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黑月光洗白记》 第一章 洗白前章 “卡!” “恭喜朝歌老师杀青!” “朝老师太棒了!” “朝歌老师杀青愉快!” 有人从旁边小跑走来递给朝歌一捧花,杀青送花,也算是片场的不言于口的约定了。 花太大,朝歌只能抱着,尽量不让花挡着脸。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覆盖片场,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金纱,朝歌抱着花,脊背微微向前躬着,冲着众人笑得十分开怀,精致的眉眼都染上温暖。 旁边记录片场日常花絮的摄像机恰好拍下了这一幕。 这部电影关于主角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就剩下其他演员的戏份。朝歌对这部电影倾注了太多的希望,他演戏近十年,却是第一次当主角,再加上这部电影导演、剧本、演员无一不好,电影很有拿奖的可能。 之前好不容易得了最佳男配角,却碰上车祸,错过颁奖礼,一直被朝歌引以为一大憾事。 也不知道发哥怎么样了,朝歌想。 “朝歌!” 经纪人辉哥跟导演说完话向他走过来,朝他挥了挥手走过来,“杀青快乐,我们先走,有十几个粉丝在附近,你要不要跟她们见一面,司机临时有事。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我收拾一下去跟她们见一面吧,等了这么久不好让人白等,让小白去买些奶茶一起带过去,女孩子大都喜欢这些吧?”说起奶茶,朝歌就想起自家助理因为对奶茶日渐沉迷而增长的体型。 唔,反正最近没有什么行程了,就给助理放假去减肥好了,小白昨天还嚷嚷着要减肥。 “啊啊啊哥哥来了!” “啊啊啊啊啊哥哥我爱你!” “哥哥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嘤嘤嘤,真人真的比照片好看多了!” “谢谢大家,谢谢谢谢”朝歌笑着一边打招呼,一边把奶茶分给众人。 “哥哥的伤已经没事了吧,之前看见哥哥出车祸的新闻吓死我了。” 朝歌递给这个女孩子一杯奶茶,“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呜呜呜,这是哥哥摸过的奶茶,我不喝了我要带回家供起来将来传给我孙女!” 朝歌失笑,时候不早,他跟粉丝聊了几句签名拍合照就得走了。 “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的作品,我的新电影刚刚杀青,将来上映之后,我们可以在电影院隔着屏幕见喽。天快黑了大家早点回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朝歌笑着跟粉丝挥手告别。 朝歌迎着落日走着,一个粉丝突然大喊:“哥哥将来走花路啊!”。 “谢谢大家,也希望大家好好学习,努力工作,我们一起走花路啊。”朝歌转身挥了挥手,笑意盈盈,他身姿挺拔,落日余晖透过白衬衫显出身体轮廓,肩宽腰细腿长,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哇哦~今天的太阳咋就这么给力呢~”一个粉丝眼睛盯着前方的身影感叹道。 “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我狗命的弯刀!” 不知道哪个女粉丝又突然喊了这么一句,把朝歌吓得一个趔趄,粉丝在后面哈哈大笑。 朝歌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现在追星都要这么文艺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朝哥你的粉丝怎么这么有才哈哈哈哈!”小白斜靠在座椅上笑得肚子疼,辉哥也是一边开车一边笑,只有朝歌一脸的黑线看着俩人只感无奈。 “最近差不多一个月没有通告,朝歌你先在家歇一歇,调整一下状态。” 俩人终于笑够了,余辉作为经纪人想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嘱咐道,“你们这个电影我看着都觉得耗费精力,正好趁这段时间休息休息好好养养身子,回头让公司的营养师给你看看制定个健康食谱。” “好。”想起自己这些年吃过的那些难吃的要死的健康食谱,朝歌嘴上答应,心里想着是火锅不好吃吗,是垃圾食品它不香吗,才不要吃什么健康食谱营养餐嘞。 朝歌正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摊着,电话叮叮响起来。 “你好!” “您好,您的外卖已到达,麻烦您出来拿一下。” “好,你放在门卫那里就行,我马上下去拿。” “好的,先生,如果您对我的服务满意的话可以给五星好评吗?” “没问题没问题。”朝歌挂了电话穿上鞋飞快下楼,“嗷~我的外卖!我的火锅!” “滋……滋……” 几声电流的滋滋声在朝歌的脑海里响起,面前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朝歌以为是电磁炉的声音没有理会,他从锅里捞出麻辣牛肉,沉迷在火锅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宿主。” 朝歌忙着吃,没有注意。 “宿主!” “咳咳……咳……”朝歌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我怎么好像听见发哥的声音了?不应该啊。” “宿主你没听错,就是我,三千世界最美系统888!” “咳,发哥?你怎么回来了?你有任务在这个世界?” 888系统,江湖人称“发哥”,沉迷于大佬发哥电影中用美金点烟的一幕,可惜自己是个有着小奶音初出茅庐没攒多少钱钱的穷系统。 “不是,这个世界是主世界,不会有系统来执行任务的。” “那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想我了?”朝歌一脸贱贱的笑。 “你想多了,是我们之前去执行任务的那些世界都出事了,唉,人生,哦不,统生啊,多灾多难。”888操着一口小奶音说着七老八十的话,总有一种搞笑的违和感。 之前那些世界出事了?朝歌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都出事了你还来找我干啥,赶紧去拯救世界呀,你不是一直想当大佬吗?” “我要是能自己救还来找你干什么,你没注意到我在喊你‘宿主’而不是‘前宿主’吗?” 朝歌心里毛毛的,不妙的感觉更浓了。 “嘤嘤嘤,人家容易吗,好不容易有资格做任务,还出了问题,你还不肯帮我呜呜呜,嗝!” 难得听见888说符合他声音的话,888还一直哭。 “行了行了,你先说说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都怪你,咱们做任务那些世界的攻略对象因为一直放不下你这个黑月光,怨恨值过高,剧情没办法往下进行,那些小世界都面临崩溃呜呜我的小命也要不保了呜~” 之前在前往颁奖礼的路上出车祸,朝歌本来要变成植物人,然后绑定了888系统,前往小世界执行任务,攒够积分后回到自己所在的主世界醒来。 在那些龙傲天小说中,男主经历种种磨难与背叛,然后修成大业。文中男主常常有一个背叛他伤害他导致主角黑化的恋人,江湖俗称“黑月光”。 而朝歌在那些小世界,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黑月光”。 888哭哭啼啼的说:“现在我们还得去那些小世界里消除攻略对象的怨恨值,只有这样才能让剧情顺利走下去,从而保住那些小世界。” “也就是说我得把黑月光洗成白月光才行?”朝歌想到自己曾经按照系统给的剧情做的那些“好事”,他一点也不想再去面对那些攻略对象,他怕自己死无全尸。 888察觉到他的想法,甩出当初签订的协议书,“宿主你不去不行的,我们当初签的协议上写明了三年之内包售后,今年正好是第三年。” 说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毕竟当时他自己也没发现协议上写着三年之内包售后,还是出事后他大哥666系统看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才好心告诉他的,啊,大哥真好! 朝歌努力看着,终于在协议书上看见了藏在两行字中间小了不知道多少号的那句“宿主承诺三年之内包售后”。 “……发哥,我能打死你吗?”朝歌面无表情,想撕烂脑海里的协议书,可惜不能。 “不能哦,系统只有主神才能杀死,人类做不到的。”888一脸天真。 “哎呀宿主你反正这一个月也没事,世界和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一个月时间足够了,而且宿主一样会得到任务积分的,宿主~~”888在朝歌脑海里撒娇发嗲。也不知道他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是怎么做的的。 “行吧行吧,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准备好了告诉你。”朝歌想到系统商城里那些自己眼馋却舍不得买的东西,既然还会给任务积分,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去就去呗,不就是龙傲天吗,人生,就是要挑战极限! “好的宿主,宿主么么哒!”888欢快的声音在朝歌的脑海中流窜。 还是怕肿么办? 朝歌:内牛满面 第二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宿主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传送啦~” 888萌萌的声音这次终于有了让人颤抖的力量。 所以发哥也算是变相当了一回大佬?朝歌如是想。 “等等,发哥你先告诉我是哪个世界?” “其实人家也不知道啦,是随机去的耶。” “……” 我就知道!就不该答应的这么痛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888许是听到了朝歌内心疯狂的咆哮声,又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虽然,我们这次不知道去哪个世界,但是!我们可以选择离开的时间,怨恨值消除完毕后一个月之内离开就好,宿主可以自由选择时间呢。” 如果给888个身体,他估计已经开始扭动身体转圈圈了。 “哦,所以呢?” 朝歌:冷漠jpg。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 “发哥你最近又看了些什么鬼东西?” “哎呀,是主世界的人拍的电视剧呢,他们真的好有才哦,写的剧情那叫一个一波三折。我跟你讲,女主的经历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后来打脸bb ” 眼看888开始唾沫横飞给讲狗血剧,朝歌为了自己的耳朵只得赶紧制止他。 “好了好了,传送吧,我准备好了。” “(? ̄? ̄?)好哒。” 边城,风裹挟着沙土在空中晃荡,带来血与火的气息。 折断的刀剑、破裂的盔甲四处散落,血染红了这片常年覆满黄沙的土地,披着甲胄的身体沾着黄沙,血迹蜿蜒直至干涸成暗色,大漠落日照在其上,熔上一层金辉,让人误以为他们还残存着活人的热度。 有不知名的鸟在大片尸体的上空盘旋,它们在等地面上的战争结束后去饱餐一顿。 城,早在被攻破前就被弃了,连同这一城的老幼妇孺,以及,那曾经名动天下后又被秦人恨之入骨的楚馆头牌。 “孤月城?这是秦楚交战逐鹿中原的那个世界?” “是哒,宿主运气好好哦~” 888在朝歌的脑海里幸灾乐祸。 “好你个大头鬼!哦,我忘了,你没有头。”朝歌冷漠讽刺回去。 “宿主我们这叫互相伤害吗?” “唉,发哥你先告诉我秦止戈现在打算把我活剐了还是想先杀了我然后鞭尸?” “怎么会呢?小秦秦多爱你啊,肯定不会这样对你的,是吧宿主。” 888要是有脸的话现在一定是一脸坏笑。 呵!他是不会这样对我,前提是我没卖了他害的他差点全军覆没的情况下! “他对我的怨恨值是多少?” 既然要将怨恨值清零,希望不要太高,不过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啧,希望渺茫啊。 “秦止戈,宿主朝歌第三个小世界的攻略对象,目前怨恨值为:80” 怨恨值满值也只有100,一上来就是80,说好的先来个怨恨值低的世界练练手呢? “咱们友尽了,分道扬镳吧发哥。”朝歌木着一张脸,不想面对。 “宿主,分不了哦,只有所有任务完成,也就是所有攻略对象的怨恨值清零之后我们才能分开的,不然你我就要像这城外的风儿和沙一样,缠缠绵绵到天涯了。” 这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追剧了?” “宿主你怎么知道哒,我大哥666系统跟我说多看剧可以提高智商,能更好完成任务。我看完剧学以致用,果然平时说话都好听了呢。实不相瞒,我接下来打算看《一起去抡流星锤》、《豪门四千金》,然后再重温一遍《回村的诱惑》!” “……这样的电视剧你但凡少看一集,咱俩也不至于如此。” “为什么?这可是我大哥教我的,666大哥已经连续十年蝉联优秀系统了,人家也想当优秀系统嘛。” “你们系统都这么奇葩的吗?”朝歌本以为只有888这么一个系统不靠谱,没想到连优秀系统都这么不靠谱,这些小世界还有救吗? “哼╭(╯^╰)╮,人家生气了!顺便提醒宿主,还有十分钟小秦秦就会找到你了,修罗场已经准备好,宿主准备好了吗,啾咪~” “卧槽!十分钟,那你刚才还跟我闲扯!” “面对现实,转动你那小脑袋,把那能拿奖的演技发挥出来。去吧!皮卡丘!不是,去吧!宿主!” “轰!”城主府的大门被人用蛮力轰开,府内精致的布置早已变成一地狼藉。下人们也如食尽鸟投林,早已不知所踪,喏大的城主府,毫无生气,一如十五年前。只是当时还有老仆拼死带他逃走,如今他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冯奇,你带人去搜书房这种地方,其他人搜查整个城主府。” “是!将军不跟我们一起吗?”冯奇他是擅长暗器机关之类的,但自认不如将军精通。 “我还有事,你们先去。”秦止戈摩挲着腰间系着的短剑。 冯奇是近两年被提拔上来的,从他见到将军时就有这把剑,只是将军从来不用。既然不用,为何要天天带着?他去问别人这个问题,别人要么跟他一样茫然,要么就一脸的讳莫如深,死活不肯透露分毫。 边城干旱,常年风沙肆虐,这城主府中却有一处小湖,听说数百年之前与秦国划定边界设立为楚国边邑的时候就有了,后来建城主府,当时的城主一眼就看中了这处湖水,便在这湖水周围盖起了城主府。 不知道是谁走前开了窗户却没有关,初秋的风掠过花园的小湖面跑进屋内,连累着屋内垂下的素纱都瑟瑟发抖。 明明才初秋,小湖里的荷叶却早早就败了,只留一池枯叶,偶尔有麻雀落在上面,歪着头朝水面看,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倒影还是在看些别的什么。 在随身服侍的人找借口逃跑之前谢横波让他把屋子的门敞开,手边的茶水已经泛凉,谢横波披着大氅端坐在太师椅上,膝盖上放了一个汤婆子暖手,他知道,那人会来找他的。 找他,找他报仇啊。 有身影自远处来,隐隐有血腥味传来,与残余的茶香纠缠在一起。 楚横波端起凉透的茶,送到嘴边,未及咽下,那人便到了眼前。 他如旧时那般,眼睛弯起,像是掬了一汪清泉,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使人一着不慎便陷入其中,甘愿沉沦,一如当年。 “你来了。” 楚横波笑着说。 果然还是不能喝凉了的茶,害的喉咙到胸口,及至腹部,都凉透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出声。 听说今年比往年要冷得多。 想来明年的桃花一定很美。 第三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秦国边邑,靖北城。 城中有一处专门设置牢狱,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重犯,当地百姓都叫它无回狱,因为从没有人见过有人进去之后还能出来的。 无回狱,有去无回。 “发哥,你说秦止戈想干啥,把我关起来也不审问也不见我,好无聊啊。” 888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不回话,朝歌手欠的拨弄着身下的稻草。他的手脚都被拷住,铁链相连,已经有些生锈,上面有些早已暗沉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感到腿有些麻,朝歌便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继续跟干干巴巴的稻草较劲,期间铁链相互碰到,发出细碎的响声。 牢房墙壁上嵌入的油灯明明灭灭,狱卒走来走去倒班日夜巡逻,灯偶尔被风吹的歪倒,映在墙壁上影子也跟着扭曲。 “嘶!这稻草真是扎得慌。” 此时狱卒走到了牢房的另一边,而888早在他进来时就探查过了,并没有人隐在暗处监视他,反正面前也没人,朝歌甩了甩手,一脸嫌弃,没有半点刚刚狱卒过来巡逻时云淡风轻、处事不惊的模样。 “宿主你说小秦秦是不是想把你吊在城墙上一直吊死?” 幽暗的牢房中,888突然出声,原本甜甜的小萌音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人会觉得甜。 “卧槽!你吓死我了!” 这么恐怖的地方!就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了好不好!我不想听鬼故事啊啊啊! 朝歌刚才被888的声音吓得一激灵,铁链叮叮作响。 “我刚才跟你说话你怎么没有回应?你干什么去了呀发哥?” 朝歌干脆就斜斜靠在墙上,揪出一截儿稻草,撕着打发时间。 “人家只是看了一小会儿的剧嘛,反正现在也没有人。”888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就是因为太无聊了才跑去追剧的。 “你为什么说我会被吊在城墙上?风干吗?这种死法也太丑了。” “我刚才看的剧里那个叛徒就被挂在城墙上了,宿主在这个世界里也是一个叛徒的角色啊,我就是顺嘴说出来的。” “我说呢,毕竟我那么玩弄他,秦止戈还没在我身上找回场子,暂时是肯定不会干这种事的。” 朝歌扫去身上刚刚沾上的稻草碎屑,刚刚那根被揪出来的“幸运”稻草已经被撕成成了渣渣。 “他现在的怨恨值还是80?” “不是,变成85了。”888幽幽说道,声音里竟然有了丝丝委屈的意味。 当时秦止戈见了朝歌之后,只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他半晌,什么也没说,就让人把他绑起来关在这无回狱里。 俩人连正儿八经的对话都没有,秦止戈又是要绑又是要关的,朝歌也都乖乖配合了,结果怨恨值不仅没有降反而还上升了。 朝歌叹了口气,道:“我可是害的他差点一蹶不振的,不过我看他带的那些兵似乎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我的事,那这事应该没宣扬出去。我俩不见面还好,他还能刻意不去想起曾经那些事。一旦见了面,往昔种种浮现眼前,怨恨值肯定是要涨的,现在涨了5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些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但那张破纸除了我根本没有别的不该看的人看过,他心里清楚就是我背叛他的。两相对比,只怕他曾经有多爱我,如今就有多恨我。” “那宿主想好要怎么消除黑化值了吗?要是完不成任务,我就得回厂重造了呜~人家当时考了18次才及格能出厂接任务的嘤嘤嘤。” 18次?朝歌嘴忍不住的抽抽,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消除怨恨值了。 “别哭了,你可是要当大佬的系统,整天哭哭啼啼的怎么当大佬啊,嗯?” “那你说怎么办嘛,人家不想回厂重造啊。” 888现在无比委屈,他当时选任务的时候不敢接等级太高的,就选了这个看起来容易的,结果好不容易完成了,还得回来补救,新生成的任务等级直接越级增长,像他这种初出茅庐的系统能完成的寥寥无几啊,搞不好真的得回厂重造了嘤~ 888一想到这就直想哭,深觉前路渺茫。 “唉,你别哭了,我想到怎么做了,你还记得杜琦玥不?” 面对一直抽抽搭搭的888,朝歌倍感无奈。 “杜琦玥?记得呀,不就是那个骂你变态的小婊砸吗?哼!她还当着宿主你的面哔哔什么龙阳之好不正常恶心什么的,结果正好被小秦秦听到了,她当时那个表情啊,哈哈哈哈!” 见888终于破涕为笑,朝歌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宿主你提她干什么呀?”888好奇问道。 “她苦恋秦止戈多年,甚至不惜从京城跟到这靖北城,一直想当秦夫人,却不想秦止戈为了我这么个楚馆小倌发誓此生再不另娶他人,杜琦玥心高气傲焉能甘心。那份写着军机的纸的确只有我这个不该看的人看过,但是秦止戈和部下商讨的时候正好被杜琦玥偷听到了,她为了嫁祸我送我去死,就吩咐人模仿我的笔迹习惯写了信偷偷送到敌营。其实她身边那个怂恿她的侍女也是奸细,她只是不知道罢了,还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把深宅大院里的手段拿到国家大事上,结果被人利用。”朝歌摩挲着衣服袖边,垂眸讲给888听。 “所以我们可以让人以为事情都是那个小婊砸干的?“888难得聪明一回,想到关键处不禁眉开眼笑。 “对啊,只是当时她身边那个奸细和我的接头人不同,就比我这儿慢了一步但同样是到了上面人的手中。她和那个侍女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到时候你帮我伪造一封假信,洗白我自己也够了。” “可是为什么我对这事没有印象。?”888疑惑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你当时以我已经业务熟练了为由跑去追剧,三天里有两天是在看剧,你知道个啥?”说起这些朝歌就生气,当初888沉迷于狗血剧无法自拔,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他来做,自己反而跑去追剧休息,搞不好当初就埋下了如今的祸根。 被吼了一嗓子的888大概也觉得自己理亏,呐呐了两声就闭嘴了。 一人一系统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牢房里的火烛时不时“噼啪”一声,更显得四周寂静幽冷。 朝歌正发呆,888突然喊道:“宿主!目标人物将要到达,请宿主赶紧准备!” 目标人物?秦止戈?朝歌从发呆的状态中抽离,赶紧把自己刚刚撕碎了的稻草渣渣扒拉到稻草垫子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虚弱的咳了两声。————谁让剧情设定这副身体如今体质孱弱,受不得冷。 渐渐有兵甲碰撞的声音传来,来人身形高大,步伐沉稳,在朝歌的牢房前停住,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辨别不出情绪。 “咳咳” 面对到来的爱人,楚横波不知道该作何面目面对,只能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毕竟自己当初的确向楚国传递了消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给的是假消息,却还是害的所爱之人险些倾覆。大概,自己这样的人本就是不该有什么好结局的吧。 朝歌放下刚刚遮挡咳嗽的袖子,抬眸看向牢外那人,别人记忆里一向波光潋滟盛满笑意的眼睛看似平静,如果细看便会发现他目光深处的复杂并不如他此刻表现出的淡然。 “你来了。” 第四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你来了。”朝歌轻声说道。 隔着一道牢门,他可以很轻易地看清楚面前的男人。 男人五官依旧凌厉俊朗,浑身气势不容人忽视,像是饮饱了鲜血的名剑,即使身处囚牢也是一身凛冽。肤色倒是比他印象中黑了一些,想来是常年在北地领军的缘故。 唯一明显的不同就是脸上多了一道疤,从左脸下颚一直到鼻梁。这道疤不但没有使他显得丑陋,反而还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灯火明明灭灭,给男人半边脸打上阴影。他的眼睛漆黑,只映着一点烛火的光亮。 朝歌此时的心情却不复之前的复杂,仿若秋天城主府那池湖水一样平静无波。 几年来,这张面容不知道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真正见了面,却是相顾无言,只能说一句“你来了”。 朝歌刻意忽略掉心中的苦涩。自己做了坏事后就随人跑回了楚国,而后就穿来楚国大胜秦军的消息,他一定早就猜到是自己干的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奸细这件事被瞒了下来。 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了。死在敌方的手里,他这算是为国牺牲的,想来国都的那群伪君子就是为了面子,也会好好对待母亲的。 秦止戈看着安静坐在地上的人,他依旧穿着白衣,眉目平和,还是如记忆里那般俊秀干净,让人觉得这样美好的人不该生在楚馆那种污泥糟烂之地。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从欢悦甜蜜的梦中醒来,欢愉通通变成痛苦,暗夜寂静无声,天地间都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人的任何想法都被无限放大,个人爱恨和家国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掐着他的脖子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过后又觉得可笑,这人本来就是楚国派来的奸细,偷探军情不是他应该做的吗。这几年来自己还在抱着什么让人耻笑的希望,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希冀他哪一天突然出现,然后亲口告诉自己那些事都不是他干的。 秦止戈的双眸变得幽深,握着短剑的手不自觉用力,青筋暴出,蜿蜒于皮肤之下。 “将军!”白旭站在秦止戈身后,面试焦急,忍不住出声,他实在是怕将军又被面前这人的表象所迷。 白旭从秦止戈在京城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像冯奇这样后来的不知道情况,他可是一清二楚。 当年他是亲眼看到秦止戈在见到朝歌之后如何一步步深陷进去,而后又遭到深爱之人背叛后那颓废阴沉的模样。可恨他当初还笑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将军抱得美人归。 谁知道抱回的是一个蛇蝎美人。 “开门。” 秦止戈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把他带到刑室。”秦止戈说完再没有看一眼朝歌就转身往刑室里去,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长长的牢内回响。 <朝歌:他刚才那眼神,看的我心里毛毛的。> <888:宿主您这不是说废话吗?都要带您到刑室用刑了。> <朝歌:想当初,秦止戈原来对我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现在竟然要对我用刑,痛心疾首啊,人间惨剧啊!> <888:……宿主你还想小秦秦继续把你捧在心尖尖上那简直是在想peach,友情提示是宿主先背叛小秦秦的呢。> <朝歌:瞎说,明明是你在背后逼我干的。> <888:宿主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逼你干的,两厢情愿的事,那能叫逼吗?> <朝歌:唉,人生啊。发哥你先帮我降低痛感吧,我怕我待会儿熬不过去。> <888:好的呢。亲亲,痛感已经降低了呢。> 说实话,经历了那么多世界,朝歌还从来没有进过真正的刑室,只在演戏的时候见过片场临时搭起来的审问人的小黑屋。 好不容易进了真正的刑室,他本来想四处看看,打量一下是不是真像他拍的那些剧里的一样乱糟糟的,墙上挂满刑具,如果被绑在刑架上的人不是他自己的话。 整个刑室只有朝歌、秦止戈、白旭三个人。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朝歌:他怎么还不审问,用小鞭子抽打我呀~> <888:……要不我把痛感增回来吧?> <朝歌: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朝歌直视秦止戈的眼睛,整个人无比平静从容。 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啊。 “我们将军哪里对你不好!你居然干出那等置我们将军于死地的事!”秦止戈还未说话,白旭却是早已忍不住了。 “没有不好。”朝歌回道,只是声音低了下去。 没有不好,就是太好了,让我忍不住陪着你沉沦下去,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我母亲已不必再让我担心,我也不必再为楚国卖命。我解释清楚又如何,到底是我害了你。更何况,就算你肯原谅我,与我重修于好,我也没有脸面作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与你在一起。 罢了,倒不如把事情做绝,这样我死后你对我再无爱意,只余下恨。时间长了,你会慢慢忘了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以你的身份,将来必定是夫妻和美,儿孙绕膝。我已经害了你一次,不能再害你一辈子。 <888:你乱讲,你明明就是怕他们对你用刑才老实交代的!> <朝歌:闭嘴!> 朝歌突然扬起讥讽的笑,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我本就是楚人,是楚国暗探,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秦国将军的生死,关我什么事。” “你!”白旭面有怒容,指着朝歌,脚都迈出了一步,却被秦止戈抓住。 刑室里墙上开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户,阳光掺杂着灰尘透进来,空荡的地上显出一块突兀的光斑。 朝歌收敛了嘴上的笑,只眼神中还投着讥讽,“我一开始就是楚国派来秦国的暗探。茶馆客栈秦楼楚馆这种地方最是容易探听消息,所以被安插了不少人手,我只是其中之一。我们这些暗探的作用就是不断往楚国送去有用的消息。”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止戈表面平静,桌下的手攥紧成拳,他知道的,他不该有可笑的希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 片刻,他问了朝歌一句话,只是声音有些嘶哑。 “你当时是不是刻意接近我?” 朝歌犹豫了一下,垂眸说道:“是。” 不,不是的,我没有刻意接近你。 <朝歌:当时还真不是我主动的,我本来是想着刻意接近好完成任务来着,但是还啥也没干呢他就自己靠过来了。> <888:是的呢宿主。> <朝歌:哥的演技是不是贼棒!> <888:是的呢宿主,我堂堂888的宿主,那演技必须杠杠滴!> <朝歌:你现在说话怎么一股大碴子味儿,还用某宝体?> <888:人家为了让宿主有家的温暖,综合分析了宿主所在的主世界的流行用语,特意为了宿主学的!快夸我快夸我!> <朝歌:啧,你还是先别说话了,搞得我总想出戏。> <888:╯^╰哼╯^╰。> 他幼年就被送到楚馆,一直被当做花魁来教养,期间不许见任何无关的人,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而被金尊玉贵养着的可人儿到了年龄,就要在人前开始为楚馆赚钱了。 那天,被藏于深院的人初次现于人前便轰动了整个靖北城,一时之间城里人人都知道楚馆的新任花魁容颜绝世,平日里最爱一袭白衣,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朝歌:哥当时那可不是一个帅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888:必须的!> <朝歌:你这发音不太准啊,跟我说,必须~的!> <888:必……必须~的!> <朝歌:对对对,孺子可教也。> 遇见你那晚,我趁人不注意掩面从院子里出来,楼里突然发生骚乱,人群开始跑着四处躲藏。我被裹挟在人流中,面纱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慌乱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有的下流的客人还趁机偷摸我,我被挤到在地,等四周没人了才发现腰带都被扯开了。我不敢站起来,怕一站起来衣服就会散开,是你脱下外袍裹在我身上。 别人都恨不得扒光了我,只有你愿意为我披上一件衣服,给予我怜惜尊重。 人们说娼妓无情、戏子无义,那是因为遇到的人也无情无义,他们见惯了薄情寡义的人,深陷烂泥深渊中浑身沾满脏污早已麻木,唯有这一点点干净的真心与天真的希冀,自然不肯给这种人。 而对于那些愿意给予他们些许真情真义的人,他们也向来不会吝惜自己的真心。 第五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空寂的牢房里传来阵阵鞭子抽打的声音,鞭子破空而来,割裂衣服,力及血肉皮肤。他一身白衣此刻已经是道道血痕,朝歌咬着唇一言不发,唇色苍白,脸上满是疼出来的冷汗,头发混着汗水凌乱的黏在脸上。 <朝歌:幸亏提前降低了痛感,现在这感觉跟挠痒痒似的。> <888:嘿嘿嘿,我厉害吧!人家是不是超级厉害!> <朝歌:是是是,发哥就是牛!我这演技着实不错,看我这一脸虚弱又绝情又倔强,细节满分,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威武不能屈,淦!我就说奥斯卡肯定欠哥一座小金人!> <888:宿主注意表情别崩啊,人家的职业生涯就绑在你身上了qaq......> <朝歌:安啦~我办事你放心~> 888此刻好想说就冲你现在还跟我一块儿在洗剧情,你办事,我就不放心。 那鞭子上已经沾满了血迹,朝歌满脸虚弱,眼睫低垂,眼神涣散,手无力的垂着,血顺着指尖滴落。他生的实在好看,即使身上如此血污,也不能掩盖住他过人的容颜,反而整个人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将军!让我众位弟兄死在战场!让我秦国当年有战败之耻辱! 白旭满腔愤恨,又是一鞭子甩过来,正好打在朝歌脸上。 朝歌头一歪,昏了过去。 白旭还想接着打,却被秦止戈出声制止。 “将军!”白旭急急喊了一声,他实在是怕秦止戈再被朝歌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 “我不会再被迷惑,你大可放心,他留着还有用,不能现在就死。”秦止戈没有看他,只回了句话。然后就起身走到已经没有意识的朝歌跟前,解开刑架上的绳子,给朝歌松了绑。没有了绳子的束缚,朝歌软软地倒下,秦止戈伸出手揽住他,手正好摸到他后背的蝴蝶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来。 太瘦了。 秦止戈脑海里闪过一句。 手下的触感并不如何美好,他却没有放手。 抱紧了再也不放手,没有人知道这种想法在他心底最隐晦的地方已经盘踞了整整五年,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我这五年来,日日靠着对你的恨支撑着,想着哪天抓住了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好让你尝尝我当年的痛楚。可是看见你这副模样,我心底还是会不自觉地怜惜。与其说我恨你,不如说我恨我自己。 秦止戈眼眸里闪过痛楚,心里泛起无力感,手却不自觉用力,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朝歌:喂喂喂,松一些啊艹!你抱得太紧了!是想把我勒断吗!咳咳咳!>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5点,现在怨恨值80。> <朝歌:???居然降了,我就说,我这么好看,秦止戈怎么可能放得下我!> <888:宿主威武!宿主加油!> 朝歌再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那座牢房里,身上的伤口都被上药包扎好了,衣服也被换了,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囚” ...... “咳咳!” 朝歌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嗓子干的要冒烟,苍白的嘴唇上起了干皮。 <朝歌:“谁给我换的衣服?这衣服还真是......丑的让人无fuck可说。> <888:是小秦秦哦。> <朝歌:秦止戈现在在干嘛?他想好怎么收拾我了吗?> <888:还没有,现在那个白旭正问他呢。> 镇北王府,一群鸟落在树枝上面叽叽喳喳,树叶青黄掺杂,偶尔有已经黄透的叶子落下,书房里有人突然大声说着什么,众鸟雀被惊的纷纷煽动翅膀往旁边飞。 “您说留着他有用,又是给他上药又是换衣服喂食的,您告诉他现在还有什么用!将军您难道忘了那些死去的将士了吗!”白旭愤怒至极,眼睛泛红,咬牙切齿,胸腔起伏不定。 秦止戈的大半边身子都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手指轻扣着桌面,半晌,声音嘶哑道:“十日后,斩首示众,尸首悬挂三日,告慰亡灵,震慑楚军。” 第六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朝歌:他竟然要杀了我,我好惨,我佛了。> <888:宿主不是说有把握吗?你赶紧想办法呀,都死到临头了,嘤~> <朝歌:我也没想到他就这样审问了一下就要把我杀了,难道不该把我关在小黑屋里酱酱酿酿折磨我羞辱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888:???宿主你在想些什么审核过不去的鬼东西!> <朝歌:哎呀,莫慌,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揪住了一条线,想把那条暗线一锅端嘛,现在应该快收网了吧。> <888:嗯嗯,我看见他们在军营商量来着,马上就要去抓人了!> <朝歌:那就放心吧,一号助攻正在赶来的路上,死不了了。> 北地本就比其他地方冷的早,初秋堪堪过去,要出门就已经得再披一层衣服了。 秋天的太阳光也显得冷刺刺的,透过窗棂照在地上,形成带有花纹的影子。 “那奸细还真就是个软骨头,我们还没怎么上刑呢就全都交待了,吐出来的全是真消息。这下好了,直接带出一串儿,哈哈。”说话的人声如洪钟,长着络腮胡子,身形魁梧。 “属下已经派人把人全都抓了回来,奶奶滴,藏在我们天字营的外头的赌坊里,就他娘的隔了一条街,居然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猖狂这么久,欺人太甚!”那壮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点把实木的桌子给拍散架。 白旭翻了个白眼儿,回嘴讽刺道:“在你眼皮子底下猖狂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有发现什么不对,我看你是真该吃点鱼头猪脑什么的补补脑子了。” “你!” “都别吵了,既然都抓到了,就把人全送到老邱那儿去吧,看看还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些什么。”秦止戈走到窗前,眼神落在窗外的梅花树上,手指轻点窗台,吩咐人去处置那些整条线被都端掉的奸细。 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种的梅花,那是楚横波还在王府时,秦止戈陪他一起种下的,如今枝叶枯败,这个冬天看来是开不了花了。 十日迅速过了九日,被关在无回狱的美人此刻正安静的坐在稻草上吃饭。 朝歌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将死的恐惧与绝望。 他只吃了小半碗就把碗放到一边,饭量小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成年男人能吃饱的分量。 这几日牢房的饭菜顿顿有肉,荤素搭配,味道很是不错。 <朝歌:没想到这断头饭还挺好吃,唉,可惜我要装出虚弱无力食不下咽的样子,可惜了这块红烧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就是不能吃完,太浪费了。> <888:宿主,我刚才去别的牢房溜了一圈,你之前那个接头人真的都招了耶!> <朝歌:嘿嘿,这下只要秦止戈看到供词就妥了,小命暂时保住了。> <888:宿主放心,我听到他们说把供词整理一下明天上午拿给小秦秦看。> <朝歌:话说今天是第几天了,我也没数,现在在这牢里关的都不知道过去几天了。> <888:宿......宿主,已经第九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朝歌:啥?第九天?明天中午我就要被砍头了,他们明天早上才给秦止戈送过去供词?淦!> <888:宿主怎么办呀,万一,人家是说万一哦,万一他们没去送,万一小秦秦没看到……嘤嘤嘤,我不该一追剧就忘了时间的。真的,我真傻,我明知道宿主都快死了,还去追剧。> <朝歌:唉你别说话了,嚎丧的我头疼,是那些剧先动的手勾引你的行不行?> <888:这个可以有!> <朝歌:……你高兴就好。> 一晚上转瞬即逝,第二天朝歌被推上囚车往菜市口行驶而去。 自从入了秋,这靖北城的天气难得像今天一样暖洋洋的,日光温和的照耀大地,偶尔有和缓的风吹过,墙角晒太阳的野猫懒洋洋的,偶尔翻一下身,伸一个懒腰。 朝歌站在在囚车里,双手被绳索缚在背后,长发披散着随风飘扬。或许是秋天的风太凉,惹得他时不时偏头咳嗽,有一种西子捧心的病态美。 他五官姣好,面色淡然,即使身穿破旧的囚服也难掩其风华。 明明是被处斩,偏偏有一种慨然赴死的悲壮。 只是这祖祖辈辈都居住在靖北城的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囚车里的人是楚国派来的奸细,五年前那一战帮着楚国害死了他们的父子兄弟。 杀人亲族,乃是血海深仇。 如果不是官兵站在囚车两旁随着,禁止百姓乱扔东西,他们手里的烂叶子臭鸡蛋之类的早就砸在朝歌身上了。 <朝歌:发哥你看,那老太太手里拿的是鸡蛋吧,手都哆嗦的不行还想砸我。啧,鸡蛋多贵,万一没砸准呢。砸人还是得用烂菜叶子剩泔水。> <888:宿主!供词已经到小秦秦手上了!哦耶!> <朝歌:好!现在只盼着秦止戈给力些,赶在刽子手挥刀前救下我。> <888:宿主放心,我一直看着呢。要是晚了一会儿,我就给来个阴风怒号,让他们暂时都睁不开眼好拖延时间!> <朝歌:好!>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叠纸,是那些暗线的供词,其中代号“沙狐”的男人是这条线在靖北城的头头儿,他的供词也被摆在了最上面。 今天,是行刑的日子。 秦止戈收回扣着书桌的手,强压下如麻心绪,伸手拿起沙狐的供词,一目十行查阅起来。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猛的站起来,瞪大了眼睛,手微微颤抖起来,大拇指用力捻着薄薄的纸张,硬是把纸给捻出一个破洞。 “来人!备马!” 他扔下供词飞速跑了出去,从下属手里接过缰绳一跃而上。 “驾!” 哒哒的马蹄带着急促的蹄声向远方奔跑而去。 朝歌从囚车上下来,跪在行刑场,他抬头看了看太阳,不刺眼,反而让人浑身暖融融的。 他忍不住又咳了两声,之后便不再发出动静,一副安静等死的模样。 <朝歌:为什么历朝历代杀头总在菜市口?> <888:大概是人多吧……> <朝歌:秦止戈快到了不?> <888:在路上纵马狂奔呢!小秦秦真的好帅!简直是高富帅本帅!不去演偶像剧真是可惜了呢嘤嘤嘤。> 幻想了一下秦止戈用那张俊毅非凡又充满正气的脸说“呵!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朝歌身体就忍不住一个激灵,嘴角抽了抽。 幸亏,幸亏秦止戈生活在没有电视不通网的古代。 “午时三刻!行刑!” 朝歌回神,发现画了个圈圈写着“斩”字的令箭已经被扔到地上。 “噗!” 刽子手将含在口中的酒喷洒在刀上,阳光落在上面,刺眼夺目,反射出阵阵寒意。 他举起刀猛的落下,朝歌闭着眼,已经感受到了后颈的凉意,头发都被削下几缕,忽然一个黑色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被甩了过来击在刀上,刽子手被迫退后两步才站稳,手臂一阵发麻。 众人被惊。 “何人在此阻挠行刑!来人!” 监斩官发怒,周围看刑的将士们将刀剑拔出鞘准备迎战,却在看清楚那马上之人时又纷纷行礼。 “将军!” 第七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王府内院挨着走廊种着两棵银杏树,银杏树大半的叶子都是半青半黄,不管是凑近了看还是在远处望都煞是好看,朝歌以前从来不觉得青色和黄色相配,自从住进了这小院,见过一次银杏秋景,便觉得这两种颜色实在是配极了。 朝歌坐在回廊低矮的栏杆上,身子歪歪地靠着柱子,眼神散漫,昏昏欲睡,落在地上已经枯黄的叶子上,偶尔有黄透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身上,从肩头滑入怀中,他也懒得扫出去。 别人不知道朝歌和888的对话,只觉得眼前此景看起来分外安静美好。 <朝歌:这小生活,滋润!> <888: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再把《回村的诱惑》翻出来再回味一遍!> <朝歌:......> <朝歌:秦止戈怎么还不来问我,快来啊,我还想着再降一波怨恨值呢。> <888:宿主莫要着急,小秦秦跑到牢里正亲自审问沙狐去了,现在刚出来,估计今天一会儿就来啦~> <朝歌:好,让我酝酿酝酿情绪。> <888:激动搓手手,人家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楚横波不知道为什么秦止戈为什么跑去法场救下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我死了不好吗?我就此解脱,你可以解心头之恨,母亲也能活下去,明明多方得利的事啊。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银杏树,当时秦止戈把自己安置在这个小院子里,当时院子里还光秃秃的一看就是没有过女主人,他只感叹了一句“此地最适合种上两棵银杏树”,第二日就看见管家带着匠人正在这儿栽树,据说这树还是秦止戈亲自看了满意后高价买来的。那年秋天,小扇子一般的叶子纷纷扬扬落下,他穿着一袭白衣站在树下,回廊弯折,红墙绿瓦,秦止戈眉眼含笑,向他走来。 <888:宿主准备好了吗?小秦秦快到了。> <朝歌:好了,你放心。> 果然,没过多久,朝歌就看见了秦止戈。 不需要下人引路,秦止戈自己大步流星向小院走去。 路上荒草丛生,还未来得及打理。这条路也曾干净整洁,晴天的时候每颗鹅卵石都熠熠闪光。它曾见过那美人倾城一笑,也见过赫赫威名的镇北王不知所措如同毛头小子的样子,它见证过无数浓情蜜意,后来院子主人走了,再也没有人踏足至此,荒草开始生长,慢慢吞噬掉曾经的热闹与人气。 秦止戈停在院落门外,手里攥着薄薄的纸,他一向果决,此刻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踏步走了进去。 楚横波还小的时候曾经在楼里听教导他的嬷嬷念过一句诗,“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他不解,只觉得荒唐,与人不长久,关鸦什么事,竟要杀光它们。 嬷嬷说这是从东瀛那边传过来的诗句,讲的是一个男子爱上一个妓,每天晚上偷偷过去找她,而到了天亮,鸦就开始鸣叫,男子就必须要离开,他深恨这些鸦打扰自己与爱人的相聚时光,便对妓说“我恨不得杀光所有的鸦,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听后依然觉得不可理喻,自己没有本事替爱人赎身,就把过错全都推到鸦身上。 时间过去很久了,嬷嬷的样貌他已经记不真切,却还记得这句诗和嬷嬷给他解释时溢满哀伤的眼睛。 昔日不解诗中意,今朝已经是诗中人。 第八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秦止戈迈步走进去,这院子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都一如当年。风景依旧,人却已经不是当年的人了,他从未有此刻这般清醒的认识到什么叫“物是人非”。 院子清晨才被下人打扫过一遍,偶尔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间或有鸟落下,啾啾两声便又飞走。他昨日只说让人来打扫,没有派下人过来,院子里很是冷清。之前用刑时朝歌晕过去,大夫把完脉后说朝歌身体损伤严重,受不得风吹,他以为朝歌会在屋子里,结果他把屋子走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人。 秦止戈突然感到一阵烦躁,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往后院走去。 转过回廊,人果然在这里,秦止戈心中一痛。 当年他就极其喜欢坐在这处,尤其是到了秋天,那两棵银杏开始落叶,朝歌便天天往这里跑,恨不得晚上都睡在这儿。 那天他和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在副将家里喝酒,那小子新得了几个西域舞姬,特地叫出来显摆。 那些舞姬身上用了浓烈的香,熏得人头疼。他连舞都没怎么看就受不了跑了,结果衣服上还是沾染了味道,回到府中他明明换了衣服才来找朝歌,不想还是被朝歌给闻了出来。 朝歌当时脸上一丝介意的表情都没有,他还以为朝歌心里依然没有自己,还暗自生了好一阵闷气。没想到过了几天他问朝歌问什么总喜欢坐在回廊那边,朝歌回道: “秋天时落日如血,浓丽稠艳,此处叶子金黄纷纷扬扬落下,天地间俱是一派重色,放眼望去只有我这一个清隽的白衣人间客,你的目光自然而然就会落在我身上。世人都喜欢貌美之人,看多了却又会失了兴致,我自认容貌并非无人能及,自认要想办法引得夫君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呀。再说这银杏树是你亲自给我寻回来的,最好让你一看见这树便想起我的好,免得被外面的妖精迷了心魄。” 朝歌说这话时神情似笑非笑,明明就是吃醋了,还偏偏不承认,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险些骗过了他。秦止戈当时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连吃醋时明嘲暗讽挖苦人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五年过去了,中间他也曾想起过这两棵银杏树,他每次都怀疑这树是不是要枯死了,却一次也没让人来看过,想着死就死了,死了正好。好像物死了,情也就能没了似的。 可惜的是,即使五年没有人精心照顾,这两棵树还是枝繁叶茂,顽强生长。 秦止戈走到朝歌身边,发现朝歌睡着了,身子歪靠着柱子,眉头轻蹙,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对于楚国来说,你应该是大功臣才对,当是高官厚禄、华服佳肴尽有之,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的,让我又得到了你,还得天天担心你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不见,让人再也找不到。 秦止戈贪婪地看着眼前人。 落日嵌在远处山岚处,余晖映照大地,银杏叶三三两两地飘落,朝歌闭目靠在红色的柱子上休憩,安静美好的不像话。 有一片叶子旋转落在朝歌头发上,秦止戈伸手欲拿走它,手缓缓伸出抚上朝歌的头发。 却不想朝歌会在这时醒来,朝歌慢慢睁开眼,眸中还带着迷蒙的雾气,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和旁边身形高大的人,眼睛有片刻的失神,“这是在梦里吗”,他喃喃道,声音小的让人听不清。 秦止戈的手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来放在背后,在发现朝歌醒来的那一刻,秦止戈便收起来眼中的情绪,又装作一副冰冷的样子。只是刚才碰到头发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捻了两下。 “跟我去书房。”秦止戈冷冷瞥了朝歌一眼,抬脚便走。 朝歌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书房,不过他让去那就去吧。朝歌跟在他身后走,试图迈到秦止戈脚步停留的位置,可是秦止戈的步子太大了,他渐渐跟不上遂而放弃。 “你当年,把所有的消息都传给了一个叫沙狐的人,对吗?”终于到了证明猜想的时候,秦止戈反而有些不知如何问,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最终还是决定直接问,快刀斩乱麻。 如果真的不是他,如果..... 朝歌不知道他来问这些做什么,自己在无回狱时明明都说了,不过能和爱人多相处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余下的生命,太短了。 “是,我只有他一个接头人。不过我功成身退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他,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这些你们早就问过了。”朝歌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回答道。 秦止戈背后的手握成拳。 他把手里的纸递给朝歌,说:“我最近抓到了沙狐,这是他的供词,你自己看。” 朝歌疑惑的看了秦止戈一眼,沙狐的供词,给我看做什么。他还是接了过来,发现纸上多了许多褶皱,像是被人揉搓成这样的。 接过来时两人不小心碰到指尖,朝歌心底颤了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把纸展开看,不敢抬头。 等看清了纸上写的东西,朝歌瞳孔有一瞬放大,随即强行让自己恢复正常。 朝歌怎么也没想到,沙狐竟然会因醉酒跌落水中,自己的情报都被沾湿,字迹模糊,沙狐早已跟上面的人说近日会有重要消息传回,若是被上面知道他因醉酒误了大事,按楚律当斩。而另一个线人正巧是沙狐的亲兄弟,不忍见沙狐身首异处,就把自己的情报给了他。沙狐呈上去的那份情报就变成了自己传给沙狐的情报。 自己传的是假的,可是沙狐呈上去的那份是真的。 他手微微颤抖,此刻心底一片苦涩,明知道此时只要自己说当年自己传的那份军机密件是假的,自己这些年传的消息都是真假掺杂的,眼前这个人就会相信自己。 他很想说,想说自己从来没有真切的背叛过,想说自己是被逼的,想说心里有你,这世上最喜欢你,不舍得伤害你。 可是这些啊,通通都不能说,只要他想到楚宫里的母亲,自己的身世,还有......那颗毒药,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即使话已经到了嘴边,他也得咬着牙再咽回去。 他太了解秦止戈了,只要自己说,秦止戈就愿意信。 毕竟,秦止戈把这辈子的私心都给了他。 “不知将军想说什么?”朝歌给脸挂上讥讽的面具,嘴唇勾起嘲弄的弧度。 “将军是先问传这信的人吗?我可不知道,我早说了,我们都是单线传递消息,我不知道别的暗线,别的暗线也不知道我。? “还是说将军是想说这信不是我传的那份,所以我就没背叛过将军,心里有将军吗?” “抑或是......” 朝歌的表情变得妩媚起来,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摸向秦止戈的脸,食指从下颚滑到喉结。 “抑或是,将军心里还有我这个奸细?所以想帮我脱罪,好跟我再续前缘?”朝歌的手顺着衣襟处滑进去暧昧的摸着秦止戈的锁骨。 秦止戈攥住朝歌的手,直视朝歌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因为朝歌刚刚的举动,两人离得极近,近的朝歌都能闻到秦止戈身上的木质香气,是他最喜欢的香。 “那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我吗?” 朝歌一愣,本就脆弱的面具此刻不堪一击。他片刻回神,道:“呵,将军这话可笑的很,您会对我楚国的何将军有情吗?” 秦国秦止戈,楚国何固远。当世两大名将,无出此二人右者。 朝歌在回避他的问题,秦止戈意识到。 “密件只有你看过,我这样说,你也这样说,你们是单线联络,可为什么会有另一份消息真实的信出现?” 朝歌被他攥的手腕疼,心里有些发慌,怒道:“这我怎么知道?你放开我!” 秦止戈不理他,也不回答,只是眼睛愈发明亮。 “你说你是奸细,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否认你不是?” “这样万一你再得我宠爱,你不是就能再为你的楚国传递消息了吗?” “这可比你直接去死强多了不是吗?” 秦止戈一句比一句语速快,手还攥着朝歌的手腕不肯放,秦止戈死死盯着朝歌的表情,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朝歌被他问的心慌,气急败坏吼道:“谁会脑子抽了再去相信一个奸细!” 说完他就后悔了,世人都不会,可是秦止戈会。 果然,他说完后秦止戈就说了一句:“你明知道的,只要你说我就会信,你知道的!” 心里的苦涩蔓延到嘴里,太苦了,苦的人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朝歌的心三言两语被秦止戈打乱,此刻再也无法用嘲讽的面具伪装自己。 “看不出来,秦国的大将军、赫赫威名的镇北王居然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子,居然肯为了我这么个奸细,去罔顾你秦国将士的命,我还真是,感动呢。”朝歌勉力维持着嘲弄的面具讽刺道。 秦止戈定定看了他半晌,看的朝歌几乎不能支撑。 事有蹊跷,尽管现有的事都没有显出什么不对劲,就连沙狐的供词也可解释为有其他奸细探知军情。可是秦止戈心里的感觉就是在告诉他有蹊跷,他少年上战场,纵横沙场多年,很多时候就是凭借着感觉带着将士们躲过一劫。 “我会去查,等我查清楚,若所有事真如你所说,我定会亲自去杀你再不心软,若是......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磨,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出实话。”秦止戈松开他的手,往门外走去。 第九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咳......咳咳咳......咳咳。” 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朝歌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他赶忙用手撑在桌子上,压不下去的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咳的他眼中都泛起了水汽,脸庞也有了一丝红晕,看起来反而显得健康了些。 朝歌嘴里泛起了血腥气,他用食指沾了沾嘴唇,发现果然已经咳出血来了。他闭了闭眼又半睁开,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全是悲凉,再没有了一点儿刚才面对秦止戈的讥讽嘲弄,像是无助的小兽收起了满身的刺,露出脆弱的腹部,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口。 一辈子?可是我已经没有一辈子了啊。 阳光透进来,照在朝歌的手上,手指纤细修长,薄薄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唯有食指指尖一点红。 朝歌突然想起了那年上元节,自己的指尖也曾有过这样一点红。 靖北城位于边关,虽然不如其他地方繁华,但每逢节日也是热闹的很。那年上元之日,秦止戈怕他日日待在府中烦闷,晚上带着他出来玩。 街上人流攒动,比肩接踵,秦止戈揽着他就往街上挤,却始终记得用另一只胳膊为他挤出一小块地,好让他不至于被人流挤到。 秦止戈拉着他去吃街角的一家浮元子,还信誓旦旦的说他肯定会喜欢。 他之前没听过什么“浮元子”,更别提吃了,楼里的嬷嬷为了让他保持纤细的体形,饭都不肯给他多吃。 他们到那家店时发现外面摆的桌椅上已经坐满了人,店家是一位老伯,正守着锅捞浮元子,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是老伯的妻子,正在坐在包浮元子,朝歌看了看发现“浮元子”其实是糯米粉裹着馅料包成圆形。 “呀!将军您又来照顾我这小老二的生意了!”守在锅前老伯看见了秦止戈,笑呵呵打招呼,“您旁边这位是家中子弟?” 老妇瞪了他一眼,手上不停。 什么家中子弟,二人举止亲密,明显是一对儿,这都看不出来,死老头子越老越没眼力劲。 “是媳妇儿。”秦止戈打断老伯的话,朝歌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秦止戈会接着老伯的话顺势承认,毕竟自己的身份算不得光彩,且世间虽有龙阳之风却少有人会娶男妻。秦止戈低头和朝歌的目光对上,声音坚定地又说了一遍:“是媳妇儿,是我千辛万苦讨来的媳妇儿。” 不知道哪家的人在放烟花,烟花升到空中“砰砰”炸开,流光溢彩,映在朝歌的眼睛里。 朝歌心里也放起了烟花,一小簇一小簇的绽开,他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再和秦止戈对视,低下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瞧。 不想秦止戈不放过他,故意凑到他耳边低声笑了起来:“害羞了?” “没......没有,咳,店家你这浮元子里都是什么馅儿的?”朝歌不承认,试图转移话题。 秦止戈也不阻止,就宠溺地看着他,伸手去捏了捏朝歌的耳朵,被朝歌瞪了一眼。 小傻子,耳朵尖都红了。 浮元子好甜,朝歌心想,都甜到心里了。 吃过浮元子秦止戈牵着他的手在街上逛,朝歌还沉浸在那句“是我千辛万苦讨来的媳妇”里,时不时低头一笑,根本没注意秦止戈说了什么。 秦止戈眼神就没从朝歌身上移开过,把心上人小女儿般的情态尽收眼底,暗自磨了磨牙。 要不是......要不是这街上的人太多,他非得把人欺负的眼尾泛红不可。 秦止戈平复了一下心情,使劲把心里的火压下去,告诫自己不能吓坏了朝歌,虽然手下那帮人整天说什么哄媳妇就不能要脸,但是他要是现在在这大街上不要脸的话,估计会把人惹的羞恼。 反正一会儿还有福利,想到此处秦止戈就忍不住想笑出声。 “走过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啦,本次灯谜赛拔得头筹者,可获得卿大师亲自扎的同心灯!” “各位小郎君小娘子来看一看了,二人在这同心灯上题心中诗作意中画,再点燃同心灯,便可与心上人一生一世同心同德啊!” “这可是卿大师的闭门之作!外面买都买不到!猜谜一人只需要十个铜板,诸位来捧个场猜一猜凑个热闹!” 那摊主旁边挂着一盏双层无骨灯,外层是素色,内层是画了鸳鸯并蒂莲的胭脂色,造型别致,精美绝伦。 秦止戈见朝歌望着那灯不转眼,终于没忍住笑了两声说:“喜欢那灯?喜欢的话就叫声夫君,夫君就给你赢回来。” 朝歌脸上的热度又回来了,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男子叫另一个男子“夫君”讨要一盏灯什么的,实在是......有辱斯文,他骂人的词汇匮乏,费劲去想也只勉强想出一句“有辱斯文”。 可是那灯实在好看,摊主刚刚往里面灌了些水,内层居然转动了起来,光影浮动间,鸳鸯和并蒂莲都像是活了起来。 朝歌微微咬着唇,抬头看了秦止戈一眼又迅速低下。 而且刚刚摊主说,可以与心上人同心同德一生一世啊。 就叫一声,声音小点,别人肯定听不到,听不到吧? “你......你低一下头。”朝歌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他眼睛瞥向别处,细密纤长的睫毛频繁颤动,不敢直视秦止戈。 秦止戈听了这话明白朝歌这是应了,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朝歌一脸的“视死如归”,声如蚊蝇细小的哼哼了一句“夫君”。 大概是上元夜的灯太好看,秦止戈眼神明亮,笑意在嘴边荡漾开来,久久没有下去。 尽管猜谜者众多,最后那灯还是被秦止戈赢得了,他拎着灯当众把灯塞进朝歌手里,他眉眼皆是笑意和得意,仿佛在说“你夫君厉不厉害,快夸我”。 朝歌抿着笑,被秦止戈拉着去一旁的胭脂铺买了一盒胭脂。 “为什么要买胭脂?摊主说要题诗作画的。” “咳......我想着这往灯上写字会画画的人太多了,我夫人的灯怎么能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灯一样?我们不如用手指蘸上胭脂点在这灯外面的这层素面上,点成我夫人最喜欢的梅花,独一无二。” 朝歌被说服了,用指尖蘸了胭脂,你一点我一点,在灯上点满了梅花,那夜朝歌身上也开满梅花。 后来朝歌才知道,秦止戈根本就是不会画,字也写的不成样子,那猜灯谜的摊主就是他手下的兵,灯谜也是和军师商量着提前背好的,演一场戏,就为了在他面前秀一把。 第十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公子,天冷风凉,您要不回屋休息吧。”红袖见朝歌咳嗽,走过来劝他回去。 几年前朝歌还在院子里住时就是红袖在伺候,现在秦止戈又把人派过来照顾他。 同一个院子,同一个人,一切仿佛和几年前的场景重合,只是一切都不一样了,比如红袖的头发挽成了髻,当年的少女早已嫁作他人妇,比如当年他被称为“夫人”,如今被称为“公子”。 “嗯。”朝歌垂下眸,敛了敛斗篷,起身往屋内走去。 <朝歌:秦止戈怎么把红袖给派来了,我现在可是奸细,身上的罪名都还没洗脱呢,旧人相见,多尴尬。> <888:可能小秦秦是觉得你们互相熟悉相处起来更容易呀。> <朝歌:唉,秦止戈不是带兵去打雁回关了吗?现在打下来了吗?> <888:嗯嗯!宿主你是没看到,小秦秦打仗时真的好帅啊!红袍银甲,剑光凛凛,尤其是被溅上血迹,哇啊啊啊啊啊啊!我能舔一辈子!> <朝歌:......发哥你冷静一下,收收口水,咱们先办正事啊。> <888:人家只是一时没忍住嘛~> <朝歌:那些情报都弄伪造好了吗?我当年传回去的都被烧了,只能靠发哥你造出一模一样的出来让秦止戈发现了。> <888:放心吧宿主,我都弄好了,全都放在雁回关主将府上的情报库里了,只要小秦秦他们会仔细翻,就能看见。> <朝歌:而堂堂主将府怎么会被放过呢,嘿嘿嘿。> <888:嘿嘿嘿。> 雁回关,主将府。 秦止戈一身血气坐镇府中,并安排人手去接管雁回关所有事宜,和军师一起处理不断出现的问题。 “将军!”冯奇大步迈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人怀里抱着一些册子。 “何事?”秦止戈把笔搁在笔山上,看向冯奇。 “主将府所有物件都已经清点完了,贺二狗那边也都弄完了,他那儿没什么东西,我一并给他带过来了。他奶奶的,难怪这雁回关这么好打,看主将府的豪奢样儿,再看看贺二狗那边儿的穷酸样儿,就知道这镇守雁回关的主将是个什么东西,楚王的脑子是让屎糊了?雁回关这么重要的一地儿,居然让这么个酒囊饭袋镇守。” “嘿,你小子还在这儿骂人,要不是这主将是个废物早早跑了,咱们得死多少兄弟,就连你都不一定还能有命,咱们得感谢脑子被屎糊了的楚王才对,你怎么还骂人家。”军师姚梧笑骂道,他摇着扇子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我看你这表情似乎是心有不服啊,怎么?你是觉得本军师说的不对还是对本军师有意见?”姚梧看冯奇吃瘪,脸上的笑愈发荡漾,若是他此刻的笑被姑娘们看到,怕是会收获一怀的香囊手帕子。 “属下不敢。” 你个老妖物,还骂老子,先瞅瞅你自己那个鳖样儿,都要入冬了还弄个破扇子摇啊摇,这不傻缺吗? 冯奇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着姚梧,又对秦止戈抱拳行了一礼。 “将军,还有一要事要禀告将军,我和兄弟们在主将府书房发现一道暗门,暗门后的屋子里面堆着的全是楚国埋在咱们秦国的暗线传的消息。” 姚梧听罢扇子也不摇了,端正身子正色道:“全是?能确定吗?” “能,兄弟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怎么不能确定。”冯奇瞪了他一眼,这人长得人模狗样,可惜多长了张嘴。 “大概有多少?”秦止戈把手放在膝上,姚梧看了他一眼。 “那暗室大概得有半个王府的书房那么大,里面摆满了架子,我四处翻了翻,架子上摆的全都是。” 秦止戈跟姚梧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重视。 “走,我们去看看,若是真的,且看本军师怎么下网捉鱼。” 第十一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冯奇在前面带路,秦止戈和姚梧跟着他走。 一路上能看到的这场景,皆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石珍草,无一处不精美,明明是守关大将的府邸,偏偏充满着楚京皇家贵族的奢华气。 “啧,这得贪多少银子才能盖成这样,这楚国真是烂到骨子里了。”姚梧摇着扇子,一脸鄙夷,“楚国也就一个何固远可用,还摊上个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皇帝。” 姚梧突然两眼放光兴奋道:“老秦!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去策反何固远,楚国皇帝怕他打压他,咱们秦国可不怕!” 说完不等秦止戈回话,他自己先否定了,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 “不行不行,楚国先太师对他有救母之恩,这何固远是个死脑筋,脾气又臭又硬,不是能被策反的人,搞不好咱们还被反间。” 冯奇在前面仗着后面的人看不见明目张胆地翻了个大白眼,觉得姚梧净说废话。 三人进了书房,冯奇弄开暗室的门,秦止戈率先走了进去,姚梧跟在后面,经过冯奇身边时一胳膊勾在冯奇脖子上,笑嘻嘻地说:“不错啊小兄弟。” 姚梧平日里就喜好捯饬成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身上哪里都透着“精致”二字,衣服都是经过熏香的。冯奇比他高半个头,此刻他半靠在冯奇身上,衣服上的香气不住地往冯奇鼻子里钻。 “起开!谁是你兄弟!”冯奇一脸嫌弃甩开姚梧的胳膊,心想这老妖物一个大老爷们,学姑娘家家用什么香啊,还怪好闻的。 “切!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姚梧斜睨了冯奇一眼,低声骂道,整理了一下衣袖走进去。 秦止戈和姚梧四处翻了翻暗室内架子上的信件,这些信还按照线人分好了,从一个人查下去,可查出一条线,更别提这里这么多的信,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楚国安插在秦国的暗线网一网打尽。 “冯奇,你跟姚梧一起带着手下人在这儿查,整理好所有这些信件上出现的楚国暗线名单,然后姚梧再来找我,这次务必要一举摧毁楚国放在秦国的暗探桩子。” “是!”冯奇并不想和姚梧共事,但此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而且姚梧在这方面的能力出众,有姚梧在定能事半功倍,他也就没拒绝。 三天后,姚梧带着名单来找秦止戈,手里还拿着一些纸,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 “老秦,名单我已经列好了,咱们秦国被安插的奸细数目不小,几乎各行各业都有,还有位居高位者被楚国收买了,当了叛徒。”提起这些人姚梧就止不住冷笑,平日里一个个家国大义说的好听,不想私底下早就当了楚国的走狗,“且容这些人再蹦跶几日,等我们回去收拾他们。” “不用等我们回去,现在让人按密件八百里加急送到父皇手上,这些人一日掌权一日就威胁我秦国安危。”秦止戈一目十行,发现居然有不少官员背地里投靠了楚国。 秦止戈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他看到姚梧手里拿着的那几张纸,又见姚梧一脸犹豫之色,干脆直接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怎么突然婆婆妈妈的?” 姚梧一直犹豫要不要跟秦止戈说这件事,他当年是亲眼见到秦止戈对那位楚馆头牌的深情,后来秦止戈遭到那人背叛,险些一蹶不振。他看着秦止戈后来一日复一日的变得冷漠,封锁自己的内心,还以为他对那人已经只剩下恨,但是看他现在又把人关在王府,明明还是放不下。 若是就这样让秦止戈把人当成金丝雀禁锢在笼子里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对秦止戈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万分喜爱的鸟儿要离开主人甚至妄图啄伤主人,那就折断它的双翼,让它一辈子都只能靠着主人而活。 可是现如今偏偏又叫他看到那些信件,明显的有问题。 “这是你府上那位当年传的。” 秦止戈闻言眸子渐渐冷了下来,像淬了冰。 “他......我也不好说,唉,你自己看吧。” 姚梧把东西递给秦止戈,看着秦止戈的脸色一寸寸的变,胸中气息起伏,眼中情绪翻滚。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10,现在还剩65。> <朝歌:好了,现在等他回来质问我,估计还能降一些。> <888:宿主棒棒哒!> <朝歌:现在就等着杜大小姐回来针对我了。> <888:人家看好你哦!宿主加油!> 第十二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咔嚓”一声,椅子的扶手被秦止戈硬生生掰断,姚梧坐在旁边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这可是堪比铁的紫檀木做的家具,他还想搜刮......不是,是当做战利品弄回去呢。 “咳咳......那个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他?这些情报除了最后那份全都是三分真七分假,但是按照沙狐招供的话来看,这份唯一真实的情报还不是你府上那位传的,你不如回去面对面问问。” 秦止戈闭了闭眼,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手里还攥着那一沓纸。 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姚梧忍不住出声道:“你还是回去当面问比较好,万一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呢是吧,你也不必这样日日折磨自己。” 快正午了依然不是很暖,阳光不热,穿过窗打在秦止戈的脸上,有些过于刺眼了,刺的人想流泪。 半晌,秦止戈挺直背端坐,他把那一沓纸上的褶皱一点点抚平。 “十日后,大军留守此处,另带一部分人跟随我回城。”秦止戈沉声吩咐,而后又补充一句:“经此一役,楚国暂无还手之力,何固远被楚皇室忌惮一时不会被调到这边,你们大可守住雁回关,要是有事就传信于我。” “其实你就是现在走也没什么,这雁回关已经没太多事了,我自己也能解决。”姚梧皱眉想劝一劝秦止戈,“你看看你这五年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都五年了,早点把心结解开不好吗。” “都已经五年了,所以也不差这十日。”秦止戈把整理好的信件折叠放入怀中,看着窗外精致的景色,眼神放空,喃喃低语道:“都五年了。” 镇北王府。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秦止戈紧盯着朝歌,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而朝歌在看见那些信件时心里就已经慌了,此刻他脸色苍白,眼睫无助地抖动,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而后又闭上了嘴,把话咽了回去。 我能说什么?说我一直心悦你? 说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说我怕你因我受伤才一直费尽心机传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 还是说我母亲性命被楚太后捏在手里,或者是说我一个月后再没有解药就要毒发身亡? 还是......说我自己都嫌脏的身世? 我怕你受伤,希望你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又怕你胜的太快,一直打到楚国国都,那样我就什么都藏不住了,我最怕的就是你在得知一切后嫌弃的眼神。 我知道你到现在都放不下我,可是啊,我都要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让你心怀愧疚?让你接着为了我去抵抗你父皇?不值得的。 你就一直恨我不好吗?慢慢忘了我,将来娶妻生子,一生荣华美满。偶尔想起我这个可恨之人,也不过是茶余饭后一点儿无所谓的过往。 朝歌定了定心神,勉强镇定,又扯出那副嘲讽的面孔,道:“不知将军想让我说什么?这些的确都是我传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的,这些信件上没有一条消息是完全对的,你说你只是利用我得到想要的情报,那你为什么传的都是半真半假的消息?”朝歌慌乱的神色和后来强自镇定的模样都被秦止戈看在眼里,越发肯定事情不是当年白旭他们说的那样。 “探听不易,我能力不够弄错了而已。”朝歌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弄出一个自嘲的笑,却不知他这副样子落在秦止戈眼里像是整个人都快要哭了。 “不可能。”秦止戈抓住朝歌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你在牢里时自己说的,你从小便被送来当暗线,算是楚国留在我秦国的一张大底牌,一个从小被精心教导的暗线,不可能能力不够!你都落到我手里了,楚国已经放弃了你,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秦止戈越说越激动,握着朝歌肩膀的手愈发用力。 朝歌被捏的疼痛,心神慌乱间道:“我天资愚钝不行吗!” 说完自己就有些后悔,对于和他朝夕相处过的秦止戈来说,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秦止戈从那一沓儿中抽出一张,举在朝歌眼前,“天启九年我明明让运粮兵分两批从西山道交替送粮,我清清楚楚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若一心向楚,这纸上就不会是写着运粮队伍从东山道走!” 闻言朝歌身子一颤,不受控制地想往后退几步,却被秦止戈禁锢在身前。 “其他信上的消息还要我一一指出吗?”秦止戈强行将人揽入怀,低头将额头抵在朝歌的额头上,复又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朝歌的鼻尖,二人呼吸缠绕,气息交缠,鼻尖全是对方的气息。 “楚楚,我的楚楚。”接连不断的吻落在朝歌的脸上和颈间,朝歌简直要沉溺在爱人的温柔里。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呼吸间都是熟悉的味道,多年前在这座院子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能让人偷偷红了脸。 现在二人亲密的样子一如往昔,仿佛一直如此从未变过,朝歌怔怔落下泪来。 “楚楚不哭,不哭好不好?”秦止戈擦去朝歌眼上了泪水,指腹上的茧磨得朝歌皮肤隐隐发红。 他曾无数次见过这双眼睛溢满泪水是何等美妙,如今终于又见到了却是心疼不已。 “你明明心里有我,又从未真切背叛过,为什么不肯说呢,嗯?” 朝歌沉浸在情绪里,想就这样在心上人怀里到天荒地老,忽然听见秦止戈这句话,猛然惊醒,一把推开秦止戈。 秦止戈一时没有准备,被推的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桌子,桌子被迫滑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秦将军还是别自作多情的好,我是因为我自己落在你手里难以逃出生天才哭的,至于什么心里有您......”朝歌嗤笑一声,“我可是在遇到将军之前就有心上人了,将军不会认为我是妓,心就能容得下两个人吧。” <朝歌:我好想跟秦止戈说爸爸心里就是有你,爸爸早就被楚太后那个老毒妇下了毒,可惜不能,唉。>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3,现在还剩62。> <朝歌:果然降了,不愧是我。> <888:宿主都说了另有心上人这种话了,小秦秦怎么还降了怨恨值,人家还以为宿主得顺势坦白才能降呢。> <朝歌:我刚才那副样子,打眼一瞅就是有内情,秦止戈肯定猜到我编谎话骗他,根本没什么心上人,再说我不到十岁就到了楚馆,哪里见过什么多余的人,总不能所谓的心上人是教养我的老妈妈吧。> <朝歌:而且秦止戈那脾气,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更改。> <888:宿主你说服我了。> 第十三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那天过后,秦止戈便又像当年一样住到了院子里,晨起出去当秦国的镇北王,傍晚回来后当朝歌一个人的秦止戈。 朝歌不止一次恍惚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从前,每次清醒过后,心底的痛便深一寸。 <朝歌:发哥~出来聊天啦~> <888:宿主我在!> <朝歌:我都要闷死了,你把游戏界面弄出来咱俩来一把?> <888:emmm玩游戏是要花积分的,宿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穷光蛋。> <朝歌:......咱这都老朋友了就不能免费一次?> <888:不可以哦宿主。> <朝歌:唉,这一天天的也就秦止戈来找我的时候好玩儿一些,其他时间都要闷死了。> <朝歌:为了维持形象我又不能拉着下人聊天,又不能找点好玩儿的自娱自乐,杜大小姐赶紧来吧,我都快受不了了。> <888:她来了她来了,就在城门外呢。> <朝歌:开心!> 靖北城外,要进城的人排成队等着被执勤的官兵检查,有小摊贩在城门外摆着摊子,卖些茶水饭食。 排着的队伍中有一溜挂着“杜”字旗的车队十分显眼,大约二十几个侍卫护卫者中间的马车,有一姿容清秀的丫鬟站在马车旁,这些仆从所穿的衣服样式统一,料子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 忽而马车中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姐,只是说话的语气娇蛮,表情与容貌不甚相符。 “诗夏你去看看,咱们还有多久才能进城啊?本小姐都要冻僵了!” 杜琦玥都要被气死了,她堂堂杜国公的嫡出小姐,就说现在这情况,以她的身份,什么时候不是一亮国公府的令牌就能直接进城,那些人连拦都不敢拦,就这靖北城,回回进城都要排队。 若不是为了秦止戈,她哪里会跑到这贫苦之地来找罪受。 当年本来陛下都属意她成为镇北王妃了,偏偏杀出来一个楚横波。 她不甘心,特意跑到这靖北城来会一会他,果不其然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贱种,净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明明是一个男人,偏偏勾的秦哥哥为了他抗旨不娶,害得她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什么“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都是那些酸儒作的破诗,一个男人偏偏生了一张她这个女子都嫉妒的脸,不男不女的,那些文人还写诗大肆称赞。 她每次看见楚横波那张脸都想用刀给他划烂了,偏想看他那双眼露出痛苦哀求才好,好叫他再也不能勾引人。 后来本以为秦哥哥总该认清那人的真面目了,没想到秦哥哥堂堂王爷竟是彻底没有了娶妻之意,也不知道那个贱种到底给秦哥哥下了什么迷魂汤。 杜琦玥想起来就恨的牙痒痒,她为了让王爷能看见她的好,舍弃京城的繁华跑到这北地一住就是五年,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她,几年了秦止戈都视她如无物,每次相见自己能得到的除了冷漠就是无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舍弃女儿家的骄矜自持主动一回,却被秦止戈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打击的再也不敢主动上前。 今年父亲整寿,自己不过离开三个月去京城给父亲过寿而已,竟叫那贱种趁这段时间又勾上了秦哥哥! 按自己本来的想法,是要在家过年,来年三月再启程前来靖北城的,那时候战争也差不多结束了。 若不是白旭的姐姐与自己教好,从白旭的家书中得知此事,自己怕不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这回定要揭穿那贱种的真面目,好叫秦哥哥不会再被他蒙蔽。 “回小姐,大约再过半刻就轮到我们了,小姐再等等。”那被唤作“诗夏”的侍女去前面看了看,又回到马车前回话。 “小姐可是冷了?女婢见那茶棚里有热茶和汤饭,不如女婢去买些来给小姐暖暖身子?” “那茶棚如此脏旧,看着就不干净,本小姐若是吃出病了怎么办?” 杜琦玥看了看茶棚,一脸嫌弃,还故意用帕子在鼻子前挥了挥。 茶棚离得不远,杜琦玥说话也没降低音量,正好叫那店家听了个正着,卖茶水吃食的,谁听到别人说自家不干净都要不高兴,性格硬气些的还要出来理论理论,而北地水土养出的人从不缺硬气的。 那店家半骂半理论,把杜琦玥气得脸都红到脖子根,骂不过便搬出身份压人。 “杜国公?我们靖北城的人可不认识什么杜国公。” “就是,我们打仗流血流汗的时候可没见过什么杜国公。” “连王爷都吃过我家饭食,你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杜国公的女儿还嫌弃,我们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儿子!那可是皇子!你那杜国公能比皇子金贵?” 杜琦玥指着那店家气得说不出话,原本姣好的面容都扭曲的不成样子,让人心生厌恶。 原本因她的容貌想替她说几句话的人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心生厌恶。 “小姐,轮到我们了,您别跟这乡野村夫一般见识,您跟他们吵那不是凭白降低身份嘛。”诗夏心里大骂杜琦玥蠢货一个,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她,正巧轮到她们检查,于是赶紧出言相劝。 “哼!本小姐不跟你们一般计较,等我成了镇北王妃,且看你们还怎么猖狂!”杜琦玥一把摔下帘子,检查完后马车向城内驶去。 那店家往地上啐了一口,“就凭你这副样子,王爷能看上你就见鬼了!” <朝歌:发哥,人快到了没?> <888:已经进城了,哈哈哈哈宿主我跟你讲刚刚杜琦玥在城外说人家茶摊脏,骂不过人家就想以势压人,结果被人好一通怼,哈哈哈哈太解气了。> <朝歌:杜大小姐最擅长的就是找事情,没事都能找事,你说她都在这靖北城呆了五年了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居然在秦止戈的地盘上跟边关的人讲权势,妄图以势压人,她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朝歌:用一句话来形容杜琦玥那就是“心高气傲没脑子,自私自利讨人嫌”。> <888:可能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朝歌:发哥这是学会损人了,不学好哟,不过我喜欢!> <888:人家也是看到有弹幕说什么“主角是恋爱脑吗”,虚心向弹幕大佬请教,这才知道这个词的,人家是不是超棒棒!> <朝歌:是是是,发哥简直棒极了!在距离成为大佬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888:宿主要小心了!人家检测到杜琦玥会在十分钟后冲到宿主面前对宿主拳打脚踢外加言语攻击!> <朝歌:秦止戈呢?> <888:小秦秦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救不了宿主了嘤!> <888:宿主院子里也没几个人,到时候拦不住杜琦玥可宿主受伤了可怎么办?> <朝歌:你说清楚,你是不是怕我待会儿跟你借积分!> <888:这......这怎么可能,我888是那样的人吗?> <朝歌:那我要是将来跟你借积分应急的话,你借还是不借?> <888:当......当然要借!我们可是一起闯荡小世界的好兄弟!好哥们儿!> <朝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先借我50 积分买颗药。> <888:宿主你不是说将来应急借吗?> <朝歌:对啊,现在对刚才来说不就是将来吗?杜琦玥要来,我要受伤,我不得情急之下买颗护体丸以确保这个世界的医术能救活我呀,这不就是应急吗?快点快点,大佬怎么能磨磨蹭蹭的。> <888:呜呜呜......我就知道,我真傻,相处这么久了居然还敢相信你的鬼话,人家不要当大佬了嘤嘤嘤......> <朝歌:等完成任务积分奖励发下来我双倍还你好不好?> <888:那......那好吧,说话要算数,骗人是小狗!> <朝歌:可是你是系统不是人啊。> <888:qaq> 当今皇帝不想见儿子沉迷于一个男子,便下旨让杜琦玥住在王府,让秦止戈好生照料,是以杜琦玥这五年来一直住在王府内的客院,现在得知朝歌回来了甚至就住在当年那个院子,连衣服都没换就气冲冲前去找朝歌麻烦。 她走到朝歌所在的蒹葭院,不顾奴仆阻拦,一把推开门,进去就嚷嚷开来,见到廊下的人时嘴里更是骂骂咧咧,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上来更是欲与朝歌撕扯,形态宛如泼妇。 朝歌自认是男子不好和一女子计较,见说不通便挣脱转身欲走。 “你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贱种,怎么还不去死!” 杜琦玥以为朝歌仗着宠爱不屑与她相处,更是怒火中烧,愤怒之下挣开奴仆的阻拦拼尽全身力气对着朝歌一推。 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气一推,身子直接被推倒,头碰到柱子上,额头上磕出一个血窟窿。 “楚楚!” 秦止戈听到下人禀报得知杜琦玥回来就要去找朝歌麻烦,急忙赶来,没想到一来就是朝歌满脸血污昏迷不醒的样子,他的瞳孔一缩,面上血色尽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周围一切都变得虚无,两耳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昏倒在地上的人。 第十四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朝歌:啊啊啊啊啊痛痛痛啊!发哥你是不是忘了给我降低痛感了啊!> <888:人家错了,下次还敢!> <朝歌:我不是说了会双倍还吗!> <888:哼╭(╯^╰)╮> <888:我888的积分哪里是那么好借的!> “楚楚乖,我带你去找大夫。”威震四海的镇北王此刻像一个小孩子般无措,抱着朝歌的手都在颤抖,朝歌额头无力地靠在秦止戈的肩头,青色的衣袍染出大片血色。 秦止戈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透过衣袍从两人挨着的地方感受到体温,他实在是怕了他又一声不响的消失不见,更怕他悄无声息的就死在自己怀里。 “我们去找邱神医,对,去找他。”秦止戈喃喃自语,没有人回答他,他抱着朝歌快步跑出去,不管身后被吓傻了语无伦次想要狡辩的杜琦玥。 邱谦,也就是秦止戈口中的邱神医,他给朝歌把了把脉,眉毛皱起,面露疑惑,八字胡抖了抖。 “邱神医,他......”秦止戈看到邱谦的表情,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话堵到喉咙里,先问又不敢,怕知道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老夫先给他包扎一下,等他醒来再看看,若是头部没有出现淤积之类的情况,那就没事了。”邱谦从药童手里接过装着药的瓷瓶和纱布给朝歌包扎好,让秦止戈把人带回去好生躺着。 “这药是老夫新研制的,针对外伤有奇效,一天一换,劳烦王爷明日派个人过来接老夫去给公子换药。” “好,有劳神医了。” 秦止戈再没有比这个时候庆幸自己当初把邱谦请到王府住,他定了定心神,抱着朝歌往回走,出了屋被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汗浸湿,手心也是一片汗湿的粘腻感。 冬日来临,府中的草木叶片已黄透,从枝丫上凋落,几片地上的枯叶乘着风在空中盘旋,像是枯叶不满于自己就这样落败,要在被碾作尘泥前再肆意一回,而风过去了后,枯叶又将打着圈落到地上。 秦止戈在分叉口脚步一转往自己住的主院走去,轻轻把朝歌放下,让他躺在在他平时睡的床榻上,又扯开被子给他盖上,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参见王爷。”是王府的管家秦成站在屏风外,“王爷,杜小姐待在蒹葭院不走,非要等王爷回去跟王爷解释。” “呵,她倒是知道我会回去。” 想到杜琦玥,秦止戈眼里冷厉的暗芒闪过。 当初父皇欲给自己赐婚,派人送来一堆京城贵女的画像,其中有三分之一写的名字都是杜国公府嫡出小姐杜琦玥,自己在京城时就听过她,为人心高气傲飞扬跋扈,不堪为妻。 正巧自己碰上了楚楚,便以有心上人为由拒绝了父皇。父皇只有他和大哥两个孩子,对他们兄弟两个极是宠爱,即便知道了自己喜欢的人是从楚馆里出来的男子也没说什么,倒是这杜琦玥从京城跑到北地来找楚楚的茬,被自己以寻衅滋事为由赶回了京都。 没想到她倒是“不屈不挠”又从京城跑来靖北城。 及至后来打了败仗,楚楚消失,红袖从蒹葭院找到一枚楚国令牌,白旭他们都说楚楚大概就是楚国的奸细,连姚梧也这样觉得,但是只靠一枚令牌都不能确认。偏偏这杜琦玥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跑到自己面前嚷嚷楚楚是奸细,还自荐枕席妄想当镇北王妃,简直是不知廉耻。 她后来回了京城,本以为就此消停了,没想到半年后她居然带着父皇圣旨来强行住进了王府,一猜就知道她肯定把楚楚的事添油加醋告诉了父皇,自己被气得理都不想理她,只让人看好她别老往自己跟前凑。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把楚楚找回来了,她居然敢! “让人把杜琦玥赶出王府。”秦止戈沉声吩咐道。 “现在吗?可是现在时间......”管家一脸为难,时间不早什么的都是借口,她堂堂权贵小姐出身就算来不及找宅院也能去最好的客栈,问题在于陛下的旨意可是让杜小姐住在王府啊。 “立刻去办,父皇那边本王自己去说。”秦止戈坐在床边,轻轻摩挲着朝歌的脸颊,他知道管家在担心什么。 “是。”管家俯身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他想到这些年的事不禁叹了口气,只盼王爷与朝歌能好好的,复又摇了摇头去解决杜琦玥的事。 杜琦玥自是一番撒泼耍赖甚至搬出圣旨想要赖着不走,结果王府的下人直接把她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连人带行李一起推出王府门外。 第二天,朝歌醒来,起身发现屋子里的摆设不是自己的蒹葭院,是这王府主院的卧房,时隔五年,这里的的摆设一个都没换过,连被他不小心砍过一刀的屏风没换,上面的刀痕还在证明着什么,朝歌望着这一切几乎要落下泪来,心里苦涩难言。 当初自己初到王府,心里惶恐不已,在秦止戈想让自己搬来主院一起住时找理由婉拒了,然后没想到秦止戈就天天去蒹葭院住,只偶尔有事才会在主院睡。后来自己被他的无法无天,他不去蒹葭院自己便主动来这主院寻他,那屏风上的刀痕就是自己非要玩他新得的宝刀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他正出神,秦止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留了八字胡的老人。 秦止戈见他醒来,脸上是盖不住的喜悦,“醒了?饿不饿?楚楚用些饭食好不好?” “不必了,多谢王爷搭救,我先回去了。”朝歌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掀开被子欲走。 “诶诶诶,回什么回,你现在的状况还不能随意走动知道不?得静养。”那八字胡出声阻拦,眼里全是八卦的光芒。 “你知道老夫是谁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邱谦!不才正是在下。”八字胡一副得意的样子,大拇指左一下右一下从胡子上抹过。 一般像是八字胡这个年纪的老人都是下巴留长胡子,他偏偏要把下巴的胡子剃光,只在鼻唇间留上两撮儿八字胡,一副老顽童的模样。 “秋千?”朝歌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人叫秋千? “对!耳熟吧,嗨,这人呐,太出名了就是这一点不好,到哪儿都有人知道。”邱谦洋洋自得,看着是嫌弃自己名气大,实际得意的不行,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八字胡抖啊抖不见停。 “没听说过。”朝歌一脸冷漠,毫不留情。 “诶你这小孩儿,长得挺好看咋没啥见识呢。”邱谦闻言吹胡子瞪眼给自己找场子。 “楚楚平时不爱出门,不善与人言,没听过实属正常,邱神医,您先给换一下药吧。”秦止戈赶紧打断邱谦的自吹自擂,怕他能直接说到天黑。 等邱谦给朝歌的额头换了药,让朝歌伸出手腕来把脉,还盯着朝歌的脸看,把朝歌看的心里毛毛的,他皱眉又给朝歌把了把脉。 <朝歌:这老头看起来怎么这么猥琐?> <888:望闻问切,人家只是在看面色而已啦~> <朝歌:秦止戈喊他神医,神医不都留着白色长胡子看起来德高望重吗?他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 <888: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宿主不可以介个亚子啦。> <朝歌:我都这么努力了,这位秋千先生可一定要看出我身体有问题啊。> <888:宿主放心,我查了查这个八字胡,在这个小世界他的医术能排进前三呢!> <朝歌:这样我就放心了。> 朝歌抿唇,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青筋,担心这位神医看出来什么,他知道楚太后给他吃的毒药只有毒发那天才会显露出来毒性,之前王府定期就会有大夫来把脉,从未有人发现过。可是,眼前这个八字胡能当的秦止戈一句“神医”,医术定然是非同凡响,这回他心里没底。 “邱神医,可是有什么问题?”秦止戈是知道邱谦的水平的,也正因如此才知道邱谦此刻的行为代表着什么,因为见到朝歌醒来而落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没什么事,就是身子太虚了而已,回头多补补就成。”邱谦收回手,让跟来的药童把东西都收拾进药箱。 朝歌见他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暗自松了口气,内心庆幸之余全是悲伤。 “王爷上次托老夫研制的药今天早晨刚好出来成品,劳烦王爷前去看看,若有不合适的老夫再改。”邱谦见朝歌没看自己,找了个借口让秦止戈出来,脸色严肃,没有一丝刚刚的顽童模样。 自己拖他研制的药要就好了,秦止戈心知这不过是借口,邱谦是有话要跟自己私下说。 “嗯,请神医先行。”秦止戈让朝歌躺下,盖好被子,“我把红袖叫过来了,楚楚若是饿就让她去吩咐人知不知道。” 他摸了摸朝歌的头发,转身随邱谦走了出去,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秦止戈压抑的要喘不过气来。 二人到邱谦的住处,浓浓的药草味扑面而来。 “楚楚他到底怎么了?” 秦止戈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他不惧千军万马阴谋诡计,万军之间都能镇定自若,唯独碰上朝歌,所有的果敢镇定都溃不成军。 “他大约只有一月好活了。” “他”指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秦止戈只觉天旋地转,眼睛无神,耳旁似有惊雷响起,轰鸣声将他整颗心搅乱。 鼻尖萦绕着药草的苦涩气味,邱谦看着秦止戈这副仿佛失了魂魄的模样心中叹息,把自己前前后后的发现和判断的讲给他听: “昨日老夫把脉就觉脉象有些不对劲,只是没看出什么。今日我再把脉,脉象与昨日又有不同,再观他面相,老夫才能确定。” “他这应是中毒所致,老夫能发现也是因为这毒是与我同出一门的师兄所研制出的,他曾与我看过。” “此毒名叫五月落,如名需要每隔五个月吃一次解药,否则必死无疑。平时看着与常人无异,毒潜伏在体内久了也只是让人看着体弱,甚至脉象也能骗过这世上九成九的大夫,只有最后毒发的那天毒性才会彻底爆发。” 秦止戈扶着药架,挺直如钢的脊背弯下了,一只手按在一旁的桌子上支撑着身体,声音喑哑道:“可有能彻底清除毒性的解药?” “并无。我修的是医,师兄主攻毒,且这种五月落我师兄毕生都未能研制出能根除的解药,更何况是我,单论毒术,我比师兄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15,现在剩余47。> 第十五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朝歌:才降了这么点吗?我以为怎么也能降个20 点。> <888:还有47点怨恨值呢,宿主啊~> <朝歌:别担心,杜大小姐的威力可不只值这区区15点,她和那个叫诗夏的侍女的事还没爆出来呢。> <888:爆出来后就能减掉47点怨恨值吗?> <朝歌:emm......最起码能降30点,发哥你要相信我。> <888:不!人家不想信你!> <朝歌:不,你想。还有后招呢,那个诗夏知道我又得宠了,楚太后那个老妖婆也就知道了,她会放过我?> <888:老妖婆一针对宿主,宿主就又有机会洗白白?嘿嘿嘿。> <朝歌:嗯哼,明白了?所以现在亲爱的888殿下可以帮小的调低痛值了吗?> <888:谋闷台~> 杜国公担心女儿受委屈早就在靖北城买好了宅院,而杜琦玥以圣旨为由一直呆在镇北王府,直到如今被赶出来才想起自己还有座宅子,这才带着国公府的下人匆匆搬进来。 她刚才被赶出来时王府那些下人的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嘲讽,府外看热闹的百姓也对着她指指点点。 “气死我了!本小姐从出生以来就没受过此等羞辱!” 屋里一阵瓷器碎裂的噼里啪啦声,杜琦玥面目狰狞,口中谩骂不已,看见东西就摔倒地上发泄怒气,其言语形状让人难以相信她是从小受礼仪教养出来的贵女。 诗夏在旁边好言好语相劝又不敢上前,生怕被崩裂四散的碎片波及到。听到杜琦玥说她没受过此等羞辱,止不住的腹诽,你干过的不要脸的事还少吗,受的羞辱还不是自找的,自己非要凑上去,还回回连累我,就是个窝里横罢了。 “不过一群下贱胚子!也敢瞧不起本小姐!我明日就修书一封让父亲治他们的罪!” “那个贱人!本小姐明明就没用力!居然敢陷害于我!” “别让我逮到!不然我非得划烂他那张脸!” 屋子里再也没有杜琦玥能砸得动的东西,她终于停手,站在一地碎片之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诗夏哄着她出去,在廊下权且坐一坐,又给旁边侍候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收拾屋内那一地狼藉。 “小姐别为了那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诗夏走到杜琦玥身后给她捏肩,嘴里说着劝解的话,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掩。 杜琦玥冷笑一声,道:“本小姐哪能不生气,秦哥哥居然为了这么个贱种三番五次的下我面子,别让我抓到那贱种的短处,要不然,呵!。 诗夏手上不停,眼中闪过精光,低首说道:“关于那人,奴婢倒是听到过一个传闻,就是不知道真不真切......” “什么传闻?说与本小姐听听。” 杜琦玥闻言一把抓住诗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转过头问她。 诗夏咬了咬唇,露出为难的神色。 “磨叽什么,让你说你就说!”杜琦玥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皱眉,深觉这奴才就是奴才,一股小家子气,怎么都改不过来。 “是,只是这事太过惊世骇俗,让人恶心,奴婢有个干走商的表哥,这事儿也是他在楚国无意之间得知的......”诗夏随即低首附到杜琦玥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杜琦玥的脸色一点点转好,姣好的面孔此刻竟显得满满算计和恶毒。 “贱种果然是贱种。” “这次,我必要揭穿那贱种的真面目,让秦哥哥看看他护着的是个什么脏东西!” 第十六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888:宿主,诗夏把你的身世告诉杜大小姐了,杜大小姐那个表情呦,人家好怕怕。> <朝歌:她现在肯定在想着要当着秦止戈的面揭穿我的身世,而且最好人越多越好,我好激动,好期待。> <888:人家也好期待(*?w?)。> <888:不过宿主,人家有个问题搞不懂。> <朝歌:讲。> <888:那个诗夏脑子抽抽了咩,明明宿主和她都是暗线,她为什么要针对宿主?> <朝歌:你是不是忘了她可是楚国公主,是楚太后身边那个洗脚婢女和楚王生的孩子。说起来我还得喊一声姐姐。> <888:楚太后怎么想的,这一个两个的,她怎么把皇室血脉都培养成暗线了?> <朝歌:嗤,自然是觉得我们这些人血脉低贱肮脏,不配当她“英明神武”的儿子的儿女。又担心这皇室血脉将来做出什么功绩威胁王位,干脆就一个两个的全下了毒,再以亲人威逼利诱,培养成见不得人的暗线,既避免了我们这些人出人头地,又为她那儿子巩固了江山。> <888:所以啊,这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她为什么要帮杜大小姐害宿主?> <朝歌:诗夏早就喜欢秦止戈,又看见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天天锦衣玉食备受宠爱,而她堂堂公主却只能给人当奴婢,不甘心和忌妒心作祟了呗。> <888:啧啧啧,楚太后要是参演宫斗剧,绝对是活到最后才死的大boss。> 初冬天寒,风也裹挟着寒意,万物将要蛰伏,等待来年春天,可是有的事、有的人已经没有春天了。 秦止戈如坠冰窟,再冷的风都抵不过他内心的寒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邱谦那儿出来的,整个人浑浑噩噩,脑子里像是被搅成浆糊,思绪纷杂难以理清,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主院门口,他手脚僵直,不敢进去。 他想去质问朝歌,双脚却像是被灌了铅,沉重的无法走动。 是楚国用毒控制了你让你来作奸细的吗? 你可以告诉我啊,一开始就可以告诉我啊。 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深情。 你明知道的,你早些告诉我,我就会不折手段去为你寻药。 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 邱谦说人体受不了长久潜伏的毒性时就会有体弱之症。 我在孤月城府见到你时,你已经虚弱不已了对吗。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又能拥有你,可是你却只剩下一月生命,我还以为我们能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曾经我以为我们可以地久天长,当一对神仙眷侣,可是你背叛了我。 现在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了,你却只能再活一个月。 你非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是不是? 我本来是想着抓到你后慢慢折磨你,挑断你的手脚筋,给你带上锁链,让你一辈子都逃不掉,一辈子只能依附于我,而我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对你好,留你活着的每一天都要你受尽折磨,就像我当初一样痛苦,我要让你后悔当初的背叛。 可是在我重新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对你,你会受伤,会疼,我受不了,我最见不得你疼了。 我的心上人,就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你看看我是不是特别像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傻子,明明因为你受到万钧之痛,心里恨的滴血,可是终于到了报仇雪恨之时却还是下不去手,看见你虚弱无力的样子还是会不可抑制的心疼。 当时就有一个声音在说,看他这副样子,这些年来肯定过得不好,这么弱肯定挨不了刑罚审讯,那时感受到的爱意不似作伪,他就在这小破城里呆了这么久,不是一个功臣的待遇,当年的事肯定是有隐情的。 身体还记得内心日夜折磨的痛苦,心却不由自主地替你找理由开脱。 第十七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朝歌以“葛优瘫”的姿势躺在床上,思绪正神游天外,888突然炸了,在朝歌的脑海里气急败坏地吼。 <888:宿主!你做了什么!小秦秦的怨恨值忽高忽低的!人家不想坐过山车啊啊啊!> <朝歌:淡定淡定,大概是知道了我命不久矣,思绪起伏间牵扯出往事了,一会儿就稳定了,莫慌莫慌,时刻谨记自己可是要当大佬的系统!> 888的小萌音又出来了,带着丝丝幽怨,像是个深闺怨妇。 <888:宿主,小秦秦要进来了,怨恨值还没稳定下来......> <朝歌:嗯?这就要进来了?> 朝歌本以为秦止戈不会进来面对自己,没想到啊,他赶紧收起刚才的咸鱼样儿,摆了一个病弱美男子的姿势。 床上的美人一手无力的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黛眉轻蹙,右手抵于唇前尽力压抑着咳嗽,眼睫轻轻颤动着,像是脆弱的蝶,行动间依稀可窥见衣襟内的锁骨。 秦止戈甫一进来就见到朝歌这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与自己平时见到的模样反差极大,他平时面对着自己时的样子永远是那个浑身竖满刺的楚横波。 <888:你装,你接着装。> <朝歌:想想我还没还上的积分。> <888:宿主的演技真是天上有地上无!人间哪得几回闻啊!人家对宿主的敬仰犹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那巍巍高山......> <朝歌:不错不错,继续保持。> <888:宿主,人家对你的爱已经满了,不仅满了,还溢出来了。> <朝歌:你你你你最近是不是看某位格格了?> <888:伟大的宿主竟然关注我888这样的小人物最近在看什么,人家好开心,好高兴,好激动,人家兴奋的要飞起来了。> <朝歌:我仿佛又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888:宿主~> <朝歌:好了好了,你先去追剧吧,我发誓我会尽全力把怨恨值清零!真的!我发四!只有你现在先别说话。> 看把孩子都逼成啥样了。 朝歌不想咳,可是痒意不断从喉咙里钻出来,让他根本控制不住,他只庆幸周围没有人,没有秦止戈,没有人看见自己自己这病体残躯的狼狈。 可是此情此景在秦止戈眼里,只觉得床上坐着的人又在鼓动着自己酸涩的心脏了,他的眼泪慢慢浸湿了细密的睫毛,眼尾也晕染上红,美人病中楚楚惹人怜,毫无狼狈之态。 突然有人托起自己的脸,朝歌被吓得猛地抬头,看见是秦止戈,头往旁边一甩,想从秦止戈的手里挣脱,但是他力气太大了,于是朝歌伸手“啪”的一声打在秦止戈的手上,想把他托着自己脸的手打下去。 秦止戈不去管手上的痛感————本来也没多痛,跟猫爪子挠似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轻柔地擦拭朝歌眼角的泪珠,他知道朝歌长相上最出彩的就是这双眼睛,此刻眼里盛满了水,更显盈盈动人。 朝歌险些要溺毙在这温柔里,他是沙漠里踽踽独行的孤独客,寻求了一生,只为了这一抹似水温柔,他太累了,看见了就像一直待在温柔里面不在出来,险些忘了自己早已不配得到。 “将军又作出这番姿态作甚?”朝歌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又张开满身的刺,既刺伤别人,也伤了自己。 “看来我这张脸还是得天独厚的利器呢,居然能让将军再三为我心软。” “旁人都说将军铁石心肠,看不出来将军原来还是个多情种,不知道将军可还记得你秦唔!” 朝歌瞪大了眼,看着秦止戈距离极近的脸庞,唇瓣被人轻咬了一下含着,唇上传来濡湿的感觉与轻微的痛感,提醒着朝歌这一切都不是梦。 “啪!” 秦止戈脸被打的偏向一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他看向朝歌,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抓着被单的手越发用力,爆出了手背上的青筋,胸膛起伏不定。 朝歌心里陡然升起惧怕,身体不由自主想往里面后退,却被秦止戈一把抓过来,禁锢在自己怀里,秦止戈低头狠狠吻上来,强硬的打开他的齿关。 “唔......放......放开......”朝歌用力想推开他,头往后摆,却被秦止戈按住后脑勺,更加用力的搂在怀里,力气大的他怀疑自己肋骨要被勒断。 朝歌躲避不了,嘴里尝到一丝血味,他浑身颤抖,控住不住的流下泪来,眼泪顺着被迫仰起的脸颊,一直流到嘴角。 秦止戈感到一阵湿意,稍稍恢复理智,看见朝歌满脸的泪水,吓得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错了。”他找出刚刚被随意扔到一边的帕子,轻轻擦拭朝歌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下次不会了,嗯?我只是,太害怕了。”他低声说道,最后一句声音极小,若不是朝歌与他挨着怕是都听不见。 朝歌整个人被欺负惨了,脸色憔悴不堪,像是被风吹雨打后的花。素净的面上,除了眼尾一抹红,唯有双唇露出艳.色,秦止戈手指落在他的唇瓣上,轻轻抚摸着刚刚被咬出来的伤口,眼色晦暗不明。 “你知不知道自己中了毒。”秦止戈状若无意问道,怀里人僵住的身体给了他答案。 “楚国给你下的毒,为了控制你。”秦止戈把人抱坐到自己腿上,鼻尖轻轻蹭着朝歌的鼻尖。 “你不得不给楚国传递消息,传的却全都是七分假里掺着三分真的消息。” “沙狐说那份至关重要的信不是你传的那份,所以你传的什么?还是真假掺杂?” “你明明就舍不得我,心里有我,还嘴硬。” “你还有什么要瞒着我,嗯?”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朝歌眉心,放在朝歌腰上的手紧了紧。 “小骗子。”朝歌靠在秦止戈身上,耳边传来胸腔愉悦的振动声,酥酥麻麻的,直往他心里钻。 “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什么都不肯说,当初为什么要走,让我恨了你五年,整整五年。”秦止戈一想到自己那五年是如何痛彻心扉,如何夜夜折磨,就不由得咬牙切齿。 “是因为那毒吗?不愿意连累我,想让我就这样带着恨娶妻生子过一辈子?” “你做梦!”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5,现在剩余42。> 靖北城巡抚府。 “小姐为何要答应那杜小姐,瞧她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求人办事还觉得自己是天王老子。”有一绿衣女子一脸愤愤,不解问道:“她父亲是杜国公,管得着咱们靖北城吗?小姐又何必答应她。” 被绿衣女子喊作“小姐”的正是巡抚府的嫡出大小姐李婉月,那绿衣女子是她贴身丫鬟,从小陪着一起长大,所以即使言语上有些不妥,私底下说了也就说了,她并不多加怪罪。 “这自古以来便是京官瞧不起地方官,地方官员到京城做官也难有能任同品级的,人亦如此,且她自出生就被杜国公宠在手心,养的眼高于顶,瞧不起我这穷乡僻壤的巡抚家小姐,也是正常。”李婉月正在修习茶艺,一举一动皆自成气韵,比之杜琦玥,不知道强出多少。 “那厉害的也是杜国公,大葱地里种青蒜,她算那根葱!”绿衣丫鬟还是替她家小姐愤慨不已。她家小姐在这北地,什么时候不是人争相捧着的对象,偏偏那个不知所谓的杜小姐,狗眼看人低。 “绿眉!”李婉月见她越说越离谱,便呵斥一声警告,以免将来到了外人面前还这般嘴上没个把门的。 “小姐~奴婢也是替小姐感到不平,她若是瞧不起我,我一个做奴才的被人瞧不起惯了的,自是没什么,可我家小姐天仙般的人物,岂容她这般轻视?”绿眉跺了跺脚,一脸不平,露出些娇憨神态来。 李婉月挥挥手让人把东西撤下去,接过锦帕擦了擦手,笑道:“你家天仙般的小姐都还没说什么,你这小嘴倒是叭叭什么都说了。” “奴婢也是为小姐感到不平嘛。” 李婉月叹了口气,道:“我又能如何,父亲虽是巡抚,但因在这北地连任多年,京城的人脉所剩无几,哥哥眼看着要转任京城,若是杜国公肯帮忙,哥哥从地方任京官,便是升品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虽不知的琦玥到底为何要我非要在迎冬宴上邀请镇北王,还特意提了要邀请那位备受王爷宠爱的公子,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咱们府内举办宴会每回都是要给镇北王府递请帖的,也没见王爷来过几回。”李婉月起身往外面走去。 “谁不知道她杜小姐对镇北王的心思,真真是连女儿家的脸皮都不要了,她若是在宴会上闹事怎么办,奴婢多嘴一句,她向来是飞扬跋扈惯了的,迎冬宴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若是闹事,丢的是咱们巡抚府的脸啊小姐。”绿眉一脸担忧,杜琦玥被王府赶了出来这事都传遍了,想来是进不去王府的门,也见不到镇北王,这才急眼了想来迎冬宴上碰运气,王爷宠爱那位公子她们可是都听说了,她是真的怕杜琦玥为了镇北王失去理智。 “我只应了她会给递请帖,可没保证王爷和那位公子一定会来,而举荐哥哥的信她早已给杜国公送了过去,她想在宴会上做些什么,单凭她又能做什么?为了哥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精致的绣鞋踩过枯叶,裙边随着脚步飞扬而过,不带起一丝碎屑。 第十八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自从秦止戈得知朝歌中毒,就不肯让人再回蒹葭院,天天与他同吃同睡,还以他生病体弱为由不准他下床,饭都是亲自端来,任朝歌如何冷言冷语甩脸色都没用。 “什么苦衷?什么不得已?” “我都说了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 瓷碗被朝歌用手背用力一撞,从秦止戈的手里飞到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和粥混在一起。 我明明......明明就是对不起你啊,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忍不下去的啊。 朝歌瞪着秦止戈,整个人看起来恼怒不已,但是在看到秦止戈黯然的神色时又有些懊恼,撇过头不去看他,手指揪着锦被有些不安地摩挲着。 屋内的气息逐渐凝滞,下人们一个个瑟缩着身子,恨不得两位主子都看不见自己,一旁的红袖给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不敢违抗,无奈只能上前去收拾地上的碎瓷残羹,手都在抖,险些被碎瓷划破手指。 秦止戈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论怎么说朝歌都会反驳,怎么都不肯承认。 地上又恢复了干净,仿佛刚才的凝滞都随着碎瓷片一起被收拾走了。 “红袖,再去端一碗来。” 秦止戈默默吩咐道,抓住朝歌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轻轻抚摸着朝歌的手心,弄得手心泛起轻柔的痒意。 “吃一碗好不好?就一碗。” “你好好吃饭喝药,我后天陪你出去散散心。” “李巡抚府上给你我发了请帖,请我们去参加迎冬宴,你乖乖吃饭,后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秦止戈从红袖手里接过粥,用勺子舀了吹了吹送到朝歌嘴边,轻声哄着想让人吃下去。 那李巡府是个有懂事知理的,知道在请帖上写他与朝歌两个人的名字。 “不要你喂,我自己吃。” 朝歌一把把碗夺过来,也不用勺子,直接就着碗边把粥喝完,又把空碗塞到秦止戈手里。 秦止戈眼里带了笑意,伸手去摸朝歌的头顶,被朝歌扭头躲开了,他也不恼,轻声道:“别着急,还有药得喝呢,内服的这是最后一剂了。等再过两个时辰,我给你额头换一下外敷的药。” “嗯。”朝歌声音闷闷地应了一声,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朝歌:快快让我出去吧,别在我跟前儿晃了,这几天我天天一刻都不敢停的维持人设,都不能开小差了,好难受,好痛苦,好悲催。> <888:小秦秦对你那么好,宿主你没有心!> <朝歌:人家好疲惫哦~> <888:干嘛学人家说话!> <朝歌:因为你说话好听。> <888:不要这么直白地夸人家嘛,人家也是会害羞的啦~> <朝歌:哦,好的大佬。> <888:......> <朝歌:啊~让我想想迎冬宴上都有啥好吃的来着?我就参加过一次,那次迎冬宴上的兔子肉是真的好吃,不知道这次主人家会有什么?> <888:兔兔辣么可爱怎么可以次兔兔~~> <朝歌:......我记得是谁直接复制了味道连吃了一个月的?> 第十九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迎冬宴那天,红袖用托盘呈上一套锦衣,衣服是朝歌最喜欢的白色,其上有银色与月白色丝线织就的暗纹,不论是料子做工还是花纹配色,都戳中了朝歌最喜欢的点。 只是......这衣服不像是短短几天就能做出来的,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是本来要送给谁的...... 也是,自己先行叛离的,难不成还要求人五年间一直守身如玉一心一意吗?楚横波啊楚横波,他至今心里都还爱着你,就已经值得你暗自欢喜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无理要求。 朝歌不断告诫自己不可贪心,试图自己说服自己,但是止不住的苦涩还是在心里蔓延,手指轻触着衣服上的花纹,随着纹路摩挲着。 红袖见朝歌明明喜欢这套衣服却又有些有些黯然神伤,一下子就猜到朝歌在想些什么,她便出声替秦止戈解释道:“这是王爷五年前亲自去请卿丝娘子为公子制的衣服,本来是为了送给公子庆生的。” “为我?”朝歌诧异。 “是啊,卿丝娘子可是咱们大秦数得着的大师,加急赶工才在公子生辰前送来,王爷本来是想让公子在那年生辰上穿的,后来......”红袖面露迟疑低下头,没有再说下去。 朝歌知道她后面没有说出的话。 后来,我没能等到那年生辰就消失了,再后来他也就猜到我就是楚国派来的奸细了。 爱侣变成叛徒,甚至连爱都可能是镜中花水中月,内心苦痛不堪言说,正苦痛愤怒时恰好见到昔日情义浓时为他制的衣,就像是打在脸上的一巴掌,爱恨交织,你是怎么忍住把这件锦衣好好保存下来的?连同爱意一起留存至今。 朝歌想想都控制不住要落下泪来。 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现在,没有怨憎会,没有爱别离,没有求不得,原来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人的苦苦挣扎,而是两个人的受尽折磨。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承认内心的感情,只要咬死自己只是一切都是为了楚国,让秦止戈对自己只剩下恨意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但是现在,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认识到自己错了,这样的结局自己或许是解脱了,可是对秦止戈来说依旧是长久的折磨。 朝歌五年前离开时觉得爱意这种东西早晚是要随着时间消逝的,秦止戈也终究会忘了二人之间的情,可是事实证明,他没有忘。自己已经活不过今年了,秦止戈呢?秦止戈还能有多少个五年用来忘记自己,还是用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在楚宫时,楚王便是今天还与这个宠妃浓情蜜意,明天就能与另一个妃子花前月下,而那些妃嫔也无非是为了家族或权势来讨好楚王,哪里又有真心可言,反而是那些真正付出真心的,被冷落于寂寂深宫,终日不得见君王,一生郁郁不得宠爱。 后来被送到楚馆,纵是行踪被禁锢在院子里,也从嬷嬷和下人嘴里听多了世人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只觉得那些话本戏折子里的才子佳人的爱终究不能存于现实。 他本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付与人真情爱意,直到碰到秦止戈,一颗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到了他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朝歌让红袖等人先出去,自己慢慢把衣服一件一件换上,卿丝娘子果真巧手,衣服穿上后,人行走间似有月华流转,仿佛九天之上倾泻下的月光在流淌。 “吱呀。”门被人从外打开,是秦止戈推门而入。 他见到朝歌这副模样便愣住了,衣服是他亲自选的,他自然知道与朝歌相配,却没想到朝歌穿上后会如此好看。 “将军。”朝歌平静地喊了秦止戈一声,声音隐隐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在没见到秦止戈时还能勉强忍住泪意,在见到心上人后朝歌终于忍不住直接扑进秦止戈怀里,没有人知道他想这样做有多久了。 “楚楚。”秦止戈隐隐意识到什么,喃喃一声,身子有些僵硬,双臂还记得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五年前的衣服,五年后终于到了意中人身上。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第二十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一对麻雀用爪子牢牢抓着光秃秃的枝头,在并不算暖的日光中相互依偎着一起抵御寒风,绒毛蹭到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时而叫一声,没有了往日一群麻雀的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更像是一对爱侣的秘密私语。 朝歌趴在秦止戈怀里,很没出息地无声哭了出来。 胸前的衣襟渐渐被泪水沾湿,秦止戈低首看着怀里的人,他渴望着能像这样拥抱心上人想了不知道多久,梦想成真了,他却忽然变得惶然无措起来。 你别哭啊,我想抱你,是想看你在我怀里笑的。 我宁愿一直不拥你入怀,也好过叫我见你哭得如此伤心。 朝歌还未束发,头发披散着,遮挡住他的面容,秦止戈感受到怀里人的轻颤,发丝也随着颤动。他犹豫了一下,带着安抚意味的抬手去抚摸朝歌的头发,低头在朝歌发心落下轻轻一吻。 朝歌终于哭出声来,声音小的像幼猫呜咽。 秦止戈不想朝歌哭,此刻又有些庆幸朝歌哭,他总觉得朝歌心里存了许多事不肯与人言,哭一哭,心会好受一些吧? 可怜堂堂秦大将军能拿得起刀枪剑戟,能直面敌人的阴谋诡计,却不知道怎么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哭泣的意中人,只好轻抚他的背脊,搂紧怀里的人,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 最后反而是朝歌不好意思起来,两手微微撑住的秦止戈胸膛,好叫埋在里面的脸离开湿湿的衣服。 朝歌红着眼,看着眼前衣服上的一片水渍,抿了抿唇,抬头偷偷瞧了秦止戈一眼,正好与秦止戈的目光对上,他又低下头,两手无意识地抓了抓手下的衣服。 “对不起。”沉默良久,朝歌终于吐出一句话。 “没事,衣服脏了我再换就是了,楚楚不哭了?”秦止戈低笑一声,胸膛的振动清楚地传到朝歌手上。 “我是说......”朝歌有些急,他不仅仅是弄湿了衣服才道歉的。 “我知道,我知道,楚楚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秦止戈一手托着朝歌的半边脸,迫使他仰起脸来。 因为刚刚哭过,朝歌的眼睛略有些肿,眼周围绕着一圈红晕,睫毛细密纤长,上面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姣好的眼中水雾弥漫,美不胜收。 秦止戈带着茧的手指轻轻擦去朝歌眼角未干的泪痕,却抹的那一小片皮肤更红,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似的。 我知道你在为了什么说对不起,我都知道的,不必说出口的。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4,现在剩余38点。> “我给楚楚束发好不好,我们再晚李巡抚就该不高兴了。” 其实李巡府才不会不高兴,在这片地方秦止戈就是最大的爷,哪里需要管别人高不高兴。朝歌心里清楚,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哄自己罢了。 秦止戈让朝歌坐在镜前,手艺娴熟地将朝歌的头发梳好,用簪冠束住。 秦国有一官员日日替家中娘子绾发画眉后才去上朝,被同僚知道后当成笑话传来出来,那官员不以为然,对娘子始终如一。 秦止戈听说后就闹着也要替他束发,刚开始梳的头发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还要面子的不行,不给他镜子不让他看,还非要逼着他说喜欢。后来日日替他束发,时间长了,手艺精进,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记得。 “楚楚可还满意?”秦止戈站在他身后笑着问道,时光一跃到了从前。 “满意的,一直都很满意。”朝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强忍住汹涌而来的泪意,轻声回答。 —————————————— 两人到达迎冬宴的时候已经晚了,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本来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越尊贵的人就越是晚到的。 迎冬宴向来是当地被邀请的官员携家眷齐聚的乐事,这次轮到巡抚家来办,他们选了城郊一座建在山上的庄子来办,那山上半山竹林半山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都冬天了还能开得如此红火。 庄院隐匿其中,端的是一股隐士风流意。 朝歌随着秦止戈行走其中,时不时碰到来与秦止戈攀谈的人,那些人个个人精,都知道镇北王府上养着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故而也不去主动问朝歌是谁,只喊一声公子作罢。 及至晌午,宴席将开,巡抚派来人请秦止戈回庄院上座。 穿过院中洞门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娇俏声音,秦止戈和朝歌没放在心上,二人行过拐角,看到一堆莺莺燕燕站在不远处,仿佛就是为了等他们二人的似的,朝歌愣了愣,秦止戈也皱起眉。 “秦哥哥!” 是杜琦玥,她本来在和人说话,看见秦止戈后提起裙裾小跑过来,步摇下坠的玉石相击随着佩戴者的步子发出叮叮响声,给人平添三分灵动之美,使得原本姣好的容颜更胜一筹,让人眼前一亮。 如果不是佩戴者想抢自家男人的话。 杜琦玥直接忽视了朝歌,上来就试图搂住秦止戈的胳膊,被秦止戈躲开后还一脸委屈,还试图再黏上来。 <朝歌:我就从没在杜大小姐身上看到过温婉受礼四个字。> <888:杜大小姐在对小秦秦的事上也算是百折不挠呀!> “谁让你凑过来的!”秦止戈看她还在试图蹭过来,立即出声制止,而后又安抚性的看了朝歌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暗自松了一口气。 “陛下说让秦哥哥多照顾琦玥,琦玥也喜欢与秦哥哥一处,秦哥哥带上我好不好?”杜琦玥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好像秦止戈不带她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似的。 “琦玥姑娘这话可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啊。”朝歌轻笑一声,好像不在意般随口而说,两人交握的手掩在袖子里,外人不得见,只有秦止戈知道他握着自己手的力气有多大。 “是吧,秦、哥、哥。”朝歌似笑非笑的横了秦止戈一眼。 杜琦玥眼里透出嫉恨,终于看见了朝歌。 ”我以为把你赶出府已经让你得了个教训。“秦止戈见朝歌这副模样心里一紧,再加上自己也早就被杜琦玥扰得烦不胜烦,出口的话自然不会给她留面子。 果不其然,杜琦玥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张口欲解释,便听到身后那些闺秀里不知道是谁嗤笑出声,她扭头瞪了那群人一眼。 回过头来目光从脸色不虞秦止戈身上划过,落在朝歌身上,她想到诗夏告诉自己的事,眼里便多了几分报复的畅快,暗暗告诫自己先在秦哥哥面前忍住,秦哥哥不就喜欢这种柔弱懂事的吗,等到一会儿朝歌彻底身败名裂,秦哥哥一定会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秦哥哥,我......”杜琦玥一张小脸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朝歌:平心而论,杜大小姐这长相还是可以的啊,在我家那边完全是小花的水平。> <888:人家觉得她没有宿主好看,宿主最好看!> <朝歌:......虽然我今天降了怨恨值,你倒也不必如此谄媚。> <888小声bb道:人家哪有。> 秦止戈不待她再说些什么,便带着朝歌径直走了,杜琦玥跺了跺脚,两眼恨不得在朝歌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我......我与她什么都没有,真的,之前你在的时候就没有,你不在的时候更没有。”秦止戈看了朝歌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一副生怕朝歌误会的样子。 “我知道啊,秦哥哥。” 日光穿过竹叶,斑驳的光影打在朝歌的脸上,朝歌斜睨了秦止戈一眼,“你们什么都没有,即使她在你府上住了几年也什么都没有,是吧?呵,秦哥哥?我看是情哥哥差不多?” 引他们回来的下人早就不见了踪影,秦止戈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头滚烫,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将人搂在怀里低头飞快在朝歌唇上啄了一下。 “楚楚这是吃醋了?” 朝歌脸色一僵,只听觉笑意从胸腔阵阵传出,秦止戈附在朝歌耳旁,道:“楚楚放心,我永远都只是只是楚楚一个人的情哥哥,从前是,以后也是。” 他说话间口中呼出的热气洒在朝歌的耳朵上,只见朝歌的耳朵慢慢红了起来,最后迅速红到了脖子根。 朝歌猛的推开他,面上带着羞恼,眼神却很是明亮,他结结巴巴的说:“谁......要你当什么情......哥哥,不知羞耻!” 说罢一甩袖子径自往在前面走,秦止戈看着前方步伐不稳的背影哑然失笑。 “是右边。” 朝歌欲往左走的身子顿了顿,又被秦止戈赶上来握住了手。 ———————————————— 因为已至冬季,室外寒冷,迎冬宴一向是在屋内举行,这次也不例外。 屋内温暖如春,栀子花静静吐露芬芳。 男女席分开而坐,中间有舞姬穿着轻薄的纱衣翩翩起舞,众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秦止戈位于上首,朝歌被秦止戈强行按在自己旁边同用一桌,时不时有好奇或带着恶意的目光扫过来。 宴席过半,杜琦玥用锦帕按了按唇角,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目光掠过朝歌,眼中闪过嫉恨和得意,她给自己的小跟班王家小姐使了个眼色,王小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家一家的前途都得依靠国公府,王家小姐不敢违抗杜琦玥的要求,杜琦玥眼中的得意更胜,诗夏站在杜琦玥身后,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不甚明显的弯了弯。 “咳,臣女乃知府府上嫡出长女,听闻王爷最近大败楚军,欲借着宴上一杯薄酒恭贺王爷。”王小姐站起来,玉手端起一杯酒朝秦止戈盈盈一拜。 <朝歌:来了来了!> <888:?(?>? 镇北王地位尊贵,丰神俊朗,听说他身边那位白衣公子消失五年都未曾放下,极是痴情,是官宦女子选择夫婿时的不二人选, 可惜了。 王小姐心里暗叹。 “嗯。”秦止戈借着袖子的遮挡,捏着朝歌的手把玩,面上不露分毫,朝王小姐举了举杯,示意自己受她这一礼。 王小姐想到杜琦玥吩咐自己的话,捏紧了手里的酒杯,也不坐下,脸上带着合乎礼仪的笑,柔柔问道:“不知王爷身边这位是哪家公子?相貌精致俊秀,倒叫我们女儿家都自愧弗如。” 杜琦玥脸色显得有些诡异,不等秦止戈开口,便嗤笑一声说:“王小姐久居深闺不识得楚公子也是正常,我也是无意之间得知的,这位楚公子,可是当年名动一时的楚馆花魁呢,不知道这靖北城有多少人是他的座上宾。” 她刻意扬声说,在座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者有之,窃窃私语者有之,神色如常者亦有。 朝歌自己知道自己这层身份早就被许多人知道了,他也从来没试图瞒住,此刻被人当众说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秦止戈却黑了脸,他既然敢与朝歌在一起便不惧其身份带来的流言蜚语,但是不能忍受有人试图当众羞辱朝歌。 这个时候秦止戈要是还猜不出那王小姐是和杜琦玥一起试图当众折辱朝歌的话,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傻子。 “杜小姐慎言!”他把酒杯重重放到桌子上,冷冷警告杜琦玥。 杜琦玥被他一眼看的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冻僵,愤愤道:“这算什么,秦哥哥你知道身边人是个什么来头吗?诗夏,你来说说咱们这位楚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朝歌突然觉得不安,似乎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伤痕要被人活活撕开。 他反手握住秦止戈的手,仰面望着秦止戈,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慌。 秦止戈察觉到朝歌的不安,低声问他怎么了,反而没去注意诗夏。 朝歌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暗自安慰自己,楚太后从来不许人议论,不会有人会知道那件事的,不会的。 秦止戈感受他握住自己的手慢慢用力,甚至手心传来些许汗水的粘腻感。 杜琦玥的脸上隐隐露出扭曲的快意和嘲讽,内心无比兴奋,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的嘲笑都能在这一刻都不值一提。 诗夏低头慢慢从杜琦玥身后走出,双手紧张的相绞在一起,头也不抬道:“奴婢有一亲族是多年的跑商,他有一次在楚国国都......楚王与其同父异母的华清公主孕有一子,姓楚名横波......” 随着诗夏说出的话,朝歌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他知道,自己最不希望被秦止戈知道的秘密此刻被人剥光了展露在他眼前。 第二十一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朝歌脸上血色尽失,身形摇摇欲坠,不敢去看秦止戈的表情。 他怕看到他厌恶恶心的表情。 换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秦止戈。 秦止戈震惊之余满是心疼,他知道楚王荒.淫.无道,却没想到这会和朝歌扯上关系。 他都不用想就知道一个被众人厌恶的血脉生下来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单看朝歌会被当做细作培养就知道了。明明应该是一国最尊贵的血脉,偏偏被人践踏到泥里。 一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苦楚,秦止戈就忍不住有杀人的冲动, 秦止戈不顾众人目光一把把朝歌拉进怀里,让朝歌可以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他感到怀里的人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于是手臂加大力气把人搂紧,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人安慰。 “楚楚别怕。” 朝歌手抓紧了秦止戈的衣服,听见他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渐渐红了。 秦止戈见此心中满是疼惜,而杜琦玥现在还跟个聒噪的乌鸦般大肆嘲笑讽刺朝歌。 “不管楚楚出身如何都是我秦止戈认定的妻子,此生只此一妻。他的身世轮得到你们来置喙?”他沉声警告,眼光冷冷扫过众人,刚才还窃窃私语的人此刻瞬间都闭上了嘴。 杜琦玥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指着朝歌说:“秦哥哥!他可是个男子,还是楚国皇子!一个血脉肮脏的楚皇室!你怎么能娶他为妻!” 秦止戈终于肯正正经经的看向杜琦玥,眼中含着寒芒,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实体,杜琦玥现在已经被刺成刺猬了。 “本王不娶心上人为妻,难不成娶你这么个毫无礼义廉耻的女子为妻?你做梦!就是这天下人死绝了本王都不可能娶你!” “你出身倒是好,但你除了出身还有什么?堪比城墙的脸皮吗?” “本王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杜琦玥神色癫狂,她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嫁给秦止戈做他的妻子,为了这个她抛弃女儿家的矜持,不惜消磨掉大好的年华,不惜被众人耻笑。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到了秦止戈的嘴里却变成了“毫无礼义廉耻”,更没想到秦止戈会说出“天下人死绝了都不会娶你”这样的话,甚至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杜琦玥神色癫狂,不管不顾尖叫道:“我便是再不好,也绝不会背叛你!不会当楚国的细作!” “当年是他把你要带人从九拦关绕过去埋伏的消息给了楚国!” “你口口声声要娶的这个人,却出卖你害的你险些丢了性命!” “他害的咱们秦国吃了败仗!害的将士们殒命” “你忘了从他房间里翻出的楚国令牌了吗!” “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朝歌到底是不是奸细,当年泄密一事也是她自己干的,还派人把楚国令牌扔到朝歌的屋子里,后来朝歌消失,她正好顺势说朝歌就是奸细。 这些年来她为了安慰自己不断说朝歌是奸细,当年的事都是朝歌干的,渐渐的,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她没注意到秦止戈听到她的话后脸色的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喊叫不已。 “明明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 “都是这个贱种!” “勾的我的秦哥哥!” 杜琦玥神色狰狞,一边喊叫一边朝朝歌扑去,被秦止戈用酒杯击中膝盖,直接跪趴在地。 秦止戈神色变幻莫测,看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杜琦玥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你说我从九拦关过去埋伏,这个消息除了本王和军师,本王从未告诉他人,就连本王带的那些将士也是行军路上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 杜琦玥脸色一白,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她急忙想要补救却无从说起,秦止戈也不给她再解释的机会,又问: “还有,我当年在楚楚房间找到一枚楚国令牌。” “这件事本王确定没有传到外人的耳朵里。” “所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止戈一手搂起朝歌的腿弯,从位置上站起来。他身形高大,常年领兵作战自带一股杀气,眼露寒芒,冷冷地注视着杜琦玥。 第二十二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我......我......” 杜琦玥整个人都慌了,想为自己辩解又没有什么能说的。 假话说的再真再能骗过自己,终究是假的,经不起一点审问。 秦止戈眼珠漆黑,面无表情,只有窝在他怀里的朝歌能感受到他汹涌变幻的情绪。 “来人。” “把杜琦玥绑起来,押回去审问。” 秦止戈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两个微微弯腰的灰衣奴仆走了进来,是这院子里的下人,手里拿着手指粗的绳子。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国公府嫡女!我看你们这些下贱的奴才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杜琦玥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大声尖叫着企图以势压人。 可惜她忘了这里是靖北城,不是她爹杜国公所在的京城。 那两个下人最初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京城贵女,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 最终那位看起来年长些的下人咬了咬牙,抻了抻手中的绳子朝杜琦玥走去。 “杜小姐,奴才得罪了。” “走开!” “你敢动我一根头发看本小姐不扒了你的皮!” 杜琦玥被吓得腿脚无力,以手撑地往后蹭,眼中全是惊恐。 她知道自己当年做的事是足以判诛九族的大罪,只是过于自信自己行事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察觉。 万万没想到别人还没怀疑到她头上,自己就先说了口。 在场的人早就从秦止戈的话和杜琦玥的表现里猜出了真相,有的人面上还能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有的夫人小姐则以手帕掩唇,但震惊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她们没想到仅仅是来赴一场年年都有的宴会而已,竟然牵扯出这么一桩密辛。 当年的事影响有多大,在场的人里头就没有不清楚的。 杜琦玥双手被绳子缚住挣脱不开,嘴里还骂骂咧咧用撒泼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惊慌。 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还没有审问便什么都抖搂出来,说话时的声音还发着颤。 “我也没想到只是一个消息而已便会让大军大败!” “我只是想弄死楚横波那个贱人而已,诗夏说只要嫁祸给楚横波他就得去死!” “诗夏......对,诗夏呢!都是她怂恿我干的!诗夏!” 已经走到一旁候着的诗夏在杜琦玥嚷嚷起九拦关的时候就觉得不妙,见众人都把目光落在杜琦玥身上没有人关注自己,便小心翼翼往后退试图逃出去,但是没想到杜琦玥竟然被吓得直接当众承认了并且供出了自己。 那李小姐是见过诗夏的,见她都快退出门了猜到她要逃跑,忙出声吩咐门外的下人拿下诗夏。 诗夏见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去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门口的下人,撕开一道口子后便想夺门而出。 “啊!” 她突然惨叫一声,手里的簪子和着血“叮”落的一声在地上,是一根筷子穿透了掌骨横贯整个手掌。 而后有胆大的小厮扑上来扭住她的一条胳膊,众人合力把她绑住听候发落。 “白旭,你把她们带回去关押在无回狱,让王老大亲自审问。” 白旭是个职位不低的武将,此次迎冬宴也收到了请帖,秦止戈见他在,便让他把人押回去。 “属下遵命。”白旭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的所听所看。 “今日因本王之故扰了好好一场宴,本王给各位赔个不是,改日王府设宴再正式向各位赔罪。” 众人纷纷表示没事,开玩笑,镇北王啊,就是从此彻底禁了一场小小的迎冬宴都没人敢说什么的。 秦止戈快步走出去,他此刻内心情绪驳杂翻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紧紧抱着朝歌,几乎要抓痛他,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而朝歌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头靠着他的胸膛。 <888:怨恨值降31,现在剩余7点。> <888:宿主威武!> 第二十三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冤屈洗刷,二人多年心结解开,正应该是情浓的时候,可是朝歌一反常态的安静,动都不敢动,也不敢去看秦止戈。 从院子里出来下山一直到秦止戈抱着他到马车里,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换了任何时候,朝歌都不会是这副安静的让人心疼的模样。 偏偏,偏偏他辛苦掩盖的秘密被人毫无顾忌地说于人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秦止戈。 说到底,是他一直对秦止戈就没有那么信任,曾经他不信秦止戈会相信自己从未真切地害过他,如今他依然不信秦止戈在得知他的身世后会毫无芥蒂的待他如初。 心都给了,却无法给予彻底的信任,朝歌心里清楚这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自己从小生在寻常人家,平凡的长大成人,然后遇见心上人,或许信任会比爱来的要快。 马车缓缓行驶,道路并不是十分平整,偶尔有些颠簸。 朝歌心里惴惴不安,希望这段路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心里不信,却又暗藏着隐秘的奢望,万一呢,万一秦止戈真的不介意,愿意接纳自己呢。 毕竟自己身为男子,不能生育,不会生下带有自己血脉的孩子的...... 朝歌暗自苦笑,他曾经无比希望自己是个女子,可以与秦止戈共同抚育后代,而今却要拿这种可笑的理由来劝说自己。 朝歌不想面对如今的场景,只好把脸埋进秦止戈怀里,不去惹他注意,暗自祈求他别说话,万一他真的不肯接受自己,这便是他最后能拥有的温情。 不愿意面对,便只能逃避。 秦止戈感受到怀里人的身躯逐渐僵硬,双手握住朝歌的两肩让他上半身支起来,却发现朝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圈,千言万语顿时梗在喉间上不去下不了。 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见到朝歌,最好一出生就见到,他定会从小便护着他,不叫他吃一点苦。 朝歌见秦止戈不说话,心里顿时更加慌乱,眼泪有些控制不住湿了眼眶,他手里紧紧攥着秦止戈的袖子,眼睫上半坠着的泪珠要坠不坠。 秦止戈想擦去朝歌脸上的泪水,常年练武的手上戴着薄茧,磨得皮肤有种轻微的刺痛感,不一会儿被磨过的皮肤便变红了。 秦止戈有些无措,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当时想让朝歌喜欢上他也是做多于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尤其是一见到心上人哭便心慌意乱脑子跟浆糊似的乱成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办法他只好把朝歌又搂在怀里,一边是嘴里说着“楚楚不哭”一边让他能靠在自己肩上哭。 “呜......” 朝歌知道秦止戈的意思了,终于忍不住的哭出声来,双手紧紧回抱着秦止戈。他行事多隐忍,从小到大也没哭够十指之数,就算是哭也多是不出声慢慢淌泪,如今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又是在爱人怀里,自己怎么闹都不会被嫌弃,自是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马车都进去了朝歌还没能停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被自己弄湿的一大片衣襟终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暗搓搓的扯了扯袖子,企图用宽大的掩盖“罪行”。 “楚楚的眼睛都肿了,我们不哭了,嗯?” 秦止戈倒是没有注意到朝歌的小动作,眼里心里都是朝歌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酸涩不已。 “你......你当真不嫌弃我?”朝歌手指蜷了蜷,他想听秦止戈亲自说出口,只是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说的话也不像是询问反而像是在撒娇。 顿了片刻,他又给出另一个选择,即使心如刀绞。 “你若是嫌弃,我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下半辈子绝不出现在你面前。” “毕竟我是楚王醉酒时强行...唔...”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止戈堵住了唇,狭窄的马车里渐渐升温。 一吻完毕朝歌只能趴在秦止戈身上喘气,他感受到秦止戈胸腔的起伏,秦止戈的声音也带着强烈的共鸣声传到他耳朵里。 “我怎么会嫌弃?” “我只恨我自己没能早点遇见你,好叫你不必吃苦受痛。” “我的心上人,合该像个小公子般一直无忧无虑。” “怎么能受尽人间苦痛?” “至于离开,你想都不要想!” <888:怨恨值降5,现在剩余2点。> <888:宿主加油吖!我的小钱钱有希望了呜呜呜~> 第二十四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我能不喝吗?” 朝歌看着面前这碗黑漆漆的药一脸的苦大仇深,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能有人把药熬成这副德性而,酸甜苦辣咸混杂,每次光闻着味儿就让人几欲作呕。 “不行,邱神仙说了这药虽然不能根除毒性,却可以延缓发作时间,能多一刻也好,说不定邱神仙就能研制出解药了。” 秦止戈的手抚过朝歌光滑细软的头发,最终停留在他的耳垂上揉捏那一小块软肉。 “就算为了我,楚楚乖乖喝了好不好?” 秦止戈眼中露出祈求之色,他早就发现了,他的楚楚根本就是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过,恨不得一个月把一生的事做了。 昨天还躺在床上装作已经死了的样子,还说什么让自己提前适应适应,到了他真的去世的时候不至于太伤心。他忘不了自己看到他一动不动呼吸全无时心脏被绞烂的痛,若当真失去了他,只怕自己往后余生都如同行尸走肉。 前方已经开始往楚国国都方向攻打,镇北军已经被他操练出来了,威威大秦,尽是精锐之师,即使没有他在前线,大军也依然势如破竹。 既然如此,他便想陪在楚楚身边,正好邱神医研制出了能拖延毒发之日的药,能多一天是一天,多一刻也好,万一在这多出来的一刻就有解药了呢? 朝歌默然不语。 我何尝不想与你长久相伴,可是我曾亲耳听到那毒师说过,这五月落,本就是没有解药的。只不过是死的早或者死的晚的问题罢了。 我本想坐实薄凉背叛之名,一直对你冷漠至死,就算你对我只剩下恨,也好过叫你在我死后日日折磨。可诸多想法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 “给我吧。” 朝歌接过瓷碗,一仰而尽。 <朝歌:我知道中药难喝,但我从来不知道能难喝到这种地步!那邱神仙是个什么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鬼才啊!我都喝了三天了!受不了受不了……> <888:邱神医就是喜欢给人喝难喝的药啊,宿主你不是知道的吗?> <朝歌:淦!我忘了!> <朝歌:打个商量,以后喝药时咱能不能把味觉给屏蔽了,实在是太难喝了,五味杂全还有种陈年臭水沟窖藏泔水桶的味道,呕……> <888:好哒~> —————————————— 无回狱。 “我已把人支开,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狱内阴冷寒凉,朝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隔着又高又粗的木栏看向瘫在地上的诗夏,他名义上的姐姐,目光平静不带一丝感情。 诗夏受了刑,体无完肤,身上的囚衣被血沿着纵横的伤口横竖洇出红色,连原本清秀的脸蛋上都有还未结痂的血痕。 “我实在想不通,同样是皇室血脉,同样是被舍弃送来细作,为什么你就能从小衣食无忧有人侍候,我就得给人当牛做马低三下四?” 诗夏的目光爬上朝歌的身躯,像是一条阴冷的蛇在游走。 “为什么你就受人追捧,而我就得对着一个蠢钝如猪的人伏低做小?” 她越说越激动,牵扯了伤口也不去管。 “为什么王爷会看上你一个勾栏院出来的,甚至不惜为了你违抗圣命?” 她的表情狰狞,配上此刻的场景,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锦衣玉食的不是我,名动北地的还不是我,被王爷喜欢上的更不是我!” “为什么!” <朝歌:因为你丑。> <888:因为你没有我堂堂888系统!> <888:888,真是好,真是好呀真是好!> <朝歌:……你正常点,我害怕。> 朝歌静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被诗夏认为是不屑与自己说话。 她面容扭曲,更加癫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乱.伦来的腌臜货!” 朝歌眉头轻蹙,道:“你叫我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那大可不必。” “将军并不在乎这些,你若没有其他要说的我便走了。” 诗夏闻言一愣,而后尖叫一声:“他竟然不在乎!” “他不在乎……” “他为什么不在乎” 她呆呆愣愣在那儿自言自语,朝歌却不想再陪她在这儿浪费时间。 “自是对我有情才不在乎这些。” 诗夏闻言停止了自说自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朝歌被她看的从脊背处蹿上一阵冷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狂笑不止,形态疯癫,而后笑声渐低,以手掩唇轻笑,目光流转间竟带了一起媚意。 “对你有情?我倒是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朝歌听她话里有话,突感不妙。 “你什么意思。” 诗夏娇笑一声:“什么意思?哎呀,我身为楚国细作,见到同僚又重得秦国镇北王的宠爱,自然要将消息传回楚国才是啊,此刻太后怕是早就接到我的传信了呢。” 朝歌呼吸一窒,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原本就显得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尽失。 他知道楚国若是得知自己重新得到秦止戈宠爱后会让自己做什么,尤其是两国交战之时。 只是此前被爱意冲昏了头脑,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自己人在秦国,将军自会护着自己,可是母亲…… 若是自己去跟将军说,他一定会加快灭掉楚国,前去国都救母亲,这样母亲可活,自己也不用再被操控…… 诗夏看着朝歌面色变幻像是在看一场极其精彩的好戏。 “你不会是想让王爷带兵去救你母亲吧,哎呀呀那可真是可惜了呢。” “咱们何固远大将军应该已经抵达前线了呢,你觉得王爷跟何将军对上,谁输谁赢?他多久能打到国都,能赶在你毒发身亡之前吗,啊?” “哦……我知道了,王爷肯定找了能人异士来替你解毒吧,可惜了,咱们这毒啊,那是解不掉的,越是压制,反噬的就越是厉害呢。啊哈哈哈哈哈……” —————————————— 朝歌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又坐上马车回到王府的。 自己不想再背叛秦止戈了,可是母亲那里…… 朝歌自嘲一笑。 他自己都看不到春天了…… 惊慌消失,朝歌突然有片刻极度的冷静。 自己尚且有利用价值时母亲都过得连楚太后养的狗都不如。 这次应了楚太后,自己死了之后呢,母亲又会过什么日子。 母亲早已萌生死意,是他当时哭求着她不要自杀的。当时他觉得自己能护住母亲能让她过得好。 朝歌心底悲凉顿生,从未如此清醒意识到,自己护不住母亲,救不了任何人。 可是秦止戈呢? 那可是何固远啊!当年去镇压国内起义时能活埋十万起义军的人。 秦止戈跟他对上…… 他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自己,或许可以用这条还活不够一个月命去护一下秦止戈。 第二十五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楚地俨然一副寒冬景象,外面冰天雪地,有衣着单薄的卖炭翁冒着刺骨的寒拉了一车炭出来,却被一身大户人家下人打扮的人给以半吊钱强行买了去,路边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抵抗不过严寒,早已被冻死,来收拾尸骨的官差嘴里骂骂咧咧,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已经冻得僵硬的尸体扔到木板车上,时不时就有尸体的被摔的掉了零件,也没人在意,毕竟一会儿都要丢到城外的乱葬岗。 此时仁寿宫却是一副温暖如春的景象,殿内铺了地龙,人即使只穿一身袭衣也不会觉得冷,青花乳足香炉香气气袅袅流出,使得殿内暗香浮动。 “死了?” 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楚太后听完心腹嬷嬷回话后睁开眼。 她旁边围绕着两个容色过人的男子,一人在前给她喂水果,一人在后给她捶腿,仔细一瞧竟是一对儿双生子。 “回太后,华清公主今年早先便感染了风寒,后来病情严重,久治不好,今早薨殁了。” 花嬷嬷弯了弯背恭敬答道,面容平静,丝毫不意外面前的景象,显然是司空见惯了的。 楚太后不禁皱眉,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乌发如云随意堆叠,肌肤滑嫩白皙,一双远山眉,一汪含情眸,只樱桃小口如含了朱砂,明明是婉约动人的长相,身上偏偏有一股浸淫高位已久的贵气,看着像是深宅大院里掌管中馈的贵夫人,让人不敢相信这回事把垂帘听政持楚国朝政的太后。 她伸手拂开男宠送到嘴边的水果,也不见起身,手里握着一块玉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贵妃榻,一片沉思之状。 “她死了倒不要紧,她那好儿子可还得为我大楚卖力呢。” 说着她想起自己昨日接到的密报,嗤笑一声,“哎呀,这母子俩倒是得了丽妃那贱人的真传,一个赛一个的会勾人。” 花嬷嬷在楚太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那华清公主的生母丽贵妃与自家主子的恩怨,此时见到楚太后提到,自是随着附和:“谁说不是呢,就凭那丽妃胆敢秽乱宫闱的罪行,她这后代又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哼,华清,那贱人的女儿也配得起这样的封号,还不是要乖乖在哀家手底下讨生活。” 她说罢低垂了眸,另一个男宠力道均匀不轻不重地为她捏揉着身子,低首垂眸,一副事不关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华清死了的消息,不许传出去,尤其是不许传到秦国那边去,懂吗?” 她复又睁开眼看向花嬷嬷,眼含警告之色。 花嬷嬷后背一阵寒凉,她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手段的,若是华清公主薨了的消息传了出去,传到她儿子楚横波耳朵里,在这秦楚两军交战之际可就坏大事了。 “是,太后放心,这阖宫上下若有人敢违抗太后懿旨嚼舌根,老奴第一个饶不了他。” 花嬷嬷眼里闪过厉色,跟自家主子表忠心。 “只是......太后,不知华清公主的陵寝......” 她面上带了犹豫之色,吞吞吐吐地问道。 楚太后被按摩的浑身舒坦,眯着眼捏着面前男宠的手玩,听见花嬷嬷的话,知道她想问什么,想也不想便说:“陵寝?呵!她也配。” “卷一卷草席随处埋了就是。” “是。”花嬷嬷应声,慢慢后退转身走出了殿,刚出殿门就被冷风吹得一激灵,这才察觉自己后背湿了一片。 第二十六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下雪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万物都被皑皑大雪覆盖住,看不见其本色,放眼望去只见一片干净纯洁的白。 今天雪温柔,风也温柔。 “下雪了?” 朝歌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几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在肩头,平添几丝慵懒温柔,衣襟有些松散,他起身时不小心扯到,露出一边精致的锁骨。 “是,这是今年的初雪呢,夫人待会儿可要瞧瞧?”红袖把早食放在桌子上,笑着回话,眼睛不小心看到朝歌锁骨处的红痕,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随意低下头去摆放饭食。 “唔,我去看看。” 朝歌掀开被子一角,干脆起身下床,脚伸进鞋里拖沓着往外走,甫一开门便被雪花扑了满怀。 他深吸一口气,丝丝凉气随之进入肺腑,心神也随之清爽起来,朝歌眼眸弯了弯,是笑的弧度。 秦止戈一进来就看见朝歌笑意盈盈的模样,自己也不禁弯了弯眼,唇角的弧度都描述着主人此刻的开心。 “楚楚。” 朝歌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蓦然回首,是秦止戈,他身披玄色大氅,雪落满了肩头,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重色。 晃神间,秦止戈已经行至眼前,见朝歌只穿了一身薄薄的袭衣就站在门口吹冷风,眉头蹙起,脱下大氅抖了抖雪然后披在了朝歌身上。 “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生病了怎么办?二十多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顾惜自己,就想着让我心疼是不是?” 他嘴里絮絮叨叨,简直比老妈子还要像一个老妈子,让外面的人不敢相信这是他们的常年面瘫的镇北王。 朝歌此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便也那样做了。 他扑进秦止戈怀里,就像刚才开门时那些雪花扑进他怀里一样,义无反顾。 秦止戈感受到怀里的温暖,愣了愣神,旋即唇边漾开笑意,外人面前黑沉的眼眸也明亮记了,像含着星星。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秦止戈垂首看向怀里的人,眉眼都是笑意,他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身体已经不听指挥的迎合上去,一只手搂住朝歌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朝歌头上细软顺滑的乌发。 朝歌身前是秦止戈的胸膛,身后是秦止戈刚刚脱下来的大氅,整个人都陷在名叫“秦止戈”的味道里。 他突然感到无比满足,是比两人做一些审核不过去的事更加让人欣喜的满足,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欣喜满的要溢出来。 “院子里的梅花开花了,楚楚用完饭我们一同去看好不好?” 朝歌抬起头,面上有些惊讶,“开花了?现在还不到梅花开的时间啊?” “嗯,可能是它见到楚楚太开心,一不小心开心过头就开花了。” 秦止戈手指点了点朝歌的鼻头,笑着回答他。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说出是自己给花匠下了死命令让那棵梅花务必在过年前开的,他只是没想到那花开得如此是时候,今年初雪时分开花。 秦止戈鼻尖萦绕着朝歌身上清浅的香气,伸手把朝歌耳边的头发弄到耳后,揉捏着朝歌有些肉肉的耳垂,惹得朝歌面上似有飞霞掠过,他内心暗搓搓地想,得给花匠双倍的赏赐才行。 “别......别捏了......”朝歌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头,他的耳朵一向敏感的要命,仅仅是被秦止戈这样不轻不重地揉捏几下就让他软了身子。 “楚楚用些早饭,我们去看梅花好不好?顺便采些梅花上的雪水,留着明年泡茶喝。” 秦止戈轻笑几声,顺从的放开了手,又低首跟朝歌鼻尖对鼻尖,慢慢磨蹭,两人间的距离更小。 许是秦止戈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太热了,朝歌脸上更红了些,他垂着眼不敢看,被揉捏过的耳垂红的似血,与他的脸色交相呼应。 “嗯。” 朝歌轻声应了,把头靠在秦止戈的胸膛享受这一刻的平静温柔。 风花雪月,也就是如此了。朝歌舒服地眯了眯眼。 <朝歌:还是这古代好啊,天蓝蓝水清清,没有空气污染,雪还是干净的,可以用来泡茶品茗。> <888:但是宿主清除完怨恨值就得死。> <朝歌:......你们系统都这么不解风情的吗?> <888:人家哪有不解风情,人家可是精通恋爱33点的博学系统呢。> <朝歌:我只听说过失恋33天......> <888:恋爱33点可是我大哥666编写的独家宝典,在我们系统间广为流传,系统商城评价五颗星呢。> <朝歌长叹一声:我算是知道咱俩为什么现在还在一块儿执行任务了。> ———————————————— 秦止戈拉着朝歌的手走到书房外那株梅花树下,他习武多年,手常年都是热烘烘的,而朝歌因为身体日渐虚弱,手脚冰凉是常事,现在他的手被秦止戈捂在手里,倒是被烘暖了。 朝歌出门前被秦止戈裹了一层又一层,临出来时又被秦止戈锢在怀里披上一层白净无杂毛的披风,怀里还被塞了个汤婆子。 <朝歌:有一种冷,叫你对象觉得你冷。> <888:宿主你现在看起来好......壮,人家先笑为敬哈哈哈哈哈。> <朝歌:emmm......你开心就好,真的。> 红袖带着人已经在廊下摆好了桌椅,桌子上一壶茶热气袅袅升起。 朝歌望着这株梅花树出神,这是他和秦止戈两人亲手种下的,当时秦止戈忙于军政常常待在书房数日不回蒹葭院,他一气之下带着树苗跑到书房外种树,他一开窗就能看到树,看到树就能想起他这个独守“空闺”的可怜人,扬言要秦止戈别回蒹葭院了,让他看着树内心日日受折磨。 当时秦止戈笑得不能自已,遂而跟他一起挖坑种下这棵树,还召来王府中的花匠,说一定要保证这棵树长长久久的活着,才好满足夫人要他日日受折磨的心愿。 朝歌红了脸,赌气般转身就走,心里盼着人追上来却不见人追,只听见秦止戈一阵阵的笑声,他更加羞恼,当晚秦止戈就回了蒹葭院哄了他一晚上。 后来他才知道那段时间楚国来犯,北方的匈奴也南下烧杀抢掠,朝廷给的粮草还没运到北地就被奸细给一把火烧光了,而因为当年旱涝灾害,整个秦国的年成都不好,很难再收集到足够的粮草。 “楚楚到廊下做着,我去收集雪水就好。” 秦止戈知道朝歌手脚冰凉的毛病,不敢再让他去冰天雪地里采梅花上的雪,怕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红袖,你带人再去拿个火盆来。” 秦止戈捏了捏朝歌一直拿着汤婆子的手,发现他的手还是凉,皱了皱眉。 “是。”红袖应声,福了福身就转身出去吩咐。 “我没事,并不觉得冷。” 开玩笑,就这天气,任凭谁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住也不会觉得冷,更何况朝歌还有888这个作弊神器。 “嗯,是我觉得冷,不关楚楚的事。”秦止戈看了朝歌一眼,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朝歌笑了笑,眉眼弯弯,“好啦,是我冷,我需要再来一个火盆。” 秦止戈脸上透出笑意,道:“回头让邱神医给开个药浴的方子,楚楚的手太凉了......” 他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手这么凉,怎么暖也暖不了,是什么原因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愿意说明罢了。 朝歌坐在廊下,原本披在身后的披风被解下来盖在身上,披风下的手里还握着个汤婆子,周围还放了两个火盆,只是手脚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每当桌子上的茶水有些凉的时候,红袖就伸手把茶撤下去换上新的,依旧热气腾腾,茶香混着梅花香,平添几分安静至美的人间烟火气。 朝歌眼含笑意,看着秦止戈在梅花前小心翼翼地把雪从梅花上扫到坛子里,偶尔因为掌握不好力气还把花弄落几瓣,每到这时他就偷偷瞧一眼朝歌,而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扫雪。 终于,秦止戈因为力气太大把整个花都摧残的不成样子,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咳嗽了几声,征战沙场已久的将军居然像个毛头小子般红了脸。 朝歌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笑着笑着眸中露出几分悲凉,这样的场景,他这一生怕是都没机会能再看到了。 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梅花,只不过因为梅花在冬天开,而冬天会有雪,他只是喜欢雪罢了。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会掩盖一切,掩盖住所有的泥泞脏污,所有不堪浑浊的一片都不会再被人看到,人们看见梅花眼中也只会见到漂亮的花朵和洁白的雪,那些树根所深埋所触及的黑暗都不会再有人看到,更不会有人在意。 前日,他和秦止戈于街上慢悠悠地乱逛,有一老头装作崴脚故意撞了自己一下,而后自己手里就多了个纸团。想到纸团上写的东西,朝歌眼里闪过恨意,他藏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都陷进肉里,留下一个个月牙般的红痕。 第二十七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楚楚,我......我得去前线了。”秦止戈略显愧疚,本来说好要一直陪着他的。 “我知道。” 朝歌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你去吧。” 近日来秦止戈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王府里日日有身着甲胄的人进出,秦止戈手下训练出的尽是精锐之师,便是没有他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而如今却频繁进出王府,猜也能猜出来是与前线有关。 前线有非秦止戈不能解决的事。 朝歌垂眸,想到在无回狱里诗夏说的话,宽袍广袖里食指与大拇指来回摩挲。 何固远...... “对不起,说好了我要一直陪着你的。” 秦止戈他蹲下身,双手隔着袖子拢住朝歌的手,抬头仰视朝歌,眼中饱含歉意。 “此战凶险,我不敢带你前去,楚楚就留在王府等我好不好?” 他并没有告诉朝歌他将要面对的是与他齐名当世两大名将之称的何固远。 朝歌定定地看着他,有些出神,旋即又勾唇笑了一下。 “好,我等你回来。” 他顿了顿,垂下眸,把手抽出来覆在秦止戈的手背上,复又重复了一句,声音有些轻,带着虚无。 “我等你回来。” 第二日,秦止戈整装待发,一会儿就要带着随他留在城中的那一队精锐出发奔赴前线抗敌。 垂花门下,两人对立相望,朝歌伸手抚上他一身银甲,触手冰凉。 秦止戈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在朝歌眉间落下一吻。 “你一定会胜的。” “此战必胜。” 朝歌靠在秦止戈怀里,靠在银甲上的脸感受到一阵冰凉感。 他闭了闭眼,微微挣开秦止戈的臂膀,怔怔望着他深爱多年的人,像是要把秦止戈的相貌刻进灵魂深处。 他忽然伸手勾住秦止戈的脖子把人往下拉,等到两人的鼻尖相触时,朝歌微微踮脚在秦止戈的唇上落下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暧昧。 温柔乡,英雄冢。 “楚楚。” 秦止戈声音有些喑哑,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朝歌。 “你这样,我今天就走不了了。” 朝歌抿了抿唇,松开了手,道:“你走吧,我等你。” ———————————————— 秦止戈带着人马走远,威壮的战马带走急促的蹄声,猩红的战袍于风中烈烈作响,渐渐缩成一个小红点,直至连红点都消失不见 朝歌目光落在秦止戈身上眼睁睁看着人越走越远,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还没有收回,依旧呆呆地站在门口,身形单薄。 红袖站在朝歌身后,她是知道朝歌的身体情况,见王爷都走远了朝歌人还在门口站着被风吹,忍不住出声劝他回去。 “夫人,天寒风凉,我们回去吧。” “嗯。” 朝歌被声音打断,从自己放空的状态里出来,收回目光,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他垂眸不语,转身间衣角勾出决绝的弧度。 红袖待他转过身来才发现他脸上明晃晃的两条泪痕,可刚刚一丝哭声也无,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尚未发现自己哭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 夜色已深,街上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寂寂无声里,一条隐蔽杂乱的小巷子里突然有扣门声响起。 “谁啊,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里面的人不耐烦声音透过门传出,没一会破破旧旧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者睡眼惺忪,身上带着酒气,衣服歪斜着,一看就是急匆匆穿上出来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来人手里提了一盏白色的纸灯笼,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标记或者特点,他披着个斗篷手执灯笼站在门口,兜帽宽大,遮住了来人的脸,只些微露出精致的下巴,开门的人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鬼敲门,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回神后心中怒火更胜,张口欲骂。 来人伸手露出一面令牌,借着昏暗的灯光,开门者一下子哑了声,把那些没出口的污言秽语全都压下去。 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一脸谄媚的把人迎了进去。 “这么晚的天,大人怎么来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点不欢迎他的意思,忙加了一句话,虽然自己确实不欢迎有人大晚上来。 “您让人给小的传个消息,小的自己去您,哪里用得着劳烦大人亲自踏足贱地?” “先进去再说。” 朝歌不明白他身为一个暗线话怎么这么多,比乌鸦还聒噪,还是在晚上,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也不是听不到,话这么多是生怕没人注意到他们吗? “好嘞,都听大人的。” 进了屋,屋子里一股酒气,还有泔水的味道,朝歌把灯笼放在缺了角的桌子上,缺了角的桌子被一点都不重的力道碰的向另一边歪斜了一下,借着灯火,朝歌看见桌角沾着一滩呕吐物一样的东西。 开门者尴尬的笑了一笑,也不多作解释,只赶忙弯腰用袖子擦了擦板凳。 “大人请坐,您就叫小人二狗就好,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朝歌看着“弱不禁风”的板凳,深深怀疑只要自己敢坐下,它就敢散架摔他一下。 他还是没坐下,也没摘兜帽,声音沉沉:“带我出城,送我去见何固远何将军,我知道你能办到。” “呃,不知大人见何将军有何事?” 二狗面带犹疑,出声询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西,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行。” 朝歌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响声。 他见那二狗脸色似是有些不虞,又说道:“事关此次秦楚大战,此次情报送到何将军手上,你我都是立了大功。” “那大人将情报给小人,小人通过其他暗线传给何将军就是了,哪里需要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风餐露宿。”二狗一听是此次大战的情报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眼珠子轱辘轱辘转了几圈,说的话看似为朝歌着想,实则是想揽下功劳。 朝歌哪里猜不到这人在想些什么,心中冷笑,楚国腐朽。由此可见一斑。 “此次情报太过机密紧要,写出来我不放心,只能我亲自去跟何将军说。” 二狗一噎,不甘心地对朝歌拱了拱手:“大人请跟我来。” 朝歌拿起纸灯笼,灯笼里微弱的火光在这深夜里也没有多明亮,若是有人从远处看,怕是会觉得这是鬼火。 二狗又披了一件厚些的夹袄,带着朝歌从后门出去,后门通往另一条小巷子,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不知去向何处。 而后天空又突然飘起了雪,掩盖住大地上留存的所有踪迹。 ———————————————— 次日,红袖从沉睡中醒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沉。 想到还得伺候主子她赶紧穿好衣服,梳妆打扮收拾好自己然后往主院走去。 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昨夜下了雪,地上白茫茫一片,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棉被,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污的痕迹。 等等,没有脏污,没有痕迹。 红袖驻足。 怎么会这么干净?这个时候,清晨洒扫的下人早该打扫完了,但是现在雪却没有被扫过的痕迹。她站在路口,平日里这里许多下人都会经过这个路口,现在这儿却是除了她刚刚走过来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脚印,没有一丝有人行过的痕迹。 偶尔从旁边的树上传来几声麻雀的啾啾声,整个王府除了鸟叫再无其他声音,安静的有些异常。 红袖心里隐隐不安,加快脚步往主院走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靠近主院,心里的不安就越浓重。 “夫人,您醒了吗?” 她轻轻推开内室的门,站在屏风外轻声询问,隔着一道屏风,隐约能看见床上鼓起的形状。 没有人回答她。 “夫人?” 还是没有人回答。 “夫人,奴婢逾矩了,还望夫人赎罪。” 红袖内心的恐慌扩大,咬咬牙告了声罪直接走过屏风去床边。 被子把枕头都盖住了,可是她记得朝歌明明极其讨厌把被子盖住头顶闷头睡,这会让他感到闷得慌,缓不过气来。 红袖隐约预感到什么,吞咽了一下,手颤抖的伸出去掀开被子。 被子下哪里是朝歌,明明是被卷起来的被褥。 枕头旁放着一个黄色的信封,是王府采买的式样。 她拿起信封一角,想将信封拿到面前,却没想到信封没有封口,里面白色的信纸滑了出来散落在床上,信纸是用得花笺,雅白的纸上带着花瓣,深受互传情信的有情人的青睐。 她赶忙拿起信纸叠在一起欲放回信封,却不小心看到些许信上的片段,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而后把信塞进信封,跑了出去。 她跑到军营,里面有留守靖北城的将士,领头的正好是白旭,他在听到红袖的话后意识到事情的紧急,赶紧让马人把跑得最快的马牵出来他亲自去送,八百里加急把信传到前线,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让秦止戈第二天看到。 第二天,远在前线的秦止戈就收到了这封信。 第二十八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白旭一夜未睡,一路未歇,换了三匹马,马鞭都要用坏,终于在午前赶至前线。 流下的汗水还未来得及干,便冻成了冰碴,白旭并不算长的眼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 “八百里加急!” “闲者退散!” 他手执令牌,一路跑向主将帐篷,胸腔剧烈起伏,呼吸早已紊乱,分不清鼻子和嘴是哪个在出气哪个在吸气。 “报,将军!” 因为跑的太快,他进了帐篷后猛然停下没有卸掉多余的力,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滑蹭出一条土痕。 “将军,这……这是红……红袖娘子……拿来给属下,让属……属下加急送过来的!” “你别急,缓一缓气。” 姚梧和秦止戈站在地图前商量军事,不想突然听到白旭的声音,下一刻他的声音就到了眼前,说话时“呼哧呼哧”的喘气,话都说不完整。 “是。” 白旭咽了口唾沫,稳了稳呼吸,尽量完整不停顿的说道:“红袖娘子说……这信是从朝歌房内找到的。整个王府的人都被下了药,属下走之前还都昏迷不醒。红袖姑娘起晚了赶紧去主院,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下人,主院房内也没有人,被子里盖的是一捆被卷起来的被褥,人不知所踪。” “这信……将军您自己看吧!” 白旭说着说着眼眶慢慢变得通红,说话时咬牙切齿恨不能啖其血肉,他怪将军被同一个人一而再的骗,也恨自己居然真的信了那个奸细是无辜的。 秦止戈走上前,身子竟然显得有些踉踉跄跄,还撞到了桌角。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全身肌肉紧绷,紧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只一把拿过信拆开看。 “……承蒙将军厚爱……将军还是一如从前般好骗,我可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公子,本就是一贪生怕死之辈……没想到将军还会相信我与将军有情……楚王是我生父,华清公主是我生母,楚太后是我亲祖母,我从骨子里就是楚人,楚国是我故土……将军怎么会认为我会为了所谓的情情爱爱而抛家弃国?……我祖母那里早就为我备好了能彻底解毒的药……楚某在此拜谢将军高抬贵手,予我军情。” 秦止戈一目三行快速把信看完,这纸他认得,是朝歌说要用来给他写一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用的。 呵,的确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还以为……还以为是情书。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好意思说出口…… 秦止戈退后几步,身子一下子撞上桌子。从来都伟岸的身躯此刻竟然有些佝偻。 “将军。” 姚梧满目担忧,他看到秦止戈这副反应,再想到白旭的模样,能和朝歌相联系让他们这副反应的,不难想到信里是什么。 “噗!” 白旭一直维持身形,跪在原地休息缓缓,猛不丁突然被一片血红兜头喷了满脸。 “将军!” 秦止戈手向后扶在桌子上,勉强维持站着的姿势。喉头一腥,一口血吐了出来,嘴角还残留着红色。 第二十九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上涨30点,现在涨成32点啊啊啊啊啊啊啊!> 888有些咬牙切齿,操着一口小萌音,像是小孩子在无能狂怒。 <朝歌:淡定些,咱不是早就知道怨恨值会涨嘛。> <888:但是不知道怨恨值会涨这么多呀,嘤~> <朝歌:会降的放心。> <888:人家就是好痛苦,好桑心,好压抑,是悲伤,悲伤它淹没了我,淹没得人家要喘不过气来了。> <朝歌:......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就让你真心感受感受什么是悲伤淹没你。> <888:好的宿主,宿主再见。> 在二狗的帮助下,朝歌连夜奔袭,安然越过秦楚边界,在第二日午后到达楚军营地。 营地里大大的“何”字旗树立,在凛冽的寒风中飒飒作响。 朝歌此刻正在营帐里休息,他到了军营后直接让人带他去见何固远,把自己身上带着的秦军布略给了何固远,言明这是在秦国镇北王书房找到的,而后交待完,何固远就让人带他到下面的营帐休息。 他幼时与何固远见过面,彼时他们一个是见不得光的皇子,一个是少年将军,何固远大了他整整一轮,现在将至不惑。 何固远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不受宠不被皇室重视,还是给他安排了单独的营帐,想来是不想落人口实。 经历一夜的风霜刀剑,朝歌此刻已经是疲惫不堪,简单洗漱之后用了些饭菜,之后便躺在简易搭造的床上倒头就睡。 营地的床大多就是土垒成的土方,上面铺上被褥,好点的也不过是几块木板随意拼凑的,随意一翻身就发出“吱呀”的响声。 朝歌到了傍晚太没有醒,大有一直睡下去睡到明天的架势。 暮食是时间到了,营地里的炊烟袅袅,火堆上架的大锅里热气腾腾,风把饭菜的香味儿吹得满营地都能闻到。 何固远从来都是与众将士同餐同食,他已从营帐里出来,扫视一圈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于是拍了拍正端着碗往嘴里塞饭的副将:“公子呢?” “啥?” 副将被人猛地一拍,嗓子差点被嘴里的饭噎到,刚想骂人,扭头发现是他们将军,于是赶忙放下碗,起身行了一礼,不过对于何固远问的话一时没转过弯来,公子?什么公子? 何固远拧眉,又说了一遍:“公子呢?今天下午来送情报的那位。” “哦哦。他还在睡,下午时吩咐了人没事不用去喊他,他醒了自己就出来了。都暮食了他还没出来,想来是还在睡,属下就没去喊他。” 副将挠了挠头,下午还是他亲自送那位公子进营帐的,将军问起自己居然给忘了,真是,一吃饭就忘事! 何固远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走到锅跟前儿让伙头兵给盛了一碗饭,想了想又让他们给找个托盘之类的东西出来。 那伙头兵一见是将军眼前一亮,给舀的饭都明显比别人的多。 “将军吃完了再来拿啊。”那伙头兵笑得一脸灿烂,殷勤地从旁边扒拉出个托盘,将碗放在托盘上递给何固远。 何固远“嗯”了一声,端起托盘就往朝歌所在的营帐走去。他掀开帐布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正蜷缩在床上的朝歌。 朝歌呼吸平稳,还在熟睡,只是眉头微微蹙起,连在梦中都不得舒展。 何固远把托盘轻轻放在桌子上,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走上前,阴影笼罩住朝歌,看着朝歌的睡颜眼中神色莫名。 突然伸手想去抚平朝歌蹙起的眉,又有些迟疑未决,手悬在空中,将落未落。 “唔......” 似乎感受到面前的阴影,朝歌翻了个身,却把何固远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退后几步,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何固远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出去,只剩下桌子上的饭还热气蒸腾。 <朝歌:我去!他刚刚想干啥?是不是觊觎哥的美貌?> <888:他不止觊觎宿主的美貌,还馋你身子。> <朝歌:!!!> <朝歌:不能吧,我就还穿开裆裤的年纪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吧,难不成他那时就看上我了?嘶~变态啊我去!> <888:宿主你在想些什么鬼东西?你在楚馆接待的第一个客人就是他啊!> <朝歌:啥玩意?就那个花了万两黄金的大傻蛋?秦止戈当时为我赎身才花了五百两黄金。> <朝歌:完了,这楚国要完。大将军都是个傻蛋,还跟我的秦止戈争输赢。> <888:人家花了万两黄金也没碰你一根手指,就让你谈了一夜的琴而已。> <朝歌:所以我才说他傻蛋呀!还弄个面罩半遮着脸,他去干啥?> <888:他其实是去楚馆躲避追捕的,后来见了你就动了心!> <朝歌:emmm我还能说啥?这个小世界是怎么回事?最出名的两大名将居然都弯了。> <888:宿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能手呢~> <朝歌:呵呵,我一点也不想被人馋身子。> ———————————————— 秦营。 “秦止戈你给我振作一点儿!先把药喝了!” “他一而再的负你,你要么就彻底放下他,要么就灭了楚国把人绑在身边,让他再无处可逃!” 姚梧有些气急败坏,往日彰显风流的扇子此刻被他用来“啪啪”敲桌子,连风度都顾不上了。 “你说他跑都跑了为什么还要留下信,还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生怕红袖他们看不到似的。” 秦止戈并不如姚梧说的那么颓废,他反而清醒的不行,所有的记忆在脑海里流过,信息在大脑里不断分析整合。 “还不是为了嘚瑟!” 姚梧又“唰”的一下展开扇子,愣是在这冰雪寒天里扇起了风。他也知道“嘚瑟”什么的理由没有什么信服度,他只是气的口不择言罢了。 “他不是嘚瑟的性子。”秦止戈垂下眸,声音轻轻辩驳。 “你了解他,知道他不是嘚瑟的性子,那怎么没见你知道他又要背叛你?” 姚梧真是气急了,话没经大脑脱口而出,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讽刺他。 又拉不下脸说自己有错,只能弥补两句。 “我也知道此事有蹊跷之处,按说他一个细作,你又不在,王府还不是他说了算,他完全没必要给王府里的人下药。” “下了药,其他人都昏迷不醒,偏偏每日贴身伺候他的红袖醒了。” 姚梧收了扇子,收起刚刚气急败坏的模样,皱眉思考。 “得了想要的情报,直接跑就是了,还专门留下一封信告诉我们他背叛了。” “我们已经知晓,他得到的情报就毫无用处。他也不是个傻子啊?” 秦止戈瞥到一旁的药碗,端起来一口喝下,眉头都不带皱的。 而后把碗“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接着姚梧的话道:“除非他是在故意提醒我们。”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4点,现在剩余28。> 第三十章 三千世界鸦杀尽 “报。” 是派去打探的斥候,他飞跑进来停在帐前行了一礼。 “进来。” 秦止戈稳坐中军帐,不苟言笑,看起来威重严肃。姚梧懒懒散散地斜坐在一旁,依旧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两个看起来并不是一路的人,却相互配合无间,成为大秦最坚不可摧的盾与最锐不可当的矛,牢牢守住大秦的边门,开疆拓土,一往无前。 此刻帐内出来秦止戈和姚梧还围着坐了一圈将领,他们已经得知军情暴露的事情,现在在等着斥候的消息,从而更改布局。 斥候得到准许后起身走进去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秦止戈他们。 一群武将得到准确消息后围着地图讨论开来,彼此都不是什么讲究美姿仪的贵族公子,讨论的过程拍桌子大声嚷嚷都是常事,遇见不对付的意见不合的还能吵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像铜铃,恨不得撸起袖子打一架。 晌午得到的消息,转眼到了傍晚,甚至有个副将的肚子不甘示弱也叫起来试图掺杂进讨论声里。关于新的布局他们都商量的差不多了,秦止戈见状就让他们先出去用饭。 转眼帐内只剩下了他和姚梧。 “你说他到底想干些什么?” 姚梧见没人了,又跟没骨头似的摊在椅子上,仰着头看帐顶,手里的扇子在眉头上一点一点的。 秦止戈收起铺在桌子上的地形图,也没有回答姚梧的问题。 他不知道答案,他也想知道。 楚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 “何将军请留步。” 朝歌睡醒之后一副闲来无事的样子在军营里到处溜达,倒也没人过多关注他。 他自己心中有计较,知道自己一个人也无法跟着千军万马直接对抗,故而也没有什么偏激之举。 何固远本来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瞬间停下了脚步,鹰隼般的目光射在朝歌身上,若是目光能化作实体,朝歌毫不怀疑自己此刻已经被刺成筛子。 “公子有何事?” 朝歌一时被他的目光所摄,没注意到他有些僵直不自在的神态。 “我有些家事想问问何将军,不知将军可否......” 他想问问母亲的事,自己再也不能与母亲相见,可到底是忍不住想听听与母亲有关的事,就算是从他人口中知晓的也好。 何固远一介武将,能躲过皇家朝堂的明枪暗箭,他的消息网想来足以囊括皇宫,应该也会知道些许母亲的消息吧。 朝歌想碰碰运气,只是不知道何固远愿不愿意跟他说,毕竟他若是说了便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在皇宫有耳目,不说才是常情。 他只是想试试看...... 何固远没说话。 朝歌苦笑一声,垂下眸,松开轻咬着的唇瓣道:“将军若是不愿便罢......” 何固远低头就看见朝歌咬出痕的唇瓣,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他的唇形状极美,泛着粉色的光泽,嘴唇开合间还能窥见里面精巧的舌,唇珠饱满,嘴唇有些肉从而不显得薄情,若是被自己咬住辗转吸吮到透出冶艳的红...... 何固远喉结上下动了动,压下翻涌的火气,沉声道:“公子请随我来。” 营地里大剌剌的不是说宫闱中事的好地方,他把朝歌带到了主帐中。 这是独属于何固远的帐篷,帐内无人侍候左右,此时只要他们二人,正适合说一下不好被外人知晓的话。 朝歌心中急切,一把拉住何固远的胳膊问道:“将军可知道我母亲,就是华清公主,现如今过得如何?” 他自知问这话没有半分意义,过得好如何,不好又如何,他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不能为母亲做主。 何固远垂眸眼神落在朝歌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眼中情绪翻涌。骨肉匀称,白皙修长,一看就是没握过刀剑,放在自己的盔甲上,说不出的违和。 朝歌顺着他的眼看到自己竟然拉扯着人家的胳膊,一下子松了手,脸上有些尴尬。 “我......没注意,抱歉。” 何固远眼中划过失落。 他抿了抿唇,见朝歌一脸急切不禁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朝歌实情。于公,他不应该隐瞒。于私,他不想看见朝歌伤心的样子。 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华清公主薨了。” “听说是得了风寒,没有治好,今冬去了。” 他还是隐瞒了一部分,比如华清公主的尸身被一卷草席裹了扔了出来,比如自己发现后带人去为华清公主挖坟立碑。 朝歌身子一软,撞上身后的架子,何固远见状伸手稳住他的身躯让他不至于滑倒在地。 眼泪渐渐溢满眼眶,他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了一团浆糊,整个人悲痛欲绝,没注意到自己被何固远扶着。 “公子节哀。” 何固远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他自认冷心冷血,于战场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却从未想着学过怎么劝慰痛失亲人的人,此时也只能干巴巴说一句“节哀”。 朝歌神色失魂落魄,闻言抬了一下头,正好让何固远更清楚地看见他此刻的神色。 <888:宿主!别忘了说事啊!> <朝歌:哦,对对对,演嗨了,差点忘了。> “我没事。谢谢将军。” 朝歌嘴角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叫人心尖抽痛。 他拂开何固远扶着他的手,何固远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温度。 “没别的我就先走了。” 朝歌转身欲走却被架子绊了一跤险些摔倒,何固远想去扶他,手都伸到一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他从未有此刻后悔觉得自己怎么就没早点造反,这样华清公主就不会被控制,或许就不会死的这么早,朝歌也不必在外做细作,也不必如此刻这般心伤,或许他们还可以...... “对了,我想求将军一件事。” 朝歌突然转身,眼眶通红,泪痕顺着脸颊流下。他的眼神落在何固远身上,又像是没看见他。 “公子请讲,末将自当遵从,当不得求。” 何固远抱拳一礼。 “两军交战时,我想与将军同骑!” 朝歌咬牙切齿,神色有些癫狂。 “秦止戈欺我辱我,害得我没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我要亲眼见那秦止戈身首异处!” 何固远闻言一顿,神思回笼,深深凝望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回话,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哑,“好,如公子所愿。” 一切都,如你若愿。 “多谢将军。” 朝歌低声道谢,踉踉跄跄地出了帐,帘子落下,遮住透进来的光,何固远整个人都陷在了阴暗处。 <朝歌:嗷嗷嗷~将军我可以!> <888:呸!渣男!> <朝歌:嘴上说说的事,怎么能说是渣?> <888:呸!渣男!> —————————————————— 战场。 朝歌穿着一身白衣,月华流转,是不久前秦止戈送给他的那套,在这战场上是最干净的一抹颜色。 “公子可要想好了。” 何固远骑在马上问朝歌,隐隐期盼他反悔。 “请将军助我上马。” 朝歌没有注意到何固远眼中瞬间熄灭的光,借着他伸出的手双腿跨坐骑在马上。 战火连绵,厮杀声震天响,秦楚大旗随风猎猎作响,血与火的气息随风传遍这一方土地。 他身后是何固远,前方,虽然离得远,千军万马间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秦止戈的身影。 战马发出鸣叫,被鞭子抽打吃痛迅速飞跑起来,四蹄扬起风沙,沾着未干的血。 他看清秦止戈了。 秦止戈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容刚毅,死死盯着他,眼神不加掩饰,含着滔天怒火,似乎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又背叛,为什么要在何固远怀里。 “别怕,我会护你周全。” 是何固远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 秦止戈看见这亲昵的一幕,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胸中的怒气要爆炸了似的,如此亲昵,当众亲近,是又要骗自己,还是要连自己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了? 朝歌没有回何固远的话,他眼中的泪被他强硬压下,袖口露出一小节明亮的东西。 是一把精致的小刀,削铁如泥。 他悄悄伸手握住刀刃,肌肤被划破,血滴落在白衣上,诡异的是,这血,是黑色的。 秦止戈在人群中厮杀,但是一直分了一缕心神在朝歌身上,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心中躁动着不安,似乎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远去。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闯到朝歌身边去,只是身前的楚军太多了,他还是没来得及。 朝歌用那把刀反手刺在何固远的脖子上,手里的黑血随着伤口渗进何固远体内,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何固远来不及反应就中毒身亡,跌落马下。 