?”卿酒酒岔开了话题。 “回吧。”迦南撇了撇嘴:“之前在父王面前犟了这么多年,吵着闹着要嫁他,现在嫁不了了,也该为莫迦想想了。” 一个公主出身,婚事原本由不得自己。 莫迦王对她宠爱,才准她放肆多年。 现在也该是收心的时候。 “你要回燕京吧,”迦南看她:“回去又是一番风雨,祝你好运。” 是啊,又是一番风雨。 不过既然他们要回,打的是扶棺回去的名头。 季时宴尸骨无存,只能扶一个衣冠回去。 不过依旧是一路都有暗杀的人频繁出没,有人铁了心不让他们回燕京。 但是有莫拜和沈默在,根本伤不到她们母子三人什么。 大队到燕京城外时,已经到了十一月,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 沈默过来请示:“王妃,回旧王府还是新王府?” 新? 卿酒酒从马车内探出头,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主子回京那次,特意交代了重建一个王府,如今已经落成了,您可以去看看。” 季时宴为什么还要建一个新的王府? 卿酒酒总也弄不懂他的考虑,不过旧府本就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她顿了顿道:“回新的吧。” 因为扶棺回来,皇城到处都挂着白帆,撒着纸钱。 原本卿酒酒还对季时宴死了这件事没有真正的感觉,因为没有见到他尸体。 她总觉得季时宴死的太轻易了,想这或许都是梦一场。 但是唢呐响起那一刻,望着满城戚戚的百姓,她才有了实感—— 那个男人或许真的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那些伤害也好,情爱也罢,刻在骨子里的,都随着一个人的死,变成了轻飘飘的一种情绪。 不会有人再冲出来救她水火,也不会有人霸道地对她说:我心悦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刺杀 卿酒酒过了相当忙碌的一年。 自从回了燕京之后,似乎连喘一口气都成了奢侈。 因为莫拜首先摆明了立场,将江北织与孟九安私通,挟持大周百姓妄图坑杀季时宴的证据扔在了朝堂上。 一时间,朝上风云变换。 季时宴的旧部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便连番上奏弹劾。 要是季时宴没死就算了,或许他不会在意皇位上的人是谁。 但是季时宴死了,这件事就变了。 他死得一块尸骨都没有,你这个在背后加害的人却还稳居在皇位上,凭什么? 他为大周赢来广阔的西北天地,你江北织当个皇帝,这几年专心揽权,凭什么? 何况这个时候,季时宴的亲儿子回了燕京。 于是季时宴的旧部纷纷登门王府,话里话外都是要扶小世子上位。 他们有的是人,老江家要这么搞,我们还客气什么? 但是云琅再懂事,他也不过才八岁,许多事情要出面要拿主意的,还是得卿酒酒来。 既然云琅已经答应了莫拜,那卿酒酒当然是尽力帮儿子周旋。 以求给他铺一条不那么坎坷的帝皇路。 也就是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当年那个在燕京城里略有才干的承安王妃,她哪是略有才干? 不说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光是她在权势上的见解,都能叫人意外地佩服。 思绪立场,无一不叫在朝几十年的老臣都佩服。 燕京城里后来给卿酒酒传出个新的名号:女诸葛。 事实证明女人要做起事来,比男人更细。 她没有一先就扶云琅上位,而是将季家世袭的爵位给了云琅。 要云琅当了王爷,在政事上各处布排。 修沟挖渠,德政为民,制定了几条于百姓有利的政法,在民间积攒了一定的声誉。 随着民间呼声渐渐高涨,云琅一年来学到的东西更是多不胜数。 也随着自己处理这些事,才越发觉得大周原本的政法在一定程度上其实确实于百姓于发展不利。 莫拜这一年哪儿也没去,南疆和西北都交给副将,自己在燕京跟着云琅四处忙碌。 到第二年的下半年,皇帝其实已经基本没有实权了。 他名声不好,拿百姓当人质这件事就足够钉死他。 后来渐渐的,宫里传出他身子不好的消息,到隆冬的某一日,皇宫匆匆派了内侍出来。 皇帝重病,王孙大臣的家眷是要进宫侍疾的。 虽然宫里有嫔妃,其实不太会让他们近身,不过也还是要进宫为皇帝祈福念经。 卿酒酒收拾了一番,带着云琅和丸丸入了宫。 隆冬的天气,哈气成冰,几乎到了全然不敢将皮肤暴露在空气的地步。 卿酒酒身上裹着狐裘,跪在长生殿里,乍一看倒像是整个大殿里最为虔诚的人。 不过她双手合十,也无人知道她求的是什么。 夜半的宫廷,更声漏漏,其实安静下来非常令人恐惧,不时能听见一两声夜猫的嘶鸣。 过了子夜,卿酒酒让从王府跟来的管家带着云琅丸丸去歇息。 他们大人是要守夜的。 不过江家如今正是子嗣青黄不接的时候。 江北织年少上位,当年卿涟漪发了疯要掌控幼子,企图控制大周的朝政,所以将江氏皇族的子嗣其实残害的已经差不多了。 一个江浔也外放,另外的公主们都和亲远嫁,其余的先帝兄弟死的差不多了。 就连江北织的同胞兄弟,那些妃子生的皇嗣,也没有几个是能落地的,即便养大成人,缺陷也多。 因此没有几个王爷在大殿里,王妃们更是寥寥无几。 当中又以卿酒酒为首,她是季时宴的原配妻子,大周承安王妃,只要一天住在王府,就是曾经的战神发妻。 更何况现在云琅在朝堂上的风头正旺,沈默和莫拜都显然为她所用。 因此她不说话,周围便都沉默着。 直到后半夜,一个宫人匆匆走来,不大的声音响在殿内。 “王妃娘娘,世子和郡主方才睡梦中遭遇刺杀,已经被沈将军和莫将军救下,估计小主子们都受了惊,请您过去瞧瞧。” 卿酒酒睁开眼,却没有过分激动。 大殿内每个人都屏息以待,不明白为何世子郡主会在宫里遭到刺杀。 但是随即又都想明白了——皇帝无子嗣,这一次重病若是没有挨过去,想也知道朝堂上会拥立谁为皇帝。 只有不希望云琅上位的人,会在此时动手。 所谓铤而走险。 卿酒酒站起来,扫了一眼大殿上的人,而后启唇:“抓到的人了么?” “是、是皇后娘娘。” 皇后聂欢?! 众人更是惊讶起来,那位看起来柔弱不看的皇后,竟然敢杀小孩? 卿酒酒没再问什么,她整了整衣襟,抬步出去。 这个时候,有人反应过来,承安王妃好像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对她的印象太淡,但是这么多年,她似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胜券在握又仿佛万事不伤心的样子。 刺杀的事情她跟沈默莫拜显然早有准备,所以听到也不惊讶。 从前不是总是想逃离燕京,受困在王府么? 怎么这次倒好像....心甘情愿地要争一般? 但是随着她走远,那道雪白的狐裘消散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看不清了。 只知道承安王妃,不,现在应该叫太妃了,她的侧颜似雪。 走到玄武殿外,卿酒酒顿住了脚。 莫拜的人正押着聂欢出来。 其实也不叫押,只是任她在前边走。 同样看见卿酒酒,聂欢停下来,很瘦的一个女人,夜里没有穿凤袍,长发垂散。 ——五年前,燕京年宴那一回,聂欢还是个新皇后。 她知道自己势必会入宫为妃,为了家族,讨好太后卿涟漪,侍奉小皇帝江北织。 她在宫宴上看见卿酒酒,她被卿秀秀设计,遇见了当时还叫时醉,被孟九安刺伤的谢时。 带着谢时躲在舞乐殿里,后来所有人围观舞乐殿,想要将卿酒酒的声誉毁于一旦。 聂欢也是。 现实穿越了五年,回到物是人非的今天。 其实除了季时宴,他们所有人都还在,只是心态似乎已经变化了而已。 卿酒酒步步走过去,她跟聂欢不熟,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今夜的所有,本就是她与莫拜预见过,直到江北织或者他的人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卿酒酒,所以擎等着抓贼而已。 但是聂欢盯着卿酒酒看的时候,让她觉得她可能是有话要说的。 所以卿酒酒走了过去。 “他真的死了吗?” 聂欢问第一句的时候眼泪就从眼眶里砸下来。 ——那神情,让卿酒酒愣了愣。 没有说名字,但是双方都知道说的是谁。 莫拜也意外地看了聂欢一眼,谁都想不到,皇后对季时宴有情。 呦呦鹿鸣: 聂欢的出场是123章,不过不是什么大角色,可以不看~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女皇陛下 她此时问卿酒酒,季时宴真的死了吗? 问的如此难过,又多少带了点绝望。 在卿酒酒的印象里,聂欢虽然看着柔弱,但是是个聪明女人。 即便当年年宴她也看出聂欢对季时宴有些不一样,但是其实聂欢应该知道,这不应该。 她嫁给皇帝,若是有任何私情,都会牵连家族。 但是今夜的聂欢倒像是憋不住了一般,她对自己派人刺杀云琅丸丸只字不提,只恳切地看着卿酒酒:“真的....回不来了吗?” 聂欢觉得,她真的是个无比矛盾的人。 莫拜挥了手,叫四周的侍卫都暂时避开,只有他自己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虽然或许今夜之后皇后不再,但是一个女子的声誉,还是不要被毁的太难看才好。 皇帝还在里面重病,皇后一滴眼泪没流,却在此时因为另一个男人哭的梨花带雨,传出去聂家的声誉都该受损。 没听见卿酒酒的回答,聂欢往宫墙走了两步。 她踉跄着,看得是夜幕下不清晰的宫墙砖瓦,眼中的泪被宫灯照亮。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在宫门口。” “母亲要我进宫给太后请安,我每一旬就得来一次,晨昏定省,是家里给我立下的规矩,因为在聂家家族中,我从出生就注定了该给江北织做皇后,我从小到大,要想的都是怎么讨太后欢心,怎么讨皇帝的喜欢,怎么让家族觉得我是个有用的人。” 她的中衣是红纹金绣的,在雪白中恍若点缀,上头的金线绣的是凤。 “我十四岁那年有一天,在太后宫里出来,要回家去,他就是那时候进宫的,身上穿着铠甲,刚从西北回燕京,其实一脸风霜,但是他骑在白雪身上,顶着西斜的落日,那张脸真俊啊。” 卿酒酒动了动袖中的手指。 可能是天太冷了,冻得没有知觉,微微蜷缩一下,指尖都会传来钝痛感。 聂欢说的场景,她好像能就着这个描述,展开一幅画面。 ——年轻的将帅桀骜不驯,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肃杀俊俏的脸一半隐在光里,一半迎着光。 但是卿酒酒面前的画面要更具体——那人策马而来,望见她的时候,嘴角会牵起一丝笑意。 她被恨意蒙住,被凤凰胆折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觉得季时宴好看过。 但是现在,抛掉那些过往的一切,她是确确实实地觉得——那张脸确实是俊的。 就如同聂欢说的那般。 或许少女多情怀春,见过一眼惊艳的,就不会再看到别的人了。 她闭了闭眼,问聂欢:“不觉得不值吗?他甚至没同你讲过话。” 迦南痴情多年,是因为中间有一段救命的恩情在。 那聂欢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得到过所以太过刻骨铭心吗? “不。”聂欢冷静地看向卿酒酒:“我从来没奢求他能看到我的感情,我是为江家而生的,甚至不是大周,如今江家要没了,聂欢也会不复存在,但是,但是我依旧爱他,可能也不是爱他吧,就是他身上的自由,他肆意,大周要守就守了,不想守就不留恋了,他那么自由,你明白吗?” 卿酒酒不明白。 或许她跟聂欢从来不管立场还是思想,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聂欢爱的是季时宴自由的灵魂。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回宫这一年,想起季时宴究竟是因为旁人忘不了,还是因为她自己对季时宴的死太刻骨铭心。 但不管怎么样,就像聂欢说的,大周的江山在这一年终归要落下帷幕。 静了很久,卿酒酒挑了聂欢最初问的那个问题回答。 “是的,他真的死了。” 而后某一天,卿酒酒在新王府里照料着那株被移植过来的梅树。 谁也没有想到它会活着,在新的一年枝叶越发茂盛起来。 年终开的花更是一簇一簇,盈满了枝头。 管家陪在一边,与她商议着王府过年要布置的菜单。 而后皇宫传来了丧钟声。。 ——皇帝薨逝。 卿酒酒当时正挽着袖子,跟管家说着话,听见钟响的时候,她停下来,侧了侧耳。 一代帝皇,病了三百日后,最终还是死在这一年的年末。 他年岁不大,今年刚好二十。 可在位时间,却有整整十二年。 史书上的记载,说他得位于八岁,由已逝的承安王季时宴拥立上位,此后开始庸碌的十二年帝王生涯。 他的帝位得来不废力,死的时候也没掀起多少波澜,只历史生疏的一笔划过。 至此,大周朝‘江氏’的统治时期彻底结束,迎来了新的历年。 小承安王云琅被拥护上位时,也才岁至9岁。 他上位后,并未对父亲的灵位和封号有何改动,只是改国号为‘大靖’,开启了新元年。 这些也就算了,毕竟人已经死了,追封什么的,死了的人也看不到。 但是另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尚在人世的承安王妃也没有要新的封号。 按她现在的地位,一个太后之位是绝对当得起的。 毕竟有生育新帝的功劳,民间对她的政法又多有认同。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 于是见着了,照旧称呼一句承安王妃。 她也没有纠正,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觉得无所谓。 这一年是穗康元年,五洲十国皆有客来庆贺。 皇宫还多了一位座上宾——周庭樾。 这位曾经在先朝太后身边频频露脸的男人,到现在大家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么,只是他跟在新帝身边,行的是太傅教导之责。 江北织出殡后没几天就是除夕。 这一年的卿酒酒二十七岁,有了个当皇帝的儿子,也有个活泼俏皮的女儿。 丸丸的大名后来定了叫锦宜,是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云琅要封她为公主,她想了想摇头拒绝了:“哥哥,等你皇位坐稳了,我想跟娘亲到处走走。” 她的性格里,有很大一部分像季时宴,霸道也蛮横,遇上不熟的人经常会被她的高冷气的半死。 而另外有一小部分则像卿酒酒,讨厌皇宫,讨厌这举头只能看见四方的天空。 云琅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强迫。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说要当皇帝,娘亲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回燕京。 她给丸丸取的名字依旧没有冠上姓,就是希望丸丸以后还是可以选自己要的人生。 或许重逢本就是短暂的,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可到最后,或许还是要分离。 除夕年宴,新皇登位的第一年,无可厚非地喝了酒。 出了长乐殿门,周庭樾撑着一把伞,跟卿酒酒走在雪道上散酒气。 卿酒酒觉得晕,但其实这一年来的周旋,她已经会喝一点酒了,可能是今晚进贡的雪域望春红过于烈,所以她有些头晕。 晃啊晃的,她想起在上阳那一年的除夕。 也是喝了酒,她被季时宴背着走了一路。 油纸伞的伞檐起起伏伏,雪被踩得嘎吱嘎吱响,伞檐往上抬。 ——卿酒酒看见一个曾经熟到骨子里的人影,就那么静静站在雪中。 呦呦鹿鸣:~ 第三百四十章 沈确 卿酒酒觉得自己在做梦。 或者是酒精确实让她产生了不清醒的错觉。 自从季时宴死了一年多,她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 一次也没有。 卿酒酒几乎是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周庭樾拉她的手腕:“小酒?” 有人出声,前面的人影却依旧还在——不是在做梦。 周庭樾怕她在雪地里滑倒,所以拽着她的手,再抬眼去看前面的人。 不止有那道高挑熟稔的身影,还有他旁边几个扛着步撵的随从。 而轿撵上,是一道红衣身影的女人。 女人怀里抱着猫,分外慵懒地单手撑着头,懒懒地目光看向卿酒酒。 不知道是周庭樾的手太冷,还是那身红衣太刺眼,卿酒酒一瞬间就酒醒了。 那几个扛着步辇的侍从见了她,见礼道:“给承安王妃请安!” 周庭樾也认出了面前这一队人——五洲内唯一一个女皇陛下,清越国的宋鹤语。 这位可不是一般人。 从前向来都低调,但是这个低调说的也不是她在五洲丝毫没有她的名声。 相反,这位女皇在继位之初,简直是轰动五洲的典范。 身为女人,庶出的身份,却能从她四个哥哥的手里抢来皇位,并且将清越从一个毫无丝绸优势的国家,发展到如今凭着丝绸成为五洲大国的女人。 几乎比那些男人们更可怕。 卿酒酒回过神,眼神从宋鹤语转向了跟在他旁边的男人身上。 这人显然不是宋鹤语的随侍,因为他穿着尊贵。 玄色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身量颀长,八尺有余的身高在雪地里是有些单薄的。 ——太瘦。 不过脸却是莫名的好看,眉骨深邃,眼下颧骨的位置有一道旧伤疤,将他的气质衬托的稍微有些尖锐。 这样的一张脸,却很陌生。 如果不看脸,卿酒酒确实以为自己看见了季时宴。 她稳了稳心神,移开眼冲宋鹤语一笑:“陛下多礼了。” 此次云琅登基,虽然清越国也在邀约之内,不过卿酒酒确实也没有想到宋鹤语会来。 都说宋鹤语脾气古怪,不是个好相与的,素来也不爱搞外交。 这次竟然千里迢迢从雪域而来,也属实是意外了。 宋鹤语招手让侍从将她放下,扶着身旁那男人的手,红衣摇曳,步步朝卿酒酒靠近。 她应该比卿酒酒稍微年长几岁,身上也都带着年富力强的压迫力。 “承安王妃?”宋鹤语走到卿酒酒面前,侧了侧头,颇为玩味:“听闻王妃才智过人,今日倒是终于见了。” 卿酒酒甚至分不清她这是标准的外交词汇还是真的听过自己。 但她不觉得自己跟才智过人能搭上边。 于是吁叹一句:“哪比得上陛下。” “那确实,朕忙忙碌碌好几年,好歹是将政权握在手里了,你嘛,我看不懂,大周唾手可得,怎么给了你儿子?” 卿酒酒听明白了,宋鹤语是个事业批,她天生是王者,所以要将权力都紧握在手里,即便是亲兄弟或者亲儿子都不行。 所以她会困惑为什么卿酒酒不要这大周的皇位。 但确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卿酒酒说再多,在宋鹤语那儿恐怕也是个傻的。 宋鹤语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她将视线转向周庭樾:“你姓周?” 周庭樾迎着她的目光:“是的陛下。” “你消失了好几年,好像没人能捕捉到你的踪迹,这次是打算帮承安王妃的儿子坐稳皇位?” 她这么说,卿酒酒就就知道,当初西北大战,清越就算没有出兵,但是宋鹤语对五洲各国的角逐,甚至是势力分布,都是清楚的。 不然她不会单独问周庭樾。 这人.....这次来大靖还真是意味不明。 他们在这儿说着话,或许是有人进大殿禀报了,不一会儿云琅带着大臣们都出了来。 浩浩荡荡的,都杵在了雪地里。 “恭喜小陛下啊,”宋鹤语视线更有兴味地定在了云琅那张小脸上:“小小年纪,就敢往帝位上坐。” 云琅自从登位后,身上就多了一种冷肃,他虽然还不算高,但那张颇似季时宴的脸已经渐渐显出他当年的风姿来了。 “宋陛下客气了,既然来了,怎么不入席,反而与娘亲在这冰天雪地里说话?” 宋鹤语是来晚了,简直算是姗姗来迟,这宫宴都快要到尾声了。 不过宋鹤语显然不在乎云琅的疑问,她视线往卿酒酒身上一扫,落在周庭樾扶着她的手腕上。 因为怕卿酒酒摔倒,所以周庭樾一直没有松手。 “也没什么,就是刚来大靖,对承安王妃好奇的很,不过来的时候不巧,王妃正与人雪中漫步呢。” 她声音不大,可落在众人的耳中,大家不约而同就往卿酒酒那儿扫去了。 ——他们新皇的娘亲,承安王妃娘娘,确实是不避讳地被人牵着。 那人还是刚到朝中不久的新皇太傅。 外头本就有些传闻,说周庭樾当年就跟卿酒酒有些瓜葛,这次回来又直接担当了太傅,目的很明显了。 他与卿酒酒关系如此亲切,还能是为了什么。 但是卿酒酒向来对留言纷纷不予理睬,她跟周庭樾之间的关系,确实也不是简单能说明白的。 既然清者自清,那又何必多费口舌。 卿酒酒突然觉得无趣。 就是这样,身陷在皇权漩涡里,就会有目光不断地放在身上,逮住一个都要多做文章。 酒精上头,对面前宋鹤语刻意的话题引导,她更觉得疲于应付。 “宫宴后还有烟火,宋陛下避免着凉,还是入席吧,我就不奉陪了。” 卿酒酒挣开周庭樾的手,往宫外走。 路过宋鹤语身边的男人时,她顿住了脚步。 那人一直撑着一柄伞,替宋鹤语挡雪,却是垂眸看地上,似乎对面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一般。 卿酒酒看着他的鞋尖,突然问:“你叫什么?”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卿酒酒会突然出声问他,现场所有人都未想到,云琅甚至狐疑地打探过去。 良久,卿酒酒听见他开口。 声音不是粗粝暗哑的,而是带着三分春风般的温润。 他说:“回王妃,沈确。”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旧人旧事 “沈确,”卿酒酒低声念了一句,然后点点头:“跟沈默还是同家呢。” 但是后面说的那句话太过小声,以至于四周的人都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就当醉话了。 而后她便离了席,回了王府。 第二日醒来,头痛欲裂。 大局落定后,小桃被沈默从药王谷接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端着热水进来时,就看见卿酒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起了起了,太阳晒屁股了,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太医院看看章程吗?” 放下水,小桃过来卷起床幔,见卿酒酒还是毫无知觉,不由伸手在她面前又挥了挥。 而后好奇地看着:“昨夜的酒太烈,将你的魂喝没了?” “我好像看见个人。”良久卿酒酒才抓着小桃的手,怔怔地说。 怎么梦里感觉那个人跟季时宴长得这么像呢? 身高也像,除了那张脸。 说到这儿,小桃不高兴地撇嘴:“让你昨日带我去宫里你嫌我磨蹭不带,今早都传遍了,说是清越的女皇都来了?我早就听过传闻,说女皇长得国色天香,偏偏手段比男人还厉害,是不是真的?啊?姑娘!” 卿酒酒被小桃叭叭叭一通,酒也醒了,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原来真有这么个人。 跟着清越女皇来的,好似关系还非同一般。 她点头:“是,女皇陛下看上去就很威武。” 小桃又在旁边说了些什么,大概就是不满卿酒酒没带她去,让她错失了见女皇的机会。 总而言之,这丫头好像对女上位者有着纯天然的着迷。 卿酒酒百无聊赖地听着。 用早膳的时候,管家匆匆走了来,面色有些凝重。 “戚叔新年好。”卿酒酒喝了口白粥,好奇:“怎么了这是?” 戚叔是跟季时宴他娘的家姓,传闻老王妃非常器重他,而回来这些时日,卿酒酒也能看出来,这戚管家对季时宴,确实是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戚管家有些为难:“其实此事我是觉得不应该跟王妃说的,不过王爷前年回朝那回,交代过交给王妃处置。” 虽然卿酒酒已经回燕京一年有余,不过这一年来,王妃忙的跟陀螺的,不见有轻松的时候。 这下小世子已经登基为皇,朝事总算可以松解松解,恰逢又出了事,所以戚管家纠结着,还是来找了卿酒酒。 卿酒酒见他这样,也就放下了筷子,郑重起来:“到底怎么了戚叔,要我拿主意的,您说就是了。” “是.....侧王妃的事,”戚叔道:“侧王妃当初入王府,也是入了宗谱的,这些年她本就疯疯癫癫时好时坏,前年王爷回来见过一次她之后,就更加疯了,不时还伤人,昨夜更是从屋子里跑出去,将她那个儿子给...给掐死了。” 死了? 小桃原本在旁边愤愤,听到这震惊地看向卿酒酒:“死、死了?” 自己的亲儿子,她说杀就杀? 卿酒酒也没有想到,这下彻底没了胃口,将面前的粥碗退远了。 “那孩子,有六岁了吧?” 戚管家也叹了声气:“是,王妃离开那年生的。” 卿酒酒听钟欣欣提过一句,说那孩子生出来有缺陷,不一定能养大。 她当时以为是卿秀秀作恶多端的缘故,但是苦了孩子。 现在.....现在还是觉得苦了孩子。 卿酒酒看向戚管家:“他说将卿秀秀交给我,没说孩子要怎么处置么?” “本就不是王爷的骨肉,王爷甚至一眼也没有看过,戚伯其实不必将烦恼给王妃。” 沈默从外头走来,他眉宇间有倦怠,像是忙了一晚上。 即便是过年,他和莫拜也没有清闲的时候。 新皇刚登基,年岁又小,所以许多事情都得他操持着,王府也不见得常回来。 戚管家面有愧色,他见方才卿酒酒听说了之后脸色都白了,就知道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王妃也有孩子,应当听不得这种事。 沈默走近,又说:“王妃不想出面便不管了,我待会跑一趟老王府。” “我去一趟吧。” 卿酒酒左右也没了胃口,她跟卿秀秀之间,不对,是从前的卿酒酒和卿秀秀之间,确实欠了一个结局。 “姑娘!”小桃大声反对:“大过年的,您去那儿干嘛呀?好晦气!” “去哪里?我也要去!” 另一个祖宗的声音也传过来。 丸丸穿着喜庆的新袍子,被裹得像个毛茸茸的大猫,快步跑过来。 后面跟着拿了袄子追着她穿的谢雨:“姑奶奶,你肉多也不要任性啊,外边的天多冷!” “你才肉多!我最近都瘦了!” 哒哒哒跑到卿酒酒面前,仰头看她:“娘亲娘亲,你要去哪里呀?” “去哪里你也不准去,功课看了吗?夫子今日会过来,你给我把昨天写的名字再写十遍。” 丸丸一听要写名字,整个人都要炸了:“我不!我要换名字,我不叫锦宜了,锦宜好难写!” 谢雨终于逮到了人,将袄子套到她身上,又扯了扯她的衣角。 那意思是他跟丸丸的暗号,让她稍安勿躁,等卿酒酒走了他们再逃学。 结果动作被沈默看在眼里,他横了谢雨一眼:“你也安分点,再带着郡主去爬树,我就把你绑在树顶上过一晚。” 来自武力值高的压制,让谢雨想反抗都不敢。 因为沈默一定能说到做到。 他好气:“不爬就不爬。” 丸丸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这么没用? 反正两个小的是不可能参与大人活动的,大年初一就被赶到了学堂里。 卿酒酒上了马车,小桃陪着她回旧王府。 两座府邸相隔甚远,不过从马车望出去,东龙大街依旧如往昔一般热闹。 旧王府已经陈旧没落,王府的牌匾都显得暗淡。 只是戚管家一直命人打扫着,还显得干整洁净。 卿酒酒回来之后就没有到过这里,这里如同一处被她刻意遗忘的地方。 这里盛着她的痛苦,她的往昔。 但是其实没有她想象的痛苦,时间果然是冲淡一切的良药。 曾经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再见时百味杂陈。 第三百四十二章 好像总是在死人 卿酒酒在老牌匾下站了许久。 她突然有感应似的,去想季时宴为什么要新建一个王府。 他在那时候或许就料到他回不来了,又料到了她一定会回来吗? 还是料想到了莫拜一定会拥护云琅上位? 他这个人机关算尽,心思剖测,怎么能将这么多人的心思都算进去,唯独漏了他自己呢? 戚管家在一边催:“王妃,还是早些进去吧,早料理,早回家。” 卿酒酒回过神,迈了进去。 碎玉轩里也是狼藉遍地,或许昨夜的动荡让这个院子受了些疮,地上零落着一些摆件和倒地的盆栽。 卿酒酒迈进去,就看见碎玉轩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身红衣的卿秀秀。 ——那是她的嫁衣。 进入王府那日,她穿的就是这一身。 她怀里抱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小身子,那身子过于瘦弱,看起来甚至没有五岁的丸丸长得好。 可见也是被病痛折磨的辛苦。 “白月光,照大堂——” 卿秀秀哼着哄睡的童谣,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她原本像是在哄着孩子入睡,一会儿又将她仅剩的一只手掌覆在孩子的脖子上,做出要掐他的姿势:“我杀了,你父王就会来看你了,哈哈,是不是?” 小桃看她这样,有些害怕地往卿酒酒身边躲。 多年前,那个在王府耀武扬威的侧王妃,终究物是人非。 她才二十多岁,可脸上的皮肤又黑又黄。 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原本那张脸的模样。 戚管家在一旁唉叹:“看守的人昨夜大了盹,所以没有听见动静,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虎毒不食子,可卿秀秀还是掐死了她唯一的血脉。 “这么多年她都在这儿?” 戚管家点头:“她总说要见王爷,就算王府大门打开她也不会走。” 卿酒酒一步步走过去。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卿秀秀慢慢抬起头来,但是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卿酒酒。 她要扑过来,原本就只剩一只手掌,怀里的孩子抱不住,差点就摔在地上。 卿酒酒往前一步,将那小身子接近怀里。 触手满是冰凉,过了一夜,身体都开始变硬了。 “王妃!” “姑娘!” “卿酒酒!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活着!”卿秀秀不管不顾,扑上来去掐卿酒酒的脖子:“贱人!你不是被大火烧死了吗,怎么烧不死你,怎么还烧不死你!” 卿酒酒手上抱着人,即便是小桃和管家动作再快,她也不可避免被卿秀秀挠了一道。 脖子上立刻便多出一道被指甲抓伤的血痕。 小桃都要心疼死了,她将卿秀秀一把推倒在地:“我打死你!” “贱人!你霸占着王爷,他都不来看我,明明我才是他最爱的人,明明是我!” 阶下有一汪荷塘,冬日枯败。 卿秀秀边骂着,在那荷塘里看清自己倒映的脸。 她尖叫着:“妖怪!” 一边用手去捂脸:“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这样的!这个老巫婆是谁?” 侍卫跑过来,刚要将她拉走,却被卿酒酒阻止了。 “借一把刀给我。” 卿酒酒将小孩的身子放在地上,那身子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只是左边的脑袋旁边还有一半没有长成的人脸。 难怪都说卿秀秀生的是怪物。 这本是个连体胎,另一半没有长成而已。 也不知道是卿秀秀作恶太多,还是这孩子与世界的福分太小。 卿酒酒取了自己的帕子,将他的脸盖上。 而后拿起侍卫的刀,步步逼近卿秀秀。 “你要干什么?” “贱人,你想杀了我!” “你杀了我,王爷不会放过你的!他最喜欢我,他会打死你的!” 卿酒酒走近她,蹲下身,看着她左手空空的袖子,想起当初季时宴送到西北的那根断手。 活生生砍下来的时候,卿秀秀没对季时宴生出别样的情绪么? 怎么到头来还心心念念着他。 卿酒酒将刀扔给卿秀秀:“你的儿子被你杀死了,你这副样子,我将你送去官府你只会过得更加生不如死,不如自己了结吧。” 那刀就在面前,借着刀锋上的反光,卿秀秀越发清楚的能看清自己的一张脸。 长满了斑,黄黑暗沉。 她颤着手去握住刀柄。 “儿子死了?”她喃喃地念,扯出了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没关系,我给王爷再生一个,只要生了儿子,我就是这个王府尊贵的正妃,我要把你撕的稀巴烂。” 小桃和戚管家都有些忧心忡忡。 生怕卿秀秀拿着刀去刺卿酒酒,所以让侍卫格外小心地注意着。 卿酒酒显然一点都不担心。 她平静地说出真相:“他不会回来了,季时宴已经死了。” 卿秀秀的动作一顿。 似乎难以置信,她抬眸看卿酒酒,这一刻倒像是清醒的:“你说什么?” 卿酒酒看她一头长发枯黄,眼里的光一瞬间也都暗淡下去:“你骗人。” “是真的,死了一年多了,在战场上,尸骨无存。” 卿秀秀的信念一点点崩塌,她似乎被东西压弯了脊梁。 在她的世界里,全大周最厉害的就是季时宴。 只要嫁给他,自己就可以摆脱庶女身份,从此平步青云。 但是她没有想过季时宴会死。 就算她疯了,她也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就是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难怪自己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王爷了。 他死了........ “你骗我!”卿秀秀攥着刀,往卿酒酒扑过去,要用刀去戳卿酒酒:“都是你害的,一定是你害得!” “王妃!” “姑娘小心!”小桃一把护在卿酒酒面前,朝卿秀秀踢了一脚。 卿秀秀的长发垂在了荷塘水里,整个人就僵在了那儿,僵了很久很久。 卿酒酒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卿秀秀。 感觉她身上的气力似乎被抽干一空,只剩一个在冷风中摇曳的躯壳。 “这孩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吧。” 卿酒酒背过身,听到身后不意外地响起刀锋割破皮肉,鲜血迸射出来的声音。 到卿秀秀死,卿酒酒其实都分辨不出来,卿秀秀到底是真的喜欢季时宴,还是她永远在憧憬着要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 直到进了宫到了太医院,卿酒酒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小桃有点害怕现在这样的气氛,但是她又觉得卿酒酒现在或许有些的伤心。 遥望了皇宫内的重重绿瓦一眼,卿酒酒收回眼神,突兀地说:“好像总是在死人。” 呦呦鹿鸣: 我以为大家能猜到剧情,但是好像没有人猜到诶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动情了 太医院里人不多,大年初一大部分都休沐在家。 卿酒酒原本是要来给云琅配个药的,这一年来他虽然没有太过不舒服的表现,但是原本他身子就弱,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也该给他好好调理一番。 但是现在突然不想动。 “小桃,你去帮我打一盆水来,要热的。” 小桃看不明白她的表情,心说早上真的应该拦着卿酒酒不让她去旧王府的。 现在脸色白成这样,让她快心疼死了。 她飞快地跑去,又飞快地端着热水回来。 卿酒酒就蹲在太医院门口,将双手泡进还热烫的水里,不断地搓洗着手心手背。 “姑娘,很热的吧?”小桃拧着眉看她:“你怎么了?” “很凉,刚刚那个小孩,他身上都凉透了,他六岁了,但是抱起来还没丸丸三岁的时候重。” 人死了是会变沉的,但是景观这样他也还是很轻,被人裹在怀里就只有一点。 