朝歌身躯摇摇欲坠,嘴角满是溢出的血,深深凝望了秦止戈一眼,眼中是化不开的复杂心绪。 “楚楚!” 秦止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停止了,长剑横扫,想要跑到朝歌身边。 可是朝歌已经再也无力支撑,身体随之跌落于千军万马之中,一身白衣也被不知道哪方的铁蹄踩踏,沾染上脏污。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28,清零,“三千世界鸦杀尽”小世界任务完成,恭喜宿主。> 第三十一章 过渡章 战争终于结束,楚军在失去主将的情况下军心溃散,没多久便被秦军打的溃不成军,只剩下一小部分人逃散而去。 尸横遍野,折戟残甲伴着零星火焰散落在这片土地上,不知道是谁的父子、兄弟、丈夫永远留在了这里,连死后的尸骨都无法回到家乡。 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它本是这片土地中极其清凉的一弯绸带,如今往日清亮的河水已经被血染红,红色的河水掺杂着些许残肢断剑弯弯曲曲不知要流向何方。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楚楚......楚楚.......” 有一人在尸堆中不断翻找,尸体叠在一起,他用双手一具一具翻开来,既希望下一个是楚横波,又希望永远不要被他找到. 万一楚楚还活着呢,万一呢..... 秦止戈喃喃低语,心中千般语万般念,出口的却只有“楚楚”二字。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两眼无神,疯狂翻找着,任由身上的伤口随着翻找的动作不断撕裂,血渐渐干涸混着泥土黏在他的盔甲上。 他手上青筋爆出,指缝里全是泥与血,手上的血渍干了又沾上新的,整双手显得脏污无比。 终于,他摸到了一截衣袖,是那件白衣的料子,他摸过许多次。 原本疯狂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将压在楚横波身上的最后一具尸体掀开,他的爱人啊,尸骨都被砸烂了,血染透了白衣。 那么多战马嘶鸣疾驰而过,那么多兵将不顾一切的厮杀,他的身体被万人踩踏,一身白衣也难以看出本来的颜色。 他的楚楚,是最喜欢干净体面的,到头来,死了之后,尸骨却如此不干净、不体面。 “楚楚......我的楚楚......” 秦止戈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剜空一块,他从来不知道人居然可以痛到这种地步,他两眼空洞,仿若没有看见朝歌此时的模样,一手揽住背,一手勾住朝歌的腿弯,将人横抱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回走。 “楚楚,我带你回家。” 三月后,楚国倾覆,秦国一统天下。 镇北王自求靖北城为封邑,终身与府内一墓相伴,一生未娶。 墓碑上刻着一句话: “日日思君君不见,生生世世与君老”。 ———————————————— 系统空间。 朝歌在倒头趴在幻化出的沙发上。 “发哥,给我来个马杀鸡!” 被千军万马踩踏而过,虽然降低了痛感,朝歌还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酸痛无比。 888正一副财迷样儿清点着这次的任务积分,顺便把朝歌之前借的积分连本带利扒拉到自己账上,它看着自己终于多了几个零的余额一时激动,没听清朝歌说什么。 “什么鸡?” “emmm我想要个推拿按摩。” 朝歌不用看就知道888在干些什么,一时有些无语。 “好的宿主!” “宿主,本次任务圆满完成,奖励积分,扣除我借你的,剩下的积分我都发到你账上了,记得查收哦~” 888没有实体,在系统空间里以一团云的姿态飘来飘去,开心的像是个八百斤的胖子。 “嗯嗯。” 系统出品,必是精品,推拿按摩也是如此,朝歌感觉自己整个人舒服的骨头缝都透着愉悦。 “宿主,我们是马上就进行下一个任务还是休息几天再去啊?” “等我休息几天再去吧。” 朝歌被按的舒服,昏昏欲睡,整个人懒洋洋的,动一根手指头都嫌累。 “(? ̄? ̄?)好哒。” 第三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系统空间里,硕大的光幕上传出男女的吵闹声,什么“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888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而朝歌在沙发上听得昏昏欲睡。 朝歌突然支起上半身,怀里的的薯片都随着洒落,888被吓了一跳。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呀?”888幻化出人形,见状干脆先关了光幕,听朝歌问。 “你说我们之前任务完成后就走了,那我执行任务时的身体由谁掌控?该不会是有孤魂野鬼趁老子不在占了吧?” 888白了朝歌一眼,道:“当然不可能了。” 而后又细细给朝歌解释:“每一个小世界的黑月光从诞生之初,也就是胎儿时期灵魂就是宿主,宿主走了之后就由系统接管,虽然没有灵魂,但通过系统采集的数据,可以达到表面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世人发现不了的。” 朝歌闻言又躺了回去,继续两眼放空的咸鱼生活,嘴里嘟囔着回话。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要是躯体被别的魂魄占过,嘶~有点恶心,洁癖表示不可。” 朝歌在系统空间里好吃好喝享受了几天,终于在闲的快要长草时决定前往下一个小世界执行任务。 888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声音里满是愉悦。 “宿主你终于决定去赚......不是,去拯救小世界啦~” “嗯,再待下去花都要谢了。” 朝歌从沙发上起来,拍拍身上的薯片渣渣。 “发哥,你那儿有没有什么下一个小世界的信息,我做做准备。” 一说起这个,888的就显得有些沮丧,也不在朝歌身边转悠,安安静静地待在沙发边,还委屈的哼唧了几声。 “没有诶,我问了一下我大哥,我大哥说之后可能会提前让我们知道,但也只是可能,毕竟我们是工作失误又来补救的,不可能像第一次执行任务一样有那么多便利,也算是对我们的一点点惩罚。” 对于这个回答,朝歌虽然早有心理预期,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有一点失望,毕竟如果能提前知道是去哪个小世界会省事很多。 “好吧,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 朝歌随口安慰了一下888,而后他伸伸懒腰,动动腿脚,舒展了一下身体。 他可是记得自己经历的小世界里有一个是末世,什么丧尸、变异植物、变异动物之类的到处都是,万一不幸到了那个小世界洗白,他可得有逃跑的能力才行。 “宿主准备好了吗?” 888本来就是小孩儿心性,一会儿就把杠杠的沮丧不开心抛之脑后,见朝歌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出声询问一下。 哦,我忘了,系统不是实体,他没有脑。 “宿主准备好了就要开始传送啦~” “好,传送吧。” ————————————————— “咳咳!” 朝歌没准备,一睁眼就险些被海水呛到。 周围是一片珊瑚丛,珊瑚千姿百态,颜色鲜艳,团团簇簇,错落有致,间或有海葵在其中随着海水抖动,五彩斑斓的鱼在其中游荡戏耍,不知是多少年才能生成这么一片壮观的珊瑚林。 朝歌坐在珊瑚林里的一个礁石上,珊瑚比他头顶还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下身作沉思状。 往昔白皙笔直的长腿此刻被修长的鱼尾代替,银白色的鱼尾上泛着漂亮的淡粉,从腰部到尾鳍渐变,腰部是粉色,到了尾鳍就成了纯正的银白色。 亏他还在系统空间里动动腿脚,谁知道这下腿脚变成了尾巴。 他没想到自己会来到这个仙妖世界。 这个世界里,他是鲛人,没错,就是那个泣泪成珠的鲛人。 朝歌一脸严肃地默默看了鱼尾半晌,而后仰天长叹。 “幸好这几天没吃鱼。” 第三十三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这是他经历的唯一一个真实存在仙妖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鲛人族的王最小的儿子,名叫温越。 而他的攻略对象是在凡间历劫的沧渊仙君,是天帝的嫡长子,不出意外将来也会继承天帝的位子。 他在凡间历劫的身份居然也是一国太子。 朝歌深深怀疑是不是天界给他们仙君开了后门。 而当时凡间是七国乱世,各国都想逐鹿中原,一统天下,沧渊所在的国家是其中有式微之势的周国,他在凡间的便宜爹,也就是周王,虽然比不上上一个小世界的楚王那般荒淫无道,也是昏庸无能,尤其是宠爱幼子,纵容幼子沧渝与沧渊争夺太子之位,丝毫不在乎兄弟阋墙。 后来沧渊被沧渝陷害,被迫跳河自保,被朝歌所扮演的温越所救,后来就是一出“英雄救美”后二人暗生情愫的故事。 这个小世界里朝歌没有做背叛或者背后插刀这种事,只是抛弃了他。 “所以,沧渊的怨恨值有多少?” 朝歌此时已经掌握了在海水里用鱼尾游动,正兴奋地在珊瑚丛中游来游去,漂亮修长的鱼尾划过令人惊艳的弧度。 鲛人一族皆貌美者,自古便是。 温越作为这一届鲛王最小的孩子,容貌更是六界之内无人能与之比肩,在别处再被吹上天的美人只消往温越身边一站就不由得自行惭秽。 鲛人族势弱,鲛王本就欲与强族联姻,正好天后为沧渊选伴侣,鲛王虽然没抱太大希望,还是把温越的画像递了上去。 结果,误打误撞,天后最喜外貌出众者,温越直接就被选中了。 而这时凡间,温越不知沧渊仙界的真实身份,正是与沧渊情深意浓之时。 按照原本的剧情,温越应该是在得知自己被天后选中后就直接就抛弃了凡间的沧渊,跟随父亲回去待嫁了。 朝歌当时觉得自己反正也要走了,在系统提供的剧情之外自己又做了点别的事,然后才抛弃沧渊,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小世界,温越的身体被系统接管。 现在朝歌不由得感谢当时的自己一时心善。 “本小世界攻略对象沧渊的怨恨值为50点。” 888一本正经的回答,配上他那一口小萌音,简直就像是小孩在学大人说话。 “有了上个世界秦止戈的比较,我觉得50点好少,是我猖狂了哈哈哈哈哈!” 朝歌故意吐出一串泡泡狂笑不已,手还不闲着去勾搭过往的小鱼。 那些鱼大概是知道自己遇上了老流氓,一摆尾转头就游走了,丝毫不理会大美人的逗弄。 “宿主,50点其实不低了。”888见朝歌玩的开心,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果然,朝歌一听这话就停了下来,看见旁边有一朵大海葵直接坐在了柔软的海葵上面跟888对话。 “这话怎么说?” 888无奈解释道:“沧渊已经历劫结束回到仙界了,因为神仙的感情欲望没有凡人那么浓烈,对人的感情反应也不会浓烈,所以现在沧渊对温越的怨恨值才会只有50,与之相对的,消除怨恨值也就不那么容易。” 朝歌甩甩尾巴,表面的细粒被扬起,尾巴周围的海水有小一会儿的浑浊。 “而且宿主你马上就要以鲛人族小殿下的身份嫁给沧渊了,他知道是你,只会认为宿主你是爱慕虚荣啊!他要么不屑,要么厌恶,搞不好怨恨值还会涨啊!” 第三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垂眸,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 “沧渊本来就是个冰冷淡漠的性子。” 888还在朝歌的脑海里激情暴走,小萌音难得的带着几分暴躁。 “对呀,本来就冷,又对感情反应没有那夜那么浓烈,宿主,沧渊是很难像小秦秦那样有剧烈的情感波动,所以也不会像小秦秦一样动辄降低十几二十的怨恨值的。” 朝歌操控着鱼尾起身游走,声音随着水传出,悦耳动听。 “那就一点点的磨呗,总能清零的。” 这片珊瑚丛里奇形怪状的珊瑚比比皆是,路径狭窄多岔路,朝歌在里面绕老绕去,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游起来跃到珊瑚丛顶上去看,不禁赞叹出声,从上面看,各色珊瑚堆积在一处,像是天边的云霞落到了海底,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可惜看不清路。 珊瑚的分枝把上空挡住,让朝歌无法从上面看见路。 “要不要人家提高详细地图,保管宿主能毫不费力的找到路游出去,现在不要九千八,不要九九八,只要八积分,八积分,给你回家的路!” 朝歌翻了个大白眼,道:“你傻还是我傻,我都能游到珊瑚丛上面了,我不会直接从上面游出去吗?” 888:...... ———————————————— 朝歌凭着接收到的记忆找到了鲛城,无视周围鲛人投来的惊艳好倾慕,一路游了进去,直接回了鲛宫去见自己那个鲛王爹。 路上碰到了自己大哥,温铖。 温铖早早就被立为鲛人族太子,将来继承鲛王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弟弟在凡间有一个相爱之人,却因为联姻一事“被迫”回来待嫁。 也因此一直对温越心怀愧疚,觉得如果鲛人族能够强大一些,最起码强大到不需要去靠与异族联姻来巩固地位,温越是不是就可以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不必去为了整个族群的利益去牺牲自己。 自己这个弟弟,原本是最爱笑的。 他生的这般精致,谁都愿意宠着他。 可是自从他从凡间回来,就很少再笑,常常就是坐在固定的位置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直到被人叫起。 他就是笑,那笑意也不达眼底,整个人窝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任凭别再怎么逗弄都不肯出来,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如往昔般美的皮囊,如同精致的木偶。 要是被朝歌知道他心里这些话,估计会一拍桌子回他一句“可不咋滴,就是失了灵魂啊。” “阿越。” 朝歌本来自顾自的走着自己的路,想着怎么去洗白才好,猛不丁被人喊了一声这个世界的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落在温铖的眼里,就是自家弟弟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朝歌的胳膊,强行让朝歌注意到他。 “嗯?” 朝歌被扯住,还没有注意到是谁,皱眉刚想骂人,就被888在脑海里提醒他这是他哥。 “哥?” “嗯。你刚刚去哪儿了?” 温铖见他呆呆的模样,不自觉的放缓了语气。 “去珊瑚丛那儿玩了,怎么了,哥哥找我有事吗?” 朝歌看着自己的便宜哥哥,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见,但是每一次见到温铖这张脸都不禁感叹这是什么神仙颜值,还有八块腹肌以及货真价实的人鱼线!!! 男人味十足,如果放到他所在的主世界,那是会让人腿软,被人追着嗷嗷喊“哥哥我可以”的存在。 虽然比不得自己这副身体长得精致可人,可是! 作为一个猛男! (888小声bb:自认猛男罢辽~) 朝歌更喜欢温铖这种从头到尾都a炸天的样子,而不是自己这副一看就很适合压的模样。 “嫁衣已经做好了,父亲母亲正等着你回去试试呢。” 温铖不理解自己弟弟怎么突然两眼放光地看他,似乎要把他扒光了似的。 只是他好像比往日显得活泼了些,温铖心中还是欢喜的,面上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朝歌刚刚心中大喊自己是猛男,就要面临嫁衣这种一听就和猛男不搭边的东西,顿时就冷漠下来。 “哦。” 第三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温铖挠挠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不活泼了。 他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拉过朝歌的手就带着他去宫殿。 路上四处摆着夜明珠,散发着莹莹蓝色光芒。 夜明珠虽然美,但是光太过微弱且并不如何明亮。 他们都是用鲛膏来作烛,说来奇怪,鲛人生活在海中,鲛膏点燃后的光却是暖黄色的,能在海中被点燃,若是放到陆地上可久燃不易灭。 曾有人间的帝王认为鲛膏一经点燃则永恒不灭,于是用作陵寝中的灯。 他们很快到了温越居住的鲜灵殿,鲛王和鲛后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侍候左右的鲛人里有几个是族中手艺最好的,被派来给温越织鲛绡做嫁衣。 “阿越。” 鲛后见到朝歌脸上不禁露出慈爱的笑容,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朝歌坐过来。 “阿越,来母后这边坐。” 朝歌没有说话,微微用力挣脱温铖拉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顺从地游过去坐在鲛后身边。 鲛王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鼻子一用力出气,“哼”了一声。 鲛后斜眼瞪了他一眼。 “有事就说,别在我儿子面前阴阳怪气儿的。” 而后又转头对朝歌笑了笑,安抚性的拍了拍朝歌的手。 鲛王扭过头不去理会。 虽然说他的确是为了整个鲛人族的未来存了联姻的心思,但他也不是一点都不为温越考虑,怎么说温越也是他自幼宠到大的孩子,从小要什么给什么,唯独在这件事上......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喜欢那个凡人,可是喜欢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沧渊殿下多好,天帝之子,身份尊贵,阿越嫁过去,便是族群再不争气也没人敢给他罪受。 温铖这个大儿子生得五大三粗,从小就不需要自己操心。 唯独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是个娇娇。 鲛人寿命绵长,只怕那凡人老成树皮甚至入土了阿越还年轻,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在茫茫人世中寻找那人的来世再续前缘? 再说,鲛人族早有式微之态,在各族群中挣扎求生,便是他自己加上温铖拼了命都不敢说能挽救到鼎盛的水平。 鲛人族自古便出美人,阿越更是其中翘楚,更兼之鲛人无论男女,嫁娶皆宜,更是常有被强者看上的。 长得好看本是好事,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怕是会酿成祸患。 随着阿越一天天长大,他都能感觉到外界打听阿越的是越来越多。 若是将来有惹不起的势力看上阿越,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 这世间族类众多,并不是每一个都遵守礼仪,有的族类便是强抢这种事都是干得出来的。 与其面临这种情况,倒不如他来选个联姻对象,好歹自己还有主动选择的权利,能为阿越选个良人。 他年纪还小不经事,不知道苦,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得不为他考虑。 那沧渊仙君就是人冷了点,容貌品行家事无一不好,既能庇护阿越,又能使鲛人族获得好处,是他们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看小儿子自从从凡间回来后这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思及此,鲛王不禁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下来。 “白色鲛绡十年难得一寸,如今只有这一匹了,爹知道你喜欢白色,特地让她们给你裁成嫁衣了,还绣了花样,你去试试吧,十日后就要成亲了,不合适了还能再改改。” 他摆了一下手,那人垂首走上前,给朝歌看手中的衣服。 朝歌伸手摸了摸衣服,触手温凉,如同美玉。 他起身应声,行了一礼拿着衣服就走到内室。 鱼尾慢慢变成双腿,修长无暇,脚趾泛着淡淡的粉,如同十个未开的花苞。 一件件衣服被穿上,朝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笑。 第三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十日后,六礼最后一步亲迎,如约而至。 朝歌早已收拾好,衣饰层叠繁复,鲛绡上用月白色丝线绣着缠枝并蒂莲,后面长长的披风上面被用银线绣上了鸾凤和鸣,远而望之,如烟似雾。 人间男子二十加冠,他们仙界却是随性而为,怎么好看怎么来。 长如瀑的青丝倾斜而下,又用与衣服同色的发带在后脑一束。 等身的镜子里映照出朝歌此时的模样。 端的是仙姿玉貌。 “阿越。” 鲛后走了进来,吩咐屋子里的人都下去。 而后拉着朝歌的手,给他手里塞了本书。 “有些事,母后也不好跟你说。”鲛后脸色红红,轻蹙着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图册你待会儿让谧与拿着,她随身服侍你,晚上洞房前你趁没人时要来翻开来瞧瞧。” 朝歌面色平静,轻轻应了声,不再言语。 一点都没有即将成亲的喜悦忐忑。 鲛后看着自己千娇万宠长大的孩子这副模样,险些要落下泪来。 “那沧渊仙君品行长相样样都好,就是听说他性子冷了点,你若是愿意迎合一些最好,不愿意也没什么的,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啊?” “好。”朝歌垂眸,眼神落在被塞到手里的书上,心里冷冷一笑。 他知道这书里是什么东西。 “那母后就先出去了,一会儿迎亲的人就到了,你别紧张。” 鲛后自知自己这话本不用说,朝歌所嫁非爱,没有一点对新婚的向往,哪家的新人像他这般心如止水,好像今天与往日没有什么差别。 谧与带着人走了进来,给朝歌行了一礼。 “把这个扔到箱子里吧。” 朝歌随手递给谧与,转身坐在床上,头歪着轻轻靠着床柱,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谧与他们都不敢说话,明明是大婚之日,合该喜庆热闹,可屋内气氛却如此安静凝滞。 天界的迎亲队伍来了,朝歌手执团扇遮住脸,一步一步迈向礼车。 十二鸾凤开路,天兵天将拱卫车旁,仙音缭绕。 那个将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沧渊站在前方,等着他。 朝歌没有试图去透过扇子看沧渊长得什么样。 虽然名字与他心上人相同,可一个是凡人,一个是神仙,又怎么会是一个人。 仙界一天,凡间一年,他的沧渊怕是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了。 沧渊看着一点点向他走来的人,眸中情绪变幻万千,最终归于沉寂,他向朝歌伸出手。 朝歌见状把手放了上去,他感受到自己的手一下子被握紧了,朝歌被疼的一下子就皱起眉,到底没有说什么,任由他这样握着。 他们坐在礼车内,开始往天宫驶去,周围白纱随风鼓起飘荡,两人并肩而坐。 沧渊端坐于旁,朝歌若是此刻扭头,可以看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可惜这期间朝歌没有看他哪怕一眼。 他还没有放开手,一直保持着握着朝歌手的动作。 而朝歌拿扇子的一只胳膊却有些酸痛,见沧渊还是没有撒手的意思,干脆开口说道:“殿下可否放手?” 沧渊闻言松开了手,只见朝歌的手上被攥出道道红痕,他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 朝歌一直举着扇子,胳膊慢慢酸痛无力,手有些抖。 “车内只有你我二人,你可先行把却扇。” 耳边声音响起,说的是体贴的话,可是声音却如万年雪山之巅上的那一捧冰雪般冷意逼人。 朝歌瞳孔微缩。 这声音...... 第三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身旁的人说话的声音冰冷淡漠,似是在说“今天天气好”这般无关紧要的事。 可就是这般平淡的声音,却让朝歌一瞬间心弦绷紧了。 按礼,他不该在此时转头去瞧与自己成亲之人。 可是朝歌已经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 他怔怔望着身旁的人,手里的扇子还举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容貌不同...... 名字相同,声音相同,为什么容貌却不一样? “沧渊......” “沧渊殿下,可否......可否借右手掌心一观?” 朝歌心神动荡,扯了扯嘴角想要尽力露出一抹笑,他知道若是此沧渊不是彼沧渊,此时此刻,他这话可谓是莫名其妙,甚至会惹来厌恶,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脑海混沌一片,眼中全是执拗。 周国的沧渊手心有一块山状的胎记。 而胎记这种东西,是刻在魂魄里的,便是神仙下凡历劫也不会消失。 如果他的掌心有胎记...... 朝歌想到此处简直要落下泪了。 万一,万一呢? 他们神仙不是有去凡间历劫一说吗? 万一他的沧渊真的是眼前的沧渊仙君在凡间历劫的一世呢? 沧渊垂下眸,纤长的眼睫遮掩住了眸中莫辨的情绪,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依言把右手伸展开。 没有,他的手心什么都没有。 朝歌提着的一颗心“哐当”一声落地,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失望伤痛。 十二鸾凤长鸣,清亮悦耳,响彻云霄。 沧渊没有说话,他一从凡间回来便听说母后已经给他选好了妻子,是鲛人族的小殿下,三书六礼都过了一半了。他本想着赶紧去找母后谈谈解除婚约,自己心里装了人,焉能再娶他人?这种行为对人对己都是极不负责。 虽然那人早早抛弃了自己,只留下一封书信便消失无踪,至今连半点消息也无。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说明来意,母后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那小殿下的画像拿了上来,兴奋地说她给自己找了个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难得一见的美人。 画像徐徐展开。 他当时险些失态,用尽了自出生以来所以的克制才控制住自己。 那画像上的,分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 这段日子以来,他无数次都想跑来这南海,问问他为什么都不肯见自己一面就走了? 是因为要嫁给仙界的沧渊仙君,所以就毫不留恋地抛弃凡间的沧渊了吗? 他到底是忍住了,他想看看温越到底能不能认出自己。 没有谁知道他们沧渊仙君那一复一日不变的冰山面容下藏着怎样繁复的心绪。 旁人都说沧渊仙君冷情至无情,却不知他一旦动情便是情深。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2点,现在剩余48点。> <朝歌:我好饿,这都神仙了,为什么还是不让新娘吃饭!生气!> <888:糕点大礼包!特惠价!系统出品!品质保障!> <朝歌:???你在搞什么东西?> <888:我们系统的服务宗旨就是排宿主所忧,解宿主所难,把为宿主排忧解难贯彻到底!> <朝歌:你这话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888:不要九千八!不要九百八!只要九十八!只要九十八积分!礼包带回家!跳楼大减价!降价不降质嘞!> <朝歌:呸!奸商!> 第三十八章 请假 今天不更,还在等更小可爱别等了。 对不起!我有罪!我又没更! 这一章明天改成正文,我现在实在是写不出来。 我要吓死了! 呜为什么会有蝙蝠飞进来! 长得跟个老鼠似的! 还会飞! 我一撩窗帘就跟我对了个眼对眼! 呜呜呜! 吓死老子了! 这tm是什么人间疾苦! 我爸妈正在帮我赶蝙蝠。 我都把窗户开了,门也开了! 它为什么飞不出去! 满屋乱窜! 不是说蝙蝠有什么超声波能感知到周围的障碍物吗?! 我妈还笑话我! 说他们小时候见多了,近两年环境好了就又有这东西了。 疫情期间啊! 我一个弱女子! 为什么要承受这种苦难! 呜! 我妈还笑话我说听见我尖叫还以为是楼下小孩们在玩! 现在我是真的在楼下蹲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太tm惨了! 我太难了! 第三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可是情深之人一旦被所爱之人伤到,那便也没那么容易原谅了。 沧渊垂下眸,没有解释自己与凡间的沧渊是同一人。 至于掌心的胎记,凡人身上的胎记只不过留存于身体表面罢了,只有仙妖身上的胎记才会与胎记有关。 朝歌整个人失魂落魄,他知道这场婚礼事关两族,尤其是鲛人族,再多的失望悲伤都得收起来。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旁人看不见他的脸,即使察觉到他没有喜悦之情,也只会以为是紧张过度所致。 可是沧渊与他在凡间相守十载,怎么会感知不到他的情绪? 但是他依旧什么话也没说,端端正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接受宾客来贺。 他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入口微涩回甘。 这酒名叫“桃夭”,每逢蟠桃园的桃花开,月老都会去采摘桃花,然后亲手酿成酒,窖藏数千年后再拿出来一小坛偶尔小酌一杯,这回他大婚母后怕是将月老那儿的桃夭全搬来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呵! 他们如今,倒是辜负了这等好酒了。 沧渊眼中闪过讽刺,瞧着身旁朝歌的模样,心中竟诡异地升起几分快意。 但更多的却是冰冷的怒意—— 你当日弃我而去,如今又作出这副模样作甚! 你说不愿日日活在明争暗斗里,遭受阴谋诡计,故而离我而去。 原来都是借口! 难怪连见我一面,当面与我说都不肯! 原来你的那些不愿,是为了来嫁给天帝之子的沧渊啊。 也是,一介凡人,即使是凡间的皇族,对你来说哪有仙界的皇族来的地位崇高。 虚荣之人,今日又假惺惺来做出一副思念故人的模样。 是还拿不准我到底是不是凡间的沧渊吗? 所以故意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若我是,那你就可说当时是迫不得已,若我不是,你是不是也能说是太紧张了,或者直接告知我你心系他人,虽然那个凡人已经死了,让我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你这样反复,是对得起凡间的我,还是对得起仙界的我? 坐在二人上首的天后一直关注着自家儿子儿媳,深觉两人坐在一起赏心悦目,心里满意的不行,笑得见牙不见眼。 但是看的时间长了,她逐渐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于是戳了戳身旁的天帝。 “诶,你看他们小两口,怎么感觉怪怪的。” 天帝被戳的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对自家媳妇投去一个充满怨念的眼神,可惜天后没看到。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家媳妇这下手不知轻重的秉性,还真是千年如一日的保持良好。 “许是紧张吧。” 天后白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着话等于没说,谁成亲时不紧张,她又不是没见过,根本不一样好伐! “定然是沧渊这臭小子太冷了,你看他一句话都没跟我宝贝儿媳说过,指不定让人家阿越觉得他不喜自己,臭小子,都不知道主动点儿。” “沧渊从小就是这性子,俩人熟悉了就好了。” “但愿吧。” 不知为何,天后心底隐隐浮现担忧,但是这股担忧之情太小了,根本没有被她注意到。 很快又有来贺喜的,天后转瞬把二人之间的古怪抛之脑后。 宴内美酒飘香,歌舞动人,众人言笑晏晏,觥筹交错,越发显得沧渊与朝歌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第三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宴席结束后朝歌被人引到沧渊所居的云岫殿,此处不复刚才宴席之地的华丽繁复,随简洁却又处处透着精致,殿内摆放的玉炉中缓缓升起袅袅冷香,在殿内缭绕,香气与沧渊衣物上的味道别无二致。偶尔有香气溢出殿外,与外面的云烟融为一体。 沧渊却不知去向,他只在宴席结束时吩咐人将朝歌送到云岫殿,只说自己有事要处理,而后不知所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借口,朝歌也没问。 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被强行凑到一起,能不用面对彼此也好,朝歌心里默默想,只应了句好就走了。 殊不知在他转身后沧渊掩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成拳,见朝歌真的丝毫没有询问挽留的意思,沧渊拂袖而去。 得到了想要的地位,别的就不在乎了是吗? 就是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我就是凡间的沧渊,会不会有一丝不一样的反应。 沧渊看着朝歌的身影渐行渐远,长身玉立,不发一言,唯有宽大的衣袖时不时灌入些许清风带的衣袂翩然。 偌大的宫殿,殿内除了朝歌外却只有两个仙娥侍奉左右,此时她们也眼观鼻鼻观眼静默不语。 烛心“噼啪”一响,轻微的响声拉回了朝歌的思绪。 朝歌叹了口气,把扇子放到一边,从床上站了起来。 按礼,洞房花烛夜,应等到夫君到来才可却扇,而后共饮合卺酒。 月明和月清见状对视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垂下了头,只是眼中不约而同闪过轻蔑。 <朝歌:啊!好无聊,还得保持形象,咋就这么费劲呢,唉。> <888:宿主加油!你可以的!> <朝歌:不,我不可以!你看这俩小丫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嘲讽我呢,阿越委屈,哼唧!> <888:宿主你被这样,人家害怕……> <朝歌:我就逗一逗你,要不这也太无聊了。> <888:哼唧╭(╯^╰)╮> <朝歌:……> <朝歌:发哥,咱赌十积分的呗!就赌她俩原本不是在沧渊这儿服侍的,要是不是你给我十积分,反之我给你。> <888:宿主你现在特别像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哦~> <朝歌:emmm> 朝歌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就着桌子上的点心吃了些许。 他们鲛人族虽然勉强迈入仙家行列,但是却与众仙有一明显的不同——他们无法达到辟谷。其他仙人平日里吃或不吃皆可,他们鲛人却不行,必须像凡人一样按时进食。 往肚子里垫了些东西,朝歌拿起手帕轻轻沾了几下嘴唇,弄掉嘴角的点心残渣,而后看向那两个一直当鸵鸟的人。 “沧渊仙君今晚怕是回不来了,你们两个……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出去吧” 听到朝歌对她们说话,月明快速上前一步行了一礼,答道:“奴婢名叫月明,她叫月清,殿下若是有事可叫我二人前来。” “好。” 二人行礼后慢慢退了出去,只是到了殿外,月清不由得嗤笑一声,一脸鄙夷地对月明说: “你刚刚那般殷勤作甚?他一个鲛人,沧渊殿下又不喜他,也配得上‘殿下’二字。” 月明顿时胸中憋闷,也不知是被她怼到了还是被她蠢到了。 “沧渊殿下是不喜他,但你别忘了,他是天后选中的,天后喜欢,那是你我二人能作践的?” 月清心知月明说的有理,又不想承认,“切”了一声快一步走了。 殿内,红烛泪流凝结,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映照一堂。 朝歌将床铺好准备睡下。 手突然不知道碰到哪儿的机关,床头一块雕花木板腾挪开来,里面放置了一个小匣子。 朝歌内心跟888大笑,看沧渊还怎么维持不认识他的样子。 匣子没有上锁,是木质的,凑近能闻到一股幽香,是沉香的气息。 若是在人间,这一个小匣子便价值连城,这样一个匣子里面装着的,不知是怎样的宝物。 朝歌面上闪过犹豫,还是将匣子打开了。 而后,匣子掉落。 朝歌脱力般一下子坐在床上。 第四十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那是一只镶嵌了珍珠的银簪。 朝歌把簪子反过来,在镶嵌了珍珠的背面找到了“沧越”二字。 这是当时唯一一次沧渊惹得他哭了之后,眼泪变成的珍珠。 他亲自去找的银匠学做簪子,想要赶在沧渊生辰礼时送给他,后来一不小心被沧渊发现了,那两个字还是沧渊亲手刻上去的。 算起来,这只簪子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一模一样的簪子,还有一模一样的声音…… 朝歌呼吸微窒,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落在床铺上变成浑圆秀润的珍珠。 他快速起身,手里攥着簪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脑海里思绪乱成一团麻,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地传到心间——“沧渊……” 他想去找沧渊,却被门口的护卫拦下,说是仙君有令,不许他随意踏出云岫殿一步。 “那你们能帮我把仙君喊来吗?我有很重要的事。” 美人落泪哀求,若是其他人怕是早就妥协了。 只是这几个护卫早就受过沧渊的吩咐,不许帮朝歌去找他。 护卫长上前一步抱拳一礼后还是回绝了,只说自己不能擅自离岗,且也不知道仙君去哪里了。 朝歌无法,敛眸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只有一颗颗珍珠掉落,落在玉阶上发出连续的清脆响声。 殿内一片寂寂,在确定没有人看到他后,朝歌把眼泪一抹,就放飞自我了。 他倾身趴在床上,手往后伸给自己锤锤腰,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丑,他都端着姿态端了一天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只是脑海里有些疑问不得不问问888。 “发哥,我记得,这个小世界是有女主的对吧?” 888拟成人型,坐在系统空间里那个沙发上,重温它喜欢的那些剧,此时正为了主角的绝美爱情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听到朝歌问它话,勉强从剧情中挣脱出来,调出这个小世界档案查看,“嗯,是有女主的,叫倾颜来着,是一朵修炼成仙的酒醉杨妃牡丹” 888点开倾颜的档案,翻看后说道:“宿主知道杨贵妃吧?” “知道啊,怎么了?”朝歌翻过身,伸手去够床幔上垂下的流苏。 “这个小世界人间也有过杨贵妃,闭月羞花的那朵花就是倾颜,她见识过杨贵妃的美貌后自行惭秽,想比杨妃好看的念头太过强烈都成了执念,受执念影响她后来修炼成人形时容貌果然倾城倾国,还给自己起了个‘倾颜’的名字。” 朝歌百无聊赖,手指勾缠着流苏,他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连指甲都泛着淡淡的粉,此刻辗转在红色掺金丝的流苏里,更衬得手如羊脂玉般,直教人分不清是流苏更好看还是手更好看。 “怎么秦止戈那个小世界没有出现一个女主呢?我寻思着杜琦玥也不够格当女主吧。那我来了她们的剧情岂不是就没了” 888又把上个小世界的档案调出来快速浏览。 “不是所有的小世界都有女主的,上个小世界是升级流,小秦秦本应该在被楚横波背叛后断情绝爱,一生无妻无子,致力于一统天下,是名垂千古的战神。而且有的小世界是双男主哦~” 888顿了顿,接着说到:“他们都是各自小世界里的主角,不过因为这些主角们因为对宿主你扮演的黑月光的怨恨值过大,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会导致小世界崩溃。所以才需要英明神武的我888大人带着宿主来消除怨恨值,不求剧情还原,只求能让小世界正常运转下去就好。” 朝歌垂下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眼神放空呆呆望着床顶好一会儿。 而后复又起身,脱掉繁重的礼服,只穿着白色的袭衣钻进被子里,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子里,侧过脸蹭了蹭柔软的绸缎,沉沉睡去。 龙凤红烛还照的满堂温暖,时不时“噼啪一声”爆灯花。 第四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你说你洞房花烛夜,放着新娘子不管,跑来找我喝酒干什么?” 柳轻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瞥了沧渊一眼。他又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见沧渊酒杯里的酒也见底了,就又拎出一坛酒递给他。 沧渊伸手接过,也不回话,只自斟自饮。 没人回答柳轻也不觉得尴尬,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一向是这种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他支起腿,向后靠在身后的柳树上,眯了眯眼,调笑道:“新娘我今儿宴上我可是瞧见了。” “美得不可方物啊!连我们仙界第一美人倾颜仙子都比不上,鲛人族尽出美人,世人诚不欺我!你倒好,把人扔在新房,自己来这儿喝闷酒,啧,暴殄天物!” 沧渊有些醉,面上还是一派清冷淡然,思绪却混沌了些许。他只是不知道该以何面目面对今晚,面对这洞房花烛夜,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逃避,正好晾一晾那个抛弃他的人。 他让人把温越带走后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柳轻这里。 他们的过往别人都不知道,天上一日,凡间一年,人间那段日子,怕是早就随着他的身死而掩埋在历史的尘土中了。 偏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就是对着好友,也是像一个锯嘴葫芦般一句话说不出来。 心里藏着千言万语,他是想跟人倾诉一番的,临了偏又卡在了嘴边。 沧渊正襟危坐,手里把玩着空酒杯,抿了抿唇,嘴里弥漫着酸酸苦苦的滋味,片刻后又有一丝回甘。 “我想跟你讨要一样东西。” 柳轻本来昏昏欲睡,一听沧渊说想讨要自己的一样东西,顿时就清醒。 你要是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眼前这位大爷,与他相识多少年了,怕是数都数不清。这么多年了,自己这儿的东西,能入了这位大爷眼的就只有面前这杯酒。 再说沧渊几时主动跟人讨要过东西,怕是自出生就没有过。 “你想要什么?放心说!难得我这儿有你看上的东西,我肯定给你!” 柳轻拍拍胸脯一副义豪云天的模样。 沧渊垂眸,鬓边的一缕发丝垂落,落到旁边的酒坛上,他顿了顿,才说: “我想要你的‘千丝’。” 柳轻有些奇怪,他本体是柳树,后来一路修炼得道成仙。凡人常常以杨柳寄情,他在凡间修炼的千百年间自然也收集了不少,那“千丝”就是他用那些凡人的嗔痴爱恨等诸多情感炼制成的仙器,平时是缚绳的样子,但也可以化作其他形态,比如首饰什么的。关键是,被“千丝”缚住的人,无论本来有多厉害,都会变得仙力尽失。 “你要‘千丝’做什么?最近仙界也没什么祸事发生啊?” 柳轻不得其解,便直截了当问出口,他倒是不会怀疑沧渊去干坏事,就是好奇罢了,毕竟当时自己刚炼好“千丝”给他介绍时他一脸的不当回事儿。 沧渊没有回答,放下酒杯一伸手,一阵光芒散尽后手里多了一条长鞭,鞭子被卷成一卷,通体黑白两色交缠,其上光影浮动,隐隐可感其威。 “这……这是……”柳轻有些激动,他自己的武器就是鞭子,而沧渊手里这条,是传说中的阴阳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止是因为鞭子是用烛龙的龙筋所做,更是因其威力巨大,一鞭下去断阴阳,当年孔泓仙君就是用它一举杀灭十万魔军。 他把鞭子递给柳轻,也没多作介绍,“我用它跟你换。” 第四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换‘千丝’?你确定?” 柳轻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确定地问了问沧渊,他自己心里清楚,‘千丝’虽好,但也不是没有解脱之法,阴阳鞭可不一样,这是十足十的大杀器,就是十个‘千丝’也比不上这一个阴阳鞭。 “嗯,换不换?”沧渊蹙眉,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酒还是有些烈了。 “换换换!不换是傻子!” 柳轻喜笑颜开,也没故作推辞,一张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沧渊接过‘千丝’后跟柳轻告别,随后转身走向云岫殿。 夜色漫漫,长路寂寂无声。 他捏紧了手里的‘千丝’,思绪虽然因为喝了酒而有些混沌,但一直有一个声音清晰无比,烈酒都不能让它消失。 沧渊抬眼远望,天地间一片苍茫,只能见到隐约的灯火而不见人。 天地何其大。 大到倾尽整个国都找不到一个人的藏身之所。 他扯了扯嘴角,又垂下眼。 背影孤独寂寥。 他也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个白衣女子张口欲喊他又生生忍住,只默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握了握拳,眼中是满满的志在必得。 他到了殿外,护卫长对他行了一礼,而后将朝歌想要出去被拒又想让人喊他回来见面的事禀告给他。 沧渊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慢慢往殿内走去,突然脚下一硌,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挪开脚,发现是一粒珍珠。想到护卫长刚刚说的话,他猜到这是温越的眼泪所化,他眼中情绪晦暗不明,默默不语走了进去,只是那一粒珍珠被他握在手心。 护卫长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沧渊仙君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看不出丝毫新婚的喜悦激动。 真是孽缘,可惜了。 护卫长目送沧渊的身影渐渐消失,心中暗自叹息,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再可惜什么。 殿内的玉炉还在袅袅升烟,红烛慢慢燃烧,烛泪沾满了整个蜡身。 沧渊一步步走近床榻,探出手掀开床帏,一撩衣袍坐在了床边。 他看见朝歌手里的簪子,明白朝歌已经猜到他就是凡间的沧渊。 所以才那么想要见他一眼吧? 你心里一直喜欢我,那当初为什么要跑呢? 即使赶着嫁给仙界的我,也完全可以陪着凡间的沧渊到死啊,时间上是能错开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是怕被人发现了变成污点被仙界的我嫌弃,所以不愿意,所以抛弃我跑了。 只是你没想到,凡间仙界的沧渊,都是一个人,都是我!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上涨8,现在剩余56点。> <888:宿主你别睡了醒醒啊!> 沧渊伸手轻轻拭去朝歌眼尾残余的泪痕,手掌抚摸上朝歌的脸。 而后拿出‘千丝’,将其变幻成手镯的形状,一手轻轻捏住朝歌的手,毫不犹豫地戴到了朝歌手上,‘千丝’光华流转一瞬而逝。 他又拿出一条长长的链子,将链子一头缚到朝歌的脚踝,那链子通体玉质,温润清雅,半点都伤不到皮肤。 做完这一切,沧渊唇角微勾,泄出一声轻笑,眼中也多了丝愉悦。 这样,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20,现在剩余36点。> <888:嘤嘤嘤宿主你别睡了快醒了吧,沧渊怎么有点不对劲,这和档案上的沧渊有点不一致啊,他怎么崩人设了!> 第四十三章 解释章(可不看) 朝歌畅快饱睡,梦中却纷乱不休。 那是他的房子里。 朝歌从跑步机上下来,把额头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捋上去,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 站着歇了会儿,他拧开矿泉水瓶盖给自己灌了几口水。 他摘下护腕,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没想到刚出健身房的门就迎面碰上了助理小白。 小白手里握着手机,看起来满脸通红,激动不已,若不是他接下来的话,搞不好朝歌会以为他生病了。 “哥!你要得奖了啊!” 小白一见到朝歌嗷一嗓子顿时两眼放光,激动地跑到朝歌跟前,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给他看与经纪人辉哥的谈话界面。 金鱼奖的最佳男配角提名有他。 乍然听闻自己得奖,朝歌虽然表面稳如老狗,但内心还是颤了一瞬,心脏鼓动着鲜血开始加速。 结果现在一看辉哥发的话朝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辉哥明明说的是提名啊。” “哎呀,反正我觉得最后肯定是朝哥得奖,提不提名的,那不就是个过场!” 说罢朝歌的手机就响起来,是辉哥的电话,朝歌划开接通,辉哥的声音就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朝歌,我刚刚得到的内部消息,金凤奖的最佳男配角就是你!” 辉哥平时看起来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人,这时的声音竟然也透露出盖不住的兴奋。 朝歌直接外放的声音,辉哥的话小白也听见了。 待朝歌挂断电话后小白挤眉弄眼地对朝歌暗示,“哥诶,您这可是第一次得奖啊,是不是要得表示表示?” 朝歌失笑,当即表示这个月给他们发奖金。 演了这么多年戏,初次得奖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毕竟朝歌能装,最起码能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到了颁奖礼那晚,朝歌坐上公司给新分配的车前往颁奖典礼。 公司这次给他派的的车明显比原来的车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将朝歌的侧脸映在另一边的车窗玻璃上。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雨,打在车窗发出“啪啪”的沉闷声响,雨刷一刻不停地左右挥动,将雨水刷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朝歌感到些许沉闷,心里隐隐有些不适,他只当是自己太紧张了。 路灯转为终于转为绿灯,辉哥操控着方向盘准备的转弯。 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从他们要去的那条路上冲出一辆失控的车辆,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两辆车“砰”的一声撞上了。 朝歌只粗粗瞥见一个冷酷的不近人情的面容,随后就是一阵刺眼的白光,然后他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光幕上显示的景象一片混乱。 888站在光幕前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和大哥666来主世界遛个弯而已,怎么就不小心弄出了车祸。 “呜呜呜,大哥!我完了,呜呜,人家要被返厂改造了呜……” 666也是一脸无语,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它也不明白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罢了,这个小东西怎么就这么能惹祸。 对此666深感无力,但是自己选的系统,除了帮它还能咋地,“别哭了,大佬怎么能哭呢对不对?” 666捏了捏眉心,它总算知道人类烦恼的时候为什么总喜欢捏眉心了。 “呜……人家也不想,但是止不住……” 888是真的吓到了,它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考核过了,却又惹了祸。 “唉,我有办法,别哭了,嗯?” 888抽抽噎噎的,充满希冀地望着666。 666把车祸众人的档案调出来指给888看,“你看,这些人伤不重,花积分给他们从系统空间买对症的药,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也不会惊动主神。剩下这俩人伤得太厉害,怕是活不过去,你不是能带宿主做任务了吗?选一个当宿主,另一个……嗯?情感缺失?” 666沉思片刻,低头对着888说了些什么。 888眼神逐渐亮了起来,激动地给了666一个熊抱。 “大哥好棒!就是积分……”888有些不好意思。 666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我先帮你出了”,语气既无奈又宠溺。 “谢谢大哥!” <888:叮咚~宿主您好,我是系统888……> 第四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外界发生的事朝歌是真的全无所觉,连888的呼喊都没听到。 他此时沉浸在梦中,只是这个梦让他感觉好像曾经真的有过。 如果888能进入朝歌的梦中一看,必然会发现这就是依托微弱的灵魂之力所造出来的梦境。 除了灵魂本身,梦中的所有景象,都是这具灵魂曾真实见过的。 这一切朝歌都不得而知,他低头看了看,鱼尾微微摆动,在水中熠熠闪光。他试图把鱼尾幻化成双腿,却发现根本变不了。 朝歌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从梦境中醒来。 这是个热闹的集市路口,周围的鲛人来来往往,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有些吵闹,却无比有生活气息。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场景了,朝歌在鲛人族时也时常溜出去跑到这种热闹的场合。 但是这么普通的场景却满满的不对劲。 朝歌对这个世界自己的容貌有充分的认识,“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陌上桑》中的这句话用在朝歌身上也相当的合适,甚至有不及而无过之。 但这集市上来往游过的鲛人却没有一个人把目光放在朝歌身上过,从朝歌身边经过的鲛人都目不斜视。 迎面走来一个健朗的鲛人,他对着朝歌的放向挥了挥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朝歌也回给他一个笑,刚要挥手,就发现他一步未停,穿过朝歌的身体大步走过。 那人没有丝毫停滞,原来他是对着朝歌身后的一个鲛人挥手。 朝歌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手还停留在半空没有落下,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猜不出来自己是虚幻的,这里的人看不见自己就说不过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歌不解,他漫无目的的四处瞧,反正自己也没有实体,哪儿人多他就往哪儿,直接穿过人群“挤”进去看。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隐隐有歌声传来,歌声空灵缥缈,透着哀婉凄绝,让朝歌都自愧弗如。朝歌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人因为这歌声而产生反应。 他心道奇怪,鲛人族多美妙歌喉,也常常为别人的歌声所感。 怎么这里没有一个人因为这凄婉的歌声伤神? 难不成这歌声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朝歌听着这隐隐传来的歌,心中不由得感到悲伤,像是体会到唱歌人的心绪。 他不知不觉循着歌声而去。 他穿过热闹的集市,穿过鲛人垒造的城墙,来到了一片沙地,上面散落着珍珠和各色贝壳,零星生长着几株水草和珊瑚,唯独不远处有一大朵海葵。 那朵柔软硕大的海葵上,坐着一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她的头发与朝歌一样,都是深蓝中带着星星点点,像是落在漫天星河。 朝歌离得并不是很近,却又清楚的知晓她的容貌,她深蓝色的眼睛里正淌着泪,眼泪甫一从脸颊掉落便变成了珍珠,落在沙地里,又被水流裹挟着滚动到一旁。 她手里织着鲛绡,一刻不停,只见鲛绡一寸寸变长,却看不见所用的丝线。 最让朝歌震惊的,是她的蓝色鱼尾上缠绕着荆棘,荆棘的刺扎进鱼尾里,鱼鳞破碎,血色渗出,在染出一小片艳.色后又随着水流消逝。 她神情悲伤,柔嫩的双唇开开合合,轻声吟唱,是朝歌听到的声音。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 “哀兮叹兮,不可言兮。” “前尘尽藏,生死两忘。” “莫负真心,莫付真心。” “望我后辈,切切牢记。” 歌声所感,朝歌眼里流出泪来,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孩子,你来了。” 她停下吟唱,温柔望着朝歌,嘴角带着柔和的笑。 忽的收起笑,垂下眸叹了口气。 “竟也是个痴情种。” 朝歌不明所以,想张口询问,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好闭上嘴静默听她说话。 “你不用怕,我是你先祖。” “这梦境是我最后一点灵魂之力所铸就的。”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族人走我的老路了。” 说完这句话,她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复又摇了摇头。 老路?什么老路新路的? 朝歌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鲛人一族,生来便有鲛珠,鲛珠为鲛人生命本源,万万不可失。” “否则当鲛人感到所爱之人爱意消失殆尽之时,便是身化虚幻,魂飞魄散之时。” 朝歌闻言瞬间瞪大双眼,什么玩意?怎么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事儿? 亏他拿鲛珠换沧渊寿命的时候还那么痛快。 888!发哥! 你出来啊! 解释解释! 万一我还没完成任务就魂飞魄散了咋整? 可惜不管他内心如何生气呐喊,888都无法听到,也就没人给他解答。 “孩子,你体内已无鲛珠,你若想活着……” 想想想!老祖宗啊我可太想了! “要么找回鲛珠,要么斩断心中情缘。” 朝歌懵了,斩断情缘是不可能的,他还要做任务呢。 找回鲛珠…… 嗯,他醒了去扒拉扒拉有什么宝贝,看看能不能把鲛珠换回来得了。 朝歌低头思索着可行度,没发现眼前的鲛人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孩子,若是寻不回鲛珠,就记住我说的,莫负真心,莫付真心……” 她依旧柔柔地笑着,身体彻底化为虚无。 朝歌终于抬头,发现了眼前的鲛人的异样,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周围的一切开始破碎,随着那鲛人的消失而消失。 梦境破碎,一片黑暗。 殿内龙凤红烛依旧燃尽,玉炉中的冷香依旧袅袅升起,偶有风吹进了,便拐个弯再恢复原状。 婚床中的美人身体微动,牵扯到脚上的玉链,发出叮当的声响。 似乎是因为这清脆的响动搅了睡意,美人眉头轻蹙,带着玉镯的手放到额头,努力睁开眼。 朝歌睡眼惺忪,朦胧间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胳膊上。 他掀开被子,手撑着床缓缓坐起。 胳膊举在面前,朝歌看着上面的玉镯歪了歪头,脑袋上缓缓升起几个问号。 第四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微光透过床幔的缝隙映照进来,殿内寂静无声,忽而从床内传出几声叮铃碰撞声。 朝歌刚从离奇的梦境中醒来,神思混沌,还未思考清楚这镯子到底是不是自己原本带的,稍稍挪动一下腿脚,却听见有声响从被子底下传出。 怎么感觉脚踝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昨日大婚,洞房花烛夜,殿内一片喜庆的红。 朝歌起身时被子滑落腰间,但腿还被锦被覆盖着,从大红锦被所凸起的轮廓上隐隐可窥见下面的修长纤细的双腿。 他一抬腿,又是一阵玉石碰撞的响声。 迷蒙的思维似乎因为这清脆的声音而逐渐清楚,朝歌干脆直接掀开了被子。 只见他白皙精致的脚踝上套着一个玉环,玉环连着长长的玉链,另一头被缚到床尾。 月白的玉链散落在大红的床榻上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 这是怎么回事? 谁干的? 沧渊吗? 不像啊,毕竟他那么冷。 朝歌正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中,沉浸在“主角黑化”的悲伤中的888终于发现朝歌醒了。 【888:宿主……】 朝歌被突然出现的888吓了一跳。 还有888这种死了丈夫般的怨妇语气,他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朝歌:吓我一跳,发哥你看我脚上,这那个缺德玩意儿干的?】 朝歌不问还好,一问888就忍不住想哭,又开始施展嘤嘤大法。 【888:嘤嘤嘤……】 【朝歌:……我没惹你吧?你怎么又开始嘤了?话说这到底是谁干的?我就睡觉做了个梦,脚上就多了这个锁链,还有我手上,我记得原先没戴镯子呀。】 【888:┭┮﹏┭┮呜呜呜嗝!】 【朝歌:emmm……】 【8装作什么都没发生·8·转移话题·8:你梦到了什么呀?人家喊了你好久你都没醒。】 【朝歌:我梦到我……诶?我梦到啥来着?算了,既然没记住想来不重要。你快告诉我这是谁干的?敢暗中囚禁老子,老子要打爆他的狗头!】 【888:嘤~是沧渊!他黑化了!嘤!】 【朝歌:woc!沧渊!囚禁y?夫君我可以!】 888:???刚刚谁说要打爆狗头来着? 【888:宿主!沧渊快要来了!请宿主立刻进入角色!】 朝歌听到888的提示,立刻沉浸到剧情中,从这个时候开始,朝歌就是温越,那个傻乎乎又骄矜的鲛人。 沧渊为什么要缚住自己? 他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他只知道沧渊来看过他了,他急忙下床往屋外跑去,手里还攥着那个珍珠簪子。 光洁秀润的珍珠落到地上,和相互碰撞着的玉链一起发出声音,可惜这声音杂乱无章,丝毫不能成乐。 温越没有注意到玉链的长度,在他若伸直手堪堪能触碰到门时脚下一绊,他被玉链拉扯住,一下子摔在地上。 膝盖传来刺痛,手臂不小心撞到一旁的架子,瞬间红了一道,并开始有变肿的趋势。 在疼痛的刺激下,泪水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滑落,掉在地上化为珍珠。 温越顾不得伤痛,想施法解开这缚在脚踝上的玉链,却发现仙力好像都消失了一般,半点使不出来。 他蒙了片刻,不信邪又试了试,发现自己每次要施法时腕间的玉镯就会闪过流光。 这镯子? 沧渊跨过门槛,刚到寝殿门前,就看见温越整个人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眼尾晕染着红,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昨晚戴到他手腕上的‘千丝’,手里攥着簪子,地上还滚落了几颗珍珠。 见到温越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不可遏制的心疼之余,他心底竟然诡异的升起了几分快意。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3点,剩余33点。】 第四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所以他是喜欢看我惨兮兮?】 【888:沧渊黑化,原本的清冷仙君人设崩了,现在人家也不知道……】 【朝歌:要你何用!】 【888:qaq嘤~】 【朝歌: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镯子是谁给我戴上的? 温越通身只有这镯子和足下的锁链有异,那锁链就是简单的玉质,剩下的就是镯子了。 想到自己无法使用仙力,温越不由得眼前阵阵发昏。 他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眼泪,试图爬起来看看能不能把昨天那俩仙娥喊过来。 结果眼前的光线暗了下来,他一抬眼看见一袭白袍,白袍边缘上用银丝细细勾勒了繁复的花纹,袍下掩着一双同色蹑云履。 来人身形高大,被日光的拉长影子盖住了温越略显瘦小的身形。 温越抬头,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因为刚刚哭过,眼眶尚且湿润,眼周还带着薄红,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颗颗珍珠落在地上碰撞作响。 “沧渊……” 温越自小被宠爱惯了,在家父母哥哥宠着,去了人间没多久遇上了沧渊,接着被宠溺,养得骄矜又娇气,带着几分天真的少年气。 用鲛王和鲛后的话来说,我门阿越还是个几百岁的宝宝呢。 但若是没有宠溺他的人在身旁,温越便是生生剜出鲛珠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忍不住了只会自己一个人时偷偷掉几滴眼泪,在外人面前坚强的不行。可若是有宠爱他的人就在身旁,便是擦破点皮都要掉几粒珍珠,哭唧唧求安慰,最是像个小娇娇般惹人怜。 “沧渊,我疼。” 温越伸手抓住沧渊衣袍下角,轻轻拽了拽,眼眸如一汪清泉,打湿了姣好的脸,眼尾斜飞出一片红晕,更添三分动人。 他一伸手袖子就滑落到了臂弯,白皙滑腻的胳膊上此刻一片红肿,显得触目惊心,手里还攥着那枚珍珠簪子不放。 沧渊低着头,背着光,见他如此,眸如深潭,情绪晦暗不明。 他什么也没说,最终还是俯下身,将人从冰凉刺骨的地上抱起来。 若是受寒,还要浪费时间煮药,他只这样默默对自己说,绝不是心疼这个贪图权势之人。 鲛人常居海中,这点寒凉根本不算什么,也绝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而且鲛人也勉强算是仙,怎么会因为地板上那薄弱的凉意就生病。 只是沧渊不知是本就不知道还是忘了这一点。 他将温越放到软塌上,行走间带的玉锁链碰撞叮铃作响。 温越乖乖窝在沧渊的怀里,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待会儿若是撒手,袖子上定是一片褶皱。 在凡间时就是这样,但凡温越撒个娇不愿意自己动,沧渊都会抱着他到想去的地方,只是那时沧渊总要笑着逗逗他,这时却连话都懒得说。 温越也不敢说什么,他刚刚一见了人便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曾经只留了一封书信便跑路抛弃他的事,还以为是在凡间,是那个无条件宠他的沧渊,受了委屈就忍不住。 二人一言不发,偌大的屋内只有玉相互碰击的清脆。 沧渊见到了温越手臂上的红肿,手上清灵的仙力施于伤口,转瞬治愈,连膝盖都没放过。 “沧渊……我……” 温越开口想解释自己在凡间做的事,什么镯子灵力的,都没有眼前人重要。 “我会让人来将屋内铺上地毯。” 不待温越说完,清冷的声音便乍响于耳边。 “不……我不是……我是想说那封信……” 温越着急,他知道自己娇气,想解释自己不是因为磕碰到了要讨地毯。 “你手腕上的镯子,脚踝上的锁链,都是我给你带上的。” 沧渊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想听。 做了就是做了,都已经成定局了还解释什么? 凡间的沧渊,此时尸骨说不定都化为一抔黄土了。 温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问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戴这些东西。 只是还不待问出口,便被来人打断。 “沧渊哥哥,天后唤你过去。” 来人是一白衣女子,生的国色天香,笑意盈盈地望着沧渊。 “这就是嫂子吧,倾颜见过嫂子。” “嫂子这么好看,沧渊哥哥可真有福气。” “我好羡慕嫂子会化妆哦,不像我这么笨,连妆都不会化。” 第四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888:……一言难尽.jpg】 【朝歌:我记得她是牡丹花仙,那什么酒醉杨妃牡丹,对吧发哥?】 【888:宿主没记错,她确实是牡丹花仙。。。】 【朝歌:那她咋一股白莲绿茶味儿?】 【888:这事儿说来话长……】 【朝歌:那就长话短说。】 【888:倾颜化成人形时脾性都没形成,没修炼成仙的时候法力低微,不像仙一样可以辟谷,常常吃不饱饭,就化成原形跑去人间富贵人家的花园子里蹭吃蹭喝蹭照料。那户人家宠妾灭妻,那个受宠的妾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她觉得那个妾是整个后院里最厉害,就有样学样,好好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硬生生被她自己作成了这副德性,唉,说出来人家都嫌丢人。】 【朝歌:然后现在她又看上了我男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888:就是就是,她的性格档案里没记载,说明是要靠她自己形成,她现在这副白莲绿茶样儿,人家都觉得这个小世界的剧情进行不下去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朝歌:所以我说她想不开啊,沧渊在凡间那身份,多少宫女小姐想扑上去,他都练成鉴婊达人了,倾颜这种水平的,那小心思在沧渊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 【888:唉,好好一副牌打得稀碎!可愁死人家了。】 听着888那小萌音说“愁死我了”,就跟小孩操心大人的事似的,总有一种搞笑感。 倾颜就跟没发觉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一样,脸上端的是笑意盈盈。 只是说出来的话十分不符合她那张大气含笑的脸。 人们常说“相由心生”,又说“人不可貌相”。 现在看来,还是后一句更有说服力。 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被倾颜的到来打破。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倾颜转身之前又深深看了朝歌一眼,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瞬间布满阴沉,再不见刚才的满面笑容。 只要一想到本来能住进这云岫殿的是自己,被沧渊仙君抱在怀里的也是自己,倾颜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天后好美人,整个仙界的都没有比自己容颜更胜的了,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那天的卷轴是其他仙族送来的美人图,她一个个展开看了,都没有威胁。 就剩下鲛人族送上来的,鲛人族出美人,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上面写的是鲛人族的小殿下。 她当时还觉得好笑,这鲛人族莫不是穷疯了,居然送来一个男人的画像。她心里分外瞧不起,便也没兴致展开来看。 可就这一步行将踏错! 她当时就该寻个缘由把鲛人族的卷轴毁了! 眼看要到门口,在碰上侍卫们的瞬间,倾颜又恢复成面含微笑的模样。 其变脸的功夫连川剧变脸的老师傅都自愧不如。 —————————————— 云岫宫乃是太子居所,常人无诏不得入内,倾颜却能自由出入。 温越从未来过天上仙界,在他们鲛人族,就算是父王母后派来的人也不会不通禀就大剌剌的进来,世间的规矩总是相通的。 殿内,沧渊见他盯着倾颜离去的方向走神,眼底蓄着不满,他低头把朝歌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温越还没想到什么,手上传来的轻微痛感,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刚想要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给我戴这些东西。” 说出口的话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把温越的心扎出血淋淋的窟窿。 “孤见二郎神的哮天犬便是时常要缚住的。” “鲛人族送给孤的玩宠,自然也要缚住。” “这簪子是要留给孤未来夫人的,你拿着作甚?” 第四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什么?” “你说什么?” 朝歌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 鲛人族式微,往常到不是没有地位低下的仙族献上族人寻求庇护的事。 按礼,若是鲛人族要献上朝歌寻求沧渊的庇护,那朝歌的身份,就是沧渊说了算的。 可是自己明明是被以正妻之礼迎娶来的。 朝歌依旧直直地望着他,眼泪却无知无觉从眼角滑落,淌过脸颊,从下巴滴落,化成珍珠落在两人重叠的衣裳间,顺着衣服逶迤的弧度滚落在地。 好像就这样,下一刻,沧渊就会像以前一样宠溺地说“我开玩笑的,阿越怎么还当真了”。 沧渊见他如此,抿了抿唇。 他的确差点就说自己是在开玩笑了。 差点。 但是,他忍住了。 曾几何时,他也多么希望他的阿越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跟他说“我没走,我开玩笑哒”。 当时自己日夜兼程往回赶,被部下调笑说八辈子没见过媳妇才会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么着急。 他怎么回应的来着? 想起来了,他没有回应,不想把时间浪费掉哪怕一分一秒。 他是他的月亮,他生在权利倾轧的漩涡,什么脏的臭的没见过,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要么斗赢了将天下玩于掌中,要么输了,这世上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枯骨罢了。 上天到底是怜惜他的,在他以为自己命绝之时,送来了他的月亮。 夜晚赶路时,他有时会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心里想着自己的月亮。 内心愈来愈浓的思念折磨着,甜蜜又痛苦。 一路上他其实过的并不好,风餐露宿暂且不说,连睡觉的时间都被他压榨。 只是一想到那个会甜甜喊自己“沧渊”的人,这一切的痛苦都会在瞬间化为甜。 回去的路与来时的路一模一样,他骑着快马往回赶,速度比来时不知道快了多少,但还是忍不住怨恨这归程路太过漫长。 什么叫“归心似箭”,只这一次就让他懂了个十成十。 他还记得自己终于到达府外时的心情,他本想飞奔去见他的阿越,可是想到阿越不喜欢脏污,而自己有空余时间就用来赶路,一路上哪里有时间去洗漱。而且若是让阿越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说不得便要心疼。 想到此处,他压抑着强烈鼓动着的心脏,去沐浴换衣。 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邋遢的一面。 他终于可以放心去见阿越了,到了院外竟然踟蹰了。 近乡情怯,原来这就是近乡情怯。 等他进去之后,才终于明白管家福伯的奇怪的眼神和数次欲言又止。 他派了所有能腾出来的人手去找。 刚开始,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惶恐,还满怀期待的等着温越回来。总想着,说不得那天他一觉醒来,阿越就回来了,会甜甜地喊自己“沧渊”,会挤进自己怀里撒娇,给自己解释说是他没想抛下他,只是跑去某地玩了些时间。 后来期待一点一点消磨没了。 惶恐和愠怒越积越多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之间做了什么事伤了温越的心,所以温越才赌气走了,他肯定还在等着自己。 他就这样找啊找,找啊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期待、惶恐、愠怒、希冀…… 都在这让人绝望的时间里一点点消磨掉。 他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若是让他捉到那小没良心的,定要按在腿上狠狠的打屁股。 后来,他想着,只要他肯回来,他反过来想打他都行。 再后来,他什么都不敢想了,只奢求他能可怜可怜他,回来看看他吧。 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就等到了命终。 直到他死,都没再见到他的月亮。 第四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你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我当初一走了之?” 抓着袖子的手被强硬剥下来,温越仿佛感受不到,手无力地垂落在榻上。 “当时我父……” “凡间事凡间了,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听到。” “莫要再让我听到你和他的事,这让我恶心。” 说罢,他便起身意图离去,刚转身便听见温越细小的声音响起。 “你既然说凡间事凡间了,那为何还留着这珍珠簪子。” 他的声音又轻又小,让人怀疑是不是随便一阵风都能带走这声音,了无痕迹。 沧渊听到了,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再看温越一眼,只听到冷冷道:“这上面的珍珠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是我亲手所制,留着送给我未来的妻子,正合适。” 语毕,便抬脚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期间温越没有再说一句话,他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呢? 那个与他相识于危难之际的沧渊已经去世不知道多少年了,现在的沧渊是仙界至高无上的仙君。 凡间事凡间了。 当年的真相只有凡间的沧渊会在乎,沧渊仙君是不会在乎这种小事的。 对吗? 呵! 凡间事,凡间了。 温越垂首,默然不语,只唇角勾着讽刺的弧度。 他眼里的光熄灭了,再也见不到当初星河尽落于眸的美景。 第五十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从云岫殿出来,他看起来不疾不徐,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煎熬。 他走的时候不敢回头,稍微动一下头都不敢,怕自己一回头看见温越就会心软。 没有人知道他掩在袖子下攥着簪子的手有多用力。 青石自幼伴随沧渊左右,算是书童一般的角色,往日的折子都是直接送到云岫殿的小书房,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沧渊对太子妃的不喜,他也不知是否还该将折子送进去。 听闻沧渊在殿内与太子妃说话,他便在云岫宫门口等着,期间见倾颜仙子进去又出来,便问了一句,得知沧渊很快要出来。 也不知怎的,仙人们对倾颜仙子的评价实在是两极分化的厉害,仙君们都说倾颜仙子温和善良,柔弱可亲,而仙子们却说她恶心,只会装圣洁装可怜。 他觉得倾颜仙子挺好的呀,不明白那些仙子们为什么会那样说她。 是因为嫉妒倾颜仙子生得好看吗? 可是现在太子妃比倾颜仙子还要好看,她们是不是又要去诋毁太子妃了? 太子妃不被殿下所喜,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替太子妃出头,可怜那般美的人儿怕是要受罪了。 嫉妒什么的,真是让人搞不懂。 青石神游天外,脑子里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忽见沧渊从云岫宫出来了,忙上前去行礼询问。 “殿下,今天的公文折子放到云岫殿的小书房吗?” 云岫宫只有一个主殿,温越在那儿。 沧渊思考片刻,道:“不,直接送到书房。” “是。” 青石应声,知道沧渊说的“书房”是云岫宫里的正书房。 正书房都没怎么用过,怕是要先行打扫一番。青石正想着,没注意沧渊停步,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沧渊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停下来吩咐。 “另外把侧殿收拾出来。” “是,殿下。” 这是要与太子妃分房睡吗?是吗是吗? 可怜的太子妃哦! 那般容貌,到谁家不是得被宠爱着。 可惜偏偏碰上了我们仙君,唉! 第五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云烟寂寂,寥星垂落,雾深露重,时至深夜。 柳轻一脸欲哭无泪,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到沧渊这个煞星,这狗东西趁他不在居然喝了他这么多酒! 还专拣陈酿喝! 这天界谁不知道他的酒越陈越好! 自己只是去和红鸾仙子去人间逛了一圈而已,为什么回来就要面对这种“天界惨剧”! 柳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的指着躺坐在一堆酒坛中的沧渊,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你……你……” 听见熟悉的声音,沧渊努力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用力眯了眯想要看清眼前这个晃荡的人影。 “你……好你个沧渊!竟然趁我不在喝光我的酒!”柳轻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上心头。 老子的陈酿那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买醉的! 拿千年陈酿用来买醉,无异于牛嚼牡丹。 想到这儿,柳轻只觉得更心塞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 他是深恨自己当时一时脑抽叫沧渊知道了自己的酒窖在哪儿,他还觉得以沧渊的人品性格,绝不会干出偷喝酒的事。 如果能穿越时光,柳轻真是恨不得穿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俩耳光。 沧渊听到声音后就知道来人是柳轻了。 他缓缓站起,长身玉立,淡漠如月,如果忽略那一身酒气,他还是那个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沧渊仙君。 “抱歉。”说着,他伸出手,手里出现一颗泛着淡淡光芒的碧色珠子,晶莹圆润:“这个,赔给你,我回去了。” 柳轻本想骂人,看见他手里的珠子之后顿了顿。 碧酌珠,生于琼浆之中,相当于酒中仙丹,万年难得一枚。对这世界的神仙妖魔来说,这东西实在是有些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这东西于别人或许没什么用,但对柳轻这种善酿酒爱喝酒的人来说简直是天赐的宝贝。 他禁不住碧酌珠的诱惑,一把把珠子拿了过来,咬牙切齿道:“行了行了你快滚吧!看见你就烦!” 心心念念辛辛苦苦酿造的酒被人糟.蹋个精光,他也没心情去维持什么风度礼仪了。 “嗯。”沧渊颔首,绕过柳轻往云岫宫走去。 他虽然喝醉了但维持身形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只看他的背影,绝对看不出他喝醉了。 月明星稀,他慢慢往回走,仿佛这样就可以永远不用去面对不想面对的事。 沧渊的脑子有些昏沉,一阵清凉的风拂面而来,褪去了少许醉意,让他的大脑恢复了些许清明。 此时忽然从旁边扑过来一道白色的影子,眼看就要扑倒沧渊的身上,沧渊闪身一躲,站到了一旁,亲眼看着那影子倒在地上。 “哎呀~”一声娇滴滴的痛呼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的突兀。 倾颜趴在地上心中暗恨,她打听好了沧渊今天喝了许多酒,从他出来又算好了想要往他怀里扑,到时候他再趁着醉意,就成事了啊! 万万没想到沧渊醉了都能躲开她。 不管心里如何恼恨,倾颜面上都是一副娇弱怯弱的模样。 她慢慢坐起,拂开衣袖看看手腕上的痛楚,一截皓腕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盈润动人。 似乎因疼痛的缘故,她眼眸中盈满泪水,娇怯地望向沧渊。 “沧渊……” 美人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又满含期望的看着你,多数男人都忍不住会去关心她。 可惜沧渊偏偏是不在这多数的行列。 沧渊面无表情,看着倾颜这副做作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在醉意的驱使下,他不受控制的想起在凡间时阿越也常常跟他矫揉造作,他却只觉得可爱。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这些事,沧渊强行压住快要弯起的唇角,恢复成冰冷的模样。 见倾颜还磨磨蹭蹭不肯从地上起来,直接绕过她往回走,连句话都懒得说。 挡路。 第五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纱幔随风轻动,半掩着殿内的景况。 朝歌无力地趴在榻上不知过了多久。 他将头枕在一只手臂上,发丝从脸颊处垂落,遮住了大半脸颊,纤长的眼睫半垂着,双目无神,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朝歌:狗男人!居然真的要囚.禁我!还把老子是当玩物!我#*¥%…*@&#*】 【888:就是就是!太过分了!简直是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生气气!】 【朝歌:这么一对比秦止戈简直是十佳好男友。】 【888:人家也喜欢小秦秦啦~(??????w????)??????~】 【朝歌:我一定要看看这狗男人知道真相后是如何的不敢相信、追悔莫及!】 【888:然后宿主再冷笑一声,眸中带着三分讥诮三分凉薄四分高高在上对沧渊说‘呵,男人!’。】 【朝歌闻言咂摸咂摸嘴:那倒不必,我可不想让眼睛变成扇形图。】 【888:哎呀,总之就是要让虐沧渊嘛~人家懂得~】 朝歌被888的没有提示的娇嗔惊得起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你突如其来的骚,闪了老子的腰。 这么长时间了,确定殿内外都没有人再监视他,朝歌终于不用再装成一副为情所伤,柔弱可欺的样子。 天知道他一个大老爷们,虽然是个天然弯,但是实在欣赏不来柔叽叽弱兮兮的男人。能让他这样一个“威武雄壮”的“猛男”装成一个柔弱小0,除了拍戏要求也就只有现在这样剧情任务的需求了。 朝歌双手撑在榻上缓缓起身,站在地上的时候身形晃悠了一瞬,他扶着放置花瓶的高桌才站定。 站定后也不动,就那样静静站在。 长长的发丝有些凌乱,掩映着他大半面容,叫人看不真切。 他的眼眶慢慢红了,扶着桌子的手也慢慢握成拳。 猛地一扬袖子,打落插着花的瓷瓶,瓶子乍破成一地碎片,里面的水迸溅而出,素雅的花落在这一地碎瓷中,沾染上水迹,看起来狼狈不堪,让人怀疑娇弱的花瓣是否会被割伤。 ———————————— 沧渊没忘记倾颜说母后让他过去的事,他刚刚从天宫里出来,步子不疾不徐。 思及刚刚天后说的要为他和温越广邀仙家举办宴会的事,不禁皱了皱眉。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心中怨恨温越的所作所为,可是自己的一颗心还是被吊在他身上。 最可恨的是,心还是他自己愿意给的,收都收不回来。 将温越锁在云岫宫,不只是为了报复和防止温越再次失踪,更有那些隐秘的不能说与人听的占有欲在作祟。 别以为他没看到,新婚宴上那些宾客的目光或含蓄,或放肆,或装作不经意的扫过,都是在看他的阿越! 沧渊周身气质本就冰冷,此刻看起来更是多了几分凛冽,让来往行走的仙人都恨不得避到他三尺之外,都犹豫要不要上前行礼,生怕自己撞上去触霉头。 幸好不等他们犹疑不决,沧渊便飞身御风远去。 他甩了甩衣袖,落在云岫宫门前。 “仙君。” 门口当值的护卫见到沧渊抱拳行了一礼。 “嗯。” 沧渊应声,抬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等他跨入殿内,见到殿内地上一片狼藉。 破碎的瓷片、零散的花瓣混杂在一滩水迹上。 至于那被锁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窝在床脚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痕。 沧渊抿了抿唇,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他走上前去,将朝歌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而后就坐在床边静静望着朝歌。 朝歌睡的不安稳,许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眉头都聚拢在一起。 沧渊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他他的眉头。 大概是力气大了些,惹得朝歌轻哼一声。 沧渊听到整个人僵了僵,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起身离去,虽然面色不虞,却是放轻了脚步,怕行走间的动静太大。 嘴上说着伤人至极的话,心里却为不愿他受一丝苦。 第五十三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踏出殿外,见四周隐隐有荒凉萧索之态,再联想到刚刚殿内未曾收拾的一片狼藉,他在凡间一世,自有那一世的记忆,不难猜到些什么。 原本这云岫宫只有他一个人居住,出来一个青石常伴左右,便只有一个玉伯充当管家的角色,云伯还不经常出来,只是寿元将尽,领了个闲职罢了。 至于月明、月清这两人,是天后知道自个儿儿子的德性,专门拨来伺候温越的。 现如今,纵然他对温越没有一个好脸色,那温越明面上也是这主子。 他们竟然敢如此苛待,甚至让他就那样睡在地上。 鲛人说是仙,可体质却与凡人相仿,会饿会困会生病。 这是所有仙界众人都知道的事。 他不喜那是他与温越的事,还容不得旁的阿猫阿狗来作践温越。 沧渊面上一派冰冷,心中怒气翻涌,整个人气势更胜。 既然敢这么做,那就要承担后果。 “玉伯。” 沧渊伸出手指轻轻叩击门前的玉璧,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伯本是一块难得一见的羊脂玉,玉本就是集天地灵秀孕育出的,玉伯又经过数千年修行位列仙班,如今年迈,又因着云岫宫宫内常常无事可做,便总是藏于这玉璧内昏睡,不怎么出来。 沧渊等了片刻,眼前白光一闪,出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殿下。”玉伯应召前来,俯身一礼,“不知殿下召臣所为何事?” “母后拨来的那两个人,劳烦玉伯将她们押入刑司。” 刑司是后来新建立的刑狱机构,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犯了错但是所犯之错不至于遭受雷击之刑的仙子仙君们。 “是。”玉伯闻言应是,也不问为什么,退下后就带着人将月明和月清押走了。 —————————— “什么?啊!”倾颜大惊之下不慎打翻茶杯,杯中滚烫的茶水倾数洒落在身上。 她为了维持形象,穿衣好轻纱,本就轻薄,难以抵挡滚烫的茶水。 再加上惊惧之下没能躲开,此刻被烫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她却顾不上疼痛,月明月清被抓走的消息在她脑海里盘桓,她一会儿觉得是不是自己收买她们的事暴露了,一会儿又不禁埋怨她们蠢钝,心疼自己收买所费,这还没怎么发挥作用呢就没了。 她惴惴不安,不断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收买了月明月清而已,还没做什么呢,定然扯不到自己身上。 —————————— 沧渊坐在床边,定定看着温越的睡颜。 似乎他们二人之间只有这种一人睡着的时刻才能恢复几许静谧。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甚要折返回来,跟个傻子一样看着这个负心人,忘却时间。 朝歌此时已经醒了,他知道沧渊正在看他,那落在脸上的目光太过清晰。 只是他不敢睁眼,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此时告诉沧渊自己当时离开的真相。 【888:宿主不要怂!上就完了!】 【朝歌:上不去啊!老子是下面那个!】 【888:???】 【888:宿主你不要这么不正经!都带坏人家了~】 朝歌还在跟888拌嘴,眼看沧渊起身要离开了,慌忙之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手腕上的玉镯因为朝歌的动作沿着手臂滑落。 “沧渊……” 沧渊背对着朝歌用力闭了闭眼,另一只手攥紧复又松开。 他扭过头来,冷冷注视着朝歌,看不出半点感情。 【朝歌:呵!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温越迎着他的目光,不见丝毫惧意。 “当初我父亲和兄长来寻我,说是天后欲与鲛人族联姻,且选中了我。鲛人族式微,推脱不得。” 温越喉咙有些干涩,眼睛却逐渐湿润起来,水光盈盈,煞是动人。 他怕沧渊又甩手离去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不禁加快了语速:“我本想等你归来,陪你过完那一生,全了一世姻缘。” “但是没想到被人发现了父亲和兄长的异常,周王信了只要食了鲛人心头肉便可长生不老,派人搜拿我父亲和兄长,我不得已,只能留下一封书信便匆匆离去……” 温越说道此处有些哽咽,眼泪再也受不住眼眶的控制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我并非……并非故意……” 他眼中泪水翻涌,却仍旧执拗的直视着沧渊,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放手。 沧渊抿了抿唇,一派不为所动的模样。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21点,剩余12点。】 【888:宿主威武!】 【朝歌:呵!表里不一的狗男人!】 第五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那天过后,沧渊就将他脚上的锁链取了下来,两个人似乎又恢复了在凡间的样子。 只是彼此之间真的毫无芥蒂吗? 温越骄纵,忘性大,最是快意恩仇,便觉得这事儿过去了。 至于沧渊……没人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没有取下温越手腕上的千丝。 就连温越跟他解释清楚的那天,他也是一句话没说,只默默把温越脚踝上的锁链取下,紧紧抱着他睡了一夜,而后夜夜如此,每每欢.好之后就像一条八爪鱼一样牢牢抓着自己的猎物,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生怕一不小心猎物逃脱无踪。 温越是个跳脱的性子,若不是之前没禁锢在云岫殿内,怕是早就满天界逛着玩儿了。 现在终于没有了那条锁住他的破链子,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去玩了。温越很是兴奋了一段时间,而后才猛然发现千丝还没摘下来,自己没有仙力很是桎梏,于是跑去让沧渊给他弄下来。 沧渊不肯,任温越百般撒娇弄痴都没用。温越气哼哼地走了,没看见背后沧渊黑漆漆的眸子,他整个人隐在阴影里,一派冰冷。 后来沧渊见温越真的生气了,便哄骗他说自己也不知道千丝该怎么摘下来,但是自己可以陪着他去玩。 温越信了,常常与沧渊形影不离,一时之间天界时常能看见太子殿下夫夫四处游玩的身影。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4,现在剩余8。】 【888:宿主加油吖!冲鸭!】 【朝歌:大概是这些日子太安逸,将沧渊的怨恨冲淡了些许,其实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朝歌:我和他也不用再生生死死轰轰烈烈的,日子细水长流,岁月静好,慢慢洗刷掉他的怨恨值。】 【朝歌:最重要的是,沧渊他那么帅!就看着那张脸我就兴奋!还怎么都看不腻!giao!】 【888:宿主你在想桃子!】 【朝歌:???】 【888:据人家所知,天后要遍请各列仙家举办邀月宴哦,阎王会来并且会还给你鲛珠哦~】 【朝歌:so~】 【888:倾颜会使坏诬陷宿主与阎王有旧情哦~凭借鲛人族与阎王的渊源,再经过光明而伟大的系统我堂堂888的精密推算,沧渊会相信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哦~】 【朝歌:你憋说话!】 【888:宿主又要教人家说方言吗?】 【朝歌:……】 系统太笨怎么办?忧伤…… 这段时间朝歌认真考虑过在漫长岁月里慢慢消磨掉怨恨值的可行性,毕竟仙的寿命长的一眼看不见边,他们拥有太过久远的时光,足以消磨或者遗忘掉一下不开心的过往,结果这个方案被888一句话给击的稀碎。 倾颜? 啧! 还真是致力于搞事情呢。 朝歌坐在瑶池边上,双腿变回鱼尾浸在瑶池仙水里,时不时轻轻一甩,鳞片闪起稀碎的星光。 火烧云蔓延在上空,瑶池里也是一湖金橙色的霞光,背后是琼楼玉宇,周围如烟似雾,容颜惊世的鲛人静坐池边,远远望去好似画中美景,有人远远驻足,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生怕扰了画中仙。 沧渊在不远处纵目将一切收归眼底,复又半垂下眼,遮住眼中的阴翳,竭力压制着心中如熔岩般翻滚的占有欲。 而后飞身到温越身边,温越抬头看见他,笑得灿烂。 第五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转眼到了天后举办的邀月宴,宴场清音缭绕,有善舞的仙子主动献艺,腰肢细软,身轻如燕,远远望去灯火辉煌一派欢歌笑语。 刚刚有人来与沧渊说有事相商,沧渊嘱咐了温越一番后就随那人离去。 温越本来要穿的是一身红衣绣满了金线凤凰,他当时明明看见了沧渊眼里的惊艳之色,沧渊却非说丑,翻出一身与自己衣物同色的递给他让他换上。 【朝歌:呵!当时我就知这个狗男人不仅不想让别人看我还想跟我穿情侣装!】 【888:就是就是!宿主穿那个红红的多好看呀!】 站在一树凤凰花下一心二用,一边踮脚去看仙子跳舞一边还不忘与新来服侍他的红袖感叹那舞姿美妙难得一见,他在欣赏别人,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容颜绝世的鲛人穿着一袭白衣站在火红的凤凰木下,愣是把这周围的仙宫美景和美人都衬的黯然失色。 原来真的有人长得能令人见之忘俗,或者说在他面前,别人都变成了那个“俗”。 偏偏那惹来注目的鲛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有人明目张胆的注视,有人偷偷摸摸瞥一眼,一眼乱心。 【朝歌:唉,没办法,我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穿都好看!】 【888:宿主最美!】 柳轻坐的东倒西歪没个正形儿,眼睛因为愉悦眯了起来,活像是一只老狐狸,他拿着酒杯轻轻摇晃,忽的举起酒杯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啊……” 说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柳轻仙君这诗可是正应眼前美景啊!”他旁边的人听完不禁拊掌大笑。 有人听完柳轻的话后看一眼温越,再看了一眼倾颜,心中感叹道果然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昔日都以为这世间最美非倾颜仙子莫属,如今看来终究是众人没过真正的世间绝色。 倾颜感受到来自四周的打量,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比较,还有那些平日里就与她不合的人更是肆无忌惮的嘲笑。 她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嫉妒和仇恨在心中掀起滔天火浪,她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刺入肉里,带来的疼痛感逼迫她保持清醒,强撑着装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 等着!都给我等着! 她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有那昔日死忠的拥趸不忍见心上人伤心,便来与倾颜说话,想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谢谢墨哥哥,我没事。”她笑了一下,只是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在强笑,她咬着唇,“我只是……有些羡慕罢了,温越仙君真的有好多人喜欢哦,不像我,都没什么朋友。” 说着倾颜便微微低了头,轻敛娥眉,露出细长白腻的脖颈,她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复又抬起头对着那个来给她解围的仙君强颜欢笑:“没事的,墨哥哥,你要是也想看温越仙君的就看吧,不用在乎我的,毕竟……我确实不如温越仙君。” 说的后面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快要哭了。 【朝歌:啧啧啧,888你快看,绿茶教科书啊,什么明捧暗贬啦以退为进啊,看看人家玩的多溜!】 【888:学到惹学到惹!】 那位“墨哥哥”听闻立刻在心上人面前表忠心:“倾颜仙子放心,我不是那些花心之人,虽然仙子长得的确不如温越仙君好看,气质也不如温越仙君,但是我墨久绝不是轻易移情别恋之人!” 却不知倾颜被他这话气得喉头一哽,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按她本来的想法,最好是挑拨的墨久去找温越的麻烦,最差也让墨久说一下她更好的话,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 一直关注着倾颜的朝歌和888要笑疯了,朝歌扶着红袖笑得直不起腰,红袖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刚刚讲的事有那么好笑吗? 朝歌觉得现在自己特别适合放那句“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视频。 【朝歌:什么叫钢铁直!这就是钢铁直!】 【888:哈哈哈哈哈!】 第五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倾颜只觉得一股血腥气直击天灵盖,任凭她怎么克制都没能克制住,一向楚楚可怜的脸都显得扭曲了些许。 墨久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又不明白她是怎么了,直觉此时的倾颜有些可怖,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柔弱善良的小甜甜了。 “你……”墨久神经大条,从没见过倾颜这副神色,一时有些讷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倾颜努力给了他一个笑脸:“墨哥哥,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你不用担心。” 这话说的她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 墨久这个混蛋!是眼瞎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种话! 刚刚周围的那些仙子嘲讽的笑声丝毫没有掩饰,尽数传入倾颜的耳朵,更是给她心里的火添了一把柴。 倾颜从没这么难堪过,周围的笑声和目光像是一根根针戳在她身上,让她体无完肤。 装病惹人怜惜这种事倾颜是做惯了的,并且几乎无往不利。 只是不知她是怒火翻滚之下一时忘了还是太过自信,若是看着美丽动人,装病自然能添上三分娇弱无依,让人心生怜惜,可要是蓬头垢面就显得邋遢让人心生厌恶,再加上神态可怖,那别说什么怜惜之情了,不当成地狱厉鬼上来索命就不错了 墨久吞了吞口水,听了倾颜的解释凭着钢铁直男的直觉,只说了一句“那你多喝热水”就急急忙忙跑了。 倾颜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是一朵柔弱可欺的病中清纯小白花,见墨久跑了心中更是怨恨温越。 周围的仙子们见到她这副样子直觉的痛快不已,这个倾颜平日里婊得不行,在场的仙子们哪个没被她恶心过,偏偏那些仙君还一个个跟眼瞎了似的觉得她无辜,却不想这恶心的绿茶婊白莲花也有今日这般如同丧家之犬的时候,啧啧啧,报应啊~ 仙子们欣赏了一会儿倾颜的模样便不理会她了,转而三三两两的闲聊起来。 “听说了吗?今日的邀月宴,天后邀请了阎王殿下来呢。” 一绿衣女子闻言兴奋不已,眉飞色舞:“阎王殿下?!是我想的那个阎王吗?啊啊啊啊啊那可是我第二大男神呢!” “咳!清宁,形象!形象!你清冷孤傲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刚刚说话的胭脂仙子见状不禁扶额,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好友可是太知道外人眼中的高冷女神是个什么德性了 “淦!我的男神们要凑一堆儿了!谁还要什么形象!”清宁仙子激动地一巴掌拍在腿上,胭脂痛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清宁这才发现自己拍了好友的腿,神色一时有些讪讪,略显讨好的笑着给胭脂揉了揉腿。 胭脂翻了个大白眼,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她怎么是这么个铁憨憨的性子,实在是与她的长相和气质不符,看了自己叫她在外面少说少动还是正确的,最起码能维持住她在天界高不可攀的女神形象。 “阎王殿下呀,那可是千年前与沧渊仙君共战魔族的主将啊!” “是啊,这天界鲜少有能与沧渊仙君和阎王比肩的了。”说着那人又喟叹一声道:“若非沧渊仙君太冷,我的第一男神也不至于总换成阎王殿下。” 旁边的人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说的好像是你的后宫似的,花心大萝卜。” “说起来阎王殿下当年与魔族大战时受了伤,只有鲛王的鲛珠才有可能治愈,鲛王得知后二话不说迎阎王殿下入虚渊,让阎王殿下带着鲛珠日日温养。” 清宁闻言有些不解:“直接让殿下带着伤好之后再还回去不就好了?怎么还需要去虚渊?” 那人笑了,道:“清宁你不关注这些大概不知道,鲛珠对叫人来说堪比性命,不对,某种程度上讲,那简直比性命还重要呢。” “是啊。”胭脂接过话,“我还听过一个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很久之前有一位鲛人族的公主失了鲛珠,后来轻易之间就身死道消了,连魂魄都消泯于天地间,不见一点痕迹。” “啊!这不是……魂飞魄散?”清宁惊感到震惊,鲛人族也是仙族啊,怎么可能轻易就身亡,更别说魂飞魄散了。 胭脂叹了一声,“唉,若是魂飞魄散,还有可能被人将魂魄搜集拼全了去阴间投胎,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就难怪了,说不定天后选中太子妃也有考虑鲛王这份功劳的作用。” 她们嘻嘻哈哈又聊起了别的话题,没有注意到倾颜。 鲛珠吗?还有阎王,呵,即使我一时弄不到手,也定要先让殿下厌弃了你! 倾颜将她们的话悉数听完,眼中闪过诡异而癫狂,只须臾,种种情绪就被她掩盖下去,她执起茶杯用袖子掩着轻轻抿了一口茶,甘冽的味道充斥口腔,压下那股血腥味,等她放下茶杯时又恢复了那人畜无害的模样。 【888:她要搞事!】 【朝歌:她要搞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 【朝歌:哎呀~让我想想这次沧渊肯定是要黑化一些些的,迎接我的会是什么呢?】 【888:宿主你不是应该想想怎么阻止沧渊黑化吗?】 【朝歌:捆绑囚禁什么的已经玩过了呀,沧渊他还会别的吗?】 【888:宿主!】 【朝歌:别急嘛发哥,反正黑化是逃不掉了~先让我爽了这波再说呗~】 【888:宿主啊!】 朝歌坏心眼的不理他,只喜滋滋地回味快感连续不断的到达顶峰时的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 888急的差点哭出来,生怕自己的工资不保,抽抽搭搭的甚至打起了嗝,带着一股奶味儿。 沧渊一回来就见到温越在凤凰木下眉眼含春笑意盈盈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心中酥酥麻麻的。 只是在发现宴会上的仙君目光或多或少落在温越身上后,尤其是温越似乎没看见他时,那点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歌表面上在跟红袖“嗯嗯啊啊”的说话,实际上正沉浸在脑子里某些不可描述中,哪里注意到沧渊的到来。 他正兴奋呢忽然腰身被人一把揽住,后背被带的一下子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敢这样干的除了沧渊还有谁? 他回头一伸胳膊抱住沧渊的脖子,像是个树袋熊般挂在沧渊的身上。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啊~” 他撒娇似的软软糯糯的质问,沧渊面容一下子柔和了下来,让众人不禁咂舌,可没想到更让他们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的还在后面。 沧渊紧紧搂着温越的腰,不让他有机会逃脱,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吻在了温越的嘴唇上。 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第五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一下子愣了,毕竟沧渊从来没当着别人的面吻过他。 一个帅炸苍穹的绝世大帅哥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的亲吻他,还搂着他的腰不许动! 生气到不顾理智当众亲昵来表达独占欲! 占有欲暗搓搓爆棚的样子真tm带感! 朝歌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从沧渊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的时候他的脑子就晕成了一团浆糊,以至于沧渊说了什么他也也没反应过来,等他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和沧渊在众仙前落座了。 【朝歌:靠!美色误人!】 【朝歌:再一次感叹沧渊怎么可以长得这么犯规!温越也长得犯规,还有那个阎王,我要是在现实世界能长成这样儿,哪里还用发愁什么火不火的问题!淦!】 【888:嘤嘤嘤人家也想被大帅哥亲啦~】 【朝歌:要不咱俩别执行任务了,就在这个小世界留下得了,你看着好山好水活得久,帅哥美女遍地走,要不你扶持我当这个世界的王,到时候你我左拥右抱快活赛神仙!】 【888:……宿主,你好像一种水果啊。】 【朝歌:什么啊?水蜜桃吗?】 【888:甘蔗,嚼着甜,吐出来全是渣。】 【朝歌:发哥,你学坏了嗷~】 沧渊见他双颊透红,羞涩的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眼底隐隐浮现笑意,轻轻揉捏起温越的手,温越的手细腻柔滑,十指修长,单单看着便让人怀疑这是否是玉琢而成。 手上传来异样的感觉,温越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顺着胳膊去看那“罪魁祸首”。 正好与沧渊对上眼,温越猛地扭过头了,一下子连耳朵都红透了,卷翘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像是一只不安的蝴蝶。 沧渊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的阿越,在凡间时就这样,看着一副胆大肆意的样子,实则一逗就羞得不行,明明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脾气。 他伸手捏了捏温越的耳垂,温越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了下去,扭头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只幼猫露出爪子张牙舞爪想要给“坏人”一点颜色看看,却不知自己被气得喵喵叫的样子有多让人喜欢。 沧渊本想笑,又怕真把人逗弄恼了,只好装作咳嗽用袖子掩着低低咳了两声,借着广袖来掩盖嘴角的笑意。 温越见沧渊不再找事,以为是自己瞪他那一眼起了作用,眼中闪过洋洋得意,“哼”了一声傲娇的不行,而后正襟危坐试图在众人面前维护形象,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周围的仙子仙君们目睹一切,不禁咂舌,这俩人之间亲密的仿佛连跟针都插不进去,什么都不用做就要冒粉红泡泡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不敢相信沧渊仙君是个会笑会想把伴侣霸着不给人看的性子,这要是说出去,别人怕不是要以为他们在驴他,六界众生都不敢相信的啊。 倾颜心中暗恨,刚想上前去跟沧渊说话恶心温越,就被清宁一脚绊倒在地,酒水糕点洒了一身,狼狈不堪。 “啊!清宁姐姐你为何要绊我?不知倾颜有何得罪之处?”她倒在地上,泪光盈盈,帕子掩着鼻子泫然欲泣。 她们的动静太大,把旁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清宁皱了皱眉,清清冷冷的样子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倾颜。 “倾颜仙子你是不是搞错了,清宁仙子怎么可能去绊你?” “就是,清宁仙子的人品我等都是有目共睹的,不可能做这种事。” 旁人都知道清宁仙子清冷孤傲不好接近,但这种印象同时给人感觉她不屑于去撒谎和下黑手。 再加上看不上倾颜的仙子众多,此时抓住机会想踩一脚的人也大有人在。 “呵!指不定是某人左脚绊右脚自己弄倒了自己,见人家清宁离得近就偏要泼人一盆脏水。” 但也不乏有倾颜的爱慕者或者一些自诩正义想要英雄救美的仙君为她辩解,“这位仙子你怎能无端恶意揣测他人,这种小事倾颜仙子为什么要泼脏水?” “是啊,倾颜仙子善良单纯,怎么会做这种事。” 胭脂翻了个大白眼,道:“这种把戏她玩的还少吗?为了博同情啊?一群当了韭菜还不自知的蠢货。” 她知道的确是自家好友干的,但这能当众承认吗?必须不能啊! 她们一看就知道倾颜刚刚想去干什么,在天界成天到处恶心人还不够,今日可是众仙聚集的时候,还不要脸的非往上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这些天界仙子都是这么个货色呢,真是够了! 眼看那些仙君被仙子们说的毫无还手之力,其他被吸引过来目光的仙君们也收起来怜香惜玉的心,不明白平时温温柔柔的仙子们为什么现在这么泼辣。 仙君们:瑟瑟发抖.jpg 心疼的抱住自己.jpg 倾颜还趴在地上,没有人去扶她,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险些维持不下去,只能自己慢慢爬起来去后面侧殿用清洁术洗了一下,又换了一套衣服才出去。 侧殿里没人,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扭曲的脸庞,抓起脏衣服一下子摔在衣服上,她不敢摔别的,万一摔坏了,会被人发现。 你们都给我等着! 尤其是温越那个贱人! 自从他出现,自己就没有顺心的时候! “我要你死!”她双目赤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中的怒兽险些冲破牢笼。 等她调整好情绪,迈着袅袅碎步出去,她贼心不死还专门绕路从沧渊身后过去。 只是她一出来就看见有个穿着红袍的人站在沧渊和温越面前,俯身拱手行了一礼。 那人剑眉深目,一双桃花眼深情无限,看谁都像是在放电。 倾颜吃了一惊,她认得那人,就是刚刚那些仙子口中的阎王。 明明是执掌阴界的地狱主宰,偏偏风流多情。 喜着黑袍,偏偏周身无一丝阴郁之气,只显得俊逸非凡。 “小月儿,还记不记得你阎哥哥~”说着他就对温越眨了一下眼。 【朝歌:这个wink!awsl!】 【888:既然宿主可以,那人家也可以!阎哥哥康康我!】 第五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阎哥哥!”温越十分惊喜,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眼睛里都透着光。 他上一次见到阎王还是在被父王和哥哥带回鲛人族前。 阎王掌管阴间事,轻易不会出来,上次他能进去阴间还是拿着闫哥哥留下的信物才能一路顺畅。 他还以为两人再见面遥遥无期呢,故而他此刻从心底感到喜悦。 阎王一双桃花眼对着谁都像是在放电,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 其实只有温越这种跟他混得久的人才知道,他那双眼,看谁都是一片深情的样子,他本人或许都记不住你的名字,谁当真谁倒霉。 “小月儿~”他故意把尾音拖长,一波三调,拐了几个弯,让人起鸡皮疙瘩。 说着阎王直接上手去摸温越的头,使劲在温越头发上撸了几把,像是在摸一只皮毛顺滑的猫,临了还在温越的脸上捏了一把,“还是我们小月儿好,你是不知道哥哥在地府,周围除了不解风情的糙汉就是鬼,女子除了女鬼就是孟婆,要么是不让哥哥摸头,要么就是能七天不洗头,哥哥真是太惨了,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清宁等一众仙子:想找被摸头的人你早说啊!这不有的是吗!你倒是看看我啊! 阎王自是听不见众仙子的一片心声,他还在温越和沧渊跟前装模作样的在眼角揩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宴会上丝竹歌舞你方唱罢我登场,沧渊的脸色也随着阎王与温越的动作一点点沉了下去,只是他惯常冷着个脸,也没人发现他脸色难看,不过是位于左右的仙人们暗自嘀咕不明白怎么突然有些冷。 阎王他自然感到沧渊的情绪变化,单单那射到自己身上的眼刀子就不少了,他暗自翻了个白眼,不作理会。 他自认是温越娘家人,自然是要给这个哄骗的他家小月儿连鲛珠都能舍弃的人一点颜色看看,好让他知道知道小月儿家不是没有厉害的人,别一天天仗着天界太子的身份和我们小月儿的真心就给人冷脸,什么玩意儿。 哼! 千年前阎王受了伤前往虚渊鲛人族养伤,期间温越出生,鲛王太忙,温铖以后要接父亲的担子也跟着忙,鲛后又不喜欢出门,可以说温越是从小被阎王带着一起混大的,对他来说,阎王是和温铖一样的亲哥哥般的存在。他不喜在屋子里呆着,那么喜欢出去玩,也有阎王莫大的功劳在里面。 温越没感觉到又什么不对,“我有一只布老虎,可以送给阎哥哥呀,它不是活物,可以带到阴间去,这样阎哥哥见到它就像是见到我了,可以摸老虎头呀。” 干得漂亮!小月儿,接着说!哥哥给你出气! 阎王瞥了一眼沧渊的,心中为温越呐喊。 谁能知道在鬼面前不苟言笑的阎王其实是个不着调的。 沧渊听到温越这句话脸色黑的已经快要滴出墨来,他握住温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温越察觉到他的动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捏自己,见到阎王的兴奋感还没退去,大脑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便忽略了过去,只扭头冲他笑了笑,而后又冲着阎王一脸傻笑。 一瞬间沧渊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上涨2,现在10。】 倾颜躲在后面将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算计。 第五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阎王眼睛余光瞥见沧渊的神态,心中暗爽不已,仿佛这才发现沧渊脸色不对劲似的,语气满满的惊讶:“诶,沧渊仙君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莫不是本君与小月儿刚刚疏忽了仙君,让仙君恼了?” 说完后又满是歉意的俯身一礼:“是本君的不是,故人相见,一时激动,还望仙君勿怪。” “并不妨事。”沧渊微微颔首,眼睫顺着动作微微垂下,遮住了眼中难辨的情绪。 他这么说,沧渊只能表示无碍,毕竟他若是应了,便是承认自己刚刚是因为他们疏忽自己生气,未免有失风范。 温越仿佛智商上线了般抱住沧渊的胳膊,对着沧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眸中满是依恋。 甜到人心坎了,沧渊心中的阴郁因为这一个笑消散了些许,他伸手也去摸了摸温越的头发,将刚刚阎王摸过的地方一寸寸盖过,重新染上自己的痕迹。 看着眼前一对小情侣,阎王酸的牙疼,这一碗狗粮塞的,现在都流行把狗抓过来塞狗粮吗? “哎呀呀,当初哥哥我可是和沧渊仙君并肩作战呢,现在人家都娶妻了,我还是个单身狗。”他一副做作的样子仿佛多么伤心,“娶的还是我亲手带大的人,真是……唉……” 【888:报告!这题我会!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弟!】 因为888突然诈尸说的惊天之语,朝歌险些破功。 【朝歌:你从哪儿学的这话?】 【888:主世界呀!】 【朝歌:行吧……】 听他这么说,沧渊本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便知晓是阎王在鲛人族养伤那段时间,而后就是随之而来难得的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真的娶了人家带大的阿越,而这个人还跟自己是同龄人。 “在场仙子诸多,阎兄可有心仪之人?”沧渊眸中带着不可探查的深意。 “对对!今日在场这么多仙子仙君,阎哥哥有没有喜欢的,给我娶个嫂子回去嘛。”温越还真以为阎王是伤心于自己没有伴侣,顺着沧渊的话想着让他看看在场的有没有看对眼的。 “算了吧,哥哥我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阎王故作潇洒的撩了一下头发,眼波流转,自成一景。 其实真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 在他离开虚渊前,温越的每一段人生都有他的影子。他亲自见证那个粉雕玉琢的团子一点点长大,长成了风华绝代的模样。 是从什么时候动心的呢?或许是那个总跟着他屁股后面喊“闫哥哥”的声音太甜了,一次次逐渐将他一颗心都甜化了,或许是某一刻他的眼睛太过明亮,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好看,而眼睛里倒映的只有他一人的影子,或许…… 他们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呢?或许是他浪荡惯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会爱上谁,或许是爱意藏得太深,藏在亲情的下面,渐渐的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就算某一瞬察觉到了,也被他当成了一个兄长对弟弟的爱护。 等到他终于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那个人却为了另一个人连鲛珠都能舍弃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他帮一帮心上人。 就这样吧,此生就这样吧,那点子隐秘的爱意就当从来没有过,我永远是你的兄长,做你的后盾,让你能一直这么随性肆意,每天开开心心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沧渊垂眸,他不觉得自己感觉有误,阎王那一瞬的针对可不是自己虚幻出来的。 他牢牢握住温越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他能直接靠在自己身上。 阎王见此目光滞了一瞬,而后又变成了那个浪荡子。 “我家小月儿大婚,哥哥没来得及送礼,现在给小月儿补上好不好?” 说着他掌心出现一个玉盒,将玉盒递到温越面前。 温越感受到玉盒中传出的气息,愣了愣,而后松开沧渊的胳膊,从沧渊身上起来。 他打开玉盒,熟悉的气息更为浓郁,里面是一颗珠子,散发着淡淡光雾,流光溢彩,似乎是感受到主人是气息,直接从盒子里飞出来飞到温越的掌心上。 温越鼻子有些酸,又有些羞赧。 这是他当时无奈要从凡间回到族中,偏偏沧渊一直未归,他找人算了一卦,沧渊命有一劫,若是过去了,便可一统九州,横扫八荒。若是没能过去,便是命丧黄泉。 他来不及跑到沧渊身边去救他了,也不认识别的仙或者妖魔,只能跑去求阎王。他想着,若是沧渊的寿命足够长,是不是就能说明他不会因为这个劫难而死。可是生死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改的,尤其是像沧渊这样的,一人寿命改动,会影响凡间千千万万的生灵,若要改,则必须要有相等的东西来补救才行,这是天道,连阎王都没办法。 他是有许多奇珍异宝,父王母后送的、哥哥送的、沧渊送的等等,他有很多,可是通通都不行,全身上下只有一颗鲛珠堪称绝世,他便拿来给沧渊加了寿命。 父王说鲛珠重要,鲛珠是鲛人最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失去鲛珠后也只是虚弱了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他至今也不明白鲛珠的重要性,但是他怕父王责骂,便谁都没说。 过后他便匆匆回去了族中。 可是谁知道沧渊就是仙君下凡,哪里需要他来救。 说起来温越都不禁有些脸红。 “你的鲛珠。”阎王笑了笑,而后看了沧渊一眼,意有所指道:“鲛珠如此重要,这次,可别再随便拿出来给人了。” 温越撅起嘴哼了哼:“这就是我的,阎哥哥的礼呢?” 阎王哈哈笑了两声,食指屈起来刮了刮温越的鼻梁,“你啊,借花献佛懂不懂?” 说完他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温越将鲛珠放到盒子里,他还不知道怎么把鲛珠收回去,想着回去后问问哥哥。 两人都没察觉到沧渊的不对劲。 倾颜见到阎王拿出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她袅袅娜娜走出来,到三人跟前盈盈一拜,娇柔这嗓音道:“参见沧渊仙君、阎王殿下、温越殿下,这便是鲛人至宝鲛珠吗?倾颜还是第一次见呢。” 说着她掩唇一笑,讶异道:“看来,太子妃和阎王殿下的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连鲛珠都能给出去。不像我,都没什么人喜欢我,也没有人送礼物给我。” 温越感到有些莫名的怪异感,但又说不上来,只好道:“那你人缘还挺差的。” 倾颜喉头一哽,没想到温越这么直接。 阎王早就看出倾颜的本性,刚想驳她两句,就听到自家傻弟弟的直言直语,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不理会倾颜,告诉温越说鲛王鲛后快到了,温越兴奋的跑出去去找父母,见沧渊也想要随他一起,想到宴会不能没有主人,便一把把他按在原地,说自己一会儿就来。 沧渊唇角抿了抿,手上还残留着余温。 倾颜见状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只是听说鲛珠只能给心上人,这才……”说着又轻轻咬了咬下唇,湿漉漉的眼神看了看沧渊。 “滚!”沧渊一抬眸,一阵劲风将倾颜扫到地上,形容狼狈。 宴会上喧闹骤停,众仙你看我我看你,不待他们反映,就听见沧渊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倾颜仙子以下犯上,拖出去。” 沧渊周身气势恐怖,心中的愤怒和被压下去的占有欲又开始翻腾,手中的茶杯裂出道道痕迹,偏偏还没有破碎,直到被放到桌子上还没有碎裂开来。 突然,沧渊无声笑了笑,只是眼中一片冰冷。 不小心瞥到这一幕的柳轻嘴里一口酒喷了出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顺着脊椎爬到脖颈。 第六十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888:攻略目标怨恨值上涨10,现在20。】 月上柳梢,轻烟薄雾笼罩住夜色,宾客三三两两的结伴散去,留下悠悠酒香,弥漫在薄雾中,惹人醉意。 温越挽着沧渊送别父母和阎王,三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些许离别的伤感。 今天见到了父母哥哥,温越激动又开心,虽然再次相见不知是何时,但他本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子,这并不如何影响他此时的好心情。 温越哼着小调,眼睛灿若星辰,嘴角翘起,可见兴奋还未完全退去。 歌声在空中悠悠飘向远处,鲛人善歌,随口哼出的小调就足够动听。 可这歌声在沧渊耳中,却只觉得心中愈加沉闷。 沧渊抿着唇,想起白日里的阎王和温越之前毫不掩饰的亲近,还有倾颜的话,眸中的郁气隐藏在夜色中,浓的化不开。 【888:宿主你再忽视沧渊他就要生气啦。】 【朝歌:他不是已经生气了吗?】 【888:对哦……】 【朝歌:所以我可以让他更生气一点!】 【888:……】 两人到了殿内,温越摊在床上,困意冲淡了兴奋,他终于察觉到沧渊不对劲,怀疑是不是自己见到父母太激动忽视了沧渊,他总觉得自从两人再见,沧渊就和在凡间相比有些不一样,他一直以为是沧渊恢复了仙君的身份和记忆导致的,便没有多想。 沧渊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扭头便见温越强睁着一双眼,眸中困倦和疑惑掺杂:“沧渊,你怎么啦。” 声音又轻又低,像是随时要睡过去。 沧渊抿了抿唇,低下身握住温越抓着他袖子的手,温越整个人骨架都比他要小一些,手也比他的手掌小一圈,正好能被他窝在掌心。 他轻轻摩挲着温越的脸庞,痒痒的感觉让温越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被烛光染上暖色,他嘟哝出声:“唔~好痒啊。” “阿越。”沧渊轻声问道,细听声音还有些哑。 温越昏昏欲睡,听见沧渊喊自己还是应了声:“嗯……” “阿越,你和阎王关系很好?”他问完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心中思绪万千,临出口却不知道问什么。 温越大脑被睡意侵袭,听到沧渊问他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阎哥哥?阎哥哥很好啊……父王本来想让我嫁给阎哥哥的……可惜……”他声音越来越低,话还没说完便沉沉睡去。 让我嫁给阎哥哥…… 嫁给阎哥哥…… 可惜…… 可惜什么? 沧渊摸着温越纤细的脖颈,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无声笑了笑。 他的目光从温越的颈项间向下移,手指从衣服与肌肤间的缝隙中伸了进去,衣襟一点点松散,露出一片盈盈如玉的胸膛,连同精致的锁骨一同暴.露在空气中,温越被扰的睡不安稳,下意识的就挥手想要赶走打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 沧渊一下子抓住温越的手腕,俯身亲吻上去 第六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殿内活色生香,殿外人声散去。 夜色浓重,四下寂静无声,只有一弯明月高悬,寒光倾泻而下披上一层银纱,天地间显得愈发冷寂。 花木扶疏间,人影一闪而过,速度快的让人怀疑那道影子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透过清冷的月光,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快速移动。 影子走走停停,躲避来往巡逻的天兵天将,穿过大半个天界直到离恨天的一处隐蔽的洞穴。 “你快将摄魂术的后半截交给我!” 是个女子的声音,她蹲在洞穴口,披着斗篷,影子也缩成一团,只是被冷月偏不如宵小的意,将那团影子拉长。 只能听见声音,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宽大的帽檐遮住了脸,仅仅露出了略显盈润的下巴和嘴唇。 洞口飘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就算以那人的蹲下的角度看,也看不清洞穴里的人到底是谁,往里面望,只能看到一团黑雾。 “后半截?呵呵呵。”这声音像是被砂纸狠狠磋磨过,单单听着就让人难受到极点,“这就要看你给的报酬丰不丰厚了。” 那人抿了抿唇,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满满的高高在上:“能不能先欠着,我日会定会加倍……” 不等她说完,洞穴里的黑影嗤笑一声,道:“欠着?我这儿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从来没人敢在我这儿吃白食。” 不远处传来甲胄兵器摩擦的声音,那人赶忙扯了扯斗篷,躲到一旁的阴影里,洞口的黑雾也收敛了回去,不再四处逸散。 声音渐渐远去,她慢慢挪动出来,蹲在洞口,黑雾也又开始在洞口张牙舞爪。 “怎么样?小丫头,想好拿什么跟我换了吗?”粗粝不堪的声音在深夜里,像是将人拖往深渊的厉鬼。 想到自己最近受到的屈辱,她已经迫不及待加倍还到那个贱人身上了。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却什么都没有! 而那个贱人什么都不用做,凭着一张脸就能得到自己辛苦谋求而不得的一切! 她慢慢攥紧了斗篷,下定决心道:“你将摄魂术完完整整的传授于我,不出一年,我定送你离开天界。” 说完她勾了勾唇:“可别说什么你不稀罕,你是什么身份你我心知肚明,你在这洞中藏匿多久了,万一哪天被人发现了,呵呵,如今怕是只有我愿意带你出去吧。” 那团黑雾静默片刻,嘿嘿笑道:“你个小丫头居然敢威胁我,你就不怕我供出你来?” “呵!我怎么了?谁见过你我在一处吗?摄魂术是我从偶然见到的断章残页上学到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想拉着我,大可以试试,看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啊。”她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面对天界众人她自然是要维持形象,不会这样毫不留情直接讽刺,可面前这团黑雾,还没有资格在她面前猖狂。 “嘿嘿嘿,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玩起来才带劲。”那声音充满邪恶,说出口的话更是让那女子火冒三丈,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开个玩笑而已。”那团黑雾在狭小的洞穴中飘来飘去,黑气不断溢出,忽然一张透明的纸递到她面前,“跟我签个契约,我就给你,怎么样?” 不待那女子反驳,他又说道:“理由刚刚你自己也说了,我总得给自己留点保障吧。” 她咬了咬牙,思考片刻,确定那契约仅仅只是记录他们之间的交易,没有其他危害,便签了下来。 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她沿着来路匆匆溜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洞穴的黑气也又飘散了会儿后渐渐消失。 “蠢货。” 第六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第二日,日光和煦,沧渊醒来,温越还依偎在他怀里沉睡,枕着他的胳膊,身上还带着欢.好的痕迹。 光线透过床幔细纱照在温越的脸上,他“唔”了一声往沧渊怀里拱了拱,沧渊手指轻轻按着他的头让他能靠的能舒服一些。 沧渊就这样看了他好一会儿,目光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一点点沉郁,显现出丝丝缕缕的疯狂,让人心惊。 而后他轻吻了一下温越额顶的头发,发丝细软又坚韧,带着好闻的香气。 他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了昨天那个装着鲛珠的玉盒,盒中的鲛珠依旧肚子散发着柔光,一点都不像它的主人。 这是温越放在桌子上后,他见温越没有收好便自己先替他收着的,其中有没有不为人知的心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别再伤我了,阿越,不然……”他喃喃出声,心中茫然,不然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别人都以为他就是一个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无欲无求的太子殿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失去一次之后,他心中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已经疯狂到何种程度,不安如影随形,生怕又一声不吭消失掉,而他却无能为力,只有在锁住温越的时候,他心中浓郁的不安才会消散一些。 他最烈的欲,最大的求,就是他的阿越。 可是他的阿越不喜欢被锁着。 他想要温越从头到尾只喜欢过他一个人,一生只喜欢他一个人。 平时怕吓到温越,他还能勉力收敛自己几近变态的想法。 可是如果温越真的与他人有旧情,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控制不住心中的郁气。 尤其那人与自己相比,并不差什么。 若万一是真的…… 沧渊用力闭了闭眼,仿佛这样就能收回刚刚那一瞬的暴戾。 他缓缓起身,动作轻之又轻,没有惊扰到温越的好梦。 ————————————— “云翳。”沧渊坐在书房中的座椅上,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他垂着眸,眼睫挡住所有情绪。 原本除了他再无一人的书房突然出现一阵白色雾气,有一人形在这一片白雾中慢慢凝实,只是一张脸始终如笼罩着云烟叫人看不真切。 “殿下。” 那人对着沧渊俯身一礼。 沧渊手上流光一闪,直入云翳的眉心,“去查,要事无巨细,明白吗?” “是,云翳明白。” 说完他整个人蓦然散为一团云雾,渐渐飘散,偌大的书房又只剩下沧渊一人,还有一声一声他叩击桌面发出的“笃笃”声,在空寂的空间内回响。 —————————————— 云翳收到任务后便去执行,他从云岫宫出来,直接前往目的地,中途不做丝毫停留。 他本就是一团云雾,经沧渊点化才堪堪成仙,平日里习惯了漂浮于空中隐藏起来。 倾颜躲在阴影处,五指弯成曲,像是利爪,中间闪着黑色的雾气。 她望着远处飘来的一团云雾笑了笑,笑中满是得逞的意味。 第六十三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殿内朝歌在沧渊踏出门槛的时候就睁开双眼醒来过来,他听着沧渊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 确定殿内没有其他人后,他掀开被子猛地一起身,却“嗷”的一声又倒在床上。 朝歌扶着酸痛的腰,疼的呲牙咧嘴,他一手撑在床上,衣襟被带的略微松散,露出脖颈连同锁骨上一片一片的痕迹,让人想撩开他的衣服看看那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是何等风景。 【朝歌:这滋味,酸爽。】 【888:昨晚人家想着看看宿主和沧渊结束了没,结果看到一片马赛克……吓死宝宝了!】 【朝歌:之前我就说过你,我们大人的事,以后你一个小孩子别老瞎出来看。】 【888:你凶我(??﹏??)!人家只是一个两万岁的宝宝而已,宿主你居然凶我。】 两万岁的宝宝…… 两万岁…… 还宝宝…… 朝歌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ー_ー)!! 【朝歌:原来你已经两万岁了……】 【8·不小心·8·说漏嘴·8:Σ(°△°|||)︴我……我们系统的年龄划分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朝歌:行吧。 反正听声音是挺“宝宝”的。 朝歌翻转了一下身体,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薄被半遮半掩。 他拨弄了一下床帏上系着的铃铛,没过多久便走进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仙娥,这是在月明月清被沧渊弄走后新顶上的云烟。 “殿下。”云烟站在屏风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朝歌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一副餍足的模样:“我要去后殿汤池,你进来扶我一下吧。” 真不是他想占人家小仙子的便宜或者故意为难人家,但凡他现在能走他也不至于叫人家一个小女孩扶他去。 狗沧渊,就知道自己爽,每次完了之后第二天自己的腿都酸痛无力,跟软面条似的,根本无法行走,一点力气都没有。 云烟应了一声绕过屏风,掀开帷幔,伸出手要去搀扶朝歌。 她扶着朝歌慢慢下床,不小心瞥到朝歌的衣襟领口,两颊瞬间腾上两朵红晕。 她尽量不去看朝歌,可有时候还是无法避免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朝歌:要不说沧渊狗呢,看看,他知道我喜欢男子,所以这前后两拨派来服侍的人就都是女子,啧啧啧。】 【888:或许他是看到了宿主不安分而躁动的本质呢~】 【朝歌:瞎说,我哪有?】 888不再与他争辩,消失了一会儿,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朝歌慢慢将身体浸入汤池中,热气升腾间,透着粉的银色鱼尾忽然出现,带起一串水珠。 不久朝歌脑海里又出现了888那标志性的小萌音。 【888:宿主,我刚刚查探到倾颜昨晚已经完全掌握了摄魂术,她现在正守株待兔等着云翳呢!】 【朝歌:有人自己上赶着作死哦,嘿嘿嘿!】 【888:宿主你别这样笑,好变态,人家害怕~】 【朝歌:接下来的日子,就到了我朝影帝演技爆棚的时候了!】 【888:宿主加油!人家相信你哦!(*^3^)】 接下来几日,温越一如往常般没心没肺缠着沧渊,沧渊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似的,依旧对温越百依百顺,只是偶尔沧渊望着温越的眼神幽深沉郁,像是海啸来临前平静的海面。 第六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几日后,夜里,冷月高悬,疏淡的星零零散散的嵌在夜幕,轻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空中有朵云快速飘过。 那朵流云直接从空中飘到云岫宫,护卫们都知道这是太子殿下身边那位高冷沉默的心腹云翳,对他这种不用通报直接飘进去的方式早就见怪不怪了,也知道这是殿下默许的,因此直接放行了,并未多加阻拦。 云翳从书房的窗缝中飘进去,若是从书房里面看,能见到有源源不断的白雾从窗缝中流泻而下,屋内云雾缭绕,渐渐凝实成一个人形。 书房中淡淡的檀香味尚未完全散去,云翳站在中央,眼神呆愣,他额头中间的云纹有流光一闪而过。 殿内春水鸳鸯白玉炉燃着温越最喜欢的暖香,烧的一室芬芳和曛。 沧渊感受到云翳传来的信号,睁开了眼,睫毛低垂,温越依旧依偎在他怀里安静睡着,一怀温香软玉。 他抿了抿唇,缓缓起身,将温越慢慢怀里挪出来,两人的发丝交缠在床上,分不出你我。 尽管沧渊将动作放的再轻不过,温越到底是被他惊动了。 温越脸颊蹭了蹭,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触感,眼睛挣扎地眯出一条缝,只能看见沧渊模糊的身影。 “唔,你去哪儿?” “有的事要处理,你先睡,乖。”沧渊俯身,轻轻摸了摸温越脸颊上的软肉,轻声细语。 “那你早点回来啊。”温越闻言彻底闭上了眼,连挣扎都没有了。 “好。”沧渊将被子拉了拉,静静看了会儿,眼中是难辨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已经有负于伴侣之间的信任,可是,在面对温越的事上,他希望自己能掌控一切。 如果是他想多了,他不会让温越知道自己调查这些的事,并且再也不会轻易去怀疑这些事。 如果…… 月上中天,正是好眠的时辰,沧渊的脚步落在地面上,无声无息,他披了一件大氅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温越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往被子里缩了缩,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发丝微乱的头顶。 书房内,云翳见到沧渊,俯身规矩行了一礼,开始交代自己查到的事。 “鲛珠乃鲛人生命之本源……鲛人族不成文的规矩,鲛珠不可送与他人……” “阎王在千年前与魔族大战中受了伤,当时只有鲛王的鲛珠可使之活命……鲛王大义借出鲛珠给阎王治伤……” “阎王在虚渊五百年,太子妃在这期间出生,阎王甚喜……太子妃与阎王关系极好……” “……鲛人王族的鲛珠,生死人,肉白骨都是轻而易举……” “若真要给,鲛珠,只可给倾心的伴侣……且必须心甘情愿做灵魂印记……将二人性命绑在一起……” “属下查到,太子妃拿着阎王给的一半双鱼玉佩前去阴间找阎王,此事阴间许多人都知道,并不是秘密……同时正是阎王暗伤复发……太子妃的鲛珠……” “……” 云翳面无表情,道出自己脑海中的消息,他眼神呆滞,说话呆呆的,没有一丝感情,他本就沉默清冷,沧渊心中有事并没有仔细注意云翳的状态,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随着云翳一句一句的说出口,沧渊眸色愈来愈深,其中蓄积着黑压压的风暴。 他闭了闭眼,试图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身上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冰霜从他指尖碰触到的桌子渐渐覆盖到整个书房。 沧渊只觉的烈火焚心,又是酸又是涩,百味交杂,胸口闷的不行。 忽然,冰霜覆盖之处无声无息之间尽数化为齑粉。 邀月宴上的场景一幕一幕回放,脑中浮现出温越抽泣着说他父王兄长被凡人发现了不得不尽快回去的场景。 不是说被凡人发现不得不走吗? 为什么让他们在凡间等着你,你还有时间去地府给你的阎哥哥送鲛珠? 鲛珠只可给倾心之人。 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鲛珠却是在邀月宴上,你的阎哥哥亲自递过来的。 为什么…… 沧渊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手肘挡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笑声,只是这声音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压着整个喉咙,丝毫愉悦也无,让人觉得害怕。 “呵!” 不知道过了多久,沧渊放下手,眸色黑沉沉的,他往外走去,仰头看见天上景色。 在他还是凡间那个不受宠的周国太子沧渊的时候,被他那个便宜弟弟埋伏陷害,掉入河流中逃生。 也是这样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被他的阿越救上岸。 这傻乎乎的鲛人,仗着天黑了就敢肆无忌惮的露出鱼尾在河里游来游去,还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永远忘不了,那晚,容颜惊世的鲛人甩着银色鱼尾,承载一袭月光向他游来的场景。那是他烙在心上永不敢忘却的初见。 小鲛人整天叽叽喳喳,爱玩爱闹,单纯又傲娇,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心,偏偏又娇气的厉害,像极了他母后养的那只猫。 人界太子,绝世鲛人,是连话本都写不出来的情爱,后来的他们之间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是他从未想到,自己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想要以江山为聘娶回家的人,却留下一纸书信不见了踪影。 他小心翼翼维护着他们住过的府邸,不许人随意碰触,一个杯子的位置都不许变,他想着,或许哪天他就找到了他的小鲛人。 可惜他找了一生都没能找到。 野史记载,周皇沧渊,垂暮之年亲手为自己刻了墓碑,其上不刻宗族,不刻功绩,只有“先夫沧渊之灵”与“未亡人:温越”几个字。 他这一生,拥有了整个天下,却失去了他的阿越。 ———————————— 沧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殿内的,殿内玉炉里的暖香都燃尽了。 暖香的余味还在,他却一身冰寒,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温越轻浅的呼吸声,沧渊坐在脚踏上,望着他的阿越,眸中的阴翳再不掩饰。 “咔哒”一声,在沉寂的夜里格外醒目,沧渊不小心碰触到了一道机关,暗格弹出,里面放着那条玉链。 沧渊目光凝滞在暗格里,片刻后勾唇轻笑了一下。 【888:宿……宿主,他好可怕,嘤嘤嘤人家好慌啊。】 【朝歌:啊啊啊是小黑屋y又要来了吗?不禁发出变态的笑声.jpg】 【888:宿主,你这样,我好害怕……】 【朝歌:你这话,怎么一股茶味儿。】 【888:哼!╭(╯^╰)╮】 脚踝上传来温润的触感,温越不安稳的动了动,一阵清脆的叮叮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温越睡得沉,并未醒来。 沧渊重新将温越揽在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温越能更舒服一些,他亲吻了一下温越的头顶,垂下眸,细密而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殿内的暖香渐渐散去,空余一室冷寂。 【朝歌: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上涨22点,现在共有42点。】 【朝歌:完整了!】 【888:欲哭无泪.jpg】 第二日温越醒来下意识的想在沧渊怀里蹭一蹭,结果没有触碰到熟悉的胸膛。 他皱了皱眉,眼睛还没睁开,伸手去摸了摸身边。 结果手碰到的地方均是冰凉一片,温越慢慢睁开了眼,望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呆愣了片刻,不听话的发丝翘在头顶。 他想到昨晚沧渊好像说有事要办,随即放下心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 随着他翻身的动作,一阵熟悉的脆响传来,温越还以为自己睡迷糊了脑子不清楚,可是他的脚真真切切的碰上了东西。 温越缩在被窝里愣了一下,猛地掀开被子,温润光滑的玉链锁在精致的脚踝上,竟奇异的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那本来早已取下的玉链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脚腕上束缚着自己的活动范围。 ??? 是他大清早没睡醒吗? 父王啊!我出现了幻觉吗? 温越倒在床上,将被子盖在头上,上演掩耳盗铃。 片刻又从被子里出来,原本柔顺头发也被他弄得凌乱了许多。 他把被子团吧团吧扔到一边,直接下床赤脚往外走,连鞋都没穿。 行动间带着玉链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可这声音落在温越的耳朵里就不少那么美好了。 他不明白沧渊为什么又要给自己带上这个东西。 鲛人小王子很委屈。 沧渊不想让他摘下那限制仙力的千丝手镯,他答应了,乖乖戴着,在随时随地需要仙力的天界当一个没有仙力的废物,他没有丝毫怨言。 可是为什么还要给他戴上这种一点自由都没有破链子。 温越自小被娇宠着长大,脾气不说跋扈但绝对算不上温柔甚至逆来顺受,他一直以来也只有在沧渊面前时愿意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只剩下一点小骄纵,就像猫咪悄悄收起尖尖的利爪,露出柔软的毛肚皮。 温越抿直了唇,那张嗔笑皆宜的面容此刻尽是张牙舞爪的怒意,他往殿外走,不是不知道玉链的长度不够,他就是生气! 沧渊一进来就看见小猫咪炸毛的场景。 “你为什么又给我戴这个鬼东西!”温越气呼呼质问沧渊,眼睛都红了,不知是生气的还是委屈的,抑或二者皆有。 沧渊没有回话,他看见温越赤着脚在地上走就忍不住皱眉,因为温越说不喜欢,地毯早就撤下去了。 鲛人体质类似凡人,不注意的话动辄便会生病,沧渊直接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拿过鞋袜细致温柔的给温越穿上。 温越心中的愤怒紧紧消弭,只余下满腹委屈。 他不由得噘着嘴问给他穿鞋的沧渊:“为什么又要给我戴这个东西?我不喜欢……” 语气里的委屈满的要溢出了,沧渊恍若未闻,偏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乖,要穿鞋才能走,不然你会着凉的,好不好?”沧渊抬头看温越,眼里满是宠溺,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越饿不饿?厨房研制了一下新菜式,阿越洗漱一下我们一起尝一尝好不好?” 温越见沧渊顾左右而言他,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刚刚消散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些许。 他直接拽住沧渊的衣袖,“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这样不好吗?阿越只能陪着我,只能对我好。”沧渊唇角的笑意消失无踪,声线无波无澜,“想的只有我一个人,心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我们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温越觉得自己理解了沧渊的意思,又觉得没搞懂他什么意思,张了张嘴,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怎么能这样?我这次没有抛下你啊。”温越委屈,眼尾都红了,“而且我上次都解释清楚了呀,你……” “你走开!我不要你了!” 说着温越挥手将沧渊的手甩开,蹬掉刚刚穿好的鞋袜,一个翻身往床里面后退。 却不想沧渊一听到他这句话脸色登时阴沉起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温越的脚踝,将人拖到自己跟前禁锢在怀里,玉链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亲了亲温越的唇,用像是哄小孩的语气对温越说:“你不要我?不行,阿越不能不要我,阿越最喜欢沧渊了对不对?” 温越要被气疯了,在沧渊的怀里不停地扭动,妄图挣脱他的禁锢,他气急败坏大喊道:“你不是!我才不要你!不喜欢你唔……”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沧渊堵住了嘴。 等到沧渊放过他,温越已经被亲吻的快要喘不上气了,他软软倒在沧渊的怀里 “阿越不能说那种话,阿越怎么会不喜欢我呢。”沧渊轻轻舔舐着温越敏感的耳垂,试图哄他说出自己喜欢的话,“阿越说爱我,阿越说要和沧渊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温越是真的气到了,被激出一身反骨,听到沧渊试图哄他说那些话,他偏不说,气急败坏道:“混蛋!谁要跟你永远在一起!我讨厌你!阎哥哥对我都比你好!我不要你!” 说着说着他自己先抽泣起来,深觉委屈,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一大早的,不知道沧渊在发什么疯,莫名其妙的。 阎哥哥就从来不会再这样对他! 泪水模糊了温越视线,他正巧没看见沧渊瞬间变得可怖的神色。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上涨8点,现在还有50点。】 第六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那天之后,温越便又被沧渊锁在了云岫殿,不许他出去。 殿内的物件换了一批又一批,每天都能看见从云岫殿出来的一堆碎片,天界议论纷纷,都言温越怕是失宠了,都使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了。 云烟和红袖带着人鱼贯而入重新布置好云岫殿,全程安静的不行,脚步放轻,连摆放时都是慢动作,生怕磕出一点声音。 殿内诸多人走来走去,温越趴在塌边像是失了魂魄般一动不动,丝绸般的长发从榻上散落到地面,殿顶上的花纹倒映在温越无神呆滞的双眸中,光.裸的脚踝上束着玉链,长长的链子在铺满地毯的殿内逶迤,一直到床边。 之前沧渊见温越一直不肯穿鞋袜,便又命人将殿内铺满地毯,每次温越砸东西后就换一遍地毯,怕里面有细小的碎瓷片伤到温越,今天是双鱼缠枝莲花纹的。 云烟咬了咬唇,刚想上前去劝劝温越就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扭头见到红袖不赞同的眼神,她看了一眼温越,最终还是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和红袖一起带着人出去了。 温越阖眼将半边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丝丝缕缕长发散落在侧颊上,双手无力的放在胸前,手掌微微弯曲,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朝歌:实不相瞒,其实我内心爽的要死,却不能对人说。】 【888:我在呀我在呀!宿主跟我说呀!】 【朝歌:你是人吗?】 【888:……】 这几天,不管他怎么闹,怎么哭求,沧渊都不为所动,将他囚禁在这小小的云岫殿,见到的人,听到的事,碰到的东西,都是沧渊允许他见到、听到、碰到的。 似乎要将他一辈子都禁锢在此处。 鲛人的寿命很长,自己若是一辈子都这样,他怕是会疯了,那种漫长又无趣的时光,他不敢想象,他受不了的。 好累…… 温越失神,思绪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 他不明白,自己当初喜欢的沧渊,是这个样子吗? 殿内寂静无声,外面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沧渊一进来,就看见温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托盘上的饭食升腾着热气,香气勾人。沧渊将之放在一旁,走到榻前将温越捞起来。 “阿越今天乖乖吃饭还不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沧渊勾唇轻笑一声,“我刚从母后那里回来,得知一件喜事,阿越乖乖吃饭,我就告诉阿越,嗯?” 说话间,温越小巧的精致的耳朵上落下一吻,带着呼吸的热气。 温越靠在沧渊的怀里面无表情,没有情绪的看了沧渊一眼便开始用膳,他不是没试过绝食,可是每次沧渊都以口渡的方式逼他吃下去。 饭食的香气浓郁,温越也的确已经饥肠辘辘,一时之间,殿内只有碗筷偶尔相碰的细小声音。 沧渊抱着温越,勾起他鬓边的一缕长发于掌心玩弄,仙可辟谷,唯独鲛人是个特例。 见温越乖乖吃完,沧渊的心情不由得愉悦了几分。 “阿越饱了吗?” 温越恍若未闻,就是不回话,沧渊也不在意,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而后轻轻吻了一下温越的唇,触感温热,犹如蜻蜓点水。 不待他更进一步,温越一扭头便摆脱了他的手,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唇,垂着眼不肯说话。 沧渊也不恼,又亲了亲他鬓边的发,“阿越不想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好消息吗?” 温越不理他,他便自言自语。 “母后说,魔族欲与我天界联姻,想问魔族小小公主容华寻一佳婿,而阎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正与那小公主相配。”沧渊嘴上像是在讲一个无所谓的事,可是直直看着温越观察他面前的双眼却出卖了他,沧渊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温越负气,本来打算不理不管沧渊说什么都不理他,但是他在听到“阎王”两个字的时候耳朵就支棱起来,这一丝变化落在沧渊眼里,让他的心沉了沉。 等等他把话说完,就见温越整个人都炸了,像个小炮仗。 温越一把推开沧渊,从他怀里出来,站在一旁怒气冲冲地吼道:“、不行!我不同意!阎哥哥怎么能娶一个魔族人!” 沧渊早在他推开自己的时候脸色就变了,整个人如同被阴云覆盖着的万里冰川。 眼见温越为了别人质问他,他努力压制内心翻滚的情绪,语气尽量平稳:“为什么不能?那位容华公主深得魔王宠爱,若与之联姻,最起码可保两界千年安稳。” “那又怎样!她是个魔族!魔族凶残成性,怎么能让阎哥哥娶她!”温越气得走来走去,“再说你们问过阎哥哥的意愿吗?他要是早就有心仪之人了呢?” 沧渊的脸色已经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他直接拽住温越将人又禁锢在自己怀里。 “放开我!你混蛋!”温越胸腔里的郁气还没散,今天又被添了一把新火,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混蛋沧渊!就知道欺负他! 沧渊强制他看着自己,眼睛直视着温越的双眼,问道:“你怎么知道阎王他不愿意?他花名在外,想来是没有心仪之人的,难得阿越知道他喜欢谁?” 温越噎了一下,阎哥哥确实有点风流,招惹到的人可以说是遍布六界,爱慕他的仙子仙君不知凡几。 但是输人不能输阵,再说那魔族公主的凶残跋扈可是出了名的,是能娶回家的吗,简直是谁娶谁倒霉好不好。 在沧渊绝对的力道下,温越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他还是嘴硬道:“我就是知道他不愿意!你怎么知道那些花里就没有阎哥哥喜欢的!你走开!” 沧渊闭了闭眼,只觉心被人攥了起来,攥的生疼。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将下巴轻轻放到温越的头顶,发丝细软,心绪也无比纷杂,连说话时的嗓音也变得干涩异常:“不如我去问问他好不好,看看他愿不愿意。” “不行。”温越闻言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万一阎哥哥不知道那个什么公主的本质,被人一顿忽悠答应了怎么办。 “为什么不行?”沧渊轻轻吻着温越的耳朵,不许他躲开,“阿越怎么这么在乎?莫不是你那阎哥哥心仪之人就是阿越?” 温越听到他说的话瞬时瞪大了一双眼,记忆里那些他以为并没有注意的画面纷至沓来。 比如从邀月宴回来后,沧渊就开始不对劲,再比如他又禁锢住自己那晚他突然的身生气发疯,再到今天…… 温越愣住了,喃喃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原来如此……” 他没想到,自己以为可以倾心相付的人,会因为一点无根据的猜疑就这样对他。 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他知道沧渊始终在介怀自己当初一声不吭跑了的事,所以尽管他察觉到沧渊给他套上枷锁,让他失去仙力时他并没有说什么, 可是沧渊如今竟然怀疑他,还不管不顾就囚禁他。 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往日种种情浓爱意,仿佛一个笑话。 即使是这几天他哭闹不休,也满是生机勃勃,内心深处并不相信沧渊真的要对自己怎么样,只是不满他又要囚禁自己罢了。 可是这一刻,他整个人突然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像是生生被人抽走了气血,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随便你怎么想吧。”说完他也不再挣扎的要从沧渊怀里出来,安安静静倚在沧渊怀里不上了眼,一副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 沧渊见此,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真相,双目赤红,接连不断的吻落在温越身上,他用力抱着温越,力气大的要将温越融入自己的骨血。 魔族的确的确想与天界联姻,天后找他过去也是为了商议此事,若是答应了联姻,阎王也确实在天后考虑的名单之内,只是他们还并未商讨出到底要不要与魔族联姻,今天这样对温越说,只是他一时冲动私心作祟,想要试探一下温越的反应而已。 现在他试探出来了,但是他后悔了,现在连装作不知粉饰太平都不行了。 【朝歌:呵!我就知道这狗男人肯定要试探我一把才行,现在满意了吧,真是,非得给自己找罪受。】 【888:宿主威武!虐他!冲鸭!】 【朝歌:啧,发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888:变了什么呀?】 【朝歌:之前你都催着我去洗白,生怕自己工资不保,甚至被塞回去回炉重做。如今你竟然开始由着我胡来了?】 【888:我……我忘了……】 【朝歌:你好棒棒哟哈哈哈哈!】 【888:宿主啊~你赶紧洗白吧,人家不想被扣工资,不想回炉重做,再考试的话人家会考不过的嘤嘤嘤……】 【朝歌:别嘤了别嘤了!艹!我这嘴欠的,就不该提醒你……】 ———————————— 倾颜本体是牡丹,所居宫殿直接就叫了牡丹殿,里面遍植牡丹,什么品种都有,若是外行乍一看或许会觉得花团锦簇,可是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仙子什么没见过,一座殿里摆了这么多牡丹,又不用巧思设计一下,只会让人觉得杂乱又俗不可耐。 在倾颜刚飞升那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仙子心善好言跟倾颜说过这个问题,谁知道她当面笑呵呵的应了还说什么“还是姐姐眼光好”什么的,转头就跟那些仙君抱怨,明里暗里说她们瞧不上她。 气得众仙子再也懒得跟她说这些,一时之间连理都不想理她,她又哭唧唧跟别人抱怨“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们都不愿意跟我玩,可能是我哪里做错了惹到姐姐们了吧”,简直是装可怜博同情的个中高手啊。 仙子们一时之间都感觉自个儿开了眼界。 不明白她好好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怎么会是一副白莲花绿茶婊的德性。 不是说牡丹端庄大气,有盛世气象吗? 就这? 天界不像人间那般有数不清的热闹活动,仙子们之间的聚会变成了难得的玩乐时刻,今日你做东,明日我做东,轮着来总有热闹时候,而这聚会也常常是诸多真真假假的八卦开始广泛流传的源头。 这次正好轮到倾颜,仙子们虽然不喜欢她但到底是因为太过无聊三三两两的去了。 要说天界最新的八卦是什么,那必然是太子夫夫了。 “我看啊,沧渊仙君这次是真的厌弃了太子妃。”说话人刻着瓜子道。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还是人间那句什么‘门当户对’最重要,不然,你看沧渊仙君和太子妃,两个人的地位都不对等的啦。” “还有啊,我姐妹的四姨奶的女儿的哥哥的大姐夫在云岫宫当差呢,说是自从沧渊仙君身边云翳完成任务回来一次后,两个人就这样了,那天沧渊仙君连书房都毁掉了,这得是多大的气哟,啧啧啧~” “哎呦,谁说不是的啦,我看他们两个人这回悬的嘞……” 众人叽叽喳喳的说的热火朝天,其实大家也都明白这些自己平时闲得无聊八卦一下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没有谁会真的相信,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倾颜知道自己不得众仙子喜欢,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当一个背景板,别人的话落入她耳中,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深知是自己的摄魂术起作用了。 只是她没想到作用这么好,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再快一下? ———————————— 某日,沧渊从下界回来,经过瑶池,定定地站在瑶池边上。 温越曾经坐在那里,对着他粲然一笑,天边的霞光衬着容颜绝世的小鲛人,自己胸腔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跳如擂鼓。 可是,自从他又将温越锁在云岫殿,他的阿越,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沧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一道窈窕的身影朝他慢慢走来。 瑶池美景,仙人长身玉立。 倾颜眼中闪过惊艳,心中涌上势在必得。 她行走上前,款款而拜,娇柔着嗓子道:“倾颜参加沧渊仙君。” 而后抬头去看沧渊,巴掌大的小脸满是羞涩,一双明眸漾满春水,煞是动人。 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更知道什么角度什么姿态的自己是最美的,往常只要自己做出这副模样,那些仙君哪个不是一副三魂丢了两魂的样子,沧渊怎么了,本质也是个男子,是男子就没有不爱美色的。 就算家有娇妻,哪又怎样,哪个男人不偷腥,家花不如野花香啊。 倾颜如是想着。 可是,可惜她这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沧渊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眉毛都懒得抬一下。 倾颜脸色有一瞬扭曲,暗自咬牙,娇笑道:“仙君也喜欢这瑶池的景色吗?倾颜倒是与仙君有同样的喜好呢,哈哈。” 对于倾颜的搭话,沧渊只觉得聒噪,像是有只苍蝇在你周围“嗡嗡”乱飞。 沧渊冷冷看了倾颜一眼,倾颜感觉浑身血脉都冻住了。 见沧渊一言不发绕过她就走,她咬了咬牙喊住沧渊:“仙君请等一下!” 沧渊不理会她,依旧直直往回走。 倾颜见状咬了咬牙喊道:“我有办法让仙君与太子妃和好如初!” 沧渊闻言脚步一滞,而后停下转过身来,双目冰寒,不带一丝感情看着倾颜。 倾颜浑身发凉,只觉得仿佛只要她敢说一句自己开玩笑的就会被沧渊毫不犹豫的扭断脖子。 她心中暗恨,恨温越迷惑沧渊到了这种地步。 顶着沧渊的目光,倾颜硬着头皮走到沧渊面前,努力扬出一抹笑,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再加上僵硬的笑容,实在是不堪直视。 “倾颜知道仙君与太子妃情深意笃,愿献良策助仙君与太子妃重修于好。” 沧渊垂眸,不知是不是被她那句“情深意笃”刺激到了,回了她一个字:“说。” 见他如此冷淡,倾颜一噎,稳了稳心神道:“相爱之人,最是容不得彼此之间有他人的身影的。” 沧渊闻言神色更是冷淡,倾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惹得沧渊不快,随即抛下这个问题接着说道:“若是有一人与仙君表现的亲近如爱侣,太子妃见到定会吃醋,仙君可趁机哄太子妃,让太子妃回心转意,您二人自然可重修于好。” 沧渊定定看着倾颜,气势冰冷骇人,就在倾颜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听见沧渊嗤笑一声:“回心转意?” “看来倾颜仙子的文化水平担不起仙人的身份。” 倾颜闻言脸色一白。 “倾颜……倾颜一时说错话,还请仙君原谅。” 她见沧渊不说话,又大着胆子道:“倾颜是真心希望仙君与太子妃恩爱和乐,这才想着为仙君出谋划策。若是……。” 说着她又红了脸,若是温越在这儿,只怕会不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曾经学过川剧变脸。 “若是仙君没有合适的人选,倾颜愿意……愿意与仙君装作爱侣,助仙君一臂之力。” 她越说声音越低,低垂着头,刘海被轻风微微拂动着,羞红早已爬上她整个脖颈脸颊,耳垂红的要滴血。 她等了一会儿都不见沧渊回话,不禁打着胆子抬起头去看他。 却看到沧渊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她一下子攥紧了手,心“咯噔”一下,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沧渊神色冰冷异常,语气漠然:“你是不是觉得没有男子能识破你的本性,甚至觉得只要你想,所有男子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话虽是疑问,可沧渊的语气却是直接陈述,像是早就确定的。 “收起你那些腌臜心思,孤见到你就恶心。” 说完沧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倾颜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看着弱不禁风,好生可怜。 朝歌躺在床上,看似睡着了,其实神思溜到系统空间里和888一起看着现场直播,桌上还放在瓜子和肥宅快乐水,也不知道888是怎么弄来的。 【朝歌:啧啧啧,我早就说沧渊是个鉴婊达人吧。】 【888:人家就喜欢沧渊这样不为绿茶所迷的男人~可是好难找哦。】 【朝歌:你们系统也有绿茶?】 你要是唠这个,那我可不困了。 虽然朝歌这已经是第二次跟888绑定一起做任务了,但他对系统的世界还真不太了解,到现在他也只知道888有个义薄云天、高大威猛、玉树临风能倒拔垂杨柳(888自己说的)的666大哥,别的都不知道。 【888: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大哥666就是被个绿茶婊勾走的!它都好久没来看我了!都是那个绿茶!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 【朝歌:那个绿茶系统好看吗?怎么挑拨的?话说你们系统的审美标准是什么样的?】 在系统空间时888偶尔会化成人形陪着他,大多数时间它都是一团能量团的样子,朝歌还挺好奇它们系统之间是怎么判断一个系统好看与否的。 但是888气得在系统空间里暴走,根本没注意到朝歌的问题。 【888:哼!那个绿茶明明是个挂着红色蕾丝蚊帐的抠脚大汉!偏偏在我大哥面前穿着女装,还捏着嗓子说话,一副矫揉做作的样子!气死我了!】 朝歌正拿着一瓶快乐肥仔水喝,听到888那句“挂着红色蕾丝蚊帐的抠脚大汉”突然一口水喷了出来。 【朝歌:这么劲爆的吗?!话说发哥你是怎么知道人家挂着什么蚊帐的?】 【888迅速转移话题:我……我们接下来怎么洗白白呀宿主。】 朝歌:……行吧,不想说就算了。 【朝歌:能让我怀个孩子吗?】 【888:宿主你清醒点儿,这是平台不允许的事。】 【朝歌:我知道,但是可以非正常怀嘛,我现在是仙诶,仙人难得不应该有特权吗!】 【888:我jio得不行。】 【朝歌: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888:emmm那我查一查……】 【朝歌:好嘞,爱你哦~(*^3^)】 【888:呕(′-﹏-`;)……】 【朝歌:……发哥你是不是想挨打……】 【888:查到了!可我们以引天地日月的灵气入腹,形成一个灵胎!】 【朝歌:好,安排~】 第六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眉宇间的厌恶毫不掩饰。 瑶池水暖,春光盎然,倾颜置身其中却只觉得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到脚都浸在冰寒里,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沧渊远去的背影,心中是难掩的羞愤,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扯下丢在地上踩。 如果清宁仙子在场目睹了这一切又得知了倾颜的想法,怕是会不顾形象毫不客气地翻个白眼道:“你都把左半边脸撕下来贴右半边脸上了,一边二皮脸,一边不要脸,还真以为自己特有脸呢?哪里还有脸皮能被扯下来。” 远处结伴而来欣赏瑶池美景的仙子,远远看到倾颜刚刚自己贴上去跟沧渊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沧渊甩袖离去,留下倾颜一人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距离太远,她们也看不清两人的神色和说话时的口型。 倾颜没有注意到那几位仙子缓缓朝她走来,低垂着头一方面是觉得丢尽颜面心里还没缓过来,一方面靠这个动作遮掩自己扭曲的面目,怕被人看见毁了自己辛苦经营的形象。 温越! 都怪那条鲛人! 总有一天自己要将那条鱼开膛破肚! 狠狠折磨他! 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加倍奉还! 倾颜暗恨,在心里不知扎了多少次名为“温越”的小人偶。 她这种人总是这样,总觉得什么都是别的错,从不去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自欺欺人,又不敢去怪自己惹不起的,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觉得不如自己的人身上。 那几位仙子走到倾颜跟前,唤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倾颜忙变换脸色,收起扭曲嫉恨的面目,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抬起头来,又规规矩矩给几位仙子见礼,看着就柔弱可欺。 【朝歌:这厮肯定学过川剧变脸!】 【888:就是!】 “你这是怎么了?” “刚刚我们看沧渊仙君离去,你说了什么惹仙君不快?” “就是,你不是最会跟仙君们打交道的吗?”说这话的仙子跟身边的姐妹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不禁娇笑起来。 听见她们的话,倾颜没理会其中的明嘲暗讽,知道她们大概是见到刚刚沧渊和自己在一起,但是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又见来者正好是仙子中最嘴碎的那几位,堪称天界八卦制造机,倾颜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变成一副惊慌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极怕被人知道她刚才和沧渊仙君刚刚说的事,眼眸里都含着泪,欲落不落。 几位仙子见状更来劲了,纷纷询问她到底怎么了,大有一副不说出来就休想离开的架势。 倾颜心中暗笑,真是瞌睡了来给送枕头,一群蠢货。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不决,小声道:“倾颜只是劝仙君对太子妃好一些,可仙君听完不知为何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许多……” 说完她脸上迅速飘起红晕,一时间清纯无辜小白花也有了些艳色。 只听她含羞带怯道:“还说……还说什么为何倾颜不明白他的……哎呀……几位姐姐还是别问了……” 说完她不待众人反应就捂着脸趁机跑了。 留下几位仙子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大瓜。 就是不知道这瓜保不保真。 不过管它真假呢,他们谈聊八卦,从来都不管真假。 反正也没有人会真的把八卦当成真的,这都是天界众所周知的暗例了。 她们也只是为了给漫长而无趣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而已。 聊八卦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喽! 可是所有人都忘了,或许是根本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鲛人族虽是仙族,但所有族人从小生活在虚渊,温越也不例外。 他是鲛人族最受宠的小王子,没有哪个鲛人敢对着他说谎。 后来他在人界走了一圈,人界信奉谨言慎行、言行合一,他又被沧渊宠着,众人不敢造次。 而他除了婚后,从来都没来过天界,自然不知道天界存在的这种潜规则。 第六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传闻愈演愈烈,再加上某些人有意的煽风点火,最后竟然传成沧渊喜欢倾颜仙子,只是母命难违才娶了温越做太子妃。 还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倾颜仙子常侍奉于天后左右,沧渊仙君又孝顺,常常去陪天后,这一来二去不就对上眼了嘛。 还有阴谋论的,说天后喜欢美人,本是要点倾颜为太子妃的,后来是那鲛人族听说了消息忙不颠儿的送了温越的画像来,就想着攀上去呢。 而且竟然还有人那倾颜与沧渊之前在瑶池的事做证,还说的有理有据的,什么倾颜仙子只是劝沧渊仙君对太子妃好一些仙君就冷了脸,这不就是不想让心上人推着自己去别人那儿吗? 又有人拿沧渊夫夫之前琴瑟和鸣的那段时光来反驳,总之乱成一团。 沧渊本身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令人叹服,关注他的自然多得很,再加上他常年是一副冷脸,行事端简严正,多年来可从没有什么传闻,猛然传出一个大料,还是最狗血的三角虐恋,一时间在天界掀起八卦浪潮也不奇怪。 倾颜可谓是春风得意,她这几天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还有人直接拉着她问,她都一概表现出有口难言的样子,就算说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再配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给人留足遐想的空间。 这些传闻自然也传到了云烟和红袖的耳中,只是她们谁都不敢拿到温越面前乱讲。 沧渊这些天忙着魔族的事,分身乏术,自然不会去关注天界这些捕风捉影拼凑而成的八卦。而别人也都只敢私下里这么八卦,谁也不敢到沧渊面前嚷嚷,给自己找不痛快。 直到云烟和红袖结伴而出去办事,路上碰见倾颜。 她们本想装作没看见倾颜绕路而行的,结果没想到倾颜主动过来与她们搭话,说什么自己的兔子不见了,能不能请她们帮忙找一找。 开玩笑,她们现在是方便跟她接触的时候吗? 而且这天界养兔子的不是只有嫦娥吗? 你一朵花什么时候开始养兔子了? 就不怕花叶被兔子给啃秃了吗? 本来红袖都随便找了个理由直接拒绝了,可是没想到倾颜直接当众哭了出来,哭哭啼啼的道歉还非要攀扯上温越。 红袖:……不至于 云烟:……真的不至于 两人无奈只好跟着她到了所谓的娇小美兔子失踪的“案发现场”。 她们弯着腰扒拉开草丛寻找兔子的踪影,谁都没注意到背后倾颜狞笑且得意的神情,以及她手上的一团黑雾。 等到她们出来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与往常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只是两眼无神,看着有些呆板。 朝歌还被锁在云岫殿,装一个为情所累、为情所伤的可怜良家妇男,哦不,妇鲛。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时候过了,他无助的拨弄着束缚着自己的锁链,整个大殿都只有这叮铃的清脆响声,偶尔恨恨地用力想脱掉封印仙力的千丝手镯,可除了手腕上被弄出来的红痕,啥也没得到,双眸里隐隐有泪花闪现,眼尾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强撑一口气。 但实际上和888一起看了全程直播的朝歌心里爽的要死,就盼着倾颜这个助推剂搞快点。 毕竟现在自己无法出去,触发关键剧情什么的,只能盼着倾颜这个敬业女主来了。 【888:倾颜仙子加油!】 【朝歌:搞快点搞快点!】 第六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你们先出去。” 温越沉睡醒来时正巧听到红袖和云烟在屋外说小话,她们许是觉得他在睡觉肯定听不到,便没有走远。 而偌大的殿,平日里也只有这么几个人,温越睡时无人敢进来打扰,整个大殿安静得很,夸张点说,便是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温越醒来之后,她们说的话,一句不差的落入了温越的耳朵。 随后他就将二人叫了进来,让她们细细说清楚。 本来红袖云烟吞吞吐吐不愿意说,但是奈何温越逼得紧,便将最近天界关于沧渊和倾颜的传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末了红袖还特地说了句这些应该都是人们闲聊打发时间杜撰出来的,让温越别当真。 温越听后觉得可笑,他是相信沧渊的,两世情缘,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别人涉足。 他又问了问这传言传了有多久了,等红袖回答后温越突然静默无言,止不住的心烦意乱,便挥挥手让红袖和云烟出去了,并没有发现二人有什么异常。 传了这么长时间的流言,他不明白沧渊为什么不出手制止,尤其是沧渊怀疑自己跟别人有情就把他囚禁起来的情况下。 他一个人被锁在殿里百无聊赖,又被沧渊的桃色新闻搞得心浮气躁,等到沧渊进来的时候一个好脸色都没给他。 沧渊见状抿了抿唇,总感觉他的阿越今日对自己比往日更为冷淡了些。 等到他想要抱着温越到床.上时,温越拂开他的双手,扫了扫被他碰过的衣衫,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沧渊眸色深沉,被他如此嫌弃也不恼,以为是自己这些天太忙了没怎么顾及到他温越才恼怒的。 他低垂下眼,握住温越是手细细摩挲,温软光滑,像是柔软的鱼,稍不留意就会挣脱出去。 “对不起,这几天母后找我忙事情,没顾得上陪阿越。”说着沧渊亲了亲温越的额头,“都是我的错,阿越不生气了好不好?” 温越扭头,一脸嫌弃的随手抓起一截帷幔擦了擦额头,冷笑出声:“就这些?” “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 沧渊不解,疑惑问道:“别的?” 他想不起来有什么别的事啊,见温越不说话,便也不多想,强行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温越反抗不过,坐在床.上看着沧渊,突然想起在凡间时,周国的一位脑子有坑的贵女不惜名节大闹,想让父母去跟周王求赐婚,让她嫁给沧渊,甚至说什么甘愿做妾,闹得满城风雨。 自己当时简直要被气炸了,直接收拾包裹想要回族中。 当时沧渊也是这样平淡无波吗? 温越想了想,好像不是的,他急切的想跟自己解释,可是自己不听,一意孤行要回家。 他第一次见第一次见矜贵清冷的周国太子殿下跟个傻子似的围着他转,一个劲捣乱,自己收拾好一件行李他就拆开一件把里面的东西弄得乱糟糟,总之就是不许自己走。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当天京城的流言就平息了,那位贵女也不敢再作妖,听说没过多久就匆匆嫁到了外地。 长相明明一模一样,温越却突然感到有些陌生,一阵无力感和疲惫感席卷而来,让他感觉好像心力刹那间被抽空了似的。 沧渊怎么会因为一点怀疑就不顾自己的意愿情绪就将他禁锢在这四方天地? 这明明是一个人。 明明就是一个人啊。 为什么到如今这样…… 是他变了,还是沧渊变了…… 怎么办? 曾经的甜太多了,如今竟然吃不得一丁点的苦。 他宁愿就守着那点甜度过余生。 第六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温越倒在床上,趴在柔软的被褥间,柔顺无依的青丝铺散满床,微凉的发丝扫过他的侧颊,散落在脸侧,温越慢吞吞将大半张脸埋进被褥,玉白的手指无力的蜷缩着。 “我们和离吧。”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口,温越只觉胸中沉积的郁气也一扫而散,似乎整个人都轻了几分。 他的声音被被褥挡着,听起来闷闷的,落在沧渊耳朵里无异于惊雷炸于耳畔。 沧渊蹲下身本想把温越的腿脚挪到床.上,忽然就听到温越说的话,顿时瞳孔一缩,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衣袍,抬头去看温越,嘴角僵硬的扯开一点淡淡的弧度:“阿越是不是太困了,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说沧渊他垂下眸,长而浓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控制着手指一点点动了动,若无其事的继续。 温越抿了抿唇,往日总是荡漾着欢喜的双眸低垂着看不出情绪,他语气淡淡:“我们和离吧。” “阿越别开这种玩笑。”沧渊扯了扯嘴角,想冲淡这凝滞的气氛,却连控制着自己勉强笑一下都做不到。 “别开这种玩笑。”沧渊抬起头,目光中不自觉带着乞求,喃喃出声:“我受不住的。” 他的目光神情,温越都没有看到。 只听到温越又重复了一句:“我们和离吧。” 温越的声音轻的仿佛像是一把细沙,随便来一阵微风就能吹散,吹的一切了无痕迹。 沧渊的双眼瞬间红了,心是控制不住的慌乱,他一下子攥住了温越的脚踝,碰到了那束缚着温越的玉链。 他盯着这那玉链,片刻后声音喑哑道:“是不是我关着阿越,阿越不开心了?” 温越没动,也没回话,他累了,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出了口,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温越不说话,沧渊默然咬牙起身,殿内铺着地毯,走上去触感绵软,沧渊却踉跄了一下,随后他走到花瓶旁的墙边,从墙内的暗格里拿出一把钥匙来,如果细看的话,他的手都在发出细微的颤抖。 他半跪在床边,将钥匙插进锁眼。 “咔哒”一声,那玉链便从温越纤细的脚踝上脱落,落在床铺上,凹陷下去。 沧渊上床轻轻将温越抱在怀里,拨开遮挡着他面容的发丝,献宝般把玉链的钥匙塞到温越的手里。 “锁开了。”沧渊看着温越的眼眸,说话间热气落在温越的脸颊上,沧渊的声音轻之又轻:“我错了,钥匙给阿越,以后再也不会锁着阿越了好不好?” “阿越想去哪里都行,我都陪着阿越。” “我不会再因为别人欺负阿越了。” “阿越说什么我都信。” “阿越原谅我好不好。” 他低头亲了亲温越的嘴唇,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片刻都不敢放松。 温越没有理会,神情古井无波。 刚刚被沧渊塞进手里的钥匙渐渐滑落,从两人重叠的衣衫间,滑落到床褥上。 沧渊注意到了,而后一伸手,那玉链飞过来,落在他手上,光华流转间,玉链化为齑粉。 “你看,玉链没有了。” “我以后都不会关着阿越了。” “真的。” 温越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也许听到了,也不再在乎了。 他慢慢闭上眼,也懒得再挣扎,就这样被沧渊抱着睡了过去。 雪色的袖口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腕。 上面戴着一个镯子。 第七十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紧紧抱住温越,片刻不敢松懈,一夜未睡。 888也被吓得不行,这一晚上怨恨值忽上忽下,跳来跳去,刚开始它还有心想报一下,后来就麻木了,实在是变得太快,它一句话还没说完呢,怨恨值就又变了。 次日清晨,柔和的晨光透过木窗的空隙丝丝缕缕透了进来,红袖和云烟早早起床,将雕花窗一扇一扇打开,清凉的晨风送进大殿,扫除殿内些微的沉闷。 温越羽睫颤动,缓缓睁开眼,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的下巴和薄唇,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片刻后意识回笼,神思恢复清明。 被沧渊抱在怀里有些气闷,他将双手抵在沧渊的肩上想要将人推开,却发觉自己的腰身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禁锢住,丝毫动弹不得。 【朝歌:发哥,怨恨值现在多少了?】 【888:没变……】 【朝歌:啥?啥玩意?】 【888:昨晚沧渊的怨恨值忽上忽下的,闹了一整夜,最后竟然又恢复成50点,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歌:所以,我闹和离闹了个寂寞?!】 【888:是的呢。】 【朝歌:……我还能说啥。】 【888:沧渊现在醒着呢,他根本没睡,宿主可以找他算账呀。】 【朝歌:唉,算了,走下一步吧,把小崽子安排上吧。】 【888:好的~只是宿主现在的身份是鲛人,沧渊本体是龙,宿主要是真的要生出来的话只会是一枚蛋,等孵化出来后它会继承鲛人或者龙的形态,概率一半一半。】 【朝歌:了解了,来吧。】 【888:好的,您的小崽子已送达~】 单单靠温越自己的力气不足以脱身,他抬眼看了看沧渊,发现他还闭着眼睛似乎在睡。 沧渊极为自律,这个时辰,他早就醒来了。 温越直视他的脸,沉声道:“松开我,沧渊。” 没等到他松开自己,自己的后脑反而被他的手掌又被按了回去。 全程都没见沧渊睁眼。 温越气结,挣扎的力度大了些。 “你今天就把和离书给我,我收拾一下就走。” 说完温越的手腕一下子被沧渊抓住,沧渊的力气太大,攥得他生疼。 他去看沧渊,发现沧渊终于不再装睡,一双寒眸黑沉沉的看着他,所有的风雨都被藏在平静之下。 “我不会再限制阿越的言行,不会再囚.禁阿越,一直相信阿越,阿越说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一生心悦阿越……”沧渊的声音有些哑,带着莫名的性感。 “最喜欢阿越了。” “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他说的是肯定的语气,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蹭着温越的侧脸上的软肉,眸色深深,倒映出的只有一个温越。 一阵酸涩袭来,温越五味杂陈,垂下眼不去看他,沧渊见状眼睛亮了亮。 可惜温越下一刻说出的话却如同给沧渊的心上了一道道酷刑。 “你若不想给我和离书,休书也行。” 语气最平静不过,却让人心伤。 沧渊的手指顿住了,一向不见波澜的脸色也闪现出一抹仓皇。 见温越说完就要推开他,他一翻身将温越压.在身.下,动作急切地亲.吻着温越的的脖颈,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安慰一下自己不安的内心。 温越无法挣扎,仰面软软倒在床上,一头青丝散落在床褥上,与沧渊的黑发缠绵在一起,他被迫仰起头,露出纤长的脖颈,玉白的皮肤上已经被画了两三朵桃花,他咬着胭脂色的唇瓣,睫毛轻颤,愈发显得脆弱。 突然一阵莫名的恶心感涌上来,温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沧渊推开,扑到床边。 “呕……” 第七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恶心感翻涌而来,直逼得温越吐得昏天黑地,可怜他早饭根本没吃,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口腔充斥着胃里酸水是气味,涎液从嘴边拉出晶莹细长的丝直坠到地面。 温越无力地趴在床沿,双手从紧绷的状态慢慢松弛,额头上被难以压制的呕吐逼出的青筋渐渐消了下去,他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把微微皱着眉的脸庞埋进臂弯,无力地喘.息着。 清风穿过已经打开的雕花窗进入内室,轻轻拂动床帷上的穗子。 沧渊坐在被褥凌乱的床上,望着温越,如坠冰窟。 他唇色苍白,嘴唇动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在柔软丝滑的床上膝行上前将温越扶了起来,将人轻轻抱在怀里,捏着袖口一点一点将温越眼尾的泪珠擦去。 “就这么讨厌我啊?”他的声音嘶哑,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么一句话。 温越闭着眼靠在沧渊怀里,眉头轻蹙,恶心的感觉还未完全消退,肚子却又是一阵疼痛。 疼痛感刚开始并不如何剧烈,他本以为是呕吐太过牵动了胃部,忍一会儿就好了。 他慢慢睁开眼,半边身子倚靠在沧渊身上,听见了沧渊问他的那句话,湿润的眼眸抬起看向沧渊,张了张嘴,刚想回话,腹部却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啊”了一声,身体自然条件反射般不由自主地弯下腰,一手捂着疼痛的位置,一手紧紧抓着沧渊是手臂。 疼得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用力太大,直接将沧渊的手臂抓破了。 “阿越!” “来人!快去请药王前来!” 云烟听到殿内一声惊慌的喊声,还未来得及进去,就听到沧渊的吩咐,心知大概是温越出事了,一刻不敢耽误赶紧去找药王。 沧渊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万事不入心的云淡风轻,眼中是遮不住的惊慌失措,心像是被一只大掌攥住了,是生是死都由不得自己。 他慌乱地给温越输送仙力,却发现没有丝毫用处,无论输送多少仙力都像一滴水进了汪洋大海。 即使如此,他也一刻不敢放松,不断的给温越输送仙力,又分出一部分精力手颤抖着想去给温越摘下千丝手镯,却越慌越乱,几次都没成功。 终于将那禁锢温越仙力已久的镯子摘了下来,温越却已经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闭软软倒在沧渊怀里,发丝被冷汗粘在脸颊上,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阿越……” “阿越乖,别睡,调动一下仙力好不好?” 温越已经失去了意识,连眼皮都抬不了。 沧渊双眸充血,红的像是被地狱的红莲业火淬过似的,从万丈红尘业孽里爬上来,脸色和温越相比不知道谁更苍白。 终于,云烟带着药王赶来,药王顾不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感觉进去内室,他见到沧渊此时的模样心下一惊,没料到冰冷肃端不近人情的沧渊仙君有朝一日会为了另一个人变成这副模样。 内心所想他面上丝毫都没显露出来,赶紧给已经昏迷的温越诊治。 手指一搭上温越的脉搏,他眉毛抖动了一下,连带着胡子也是一抖,一把年纪的老头看着竟然有些滑稽。 温和厚朴的仙力缓缓进入温越的身体,又辅以针灸药物,总算让温越舒展了眉头。 药王自觉自己力挽狂澜,拯救了他们天界全村下一代的希望,一时之间心里不禁洋洋得意。 “敢问先生,阿越他……” 沧渊见温越脸色一点点红润了些许,一颗心才渐渐恢复正常。 药王闻言拱了拱手道:“殿下以后要注意些,孕.育.灵.胎本就是辛苦且不易之事,尤其是先天无垢之灵,万万不可使太子妃情绪起伏过大,尽量万事顺着……”说着,他咳嗽了一声,面上还是一副悬壶济世仙风道骨的模样,耳朵却渐渐红了,“还有,咳,万万不可行房事……” 药王说了那么多,沧渊整个人都懵了,被那句“孕.育.灵.胎”砸的头脑发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紧张听错了,知道回神看到药王那张笑眯眯的脸,才被迟来的狂喜瞬间冲没。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24点,现在剩余26点。】 第七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日色渐晚,黄昏的暖色在云海间翻涌,浩蔚壮观。因为云岫宫传出的消息,整个天界都充满喜气。 太子妃.孕.有灵.胎的消息传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喜讯如同一场洪水冲没了各种八卦传言。 天后听闻后大喜,特地将药王请去,询问一翻。当着众人的面调侃沧渊:“当初我说要将阿越聘来给他做太子妃,他还给我摆出那副冰块样子,一脸的不情愿。然后看见了人家的画像,又别别扭扭表示自个乐意,哼╯^╰,我生的孩子,我能不知道他?这不,我孙辈儿都快有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也都笑着附和,心下又忍不住吐槽沧渊平时也都是一副冰块脸。 流水般的礼物送入云岫宫,都是众仙送来的贺礼。 天界热闹非凡,独独云岫殿内却十分安静,连前来送礼贺喜的都被红袖特意嘱咐不要出声。 沧渊坐在床边,眼角眉梢都带着压不下去的喜意,犹如春风拂过刚刚破冰的溪流,阳光照耀下,细碎的冰反射出明亮斑斓的光。 自从疼晕过去之后,温越沉睡至现在还未醒,若不是药王说这是身体受了刺激后正常的修复现象,沧渊怕是已经要疯魔了。 他将手轻轻放在温越的肚子上,目光是温柔的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们熟悉的沧渊仙君。胎儿明明还未成型,沧渊却偏偏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细小的暖流缓缓淌进他心里,让他嘴角都克制不住上扬了几分。 整个人看起来跟个傻子似的。 温越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呼吸清浅,睡颜平静,那天的苍白像是一场梦,他睡着了的样子,是沧渊记忆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鲛人。 好像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两个人才能回到当初。 沧渊的眸色暗了下去,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他下意识不想去想之前温越提和离的事,说他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就这样吧,他贪恋这一刻的温柔静谧,更想留住这一刻。 与洋溢着喜气的整个天界不符的,还有远处的牡丹殿。 倾颜将侍候左右的仙娥都赶了出去,将殿内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仙娥们都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谁也不想去触碰倾颜的霉头。 她们大概也知道倾颜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内心惊惧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鄙视她。 谁家的仙子一门心思的去插足别人的婚姻? 倒贴的也太难看了。 倾颜站在一地狼藉间目眦欲裂,她辛苦筹谋许久,万万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变数,让她怎能不恨。 “蠢货。” 一团黑气从她随身带着的香囊里冒出来,在屋子里飘来飘起,漫不经心。 倾颜正在气头上听到它骂她,刚想回嘴骂回去,就又听那黑气说:“不去想办法解决,就知道发脾气,活该活成这样。” “呵!你聪明,你这么聪明还不是落得个靠着我这个蠢货苟且偷生的下场。”倾颜一脸鄙夷。 这团黑气就是给她摄魂术的那个,那个洞不安全了,她便将它装到锦囊仙器里带了回来。 那团黑气也不在意倾颜的冷嘲热讽,绕着倾颜飞来飞去。 “沧渊和温越你动不了,那他们亲近的人呢?那两个侍候他们的呢?摄魂术白学了?你不会控制别人去让变数消失吗?” “我骂你蠢难得骂错了?” 倾颜闻言怒气渐渐消散,站在那儿不知道想到什么,控制着手中一团黑气冒出。 牡丹殿本来就漏的跟个筛子似的,她在这个档口打砸东西的事传了出去,又说什么自己一时头晕没注意弄碎了殿内器物,以此为借口想让人给她送来一批新的。 这事儿传到天后耳朵里,倾颜嘴甜会讨好人,她平时的确愿意给倾颜些颜面,倾颜那点心思她也知道,但是谁让沧渊厌恶呢。 现在她又在太子妃有好消息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天后顿时心下不喜,吩咐道:“既然她身体不适,那就把牡丹殿的物什都换成青铜器吧,也省的再碎了。” 闻言服侍左右的仙娥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笑出来。 青铜器古朴厚重,只有一些喜欢青铜器的仙君在用,仙子们都偏爱精致华美的玉器瓷器。 哪家儿仙子会用青铜器? 还是一屋子的青铜器。 第七十三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那一堆古朴大气的青铜器送到牡丹殿后倾颜那个脸色啊,简直了。 888和朝歌在系统空间里看现场直播,笑得肚子疼。 【朝歌:快快快!发哥把这段儿截下来,咱们留着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开心开心。】 