卿酒酒不避讳死人,也并不怕人死。 她见过太多了。 但是刚刚那个孩子,他的冰冷似乎一直萦绕在指尖,过了多久都挥之不去。 她将一双手都搓红了,可除了五指变得褶皱起皮,指尖的冷却依旧。 像冬夜里裸露在冷风中一样,热不起来。 “别搓了姑娘,都要掉皮了!” 卿酒酒依旧盯着水面,不甘心地去搓自己的指尖:“我觉得洗不干净,他、好像是因为云琅才来到这个世上的,这么多年没有被好好对待过,连死都是被他亲娘掐死的,如果我早点想起来有她们母子的存在,我或许可以——” 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什么,但是那样一条人命,为什么生死都来的这么轻易? 她从回了燕京以来,一直避免去想季时宴,更一次也没有想起卿秀秀。 就算是一种刻意的遗忘,人有时候会规避带给自己不好情绪的人和事。 那盆热水最终变成了冷水,可卿酒酒的手还浸泡在里面。 小桃看见有一滴水落进去,溅起一小片涟漪。 卿酒酒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那滴泪,是小桃很难以见到的属于卿酒酒的脆弱。 “根本不关你的事!”小桃心疼坏了:“当初王爷他什么都不跟你说,侧王妃又对你诸多为难,现在、现在也是,卿秀秀该死,那孩子、那孩子长成那样,死或许是种解脱,姑娘,你别自责了。” 更过分的话小桃没说。 她其实觉得这一切都是季时宴的孽债,但是季时宴人都已经死了,卿秀秀现在也死了,跟已故的人没什么好计较。 如果是那个孩子,他本来就不该来。 “如果当初季时宴没有娶卿酒酒就好了。” 她喃喃地道。 “卿酒酒的人生就不会为此错乱一辈子,我也不用、不用因为牵扯在命运里的那么多人自责。” 小桃其实不明白卿酒酒为什么自称卿酒酒,但她觉得不对:“人又不可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姑娘,你恨王爷吗?” 卿酒酒抬起眸,眼眶猩红,她将眼角的湿气擦掉,看着水中被她搅动的涟漪泛起的水花,握紧掌心也攥不住。 世人都说镜花水月,人死灯灭。 她声音低低的:“你说的对,人又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恨他了。” “小酒。” 她话刚落,周庭樾的声音却响起。 他身长玉立,同样是一副好皮囊,从来都耐心又温柔。 小桃松了口气,方才见卿酒酒表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差人去通知了周庭樾过来。 周庭樾走近,将卿酒酒的一双手从凉水中捞出,拿了帕子给她擦净,而后裹在掌心里,塞了颗饴糖给她。 糖果的香气立刻盈满了空气,指尖的冷意似乎退散完全。 “不高兴了就吃糖,那孩子死了是解脱,生命就是无常的。” 周庭樾将她拉进怀里,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颈项里:“肩膀借你靠靠。” 当初他将卿酒酒从乱葬岗救起的时候,就现在这幅样子,温润平和,很少有情绪起伏大的时候。 会永远在卿酒酒难过的时候说一句肩膀借你靠。 “我其实也不是很难过,就是觉得,云琅现在在做他想做的事,我能帮的也只能到这儿了,但是徐白死了,谢时死了,他也死了,欣欣和蓝梦有她们一直想做的事情要做,药王谷里回去也是空荡荡的,我又不想留在燕京,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就觉得整个人都很空,没有着落,也没有热情。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当初创建药王谷的时候,是想给身边的这几个人一个家,但现在这个家里的人死的死,长大的长大,只有她似乎没有在往前走。 “没有任何想做的事吗?”周庭樾兜着她的后脑,像哄小孩一样循循善导:“如果想跟欣欣一样去五洲走,那就去。” 有的,卿酒酒还是想去四处走,想诊治病人。 但是也想回头的时候身后有满屋灯火。。 “小酒,”周庭樾见她良久没有回答,似乎猜到她想了什么,叹息似的,他问:“你对季时宴动情了吗?” 其实所有人的死都可以告别,因为那些是家人朋友,即便再悲伤,也总有过去的一天。 而一个人感到空的时候,是她觉得无所依的时候。 心灵无处寄托,才会觉得五洲广阔,哪里都没有她能待的长久的地方。 周庭樾感觉怀里的躯体一僵,却没有得到回应。 没有回应就是默认的回应。 卿酒酒一年多以来一直都表现的坚强,表现的无所谓,但其实每一次说起季时宴,她都用‘他’来替代。 经过世事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不提名字是因为那是道伤口,提一次就会疼一次。 不然在西北的时候,为何她会一遍遍地派人去万人坑搜找。 为什么从不反驳人家叫她王妃,明明从前最讨厌承安王妃这个称号。 为什么会在这个充斥了季时宴很多痕迹的燕京城待不住呢? ....... 直到周庭樾带着人进了殿,脚步声消失在太医院内,大门口的石柱旁才出来一个人形。 那人一身玄色,身长玉立。 一个路过的太医认出了他:“你不是女皇身边那个沈、沈大人吗?怎么站在这儿?手都冻红了。” 沈确提唇一笑,眸光从大殿收回,扬起手中的药包:“替我家陛下来取个药。” 那也不用杵在这儿吧? 太医有些郁闷,但是见这人身上的情绪并不像他嘴角的笑那么愉悦,反而有些沉。 反正感觉非常的似曾相识....就跟从前回回碰见承安王时似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去金陵 初八恢复上朝日,说南边有紧急的民情报上来。 云琅一共也没上过几次朝,但是看完了奏章,他难得的动了气。 将那奏章摔在地:“金陵频频有疫病传出,郡守不止一次上报,你们竟然还敢将奏章压到年后!” 堂下的大臣有不服的:“正赶上陛下登基,又逢过年,这朝中的事务太多......” “这都不是理由!朕说过了,凡事以百姓为重,你们将从前的恶习都收一收!” 江北织在位的时候,很多时候遇上对朝事头疼的时候,他总是找借口,这个压后再议,那个等朕想想办法。 所以官员们有些还没从从前的习惯里改过来。 现在望着龙位上这个小皇帝,一张肖像季时宴的脸,懂怒时确实有当年承安王的威势。 一时间就都不敢说话了。 云琅余怒未消,疫病本就不是小事,他曾经跟着徐白和卿酒酒走过其他地方,知道这种病传染,一下没有治好后患无穷。 但是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不是怪罪官员。 就算要怪罪,也要等事情了结之后再说。 他过年也没有闲着,一直由周庭樾带着熟知朝中的人事和章程,因此对于谁能用,谁不能用,心里都有了数。 虽然他也好奇为什么周庭樾明明许多年都没有现身过,却依旧对大周的朝廷深谙动态。 但他没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周叔叔是为了他和娘亲来了的,就不应该对他有怀疑。 他在朝上指了两名官员,将赈灾物资运到疫病地金陵去,在当地才能完全接触到病原,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过云琅还是想自己去一趟。 不为别的,金陵连发了三道急报,说明这件事情很严重。 散了朝,云琅跟周庭樾回上书房,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周叔叔,我应该自己去一趟金陵吗?” “不应该。” 周庭樾的回答显得有些冷淡和简单,云琅听完垂下头去。 但是随即脑袋又被周庭樾的大手裹住,揉了两下:“你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对吗?你现在是皇帝,不是药王谷的小公子,也不是个小世子,未来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你无法事事亲为,只能培养一些为你办事的人,直到他们都能赢得你的信任。” “可是很难的,我知道从前的皇帝在政事上不用心,连带着下面的官员久了也会养成事事拖沓的习惯,我怕他们再耽误下去,百姓会受更多的苦。” 周庭樾垂眸看他,八岁九岁的年纪还太小了,普通的孩子,现在还在到处跑的年纪。 云琅却要为政事操心忧虑。 “那周叔叔替你跑一趟。” 云琅仰起头,目光一亮:“你去的话,我当然很放心。” “但是我会带上你娘一起。”周庭樾又说。 这下换成云琅有些不解了,也不是不解,他知道周庭樾跟娘亲的关系不一般,但是究竟是怎么不一般,他却说不出来。 不过爹爹已经不在了,娘亲未来确实需要人陪。 如果周叔叔可以,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好吧,娘亲近来似乎心情不大好,让她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毕竟云琅从一开始就知道,卿酒酒不会永远陪他留在这座皇城里。 他们说着话,转过回廊,在回上书房要经过的花园里,看见两道身影。 红衣的那位侧脸明媚,正一手撑着头,一手百无聊赖地喂鱼。 今日天晴极好,池塘的冰都化了,锦鲤一簇簇浮在水面上,煞是好看。 另一道玄色的背影,则背着手,似乎在望着水面发呆。 宋鹤语就跟个闲人似的,在大周呆了七八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琅走过去,对前辈很友好:“宋陛下。” 宋鹤语回过头,就见这位长相俊俏的小皇帝板着脸,眉宇间别提多好看。 她噗嗤一笑:“小陛下每次称呼朕,都觉得像是要将朕送走似的。” 她说着,手也不闲着,在云琅的小脸上一兜,摸了满手的滑腻。 ——难怪都说清越的女皇陛下向来好男色,管不住手。 云琅往后仰头都没躲开,一张脸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朕倒不是这个意思。” 他随即又看向沈确:“沈大人是怕冷吗?” 因为面前的男人,他几次见都感觉他身上裹得很厚,毛领里有几层厚衣服。 即便是这样,他的身形还是清瘦。 沈确垂眸看着云琅,不知怎么,他一个看起来毫无人情味,似乎冷到骨子里的人,这时候也伸手在云琅脸上摸了一下。 云琅:“?????” 他好奇怪,清越国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癖好啊? “有毛絮。”沈确说完,捻了一下手指,仿佛真的有毛絮似的。 但是没有再回答云琅刚刚的问题。 周庭樾要笑不笑地:“沈大人倒是热心肠。” “我们清越人,都是有些毛病,”宋鹤语爽快地将鱼食全洒水里了:“二位方才看起来不大开心,是有事?” “金陵疫病,周叔、太傅在替朕出主意。” 沈确道:“金陵是南地,气候温暖,突发疫病或许与天气有关,有头绪么?” 他似乎对金陵很熟,云琅原本想问,但是一个混在女皇身边的人,想必肯定是对五洲了如指掌的。 而且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令他害怕不起来的感觉,虽然眼睑上有一道伤疤在。 “没有,太傅说他亲自去跑一趟,我娘是懂医术的,太傅也懂民情。” “疯了么?” “疯了么?”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就见宋鹤语拧眉看向周庭樾一瞬,接着似乎感到不妥,她又扫向云琅:“你自己怎么不去?” 沈确‘疯了么’则原本就是冲着云琅说的。 这下一来,似乎两人都在质问云琅似的。 云琅茫然:他们清越人怎么都如此没有边界感? 但是这两人似乎也不需要云琅的回答,又都同时看向了周庭樾。 周庭樾摊了摊手:“大周的事,就不劳二位关心了吧?” “呵,”宋鹤语冷笑:“也对,小陛下,朕今日与你告个别。” 云琅还在茫然:“不多住几日吗?二位要回清越?” “不,朕此次出来本就为了到处走走,不急着回朝。” 五洲现在是难得的太平盛世,不需要日日在皇宫里殚精竭虑。 云琅点头:“那朕不多留了。” 但是随即,在两日后送行周庭樾和卿酒酒的车队里,看见宋鹤语闲闲地坐在马车上。 云琅好奇:“陛下准备去哪儿?” “乖孩子,朕也想去金陵看看。”宋鹤语笑嘻嘻地道。 呦呦鹿鸣: ~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你是哪里人 只有卿酒酒一个人是彻底莫名其妙的:“去这么多人?” 她视线在沈确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宋鹤语身上:“宋陛下不怕疫区危急,伤到龙体?” “都是过来人,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是吧周太傅?” 周庭樾当没听见,替卿酒酒将包袱放上了马车。 他们这次出门,是打的微服的名号,除了那两名官员,他们的身份都没有曝光。 宋鹤语在另一辆马车上,红衣翻飞。 与沈确的一身玄色同在一处,相得映彰,而且一个笑着,一个面无表情,瞧着倒也般配。 卿酒酒一直以为自己那晚是在做梦,可是现在看见沈确,遮住脸,她还是觉得这人像。 明明没有相似的地方,这张脸更是完全不同。 但是卿酒酒这次没再找他说话,那夜酒精上头,已经是出格了。 何况他看起来与宋鹤语关系亲密。 宋鹤语说要去,又偏偏不是分头走,而是一直辍在卿酒酒他们的马车后。 他们从燕京一路到金陵,需要用上十天的路程。 出了燕京,到处都还笼罩在过年的气氛中,马上又是元宵,因此城镇中都还是张灯结彩的氛围。 越往南走,气温越发的暖和。 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像是入了春,路旁的枝丫抽出了嫩芽,一片翠绿。 周庭樾说的对,出来走走心情会变好。 但是卿酒酒也才发现,宋鹤语这人原来酗酒。 同行三日,她几乎白天黑夜都有可能喝个烂醉,喝醉了酒品也不大好。 所以后头的马车经常能听到她怒斥骂人的声音。 卿酒酒听了几次,有点好奇这位女皇陛下借酒消愁的原因,但是周庭樾好像兴致缺缺,不太想跟她闲聊这种事。 正月十四他们到了个小镇,日暮黄昏,下人们都去给马喂粮了。 这地方过元宵的气氛很浓厚,第二天是元宵,今日沿河十里已经挂上了花灯。 乍一眼看过去,河岸明明灭灭,掩映在城镇中,照着一桩桩民居,岁月安稳。 卿酒酒在马车上翻阅了一日医书,因为金陵那边已经将病例详细给过来了,路途遥远,也不想闲着什么都不做。 在客栈简单地洗了个脸,周庭樾来敲门,说出去走走。 明日这个时候他们估计在路上,是没有空闲过元宵的。 趁着在小镇休整,倒是可以去逛一逛。 卿酒酒确实也许久没有看过民俗风景了,于是跟周庭樾沿河一路走过去。 黄昏的余晖倒映在河上,两岸是盈盈灯火,十里长河,莫名宁静。 许多开在河边的小店,在旁边支起摊,卖汤圆的,卖牛羊肉的,卖各种特色小吃的都有。 “想吃点什么?我记得你爱喝热热烫烫的牛肉汤。” 当年在修养的那段时间,卿酒酒也是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徐白经常会给她带一家牛肉汤。 冬天喝下去浑身都是热的。 卿酒酒笑着摇头:“不是小白买的,定然喝不出那个味道了。” “哎!卿酒酒!” 随着声音传来,一道红衣的身影冲她招手,带着醉意:“过来喝酒啊!” 还没入夜,宋鹤语已经喝的双眼酡红,整个人几乎歪在沈确身上,还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卿酒酒刚想询问周庭樾要不要过去,但是抬眸时见周庭樾似乎皱了一下眉。 他一向情绪淡然的一个人,不大有这种情绪外泄的时候,但是这一下,让卿酒酒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对于这位女皇陛下,周庭樾倒是一直表现的淡漠,甚至话都没有怎么跟她说过。 但是这几天的同程以来,又让卿酒酒觉得周庭樾像是有点刻意远离她。 卿酒酒唇一弯,没问周庭樾的意见,直接拉着他过去了:“行啊。” 一张小桌子,四个人坐下显得有点挤了。 沈确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二位喝点什么?” “桃花酿!”宋鹤语先嚷起来:“他们的桃花酿好喝!” 桌上已经歪七扭八地倒了好几个酒瓶子,宋鹤语看起来像是都品尝了一遍了。 周庭樾摁住菜单,冲小二道:“来两壶茶。” “啊?”小二为难地挠头:“客官,我们这里是喝酒的,没有茶水呀。” 他们家的店名,烫金的大字写着:不掺水酒家。 卿酒酒闻着桌上确实有淡淡的桃花香:“那就再来四壶桃花酿吧。” “爽快!”宋鹤语一拍掌:“虽然你看着像个喝酒的菜鸡,但你不怂!” 卿酒酒心说我不止不怂,我喝多了也不发疯。 等酒上来,宋鹤语就拉着卿酒酒干杯:“祝清越和大周友谊长存!” 好,喝。 宋鹤语看起来确实就单纯来喝酒的,一口一口不断。 倒是沈确和周庭樾显得沉默。 沈确尤其是,卿酒酒没见他举起过酒杯。 她好奇问:“你不喝吗?” “我不喝酒。”沈确回视:“你也少喝点。” 真稀奇,还有男人不喝酒的。 卿酒酒了然:“你要照顾你家陛下,你们....不止是君臣关系吧?” 宋鹤语双脸酡红,打了个酒嗝,眼神都是迷离的,坐不稳所以靠在了沈确身上:“什么什么君臣?” “自然不止,”周庭樾突然开口了:“女皇陛下这些年在外一直是手腕狠厉的名声,不对着亲近的人,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卿酒酒其实对周庭樾这样是有些惊讶的,要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她作壁上观,看宋鹤语的反应。 宋鹤语显然也是没想到周庭樾会出声,她愣了愣,酒精让她反应很慢。 但是她居然从沈确身上起来,自己坐直了,然后盯着面前自己的酒盅,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很亲近。” 卿酒酒噗嗤一笑。 因为宋鹤语的反应跟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罚了似的。 周庭樾轻嗤一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 而卿酒酒刚想往嘴里送酒,感觉沈确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时,他却又在看河岸的灯。 周庭樾给卿酒酒夹了菜,嘱咐她:“少喝点。” “嗯嗯!”宋鹤语秃自应道:“不喝了,我不喝了!小二把酒撤走!” “啊?”小二发出今日的第二个疑问:“你们这都是要付钱的嘞。” “朕、有的是钱!” 说着就朝桌上放了粒金锭子。 小二边收钱边想,行吧,谁让这一桌长得好看呢,疯一点也正常。 画面回归平静,卿酒酒撑着头,感觉这桃花酿的后劲是有点大的,她已经感觉到醉意了。 “沈大人,”她唤那个一直在看河岸的人:“你是哪里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 走散 就如同一番喝醉了酒的问话,不知道卿酒酒是有意还是无意问出的。 不过沈确朝她望过来,眼神倒是带着一抹意外。 似乎没有想到卿酒酒会朝她搭话。 大年三十那一天也如同现在,卿酒酒喝了酒,走到他身边,问他叫什么。 “他啊,他不是清越人!”宋鹤语举手回答,喝醉了倒是比之前话多了很多。 “但朕不告诉你他是哪里人,哈哈,你可以猜。” 卿酒酒又去看沈确,对方确实一副不打算说的样子。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别人不愿意说就算了,喝完手中杯中残余的酒,她站起身:“我回客栈了,二位慢慢喝。” 她其实也不是想回客栈,只是沿河的风景太美,坐在那儿不如到处走走。 但是卿酒酒没想的宋鹤语又跟上来。 她发酒疯,攀着卿酒酒的肩膀,也不要沈确扶:“朕觉得你好没劲啊,玩笑你都不开。” 卿酒酒的侧脸是难掩的丽色,她伸手碰上去,戳卿酒酒的颊:“你怎么不爱笑,美人笑起来才好看啊。” “宋...姐姐,你喝醉了。” 宋鹤语本就比卿酒酒大,虽然女皇不见得想凭空多个妹妹,但是自己也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喊她陛下,那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身后的沈确和周庭樾比肩走着,两个令人无法忽视的男人都背着手,一副不打算帮忙的样子。 “我喝醉了?我怎么会醉?这五洲内就没有能让我醉的酒!” 卿酒酒懒得跟一个醉鬼计较,也不想深究宋鹤语为什么独独跟着她走了一路。 她刚想将宋鹤语扶稳站好,可原本醉着的宋鹤语却突然睁开眼睛,突然将卿酒酒一推,而后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把折扇—— 突然飞了出去。 紧接着卿酒酒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地上就已经跌了几个人下来。 个个蒙着脸,捂着腹部在地上哀嚎。 宋鹤语红衣一闪,立在了河岸的一根柱子上,差点没站稳还仰了一下身,冷冷看着地上的人:“不知死活,你们是狗皮膏药?” 卿酒酒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醉酒的状态下发现有人跟踪暗杀的。 更没有想到宋鹤语的身手竟然这么好,不费分毫力气就 收拾了这些人。 沈确走前去,脚踩上其中一个的胸膛:“这次带了多少人?” “娘的!”那人骂了一句,环视他们四个一眼,似乎打定了注意不说话。 两边原本在游玩的百姓都被这一变故吓得四下逃窜。 他们这是个小地方,没见过大人物,更别提这种追杀的场面了。 宋鹤语抱臂在石柱上,方才出手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其实人还是醉着的。 她冷哼:“还能是谁,我那些皇兄,自从我登位就没放弃过觊觎我的位子,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的人。” 按宋鹤语习以为常的表情看,她确实是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应该以往出门碰见的也多。 她是个女皇,女人居于上位,本就容易引起不服和反抗。 想来一路没少人找过麻烦,只是卿酒酒没撞上而已。 沈确脚下一动,刚要将人抓起来带回去审问,可一道更为快速的利刃破空而来,直接钉在地上几个人的喉间。 无一生还。 “啊!!!!” “杀人了!杀人了啊!” 血溅在地上,人群中爆发出尖叫,有的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沈确眉间一拧,已经抽出了身边的佩剑。 宋鹤语也叫骂了一句:“靠,这次还没完了是吧!” 说着,她飞身而上,迎着更多飞扑过来的黑衣人杀过去—— 周庭樾退到卿酒酒身边,望着在一群黑衣人中间出手迅速的红色身影:“你先回客栈。” 卿酒酒余光中有一抹黑色的身影,沈确的功夫看起来并不在宋鹤语之下,两人打配合,那些黑衣人几乎攻不进来。 他们带的人都在客栈,只有少数几个暗卫此时加入了混战。 没想到出来还能遇上这样的场面,让卿酒酒想起当初在西北,那些为了要季时宴和宋鹤语的人头而来的人。 空中打斗不停,地面倒是暂时安全了。 刀剑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一起,打斗持续混乱。 卿酒酒和周庭樾不会武,只能在原地看着,周庭樾让卿酒酒先回客栈,她却没动。 看着看着,卿酒酒说:“这些人未必是冲着宋鹤语来的,或许是冲着我们。” 周庭樾没有她的思维转的快,难得有些反应不及:“你说什么?” “方才宋鹤语打下来的几个人,你仔细看过吗?” 周庭樾摇头:“都蒙着脸,看不出什么。” “那个被沈确踩住的男人,在被问到有多少人的时候,他显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 就因为没有想到有人开口就问他‘这次’带了多少人,所以他懵了。 人在稍微意识模糊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找他的目的所在。 不巧,他当时将目光投射到了卿酒酒身上。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也足够让卿酒酒疑惑。 而为了证实这个疑惑,卿酒酒拍了拍周庭樾的肩,而后走到一个全然暴露自己,又方便给人下手的地方。 几乎是那一瞬间,黑衣人确实改变了方向。 原本跟沈确宋鹤语颤抖的一帮人,都提着刀,冲向落单的卿酒酒! 沈确离得近,立刻提剑冲过去。 卿酒酒虽然不会武,但是好歹有些身手,要躲避几下没有问题。 她踢开一个人,再转身,发现后背贴上另一个人的后背。 ——沈确。 “沈大人,谢了。” 沈确的剑尖已经染了血,但是不论是宋鹤语的护卫还是卿酒酒的,此刻都没有人赶到。 宋鹤语大喝:“人太多了!沈确,跑!” 话落,她跃到周庭樾身边,一把拎起他的衣领,运力逃离。 而沈确也没有耽误,他低声:“得罪。” 而后揽过卿酒酒的腰,突围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追来的人才渐渐少去,大部分人死在了沈确的剑下。 卿酒酒喝了酒,被带着这么没命地逃,颠的胃里跟火烧似的。 直到一处僻静的竹林里,才彻底停下来。 不过他们还是和宋鹤语周庭樾跑散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家公子没事 卿酒酒脚沾地的那一瞬间,首先就是推开沈确蹲在地上干呕。 不过什么都吐不出来。 余光里出现一张帕子,是绣着荷花的素帕子,雪白的缎面。 不像沈确的东西。 猜测或许是宋鹤语的,但她似乎又喜欢张扬一些的东西,不见得会喜欢这么素的帕子。 卿酒酒接过擦了擦唇角,又道了声谢。 “那些人,冲你来的?” 到现在,沈确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只不过因为那些人一开始扑过来的时候,就被宋鹤语和他挡了出去,没有出手的机会。 而宋鹤语一向被追杀惯了,所以都不会想到卿酒酒身上去。 毕竟他们这次出来是掩盖了身份,按理说就算知道她的身份,按照大周如今大局已定的形势,刺杀卿酒酒的目的会是什么?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是八成是冲我跟公子来的。” 公子是称呼周庭樾。 沈确没再说话,而是走到一丛竹竿旁,席地坐下来。 刚才没有仔细看,此时借着月色,卿酒酒才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有一丝苍白。 这人虽然出手利落流畅,但是身子骨似乎不怎么好。 见他坐着调息,卿酒酒也不便过去打扰。 这处竹林离镇上有些远,那伙人虽然多,武功却算不上高。 卿酒酒就也靠在一边,仔细听着有没有人会追上来。 山野寂静,初春的夜里还有点凉,南方的竹林四季不败,竹梢有被风挒起的沙沙声。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这一处就好像被拢在一种无人的寂静中。 直到沈确再一次睁开眼。 跟卿酒酒打量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卿酒酒很尴尬地的收回眼神:“我就是没事做,所以多看了你几眼。” 其实有点不礼貌,这人跟宋鹤语显然关系不浅,她多看两眼都显得自己别有所图似的。 但是她刚刚其实只是目光放空在沈确的脸上发呆而已。 沈确似乎不在意:“这伙人,你有头绪么?” “没有。”卿酒酒干脆地摇头。 她确实想不到离开皇宫还要对她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大周内,党羽肃清,云琅的江山有莫拜在,能坐的很稳。 应当没有人要用她来威胁云琅的皇位才对。 见她又陷入沉思,沈确道:“承安王的旧仇呢?有没有可能牵扯上你?” 卿酒酒听见他说承安王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点恍然。 因为不论是周庭樾还是其他的人,在卿酒酒面前其实都避免提到这个人。 就算是云琅,也很懂事一般的,一年多不在她面前提起。 所以乍一听到,总觉得隔了很远很远。 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怔然似的,沈确又道:“他当年在五洲树敌不少。” “不会。”卿酒酒摇头:“人死如灯灭,他死的这么轰烈,最大的对手孟九安现如今还是个阶下囚,而且就算是他的仇家,也定然等不到现在才动手。” 她想不到有什么等到现在才动手的理由。 他们离开燕京走向金陵,路途已经过半,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 沈确又沉默了。 他话本就不多,此时像是已经无话可说。 但是过了一会儿,卿酒酒又听见他问:“为什么不摘掉承安王妃这个头衔?” 如果不顶着这个头衔,或许卿酒酒能放掉很多事情,很多不属于她的,不必往她自己身上揽的责任。 卿酒酒被问的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庭樾那天问过她,是不是动情了,她没有回答,因为那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面对沈确的问题,她似乎也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回。 其实她的人生,很多时候碰上季时宴,就会失去按照常理出牌这样的既定规定。 她同样不懂是为什么。 不过,她抿唇一笑:“沈大人似乎对我很好奇?” 这就明显是个回避的态度,也或者可以说是防备的态度。 ——她不想说。 黑暗中卿酒酒感觉沈确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但是她没有读出任何危险的信号。 “出去吗?”卿酒酒又问。 沈确别开眼,随即摇头:“等天亮吧,或许还有追兵。” 毕竟今夜来的人确实是往常追杀宋鹤语的两倍都不止。 他这么说卿酒酒又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他方才损耗确实过多,此刻没有力气再抵挡追兵。 卿酒酒点点头,心说我确实也走不动了。 不应该喝酒的,喝了酒她的身体就会变沉,反应变慢。 希望周庭樾和宋鹤语也没事。 ——想到这儿卿酒酒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奇怪是因为什么,宋鹤语不是沈确的主子么? 怎么他主子现在陷入危险,他好像半点都不着急? “那个公子和你家陛下——” 沈确原本已经重新闭上了眼,此刻又睁开:“她喝了酒杀伤力会提高一倍,你家公子也不会有事。” “啊?啊。没事就好。” 原来有的人真的需要靠酒精解锁战斗力的? “如果你觉得难受,也可以睡一觉。” 卿酒酒背靠竹竿,确实有些昏昏欲睡。 说不清是因为喝了酒所以防备会放轻,还是因为知道追兵分了两路,追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太大,卿酒酒渐渐地睡着了。 鼻尖有一片青涩的竹叶味道,挺好入眠的。 只是睡着了有点冷。 但是后来冷意又不见了,她好像贴上了一个发热的物体,衣服还是什么的。 又听到噼里啪啦声,感觉生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烤的卿酒酒颦颦蹙眉。 然后她的眼皮就被一个更温暖的东西覆上了——没什么体温,冰冰凉的一片。 但明显是个人的手掌。 这人的手也太冷了,好像身体不好血液循环不了一点似的。 按卿酒酒当大夫的惯性,这时候就想逮着这人开两副中药给他调养一下。 但是随即她又做梦梦见了宋鹤语和周庭樾。 梦见他们被人一路追杀,因为周庭樾不会一点儿武功,宋鹤语一个人应付的吃力,最后他们被人追到,一剑砍了过去! “公子!” 卿酒酒猛地睁开眼。 发现天光大亮,自己正与人四目相接。 ——沈确不知怎么的脸色有点不好,抿唇扔了根烤红薯给她:“你家公子没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为什么她的有小鱼干 那根烤红薯的香气让卿酒酒彻底醒过来,发现身边一堆已经烧灭的篝火。 木炭发出咯吱一声。 才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了。 卿酒酒手上抱着红薯,空不出手来将身上沈确的外衫还给他,于是不好意思道:“你的衣服,谢谢。” 明明人家身子比她好不了多少,居然盖着他的衣服睡了一晚。 沈确伸手来拿,那衣服盖到了卿酒酒的胸口,因此沈确的手伸过来,不可避免在她胸口一擦而过。 卿酒酒整个人都往后仰,身子绷的紧紧的。 毕竟是孤男寡女,沈确跟宋鹤语的关系也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接触能避就避。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沈确身上的气场一下就冷了不少。 明明脸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他将衣服穿回身上,提起一边的唇:“传闻承安王妃从前便有一位知己,如今看来,你与你家公子感情确实非同一般。” 啊? 好好的扯到周庭樾? 不过近些日子燕京城传她和周庭樾关系不一般的传言也不在少数。 顶着一个神秘身份,却能直接空降为皇帝太傅,说他与卿酒酒没点什么,或许外头也没有人会信。 卿酒酒也懒得解释,她和周庭樾都不是容易被外界声音影响的人,有没有什么自己清楚就行。 但是沈确显然也是听多了外界的传闻。 他方才的那句话,却也不是在追问,只像是一种话赶话的调侃。 那卿酒酒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起来,剥开红薯皮,露出香甜红软的肉,香气直冲鼻尖。 天亮了才发现,竹林旁边就有一块菜地,菜地里就种着红薯。 想必沈确就是从那挖来的。 既然有菜地,那想必离有居民的地方也不远。 卿酒酒咬了一口红薯,宿醉让她脑子还有点不灵光,但是温热的红薯吃进胃里,却舒服得她想喟叹一声。 “沈大人从前照顾过醉酒的人吗?这红薯很适合前一夜喝了酒的人吃。” 但是问完,卿酒酒又觉得自己简直多余问。 宋鹤语那么爱喝酒,她喝醉的时候多的很,沈确在她身边,肯定照顾不少。。 沈确没说话,只是眼神扫到她唇边,定住。 卿酒酒:“怎么了?” 一小块红薯肉沾在卿酒酒的唇角,配上她殷红的唇和雪白的颜,就如同吃了胡萝卜的小白兔。 沈确抬起手,指腹快要接近卿酒酒唇角的时候又停住,好像想起什么,他把手放下:“唇角,拿帕子擦擦。” “哦。” 卿酒酒去找昨日他给的帕子,视线扫过季时宴的手掌。 想起昨夜盖在自己眼皮上冰凉的手,没有什么茧子。 现在看,沈确的手掌确实修长干净,没有拿惯了刀剑的人手上遍布的茧子。 很奇怪,一个武力如此高强的人,手却这么冷,也那么干净。 他们从竹林绕出去,一路走了许久才走回镇子。 起初卿酒酒在啃红薯,后来吃完了,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一路大部分都是沉默的。 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沙沙。 “那个,你真的不是清越人?” “不是。” 回答完沈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唇又闭上了。 在身世上似乎有点避讳,卿酒酒就也不问了。 她换了个别的问:“我家公子跟你家陛下,从前是不是认识?” 卿酒酒根本没有打探的意思,但是一路闲着无聊,她昨夜对周庭樾的某些反应本就有点好奇,所以就不由地问了出来。 沈确垂眸扫了她一眼,这次干脆不说话了。 卿酒酒觉得这人某些时刻是真的冷。 冷的她在清晨的初春里很无助。 但是又觉得,这人好像每次提到周庭樾的时候都不太愉悦。 从一开始在宫里遇见,到昨天偶遇喝酒,她没见沈确跟周庭樾怎么说过话。 该不会她猜的没错,宋鹤语跟周庭樾确实曾经认识,而因为宋鹤语与沈确明显关系不一般。 ......老相识,老仇人? 卿酒酒就像一个瓜田里的猹,非常想吃瓜。 但是现在的关键不是周庭樾的感情问题,而是这帮来刺杀她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进了镇,昨夜的狼藉显然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 回到落脚的客栈,远远就看见一袭红衣恹恹地伏在桌上,嘴里喃喃的话清晰可闻。 “不喝酒了,朕再也不喝,朕对天发誓。” 她左手上缠着一根白色绷带,好像是受伤了。 不一会儿就见周庭樾从后厨出来,往她面前重重放了一碗白粥。 “吃这个?”宋鹤语抬起脸:“放糖没有?” 清越人口味嗜甜,什么东西都喜欢放点糖。 周庭樾望见卿酒酒的身影,迎了过来,落下一句:“爱吃不吃。” 他们的人都已经在客栈集合。 昨夜打斗的这么激烈,那两个打头阵的户部和兵部两位大人吓都吓死了。 他们带人赶到的时候,卿酒酒一行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而一路追过去,也就只追回了这位清越女皇和周太傅,至于承安王妃则下落不明。 皇帝的生母,若是这一行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不用带着脑袋回京了。 幸好左盼右盼,给盼回来了。 见他们没事,卿酒酒更加困惑了。 难道昨夜的刺杀就只是单纯冲着她来的吗? 她原本还想过,会不会是他们的这次出行引起了一些人的忌惮,所以派人来刺杀。 但是如果是这样,断然不会只对她下手。 宋鹤语还在那不高兴:“白粥怎么喝!咸菜都没有!卿酒酒,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朕为了甩掉他们都受伤了,还有,你们这一夜去了哪儿?” 她问题一堆,卿酒酒在桌边坐下:“陛下觉得他们的招式像哪里人?” 宋鹤语这种习武的,定然对武功招式有研究。 她想知道宋鹤语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宋鹤语烦的要命:“全都是菜鸟,都抗不过朕两招,要不是带着周庭樾,朕都不会受伤,江湖上随便雇佣的吧。” 卿酒酒跟周庭樾对视了一眼。 周庭樾给她也端了一碗粥,上头有江南特色的腌制小鱼干。 “为什么她的有鱼干!为什么!” 女皇更加暴躁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旧相识 周庭樾根本不管昨夜自己救命恩人的咆哮,问卿酒酒:“你觉得是什么人?” 这样明显的刺杀,显然是冲着昨夜他们四人来的,不然客栈这些人不会一点惊动都没有。 卿酒酒吃了红薯,根本喝不下粥,但是她记得没见沈确吃过东西,于是随手将粥推了过去。 做这个举动的时候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思索周庭樾的问题,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但是其余三个人——不论是被送过来一碗粥的沈确,还是抱着白粥不乐意的宋鹤语,或者是等卿酒酒回答的周庭樾,全都朝她投去奇怪的一眼。 “如果只是冲着我来的,那我暂时没有什么头绪,我不记得自己树敌过,要这么大的体量来追杀我。” 说完卿酒酒抬眸,接触到三个人的视线,她奇怪:“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昨夜跟朕的沈爱卿躲哪里去了?要躲一晚上?” 怕宋鹤语误会,卿酒酒赶紧挥手:“我们只是跑到了一片竹林,天黑路不好认,所以才等到天亮才回。” “这样啊——”宋鹤语意味不明地一笑,拍了拍沈确的肩膀:“那看来确实是挺偏僻的,连你都找不回来。” 卿酒酒则是看了周庭樾一眼,宋鹤语好奇她在外过夜,她也同样好奇周庭樾跟宋鹤语之间是否有什么。 但是似乎白搭。。 宋鹤语这个女人,好歹是一代女皇,心思没有那么好猜。 昨天是因为喝了一点酒,她才能从周庭樾细微的端倪和宋鹤语醉酒的状态中看出一点点不寻常。 现在青天白日,喝醉酒的酒醒了,她就琢磨不到了。 也没准这些都是她的错觉呢,若是宋鹤语跟沈确才是一对,那她跟沈确一夜未归,就更有必要解释清楚了。 那两个官员去清点了人数和赈灾的灾银,没有发现异常后,回来问出发时间。 所以那些人不是为了钱来的,只是为了取人性命。 卿酒酒昨夜遇险,让两位大人越发心惊胆战起来。 这一趟原本就没有将卿酒酒的身份暴露,就这样还引来了追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俩的脑袋都不够掉的。 卿酒酒见他们频频擦汗,好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如此惊慌,既然宋陛下与我们同行,她武力卓然,有她在没事的。” 虽然这么安慰他们,不过卿酒酒也有点后悔没有将沈默带出来。 她原本觉得这一趟就是寻常的出访,至多一个月他们就该回燕京去。 现在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 那些人昨夜没有得手,一定还会有后招。 她和周庭樾两个人用毒还行,若是论武力,那是在别人手下走不过五招的。 “朕还要给你护卫是吧?”宋鹤语对卿酒酒的不客气都气笑了。 “殿下既然一路都跟我们同路,想必也是非去一趟金陵不可的了,难道就不想跟我们去金陵看看?” 宋鹤语撂了勺子,双手抱臂:“那得看朕心情,不高兴了朕从金陵绕路走。” 也行也行,但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卿酒酒腹诽完,冲宋鹤语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看得宋鹤语一愣:“你对朕用美人计?” “不不,我这只是先提前感谢陛下,陛下慢吃,我上去换件衣服。” 她刚上了客栈二楼,周庭樾就尾随而来:“小酒,你真要他们与我们同行?不怕那些人与宋鹤语脱不了关系?” 这个怀疑,卿酒酒觉得很没有必要。 周庭樾向来也不是如此胡乱怀疑别人的人,这样卿酒酒更琢磨出一些不对。 好像这一路上,周庭樾对宋鹤语沈确他们的尾随,就表现的很想赶他们离开。 “公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皇?” 没想到卿酒酒会问的这么直接,周庭樾愣了下才点头:“她当初上位颇为不择手段,我确实不喜欢她。” 卿酒酒不太知道清越皇室的事,但是大概的也听过一些。 宋鹤语有三个哥哥,这三个里面有两个还是嫡皇子,是清越皇后所生的。 清越帝早年就立下了太子,立长不立幼,所以是嫡皇长子拿下了东宫之位。 另外两个,论才干能力,也是五洲内闻名的。 后来,清越帝随着年老,身子骨越发的弱,皇子们也就开始分权介入国事。 皇室之中,为了权力,兄弟间多有不合也是正常的,当时宋鹤语的三个哥哥据说争得很狠。 颇有些头破血流的意味。 但是就在清越帝病逝那一年,一向没有人注意到的三公主宋鹤语却突然冒出头。 她在朝堂笼络官员,手上竟然多有皇兄们争斗,手段不干净的证据。 这一下,皇室陷入了混乱,原本只是暗中流血,宋鹤语加入后,朝会几乎都要打起来。 听说好几次,太子都直接将奏章砸在了宋鹤语的头上。 被砸的头破血流宋鹤语也依旧笑嘻嘻,说:“父皇的这几个儿子,看似光明磊落实则做事都手段阴毒。 揽钱的揽钱,揽权的揽权,收银子收女人,清越年年有灾害不管,百姓苦哈哈的也不想办法,反倒是灾区官员‘孝敬’上来的银子,年年照吃不误,就这还当皇帝?我当皇帝都比你们好。” 料是如此,她一个女人说出要当皇帝的话,还是叫她的几个哥哥好一顿羞辱。 然后呢? 然后太子就死了。 听说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还是宋鹤语安排的女人,给太子喂了催情香,太子就在最亢奋的时候窒息死了。 宋鹤语曾在清越掀起轩然大波,她手腕很狠,不过做事都明着来。 后来也真叫她夺了皇位,一坐这么多年。 卿酒酒知道谣传宋鹤语弑兄,但是不知道这竟然是真的。 她张唇表示讶异:“公子怎么知道的?” “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爱插手各国皇事,但是那清越二皇子曾是我的好友。” 周庭樾这个人的身份很神秘,他手上有一个很大的关系网,大到当时卿酒酒要对付孟九安,只给了孟长安那样一张信笺,就能给他孟九安曾经的罪证。 那不是卿酒酒的势力,是周庭樾的。 所以周庭樾和清越二皇子是好友,叫人震惊,又不那么震惊。 “原来是这样,”卿酒酒喃喃:“所以你们当真是旧识?” 第三百五十章 为承安王妃建的 周庭樾回避这个问题:“不熟。” 楼下发出瓷碗摔碎的声音。 卿酒酒原本与周庭樾就倚在栏杆处说话,这下往下眺望,看见女皇的红衣一闪,桌面那碗白粥已经在地上四分五裂。 卿酒酒默默退到自己的房门口。 罪过,背后议论别人还被人听见了,真是尴尬。 “我先换衣服,一刻钟后我们集合出发。” 说完门砰的关上了。。 周庭樾没事人一样,被听见了也毫不介意,他整理了袖子,刚要迈腿走,就听见底下的女皇开口。 “不熟?” 带着一些咬牙切齿和冷笑。 周庭樾瞥了她一眼,不回答也不停留,开了自己的门,进去,再合上。 宋鹤语攥着手中的勺子,一把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惹得要上前收拾的店小二战战兢兢,靠近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 他原本只是觉得,来他们客栈落脚的这几个人只是长得好看一些而已。 但是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几个个个都有些身份在身上。 一旦没伺候好,或者是在他们的客栈出了事,那就是一个完犊子。 他担待不起啊,好想他们可以快点离开。 不过就算心底非常期望,他也不敢出声赶人。 “陛、那个女侠,您要白糖粥吗?小的立刻让后厨给您做一碗,还是您要小鱼干?管够,管够!” 那一边沈确正坐在位子上,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小鱼干就粥喝下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什么千金难买的珍馐,不就区区小鱼干吗,至于喝的那么仔细? 宋鹤语气不顺就要找个出气的人:“哎,一晚上了人还叫你沈大人呢?你说你是不是太怂了?” “是,”沈确将最后一口白粥喝完,抬眸看向宋鹤语,面无表情:“三年了,他与陛下不也还‘不熟’么,彼此彼此。” 宋鹤语被怼了个够呛,要是手里有刀估计就劈过去了:“朕警告你,周庭樾过往对卿酒酒有救命之恩,女人么,容易心软又容易将心软当感情.....” 她话还没说完,沈确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哗啦,发出‘吱’的一声。 他的玄色长袍就跟他的人一样冷,末了眯眯眼:“陛下也最好记住,周庭樾是个病秧子,他不耐杀,要是不想他死的太快,记得多派一些人过来。” 说完人就转身走了。 “.......” 宋鹤语大怒:“一个个胆子都大的不得了,全都使唤朕!朕是你们的维和保障吗!” 等他们再上路,往南走了一百里后,果然又有人杀出来。 不过这次没有劳动宋鹤语和沈确出手,人就已经被杀光了。 卿酒酒听着马车外刀剑碰撞的叮咣声,有些疑惑。 她带出来的人手不多,暗卫加近卫也才一百多个,可外面出现的防护竟然看起来有大几百。 将他们这辆马车保护的水泄不通。 卿酒酒单手撑着下巴,看向角落假寐的周庭樾:“是宋鹤语的人?” 她出行不算低调,但是此前也没见她身边带有这么多人。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想必是后来加入的。 不管是什么,她那天说的没错,交给女皇陛下,搞定一切。 入了金陵后,追杀的人倒是都不见了。 或许是屡屡失手,也或许是金陵地界动手不便的缘故。 金陵不愧是南城,到处都是平原,刚刚开春的季节,已经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绿色。 在这样的地方埋伏杀人,确实比较不容易。 刚进了金陵,郡守已经派人来接。 那郡守名叫赵康靖,听说是二十年前金陵的科考状元,本应该是在燕京为朝廷效力的。 但是赵康靖接连推辞高官俸禄,说自己有老母在家,又对金陵乡情深厚,所以不舍得离开,就在金陵当个父母官也挺好。 这次金陵爆出鼠疫,也是他在一手处理。 赵康靖不像很多地方官员一样长得很胖,他反而瘦削非常,人高,但不壮。 一眼看过去,倒确实是读书人的模样。 他接见了两个官员,一番寒暄,而后才将视线放在卿酒酒和周庭樾身上。 “二位是——” 户部的魏征介绍:“这位谢姑娘是我们太医院的,她医术精湛,此次来考察下鼠疫详情。” “这位则是谢姑娘的同伴周公子。” 此次出门,卿酒酒用的依旧是谢京华的名号,她和周庭樾的身份没有直接曝光,都是以协助之名。 为了方便,也为了不招惹诸多麻烦。 赵康靖连连点头:“来了太医好,太医好,鼠疫是南边头痛的顽疾,几乎年年各个省份都有,不过不大好治。” “好治就不是顽疾了。”卿酒酒接道。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宋鹤语的马车帘掀起,露出女皇陛下一张刚睡醒的脸。 赵康靖见她气质独特,小声问魏征:“这又是?” 话刚问完,沈确比宋鹤语动作更快,掀帘跳下了车。 赵康靖这下更是睁大了眼睛:“承、承.....” 沈确朝他一瞥,无声地带着肃杀。 可能是一瞬间的眼晃,跟卿酒酒大年夜那日一样,将这人错认成了谁。 但是从这句话里可以听出,赵康靖是见过季时宴的。 看清了人脸,赵康靖剩下的话憋了回去,但是不知道为何他从见了沈确开始,身上就有一股紧张感。 “这位公子又是?” 魏征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宋鹤语和沈确,只说:“都是同伴,随路来游玩的,魏大人可以不必多礼。” 往郡守府回的路上,卿酒酒问道:“承安王来过金陵?” 她是在季时宴死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人。 跟在后面的沈确微微抬了眸,目光拢住她的背影。 “来过!”赵康靖有些滔滔不绝:“我见过两次呢,生的丰神俊硕,只是可惜呀——” 季时宴虽然名声不好,但他生前做的事情,许多都为百姓谋了好路子,所以在百姓心里的声望还是很高的。 “哦对了,承安王在金陵还有一处宅子呢!当年是特意为了承安王妃建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来过金陵? 宅子? 卿酒酒的脚步一顿。 记忆从遥远的地方涌进来一些细枝末节。 那是她被关在旧王府的半年后,假死潜逃的前夕,季时宴说要去滨州的前夜。 卿酒酒记得自己那时候快要疯了,她每一天醒来都陷入被关在海棠苑哪里也去不了的恐惧里。 久而久之草木皆兵。 季时宴那时候跟她说,等他从滨州回来,就带她去江南住一阵子。 那个时候,他或许是想过给卿酒酒解开铁链的。 但也是那个时候,卿酒酒已经想好了逃走的计策。 ——只要继续待下去她就要疯了,她觉得她和季时宴两个人总得疯一个。 所以她对于去江南住一阵这种话,都只当是季时宴的有一个谎言而已。 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赵康靖还在说:“那是六年前吧,动工修的园子,不太大,但是很别致。他来往金陵一趟太远,因此都是拖老夫过去监工,只是后来园子落成了,承安王妃却——唉。” 那以后季时宴又来过一次金陵,那园子落成后只有他来住过一回,后来从金陵绕路去了西北,就再也没有来过。 赵康靖原本还在感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喏喏喏,就是这儿,墙外有一株梅的那个。” 他们回郡守府要路过那个宅子,抬眼才发现宅院墙体雪白,一枝梅从院墙伸出来,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卿酒酒许久没走动路。 周庭樾不动声色地道:“不如进去看看?往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来金陵。” 他不戳穿卿酒酒片刻的失神和怔忪,只提议进去看看。 赵康靖这时也一笑:“进去看看也好,宅子里一直有下人,各位就当是去怀念一下承安王了。” “这还看什么呀,干脆住下得了,本来也要落脚的地方,想必承安王也不是小气的人,宅子给我们住住没啥吧?” 宋鹤语的语气在后头显得有些些的阴阳怪气。 赵康靖连连点头:“也行,都行,王爷当年跟我说过,宅子放着没有人气,若有贵客来,除了主院,都可住一住。” 他握着这个宅子的管理权,面前这些又都是朝廷来的,要怎么住,还不是随他们开口。 卿酒酒也没有再推辞,迈步上了阶。 宅子里的下人不算多,江南人都显得娇小玲珑,看见这一行人进来,默默在廊下行礼。 园子雅致,横穿了一条金陵境内的小溪,所以特意造了一条断桥,别有的一番景致。 宋鹤语走着,看见什么植物都摘一片,到逛完了园子,手上竟然编了个草环。 她趁周庭樾不注意,生了作弄的心思,将草环整个放在了周庭樾头上。 女皇陛下整日恶趣味良多,周庭樾没好气地取下来,扔还给她。 卿酒酒脚步停在主院门口,也不进去,就是看着上面题字的‘海棠苑’三个字。 见她盯着看,赵康靖解释道:“这是王爷亲笔,派人快马送来的。” 季时宴的字跟他这个人蛮不讲理的性格不一样,但是同样有点飞扬跋扈。 卿酒酒点点头:“很多事该叫人知道的倒是捂的很好,被知道的,全都是破烂事。” 她像是在喃喃自语,没人听清她是感慨还是在骂人。 但是沈确却看见她别过脸,飞快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季时宴这个人确实是这样。 他纵横五洲的时候,都是肆意妄为的,让人觉得他权力越过皇帝,引起忌惮。 但是其实每件事都在为大周江山打算,没有一日将百姓抛到脑后。 对卿酒酒也是。 什么坏事都当着面做过了,但是背地里,不论是新王府也好,江南的宅子也好,为了她三番两次命都不要也好。 这些都从来不说。 如果不是莫拜,云琅真的能要得起这大周的皇位吗? 不见得。 但是他冥冥中早就为云琅铺好了路,如果云琅要,就会有莫拜这么一个人,为他披荆斩棘。 如果云琅不要,大周也照样会有莫拜这样一个良将。 他将什么都算计进去了,那会不会知道卿酒酒有一天来了这个宅子? 可除了触景伤情,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是啊,”宋鹤语依旧是那样吊儿郎当的语气:“好事都得当面做,不然人死了,谁能看到好。” 沈确:“你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 但是卿酒酒在自己的情绪里,所以没发现沈确说这句大不敬的话。 看完了宅子,天色也晚了,疫病区只能第二日再去看。 赵康靖安排了接风宴,准备了一桌子菜。 不过从菜色来看,倒也没有山珍海味,全都是些家常菜,没到铺张浪费的地步。 这也算是出门十来日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餐了。 饭后卿酒酒又跟赵康靖从疫区请来的大夫探讨了一下疫病的情况。 鼠疫一般都是传染性很强的疫病,不见得死人,但是发烧和腹泻少不了。 病情不算棘手,但是因为一开始没有控制住,所以传染范围有些大。 一扩散,就更加不好控制。。 赵康靖连发三道急奏,也是因为人力财力实在经不起这么一番折腾,因此着急求援。 说到这里,卿酒酒心底已经有了章程。 只待明天看见病例,再将她途中做好的药方按着真正的病例改进一下,就可以动作了。 这一程不会耽误太久,或许能赶回去跟云琅丸丸过个二月二。 但是想象到底是想象,入了夜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饭后他们上了趟街。 金陵是南方要塞,原本就是一个重要的大城,而这次除了疫病,周庭樾也有意替云琅来看看治下。 只是上了街才发现,原本应该热闹斐然的金陵城,夜里出行的人竟然连他们之前待过的那个小镇子都比不上。 宋鹤语拎着折扇一开一合,语气很失望:“这就是你们大周的金陵城?晚市开了多久了,怎么商贩行人如此少?” 金陵是大城,人口也不少,但是一看,却是稀稀拉拉。 不过白天的时候,倒也不像晚上一般人少。 沈确沉吟片刻,道:“从前不似这般。” “从前你来过金陵?”卿酒酒好奇问他。 第三百五十二章 唱一出戏 金陵这个地方,其实很适合过来建个宅子生活一阵。 但是若说专门来此游玩,则未免太废周折。 这个问题本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但是沈确沉吟一瞬后才点头:“来过。” 来过就来过,怎么还要思考? 宋鹤语似笑非笑地在旁边接道:“他熟的很。” 不过卿酒酒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头,所以没有听出宋鹤语言语的怪异。 倒是周庭樾的眼神在沈确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金陵的地方志我曾经看过,地方志这种东西三五年更换一次,我看的应当是三年前的新版,上面说:金陵城,不昼夜。” 卿酒酒一路上没闲着,这次疫病突发,她本来是想多了解一些金陵的风俗习惯和民风,所以特意找了资料看过。 地方志她也确实认认真真的翻看了,上头记载的金陵不夜城,如果世上没有第二个金陵,那定然说的是他们脚下的这个。 可是面前这个,又哪里有一点不夜城的样子? 长街之上,两侧的民居紧闭大门,只透出里面微微的火光。 不过细微的火光也显得暗淡,就仿佛如果不是为了照亮,他们恨不得连这点光也不留似的。 店铺就更不用说了,几乎都闭店不开,少有开着的卖货郎,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 那几个鲜有的店家见他们在街上走,都投来几分怪异之色,尤其是落在卿酒酒和宋鹤语身上的目光。 宋鹤语折扇一收,感叹道:“很奇怪啊,他们怎么都像怕被打劫似的?不夜城?真不是撰写地方志的人编出来骗人的?” 瞧着倒真像是骗人的。。 不过地方志不是可以随便印刷出版的书刊,那记载,必然是此前经过官府统治的同意。 也不是一个人能拍板,虽然不说十全十没有问题,但起码七八成是可信的。 如果曾经没有发生过,怎么编纂出‘不夜城’这样的形象? 再者去看旧版的地方志,看朝廷年年对各省的考察,也不难知道,金陵确实是个富饶繁盛的城镇。 而他们又处在统治中心,怎么会到了夜里竟然是这副萧条的景象? 周庭樾直接上前,到一个店家身高八尺的铺子前,询问道:“这里一直这样么?怎么白天做生意的店到夜里都不开了,燕京没有禁市的铭文吧?” 那汉子瞧面前几个人,个个身上穿着不凡,气质和脸也都不凡,一看就不是金陵人。 他呵呵讽笑:“你们是官员下地考察的?这地方三年前开始就这样了,庙堂竟然无人知么?” 三年前? 三年前季时宴还在西北,他鲜少回朝,更不可能有空来金陵。 下午赵康靖也说过,这宅子自从落成后季时宴就再也没有来过。 那粗略一算,已经有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间,金陵应当也没有发生过大事需要上报朝廷让官员来下地,否则卿酒酒怎么也能听到一些。 既然都没有,赵康靖难道也全然不知么? 卿酒酒略微思索,换了个角度问:“赵大人说金陵疫病严重,不过我见你们都没有烧艾或者用石灰除菌的习惯,不怕染上鼠疫么?” 似乎没有想到她观察这么仔细,沈确的目光投向卿酒酒,多了几分赞赏。 “疫病?”那汉子上下打量卿酒酒,不过明显带着不屑:“疫病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死人,不过二位姑娘这番天姿国色,最好还是少在街上走,你们放眼这条街,可见过哪个姑娘敢夜里出门?”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汉子的话已经是在明着说了,金陵城中果然有猫腻。 但是这么明显的事情,赵康靖跟他们接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听他们说要出来走走,也没有加以阻拦。 这又是为什么? “你说三年前金陵就变成这样,这事与姑娘们有干系?” 沈确说:“五年前,城门把守森严,远近的城镇来往做生意都还热闹,赵康靖上位十五年,他不可能对这个改变无所知,没有做出措施?” “赵大人尽力了,这些年先帝在位光景如何,你们应当知道,从前有承安王把持朝政,贼寇倒也不敢猖狂,但是这几年,他专注西北战事,无暇顾念内地,我们多番求朝廷,可都没有回应,所以也就只能如此,倒是没想到,这次疫病上奏后,你们来的倒是快。” 这汉子言语间有嘲讽也有不信任。 朝廷放弃他们太多年了,现在说出来,似乎也不相信他们能改变什么。 卿酒酒却已经心里有数:“所以这些年,城中不断丢女人?” 若说有什么能叫一个地方的人彻底改变,那一定是恐怖至极并且毫无办法的事情。 难怪城中户户关紧门窗,街上更是如这人所说,一个姑娘也不见。 是因为一旦出门,就会面临下落不明的危险。 “是,”见他们在此交谈,另外几个店家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解释:“从前的金陵,到天亮也热闹着,各家各户不锁门也没事。” “自从三年前第一个姑娘丢失,金陵城就如同陷入了一个诅咒,人一个接一个的没。” “是啊,方法都用过无数,官府派人蹲守,甚至请了江湖上的人来,甚至我们集结设陷阱,都没有用,隔几天就没一个,都是在夜里。” “邪乎的很,总能趁着不备就掳走了,声都没有一个,而且抓不着人,一个影子都抓不着。” “.......” 怎么会如此? 活生生的人,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可能真的一点踪迹都没有。 除非是剁碎了,当成肉块运出城。 可是既然是有针对性的,只要姑娘,那就不可能是为了剁成碎肉。 赵康靖不说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也觉得燕京来的人解决不了这种事么? 卿酒酒食指刮了刮鼻子,她思索的时候有这样的习惯。 刚要说话,却见沈确的眼神从她脸上挪开,若无其事地打量起别的。 从昨夜开始他就总会有这样的举措。 偏偏就算卿酒酒抓个正着,他也能表现的若无其事。 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是周庭樾先出声:“你想说什么?” 卿酒酒敛起心神:“想说那两位去将灾银给赵大人清点入库的大人回来了没有。” 他们这次带来的灾银,数目不少,完成交接也需要专人负责。 吃过饭魏征两人就跟赵康靖去了府衙。 但是卿酒酒这个时候说这个显然没有意义,方才对她们狂吐苦水的几个人,见她态度这般,瞬间都觉得无趣。 “哎呀,我还以为朝廷终于重视了,你们看着也气质颇佳,是能行事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想管,散了散了。” “换了个皇帝也没用,百姓的困难是一点帮不了!” “还是燕京城下来的呢,半点不将我们的事当成事!” 几个人瞬间扫兴般四散开。 等长街只剩下他们四个,宋鹤语才转过头来:“你故意的。” 她虽然对卿酒酒了解不深,但是卿酒酒不是这样事不关己的人。 她刚才那么说,是故意的。 卿酒酒注视了四周几眼,压低了声音:“一起唱一出戏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说我们乱搞 卿酒酒灌了一杯凉茶下肚。 方才在街上,她甚至一口外面的水都不敢喝。 不出事还好,现在知道金陵危机四伏,能防一防还是要防一防。 等她喝完,魏征已经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突然道:“我跟秦大人方才去知府入库灾银,一路上觉得金陵城黑灯瞎火,就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地方几年来都不断有采花盗出没,所以城中妙龄女子骤减!” 原来他们也听说了这事。 “那二位大人怎么看?” 另一位秦商秦大人也赶紧接口:“一路上我们就忧心的很,生怕您这一路出点什么意外,我跟魏大人商量,要不还是先将您送回去吧?” 卿酒酒是什么身份,更何况这儿还有个清越女皇,两个之中不论哪个出点差池,他们就是掉脑袋也赔不起。 所以他跟魏征两个人商量着,要不就现将卿酒酒送回去。 人不在金陵就好了,总不可能还摊上事。 卿酒酒在主位坐下,指尖敲了桌子两下:“还有吗?” 这淡淡的三个字,问的就如同年底官员考核似的,令人肃然而起,背脊生寒。 明明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女人。 可卿酒酒不光是承安王府,还是如今新帝的亲娘,她身上的压迫本就不似凡人。 被这么一问,秦商刚擦完的汗又重新流下来:“啊?还、还有.....还有您不可再往外露面了,不然容易、更容易招来祸端。” 他胡须都发白了,在卿酒酒面前居然局促如孩童。 还是魏征比他稳妥一些,按下他:“老臣已经写了奏章回朝,想必陛下和朝中臣子们看完了会有应对之策,娘娘,您万金之躯,在此耽搁不得。” 卿酒酒见他说的诚恳,本也不是想要为难他们,便道:“听大人的意思,从前金陵这件事,是无人在朝中商谈过的?” “似乎也听过一回,”魏征回忆着道:“两年前,先朝皇帝收到过来自金陵的奏章,也曾派人来过,但是之后似乎没有下文,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您若是不问,这在朝中算不上大动静的事,老臣一下也回忆不起来。” 算不上大动静? 怎么身处金陵之中,竟然与朝中禀报的似乎相去甚远? 倒不如这次疫病来的大张旗鼓? 所以当时不是没有处理过,而是朝廷以为这只是小事解决了。 但是刚刚那几个店家显然不是这么觉得,他们说朝廷不作为,事情根本无人解决。 再看赵康靖的态度,他甚至不主动提及。 就更为奇怪了。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万事要追究,也得等明日天明了。 卿酒酒不动声色:“先回去睡吧,若是疫病之事不棘手,那我三日内可能会离开金陵,二位大人也无需多虑,你们不是已经快马送奏章回燕京了么?” 言下之意是她还要在金陵至少待三天! 秦商大惊失色,还想劝:“这——” “秦大人,姑娘自有主意,你且听她的吧。”魏征又一次按住秦商。 “魏大人,娘娘她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这要是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罪......” 几个人一路说着一路往后院歇息的院落走。 等看到卿酒酒和沈确同进了一屋,而他们的周太傅跟清越女皇也同进了一屋之后,他要说的话就全都吓了回去。 什么情况?? 魏征一边走一边摇头:“秦大人,好歹在朝为官几十年,你怎么还一点脸色都不懂看?” 他们二人是文官,曾经对季时宴也是多有敬仰,如今留在朝中能为云琅所用的,大部分都是直臣了。 要么有明确立场,要么就是干活认死理。 魏征显然是前者,秦商显然是后者。 秦商认死理,所以他根本难以接受卿酒酒跟沈确同进了一间房的事实。 “他们、他们不是有悖伦常吗!” 从前卿涟漪贵为太后的时候,在后宫养男宠,与大臣时有私通的事,经常可以听见传闻。 但是那仅止于传闻,根本没有亲眼见过。 现如今,新帝生母,承安王正妃,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清越国的那位沈大人就钻了同一间屋子。 这事、这事多难看啊! 秦商简直不能理解:“再怎么说她头上也还顶着承安王妃的头衔呢,此次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赵康靖这些人难道会猜不出来吗?!” 他们虽然称卿酒酒为谢姑娘,但是态度恭谨,一看也知道卿酒酒是隐瞒了身份来的。 这当口,跟别的男人同进一屋,显然不合礼制! 让赵康靖猜出来,传出去新皇面上无光! 魏征摁着他:“小声点!当他们听不见不成?想必你也知道,承安王与王妃不合多年,她从前不是多次闹着要和离么,现在为了陛下的出身,才勉强坐稳承安王妃之位的,对承安王恐怕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那也不能——” “唉,那日半夜遭追杀,她消失一夜不也是跟那姓沈的一起回来的么?你还不明白?” 秦商心说我明白什么:“反正、礼制就是不允许!那姓沈的到底什么来头?” 平日里话也不多,表情又冷淡,就这,竟然跟他们王妃混到一块儿去了。 简直是有辱斯文! 魏征觉得这犟驴说不通,心很累:“反正秦大人,这事你只当不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王妃这人做事有自己的章程,她不是从前先朝太后。” 但他知道秦商肯定会忍不住,他这人就是这样,说是正派,其实是个顽固。 而两人回了屋各自关门后,廊下原本侍奉的下人中,有个侍女退了出去,径直开了侧门出去。 屋内烛火摇曳,卿酒酒脱了靴子上了榻,看沈确蹲在门边的身影:“怎么样?” 沈确直起身,门框上立刻倒映出他黑色高大的影子:“他们睡去了,但有人开了门出去。” 他耳力惊人,卿酒酒知道习武的都这样:“两位大人说了什么?” 沈确朝她看过来,目光有些一言难尽:“说我们乱搞。”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体贴 “......” 卿酒酒知道秦商那种老古板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而魏征这人圆滑,心里就算想过也不会这么说。 那就只剩下沈确在胡诌的可能。 她嫣然一笑:“是么?还说什么了?” 说了一通之乎者也没有营养的,沈确当然不可能一一阐述,只是被卿酒酒那个笑容晃了眼。 他怔了怔而后说:“说你影响承安王清誉。” “他有什么清誉,”卿酒酒嗤笑:“他就算有清誉也早在多年以前败光了,我清誉有损还差不多。” 听上去对季时宴怨气颇大。 沈确顿了顿:“你很恨他?” “什么?” 一直以为沈确这种人对万事都是漠不关心的,做事情看心情。 