【888:我截下来啦,宿主,她这是不是就叫皮笑肉不笑啊哈哈哈哈!】 【朝歌:天后她老人家真是个人才,不愧是沧渊的亲妈!在膈应绿茶这条道儿上简直一脉相承啊!】 【888:一堆花儿里摆着一堆青铜器,中间站了一个“青面獠牙”的美人。】 【朝歌:这画面,美得让人不忍直视哈哈哈哈哈!】 【888:不堪直视啊!人家一个系统都看不下去了。捶桌大笑.jpg】 系统空间里,朝歌坐在888弄出来的沙发上翘着脚一颠儿一颠儿,倒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 888执着于当老大,变成一副肌肉硕大纹着小猪佩奇的大胡子,朝歌还问过它那些龙啊虎啊的纹身它不香吗,纹什么不好非弄个小猪佩奇。 888解释这是它对主世界的大数据进行筛选后得出的最符合大哥、老大这种形象的纹身,还一本正经地说“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朝歌简直要笑死了,不(看)忍(笑)心(话)戳穿真相。 它现在这副形象,要是不说话,还有那么点帮.派老大的味儿,只可惜一开口就是小萌音,生气都像是撒娇,组合在一起所产生的违和感堪比生化.武.器,也就是朝歌,因为太熟悉才能得以免疫。 【朝歌:倾颜身边那团黑气真是神助攻,哥哥我正想着该怎么下一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沧渊的怨恨值,真是瞌睡了给送枕头。】 【888:黑魔千年之前就在不知不觉中当了天界能胜了魔族的一大助攻,千年之后依然如此兢兢业业,好人呐!不,好魔啊!】 【朝歌:哈哈哈哈!】 ———————————— 温越自从那天痛昏过去之后一直陷入沉睡,直到如今才醒来。 刚刚醒过来未及起身,神思难免有些混沌,他一只手捏着眉心缓了缓。 “殿下醒了?”云烟撩开床帏,这动作她这些天来做过不知道多少次,未料到温越醒来,惊诧片刻便赶紧快走两步去跟红袖说让她去找沧渊。 沧渊一早就吩咐下去,他不在的时候,让云烟隔一段时间就会入内室看看温越醒了没,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通知他。 云烟又迅速回来,温越身子有些乏力,见她在旁边便让她扶着自己,慢吞吞从床上坐了起来。云烟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未经思考便张口劝温越在床上躺一会儿。 “我都睡了多久了?不想再躺了。”温越笑了笑拒绝了,“你去端些饭食来吧,我饿了。” “是。”云烟应声,行了一礼后便去了膳房。 温越起身走了下去,即使知道自己身体不适也依旧没有穿鞋,只是双足触及地面才察觉出一些不对劲。 这地上不知铺了几层毯子,他这么大个人站在上面都觉得足下绵软,触之生温。 左右看看,发现殿内好像……变圆了? 温越眨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事实证明他没看错。 原本一些方方正正有棱角的摆设都被换成了形状圆圆的,连一些不能换的,那些棱角边边也都被人用厚实的布巾毛毯裹了起来,以往总是燃着袅袅香雾的香炉也消失不见了。 温越心下疑惑,不明白自己只是昏睡了几天殿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第七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没了熟悉的香料气味,桌子上那天青色瓷盘里摆着的玉荷柑所独有的清甜气味显露出来,整个殿内萦绕着果香。 玉荷柑不是九千年才结一次果吗? 怎么殿里突然有了这一盘? 温越疑惑,他立在殿内,及至膝下的长发垂下落在衣服上,歪了歪头,觉得这熟悉的屋子都变得有些不熟悉了。 【朝歌:我好想尝尝这玩意儿是个啥味儿。】 【888:人家也想……】 还未等他想明白,便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沧渊一接到温越醒来的消息便撂下手中事物匆匆赶来,这几天温越昏迷不醒,尽管药王一再说明温越只是睡过去了,不日就会醒来,但是他还是难掩心中焦急。 这几天他常常会望着温越昏睡的样子出神,种种片段在脑海里过了个遍,从两人相识相恋到如今两人竟然已经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却又放不下。 他承认自己从两人重逢时起就犯了错,或许更早就埋下了祸根。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阿越,他实在是怕一眨眼人又不见,而他翻遍天地都找不到人,太可怕了,他经历过一次了,知道那是什么滋味,那种满溢的孤寂苍凉,心脏被人挖空了一块,每每到了深夜冷风便从被挖空的那处呼啸而过,直到他又找到了他的阿越,空的那块才被重新填满,只是填补的裂痕却仿佛刻入了灵魂,永远存在难以磨灭,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这样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即便他是仙,也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不顾温越的意愿给他戴上千丝禁锢他的仙力,又用一条细细的玉链将人锁在云岫殿,锁在他的地盘,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安慰一下他的不安。 即便如此,有时深夜他从睡梦中惊醒,心中的慌乱在漆黑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唯有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感觉到温越是真实存在的,是真真切切被他抱在怀里安睡的,一颗惊悸的心才能渐渐平静下来。 可是从此开始,他和阿越却渐行渐远…… 如今这个孩子的出现,也算是上天给了他们彼此一个转机。 真是可笑,他们本就是仙,如今却要来祈求感谢上天。 沧渊一进来就见到温越独立殿中,阳光透过雕花窗斜斜打进来,与地上铺的毛毯的花纹融为一体,落得一室寂静。 “阿越。” 温越听到有人喊他蓦地转身,眸中蓦然落入了暖光,瞳色变成洋溢着暖的棕,看着单纯不谙世事,却在见到来人是沧渊那一刻又瞬间变得冷静漠然,刺痛了来人的双眸。 沧渊一僵,而后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手揽住他的肩背一手勾住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到榻上。 又拿过鞋袜,细致温柔地给温越穿上,动作娴熟,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脚踝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温越全程没有反抗,或许是知道自己反抗了也没什么用。 他静静看着沧渊给他穿上鞋袜,净过手后又接过云烟手里的饭食摆在塌边的小桌上,全程不发一言。 氛围太凝滞了,让人不舒服极了,温越也不想再在这般怪异的氛围里呆着。 “你什么时候把和离书给我?”温越昏睡了好几天,此刻声音还带着丝丝哑意。 沧渊端着碗搅弄素粥的手一顿,半晌才道:“不和离好不好?” 他锢住温越的双肩,直直看着温越双眸,也迫使温越直视他。 “我错了。” “我把千丝摘下来,锁链也毁了。” “以后都相信阿越。” “不会再乱吃醋,也不会再疑神疑鬼。” …… 他一句一句的说,像是再说什么重要无比的誓言,眼神中的祈求毫不掩饰。 温越垂下眸抿了抿唇,用尽毕生功力去维持面上的平静,却抵不住心乱如麻。 还未等他说话,云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过来行了一礼,打破了两人之间是静滞的气氛。 “殿下,这是药王给抓的安.胎.药,还特意吩咐了太子妃醒了之后要尽快喝一碗,天后娘娘也吩咐待太子妃醒来后再让药王来一趟诊诊脉……” “放那里吧,孤待会儿喂给太子妃。”沧渊点点头,示意她放到旁边的小桌上,语气远不如对着温越时温和。 温越此时却有些懵了,声音涩涩的:“安……胎.药?” 沧渊笑了,眼睛里都透着愉悦,将温越的双手拢住移到嘴边亲了亲:“阿越,我们有孩.子了。” 第七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孩子? 温越闻言顿时懵了,整个人好似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各种思绪混在一起杂乱无章,一半已经变成一片空白。 柔暖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薄薄笼罩在温越身上,平添几分琉璃般的脆弱。 低头抬眼的时候,泛着淡淡暖金色的睫毛颤动着如同风中的无依的蝶翅。 沧渊见状心下复杂难言,心知温越应是不会再与自己和离了,悲于自己如今也要靠这种手段留住心上人。 “阿越……”沧渊见温越神色慌乱不说话,还是自己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诡异的静默。 温越的神思被这一声拉回来,看了一眼沧渊,又垂下眸,喉咙莫名干涩,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被沧渊笼在掌心的双手无意识的蜷缩着。 他该是期待这个孩子,温越想。 可是偏偏在这种时候有了孩子。 或许,自己与沧渊是注定要纠缠的。 沧渊见温越神色间有松动之意,轻轻抱住温越,将人揽在怀里,透着小心翼翼。 “阿越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太怕阿越又一次不声不响离开,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阿越……”沧渊声音闷闷的,眸中闪过痛苦,他闭上眼,倾身低下头埋在温越的脖颈间轻轻蹭了蹭,他横在温越腰间的手青筋爆出,腰侧的衣衫布料都被抓的起了一片褶皱。 温越声音还带着哑意:“你要是再让我失望一次,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他犹豫再三,终究是将手轻轻搭在了沧渊的背上,回抱过去。 温越闭了闭眼,鼻息间都是沧渊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香气,混着一丝玉荷柑的清甜气味。 就这样吧,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在温越话出口的一瞬,腰间横着那只手臂猛地一收,温越整个人被沧渊紧紧抱在怀里。 一旁碗里的药汁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散发出阵阵苦涩的药香。 【朝歌:艹艹艹!轻点轻点!腰.断了啊大哥!】 【888:宿主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朝歌:???】 【朝歌:发哥,我发现你是真的学坏了。】 【888:人家哪有呀~】 【888:倾颜已经准备好要搞事情了,宿主要和人家一起看直播吗?】 【朝歌:你最近怎么老跟我一起看直播,不追你那些剧了?】 【888:追呀,我最近追剧看了个绿茶,气死我了!倾颜比起那个绿茶来都不算什么,想想就气,我先弃剧一会会儿,看看倾颜洗洗眼养养眼。】 【朝歌:啧啧啧,倾颜居然能用来洗眼了,这要是让她知道了会不会开心的要飞起来~】 【888:人家觉得,她可能会想飞起来揍我们!】 【朝歌:哈哈哈哈哈!】 —————————————— “你确定这东西能起作用。” 倾颜看着掌中那一抠抠儿看起来平平无奇黑乎乎的粉末,深觉黑魔在逗她。 这么点粉末,平铺开都没有一个小指甲盖大,她凑近闻了闻,并未闻到什么气味,除了黑,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 “那贱人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胎儿,你这东西怕是无用。” 黑魔一听深觉倾颜头发长见识短,奈何自己寄人篱下,只得好好解释。 “这是我当年集世间最烈的怨气加上百毒所炼制而成的,这世间只有这么点,若是温越没有怀孕,那他便是必死无疑,如今胎儿替母体受了,绝对活不了。” 第七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我这千毒散,可是时间绝无仅有的烈毒,本身无味,入水无色,堪称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良品。”黑魔说着说着语气里就隐隐带了洋洋自得之意,围着倾颜绕圈圈。 “只是你一次别下太多,分成几次下,不然万一被发现了就完犊子了。咱们温水煮青蛙,让他这胎无声无息的流掉,任谁也查不出痕迹。” 倾颜将信将疑,但是除了这她也别无他法,只得一试。 黑魔见她有松动之意,趁热打铁道:“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三枚钟粹果就能换了我这宝贝,若不是我如今虎落平阳,三枚破果子,我怎么着都不会跟你换。” 倾颜闻言哼了一声:“破果子?你倒是好大口气。” 遂而手一转掌心出现了一个白玉盒,里面锦缎之上放置着三颗碧色盈盈如杏核大小的小果子,单是这样看着就能感受到里面充沛浓郁的灵气。若是俯身细看,就会发现里面还有绿色的波纹流动。 黑魔见到猛地窜过来,他长久没有进补,此刻简直是要垂涎三尺了,不禁出声催促倾颜赶紧递给他。 世间蕴养灵气的生物有许多,可大多是只能为人或神所用的,而这钟粹果,却是对六界无差别,魔族也可用。 黑魔他现在魔力低微,又身处天界,难以靠吸收魔气滋养己身,只能勉强通过这种方式壮大自己。虽然他跟倾颜做了交易,但是看她这副德性,难保不会反悔。他现在打不过倾颜,何况又在这天界,到时候自己可就尴尬了。 他可不傻。 倾颜见此抽了抽嘴角,觉得黑魔这副饿死鬼八百天没吃饭的模样甚是丢人,不由得庆幸此处现在没有别人,不然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和他有交情,那简直是要丢死人。 她刚将盒子递给黑魔又猛地收回,满面狐疑道:“你只说这什么千毒散多么多么好,我却是没见过,万一你若是骗我,我岂不是血本无归?” 黑魔闻言一僵,因为他的确是有隐瞒的地方,千毒散的药力在刚做成的时候最强,此后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药力也会慢慢减弱,他身上的这点儿早已过了千年,药力是肯定有的,只是不知道还剩多少,但应付一个胎儿应该不成问题吧……应该吧? 所以他才多嘴建议倾颜分成几次慢慢下药,这样万一倾颜质问自己还有理由说药量还小看不出什么。而且碰过千毒散的手,撒上天池水所碰过千毒散的那块儿就会变成黑色,就算她事后目的没达成,她跟他做了交易,有把柄在他手里,量她也不敢卖了他,若是操作得宜说不定以后倾颜就能为他所用。 看倾颜这样子,肯定是恨不得那个温越多惨呢。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将这事告诉倾颜。 此时见倾颜脑子突然灵光了,心下不由得有些心虚,不过他本就是一团黑雾的形态,倾颜也无法从表面看出他是否心虚。 他便故作让步道:“那你先给我两个,若是目的达到了再给我剩下的那个,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倾颜轻嗤一声:“一个。我先给你一个。” “好好好。”黑魔装模作样与她争辩了几个来回见她就是不肯给自己两个,只好装作无奈答应。 眼见倾颜从三个果子里抠抠搜搜地挑出灵气最少的那个递给自己,黑魔内心是真的无语了。 他也没的挑,只能将那一个钟粹果吞吃掉,而后一团黑雾明显凝实,连身形都壮大了一点。 第七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倾颜从黑魔哪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故技重施,打听好红袖与云烟的行踪又掐好点在相对僻静之处蹲守她们。 花草繁盛,枝叶葳蕤,假山怪石嶙峋,白玉桥下清波荡,花草树木的种类繁多,却并不显得杂乱无章,专管天界花草的的神官将之打理的错落有致,交相辉映,不论是远观还是置身其中都是一派盛景。 因为太子妃有.孕的事,整个天界的气氛都欢快了几分,云岫宫也不像往日那般带着股压抑之感。这几日里红袖与云烟从心底觉得轻松,两人说说笑笑在蜿蜒的鹅卵石小路走着,颗颗鹅卵石石子在阳光下透着清润,流水淙淙,青草的香气淡淡,偶尔有清风送过来一阵花香。 本是令人放松舒服的场景,红袖却猛不丁的被人抓住了小腿,吓得她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都散落一地,云烟又被红袖吓得一激灵,短促的“啊”了一声。 两个人双手抱于胸前,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是我~红袖姐姐,云烟姐姐,是我呀,倾颜。” 倾颜见她们两个人被吓成那副样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眼中闪过鄙视不悦,但很快又被她给藏了起来,又愣是挤出两滴泪,嘴唇微微嘟起,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 两人听到声音稍微冷静下来,才看到蹲坐在一块平滑青石上的倾颜,红袖不由得心里一个咯噔,刚刚平复狂跳的心又隐隐有复发的趋势。 这天界谁不知道倾颜对沧渊仙君的那点心思,她们太子妃可是关键时期,眼前这位可别又作妖。 红袖问了稳心神,拉着云烟对倾颜行了一礼,勉强扯出一个笑:“参加倾颜仙子,我二人不知仙子在此处,倒是惊扰了,还望仙子勿恼。” 她咽了咽口水,只想着赶紧走,离倾颜远一些,不等倾颜说话就赶忙找理由走。 “我与云烟要赶着回去,太子妃还等着呢,就不打扰仙子雅兴了。” 倾颜知道她两人什么意思,看着她们两个对自己嫌弃的样子,心中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险些控制不住露出扭曲的面色。 她一脸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将落不落,委委屈屈地道:“合该是我给两位姐姐赔不是才对,倾颜不该突然抓住红袖姐姐,若不然,两位姐姐也不会受到惊吓。” “可是……”说着她的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看着好生可怜,“我刚刚不慎崴到脚了,此刻疼的厉害,自己一个人实在是走不动,此处又僻静,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两位姐姐经过。” 她将裙摆轻轻往上扯了扯,大概是想露出崴到的脚踝,可惜她内里的裤子和细袜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知两位姐姐可否送我回去?”她满眼希冀,望着红袖,她这是知道两人再一处的时候大多都是红袖做主。 “这……”红袖与云烟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不情愿,上次帮倾颜,两人回来后就总觉得浑浑噩噩的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再说倾颜那点心思,彼此之间自然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她们虽然不怕她,可这事到底恶心人。 “我二人得赶着去给太子妃送这些东西,这是天后吩咐的,不敢耽搁,您看要不我二人出去帮您叫个仙子来怎么样?”红袖心想,这样她总不会死皮赖脸歪缠了吧? 可惜她们还是低估了倾颜。 倾颜闻言一愣,瘪了瘪嘴,眼看着又要哭,好像是她们欺负了她似的。 “我知道因为我与沧渊哥哥之间有些流言蜚语,可是,我只是把沧渊哥哥当哥哥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被人传成那样儿,温越仙君长于下界深海,想来自当是有海一般的心胸,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事的吧。” 听闻这话,红袖只觉得隔夜饭都能给她吐出来,这是什么茶言茶语。 还未等红袖回话,倾颜已经扶着旁边高一些的青石慢慢站了起来,一把抓住红袖的胳膊紧紧不放。 她对着红袖和云烟露出一个笑,状若开心道:“正好我给温越仙君的贺礼还未来得及送去,正好,姐姐们帮我一下,扶我回去,走的时候正好把我准备的贺礼捎上,也省的再来一趟。” 说着她又低头羞涩一笑,“听闻温越仙君有孕倾颜甚是欢喜,准备的贺礼总是觉得不够好,这才拖到现在还没送过去,我若是真想与温越仙君争什么,哪里会如此用心准备,姐姐们说是不是?” 红袖和云烟又试着推脱,总是被倾颜三言两语堵回去,再加上倾颜已经牢牢抓这红袖的胳膊,两人又不能强硬地撇下她,无奈只能送她回去。 等到了牡丹殿,倾颜又愣是给两个人上茶上点心拉着她们不让走,两人在心里疯狂吐槽——都送回来了,你不急着看伤跟我们扯东扯西做什么。 云烟迟钝,红袖却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脑中警铃大响,两人却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门都掩上了。 红袖拉着云烟起身说要回去,倾颜放下茶碗抬眸看了眼周围,冷笑一声,掌心生出一团黑气。 红袖和云烟当即脸色大变,即使她们没见过魔族,也能感受到这黑气之中的邪恶。 却不等两人反应,倾颜便操纵着这股魔气入了两人的额头,摄魂御魄。 …… “将这东西,每日藏在指甲缝里,偷偷放在给你们温越仙君的安胎药和膳食里,切记不能被人发现,懂了吗?” 倾颜斜斜靠在靠枕上,弹了弹指甲尖,抬眸戏谑地瞧着已经被控制住的两人,嘴角满是得逞的笑。 “如果被发现了,就说是你们恋慕沧渊仙君,嫉妒温越那个贱人有孕,这才与魔族勾结。”倾颜脸色不禁扭曲一瞬,深觉老天不公,怎么就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鲛人当了太子妃呢!还孕有子嗣!就凭一张脸吗!苍天不公! 她自动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凭着一张脸兴风作浪了。 “是。”红袖与云烟双眼无神,听闻倾颜吩咐呆呆的应答。 “还有,做完这一切后,就忘了这一切,你们只是见我崴到脚可怜扶我回来,顺便带走贺礼,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生,明白吗?” “明白。” “行了,滚吧。”倾颜一脸厌恶,打发两人带着东西离开。 两人木木的垂着双眸回去,单单这样看着两人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两人的眼神呆滞。 第七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鲛王和鲛后得知喜讯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虚渊赶来看温越,恨不得把整个鲛人族的宝库都搜刮干净。 有父母陪着,温越难得有了些往日的活泼,缠着鲛后撒娇,双眸里都是星星。 沧渊在一旁陪着,向来冷淡的面容竟然也显得有些和煦。他见到温越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下不由得有些苦涩,心知是自己之前伤了他的心,即使心中他还愿意与他在一起,可是隔阂已经产生,想补回来却是难了。 鲛王鲛后在的这些天,温越肉眼可见的恢复生机。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几天过去,鲛王鲛后就要回族中去了,他们毕竟是整个鲛人族的王,事务繁多,即使把温铖留下,他们也不能离开太久,能抽出这些时间来看一趟心爱的小儿子已经殊为不易,因此在沧渊挽留他们的时候,他们看着温越可怜巴巴又充满希冀的眼神也是不舍,可还是婉拒了。 见他们执意要走,温越眼泪汪汪险些哭出来,负气转身出去了,心知留不住人,便跑去平时堆积宝物的库房翻腾,让人将他选中的宝物收拾出来。 殿内只剩下沧渊他们三人,见温越走远了,鲛后不再是刚刚面对温越时的慈和温柔,面色淡淡,鲛王也瞬间拉下了一脸,“哼”了一声,把茶碗重重的磕在桌面上。 “太子殿下。”鲛王面目阴沉,直直看着沧渊,丝毫不因为面对的是天界太子而有所收敛。 “岳父。”沧渊抿了抿唇,起身双手交叠对着鲛王鲛后行了一礼。 “呵!我可当不得殿下一句岳父。”鲛王心中怒火中烧,一想到温越的模样就一阵心痛,尽管温越这些天在他们身边看起来与从前别无二致,但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什么样自己能不了解? “岳父言重了。”沧渊依旧保持着俯身行礼的动作,不敢放松。 自从来到这天界,见到温越那一刻,鲛后就知道她家阿越在这儿过的不幸福,她早就知道阿越在人界的心悦之人就是沧渊,还以为温越婚后定会幸福,可是她所见所听到的却并不如她所想。 从她来了之后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只是见阿越那么开心他们也不愿在温越面前闹什么,她不是没私下问过阿越有没有被欺负,可她家那向来骄纵肆意的阿越却沉默一瞬后满脸笑容的告诉她没有,没人敢欺负他。 她心中那堵火越烧越旺,此刻见温越不在,终于是憋不住了: “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家阿越变成如今这样,我丑话先放在这,但凡让我再得知一句你对阿越不好的话,就算阿越与你育有子嗣,我也定会强行带走他。我的孩子,别人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心疼!我鲛人族如今是式微,但也没到能连小儿子都保护不好,任人欺凌的地步!” 沧渊闻言俯身更低了些,他知道鲛后不是在开玩笑:“是,沧渊定然谨记,不敢再犯。” “哼!”说完鲛后起身一甩袖子走了出去,去找刚刚跑出去的温越。 剩下鲛王和缓缓起身的沧渊在殿内。 两人都不是擅长谈话的人,沉默半晌,就在沧渊要忍不住说话打破凝固的气氛的时候,鲛王突然站了起来,往殿外走去,经过沧渊身边的时候,叹了一口气,淡淡说了一句:“我是真后悔当初逼阿越回来嫁给你。” 他是真的后悔了,如果当时让温越在人界与沧渊相恋一世,等到沧渊寿命终了历劫结束回到天界,温越也只会以为是爱人肉体凡胎死去,一世情缘了,这样不管他是回到鲛人族还是继续在外面游荡,也都好过如今这般。 他自以为这是对阿越好,甚至在得知阿越在凡间的相恋之人就是沧渊时还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却没想到如今。 尤其想到是他亲手将心爱的小儿子推到今天这般境况,他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抽死当初的自己。 说完他直直出了殿,看都不看一眼身后的沧渊。 沧渊心下一惊,整个人僵住了,低垂着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手指不自然的蜷缩起来,心中的占有欲又开始翻涌上了,他深吸一口气将之压下去,而后也起身去找温越。 ———————————— 温越笑容清浅坐在榻上,双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一只兔子被他抱进怀里抚摸,另一只卧在他身旁三瓣嘴一动一动的。 沧渊一进来就看到这个场景,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细小的弧度。 “你回来啦~”温越一抬头就看到沧渊,便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嗯。”沧渊走过去坐在温越旁边,把那只卧在旁边的兔子抓起来放到温越膝上,又伸手摸了摸温越脑后的长发,目光带着隐晦的缱绻。 沧渊不知道从哪里抓过来两只白兔子给温越玩,见温越终于开心了些,心中给柳轻记了一功。 温越极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直到吃饭的时候才把兔子放到笼子里,还先给它们放上胡萝卜等吃食。 天界的东西,哪有凡品,即便是一滴水都蕴有灵气,若是能这样让他养下去,指不定以后这天界就会多两只兔子精。 “好了,阿越饿不饿,先吃饭好不好。”沧渊见温越为了那两只兔子忙前忙后,直接将人抱过来吃饭。 温越也不反抗,由着他抱着自己,让自己坐在他腿上,两人相触的地方温度渐渐透过衣衫传给对方。 孩子还小,可他吃的却一天比一天多。 闻见饭菜的香气,温越也不再想其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沧渊可以辟谷,自己偶尔吃一些,多是给温越夹一些饭菜放到碗里,温越也没有拒绝了。 厨下里药的苦涩味弥漫,红袖将熬好的药倒在瓷碗里,素雅瓷白的碗,越发显得药黑。 “红袖姐姐,药熬好啦,您要不要歇会儿,我替您去给殿下送去?”小厨娘见她拿出托盘,便随口问了一句。 红袖一愣,眼神有了一丝变化,也不似这几日呆板,而后对着小厨娘露出一个笑,缓缓回话:“不用了,我去就行,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厨娘也只是礼貌问一句,见她拒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下暗忖红袖姐姐是不是跟云烟姐姐待得久了,也染了几分呆意。 说完她端着碗放到托盘上,见小厨娘转身,装作不经意拨弄了一下指甲,药汁依旧黑乎乎,没有一点波澜,单单闻着就苦涩。 第七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十日后,云岫宫。 温越倚着栏杆望着远处的风景,简直百无聊赖到了极点。 这是今天飘过的第一百一十七朵云。 这天界的仙景是好看,可也经不住天天只看一处啊。 自从药王那个糟老头子上次来把脉,然后刻意当着沧渊的面叮嘱让他待在云岫宫静养,最多只能在宫内走两步,他就变成了天界一级保护动物,被关在动物园养着的那种,众人都恨不得将他绑床上一整天不动弹。 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呀,现在那个叫什么“千丝”的破镯子没了,他仙力恢复了,自己用仙力在体内运转一周,没发现自己有多虚弱呀。 ╭(╯^╰)╮哼,他这就是报复! 温越幽幽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不等他哀叹完,云烟端着今日份的安.胎.药走了进来。 温越刚开始没发现,直到云烟走至身前,那碗里的味道飘了出来他闻见了才发现。 这股味道,怎么说呢,经过药王的改良,它已经不是最早的时候只有那股苦涩味道的药了,它不干净了,这2.0版本不知为何咽下去的时候居然酸甜苦辣咸都占了,那滋味儿,就不是一个“酸爽”能概括的。 就说此时,单单闻着温越的脸就已经要绿了。 云烟屈膝行了一礼,将手中的药呈了上去。 “殿下,您该喝药了。” 【888:大郎,起来喝药了。】 【朝歌:……有内味儿了。】 【888:哈哈哈哈哈。】 温越面色难看,狠狠盯着那碗药恨不能盯出一个洞了让药漏光。 这种场景,自从上次药王走后几乎每天都要在云岫宫发生一遍,若是该喝药的时候沧渊也在,那就是围观大龄鲛人宝宝撒娇逃避喝药现场。 虽然每次都没有。 云烟微微低垂着头,从这个角度温越只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和颤动的睫毛,那略显呆滞的眼睛被温越看到。 不过即使温越看到也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毕竟云烟平时就是这样。 温越端着药,一脸的苦大仇深。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而后他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一口气干了这碗折磨人的小妖精。 【朝歌:呕!】 【朝歌:我严重怀疑这药这么难喝是药王要搞我,糟老头子坏滴很!】 【888:难得不是宿主先将他看中的药当成杂草给薅了吗?】 【朝歌:我哪里知道那是药材,还是他看中的,而且那是在凡间啊,谁会想到他这种级别的神仙会亲自跑到凡间去等着一颗药材成熟。。。】 【888:哈哈哈哈,药王守了几百年,就等着成熟了摘下来入药呢,结果一时没看住就被宿主给“辣手摧花”,要是我哦,我也受不鸟的~】 【朝歌:唉,造孽啊……】 温越喝完之后将碗递给云烟便趴在一帮不动弹了,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被外面路过的小仙娥看见了一顿偷笑。 另一边,云烟和红袖的眼神渐渐清明,两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只不过云烟稍微思考片刻就将这种想法抛诸脑后,只是洗手的时候下意识的细细洗了一边指缝。 红袖皱眉思考良久都觉得不对,可是却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她动用法术试图追溯记忆,脑海却如同被千万根针扎到似的,当即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满目茫然,连自己是为什么会晕倒都忘记了。 第八十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砰!” 沉重的青铜器被人一掌打到地上,摔出一声巨响。 要是问倾颜现在是什么感受,别问,问就是疼,手疼! 殿内无人,侍候的人都被倾颜打发下去了,黑魔被倾颜从锦囊中放出,倾颜怒气冲冲质问道:“你不是说绝不可能失手吗?那药已经下完了,为何那贱人半点反应也无?” 黑魔小心翼翼缩在角落,一团黑气的身体都浓缩了一圈。 瑟瑟发抖.jpg 完犊子了,黑魔心想。 该不会是千年过去了,千毒散的药力消散的差不多了吧,他高估了呀。 现在紧紧要的事是怎么稳住倾颜这个疯婆娘,毕竟现在寄人篱下,不到必须的关头他也不想威胁她。 “那温越是鲛人,鲛人和你这般正儿八经的神仙本就是有些许不同的,这药力的作用的时间也是因人而异。”黑魔咽了咽口水,继续绞尽脑汁编瞎话哄骗倾颜,“再说那胎儿的根骨万年难出,可遇不可求,总归是比对付普通仙胎难的。” 对于编瞎话说谎这一道,他还是有点经验的,三分真七分假,抑或七分真里掺上三分假,总之得有真有假,最能让人信服了。 但是目前他只能依附于倾颜,接收信息的途径也只来源于她,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多,谎话也只能说成这样了,不过这个倾颜他没看走眼,就是个蠢货,哄骗她,足够了。 “呵!是你自己说的那千毒散千好万好,到头来原来是哄我?你还我的钟粹果!”倾颜面目扭曲,咬牙切齿,若是黑魔现在是有肉身,怕是倾颜早就扑上去开撕了。 倾颜怒火中烧之余又不禁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当时只给了黑魔一个钟粹果,损失还不算太严重。 黑魔心下暗暗吐槽,还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这话他现在也只敢在心里说,还不敢说出口给正在气头上的倾颜火上浇油。 不管心下对倾颜有多鄙视轻蔑,黑魔搜肠刮肚想办法去安慰正处于暴走边缘的倾颜,毕竟现在他这么大一只魔都要靠她苟且偷生,这些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的。 “你先别忙着生气,先听我说……”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倾颜打断了。 倾颜听见他的声音更是生气,直接发火冲他吼道:“你还想让我不生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黑魔简直要无语了,他要是有脸有五官的话此刻肯定要翻个白眼,他活了这么久久没见过倾颜这种没脑子还不乐意听别人的话的人。 他这么想,显然是把本就是自己骗她的事抛诸脑后。 “我的药绝对有用,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黑魔又开始满屋子晃荡。 倾颜勉强压抑住怒气,斜着眼睛看他,阴阳怪气道:“什么意思?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时间能落了那贱人的胎!” “这个不清楚。你先冷静一些,我还没说完呢。”黑魔见她拿起那桌子上的青铜爵杯就冲他扔过来,赶忙一躲。 “现在这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还没成型的小崽子正跟药力相斗呢,它若是跟他爹一般,那千毒散指定不管用,但它现在可斗不过我的宝贝儿心血,等着吧,它肯定活不下来,就算出生也不过是个死.胎而已。” 倾颜闻言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冷笑道:“这种情况你为何之前不说?现在,不管有没有用,剩下那两个钟粹果我都不会再给你,这就是你隐瞒的下场,哼!” 黑魔闻言急了,与她争辩见她就是不松口才作罢。 心中骂骂咧咧地飞回了香囊。 第八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倾颜怎么还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888:来了来了!】 【朝歌:嗨起来嗨起来!】 【888:yoyoyo~】 从自己宫殿里的东西都被换成青铜器后倾颜就知道天后不待见自己了,之前忙着对付温越肚子里的孩子,虽然黑魔不靠谱,但那个孩子也算是解决了,倾颜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天后面前刷一下好感度,为以后的婆媳关系打好基础。 要是让朝歌知道她的想法,估计会直接讽刺她“这还没睡呢就开始做梦了”。 今天她在天后跟前儿服侍的时候特意揽下给太子妃送东西的活儿,见天后不乐意还声泪俱下地说自己之前只是用情太深一时不能接受,如今幡然醒悟,想与太子妃冰释前嫌bb,天后耐不过便允了她。 【朝歌:温越还不知道她干的那些恶心人的事,还冰释前嫌,唉,她待会儿要是真跟我道歉的话,我岂不是要演出“你在讲些什么鬼东西”的懵逼?】 【888:宿主,据我综合分析,倾颜待会儿道歉的可能性为0.0001%,故意出言伤人的可能性为84%,直接动手的可能性为37%,宿主现在打不过她,要小心了呀!】 【朝歌:放心~我就怕她不作妖呢,请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殿下日安。” 朝歌正和888说话呢倾颜就进来了,笑语盈盈,姿态娴雅,她这副样子,朝歌自己晓得倾颜的图谋,但是身处其中的温越怕是看不出她是人是鬼。 “我见殿外无人,便擅自进来了,未经通报,还望殿下恕罪。”倾颜面上端着亲切友善的笑意,心里怄的要死。 “你是?”温越将兔子揽在怀里站起身,抬眸看向来人,水一般的琉璃眸里漾起淡淡疑惑。 他静静站在殿内,一身月白锦衣裹住挺拔的身躯,因月份小,肚子还未凸起,腰还是纤细模样,被一玉带松松锢住,勾勒出劲瘦腰肢。他只需要在那儿,就抵得过满室光辉,任谁来看,都当得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倾颜嫉妒之余愤怒直冲脑门,脑子里环绕这几个大字——他竟然问我是谁! 他竟然问我谁! 且不说在天界倾颜本就出名,就说温越来到天界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不说多也不至于连一个名字都记不住吧! 而且他们刚大婚,自己就来过! 来找沧渊! 自己当时还亲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现在竟然问我是谁! 倾颜脸上的假笑险些维持不知,整张脸都僵硬了,活像去整容结果整失败了。 “殿下……殿下风姿卓绝不知道倾颜的名字也正常,呵呵呵……” 正常?正常你个大头鬼! 倾颜心里的怒火冒的三丈高,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倾颜是奉天后之命来为殿下送东西。” 说完她抬抬手示意,将温越的目光吸引过来。 “云烟。”听到是天后派来的,温越垂下眼,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他唤了一声云烟,又对倾颜说:“你将东西给云烟吧。” “不知殿下为何闷闷不乐?”倾颜看了一眼云烟,收回手交叠放置于腹前,暗自磨了磨牙,状若关心道:“殿下有孕在身,应当身心愉悦才是。” 愉悦个鬼,最好天天抑郁! 温越低头无聊的摸了摸兔子顺滑的毛毛,道:“我无事,只是有些无聊罢了。你坐下歇息会儿吧,正好陪我说说话,云烟,给倾颜仙子上茶。” 见温越吩咐,云烟犹豫片刻还是出去了,她急急忙忙去找红袖出主意,倾颜来找她们殿下,那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 但是红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她是以天后的名义来的,又是温越亲口说要留下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们暂时也只能感觉回去守在温越身边。 倾颜闻言抿唇一笑,心说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也不故作客气,道:“那我陪殿下解解闷,要说新鲜有趣的事,那可多了……” “还有近日来也只有那魔族的小公主,生了一副魅惑众生的样貌,脑子却是不好,非说要嫁给沧渊仙君,呵,她倒是好眼光,还说什么宁愿做妾。那小公主倒是当真受宠,逼得魔尊亲口说若是沧渊联姻便保两界十万年和平……” 说完她好似才察觉到不妥似的,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安坐于上首的温越,果然见刚刚还带着笑意的温越沉下脸来。 倾颜心中暗爽,讪讪笑道:“哎呀,人家不是有意说这个的,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殿下没必要因为一个魔族生气,她也不看看自己,一个魔族,岂不是妄图混乱我天界纯净血脉,她虽生的好,但又哪里比得上以貌美闻名六界的鲛人族,殿下说是吧。” 第八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倾颜bb完,自觉达到了恶心温越的目的后就走了,红袖送她出去的时候恨不得找个麻袋给她套头上拖到墙角揍一顿。 桌上茶水已经泛凉,不见袅袅热气。 温越伸手抓来一个靠枕垫在身后,忽而长长的“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烦躁,他后脑碰到靠枕,仰着头双目无神地望着一个方向。 红袖端着一盘仙果走进来放置好,以确保殿内时刻有清甜的香气。 她抬头看了看温越,与云烟对了个眼,彼此眼中都含着担忧,她们都认为温越是被倾颜给恶心到了。 红袖静默片刻后慢慢走到温越身边,道:“殿下可莫要为那倾颜仙子的话闷闷不乐,不值得。” 见沉默的气氛被打破,再加上自己也想让温越开心一些,云烟便接着红袖的话道:“就是,那倾颜仙子恋慕沧渊仙君的事谁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是啊,说不得她就是嫉妒,这才跑来阴阳怪气。她勾搭过那么多仙君,沧渊仙君可看不上她。”红袖就没干过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如今做起来也不甚熟练。 “就是就是,云烟也觉得沧渊仙君对殿下才是真爱,凡间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神仙眷侣!”云烟已经很多年没去过凡间了,她搜肠刮肚才想起来这么个词,“殿下与仙君是真真正正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温越有些懵懵的,他只是发呆了一会儿而已,这俩小丫头怎么开始吹捧起来了。 【888:宿主去问问她们磕cp吗?】 【朝歌:磕谁?666和888?再给你们起个名字,吉利cp怎么样?】 【888: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讲。人家跟大哥清清白白的好不好,宿主你不要老是乱说,哎呀,羞死个人啦~】 【朝歌:我信你个鬼,你个糟心系统坏滴很!】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还挺对的。” “哪句?” “我们天界血脉,怎么能容忍魔族来污染,不论是仙君还是天后,都根本不会同意魔族联姻。我们天界,向来不怕纷争!”说到这儿,红袖不自觉挺了挺胸膛,眼神里带着些许骄傲。 “对!这种事都不用说,那倾颜刻意在殿下面前说三道四,可见其居心不良。” 两人性子脾气相补,说起话来也是一唱一和。 温越反应过来她们在说些什么鬼东西,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又不是傻,当然能看出来那倾颜不是个好的,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人几句话就生闷气,我要是气病了她又不给我出药钱,我只是烦,你们别瞎想。” 说罢,他幽幽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顺手抓过一个小抱枕,手胡乱地揉捏着抱枕边边。 红袖与云烟对视一眼,心中放下一块石头。 “敢问殿下为何烦忧,殿下不妨说出来,红袖可为殿下出出注意。” 温越扁扁嘴,满脸不开心,说道:“我都被关在这殿内多久了,本来我还想跟沧渊说一说,让他要是不放心就自己带我出去走走,现在他肯定不会答应了。” “我要是现在问他,他肯定要说什么最近有魔族来,不安全什么的。” “而且他最近那么忙,我也不想给他增加负担。” 红袖和云烟闻言一噎。 就这儿? 俩人怎么也没想到啊,倾颜那个绿茶白莲来了一趟,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温越没在乎茶里茶气的倾颜,没在乎那个来势汹汹的魔族小公主,就注意到魔族来了,不能玩了。 这就是思维过直的威力吗? 红袖表示恍恍惚惚。 第八十三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回来听到红袖的汇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询问药王再三确定温越现在身体没什么大碍可以出游后,直接将最近的事务压缩到三天处理完,然后带着温越去蓬莱仙境。 蓬莱仙境奇花异草众多,景色别致优美,灵气充沛浓郁,游玩还能顺便养胎,一举两得。 温越在得知这个好消息时险些高兴疯了,直接捧着沧渊的脸亲了一口,又搂着沧渊的脖子,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不自觉地在撒娇,沧渊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一颗冷硬的心愣是炼成绕指柔。 乍闻这一好消息,温越觉得自己被迫躺着养胎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江河,整个人兴奋又激动,眼睛都亮了起来,里面闪着星光,红袖和云烟一直在他身边服侍,看见他又是蹦又是跳,吓得不行。 大概是蓬莱仙境果真养人,他们一行人在此处个个面色红润,身心舒畅。 只是这快活日子,也仅仅持续了这么几天而已。 看着面前含笑行礼的阎王,沧渊用尽了表情管理的能力,脸色才没有黑的不能看。 温越看见阎王眼前一亮,还未来得及打招呼表感到自己被沧渊牵着的手一痛,沧渊太用力的,弄疼了他。 也幸得这一痛,让温越从乍然的兴奋中清醒过来,他过于沉溺这段时日的甜蜜安和了,险些忘记之前与沧渊的冲突矛盾。 于是温越扭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沧渊,见他眼眸半垂,分明是隐含怒气的模样,便也用力握了回去,充满安抚意味。 这一幕落到阎王眼中,阎王眸色暗了暗,不禁咬了咬牙,掩在广袖里的手攥了攥,青筋都要露出来。 蓬莱仙翁好似没有发觉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捋着白胡子,笑眯眯地解释道:“阎王殿下身有暗疾,诸位也都知道我这蓬莱也是疗伤圣地,阎王殿下之前同我说,我便答应了。” “正好殿下们彼此认识,也可一同出游,增添几分乐趣啊哈哈。” 【朝歌:哈哈哈哈哈,这老头儿真是个人才啊!】 【888:正瞌睡送枕头!宿主稳住戏别崩啊!】 【朝歌:明白~】 红袖和云烟站在温越身后,两人身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们又不瞎不聋,而且还天天守在温越身边,有些事猜都能猜出来了。 谁能想到她们只是陪着主子出来玩一玩而已,竟然能碰到这种修罗场。 【888:前排兜售花生瓜子矿泉水~】 【888:我那天要是不干这行了就去做狗仔!做吃瓜群众!】 【朝歌:……】 温越此时的心情吧,怎么形容呢。 尴尬,非常的尴尬。 尴尬中还带着丝丝愧疚。 他与阎王的关系亦亲亦友,阎王陪着他长大,陪他玩闹,温越一直把阎王摆在和温铖一样的位置,只当自己多了个老爱逗他的哥哥,两人兴趣相投,是至交好友。 他从没想过自己与阎王结成连理,在他心里,阎王对他也是如此,可能是之前与沧渊闹得太厉害,搞得他现在一看见阎王,久别重逢的兴奋过后,尴尬的情绪就涌上来。 让他像对沧渊一样对阎王,温越想想就一激灵,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算了吧算了吧,他果然还是只喜欢沧渊的。 第八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自从那天过后,温越总感觉他启动了一级警戒模式,尤其是与阎王碰上的时候,沧渊就像盘踞在洞穴的恶龙,牢牢守护着山洞里的珍宝,不许旁人有一丝一毫的窥探。 直到一位温越不知道名字的星君过来请沧渊回去一趟,之后沧渊安抚好他直接跟着那位星君走了,一刻都没耽搁。 他虽未言明具体何事,可是温越愣是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的紧迫压抑,甚至在深夜突然醒来,手抚上胸口,隔着肌理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无端的心悸,让人惴惴不安。 ———————————— 因为怕沧渊介意,温越在他走后也没和阎王凑一堆儿闲聊玩闹打发时间,一直待在屋子里,只是他最近总是心里不舒服,晚上噩梦连连,醒来却什么都记不住,只有那恐慌的余感不断在他心间扩散,红袖和云烟也因此暗暗着急,暗自给沧渊传信,以期沧渊早日归来。 这蓬莱总是春光正好的景象,红袖她们也怕温越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便提议去百草园中散心,园中有一百草亭,累了可以歇息。 温越想了想便答应了,没想到见到了百草园采摘草药治伤的阎王。 两个人本就关系好,之前碍于沧渊还有那股尴尬才只能“不熟”,现在红袖和云烟她们都在这儿,他们只是正常聊天而已,聊了几句那股子尴尬就渐渐散去。 “你说沧渊是怎么想的,他居然觉得你我有私情,就咱俩这关系,明眼人一看就是兄弟啊。” 温越将手中的糕点吃掉,感觉有点饱了便没再拿盘子里剩余的,顺势接过红袖呈上的干净帕子低头擦掉手上的点心碎屑。 阎王摇一摇手中的折扇,素白的扇面上描摹这远山雾霭,颇有意境。 “对啊,一看你我就是兄弟啊,比亲兄弟还亲。”阎王扯了扯嘴角,折扇掀起的微风撩起他鬓角的发丝,他心中微涩,暗道:谁想跟你当兄弟。 他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心心念念从小守着护着的人,好不容易长大了,出去溜达一趟结果就把心丢在了别人身上,捡都捡不回来。 他还是没忍住,酸溜溜地想给温越上眼药:“沧渊可不就是瞎吗,真是,眼神不好,还特能招蜂引蝶,我跟你讲……” “不许说他坏话。”温越瞪了他一眼,顺手拿起一点心想砸在阎王身上,却正巧砸到了扇面上头,好好的意境染上了点心渣渣。 阎王一噎,心中的酸气止不住的往外冒:“你就这么护着他啊,小月儿,我可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我在为你不平啊。” “哼╭(╯^╰)╮。”温越一噘嘴,开始耍无赖:“反正……反正你不许说,只能我说。” 闻言阎王舔了舔后槽牙,内心的嫉妒简直要溢出来。 “唉,算了,我不说了,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阎王见温越嘴角粘了点心碎渣,下意识想伸手去给他弄掉,手伸在半空顿了顿,愣是向上去摸了摸温越的头顶,细软顺滑的发丝在掌间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挪开手。 突然,阎王摸温越头发的手被人一把抓住,被强行挪开。 沧渊冷冷注视着阎王,手上用力,抓着他的手腕险些留下青紫的伤痕。 阎王扯了扯嘴角,直视回去,不甘示弱。 两人眼神交流之间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你回来啦。”温越一抬头见是沧渊,欣喜地抱住他的手臂,满心满眼的开心。 听到温越的话,沧渊终于放开了阎王的手,垂下眼,也去摸了摸温越头顶的青丝,一寸寸掠过,似是要彻底抹掉另一个人的痕迹。 “嗯,回来了。” “嘴角怎么又有东西粘着,嗯?小馋猫。”说着他手指在温越嘴角一点,将点心渣给他抹去,而后俯下身去在温越唇角烙下轻柔的吻。 温越的脸色瞬间爆红。 “我们回去好不好?” “啊?哦哦,好。” 温越的大脑被烧的晕晕乎乎,也没听清沧渊说的什么,随便应和了两句,而后就被沧渊带走了。 百草园霎时间就只剩下阎王一个人。 啪—— 他手中的折扇忽然掉落在地,细看就可以发现扇子下半部分的扇骨已经被生生弄断。 第八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并未因为此事多说什么,他将温越半搂在怀里,语气温柔,动作亲昵。 而温越还陷在刚刚突如其来的吻里,在这种事上,他就是个窝里横,只敢嘴上爽,沧渊还没回来的时候跟红袖她们吹嘘说什么等沧渊回来要把他按在墙上猛亲一顿才行。 结果沧渊现在回来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亲他的唇角他就不行了,浑身红透,像煮熟的虾,思维也犹如山间呼啸而过的风,将名为理智、清醒的东西吹得七零八落。 一直到回了居所,温越好像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蠢样儿,羞耻感瞬间爆棚,“啊”了一声直接将脸埋进沧渊的胸口,双手抓着沧渊背后的衣料,直接给抓皱了。 他趴在沧渊的怀里任凭沧渊怎么哄都不肯出来,沧渊无奈,又好气又好笑,他当然知道自家夫人这记吃不记打的德性,也知道他在感情一事上向来迟钝,看不出那阎王对他心怀不轨。 怪只怪阎王太过心机,明知道阿越都已经成亲了还想方设法来勾搭,对待这种欲勾搭自家夫人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这想法,就差把“双标”两个字写在脸上。要是让那些恋慕他的仙子们知道,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这不是她们知道的沧渊仙君,自己一定是中了幻术! “现在知道害羞了?嗯?”沧渊低头诱哄着“小娇妻”,“我让红袖她们都出去了,真的,现在就你我两个人,阿越抬头看看?” 温越闻言悄咪咪侧过头瞥了瞥,他自以为动作隐秘,却早就被沧渊收入眼底,沧渊没忍住笑了笑,胸腔代表愉悦的振动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楚地传递给温越。 温越恼羞成怒,抬头瞪了沧渊一眼:“你还笑!都是你的错!不许笑!哼╭(╯^╰)╮”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打了沧渊两下。 【888:小拳拳锤你胸口?这个动作可以诶,学到了学到了。记小本本.jpg】 【朝歌:滚!】 【朝歌:你不是立志要成为大哥的系统吗?】 【888:是的呀~人家已经是了呢~娇羞.jpg】 【朝歌:啥?我不信,就你现在哪有大哥的样子,还已经是大哥的……哦~我懂了~嘿嘿嘿~】 【888:宿主你懂个啥呀!哼!】 【朝歌: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嘿嘿嘿~】 沧渊手抵在唇上轻咳了两声,道:“好好好,我不笑。” “你发誓。”温越不肯看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好,我发誓,沧渊绝对不笑阿越,好不好?”沧渊眼里溢出笑意,冲散胸口的郁气,“阿越给个面子好不好?” 两人一个愿意闹一个愿意哄,只苦了候在门外还能听见声音的红袖和云烟,努力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猥琐。 正是浓情蜜意时,温越却突然腹间一痛,接着连续不断而细密的疼痛感传遍四肢百骸,让他连痛呼出声都变得困难。 沧渊本来逗着温越,唇角的笑还没下去,就见温越的脸色瞬间褪了血色,连嘴唇都变得苍白,眼见豆大的冷汗从温越的额头流下,而他的阿越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倒在他怀里,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无力地想要抓住他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能汲取些许力量。 第八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疼疼疼啊!我giao!发哥你是不是忘了给我降低痛觉指数!】 【888:我也没料到药效会现在发作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人家现在就弄。】 “来人!” 守在门外的红袖听见沧渊含着惊慌的声音赶紧进来,甫一见到殿中景象,尤其是疼得说不出话来的温越便是脸色一白,瞳孔乍缩,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直接愣住了。 “快去请蓬莱仙翁!” 红袖闻言张了张口想应声,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咬了咬牙直接提起裙裾转身跨过门槛,而后飞身而去。 云烟闻声跑过来,却只看见红袖远去的身影,她走进殿内,见到向来从容淡定的沧渊一脸的仓皇紧张与不知所措,云烟行了一礼出声道:“殿下不如先让太子妃躺在床上?” 沧渊好似这才反应过来,紧紧抱起温越将人放到床上,又拉过锦被给他盖好,整个过程手抖得不像样,他双目赤红,惊慌之余暗恨自己不通医术。 如今他也只好派出一缕温和的仙力进入温越的身体,希冀能缓解温越的疼痛。 温越抓着他的衣角不放,他又是疼又是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大抵人虚弱生病时总是比平时脆弱些许的,尤其是有愿意宠着自己的人在身边,更是脆弱的肆无忌惮。 “阿越乖啊,蓬莱仙翁马上就来了,不怕不怕,一会儿就没事了……” 沧渊喃喃劝慰,实则语无伦次,大脑犹如一团乱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心如刀割,只觉有一张大掌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哎呦哎呦,你这丫头慢点,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要被颠散架了。”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哎呦慢点诶!” 蓬莱仙翁一脸苦色,他老人家本来好好的躺在摇椅里品着小茶,吹着小风,端的是悠然自得、惬意无比,却不想红袖突然冲了进,喘着气,说话都说的断断续续,他都没听清就被拉扯着赶了过来。 小丫头也没弄个防风术,他好不容易梳理好的胡子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那可是他精心侍弄了一个时辰才打理满意的造型啊,蓬莱仙翁简直要吹胡子瞪眼骂人了,深觉不该答应沧渊让他们来散心,糟心玩意儿哦。 直到两人落地,红袖才有气对蓬莱仙翁道歉。 “仙翁,求您快随我进去看看太子妃吧,刚刚温越殿下突然腹中绞痛,脸色苍白不已……” 蓬莱仙翁闻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回刚想出口的骂人的话,连胡子也没打理,急急忙忙随着红袖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是知道温越怀.胎的事的,孕者腹中绞痛,单单说出来就够吓人了。 待他进去见到沧渊此时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大惊失色,他从没见过天界赫赫有名的沧渊仙君如此的狼狈不堪。 而温越早已疼的蜷缩成一团,像是被煮熟的虾一样弯着身子,他抱着锦被捂住肚子,又被沧渊半抱在怀里,两个人分不清是谁的脸色更苍白,谁的冷汗流的多。 第八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温越喝下苦涩的汤药睡了过去,脸上满满的疲惫。 沧渊给他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定定看了着温越尚且苍白的脸,蓬莱仙翁看见这一幕牙酸的不行。 现在都流行把单身狗抓过来杀的吗? 为什么要让他这个万年单身狗遭受如此折磨? 老夫真想一jio踢翻这碗狗粮。 他刚想悄悄出去,就被沧渊小声叫住。 “殿下?”蓬莱仙翁拱了拱手,有些疑惑地望向沧渊。 沧渊想起身到偏殿与蓬莱仙翁谈话,却在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衣角还被温越紧紧抓着,他试着轻轻掰开温越的手,却惹得温越眉头轻蹙哼哼了几声,一副睡梦中都不得安稳的样子,他无奈只能施法暂时屏蔽温越的五感,又坐在床边连带着一侧衣服将温越的手臂挪到被子里,动作轻柔又小心,目光里满满的心疼宠溺,没有半点不耐烦。 “仙翁可能看出阿越这是因为什么才这样?”沧渊转头对蓬莱仙翁说话,脸色是一贯的冷,眼神更是带着能刺穿人心魂的寒锐。 他所有的温柔都只在对着温越时才有,心爱的人受伤,自己的孩子险些被害死,任凭是谁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老夫也看不出具体是因何所致,很是奇怪。”闻言蓬莱仙翁捋了捋长长的胡子,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望闻问切,他能辨证,能根据温越的身体状况进行针灸,给他开药,却的确没能看出温越到底是为什么差点流.产。 但温越身体康健,不可能是因为虚弱导致母体供给不足,他细细询问了一番,确定温越腹痛之前腹部并未受到重击,精神也没受到什么大刺激,夫夫两人也没不知节制不知轻重行……咳咳……行那个房。 难得是因为药物?但是天界众人平时彼此之间虽然小有摩擦,但是众仙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胎尚未出世便已经可以窥见不凡,尤其是现在因为那魔族小公主求爱不成导致现在仙魔两界关系紧张的档口,想来更是没人会上赶着做一些损己利魔的事。 会不会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些不适宜的东西? 蓬莱灵气浓郁,奇山异水众多,太适合各种花草树木生长,他在此处太久,久的自己都忘了是多长时间。 但是因为他老人家生性怠懒,虽然精通医术,但又不像药王那么痴迷,对这些花花草草的都是偶尔碰上了才会研究收录一下,能入药的记录进药纲,能制..毒的录入毒纲,他又不经常在四处逛,故而虽然他在此处多年,却并未研究透这里所有的花草树木。 所以温越在无意之间碰到了一些不能碰的花草,而那花草又恰好是他所不识的,并不是没可能,反而可能性很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自己这儿的花花草草惹的祸吧? 蓬莱仙翁想到自己这仙境里连自己都还没彻底整理清楚的各种奇花异草,脸色一僵,连捋胡子的手都顿了顿。 越想越有可能,蓬莱仙翁的脸都要绿了。 这么想来,自己差点害死一条小生命,还是能拼爹的那种,还是全村……哦不,全天界的希望的那种。 夭寿哦。 想到此处,蓬莱仙翁简直差点绷不住要泪流满面,他瞅了瞅温越与沧渊的惨样儿,情不自禁吞了吞唾沫,深觉自己怕是要完。 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不敢隐瞒,万一温越再不小心碰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那他可真就罪孽深重了啊。 他老人家悠哉悠哉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跌在懒之一字上。 蓬莱仙翁:别问,问就是想哭。 殿下啊,坦白从宽能不能给个宽大处理? 他发誓,自己今后一定尽快研究整理好这里的奇花异草,呜呜呜…… “殿下啊。”蓬莱仙翁一脸苦色,“我这蓬莱,奇珍异草众多,老夫在此处多年也不敢说全都认识,会不会是太子妃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于孕者有碍的花草……”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沧渊也猜到了,一时之间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与蓬莱仙翁的想法一致,天界没有谁会不长眼给害死阿越和孩子,不下心碰到一下有碍的东西,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来蓬莱是他做到决定,他是想让温越高兴一下的,却没想到成了温越和孩子的催命符。 沧渊一时之间愧疚不已。 谁都没想到天界有人私藏魔族,还被求而不得的嫉妒和恨意冲昏了头脑。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15点,现在剩余11点,请宿主再接再厉,加油冲鸭!】 【朝歌:别高兴太早,不出我意料的话,怨恨值还会再涨。】 【888:喵喵喵?宿主你别吓我,人家不想被返厂┭┮﹏┭┮。】 【朝歌:哎呀你别哭,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那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总之就是大起大伏嘛,还有那么多东西没爆出来,涨就涨呗,反正最后都能消下去,肯定不会让你打回厂的,相信我~】 【888抽抽搭搭道:人家……人家相信宿主呜呜呜……】 朝歌:…… 都相信我了咋还哭,哎呦不行,脑仁疼。 —————————— 事后等温越身体好了些就沧渊就去跟蓬莱仙翁提交辞呈,带着温越回去了。 临走前还碰上阎王这个糟心玩意儿(沧渊觉得阎王就是个糟心玩意,每次碰上都没好事)。 关键他还特没眼色的过来跟温越搭话,还捏他家阿越的脸。 如果眼神能杀人,阎王怕是早被沧渊戳成筛子了,偏偏阎王还似乎毫无所觉,笑嘻嘻地跟温越谈笑风生,临了还塞给温越一个小瓷瓶。 沧渊捏了捏拳,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因为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和阿越起冲突,好歹是按耐住了蠢蠢欲动想当着温越的面揍人的冲动。 阎王若是知晓他此时的想法,只怕会叫嚣着与他打一架,两个人早就看彼此不顺眼很久了,早就想狠狠揍对方一顿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了。 沧渊是忍住了,可是某人惯是会得寸进尺的。 阎王眼见沧渊又黑了一个度的脸色,笑得更加“花枝招展”。 “小月儿,某些人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来找你阎哥哥,这瓷瓶里面装的可是我从太上老君哪里弄来的,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 第八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说着阎王哼笑一声,斜着眼看了眼沧渊,“来日你的身体若是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有的人要是不管你,你就吃了这药。而且哥哥我下了禁制,只有你能用。” 沧渊闻言脸都要黑了,他是没想到阎王能这么不要脸,好歹是掌管阴界的王,居然当着他的面挑拨离间挖墙脚,他怎么可能舍得不管阿越。 温越又不傻,自然也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瓷瓶。 察觉到温越的目光,沧渊收紧揽着温越腰的手,抿了抿唇道:“阿越收下吧,这可是阎王送给我们孩子的贺礼。” 温越开心地笑了笑,毫不客气的收下了,一边是真心实意希望他好的至交好友,一边是醋味极大的心爱之人,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受的好不好。 而后又转头对阎王点一点头道:“再过些时日我与阿越的孩子出生满月,还望阎王赏光前来。” 阎王顿了顿,看着沧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心机boy。 他为什么要送给温越这个药,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阿越体内的鲛珠缺失,外人或许不知道方法不能看出一个鲛人体内有没有鲛珠,但是他在虚渊生活将近千年,因为要养伤,他跟鲛人医者很是熟悉,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怎么看一个鲛人是否还有鲛珠。 天界的人都说太子夫夫如何如何恩爱,沧渊对温越如何如何好,他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放手了,毕竟温越喜欢沧渊,温越过的幸福快乐,这就够了。 可是如今他只想对说那些话的人嗤之以鼻。 鲛珠对鲛人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沧渊既然深爱温越,那他怎么会不知道?就算他不知,也只能说明他对温越不够上心,否则怎么会不去了解清楚,鲛人虽然是仙,却与众仙不同,这是天界人人皆知的事,沧渊既然爱温越,难道不该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不同,而不是仅仅停留于饿困病乏这些浅显的表面。 而现在观温越,体内还是没有鲛珠。 他给温越的小瓷瓶里装的药,就是为了应对将来鲛人失去鲛珠后那可能出现的事,为温越争取时间。 虽然上一个失去鲛珠受伤消亡的鲛人已经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甚至都成了鲛人族常人不知道真假的传说,而且沧渊看着是对温越挺好,但是万一呢?万一温越真的…… 他简直不敢想象。 温越一行人已经远去,阎王还站在原地看着温越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眸中隐隐藏在担忧。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似乎这一别就是永别。 ———————————— 他们回了云岫宫,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沧渊命人仔细探查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确保哪里都没有问题才罢休。 而后又请药王来给温越把了把脉。 温越坐在床上,靠着身后的软垫,这一番折腾让他觉得自己现在比瓷娃娃还易碎,需要精心呵护才行,这话他要是说出口,沧渊怕是会直接点头表示同意。 为了让药王能更好的辨证,而且都男子,他们也没有矫情的弄什么屏风纱帐挡着或者悬丝诊脉什么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药王的手指搭在温越的手腕间,目光愈发凝重,眉头紧蹙而成的皱纹深得可以夹死几只苍蝇。 紧张凝重的气氛渐渐扩散开来,温越眼巴巴瞅了瞅沧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下的忐忑又加重了几分。 温越本以为自己就是在蓬莱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好的花花草草,毕竟他爱撒欢乱跑胡闹是出了名的,为此还自责了好一阵。 但是此刻他下意识的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从药王开始把脉时沧渊就静静守在旁边一直没敢说话,生怕打扰到药王的思绪,此刻温越满脸不安,便轻轻摸了摸温越的头,充满安抚意味。 殊不知他心里的忐忑不安一点都不少,愧疚之余,甚至还有怒火在燃烧。 他向来敏锐,温越只是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他却是从药王的反应上看出更多,只怕……阿越是被人故意害的。 漫长的等待犹如刑罚,让在场的的人坐立不安。 终于,药王收回了手,沉思片刻后对沧渊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沧渊刚想答应就被温越抢了声:“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说?” 温越委屈的要命,孕期本就情绪起伏大,他眼里含着一泡泪要落不落。 “我也想好好护着孩子,你们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不是个没有想法的傻子,你们怕我担心,什么都避着我,但这只会让我更不安好不好。” 沧渊见状紧忙去哄,他最见不得温越哭。 一边示意药王就在这里说吧,不必避开温越。 药王迟疑片刻道:“那请殿下屏退左右。” “好。”说着沧渊使了个眼神让红袖云烟她们都出去。 待到殿内只剩下药王、沧渊与温越三人,药王才拱了拱手开口道:“殿下,您之前说可能是在蓬莱碰到一些对太子妃有碍的花草,结合您前前后后的描述,老夫本来也觉得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说着他的神色更凝重了几分:“但是我刚刚把脉时察觉到一丝不对,便将我的一缕本命药灵分进太子妃的身体里运转探查,却发现了极其细微的魔族气息,这丝气息十分细微,若是再晚个几天,怕是连我都难以察觉。” “这事儿尤其是发生在这我天界与魔界关系紧张的时候……”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沧渊就能领会。 而温越直接变了脸色,他以为是自己不够小心才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子,万万没想到居然扯上了魔族。 “殿下或许该查一查您与太子妃身边能近身之人了。”药王言道。 沧渊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色早已变得可怖,还不忘安慰早已仓皇无比,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温越。 “我知道了,多谢您来着一遭。”沧渊对药王道谢,又请他一起用仙力给温越去除掉体内残余的魔气。 在送走药王之后,沧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只是他与阿越的近身之人,还有整个天界,都该好好查一查了。 魔族之物,是怎么跑到他的云岫宫,害了他的阿越的。 周围的仙娥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到沧渊的神情心中一凛,心知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的大事,生怕波及自身,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多喘。 第八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但是注定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且不说没有谁会想到温越喝的安胎药被人做手脚,而且红袖和云烟被倾颜控制了心神,事后又什么都忘了,在她们的记忆里自己就没做过这件事,就算到现代拿测谎仪来都测不出,她们打心底就觉得自己没说谎。 但是在沧渊的雷霆手段之下,天界看守魔族的狱卒终于是发现牢中少了一个魔族,但是堂堂天界,却让一个已经被囚禁千年,魔力变得低微的魔族逃脱了,而且还不知去向,且在此期间天界诸人毫无所觉。 “我天界什么时候成了魔族能肆意往来之地了?” 沧渊端坐于阶上,长发温顺有序的散落在背上,微微垂下的长睫在眼下投落一弯阴影,语气淡淡,辨不出喜怒,但是站在阶下的众仙均是心头一凛,低着头犹如鹌鹑,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尤其是那几个看守魔族的天兵天将,更是两股颤颤,面色一片灰败,冷汗沿着脸侧的弧度流下来,落到衣袍上,流下洇湿的痕迹。 沧渊已经不想跟他们在这儿耗下去了,有这时间,不如回去看看温越。 “青石。”沧渊递给青石自己写好的文卷,而后起身走了。 见沧渊离开,众仙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高高提起了一颗心。 阶上,青石笑眯眯地看向众仙,看到底下的仙心里发毛,然后青石展开文卷里面的内容开始宣读,这活儿他熟,沧渊在他们面前向来是惜字如金,这些处置大多都是经由他口宣读出来。 读完之后甩甩衣袖便走了,丝毫不顾忌那些眼中一片灰暗的仙,而后便有专门来执行的天兵天将上前将他们带走。 ———————————— “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是。” 另一边,倾颜躲在自己的宫殿里。屏退左右,等人都下去后,自己又从开着的雕花木窗里探出头,左右望了望,确定周围都没有人,而后取下支架,“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又跑去将屋内所有的窗和门都关好上锁。 她从腰间取下香囊,将黑魔从囊中放出来。 一大团黑雾瞬间从那不足半个巴掌大的香囊中涌出,绕着房梁飞了几圈。 “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乱飞!”屋内只有她和黑魔两人,倾颜也不必再做出一副“清者自清”“我什么都没做,自然不用提心吊胆”的模样,她扯下镇定的假面,神色气急败坏又惊慌不已。 “又没出什么事,你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黑魔不屑地撇撇嘴,很是瞧不起倾颜县这副遇到点事就不行了的样子,他都不想看倾颜现在的尊容,觉得甚是倒胃口,他虽是魔,自觉自己也是一只有追求有品位的魔,一个词,讲究。 他将自己哄骗倾颜的事抛诸脑后,为恢复魔族大业而做出的努力,那怎么可能是没品的事,那能叫骗吗?那叫蛊惑,蛊惑一个仙,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魔族就能做到的,黑魔自得想,于是飞的更加畅快。 站在屋中的倾颜冷笑一声道:“没出什么事?呵!你我的事情败露,这叫没什么事?” “他找到了吗?”黑魔反问道:“你看你着什么急,他费这么大劲,找到什么了?你我如今这不是好好的吗?他除了查出狱中少了一只魔,还查出啥了,他连爷爷我的尊名都不知道。” 说着黑魔又洋洋自得起来,觉得自己真实英明神武、心思缜密。 “就你,还尊名?你个连凝成身形都做不到的垃圾,还好意思说自己的名字是尊名?”倾颜一双美眸中满是嘲讽,“呵!就你那黑魔的名字,还是在魔族,怕是和人间的狗剩、翠花差不多一个意思吧,贱名!” 黑魔一听也炸了,魔可杀,不可辱。 “我堂堂黑魔大人,你竟然将我的名字与那些贱名相提并论!那你呢?还倾颜,啧啧啧,你是想说自己长了一张倾尽天下人的脸?呦呦呦,我可瞅着你还没那个温越好看呢,跟人家一比,人家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你就是那地上任人踩踏的泥,踩了的人还嫌弃你脏了人家的鞋呢。” 他这话,句句往倾颜的肺管子上戳,倾颜本就得意于自己的容貌,一直觉得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她容颜更盛的来了,直到温越出现,像是往她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甚至让她将心底深埋的不愿意回想的记忆都勾出来。 只是那时她还只是一朵碰巧开了灵智的牡丹花,牡丹向来被人推崇,她是其中花形最美的一朵,宫人见到她都要惊叹几句,直到后来见到人间那“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美人,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惊艳了时光。 在那人面前,那些赞美过她的宫人都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眼睛看的,口中叹的,都只有那个人,而她只有那无尽自行惭秽与自卑从心间涌出,从此陷入梦魇,她怎么可能不厌恶那人,她夺走了本来都属于她的目光和赞叹,后来还因为她,自己这一类的牡丹才被人叫了“酒醉杨妃”,谁会愿意起这么个名字。所以后来当她修炼的能化为人形时,才那么执着于容貌,你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吗,我就要有一副倾尽天下、倾国倾城的容色。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杨妃的阴影,这世间所有人的目光和赞美都属于她了,可偏偏半路杀出一个温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堆起来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只见一面,便让人见之忘俗,而她就是那个俗,她又陷入了被人忽视被人比较然后一败涂地的境地,更何况他还抢走了她喜欢的人,这叫她怎能不恨! 气到极处,倾颜不怒反笑,笑得越发娇艳。 黑魔本来嘲讽了倾颜一顿,说出了心底话,心底正爽,猛不丁就见到倾颜冲着他笑,还笑的花枝招展,顿时心底一凉,觉得自己可能也要凉,连在空中飞来飞去的动作都一滞。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现在魔力低微,打不过倾颜这个半吊子仙呢! 而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咽了咽口水,试图说点什么挽回一下:“那个……倾颜啊……我不是有意的啊,虽然你长得没那个温越好看,但是你脸皮够厚啊……啊不是,品质美好,坚持不懈,有毅力,嗯……那啥……你看那沧渊都成亲了,你还不抛弃不放弃,毅力可敬可叹……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九十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倾颜用仙力织成一张大网,一扬手闪着金光的大网便向黑魔飞去,随着黑魔的惨叫声,直接将黑魔网在其中,金光顿时大闪,将黑魔牢牢困住,黑魔被困在里面逃不出来。 他每挣扎一次,大网便闪烁一次,随着光芒乍现,大网也一点点收缩,带着灼热的温度,一碰到里面的黑气便“滋滋”将黑气烧的精光,让黑魔发出连连惨叫,幸亏倾颜提前布下结界,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声音,不然黑魔那么大的惨叫声,非得把人引来不可。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瞎说了,您才是这世间最美,那什么温越在您面前连屁都不是,姑奶奶诶,您放了我吧啊啊啊……” 可惜倾颜不在乎他的求饶,听着黑魔的惨叫声,倾颜只觉得无比畅快,于是操控着大网一点点收缩,慢慢灼烧黑魔的身体。 黑魔被困在里面折磨,憋屈疼痛倒是其次,关键是他靠坑蒙拐骗休养生息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魔力都被这奇怪的大网消磨掉大半,他简直是欲哭无泪。 他心疼又委屈,愤愤地想等到自己挣脱了,再有了当初在魔界的实力,非得把倾颜这个贱人抓起来折磨上个三天三夜,等他畅快了,再丢给下属们玩儿。 可惜这些他现在也只能想想,在脑海里意.淫一下罢了。 眼见自己的魔力越来越少,他几乎要哭出声来,也许是痛苦催促了大脑极速转动,灵光一现,他大喊道:“等等等等,你不是担心被查到自己吗,我有办法让你不被查到,甚至还能离间沧渊夫夫俩,呜呜呜快把这个鬼东西弄走……” 倾颜听见黑魔的话,眯了眯眼,量他现在也不敢骗自己,便空着着大网一点点张大,给黑魔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不至于被金光灼烧,但也并没有依照黑魔说的将网收了。 “你有办法?说来听听,若是我不满意……呵呵……”倾颜轻轻抚了抚鬓发,吊了吊细长的眉,抬眼勾唇一笑,很是娇艳,但说出的话和语气却让黑魔一抖。 黑魔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现在残存的魔力还不比他躲藏在山洞里时多。 别问,问就是想哭。 “你不是担心被发现吗?其实不用担心,谁能想到咱们控制了云岫宫的人往安.胎药里下药,是吧?”黑魔平复了一下悲催的心,接着说道:“就连被你控制的那俩人,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干过这种事,又怎么会扯到你我头上,现在顶多就是天界逃跑了一只魔而已,只要你藏好我,别被人发现,再过段时间别人也会认为我已经跑了,也就是跑回魔界休养生息与跑到人界为非作歹的区别,怕什么。” 倾颜听完觉得有理,稍稍平复了些许内心的惊慌意乱,抬抬下巴示意黑魔接着往下说。 “所以啊!现在咱们只要想办法给温越体内的魔族气息找个来源就成了。”黑魔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倾颜以一副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黑魔,道:“找个来源?正好天界跑了一只魔,正好温越被魔气害了?还找个来源。” 黑魔闻言也无语了,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让别人认为温越体内的魔族气息是因为别的事才有的,这样就彻底与你我无关了啊。” 倾颜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了,但是她怎么可能承认,于是直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然后呢,说重点,磨磨唧唧的。” 黑魔一噎,心中默念“老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温越是在蓬莱出事的,又不是在天界出事的。之前不是有人说那个什么阎王去了蓬莱养伤吗?中间沧渊回来了一次,那段时间,温越跟阎王总有独处的时候吧?算算时间,也正好是沧渊又回去蓬莱后,温越才出事的,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说起阎王,黑魔就想起他一身煞气斩杀魔族的场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脚下都是魔族人的尸体堆成的山,千年过去了想起来他都忍不住哆嗦,又恨又怯,现在提起阎王都咬牙切齿,当初仙魔大战,阎王不知道杀死了他多少弟兄。 但是他怂,不敢报仇,只盼着有朝一日阎王虎落平阳,到时候他一定上去狠狠踩一脚报仇雪恨。 【888: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怎么这么说自己呢?】 【朝歌:哈哈哈哈哈!】 倾颜听闻目光一亮,接着黑魔的话说道:“所以我们可以试着让人往温越与阎王余情未了故意想要落胎的方向想?” “是极是极,到时候别人一想,他在天界这么久都没出事,而且沧渊肯定布置了人手保护他,在天界他哪里能碰到魔气,也只有在蓬莱时才可能接触,而且他一个仙,若不是自己愿意,怎么会察觉不到魔气的存在……” 黑魔越说越得意,自己制作的千毒散正好是仙也察觉不出魔气的,这可是只有他这般的人才才能做出来的好东西啊。 “反正仙子已经会了摄魂术,到时候就再控制云岫宫那两人,让她们证明阎王跟温越确实……如此下来,不仅我们不会被发现,还能离间沧渊和温越的感情,到时候若有机会,以仙子这般美貌,再温柔小意一些,哪个男人能拒绝,你说是吧?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 倾颜越想目光越亮,仿佛见到温越跪在地上而自己成为太子妃风光无限的模样,不禁拊掌大笑。 【888: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害宿主!】 【朝歌冷笑一声道:他们都是从根上就烂了,只要对自己有利,有什么不能做的。】 【888着急了:那宿主怎么办,沧渊的怨恨值还差11点呢。】 【朝歌:别担心,都交给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朝歌:就让他们来吧,等到后面沧渊得知所有真相,曾经误会越深,到时候怨恨点就消的越多。】 【888:那人家听宿主的,宿主加油吖,把这两个坏蛋打趴下!】 第九十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自从温越在蓬莱出了事,他的活动范围就又被限制在了云岫宫,大概他也是被吓到了,也不哭不闹,每日安安静静的待在里面,喝着药王给开的药。 【朝歌:药王那个糟老头子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没给我开那种怪味儿药,不容易啊。】 【888:这次的药好喝吗,我尝尝。】 【888:呕!】 沧渊怕他无聊郁郁,特地抽出时间去了凡间一趟,给他带回来许多他当初在凡间时喜爱的美食小吃,还找了一堆话本子九连环之类的给他的解闷儿。 温越自从被他父亲抓回鲛人族,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东西,乍然一见,甚是激动,尤其是闻到了其中一个纸包里有藕粉桂花糖糕的香气,更是“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身形利索的把沧渊吓得心瞬间就提起来了,生怕他出点什么事。 “阿越!你知不知道你还怀着孩子!”沧渊下意识地牢牢抓住温越,皱着眉紧紧盯着他,目光严肃,眼中的担忧惊惧都还未完全消退。 温越一见他这个样子就怂了,心想沧渊发起火来跟他爹真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他怂哒哒的伸出两指捏住沧渊的衣袖晃了晃,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求饶:“我错了嘛,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而且我是想起咱们在凡间时遇到的一个婆婆,她女儿怀孕了,又呕又吐吃不下饭,特意买这个糖糕给女儿,对身体好。我现在也有小宝宝了,我才要吃的,不是我嘴馋啦。” 一边求饶,一只手还不忘抱着最爱的藕粉桂花糖糕紧紧不放,让他嘴里说的话有点没有说服力。 沧渊简直要被气笑了,摊上这么个小祖宗,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想生气发火教训他几句一看他那可怜兮兮求饶的模样,就又舍不得了,心里的火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去,连烟都不带冒的,更何况现在小祖宗又有了小小祖宗。 温越自小就是调皮惯了,早就在鲛王鲛后那里练出了察言观色撒娇弄痴的本事,惯是会得寸进尺的。 此刻眼见沧渊消火,嘴一噘满脸不高兴道:“而且这藕粉桂花糖糕,也不是我想吃啊,你孩子说他想吃,我也是身不由主……” 沧渊扶额无奈,被温越一席话给气得连连冷笑,温越见状,直接扑进他怀里蹭来蹭去撒娇,好话像是不要钱般往外冒。 “咱们的宝宝多聪明,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好吃,肯定比那个婆婆的孙子聪明长寿~” 宝宝: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讲。 闻言,沧渊一脸的一言难尽,捏着温越脸颊上的软肉咬牙切齿道:“阿越可真是出息了啊,拿仙胎跟凡胎相比,还让仙人跟人家凡人比谁寿命长,嗯?” 温越心知自己这样比较有点不要脸,故意朝着沧渊傻傻一笑,试图萌混过关。 沧渊无奈叹了口气,让温越做到自己的腿上,将裹着纸包细绳拆开,露出里面的藕粉桂花糖糕递给温越,淡淡的桂花甜香在绕了人满怀。 栽到这样的小祖宗身上,似乎除了宠着也别无他法。 温越眼睛亮晶晶的接过,还十分狗腿的拿出一小块递到沧渊嘴边,甜甜笑道:“我们一起吃~” 沧渊低下头咬过一半糖糕,桂花的甜腻在口中扩散开来。 他其实并不爱吃甜食,只是这是温越给的,倒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温越也不嫌弃被沧渊咬过,直接把剩下的糖糕丢进了自己的嘴里,两边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一只小松鼠,两只手还捏着一块糖糕,时不时看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只教人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想到最近天界沸沸扬扬的传言,沧渊浓墨般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冽的暗芒,抱着温越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温越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又想吃了,没怎么思考便主动将自己刚咬过的糖糕递到他嘴边。 沧渊知道他误会了,笑了笑也没有解释,低下头将糖糕咬到嘴里,不小心咬到温越的指尖。 “你咬我……”温越将指尖递给沧渊看,一脸的委屈。 沧渊看着牙印早就消退的指尖,又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玉白修长的指尖上粉嫩嫩的,现在多了一道深红的凹痕。 他控制了力道,没有出血。 温越张着嘴,不敢相信,他是想让沧渊哄哄他的,这怎么,怎么还又咬了他一口。 这回他是真的委屈了,嘟着嘴,委委屈屈的瞅了一眼沧渊,低下头不说话。 可沧渊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他轻轻舔了舔指尖上的牙印,温越脸红了红,扭头不去看他,直接收回了手。 哼,不道歉,不给亲。 沧渊眸色暗了暗,大掌附在温越的侧脸上将他扭过来直视自己,而后直接吻了上去。 “唔嗯……混……混蛋……唔。” 温越气急,咬了沧渊一口,血腥味都出来了,沧渊吃痛顿了一瞬,而后将温越抵在椅子的扶手上彻底镇压住他的反抗,勾着温越的舌一起沉沦下去,浓郁的桂花甜掺杂着淡淡的血味在口间涌动。 一吻完毕,两人均是气喘吁吁,灼热的呼吸在彼此之间蔓延,温越的唇已经被研磨的像熟透的樱桃,肿痛之余带着逼人的艳色,眼尾也被欺负的泛了湿红。 就这样,沧渊还不肯放过他,低着头轻轻舔舐着温越的唇瓣,让他的唇湿漉漉的带着亮色,看起来诱人至极。 温越动了动想要挣脱沧渊下去,却突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沧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个禽.兽”。 沧渊苦笑一声,软香温玉在怀,是他心爱之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 “阿越乖,别乱动。”他把头埋在温越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温越身上独有的清甜香气。 温越被吓得了,任由沧渊抱着他半点不敢动。 第九十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半晌之后,沧渊才抬起头来,见温越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禽兽不如”的四个大字,他伸手捏了捏温越的鼻尖:“小混蛋在想什么呢,就许你欺负我,不许我欺负欺负你?” “哼╭(╯^╰)╮。”他这么一提醒,温越就把他无缘无故咬了自己一口的事又想起来了,暗道美色误人,竟然差点忘了。 “我错了,给阿越道个歉。”沧渊低头轻轻亲了亲温越的眉心,“阿越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好不好。” 温越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一脸的傲娇,不给他亲。 “阿越~”沧渊把脸埋到温越的颈边蹭了蹭,“原谅我好不好?” 【朝歌:我屮艹芔茻!高岭之花撒娇,这谁受得了!】 【888:原谅他!原谅他!】 温越别别扭扭地说道:“那……那你不许再咬我。” 沧渊眸色含笑,道:“好。” “还有……”温越极其不自然地看了沧渊一眼,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就……你现在先别这样……我还有小宝宝呢……等……等宝宝出生……你想做什么都行……” 他脸越来越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声如蚊呐,但是两人紧挨着,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沧渊的耳朵里,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腾”地又冒上来。 这小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沧渊苦笑连连,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无奈道:“好,这可是阿越说的,阿越不能食言。” 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浓的化不开。 【888:没眼看没眼看哦~啧啧啧】 【朝歌翻了个白眼: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学大人说话。】 【888:哼╭(╯^╰)╮,人家才不是小孩子。】 【朝歌:那之前是谁说自己还是个两万岁的宝宝来着?】 【888没想到朝歌能记住这个,顿时心虚:不知道呀,反正不是人家啦~】 “阿越最近不要出去,要是无聊了就看看话本,玩一玩九连环,让红袖她们来陪你说说话,我们等孩子出生再出去玩,好不好?” 沧渊把自己搜罗回来的那堆东西往温越跟前推了推。 温越担忧道:“啊?要到孩子出生呀?还没查到凶手吗?” 话本散发着书墨香,温越的神色不似作伪,沧渊笑了笑,伸手抚摸温越鬓侧的软发,温越不自觉地歪头蹭了蹭沧渊的掌心。 “嗯,此事关系颇深,一时之间,怕是不能有个结果。” “哦,那好吧……”温越嘟嘟嘴,一脸的失望。 “阿越乖,等孩子出生,我们再去人间游玩一趟好不好,就沿着你我当初相遇相知的地方看看,到时候阿越想怎么玩都行。” 温越眼睛亮了亮:“好呀好呀~” 等沧渊离去,温越拿起手边最上面的话本翻了翻,红袖见状,端来热茶,又将沧渊从人间买回来的糕点放到盘子里,静静侍立一旁。 【朝歌:啧啧啧,发哥你看这话本写的,是把世间的官家女子都当成傻子了还是觉得人家被下了降头了,哈哈哈哈还富贵人家的宴席一眼望去都是肉……】 【888:扫描中……嘀……宿主,这些话本都是男子写的,而且他们大半都混得不太好,写的好不好全凭想象,都是他们意.淫出来的啦~】 【888:话说宿主都不着急的吗?还看话本,这些都不好看,宿主想看小说的话我可以给宿主找呀~】 【朝歌:不必着急,等着就是~】 —————————————— 牡丹殿,黑魔盘旋在上空,而倾颜盘腿坐在一片未开牡丹花丛中按照黑魔的指示运转,渐渐那片牡丹花开始舒展花瓣,在花开到最盛的时候有极其浓郁的灵气从花.心吐露,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位于中间的倾颜眉心,被迅速吸收。 倾颜的身体变成一个巨大的容器,不断吸收着周身浓郁的灵气,衣袂蹁跹,发丝飞扬,无风自动。 而那些牡丹花所吐露的灵气从最开始的浓郁逐渐变为稀薄,倾颜不满足依旧不断吸取灵气。 终于那些牡丹没有了一点儿灵气,硕大美丽的花朵几乎是在瞬间枯萎,那些鲜妍明丽的颜色都化为枯朽的灰黄,最终化为齑粉,散落在身下黑色的土中。 直到所有的牡丹都化为尘土,倾颜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黑魔声音里满是洋洋得意,“也就是我魔族不能用这阵法,若不然我魔族定能……” 他终于想起这是死对头天界的地盘,及时把猖狂的话咽了回去。 倾颜没去追究黑魔的花,她忙着看自己的实力是不是如黑魔所吹嘘那样增强,等仙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又挥手从旁边的池塘掀起一面水镜,看着水镜里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倾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不错。”她心情颇好,给了黑魔一个赞赏的眼神,完全不觉得自己利用歪门邪道拿同类的花魂来增强实力和容貌有什么不对。 这是黑魔给她的聚灵阵,名为聚灵阵,却是用其他生灵的生魂来转化为灵力,以此达到实力大增的效果,越是与自己同根同源的生灵,则转化的灵力就越是磅礴。 后来又被使用的人发现,此阵在聚灵时还可使人的变得貌美,因此深受爱美人士的喜爱。 这本是下界一个小门派的修士偶然创造的法术,此门派在短短十年里一跃成为十大门派之一,直到有一个被用作祭品的小门派的弟子逃了出来,这才众人所知,其中种种,骇人听闻。 此法实在邪恶,子女用父母生魂,父母用亲族生魂,亲族之间互相残杀,波及凡人,也有正派弟子被迫害而亡,惹了正道人士的众怒,被灭了全派,记载这种法术的纸卷也被烧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黑魔倒是知道此法。 倾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说不上是哪里变了,但就是觉得自己的容貌比之从前更为精致了些。 想来是牡丹太少的过,等下次她多弄一些,效果应该会更好,倾颜如是想。 她挥挥手水镜又化成水流流入池塘,倾颜转头看向黑魔,大概是心情好,对着不久前羞辱她的黑魔也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下卷呢?你把下卷给我。” 这聚灵阵,单单有半卷便能达到如此效果,若是她得了全卷……倾颜想想就要笑出来。 黑魔停在她面前,黑气逸散。 “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下半卷自然会双手奉上。” “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倾颜斜睨了黑魔一眼,“毕竟你可是做过这种事。” 黑魔心虚一瞬,他的确是又在骗她,什么下半卷,早就被烧的变成灰了,就连这现在有的半卷还是他无意之间瞧见有人用,一时好奇才知道的罢了,然后发现对他没什么用,就没再理会,后来听说那个门派被灭了,被人呢一把火下去烧成了灰烬。 他也庆幸自己现在就死一团黑雾,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面对倾颜的质问,他也能神神道道地说一句:“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宛如一个渣男:“你爱信不信,要是实在不信我,那就算了。” “想来天界需要它的人也不止你一个,我另找一人也就是了。” 第九十三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行了行了,不就是帮你找跟魔族联系上吗?”倾颜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呀,改天我去下界,顺便去一遭你们魔界与人界的分界带,到时候别说让你跟魔族联系上了,我要是高兴,把你放回魔族都行。” 黑魔眼神一亮,他也很想回到魔族的好不好,谁想天天陪着倾颜这个疯老娘儿们,一天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说的话稍有不如意就被打,他好不容易积攒的魔力都被消耗光了,呜呜呜,他堂堂黑魔大人,竟落到这步田地,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见泪。 但是不不行,黑魔想,他要为了魔族大业而奋斗,他身处天界,这特么就是敌军大本营啊,还有哪里能比这里更能探听到有用情报的吗?! 想到此处,黑魔含泪拒绝了倾颜的提议:“呵,我堂堂黑魔大人,可不是什么魔都配跟我联系的,我要联系的是我魔族的小公主。” 闻言,倾颜柳眉倒竖,怒道:“魔族小公主?呵!你是真怕咱俩暴露不了啊!这节骨眼,整个天界都在找与魔族有牵扯的人,别以为现在天界流言愈演愈烈你我就彻底安全了,现在人人自危,哦,你一句话,就要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倾颜冲着黑魔“呸了一声:“我呸!你做梦!” 不等黑魔反驳,倾颜冷笑一声,话像是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往外冒。 “尤其是你竟然还想找魔族小公主?现在谁不知道那魔族小公主看上了沧渊,徘徊在天界外不肯离去,现在关注她的人多了去了,就南天门的守将一天就要换个好几遭,更别提那些隐在暗处的了。你还想让我带着你去找魔族公主,你就不怕还没靠近就被抓了扔回牢狱?” 话说完,倾颜才狠狠吐了一口气,斜着眼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黑魔。 黑魔都数次想反驳,试图抢话,都没抢过来,反而被倾颜骂了一脸口水。 他第一次知道女人骂起人来有如此威力。 “哎呀行了行了!你话这么多还让不让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逼逼赖赖。”黑魔顶着一脸口水内心陷入崩溃的边缘,暂时性的忘记了自己被倾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事实。 果不其然,正处于气头上的倾颜听见黑魔这般不客气的话犹如火上浇油,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 她显然气急,突然嘴角勾出冷笑的弧度,眯着眼看向黑魔,眸中闪烁着危险的意味,五指张开,仙力聚集,掌心赫然是一张网的形状,闪烁着金光。 虽然这张网还比不得巴掌大小,但是黑魔显然是认出了这就是那天灼烧掉他大半魔力的那件仙器。 恐惧让黑魔的理智暂且回笼,那日的疼痛感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他单单想想就控制不住的身体发抖,表现出来,就是一团黑雾周围的黑气突然开始细微的抖动消散。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不吃眼前亏,黑魔吞了吞口水,暗暗告诫自己,他才不是怕,就是不愿意吃亏而已,等他恢复实力,一定把倾颜这个小娘们抓起来日日夜夜折磨,非得折磨得她跪下痛哭流涕叫爸爸才行。 “你你你……你别激动啊,我就是天生嘴贱,你别跟我计较,你堂堂天界一仙子,跟我一个魔族计较,是不是太掉价嗷嗷嗷……啊!!!!”果不其然随着倾颜一挥手,黑魔又被网住受折磨。 等倾颜怒气消解的差不多了才把黑魔放出来,而黑魔一起气息奄奄只能趴在地上缓一缓。 等他缓过来,便又晃晃悠悠飞到了半空,也就是倾颜好歹是个仙,给自己的宫殿设了结界,若不然就凭黑魔总在天上飞,他俩也早就被发现了。 “我是真没有话说。”黑魔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我们魔族的小公主?还不是为了你。” 倾颜一听,上下瞥了瞥黑魔,轻嗤一声:“为了我?你有这么好心,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黑魔一噎,他的确没这么好心,一切都是为了跟小公主联系上,重举魔族大业而已。 而后不待他说话,倾颜又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你……该不会喜欢那个魔族小公主吧?我听说那魔族公主容貌甚盛,在魔界,追求者众多,你,该不会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想骗我牵桥搭线吧?” 那是老子的妹妹!亲的!一个妈生出来的那种!谁会对自己亲妹妹动心!黑魔内心咆哮,他觉得自己迟早要心肌梗塞,这女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但是他又不想这么早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捏着鼻子哼哼哧哧扭捏的不说话,让倾颜以为自己猜对了。 “呵!我说呢,我都能把你放回魔族了你怎么不答应还非要跟那魔族小公主联系上,瞅你这样儿,在魔界怕也就是个低等魔族吧,平时都碰不到那小公主衣角的那种。还想哄骗着我去给你当红娘,你怎么就想着这么好呢。” 你才是低等魔族!你全家都是低等魔族!你见过有低等魔族被特意囚禁在天界牢狱的吗! 眼看倾颜不愿意帮自己了,黑魔只能又使出哄骗大法:“我其实是小公主身边的仆从,我说为你好也不是骗你啊,小公主有一种秘法,那简直比用聚灵阵的功效要好出百倍不止。小公主对我还是很在乎的,你帮我跟她联系上,我替你求的秘法,这不是双赢吗?” 倾颜眸色一亮,闪过贪婪:“此言当真?” “当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倾颜想了想伸手用仙力在半空中化了一个神秘的符号,而后直接打入黑魔体内。 那金符甫一接触黑魔便如水一般流遍黑魔的四肢百骸。 “这是啥?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保险起见,我用束灵符缚住你,你若是敢骗我,呵呵~” 至于要联系那魔族小公主,她在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的,不过是要更小心一点罢了。 她又瞥了眼黑魔,这个蠢货,果然一激就能套出东西来。 【朝歌:两个蠢蛋比谁聪明?一个真敢比一个真敢跟啊。】 【888:哈哈哈哈!】 第九十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云岫宫,温越看着沧渊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似乎就是从蓬莱回来几天后,有时和沧渊相处就总给他一种隔着什么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在心里转瞬即逝,让他质疑是不是自己现在情绪不稳定搞错了。 可是架不住次数多了,他就能肯定不是自己在胡乱想。 就像是在水下,一层透明且柔软的膜漂浮在两人中间,若是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没当彼此两手相触,十指相扣,那层膜就隔在彼此的手之间,看似亲密无间,实则中间早已有了隔阂。 温越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想不通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而且,现在他虽然和之前那次一样不能出去云岫宫,好歹之前别人还能进来,而这次除了云岫宫里原本就在的人,谁都不许进。 甚至严格控制进出的人,连红袖和云烟出入都被限制,除非是他有事吩咐红袖她们出去的。 可以说云岫宫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如果这可以用为了保护他和孩子来解释的话,那么红袖她们最近的表现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觉得红袖她们有事情在瞒着他,有事他不经意间一瞥,就发现红袖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右手都在来回捏着左手,可见其纠结,这种细节还有很多,这些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温越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这种种变化。 他也有想过直接问过沧渊,是不是什么事情瞒着他,可是每次他刚起了个话头,沧渊就开始转移话题甚至是借口有事直接走了。 沧渊对他很好,比之前还要好,甚至达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他不出去,不问那些他不想说的事。 别的神仙都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偏偏他们鲛人不能辟谷。 他又贪恋凡间的美食佳肴,也不知是如今有身.孕越发不能不能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还是怎么了,天天馋得不行,但是在天界又吃不到, 他能看到沧渊每次回来时满身的疲惫,心疼之余也不愿意沧渊再为了他更加劳累,要是让沧渊知道他天天想那些凡间美食想的睡不着觉,肯定会每天下凡给他带回那些他想吃的,而且还是新鲜出炉的那种。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他居然半夜睡着了梦里报菜名,沧渊睡在他旁边,听见动静就醒了,把他的梦话听了个全,全程闷笑不已,等他醒了之后得知自己居然说这种梦话,顿时臊得不行。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怀了个饕餮,要不然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丢脸的事。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他每天又吃上了新鲜出炉的美味。 沧渊知道他不愿意他太辛苦,所以直接去凡间找了个刚刚去世的厨子,带回天界天天给他做饭,听说还是侍奉人间帝王的御厨。 所以见沧渊实在是不想说那些他好奇的事,他也就不逼他了,他母亲说过,难得糊涂,糊涂难得,有的事就是要糊涂一些,自己才更开心。 现在这应该就是需要糊涂一些的时候吧,温越想。 他第一次与人相恋,第一次与人结发白首,第一次试着去跟一个本该是陌生人的人彼此交付真心,做这世间最亲密无间的事,对方都是沧渊。 他其实什么都不懂,好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家时所有人都宠着他,除了偶尔太过顽皮闯祸,父母兄长会凶他,没有谁敢悖逆他的意愿。 但是他下意识觉得与别人相恋不能这样一切只凭自己的心意来,不管对方如何。 但是夫夫之间该如何相处,父母没有教过他,也没别人跟他讲过,他只能凭感觉去做。直到他发现沧渊也是如此,两个人都傻乎乎的,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做,还强装镇定。因为太过珍惜,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对对方才好。 现在沧渊明显心里憋着事,他有事情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沧渊又不会伤害他。 温越捏了捏怀里的小抱枕,小jiojio垂下一晃一晃的,想到他们在凡间时的一些事,嘴角勾出清浅的笑意。 但是事情永远不会按照你想着那样来。 —————————————— 自从得了那魔族小公主的秘法,倾颜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美了,她每次使用那秘法都很小心,从未被人发现。 她最近最爱听别人惊讶的、夸赞的还有奉承的话,什么“诶,我怎么感觉你又好看了”、“倾颜仙子不愧是这世间少有的美人”、“仙子可否与我等分享一下变美秘诀”,每次听到这些话她都浑身舒坦,明明心里得意的不行,回话时还是各种谦虚。 尤其是针对那些请她分享一下秘诀的,她都一律搪塞过去。 “您说笑了,哪有什么秘籍,我不过这几年是长开了罢了。” 她笑语盈盈,别人知情知趣,也不好再追问。 只是私底下又会撇撇嘴,道:“什么长开了,之前怎么不见她长,也就最近这些天。” “就是,她都来天界多少年了,一直都是一个样儿,也就最近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好看。” “不想说就不想说,咱们又不会把她怎么地,用得着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话来搪塞你我。” “就是。你瞧她,若是有尾巴,怕是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有人掩唇一笑:“说来,我在凡间时听说牡丹花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最是能代表那些端方持重的当家主母,今日见了这活的能蹦能跳能吐人言的牡丹,总觉得这凡间之人似乎对牡丹有什么误解。”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嬉笑不已,直言倾颜败坏牡丹界的风评。 【朝歌:啧啧啧,这几位姐姐真是,犀利啊!】 【888:倾颜的确颠覆了人们对牡丹的印象啦,她若是到了凡间告诉别人她是牡丹花仙,别人都不肯信的。】 【朝歌:可惜这个小世界绿茶还只是能喝的茶,白莲花也只是池塘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花,这些姐姐们不知道怎么精简的形容倾颜。】 【888:宿主,你明知道倾颜要去搞事情害你,你都没反应的吗?你跟沧渊说一下最近不许别人进云岫宫,沧渊肯定答应的。】 【朝歌:就怕她不来,要不然风平浪静的咱们又不是能一辈子呆在这儿,还怎么往下走,还有11点怨恨值没消呢。】 朝歌:期待搓手手.jpg 第九十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她们说的欢畅,却没有注意到没有走远隐在暗处的倾颜,从她们的角度望去,那是个目光所看不到的死角。 倾颜一双美目怒火中烧,黑魔藏在她的锦囊里幸灾乐祸,他心知自己若是被倾颜察觉到在笑话她,这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肯定要害他,而他如今又正好实力低微打不过,所以尽管他笑得合不拢嘴仍然苦苦坚持着不发出声音来,就怕惹怒倾颜。 突然他察觉到倾颜冷笑一声,一丝寒意覆盖在他心头,他僵了僵,开始一动不动装死。 倾颜翘着兰花指捋了捋脸侧垂下的那缕发丝,眼眸中含着一丝媚意,红唇勾出一抹阴狠的笑,娇声道:“我们走,我不开心,那就让别人也不开心吧。只要他心情不好了,我就心情好。他日等我成了太子妃,且看我怎么收拾这些在背后乱嚼舌根的长舌妇。哼,她们既然敢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她们一世都不痛快。” 黑魔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玩搞事情,犹豫了片刻还是试着开口劝她:“你想去做什么啊?连我都感觉到这几天你们天界明里暗里的守卫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咱们最近要不还是安静一些?以不变应万变嘛。” 反正他现在已经跟他妹妹联系上了,倾颜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作用已经不大了,他现在自然是要求安稳的,只要他和倾颜不暴露,那他的天界情报间谍行动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进行下去。 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敢像他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孤身一人深入敌军腹地,就为了能得到那一星半点的情报,好让他们魔界能力压天界一头。 可惜他妹妹那小丫头片子还一个劲儿劝他利用倾颜赶紧回来,还说什么担忧他的安危,整个魔族都担心他留在天界。 哼哼,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哪里能知道他,黑魔大人的一腔热血,他是那种为了小命就放弃魔族大业的人吗? 那必须不能啊。 他可是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黑魔大人。 不畏艰险,勇往直前,黑魔自觉这八个字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就差有魔给他颁发一个“魔界英雄”的锦旗了。 黑魔沾沾自喜。 他可真是他们魔族振兴的希望,是整个魔界的骄傲。 这种时候,只要倾颜安安稳稳不出事,他跟着倾颜游走于天界的那些大人物之间探听消息就行了。 结果倾颜现在又要搞事。 唉,不是他堂堂黑魔大人不信任她,实在是她最近的表现充分证明了她就是只长脸不长脑子的蠢货。 他总觉得倾颜要是再搞事的,他的魔族大业就要泡汤。 为了他魔族辉煌的梦想,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试着开口劝一劝倾颜。 但是倾颜不肯听,她到现在仍然觉得温越就是靠脸上位,而她现在掌握秘法,总有一天会比温越更美。 她现在把温越拉下来,让沧渊与温越之间互生嫌隙,到时候,这天界太子妃之位还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哼,以不变应万变?再不变下去,那贱人的孩子就该出来了。” 倾颜撇撇嘴,不屑道:“我就知道你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怕的不行了,呵!” 黑魔险些被她这话气歪了鼻子,语气也不由得带上了些许脾气:“我还不是为你好?反正我一个魔,你们天界的人向来厌恶我们魔族,被人发现了顶多就是把千年前吃过苦在吃一遍。你可就不一样了,你一个仙子却与我这么个魔族勾结在一起谋害太子妃和他的孩子,还修炼从我这儿得到的法术。你猜猜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你会是什么下场?沧渊他们还能不能容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倾颜弹了弹指甲,将双手置于阳光下,欣赏自己犹如削葱根的十指,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嗤……看看你这怂样。我最近啊,仙力大涨,你那摄魂术,已经被我练到极致,我待会儿直接把整个云岫宫的人都控制了,到时候谁知道我干了什么呢?人家只是想找太子妃殿下,谈谈心而已……” 黑魔一听她那意思,声音顿时大了起来:“???啥玩意?你还要去云岫宫?你是真不怕东窗事发啊!虎都没你这么虎的!你能不能好好想想!别老想一出是一出。” 倾颜翻了个白眼,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就开心,也懒得跟他计较:“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怂吗,我将你放到牡丹殿,我自己去行了吧。反正牡丹殿的其他人都早就被我打发走了,也不怕有人看见你。” 完了她又嘟哝一句:“真是个胆小鬼。” 说完倾颜就往牡丹殿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黑魔还没死心,试图劝她放弃,但是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没用。反而是倾颜嫌弃他一个劲儿的哔哔赖赖,直接给他下了个禁言咒。 将黑魔扔回牡丹殿之后,倾颜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髻,而后袅袅婷婷地往云岫宫走去。 一路上有人看见她,好奇之下停下来问她要去哪儿? 倾颜没有如黑魔所想的遮遮掩掩,直接大大方方告诉那人自己得了件宝物,于胎儿有益,故而要去送云岫宫,送给温越。 说完她不待那人反应,含笑示意自己先走了,便撇下那人往云岫宫的方向去。 那人留在原地,啧啧称奇,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转瞬间,倾颜到了云岫宫门前,不出所料的被门前的侍卫拦下。 倾颜言笑晏晏:“我是来给温越殿下送东西的,您看……” 顺着她做出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的动作,引着侍卫探头看,而后一瞬间控制了所有侍卫的心神,前前后后极为隐蔽,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我得到了一块宝玉,蕴含天地灵气,特意来送给温越的,知道了吗?” 倾颜怕暗处还有人隐藏,眼见面前的侍卫们都被她控制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些,远远看着,倒是极为真诚,只是她的语气,早就变成命令。 第九十六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是。” 那侍卫被控制住,垂着眼应道。 倾颜眼中露出满意的情绪,抚着鬓发走了进去,略微抬着下巴,极为嚣张。 云岫宫的守护十分严密,路上遇到又要上来查的人,倾颜如法炮制出其不意用摄魂术控制住这些人,而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她走到在殿外,云烟一见是她,下意识不喜,她不爱说话,但是红袖在里面陪着温越,只能她来应付。待她硬着头区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倾颜控制住,她本就安静,如今看着也只是添了几分呆,这呆滞也转瞬即逝,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黑魔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法术。 温越本来看那些狗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见云烟进来说有人来看望他还挺开心的,只是一听闻是倾颜,眼中的亮光瞬间暗了下去,他撇撇嘴,表示并不想见倾颜。 如今明知道对方觊觎自己男人,还上赶着来见自己,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而且他现在还有宝宝,可是整个天界的“珍稀动物”,他是傻了才要见她,把自己送上去给她欺负吗? 红袖站在温越身后,听到云烟说是倾颜,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对云烟倒没什么责怪之情,毕竟一起呆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云烟嘴笨,不善言辞,碰到倾颜这种善于交际又不要脸面的,肯定拦不住对方。 但是外面被设置了那么多人和关卡,没过一道就要被检查和盘问,而倾颜恋慕沧渊求而不得的事有几个人不知道,谁会在这种时候将她放进来故意气温越,她不明白倾颜到底是怎么被放进来的,难不成是倾颜又带了天后的旨意? 不应该啊,天后听闻温越在蓬莱出事后特意不许天界众人前去叨扰温越,让温越好好养着。 她见温越也是一脸不情愿,便上前一步道:“殿下,不如我去回了她?云烟不善言辞,拦不住倾颜仙子,殿下若是不愿意见他,便由我前去将她挡回去如何?” 温越递给红袖一个赞赏的眼神,刚想答应,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便透过屏风传了进来。 “哟,这是做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竟然连来拜访的客人都不敢见了。” 倾颜站在殿外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何必站在这儿等那个贱人允许,这殿内外明面上的人都被她控制了,暗处的人又离得远。 她现在根本不必被温越那个贱人限制,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等她把红袖也控制了,便是“一不小心”失手将温越害死也不是不能。 殿外凉风习习,倾颜的眼中却带着几分戾气和畅快,让她姣好的面容看着狰狞恐怖。 也不等云烟或者红袖出来,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谁知道一到门口便听见红袖那个小贱人说要将她搪塞回去。 见主人公听见他们的话,云烟低着头看不见是什么表情,红袖面上浮现几许尴尬和不满,她没料到倾颜竟然敢如此猖狂。 而被针对的温越却是最淡定的,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倾颜捏着帕子抵在鼻尖,特意尖着嗓子道:“堂堂太子妃,居然做出这种不雅的举动,可真是有辱……” 话说半截,她仿佛刚刚才想起来什么,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个鲛人呢,虚渊那种野蛮落魄的穷乡僻壤,呵呵……” 说着她用帕子在鼻子前甩了甩,一脸嫌弃。 红袖被倾颜的一番作态气得不行,直接上前将温越挡在身后,指着倾颜怒道:“大胆!这是天后亲点,沧渊殿下亲自迎娶的正君,你做此情状,难不成是对两位殿下不满!且同为仙族,你这番言行,怕是在挑拨天界众人的和睦,按律罪行严重者,当……” 不待红袖说完,倾颜便一把抓住红袖的手腕,开始施展摄魂术,她嗤笑一声,道:“哎呀人家真是好怕怕呢。” 说完就用力将红袖的手腕甩到一边。 【888:宿主!揍她!她太猖狂了!】 【朝歌:放心,俗话说,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888:好有道理的样子!】 红袖背对着温越,温越不能看见她怎么了。 就算知道倾颜不死心想上位,但是因为她也没对他做过什么事,他本来不想将倾颜怎么着,就是不想见她,让红袖好声好气将人请走也就是了,但架不住倾颜太作,温越此时也被弄出了几分火气。 “呵,我是鲛人怎么了,不能辟谷怎么了,沧渊就喜欢我这样儿的,他特别喜欢亲手为我吃饭,衣不解带地伺候我,怎么了?羡慕了,诶,你没有,我家沧渊就是看不上你呢。” 温越生气,便也不顾及什么,偏挑倾颜的痛处下手,都说一孕傻三年,他根本没去想倾颜为什么能顺顺当当进来,没有被拦下。 果不其然,倾颜被戳到了痛脚,脸色瞬间扭曲,眼中的嫉恨和戾气简直要溢出来。 “你个卑贱鄙陋的鲛人,你不就仗着沧渊仙君的宠爱才敢如此嚣张,若是离了沧渊,你算个什么东西!” 温越闻言顿时乐了:“诶,我家沧渊就乐意给我做靠山,他就喜欢我仗着他作威作福,怎么地?你想要还没有呢。” 眼见倾颜因为他的话脸都青了,温越笑得更嗨,笑眯眯地说:“你知道他喜欢我为什么吗?除了我心地善良、风度翩翩……有君子之风外,还有我长得美啊。我家沧渊才不会给你做靠山,你平时也多照照镜子啊,不知道自己就像上辈子没卖出去,这辈子又砸手里的画吗,长得活像一桩冤案。我家沧渊什么时候正看过你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吗?” “你……你……”倾颜伸出食指指着温越,被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她最恨别人说她丑,尤其是她还真特么没温越好看! 她气极,不知想到什么畅快的事又笑了,轻蔑地看着温越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个不知廉耻的鲛人,与沧渊哥哥结成连理还跟阎王不清不楚,呵,还因为情人试图谋害沧渊殿下的子嗣,试问现在谁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哎呀呀,人家是不是说漏嘴了,人家不是故意的,殿下不会生气吧~呵呵~”倾颜用手帕挡住嘴“呵呵”笑着。 温越闻言顿时蹙起眉头,道:“你说什么?” “哟,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现在整个天界都传遍了呢,怎么你在天界时就好好的,一到了蓬莱孩子就出事了呢,而且怎么就那么恰好当时沧渊哥哥不在而阎王在呢……” 第九十七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朝歌:啊啊啊啊老子终于可以飙戏了!!!】 【888:宿主加油!宿主威武!】 【朝歌:这些天快憋死我了!终于!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888眼前一亮:宿主的意思是干完这票咱们就能完成任务脱离这个小世界了吗?】 【朝歌:那倒不是,我先过过戏瘾,要彻底消除怨恨值还得再等等。】 【888:可是再等几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也不知道红袖让不让生呀……(此红袖非彼红袖)】 【朝歌:放心,几个月时间,足够了。再说我也不想生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被迫跑到这么个一点都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神学世界就够震惊三观了,居然还是可.孕的鲛人体质,啧啧啧,可赶紧结束吧。】 【888:宿主不想要孩子吗?】 【朝歌:这要是在我的世界,生下来我肯定得宝贝着宠着长大啊,可是这是在执行任务诶。我不敢对宝宝付出太多感情,我们演员,因为入戏太深而影响到生活和工作的还少吗?而且我演戏本来就是主要使用体验派的方法,我的演技也没那么好,虽然能快速入戏,但是再想出戏的话就需要时间了,所以我拍戏的时候从来不敢轧戏。今天我也只能冷心冷肺一些,毕竟我怂,我不敢。】 闻言,888难得沉默,其实它一直都觉得朝歌不应该像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渣。 宿主本身就是带着任务、带着目的来到一个又一个小世界,又要宿主完美地完成任务,又要宿主付出全部或者大部分的真情实感,怎么可能,宿主一开始来到小世界,对待攻略目标的感情就注定不会纯粹,纯粹的感情不会掺杂算计,而不算计,宿主又怎么能完成任务呢。 888叹息一声,它虽然考了好多次才能出来带宿主工作,但是它听别的系统说过,那些动了真感情的宿主,大都没什么好下场,重则被规则惩罚从此消泯于天地之间,轻则被强行甩回原世界,一生郁郁寡欢。 它身为系统,也只是个带领宿主穿越到各个小世界、为宿主提供帮助,使宿主能完成任务的工具罢了。 系统与宿主,本质上就是一种合作关系。 不管是从工作伙伴的角度,还是从朋友的角度,它都不希望朝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投入太多感情,它也完全理解朝歌的话,也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指责朝歌渣,或者可以说,宿主要是不渣一些,任务不一定能完成,宿主本人肯定会受伤。 他们都一起执行任务这么长时间了,算是朋友了吧?888想。 朝歌咽下心里的苦涩,故作轻松沉稳的,对888说得话的确是他心里话。可是事实这么如此吗? 不见得。 如果他自己真的像他口中那么冷心冷情,那为什么十里长街灯花繁盛,秦止戈联合下属猜谜买灯哄他开心时,他的内心会出现压抑不住的悸动。 为什么在空间的光幕里显出秦止戈猩红着眼眶抱着他尸体绝望的画面时,他偷偷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在见到沧渊抚摸着他的肚子,傻兮兮的试图去听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的动静时,他的眼神里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和浅浅的爱意。 他自以为将角色和自己本人分开的很好,他足够理智,一直告诫自己这时的种种都将化为过眼云烟,不要泥足深陷。 可是他早就陷进去了而不自知,从原来做任务时,他就已经出不来了。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回到主世界后疯狂拍戏,不给自己留一点空隙时间。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骗过了888,也骗过了他自己。 第九十八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倾颜喋喋不休,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畅快。 外面暖阳融融,温越却如坠冰窟。 那些突然浮现的怪异感,沧渊莫名的神色,转瞬即逝的恐慌…… 似乎都有了解释。 他以为自己是难得糊涂,其实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若不然,也不会倾颜今日一说他便默然。 只是时光太美好,美好得让人宁愿亲手编造出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 如今,美好的谎言直接被人粗暴的扯下,终于露出重重粉饰之下早已受伤化脓的内里。 阳光透过门户落进来,融金碎尘飞扬,落于温越的纤长的睫毛,双眸宛若琉璃,净无瑕秽,在碎金的浸染下微微敛光。 倾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她应该是趾高气扬的吧,毕竟她今日做的事,心里应该想了很久了。 早在倾颜走到时候,便偷偷解除了云岫宫众人的摄魂术,所有人都会按照她的意志行事,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都在她的控制之中。 温越低垂着双眸,静默不语,一滴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流出,划过脸庞,一如沧渊轻抚面颊时温柔,顺着下巴的弧度滴落,一颗盈润珍珠落到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红袖送走倾颜后缓步回来,见云烟在门外候着以为是温越让她出来的,便示意云烟一同进去,一进来就见到温越静默垂泪的情景,两人心下大骇,对视一眼便走过去。 红袖俯身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那倾颜仙子惹了殿下不快……” 听说孕期的人脾气敏感,红袖也是想着暂时安慰住温越,等沧渊回来他可以直接告状,反正沧渊也乐意宠着他。 因为她俯身的姿态,轻易便能看到侧靠于榻上温越。 安抚的话还没说完,目光便触及到一小片红,她目光一凝,惊呼一声:“殿下!您怎么……” “嗯?” 许是红袖的声音将温越从自己混沌的思绪中拉扯出来,温越见她满目惊慌,大脑还没转过弯来,不明所以,呆呆地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眼尾还残留着水痕。 他不喜拘束,在自己的家里向来是随心所欲,而且也没想到倾颜会直接闯进来,没给他换衣服待客的时间,因此他一直是穿着那套宽松舒适的月白衣服半躺在贵妃榻上,背后靠着软垫,那本剧情狗血的话本还被他随手放置在旁边的矮台上。 而现在那双腿间浅色的衣裤上,却有着一点洇湿的殷红,还隐隐有扩大的趋势,他这才惊觉腹部坠痛不已。 红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压下如同野草般疯狂长出的慌乱。 “云烟!快去请药王来!” 说着她便用沧渊留下的秘法飞速给沧渊传了消息。 温越顾不得那些哀伤,连忙调动仙力护着胎儿,疼痛感清晰地传遍四肢百骸,让他快要忍不住痛呼出声,温越冷汗连连,衣服黏在皮肤上感触实在算不上好。 他咬着唇,只泄露几缕实在控制不住的闷哼,口腔里已经开始有让人讨厌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 这是他的孩子,也是沧渊的孩子,无论如何,他都是想要他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 时间被拉长,往常不过呼吸的时间都仿佛过了千万年。 温越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阿越!” 第九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原本清甜的空气里掺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苍白着脸趴在榻上虚弱的呻吟,疼得连声音都仿若幼猫的细小无助,腿间的红刺得人心脏骤停一瞬。 沧渊乱了心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次呼气吸气都仿佛隔着重重棉花,堵得人变成涸泽的鱼。 他跌跌撞撞跑向温越,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硌脚的东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难以想象向来静肃持重的沧渊仙君、天界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也会有如今这般狼狈失礼、风度全无的时候。 听到声音,温越费力地微微睁眼,眼前一片模糊的场景,朦胧中看见一道身影朝他奔来,他知道那是谁,即使他现在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和面容,只消这模糊的一眼,他就知道那是沧渊。 温越抿了抿唇,他想喊一声沧渊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力气了,眼泪如同决堤般瞬间崩溃,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变成颗颗珍珠落到毛绒绒的地毯上,珍珠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阿越乖……我在……” 沧渊抱着温越,他想安慰温越,却变得笨嘴拙舌起来,嘴唇都在抖,双手紧紧抱着温越,青筋毕露,指骨因用力凸起,覆着一层薄薄的肌理,他手中运起温和纯厚的仙力,丝毫不带犹豫地往温越的身体里送。 灭顶的慌乱和戾气将他淹没。 药王被人一路拉扯来,实在不明白一个看着如此瘦弱的小姑娘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的。 他大口喘气,肺部都被灌了足足的凉气,被云烟拉着快步走进殿内,一只手还不忘扶了扶歪掉的发髻。 甫一进来,他便闻到空气中浮动的血气,待看到温越此时的模样,心下大惊,摆正神色,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便要直接拉过温越的手腕诊治,却不想一下没拉动,沧渊抱得太紧了。 “殿下?殿下您先撒开,让老夫为温越殿下诊治才行啊!” 沧渊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垂眸遮住猩红的眼,连忙松开臂膊,颤抖着手拉住温越的衣袖,将手腕露出来让药王诊脉。 药王将手指搭在温越的手腕上,神色越发凝重,片刻后他松开手。在半空中用仙力写下一张药方,让赶到的药童赶紧拿去煎药,而后对沧渊拱手道:“烦请殿下让一让,太子妃情况危急来不及解释,现下只能是老夫先用本命药灵为太子妃稳住,拖到药来……” 闻言沧渊连忙起身给药王让座,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温越慢慢放倒,他捏着袖子轻轻给温越擦拭去额头的冷汗,想直起身,却发现腰带被温越抓住不放,沧渊抚掌而上,将温越的手包裹在掌心,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阵兵荒马乱,温越终于安全,眉目间的痛苦之色散去,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沧渊送走药王,回来撩开帷帐静静看着温越的睡颜,而后解开外袍爬了上去,将温越揽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低头轻嗅着温越身上的清甜的香气,混杂着一丝药香。 他这才感到狂乱的心脏渐渐安稳下来。 第一百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坐于上首,修长的手指轻点扶手,望着下面站着的众人默不作声,眼底戾气流动,几乎要化为实质。 外面阳光遍布,连一丝乌云都没有,明明是大好的天,红袖却无端端生出一身冷汗,通体寒凉,其他人也莫不如是,垂着头不敢看,如果脚下踩的不是青玉石铺的路,怕是要学一学鸵鸟,刨个坑将头埋到地里。 顶着沧渊寒凉的目光,心理素质差的,甚至已经两股战栗,腿软的险些跪倒在地。 “玉伯。”沧渊忽然出声,转头看向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人,面上带了几分尊敬,“劳烦您了。” 玉伯拱拱手,笑眯眯道:“都是老朽应做的,殿下放心,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在老朽这儿,都得乖乖现出原形。” “嗯,那我先走了,这些人便都交给您了。”沧渊起身欲走。 “恭送殿下。”玉伯拱手一礼,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像是一个邻家老爷爷。 只是红袖却知道这副慈眉善目下是何等的可怕,他本是掌管刑狱的仙,十万年间从未有过疏漏。 玉伯若是生在人间,绝对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尽管自认无甚大错,看见他,红袖等人还是忍不住心颤。 不论是被羁押的异族,还是犯律的仙族,但凡落到他手里的,就没有撬不出来的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会有莫须有的罪名落到那些罪犯头上,玉伯反而处事相当公正严谨,每一项罪名都是那人实实在在行过之事,从无冤假错案,因而玉伯在天界颇受人尊敬。 只是他自五百年前便卸职,原因不详,却不想今日出现在这儿,可悲的是,自己成了玉伯的审讯对象,一众人简直欲哭无泪。 期间温越已经度过了危险,只是依然陷入昏迷中,药王解释这是正常现象,温越过几天就会醒,而且就算醒来,也会因为身体虚弱暂时只能卧床静养,沧渊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在药王审讯完,确定没问题后,红袖和云烟就被放了回来在沧渊不在的时候服侍温越。 几天后,一份折子被放在沧渊书房的桌子上,是玉伯呈上来的审讯结果。 一片艳阳天,偶尔几声鸟鸣透过窗传进来。 羽毛鲜艳的鸟感到危险将至,扑棱着翅膀试图飞远,在它们离开枝头的一瞬,一阵无形的劲风忽然从书房迸出,雕花木窗被这股摧拉枯朽的力量瞬间击碎,木门也被劈成几块儿四溅开来,庭院里种植的灵花异木花叶纷纷扬扬从枝头刮落随着这阵难以抵抗的风飞散,直直插在外层的墙壁上,留下一个个坑洞,原本惬意享受暖阳的鸟儿惨叫一声迅速飞远,几根艳丽的羽毛飘落到地上。 窗门都被毁掉,没了遮挡,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扩占领地,沧渊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周身都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在翻涌,一身气势分外骇人,连烈阳都不敢靠近,只敢在靠近门窗的地上留下四方歪斜的形状。 书房里一片狼藉,一切都被难以抵抗的力摧毁,掉落的书籍混合在各种碎瓷片和木屑,沧渊身前的书桌已经化为齑粉,一阵风来便能将之吹散。 沧渊垂眸看着手中的折子,折子被捏着的一角已经被过大的力气捏的变形。 他闭了闭眼,头一次这么恨不得将一个人挫骨扬灰。 红袖踏进院子的时候看见满地狼藉大吃一惊,片刻后便收敛心神不露出惊诧的神色,低着头装作没看到这些,站在门口福了福身,道:“仙君,殿下刚刚醒了,您……”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掠过一阵风,带着鬓发都往后飞。 是沧渊,他一听温越醒来,随手将折子扔到一旁,迫不及待赶去,哪有一点冷静自持的模样。 “咳咳……咳……” 一阵痒意爬上喉咙,温越捂着胸口,弯身止不住的轻咳。 云烟站在他身边轻轻拍在他的脊背,隔着一层白色的袭衣,手掌落下时脊骨分外明显,让她觉得眼前这仙姿玉貌的人原来这般脆弱。 等温越呼吸平稳后,云烟拿过玉色软枕放在温越身后,扶着他靠着后面的软枕坐在床上,又赶忙将冒着热气的茶碗端过来,让温越能润润喉咙,里面是药王给配的药饮,闻着有股草木的清香,倒是不难闻。 温越低垂着眸,长而密的睫毛偶尔抖动,他面色苍白,唇瓣是桃花一般淡淡的粉,乌云一般的发堆叠在脑后,铺散开来衬的他整个人虚弱中透出一股无欲无求的气息。 若是常年修行的道人或者看淡一切的老人,无欲无求倒显得人仙风道骨、沉稳平和,可温越明明是个爱玩爱闹、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人,他该是与这南辕北辙的性子,现在却浑身都是这种气息,直让人莫名心疼。 “阿越。” 沧渊越过明明灭灭的小山屏风,目光便落在床上靠坐的人儿,心脏忽的一疼,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般,他来不及细究,眼里倒映的都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温越听到沧渊的声音便抬眼看去,一双清凌凌的眸直直看向沧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阿越……”沧渊被他看得心底一紧,小心翼翼地唤道:“阿越。” 他伸手摸了摸温越的额头,指尖一抹仙力探进温越的体内,温越垂眼任他作为,没有丝毫反抗。 “阿越是哪里不舒服吗?告诉我好不好?”沧渊轻抚过温越的眉眼,停留在他的侧颊。 温越不说话,不回答,垂落的目光看似在盯着锦被上交叠的金鹧鸪。 见状,沧渊心底的那被压下去的慌乱如同种子发芽般渐渐冒出头,长成幼苗,变成藤蔓丝丝缕缕缠绕住整个心房。 他抿了抿唇,长臂一揽抱紧了温越,道:“我们的孩子还在,药王说阿越只要在床上静静修养一段时间就行,我就陪着阿越,等孩子出生,我们一起去虚渊陪一陪岳父岳母好不好?” 也不知是沧渊提到孩子仍在,还是父母,温越眼睛动了动,抬眸望着沧渊的脸,和他记忆里的面容,分毫不差。 “好。” 温越说,“好。” 第一百零一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渊。”温越侧趴在沧渊的膝头,打断他清润的读书声,温越静静望着黄花梨屏风上成双嬉闹的金鹧鸪,光影变幻间,上面镶嵌而成的群山明明灭灭。 “嗯?”沧渊听见温越唤他的名字,挪开书卷,手指轻抚温越如云般散开的鬓发,“我在,阿越怎么了?” 重重叠叠的小山反射的光线落入温越的双眼,温越垂下眼,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倾颜。” 他用得的肯定语气,而不是疑问。 “我自是想让她魂飞魄散。”沧渊眼中暗芒闪过,裹挟着无尽戾气。 他顿了顿,道:“只是,阿越,等一等好不好?她现在身上有关系到天界安稳的事,我暂时要用她来引蛇出洞,等到事情了解了,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其实他想直接将倾颜扔下诛仙台,中途却被天帝天后拦住了,狠狠骂了他一顿,让他不要只顾儿女情长,多想想自己的身份。 呵,身份?他是温越在丈夫,是他共度一生的爱人,还有什么身份抵得过这个身份。 没有倾颜,他一样能揪出这天界暗处隐藏的魑魅魍魉。 只是母后说的对,他是不怕这些阴谋诡计,但是温越不行,尤其他现在还有了孩子,正是容易出事的时候。 他这个时候处置了倾颜,固然解恨,但是他的阿越却要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用倾颜来引出这些隐在暗处的毒蛇然后一网打尽,这所用的时间绝对比他自己在茫茫天界中一个一个揪出来的快。 而且,沧渊眸色一暗,他想起玉伯呈上来的那封折子,里面的审讯结果,明明白白的写着倾颜是跟温越说了天界的流言,以及阎王不日将迎娶魔族小公主的消息后,温越便变了脸。 温越与阎王青梅竹马疑有旧情的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从来都没有拔出来过,只不过是在外面套上了华美的外衣,实则里面早已化脓流疮,触之则疼,心口郁气怒火难消。他拼了命的不让那些流言蜚语传到温越的耳朵里,不想让温越的生活里再出现“阎王”这两个字眼,说他自欺欺人也好,仗势欺人也罢,他乐意。 可是倾颜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大摇大摆肆无忌惮的将一切都告诉温越。 他得知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恼怒,恼怒有人戳破他辛苦营造的美好。 温越扶着他的腿慢慢起身,如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于身旁,温越直直看着沧渊的眼,怒气渐渐在胸中蓄积成风暴:“她差点害死我们的孩子,差点害死我,你居然说等?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想看看是什么事,在你眼里比我和孩子的性命安危还重要!” “咳咳……咳……” 温越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这是病后身体虚弱的后遗症,就连药王都说只能慢慢养着,慢慢养着,要养到什么时候?沧渊和温越都知道,温越的身体再也回不去之前了,幸运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出去溜达溜达,运气不好,一生都要做这般弱柳扶风的林妹妹。 而神仙的寿命何其漫长,终生固于这一片四方的宫殿,这对于温越来说,无疑是折磨。 沧渊在得知这事时,却在愤怒心疼之余有了一丝窃喜悄悄冒出头来。 这是他埋藏最深的最阴暗、隐秘、不能见人的心思。 活泼纯善的小鲛人,又生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相貌,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了,来献殷勤的人太多了,这世间能吸引温越目光的东西也太多了些,多到他恨不得剜掉那些人的眼睛,捏住小鲛人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只能看着自己,将小鲛人压在臂弯里狠狠亲吻,把那桃花色的唇瓣研磨的如同冬日盛开的红梅,又被人捏在指尖碾碎渗透出红色的汁水,到时候单纯开朗的小鲛人一定会睁着雾气蒙蒙泛着微红的双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的只有他。 他会将温越永远禁锢在自己的空间里,周围都是自己的气味,他的阿越身上都是他的痕迹,没有力量挣脱他的囹圄,只能承受来自于他的爱怜,不论是身还是心,都只有他一个人位列其中。 单单是这样想想,他便感到从心脏胸腔蔓延到全身的愉悦,简直忍不住要勾唇笑出来。 可是不用问,他就知道温越不会喜欢被他那样对待,那便算了吧,他也只敢偶尔这样想想。 【888:呸!沧渊这个耙耳朵!】 【朝歌:我家沧渊乐意,略略略,你有本事打我啊~】 【888:我不管!人家要生气啦!小拳拳捶你胸口.jpg】 【朝歌:乖儿子,再给爸爸生一个气看看。】 【888:谁是你儿子!请叫我发哥!╭(╯^╰)╮】 沧渊见温越被气得喘不上气来,连忙轻轻拍温越的脊背,给他顺气,又用仙力让茶飞过来单手接了递给温越,想让他喝点缓解缓解。 “阿越别气,乖,喝点水。” 不料温越抬手便打翻了茶,甩掉沧渊的手,整个人往另一边倒,斜着跪坐在一旁,他红着眼,道:“算了,我不想听。”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与我说,总是搪塞我,我说什么你都不肯信。我娘说爱人之间最不能缺便是信任,我不肯听,觉得彼此相爱,肯定是彼此信任的。是我的错,傻了这么多年,凡间事,凡间了,哈哈哈哈。”温越手背抵着眼,笑里全是悲凉,“凡间事,凡间了,这是你当初说的,是我不要脸面,非要缠着你再续前缘,是我总心软轻易便与你和好,是我自轻自贱,我认了。” “阿越……” 沧渊心底涌上巨大的恐慌,他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颤抖着手想去抱温越,想将温越牢牢抱在怀里,却被温越一巴掌打到一旁。 温越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满是决绝,他直接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他虽然身体虚弱了,但好歹还有那么点仙力能支撑着他,只要让他随便到一处海,拖海里的鱼虾去虚渊报信,他的父母哥哥便会来接他。 “阿越!”沧渊终究是压抑不住恐慌,慌慌张张跑上前去从背后抱住温越。 “我现在就去将倾颜扔下诛仙台好不好?她跟魔族有牵扯,所以我和父帝母后商量好等解决了魔族后再处决她。阿越要是不满意,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沧渊猩红着眼,将温越牢牢嵌在怀里,从背后不断的亲吻着他的侧颊耳垂,从远处看,只会觉得这是一对亲昵的神仙眷侣。 温越挣了挣,没挣脱,身子的虚弱感倒是越发明显。 他喘了喘气,气急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不肯立刻处置倾颜吗?我说了一大堆,你还在与我装傻充愣,试图蒙混过去!我与你解释过多少次我与阎哥哥没有那种情,甚至为了让你开心,我已经尽力避免和阎哥哥接触,可你呢,你总是不肯信我……” “罢了,我累了,你不是怀疑我吗?干脆我就坐实好了,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去找阎哥哥,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你放心,孩子生出来我会送回天界,不会让他喊别的男人爹!我要去找阎哥哥,阎哥哥比你好,比你对我好……” 温越越说越是绝望,他用力在沧渊怀里扭动,试图挣脱禁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化为珍珠落到毯子上。 他在家时,从来没人舍得让他哭,唯有的几次,也是他自己试图通过撒娇耍赖得到什么,多是干打雷不下雨而已。 现在想想,他真情实意的哭,都是在碰到沧渊之后的,他不该碰这些情情爱爱的,尤其是与异族人,如果是跟他们鲛人,没人会舍得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哭。 温越心情激动,一心想挣脱沧渊,全然没注意到沧渊在听见他说要去找阎王,还要嫁给他之后瞬间阴沉的脸色。 第一百零二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888:攻略目标怨恨值上涨20,现在31点。31点!31点啊啊啊啊啊宿主啊!】 【朝歌:wc!怎么涨了这么多!失策了……】 【888:???什么意思?这些还能减下去吗宿主?嘤嘤嘤~~~人家的一世英名呐,人家的工资啊……大哥呀……呜呜呜……】 888幻化成一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脑袋上还编着冲天辫。 朝歌嘴角抽搐了几下,对于888这副与年龄实在不符合的容貌行为,他表示实在是没眼看。 【朝歌被888的哭声吵的心烦:别哭了别哭了,我只是没想到会涨这么多而已,没事没事,放宽心,别哭了。】 【888委屈地扁起嘴道:哦……】 沧渊抓住温越的纤细的手腕,强硬的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让他动弹不得。温越的后背被迫贴着身后人的胸膛,整个人陷入沧渊的怀抱,腕骨间凸起的骨紧紧贴着沧渊炙热的掌心。 殿内挂着的鲛绡无风自动,沧渊低头将脸埋进温越的肩窝,试图压下心中爆发肆虐的占有欲和怒火。 “阿越乖,不要说这些话,我不喜欢。阿越是在说气话对不对?沧渊才是对阿越最好的人,阿越要喜欢我,只能喜欢我,一直喜欢我……” 温热的鼻息落在脖颈间脆弱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温越挣扎不过,只能借着沧渊有力的臂膀,软软依偎在他怀里,他咬着唇,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眼尾红了一片,桃花似的唇瓣被贝齿咬着的地方露出浅色。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说气话,沧渊,你心里都清楚。” 他的声音又又轻又低,因为刚刚哭过还带着丝哑意,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将沧渊的心砸的碎裂,变成烂泥。 拦在他腰间的臂膀瞬间收紧,五指都大张着抓印在温越层层叠叠的衣服上,布料从指缝间溢出,遮住指节凸起的五指。 温越感到落在自己脖颈间的气息顿了一瞬,而后更为急促的炙热呼吸喷洒在温越的皮肤上,身后的胸膛也因为呼吸不稳而起伏着。 “我……阿越……我不许……不行!”沧渊的声音颤抖着,缓慢而坚定的拒绝。 曾经顶天立地的沧渊仙君,也会有如斯心乱如麻、脆弱不堪的时候。 温越心下一痛,却依然没有改变心意,润湿的双眸宛如夜色间寒鸦振翅飞掠掀起的雨雾,他低哑着声音道:“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我已经受够了你无止境的猜疑。” “从一开始我们再次相遇,你就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强硬的将我囚禁在这云岫宫。” “到后来在宴会上见到阎哥哥,你又怀疑我与阎哥哥之间有私情,我与你解释,你不肯信。我说的话你从来不肯信。” “沧渊,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让人去调查过我,调查过我与阎哥哥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身后的人身躯忽的一紧,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却什么也没说,温越便知道答案了。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含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不知是在嘲讽沧渊,还是嘲讽他自己。 此时温越若是肯回头看一看,就能看到沧渊赤红一片的双眼。 “然后,我要与你和离,是你不同意……呵,也怪我,到底是心存眷恋,因为有了孩子便顺势不再提。”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以后就糊涂着,心里还安慰自己难得糊涂,不要计较那么多,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便好。” “可是,是你,是你连我自欺欺人试图糊里糊涂的机会都不给的!”温越语气突然尖锐,像是从喉咙深处迸发出这句话。 “天界的流言,倾颜的话,不能出去的我,你敢说你没有怀疑我与阎哥哥,内心是真真正正相信我从头到尾只喜欢过你一个人的?” “哈哈哈哈哈……”温越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你在人界,在危机四伏、豺狼群伺的时候,都能一夜之间平息流言。现在到了天界,成了天帝天后唯一的孩子,这天界尊贵无比、大权在握的太子殿下,居然就没办法了,就只能任由流言传来传去。” “哈……真是可笑。” “就这样吧,沧渊,我们就这样吧。”温越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无神。 “就这样结束吧,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没说气话,阎哥哥就是对我好,他从来不会任由我受这些委屈……” 突然,温越整个人被沧渊翻过来,让两个人能面对面。 沧渊赤红着一双眼,呼哧呼哧喘着气,他用力捏着温越的肩,道:“阎哥哥阎哥哥!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你就叫得如此亲热!你为何从不肯如此亲昵的叫我?” 他喘了喘,抬步走进,逼着温越不断后退。 “你说你当初你被父兄强行带回去的,真就紧急到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你是仙!你父兄也是仙!凡间那些不入流的术士如何能奈何的了你们!仙日行千里都不成问题,你明明可以前去见我一面或者找个地方待着等我回来!” “为什么不呢?嗯?为什么?阿越,你告诉我。” “我……”温越动了动嘴,泪目望着沧渊,磕磕巴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888: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呀宿主?】 【朝歌:啧,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走完剧情,我哪里想到我还会再回来,还不都是生活所迫。】 沧渊眼中浮现痛苦的神色,狠狠道:“我找了你一辈子,却一辈子都没能找到。阿越,你知道一点一点滑向绝望的感觉吗?” “刚开始我觉得你只是与我开个玩笑,我总会找到你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用了我所有的力量找你,可是任凭我将周国掘地三尺却都没找到你。我想你是不是跑到别的国了,既是为了找你,又是怕你受欺负,我便将那些国家都兼并了,被尊为天下之主,万民之皇。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你。” “后来我渐渐老了,我找御医,找术士,甚至找那些善妆容的娘子,千般手段,只希望能让我看起来年轻一些。因为我知道小鲛人喜欢好看的,喜欢到连吃点心都要从最好看的开始吃。而且小鲛人不是凡人,想来是能青春永驻的,我怕我太显老配不上他。” 沧渊直直看着温越的双眼,不容许他躲避,咬牙切齿的,将这自己最不堪的样子告诉温越。 第一百零三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到后来我实在是老的不能看,鸡皮鹤发,满脸褶子,连手都如同干枯的树皮,我身上长了老人才会有的斑点,脊背也不由自主地弯了,每天都需要沐浴才能遮住身上年老之后出现的味道,连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阿越,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 沧渊扯了扯嘴角,试图笑一笑,一副比哭还难受的表情。 “我想找到你,又生怕找到你。我怕再相见时,你还是少年人的模样,一如初见,我却已经垂垂老矣。我便想着,只要能远远见你一面就好,我甚至祈求让你不要认出我,我宁愿被你当成一个陌生的路人,也不愿意在你面前那么狼狈不堪又无能为力。” 温越听完,心里酸酸涨涨,仓皇着摇了摇头,伸手抓住沧渊的臂膀,试图告诉他自己当时做什么去了:“我当时……” 可是沧渊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他五指抚上温越的侧脸,触感温软滑糯。 “是,我是派人查过你与阎王,也正是因为查过,我心里才埋了一根刺!” “阿越,你说你跟阎王只有兄弟之情,那你为什么会收了阎王那一半的双鱼玉佩?阿越,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送玉佩有传情之意。”沧渊咬牙切齿道:“尤其还是能合二为一的玉佩!” 【朝歌:giao!失策了啊。】 【888:啊?宿主,沧渊说的你知道吗?】 【朝歌:我不知道呀,我上学时成绩最差的就是语文和历史了,我怎么会知道一个玉佩会有这么多道道儿。再说了有情人之间,送玉佩也该送点鸳鸯啊并蒂莲纹样的吗?我以为这个鱼形的只是因为我是鲛人,没有特殊含义来着,谁能想到这居然是阎王在表达爱意。唉,当初语文老师讲课的时候我要是认真点儿,或许就不会这样了。沧桑点烟.jpg】 【888:哎呀,宿主也别太自责啦,我也没事先查清楚,没能提醒宿主,我作为系统也有责任的。】 【朝歌:发哥,你能有这个觉悟实属不易啊!孩子长大了!】 朝歌有些微的感动,毕竟他俩碰到这种事,日常的画风都是互相扯皮试图把罪责推给对方。 —————————————— 面对沧渊的质问,温越懵了,他是鲛人啊,阎哥哥送他鱼形的礼物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收到过很多鱼形的礼物呀,父王母后送过,便宜哥哥送过,逢年过节他都能收到一堆鱼形的礼物,他们鲛人族最受欢迎的形状图案就是鱼形了,好多日常用的器皿上都画着鱼。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还能传情? 这是凡人的规矩吗? 可是,凡人的规矩,关他鲛人什么事。 不待温越反应过来,又一番质问袭来。 沧渊轻轻按着温越脸颊上的软肉,手指所在凹陷下去,声音暗哑,眼中一派复杂,温越无端端一阵寒意从背脊爬到脖子后,寒毛都立了起来。 “阿越,你没有时间等我回来,却有时间拿着一半的双鱼玉佩去找阎王。” “你说喜欢我,只喜欢过我一个人,却把鲛珠给了阎王。” 他想起宴会上,阎王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鲛珠给温越,联想起来,这难到不是明晃晃的挑衅和猖狂得意吗? “你说我不信你,阿越,你告诉我,我该如何信你。” “我不是唔嗯……”温越急忙想要辩解,却被堵住了唇舌。 …… 温越早已被沧渊逼退至墙角,后面是坚固的墙,身前是沧渊,进退维谷。 他身形比沧渊小了一圈,此刻被沧渊抵在墙角,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沧渊的阴影下。 温越招架不住,下意识伸出手想推开沧渊,却被沧渊的大掌抓住手腕抵在头顶, 忽而手腕一凉,温越因缺氧而模糊的意识回笼一点,很快又被沧渊拉着一起沦陷,顾不得那一丝的凉意。 等到沧渊终于放过他,温越已经只能软绵绵趴在沧渊的怀里喘气,他的手腕正好搭在沧渊的肩上。 等到意识回笼,眼眸中的水雾散去大半,温越终于知道刚才手腕上那个凉凉的东西是什么了。 千丝,那个被摘下来的镯子。 温越瞳孔一缩,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沧渊直接注入仙力开启千丝,让温越不能再使用仙力。 而后他更是毫不犹豫用法术让温越暂时动弹不得也无法说话,温越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沧渊将温越抱起来,放到床上,温柔的给他换了一身袭衣,又扯开锦被给他盖上,细心的为他掖好被角。 许是没看见手帕,他直接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去温越眼角的泪痕,又引了一缕水流,仔仔细细的给温越清洗了脸。 他的眼睛里的赤红还未完全褪去,一言不发,偏偏不肯直视温越。 做完这一切,他弯腰俯身,双臂撑在温越两旁,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温越的鼻子,而后抬手盖住温越的眼睛,在温越被蹂\/躏过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阿越困了,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想要什么就告诉红袖她们。在家乖乖等着我好不好?等我将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回来,要不了多久,好不好。” 听声音,端的是缱绻情深。 温越眼前一片黑,只有微微的光透过指缝间稍微薄一些的皮肉透进来,可也无济于事,他看不见沧渊的脸,看不见他想做什么。 下一刻,温越便觉得眼皮愈发沉重,慢慢睡了过去。 沧渊这才移开手,目光黏在温越的脸上,肆无忌惮又无比眷恋。 拉的线够长了,终于快要可以收网了。 布了那么大的局,费了那么多心力,最后关头了不能出差错,等他将这些魑魅魍魉都清理干净,到时候温越想要什么都可以。 现在,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越,他怕温越坚持要离开他,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倒不如先行逃避,他承认自己在这一事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可他丢盔弃甲,别无他法。 说不定,说不定温越会转变心意了呢。 他此刻还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给温越说话的机会,就此错过了真相。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沧渊终于起身离开,临走前给云岫宫设下最坚固的结界,萧瑟的风掀起衣摆,沧渊的身影渐渐消失。 却不知这一走,就是永别。 第一百零四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等温越醒来,一直没能再见到沧渊,他让红袖去给沧渊传话,让他过来商量和离的事,每次都得不到回应,只有源源不断的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送进来。 他知道沧渊这是在无声的拒绝和讨好。 因为千丝手镯,他失去了仙力,无法破开沧渊设下的结界。 鲛珠没有归体,他隐隐感觉到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药王并没能看出他除了心情郁郁还有什么不对来。 他陪嫁来的侍从早就被指派到别处了,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现在出不去云岫宫,连给父母的阎王消息都传不出去,他甚至出不去殿门,因为结界就笼罩着整个殿。 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没试着逼迫沧渊现身,连绝食的法子都用上了。 可是,一想到这儿,温越就牙痒,恨不得扑上去咬沧渊一口。 那个混蛋说,他要是敢绝食,敢伤害自己,他就跟天后说把魔族小公主嫁给他哥哥温铖! 那可是魔族公主!魔界与天界势同水火,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她嫁给哥哥做自己的嫂子,这婚事真要是成了,他们鲛人族从今往后怕是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都只能乖乖呆在殿内,每日无所事事,红袖和云烟现在嘴紧的跟蚌壳似的,不肯轻易给他讲天界的趣事,沧渊从凡间给他带回来的那些话本都已经被他翻的毛边儿了。 ———————————— 另一边,倾颜看着走远的红袖和云烟,眼中满是得意与猖狂。 “你怎么不亲自去,还能亲眼看着温越痛苦的样子。”黑魔缠绕在倾颜的手腕,黑气氤氲。 倾颜冷笑一声,抚了抚鬓:“你没听见红袖说吗?沧渊给云岫宫设了结界,他设下的结界,你觉得我能破得了?哼,沧渊护那个贱人倒是护的紧。” “而且我的摄魂术在原本大成的基础上又有突破,没见沧渊仙君都已经被我迷惑答应娶我为平妻了吗?倒不如选个稳妥的法子,毕竟我可不是为了一时畅快就不顾大局的人。” 黑魔闭着嘴没说话,懒得再跟她斗嘴。 温越的肚子已经显怀,平时穿着宽松些的衣服,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让人撑开窗,打开门,让外面的光能洒进来,沧渊设下的结界不许他出去,也不许除了红袖药王他们之外的人进来,但是到底挡不住阳光透进来。 午睡过后,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剪子,对着一松柏盆景左右比划,磨剪霍霍向盆景,试图修建出一个合心意的形状来,可惜他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来来回回也没剪掉几根枝叶。 天渐渐暗了下来,殿内的烛火被点燃,云烟静默地站在温越后面,微黄的烛光染上温越的身影,在偌大寂静的殿内越发孤寂缥缈。 忽而外面传来烟花的爆声,温越回眸,透过四方的窗,恰好瞥见外面烟花升起爆开的巨大火花。 温越怔了怔,随即起身走到窗前,呆呆望着外面愈发绚丽的烟花。 午夜梦回间,他依然能想起初入凡间与沧渊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们也曾醉酒相卧、折花以赠,朦胧的时候无意间的对视都能溢满一室暧昧,明明什么都没做,羞红也能爬到耳朵根。 也曾执子之手,山盟海誓,扬言除非江水竭、冬雷震、夏雨雪,他们才会分开。 沧渊也曾为他燃尽一城烟花,在老皇帝没死、群狼环伺的时候,执意要为他过了一个无比盛大的生辰。 他也曾试图学着那些人间的娘子,给夫君做一套合身的衣服,只是这个难度太大了,他就退而求其次给沧渊绣了个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的绣了一条鱼,就这他手上还被针扎了好几个小洞。 太丑了,他都不好意给沧渊,绣好之后他实在是觉得送不出手,当即就想藏起来找个时机带出去销毁的,结果却被沧渊发现了,从此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沧渊戴别的荷包。 当时沧渊黑着脸捉住他的手给他上药,并且强硬的要求他不许再做。 那可是举国凑不出十盒的玉痕膏。 真是的,就那么几个针扎的洞洞,再晚点就愈合了。 本来想着再给他做一个来着,没想到没来得及。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那个荷包怕是早就变成尘土了。 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哦不,早就已经是隔世了,那是沧渊的下凡历的劫,也是他的劫难。 当初有多少甜蜜或忧伤,如今都变成夜晚梦醒时的沾巾泪。 一束束光快速上升,“啪”的一声爆开,如同九天之上飞散开来的流星,稍纵即逝,而后更多的烟花升起爆开,如同飞蛾扑火般绽放,交织成一片绚丽的花与火的海。 烟花越来越多,花样繁盛,绚丽多彩,盛开在暗色的天幕,也盛开在温越清澈的双眸中。 外面热闹的声音隐隐传来,打破沉闷已久的寂静。 “云烟。”温越怔怔望着,忽然出声唤了一声。 云烟应声上前:“殿下。” “外面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这般热闹?”温越的声音又轻又浅,若不是云烟离得近怕是听不清。 “这……”云烟面露难色,“想来应是有什么喜事吧,红袖也不太清楚。” 温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定定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 “是你说,还是我把红袖叫进来让她也说,然后谁说的不满意,我就把你们谁交给玉伯。” 云烟“噗通”一声便跪下了伏在地上,她从来不知道温越也有强势到让人心颤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沧渊。 “云烟知错,还望殿下饶恕。”她低着头,温越看不见她的神情。 “外面……外面在举办婚礼,是太……太子殿下娶倾颜仙子为平妻,倾颜仙子说喜欢烟花,殿下便寻来人世间的烟花在……” 云烟后面说了什么温越不知道,他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逐渐模糊,心脏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莫名的疼痛像是从灵魂深处袭来,痛彻心扉,意识都被撕裂一瞬,他扶着窗,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 他恶狠狠瞪向云烟:“你说谎!” “云烟不敢。”云烟头抵在手背上伏在地上,似乎是因为惧怕,声音里都带着丝丝颤抖,“云烟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 温越让红袖进来,强逼着她解释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得到的结果,却与云烟说的别无二致。 “退下吧。” 温越喘着气,挥挥手让她们出去,声音轻的像一阵风,好似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 他看着外面热闹灿烂的烟花,突然就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悲凉。 他也曾有过这样一场盛大的烟花,也曾见过满城烟花尽燃时的美 笑着笑着他的眼里涌出泪来,一颗接着一颗,都变成珍珠滚落到地上。 他的意识渐渐飘忽,双腿间渐渐有血流出来,染湿了袭裤,顺着修长的腿流到地面,莹润的珍珠浸在一片猩红里。 他的双腿变成不受控的变成银粉色的鱼尾,在璀璨的烟花下熠熠生辉,世间最美的珠宝都比不上,尾鳍沾了血迹,多了几分妖冶颓靡。 温越无力的倚着窗,眼神空茫间,忆起阎王在蓬莱时给了他一个小瓷瓶,或许能救他,他知道那个小瓷瓶在哪里放着,但是不想去拿了。 好累…… 他垂下眸,看着自己的尾鳍渐渐变成透明,然后是鱼尾,之后他整个人也会如同鱼尾这般,消泯于天地之间。 一人新人在侧嫁衣如火洞房花烛,一人独自在死寂的夜踽踽消泯。 意识混沌间,他隐约想起那个被他遗忘的梦,还有那悲伤哀婉的歌声……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 “哀兮叹兮,不可言兮。” “前尘尽藏,生死两忘。” “莫负真心,莫付真心。” 第一百零五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烟花燃尽,偌大的场地经过混乱已经变得杂乱不堪,尽管战斗已经结束,仍然残留着紧张的气息。 战斗结束,血色飞溅在地上,不知道是魔族还是天界众人的,汇聚成小股的血流,流到一双素色蹑云履下,渐渐干涸成深色的血迹。 一位穿着金甲战衣的仙君快步走过来,他的脸色还有劈杀间无意溅上的血未来得及擦,红色披风随着他的步伐扬起,鲜血沿着刀身从刀剑滴落到地上。 “殿下,魔族尽以伏诛,被魔族收买的仙臣也命人已经收押,等候殿下处置。” 一片狼藉中沧渊负手而立,冷漠的看着一切。 倾颜被缚住双手,钗发散乱,狼狈不堪的跪坐在地上。她早已在厮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吓懵了,红色的衣裙上渐渐洇湿出一片深色的痕迹,还散发出阵阵尿骚味,混合着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 说厮杀已经不准确了,应该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倾颜瑟瑟发抖,睁着双眼,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小,她恨不能将自己藏起来,越不惹人注意越好。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猜不到这一切都是沧渊设下的陷阱那就是真的蠢钝如猪了。 沧渊嗯了一声,催动仙力收回手中银蓝色的长剑,眼神冷冷地扫过,经过倾颜时冷漠的像是在看一具不值得注意的尸体,毫无波澜。 “将这些叛徒都交给玉伯。” 那名着盔甲的仙君抱拳应诺:“是!” 交代完一切,沧渊本应前去找天帝天后,这次若不是他偶然发现,都不知道魔族已经将手伸到他们天界内部来了。 突然他心口一痛,疼的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身形晃了晃,强烈的慌乱突如其来。 沧渊神色大惊,用尽全力飞往云岫宫。 —————————— 红袖和云烟守在殿外,一想到自己出来前温越的模样就惴惴不安。 她们不记得自己与温越说的话,记忆力只有温越看见烟花后便哀伤的样子。 “红袖姐姐。”云烟担心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道:“太子妃一个人真的没事吗?要不我们找个理由进去看看。” 红袖蹙着眉,她也担心,但是温越一直没有召她们进去,她们也不好擅自进入。 思来想去,红袖咬了咬牙,对云烟说道:“也好,你去膳房端些汤食,进去问问殿下要不要用些宵夜,看看殿下怎么样了。” “是。”云烟应声。 片刻后端着宵夜在门外轻轻问:“殿下,膳房送来些宵夜,殿下可要用些?” 没有人回应。 云烟与红袖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殿下?” “殿下?” 她们又问了好几声,可是殿内始终没有传出声音来。 云烟咬牙直接推开门,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轻纱制成的屏风挡住内室,云烟抬眼偷偷瞧了一眼,朦朦胧胧间,并没有见到人的身影,不详的预感如同阴云聚集般笼罩在她心头,她每往里走一步,心头的不安就浓郁一分。 “啊!殿下!” 红袖在殿外等候,却始终没有听到交谈声,突然听到碗碟碎裂的声音和云烟尖利刺耳的惊叫。 红袖陡然一惊,顾不得什么礼数,赶紧快步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内室的场景呈现在眼前,她忍不住退了几步,直直撞到屏风上。 汤汤水水撒了一地,玉碗早已四分五裂,云烟害怕的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往后退。 她们退出去前,温越站在窗边看烟花。而今那窗边只有还有温越的愈发虚幻的身影,以及一地的珍珠,浸在血里。 温越仿佛没有看见她们,身上千刀撕裂的痛也不能让他有什么多余的神情,他只微微垂首看着一地血迹,眼泪从眼角滑落,珍珠砸到地上,溅起一汪血花。 他的身体,脖子已经已经变成泡沫消失。 红袖浑身颤抖,极力压抑着强迫自己转身跑出去。 她还未来得及跑出云岫宫,便见到沧渊白色的身影。 “太子殿下!您……您快去救救太子妃吧。”红袖凄厉的声音乍响于耳边,沧渊顾不得停下,直接跑进了内室,亲眼见着温越最后一点点消失,只余一地血红与沾着血的珍珠。 “阿越!” 沧渊肝胆俱裂,扑过去,想抓住温越,却只什么也没有。 他的月亮,在他面前消失了。 【888:攻略对象怨恨值降低30,剩余1点。】 【888:啊啊啊啊啊宿主怎么办呀!你都死了,怎么还剩了1点,我们是不是要完了,嘤嘤嘤,想不到我888英明一世,居然会落得个回厂重造的下次,丢死统了嘤嘤嘤……】 【朝歌无语望苍天:你别着急呀,哭什么,这不还没完嘛。】 深海之下,虚渊,掌管长生灯的二族伯突然慌慌张张跑了来,他一进正殿便惊慌大喊:“王上!大事不好!小殿下的长生灯灭了!” 温铖去阴界找阎王去了,正殿只有鲛王正和鲛后在,两人听闻二族伯的话神色骤变,急忙用他们鲛人族的秘法寻找温越,这种秘法,就算那个鲛人死了,也能感知到尸身在哪儿。 可如今他们却什么都没感知到,好似天地间从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鲛王急忙传音给温铖让他速速归来。 而后两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游出深海,鱼尾化为双腿往天界飞去。 每位鲛人出生时,都会点用他自己的鲛膏点一盏长生灯,人在灯明,灯灭人亡。 小殿下就是温越,整个鲛人族的鲛人都是喊他小殿下。 如今温越的长生灯灭了……鲛王鲛后都不敢想象。 …… 后来,沧渊从鲛王鲛后口中得知,他们鲛人族从来没有鲛珠要送给心爱之人的说法,甚至鲛珠的存在,才是鲛人能安存于世的根本,一个鲛人,若是失去了鲛珠,又被伤透了心,便会化为泡沫,从此消泯于天地之间,连灵魂都不会留下。 鲛人族与天界决裂。 阎王跟沧渊打了一架,两个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人如同见了死仇般打得天翻地覆。 阎王惨败,亲口告诉沧渊,那一半的双鱼玉佩是他给温越前往阴间的信物,温越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就连那唯一一次主动去阴间找他,也是为了给一个凡人换寿命,他说他心爱的人被人害了,他担心爱人活不下去,又不能去救回爱人,只能想到来求他这个阴间之主给心上人添加阳寿,让心上人能长命百岁的笨法子。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鲛珠来作为扰乱人间事的赔偿。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与温越有什么了。 沧渊闻言更是疯了一般,不眠不休查出倾颜暗地里使用的手段,他直接将倾颜扔进诛仙台,让她永生永世沦为畜道,后更是铁血手腕肃清天界,与其说他是为了天界安宁,不如说是在折磨自己。 仙与天地同寿,在往后万年孤寂的岁月里,他都活在悔恨与愧疚中。 云岫殿点着一盏引魂灯,日夜不灭,却始终都没有引来它的主人。 第一百零六章 过渡章 最后一点怨恨值消散,朝歌和888在系统空间里一阵唏嘘。 【朝歌:唉。】 【888:唉。】 【888:人家不用回厂重造了,嘿嘿嘿~宿主呀,这个小世界的任务完成了,你是休息一下再前往下一个小世界还是现在就去呀。】 【朝歌:休息休息吧,等我缓缓。】 【888:好的呢~】 主世界,私人医院。 顶层的病房中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鼻子个嘴上戴着氧气罩,不知名的仪器上屏幕线条波动,表明他还具有生命体征。 他静静躺在病床上,即使昏迷着也隐隐透出一股威仪,那是长久居于上位,用权势财富才能浸润出的气势。 窗帘早就被被护士拉开,透明的玻璃窗外是大片大片的草地,路径旁种着蔷薇花,时不时有鸟儿飞落到窗台上,小小的眼睛看向昏迷着的人,而后歪了歪头,用鸟喙轻轻啄了啄玻璃窗,似乎是在疑惑天都这么亮了怎么还有人不起床。 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室内,轻柔的为病床上的人披上一层薄金纱。 那人冷峻立体的五官在阳光的明暗作用下更显得棱角分明。 若是凑近看,便会惊叹于他的容貌,跟顶流明星比起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应该是女人最喜欢,男人最想要的一张脸。 让人看了直想找女娲出来谈谈心。 ——女娲你在吗?我丑的睡不着觉。 ——为什么人家就是精雕细琢出来的,我就是泥点子甩出来的。 ——女娲娘娘你捏我时但凡有捏他时两成的用心,我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病房的门突然开来,走进来一为穿着打扮贵气的美妇人,她身后跟着医生和护士。 她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担忧的看着病床上的男子。 细看之下,她和病床上的人面容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的五官更为柔和,举手投足都带着优雅,而病床上的男子一身冷冽,五官也更为肃杀,是具有攻击性的长相。 她静静注视着病床上的人,目光里满是忧虑,但是在医生护士检查的时候默不作声不打扰他们,直到见他们检查完,才担忧的询问出声:“戴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他怎么还不醒?” 那戴医生翻了翻手中的纸,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道:“虞夫人,我们发现虞先生对外界的刺激够产生更明确的反应,而且据仪器显示,这段时间虞先生的脑电波较之两年前那次更为活跃。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虞先生昏迷了,连我都会以为这是一段正常人的脑电波。” 虞夫人听完之后狂惊喜若狂,连忙问道:“那是不是说明我儿子快要醒了?” 问完她又想起两年前儿子出车祸后,医生诊断的也是这样,然后没过多久儿子就醒了,她和丈夫本来都觉得没什么大事了,就当历了个劫,此后的人生定然是顺顺利利的。 结果最近儿子正在家工作呢,就突然昏迷了。 而且她单看戴医生犹豫的神情就知道事情远不如她想的那么乐观。 想起伤心事,虞夫人笑容渐渐消失,眼角都有些红,轻声道:“是我想的太好了,这孩子,从小到大都不让我跟他父亲省心。” 待到医生护士们都出去了,虞夫人从沙发上起来,坐到病床边,伸手摸了摸儿子略显瘦削的脸,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你这个臭小子,小时候让我跟你父亲心惊胆战,生怕你做出什么违法的事,好不容易长大了,看着像个正常人,结果还让我担心。”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妈妈。” “儿子你快醒过来吧,你是不知道,你那个王阿姨,前两天在宴会上明嘲暗讽我与你父亲偌大的家业后继无人,句句往我心窝子上戳,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也欺负你爸爸。他们不就是觉得你不会醒了才敢这样嚣张的吗?” “乖儿子,快醒过来哦,到时候替爸爸妈妈狠狠打他们的脸……” …… 其实事情哪有她说的那么惨,王夫人都说出这种话了,她又不是软柿子,或者是那些依靠男人才能过活的菟丝花,怎么可能哭一鼻子无可奈何,当下就宣布她和丈夫的虞氏的产业都不会再与王氏有任何合作关系。 她家本就姓虞,别人提起最常用的话就是“虞美人的虞”,只因她们清阳虞家出美人是出了名的,而且常常是女子继承家业,然后从孩子里选一个随母姓再继承,据说她们虞家最初打下这份家业的就是一个女子。 到了她这一辈儿,父母只生了她这一个孩子,家业自然也都是她的。 只是没想到她后来找的丈夫也是姓虞,她们家只有五服之内不得结亲的规矩,倒是没有同姓不婚的说法。 虞先生本是个孤儿,老院长姓虞,便也让孤儿院里的孩子都随了虞姓。 所以真的细分的话是有两个虞氏集团,两个虞氏所经营的东西不一样,虽然丈夫早就把公司的股份都转到她的名下了,但一直都是各自经营,互相帮忙。 不过在儿子接管父母公司后,就开始逐渐合并成一个。 她与丈夫相识于高中,到现在她都忘不了丈夫高中时那个闷骚的样子,明明就是喜欢她,还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吃醋,酸的整个人都要炸了才小心翼翼的把她堵在墙角,按着她的肩求她等等他,说他会努力赚钱,努力配得上她,求她等他几年。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果然没错。 她絮絮叨叨的跟病床上的男人说话,给他将最近发生的趣事,语气不急不缓,颇有韵味。 忽然,男人的嘴唇动了一下,虞夫人顿了顿,后知后觉惊得站了起来,连忙按呼叫铃叫医生进来。 “儿子?” 在医生未到的间隙,她捂着嘴,眼眶里泪水不住打转,在眼眶终于盛不下过多泪水的时候流了下来,滴在白色的床单上。 她见男人嘴唇微动,似乎在说话,便忍住泪俯下身去听男人在说什么。 凑近侧耳细听,听得依旧不是十分清楚,似乎是两个字。 “阿越。” 第一百零七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长生殿前七月七,夜半无人私语时。” “好一似那浪子羞愧归故里,往日的荒唐你莫再提。” “你我的情缘谁能匹,两心之间有灵犀。” “三郎他道出了悔改之意,君王的率直令人迷。” “梨花几度迎风泣,却看枝迁根未移。从今后破镜成圆壁,叹我残春有凭依。” “玉环倾城又倾国,孤王难舍又难离。” “悔恨眼观流泪眼,断肠妻是我爱妻。双星在上复盟誓,神明鉴我李隆嘉。”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 “好!” 戏台上的旦角素指纤纤,眼娇手媚,水袖轻扬,只消一个眼神便勾的人心痒难耐。 福喜园的老板躲在幕后,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跟着戏子的唱腔摇头晃脑,两条腿交叠放在身前的板凳上脚尖一点一点的,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轻哼戏词,深觉自己攀上周家是他这辈子最英明神武的决定, 这不,不仅给自己找了个大靠山,还给福喜园迎来一位角儿!一想到这儿周大福就不禁洋洋得意,感叹自己眼光好,下手快,让死对头每每憋着气都不敢跟自己猖狂。 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一场《长生殿》将要结束,台下的看客无不抚掌喝彩,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响彻戏院,伴着台上两人的“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各种银钱佩饰不要命般被人扔到台上打赏,一时之间煞是热闹。 “再来一个!” “玉雀!” “再唱一场!” 看客们哄闹着要台上的戏子再唱一曲,碰上名角儿,戏唱完大多会出现这种场面,有时那角儿还会依了众人,再上台一回。只可惜今日看客们注定要失望了,那两个戏子没有依他们所愿,行礼后便下了台。 有个八字胡,昏了头充当大爷的看客闹着要那唱杨贵妃的“小美人”陪,还说自己跟警察局谁谁谁是亲戚,放言“她”若是不肯就砸了戏院。 周大福本来笑眯眯地跟众人拱手赔罪,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听那人口出狂言,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若是碰到其他名角儿唱戏,有这种惹不起的人非要闹着角儿陪,他也就派人去问问看看那角儿愿不愿意了,碰上不太出名的,更是会直接请角出来当面跟客人说,不必管那人的死活,反正再受人追捧,戏子也都是下九流而已。 可惜啊,周大福怜悯的看了一眼闹事儿的人。 啧,看上谁不好,看上玉雀。 这偌大的海城,谁不知道玉雀是周爷的人。 周大福挥了挥手,示意打手上来,让他们把闹事那人赶出去。 那人的朋友带着个瓜皮帽,他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发现八字胡被人架着往外赶,他一看便知情况不对,又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八字胡干了什么不要命的事,顿时吓的肝胆欲裂,但是这是自己小舅子,想想家里那个母老虎,他咬咬牙,挤出一份笑脸迎上去。 “周老板且慢,且慢且慢!” 他拱着手一副赔罪的样子。 “我这小舅子啊,他是从白江来的,不懂海城的规矩。现下谁不知道周老板这福喜园是我们海城最有名的戏园子,这不他刚到海城我就带着他来福喜园见识见识,他不懂规矩着实该打,您且容我带回去教训。” 边说他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悄悄塞到周大福手里,笑得一脸谄媚。 那个八字胡在家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在白江也是能横着走的,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即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 瓜皮帽暗道不好,又是惊惧又是怨怒,情急之下上去就给了八字胡一耳光,掏出帕子便塞到他嘴里,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且制住他。 而后又对着周大福赔笑,请他原谅。 周大福颠了颠手里的荷包,颇为满意的翘了翘嘴角道:“行啦行啦,我平日里没事也不会去烦周爷,自是不会多嘴。” 言下之意是他不会说,但那玉雀会不会被惹恼了去跟周爷诉苦就不知道了。 瓜皮帽苦笑一声,深恨小舅子就会给自己惹祸,连连道:“还请周老板为我美言几句。” 而后带着他小舅子便走了。 周围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散去。 有跟那八字胡一样来自外地的人看了一场热闹,眼珠子转了转忙拦住操着海城本地口音的人询问。 “大哥且留步,来来来,喝茶。小弟初来乍到有一事不明,冒昧问一句,按说这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不知那戏园子的老板口里的周爷是何方神圣啊?” 被拦住的人毫不客气的坐下,不慌不忙嘬了口热茶,一脸看乡下土包子的表情,嫌弃道:“周爷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皇帝吗?” “知道知道。”那人胳膊横在桌子上,整个身子都歪靠在桌子上。 “那周爷就是这海城的皇帝。”那人牛气哄哄的竖了个大拇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口中的人跟他有什么亲戚关系呢,大概是面对外来人莫名的优越感以及好不容易有人听他吹牛,他仔仔细细给那外来人讲了讲海城周家。 “那玉雀也是命好,被周爷看上了,成了周爷的金丝雀。要不就戏子这样儿的下九流,哪个能这般硬气哦,哼,你看看刚刚在座的哪个不是穿金戴银,有谁敢上前调戏闹事,怕是脑子瓦特了伐。” “哎呦哟,天老爷诶,这这这,幸亏我这一直都安安分分,谁承想来看个戏,唱戏的都有这么大来头,真不愧是海城,贵人遍地走。说起来这位玉角儿唱的是真的好,扮相好身段也好,那手一露,衬的我这糙老爷们的手跟猪蹄儿似的,也就是玉角儿那样钟灵毓秀的姑娘家才有,那位周爷可真有眼光。” 他晃头感叹,倒是把那人给呛到了,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连邻座都大笑出声。 第一百零八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哈哈哈哈哈,谁告诉你玉雀是女人了哈哈哈哈!” “啊?不是女人,那莫不是……”他一哽,道:“莫不是男人?” “不是女人,可不就是男人嘛,难不成还能是太监?哈哈哈哈哈!” “哎呀呀,这可是……” 他倒不是不知道戏曲行当里有男旦,但是……这周爷是个男人啊,玉雀是被周爷看上的,他想当然就以为玉雀是个女人了。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道:这有权有势的人可真他娘的会玩,玩女人还不够,居然还玩上男人了。幸亏吾儿长得丑,要不然就危险了啊,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可不能出什么事儿。 邻座的人欣赏够了他的窘态,半是炫耀半是解释道:“我刚才听闻你夸这出《长生殿》唱得好,要我说,玉雀唱得最好的,还是要数《宇宙锋》才对!” “对对对!我也觉得,这《长生殿》也就是杨贵妃的扮相美,要说玉雀唱的最好、最出名的,还得是《宇宙锋》!” 最初被拦下的人闻言拊掌应和,激动地茶都顾不得喝了,跟邻座的人大谈特谈,不断吹捧玉雀那《宇宙锋》唱的有多好,身段有多美,就连最后疯癫起来都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两人聊得起兴,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那个外地来客夹在两人中间,被两人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显得弱小,可怜,又无辜。 两人聊得嗨,终于想起中间还有个人。 “这位兄台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来听听玉雀的《宇宙锋》,那才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呢!” “一定一定。” …… 前面发生的种种,朝歌在后台都不得而知。 他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别人拿着布巾来给他卸妆。 他是他们戏班子里台柱子,就连卸妆这种活都有的是人愿意干,就看谁能抢的过了,直到后来玉雀嫌烦直接指了一个小丫头专门给他卸妆,就连那小丫头顺杆子叫他“师傅”他也没理会。 浓重的油彩被卸下,一张清艳绝伦的脸渐渐显露出来,竟是比扮上油彩后更好看,卸了装扮,他原本的脸一点也不显女气,皎皎如天上月,让人不忍亵渎。 朝歌表面淡定,内心早就跟888狂吼起来。 【朝歌:发哥你下次传送之前能不能看看角色正在干啥!我去!戏唱到半截你把我扔过来,我一来就面对啷个多的观众,你是要吓死我!要不是老子专业素质过硬,明天海城小报就得传出“震惊!名角儿玉雀日夜操劳,戏台忘词”的八卦!】 【888:对不起嘛,人家也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种尴尬的时候,这也太巧了,再说人家也及时给宿主输送了名角儿技能了呀,这不是安全了嘛~】 【朝歌:哼!】 【888:再说了,就算宿主尬在台上,谁敢说你呀,哪家儿的报纸敢登?而且日夜操劳出了舞台事故不是更显得宿主敬业嘛~】 【888又小声bb道:再说你哪里日夜操劳了,明明只有白天才会登台唱戏。】 【朝歌露出一个笑:整个海城的人都知道我是周鸣的人,你说别人会觉得我晚上操劳什么呢?】 【888:……对不起我不想做秒懂帝,嘤嘤嘤我的思想不纯洁了,都怪你,我不干净了我脏了……】 【朝歌:别在那儿装哭,你大哥吃这套我可不吃,别在背后说我坏话,i''m watching you.】 【888:嘤!(つд?)】 【朝歌:别嘤了,给我看看那谁的怨恨值是多少?】 【888:好嘞ヽ( ̄▽ ̄)?,我看看,攻略对象霍楼的怨恨值是……60?】 【朝歌:60?有些高啊,我寻思着我也没干啥呀,不就是放了他鸽子吗?】 【888:这哪里是单单放了鸽子的事,明明是你俩要私奔他却被你放了鸽子的事,唉,可怜的娃啊。】 【朝歌:所以嘞~】 【888:所以现在怨恨值60了呀~】 【朝歌:按照你给我的剧本,我当时也是被骗了,我是受害者啊……不会吧,不会吧,霍楼不会这么菜吧,他就没发现他母亲从中作梗?】 【888:额……就目前的剧本来看,没有!另外霍夫人趁虚而入充当了一个好母亲安慰他怜惜他,还跟他说早就发现你只喜欢他家的权势,你跟他走了没有优渥的生活,你可不就抛下他另寻高枝了bb】 【朝歌:我淦!我真是比窦娥还冤!霍夫人困在深宅大院真是可惜了啊,她这段位,比那些霸总文里只知道甩出五百万的男主妈的段位高了不止一点啊。】 【888:宿主要赶紧想好怎么洗白白呀,告诉宿主一个好消息,半个月后霍楼就会到海城跟周鸣见面,到时候……嘿嘿嘿!】 【朝歌:我知道了,真是心累。】 玉雀睁开眼,看着镜子里干干净净的脸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对着他笑了笑。 小桃见他心情颇好的样子,试图说点好话讨好他,让他能更开心,讨了玉雀的欢心,在这戏班子里她也能过得好些。 