但是刚才那句‘乱搞’这种玩笑话他居然会说,还会问卿酒酒是不是恨季时宴。 这确实超出了卿酒酒对他的了解。 但是紧接着,沈确又说:“不能说当我没问。” “没不能说,”卿酒酒只是一下被问懵了而已。 如果回到一年多以前,她其实很轻易就会点头,说:“是啊,我可恨这个男人了。” 但是日子过久了,想起当初还是会觉得季时宴如同魔鬼,但是对他的愤怒倒是说不上来了。 她觉得沈确未必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于是简单回答:“不恨了吧。” 别的就没有再说,而是从床榻里匀出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虽然说睡一屋,但是也不可能真是同床共枕,他们在这儿现在在这儿,宅子里的下人说不好有没有被赵康靖换过,方才出去的那个也说不准是去干什么。 宅子里危机四伏,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卿酒酒能感觉沈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没听她说话。 如果不是他问起,卿酒酒关于季时宴掉入万人坑前的细节都约莫要忘记了。 不是故意忘记,只是不敢去回想。 她那时候不知道季时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所以当他毫不犹豫扑向坑底的时候,卿酒酒说不出什么感觉。 季时宴那时候说,让她记得恨他。 但其实经历的太多,死的人太多之后,她也确实没有觉得自己还恨季时宴。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说句话都没有人回应。 她将枕头被子抱到榻上,春夜里御寒已经够了。 放下后才听沈确岔开了话题:“不睡一起吗?” “......” 卿酒酒也不是开不起玩笑,但是沈确这种人开起玩笑来确实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她笑了一下:“你确定女皇陛下不会介意吗?” 沈确好像皱了一下眉,不怎么理解:“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跟你家女皇,看上去实则她在上位,可你丝毫不惧怕她,我以为你们怎么也算有过一段呢.....不是么?” 沈确的表情更加不理解了:“有过一段?” 卿酒酒觉得按自己正常人的视角,怎么看宋鹤语跟沈确也有某种特殊关系在。 这关系导致沈确对宋鹤语谈不上谦让和居于臣下的谦虚。 除了男女之情,还有什么关系会让女皇大人不在乎尊卑? “还是说,你跟女皇陛下其实是远亲?” 这回沈确没再疑惑了,而是顶了顶后槽牙,似乎还笑了一下:“那你跟周庭樾呢?” 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卿酒酒不理解:“公子于我亦师亦友,也是家人。” 哪门子的家人,卿酒酒的本家卿家现如今早已没落,她亲娘早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剩下的卿博怀除了有点血缘关系,根本不见亲情。 她最亲的就是云琅和丸丸。 周庭樾算她哪门子的家人。 真要说家人,那也是要缔结了婚姻,或者私定终身的,才能这么算。 所以卿酒酒说的家人,是含蓄表达她跟周庭樾的关系非同寻常? 见沈确又沉了脸,卿酒酒觉得自己与对方应该是没有办法好好一问一答的。 “算了,我方才也是随口问问,你别介意。” 沈确接过她手中的被子,只是没看清所以指腹刮擦过卿酒酒的指尖。 触手冰凉,卿酒酒想问好几次的问题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沈大人的手一向这么冷吗?似乎没热乎过。” 被子放在榻上,铺开,被面竟然是锦绣鸳鸯的刺绣。 “受过伤,暂时调理不过来。” 卿酒酒点头,嘴上却说:“但我觉得你不像是重伤未愈,反而好像体内有毒,你不介意的话,我替你把脉看看。” 本来卿酒酒对医理就充满兴趣,前几次跟沈确太过不熟,所以她也不好直接逮着人说:“我觉得你有病,我给你看看?” 多冒昧啊。 也是现在话赶话到了这儿,所以卿酒酒才脱口而出。 沈确那天的表现就不太对,他武功是高,但是显然打不了持久战,不然身体会被消耗过大,就会跟那天晚上一样,需要一晚上来恢复。 卿酒酒问出口,明显感觉沈确的手往身后背了一下。 良久他才道:“不用。” 不会是讳疾忌医吧,拒绝的时候脸色都不好了,卿酒酒寻思自己难道是太直接了,踩到了他的痛处? 但是沈确看着确实不像这种人。 只是他说不用,卿酒酒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睡觉?还是给你打热水过来?” 卿酒酒回过神:“什么?不用....我洗漱过了。” 她其实有个习惯,就是睡前还需要再漱口和洗脸,但是今天特殊,所以忍一忍也无妨。 只是不知道沈确这么问,是他伺候惯了宋鹤语,宋鹤语也有这个习惯,所以觉得女人家睡前都有这个麻烦还是怎么。 她没多想上了床。 但是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沈确开门出去,而后听见他和廊下的下人说话:“去打一盆热水过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饭菜里有毒 不一会儿有侍女进来,带进来的洗漱用具非常齐全。 见卿酒酒已经只着中衣,而沈确也在一边卸了冠。 沈确这人生了一副好皮相,脸如同女娲格外厚爱捏出来的,虽然下颌线条都显得凌厉,可是也堪称绝色。 而卿酒酒则缩在床脚,面孔上有几分倦怠。 侍女放下水盆,显得有几分羞涩:“要伺候公子和夫人么?” 看她这样子,显然是想岔了。 方才他们进房之后应该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这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想必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卿酒酒随意道:“你曾在这宅子里伺候过别的公子夫人么?” 小侍女想了想,摇头:“未曾,宅子落成后便少有人来。” “那你们同一批的侍女是都一起进宅子的?可曾见过承安王?” 这些问题都显得多虑了,侍女听完摇头道:“未曾,王爷即便来,我们这些位份的也不够去伺候。” 卿酒酒沉吟一瞬,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侍女觉得怪,不过这么几句也不见得有什么,所以也就推门出去了。 等卿酒酒净了手擦了脸,沈确才在一旁开口:“你还是怀疑赵康靖?” “赵康靖这人,不是一朝为金陵郡守,按理说,他有名望,季时宴将他放在这个位子,也说明信得过他的人品,但我还是觉得,城中失女之事与他有关。” 卿酒酒也说不清自己的笃定从何而来,她根本没有证据,可是直觉却告诉她,事情沦落到这个地步,一直也没有人能将这事告破,跟朝廷有关系,跟当地更有关系。 那些被掳的姑娘都去了哪? 越是扑朔迷离,才越显得古怪。 “他只字不提,也可能是因为就跟那几个店家所说, 只是这几年求助朝廷无望,因此不再抱以希望。” 卿酒酒摇头:“不会,他如果真的跟过季时宴就知道,季时宴不是一个置百姓苦难不见的人,即便前几年他在战事上分去了更多的心神。” “你似乎对承安王很笃定?” 不知道是不是卿酒酒的又一错觉,每一次她听沈确说起‘承安王’三字的时候,都品出来一丝别扭。 但是她没有时间跟沈确细究这种细节:“不是笃定,是了解。” 她了解季时宴,这人做事手腕铁血,倘若赵康靖入了他的眼,那金陵境内的事,他就不会听而不顾。 就如同他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去死,可还是会让所有事情处在一个可以掌控和摆布的位置。 即便云琅不想当皇帝,莫拜也会成为制约江北织的阻力。 但凡云琅要当皇帝,莫拜就会变成云琅登位的后背。 他死了,西北却不会在与上阳那一战中输掉,而是会为大周赢来未来十几二十年不再战的空间。 让人人都得以喘一口气。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在听闻金陵陷入困境时,丝毫不顾它的死活? 这中间定然有人撒谎。 或许是他们看到的真相本就不是真相,或许是赵康靖这个人隐瞒了诸多种种。 沈确看向卿酒酒,他下地吹灭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睡吧。” 卿酒酒缩进被子里,借着院子里照进来的一点点光,看沈确的轮廓:“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没有了光,这个隐在黑暗中的影子,让卿酒酒前几日频繁觉得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 这个影子,身高,如果不看脸,跟季时宴真的....真的太像了。 那影子在卿酒酒的注视下移动,他上了榻,一阵被子的窸窣声传来,好像说了什么。 可是说了什么卿酒酒竟然没有听见。 她睁着眼睛,微张了唇:“啊?” “我说人都会变的。”沈确好像已经躺下来了:“睡吧。” 他身上有种魔力,从他说人都会变的,到他说睡吧,就像那一晚卿酒酒跟他缩在竹林里睡得安稳一样, 这一夜在这分不清危机还是安全的金陵府中,她也一样睡得安稳。 并且一夜无梦。 天亮时,卿酒酒睁眼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这一夜居然这么太平。 第二感觉是:我居然睡得这么死。 不过看对面房里出来,同样伸着懒腰睡眼惺忪的宋鹤语,显然也不止她一个人睡的这么死。 用早膳的时候四个人一人一碗粥,四顾无言。 周庭樾的神色有些发青,不知道是被惹了还是怎么着。 宋鹤语给他夹了一块糖藕:“来,补补。” “夹走。”周庭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显然,他俩昨夜并没有卿酒酒沈确那么太平无事。 而另一边的秦商和魏征,则是将他们四个人看了又看,秦商一副欲言又止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时有个知府的捕快跑进来:“大人们,车马已经备好,各位若是用完了早膳,我们即刻便可出发。” 他们今日要去疫病区,因此起的也格外早。 等上了车,卿酒酒朝魏征使了个眼色。 魏征居然瞬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敲了敲车壁,问在赶车的捕快:“你们赵大人呢?” “赵大人今日有公务,所以命小的作陪,晚些时候他忙完自然会来汇合。” 赵康靖作为郡守,忙一些倒也是正常。 等到了疫病高发的村子,隔了很远空气中就传来一些烧麦秸和艾叶的味道。 卿酒酒掀开车帘就要下地,但是帘子还没掀起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搭在她手腕的手指依旧冰凉的可怕,沈确不知从哪取出来一块三角巾,当着众人的面也不避嫌似,替卿酒酒系在了脸上,刚好遮住口鼻。 那帕子上显然用艾草水煮过。 他的手绕到卿酒酒的耳后,这个姿势就如同卿酒酒在他怀里,身上还能问到他身上的冷香。 “.......” 秦商冷冷一哼,率先下了马,一副有辱斯文的模样。 等系好了帕子,卿酒酒迎上宋鹤语搭着折扇看好戏的模样,和周庭樾不见好的脸色。 .....莫名其妙觉得耳廓一热。 见鬼了。 她又不是未经人事,沈确跟她也没有肢体接触,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而进了疫区,就如同此前猜想,这次的鼠疫虽然来势汹汹,波及范围很广,不过却不至于致死。 这中间卿酒酒和周庭樾是懂医术的,他们忙碌一上午,将病人的疾症看了个大概。 而沈确和宋鹤语则在村口大树下抱臂无聊了一上午。 卿酒酒刚刚将药方交给疫区的大夫,交代完他们方法,就听有人说午膳时间到了。 在疫区,吃食都是统一分发的。 上午带他们来的应捕快歉意道:“几位大人委屈了,乡野地里没有好东西,只能等晚上回了城,再安排好菜招待。” 那饭菜盛在荷叶里,似乎是未免接触,容器用完可以随时丢弃。 卿酒酒接过来道谢:“客气了。” 捕快转身离去那一瞬,她的笑容便卸下来:“饭菜里有毒。” 第三百五十七章 —— 那饭菜都是些普通农家作物,南瓜和豆角,显然也是大杂烩。 不过这米饭他们是亲眼看着从大桶里一起盛出来的,冒着热气。 宋鹤语闻了闻,她分辨不出什么。 金陵人嗜辣,他们的饭菜里总是有辣椒,辛辣的味道能令人食欲大开,也能掩盖住一些食物本身的味道。 所以宋鹤语和沈确都不能发现异常。 秦商和魏征就更是了,一听说这饭菜不能吃,他们二人脸色都青了。 可是眺望过去,那后面随之分发下去的饭菜,全都被百姓争抢着狼吞虎咽了下去。 秦商擦掉自己额角的冷汗:“不、不应该吧?他们吃了不也没有事么?” 周庭樾凑近了饭菜:“闻不出什么。” “归元草的味道,天然会与所在一起的食物味道融为一起,甚至会放大食物本身的味道。”卿酒酒解释。 这东西一般本身的气味极淡,单独的时候还好辨认。 但是一旦与别的食物混合,就会放大别的食物的味道来盖住它本身的味道。 江湖上能够用来令人武功尽失的药不少,但是每一种都药味很强。 能弄来归元草,看来也是颇为忌惮她的医术,想要力求一个不动声色。 起码周庭樾就分辨不出来。 “就是南瓜和豆角的气味被激发的太过,我才会觉得古怪,这两种本不是有着强烈气味的食物。” 他们大约也是为了仔细,认为村子里就该吃些粗茶淡饭,瓜果蔬菜,所以一不小心露了马脚。 秦商和魏征两眼迷茫:“归元草是什么?” “就是一种,你们吃下去没事,但我们吃下去就坏事的东西。” 宋鹤语指了指魏征秦商卿酒酒和周庭樾。 而后又指了指她自己和沈确。 想不到她竟然知道,卿酒酒点头:“吃下去会损伤练武之人的元气,三息归元,内力全封,武力尽失。” 竟然还有这么歹毒的药? 魏征的脸色都变了:“这、这种东西,他们难道是识别了女皇的身份,故意针对之?” 如果说下的不是归元草,那卿酒酒或许还会怀疑别的,但是显然不是这样的。 “恐怕我是承安王妃这件事,赵康靖一早就知道了。” 虽然不确定赵康靖在这件事情里面插手有多深,但是按照现如今,他们专门针对沈确和宋鹤语下的归元草,恰恰说明了一件事—— 当日在小镇上突然而来的追杀,一度要将她置于死地的那帮人,或许早就是金陵派来的人。 难怪不论卿酒酒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那帮人一先就冲着她来。 现在想来,或许她的身份暴露根本也不是在进了金陵之后,而是早在出了皇城,大约就已经被盯上了。 他们不想让卿酒酒进入金陵。 而今或许是逼不得已,卿酒酒已经进了金陵,所以他们改变了方法。 归元草这种东西,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周庭樾分辨不了,卿酒酒也靠天生对毒的敏锐才敢判断。 秦商吓得手上的饭菜差点撒在地上。 “那现在怎么办?”他声音都在发抖:“金陵如今险象环生,老夫昨夜就说,王妃应该赶快离开的!” 如今羊入虎口,有一帮人在暗处紧盯他们,而他们全然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 “秦大人不必害怕,这饭菜你照常吃,对于没有内力的人,这与寻常食物无异。” 奔波劳累了一上午,女皇大人也饿得很,吃这些糟糠就算了,现在糟糠里面还被下了药,她不高兴地道:“那朕吃什么?” “你们也吃这个。”卿酒酒说完自己先吃了一口:“吃饱再说。” “王妃!” “你!” “小酒!” 四道声音同时响起,看卿酒酒的眼神都跟看疯子似的。 知道里面有毒,虽然大概率对她自己没有伤害,但是普通人要知道自己的饭菜被做了手脚,都够膈应的了。 只有一旁的沈确,看了卿酒酒两眼,同样支起筷子,吃了一口。 “沈确!” 即便是宋鹤语都不太能理解,他们习武的人,武力就是人生保障。 这饭菜要是真有问题,出了差错,就不怕真被人一锅端了不成?? 沈确显然不怕。 他的相信令卿酒酒抓着筷子的手都顿了顿,随即她撇过头道:“你不怕我坑你?还是不信这饭菜中真有归元草?” “我信了。”沈确眉头一皱:“他们放的量还不小,我体内的内力已经开始横冲直撞。” 不仅是如此,他整个人的脸色都跟着开始发白。 宋鹤语大怒:“那你还吃?你知不知道你身体——你不要命了?!” 她中间那句话显然没有说完,让卿酒酒疑惑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毕竟她原本就对沈确的身体状况有猜测,他不是有病就是中了某种毒。 正说着,卿酒酒的余光瞥到那捕快已经朝他们走过来。 “快吃!”她催促剩余的几个人:“只有打消他们的怀疑,才能查出金陵的猫腻。” “可是——” 宋鹤语作势要将饭菜摔到地上:“大不了来强的,他们当朕是软柿子不成!” 卿酒酒:“我有解药,如果不笃定能解,我也不敢让你们吃。” 宋鹤语悻悻地收回手:“你早说不就行了。” 说完,她闷了一口饭。 这药量真的不少,吃下去瞬间确实觉得内力翻涌。 宋鹤语这人小时候练功不要命,体内的内力强劲,流窜的瞬间她自己都差点撑不住,被拽的在原地踉跄了一步。 幸好周庭樾在旁边伸手扶了一把。 她顺势靠着周庭樾的手臂,喃喃:“朕头好晕。” 这简直是在玩命! 另外两个老大人见此,也不敢耽误,匆匆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 那捕快已经走到近前,打量着这群人:“粗茶淡饭还合胃口吗?” 沈确显然也颇为难受,额角都沁出了冷汗,却突然被人扶住了腰。 卿酒酒暖暖的掌心贴着他的腰,令体内烦躁的冲撞被微微抚平了。 “应捕快,这饭菜吃完我两个朋友都身体发虚,脉搏紊乱,你确定没事么?” 沈确和宋鹤语的反应都收入应捕快眼底,他不动声色的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吃下去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且在场这两个会武的马上就内力尽失,他还用担心什么? 想到这他呵呵一笑:“大约是你这两个朋友不习惯南方的饮食,也可能是日头太大晒的,不如我们尽快送你们回城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带上船 上午已经将药方给出,按照药方服用之后,鼠疫的问题在短时间内应当就能解决。 卿酒酒敢说,这次的鼠疫问题放在金陵这样的大城里,其实但凡有些手段的人一开始就能控制住。 而它竟然扩散到这个地步,说明要么赵康靖无能,要么是他故意为之。 将之前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就不难发现,赵康靖或许是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卿酒酒进入金陵城。 或许他根本没有料到她会来。 而且偏偏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之前总也想不明白那伙杀手为什么半路冒出来,而且是针对她而来。 现在倒是捋清了一些头绪。 默了半晌,卿酒酒道:“也好,左右鼠疫之事已经安排下去,过几日我们再回来看看,现在留在这也帮不上忙。” “过几日?”应捕快一笑:“那哪还劳烦姑娘公子们,你们介时或许自顾不暇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太小声,除了近旁的卿酒酒,其余的人都听不清。 但是卿酒酒脸色的未变,改为扶住沈确的手臂:“上马车吧。” 在应捕快的视角里,应当能看出他们已经起了疑,只不过由于还想挣扎,以为他们自己还能顺利回到城里跟那些暗卫交接,而暂时没有撕破脸而已。 大家的立场却已经心知肚明了。 他也只是将手一拱:“走吧。” 上车前,卿酒酒扶着沈确的手掌,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掌心。 很显然是一个小药囊,里头应该是她方才说的解药。 卿酒酒既然敢将计就计,就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对付的章程。 这解药也不是卿酒酒特意准备的,而是她身上一向带着药囊,里头千奇百怪的解药总少不了。 大约是她谢京华的名号在南方传的不够响,这帮人对她的防范也不强。 总的是将她当成了没什么威胁的承安王妃罢了。 趁着应捕快在前面带路,卿酒酒压低了声音:“我们大概是回不了城了,他们现在已经相信你们都吃了归元草,内力尽失,待会你们趁机服下药,在生变之前,我拜托你们一件事,将两位大人和公子尽量救出去,别管我,二拖四拖不动的,而且你们带来的暗卫应当也已经出了问题,不然他们不敢如此直接大胆,二位大人是好官,等脱了险,让他们找到当年第一次处理金陵失踪案的官员,直接抓,他们定然也涉入了此事。” 这段话太长,全都是重点没有废话,卿酒酒说的极快,跟交代一般。 沈确听完,深锁的眉头又夹紧了一些:“那你呢?” “我会想办法出去的,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弄清楚,刚才也只是我粗略的打算,若是生变也未可知。” 其实她主要是想要见到赵康靖。 即便后面让朝廷直接来查,金陵城内也是疑点颇多。 若是此时跟她想的一样,本就跟燕京城里的某些官员有关联,那查起来只会错综复杂。 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那些失踪的姑娘们都去了哪里。 如果这件事不能给她们一个交代,那就对不住百姓。 沈确没再说什么,直到马车跑出十里,他都没有再说话。 秦商和魏征两人神色各异地坐在角落里,能看出心底惴惴不安。 他们几次想开口问卿酒酒话,却又怕被前头的应捕快听见,因而打消了念头。 宋鹤语倒是毫不担心,以自己头晕为由,枕着周庭樾的胳膊像是睡着了。 只有卿酒酒在跟前头聊天:“应捕快说今日赵大人有公事,是又有外宾来访?” “是啊,大人几日前得了封密信,安顿完你们就该去办了。” “我们昨夜上街,发现城中防守松懈,金陵不是本就有女子失踪案么,有眉目了?” 应捕快冷冷一笑:“姑娘了解的倒是多,但是应某该提醒一句,有时候人千万不要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害人害己多不好,是不是?” “是么?”卿酒酒的语气有点遗憾:“看来我那日真不该上街。” 话音刚落,车顶上响起几道细微的声音,就如同有人破空落在上面。 卿酒酒是没有感觉到的,但是沈确在那瞬间仰起了头,宋鹤语也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睛。 这些人,显然不是他们的人。 而是应捕快招来的帮手,防止他们有机会离开这辆马车。 “对啊,人有时候还是蠢一些来的好,太聪明了就容易被人防备,你看看那二位大人,若是他们单独来,送完了灾银就该回去了,怎么也耽误不到这个时候,是不是?” 魏征秦商:“......” 感觉被人骂了,但又找不到证据。 卿酒酒笑道:“这倒也不见得,二位大人哪知人心险恶。咱们这是去哪儿?” 沈确抬手,撩开了马车的窗子,往外望去。 虽然只走过一次,可却能分辨出,这路两边的灌木越来越多,显然不是通往城里。 并且他们用午饭的时辰本就晚了,现在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天已经渐渐黑下来。 等到天完全黑,又在他们人生路不熟的情况下,会失去很多主动的机会。 宋鹤语跟沈确对视一眼,沈确扔了颗药丸给她。 她接过服下,运功调息,这萦绕在身上不舒服了许久的内力紊乱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丹田内又重新充满了一股强劲的内力。 宋鹤语不由暗嗔,卿酒酒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马车再往南十里,居然到了一处码头。 听见水声的时候,卿酒酒挑眉:“看来今夜是要送我们去别的地方啊,应捕快?” 而直到此时,赵康靖也并未露面。 他们接近了某种真相,但是孤立无援。 马车应声而停,魏征怒道:“应捕快,你究竟要将我们带到哪去?” 车厢门被打开,露出应捕快带笑的脸:“二位大人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作用,不过谁叫大人要跟她一起来呢,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是不是,承、安、王、妃?” 他眼睛紧紧盯着卿酒酒,手一挥:“全部带下来!” 随着他话落,码头巨大的船只旁蹿出来一队黑衣人,个个身材魁梧,捂着脸只剩两只眼睛。 撕破脸就不必再装了。 应捕快指了指几个男的:“全部投入海里,承安王妃与这位清越女帝么....带上船。” 第三百五十九章 季时宴的人 变故几乎发生在一瞬间,卿酒酒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一扯,紧接着她的腰被揽住。 长风一扫,沈确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脚扫地,面前立刻倒了几个人。 灰尘扬起的那一瞬,宋鹤语怒骂一句:“带你娘,你也知道朕是女帝!” 她的红衣变换更快,周庭樾几乎是被她一搡就倒在魏征和秦商中间。 要不是两个大人将他扶稳,他就该面着地了。 周庭樾愠怒的声音响在半空:“宋鹤语,回来!” 卿酒酒也道:“沈确,等等!!” 合着她刚刚都白交代了,要这两位将那几个人都带走,现在打成一团,还怎么追踪他们的窝点? “你们是装的?好啊,能打是吧!” 应捕快显然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两个不旦功夫没有废掉,而且出手还这么凌厉! 他的人几乎在眨眼间就折损了一半。 被骗的愤怒和被打的七零八落的怒气混在一起,引得他抽出船锚上的一把斧头,紧接着一砍而上! “过来!”沈确飞扑上前,将卿酒酒一把藏在自己身后:“别出来。” “?” 卿酒酒心累:“沈确,他们不是大鱼,打死了也没用。” “我知道,”沈确一脚踢翻了应捕快,长剑和斧头相碰,火花都溅了出来,碰撞的瞬间,利刃缺了个口。 而宋鹤语也踹翻一个,见有人朝两个老大人扑过去,她飞身而上,只是以少敌多毕竟难顶,她手臂上瞬间多了一条深长的刀口。 打完人,沈确才抽空解释:“本来以为能见到赵康靖,但是他显然不会在此露面了。” 所以还不如主动出击。 道理卿酒酒都明白,但是打完人这线索确定不是断了么! 场面激烈,来人分两拨,很快将沈确和宋鹤语团团围住。 “宋鹤语!”周庭樾奔上前,手掌利落地洒出一把白色粉末。 那些人躲闪的瞬间,他将宋鹤语往背后一藏。 而那把粉末本就是转移注意力的,没有实质作用,那些人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之后,更是怒不可遏。 他们提剑上前,在宋鹤语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周庭樾的背后划起了一道血弧! “小哥!”宋鹤语脸上难得不再是那种懒洋洋的笑意,而是沉了脸,杀意盈满她的一双瑞凤眼:“你们找死!”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混乱的,血溅起又落下,嘶嚎声响彻在码头上空。 魏征和秦商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为了自己不给他们添乱,也怕自己脱离太远他们会顾不上,于是就只能不远不近地靠着树干,用沈确给的一把长剑防身。 “沈确,后面!” 卿酒酒喊完一声,已经完全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虽然还是不知道沈确和宋鹤语为什么突然杀疯了,但是既然要杀,那就不能留下后患。 她掏出身上唯一的一颗小丸子——这还是丸丸给她的,说是晕晕丸,炸开的地方十米内,能令人短暂失去所有神志。 当一伙人全都冲向宋鹤语的时候,卿酒酒果断扔了过去。 一小声轰炸爆发而出,紧接着便是那些人纷纷倒地的身影。 只有那个应捕快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杀了卿酒酒,不断往她身上挥着刀。 但是卿酒酒被沈确护的死死的。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识不过一月的人,能全然将她的生死放在的他自己的生死之上。 卿酒酒甚至一个衣角都不曾伤到。 明明是陌生人。 明明真话都不愿意说。 却敢将胸膛后背都交给她。 仓促间,卿酒酒的掌心擦过他的指尖,已经是冰凉到没有温度的。 船上的人渐渐都倒下了。 地上一片深色的尸体。 周庭樾粗喘着,半跪在地,被宋鹤语搀住了身体,靠在她身上。 而红衣的女皇陛下,单手握剑支地,另一手在他后背摸到满手的血。 “不是讨厌朕讨厌的要死么?”分不清她在笑还是在苦笑:“冲那么快做什么?” 周庭樾忍过一阵疼,一向不在人前展露喜怒的人,在宋鹤语面前却总是皱着眉:“不是不让喊小哥么,你不也一样不听人话。” “靠,”宋鹤语将他搀起来:“卿酒酒,快看看他的伤!” 沈确确认了一番现场的人都死了,而后提剑返回那个小圈。 看卿酒酒利落地给周庭樾上了药。 几个人累瘫了一般,背靠背坐在一起喘气。 当然,两位大人是吓的。 “现在怎么办?线索断了。”卿酒酒呼了一口气:“我们手上甚至没有任何证据,回了金陵城怕也抓不住赵康靖。” 如果刚刚将计就计,她被这些人带走,没准能顺着摸到他们的据点。 “首先,我们至今不清楚他们对年轻姑娘下手的目的是因为什么,”宋鹤语道:“上了船,有千百种办法将我们变成说不了话的木偶。” 卿酒酒当然知道是冒险,可是不冒险,就没有办法快速接近真相。 “你做事情太冒险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想把我们都抛开。”沈确声音微沉:“这样胜算太小。” 卿酒酒不否认这点。 无论是她在外独立多年,还是从前在部队,她接受的教育都是以身犯险,快速达成目的。 她胆子大,不怕这个。 但是现在却有个人说她胆子太大,并且时刻将她护的刀剑不入。 倒显得她不够谨慎。 但是她一向不做口舌之争:“其次呢?” “其次,”宋鹤语眺望不远处,那里扬起了一阵灰尘,似乎浩浩荡荡有人来:“你的援兵到了。” 魏征一遍遍擦着自己的汗,他甚至已经有了想法,等回了朝,他就要辞官! 这种折腾他的身子真的扛不住了。 刚才好几只断手断脚飞到面前,秦商都吓晕过去好几次了。 太吓人了,简直太吓人了。 但是女皇说援兵? 哪来的援兵? 可是随着远远的大队走近,赫然发现竟然真的是——军队! 卿酒酒难以置信,怎么会有军队赶到? 就算是她和魏征派出去的人,回皇城请命,拿到金陵的接管权,也不可能是这么短短两日内啊! 别管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魏征简直感动的差点哭出来:“终于有人来了!” 要不然他们估计连金陵城也回不去。 就别管来的人是谁了。 而有人策马飞奔而来,快速地跳下马来,并且直接在卿酒酒面前跪倒:“参见王妃!末将来晚了,请王妃恕罪。” “你们,是谁?”卿酒酒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人,为什么他能准确地认定自己是承安王妃? “末将是睢阳城的守军,曾经是承安王旧部的一支,现在收编守城,王妃不认识是自然。” 季时宴的人。 卿酒酒几乎是瞬间就站起身,往浩荡的队伍望过去,眼底有些急切地找某个影子。 呦呦鹿鸣: 三更,因为怕卡在那里让你们觉得没劲。 快掉马了,真的没有一千章(* ̄︶ ̄) 第三百六十一章 真相 瞿少陵拔出剑,怒吼一声:“保护王妃!所有不想死的,全都撤退!” “什么王妃?” “哪来的王妃?新皇上位之后不是还未封王吗?”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瞿少陵的人出动,百姓瞬间就被格挡在外,不论手里有什么都被收缴一空,再也扔不出来。 而卿酒酒从沈确怀里钻出来,看见他发丝上粘着的鸡蛋粘液,不由在如此紧张的场景里笑了一声。 原本对身上的狼狈嫌弃的要命的沈确,在看见她笑容的那一刻,莫名怔了怔。 而后他冲赵康靖直接道:“那些被你们掳走的少女,都藏在知州府吧?” 他的话掷地有声,几乎让争吵不休的百姓听闻后,全都怔愣地看向赵康靖。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 赵康靖,掳人? 瞿少陵的人进去又出来,速度很快,但是并没有好消息:“少将军,找不到人。” “确实没在府内见到人。” 瞿少陵脸色一变,看向卿酒酒。 刚刚说完赵康靖的罪行,却什么也搜不出来,难不成真是想错了? 沈确道:“水井呢?有没有尸体?” “打捞过了,不见任何痕迹。” 瞿少陵眉头皱的的越发紧。 只有卿酒酒定定看向赵康靖,对方却一派冷静,本着一个被冤枉的表情,与卿酒酒两相对峙着。 他似乎很笃定卿酒酒抓不到他任何把柄。 直到卿酒酒说出一句话:“带人去监牢,将所有的女犯人都带出来。” 赵康靖的脸色这才一变,他原本老实敦厚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你想干什么?”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做了就有痕迹,不会存在抓不到的采花贼,也没有无故消失的少女,金陵城中人人自危的场面,不过是你这几年刻意引导的结果,赵大人,我要是没有猜错,你们总有没有来的及脱手出去的姑娘吧?” 一道雷接着一道雷。 纷乱的百姓们渐渐都安静下来,将原本对卿酒酒的愤怒,都转为怀疑看向赵康靖。 这是他们金陵的父母官。 他为他们穷尽心血,当年承安王还在的时候,对他也是多有重用。 少女失踪案,他呕心沥血,处处上访寻求朝廷的帮助。 是朝廷无能不是么? 为什么现在会说,这件事与他有关? 那么多失踪的姑娘,大都如花似玉,她们都去了哪里? 难不成当真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么? 瞿少陵的人这次去的久了一些,中途空挡,卿酒酒问了些别的。 “这次鼠疫的事,你连发三道急奏到燕京,是因为你觉得,新皇年幼,为了做出政绩,在灾银上定然不会亏待,你是冲着钱去的,却没想到我会跟来,对不对?” 赵康靖阴沉地看着她。 “若是只有魏征和秦商两位大人在,他们只会对城内少女失踪之事起疑,但他们到底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的,不会纠结查案,只会回朝后禀报,而你在朝廷有人,那人主涉金陵案,这几年金陵的事都是他在负责,你们里应外合,案子查的怎么样任由你们说,办的不好,百姓也只会骂朝廷诶能,而这些声音,你笃定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所以你的人在朝廷官职不低,他能疏通监察部,也能打点大理寺,起码二品以上吧?” 