她笑嘻嘻道:“这西洋镜照的人真清楚,我听说就巴掌大的一面西洋镜就要好多大洋呢,更别提这样一面大镜子,而且还是一整套的梳妆台呢,怕是卖了小桃都买不起,也就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才用得起,周爷对师傅可真好。” 玉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小桃偷偷觑了一眼玉雀的神情,惴惴不安问道:“师傅……可是小桃惹了师傅不开心?” 玉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道:“没事,不关你的事。” 在这乱世,人命比草贱。小桃说把她卖了都买不了一面西洋镜,也是实情。毕竟他若是没有攀附上周鸣,卖了他也不值这面镜子,怕是已经变得不知如何腌臜。 曾经也有人说爱他逾过生命,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偌大的家业都能放弃。 他信了,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哎呦,周爷,您来了,您这是来接玉雀?……玉雀肯定高兴,他日日等着您呢。” 伴随着周大福谄媚的声音,是皮鞋砸在木地板上铿锵有力的声音,以及木板不堪重负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玉雀听见声音,垂眸站起身转过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下台后换下戏服,当时他随手拿了件白色长袍,现在也来不及再换衣服了。 他的头发养了六七年,有些长,披散在脑后,落在耳前几缕,黑发雪肤,旁边是刚刚卸妆时开的微黄的电灯,衬的人如玉。 布帘被掀开,周鸣一眼就看见了面对着他的玉雀,眼中闪过惊艳,又被他压下。 玉雀背对着灯光,抬眸: “周爷。” 第一百一十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嗯。” 周鸣应了一声,不知他祖上是否有异族血统,眸色黑中又带了点灰,像狼。 他看着有二十多岁,身材高大,大概有190公分,一身黑色军服裹着极具爆发力的身躯,行走时两条长腿肌肉紧绷,长筒军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昭示着来人强大的力量。他长相阳刚冷肃,丝毫没有那些世家公子沉迷酒色的阴郁柔弱,他的头发剪得很短,不像时人流行的那般可以梳成二八分,是与玉雀截然不同的气质,他是淬过血与火的坚硬钢铁,灼灼如正午的烈日,让人不敢直视。 “您稍等,我穿一下衣服。” 玉雀说罢就示意小桃给他拿过在架子上放着的月白色长袍。 周大福在后面听着冷汗都要下来了,除了玉雀,谁敢说这种话,让周鸣等,不要命了。换了别人,但凡听说周鸣要见他,就是正和老婆亲热呢都得立马停下来,光着屁股都得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玉雀对着周鸣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了,按理说早该习惯了,可是每次见到周鸣他都止不住心颤,能忍住不腿抖都已经是他周大福见过大风大浪后练就的定力了。 唉,同样是姓周,说不定八百年前还是一家呢,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是海城说一不二的主,再看看他周大福,都快年过百半了才靠在人家挣下这么个戏园子。 唉,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他心里腹诽着,那边周鸣早已上前。 周鸣走到玉雀面前,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他脱下手套,伸出手托住玉雀的脸,在玉雀疑惑的眼神中食指擦过柔软的唇。他常年拿枪,手上早就生了茧,粗糙的手指擦过软软的唇瓣,传给玉雀微微刺痛。 周鸣见玉雀的唇被他蹭的充血发红,垂下眸,松开玉雀,拇指捻了捻,手上出现了一抹红。 “没擦干净。”声音跟人一样,冷。 玉雀瞧见了他手上的被捻开的红,心知许是刚刚他侧着脸,小桃没注意的缘故。 “多谢周爷。”玉雀低眉笑了笑,声音泠泠如七弦。 周鸣心情愉悦了几分,直接从小桃手里拿过长袍抖了抖。 长袍是上好的绸缎所制,光泽极好,随着抖动在微黄的灯光下明明灭灭,玉雀愣愣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周鸣皱眉,道:“不是要穿衣服吗,快些。” “啊?嗯。”玉雀愣了一瞬,而后直接就这周鸣的手穿上,绸缎柔软的触感从手间划过,他比周鸣要矮的多,只到周鸣的脖子,此时就像整个人都被周鸣抱在怀里似的。 他整儿个人泡在名为周鸣的气息里,低垂着头,不自觉红了脸。 与情爱无关,只是寻常人都会有的不好意思与难为情罢了。 “我来吧。” 眼看要扣扣子,玉雀连忙出声,想要后退一步自己弄,却没想到被周鸣一拽,脸直接砸到了他的胸膛,硬的跟铁一样。 “别动。” 玉雀捂着鼻子暗暗揉了揉,眼角沁出薄泪,瞪了周鸣一眼,敢怒不敢言,眼里的似怨似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周鸣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他脸上本就带了一丝薄红,现在眼中水光轻笼,眼尾的红晕与双颊连成一片,无比勾人。 让人想欺负他欺负的更狠些,叫他流出更多的泪来。 周鸣心底有些遗憾,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适合做点什么了,可惜了。 他手指捻了捻,终究顾忌着在戏园,什么都没做。 扣子一粒一粒系上,玉雀仰着头,任由修长的手指动作,厚茧磨得他有些痒。 脖子纤长脆弱,毫无掩饰的暴露在周鸣眼前,他眸色深深,在系完最后一粒扣子后,到底没忍住,食指弯曲,轻轻刮了一下玉雀小巧精致的喉结。 “周爷!” 没成想惊得玉雀直接退后一步,伸手“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 小桃在旁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玉雀被周鸣掐死。 她可是听说了,周鸣狠戾冷漠,不近人情,一双手能搅动风云,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掐.死她师傅啊。 没想到,周鸣没生气,反而笑了笑,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愉悦,他直接抓着玉雀的胳膊将人揽到怀里。 “别生气,我给你认错?” 玉雀任由他的大掌落在自己腰侧,他在伸手打了周鸣一巴掌后就明白是自己反应太大了。 他抿着唇,面色淡淡,不肯理会周鸣。 周鸣瞥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带着人就出去了。 眼见他们走后,周大福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汗。 吓死他老人家了,谁知道玉雀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打周爷。 老天爷啊,亏得周爷没发火,要不然恐怕就连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周爷这宠劲儿,看来以后得把玉雀当成祖宗似的供着了。 玉雀被周鸣塞到汽车上,扭头看着窗外,眼神空茫茫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汽车缓缓行驶,外面的小摊、行人渐渐倒退成一个个小点儿。汽车的铁皮将车内与车外割裂成两个世界,外面熙熙攘攘热闹无比,车内沉闷的气氛弥漫。 周鸣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扣着膝盖,见玉雀始终没看他,也没说话,嘴角下压,眉眼都凝固着锐利。 “我给你买了一副头面,据说是名伶尤小莲用过的,回去拿给你。”他的声音极具磁性,若是靠在耳边说,怕是会叫人酥掉半边身子。 这车里,除了周鸣和司机,便只有玉雀了,名伶尤小莲的头面,是跟谁说的,不言而喻。 “嗯,谢谢周爷。”玉雀转过头来应了一声,而后垂眸看着衣服上的暗纹不再说话。 周鸣见状也转过头去看车外的景象,眼里闪过一丝烦躁。 司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他跟在周鸣身边多年,心知周鸣此刻心情不快,生怕自己动静大了惹到周鸣遭受无妄之灾,他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埋怨玉雀,觉得他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能凭着一张脸得到周爷的宠已经够占便宜了,居然还敢晾着周爷,一点眼色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昨夜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海城的温度愈发湿冷,简直要从地面透过脚心直钻到人四肢百骸,骨头缝里都是湿冷。 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小水洼,拉黄包车的车夫穿着长袖,上面是一层又一层的补丁,他蹲在车旁就着馄饨摊摊主好心给他的一碗水狼吞虎咽,一双眼睛还不忘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多拉个坐车的客人,多赚几个铜板,好能给家里该相看人家的女娃娃扯几尺红头绳。 “嗨,那个拉车的!” 忽然有个穿着体面的灰色长袍、带着瓜皮帽的人从旁边走出来,一手拎着长袍侧边防止衣服沾到地上未干的水迹,他对着车夫招了招手。 车夫一看有生意上门,赶紧起身,匆匆将剩下的几口干粮塞到嘴里,端起碗将尚且泛着热气的水灌进嘴里混着干粮咽进肚子里,他用袖子在嘴上一抹,而后拉着车就到了那人旁边。 “老爷请坐?不知老爷要去哪?”车夫满脸笑,在那人身边停下后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车上的座儿,尽管他早已用布巾擦拭过一遍。 “嗯,去福喜园。”那人一撩长袍,跨步迈上车。 “好嘞,老爷您坐好,马上就到。” “等等!那个拉车的!李老弟!是我!王贵啊!” 他拉着车刚要跑,就又被人叫住,紧接着他车上的人,也就是那叫住他的人口中李老弟也让他先停下,等那个王贵过来。 “哎呀李老弟。”王贵笑眯眯地拱手跟车上的人问好,那位李老弟也拱手回礼。 “王老哥,您这叫住我是有什么事?” 王贵笑得更欢,脸上被挤出来的褶子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老弟可是要去那福喜园?我也要去,不如我们同行?” “好好好,老哥请坐。”这种小事,他自是不会推脱,当即往旁边挪了挪,示意王贵上来。 车夫见又能多赚一个份钱,自是无有不允的,拉着车飞速跑着,脚踩到地上的小水洼,溅起一片水花,积水洇湿布鞋,带着冷风从鞋底的破洞钻了进去。 车上两个人将手笼在袖子里,互相寒暄着。 “今日那福喜园可是有那玉名角儿的《宇宙锋》!老弟你不是最喜这场儿了吗,今日怎么没早点去?你现在去,到了福喜园怕是早就唱完了。” “嗨,谁说不是呢,我早就想出门了,家里倒霉娘们又因着我新收的姨太太跟我闹,这不,硬生生耽误了。” “哈哈哈,老弟你这艳福不浅啊。” “哈哈,哪里那里。” “听闻这《宇宙锋》后面,是昌兴班的红芙蓉唱《桃花扇》,也很是能值回票价儿了。” “老哥此言有理。” …… 玉雀唱完《宇宙锋》下台卸了妆,换下戏服,便走到二楼周大福特地给他留的雅间,听台上人唱《桃花扇》。 他自己自然是没那个本事能让周大福特地给他留一雅间的,但是周鸣可以,他这也算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了吧,玉雀心想。 小桃红跟在他身边,见他茶杯空了便及时给他添茶,没事便用指甲剥开瓜子皮,将瓜子仁放到小瓷碟子里,攒到足够多便默默放到玉雀那里,极有眼力见儿。 玉雀眼角余光瞥到这个放满瓜子仁的碟子,清声道:“你吃了吧。” 顿了顿他又说:“若是渴了,自己拿个杯子倒茶喝。” 小桃心下一喜,福了福身:“多谢师傅。” 她知道玉雀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推辞,将碟子拿过来,捻起一小撮瓜子放到嘴里细嚼慢咽,生怕发出声响,影响到玉雀听戏。 至于倒茶喝,即使玉雀允许,小桃也没敢,这可是周爷特地拿来给玉雀喝的,就是有钱都买不到,她怕喝了折寿。 玉雀没管她,目光专注的看着楼下台上的人。 这间雅间位置好,既能将戏台收归眼底,又因着角度问题,不会被其他人看见雅间内看戏的人是谁。 雅间的门开了,周鸣走了进来,他今日刻意放轻了脚步,一点声音都没有,一进来就见到玉雀清瘦的背影。 玉雀听的专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小桃刚想提醒玉雀,就被周鸣一个眼神制止住了,见周鸣示意她出去,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雅间只剩下玉雀喝周鸣两个人。 戏台上扮演侯方域生角儿一身红衣,唱道: “今番小杜扬州, 寻思描黛, 指点吹箫, 从此春入手, 秀才渴病急需救 偏是斜阳迟下楼 ……” 【朝歌:嘿嘿嘿!】 【888:宿主你笑什么?】 【朝歌:没啥,只是感叹古人会玩。】 【888:???】 周鸣走到玉雀后面,难得生了一丝促狭心思,俯下身,凑到玉雀耳边想吓他一吓,却听到玉雀喃喃道:“这个侯方域不错,戏唱得好,扮相也好看。” 周鸣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台上,直起身冷哼一声。 玉雀听见声音,转头一看是周鸣,连忙起身。 “爷怎么来了也没声没响的?” 周鸣背靠着墙,胳膊交叠在胸前,冷哼一声:“我是不是打扰到我们玉角儿看其他男子了?” 一听他这话,玉雀就知道刚刚自己随口说出口的话被他听了去,脸色微红,辩解道:“我只是看他唱的好,才夸了两句。” “戏好就夸人长得好?”周鸣眯了眯眼。 玉雀一哽,唱小生的,大都长的不错,他真就是随口说的。 见周鸣这副样子,心知此事是不能随意搪塞过去了,便走过去指尖轻轻捏住一点周鸣的袖子轻声细语:“就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玉雀见过周爷这般伟岸的男子,眼里哪里还能有旁的男人入眼。” 说完他脸就红了个遍,这种话,若不是为了哄好周鸣,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周鸣一脸审视的神色看着玉雀,似是在评估他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玉雀红着脸摇了摇周鸣的袖子,默默求他可别再提了。 却不想被周鸣揽住腰,大掌一用力,玉雀就被迫趴到了周鸣的怀里,鼻息间都是让人安心的味道,淡红色的唇被含住咬..弄,直被人弄的泪光涟涟才被放过。 两人略显急.促的喘.息交缠在一起,周鸣蹭了蹭玉雀侧脸上的软肉,在他耳边沉声道:“看着跟个白面书生似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敢怪我没声没响,哼,胆子不小。”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别以为这事儿撒撒娇就能过去。” 玉雀敢怒不敢言,盛满水光的眼眸里含着点点委屈。 还委屈上了。 周鸣无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走,换身衣服,跟我去参加宴会。” “宴会?”玉雀有些懵。 “半个月前,我说过母亲要办场宴会给我选妻子,雀儿当时不是想去看看,亲自为我把把关吗?”周鸣眼中不自觉带了笑意,偏又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这么重要的事,雀儿该不会是忘了吧。” 玉雀懵在原地,他以为,他当时以为周鸣开玩笑呢。 他一个戏子,有什么资格去参加他们这些权贵的宴会。 更何况那还是要为了给周鸣相看妻子举办的宴会,而他是被周鸣养着的戏子,还是个男人,哪个正常人会让他去。 从来就只听说过那些心比天高的外室去上门挑衅的,没听说过有哪个是被男人主动带上去的,怕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爷,这怕是不妥……”玉雀仰头看他,疑惑他怎么会干这种事。 周鸣明明白白看出了玉雀眼里的怀疑,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没听错,就是要带你去,乖一些,嗯?” “好。”玉雀没再问,他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随便周鸣要带他去做什么吧。 大概是他不想娶妻,便故意带着自己这个男人去砸场子吧。 玉雀跟在他先回了周公馆,依周鸣的意思,换了一身白色西装,西装裁剪有度,完美的裹住他清瘦的身躯,腰细腿长。他穿着西式服饰,却偏偏有着一头半长不短的长发,乌发规矩的披在脑后,有一种新旧交融的,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 周鸣坐在沙发上,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在一起,双手十指交拢置于腹部。看着从换好衣服缓步出来的玉雀,眼底划过一丝惊艳,面上不动声色,仅仅是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水晶灯的光夺目璀璨,明晃晃的照在玉雀身上,他第一次穿西装,颇有些不适应。 “周爷……” “叫我周鸣。”他早就不想听玉雀“周爷周爷”的喊他了,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改改。 玉雀虽然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没有违抗他的意思,从善如流,低声唤了一声:“周鸣。” ,许是因为声音小的缘故,一声“周鸣”又清又软。 “嗯。”周鸣心底愉悦了些,深觉自己早就该让他改口了,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果然比跟别人一样的喊他“周爷”要好听顺心的多。 “周……”玉雀想起周鸣刚刚的吩咐,及时止住了声音 “周鸣,您不换衣服吗?” 周鸣穿的还是那身黑色的军..装,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身一模一样的衣服,玉雀就没怎么见过他穿别的样式的衣服。 “嗯,不换,这样就行。”周鸣看都没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玉雀了然,周鸣带他去,应该就是为了抵挡狂蜂浪蝶,搪塞母亲不想结婚的。 对自己有了大概的定位,玉雀心神稍稳。 他一只手握拳,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抵着脸仿佛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他起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走到玉雀身边。 打开锦盒后,里面是一个竹子样式的胸针。 周鸣微微俯身,亲手戴到玉雀胸前。 衬得人如修竹美玉。 玉雀微微低头,见到周鸣专注的眼神,微微抿了抿唇。 汽车车从路上驶过,路过一片小洋房,这里要安静的多,能住在这里的,最起码也是家里有些钱的,来来往往也多是汽车,没有小摊小贩,没有什么行人,没有报童和包车夫,是这乱世中难得的太平安稳之地。 窗外没什么好看的,玉雀兴致缺缺,转过头来,视线越过前座,透过挡风玻璃看前路,估算还有几分钟能到。 他没注意到,这条街其中一家洋房门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眉宇间带着些烦躁。 汽车经过时,那个男人正巧抬头看到了坐在车窗里的玉雀。 他当即瞳孔骤缩,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跟着车走了两步,甚至险些控制不住喊出声来。 幸而正巧他的手下过来,拉回了他的心神。 李武微微弯腰,满脸高兴,道:“少爷,汽车已经准备好了,我就说只要爆出咱们京城徐家的名号,一准管用。” 徐盛昨天刚到,今天就要去参加海城周家的宴会,结交周家的同时最好能谈成一笔生意。 结果海城这边的手下办事不利,竟然连汽车都能出了问题,还好李武得用,他是本地人,之前虽然一直跟着他在京城,到底人机灵赶紧联系人,立马重新买了一辆汽车。 要不然,若是他初次拜访周家就迟到,肯定让人觉得他猖狂不把周家放在眼里,丢了生意事小,得罪了周家事情就大了,毕竟他徐家再有权有势,那也是在京城,在海城,周家才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况且,徐盛拿出金丝眼镜戴上,挡住心事重重的双眸,徐家人多,有能力有作为的却少,整个大家族,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现在基本上全靠着他来带着在这乱世求生,甩不掉,也丢不得,他一个人拖着一大家子,试图将人从一堆烂泥里带出来,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 这些年,他太累了。 李武在前面开车,徐盛坐到后面,刚刚那惊鸿一瞥又闯入他的脑海。 太像了。 徐盛心想。 是他吗? 他不是出国了吗? 怎么会到海城? 如果不是他,又怎么能长得这么像,让他一眼失神。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见过有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但是还没有如此相像的…… 徐盛回过神来捏了捏鼻梁,不免嘲笑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会为了一个爱慕虚荣富贵的骗子而心神动荡。 只是一张有些相似的脸而已,竟然也能让他失态至此。 徐盛心里泛起了恨,恨那人心狠无耻,更恨自己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 他暗自告诫自己,只是有多少用处便不得而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到了宴会,门童见是周家的车,在车停下的时候,赶忙跑过来躬身打开车门请周鸣下车。 周鸣长腿一伸从车里出来,走到车的另一侧亲自打开车门,对着玉雀伸出手。 门童见状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车里坐的是谁,他只看到形状较好的下巴,未能看清脸,而后反应过来紧忙低头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玉雀见那只生着老茧的手伸在自己面前,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周鸣为了逃避娶妻的手段,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他将手放到周鸣的大掌上,他人没有周鸣高,连手也比周鸣的手小一号,手放上去之后能被周鸣紧紧握住,厚茧磨得他的手有些痒,周鸣的肤色比他深一些,两手交握在一起,看着很是明显,却又莫名的和谐。 他借着周鸣的力道从汽车里钻了出来,外面带着寒意的空气顺着呼吸灌入肺腑。 周鸣这个私人汽车空间并不大,也不知道他一个身高腿长、体型强壮的男人是怎么愿意委屈自己呆在这般狭小的空间里的,而且还经常多带着一个他。 出来后,玉雀挣了挣,试图把手抽出来,却没想到周鸣看了他一眼,扭头握得更用力,一路上都没在撒开,就这样牵着他进了宴会的大厅。 大厅里顶上吊着硕大的水晶灯,照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光线落在女士佩戴的珠宝上,熠熠生光。 来客衣香鬓影,男士都穿着各式西服,女士们穿着的衣服也大都是那些西方传过来的礼裙的样式,偶尔有几个穿着合身旗袍的女子,侍者端着托盘在人群中灵活的走来走去。众人拿着高脚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觥筹交错,穿着黑色西服的乐者奏着轻柔舒缓的音乐。 玉雀的视线从乐者手中的乐器上收回,他隐约听人提起过,那个放在肩上的乐器,好像叫梵婀玲。 他这么大概扫了一眼,心下有些疑惑,按理说,给周鸣相看姑娘,邀请的女子的人数应该是比男子要多一些的啊,可是他看见的男女人数好像并没什么明显的差异。 他按下心底的疑惑,心想说不定是这权贵人家的规矩,他不知道呢。 周鸣眼角的余光一直关注着玉雀,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看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手心却出了薄汗,周鸣心底笑了笑。 【朝歌:嘤嘤嘤,今天也是被周鸣哥哥晕的一天~】 【888:宿主你淡定一些呀!周鸣不是我们的攻略对象,我们的目标是徐盛!来,宿主,跟着我念,徐盛!徐盛!】 【朝歌撇撇嘴:得了吧,上一次做任务的时候我就嫌弃死这个攻略对象了,没有那个抵抗世俗的能力,还非要来撩拨我。不经意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把我放置于下位,当然了,这个时代,他一个大家族的少爷,瞧不起一个戏子也是正常的,即使这个戏子是他爱的人,可还是让我忍不住觉得恶心。】 【888:宿主,你不能这样吖!你这样我都要怀疑咱们能不能完成任务了,咱们好不容易才完成上一个任务的……】 【朝歌:我知道,只是我不介意钻钻你们系统的空子,嘿嘿~】 【888:你你你……你要干啥?奶凶.jpg】 【朝歌:反正你们只规定了消除怨恨值就行,我跟谁在一起又没规定~】 【888:Σ(°Д°;】 两人甫一进来,众人是目光便落在他们身上,弯弯绕绕又聚集在他们交握的手。 玉雀收获了一堆惊讶不解、鄙夷蔑视以及敌对的目光,他垂下眸,什么也没坐。即使知道自己身份低贱,也没有人会不介意被人用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针对。 周鸣皱了皱眉,察觉到玉雀的不对劲,冷冽的目光一扫,在场的男男女女忍不住避开他充满警告的眼神。 他松开玉雀的手,玉雀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中出现一刻的仓皇。 下一瞬,周鸣便长臂一伸,直接拦住了玉雀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朝歌:看见没!看见没!淦!明晃晃的打脸,简直太让人有安全感了有木有!】 【888:徐盛快要来啦,宿主你淡定些!】 【朝歌:晓得啦晓得啦~呜呜呜,周鸣好帅,人家好喜欢~】 【888:完犊子了,宿主不对劲了肿么破……】 他的臂膀强装有力,用力的时候,外套的衣料都能隐隐勾勒出极具力量感的肌肉,被他这样揽着,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安全感。 玉雀低头,抿唇无声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这一刻,他是真的对这个男人有一瞬的心动。 周母挽着周父与同辈的人应酬,忽然宴厅静了下来,他们抬头一看,顺着众人的目光,就看见了携手进来的周鸣和玉雀,也理所当然的看见了自家儿子对他怀里的戏子那满满的保护欲。 周鸣在几年前就对父母开诚布公的谈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性..取向,且言明自己已经就有了心仪之人。 周母观念开放,除了最开始伤心了几天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来听说自己儿子养了个戏子,她还特地偷偷去看过玉雀的戏。 而周父则不同,直到出国前,他从小接受的都是修身齐家的传统思想,自然是不能接受。他将周鸣关在祠堂,专门用来行家法的棍子都打断了三根,打得他命都去了半条,臭小子愣是不肯松口,还威胁他要是敢去查他心上人,对那人不利,他就毁了整个周家。 万般手段都用了,周鸣就是不肯改,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再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更何况还有爱妻在旁边给儿子说好话,妻子心疼儿子,自己敢反驳一句就被愤怒的妻子挠一脸血痕,那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他还能说什么。 此刻见周鸣光明正大的带着那个戏子进来,那种心梗的感觉又上来了,他刚皱眉,腰间就一阵疼,疼得他险些在这么多宾客面前龇牙咧嘴。 他扭头去看周母,周母“温柔甜美”的对着他笑了笑,轻声问他怎么了,一口吴侬软语又轻又甜,如果能撒开在他腰间左三拧右三拧的手,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不孝子死不悔改,又被爱妻如此警告,在周鸣带着人站在他面前时他也只是(只敢)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父亲,母亲。” 周鸣揽着玉雀走到周父周母面前,沉声问了句安。 “乖儿子天天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给娘看看。”说着周母便伸手去捏周鸣两边的脸颊。 周鸣也不反抗,木着一张脸任由周母揉搓捏扁,甚至为了周母能舒服一些还特意低下头。 【888: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小时候每次反抗都周母抓过来捏的更欢,后来就怂了,现在长大了也不敢躲,怂的不行!宿主你看!他也不是哪里都好!】 【朝歌:那能叫怂吗?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长大后不反抗那叫孝顺,没听说过彩衣娱亲吗?】 【888:……宿主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双标狗?】 【朝歌:我只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888:我太难了。】 听见周父在哪儿冷哼出声,转头一脸嫌弃道:“哼什么哼,有病就去找大夫开药,别在这儿坏我心情。” 腰间的疼痛还没下去,又被夫人如此训斥,周父的脸当场就僵了,到底没敢真如周母所说的走开,他要是敢走,明天就别想出来见人了,只是面上还是一脸严肃不满。 周父:弱小、可怜、又无辜。 【朝歌:保持这个表情是我最后的倔强哈哈哈哈哈哈!】 【888:周父这个妻管严,耙耳朵!唉!恨铁不成钢.jpg】 玉雀心里有些惊奇,没想到周鸣母亲面前是这个样子,更没想到周父周母平日里是这般相处的。 他从出生就被扔了,若是被扔到闹市或者其他人多的地方,那也算是父母还念着他,想要为他找一条活路。 可是捡到他的师兄说过,他们是一处破旧的山神庙捡到他的,那庙建在山中,早就没了人来祭拜,夜晚山上还有野狼。 若不是师兄和师傅他们为了赶路,抄近路走那条山道,途中又遇了雨,天也黑了,不得不在庙里留宿一晚,他怕是早就没命了,无非就是饿死冻死或者进了野狼肚子的不同罢了。 他没想到周家这么大的家,父母孩子之间的气氛如此之好,一时之间有些羡慕。 “这是玉雀,玉雀,过来见过父亲母亲。” 待周母收了手,周鸣把玉雀往周母跟前推了推。 玉雀有些懵,他只是一个被他养着的人啊,就算是为了拿他当挡箭牌,也不用见父母吧?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微微弯了弯腰行礼,轻声道:“玉雀见过老爷,见过太太。” 周父心里怄的要死,根本不想理会他,鉴于周母隐隐警告的眼神,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句就不再说话。。 周母倒是笑眯眯夸了他两句,还拉过他的手将手腕间的镯子套道他手上,周父眯着眼,盯着周母拉着他的手的地方,大有若不是儿子护着定要砍了这只手的意思。 玉雀受宠若惊,试图拒绝。 “收下吧,这是母亲一点心意。”周母低头对玉雀说, 玉雀抬头从他眼里看出肯定,强压下眼底的酸涩,任由周母给他戴上镯子,低声道谢:“玉雀多谢夫人。” 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人,来人看着斯文温润,是很多女子喜欢的那种。 他缓步进来,有认识他的人笑着上前与之问好寒暄。 “明兄稍等,受邀前来,徐某先去见过周伯父周伯母,再与明兄畅谈。”他笑着与之斡旋,嘴角始终勾着一丝笑意,就像是事前用尺子量过固定好的,言语之间进退有度,既不会让人觉得太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太有距离。 “应该的应该的。” 有不少或明确或隐晦的目光落在徐盛身上,徐盛保持着笑意,仪态十分有大家风范,不少人暗自点头。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嘴角噙着笑意缓步往周父周母那里走,穿过重重人群,他心神一震,连步子都顿了一顿,瞳孔骤缩,连笑都僵硬了。 他看见那个背对着他的背影,似曾相识。 他下意识的盯紧了那个背影,脑子一片空白,没注意到自己的步子都迈的快了些,与刚刚的游刃有余相比,此刻的他就显得有些急促。 快走到那人身边,幸而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 “徐盛见过周伯父、周伯母,您二位近来可好?”徐盛端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对着周父周母拱手见礼。 周父周母知道他年纪轻轻便是京城徐家的掌舵人,转而笑着与他交谈。 “这是我儿周鸣,徐贤侄与我家这不孝子应是同龄人……” 周鸣见父亲介绍他,对着徐盛电点了点头。 他想转过身去,却发现玉雀满脸苍白,身子像是被钉在地上了一般,背对着徐盛。 “雀儿,你怎么了?”周鸣凑到玉雀面前,低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啊?” 玉雀抬眼看他,满眼的仓皇、哀恸、恨意,甚至都来不及掩饰。 徐盛! 玉雀一听到那人的声音和名字就僵在原地,脸色唰地一白,那些被他深深掩埋的记忆翻滚而出。 “周鸣。”玉雀直晃晃看着周鸣的眼,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因为彼此离得近,徐盛一下子就听见了玉雀的声音,呼吸急促了一瞬,几乎是下意识的往玉雀那里迈了一步。 “嗯。”周鸣握住玉雀的手,发现他的指尖都是冰冷。 玉雀把头埋到周鸣的胸膛,又轻声唤了一声:“周鸣。” “怎么了。” 周鸣大掌按在玉雀的背上,看了徐盛一眼,眼神锋利如刀。 他感觉到了,在徐盛出声说话的一瞬间,玉雀下意识的握紧了拳,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徐盛被他看的心底一凛,稳了稳心神,扯着笑道:“周兄,久仰大名。” “这位是周兄的弟弟吗?盛常年在京城,消息不太灵通,倒是未曾听说过周家的二公子。” 他盯着玉雀的背影。 周鸣感觉到玉雀浑身僵硬,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脊背,淡淡瞥了一眼徐盛,说:“这是内子,内子生性害羞,不喜生人。” 徐盛一噎,仍是厚着脸皮,想看看玉雀的正脸。 “是盛唐突了,不知周兄娶的是哪家的千金?” “我喜欢男人,这是我两情相悦的心上人。” 周鸣眼神凛冽,偏偏在说“心上人”三个字时温柔,语气还特地强调了“两情相悦”。 周父周母早就炼成人精了,彼此对视一眼,感觉到事情不对,周父虽恼火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但也没斥责他。 玉雀慢吞吞从周鸣怀里转过身来,神色早已一派冷然,眼睛古井无波,看着徐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没有一丝感情。 “徐先生。” 徐盛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声音都在颤抖:“宁哥儿……” 玉雀依旧是那般冷淡的语气:“徐先生怕是认错人了,我名玉雀,不叫宁哥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徐盛脸色一片惨白,偏偏双眼发红,如同厉鬼,甚为可怖。 被邀请来的宾客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周鸣,自然也把徐盛来了后的一切收归眼底。 他们要不就是默不作声,要不就是接着东西挡着嘴唇,和同伴窃窃私语,眼神止不住的往这里瞟。 “玉雀?呵呵,玉雀?” 徐盛咬牙切齿,若不是还记着自己的目的,怕是会直接伸手将人拉扯到自己身边来。 “敢问这位玉雀先生,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 周鸣皱眉,直接挺身而出将玉雀挡在身后,暗中捏了捏玉雀的手安抚他。 玉雀被挡在一片阴影后,垂首默然不语,心乱如麻之余又被周鸣的维护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周鸣身量高大,少有人能比得过他,就连徐盛都比他矮了半头。 他站在玉雀身前,强壮高大的身躯将玉雀挡了个严严实实,阳刚强势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徐盛被压迫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纵使这样,他还是得抬头才能对上周鸣的视线。 “玉雀是我周家的人,怎么?徐少爷是想查我周家不成?” 徐盛一噎,扯了扯嘴角道:“徐某只是觉得玉雀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一时不免有些激动罢了……” 闻言,周鸣冷哼一声,眼眸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寒冰,看得徐盛通体冰凉。 “听闻京城徐家少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今日一见,方知传言误我。还有,玉雀是我百般讨好才求来的夫人,虽尚未过门,但是徐少爷直呼他姓名怕是不妥,下次请称我夫人为玉先生,或者,周夫人。” 玉雀听见,心乱之余脸色一红,纵然知道这是周鸣用来抵挡狂蜂浪蝶的手段,但他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瞬。 徐盛险些控制不住一张假面般的脸,赔礼道:“是徐某唐突了。” 周遭的人听见周鸣又强调玉雀是他的夫人,而不是一个养着解闷的小玩意,而且周父周母也没表示什么反对,周母一派慈和善意,周父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周鸣早已说服这两人,在父母面前过了明路。 众人顿时面色各异,他们虽然早有耳闻周鸣喜欢男人,而且养了个戏子做金丝雀,却没想到周鸣一个权贵世家的继承人能为了一个戏子做到这种程度。 他们不由得开始重新评估玉雀的价值,就算不能交好,最起码也不能得罪。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别说一个戏子了,就算整个海城的戏子加起来他们都不必怕的,可他们怕周家。 如今也把玉雀被划入他们交好的名单里,谁让眼前这位成功攀了高枝儿麻雀变凤凰了呢。 更有那些利欲熏心的,想着既然周鸣喜欢男人,家里的姑娘小姐已经是不顶用了,又开始思考家里哪个不重要的儿子样貌一流,可以用来讨好周家。 周母眼见气氛有些僵了,拉着周父出来端着笑打圆场。 周鸣冷冷瞥了一眼徐盛,像是在看一团一无是处的垃圾,转身攥住玉雀的手腕,力气大的让玉雀抗拒不得。 冷凝的气氛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周父周母前去跳开场舞。 周鸣拉着玉雀走到一旁,见他还是苍白着脸,手也冰凉,便招手让侍应生去拿一杯热牛奶来。 【888:宿主你看!宴会上人家都喝酒,他居然让你喝牛奶!他这是要让别人嘲笑你!】 【朝歌:啊~我家周鸣真体贴。】 【888:宿主真是……没救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哼。气呼呼.jpg】 他将牛奶强硬的塞到玉雀手里,玉雀抬眸看他,眼中湿润。 “周……周鸣。”声音低哑轻软,像是在撒娇,尽管玉雀并没有那个意思。 “嗯,快喝。” 见他双手捧着牛奶不喝,周鸣不禁催促他一声,说完就有些后悔,思量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没办法,他又不是个傻子,自然能看出玉雀跟那个徐盛有过往,两人肯定是认识的,说不定还…… 他一想到某种可能,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甚至觉得,难怪玉雀会不自觉地夸那个唱侯方域的小生好看。那个小生和徐盛,都是这种白面书生的模样,一点都不男人,有什么好的。 周鸣简直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玉雀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醋海滔天,依言慢慢喝了一口牛奶,热流入腹,让冷寂的五脏六腑都一阵熨帖。 玉雀低着头,手摩挲着温暖的杯壁。 忽然,一滴眼泪掉进杯子里,溅起奶白色的水花。 周鸣心蓦然一沉,单手托着他的脸强行让他抬头,手指碰到眼尾未干的湿润。 “别哭了。” 他本来压抑着怒火,心中有千万句等着去质问玉雀,却被一滴眼泪砸的烟消云散。 玉雀只是没忍住掉了一滴泪而已,从他十七岁那年结束后,他就很少再流泪了。 本来能克制住,结果有人一哄,他便忍不住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滑落。他有些狼狈的扭过头去,垂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这一刻的脆弱。 怎么他都还没发火质问呢人就哭了? 周鸣有些烦躁,把人手中的杯子抽出来放到一边,强行将人抱在怀里,学着母亲哄别人家小孩的样子,犹疑着轻轻拍了拍玉雀的背。 “乖,别哭了” 玉雀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从周鸣怀里出来,眼圈红红的,唇角还残留着一点儿白白的奶渍。 幸亏周鸣的军服是黑色的,沾了眼泪也不显。 “周鸣,我……”他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周鸣,大概是刚刚哭过,委屈的情绪还未散去,抬眼看到周鸣凶狠的表情,被吓的险些又落下泪来。 周鸣见他又要哭,心里一急低头便吻住他温软的唇,唇周的奶渍都被他一一舔净,他轻柔的咬了咬玉雀的唇瓣。在玉雀呆愣的眼神中,才有了那么一丝羞恼,只是他肤色本就有些深,倒也显不出来,为了掩盖,便对着玉雀恶狠狠地说:“再哭,再哭我就亲你,要是哭的多了,就攒到晚上让你哭个够。” 玉雀瞬间脸就红了。 大庭广众之下……真是……真是不知羞…… 周鸣表面看着冷静自持,但常常混在军队里,军队里的士兵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都是男人难免会聊一下不可说的东西,能守礼到哪儿去。 但是他也不是十分浪荡之人,他之前特地选了这么一个角落,身前是一个一人高的花台,上面摆放着繁盛的花朵,足以挡住玉雀。他本来拉着人来着儿,是为了方便逼问玉雀和徐盛的过往,没想到心尖尖儿上的人一哭,他就慌了阵脚儿,将本来的目的抛诸脑后。 猛男哄人,煞是好笑。 玉雀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这个金丝雀好像太不称职了些。 【888:人家不想当秒懂帝……忧伤。】 【朝歌:人家就想躺着哥哥怀里被哥哥…%.&*#@……】 【888:宿主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888: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888:完了,我脏了,我不干净了嘤嘤嘤(╥╯^╰╥)。】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徐盛与人交谈的同时余光一直关注着玉雀和周鸣,见他俩跑到那个角落,自己也寻了一个恰巧能看见那里的地方,见到玉雀与周鸣如此亲密,手中的高脚杯都差点被他弄断。 【888:攻略目标怨恨值上涨10点,现在70点。】 【888:让你浪!现在好了,这可怎么办吖,嘤。】 【朝歌:莫慌~】 【888:宿主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妖妃迷惑的昏君。】 【朝歌:昏君的快乐你不懂,得意~】 【888:……】 玉雀瞬间被周鸣“哄”好,被他带着从角落里出来。 迎面正好碰上一舞完毕的周父周母。 “儿子,你爹要气死我,娘不想跟你爹跳舞了,他老是踩到为娘的脚,真是讨厌~” 周父一噎,当即就想反驳,他是不如周母在国外生活多年,但是他留学期间也是学过交际舞的。 真是,他明明就没踩到脚,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他。 这是污蔑!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我没……嗷!”他一句话都没说完,腰间又是一阵疼。 周母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威胁。 你敢不承认试试! 试试就逝世哦! 周父脸色一阵扭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好好练练,肯定不会给夫人丢人!” “好啦好啦,原谅你啦,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周母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儿子你也带着玉雀去舞池跳舞呀,快去快去。”周母怂恿道,还上手推着周鸣往里面走。 周鸣顺势答应,俯身对着玉雀伸出手,一向冷肃的脸也柔和下来。 玉雀脸红了红,他不会跳舞啊! 只是当着周母和周父的面,他不好直接说,只能硬着头皮把手放在周鸣的手上。 周鸣拉着玉雀走到舞池里,另一只手拦在玉雀的腰上,西装裁剪有度,腰上收紧,显得腰肢盈盈一握。 舞池里男男女女凑成一对,伴着轻柔的音乐翩翩起舞。 “周鸣。”玉雀脸色微红,有些窘迫,求救般望着周鸣,“我不会跳舞,从来没学过,怎么办啊?” 周鸣低声轻笑,从他们旁边经过的一对舞伴差点出错。 那位男士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他什么时候见过周家老大笑,失神间差点踩到女伴的脚,被女伴瞪了一眼。 “没事,我教你。” 周鸣手把手教玉雀弄好姿势,凑到他耳边说话,热气全都喷洒到玉雀的耳朵上,让他本就有些红的耳朵更红。 “乖,踩我脚上来。” “啊?”玉雀有些懵,一时没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踩他脚上。 许是他懵懵的神情取悦了周鸣,他唇角泻出一丝笑意,低声道:“乖,踩上来,我带着你跳。” 玉雀反应过来,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踩到他的脚上。 “我有点重……” “都踩上去了才觉得自己重,嗯?” 两人距离极近,周鸣手上一用力,两人紧紧挨着彼此,玉雀踩着周鸣,被周鸣的舞步带着前进后退,根本不需要自己来,自然也没有跳错出丑一说。 “雀儿跳的好。”周鸣眼中含笑。 玉雀被裹挟在暧昧亲密的气氛里,低眉浅笑道:“是周先生教得好。” 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周母啧啧出声,暗中捅了捅丈夫说道:“你看看,你儿子跟他在一起时多开心呀。从鸣儿长大后,你见过他笑吗?” 周父收回视线,冷哼一声,一脸的嫌弃,实在不想看自家儿子这副气他的样儿,觉得生这个儿子就是专门来气自己的。 “你哼什么哼呀,我说的不对吗?凭咱们周家的权势地位,哪里需要像别家一样联姻,不如选一个儿子喜欢的儿媳妇,最起码我儿子开心。” 周父还是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夫人说的有理,犟着嘴道:“到底是门不当户不对,一个戏子,哼!” 周母白了他一眼:“你有本事这话对着你儿子说去呀,看看他听不听你的。反正我是认了,那些名门闺秀再好,我儿子不喜欢,我这个当娘的就不会硬逼着我儿子娶。” 周父听了这话更觉心塞,好像全天下就剩下他一个坏人似的。再说了,当年祠堂里刑棍都打折了三根,臭小子要是会听早就听了。 “这个不孝子!” 两人混迹在人群里,彼此紧紧相依,除了周家父母和徐盛,没有旁的人发现他们脚尖的亲密。 徐盛怒火越烧越旺,连与人交谈的心都没了。 等到一场宴会结束,送走宾客,周鸣本来要带着玉雀回周公馆,临走前被周父叫住。 周父的目光冷冷的从玉雀身上扫过,让玉雀差点想退后一步。 乱世中能守住家业,还能让周家更上一层楼的,周父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用别人评价小时候的周鸣的话来说,周鸣就是狼王下的狼崽子。 由此可见周父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大概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可怕的,也只有耙耳朵了。 “周鸣,你跟我上去一趟。” “是。” 虽然因为玉雀,周鸣跟父亲有了矛盾隔阂,还被他打得半死,但他心底对父亲的尊敬一丝不少。他也明白没有哪个父亲能心平气和的就接受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喜欢男人还爱上个戏子,就算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依然会因此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父亲不接受,也是应该的。 如今父亲能接受玉雀,自己说要娶他的时候没暴怒反对,已经很好了。 “雀儿,让管家带着,你先去车里等我。”他嘴上应是,扭头摸了摸玉雀脑后的柔软顺滑的长发,动作轻柔,不像是一个拿惯了枪的人。 周父更加心塞:没眼看,白养了一个儿子,不孝子! 玉雀点头答应,不禁有些担忧周鸣。 在周鸣跟着周父上楼后,他也随着管家出了门。 “玉公子请。”管家笑眯眯地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玉雀刚要上去,就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那个他已经抛弃的名字,后背瞬时一僵。 “宁却!”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玉雀静默无言,想直接上车,不去理会他,身形都带着些慌乱的意味。 “宁却!” 徐盛从阴影处走出来,见玉雀要走,心下一急,下意识就跨步上前,想要抓住玉雀的手腕。 管家眼神一利,他看出了玉雀的意思,本来也想着装作没听到,不理会徐盛,徐盛毕竟是客人,闹僵了对谁都不好,没想到他竟然还敢上前纠缠,当即上前将胳膊横在徐盛身前拦住他。 “徐先生,您真的认错人了。今日我家少爷的话您也听到了,玉雀先生是我周家未来的少奶奶。您是京城徐家的公子,听闻徐家家教极严,您也是温润守礼的人物。这大晚上的,您非要见我家少爷的命定之人,这可于礼不合,倒不如等哪天您递个帖子来,我家少爷有时间自会和少夫人接待您,您说是吧。”管家笑眯眯道。 “我有些疑问要与故人问个明白,还请管家行个方便,请宁哥儿,不,请玉雀先生下来见我。”徐盛也稍稍拉回理智,拱手对着管家请求,言辞恳切,目光直直落在车内。 闻言,管家也不禁有些烦躁,这位徐公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正当他不知如何优雅解决徐盛,能在不伤及彼此颜面的情况下拒绝徐盛的时候,玉雀打开车窗,冷冷看着徐盛,说道:“徐公子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是你的故人,自然也没什么话可跟你说的。” 然后他又转头请管家派个人去看看周鸣什么时候出来。 “是,我这就让人去请少爷。” 管家应道,当即指了一个小厮跑去看看,就算少爷还和老爷在书房,那能把夫人请出来也好啊。 没想到徐盛瞬间急了,他直接翻开管家拦着他的胳膊,不管不顾的就要打开车门将玉雀拉下来。 管家被气得胡子一抖,使了个眼色,隐在暗处的护卫立刻上前拦住徐盛。 护卫保镖身强力壮,拦住徐盛一个文弱书生绰绰有余,他只能扒着护卫,探出头来去寻玉雀。 “宁却!我知道是你!你下车,我要与你谈谈。” “你当年弃我而去,没想到倒是搭上了周家!你今日不肯见我,是心虚在作祟吗!周家的人知不知道你曾经的事!” 徐盛双目赤红,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管家瞬间就冷下脸来,他本想着徐盛好歹是大家士族里教养出的公子,总归该是有涵养且要脸的,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当众吼叫的事,一点礼仪都不讲。 果真如少爷说的,传言误我。 那小厮还没回来,管家刚想让护卫直接将徐盛架着赶出去,毕竟有的人自己没脸没皮,也就怪不得别人不给他脸了。 没想到这时玉雀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白色西服,流转的月华为他披上一层银霜,他沉着脸,满身怒气,胸膛都在克制不住的起伏,眼角眉梢都带着寒意。 玉雀直直的朝着徐盛走去,到了他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徐盛被这一耳光打蒙了,头都被打偏了,那半边脸变得红肿,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个巴掌印,他望着玉雀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啪”,没想到,又是一个耳光,将另一边完好无缺的脸也打的肿了起来。 连管家和护卫都愣住了,没想到看起来清冷单薄的人,扇起耳光来力气居然这么大。 看着徐盛狼狈不堪的模样,玉雀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那些午夜梦回时流转的恨意,那些被他埋藏在心底的痛苦这才消解了一点儿。 是,他十七岁过去之后就不再轻易哭了,而那些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全都往内里流淌而去,流到那被荆棘刺破的血肉里,渐渐腐烂化脓,表面披上一层人皮,挑开全是汇集了恨意哀恸、让人不忍直视的脓水。 这个世界上谁都能瞧不起他、唾弃他、鄙视他,唯独徐盛没有这个资格! 玉雀浑身发抖,愤怒与恨意痛苦交织几乎要摧毁了他的理智。 “徐盛!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这个世上,我对不起天地,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周鸣,却唯独没有对不起你!你说我心虚,心虚的人难得不该是你?!” “你说我弃你而去,难得不是你为了父母亲族要杀我!你哪来的脸说我对不起你!” “我年少无知,识人不清,酿成哭苦果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认了!” “是,我是搭上了周家,搭上了周鸣,那又怎样?”玉雀满目讥诮,“怎么?就许你徐家大少爷背信弃义,为了权势意图杀害山盟海誓的恋人。就不许我为自己谋求更好的出路?” “真要说起来,你比我要卑劣一一万倍!现在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玉雀说完,眼周都泛着红,现在天虽然黑了,可是路玉雀昂着头,路灯的光把他的神情照的分明,一丝不苟的落入徐盛的眼。 徐盛被他一串话给砸懵了,什么叫他为了权势要杀他,他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杀他?他们明明约定了到火车站私奔,明明是他放了他的鸽子,明明是他为了权势富贵抛弃的他! 还不待他捋清一团混乱的思绪,玉雀紧紧握着拳,眼里闪着水光,偏偏昂着头,嘴角扯着冷冷的笑说道: “周鸣比你有权有势,比你重情重义,比你健壮高大,比你俊朗聪明,他比你对我好!他敢光明正大的带我来到这种宴会上来,你敢吗?他能为了我恳求父母让周家的老爷夫人接受我,你能吗?他会在外人面前毫无条件的护着我,你行吗?你什么都不能,跟你比起来,周鸣好了不只一点半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知道了又如何,你觉得他会在意?被他养着,我乐意!他是我的救赎,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他不由得庆幸今晚周鸣拿他当挡箭牌的事,让此时的他能快意一把。 “不可能……不可能!”徐盛摇着头,被人掰着胳膊控制住,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西装的扣子也在他挣扎的过程中崩掉了几颗。 玉雀以为他是在说自己那他跟周鸣比,还把他贬的一文不值的事。 “呵!不可能?你自己做不到,便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做不到吗?” “我真恨不得回到过去给当初的自己几个耳光,我怎么会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终生、可以共同面对流言蜚语人世风霜的人呢?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无情无义、我即世界的小人罢了!” “管家伯伯,麻烦您让人将他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他。”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有些哽咽,玉雀转过身去闭了闭眼,略微缓了缓气,将眼中将要克制不住的泪强行咽进去。 管家在周家多年,自然也知道周鸣为了眼前这位跟父母抵抗的事,心知肚明要是不出意外,玉雀就是为了的周家少夫人,此时见玉雀有吩咐,自然忙不迭地遵从。 “徐公子,对不住了。” 管家微微俯身,给徐盛道了个歉,然后一点儿都不留情的叫人将他赶出去,见他又要大声吵闹,更是直接从袖子里掏出只帕子,一边表达歉意一边干脆利落的将帕子塞到了他的嘴里。 【朝歌:哈哈哈哈哈!发哥你看徐盛这个熊样儿!】 【888有气无力:宿主,那是我们的攻略目标啊!你这样儿,真的好吗?】 【朝歌:啧,有什么不好的,等着吧,等他反应过来,怨恨值就该波动了。】 【888:可是……宿主,我们的攻略对象,基本都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诶。】 【朝歌:那又怎样,他是气运之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是能把气运分我一半还是咋地?】 【888:……这个还真不行。】 【朝歌:而且你都说了是“基本都是”,那肯定也有不是的呗,我看我家周鸣像是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要钱有钱,要颜有颜,高大威猛,简直a炸天际,比徐盛那个白斩鸡好多了。】 【888:宿主你这纯粹是滤镜过厚,你这滤镜都八百米了!】 【朝歌:哪有?我说的是事实啊。】 玉雀感觉眼里被憋回去了,这才睁眼,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了周鸣。 周鸣站在他十步开外,薄唇微微抿着,目光锐利的冲着他而来,见他看他也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玉雀怔了怔,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那就是扯着虎皮做大旗,没想到周鸣就在后面,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若是都被听了去……玉雀的脸红了又白。 他倒不是没想到这话会被周鸣知晓,周围全是周家的人,总会被周鸣知道今晚的闹剧,知识话被别人转述他不在场自然无所畏惧,现在却可能被当事人当面全听了去…… 他当时顾不得那么多,什么话都敢说,真正说起来他才惊觉周鸣对他有多好。 干他们这一行的,有几个能干干净净的,他不是没见过其他同行是怎么对待靠山的,有些运气差的,身上常常没一块儿好肉。 而周鸣从来没把那些腌臜手段用在他身上,就连当初成为周鸣养着的金丝雀他也是自愿的,当时救了他的戏班需要靠山,周鸣这时出现,他被伤的心灰意冷,随便谁都不在乎,周鸣有意他也就从了。 然后,周鸣一直宠着他,时日渐久,他被宠的不记得自己的本分还自以为自己时刻谨记一只金丝雀的自我修养,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鸣对他好得早已有些不正常,他这也算是……恃宠而骄? 玉雀慢慢走到周鸣身边,仰头直视他的双眼,伸手拽住周鸣的袖子摇了摇,眼尾红痕未褪,看着可怜兮兮的。 “周鸣……” 周鸣垂眸看着他,眸色沉沉,情绪莫辨。突然,他伸手一点点将玉雀的手从袖子里捋下来,抬手想握住他的手腕,却没握住。 玉雀有些惊慌,以为周鸣真的生气了,连忙伸手向去抱他,他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主动,却没想到正好错过了周鸣要拉他的手。 更没想到,他以为周鸣要撇开他走,自己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撞进周鸣的怀里,周鸣常年锻炼,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玉雀这一下撞得鼻子都疼的不行。 “这么急做什么?” 周鸣俯下身去看玉雀,他其实并没有因为玉雀说的那些话生气,甚至很是愉悦。 在玉雀不断夸他有多好,说他是他的救赎时,他的心里一簇一簇放着烟花,恨不得他再多说些。 他生平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该怎么去讨他喜欢,手下那些兵痞子净会出一些一听就不行的馊主意,他也不是没察觉到玉雀没什么喜欢他的意思,慢慢宠着这么些年,才让人有了那么点依赖他的意思。 至于那个徐盛,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确生气自己的心上人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但那点脾气在玉雀说他是他的救赎时被瞬间浇灭,从灰烬里钻出一朵小花。 更何况,从玉雀的话里他就知道玉雀之前被徐盛伤的不轻,玉雀没说一次就是揭一次伤疤,鲜血淋漓,那么他也不会再逼着玉雀说,他自己能查。 玉雀一手紧紧抓着周鸣,一手捂着鼻子,疼的他泪花都出来了,他在周鸣面前似乎总是格外脆弱。 他本是想撒撒娇让周鸣别追究自己刚刚信口开河的事,反正他和徐盛那些破事当年也不是没人知道,周鸣不问他,就是自己会查。 但是没想到撒娇业务不熟练,就成了这副样子。 【888:宿主!怨恨值开始动了!怎么忽高忽低的呀?】 【朝歌:正常,他刚从我嘴里得知一些和他一直以为的不一样的真相,肯定是心如乱麻,纠结万分,等着吧,肯定会降,他肯定会回京查,等他自己查出来,到时候愧疚后悔怕是会把他淹没,咱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任务,到时候我就能和周鸣双宿双飞了哈哈哈哈。】 【888:攻略目标徐盛怨恨值降低38点,剩余32点。】 【888:真的吗?可是太容易了,人家怎么总感觉这么慌呢。】 【朝歌:你闭嘴!呸呸呸!】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翌日清晨,海城又恢复了一如往日的繁华,街边的早点铺子逸散着热气,早食的香气被热气一熏愈发膨胀,勾着人的嗅觉不罢休,铺着石板的路上人来人往,车夫拉着车快速跑着,行人如织,男人们穿着长袍马褂或西装领带,女子不多,大都穿着旧式的宽松衣裙,间或有蓝衣黑裙的女学生匆匆走过。 周公馆的位置闹中取静,外面的熙熙攘攘都打扰不到钻在被窝里沉睡的人。 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玉雀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仅仅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闭合的双眼。 大概是被水声吵到,他鸦羽般纤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来,初初睡醒,眸中一片迷茫。 等回过神来,玉雀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而后恋恋不舍的支起胳膊缓缓撑起身子,雪白的被子从肩上滑落。 他穿着周鸣的睡衣,但身量却没有周鸣那般高大,撑不起过于宽大的睡衣,精致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因着他的动作凹陷下去锁骨窝,衣领歪斜着,露出大片玉白的肌肤,上面缀着点点红痕,他一头蓬松的长发有些凌乱,发丝从耳边垂落,散落在暧.昧的红痕边,引人遐想。 他刚想撩开被子下床,浴室的门就开了。 热水氤氲出一片水汽,从打开的空隙里争先恐后的飘出来又快速消散,周鸣拿着毛巾一边往外走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从发丝间滑下来,经过他凌厉的眉眼,坠在凸起的喉结上要落不落。 一块长浴巾束缚在劲瘦的腰间,除了那块浴巾,他完美的身材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臂膀上的肌肉分明,腹肌紧致分明,健硕宽厚的胸膛给人十足的安全感,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美感,昭示着主人澎湃且强大的力量,一双修长紧致的腿行走间就仿佛是浓郁的荷尔蒙在游动。 玉雀眼神落在周鸣身上,呆了呆,等他反应过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与煮熟的虾不遑多让,他垂下眼,眼睛快速眨动着,左看右看就是不肯去看周鸣,甚至恨不得掀开被子自己再躲进去,但是又想到这样也太欲盖弥彰了些,他到底是忍住没那样做。 低沉的笑声传到玉雀耳边,他的脸更红了,顺着脖子根一直红到了胸,像是不小心撒了大片的胭脂,将天上的云霞都抹了上去。 周鸣将玉雀的反应从头到尾收入眼底,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任谁见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因为自己而羞红了一张脸,怕是都没办法忍住不笑出声。 他将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的椅子上,一只腿压到床上,两只胳膊撑在床上往玉雀身边去,眉眼间都是浓浓的侵占欲。 玉雀小动物般的直觉警铃大响,一手抓着胸前的被子试图往后退,但是,太晚了,小兔子怎么能躲过大灰狼的魔爪。 他被周鸣抓着拉到身前,周鸣身上肥皂的清香混杂着他自身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下子就将玉雀笼罩在里面。 “雀儿怎么不看我?是我不好看吗?嗯?”周鸣难得起了坏心眼,明知玉雀羞得不行,还是想逗逗他。 玉雀被问得脸红的不行,躲着他的身体,更加不敢看他,连触碰都像是触电。 他能怎么说,难道要他说是自己看到浴后的周鸣一时看呆了吗? 这显得他跟个色.胚似的。 “没……没什么,就是见你身材好,我……我有些自相惭愧……”玉雀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耳垂红的滴血。 周鸣心里笑得不行,依然不肯放过玉雀。 “哦~” “既然雀儿喜欢,那我给雀儿摸一摸,来,别客气。” 他抓着玉雀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又摸到硬硬的腹肌上。 玉雀惊得瞬间就想收手,却被周鸣抓着,柔软的手掌被迫在硬邦邦的肌肉上摸来摸去,一开始水汽的凉感散去,就是颇有弹性的火.热。 “我……我不了……我……”玉雀羞得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他想后退,却被周鸣钳制着逃脱不掉。 周鸣凑到玉雀耳边说话,热气全吹到玉雀的耳朵上。 “雀儿说羡慕我身材好,这耳朵怎么红了?” “我……没,没有……”玉雀被周鸣抱着,稍微一动不是碰到他这儿,就是碰到他那儿,周鸣可是没穿衣服啊! 他连动都不敢随便动。 玉雀都快要哭了,眼里的水光隐隐浮现。 周鸣见他泪都快要下来了,心知逗得过火了,赶忙亲了亲他,给人赔不是。 昨天刚说了谁都不许惹他哭,今天自己就要把人惹哭了,周鸣麻爪了,不禁有些讪讪。 “不哭不哭,乖,我错了,我不该故意逗雀儿,都是我的错,我们不哭了好不好。”周鸣也低着头,用鼻尖亲昵的蹭了蹭玉雀。 他这样,玉雀反而不好意思哭了,他瞪了周鸣一眼,自觉瞪他那一眼总有点威慑力,落在周鸣眼里,那水色撩人的双眸微含嗔怒,勾的人不行。 从前他听那些说书先生说《宋史演义》,讲“邦昌见了陈女,身子已酥了半边,更兼她殷勤斟酒,眉逗目挑,不由得心神俱醉。”他当时还对此嗤之以鼻,没成想遇见玉雀后,这些他不以为然的浑话都变成了真的。 甚至都用不着玉雀“殷勤斟酒,眉逗目挑”,只消他这样半嗔半怒的瞪他一眼,就足够叫他心神俱醉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没出息的时候。 “你不许再这样!”玉雀委委屈屈,又不敢跟他叫板,毕竟事情起因的确是自己为.色.所迷。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完了,玉雀刚睡醒,昨天嗓子又受了累,声音又软又带着些微暗哑,这话落到周鸣的耳朵里,太像情人之间撒娇了。 大清早的,刚洗完澡的周鸣压下火气,不忍心让被他折腾了一晚上的玉雀早上再受一遭折腾。 “好,要是还有下次,雀儿就打我,我保证不还手,好不好。”他低下头亲了亲玉雀的耳朵。 不能将香甜可口的小兔子吞吃入腹,收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哼!勉勉强强吧”玉雀软靠在他怀里,身上的红.潮渐渐退去。 第一百二十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宴会之后,也不知道周鸣用了什么手段,反正徐盛这段时间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徐盛的怨恨值倒是一直再起起落落,888的提示音总是响,烦的朝歌不行,直接让888先关了,等到有大波动的时候再提示他。 周鸣反而时不时的就带着他去周家老宅见父母,带他去见他的朋友,带他去参加各种宴会聚会之类的,玉雀不明所以,便随着他去了。 【朝歌:嘤嘤嘤,他这是在带我融入他的生活呀,我好爱他!】 【888: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宿主就变成了一个嘤嘤怪。抽烟.jpg】 【朝歌: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发哥就变的沧桑了,孩子长大了。抽烟.jpg】 直到在王家小姐的宴会上。 王盈捏着高脚杯,里面的红酒轻轻晃,姣好的面容被眼中的戾气破坏掉,原本七分的样貌也变成了四分。 她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受的气就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而且那害得她受委屈的罪魁祸首还就在她的生日宴上! 自从周家宴会上,周鸣直截了当的说玉雀就是他要娶的人之后,王盈在家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下降,也不知母亲是怎么被说服的,居然任由父亲从外面接回来一个歌厅舞女剩下的儿子,还找了老师专门教导他。 那个贱种除了遗传他那低贱的母亲生了一副好皮囊,其他的一无是处,单单就这也就罢了,她不许他靠近,眼不见为净就得了,毕竟她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家,也不好传出苛待庶子的名声。 可是那个贱种居然总是趁没人时三番五次找她的茬,事后还在父亲面前装可怜,每每气得她个仰倒。直到半个月前他又来挑衅她,新仇旧怨累积在一起,她怒不可遏,冲动之下伸手就将他推下楼,不过是给他额头上添了一个口子,没想到居然被父亲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就连母亲求情都没用,直到前两天才把她放出来。 她这才知道就因为周鸣被玉雀这个戏子给迷住,父亲得知周鸣喜欢男人,觉得她一个姑娘家没了用处,这才从外面带回了个私生子,美其名曰流落外面的王家三少爷。 她之所以能出来,也是因为要用她生日宴的名头请周鸣来,好给那个贱种提供勾搭周鸣的机会! 王盈自持高门大户的小姐,向来心高气傲,怎么能忍下这一口气。 只是那个贱种有父亲护着,她一时奈何不了他,便把怨气都推到了玉雀身上,觉得周鸣总不可能为了一个戏子跟她王家闹翻。 玉雀亦步亦趋跟在周鸣身边,对于周鸣最近的老把他带在身边的事,他心底隐隐有感觉,只是那太过让人不敢相信,让他又忍不住期待又胆怯到退却。 王家家主突然请周鸣上楼谈事,周鸣拒绝不得,便让玉雀先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给他拿来糕点果盘放到旁边,面上虽然带着强势冷硬,动作却仔细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乖乖等我。”周鸣揉了揉玉雀的头,随后便随之王家主上了楼。 玉雀百无聊赖,这宴会上的人非富即贵,哪个都是他高攀不起的,他在里面,就像是路边不知名的野花突然落入了珍贵花卉丛,格格不入。 有周鸣在,那些人还比较收敛。现在周鸣不在身旁,就他一个人,那些人的目光便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打量。 王盈等了一刻,见周鸣始终没回来,心知他落了单,跟小姐妹对了个眼神,施施然朝他走来。周围的人见了,知道王盈要找玉雀茬,都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心想正好让王盈这帮蠢货去试探一下玉雀在周鸣心里的轻重。 “哟,这位有些眼熟啊,好似在哪儿见过,不介意我们坐在这里吧。” 她们笑嘻嘻地,嘴上在问玉雀介不介意,实则根本没等玉雀回答,直接就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福喜园的摇钱树吗?” “什么摇钱树,不就是个戏子嘛,你也太抬举他了,呵呵。”王盈递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以扇掩面笑着说道。 “哎呀王姐姐,您请这位玉大家来是要请我们众人听戏吗?他怎么没扮上啊?” 王盈的表情里全是不屑:“呵!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请到人家。” …… “宴会结束后盈盈你还是把那个沙发拿出去烧了吧,谁知道那被下贱的人坐过的沙发有多脏呢,赶紧烧了,省的连累我们大家。” 一听这话她们便嬉笑开来,见玉雀垂眸不说话,更是认定了他心虚不敢跟她们作对,于是更加肆无忌惮, …… 玉雀心知她们故意找茬,自己理不理会都是要接下这些羞辱的,周鸣不在,没人会拿他当回事,与其去计较,还不如等周鸣出来。 楼上书房。 王家是近十年做粮食生意起家的,虽然跟周家比自然是排不上号,但也比下有余了。 商人的消息灵通,这个年代社会动荡,商户便常常抱团在一起。 周鸣坐在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他面对外人时向来滴水不漏,即使刚刚谈下一笔大生意他也没露出一丝笑意。 各方势力对海城的垂涎从来没有消失过,而日军毫不掩饰的一直在朝海城逼近,他不得不早做筹谋。 王家主笑眯眯地如同一尊弥勒佛,只是心底却没有面上这般轻松愉悦了。 他在外头的私生子里,就属这个跟舞女生的儿子颜色最好,把他接回王家,为的就是让那孩子能攀上周鸣,好给他王家带来更多利益,他甚至还在谈生意时特意将王三留下,结果周鸣一个眼神都没给王三。 怕是周鸣真对那个戏子动了真情,王家主遗憾怎么那戏子不是自己儿子。 现在该谈的都谈完了,周鸣提出要出去,他还能不答应,拉着他强行把儿子塞给周鸣不成? 他只能跟周鸣一起出去下了楼,只是刚下去,他那血压就控制不住。 自己那个蠢女儿在干什么! 她老子对着周鸣殷勤备至,结果她居然在欺辱人家的心肝儿! 再一看周鸣,脸色都黑的不能再黑了。 王家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恨不得就此晕过去才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王家主脸色青了白,刚想跟周鸣表达歉意,再一看,周鸣已经丢下他黑着脸快步走了下去。 “孽障!真是个孽障啊!”他捂着胸口,血压飙升,恨不得冲上去给王盈两个大嘴巴子。 周鸣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玉雀就被人这般欺辱,还只能低垂着头不敢反驳。他生气心疼之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有他兜着,玉雀就是把这王家小姐的生日宴闹个翻天地覆都行,别人都欺负上门了,自己不在这小傻子就不知道反抗? 甭管玉雀之前的身份在世人眼里是多上不得台面,但是他周家要划入保护圈的人,就是泥菩萨也能塑上金身。他以为自己表现的够明显了,应当是没有人敢招惹玉雀,没想到就有那不长眼的! 军靴砸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声音,每走一步,周鸣的怒气便多一些。 水晶灯的光反射在暗银色的肩徽上,无端生出几分凛冽冷厉。 周围的人在周鸣出现的一刹那便及时收敛了目光,装作忙于交际的样子三三两两的聊着天,余光不由自主地往周鸣身上瞟,见他都到王盈身后了,王盈还在不断作死,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王盈没发现周鸣的到来,见玉雀始终不肯理会她们,她就按捺不住偏要去找他的茬。 她以扇遮面,似笑非笑地斜了玉雀一眼:“我的生日宴,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能被我邀请来的,莫不是青年才俊、有识之士。呵呵呵,不知这位……玉雀先生,师从何门?可上过什么学?在哪里高就啊?玉雀先生跟大家聊一聊,有什么才艺就给诸位展示一下嘛。” 说完不待玉雀回答她自己就“咯咯咯”笑了起来,她的姐妹接着她的话道:“哎呦盈盈你这不是让我们玉大家难堪吗?在场的谁不知道人家是个唱戏的,当然是师从戏子,在戏台子上靠一身本事过活了,除了唱戏还能有什么才艺啊,勾引男人的才艺吗?还上过什么学,哈哈哈,也就是盈盈你单纯,殊不知有的人啊,那身份,收了学校都怕脏了圣贤地呢,哈哈哈。” 玉雀低头轻啜了一口热牛奶,类似的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当初刚开始听还会找个没人的地儿哭一场,现如今早就没了反应,这些话已经不能伤到他了。 “我倒是好奇王小姐有什么出众之处,听王小姐的意思,王家也是家学渊源,待人接物莫不进退有度。周某倒是好奇王小姐的父母师出何门、上过什么学、是哪里的名门望族,才能教出王小姐这般秀外慧中的名媛美姝。” 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到耳朵里,王盈她们扭头一瞧,见周鸣黑沉着脸站在她们身后,浑身冒着冷气,一身气势难挡,再看看周围的人莫不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态。 也不知道她们刚刚故意奚落羞辱玉雀的话被他听去多少,但是看样子她们刚刚那两句话肯定是被听到了。王盈手里的扇子忽的掉了,一股寒气爬上脊背,像是被某种冰凉的软体动物从腰间顺着脊椎爬到她的脖子根。 在场的人听了周鸣的话,有不惧那王家的纨绔直接笑出声来。 这海城,谁不知道谁啊,就王家还家学渊源?不说是泥腿子出身,那王家主当年也不过是个粮店的掌柜,善于钻营,也就最近十年才发迹的而已。 当初王家主和他老婆去参加宴会,他老婆居然嫌弃主家抠门的连酒都不给倒满,要知道他们喝的可是红酒,还倒满? 哈哈哈! 这事儿传了出去,王家被笑话了好久,然后自觉丢人了这才请了礼仪老师到家里教礼仪,直到这几年才勉强洗去往日的粗鄙,看着有了几分贵气。 不待王盈回答,周鸣长腿一迈,阔步走到玉雀身边坐下,伸手勾住玉雀的腰,就着玉雀的手喝了一口他杯子里的热牛奶。 王家主实在是晕不过去,颤颤巍巍的走下来给女儿收拾烂摊子。 “周爷息怒,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没管教好女儿,我在这儿给您和……和玉公子赔个不是……” 他拱着手,表情满是歉意和羞愧,而后扭头便换了一张脸,对着王盈急言令色道:“盈盈!快给周爷和玉公子道歉!” 本来见父亲来了自以为有靠山了,没想到父亲居然要自己道歉,王盈瞪着父亲,尖声道:“你居然要我给一个戏子道歉!” 闻言,周鸣冷哼一声:“戏子?那也是我周鸣看上的,何况不日就将是我周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说完他冷冷瞥了一眼王盈,把她看的寒意骤生。 “怎么?王小姐莫不是觉得可以随意欺辱我周家的少夫人,还是王家家大势大到了可以欺辱了我周家还能全身而退?” 王家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可是刚跟周鸣谈了一笔大生意啊,没了他王家,还有别家上赶着跟周鸣合作,可他王家若是失了这笔生意,那可是大伤元气的。 情急之下他扭头一巴掌甩到王盈脸上,王盈那半边脸在众目睽睽之下肿了起来,可见他力气之大。 “让你道歉你便道歉!是谁教的你随便欺辱别人?做错了事还不想道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王盈被打懵了,在她的记忆里父母从没对她动过一根手指头,今天居然在她的生日宴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尖利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疼。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戏子打我!” 她委屈又羞愤,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泪眼朦胧间狠狠瞪了一眼玉雀,捂着脸转身就跑了。 王家主看着周鸣越来越沉的脸色,心里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再一次暗恨自己怎么生了个这么蠢钝没脑子又没眼色的女儿! 玉雀知道周鸣这是在替他找场子,心下感动,但不想再给周鸣惹麻烦,于是拽了拽周鸣的衣角,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周鸣,我们回去吧,其实我没事。” 他不怎么能喝酒,是以在宴会上周鸣一直都是让他喝牛奶,今天的牛奶热过头儿了,他的眼睛被冒出的热气熏出一小片薄红,偏偏自己还没发觉。 周鸣见了,更觉得玉雀是被王盈气得,他没来没靠山不敢反驳,只能自己忍着,忍的硬生生红了眼要哭又不想露丑。 眼下见玉雀想走,以为是他忍不住想哭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好,我们走。” 周鸣拿过他手里握着的杯子放到一旁的矮桌上,松开勾在玉雀腰间的手臂,转而握住玉雀的手将他整个手都拢在掌心,带着人便往门外走,丝毫不顾王家主的挽留。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等他们坐到车上,周鸣一把将玉雀拉到怀里,有力的臂膀横在玉雀的腰间,强行让他的脸埋到自己胸口,还学着安抚小孩子那般轻轻拍打玉雀的背。 “想哭就哭,我不笑话你。” “唔……” 玉雀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听见他的话懵了,没反应过来周鸣为什么要他哭,他不想哭啊。玉雀扑闪着眼睛,仰头“啊”了一声,还歪着头,一头青丝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被弄得有些蓬乱。 艹!可爱死了! 周鸣移开眼,耳垂不明显的红了红,沉声道:“啊什么啊?眼睛都红了,还啊,现在除了我没别人,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司机:哦,原来我不是人。 弱小、可怜、又无辜。 说完他憋了憋,手指揉着玉雀薄红的眼尾,强行严肃着声音训斥:“再碰上王家那种事,你就骂回去,哭有什么用。在这海城,你就是将天捅了个窟窿,我也能给你补上。” 玉雀这才明白周鸣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想哭。” “真的,眼睛红那是牛奶太热了被热气熏的,你没发现一杯牛奶我都没喝几口吗?就是太烫了喝不下去。” 以为玉雀要哭保护欲爆棚刚想来一把铁汉柔情的周鸣:…… 咻~是什么泄气的声音呢。 玉雀笑眼弯弯,趴在周鸣怀里蹭了蹭,接着解释道:“她们那些话可伤不着我,比这更恶毒的话我都听过,有什么呀,要是别人说一句我就要哭,那我眼睛早瞎了,我可没那么脆弱。”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周鸣瞬间就被心疼淹没了,他低头看着玉雀,半哑着嗓子问:“是谁那么说过你?我给你报仇。” 玉雀笑着摇了摇头:“好多年前了,当时我都没遇到你呢,戏子本就是下九流的行当,被人瞧不起不是正常的嘛,那样说的人太多了,我要是一个一个都要记得,哪里还能记住旁的事。你要是跟他们寻仇,还做不做别的了呀。” “别跟他们计较,不值当。” “值当,不许他们这么说你,日后要是再有人这样羞辱雀儿,我就杀了他。” 周鸣黑沉的双眸中闪过冷厉的光,他可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再有人敢那般欺负玉雀,他是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那些人。 玉雀低眉浅笑,似是想起什么般抬头担忧地对周鸣说:“那你以后别再跟别人说什么我是你未过门的少夫人之类的话了,你现在不想成亲,偶尔这样说说当挡箭牌也就罢了。可是总是这样说,万一别人都当真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周鸣对他好,他能感觉到,真心难得,最是不能糟蹋的东西。周鸣真心宠着他,他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一味地索取,总要也付出一些真心的。 至于那些偶尔的心跳加速,是他逾矩了,就当做是不切实际的幻象吧。 周鸣脸瞬间难看起来,嘴角都抿成一条直线,眼眸沉沉地盯着他,一言不发,眼底酝酿着风暴。玉雀被盯的心底发毛,暗自思忖片刻,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没什么错啊,自己也没干什么触及周鸣逆鳞的事,他为什么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玉雀垂下眼躲避周鸣的眼神,不安的在周鸣怀里蹭了蹭,悄咪咪抬眸,发现周鸣还再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此刻最好赶快远离周鸣,有多快就多快。 只是还没等他从周鸣怀里出来,那只拦在他腰间的臂膀便猛地收紧,似是要将他狠狠揉进骨血,将他禁锢在怀里,不给他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周鸣轻声笑两声,玉雀瞬间就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周鸣”。 “嗯?”周鸣应了一声,没有任何动作。 “我疼,你松一松好不好。”玉雀小声说道,尽管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周鸣不快,他还是心虚的不行,说疼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毕竟他只是觉得有点勒而已。 周鸣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道:“那就疼着吧。” 而后又恶狠狠补了一句:“正好给你长长记性!” 玉雀不敢动了,生怕自己又哪里不对惹到他,却没注意到禁锢着他的手臂悄悄松了松力道。 汽车行驶到周公馆,周鸣打开车门直接就这样抱着玉雀大步流星走了进去,眉宇间带着丝丝戾气和无奈。 到了屋内,周鸣冷声吩咐道:“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语气恶狠狠的,仿佛谁敢不听就直接一枪崩了谁。 管家和佣人都俯身称是,而后鱼贯而出,一时之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浑身散发着躁动烦闷,直接将玉雀扔到沙发上,捋了下头发,抬手解开脖颈间的扣子,松了松衣服的领子,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玉雀一看情况不对,下意识翻身就想跑,只是他一个身体文弱哪里比得上常年训练、上过战场的男人,还未下沙发,就被周鸣拽着脚踝按在沙发上,鼻息间都是躁动着的荷尔蒙。 “周鸣……” 玉雀慌了,眼神里都是慌乱,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完! “你以为我哪些话都是为了不娶妻搪塞别人的?” “合着我做了这么多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我要是不想娶,谁能逼我,用得着去找个借口?” “我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带你去见他们,还带你去我们的交际圈子介绍人给你认识,你就以为是我要拿你当不娶妻的挡箭牌?” “你个白眼狼,小没良心的!” 周鸣被气得胸膛起伏,呼吸间都是炙.热的气息。 “雀儿,你听清楚了,我周鸣是真心实意要娶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想让你做我周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玉雀愣住了,顿时忘了反抗,心底一簇簇烟花竞相炸开,难以言喻的开心像酒一般让他醉得晕晕乎乎,忍不住翘起嘴角。 周鸣缓缓道出玉雀刚刚感觉自己要完的缘由。 “我是不是说过,你再敢提一句让我娶妻,那这辈子就别想着下床了?” 正当这时,朝歌脑海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888:攻略目标怨恨值降低29点,剩余3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888:宿主~宿主呀~宿主你听到了吗?怨恨值降低了,就剩3点了!宿主你不打算想想办法一鼓作气清零吗?】 朝歌没理它。 888:…… 它见朝歌沉沦快感中无法自拔,为了夺得朝歌的注意,幻化出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猛男的形象穿着草皮裙在系统空间里蹦蹦跳跳,要是再加个森林的背景和篝火,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来到了史前时代遇到野人。 【888:嘤嘤嘤,世上只有宿主好,没主儿的系统像跟草~左边的朋友们嗨起来!】 【888: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主儿啊~来来来!右边的朋友们举起你们的双手!呦呦呦!】 【888:宿主宿主!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孙行者!大家一起跳起狂欢!】 朝歌被它吵得脑袋疼,意识回到系统空间看了一眼,那场面不堪入目的简直辣眼睛,吓得他瞬间退了出来,正巧看见周鸣一脸隐忍难耐薄汗从凌厉的下颌线滴落的场景,被伤害到的眼睛瞬间被治愈。 朝歌:淦!老子为什么想不开去看888那个憨货!周鸣他不香吗? 可惜888仿佛受到鼓舞一般,闹腾的更起劲儿,简直是魔音贯耳! 【朝歌:闭嘴!】 【888:宿主你终于肯理我了呀!】 【朝歌: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正在干什么?微笑.jpg】 【888:人家知道啦~一片马赛克,除了那个那个,还能有什么呀~?(????w????)?】 【朝歌:发哥,你说吧,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888:人家只是想告诉你好消息嘛。真是,自从来了这个小世界,宿主就不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宿主了,是个被周鸣的男色迷昏了头的色.胚!】 【朝歌:你再说我就揍你。怨恨值降了这么多,只能说明是徐盛他自个儿查到了当年的真相了呗,还能有啥,意料之中,迟早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888:那不还剩了3点呢嘛~】 【朝歌:他发现这么些年都恨错了我,肯定还会想方设法来找我,等着吧。】 【888:哦……那……那宿主你注意身体呀,人家给你做十全大补汤!】 【朝歌:说谁虚呢!你才喝十全大补汤!】 【888:嘿嘿~】 —————————————— 采花事了,玉雀已经连手指头都没了力气,要是把被子掀开,就能看见落在他身上花瓣,雪景梅花分外勾人。 他的眼睛哭的红肿不堪,周鸣将人圈在怀里轻轻嗅闻着混杂到暧昧的气味,听见玉雀趴在他怀里控制不住的小声抽噎,不禁有些心虚,但是想到他为什么会这样,又压下心虚,色厉内荏道: “雀儿可长记性了?以后再敢把我往别的女人那儿推,就先想想今天。”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男的也不行!” 玉雀抬头看他,湿漉漉的眸子带着未尽的余韵,勾人而不自知。 真是个妖精! 周鸣暗骂一声,气血又燥热起来,但是他到底顾忌玉雀的身体,便用薄被裹住玉雀将人打横抱起到浴室洗澡。玉雀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脸红了红低头往被子里藏了藏。 等浴缸里放满热水,周鸣除去被子,将玉雀放入水里,而后自己也坐到浴缸里,将玉雀揽到身上,一点点给他擦洗干净。 热气蒸腾,模糊了眉眼。 温热的水流过皮肤,玉雀软躺在周鸣怀里,侧脸贴着他紧实的胸膛,半长的头发沾了水湿哒哒地黏在两人身上,倒是没有不适。 玉雀犹豫了半晌,仰头看向周鸣,嗓子因为过度使用而有些沙哑:“周鸣,你真的要娶我?” 周鸣险些被气笑,合着他做了这么多,他还是不信。 他低下头去在玉雀眉心烙下一吻,掐着玉雀的腰将人提起来,直视着玉雀的双眸,眼里尽是认真和郑重。 “是,我周鸣是要娶一个叫玉雀的男人。可惜这个叫玉雀的男人是个瞎子聋子,偏偏看不到也听不到我的真心。” 玉雀的脸被热气熏得染上一层薄红,他扑闪着眼,心里既开心又怕,开心上天垂怜,自己在被伤透之后还能碰上真心待他,为了他不惜对抗世俗的人,怕是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怕他们也落得个只能与世俗同流的下场。 “可是……我是个戏子,是下九流……还是男人……”他声音越说越低,垂着头不敢看周鸣,双手紧紧抓着周鸣的臂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不怪他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贵贱分明,下九流是最被瞧不起的那一挂。 他以往见过的唱戏的女子,能嫁给权贵人家当姨太太,就已经是相当好的归宿了,而且她们还都是女子,不像他,身为男子,男子与男子相恋,总归是不能融于世俗放到太阳底下来的。 他只干过一次相信爱情想要与人三拜天地生死不离的事,可是却撞得头破血流,险些丢了一条命,奈何桥边走了一遭,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会有一个家族显贵的男子会愿意与他结成连理,而且还是不顾一切要将他明媒正娶回家的事。 就连徐盛,当初口口声声说爱他重逾生命,也从不敢在外人面前跟他有一丝一毫的亲密,更别提他最后还不是为了权势,想要了他的性命。 周鸣强迫他抬起头,轻轻吻着他的双唇,不复以往的强势霸道,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我不介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要的都是你这个人,也只会是你。” “父母那边你不必担心,我早就说服他们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带你到宴会上去见他们。” “雀儿还记得当时母亲给你的那个镯子吗?”周鸣低笑了两声,“那是我周家代代相传,而且只能传给承重后辈的媳妇的,我父母就生了我一个,我就得担起整个周家,母亲把它给雀儿,就是愿意让我娶雀儿的。” “我周家虽然不敢说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让我有保护好雀儿的底气,没有谁敢嘲讽你我。” “谁敢欺负雀儿,也得先问问我周鸣同不同意。” 周鸣语气平淡,但其间的郑重任是谁也不能忽视。 玉雀愣愣地看着周鸣,眼泪突然“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好似踽踽独行于风雪中的旅人,跋山涉水,钱粮耗尽,手脚都生了冻疮,绝境之中偏偏遇到了一处暖屋,屋子的主人不管不顾的强行闯进他的世界,将他带到屋子里,给他裹紧蓬松暖和的棉被,喂他喝下热气腾腾的热汤,挡在他身前,不许风霜刀剑再靠近他一丝半点。 跋涉半生,心终于有了落脚地。 玉雀实在是没忍住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他想笑一笑都不能,一颗心酸酸涨涨的,仿佛要把前半生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周鸣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却忘了自己手上沾着水,把玉雀整张脸都擦的湿漉漉。 他不明白好好的玉雀怎么就哭了,以为是自己采花时弄的太过,让他疼了。 “雀儿哭什么?……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我错了……以后雀儿说停咱们就停好不好。” …… 周鸣诱哄着,试图止住玉雀一颗一颗滚落的眼泪,说出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888:呵!宿主你别信他!你见哪个饿狼见到香喷喷的肉时能忍得住的!】 【朝歌:嘤嘤嘤,我好爱他!】 888试图给周鸣上眼药,结果被自家不争气的宿主气个仰倒,扭头一屁股背对着光幕坐下,幻化出一堆花,一边揪花瓣一边嘟囔着“宿主他爱我,宿主他不爱我”。 …… 玉雀没说话,只缓缓伸出双臂抱住他,把脸埋到他的颈窝,泪水从眼睫滴落,顺着周鸣结实的后背滑落,没入浴缸。 玉雀体寒,即使是夏天都常常是手脚冰凉,更何况是冬天,而周鸣恰好相反,即使是冬天,手掌也干燥温暖,此刻被水打湿的肌肤相贴,周鸣身上的温暖默默传给玉雀。 “别哭了,嗯?” 周鸣实在是不会哄人,遇见玉雀之前母亲有父亲哄着,他也没有弟弟妹妹,没有人需要他哄,也没人敢,遇见玉雀之后,前几年玉雀都像是供着一尊佛般供着他,直到近两年才会对他露出一些真性情,但是需要他哄的时候也少得可怜。 也就是最近,他不知道怎么了总惹玉雀生气,哄人的次数加起来比前二十多年哄人的总数都多。 此时见自己又不小心惹到了心上人,还把人惹哭了,周鸣麻爪了,干巴巴的哄着都止不住玉雀的眼泪,他开始试图想那些花花公子哄姑娘时说的话,却悲催的发现自己都没怎么跟那些人凑一起过。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玉雀在他肩上蹭了蹭止住了哭,只是之前哭的太狠,现在忍不住有些抽噎。 他不好意思的瞅了一眼周鸣,见周鸣难得的一脸如释重负,低头抿唇浅笑了一下。 见玉雀笑了,周鸣狠狠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不久前才说的谁都不许让玉雀哭,结果这才过了多久,玉雀每次哭都是因为他。 别问,问就是脸有点疼。 “你真的要娶我呀,我还跟徐盛有过一段情呢,你不介意呀?”玉雀笑着问他,嗓音沙哑,眼里的泪都还没拭尽,水光潋滟,煞是柔情。 周鸣一听到“徐盛”这个名字,脸一下子就黑了。 不介意?他这么霸道的人,怎么可能不介意心上人爱过别人。 他知道自己,为人冷漠薄情,又霸道强势,占有欲又强得要命,从不轻易看上什么,一旦看上就想法设法一定要得到。 在遇见玉雀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对那些情情爱爱的嗤之以鼻。 碰到玉雀后,他那些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被他藏起来的欲.望、性格一股脑儿冒了出来,只是他怕吓到玉雀,一直没敢暴露,只有偶尔控制不住,才会让玉雀看见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见玉雀没有什么惧怕躲避,这才放下心来。 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爱过另一个男子,那个人还不好好珍惜,周鸣真恨不得提着刀将徐盛剁成烂泥。 他完全忘了,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么会遇见玉雀。 “我介意。”周鸣如实说。 玉雀浑身一僵。 周鸣靠近,亲了亲玉雀的嘴角:“我介意!所以雀儿以后不许再跟徐盛见面说话,我怕我到时候忍不住开枪将他打成筛子。” “以后,雀儿眼里心里都只许有我一个,旁的什么阿猫阿狗,一只都不许有!” 周鸣沉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玉雀,大掌附在玉雀白皙细腻的腰间,另一只手托着玉雀半张脸,手指轻轻摩挲着玉雀脸颊的软肉,不放过玉雀一丁点的神情,以绝对掌控的姿态不许玉雀有一丝一毫的逃脱。 “只有你一个。”玉雀蹭了蹭他的手,手上的薄茧磨得他有些痒。 “只要你一直这般对我,以后……”玉雀轻轻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眼尾一挑,清亮的双眸里便映出周鸣紧张到下颌线都绷紧的脸。 他轻缓的声音像是勾人迷醉的海妖塞壬的歌声:“这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 千里之外的京城,徐家老宅。 