卿酒酒越说,赵康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路上追杀我的人也是,我想不通有什么人会专门针对我而来,后来明白了,你一开始就从你背后那人里得知我出来了,所以尽管我隐瞒身份,你依然笃定我就是承安王妃,因为我与新皇的关系,你们知道我会管这件事,所以一路追杀。” “我那时候就怀疑过,为什么你们杀人不成,却也不抢个灾银,是因为你们知道,银子早晚会轻点入库,一旦入了金陵的账,还不是看赵大人你怎么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承安王妃断案靠猜的?”赵康靖不屑的冷哼。 但是从眼神看,明显已经慌了。 卿酒酒不在乎他的嘲讽:“当然会一一查清楚,这些年你一五一十,通过贩卖也好,非法侵占姑娘清白也好,只要你做过的,本王妃一定要你一点一点还回来。” 瞿少陵的人再出来,带着二十几个监牢里的女人。 不过这些人大多蓬头垢面,手上戴着枷锁。 似乎是被关久了,一见光,个个都瑟瑟发抖。 “王妃,已经对过案本,这些女犯都是记录在案。”瞿少陵将案本奉上。 “若是当中真有假犯人,案本定然也是假的。” 卿酒酒没接,反而是一个个捏着女犯的下巴,强迫她们仰起头。 等全都看完,她手指出三个看上去年轻一些的:“这几个姑娘显然被药物控制,眼神空洞,把她们带出列。” 几个姑娘被带到百姓面前,一个个被撩起头发。 尽管眼神迷离,可是她们的面容都没有受损。 百姓群里先是叽叽喳喳,而后就如同看见了恐怖的事情。 “右边那个是、是吴家的三丫头,半月前失踪的那个!” “中间那个是迎风楼的蔡掌柜,她不是刚成婚不久吗!难怪这些日子都不见人,她夫君还说她回双溪娘家了!” “闺女,闺女!”一个老汉冲出来,抱住左边那个:“这是我闺女啊!” 难怪怎么找都没有,难怪掘地三尺都查不到送出城的痕迹。 原来,原来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畜生!我们一直信任知州府,结果你们竟然才是饿狼!” “赵康靖畜生!竟然为了钱,竟然是为了钱!” 忍了许久的百姓再忍不住,将原本要扔卿酒酒他们的菜肉都扔向了赵康靖。 赵康靖很快满身泥泞,但是他紧闭双唇,一字不说。 原本是个仁义爱民的郡守,此刻却成了讨伐的对象。 “你背后的人是谁其实很好查,但是你现在说出来,从前那些女子的下落,或许可以从宽处理。” 赵康靖冷冷看着卿酒酒,竟然啐了一声。 沈确突然问:“你老娘今年七十了吧?” 赵康靖猛地睁开眼。 卿酒酒看了沈确一眼,道:“老人家上了年纪应当经受不住打击,不知道赵大人的母亲知不知道你参与了此事?” 从赵康靖的反应来看,他被戳了软肋:“你们有什么冲我来!” ...... 事情一直到辰时末才算告一段落。 瞿少陵的人接管了案子,等朝廷的人到了再严查审理。 这件事轰动巨大,记录在案的失踪少女多达二百余个。 而这些年金陵从朝廷‘坑’来的灾银更是不计其数。 这一日波折动荡,卿酒酒看完那个名单,许久没有出声。 长达三年,二百多个人,那些已经无所踪的女子大概率不是已经死了,就是遭受了侮辱。 就算找回来,也未必还如从前。 瞿少陵要派人送卿酒酒回宅子,她拒绝了。 从知州府一路走回去不算远。 到了一处河堤旁,卿酒酒忽然迈步下阶,蹲在了平日百姓洗衣洗菜的河岸边。 沈确想跟上去,想了想又停在了原地,抱臂在阶上看着。 卿酒酒洗了个什么,过了一会泠泠水声下,她说:“过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昏迷 沈确伸腿,大长腿两步就跨了下去。 春日的水不算冷,卿酒酒抻开帕子,看见沈确的面容被映在月光下。 这张脸依旧让人感叹,即便经过了一日的折腾。 而且鸡蛋液没有完全擦干净,有些黏着鬓边的发丝贴在侧脸上。 沈确猜这是给自己擦脸的,于是他伸手要去接。。 卿酒酒躲开了:“头低下来。” 虽然有点意外,但是沈确还是照做了,将脸伸过去。 湿帕子已经沾染了卿酒酒的一点体温,盖在脸上其实很舒服—— 如果主人的力道再温柔一些的话。 卿酒酒擦得很用力,蛋液早就擦净了,让沈确觉得自己的发丝或者已经跟皮肉分离,或者脸皮跟骨肉分离。 但是其实没有,除了充血疼痛和撕扯感,其实脸皮还好好的在他脸上。 卿酒酒越擦越用力,甚至带了点泄愤的感觉。 甚至能感觉到她很短的指甲抠在边缘。 直到那地方一片通红,她才卸了劲,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扒一块皮下来,让沈确变成另一个人。 “宋鹤语给瞿少陵的那块玉,你见过么?” 果然是已经怀疑了,只是没说出口而已,事情解决了,再算账,是卿酒酒一贯的性格。 沈确动了动唇:“见过。” “熟吗?”卿酒酒干脆将湿帕子扔在他胸前,含情眼里有怒气和不解:“你一路这么照顾我,是因为你也是季时宴的什么吗?哪里人不能说,是不是你根本就是大周人?” 沈确看向她的脸,在赵康靖面前,在百姓面前也都是这幅样子的,有条有理。 但是在百姓面前的卿酒酒,更多的是沉着冷静,现在面对自己,却多了几分暴躁。 他抿了唇:“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知道?”卿酒酒连连点头:“好啊,那我问你,一路几次涉险都不惜挡在我面前,甚至比保护宋鹤语还积极,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对我有情吗?” 这话太直接了。 换个人这么说,都会被认为挺不要脸的。 但是卿酒酒今夜似乎笃定要一个答案,所以她那么用力,要把他擦掉一层皮的用力。 这个问题似乎好回答多了,沈确连眼都不眨:“嗯....回让你讨厌吗?” 什么? 卿酒酒原本哽在心口的气这会儿更是下不去上不来,对沈确的问题像是没听明白。 他承认了? 承认的这么轻易? 但是她本意问的又不是这个。 过了半晌,卿酒酒忽然卸了劲,她觉得没意思:“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 卿酒酒迈步上阶,声音有点疲惫:“我可能是太累了,才会怀疑你是故人。” “你还想问些别的么?”沈确追上她,走在她旁边,歪过头看她。 “我有很多问题,但不是想问你,你确定你想听么?” 沈确沉默了半晌,又道:“你问。” “赵康靖七十岁的老母,你为什么知道?” “外面都传赵康靖是个孝子,留心一点,就会知道他有个七十岁的老娘。”沈确道。 卿酒酒直视他的眼睛:“是么?可是赵康靖本就擅长骗人,不然金陵百姓也不会全都被他蒙了进去,除非笃定他是个孝子,见过他母亲,不然不可能知道这是他的软肋。” 这翻话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其实卿酒酒也是强盗逻辑,但是她就想听听沈确会怎么说。 “是么?”良久后他张唇:“你说的对,我只是试探而已。” 他轻飘飘否认,就仿佛方才在赵康靖面前的笃定真的只是他的试探一样。 卿酒酒看着他,差点气笑了。 而后她伸出手掌,掌心朝上,问了最想问的一个:“脉可以给我握一握了么?” 沈确的回答是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看,一点不坦诚,有所保留,所以问什么呢。 卿酒酒转身就走,直到回了那处宅子,她再没有说一句话。 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情绪使然不想说话。 今夜变故太多,此处也已经被瞿少陵的人接管。 方才他们从街上回来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街上的躁动,似乎今夜的金陵格外热闹。 但其实,只是天变了,许多人都睡不着而已。 倒是有些三年前不夜金陵的模样了,到处都挂着灯,能听见人哭,也能听见大声的谩骂。 估计是骂赵康靖,也估计在骂别的人。 但是赵康靖嘴巴严,他身后的那个人还没有交代出来。 这样一个大的案子,朝廷里蛰伏的那位只是线上的一条而已,这背后定然还有一个组织在。 但是控制了赵康靖,手上已经有了解救出来的姑娘,多少是能得出一些线索的。 但是天太晚了,该睡觉了。 卿酒酒进了昨夜的房间,沈确要跟进去的时候,她迎面将门‘砰’地关上了。 瞿少陵上前来:“大人,要给你另外收拾一间房出来吗?” 沈确点了头,但人又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回来,手上端了盆热水,到卿酒酒的房门前放下,敲门:“给你打了热水,洗漱后再睡吧。” 里面没有传来声响,但是原本亮着的烛火被人吹灭了。 屋里陷入黑暗和沉寂。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去安排的瞿少陵又回来,告诉他床铺好了。 沈确这才挪了步,跟着他去别的房间。 只是要迈进屋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突然问瞿少陵:“你娶妻了么?” 瞿少陵看着年岁不大,但是看着颇为稳重的,被一问居然害羞了:“娶、娶了。” 他不明白面前这位沈大人为什么问这个,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烦恼。 难道跟承安王妃有关系? “一般你家娘子生气了,都怎么哄的?” “啊??” 沈大人难不成想说他要哄承安王妃?可他们也不是夫妻关系啊。 思索了一会,瞿少陵道:“那就要看她生的是什么气了。” 沈确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那种,她本来就讨厌我,甚至恨我,然后我不确定我活着她会不会更开心,还是死了她比较开心的气。” 这是什么气? 瞿少陵惊悚了:“你是说,她可能是因为你活着在生气?” 非要这么说,也行。 沈确怔忪地颔首。 但是随即,瞿少陵见他脸色一变,在没有任何征兆下,沈确往前一倒,幸好他反应及时,伸手一接。 “沈大人!”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后一颗 沈确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瞿少陵这才发现,倒在自己手上的身子冰凉的可怕—— 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身上怎么会一丁点温度都没有的呢? 而且白天时候他看起来明明身手好的不得了,在知州府门前也一样,他看上去明明去冷静又强大,让人忍不住就跟着他的思绪走。。 这样一个人,天生的上位者,怎么说倒就倒? 瞿少陵不敢耽误,但也确实是六神无主,手上托着沈确的身体。 幸好床就在屋内几步远,好不容易将他弄上床,动静已经招来了几个守卫。 “瞿少将,怎么了?” “少将,是不是要找大夫来?” 瞿少陵思索了一下,这个沈确是清越女皇的人,他沉声:“去通知女皇,至于大夫——承安王妃就是大夫,你们——” 他话还没说话,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抓住他的那只手冰凉的可怕,指尖带着快要冻透的寒意,仿佛现在不是春日,而是隆冬时节的雪地里。 “别、告诉她。” 谁? “沈大人,别告诉谁?” 但是沈确双唇已经惨白无色,似乎连吐息间都带着呼出的寒气,再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 他眼一合,又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守卫站在一边为难:“这是,不能告诉哪个她?” 事情紧急,不能再耽误了,既然说到女皇的时候没有反应,而说到卿酒酒的时候却突然醒了,那就当不能让承安王妃知道吧。 瞿少陵定了定心神:“告诉女皇,让她尽快过来!再去打一盆热水,快!” 这个人混在女皇和王妃身边,定然不是个小角色,要是在他们手上出了什么差池,跟谁都没有办法交代。 瞿少陵想要查看一下沈确如今的状况,他撩起沈确的宽袖,发现他身上大概因为寒气,皮下的血液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 青紫色。 为什么.....会这样。 瞿少陵没少见过死人,他瞳孔骤然大张,面前沈确的皮肤,就像他曾经见过的死人尸体。 死了多时,浑身血液被冻结,因此皮肉都变成青紫的模样。 宋鹤语来的比热水快。 女皇显然已经歇下了,长发披散,一向爱的大红都未来得及穿上。 她一把搡开瞿少陵,平日爱调笑的面孔此刻沉了下来,动手去摸沈确的腰间。 半天,摸出一个小药壶。 她往掌心一倒,一粒红色药丸出现在掌心,摇了摇药壶,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 “作死!”宋鹤语怒骂了一句:“把他扶起来。” 瞿少陵看她的脸色,哪里敢耽误,忙将沈确搀扶起来。 若不是鼻尖还有微弱的喘息,就连瞿少陵都要以为,自己扶着的大约真的是个死人。 .....什么病会让一个人出现这种症状? 那个药显然已经用完了,用完了会怎么样? 宋鹤语显然不会跟他解释,他也不敢问,只是帮着宋鹤语将沈确的下颌捏开。 药丸被喂进去,宋鹤语果然是个练武的,直接将沈确的下颌又一推,用内力逼着他咽下去。 直到看到他的喉间微动,宋鹤语才长舒了一口气。 瞿少陵眼见自从那药丸下去之后,沈确身上青紫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 ....... 女皇大人神情严肃,往外看了一眼。 这个屋子不在卿酒酒那个院子里,因此尽管兵荒马乱了一场,也不见惊动卿酒酒过来。 “你们就没人去通报一下承安王妃?” 她此时似乎又将那种紧张抛开了,望着瞿少陵的眼神带着好整以暇看热闹的兴味。 瞿少陵:“.....沈大人似乎说,不让告诉王妃。” 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 “呵,”宋鹤语冷笑:“他倒是情种,尽折腾朕是吧?” 说着还俯下身,在沈确的侧脸上拍了两下,泄愤似的。 只是刚动了一下,手就被人握住,冰凉的温度瞬间将女皇大人冰了个激灵。 沈确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已经睁开,正锁着她。 那眼睛里的血红还没有褪去,就如同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醒的这么快,是不是怕谁知道?”宋鹤语嫌弃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朕,朕不想插手你的事,但是朕必须提醒你,你的药只剩最后一颗了,由不得你再逗留太久。” 宋鹤语说的哑谜瞿少陵听不懂,但他听懂了这个病不是事发突然,并且还有下一次。 现在药用完了,下一次病发,沈确只会更加危险。 他这样.....从鬼门关里来回走了几次? 沈确放开手,他身上其实非常难受。 那药能压制他体内的寒气,全是因为这药是与寒毒相克的火系。 现在它在胃里起了效果,从五脏生起的一股股热流窜流至四肢百骸,烧的他四肢都想蜷起来。 然而现在他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就连瞿少陵都感觉到了,方才身上还不断冒出寒气的人,此刻他四周竟然热气袭人。 这一南一北,两极分化的征兆,似乎就不是他以为的病这么简单了。 “行了,睡吧。”宋鹤语懒得管他,转身就走,顺便带走了瞿少陵。 像是怕瞿少陵问出什么问题,她直接将瞿少陵的肩膀一搂:“弟弟,当兵几年了?” “六、六年。”瞿少陵莫名其妙。 宋鹤语哈哈一笑:“娶妻了么?” 这话问出口,他俩刚跨出了门槛,然而宋鹤语的身子莫名一僵。 ——门口庭院树下倚着一个人,双手抱臂,正两眼盯着宋鹤语二人。 见他们出来,他放了手,转身就走。 “哎——”宋鹤语这会儿哪还管瞿少陵,丢下人就追上去。 一直追到房门口,周庭樾跨步进门,刚要将门关上。 宋鹤语挤进去,不旦背顶着门让它关不上,更是双手一搂,直接挂在了周庭樾脖子上:“吃味啦?” 原本她做这个动作,多半是要被拍走爪子的。 可是事情出乎意料——周庭樾双手一环,箍着她的腰拉进。 两人鼻尖相贴,温情脉脉,然而周庭樾眼底的寒光只有宋鹤语看的清。 “沈确,到底是谁?” 第三百六十四章 睡沉了 “你还挺感兴趣啊?”宋鹤语的呼吸喷洒在周庭樾的下巴。 暖的,热的。 这人是个妖精,他早就该知道。 别看女皇整日颐指气使,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遇事就喜欢用武力解决。 但是四下无人的时候,只有周庭樾知道她有多烦人。 而且这副样子,摆明了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想说转移他的注意力。 周庭樾眼睛一眨,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不想说就滚回去睡觉。” “我不,”宋鹤语抱着他的脖颈不放,甚至踮起脚,直接一口亲在周庭樾唇角:“别生气了吧?你都气了三年了,朕都亲自追过来哄了。” “哄?”周庭樾想将她的手拉开,但是动作太大,扯到了背后的伤口,闷哼一声:“你当初非要置你大皇兄于死地的时候,我就说过绝不原谅。” “怎样怎样?疼了?裂开没有?朕看看!” 说着就要去解周庭樾的衣服,似乎没有听到他方才说的话似的。 周庭樾一个伤患,又不会武,速度和力道都及不上宋鹤语。 可当她的手探入自己后背时,他还是恼了:“宋鹤语!” “小哥.....”宋鹤语一副做错了事模样,睁着一双大眼看他:“我担心你。” 一向不着调的人,说情话都不见得多正经,此刻却一本正经说我担心你。 即便是再气,周庭樾也不禁败下阵来。 他这辈子,活该折在宋鹤语手上。 检查完伤口,没有裂开的迹象,宋鹤语才松了口气。 “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他是谁,因为当初有约定,不过我不说,你应该也有猜测。” 周庭樾自己猜是一回事,但是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不管怎样还是太震惊了:“怎么可能...明明......” “换我问你了,如果不是陪卿酒酒回了大周露出行踪,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躲我一辈子?” 宋鹤语难得认真讲话,偏偏是这样认真的表情,要一个答案。 周庭樾抿了唇,觉得自己的心情甚为复杂。 “不想说就算了,”宋鹤语仰下头,在他侧脸贴了一下:“人我都杀了,救又救不回来,能怎么办,我继续哄你呗。” 反正哄一路了,也不是没有成效的。 周庭樾听到这,原本抬起要放在宋鹤语背上的手,慢慢攥紧,又落了下去。 屋内两个影子靠的极近,倒映在纱窗上,显得几分亲密。 屋外却刮起了风,风扬起白色衣角,只着中衣的卿酒酒面无表情地站着。 四周寂静,连原本守夜的侍女都被瞿少陵的人换了下去,她就站这儿,屋内说什么都能清楚地传来。 片刻后,她才转身离开。 踱步到另一处院子,瞿少陵刚掩上门就看见她进来。 他脸色变换,刚要说话,就见卿酒酒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瞿少陵匆匆下了阶,到卿酒酒身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显得有点局促,连背都微微弓下去。 “王、王妃。” 他刚才不放心,又找了个外头的大夫来看了看沈确。 大夫边看边摇头,脸色很奇怪,但是末了也没说出什么来。 只最后说了句,暂时没有大碍了。 瞿少陵当然知道,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再有一次,沈确身上也没有让他再一次脱险的药了。 他只是想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不能让王妃知道。 是特别棘手,到总会死掉的病或者的毒么? 他又想起沈确之前问他的话,说他想哄的那个人若是知道他活着,会生气。 什么人会因为一个人活着而生气? “睡着了?”卿酒酒眼睛盯着屋内那点微弱的烛火。 这位王妃也怪,今夜的表情尤其怪。 方才不是睡了么,为何又突然会出现这儿? 并且这个表情.....瞿少陵看不懂。 好像很生气,又好像有点伤心,还有点....担心? 这位身上的矛盾未免也太多了。 “回王妃,沈大人确实睡了。” 既然沈确不让说,那自己定然是半个字不会提他方才的情形。 沈确也确实睡着了。 他体内的药效似乎也是短时间的,一阵灼热退去后,人就渐渐陷入了昏沉,等他出门的时候已经睡熟了。 卿酒酒张了张唇,她有话要问却又不知道要从哪问起,最终她说:“我进去看看。” 她刚刚在房里吹灭了灯,却根本没有睡。 能听见沈确端了热水过来,也能听见他跟瞿少陵说话。 后来声音就远了。 让她起疑的是,瞿少陵作为少将,应当是会再回一趟她的院子交代安防的。 可他没有。 带着一点点疑虑她起身,开门看见自己门阶下那盆热水,已经放凉了。 而宋鹤语的房门却也在那时被敲响。 隔了道假山屏障,没人见卿酒酒站在暗影里,看着宋鹤语衣服都没披就匆匆去了隔壁院子。 而那院子里似乎脚步凌乱,夹杂了不少慌乱的步履。 只是动静一直不大,若不是留意着,也未必让人往心里去。 因为这样的动静,显然不是进贼了或者宅子出了别的安全问题。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卿酒酒觉得自己心底藏着一个迷,那谜团一样的东西堵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于是她去了周庭樾的屋门外。 听完他与宋鹤语哑谜一样的对话。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变成被瞒着的那个人。 瞿少陵见她脸色着实不太好看,小心问她:“王妃是不是白天太累了?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找大夫给您看看?” “不用了。” 卿酒酒绕过瞿少陵,推门进屋。 屋里点了安神香,是刚才那个大夫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又不好白收诊金,所以点了根安神香,想着让病人睡沉一些。 现在沈确是真的睡沉了。 昏黄的烛火照在他半边侧脸上,另外半边掩在黑暗里。 他吐息均匀,乍一看似乎就是普通的沉睡。 如果不是唇角过于苍白的话。 卿酒酒想起当初在竹林,他跟杀手一番恶斗后,调息打坐了一整夜。 今日也是跟那帮捕快缠斗,而后就像现在这样。 是不是每次动了武就会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卿酒酒在床前的小凳上。 沈确的右手搭在床沿,被子没有盖住。 她动了动指尖,想起他此前的几次推拒,死活不让她号脉。 如果沈确是个普通人,不知道她医术深浅,那么即便身上有异,让她看一下又何妨? 为什么好似带着她一定会看出什么的信念在躲避? 她指尖轻动,慢慢搭上沈确苍白无血色的脉。 第三百六十五章 昨晚睡得好吗 许久之后,卿酒酒撤了手。 如果瞿少陵在当场,就会发现卿酒酒的脸色跟刚刚病发时候的沈确差不到哪去。 ——同样如白纸一般的惨白。 沈确无知无觉,他的长睫被光打了一层阴影覆盖在眼睑上,就如同将他平日的冷肃都遮挡了完全。 平添了几分深情。 “——蛊。” 卿酒酒喃喃道出一个字。 不是毒,也不是病,而是这个人身上带着一种蛊。 那大夫不敢下定论,看不出差错,一定是因为他也从沈确的脉上号到了不同寻常的脉搏。 沈确身上显然有两条脉息。 一条是他自己的,此刻平缓地跳动着,跟普通人无异。 另一条,是来自他心肺处的另一道起搏,只是太微弱了。 如果这样的脉搏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会让人误以为她怀孕了。 因为只有喜脉,会有这样一强一弱的两道脉搏。 但是它发生在一个男人身上,更何况这人是沈确,更何况卿酒酒不是没有接触过蛊毒。 但是她觉得奇怪的却是,他身上的蛊虫虽然不确定叫什么,现在看来,却是跟沈确共生的一部分。 沈确身上根本不止蛊毒一种异常,而是还有一种虚浮的脉象,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他的精气。 他非常不容易蓄积精气,也就是所谓的阳气,因此身体摸上去总是冷的。 这个蛊虫是他身上的症结,但却不是造成他这样的主要问题。 他的身体,在以前一定遭受过一定程度的损伤。 非常非常,致命性的损伤。 卿酒酒呆坐了半晌,又抬手去撩开沈确的袖子。 他的手臂是冷白的皮,皮肤细腻,身上不见一点伤。 滑入他的手掌,卿酒酒之前就研究过他的手,手上没有什么茧子。 以他的武力和剑术,一个人达到这个境界,不可能手上干净到这个程度。 还有他的脸.....卿酒酒刚才拿帕子擦过的,怎么都搓不出来另外一层皮。 为什么.....会这样。 卿酒酒没发现自己鬓边流下一滴细汗,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去碰沈确的鼻子。 明明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哪哪儿都不像,但是鼻子。 她记得季时宴的鼻子也是这样挺,普通人羡慕的高挺山根,在他脸上却是最不起眼的五官。 因为不论是眼睛还是唇,亦或者只是不大紧要的眉毛,季时宴的都长得很好看,是到了令人艳羡的地步。 但是面前这个人没有,他的五官是另一种好看——眸似鹰,唇上多了一个男人身上不该有的唇珠,很小,区别却明显。 这样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卿酒酒摸了一手冰凉,她坐在这里,突然有些茫然。 其实很少出现这样空茫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情绪。 卿酒酒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哪些要这个时候完成,哪些可以放缓。 她靠着这股劲活了好几年,忙这个忙那个,直到云琅坐上皇位。 不,应该是说,直到季时宴死。 卿酒酒觉得不应该,因为都说坏人活千年,季时宴怎么会死呢? 她一遍遍派人去找,去确认,万人坑周围的路她熟悉的不得了。 甚至有一条枯草的小径还是她自己踩出来的。 可她连续找了那么久,那么用劲,要找一个尸体出来都做不到。 现在呢? 现在面前这个人,他说他叫沈确,拒绝卿酒酒的任何试探,拒绝跟她说实话。 可又让人几乎破口而出,他是谁。 “如果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了。”卿酒酒伸出手背在自己眼角抹了一下。 才发现被湿意浸了一手背。 她站起来,凝视着这张脸看了挺久,最后站起身,开门出去。 瞿少陵更奇怪了。 他一直守在这里不敢去休息,因为怕卿酒酒有吩咐,也总觉得她今夜不太寻常。 等卿酒酒出来,看见她眼底藏的红,他连招呼都忘了打。 还是卿酒酒疲累地开口:“他刚才的症状,你跟我说一说。” 想必王妃是已经看过沈确的脉了。 瞿少陵回神,将刚刚发生的一五一十交代。 沈确交代不能告诉王妃,他没有告诉,但是王妃自己发现的,他当然也不可能隐瞒。 毕竟他是大周人,承安王妃才是他的旧主。 听到瞿少陵说那个红色丸子,卿酒酒打断他:“那瓶子还在吗?” 空药瓶宋鹤语没管,瞿少陵替着收起来了。 他从腰间取出,递给卿酒酒。 卿酒酒放在鼻尖闻了闻,残留药味她熟,几乎一闻就能知道里面掺杂了什么。 但是她脸色却一变:“全是毒。” “什么?”瞿少陵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没有听明白:“王妃说什么?” “制成这药丸的,全是毒药。” 蛊毒,药毒。 沈确的身体几乎全靠毒养着。 她记得某人曾经是百毒不侵的体质,现在....倒是更进一步了。 瞿少陵心下惶恐:“意思是,以毒攻毒吗?” “恐怕不止,”卿酒酒握紧药瓶,看向瞿少陵:“这个药瓶我收走了,今夜我出现过的事,不要让他们任何人知道。” 意思就是当她没来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瞿少陵还是点了头。 王妃现在的情绪,真的太奇怪了,但是她要怎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他没有多问的资格。 静了静,瞿少陵听见今夜第三个砸向自己的问题:“你娶妻了么?” “啊?”瞿少陵使劲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娶了的。” 卿酒酒又问:“什么情况下,你会在你夫人面前装死人?” 没等瞿少陵回答,她又说:“算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乱问的,走了。” 她回了屋,只有瞿少陵在原地呆了很久。 总觉得...这位沈大人的身份有问题。 第二日,卿酒酒到饭厅的时候,其余三人都已经在了。 她面无异色,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沈确给她盛了一碗白粥,他唇角还留有一丝苍白,视线停在卿酒酒脸上。 卿酒酒一眼也没有看他,仿佛还在生昨夜的气。 宋鹤语不知道卿酒酒这副神色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但是能看出来是在生气。 “那个,昨晚睡得好吗?” 第三百六十七章 当年我夫君就该弄死他 她从前搞不懂季时宴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更搞不懂沈确心里在想什么。 她又不是爱别人心理的人,因此稍微揣摩一下,就觉得非常累。 沈确大概也看出她的不对劲,眼眶红红的卿酒酒让他的心都拧紧了。 但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或许是昨夜的抗拒让她还在生气? 顿了顿,他将右手伸出去:“如果你一定想看脉,那就看吧,但是别生气,好不好?” 卿酒酒低头看他,他左手是热腾腾的甜糕,右手是手腕上血管清晰可见的脉搏。 良久后她伸手,从他的左手取过甜糕,咬了一口:“你要瞒的都由着你。” 反正她会自己找答案。 沈确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右手僵了僵,而后收回了袖子里。 片刻后卿酒酒又将甜糕掰开,塞了一半过来:“你不也没吃么?” 两人在车上分食了一整块甜糕,尽管沈确并不爱甜,那块糕腻到了他的喉咙口。 但也还是完完全全吃完了。 到了知州府,卿酒酒下车时冲瞿少陵说:“你的人撤一半走,记得动静闹大一点。” 瞿少陵不明所以:“为什么?” 可随即他又想通了——引蛇出洞。 赵康靖的同伙一直没有抓到,但是赵康靖落到了他们手里,不管是杀人灭口还是要来救他,那帮人应该都不会一直沉寂下去。 知州府被他的人围的水泄不通,根本让人下手不得。 卿酒酒不相等,所以要主动引蛇出洞。 但是这样明显太危险了,别的都好说,如果卿酒酒的安全不能保证,那问题才大条。 “王妃,您在这儿,太危险了。” “如果他们出现,则证明我猜的没错,赵康靖在这其中掌握了最重要的信息,所以他们不论是灭口还是救人都要走一趟,介时你们只需要牢牢看紧赵康靖,不能让他死了,也不能让他被带走。” 道理瞿少陵都明白:“太冒险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伤到您。” “不重要,若是他们抓到我,一定会用我来换取赵康靖,介时,应该就能接触到他们的领头人了,为了金陵,这个人必须死。” 她这是铁了心要冒险? 昨日卿酒酒在码头已经暴露了,再加上有赵康靖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卿酒酒的身份。 要是真落在对方手里,那还得了?? “不行,绝对不能如此,若是您出了差池,陛下和王爷旧部别的人,一定会要了末将的命的!” 瞿少陵倒也不是怕遭受责罚,而是卿酒酒在他手上,绝对不能出事。 卿酒酒瞥了不远处在打量四周布局的沈确一眼,收回眼神安抚瞿少陵道:“还不一定会出事呢,随即应对,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但这个意思明显是不听劝。 想了想卿酒酒又交代:“若是打起来,你们人分心照顾一下他。” 朝不远处的沈确努了努嘴,卿酒酒掉头走了。 照顾他? 这位沈大人的武功可在瞿少陵之上,沈确照顾他的人还差不多。 哪里轮得到他去照顾沈确? 可是很快瞿少陵就知道了,卿酒酒那话不是开玩笑的。 承安王妃虽然一介女流,可她对对方犯罪的心理居然拿捏的非常准确。 审理赵康靖开始不过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打斗声。 因着瞿少陵撤走了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后,他的人对抗起来还微微吃力——对方来的人太多了,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意思。 卿酒酒飞快看了赵康靖一眼:“赵大人还真是个重要人物,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来杀你的,还是来救你的?” 仅仅经过一夜,赵康靖双鬓更添苍白,越发显得老态。 他眼睛浑浊地看了门外一眼,打斗声非常激烈,但是出乎卿酒酒意外的是,他说:“你们杀掉那些人,救出我母亲,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们。” 什么? 难怪从被抓以来,赵康靖什么都不肯说,即便是昨天沈确提到他母亲,他也只是难以置信。 原来他母亲在那帮人手里。 “他们不过是想杀了我,但我母亲在他们手里,只要你们能送她回我双溪的老家,剩下的,我自当有交代。” 三年多,二百多条人命,一朝曝光,也压垮了他的脊梁骨。 赵康靖往椅上依靠,摊开手:“金陵这几年从朝廷得来的银子,灾银也好,百姓赋税也罢,流向账本,我都有底,朝廷那位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推手罢了,他就算死了,他现在应该也已经死了。” 打斗声愈发靠近激烈。 卿酒酒脸色一变:“你们背后的大鱼不是江湖人,那还能是谁?” 哪个官员或者皇亲国戚还能有这样大的能力,只手遮天? 但是似乎也只有他权势滔天才能解释得通,否则要打通层层关节,要打点,要将活生生的人转手送出金陵,只是财力又怎么做的到? 赵康靖看向卿酒酒:“承安王妃聪颖过人,猜不到吗?” 江北织一死,前朝皇脉就算断尽了,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全都被卿涟漪用各种手段搞死了。 而先帝的遗兄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还剩下一个.....江浔也。 那一年江浔也想要暗杀季时宴,被季时宴重创后就扔回了封地,日子应当不大好过。 可是后来随着卿酒酒身死,季时宴的重心就一直放在了西北,朝廷的事情他都不管,更别提亲王封地。 不自觉跟沈确对视了一眼,卿酒酒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其实不应该,沈确这个人即便对大周的朝事有所了解,他也不该如此机敏地立刻有了怀疑对象。 甚至在他的身份上,就不该认识江浔也这个人。 不过卿酒酒没说什么,她直接朝赵康靖道:“是江浔也?” 看赵康靖的表情,自己应当是猜对了。 瞿少陵从外头匆匆进来,语气有些急迫:“王妃,守不住了,是不是要加派——” 话音未落,已经有个将士的被一脚踹了进来。 那些人目的明确,直攻地牢。 卿酒酒朝瞿少陵道:“将赵康靖避开,记住,不能死了!” 随即卿酒酒转身便迎战出去,沈确拔了剑,将她护在身侧。 既然后面的人是江浔也——那老对手了,对方是什么路子,卿酒酒明白的很。 这人表面上是个偏偏公子,背地里的手段又脏又臭。 她在沈确身边轻叹:“当年我夫君就该弄死他。” 第三百六十八章 被掳 一句‘我夫君’,让旁边的沈确直接绊了脚。 他回了个头,这次没克制住,忍不住问:“你夫君?” “亡夫也是夫吧,”卿酒酒冲他笑眯眯:“是不是?” 一道利剑劈来,沈确面色一变,直接将卿酒酒护在身侧,抬剑挡过去:“躲好!” 可随即,他觉得自己不对劲。 虽然他拔剑的力道有,可是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无法使出与他平常一样的杀伤力。 ——这不正常。 就好像他浑身的内力被人封住了一般。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昨夜房间里那柱安神香,他醒来时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安神香的味道,难怪他一夜深眠未醒。 难不成是香被动了手脚? 他试着偷偷运了内力,可是没用,丹田内就如同昨日吃过那个归元草之后,内力完全被封住的现象。 可是不应该——因为身上没有感觉,没有昨日那样烧灼,气血翻涌的不适感。 可以说是无知无觉一般,身上的所有内力都被封在了丹田内。 ——到底是谁? 他未来的及询问出口,卿酒酒一个响指,竟然闪身到了他面前。 紧接着,方才颤抖激烈的众人,都纷纷感觉到一股内力被剥离的无力感。 手上的剑瞬间重于千金,没有内力,他们很快就打不动了。 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简直是。 “我、我的内力呢?”敌方围着黑色面罩的人大惊失色:“我内力呢!” 而瞿少陵的人显然也有影响:“我们的内力也没有了!” 到底是谁下的手,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沈确声音沉沉地传来:“你做的?” 他的问话意味明显,是针对卿酒酒。 卿酒酒这时候竟然还笑了,弯起来的眼睛像是两道月牙,里头狡黠又明亮,小声回应:“是啊,抱歉啊,失手了,无区别对待了。” “......”沈确努力运功调息:“胡闹。” 她虽然说无区别对待,但是显然眼里藏了别的意味,看起来是故意的。 可如果说她是故意的,又不明白为什么要故意。 而且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是不是一进知州府里,就已经对着空气下了药。 不然也不会所有人都无知觉。 因为大家根本不会防着她。 “都别愣着!发信号叫人,他们也没有内力,抓承安王妃!” 话音一落,数道剑影立刻冲着卿酒酒飞过来! 她闪身一躲,竖起食指摇了摇:“可别碰我。” 沈确飞扑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躲着别出来。” 然而晚了,对方的呼救信号已经发射出去,淡蓝的信号弹直升入天空,在白天里也分外显眼。 “蓝色是什么意思?”卿酒酒抱臂在一旁好整以暇:“代表你们中了毒药埋伏的意思么?” 果然是江浔也,怕是对她的招数熟悉,知道她会用毒,所以连信号弹也区分开来。 对方的人显然不会好好回答,提剑过来:“找死!” 其实从猜到背后的人的身份开始,他们就落于下风了,现在要结束战斗,也只是卿酒酒的一句话而已。 但是如果现在收网,就抓不到江浔也了,等于白忙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知州府西北角响起了动静,一小队戴着更为隐秘面具,包裹严实的黑衣人凭空出现。 ——他们的援兵到了。 沈确眸色暗了暗,正要问瞿少陵人呢,却听卿酒酒先说话:“你别太用力,随便打一打就行了,他们要把我带走,瞿少陵带人追的时候你再卖力点。” ? 沈确明白了,合着这是一出瓮中捉鳖,还是鳖自己设计的。 “道理我都懂,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 卿酒酒皱眉:“沿途已经布置了埋伏,我不会有事。” 江浔也不是要抓她就是要弄死赵康靖,他定然以为自己手里有赵康靖母亲,他还没有败露。 那卿酒酒也不介意将露个措手不及。 知州府的守卫撤了一半出城,打的是睢阳城有事调回的旗号,而且大摇大摆地出了城,江浔也只会深信不疑。 什么都让她计划好了,甚至不惜自己的安危。 沈确被她气到有一瞬间没说出话来。 但是那伙援兵显然是有备而来,直冲卿酒酒,身手也是江湖难得的翘楚。 卿酒酒几次袖子都被攥住了,沈确还要飞扑过来,甚至不惜被人划伤了几刀。 见他身上出了血,卿酒酒原本的好心情消散一空,她怒喝:“让开!” 一个晃神,带头的一个黑衣人从头顶飞掠,直接一个鹰爪冲沈确而去! 沈确分神抵抗,那人却又变换了方向,挥出一条长鞭,缠绕住卿酒酒的腰身,一提一扛! 他翻身出了知州府:“收!” 沈确暴怒:“瞿少陵!” 等人从墙根消失净了,瞿少陵才从暗处出来,朝他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通知埋伏。” “是!” 沈确双眸充血,带着杀意看向他:“她要胡闹你就任由她胡闹?出了事你负责!” 瞿少陵被吼的一阵心虚,但是他也很委屈。 卿酒酒是承安王妃,她要做什么,自己只有听令的份,但是这位沈大人会不会太过紧张了? “那个,沈大人....沿途埋伏比这里的人还要多,而且都是精锐,王妃不会有事的。” “备马!”沈确脸色依旧沉郁:“你不知道江浔也是什么人。” 他就是个疯子。 卿酒酒自信,但是落在他手里,不可能全须全尾地毫发无伤。 瞿少陵很奇怪,沈确怎么一副非常了解江浔也的样子。 这位王爷被遣到封地不都好几年了么? 他明明只是服从命令,为什么还要被凶,而且沈大人这样子看上去还气狠了。 那不是他们大周的王妃吗,关他什么事。 等马牵来,沈确第一个翻身上马立刻冲了出去,如疾风闪电。 瞿少陵很想提醒他一句,他现在没有内力,冲这么快也只有挨刀子的份。。 但是随即想起卿酒酒的交代,要他照顾这位沈大人。 瞿少陵只得驾马快奔,嚷着:“沈大人!你等等我!” 第三百六十九章 江浔也 沈确马速很快,前面那伙人的衣角一直能看到在视线中。 大概也是恼的,他们大吼:“再追过来,待会你看见的就是她的断手!” 沈确眸中都是深藏的戾气,听完后他又运气企图冲破被封禁的内力。 但是没用,无论他怎么用力,那内力就如同泥牛入海,浑浊一片。 这种有劲却使不上的感觉——让他更想杀人。 想将江浔也抓过来活剐,活活剥下人皮。 但随即瞿少陵追上来,见了沈确这幅模样,心中忐忑:“虽然是冒险,但是王妃昨夜跟我合计过,不会有事的,她身上到处都是能要那些人命的毒——” “昨夜?”沈确拧着眉:“昨夜何时?” “.......” 沈确睡了之后。 但是王妃当时交代了,她知道沈确昏迷的事情不要告诉他,做的计划和打算也暂时先不告知他。 并且瞿少陵有猜测,就是那封禁内力的药,王妃虽然是将计就计,可大概率她最想用的人,是沈确。 只要封禁了沈确的内力,他发力不了,就不会出现昨夜那种突然不省人事的情况。 ——这是王妃说的。 虽然瞿少陵对中间的事情也还多有疑问,但是既然王妃是这么说的,他也没有置喙的立场。 “昨夜,回了宅子以后。”瞿少陵企图含糊其辞:“王妃料到了他们今日会出来抢人,你看,她所料果然准确。” 沈确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他还不至于傻到看不出来瞿少陵这人在打哈哈,卿酒酒昨夜回了宅子后就进屋了。 他亲眼看着她房门关上,灯灭掉的。 好像有点明白自己身上内力封禁是怎么回事了,难不成....卿酒酒早就猜到了? 她那么聪明,只是短短接触后就知道他身上有恙。 而他三番两次躲避她要号脉的请求,本来就令她生疑。 再加上她别的怀疑,只怕她心底早就门清。 他合上眼一瞬,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瞿少陵听见他说:“那也不应该胡闹,她再有主意,也不过是个两手空空的女人。” 这话说的奇怪,并且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回应。 瞿少陵将呐呐地:“我知道了。” 他没觉得卿酒酒这番动作有什么,若有,那也只是钦佩,因为过往听过卿酒酒的传闻中,她就是个披荆斩棘,名动天下的佼佼者。 因而当她带着命令一般的态度商议此事的时候,瞿少陵本能地信任,觉得她一定能解决。 但是怎么沈确的语气听起来,就算王妃能解决,他们也不能任由她去冒险? 就好像他媳妇经常爱凑热闹,经常爱去山林里打猎,虽然次次都平安而归,但是每一次知道她避着自己去,瞿少陵少不得训斥上几句。 因为怕她出事,任凭外人眼里再强,她也是个需要丈夫保护的小女人。 沈确.....也是这种心理么?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随着马匹慢下来,一路出了城往城西而去。 瞿少陵早部下的埋伏,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报卿酒酒的方位。 直到天黑,那伙人已经离开了金陵地界,进了一处荒凉远离城镇的村庄。 还是个小村庄。 卿酒酒被颠了一路,差点就要吐出来。 眼看入了夜,四周的视线变得异常模糊,甚至四周围还能听见狗叫声。 是那种非常落后的村庄里,只有每隔很远才有一丝微弱的烛火透出,整座村庄入了也就拢在深重的雾气里。 进村的路有人把守,驾马的人似乎对了句暗号,才令那人卸下了阻拦的刀剑。 马继续跑了没多久,在一处看起来是个老祠堂的地方停下来。 卿酒酒被扔下马,几乎站不稳,直接毫无形象地栽在了台阶上,膝盖磕出好大一声。 “唔——” “多年未见,原本意气风发的承安王妃,想不到如今这么狼狈啊。” 调笑的声音传来,熟悉又陌生。 卿酒酒喘了口气,抬眸,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江浔也的那张脸。 但她装的讶异:“是你?!” 江浔也这个人的气质,怎么说呢,当年在燕京的时候,卿酒酒就觉得这人如同一条毒蛇。 看起来皮色鲜亮,可是时刻吐着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 他蹲下来,手上的折扇一如当年,他挑起卿酒酒的下巴:“是我,惊喜吗?” “只是没想到宣王殿下这几年越混越回去了,从前只是吃百姓的赋税,朝廷赏,现在开始啃百姓的骨头喝他们的血了。” 这么多年,时局事异,被改变的人确实不少,不过江浔也这样的,令卿酒酒唾弃。 她话中的嘲讽非常明显,江浔也笑着的脸瞬间沉下来:“本王为何变成这样,你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因为谁? 卿酒酒冷笑:“你想说季时宴?” 当年她回了燕京之后,听过一些,说江浔也被季时宴整的很惨,几乎丢了半条命。 不过她没有留心,这人本就是个过客,卿酒酒甚至没有想过有一天还能再见。 “别跟本王提他!”江浔也猝不及防变了脸色,攥着卿酒酒的头发拉近:“还好他已经死了,都是报应,当年恶事做尽,老天也要收走他!” “他死不死不见得,不过你说这话不心虚么?”卿酒酒丝毫不惧:“那些经过你手的姑娘,到底流落在哪里?!” 两百多条人命,江浔也死一万次也不够,她这么冒险过来,也是要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无论是不是还活着,遭受过迫害的女孩总要回家。 “在你知道之前,不如先聊聊赵康靖吧,”江浔也道:“将赵康靖交给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你也不希望为了那些贱民搭上自己的命吧?” “赵康靖手里有你定罪的证据,我怎么会让他到你手里?”卿酒酒呵呵一笑:“你天真了吧宣王?” 没等卿酒酒话落,江浔也的脑袋突然闪过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只是一瞬间,却让他几乎站不稳。 ——他差点忘了,卿酒酒这人可是用药高手。 “你、身上有什么?” 明明双手双脚都被反绑着,卿酒酒怎么还能耍出花招来? 江浔也脸色骤变,攥着卿酒酒搜她身上是不是带了药,可是没有。 明明什么都没有,连随身的小药囊都没有带。 进村前也是有手下搜过身的,不然江浔也不敢这么放松接近。 什么都没有,可是他的脑袋为什么会越来越昏沉? “撤!叫他们集结,撤退!” 第三百七十章 坠马 村子里的狗叫声霎时加大了,远处近处全是狗吠。 紧接着各家各户骤然亮起了烛火。 一个属下匆匆来报:“殿下,村外有人来,我们被人跟踪了。” 明明早就甩掉了追过来的人,而且他们至少跑了两百里以上,怎么还有人追过来?! 江浔也自信自己这些年培养的人不会出疏漏,更何况在知州府他们已经吃了埋伏。 而且那瞿少陵的人不是已经离开金陵回了睢阳么? 怎么还会在这儿,为什么还会在这儿的! “贱人!你诈我?”江浔也目眦欲裂:“你不想活了是吧?” 卿酒酒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直将她打的偏过头去。 江浔也下手很狠,几乎将浑身的怒意都倾泻在这一掌里。 但是随即他就觉得不对。 因为他身上的内力,几乎也无法再动用。 什么时候..... 他看向卿酒酒的衣服:“你的衣服,涂了令人丧失内力的药?” “可以这么说吧,”卿酒酒忍着疼:“你束手就擒,跟我回燕京,没准能留你个全尸,否则今夜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做梦!” 江浔也突然跳脚,“你们身上的内力还在不在?” 方才一路策马,后面一批挟持卿酒酒的人一路上没有动用过内力,因此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而此时一运气,才发现他们与前一批进了知州府的人一样,已经全然使不上力了。 这样的话,任凭这个村子被他们占据,也根本抵抗不了瞿少陵后面的那批人..... 江浔也阴沉着脸,吼:“上火雷,炸死他们!” 他拎起卿酒酒扔上了马,阴诡地笑道:“死?死我们也得死在一起。” 随即他翻身上马,圈着卿酒酒,喝道:“撤!” 数匹马直接冲了出去,而身后不久就响起了火雷爆炸的声音。 ‘砰’! 村庄炸起的土飞向半空,火光瞬间冲天。 而老人和小孩的嚎叫也传来。 卿酒酒听得揪心:“你拿这村里的人当人质?!” “有些人么,或者就是贱,能叫本王利用是他们的荣幸,你的人若是识相,就该知道住手。” 他根本不将百姓的命当命,卿酒酒勃然大怒,头往后仰,直接撞在了江浔也的下巴上。 “嗷!”江浔也吃痛痛呼,马被他勒的嘶鸣一声,前蹄扬起,差点将马背上的两个人颠下去。 “贱人,老实点!” 卿酒酒不可能再坐以待毙,她的目的是要引出江浔也,连同那些失踪的少女的下落。 现在人引出来了,不可能再让他逃走。 但她身上也着实狼狈,头发散乱,脸上一个高肿的掌印。 任谁都该觉得她应该生出惧怕收手了。 但是没有,下一刻,江浔也感觉自己的手背被卿酒酒的指甲抓破了。 ——是真的抓破,活脱脱的指甲陷进肉里,刮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卿酒酒也随即挣扎起来。 她想要带着江浔也从马上坠下去! “坐好!贱人!” 江浔也怒不可遏,掐着她的脖子,在过快的马速上狠狠箍着卿酒酒的身体。 甚至想抬手将她击晕。 但是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手背被抓破的地方流出的血是紫黑色的..... 又是毒,藏在她指甲里的毒。 他的力气消散的很快,视线模糊。 卿酒酒咬紧牙关,发力将马绳勒紧,受惊的马直接发了疯,甩着背要将他们摔下去。 在江浔也的人扑过来的瞬间,卿酒酒抬起被捆住的手,整个身子转了九十度,用臂弯中间的空隙将江浔也套进去。 而后不怕死地往下倒—— 仓促间,她看见身后火光冲天里跑出一匹马来,马上的人目眦欲裂,冲着她,几乎如闪电一般扑过来。 即便看不清,卿酒酒也感觉得到,他此刻双眸定然充血通红。 就如同那一日,她被孟九安挟持,从城墙跳下时,有一个人也冲的这样快。 但是显然不可能次次运气这么好,这次卿酒酒没被人接住,而是随着一声闷哼,跟江浔也一同滚进路旁的草坡里。 身后江浔也的人还在飞扑过来! “拿箭来!!!!!”沈确一声怒吼。 瞿少陵忙丢了一张弓过去,就见这人在毫无内力的情况下,竟然拉开了重于几十斤的弓,一箭几发,刺穿了江浔也部下的背。 一个两个三个都倒下了。 夜色被火雷的光照的通亮。 瞿少陵的人动作更快,将眼见着要往草坡下面扑的剩余兵力都迅速制服了。 而沈确的马却不停,直接往坡下奔。 那里的草长得高,几乎能将两个人全然遮挡,方才坠下来的卿酒酒和江浔也不见踪迹。 连声响都没有。 瞿少陵喝止:“沈大人,危险别下去!” 又扬声吩咐:“拿火把过来,救人!” 沈确的马停在草坡上方,他翻身下马,脚沾地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稳。 那些草有一人高,下面似乎是个暗渠,而坡上还有很多细碎的石头。 方才江浔也的马速那么快,卿酒酒就在面前,直接坠下去...... “卿酒酒。”仔细听沈确音色有些发抖,他拨开草,吼道:“酒酒!” 脚被绊了一下,垂眸下去,一块石头上沾着血,鲜红的血。 瞿少陵也看见了,他心底咚咚咚地打起鼓来,如果是卿酒酒的血,她要是出事了,那就完了。 “快去搜啊!将草全部劈开!快!” 匆匆赶来的下属提剑就砍。 瞿少陵回头安慰沈确:“王妃....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沈确,还是安慰他自己。 但是沈确的模样看起来,比他还要慌。 这个时候瞿少陵要是还看不出来什么,那他就枉费成了亲了。 沈大人这眼神分明是用情至深,担心至极。 而且他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只专注地拨开草丛,沿着血迹往下找。 “酒酒——” 不知过了多久,暗渠下传来一道声音:“我、在这儿。” 瞿少陵一喜,沈确已经整个人冲了出去。 火把的光照着,卿酒酒微眯着眼,感觉自己看不清东西,但是沈确脸上焦急的神色却异常明显。 她刚才短暂地失去了意识,醒过来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死死摁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江浔也,看向那朝自己扑过来的人。 “我——” 话未说完,撞进了一个被夜露打湿的怀里。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在心疼吗?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沈确的吐息极重,好似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惧中,看见她才得以解脱。 这个人不是向来端着脸,喊她王妃么? 虽然但是,沈确的怀抱是挺暖的,她却忍不住痛呼:“疼——” 她身上有骨头断了,而且不止一根。 挪动一下都疼入肺里,更别提被人紧紧箍着了。 沈确的手劲太大了,大的离谱。 听她说疼,沈确这才放了手,他目光沉着,迅速将卿酒酒浑身都查看了一遍。 方才的血应该是江浔也的,因为她身上没有见明显的伤痕。 只是腿骨和手臂上都有很严重的撞击和擦伤。 赶过来的瞿少陵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模样:“王妃你你你怎么样?” “找大夫!”沈确一眼也没管江浔也,避开卿酒酒的伤将她抱起来。 但是临走的时候又扫向江浔也,那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随即吩咐瞿少陵:“绑回去,别让他死了,事情了结他的命归我。” 说完再也不停留,抱着卿酒酒朝那个小村庄走去。 地雷带来的爆炸将这个村庄损伤的挺狠,到处是土和火烧的痕迹。 不过幸亏瞿少陵来的及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卿酒酒稍微安了心,抬眸看向沈确冰冷的下颌。 他绷着下巴,看上去气狠了,可抱着卿酒酒的手劲却很轻柔。 “咳,”卿酒酒突然出声:“我心口疼。” 沈确没有反应,步履不停,但是走了几步垂下眸来,眼角方才因为情绪过激的红还未褪去。 无端端叫卿酒酒被看得有几分心虚。 她脸上那个手掌印现在充血,连颧骨都隆起一块。 而头发被攥狠了的地方,额头那一块,也红了一片。 “我心口也疼。”沈确说。 但是说是说,还是放缓了步子,将卿酒酒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两个人的胸口贴在一起。 卿酒酒仿佛能听见咚咚咚的心跳声,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动作而耳热。 刚刚那么惊险的时候,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只有不能让江浔也跑掉的想法。 但是现在想想,也够后怕的。 万一江浔也没有中她的套路,中途生变,自己出了事,那沈确会怎么样? 她擅自把他的内力封了,瞒着他铤而走险,甚至不是有十全十的把握。 刚刚听他喊酒酒的时候,声音都哑了。 .....不是吓狠了的话,断然是不会这样的。 很奇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她在生气,这会儿就换成他了。 想了想,卿酒酒说:“刚刚你叫我什么?” 沈确脚步顿了顿,但是打定了主意装聋,将她抱进紧急收拾出来的一间屋舍里。 这间屋子应该是瞿少陵征用的民居,因为门口就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平民夫妻。 莫名的变故,让这这里的村民都不安极了。 木床上的被褥能看出这里的人贫穷,陈旧破败,将卿酒酒放下的时候有点犹疑。 死洁癖。 卿酒酒说:“把我放下来,我渴了。” 现在都快到子夜了,卿酒酒就早上吃了那个甜糕,喝止是渴。 听她这么说,沈确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枕上。 随即他转身,问那对夫妇:“村里有没有接骨大夫?” “有、有的。”男主人应完就跨出了门:“我去找温大叔过来!” 女主人则拘谨地站着,她甚至不敢往沈确脸上看一眼。 小地方的人没有见过大人物,镇上都少去,更何况一下见着两个犹如天神一般的人。 直到沈确又出声问:“有水么?温水。” “有!” 女主人嗓门大,应完赶紧钻入了厨房,一会拎了个水壶出来。 碗是大口的陶瓷碗,虽然破了口,不过洗的很干净。 沈确接过来自己倒了水,又往里添了热水,最后用手在碗壁试了温度,觉得刚刚好了才端过去。 卿酒酒躺下就起不来了,身心俱疲,被揽着颈抬起头才堪堪喝了两口水下去。 温度正好,胃里都暖起来。 “谢谢。”她冲着女主人小声说。 对方闹了个红脸,忙说:“家里有药,你的脸。” 她说不清楚,转身就去拿。 显然是农村家里自己常备的药,一股浓浓的药草味。 沈确接过来,又拿了条湿帕子给卿酒酒擦净脸。 不过帕子刚刚碰上就疼的她闷哼一声:“疼。”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疼,以往的卿酒酒风里来雨里去,可从来没跟人示弱过。 不过江浔也那一巴掌确实是狠,她的皮肤本就白,此刻指印上甚至起了些红血丝。 沈确的眉皱的很紧,手上的动作轻的几乎没敢用力,见卿酒酒还是疼,他凑近了一些,抹药的同时轻轻往上面吹了吹。 “.......” 这下是不疼了,可是卿酒酒感觉自己不止耳朵,整张脸都轰地烧起来。 沈确的气息轻柔地拂在脸上,就像她哄丸丸的时候。 “还疼么?”他声音沉沉的,指腹冰凉地擦过伤处,意外地抚平了灼热。 “不、不疼了。”卿酒酒撇开眼神。 这个人,温柔起来怎么是这样的...... 沈确将药还了回去,这时候那温大叔也过来了,大半夜背着药箱,胡须都跑的颠起来。 看了卿酒酒的伤势,他表情有些凝重:“脚腕只是脱臼,但是手骨却是断了。” 果然断了,还是右手。 温大叔给卿酒酒接脚踝的时候,她紧咬着牙还是疼的冒了一头冷汗。 甚至忍不住想要活动手乱抓,抓个东西似乎就能缓解一些疼痛。 但她的右手根本禁不起乱动。 随即手背覆上一个冰凉的体温——沈确的手伸过来握住她,对方也抿着唇,眸色很深。 仿佛她的疼痛都在他身上似的。 卿酒酒那时候可能疼傻了,脑子不清醒。 所以脱口而出一句:“你在心疼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他不重要 “是。” 沈确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一个肯定。 这么利落的一个是,倒是叫卿酒酒那浆糊一样的脑子瞬间又反应不过来了。 她呐呐地张口,可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没等她纠结出个大概,就听沈确又开口了。 “所以你最好别再背着我做出危险的举动,再来一次,我可能就被你吓死了。” 卿酒酒分不清他这个‘再’究竟蕴含了几层意味。 见她红肿着侧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发呆,沈确抬手,在她另一边脸上轻抚了一下:“睡吧,你很累了。” 这句话就好像有个魔力,让卿酒酒的眼皮变得很沉。 她确实很累了,昨夜几乎一夜没睡,今日又是这样的奔波。 也或许是那些草药的淡香让她觉得熟悉和踏实。 又或者是罩着她的脸的手很好地给她伤处降了温,总之卿酒酒入睡很快,几乎一夜无梦。 老大夫上了药就被那夫妇二人送出去,再回来时,二人依旧局促。 沈确给卿酒酒掖了被角,抬眸看他们:“还有床吗?” “有的!偏屋有床!” 夫妇二人以为他也要休息,因此赶紧张罗着要去布置。 谁知沈确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们去休息吧,辛苦了,那老先生的酬劳之后一并奉上。” “啊?”男主人慌忙摇手:“不不不不用,举手之劳,你们救了村子,那帮人将村里的姑娘都祸害了.....” 虽然话说的有些颠倒,但是不难听出他的意思。 沈确先是一拧眉,而后又释然。 金陵那样的地方的尚且不能避开江浔也的荼毒,更何况这种偏远的小村庄,根本连能管事的人都没有。 不过江浔也已经落网,那些女孩的下落,想来不日就会有消息。 “去休息吧。”他向来不是话多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夫妇两这才出了屋子,去偏屋歇息。 夜很深了,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沈确丝毫没有睡意。 方才女主人烧的热水还有一些,他索性就倒在盆里,从怀里掏出帕子,洗净后一点点擦去卿酒酒手心和脸上的污渍。 明明身上没有二两肉,可做什么都冲的很快。 人跟着江浔也摔下马的时候,沈确感觉自己心口真的停跳了一瞬间。 他再清楚不过,卿酒酒在他这里一点意外都不能发生。 或许是失神的时候力道没控制,帕子刮过卿酒酒手心一道裂口。 长睫颤了颤,睁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确失神的模样。 见她睁开眼,沈确回神:“弄疼你了?” 卿酒酒摇头。 但是一双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也不闭上。 小村庄里没有夜明珠照亮,蜡烛也是最廉价短小的那种,烛心烧着,还会发出滋啦的声响。 太暗了,不太能看清男人的脸。 卿酒酒抬起没有受伤那只手,指腹触碰在他唇角。 然后是鼻子,眉宇,发迹。 最后停在那双眼睛上。 卿酒酒偏执地要确认什么,带着昨夜用力擦他脸侧的轴劲。 曾经很多次她都在想,如果季时宴没死她会是什么心情。 在最初他掉进万人坑的时候,她想着只要将季时宴找回来,她就不欠他任何。 到时候带着云琅丸丸要去哪里,季时宴也再管不着。 后来一次次失望,万人坑都要被她翻烂了也找不到人的时候,她又退了步。 想只要季时宴活着回来,她可以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不恨他好了,他不是希望这样吗? 再后来,回了燕京,住进那个新的王府里,看他布好了所有她选择之后会面临的路。 卿酒酒就想,为什么这个人狠的时候能那么狠,深情的时候又那么深情。 是不是他算计好了一切,连同在万人坑旁边那句:记得恨我,也是算计好的。 很卑劣地做这么多,就是等着卿酒酒认输。 等着她全盘崩溃,连恨都做不到。 可都这样了,他还要在她面前装。 装不认识,装不熟,装成另一个人,又装深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和着那点没有完全清醒的睡意,她攥紧了沈确的衣领,将人拉近,骂了一句:“王八蛋!” 虽然不知道挨骂是为什么,但是沈确只是怔了一瞬间,随即点头:“我是。” 看吧,又装。 搞得好像挨欺负的人是他一样。 怕压到她的伤处,沈确双手撑在卿酒酒两侧,双眸紧紧凝着她。 卿酒酒感觉自己像是被他吸了进去。 “白天的时候,你说你夫君——” 不知道是不是卿酒酒的错觉,反正沈确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又涩又难为情错觉。 “我夫君,”卿酒酒点头:“怎么?” 沈确少有这样张口拙言的时候,心跳在响:“你是不是不恨他了?” 听得卿酒酒冷笑。 “关你什么事?”她攥着沈确的衣领,仰头的时候甚至气息就拂在沈确的下颌:“恨或者爱,是我跟他的事。” 这话说完,卿酒酒明显看见他的眼睛暗了暗。 想着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绝情了,正想要怎么找补一下。 但是没等她张口,对方已经先有动作了。 他方才手掌撑着床两边,这会儿换成了手肘,人一下凑近了卿酒酒好多。 “你......” “嗯,”沈确抿着唇,竟然在这个时候笑了一下:“我就是确认一下,他不重要。” “?????” 卿酒酒一下子根本反应不及,不知道他要走什么路子。 但是随即又觉得一阵熟悉。 季时宴那个王八蛋从前跟她跑到上阳皇宫的时候就是这样,死皮赖脸,还自作主张到令人讨厌。 但是沈确不一样,沈确从认识起就显得彬彬有礼,循循善诱,从不逾矩。 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现什么,卿酒酒眸里闪过警告,但是一只手断了的人,根本斗人家不过。 她完好的那只手被人攥住了,手掌滑落进她的五指,形成了十指相扣。 “你......”卿酒酒想说你别乱来,她清醒地感觉到自己似乎成为了某人的猎物。a 而后身上的人俯下来,微凉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太久没有感受过的霸道,随着唇舌铺天盖地地袭来—— 呦呦鹿鸣: 我在想要不要写番外?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再咬我 唇\/齿撕磨,抵死纠\/缠。 一夜无梦到清晨。 卿酒酒醒的时候是被院子里一只打鸣的公鸡吵醒的。 醒的时候还有点懵,要不是的下意识舔唇带来一点刺痛感,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甚至分不清昨夜差点窒息的一场亲\/吻,究竟是不是梦中。 因为她当时本就是在做梦,梦见西北苍凉的山脉和黄沙,还有嚎叫的战士和热血。 她梦见季时宴带血的脸,还有他脸上的决绝。 睁开眼看见沈确的时候,才会感到怔忪。 ——才会在他吻下来的时候忘了挣扎。 随着意识清醒,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声音都涌了进来。 隔壁似乎有人养猪,隔壁的隔壁养了鹅。 还有人在吆喝着卖豆腐。 她还没完全清醒,又回忆起睡前那个吻。 这个人的亲法,唇\/舌搅\/弄的卿酒酒大脑缺氧,等停下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唇都是麻的。 那个王八蛋甚至在她唇角咬了一下。 然后——他竟然挤上她的床,抱着她说:“睡吧。” 谁亲完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让睡觉的? 但是卿酒酒也确实很累了,这人吻技太好,她缺氧的脑子根本无法再思考别的。 而且怀抱太舒服,比硬板床舒服多了。 她迷迷糊糊,埋在沈确微热的颈侧,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现在。 但她现在也不见得脑子有多清醒。 而且脚上和手臂的疼痛延迟地侵入骨缝,动一下就觉得难受。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院子外面倒是隐约可见几个瞿少陵的人在把守。 过了一会儿,门口想起一阵细微的动静。 门框被一只小手扶住,一张怯生生的小脸露出来。 那模样至多才一岁吧,生的虎头虎脑,头顶绑着一簇红色辫子。 卿酒酒眼睛亮了亮,招手:“小宝贝,过来。” 想必是这家主人的小孩,那对夫妇看着年岁很轻。 小娃娃爬了门槛,望着卿酒酒,非常好奇。 但是他显然不怕生,站在卿酒酒床边,看她手上缠着纱布,还伸出小手拍了拍:“呼呼。” “不痛。”卿酒酒玩他的小手,有种回到了云琅丸丸小时候的感觉。 云琅也这么乖,但是丸丸就不见得了,她会走路之后就没人栓得住她。 皮成猴子。 “弟弟?”女主人找过来,见儿子围着卿酒酒,大惊失色:“你快出来。” 家里来的显然是贵人,哪容得自己儿子这么放肆。 这个村子叫温家村,顾名思义,都是同一个姓的。 小娃娃被母亲一拖就要哭,攥着卿酒酒的手不放。 “就让他在这儿吧,我喜欢小孩儿。” 大概是没有想到卿酒酒这么平易近人,但是农村人向来热情好客,又有孩子当媒介,很快就聊开了。 “姑娘也有孩子了吗?”温家嫂子聊起来:“你看起来好年轻。” 卿酒酒失笑:“我儿子都快九岁了,女儿五岁。” 她少有聊起云琅丸丸的时候,从他们小到大,身边也没有可以一起探讨的例子。 遇上这个小娃娃,倒是勾起了从前两个孩子小时候的回忆。 温家嫂子显然不信:“这么大了。” 卿酒酒会出现在这儿,涉及的事情又不寻常,她自然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 但是再不简单,也不会让她联想到朝堂去。 皇帝这个身份,离他们这儿太远太远了。 随即她看着卿酒酒,小声问:“那大人是你丈夫吗?他也不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确实,沈确这人的冷白皮加上那一套长相,明明还是个偏偏少公子。 门口初升的太阳带来一道长影,那影子就停在门槛上,不动了。 卿酒酒看见了,故意说:“不是。” “啊?” 不是的话,昨夜这两人这么亲密的模样,怎么会不是呢? 温家嫂子难以理解:“那你丈夫是.....?” “死了。”卿酒酒毫不避讳。 “啊?”温家嫂子一怔,随即不停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昨夜那位大人照顾人非常娴熟,两人之间又有种说不出的熟稔感。 这样的默契,要不是感情深厚,要么是相识多年。 所以当卿酒酒说到孩子,她自然就联想到是他们的孩子。 没想到—— 门外的影子终于动了动,沈确端着一碗冒热气的粥迈步进来。 眉宇间虽然沉着,但是进来的时候朝卿酒酒看了一眼,颇为怨怼。 “......” 卿酒酒气笑了:“沈大人这么勤快啊。” 温家嫂子见他过来,一刻也不敢多留,何况才刚知道这原来不是床上小娘子的原配,更尴尬了。 她忙去拉儿子:“弟弟,走,跟娘出去。” 但是小宝就如同黏上了卿酒酒似的,一点不肯动:“呜呜。” “让他在这儿吧,我喜欢小孩子。” 温家嫂子没办法,只得自己出去了。 沈确端的一碗粥大约是他的自己熬的,卿酒酒都闻到糊味了。 他会熬屁的粥。 沈确要坐下来,又被小孩子挡在自己面前。 他放了粥,又出去了,不一会儿重新回来,手上拿了条温热的帕子。 他显然是瞿少陵出去采买过,多出来的一些器具都是崭新的,包括这条柔然的毛巾。 给卿酒酒净了脸,她脸上的掌印经过一夜终于退了下去,只剩下淡淡的紫痕。 忙活了一阵,他又将两个新枕头搭在床头,扶卿酒酒坐起来。 卿酒酒当年坐月子都没人这么小心翼翼过,现在被他摆弄的非常不自在。 方才作弄他的心思都消散一空,忍不住嘟喃:“我是伤了,又不是废了。” 但是沈确显然不打算让她碰任何需要使力气的,让她靠好后又端来那碗粥。 只是小宝宝挡在床沿边,不方便他喂。 于是他又将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小娃娃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 卿酒酒以为他会将小娃娃扔出去的..... 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沈确想了想,竟然解释道:“我很喜欢小孩子。” “......” 信了我就是智障。 他舀了一勺粥吹凉,送到卿酒酒唇边:“我们在这待两日,你手上的骨头恢复一些,就回燕京。” 面前这个粥飘来隐约的糊味,卿酒酒虽然饿了,但是也没到这么饥不择食的地步。 但是随即她又看见了沈确指腹上一个疑似被烫伤的水泡。 红红的,在白皙的指腹上,格外明显。 卿酒酒顿了顿在张口,将粥咽了下去。 只是喝的时候唇角的伤口被温热的粥烫了一下,惹得卿酒酒蹙眉。 “烫?” 卿酒酒的语气想杀人:“你下次再咬我,牙齿全给你剁碎!” 沈确垂眸,笑容有点收不住:“抱歉。” 抱歉个鬼!我看你很好意思。 小娃娃在沈确怀里很乖,啃着自己的一只手指,如果再胖一些,那跟小时候的丸丸有些相似。 见卿酒酒不断看着小娃娃,沈确信念一动,觉得她可能是想孩子了。 于是他问:“或者我把丸丸接过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柳老 将丸丸接过来,卿酒酒当然是不同意的。 其实当初来金陵的时候,丸丸吵着闹着要跟,但是由于是来处理疫病的,怕她太小遭罪,所以坚持没带。 为此恐怕都生上卿酒酒的气了。 想是想的,不过金陵的事虽然平了,还有很多后续没有处理完。 再加上自己伤着,着实没什么必要。 因此卿酒酒拒绝了:“不了,以后有机会再带她过来游玩。” 说着她捏了捏小娃娃的脸。 晚一些的时候瞿少陵过来了,跟沈确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大概是事关江浔也审理的事。 有沈确在,她也不想管,因此没有多问。 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沈确这个人依赖和信任有些没道理。 就是觉得有他在,江浔也不可能不招。 果然如她所想,沈确后来跟她说,那些失踪的少女果然被作为营利,卖到了不同的地方。 并且金陵不是唯一一处,江浔也的口供中,许多贫瘠边地都遭过他的毒手。 而且涉及的受害者,多达七百多。 在后续的追查中,这些人有些死了,有些已经被卖到烟花柳巷或者更为落后的地区,不堪欺辱的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有少数境遇好的,已经有了新的人生。 但是只是少数。 这幢轰轰烈烈的案子,震惊了五洲。 不光是大周,别国也纷纷投入搜查贪腐和失踪拐卖案。 最终闹得沸沸扬扬,揪出的案犯无数,血洗朝堂。 卿酒酒的腿崴的不算太重,金陵案子全部审理完毕时她已经可以行走了。 只是手上还挂着药。 周庭樾对她那番鲁莽也生了场气:“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云琅交代?” “我错了。” “关键时刻自己往前冲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卿酒酒不敢反驳:“我错了我错了。” 周庭樾教训了半晌,对方都照单全收,他顿觉没什么意思:“算了。” 又看了一眼卿酒酒那破了的唇角:“你跟沈确.....?” 他其实不想多管卿酒酒感情上的事,但是落在沈确身上他又不得不多问。 卿酒酒表情一顿,随即一副不想聊的模样:“这个再说吧。” 她自己心底乱的很,理不出来一个思绪。 “你心里有数就行,他的身体,你是不是也发现什么了?”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卿酒酒近来一直在看医书。 以她的造诣,什么病症没有看过,可她近期钻研的颇有些废寝忘食的意思。 要不是遇到疑难杂症了,根本不至于这样。 但是现在身边的疑难杂症,除了沈确还有谁? 不过周庭樾也看不懂他们两个。 见着面的时候卿酒酒的脸色都臭的不行,一副不熟的态度。 可是沈确的攻势明显就简单的多。 自从卿酒酒的手受伤,他就几乎事事亲为,甚至连个鸡蛋壳都不让卿酒酒剥。 但是坐在一起,就显得非常不熟。 宋鹤语还调笑过:“你俩是不是就是那种,晚上都睡一起去了,但是起床就翻脸啊?” 当时卿酒酒正在吃一颗橘子,沈确剥了塞她手里的。 她呛了一下,差点把肺咳出来。 沈确于是抬手给她顺气,并且给了宋鹤语一个闭嘴的眼神。 “好吧好吧,你们的趣味朕不懂。” 金陵现在群龙无首,魏征和秦商两位大人举荐了朝中颇有名望的一个官员,可以暂时接管金陵这个烂摊子。 卿酒酒同意了,任书从朝廷发出,来的也不算快。 他们一逗留,就到了二月底。 终于启程回燕京那日,宋鹤语迎来了另一个客人。 是沈确去迎的,对方银须银发,垂垂老矣,扶着拐杖从马车上下来。 沈确去扶,被他一把抓了腕。 握完之后,胡须差点都竖起来了:“你作了什么妖!?” 不出卿酒酒所料,沈确体内的蛊毒定然发展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 但是她最近翻遍了医书,也没有找到这种蛊的存在。 叫人快马去南疆搜寻的奇门蛊术也还没消息传来。 “老柳,别激动。”沈确瞥了卿酒酒一眼,压低声音:“声音小点。” 老柳显然是个蛮横的老头子,他看向卿酒酒,又看向沈确:“内力谁给你封的?” 幸好封了,不然那颗药根本等不到老柳过来。 他一脉便知,有人故意压制了沈确身上的内力,所以能叫这蛊毒发作的时间推迟。 但是话是这么问,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沈确到底是有几分惜命的,问:“时候到了吗?” “到个屁,老子说了,这蛊毒无解。”老柳瞪他:“当初是你自己要的,你别天天把压力给到我头上,我救不了。” 他两手一摊,手上一个药瓶子:“最后一颗,下一次你毒发,听天由命吧。” 他们说话太小声,卿酒酒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但是见沈确表情动都没动,根本猜不到情况怎么样。 她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沈确对她要隐瞒,那她就不问。 不管他要做什么,她只要坚定自己要做的就行了。 但是真涉及了他身上的蛊毒,又忍不住有点急。 因为如此罕见,罕见到她都觉得棘手。 等沈确扶着老柳转过身,两人的表情都收拾好了。 沈确的身子一直是老柳在看,也因此,他要对这些日子的折腾做个彻底的探寻。 两人扎进了房内。 到晚饭时间都没有出来。 卿酒酒频繁回眸,一碗饭拿勺子挖的稀烂,也不见她吃一口。 宋鹤语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自在,给周庭樾夹菜:“吃,多吃点。” 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而周庭樾看了卿酒酒几眼,忍不住放下筷子,替卿酒酒问:“沈确的身子为什么变成这样?” “啊?问朕啊。”宋鹤语眼睛看向房顶:“中毒咯。” “他身上是蛊,”卿酒酒不跟她打哈哈:“我猜当初用这个蛊,只是为了压制或者说是为了治另一外一种棘手的病症,代价就是用身体温养此蛊,相辅相成。” 听到蛊这个字,周庭樾不由蹙眉:“若是蛊,设法引出来不就行了.....” “因为蛊毒本就与人相辅相成,不是引不出来,就是引出来会死的更快。” 宋鹤语放下筷子,双手抚掌:“神医啊,不愧是神医。”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一切看老柳的,他说能治就是能治,他说不能,那就是死神不放人。” 呦呦鹿鸣: 其实剧情我写完了,但我在想句号怎么画才好看~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他的心上人 卿酒酒眉眼凝重,听完宋鹤语的话她显然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周庭樾也明显发现,她似乎更加不安了。 伸手过去,在卿酒酒的手背拍了拍,表示安抚:“之前是因为你不在,相信自己。” “哦对,你不是人称活华佗么?不过他勒令朕不准在你面前提他的身体,但是朕猜你已经有点数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 卿酒酒抿唇:“我也没见过这种蛊毒。” 她以为见着这个老柳,总有有些办法,但是刚才宋鹤语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老柳显然是已经想过办法了,但是也明显,他同样一筹莫展。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老柳哼哧的声音传来:“叩见陛下。” 嘴上是尊敬,神情不见得多诚恳,甚至礼都不打算见。 沈确没有跟在身后。 察觉到卿酒酒的视线探向自己身后,老柳撇了个嘴:“睡着了,不放药药倒,老夫根本无法探查他体内的蛊。” 卿酒酒将身旁的凳子拉开:“老先生请坐。” 而后又命人添了碗筷上来。 这个架势,有心要询问和长聊了。 周庭樾放下筷子,看向宋鹤语:“吃饱了?” “没....”宋鹤语想留在这儿看热闹:“你要问老柳什么,说不准朕知道的更清楚呢,你怎么不问朕啊?” 卿酒酒回以一笑:“那陛下觉得我要问什么?” “比如沈确的身世什么的,朕跟他怎么认识的,认识的时候什么样,对你什么时候起了歹心.....什么的。” 她就爱看热闹,而且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沈确的热闹。 而且这段日子,沈确和卿酒酒之间的相处都要让她乐死了。 一个拼命装熟,一个拼命装不熟。 卿酒酒手掌撑脸,依旧是那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渗人:“是吗,他是什么人我没兴趣。” “你吃饱了。”周庭樾直接夺下宋鹤语的筷子,在她还在为卿酒酒的话不甘心的时候,直接拖走了。 “.....” 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商量? 到了前厅,宋鹤语才不甘心地嘟喃:“我就不信卿酒酒真不知道沈确是谁,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没有好奇心的?” 周庭樾放开她,冷哼:“好奇什么,死人怎么活过来的?” * 饭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老柳显然一路舟车劳顿没有吃过一顿好的,就着粗茶和饭菜狂扫了一顿。 卿酒酒的视线从长廊尽头的屋门收回:“他要睡多久?” “说不准,这家伙就爱逞强,他体内那蛊虫在我来之前已经多番作祟了,为了不叫人看出来,咬牙撑着吧。” 从上一次毒发到现在,已经接近半个月,意思是那个解药即便是在沈确不发动内力的情况下,其实也撑不了半个月? 老柳吃饭中途抽空看了卿酒酒一眼:“他不顾阻拦非要来大周,就是为了你吧。” “蛊毒是为了解他身上的另一种毒才放进去的吧,只是这种蛊毕竟是个需要不断吞噬滋养的东西,会一直吞噬他体内游走的阳气,因此他总是浑身冰凉的。” 卿酒酒没有回答老柳的问题,反而是双目灼灼,看着他发问。 “是.....”老柳吃好了,放下筷子:“他这个身体是个天然的养蛊佳品,不然这个以蛊嗜毒的方法也行不通。” “我知道,他从前服过,身体百毒不侵,至阳至纯,所以这个蛊虫会在他体内如此顽固。” 老柳讶异面前这个女娃儿,年龄看着不大,但是显然懂的并不少。 几乎一点就通,甚至比他想象的要了解的多。 “你既然都知道,还问老夫做什么?” 老柳嗤了一声,端起大茶杯狠狠灌了自己一口茶。 “我想知道他当时解毒进蛊的经过,事无巨细,柳老应当也是对奇门遁甲之术研究出神,酒酒看得出他的身体对您来说也是棘手,那或许我能为您提供些思路呢?” 面前的女娃语气自信笃定,可明明自己都还是个手上绑着纱布的伤患呢。 只是他的心理倒是被卿酒酒猜了个完全。 沈确的身体,沈确身上蛊毒,是他目前为止最为头疼的事情。 他研究医理一辈子,自认疑难杂症见了无数,可是目前沈确这是最棘手的一件。 放弃不甘心,继续又受到阻碍。 老柳睨了卿酒酒一眼,打开了话匣:“我见着他的时候,他不长这样。” 这个当然,卿酒酒内心轻嗤。 要不是变了个完全,她也不会一开始一点疑心也没有。 但是老柳的话恰恰也验证了她的一点疑虑:沈确不是跟她一样,魂魄换了个身体,而是实打实的,是一个身受过重创的人。 “老夫自诩是个鬼才,最喜欢将一个不人不鬼的‘人’,变回一个‘人’。宋丫头显然也知道,不然不会找我。” 当初的宋鹤语知道他不会拒绝,所以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还有人样的沈确带到了他面前。 “用面目狼藉来形容都是客气,除了还能喘气,当初的沈确不能说话,甚至你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 “浑身都是被尸虫咬成溃烂的伤口,其实那些不见天日的尸虫,早就被瘴气侵蚀,带着千年的毒,不过又恰恰跟他百毒不侵的体质相悖,令他不会立刻死掉。” 卿酒酒握着手中的茶壶,本想给老柳倒茶,却陷入失神里。 浑身被咬噬的意思....是那些尸虫本能要将他吃掉。 如果没有人及时救他上来,那他就会被一点点吃掉皮肉,筋血,骨髓,最终变成的一个空空的骨架..... 但是这样的死亡过程是漫长的,被吃掉的人会在疼痛中,感受到浑身针扎一样的疼痛。 “.....可即便身体对尸毒有抵抗,他的皮肉经过那一番啃噬,活过来也只能面目全非。” 卿酒酒想到她曾经有一个战友,出任务的时候遇上大爆炸,整个人烧成了四级。 卿酒酒见他的时候,除了眼睛,其余的地方都是皱成一片,像怪物。 她不难想象当初的沈确是什么模样。 “我给他清皮肉的尸毒用了整整两个月,可那时候他说他不能这么活着。” 当然不可能,他那个人虽然从来对外表似乎不在乎,但是曾经活着,是五洲内万人夸赞的俊秀。 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如同一个怪物一般活着? 但是老柳的话没有说完,他看了卿酒酒一眼:“说是会吓着他的心上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说你爱我 卿酒酒:“......” 明明是句矫情兮兮的话,她却感到鼻尖一酸。 “尸毒算是容易的,可他那一身皮,除非往他身上放蝶灵蛊,蝶灵这个名字好听吧,可越好听的名字,就越凶狠,它能吞噬掉沈确身上所有被尸虫咬过的伤痕,再产生一种粘液,修复那一处,重新长出来的皮肉,只会比从前更为细腻柔嫩。” 难怪后来卿酒酒在沈确手上连一个剑茧都找不到。 更别提他身上那些陈年的战场上受的刀剑伤疤。 “听到这你还觉得灵蝶蛊是治病的吧 ?不是,它在百年前被豢养出来时,修复功效是它不足为道的一环,它本质还是蛊毒,一旦幼蛊尝过一个人血肉的味道,那它至死都要待着这个人的体内,不断以这个人身上精气内力为食,直到人死它灭,并且解不了,只能靠压制。” 难怪....要吃那个小红丸子。 从他短短一年内能恢复成这样就可以看出,那蛊虫的吞食能力非常迅速。 而没有药压制着,他的的精气也会很快被吞食干净。 结局跟尸虫咬死差不了多少——一个从外到内,一个从内到外。 “疯子。”卿酒酒骂了一句。 老柳一眼接一眼地瞥她:“我早就骂过他是疯子,可这疯子不管不顾。” 排除万难,从一条死路跑到另一条死路上,就为了个女人。 疯子。 有下人进来添热茶,见饭厅二人脸色各异,动作放的轻而又轻。 卿酒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说完了,姑娘有什么好主意?”老柳喝着茶,看卿酒酒的脸色变换。 其实他很好奇,沈确拼了命要活过来,可是真活过来,又改了姓名。 原本老柳以为他拼命为的那个人定然是对他恨之入骨,得知他身体的真相后大概会冷眼旁观或者抚掌庆祝。 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样。 这个丫头的表情,根本倒不是无情。 眉都蹙的能夹死苍蝇了,还以为自己不动声色呢。 老柳呷了口茶,挑眉:“说完了,你的主意是什么?” 卿酒酒回神,将心里的纷乱抚平下去:“您方才查探那蛊虫,如今是什么情况?” “在心脉,”老柳没好气道:“你给他把内力封了吧,蛊虫被压制狠了,就会往人体精气源头跑。” “所以它在人体内是畅通无阻的,可以随处跑?” 老柳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它是活物,不过游走在血脉,所以不论它怎么走,是不会离开它的宿主的。” 这就是他头疼的地方,那东西一旦进了人体,要剥离就基本不可能。 至少到现在他也没有能将它剥离的法子。 也是卿酒酒为什么查阅了这么久的古书医籍没有头绪的原因。 卿酒酒却已经有了主意,她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它出不来,我可以去抓它。” 这大言不惭,让老柳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 “柳老有没有法子,让它暂时蛰伏在某处不动?” “即便我有,它所在也是人体内,或在各处紧要的器官,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又如何有办法抓它?” 卿酒酒给他倒了杯茶,面沉如水:“这就是我要考虑的事了,柳老也想看到灵蝶蛊有被制服的一日吧?” 当然想,不然他也不会一遍遍在沈确的身上浪费时间。 更不会不远万里跑来大周。 他方才一直都是放松的架势,这会儿才算凝重起来:“你当真有把握?” “没有,五成吧。” 这个年代没有仪器,没有精确的数据,没有安全的无菌环境。 无论哪一条,都不是可以作为手术的条件。 不过现在没有第二种办法。 毒发的解药研制废力费时间,按现在沈确身上的亏损来看,他撑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 五成,一半死,一般活。 老柳气笑了:“老夫知道了,你们其实都是疯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回燕京之后,劳烦柳老再陪着颠簸一回。” 老柳这回气的哼都不给一声。 卿酒酒起身离开了饭厅,她踱步到长廊尽头,伸手推开了门。 沈确如那晚一般睡得很沉,紧阖着眼,除了微弱的吐息,不见其余动静。 卿酒酒看着这张脸,伸手去摸。 是凉的。 难怪不管如何也不能从这张脸上扯下一层皮来。 原来是经过了两次啃噬,这张皮都是重新长的,与他血脉相连。 疯子。 卿酒酒负气地伏在他胸口,听那里微末的一点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被她压的喘气不顺,沈确呼吸微沉,渐渐醒过来。 乌黑的发顶上戴着一根简单的簪子,是他熟悉的后脑勺。 伸手去摸,触到一手与他手上温度不同的暖热:“怎么了?” 卿酒酒最近对他脸色好点了,但是这样亲昵的动作,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然而他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因此声音暗哑:“跟老柳聊过了?” 他猜卿酒酒一定会跟老柳聊,她背着研究医书,派人去南疆蛊地找线索。 沈确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聊起而已。 就像他总是对季时宴这个名字如鲠在喉,不知道卿酒酒到底是接受的还是抗拒一样。 “嗯。” 身上的人闷闷地应,沈确听到了鼻音。 他心一紧,动作更快——掐着卿酒酒的腰将她抱上床,脸对着脸。 卿酒酒被他吓了一跳,撑着他胸口望他。 “别哭。”沈确指腹在她眼下抹了一下,其实没有眼泪,只是眼角微红:“我一直很担心让你知道,沈确这个人来过一段,又走了,对你不会有影响。” 可偏偏一步步走到现在,是他情不自禁,也是他贪心。 卿酒酒的声音都哑了:“没哭。” 她手指下滑,在他的胸腹划了一道长线,卿酒酒有点霸道:“我要在这里划一刀,把你的皮肉都割开。” “好。” 犹豫都没有,疑问也没有,沈确果断地应了一个字。 卿酒酒得寸进尺:“把你的心剖出来,缝不回去,也没有关系吗?” “嗯,”他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都可以,剖出来的心不要丢,仔细看,上面一定刻了你的名字。” “......”卿酒酒气笑了:“直男表白这么粗暴的么?” 沈确不知道什么叫表白:“你不喜欢?” 卿酒酒摇头,又点头,她叫他:“季时宴。” “......” “说你爱我。” 这个要求好满足多了:“我爱你。”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剖白 “我让很多人去搜寻过,可是一直都没有你的踪迹,你当时到底是怎么从万人坑到了清越的?” 卿酒酒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这也是她一开始就算怀疑过沈确的身份,却也一直没法确认的原因。 明明她找了很多次,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他究竟是怎么在她的眼皮底下,从万人坑底到了清越,跟宋鹤语搅和在一起的? 卿酒酒看向他的眼神还红彤彤的,眼角甚至有一丝湿意。 见不得她这样,沈确伸手在她的眼角盖了一下,替她将湿意抹去:“因为你们去的晚了。” 他声音嘶哑,或许是回忆那段时日让他不好受,也或许是剖白自己很艰难。 见卿酒酒不解而且震惊,他才开始坦白。 “应该说,在我们到达万人坑附近的时候,其实除了孟九安的人,还有一拨人在附近。” 还有一拨人? 卿酒酒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可能,因为那样一个瘴气四溢,又不详不干净的地方,谁会在那里? 在那里的话,又为何一直不发出声响? 沈确掐着卿酒酒的腰,将她抱在自己旁边,双手圈住,唇就埋在她的发间:“边沙各地,其实生活着许多异族,这些异族轻易不现身,甚至活在沙漠腹地。” 异族人,也就是说,不归任何国家管辖,相当于巫族的那一类。 卿酒酒好奇:“是巫族人吗?” “也没有那么玄幻,”沈确说:“救我的那波人,全族身材矮小,即便成人,也不超过我大腿高,他们世代在边沙生存,万人坑等于他们的寻宝地。” ——拇指人吗? 卿酒酒觉得惊奇,原来万人坑旁还埋伏着这么一群人。 难怪他们当时没有发现附近有任何古怪,想必这些人不会武。 “我掉下的时候.....”说到这沈确停顿了一下:“立刻就被万人坑底千百年的尸虫包裹了,当时我也以为难逃一死,其实若不是我体质特殊,也该丧命在那,但偏偏,我除了被嗜咬,脑袋还清醒。” 而与他一同滚下来的那群人,很快就被尸毒攻击而死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场景下,他甚至能听到尸虫的牙齿撕扯人肉的动静。 那种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被疼痛和恐惧吞噬的感觉,没几个人挨得住。 季时宴也差点没挨住。 直到那群异族发现了他,震惊于他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尸虫遇上他们,全都迅速地躲闪一空,根本不敢靠近。 异族人举着龙珠照亮,看见的就是浑身血肉模糊的季时宴。 双方都呆住了。 直到异族人发现季时宴腰间的玉坠,那个代表他身份,有着‘季’这个刻字的玉坠。 中原的文字他们其实看不懂,可是这个玉的质地却极佳上乘,深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每当战场有新的战役,他们就会埋伏在万人坑周围,等的就是下来,搜寻那些尸体身上的配饰。 “大约他们有信仰,不能杀生和见死不救,所以我被抬了出去。” 他的手愈发冰凉。 光是想想,卿酒酒也知道这不会是一段好的回忆。 清醒被一群尸虫啃咬,再撞见那样一群奇怪的人,想想她都起鸡皮疙瘩。 要说起来,季时宴确实是命大。 “因此你找不到我,因为在最初掉下去的那个夜晚,我就已经被带离了万人坑,否则再有半个时辰,我就该被吞的只剩个骨架。” 但是那帮异族人就算将他带出去,其实也没有能救他的方法。 季时宴身上伤的太重了,箭伤,被啃咬的伤,血肉模糊。 “我想到了宋鹤语,”季时宴顿了顿:“从前她登位,因为某些原因我帮过她,也知道她身边有个老柳。” 接下来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当初宋鹤语能一下将季时宴的玉佩拿出来。 为什么明明与大周毫无关系,她却突然带着沈确出现在大周。 为什么偏偏要一路同行来到金陵。 卿酒酒的声音平静:“为什么一开始你宁愿找宋鹤语,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你活着?”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卿酒酒知道,但她偏偏要问一句。 似乎不听到季时宴的亲口回答她就不罢休。 “因为不知道我活着对你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如果是不人不鬼的活着,我当然不愿意出现在你面前,”季时宴的声音埋在卿酒酒的发间,很沉:“也希望没有季时宴,你的人生可以过成另一种璀璨。” 眼眶又开始热起来,卿酒酒感到胸口有一种沉闷的堵。 不算疼,可是很难受。 她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如同季时宴的一样暗哑:“那又为什么千里迢迢来大周?” “因为放不下,”季时宴的手掌覆在她脸侧,将她整张脸都拢在手心:“想远远看一眼。” “看过了,云琅登基,我和丸丸的日子不可能难过,确认了,为什么还要跟着再跑一趟?” “看到你去了旧王府后,在太医院门口,埋在周庭樾怀里哭,那时候我就想,好像你也没有更加快乐,那会不会,沈确可以给你季时宴曾经没有给你的东西呢?” 季时宴给卿酒酒的伤害,是他想起来都会觉得后悔难过的。 那换一个沈确,或许能只把开心和快乐带给卿酒酒呢。 这样至少有一个人能陪着她。 “刚好宋鹤语也要处理她和周庭樾的事,那我就更有理由跟你们走这一趟。” 卿酒酒吸了一下鼻子:“后来知道我猜到了,为什么也坚持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让季时宴沉默了很久。 在他决定用沈确这个身份陪着卿酒酒的时候,他就打算只陪一段时日而已。 他回答不了卿酒酒。 但是卿酒酒替他回答了:“因为你觉得总有一天你会死,蛊毒发作到老柳也没有解药可以压制的时候,你就会死,所以你觉得没必要以季时宴的身份再在我面前死一次,是么?” 虽然是问句,可是卿酒酒的语气里都是笃定。 季时宴没说话,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抱在怀里。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看你儿子要憋死了 启程回燕京那日,是个大晴天。 卿酒酒上了老柳的马车,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她出来。 季时宴几次伸手掀开车帘去看,可那边的车帘紧闭,扯上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都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啧啧啧,”宋鹤语整个人靠在周庭樾身上,在吃一个早春的酸李子,但是也堵不上她的嘴:“别望了,都望穿秋水了,有本事就上去把人拉出来。” 也不是她挑衅,而是宋鹤语觉得季时宴不敢。。 虽然感觉卿酒酒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不少,不过宋鹤语也知道,季时宴还不敢捋她的老虎须。 毕竟也没算给个正经名分呢,季时宴把人得罪了就别想还有机会追回来。 季时宴冷眸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在周庭樾身上:“你就打算原谅她了?” 一听这话,宋鹤语立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说好互相不插手,你现在要破坏盟约是吧?” 她跟周庭樾这冰山也才融了一角呢,可容不得季时宴在这胡说八道。 周庭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做好决定了?这次不会再让小酒受伤了?” 这是周庭樾第一次将沈确完全当成季时宴说话。 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季时宴。 如果当初一开始知道沈确就是季时宴的话,他会想办法阻止他接近卿酒酒。 而不是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 明明什么都过去了,大家都可以拥有新的日子。 卿酒酒却还要为了沈确身上的蛊毒,再伤一次神。 并且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季时宴抱臂,靠在车壁上合上了眼:“我尽量活的长一点。” 他无法掌控寿命,也不敢肯定卿酒酒划开他的皮肉,那个令他痛苦的蛊毒就能消失干净。 但是他愿意相信,因为他同样想活的长一点。 好不容易....他折腾了近十年,差一点就可以回家了。 * 意外的是,他们进了燕京地界,就要入都那日,皇宫传了道不好的讯息过来。 ——云琅在朝会上遇刺了。 卿酒酒在看完飞鸽传来的信笺一瞬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信上说只是受了小伤,经过诊治已经没有大碍了。 但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季时宴拿过她手中的信笺,看完眉头蹙起来。 随即揽过卿酒酒的肩,轻抚:“没事了,说是江浔也的余孽,已经就地惩处了,莫拜和沈默在,没事的。” 原本他们打算在城外修整一夜,第二日才入城的,这下哪还坐得住。 她与季时宴连夜换了马,趁着夜色回了燕京。 余下的宋鹤语周庭樾,则护着老柳晚一些,老柳毕竟年纪大,经不起折腾。 回到皇宫是深夜。 看见与卿酒酒一同入宫的‘沈确’,沈默眉头都皱起来,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人怎么会在王妃身边的时候。 云琅已经睡着了,当时那个官员离他太近,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出手,等到反应过来,云琅的腹部已经中了剑。 即便包扎过,卿酒酒还是不放心,亲自又看了一遍伤。 折腾中,云琅醒了。 明明卿酒酒离开燕京的时候,她儿子看起来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带着冠冕坐在龙椅上,颇有几分他爹从前大权在握的模样。 但是现在受了伤,看见她的瞬间眼睛就红了,挣扎着要起来:“娘亲!” 埋首在卿酒酒的腰腹,云琅吸了一下鼻子,又觉得不大好意思:“我让莫叔叔不要告诉你的,他们还是说了。” 伤不是很痛,但是那剑刺过来的时候,云琅也确实害怕了。 因为他娘离开燕京一个多月了,是他三岁在王府之后,她离开过身边最长的日子。 “我怕见不到你了,又怕你会更伤心。” 卿酒酒一下下捋着他的头发,问他:“为什么是更?” “爹他.....出事之后,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你其实很痛苦,”云琅说着大人一般的话:“你配我待在燕京也不开心。” 卿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云琅这么小的年纪,心思怎么会这么细腻的。 “所以我就想,我可不能出事,不然你会受不了。” 卿酒酒将他放回床上,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所以你不能再出事了。” 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云琅抬眸看去,竟然是跟娘亲他们一起出去的那个沈大人。 季时宴手上端了一碗药,也在云琅床边坐下来:“宫人说你没喝药就睡了,将药喝了吧。” 说着竟然还用汤匙舀起,喂了过来。 云琅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娘,意思很明显:娘他怎么了?! 又不熟,他怎么要给我喂药?? 但他娘似乎觉得理所当然,并没有阻拦。 对方执着地举着药在他唇边,没办法云琅只能低头喝了一口。 直到一碗药见底,云琅张了张口,有心想问一句什么。 他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他娘跟面前这位沈大人之间的奇怪。 但是他娘也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 还没问出口,嘴里又被塞了一块糖。 “金陵有名的糖点,清清口。” 季时宴塞完了一块,将剩下的糖包在油纸里,放在云琅床边。 从小到大云琅几乎都泡在药罐里,所以他其实不抗拒喝药。 那种苦味他早就习惯了。 而且他现在是皇帝了,也没人会因为喝药再给他塞一块糖进来。 可是.....甜的味道,还是能冲掉所有的苦味。 再看了卿酒酒的表情一眼,卿酒酒非常的自然:“睡吧,天还早。” 将云琅扶躺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卿酒酒在他额上印了个吻:“睡醒娘还在。” 所有人的照顾都抵不上亲娘,云琅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娘亲果然还在,还非常罕见地宿在了皇宫里。 当然,那位沈大人也在。 他的伤不碍事,不愿意耽误早朝。 因此下了早朝卿酒酒的人引他去她宫里用膳的时候,云琅不意外又看见了‘沈确’。 对方悠闲自在地凉着面前的羹,等温度差不多了就推给他娘。 卿酒酒接过自然地往嘴里塞,看见云琅,招呼:“过来吃饭。” ‘沈确’又将另外一碗给他准备的猪肝粥推过来:“吃吧,补血。” 云琅抹了一把脸,一顿早膳用完,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给他解释什么。 之后他离开了卿酒酒那儿去批奏折,欲言又止又忍住了。 等他离开,卿酒酒嗤了一声:“我看你儿子要憋死了。” “你不跟他说?”沈确给她添了一点粥:“再吃一点。” 卿酒酒饱的不行了,非常嫌弃地将粥推远:“喝不下了。” 随即她又说:“我不说,那是你们的事,他要是觉得我找个新人我也没问题。” 回来不到一日,其实好几个人都已经对她欲言又止过了。 莫拜,沈默,不过这两个人即便有点微词,也不敢表现太过。 云琅就不是了,他好歹是她儿子。 季时宴没应声,倒是将卿酒酒那点粥都喝完了。 但他清楚云琅的个性,即便从小就懂事,会看人脸色,但是遇上卿酒酒的事,他淡定不了多久。 果然,早膳刚撤下去,云琅的人就过来请了。 “沈大人,陛下请您过去说说话。”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过来一下 过来的人是沈默。 季时宴跟在他身边往大殿去的时候,一派淡然。 他若是不动如风,谁也没他沉得住气。 沈默在他身边十数年,清楚他的个性,因此也才会让他继续跟着云琅。 他知道沈默平素也不爱八卦,可今日不一样。 “沈大人好手段。”沈默在一旁凉凉地道。 季时宴侧过脸去,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心腹:“沈大人谬赞了,这话怎么说?” “离开燕京时,你与我家王妃尚且没有说过一句话吧,不过一月,竟然连王妃的门都入得了。”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负气。 季时宴点头,接受了这个讽刺般的夸赞:“是王妃给机会。” “......”沈默握刀的拳头都硬了。 他明明觉得王妃对王爷并非无情的,怎么短短一个月而已,就跟这个沈确在一起了? 让他们这些人都意外至极。 什么机会,王妃可不轻易给人机会。 这个沈确身上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除了长得好看点,可是他跟清越女皇不也不清不楚的么? 王妃糊涂。 “沈大人应该知道,我家王妃既然还顶着王妃的头衔,说明她与王爷的情意并不如我们外人所知的....”沈默像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季时宴和卿酒酒,在外人眼中,大概抵不过一句:孽缘。 他没出声,等着沈默继续说。 “平淡,”沈默感觉自己找了个合适的词:“王妃也并非对我家王爷无情。” 他希望沈确能正确认识到,他家王妃不可能撇开他家王爷。 “并且他们还有两个孩子,”沈默继续说:“王妃往后也不能再生。” 沈默这个人,惯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 季时宴抽空瞥了他一眼,差点压不住嘴角的笑:“嗯,我也不打算让她再生。” “......” 这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他的意思? 生什么生? 他不是劝他不生,是劝他离王妃远点! 季时宴说:“还有吗?” 合着根本油盐不进,还以为他是托孤呢。 沈默没好气:“还是等陛下跟你说吧。” “嗯,”季时宴拍了他的肩,直接换了个话题,报出了几个人名:“这几个人可以找机会剔出朝堂,下放或者革职都可以。” 这几个人沈默都有印象,似乎向来不大有存在感。 但是他又突然想到,那个行刺云琅的官员,平素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才会让人没防到他会出手。 他拧起眉,心里觉得非常奇怪,但是‘沈确’又面色如常。 甚至普通人被皇帝召见,总会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他却完全没有,非常自然地进去了。 沈默越来越奇怪。 殿中,云琅还在批阅奏章。 见‘沈确’进来,他的笔顿了顿,而后将笔搁置了,抬眸去看来人。 ‘沈确’长得确实好看,是不同于他爹的另一种英俊,甚至颇为彬彬有礼。 但他没有行礼。 云琅想起自己几次见沈确,对方都没有对他行过大礼。 起初他跟在宋鹤语身边,云琅并没有多想,但是从昨夜到现在,似乎这个人在他面前更为放松了。 明明能看出来自己有话要问,他却全然不紧张。 “赐座吧。”云琅吩咐道。 待‘沈确’落座,大殿上又一时有些安静。 因为云琅虽然有心要问‘沈确’跟自己娘亲的事,但是他根本无从问起。 大人的事,他插手太多是不是不好? 还是‘沈确’先开的口:“陛下今日的书读了么?” “尚未,朕待会才去听课。”云琅回答完又觉得自己被牵着走了,不服:“你不知道朕找你过来什么事吗?” “不知道,陛下但说无妨。” “.......” 云琅若是跟沈默交流一下,就能发现他们对着这位沈大人同样的无语。 装傻一套一套的。 “你和我娘亲....昨夜同宿在临华宫?” 看见‘沈确’大方地点头,云琅心底梗了梗:“于礼不合。” “你娘亲又不是宫里人,她觉得合就合。” 这倒是,娘亲向来讨厌宫里的这套,云琅原本也不需要她多守规矩。 他平素处理朝政的时候都觉得得心应手,但是对上沈确,却觉得自己张口忘言了。 “你昨夜,为何要喂朕喝药,即便你与娘亲那个,可是朕是皇帝。” ‘沈确’面上露出一丝讶异:“我以为陛下受伤严重,你娘的手又有伤,就代劳一下,陛下从前的爹不是对你不大好么,你换成我,或许此后都能对陛下尽尽责任。” “我爹没有不好!”云琅听见他说季时宴就急了:“小时候我生病,他也彻夜不眠照顾我。” “是么?我怎么还听说他差点杀死你?” 说这话的时候,‘沈确’的眼底其实闪烁着一丝复杂。 但是云琅看不懂,或许他看懂了,但是他没想通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很小的时候,云琅确实记得一些些,季时宴想要杀死他,他不接受自己有任何子嗣。 甚至因此,娘亲受了很多的苦。 云琅叹了口气:“可他是我爹,他爱我的时候要比恨我的时候多,我不希望自己一直记得仇恨。” 这次换成季时宴怔了怔。 他只知道他儿子对他没有多少抗拒,但是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现在知道了,心口就充盈的都是复杂的情绪。 卿酒酒说的对,他和她,和云琅,是不一样的情感。 无论爱还是恨,都应该是他而后云琅去面对。 顿了顿,季时宴朝他招手:“你过来一下。” 云琅不明所以,但他很奇怪自己拒绝不了。 踱步过去,穿着小小皇袍的云琅已经长开了很多,除了眼睛,都很像他从前。 季时宴伸手将他拽进怀里:“云琅,让爹抱抱。” 云琅在他怀里张大了双目,那里头全是不可置信。 可随即,又渐渐被眼泪覆盖。 他有点发抖地说:“你是爹爹,你没有死吗?” 第三百八十章 我能不能让哥哥给我们俩赐婚? 季时宴没有死这件事,于云琅来说,消化了整整一日。 这一日他最终也没有听成课,而是跟季时宴回了临华宫,黏在他身边,不断仰头看他脸。 沈默被他吓着了。 明明进殿之前,他知道云琅是要认真询问‘沈确’的。 怎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与王妃一样倒戈了呢? 连听说了消息匆匆赶来的莫拜都搞不懂。 沈默剑柄抵着下巴,看‘沈确’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这人莫不是会下蛊?”沈默道:“西域的降头术什么的。” 莫拜挠了挠头,同样不解:“你没跟着进殿?” “毕竟涉及王妃,是私事,我没道理留在那。” “那.....找个伺候的宫人来问问。”莫拜出了个主意。 找了个宫人过来,三两句就复述完了殿内的事。 毕竟皇宫里的血换了一波,他没见过当年的承安王,更不知道主子们之间的从前。 “就这样?他抱了陛下?” 谁敢抱云琅? 除了卿酒酒和丸丸,想必没人敢做这个动作。 沈默想到了一种可能,心怦怦跳起来:“会不会.....沈确这个人,是——” “是什么?”莫拜的脑子转的没他快,急死了:“你快说!” 沈默将刚刚‘沈确’报给他几个人名的事告诉了莫拜,末了说:“若他是清越人,对大周朝堂的官员这么熟,没有道理。” 而且这几个人都不是一二品的大官。 莫拜惊悚了:“你是怀疑他不是女皇的人,那他会是谁?” 他会是谁? 让云琅瞬间卸下了防备,死活黏着他的,会是谁? 思绪被一道声响打破。 “娘亲呢,娘亲回来为什么不回府看我?” ——迎面而来的小祖宗穿着粉色小袍,头发乱的,似乎还有几丝稻杆在上面,小脸通红的丸丸。 她气呼呼地跑进临华宫,后头跟着给她扇扇子的谢雨:“祖宗你慢点。” “这是——” 谢雨百忙之中回了一句:“掏鸟窝掏一半听闻王妃回来了,说什么也要过来。” 丸丸进殿后,先看到的是她哥和——一个陌生男人。 她哥双目炯炯地盯着人,那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是她不认识。 而且他为什么在娘亲这里? “哥哥,娘亲呢?”丸丸朝季时宴露出一个防备的眼神。 卿酒酒原本在内殿,她回来事情多的很,没空看季时宴跟云琅大眼瞪小眼。 听见丸丸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漏了这个祖宗。 一个多月不见她还是想丸丸的—— 如果某丸身上不是这样乱糟糟的话。 看她这样,卿酒酒伸手要去抱女儿的手一顿,立刻往她屁股上招呼了一巴掌:“我让你好好念书,你又去掏鸟蛋?!” 为什么她会有一个这么文静的儿子,和一个这么顽皮的女儿?! “哇!” 丸丸瞬间就闹起来:“你刚回来就打我!” 她为了来见娘亲,都没来得及梳洗,以为娘亲定然也会欢喜的。 可是她的屁股好痛啊! “哥哥,谢雨,娘亲打我!” 云琅:“娘亲,你别打她了,她平素挺听话的。” 谢雨一脸紧张:“王妃,她真念书了。” 卿酒酒哼声冷笑:“你们站住,谁也不许替她说话。” 云琅和谢雨原本要去抱丸丸,这一下就都不敢说话了。 没人敢挑战娘亲,丸丸哭的更伤心了。 她本就长得像卿酒酒,一张缩小版的脸都哭皱了。 哭着哭着,她竟然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陌生人—— 季时宴哪里见得她这么哭,张手就抱过来,捂在怀里哄:“不哭不哭,娘亲不是故意凶你的。” 他哄人的技术生涩的很,大掌几乎罩住丸丸一整个背,轻轻地拍。 卿酒酒:“.......” 云琅:“......” 谢雨:“.......” 门外的沈默和莫拜:“.........” 他不怕王妃吗? 丸丸也意识到这个,原来真的有人不怕娘亲啊! 哭着哭着,她抱着季时宴的脖颈,觉得面前这个人长得格外好看。 他还敢在娘亲手下护着自己,太好了。 于是丸丸将自己脸上的眼泪一擦,抽噎着问:“你婚配了吗?我能不能让哥哥给我们俩赐婚?” 卿酒酒:“..............” 季时宴也难得怔忪了一瞬,有点哭笑不得:“什么?” “你给我下来,”卿酒酒将她从季时宴身上薅下来,气的半死:“季锦宜,你知道你今年几岁吗?” “五岁啊。”丸丸叉着腰跟她娘犟嘴:“不是有童养媳吗?” 好啊,你还知道童养媳这种旧社会恶习是吧。 卿酒酒气的,转开脸四处找工具,抽来一根大粗棍子,作势要打。 “娘亲!”云琅赶紧抱住她的腰:“可不能,打下去丸丸就废了!” 而丸丸还负气地站在原地叉腰,一点不服输:“你又要打我!” 娘亲怎么总生她气啊。 卿酒酒喘了好大一口气才冷静下来,棍子一扔,瞪向季时宴:“我不教了,这也是你闺女,你自己教吧!” “啊?”丸丸震惊了:“什么他闺女?” 季时宴忍着笑,搂过卿酒酒,给她顺气:“别气了,以后我教。” “哼。” 随即季时宴低头看丸丸:“今日就罚站吧,去院子里站半个时辰。” “....”丸丸生气了:“有没有搞错,你也帮娘亲,我白喜欢你了。” 说完噔噔噔跑了出去。 谢雨感觉自己很懵,他看向沈默,发现对方和莫拜也蒙着。 但是随即,首先反应过来的沈默眼一热,一把跪地:“主子!” 他要是再不知道面前人是谁,那就真枉费跟了季时宴这么多年了。 这人一言一行,漫不经心又胜券在握的架势,不是季时宴又是谁? 呦呦鹿鸣: 基因叛逆小闺女:我想嫁我爹 第三百八十一章 终章 给季时宴定了取蛊的时间在三月中。 在此之前卿酒酒真的忙,她在新王府专门辟出了一个院子,用来做各种实验。 既然是真的要动刀子,那就不是开玩笑的。 卿酒酒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何况是这样复杂又第一次做的事。 老柳也没有闲着。 卿酒酒负责动刀,他就要负责在两个时辰内,保证那只蛊虫不会在体内游走。 因此常常夜深了,两人还在小院里忙活。 而当事人季时宴却表现的很放松,他偶尔帮云琅处理一下朝政的事务,偶尔陪着丸丸念书。 丸丸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那个自己送了蝴蝶又被送回来的爹。 虽然以她的年纪很难理解季时宴身上的变化,但是又因为多了一个认识的人陪自己而高兴。 而且他没有娘亲那么凶。 也没有娘亲那么忙。 在三月中到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季时宴活着的事情曾经小范围走漏过风声,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上阳和莫迦去了。 迦南来的很快,看见季时宴的时候眼眶通红。 但是随即,孟长安也来了。 他自从当了皇帝,孟九安又出事之后,整个人都稳妥了很多。 只是见着卿酒酒还是免不了迷弟一般:“京华!” 卿酒酒退后两步,被季时宴护在身后。 季时宴看了迦南一眼,又看了孟长安一眼:“二位注意一些,我听闻二位的联姻,成婚日子在冬天。” 对,迦南自从安分在莫迦后,莫迦王就开始给她择婿。 再不嫁出去就烫手了。 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怎么就择了孟长安。 孟长安是新皇,也需要莫迦这样的国力支持,在朝臣的压力下,点头答应了。 婚期确实定在冬天。 迦南愤愤:“回去我就退婚,凭什么好事都是卿酒酒一个人的?你不现在不是承安王了吗?” 后背被卿酒酒狠狠拧了一下,季时宴闷哼一声。 他知道卿酒酒什么意思,怪他拈花惹草。 那边孟长安也嚷嚷:“退婚就退婚,谁稀罕跟你成婚,京华,这个骗子当年骗的我们上阳皇宫好苦,他居心叵测,你还是不要跟他了,跟我吧!” 卿酒酒:“......” 她的手被季时宴拉过去,握在手心里捏了捏。 季时宴一笑,牵着她的手在众人面前一晃:“我非酒酒不可。” 两人十指相扣,惹眼的很。 除了卿酒酒双颊微红,其余两人:“呸!” 但是卿酒酒握回去,第一次对所有人坦白心意:“我勉为其难,也非他不可。” 二人用尽全力:“呸!!” * 直到三月中,百花齐盛的时候。 卿酒酒给季时宴动刀的房子里,俨然是个小的现代手术室一般的场景。 她做出了一个勉强无菌的空间。 那蛊虫只能被封禁在心脉,一个万分危急的地方。 一旦有差池,季时宴都不可能从床上下来。 卿酒酒问他:“怕吗?” 想了想,季时宴摇头:“如果真的不行,你不要怪你自己,最后再抱我一下就好了。” 他没说的是,其实死在卿酒酒身边也好,他就没有遗憾。 “我不会让你死的。”卿酒酒脸上都是严肃,显得她莫名有点紧张。 季时宴逗她:“放轻松,我觉得你能办到。” 屋外挤了一堆人。 迦南红着眼:“大不了本公主放弃对你的想法了,你连万人坑都不会死,这次也可以的吧。” 宋鹤语嘁了一声:“死什么死,不太吉利。” 云琅和丸丸也站着,两个小身子相互偎着,云琅说:“爹爹,你不在的话,许多事情我还学不会。” “我不光会折蝴蝶了,还会小兔子,你醒来我就送给你。”丸丸说。 曾经季时宴痛恨子嗣,他觉得季家没什么可以留下来的,一切都会令他厌恶。 可是当看着一双儿女,他又庆幸,庆幸卿酒酒给了他得以延续的骨血。 如果他不在,卿酒酒也可以靠着这两个孩子继续活着。 他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可是末了,身边也围着不少人。 笑了一下,季时宴说:“好啊。” 门关上,隔绝了他跟尘世间的一切。 他凝着卿酒酒的眸,突然开口:“我想补一个婚礼给你。” 卿酒酒愣了一下。 “真的,醒过来就办。”季时宴说完,人随着药物睡了过去。 再打开门是三个时辰之后。 卿酒酒的一身衣服几乎湿透了,面色苍白。 外头等着的人一拥而上:“怎么样?” 她松了一口提了三个时辰的气,打开一个匣子,里头是一个长相怪异的蛊虫尸体。 那蛊虫浑身长得触角,不过现在已经死透了。 “算成了吧。等他醒来。” 这一等,等了半年。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季时宴最多三天就可以醒过来,包括卿酒酒。 但是随着三天,十天,一个月,两个月,希望越来越渺茫。 卿酒酒也不知道究竟哪里除了问题。 她想过所有的可能,但是独独没想过季时宴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这里没有仪器可以检测,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燕京入了夏,夏转秋,他依旧躺在床上无声地合着眼。 云琅经常来看季时宴,跟他说话,念叨一些朝事,末了拍着他的手:“爹你要是累了就多睡一会儿,但是记得醒过来。” 四个月的时候玩玩将小兔子的草编放在季时宴的枕头边,气呼呼地:“你不醒过来也送你吧,省的说我小气。” 宋鹤语回清越了,走的时候带走了周庭樾。 但是冬天的时候她又回来了,说日子无聊,到处转转。 卿酒酒倒是没再离开燕京。 她原本说在燕京待不下去,又不知道去哪里,但是这半年到底是哪里也没去。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正好是冬至。 那天云琅政事少,回了王府。 卿酒酒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堆雪人,下人们则热乎乎地包着饺子。 老管家操心地追着丸丸穿衣服,反被丸丸抢了头上的冠去给雪人当头饰。 房门打开,颀长的身影迈步出来,在廊下站了很久。 还是卿酒酒先发现的,她一回头,脑袋上被覆了一层白雪的容颜清丽撩人。 她看着廊下的人,愣住。 像是经过了一场深长的修养,那人的人皮肤不再是病态的白,倒是有几分莹润。 万籁寂静,只有雪簌簌而下。 季时宴抬脚步入雪中。 隆冬时节,他弯唇浅笑,走向他的人间四月天。 《正文完》 呦呦鹿鸣: 我又写完一本(自己给自己鼓掌), 这本是我越写越有劲的一本, 虽然很早就有说人,如果he就不看,觉得小季不配 但我其实觉得,小季是从酒酒身上成长的, 他的很大一部分恨和爱都是酒酒教会的, 两个人互相拉扯,皮筋绷的太紧, 松手的时候疼的是两个人, 于是想将他们绑在一起。 下一本已经在更了,写了点不一样的,有缘的话我们再见~ 番外有三篇,不定期掉落, 我去旅个游~ 第三百八十二章 番外一二 番外一 季时宴醒来之后不久就要过年。 卿酒酒根本不理王府的杂事,倒是突然对外面的世界生起了无限好奇。 于是就整天拉着季时宴到处走。 今天在茶馆听话本,明日去戏园看戏台,怯意非常。 丸丸几次想跟,都被她拒绝了:“我跟你爹玩的都是大人的玩意,你在家读书。” 丸丸当然不服,立马就跟她吵。 最后往往是季时宴从中调停,他无奈又宠溺:“你怎么总跟丸丸过不去,从前云琅我也不见你管制她。” “她的性子跟云琅不一样,本就野,要是跟云琅一样纵着,早晚拆了房顶。” 卿酒酒撇撇嘴,指着不远处的糖葫芦:“我要吃那个。” 傲娇着撒娇的模样,跟丸丸简直如出一辙。 季时宴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过去给她买糖葫芦。 虽然卿酒酒每回都吃不了两口,剩下的全要塞进他肚子里。 但是他乐意惯着。 以前没给过卿酒酒什么好日子,现在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想办法架梯子给她摘。 “真的?月亮也给我摘?”卿酒酒不信。 但是没过两天,她就收到一个季时宴亲手糊的月亮灯,举在手里,上头还有线条勾勒的嫦娥和兔子。 丸丸非常渴望,又哭又闹地要。 最后卿酒酒也没给:“让你爹给你做,这是我夫君给我做的。” 丸丸立刻转头,求:“爹爹!” 这是她第一次喊季时宴爹。 虽然已经知道这人是谁,可是她总是叫不出口。 但是季时宴根本没因为这句爹惊喜,而是看向卿酒酒:“你叫我什么?” 卿酒酒刚刚脱口而出,没注意喊了夫君。 她咳了两声,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尴尬没必要,于是凑到了季时宴耳边,轻声:“夫君~” 季时宴眸色变深。 丸丸还挂在他腿上,吵:“爹爹!” 没人理她。 番外二 又一日在街上逛。 刚刚听完茶楼一个话本。 要卿酒酒说,古代人的想象力真是浅薄,说来说去也就是些儿女情长的话本。 她每次听开头就知道结尾,嫌弃但是下一次又进去。 手被季时宴牵着,她歪着头跟季时宴说话。 “公子,公子要买一只糖画吗?可以送给夫人!” 一个卖糖画的小贩上前来,笑眯眯地推:“我这糖画用的不是普通的糖,而是掺了栀子的,吃起来别有一番清香。” 别说,糖画上的栀子香混着糖的腻味,直冲鼻尖。 季时宴下意识掏钱,因为卿酒酒喜欢这些稀奇的东西。 可是他还没掏出来,就听见旁边的卿酒酒干呕了一声。 ? 他伸手去揽:“怎么了?” “这个栀子味,”卿酒酒紧锁着眉,要小贩赶紧拿开:“我闻不了。” 她向来闻浓香的东西都会反胃。 季时宴于是将小贩推远了些:“不买。” “不是吧?”小贩莫名其妙:“别人都说香甜,怎么还有反胃的,你夫人不是有喜了吧?” 有喜两个字砸下来,季时宴和卿酒酒都一愣。 随即两人异口同声:“不会。” 卿酒酒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季时宴醒来半月,他们并没有行房事。 旁边季时宴还加了一句:“我不会再有孩子。” ?? 这句话不仅是卿酒酒,就连那个小贩也愣了一下。 随即看向季时宴的下半身,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抱歉,抱歉。” 说完,扛着他的糖画跑了。 而卿酒酒的眼神也从季时宴的下半身收回,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怪,季时宴醒来之后他们都同床共枕,但是季时宴似乎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们偶尔也亲吻,但是基本上不会做到最后。 在金陵的时候根本没空思考这件事,但是那个时候他们亲吻,卿酒酒似乎也没见季时宴情动过。 难道是因为蛊毒的事情,所以让他丧失了某些方面的功能? 她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人醒过来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但是刚刚季时宴这么肯定地说不会再有,是不是他已经对自己的症结有所了解了? 那怎么不跟她说呢? 不对,事关一个男人的自尊,这种事情怎么说? 回头看卿酒酒一脸空白,季时宴张口想要解释,但是被卿酒酒捂住了嘴:“我懂。” 你懂什么了? 但是接下来,季时宴就发现他果然还是将卿酒酒想简单了。 因为之后他每天都会得到一盅药膳汤。 牛鞭鹿血鹿茸换着来。 偶尔还掺杂其他一些名贵药材。 还都是卿酒酒亲自炖的。 像是怕他会介意似的,卿酒酒主动解释:“我觉得没什么的,只不过这些都能替你补补气血,你不要介意,我一点都没关系。” 但是随着这种药吃多了,王府上下都传出一个谣言。 说‘王爷不行了’。 就连沈默看季时宴的眼神都带上了两抹同情。 厨子的菜色里,都经常给些益气补血,壮阳生\/精的食补下去。 一来二去,季时宴终于气笑了。 某天夜里,卿酒酒穿着一身绸缎,裹挟着身形窈窕—— 被季时宴一把拉过去扑在身下。 卿酒酒懵了一瞬,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 直到季时宴用一个非常不可描述的动作,在她身上挺了挺。 感受着季时宴滚烫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上,卿酒酒涨红了脸。 “你不是.....不是、” 不是受了伤,不行了吗?! “这么些日子,真是让夫人操劳了,我这么卖面子将药都喝了,夫人总要补偿我一点吧?” “补偿什、”卿酒酒随即反应过来了:“你不是不行?” 季时宴俯下身来,声色里含着一抹蛊惑:“是吗?谁告诉你的?” “……” 还真没人告诉她,完全是卿酒酒自己猜的。 但是:“我明明看你找老柳了!” 因为见过几次季时宴找老柳,卿酒酒才坐实这种想法的。 如果是身体其他问题,季时宴难道不是应该找她嘛,找老柳肯定是因为有难言之隐。 没想到季时宴承认的很干脆:“我是找了。” “那……” “是因为我找他拿药,能彻底杜绝我生育的药。” 卿酒酒感觉自己没听懂人话:“什么?” 季时宴的唇落下来,在她耳边,鼻尖,额头,最后落在唇上,卿酒酒的疑问被他封进唇里。 她浑身发热,在季时宴的掌中体会到了久违的情\/动。 模模糊糊间,又听见季时宴在轻笑:“我怎么舍得让你以后都体会不到鱼\/水之乐?只是我不要你为我再受一次生育的痛苦。” 季时宴的大掌盖在卿酒酒的小腹上。 这里曾为他孕育了一对儿女,但也曾两次受尽惊险。 他不会再让卿酒酒有任何意外,所以就请老柳对他下手。 他的天地都在这儿,从此只需要卿酒酒平安康顺,陪他到老。 呦呦鹿鸣: 丸丸(咆哮):不是说二胎比较受宠的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番外三四 孟九安感觉自己死的时候一点不痛苦。 他的魂魄被黑白无常带到地府后,就迫不及待去找孟婆。 三生河畔,奈何桥边,孟婆忙的很。 孟九安人太高,这里又不用走路,他飘也飘得比别人快,到了孟婆身边,他问:“见过一个叫谢时的没有?” 孟婆长得并不老,一副青春少艾的模样。 掀起眼皮看了孟九安一眼,她气到:“长得好看也不能插!队!” 奈何桥边鬼魂众多,全都排着长队等喝下孟婆汤过桥,重新去投胎。 孟九安掐指算了算,自己死在谢时死后的一年后,这个时候,谢时的魂魄应该已经去投胎了。 他不管孟婆的恶言警告,径自去了趟阎王那。 小鬼兵没见过这么猖狂的死人,身上戾气极重,打人也凶。 最后成功让孟九安拿到了生死簿。 翻了一遍生簿,没有谢时的名字。 翻了一遍死簿,也没有他的名字。 难不成重来一世,他真的没有投胎成人? 小鬼兵见他脸色太过可怕,不敢招惹,直呼:“你再不离开,阎王就要来押你入十八层地狱啦!” “对啊对啊,到时候你就投不了胎了!” “还得去畜生道!” “你胆子太大了!” 孟九安面色铁青,攥住一个小鬼兵:“生死簿上都没有名字的,人会在哪儿?!” “你想杀了我们吗!” “我们是鬼,不会死的!” “你真的太大胆了,我要生气了!” “你猜我们在生死簿上有没有名字?” 孟九安表情一顿,眼睛一眯,明白了。 所以在地府的人,就会在生死簿上除名? 在地府..... 可是地府这么大,人会在哪儿? 他又回了孟婆那儿。 孟婆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肯定是生前做过愧疚事,死了才知道后悔,可惜,另一个恐怕恨不得喝八碗孟婆汤把你忘了。” 孟九安这次非常有耐心,也非常心平气和。 面对孟婆的冷嘲热讽他也丝毫不动怒:“姐姐。” 被叫了‘姐姐’,实际已经十万八千岁的孟婆:“.........” “那有没有喝了八碗孟婆汤的人,没有去投胎,是个男的,大约这么高。” 孟九安在自己的耳垂处比了比。 他问的虚心虔诚,一副孟婆不好好答他就不罢休的模样。 引得孟婆差点翻了个白眼,心说跟我同姓怎么这么烦人。 但是她眼神一瓢,不打算说实话:“没见过。” 这点心理活动不可能瞒得过孟九安,他往她眼神飘忽的地方看了一眼。 而后不等孟婆有反应,抬腿走向了熬孟婆汤的炉灶后面。 孟婆:“............” 孟婆:“你有没有礼貌!那是我的地盘!” 然而已经晚了,孟九安绕过巨大的炉灶,一转角,在炉灶后面见着个人。 那人的面容他想念了许久,乍一见,他觉得自己眼眶微热。 蹲在炉灶后面,不时往炉灶里添柴。 他身穿着褐色的一身粗布衣服,脸上粘着锅灰,但是望向孟九安的眼神却清澈的迷茫。 像一只长在灶台旁的小蘑菇。 ——他不知道我是谁,孟九安心想。 为什么会这样? 他走过去,蹲下身,去拉谢时的手。 谢时直到被他握住了手才微微挣扎了一下:“...你是谁?” “他不记得了,”孟婆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作死偷喝了我八碗汤,又不肯去投胎,我只能把他塞在这儿烧火。” 谢时眼睛眨了眨,将手从孟九安手里抽出来,低声委屈地说:“我不投胎。” 为什么? 喝了八碗孟婆汤,也不愿意再去当一次人吗? “他其实亏了,”孟婆冷冷地说:“上一世太惨,下一世的命格极好,有人疼有人爱的,比在这烧火强。” 孟九安朝她看了一眼:“会不会有意外?” “不会,”孟婆翻了个白眼,“命格都是司命星君写好了的,阎王盖了章,没人能改。” “不过他也缩不了多久,魂魄在奈何桥头留不久,下个月阎王会强制他去投胎的。” 孟九安松了口气,看着谢时:“还认识我吗?”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这样的谢时,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忘光了的谢时,他当然不想他去回味痛苦。 见谢时摇头,孟九安叹了口气,不顾人反对将他摁在怀里:“不记得就好,不记得最好。” 时间一晃到了下个月,阎王亲自押着谢时去投胎:“放心吧,这一世你好着呢,还能见到上一世你一直想见的人。” “我一直想见的人.....是谁?” 谢时有点疑惑。 “你的父母,朋友,爱人。” 阎王日理万机,抽空来安抚这位小蘑菇已经非常非常难得了。 他将人带过了奈何桥,三生石,到了轮回边,将他轻轻推进混沌:“不会有意外,放心啊。” 但是送走了人,阎王又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异样。 阎王大人实在忙,也顾不上多想,转身离开。 而孟婆守在奈何桥边,数着自己今日送走的魂魄和孟婆汤碗。 怎么数,都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碗。 就是说有人没喝孟婆汤。 她愁一下老了万把岁:“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逃票了!” 番外四 h大,校庆日。 谢时背着包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校内嘉宾空前的多。 他忙于实验没注意,才发现今天是校庆的日子。 刚出实验楼就有两个穿着h大校庆服的女同学迎上来,其中一个通红着脸颊,将手机二维码递到他面前:“学弟,可以加个微信吗?” 女孩子的面容漂亮干净,青春美好。 谢时扶了一下眼镜,正在想怎么拒绝比较不伤人。 但是没等他想出来,肩上一暖,身子已经被人揽过去:“抱歉,他是你们学长。” “啊?” 两个女孩子纷纷抬头。 她们是看谢时清秀俊逸,所以大胆上前来要微信的。 可是面前出现的这个,似乎比他更为英俊——比谢时高大不少,身上带着社会精英那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笑起来的时候很邪,但是——好帅! 那个陪着来的女孩子立马动心了:“那我可以问你的微信吗?” “不可以,”斯文败类拒绝的很干脆:“我是你们学长的。” 谢时:“......” 他就知道自己不需要担心怎么拒绝。 因为只要他不是在上课或者实验,这个人就总能准确的出现在他周围。 从小到大替他挡掉的桃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直到上了车,谢时才咬咬牙:“孟九安,你不是说出差吗?” 为什么还能准确知道他实验结束的时间? “提早回来了,”孟九安替他扣好安全带,又取下他的眼镜:“别总戴着你的眼镜,让她们都觉得你是学弟。” 谢时确实长得太显小了,身上一股书卷气。 “你为什么出现?把她们弄得很尴尬。” 孟九安并没有自己让人尴尬的自觉,而是问:“难道你想答应她?” 那当然不是。 谢时转过身,趁着车子还没启动,他抬手捏住孟九安的脸:“你少到我学校乱晃,耽误我交朋友。” “小蘑菇,”孟九安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样喊他。 每次喊的时候眼睛里都有一抹笑意,人也随着靠近,在他唇边亲了一下:“你从小到大都在我手掌心长大的,你还想有什么朋友?” “你——”谢时满脸通红。 孟九安又靠回驾驶座,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也可以有,卿酒酒一家约我们去吃晚饭,要不要去?” “要!” 谢时咬咬牙,心道这人是真的霸道,他只能交成了家的朋友。 但是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很喜欢交朋友。 他的世界好像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睁眼就有这个邻居家的哥哥孟九安。 父母是无国界医生,所以永远都跟他隔着时差。 也因此,他确实是在孟九安掌心里长大的。 即便家里其实是有保姆的。 但是从小到大,他唯一在孟九安手里不会摔跤,因为保姆总有照顾不当的时候,但是孟九安永远不会。 很奇怪,又很顺理成章。 车子发动,流入车流。 孟九安空出一只手,掌心朝上放在中岛台。 谢时轻笑,将手放了上去。 每次体温相接,他总能感受到一种由灵魂到身体的完整。 就好像,他弄丢过这个人,也被这个人弄丢过。 但是隔了很久很久,又重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