徐盛满面颓废,灭顶般的心痛与愧疚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盛儿……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跟那个戏子……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啊!甚至咱家这些产业……” 一个妇人,看着约莫有四五十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髻,插着富贵牡丹金簪,她穿着一身清汉女样式的紫色衣服,衣边镶了一层滚边,宽松的裤子底下,是一双笋尖般的小脚。 一双浑浊的眼流出泪来,她手里捏着手帕擦了擦,伸手想去抓住徐盛的手腕,却被徐盛一甩手躲了过去。 “别跟我提这些!”徐盛眼眶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您总是这样,说是为我好,不顾我的意愿就插手我的事,以往那些我念着孝道,儿子都忍了。可是您万万不该……” 他深深喘了口气,扶着桌子,面露痛恨:“您万万不该想害死宁哥儿,您明知道儿子……” “你别跟我提他!”徐母突然尖声大喊。 “他一个戏子,不知廉耻勾引我儿,让我儿受亲族冷眼,被世人唾骂,我只是让人将他沉塘都便宜他了!” “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都难泄我心头只恨!” 徐盛看着往日慈和温柔的母亲露出这般神态,内心深处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疲惫。 难怪宁哥儿不肯与他相认。 难怪他连与他说话都不愿意。 难怪他说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以为自己是被辜负的那个,恨了宁哥儿上千个日日夜夜,今日才发现错了,都错了。 是他害的宁哥儿差点儿死去,是他害的他不得不隐姓埋名流亡海城。 宁哥儿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反而是他…… 在他恨宁哥儿的时候,宁哥儿是不是也恨极了他…… “噗!” 徐盛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眼神逐渐模糊,身子斜靠在桌子滑倒在地上。 “盛儿!”周母心瞬间就慌了,一下子扑了上去。 “盛儿啊!来人!快去请大夫!”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命七郎去大营搬兵未到, 不由得年迈人心似火烧, 我杨家保宋室南征北剿, 到如今只落得兵败瓦销。” 今天福喜园的压轴好戏是庆春班程文的《李陵碑》,他名字虽带了个“文”字,可本人却一旦点也不与此字沾边,且不论长相,只听他唱的,声音雄浑磅礴、铿锵有力,让人觉得他叫程武还比较契合。 他出生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备受屈辱,他成长的岁月也见证了国家的无力混乱和时人不屈不挠的抗争,他亲眼见到这片土地的满目疮痍。 他最拿手的就是《李陵碑》,每次唱《李陵碑》,他都仿佛化为戏中人,唱完都泪流满面。 台下掌声喝彩声震耳欲聋,聚集的声浪恨不得将屋顶掀翻。 玉雀坐在二楼的雅间,在程文唱完后站起来用力拍着手,他被戏所感,眼睛里闪着泪花。 【朝歌:唉,人家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他就是到了主世界去演戏,也是能拿影帝的。】 【888:那是,不过也有这个时代的因素在里面啦,他唱的《李陵碑》又恰好能勾起他心中的家国山河之怆、个人命运之悲,他自己的天分、师傅的精心教导再加上时代这个催化剂,他才能唱出了让人潸然泪下的《李陵碑》。】 【朝歌:发哥,你不对劲。你知道你一口小奶音讲这种话总有一种故作深沉的感觉吗?像是小孩偷拿了大人的稿子来念。】 【888:小奶音怎么啦!多好听呀!哼╭(╯^╰)╮】 周鸣见程文都进了幕后了他还在哭,默默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安慰。 他当然知道玉雀在哭什么。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他的雀儿看着清冷薄情,似乎总是一副万事不关心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的样子,实则最心软敏感不过。 这个程文唱的的确好,怪不得玉雀今天没他的场子也死活要来听,他当时那么激动,害得他都有些吃味,醋劲上来挡都挡不住,直到那戏开唱才勉强消下去。 玉雀翻出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眼睛红红的,不好意思的对着周鸣笑了笑。 “唉,你啊。”周鸣又叹了口气,属实是拿玉雀没办法,接过玉雀手里的帕子细致的给他擦掉未干的泪痕。 “周鸣。”玉雀声音微哑,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问。 “怎么了?” 戏对他来说不仅是谋生的手段,他是真心喜欢唱戏的,喜欢去体会戏曲里的悲欢离合、世事变迁,在他心如死灰的那段时日,也是登台唱戏让他有了发泄之地,让他能活下来不至于抑郁而亡。 玉雀抿了抿唇,抬眸紧张的看着周鸣,目光里忐忑中隐隐含着希冀:“我想唱戏,你娶了我之后,我还能出来唱戏吗?”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简直是得寸进尺。 这个年代,唱戏可没有国粹、艺术那一说,戏子是和妓.女列在一处的下九流,那些唱戏为生的女子给人当了姨太太后,他没有见过哪个是会被允许出来继续抛头露面唱戏的。 更别说周鸣要明媒正娶,谁家的正房夫人不是好人家的女儿,他是个男人,还是戏子,周鸣要娶他已经是被世俗所不容,周鸣愿意为了他对抗世俗,他也应该为了周鸣做些什么,可惜他什么都没有,除了唱戏身无长物,他本来都决定了以后不再出来唱。只是今日一听程文唱,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没什么,我刚刚就是随口一问罢了。”玉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有你就够了,不能奢求太多。” 周鸣蹙眉,捧着玉雀的脸,一脸的严肃郑重:“雀儿,有我在,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委曲求全,我想让你开心,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来,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最起码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些,懂吗?所以你想唱就唱,谁敢说你你就让人打回去,打不过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玉雀呆呆望着他,而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蹭了蹭,打理好的头发都被他蹭的蓬乱起来。 “周鸣。” “嗯?” “我好喜欢你啊~” 周鸣的神情一下子柔和下来,仿若春日冰封的河乍然解冻,眼睛里藏着噼啪作响的火。 除了在床.笫之间被他逼得狠了,他从没听过玉雀跟他说过这样的情话。 “雀儿刚刚说什么?再说一边好不好。” 玉雀红着耳朵,强压下羞涩和羞耻,湿漉漉的眼神直视周鸣,淡红的唇开合:“我好喜欢你啊。” …… 等两人从雅间出来,人已经散场,就剩下三三两两戏园子雇的人在收拾残局。 玉雀眼尾染着薄红,似怨似怒地瞪了周鸣一眼。 薄红的唇已经变得红.肿不堪,若是在川渝等地,还能找借口说是被辣的,可是海城人的菜都清淡,更何况他们进戏园子听个戏,哪里来的辣菜,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刚刚干过什么,害得他不得不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遮挡。 当时他心口涨的酸酸软软的,那句话一时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他当时被感动坏了,见周鸣喜欢,便忍着羞耻又说了一遍。 谁知道周鸣…… 禽兽! 玉雀暗自咬牙,心中恨恨轻骂了一句。 忽然周身一暖,周鸣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外套还带着暖烘烘的气息,让玉雀着整个人都被周鸣熟悉的味道笼罩着。 “乖,别气了,都是我的错。” 脱了外套,周鸣上身只剩下一层衬衫,在寒风之中显得尤为单薄。 玉雀一下子就熄了火,他试图脱了外套让周鸣披上。 “你给了我你自己不冷呀,赶紧穿好别得了风寒。” 周鸣止住了他,说:“没事,我火力壮,不会生病,再说我们出去就上车,雀儿要是担心我……” 他轻笑了一声,微微俯身凑到玉雀耳边道:“那雀儿就多在我怀里呆会儿,让我好好暖和暖和……” 玉雀的脸瞬间爬满了红,灿若云霞,扭头瞪了周鸣一眼,甩开他快步出去上了车。 周鸣无声笑了笑吗,到底怕玉雀被臊的不肯理他没再说什么让人羞的话。 嗯,副官支的招儿还有点用,这回儿就不罚他去带新兵了。 …… 他们都没看到,在斜对面的街角,有一人藏在角落静静看着他们两人,尤其是在看玉雀时那个眼神,千般情绪融在一起,他紧握着拳,手背上青筋都露了出来,汽车都走远了也没敢踏出一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因着玉雀没有亲族,他也不愿意认个不相识的人家为亲,周鸣便将一处洋房过到玉雀名下,让玉雀在婚礼当天可以从那里出嫁,又请了几位福全人充当送嫁的人。 至于他们俩的婚房,两个人一致更喜欢周公馆,便决定婚礼在周公馆办,洞房花烛夜也在那里。 这时的习俗是婚礼前三天新娘新郎不能见面,这般婚后才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周鸣平日虽里然不在意这些,但是这回却硬生生忍住了三天没跟玉雀见面,至于前四天的时候拿后面三天见不到为由翻来覆去的占便宜就不消说了。 婚礼前夜玉雀一夜都睡得不安稳,夜里乍然醒来几次,又迷迷糊糊睡去,直到有人轻轻叫醒他,透过窗发现天还未亮。 大概是没睡安稳的缘故,玉雀神思迷迷糊糊的,照着福全人的话行动,任由别人揉搓捏扁。 室内的人各司其职,往来走动,即使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还是显得嘈杂。 “……三根红线开开脸……一绞短,二绞长……搽官粉,喷喷香,新郎官见了疼得慌。” 玉雀坐在梳妆镜前,一位福全嬷嬷手上弄着细绳给玉雀绞面,一边绞一边唱着开脸歌,脸上些微的刺痛感传来,玉雀看着面前笑得一脸慈祥的老人。 满屋子都是喜庆的红,围着他的人虽眼熟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都笑得一脸喜庆,不要钱似的说着吉祥话,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子都是一脸喜色。 他今天要成亲了。 一会儿周鸣就要来接他了。 玉雀突然想。 困倦乏力的疲惫逐渐退去,神思归拢,清醒后,玉雀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由一位打扮时髦的女郎在他脸上涂涂抹抹,而后她退开,那几位福全人里看着年纪最大的一位上前来给他梳着头发,一边梳嘴里还一边唱梳头歌。 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人,玉雀蓦地红了脸。 他不是女子,因此定制的婚服也不是女子应穿的霞帔,而是做的大红色的长袍,上面的盘扣用了吉祥如意结,衣服上用金线和暗红色的线绣了鸾凤和鸣。 只是女子的裙装他是躲过了,到底没躲过凤冠,那凤冠极是华丽,金玉宝石相得益彰,但也重的很,等头发盘好戴上凤冠后,玉雀没忍住低了一低头。 丫鬟见收拾完毕,忙不颠送上一些好克化的饭食。 玉雀有些迷惑了,他之前听说女子出嫁当天不能吃饭来着,各地风俗虽不同,但海城好像也是这样的。 他抬眸问道:“出嫁那天不是不能吃东西的吗?” 刚刚给他梳头的嬷嬷扑哧一声笑了,连丫鬟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那位嬷嬷给他笑着解释道:“新郎官可是特意嘱咐我们不许饿着他的新娘子,那些会让新娘子不舒服的习俗,一律不许用在他心尖尖身上,我们呀,当然得照办了。” 闻言,那刚刚退去没多久的热度又爬了上来,连脂粉都盖不住满面红霞。 另一位给他绞面的老人笑眯眯着说:“而且公子与周家少爷都是男子,这般的婚礼本就史无前例,有些旧俗不遵守倒也没什么。” “是啊,周少爷待公子倒是极好的。” …… 玉雀闻言低眉浅笑,似是被众人打趣的羞得不行,纤长的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嘴角的弧度迟迟没有落下。 他当然知道周鸣对他好,不然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明媒正娶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婆子甩着手帕笑嘻嘻地进来了。 “快快快!新郎官来迎新娘了!” 屋子里的人瞬间都动了起来,那位梳头嬷嬷净了手从旁人手里接过盖头,手一弄将盖头盖到玉雀头上。 玉雀的眼前瞬间一片红,耳边热热闹闹,他无端的紧张起来,思绪又开始晕晕乎乎,在一片嘈杂热闹中,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掌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那只大掌上有些微薄茧,闹得人手背痒痒的,却让人安心。 挂着大红花的汽车一路向周公馆驶去,玉雀坐在车里,紧张不已,手心都出了汗,那只握住他的大掌轻轻捏了捏,似在安慰。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玉雀的心情奇异地逐渐平静下来。 车队从海城最热闹的大街上驶过,绕了大半个海城。 徐盛混在街上看热闹的人流中面色阴沉怅惘,他本想在今日之前将玉雀带走,可是周鸣看得太紧,在玉雀身边布下了无数人手,他根本近不了玉雀的身。 但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与别的男人永结秦晋之好,他提前打听好了路线,找了人扛着棺材作出殡状,却没想到周家改了道,没有从那条路上走,反而选了一条要绕大半个海城的路。 平心而论,徐盛觉得自己做不到周鸣这种程度。 但是他不甘心。 徐盛攥紧了拳头,眼睁睁看着车队远去,眼睛里是化不开的郁色。 近年来西式的婚礼颇为流行,但周父坚持要传统一些的中式婚礼,周母倒是更喜欢西式的纯洁浪漫,但是见周父一脸的“老子才是一家之主”,也随他去了,让他在这种事上耍耍威风吧,别到时候把人憋坏了。 周鸣不在乎这些,他只要把人娶到手就成,见玉雀也更喜欢中式的,就按照他们的意见来了。 小洋房里布置的喜气洋洋,红烛高烧,倒是颇有一番中西结合的美感。 见婚车来了,充当引赞和通赞的傧相接引着新人拜堂。 “跪,献香烛……平身复位。”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玉雀又紧张起来,他被笼罩在红色的盖头下,虽看不见周围,却能听见热闹的氛围,鼻尖闻到香雾的味道,整个人像是雨后浮上水面的鱼,晕晕乎乎,抓着那只大掌,随着引赞和通赞唱和动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结束,玉雀被周鸣引着入了洞房坐在床上,周鸣坐在他身侧。 福全嬷嬷手里拿着装有桂圆、红枣、花生的簸箕,一边将这些东西再一次撒到床上,一边笑着唱着撒帐歌。 “一撒荣华并富贵” “二撒金玉满地堂” …… “六撒六合同生长” “七撒夫夫同偕好” …… “九撒久久多福寿” “十撒十全大吉昌” …… 众人笑闹,这种大喜的日子也都不惧周鸣,敢上去闹他一闹。 玉雀听着不禁莞尔笑了起来,羞意之外满是欢喜。 忽然眼前一明,原来是该揭盖头了,周鸣双手捏住盖头两边便揭了开来。 玉雀未来得及收回笑意,便抬眸直直撞进周鸣晦暗难辨的双眸。 他太熟悉周鸣露出这种眼神时是什么意思了,脸“腾”的一下便红了起来,倾城绝艳,风华绝代。 玉雀不禁暗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鸣这个混蛋居然露出那种眼神,都不掩饰一下。 一时间众人忽然明白了周鸣为什么死活要娶一个戏子,还是个男子。 换了他们,虽然做不到周鸣这种程度,但是对于这等美人,也是愿意多给几分优待的。 “雀儿……” 周鸣想跟玉雀说话,一时之间嗓子里像是被堵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后他便被众人拉了出去倒酒敬酒。 临出门之前终于说出一句:“雀儿你要是脖子酸就把那个凤冠摘下来……” 众人闻言哄笑,都没想到平日里冷心冷脸的周鸣,面对心上人会这般呆。 玉雀被笑得脸红不已,扭过头不去看周鸣的方向。 等到周鸣回来,已经到了晚上,窗外深蓝色的夜幕中嵌着繁星明月。 屋内红烛缭绕,灯下看美人,总要比平时要美三分的。 周鸣喉结动了动,他刚刚太着急只是草草洗漱了一遍便过来了,身上还带着未洗尽的酒味儿,混杂着他本身的味道,笼罩住玉雀。 “雀儿……” 玉雀被周鸣抱在怀里,伸手就是宽厚的胸膛,硬邦邦的,又颇有弹性。 室内只剩他们两人,玉雀强忍着羞涩,抬眸看向周鸣,眼尾飞起薄红,他凑到周鸣耳旁。 暖色的烛光映入眸中,含情凝睇,目光斜挑。 “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周鸣轻蹙着眉,眉尖锋利如剑,直往鬓边插去。 副官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摊了摊手,无奈道:“嗯,我不断加码,他们都不同意,就一口咬定了这笔生意必须你亲自去谈才行,再往上加码,咱们就超预算了。” 他和周鸣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彼此穿着开叉裤光着屁股的样子都见过,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学校成了同学,毕业了之后就跟着周鸣一起混,在没别人时候,他自然不会傻兮兮的绷着自己傻站着。在发小家,周鸣要是敢欺负他他就去找周阿姨告状,反正别人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么有(不)童(要)趣(脸),谁会想到他堂堂大少爷会学小孩子的幼稚手段呢,嘿嘿嘿! 周鸣把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捏了捏鼻梁,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烦躁。 红棕色的木质书桌上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整个书房都是这种色调,各种文件书籍摆列有序,花瓣形的灯罩倒垂着,边缘的水晶被文件砸下的风惹得微微晃动,光线流转。 副官把脚翘到桌子上,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毫不客气的剥开皮掰了一瓣儿扔进嘴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要我说,不行咱就晾着他,那么一大批军.火,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吃得下。咱们不收,他们不得砸手里?到时候就是他们来求着我们买了,说不定还能再往下压压价。” 周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看桌子上的文件。 “你自己看。” 副官瞅了周鸣一眼,也不跟他客气,放下橘子,直接从他眼前拿走了文件。 等他越往后翻,神色就越发凝重,不复刚刚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今天才发过来,情报局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他看完重重地将文件砸到桌子上,橘子皮被波及,掉到了地毯上。 副官呼哧呼哧喘着气,他坐不住,站起来在书房走来走去。 “老子早说了,小日本儿不安好心,金陵那帮人还非嚷嚷什么‘攘外必先安内’,我呸!幸亏当初没被他们蛊惑跟他们干,今儿这海城都要被小鬼子打上门来了,居然拦老子的消息,这种时候了还敢跟老子耍心眼,艹!” 他捋了一把头发,恶狠狠的骂了半天。 周鸣透过玻璃窗往下看,正巧跟玉雀的眼神撞上,玉雀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怀里抱着一只据说是从大不列颠来的一只毛色发蓝的猫。 见周鸣看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玉雀低下头摸了摸蓝猫身上浓密轻软的毛毛,抿唇轻笑,耳朵尖微微泛着红。 周鸣将一切收入眼底,嘴角不自觉带着笑意,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温柔深情,冰山瞬间解冻。 副官狂怒了半天,一转身就看见周鸣这副样子,吓得后脖子的寒毛都要立起来。寻思着周鸣这孩子该不会是气过头傻了吧?被那群狗日的坑了一把还能笑得这么温柔,指定是脑子不好了。 然后他就顺着周鸣的视线看见了外面的玉雀,顿时明白了,这哪里是被气傻了,这明明是被美色给迷傻了。 啧啧啧。 副官双臂交叠在胸前,依靠着墙,一条腿支起,看着周鸣这副不正常的样子摇了摇头。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万万没想到啊!连周鸣这种……怎么说呢,不解风情到了极点的人居然能坠入爱河。 这么一想,他突然感觉有些噎得慌,连周鸣这种就该打一辈子光棍的人都成亲了,他居然还没个对象!!! 副官要是生活在后世,怕是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单身狗被迫吃狗粮。 “嗨嗨嗨!别看了,你媳妇都不看你了你还看。” 周鸣收回目光,得,又成了他熟悉的那个不近人情活该打光棍的周鸣。 周鸣没理会发小的打趣,冷声道:“告诉他们,我会亲自跟他们谈,但要是结果不能让我满意,他们也可以试试得罪我周家的下场。” 大战在即,这批军.火一定得到手。 “好,这事儿我去说。” “嗯,快到饭点了,你吃完饭再走吧。” 副官一听就乐了:“行啊,我也是馋你们家厨子的手艺好久了,要不是你对人家有恩,我用钱挖不走,我非得让他天天给我做饭不可。” 可是等到吃饭上桌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没人跟他说周鸣和他媳妇儿吃饭时也这么腻歪啊!!! 这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黏糊糊的俩人之间的空气怕是掺了水淀粉,还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喂饭的。 艹!周鸣这个狗东西,居然直接亲上去舔掉嫂子嘴角的酱汁,狗东西,不要脸,不知羞,有辱斯文! 老子还在呢! 可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啊! 他是不是不拿老子当人?! 想到这儿,副官的脸都绿了,他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儿都散发着耀眼圣洁的光芒。 【888:咦~~宿主你看这个铁憨憨,在你俩之间当电灯泡儿,他不尴尬吗?】 副官:别问,问就是尴尬,尴尬的老子脚指头能抠出一座紫禁城。 晚上,玉雀脸上带着激烈情.事后未散去的潮红,周鸣将人从浴缸里抱出来,扯过绵软的浴巾擦干他身上的水,将人塞到被窝里,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玉雀懒懒的贴着周鸣,半眯着眼,眼前就是周鸣凸出的锁骨、结实有力的蜜色身躯,鼻息间缭绕着沐浴过后的清香,还掺杂着一丝尚未散去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周鸣抱紧了怀里的人,低头轻轻用鼻尖蹭了蹭怀里人额顶蓬松的乌发,垂下的眼遮住了双眸里的情绪。 “雀儿。” “唔。”玉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好困啊,被折腾了半宿,又累又困,腰腿现在还泛着酸软。 “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大概十天就能回来。” 闻言,玉雀清醒了不少,微微抬头:“你去哪里呀?我不想离开你。” 周鸣笑了笑,吻了一下玉雀的额头。 “不能告诉雀儿我去哪儿,这次不能带着你去,雀儿就在家等我回来,嗯?” 玉雀低首,不开心溢于言表。 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带他去,肯定是机密的事,而且有危险。 理性告诉他周鸣要去做大事,这种时候不要粘着周鸣,但是情感上他还是不想周鸣涉险,不想让周鸣走。 “能不能,能不能让别人去?你手下那么多能人志士……”玉雀抿了抿唇,盯着周鸣的胸膛,手指在上面画着圈圈,声音里满是低落。 他觉着自己真的是被宠坏了,明知道周鸣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自己还提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阻拦他。 周鸣抓过玉雀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吻了吻。 “我也不想去,可是不行,此事只有我去才能解决,雀儿就待在家里,就十天,十天之后我就回来,好不好?” “雀儿不是喜欢听程文的戏吗?无聊了就叫上玩得来的人一起去福喜园听戏,福喜园三天给程文的排一场,雀儿也就听三次,我就回来了。” 热气熏得发丝轻动,挠的他额头微痒,心尖也泛着酥酥麻麻的痒。 “好。”玉雀把脸埋进周鸣的胸膛,闷闷道:“就十天,你要是逾期,或者是回来时受了伤,你就去客房睡吧。” 周鸣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 长夜漫漫,最适合蜷缩在爱人火热的怀抱里,凑在耳边说一些只说给彼此听的话。 —————————— 第二日,再舍不得周鸣也得走了。 汽车不停滚动的车轮带走撩起的烟尘,等到连影子也看不见,玉雀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另一边。 “少爷,周鸣已经离开海城。”下属得到确切的消息后跑来周鸣跟前。 徐盛从衣架上拿下灰色的帽子盖在头上,帽檐遮住他大半的脸,徐盛勾起嘴角,吩咐:“按计划行事,务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还有,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却哥儿破一点儿皮,谁敢伤到却哥儿……”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就送谁去地底下见阎王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天气日渐寒冷,但因为临近新年,汉州的街上一派熙熙攘攘,即使是衣衫褴褛的人,脸上也有了些许难掩的兴奋,再苦难的日子,也是要过新年的。 那栋西式洋房被高大的树木挡着,只是树上的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仅仅剩下几个片枯叶险险挂在枯枝上,风一吹就左右晃荡,却仍然没掉下来,坚强的阻挡着外面的热闹,不让它们挤进窗里一丝一毫。 圆拱形的玻璃窗紧紧闭着,浅色的窗纱挡住了冬日里冷刺刺的日光,屋内有些昏暗,仍能看出屋内一派欧式的布景,四周的墙壁上贴着浅色带着花纹藤蔓的壁纸,一张大床占据了主要的空间,四根床柱上挂着纱质的帐幔,将整张大床笼罩住,隐约可以窥见里面的纤细的人影。床头桌上摆放着留声机,像一朵变异的硕大的喇叭花。 “唔……”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渐渐从昏睡中醒来。 眼前的景象从模糊的一团光晕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玉雀双眼无神地看着淡色的纱帐顶,大脑混沌一片,懵懵的像是缠了一团乱麻。 他记得自己去福喜园听戏,就在他常在的那间厢房,戏开唱…… 然后…… 他将胳膊抵在额头,双目微睁,轻喘了一口气。 然后……他想不起来了…… 现在……他这是在哪儿? 感到身体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玉雀掀开被子,缓缓起身,他忽然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一身白色的袭衣。 玉雀闭了闭眼,唇色有些苍白,勉强压抑住心底升起的慌乱。 他慢慢挪到床边试图下床,脚下是毛绒的地毯,身体感到疲倦无力,他刚起身迈出一步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长发散落,像洇开的水墨。 玉雀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慢吞吞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门那边挪着。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发现自己在二楼,他向前走了几步,抓住木质的栏杆往下望,瞳孔一缩,手骤然抓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愈发明显,骨的形状覆着薄薄的皮肉凸出。 慌乱之下他刚想赶紧回到屋内,便被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的女仆发现了。 “哎呀夫人您醒了!” 小翠面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眼珠子转了转,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赶忙过来搀扶这玉雀,堆了满脸的笑。 她嗓门极大,玉雀被她那一声喊得耳朵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了一般,眼前直冒金星。 不待玉雀反应过来便被小翠抓着胳膊揽住了,玉雀身上没有力气,挣脱不过一个成天做粗活的丫鬟。 小翠生怕自己刚刚那声没人听见,扯着嗓子朝楼下喊: “老爷!夫人醒了!您快来!” 徐盛一直在楼下沙发上与人议事,早在小翠喊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听见了,连跟客人告罪都忘了,扔下人直直往楼上跑,没有一点儿仕宦家少爷的礼仪风度。 “却哥儿!” 他眼中迸发出喜悦,将小翠扒拉到一旁,自己上前将人揽进怀里。 “去请医生来。”他吩咐了一句,看都没看小翠一眼。 小翠瞧了一眼玉雀,“诶”了一声下了楼。 到如今,玉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己只怕是中了徐盛的招,被他掳到这儿了。 他抗拒徐盛的靠近,挣扎着想要从徐盛的怀里挣脱出来。 “滚开……” “放开我!” 不知道他被下了什么药,全身酸软无力,连说话都提不上力气。 玉雀蹙着眉,脸上是难掩的厌恶,睫羽轻颤着,胸膛上下起伏,说句话都要喘气。 “却哥儿,是我,你看看我,我是盛哥哥,你看看我……” 徐盛不顾玉雀的挣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玉雀。 “滚开啊……” 玉雀眼前渐渐模糊,口中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耳边是徐盛慌乱喊他名字和大喊着叫医生的声音。 等到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了,床头上开着一盏台灯,一侧的帐幔被撩起挂在两边的床柱上。 玉雀睁开眼,白天的一切闯入脑海,他猛地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徐盛端着刚煎好的药打开门进来,见玉雀已经醒了,赶忙快走两步将要放到桌子上就要去扶玉雀,却被玉雀一巴掌打开。 玉雀往旁边后退几步,身形晃了晃,像竖起全身的刺的刺猬,满身的戒备与冷意。 “放我回去。”玉雀的声音有些暗哑,黑黢黢的眸没有一丝感情。 徐盛抿了抿唇,道:“却哥儿乖,你病了,我们先喝药。” 他上前伸出手试图去碰玉雀的胳膊,被玉雀一片身子躲了过去。 “我要回家。” 玉雀低垂着眼不看徐盛。 “等却哥儿养好身子,我们就回家。”徐盛小心翼翼地道,药汁的苦味在屋内蔓延。 玉雀冷笑一声:“我说的,是我与周鸣在海城的家,与你有何关系。徐少爷,您家在京城,你我不同路。” 听见周鸣的名字,徐盛瞬间握紧了拳,粗喘了几口气,复又松开拳,眼神中满是祈求。 “却哥儿,我们当年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玉雀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扭过头说:“没什么好解释的,无非就是我一个戏子不知廉耻勾引您,死了也是自找的。” “不是……不是!却哥儿你听我说!”徐盛心口一痛,慌忙上前抓住玉雀的双肩。 “你别碰我!放开!” 徐盛自然不肯放,抱住玉雀不撒手。 玉雀喘了几下,胸口闷闷的,像京城炎炎夏日的雨后,闷热裹挟着水汽,让人喘不过气来。 “咳咳!” 他微微弓着身子咳了起来,白色的袭衣上脊骨顶起的弧度分外明显,他一时没有反抗的礼群,被徐盛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来,却哥儿把药喝了,好不好?”徐盛一边哄着他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试图靠这种方式缓解他的难受。 玉雀瞥了一眼那晚深色的药汤,没有理会徐盛要往他嘴边送的汤匙,直接端过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口腔冲入肺腑,只让人想吐出来。 玉雀却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苦味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徐盛蹲在玉雀膝边,伸手要握住玉雀的双手,被玉雀一甩手躲开,他也不恼抓紧机会赶忙解释:“却哥儿,当初不是我要杀你,我也没想过要娶别的女人,是……” 徐盛哽了一下,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子不言母过”、“亲亲相隐”的思想,让他一时难以开口。 见玉雀露出讥讽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嘶哑着声音道:“我母亲发现了你我的事,便用我的名义引你出去,买通了人……要将你沉塘……”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却哥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塞到玉雀的手里,生怕玉雀不要,被外人骂“心机深沉”的他此刻像个小孩子般跟玉雀邀功:“你看,我现在是家主了,整个徐家都得听我的,没人敢再伤害你,我能保护好你,却哥儿……” 玉雀垂眸看着手里被硬塞进来的玉佩,突然冷笑一声,像是打开了一道阀门般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便沁出泪来。 他忽然猛地将玉佩往地上一摔,地上铺了地毯,玉佩发出沉闷的响声,没有碎掉。 徐盛心中一凉,喃喃道:“却哥儿……” 玉雀眼角带泪,不闪不躲,直直看向他的双眼,眸中火光跃动。 “所以呢?你当了家主,所以呢?你能让时间倒流?” “徐盛,你是不是觉得我被你吃的死死的,不管怎样我都一定会在原地等你?” “我告诉你,晚了,你当初既然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护住我就不该来招惹我。凭什么,凭什么,明明是你强行闯进来把我带到这条路上来的,为什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别人骂我的时候,你有替我说过一句话吗?” “却哥儿……我……”徐盛握住他的手,满心的希冀碎成渣。 玉雀难得没有甩开他,他望着徐盛仓皇的双眼,说出口的话宛如一把把刀,将徐盛捅了个对穿。 “宁却已经死了,你知道被江水灌进肺腑里慢慢窒息是什么滋味吗?宁却被缚住手脚,塞到装着石头的麻袋里,扔到江中,冬天的江水冷得能将人三魂七魄都冻去,冷到人骨头缝里了,宁却泡在刺骨的水里,肚子里也是一般冷的水,就这样死了。” “我叫玉雀,是周鸣的玉雀,不是那个勾引的你徐少爷花天酒地的宁却了。” 他的手冰凉,仿佛是刚刚在那般冰凉的江水中浸过一样,任凭徐盛怎么暖都没有用。 “不是,都是我的错,却哥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徐盛瞳孔骤缩,摇着头试图反驳,他紧紧攥着玉雀的手,生怕自己一松手玉雀就消失了。 “你说你能保护好我,那如果你母亲又要杀我呢?如果她以死相要,逼着你杀了我,或者她不那么狠,逼着你离开我,你怎么选?”玉雀看见徐盛眼里的慌乱紧张,他歪了歪头,一派天真好奇的模样,轻声问道:“徐盛,你怎么选?” “我……”徐盛哽住了,神色挣扎,他怎么选,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至爱的心上人,他怎么选。 “你看,你连哄骗我一下,说会选我都不能。我只是说你母亲逼你,如果再加上你们家那些族老,你的徐家呢?” “你把我带回去,你要怎么跟别人介绍我?不,或者说,你敢让我出现在人前吗,徐盛?” “呵,我在你心里,根本没那么重要,徐盛,别自欺欺人了。” 他每说一句,徐盛的眼便红一分,“那周鸣呢?你跟了周鸣,难不成他就会看着自己亲娘去死!!!” “周鸣呀。”玉雀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太太当然也这样逼过他。” 玉雀唇角勾起,眼中温柔的不像话。 “可是周鸣说,不孝子周鸣这辈子就认定玉雀了,您要是因此没了,我给您收敛好后就在您牌位跟前枪毙了自个儿,到了阴间护着您不被牛鬼蛇神欺负,来世给您当牛做马赔罪。” 徐盛眼眶猛然睁大,嗫喏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为了叫太太和老爷答应他娶我进门,被关在祠堂里,那么粗的家法棍都打断了三根,整个人去了半条命,就是不肯松口。硬是明媒正娶,将我八抬大轿娶进了门,他说他要我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夫人,只要有他在,我就不必委曲求全。” 玉雀的脸颊浮现晕红,那是在想起情郎时的胭脂色。 他转而望向徐盛,徐盛满脸惨白。 “徐盛,这些你能做到吗?你把我带回京城,怕是只会将我养在外头,让我像见不得光的老鼠臭虫那般活着吧。” 玉雀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先前的冷然,将手抽了出来。 “若是我一直是宁却,怕是即便被你藏到阴影角落一辈子不出来也甘之如饴。但是,谁叫我死了一回,变成玉雀了呢。玉雀的身心都已经给了周鸣,这辈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能装下别人了。” 有人给了他一整座糖果屋,还不断的告诉他他是多么珍贵、多值得人来疼惜,他再不会为了别人随手施舍的一块麦芽糖而傻乎乎的付出所有了。 闻言,徐盛赤红着眼,试图反驳却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玉雀说的没错,他的确在京城置办了一家外宅,他的确没打算像周鸣一样将玉雀明媒正娶进门。 可是他爱了他那么久,当年不是他要杀了他的,为什么不肯原谅他,他不甘心! 徐盛握紧了拳,他慢慢站了起来,眼睛黑沉沉的盯着玉雀。 “我要是也能三书六礼,将你明媒正娶进门,也能让人不敢小瞧你,欺负你,却哥儿,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玉雀怔了怔,随即毫不犹豫摇头拒绝。 “徐盛,我说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周鸣。” “你放了我吧,你现在跟我纠缠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太太一直想让你娶一位贤良淑德、门当户对的女子,你……” 不等他说完,便被徐盛猛呵一声打断。 “别跟我说这些!” 徐盛薄唇轻颤,声音也带着颤意,他锢住玉雀的肩,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么多年!” “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从我十几岁到现在二十多岁!这么多年!凭什么你一句不爱了就要我放手!” “凭什么!” 徐盛红着眼,呼哧呼哧喘着气。 “却哥儿,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不是我要伤害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抱住玉雀,把头埋在玉雀的颈间,声音里带着可怜祈求。 “徐盛你放开我!你听我说……” 玉雀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唔!” 突然,徐盛像是疯魔了一般,将玉雀压在床.上,捏着玉雀的下巴便吻了上去,另一只手扯开袭衣的系带,露出里面被包裹着的玉一般的肌肤。 “滚开!徐盛你别这样……我求求你……” 徐盛不管不顾,亲吻在玉雀的脖颈,他被迫仰着头,纤细的脖颈露了出来,像引颈就戮的天鹅。 …… “却哥儿乖,我对你好,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 玉雀的双手被缚住,眼泪大颗大颗滑落。 …… 不知过了多久,玉雀望着上方晃动的纱幔,闭上了眼,颤动的睫毛早已被泪沾湿。 “我恨你……” …… 徐盛顿了顿,眼眶通红,偏偏眼球黑黢黢的,疯了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亲了亲玉雀泛红的眼尾,讨好般舔舐掉玉雀的泪,颤抖着声音道:“不许恨我,却哥儿最爱我了,我也爱却哥儿……我们成亲好不好,却哥儿嫁给我,心里也要有我……” 第一百三十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短短半个月,玉雀迅速消瘦下来,原本清瘦匀称的人变得瘦弱不堪,剥开绵软的袭衣,苍白的皮肤下就是骨骼。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恍恍惚惚,蔫的不成样子,偶尔下床,连走路都是浮的。 开始时,他连饭都吃不进去,强行塞进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的恶心感,吐得一塌糊涂,直到嘴里只剩下反胃的酸苦味,他不吃不喝,一度到了昏迷的地步,连药汁都喂不进去。 徐盛只好强行撬开他的嘴口渡给他每天的药,再喂他一些米粥这种好克化的流食,就这样硬是把人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只一次便差点将玉雀害死,徐盛不管心里如何嫉恨周鸣,到底是不敢再碰玉雀。 玉雀醒来后安静了下来,他不哭不闹,不肯跟徐盛说话,他也不再绝食,尽管反胃他还是强行忍着咽下去,压抑着翻涌的呕吐感,就算眼泪滴落到米饭里,他也跟没看见似的,混着菜硬生生吃进了肚。 好吃不好吃,干净不干净,都无所谓了,只要能活命,只要能让他活到周鸣来,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吃下去。 他要等周鸣来救他,周鸣说过不管怎样都会爱他,都不会放开他的手,他那样说,他便信。所以在被徐盛碰了后,他即便是厌恶到恨不得用铁勾把浑身的皮肉翻过来冲洗无数遍,他也愿意忍着,只为等周鸣来接他。 就算…… 玉雀眼尾滑落一滴泪,锦被掩盖下,想到那他不愿意面对的微弱可能,瘦削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床单。 就算周鸣真的嫌弃他了,他也要听他亲口说,大不了……一别两宽罢了。 他不该这样想的,多对不起周鸣的真心呀,可是他控制不住。 即使周鸣一次又一次的说他是他手中的掌上明珠、稀世珍宝,说他就应该被人疼宠着,可他心底那份自卑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去除的。 在这世上,他的前半生,就像是那柳絮,大半的时光都飘在空中,飘零飞散,居无定所,好不容易落了地,被人踩在了粘在人鞋底,还要被骂上两句脏了人家的鞋,若是再不幸一些落到水中,化为浮萍,那一生都要是漂泊的命了。 遇到周鸣后,他一颗心常常悬在半空,身份、地位、名望……横在两人面前的是巨大的鸿沟,他卑躬屈膝奴颜媚骨的讨好周鸣,几乎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是周鸣捏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那般作践自己,是周鸣费劲心机给他安全感,将他这朵飘浮不定飞絮用寸金的缂丝荷包妥帖装好安置在心口。 他是戏子啊,人们都说他们是下九流的东西,哪里值得被人当成珍宝捧在手心,也就周鸣,把他这个鱼目当成珍珠,好好护在心口,为他遮风避雨,给他落脚之地,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从此所有的风霜刀剑都被挡在外面,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他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碰到这般真心待他的人,班主总说活了大半辈子再没见过比他还要好命的人了,他也觉得,自己怕是再难碰到周鸣这样待他好的了。 如果……如果周鸣不要他了…… 他应该是利落地转身就走绝不回头的,以周鸣的身份,多得是名媛淑女不在乎周鸣断袖的名声愿意嫁给他,他从此不必再因为自己被人恶意揣测,可以过上世俗眼中“正常人”的生活,对周鸣,对周家,这才应该是正规才对。 可是,他大概真的是被宠的习惯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怕若是周鸣要推开他,他会忍不住死皮赖脸纠缠上去。 玉雀轻笑一声,笑自己大概是因为病了,就一个劲的胡思乱想。 半个月,十五天,一百八十个时辰。 周鸣……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软枕里,长发垂落到一侧,挡住他苍白的脸颊,瘦弱的脊背微微颤抖,他紧紧抓着枕头,想是在抓着心中满溢的希冀。 许是他的念力太强大,当晚徐盛的书房灯火通明了一夜。 第二天。 玉雀转过楼梯拐角,见到徐盛站在那里靠在楼梯上捏着鼻根,他眼下青黑一片,肉眼可见的疲惫裹挟着他。 玉雀撇开眼,转身欲走,徐盛放下手,一睁开眼见玉雀,忙上前抓住玉雀的手腕,却被玉雀一甩手甩开来,玉雀用力过猛,不由得后退几步,身形晃了晃,差点跌下楼梯。 “却哥儿小心!” 徐盛忙上去抓住玉雀,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不碰你,我就扶着你,就到楼下,到楼下就放开好不好?” 玉雀扶着楼梯喘了几口气,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推不开徐盛,自己现在也的确没那个力气,若是强行撇开徐盛自己下楼,难保不会一不小心跌下楼,若是摔断了腿,那就不好了。 玉雀只能由着徐盛半扶半抱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徐盛目光紧紧追着玉雀,里面盛满了担心。 玉雀照旧不肯跟他说话,冷冷淡淡地推开徐盛的手,眼神清冷如霜。 徐盛眼睛暗淡了下来,转头招手示意小翠过来。 “小翠,你去,将我新买的红茶泡上,红茶养胃,却哥儿喝些,说不定待会儿能多用些饭。” “是。”小翠垂着头依言去了,红头绳绑着的大辫子乌亮,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她一想到自个儿无意之间听到的那红茶的价钱就心肝颤,她得做多少年的工才能喝得起那一口茶,如今却被拿来给泡了,就为了养胃,而且看那个什么“却哥儿”还不情不愿的,呸!真是,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这若是换成她该多好,她铁定将老爷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小翠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野望。 及至晚间,徐盛站在门外犹豫了半晌,才扭开锁,进到屋内。 “却哥儿。” 玉雀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声音后,将本来脱了半截的外衫又穿了回去。 转过身来,看向徐盛的目光满是冷意和戒备。 徐盛心下苦涩,他装作无事,笑了笑:“却哥儿,我明日要去参加高官公子的生日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玉雀心下一动,复又歇了心思,瞥了他一眼,无声地抗拒着。 见他这样,徐盛心下舒了一口气,却又不禁苦笑一声。 他的却哥儿,是拿他当豺狼虎豹来防着了。 “你既不愿意与我一同前去那便罢了,我尽早回来陪你,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见玉雀始终不肯理会他,徐盛讪讪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玉雀慢腾腾坐到床上,目光闪烁,手指攥着衣角,将衣服揉捏成一团。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玉雀站在窗后垂眸看向窗外,指尖轻轻挑起一点窗纱,身形仍旧藏在窗纱下。 汽车的引擎声带走了轰鸣的尘土,玉雀亲眼看着那载着徐盛的车渐渐远去,他放下窗纱,在沉重木色的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是该待在这里等周鸣来救他,还是该趁机逃跑,主动去海城。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玉雀陡然一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小翠端着个酱色的托盘,上面放着画着青花纹的瓷碗,冒出袅袅热气,伴着药味儿在房间里逸散,那味道闻着便觉苦涩。 她屈膝行了一礼,额头前细细碎碎的刘海儿轻轻晃动,她看似恭敬地说:“夫人,少爷临走前让我把药熬好,给您把药端上来,您趁热喝吧。” 玉雀心神一松,暗自舒了口气。 “倒了吧。” 他做出嫌恶的模样,蹙着眉退后了几步,似是厌恶至极,不堪忍受这股药味儿。 闻言,小翠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看向玉雀,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厌烦轻视,而后毫不客气的走到玉雀旁边,将托盘“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碗里深褐色的药汁溅了出来。 “您还是喝了吧,老爷临走前可是亲自吩咐要我要看着您喝下去的呢。” “哎呀,您一介男子既然已经跟了我们老爷,那还矫情个什么劲呐,这么多天该矫情的也早该矫情够了吧?” 小翠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药汁,而后一甩袖子,对着玉雀便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老爷现在又不在,您这是矫情给谁看呢?哼!”她斜着眼哼了一声,“真以为跟了主子爷自个儿也就是主子了,徐家家大业大,名门望族,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进门。” “我劝您啊,这几天赶紧的,有什么想要的金银珠宝房产地铺,缠着我们老爷赶紧弄到手,要不然等后个儿启程到了京都,我可得看看徐家能不能容得下你一个男狐狸精,哼!” 说完她便扭身走了,红头绳绑着的辫子油光黑亮,垂在脑后一晃一晃的。 就算是老爷还在的时候,她平日里趁着老爷不注意也没少给这个男狐狸精脸色看,他都没说什么,也没敢跟老爷告状,如今老爷走了,谁还稀得理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这年头怎么给富贵人家当个姨奶奶都有男人来跟着抢,老爷真是,怎么就看上那么个男人,又没胸身子又不软,哪里比得上女子软香温玉在怀。 要她说,指不定就是老爷从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这才被一个不要脸的男人迷了眼,等自己什么时候被抬成姨奶奶,老爷定然就晓得那男人没什么好的了,到时候她穿金戴银,独得老爷恩宠,再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抬成正妻,到时候这徐家的家产还不都是她和儿子的! 小翠嘴里哼着小曲,做着美梦,结果下楼梯时一个没注意踩空了崴了脚。 她惨叫一声,坐在楼梯上“哎呦哎呦”的揉着脚踝,因着徐盛没打算在这儿久住,这洋房里就她一个丫鬟,平时伺候玉雀,今日徐盛走之前把他手下的人也都带走了,就留了那么一两个人留在暗处。 玉雀听见她的叫声,没有理会,她便只能自己一瘸一拐的回房间。 房内,桌上的药渐渐凉了下来,玉雀坐在床上,整个人呆呆望着窗户的方向,浅色的窗纱挡住外面的风光。 突然,他起身三两步走到窗前撩开一角窗纱,透过他之前擦掉雾气的那块玻璃,静静看着外面。手握紧又松开,复又握紧,攥着衣袍袖子的褶皱还未散开便又添了新褶儿。 大约是为了隐蔽,徐盛没带太多人出来。 经常跟在徐盛身边的人他都见过,他也知道徐盛在暗处放了人监视他,周鸣曾经教过他一些自保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该怎么找出暗自跟着你的人,所幸他当时为了在乱世中能多一份安稳学的很是认真。 这么些天,他早已经看出在哪里哪个人是徐盛安插的了,再加上他从那丫鬟小翠嘴里套的话,他已经规划好了该从走哪条路,该从哪里去海城。 玉雀的目光渐渐坚定下来,他从床下脱出一块蓝色印花布,上面沾了脏污,这还是他在厨房看见的,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藏了起来,他也找不到能更破旧普通的布料了。 他将布铺开,将自己这些天看中的可以在逃跑路上用的东西收拾进去,将印花布的四个角绑在一起。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一深一浅,玉雀瞬间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去听。 而后他突然将收拾好的包袱塞到床底下,整理了一下衣袍坐在床上,垂着眼,黯然神伤。 正当这时,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小翠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见玉雀扭头看她,没好气地嚷嚷:“看什么看!” 待她走到桌边,见到丝毫未动的药,旧怨新怒夹杂在一起,登时伸出胳膊就把碗扫到地上,瓷碗不禁摔,碎了一地。 她冷笑一声:“呵!你要是不喝,那就别喝了,我可不想一遍一遍的热这苦汤药!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呸!” 说完她瞪了玉雀一眼,见玉雀始终没什么反抗的意思,心下更是添了几分鄙夷,冷哼一声出去了。 走到半路她突然懊恼起来。 心下想着玉雀就是个软柿子,她自然不怕他,可是这回自己猖狂了些,万一那小贱人被那些个碎瓷片弄伤了,等老爷回来看见伤口,他跟老爷诉苦,自己不就完蛋了。 想了想,她憋着气找了簸箕笤帚气冲冲地走回去。 她见玉雀还是坐在床上,不声不响的,哼了一声,走上前去将碎瓷片都扫成一堆。 小翠忍住脚踝上未消散的痛,蹲下身去想将这些瓷片都弄掉簸箕里带出去。 床上的床单够宽够长,到了床边还垂下不少,玉雀将腿脚放在包袱前,试图靠衣袍遮住,见小翠蹲下身来不由得紧张的后背都绷了起来。 见小翠什么都发现,打扫好碎瓷片后便要站起身来,玉雀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小翠不经意间一瞥,看到玉雀浅色的袍角边有个蓝色印花的布,她心下觉得眼熟,丝毫不顾及伸手就抓住那点印花布料将包袱扯了出来。 玉雀瞳孔一缩,双手紧紧揪住床单。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小翠手顿了一瞬。 玉雀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了,腿脚仿佛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嗓子里干涩的不行。 “嘶……” “真是倒霉!” 小翠伸出指头,上面一点红色,她皱起眉,一脸的晦气,随即将手指含进嘴里,舔掉手指上的血。 原来是被碎瓷片划破了手。 玉雀陡然放松下来,喉咙吞咽了一下,轻声道:“这儿应该有西洋来的伤药,你自己去找出来上药吧。” 闻言,小翠站起身来,对着玉雀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怎么?公子哥儿看不惯我们穷苦人家将手指放进嘴里的做派?觉得脏了?哼!” 说完她一扭身,拿着簸箕笤帚走了出去。 “呼……” 玉雀松了一口气,背脊都弯了一些,似是不堪重负。 手背贴着眼睛,挡住屋内不算明亮的光,他慢吞吞侧躺在床上,唇轻轻抿着,内心挣扎片刻,下定了决心。 …… 小翠下楼前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刚刚被她关上的门,眼中满满的兴奋。 她确定她没看错! 那床底下就是个包袱! 她一边思量一边下了楼,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咬了咬唇,眼中闪现挣扎的神色。 趁人还没跑,她要是现在将这个事儿告诉老爷,肯定能叫老爷高看自己一眼,说不定还会赏她点钱。 可是…… 有这么个男狐狸精挡在前面,老爷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的好把她收了啊。 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把人放走得了,一笔钱而已,怎么能抵得上老爷家大业大呢。 更何况……小翠红了脸,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更何况老爷生的俊俏,端的是风度翩翩,她若是能攀上老爷,怎么也比嫁给个满身臭汗的泥腿子或者给个糟老头子当妾要好的多吧? 想到这儿,小翠情不自禁地娇笑了两声,可惜这偌大的客厅里现在没有男人,这段时间唯二住在这儿的两个男人,还都喜欢男人,她这笑声,注定就像媚眼抛给瞎子看似的,娇笑嗲给聋子听。 小翠似是见到了自己后院宠妾的光明未来,她哼着曲扭着腰走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做点好的吃一吃,毕竟她马上也要变成这洋房的主人了,提前吃点东西算什么。 她手上的刀一刻不停,人虽然手高眼低了些,切出的菜丝倒是齐整。 突然她停了手。 小翠心想,不对啊,她告诉老爷那个狐狸精要跑,老爷肯定会赏她些银元,等老爷玩腻了男人,肯定能看上她这么俊的黄花闺女。她若是装作不知道,自己虽然能早点成为老爷后院里的一员,可是那些本该老爷赏给她的银元没了啊!!! 小翠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她干脆放下刀,用围裙擦了擦手而后将围裙摘了挂在一边。 那可是银元啊! 就这么没了,这绝对不行! 她都发善心让那个什么玉雀跑了,那这些损失,总归他赔给她了吧,总不能让她损失了。 有银元在前面勾着,小翠的脚踝仿佛都不疼了,她三两下上了楼梯,大摇大摆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玉雀瞬间扭过身,将包袱塞到被子里。 小翠直直走过来,将玉雀推到一边,斜了玉雀一眼。 “起开!” 而后不待玉雀反应过来,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露出里面蓝印花布的包袱。 “哼哼!” 小翠那副神情,像是战胜的公鸡,双手环在胸口,挑了挑眉,往包袱出努了努嘴,道:“解释解释吧,公!子!” “您这是……要跑啊。” 玉雀本就苍白的脸色似是更白了些,整个人僵立在那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更添了几分脆弱无依。 “呸!少跟我装可怜,我可不是老爷,你随便装模作样一下就能糊弄过去!” 小翠啐了一口,状似愤怒,指着玉雀就骂,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 只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翻来覆去也就是“骚狐狸”、“不知廉耻”、“下贱”这些话,哪里比得上玉雀这般从小在最底层混的人,他什么浑话脏话没听过,也就是碰到周鸣之后才没什么人敢来他面前这样骂他,小翠骂的这些,算不得什么。 玉雀低着头,不言不语,却不想他这副样子,更是激怒了小翠。 “老爷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还想跑!” “他对我好?”玉雀喃喃出声。 “我也曾真心实意的将他放在心里,可最后呢,我却因他大冬天的被和石头一起套进麻袋里扔进了江里,一条命几乎要没了……后来我好不容易碰到愿意拿命爱着我的人,他却强行将我掳掠至此。我不想被他碰,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行碰了我……这就是你说的好?” “哈哈哈哈哈……”玉雀不由得弯腰笑出了声,笑得眼角泪花都溢了出来,声音里满是讽刺悲凉。 “他对我,可真好啊!” 小翠呆住了,她哪里知道这些。 她嗫喏了几下,忽然一激灵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只是来要钱的,别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钱到手就好。 “咳咳。”她清了两声嗓子:“既……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给我一百银元,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绝不会告诉老爷,怎么样,只要一百银元,你爱去找谁就去找谁。” 玉雀用袖子抹掉眼泪,掉了几滴眼泪,莫名其妙的,心里就变得冷静起来,冷静到了极致。 “好,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拿。” 说完,他将小翠引着走的那个花瓶旁。 玉雀一手把住花瓶,将手伸了进去。 小翠踮起脚巴头儿往里望,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花瓶明明被玉雀弄的倾斜了,却一点钱币碰撞的响声都没发出来。 “砰!” 瓷片碎了一地。 小翠额头上被砸了一个血窟窿,血流在脸上,她身体一软,倒在地上,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玉雀扔掉手里仅剩的花瓶瓶口那圈环,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 “对不起……” 玉雀找来一块布巾,绑在小翠的额头上,又将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将小翠拖到了床上,一撩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住。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半,心里冷静至极,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手却控制不住的抖,下楼的时候差点一个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等他又上来把一地的碎瓷片打扫干净,将地上的血擦拭掉,光线有些暗的房间就成了人在被窝里睡觉的模样,一片正常的景象。 玉雀拿过包袱背在背上,看了床上鼓起的包一眼,转身往外走,手刚握上门把手,他停了下来,顿了片刻又走回来将被子掀开,脱下小翠外面罩着的衣裳,又拿出一件长袍给她换上,自己将身上的长袍下摆卷起扎在腰间,将小翠的衣服套在身上,又给自己随便绾了个发髻,用长一些的布巾一绑。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犹豫,扭头便走,从他早就看好的那条路,他心脏跳得“砰砰”的,手心出了汗,暗中注意着四周跑了出去。 城中渐渐起了雾,大白天的,这雾来的莫名其妙,没多久便将整座城笼罩在了淡淡的朦胧中,引来一些行人疑问和咒骂。 玉雀背着蓝印花的包袱,身影渐渐消失在雾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呜……” 汽笛声响起,船缓缓驶离码头,水波漾开,推着船往前走。 玉雀推开窗户一角,瞧着码头上那几个穿梭在人群中找人的穿着黑布褂子的人长舒了一口气,确定他们没人发现他跑上了船,玉雀又将窗关好。 “呼。” 玉雀舒了一口气,轻拍胸口,狂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还好,还好。 苍天保佑,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他安安全全的到了码头,直到他上了船,船将要开了,徐盛那群走狗才跑到码头找人。 玉雀将自己身上的小翠的衣服脱了下来收拾到包袱里。 失手杀了小翠,非他所愿,但他不后悔。 若是放了她,徐盛回来,凭徐盛狠辣的手段,肯定能撬出话来。他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么一个绝妙的机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玉雀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当时握着花瓶的手,苦笑一声闭上了眼,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但凡还有一丝别的办法,他都不想沾上人命。 过去这么久了,周鸣都还没找到他。 他心里惊慌忧惧,却从不敢深想。 周鸣那么执拗,说会一辈子同他好,那就是认定了一辈子,绝不会背叛他。 徐盛掳掠了他,肯定是想将他带回京城,但是为什么直到他现在跑掉都没能带他走掉,只能说是周家在后面出了力。 在南方的地界上,徐盛从来都没有优势。 如果周鸣亲自来找他,那他应该早就找到他了。 就算周鸣没有亲自来,凭周家的势力也一定能找到他。 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被救出来,那就只能是周家出了事,而且事情大到周家顾不上别的事。 玉雀倒在床上,侧着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呼吸都带着颤意。 那就只能是周鸣出了事。 以周鸣对他的心,就算天塌下来周鸣的第一反应也一定是护住他,如果周家只是其他事上面出了问题,即使再难解决,周鸣也一定会亲自来找他,周家偌大的摊子会让周父周母先管着。 可是周鸣没来。 这么长时间,他甚至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周家的人。 唯有的可能就是周鸣出了事。 是同他一样被人关押了? 还是……性命垂危,甚至已经…… 玉雀不敢再往下想。 “笃笃。” 有人敲门,玉雀用袖子胡乱擦擦眼睛,朗声道:“谁啊?” “客人您好,我是船上的侍应生,来给您送晚餐。” 玉雀瞧了一眼窗,发现不知不觉外面都天黑了。 他下了床,拧开门把手。 “进来吧,把晚餐放桌子上就行。” “诶,好嘞。” 等到侍应生将晚饭摆放好后,玉雀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银元递给他。 “给你的小费。” “谢谢客人!” 侍应生是个看着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见玉雀直接给了他一枚银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你出去吧。” “好的,客人,我就在附近,您有需要可以喊我。明天中午咱们的船就能到阳城,客人可需要我明天提前来喊您?” 玉雀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 “那我便不打扰客人了,客人您好好休息。” 说完侍应生弯腰一礼便走了出去。 玉雀用完晚饭便上了床。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沾了枕头就睡。 只是梦里光怪陆离,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最后是连天的红莲业火,炙热的大火将浓重的夜色撕开一道口子,白色的纸钱在四下无人的街上飘荡飞扬,而后被卷入火中吞噬掉,明明没有人,连人影都没有,哀嚎声却顺着火焰飘上空。 “……珠冠打乱……狂徒们……斩马前……” 好像有二胡板眼的声音,咿咿呀呀的戏,是谁在唱?唱的是什么戏? 怎么那么熟悉…… “雀儿!” “玉雀!” 谁在喊他? 未来得及想,玉雀突然醒了,他怔怔望着屋顶,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他醒了,身体似乎还残留着梦里的恐慌决绝、哀恸绝望,让他心中的不安被发大了数倍。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脸上,亮晶晶的。 那个声音…… 怎么那么像周鸣…… “真的好像……” 玉雀喃喃出声,他用手背遮住眼,却触及一片湿润。 玉雀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湿痕,用手指摸了摸眼角,这才发现自己流了泪。 “怎么会哭呢?”玉雀轻声说:“只是一个梦罢了。” “只是一个梦……” “一个梦而已……” 玉雀垂下眼睫,似乎这样多说几句,就能消散掉那些不安。 过了会儿,玉雀起身让昨天那个侍应生去给他弄了点儿热水,简单收拾了一下。 看着外面天色,再过些时间就能到阳城,玉雀背着包袱出了门。 他当时为了避开人群,直接订了个房间。 他想去外面看看,说不定能听到周鸣的消息。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玉雀瞬间躲开,抓着包袱带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一转身,他就睁大了眼。 “师兄?” 被他唤作师兄的男子拊掌,直接笑了:“却哥儿!还真是你!哈哈哈哈哈!” 玉雀也十分惊喜,他也是后来得知,当年他被徐夫人扔下江后,整个戏班便被徐夫人赶了出去,后来他得知后便托周鸣帮忙找,却一直没有音讯,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相见。 “我和师傅都以为你……”陈展一个身高看着有一米八的高大汉子,突然红了眼圈。 玉雀也红了眼:“我后来被贵人救了,现在在海城唱戏。当初……都是我不好,害的师傅和大家被赶了出去。” “算了算了,不说了,那徐家本来就不是一窝好东西,我和师傅都没怪罪过你,当初也不是你的过错,走走,我们去见师傅,师傅一定高兴。你是不知道,当初师傅以为你死了,趴在你衣冠冢的坟头直哭,哭的那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啊,回去就得了风寒,一大把年纪了……”陈展揽着玉雀往他们的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说话,一不小心把他们那个看似严厉刻薄的师傅的老底都掀了。 玉雀抿唇笑着听陈展说话,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是我的错,叫师傅遭罪……”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里是你的错。”陈展咬牙切齿愤恨道:“世人皆知我们戏子是下九流,有的戏班为了生计被迫做些皮肉生意与富商权贵,那也是无可奈何,彼此睡一场罢了,谁会动心,更别提性命之忧了。” “可那徐少爷,明明保护不了你,偏要纠缠你跟他好,害的师弟险些丧命。真要一五一十地说起来,错也不在师弟身上,都是那徐少爷害的。” “师弟放心,师傅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师傅不止一次唉声叹气说自己要是不贪恋一时安稳,不为徐家唱戏,说不得也就不会让师弟遭此祸事,因此师傅一直心中有愧,现在好了,师弟没事,师傅也大概也不会再因此伤神。” 玉雀眼眶红红的,他心知师兄这么说主要是为了安慰他,不让他太过自责。固然徐盛纠缠在先,若是他守住本心,不为所动,顶多是事情被徐夫人知道后自己被赶出徐府,何至于连累整个戏班。 再说师傅根本不必感到愧疚,生逢乱世,人如浮萍,人命比草芥还贱,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本就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人,就算是在国泰民安的盛世,也多的是人不把戏子优伶当人看。师傅带着戏班入徐府,若无差错,只要徐府这个庞然大物矗立一日,整个戏班就有一份饱饭,一份安稳日子,不管怎么看,师傅的决定都没有错,错的是他。 他不该被情情爱爱迷了眼,才子佳人的戏本唱多了,就真的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爱情都能善终,哪怕这情爱从古至今都不容于世俗,是他太天真,带累了众人。 面对徐盛,他是受害者,心中满腔怒气悲愤。可是面对师傅、师兄,他除了歉疚还是歉疚。师傅一粒米一粒米的将他养大,传授他可以立足的技艺,犹如再生父母,师兄弟们待他胜过亲人,他要是真的觉得这是师傅的错,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师傅身上,那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谢谢师兄。”玉雀垂着头,偷偷用袖子揩掉眼泪,小声说道。 陈展余光瞥到了,装作没看到,心底叹了一口气。 …… “师傅!师傅!”陈展兴冲冲地喊道,一边喊一边伸手推开门。 “小兔崽子喊什么喊!吃枪.药了!”宁庆明手一抖,茶碗一斜,里面的热水漏了出来,掉在他枯树皮般的手背上,顿时烫的一疼,佘庆明龇牙咧嘴的换了一只手拿茶碗,猛地甩了甩手,似乎这样被烫的疼就能被甩掉。 “真是越大越不稳重,教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学到老子年轻时的稳重仪态,哼!”他根本没看陈展,自然也没注意到玉雀,只一撩袍子,想要坐在椅子上。 “哎呀,师傅你看这是谁!”陈展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把身后的玉雀推了出来。 “谁还值得老子看……”宁庆明冷哼一声,慢悠悠抬了下眼皮。 然后只听“嘭”的一声,他便从椅子摔了下来,一个呲溜屁股摔在地上,茶碗四分五裂,热茶洒了一地。 “宝儿?”宁庆明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 他颤悠悠地试图扒着椅子站起来,却把椅子也扒歪了摔在地上,玉雀眼眶一热,想上去扶他起来,却没抢得过陈展。 “哎呀师傅你怎么还摔了呢,这可不就是师弟嘛。我就出去解个手,人堆儿一瞧,嘿,这个人怎么这么像我师弟,走进一看还真是……嗷!”陈展得意洋洋,一张嘴叭叭个没完,被佘雨晴一巴掌甩在脸上推开,不疼,就是这熟悉的嫌弃感让人忍不住流泪。 “宝儿啊……真的是我的乖宝儿?”宁庆明瞪大了眼,连眨眼都不敢眨,生怕闭一下眼再睁开眼前的人就没了。 玉雀忽的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他的头重重磕了下去:“不肖弟子宁却,给师傅赔罪,求师傅责罚。” “哎呦快起来快起来!”宁庆明连忙走上前将玉雀扶起来,看见他额头上磕出的红痕,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手帕。 “你这是做什么?师傅没说怪你,咱不怕,啊,乖宝儿。” 他将近三十才娶妻,而立之年妻子怀孕,虽然孩子生出来了,却因为难产,老婆孩子都没活下来,正当他浑浑噩噩满身孤怆时,在山神庙捡到玉雀,只当是老天爷可怜他这孤家寡人,赐给他一个孩子,从此便把玉雀当亲生孩儿对待,喊其他弟子,都是喊名字,唯有对玉雀,从小到大都是一口一个“宝儿”“乖宝儿”。 照他这般宠溺,寻常人家的孩子只怕是早就被宠坏了,但是玉雀从来没有仗着他心疼就偷懒不练习,他反而是那么多师兄弟里最勤奋的那个,让他惊喜之余更加怜爱。 本就是唱戏的好苗子,再加上后天十成十的勤奋,不成角儿都对不起老天爷。 “师傅……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大家伙……”玉雀哽咽地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宁庆明心疼不已,赶忙给他擦掉眼泪。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千错万错也不是我们乖宝儿的错,乖,地上凉,起来说话。” “我……” 这一刻玉雀的惴惴不安渐渐消失,难言的愧疚愈加浓厚。 本以为是生死永隔,却没想到师徒还有再见之期,彼此都藏了千言万语想要与对方诉说。 待玉雀说完自己被扔到江里后的经历,宁庆明不禁拊掌大笑,直言我们乖宝儿福大命大,还说那周鸣倒是个有担当有作为的,比徐盛强。 至于玉雀擅自改名一事,宁庆明只道他改了也好,算是跟过往划清界限,还让他以后就叫玉雀,不必再改回来,又叹自己取的名字不行,宁却,宁缺,听着就不圆满,还是玉雀好,金玉满堂,听着就喜庆,丝毫不提“雀”也与“缺”同音。 得知玉雀要去海城,宁庆明二话不说拍板也要带着整个戏班去海城唱戏。 陈展站在一旁,用袖子抹了下脸,擦掉眼角的泪。他心酸之余,总感觉自己像是捡来的。 哦,他忘了,他还真是被捡来的,玉雀也是。 这么一想,他更酸了。 好不容易止了泪,待到戏班里众人得知玉雀还活着的消息,纷纷挤到这边来,又是一番哭,气得宁庆明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拿出平日里督促众人练功的杆子一人来上几下竹笋炒肉。 汽笛呜呜的驶向目的地,众人沉浸在喜悦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玉雀又哭又笑,暂时忘了梦中的事,那种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悲怆决然也被他抛诸脑后。他要从乌城入海城,去见他心上人,却没想到,从他上了这艘船起,他就注定再也不能见到周鸣。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慌乱与尖叫充斥着船舱,没有人料到就在前一夜,乌城城破,日军长驱直入,占领了整座城。 那一夜,炮火与鲜血,悲哀与屈辱,充斥这座千年古城。 玉雀和戏班众人躲在船舱,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他的喉咙无端干涩起来,他倒是不怕死,若是身无挂念,男儿本色,定要跟小日本拼上一拼,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可现在他身边有亲人,心中有周鸣。 他甚至放纵自己陷入慌乱的情绪里,这样就不会去想周鸣明明说过乌城的重要性,临着海城的乌城,而今怎么会没有守住。不会去想周鸣是不是性命垂危,甚至已经身殒…… 日本人手里端着枪,将人往船外驱赶,玉雀听不懂他们叽里呱啦在说些什么,紧紧拉着宁庆明的手,裹挟在人群里,被像赶牲畜一般赶着走。 他们眼睁睁瞧着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尖叫着被一个日本兵扯裂衣裳拉进房间了。 陈展攥紧了拳,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冲出去,宁庆明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因年迈而浑浊的眼看似强硬,深处满是哀求无力。 “低头!都低头!”他低声一句,声音正好能被陈展玉雀他们听见,又能被挡在人墙之内。 陈展的胸膛重重起伏了几下,又被宁庆明拽了拽手腕,只好不甘地低下头,以免被日本人看到他目眦欲裂的神情。 忽然“砰”的一声,人群尖叫乍起。 是位壮士抢过了一个日本兵手里的枪,一枪崩了那个侮辱姑娘的畜生,而后便是“砰砰”几声,他倒在血泊里。那位姑娘扭头便跳了江,日本人又往水里补了几枪,江水里瞬间便染了红。 那些披着黄皮的狗又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大声嚷嚷了些什么,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一番威胁羞辱的话。 “师兄……” 玉雀惊恐地看向陈展,宁庆明拽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 陈展在蓦然一惊后,整个人几乎要被汹涌而来的愤怒、无力、悲哀淹没。 “你放心……你放心……”他声音艰涩,嗫喏着唇,只重复这一句话。 宁庆明此刻不禁庆幸自己在这几年里陆陆续续把班子里年轻的姑娘丫头都在京城许了人家,班子里现在女的只剩下几个老妪。 从徐盛缠着玉雀不放的时候起,他就料到戏班总会有被赶出来的时候,这乱世女子活得殊为不易,他就怕沦落到如今的情形,他们人微言轻,根本就救不了。所以他早早就看好了人家把姑娘丫头们都许了出去,就算日子穷的喝西北风,好歹也能凑合过,总比这般受尽屈辱还没了命要好。 一场乱后,他们这一船的人挤在出口,一个带着蛤蟆眼镜的穿着日本军装的人说着一口怪腔怪调的汉语,挨个检查盘问船上的人。 轮到玉雀他们,宁庆明迈了一步站在众人面前,手背在后面紧紧握着玉雀的手,戏班里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彼此靠着。 “你们,一起的?”那个带着眼镜的人扫了他们一眼,问道。 待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便示意玉雀他们把行李都打开。 他们唱戏的,上到珍贵的头面戏服,下到胭脂水粉和杂七杂八的道具,都是戏班子走到哪儿便带到哪儿。 这会儿箱笼一打开,别人瞧一眼里面的家伙什,就能明白他们是干这行的。 他伸手拿出一副头面,扭头跟旁边一个看着要高一级的日本人说了些什么,那日本人的眼神在戏班众人身上来回扫,最终点了点头,一挥手,叽里咕噜吩咐了一句。 “你们滴!跟着走!” 众人被单独带着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大车,车一开动,玉雀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一下。 “师傅,我们这是要被拉到哪儿?”他问了一句。 有胆子小的,早已经哭了起来。 宁庆明叹了口气,道:“师傅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现下看着,咱们应该是死不了。” “真的吗?” “呜呜呜……” “师傅为什么这样说?” 宁庆明看着四周的断壁残垣,咬着牙道:“只怕……小日本是要我们,给他们那些当官的唱戏啊。” “不行!”陈展大喊一声,声音伴着呼啸而过的风。 热血刚上来就被冷风吹了个散,陈展眼睛红了起来,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 是,他们是唱戏的,是如同蝼蚁一般的人,可是他们从小唱的戏里既有痴情缠绵,还有忠肝义胆,更有家国大义。 可现如今,他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 他们被拉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剧院,剧院外也有日本兵把守,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乌城人被大声叱骂着修缮剧院。 过了没多久那个带着蛤蟆眼镜的翻译也来了。 宁庆明猜得没错,翻译要求他们排一出最拿手的戏,给日本人看。似乎是有什么日本的大人物要来,十日后他们登台唱戏,所有的日本高级军官都会来这家剧院。 这回,陈展奇异的没有再说什么。 许是被一路上触目惊心的景象给塞了喉咙。 白花花的躯体,氧化了变为深红的血肉,凌乱的散落在这片被炮火熏得发黑的废墟中,人间地狱,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戏班众人挤在一处,寂静不已,谁都不想唱,又不能不唱。 陈展红着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两腮的软肉都被他咬出血来,半晌才嘶哑着嗓音:“师傅,我们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展想。 更何况,听那小日本的意思,十日后,那群小日本的头儿都会来,在这之前,若是能联系上组织,说不定能一锅端了他们。 他记得带他入组织的王大哥离开京城前曾说过自己要前往乌城。 要是现在反抗,顶多杀个小兵,还要带累师傅和师弟们。若是忍到十日后,尚且还要一搏之力。 昔日有韩信受胯下之辱,他一介小小戏子,不敢自比韩信,但一时受辱还是能忍得了的。 “师兄……”玉雀担忧地看向陈展,从小一起长大,论对陈展的了解,师傅说第一,他就敢说第二。此时见陈展这般情状,不由得怕他做什么傻事。 陈展摸了摸玉雀的头发,咧了咧嘴,试图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师弟放心,师兄不做傻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周家。 沉闷的气氛如加了水的淀粉糊满整个周家,来来往往的下人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行差踏错惹怒了主人。 周鸣躺在床上,阳光斜斜照在他俊朗的面容上,高挺的鼻梁落下一小片阴影,嘴唇苍白没有血色,那双总是透着坚毅的双眼紧闭着。瞧着一副了无生息的模样,如果不是细看之下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只怕都会以为床上的人已经去了极乐之地。 周夫人拿了根棉签吸满水,在周鸣的嘴唇上来回沾了沾,让他不至于嘴唇干裂,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周夫人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又擦掉眼边的泪。 “叩叩。” 医生敲门进来,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些干净纱布、棉球,以及放着粉末状药物的玻璃瓶这些医用物品。 “刘医生。”周夫人站了起来,肩背挺直,礼仪教养刻进了她的骨子里,这些年也只有在儿子浑身是血被下属扛回来的时候,别人在看见这位贵妇人露出情绪失控的一面。 刘医生颔首示意,道:“太太,我来为少爷换药。” “刘医生请便。” 没了被子衣物的遮挡,把要换下的纱布弄掉,周鸣浑身的伤痕映入眼帘,周夫人忽的转过身,擦点眼前的泪,强迫自己情绪平稳下来,又转过身,逼着自己去看,手攥成拳,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待要处理背面的伤时又上去帮忙把周鸣弄起来。 “夫人,已经换好了,我就先下去了。”刘医生将脏了的纱布棉球堆到托盘一侧。 “嗯。” 她没有问周鸣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种问题,她已经问过很多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确定,最开始她也曾歇斯底里,但是毫无用处。 周夫人叹了一口气,轻拍着儿子的手,道:“儿啊,你要是再不醒来,媳妇就真没了。” 玉雀被人掳走后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只是晚了一步,没能将人救下。人海茫茫,恰巧周鸣受伤性命垂危,海城一下势力蠢蠢欲动,整个周家都鸡飞狗跳的,实在是无暇顾及,只能将此事交给下边的人去办。 茫茫人海,却遍寻不到玉雀的踪迹,直到最近才有些许线索直指京城徐家。他们派去京城的人没有寻到玉雀和那徐盛的踪迹,却带回了一段恩怨纠葛,这使得他们确定八成是徐盛掳走的玉雀。 周夫人没能指望这句话能让周鸣有什么反应,却发现自己儿子的眼皮动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心中涌出无限激动。 外面明日当空,她颤抖着握住周鸣的手,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鸣儿啊,玉雀被贼人给掳走了!” 周鸣的脸上没有动,周夫人却狂喜难耐,盖因周鸣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正好挠在周夫人的手心。 发觉这样说有用,周夫人瞬间坐直了身体,又俯下身凑到周鸣耳边说:“儿子你晓得是谁抢走了你媳妇不?娘告诉你哦,就是那个徐盛,京城徐家的徐盛!” 周鸣反应更明显了。 “你晓得伐,徐盛和玉雀人家两个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来的哦,如果不是徐家那个婆娘棒打鸳鸯,如今玉雀就是徐家的媳妇了嘞!这中间还能有你什么事儿呀!啧啧啧。” “现在人家把玉雀从你身边抢走了,人家两个双宿双飞哦。” “儿子你到底有没有把玉雀的心笼络过来呀?哎呦呦,万一他俩旧情复燃怎么办?” “不知道哪个狗东西,在外面造谣说你死了,你爹居然还放任不管,就为了趁机把海城有小心思的人揪出来,气得娘跟他打了一架。” “你说玉雀要是听说了你死的消息信以为真了怎么办呀,还有旧情人在身边,俗话说升官发财死老公。” “人家两个郎有情妾有意,哦,不是,郎有意,儿子你媳妇就要抢不回来了哦,哎呦呦,为娘这么一想就觉得我儿好惨哦。” “那个徐盛瞧着人模狗样,也是一表人才的,完全不输你的呀,玉雀还跟人家青梅竹马情深似海过,这要是俩人又好了一点也不惊奇的呀。” “娘可怜的儿哦,怕不是要变成戴绿帽子的单身汉喽。” 周夫人说的起劲,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都在替自己儿子想怎么远隔千里毁掉徐家报仇了,猛不丁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 “娘……” “别说了……” ——————————————— 戏班里谁都不想给小日本唱戏,练起功来也一个个都跟蔫了似的使不上力。 宁庆明难得没有训斥他们,反而任由他们懈怠下去。 他拎起水壶倒了杯水,想起陈展和那个自称王明的人说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展探进头来喊了声“师父”,宁庆明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 “给我滚进了,老大的个子,在那儿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 “嘿嘿嘿!” 陈展傻笑几声,挠了挠头,溜了进来,一副铁憨憨的样子,还不忘把门关严实。 师父没让他坐下,他就站在宁庆明面前,搓了搓手。 “师父,你想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宁庆明慢悠悠喝了口水,还咂摸了两下,一口白开水,硬是喝出了万金一两的茗茶做派来。 闻言,陈展有些急,道:“就是我王大哥说的啊,咱们帮他们坑小日本。” “哼!”宁庆明冷哼一声,“谁不想当英雄?可是你问过咱戏班别人愿不愿意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跟你干吗?” “我来找师父之前问过他们了,咱戏班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都愿意干!再说了王大哥说了,到时候事情干完了咱们就躲起来,他们会保护好我们的。”陈展这么想,便这么说了。 “他那样说,你就信了?”宁庆明“啪”地把被子放在桌子上,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怪他戒心重,这世道,有几个单纯的人能活下去。 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小日本现在这是用得着他们戏班,才没把他们怎么着。等到给那狗日的小鬼子唱完戏,他们没用了,指不定能不能留住小命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再说,他们唱了这戏,名声算是毁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以后哪家儿会愿意听他们戏班的戏,遗臭万年啊……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这世道,不给他们这些老百姓留活路啊。 宁庆明心里早就下了决定,不说,是在给戏班里的人选择的时间。 既然现在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那就怨不得他们自己去求一条活路了,去求一条真正为他们普通老百姓考虑的路。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行了,既然你们都愿意,那为师也没什么好拦的,你去跟那人说吧,咱们豁出一条性命跟他干了!只求他信守承诺,要不然,我老头子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不会放过他!” “好嘞!”陈展乐了起来,活脱脱一个傻大个,偏偏有。 “等等。”宁庆明叫住他,“你师弟醒了没?” 他问的是玉雀,当日那位王明先生穿的破破烂烂充作杂工进来,联络上陈展,陈展又带着戏班的人到他面前,把人引到他们面前欲求帮助。 那王明先生话中提到了相邻的海城,玉雀追问了一句,得知外面都在传周鸣被小鬼子暗算去世,当即就昏了过去,连着这几日都未醒。 还是他去陪小脸,只说玉雀是他们戏班的台柱子,少了玉雀戏就开不了场,那看管他们的狗汉奸才去找了个郎中来。 “师弟还没醒呢,唉,今天的药还是我硬捏开他的嘴灌下去的。”提起玉雀,陈展就收了脸上的笑,忧愁不已。 他……他是真没想到自家师弟跟一个男人爱的这么……这么死去活来,跟戏文里一样。 受制于文化水平,他只能这么描述。 另一边。 玉雀陷入梦境里,与周鸣相识之后的时光走马灯一般来回流转。他现在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偏偏不愿意醒来。 受到重大打击,沉湎于昔日甜蜜的梦境,不愿意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忽然,梦境里突然一声枪响,甜蜜的场景如遭受重击的镜子般碎裂成一片一片,在破碎的梦境之间,是周鸣浑身是血倒下的身影。 玉雀躺在床上,眼泪从闭着的双目中流了出来,口中无意识地喃喃“周鸣”。 万千碎片融化成一个坚毅挺拔的身躯,梦中的周鸣朝玉雀走来,将人抱在怀里,喟叹一声,道:“雀儿,照顾好自己……” 而后便如风沙一般散去。 “不!” 玉雀猛地睁开了眼,额头上全是汗,他眼中带有横梁的房顶在旋转,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他一下掀开被子,只是他躺的时间太久了,期间又没能吃下多少饭食,双腿刚触及脚踏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顾不得疼痛,他赤着脚跑出去,打开房门正巧见到宁庆明和陈展。 宁庆明和陈展一脸喜色,千盼万盼终于把人给盼醒了,陈展上前来扶着玉雀,一边让附近一位师弟赶紧去弄点饭来,宁庆明指使着陈展把玉雀扶进去坐着。 玉雀怔怔坐在床边,一点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现实里,周鸣也真的…… 他愣愣地抬头看向宁庆明,两行清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刚刚摔倒的疼痛突然明显起来,细密尖锐的疼一点点传遍全身,像是这世间手艺最好的行刑人,一下一下地凌迟着他的心口。 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弟子这般模样,宁庆明心疼不已,让玉雀把头埋进自己胸口,一下一下抚摸着玉雀柔顺的头发。 “乖,却哥儿想哭就哭出来,咱不憋着,哭出来就没事了。” “哭出来就没事了,乖。” 玉雀这才像开了闸一般,抓着宁庆明胸前的衣服,放声大哭。 ———————————— 另一边,徐盛回来后,发现玉雀逃走了,气得在小翠身上又补了几枪。 赤红着眼命人去找,好不容易发现玉雀上了开往乌城的汽船,他立刻就猜到了玉雀是要从乌城经过去海城找周鸣。 他正要试图亲自去拦截下玉雀,就传来乌城被小日本占领的噩耗。 消息传来后,徐盛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身形晃了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徐盛万万没想到,自己派人暗算周鸣,让周鸣差点没命,小日本却趁机侵下乌城。 他更没想到的是,玉雀能顺利逃走。 莫大的悔意如同潮水般在他心中汹涌。 他出动所有的力量试图从小日本的手中救出玉雀,但是事与愿违。 徐家的大部分力量在北方,他之前为了顺利掳走玉雀,暗算周鸣,为了躲避周家的势力,在南边的力量本就用掉大半。 而现在交通不便,等他从京城调来人手,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等得及,但是谁知道到时候玉雀是否能在小日本的魔爪下活下来。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 他知道玉雀在哪儿,周鸣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把玉雀救出来。 徐盛咬着牙,眼里满是不甘心。 他知道,此举简直就是把玉雀往周鸣怀里推。 这样一来,自己费尽周折把玉雀弄到自己身边的意义在哪儿?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宁愿玉雀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笑,也不愿意再得到他命丧黄泉的消息。 这样的错,已经犯过一次了。 【888:宿主,现在徐盛是悔不当初呀!】 【朝歌:他会更加悔不当初的,别急,用不了多久咱俩就完成任务了,现在让我躺会儿。】 【888:宿主你这几天懈怠了,你得练功啊,你现在是名伶,哗哗有名的那种!你看看你现在,也不练身段,也不吊嗓子,你懒惰了!】 【朝歌:(ˉ▽ ̄~)切~~我师父都不管我,你莫挨老子!】 【888:不行!你起来练功!要不然被别的系统发现我的宿主唱戏唱成这个鬼样子,我得被同行笑死啦。】 888叉着腰,手里甩着一把小皮鞭,一口的小奶音萌的人心肝颤。 【朝歌:行行行,等我病好了好吧。你看,我现在可是病人。你怎么能逼着个病人去工作,那村口的驴都不敢这么使的,资本家看见了都得落泪。】 【888:那……那行吧。】 【朝歌:第一天,躺着。】 【朝歌:第二天,躺着。】 【朝歌:第三天,朝歌啊朝歌,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朝歌:第四天,躺着。】 【888:……毁灭吧,累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往常戏开场前的后台总是嘈杂的,大呼小喝声声不断,虽有些吵闹,却显得热火朝天,而静得没有一个人说话 众人都知道这大概是自己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虽然那些人保证会尽力救大伙,但是众人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已经是入了狼窝虎穴,想活着出去,难! 戏班里打杂的还有可能趁乱逃命,他们这些上台的却是必死无疑了。 明知道前方死路一条,却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 玉雀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人垂着眼,一动不动,任由旁人在他脸上涂抹。宁庆明磕掉烧完的烟叶,叹息一声,起身上前,站在玉雀身后。 他从人手里接过布带子,亲自把玉雀的头勒紧。 头皮一紧,玉雀不防猛地向后倒了一下,像是从一场混沌的梦里突然惊醒。 “师傅?”玉雀手紧紧握着扶手,看见自己的师傅在为自己勒头,惊得整个人都要站起来。 “坐好。”宁庆明按下玉雀的肩,“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师傅,这不合规矩。”玉雀看着镜子里眉眼吊起来的自己,喃喃轻语。 “规矩都是人定的,我就乐意给我爱徒化,我看看哪个敢管老子。”宁庆明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也没停。 “你师傅我年轻的时候这化妆手艺可是一流,多少师兄弟求着我给他们化呢,便是如今你们师兄弟的手艺也比不得我。” 闻言,陈展贱兮兮地凑过来笑问:“那师傅也给我化一个呗?” 宁庆明笑骂一声:“滚一边去!” 陈展委委屈屈地缩到一旁,嘴里还嘟嘟囔囔:“都是徒弟,却哥儿就是您老心头的宝,我就是那地里的草……” “吆,你还知道自己是那地里的草啊,我还以为你要上天呢。”宁庆明乐了,“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 跟个狗熊似的还学小姑娘撒娇,辣眼睛,辣眼睛…… 等到了地下见了祖师爷可得跟祖师爷说清楚这小子就是这德性,可不是他教的。 众人都哄笑起来,冲淡了些惨淡的气氛。 玉雀微微笑了笑,心里知道这是师傅与师兄故意逗大家伙。 “我乖徒儿今日必得扮得漂漂亮亮的!到了地……咳,来日见了祖师爷,见了各位前辈、同行,也叫他们瞧瞧咱们戏班红极一时的名角是何等风采!” “都别愣着了,把咱们舍不得用的行头都翻出来,上不上台的都换一身好衣裳,给自己打整打整!” 大家都知道班主刚才要说的是“到了地下”,祖师爷都作古不知道多少年了,想见祖师爷只能到阴曹地府见。 他们就算死也是心甘情愿为了大义去死的,别说祖师爷,就是见了阎王也能将脊梁挺得直直的。既然不一定能活,何不死的体面一些! 于是纷纷应声,你给我看看朱钗插得正不正,我给你看看衣裳好不好看,总算热闹了些,像是电影落幕时的喧闹。 “师傅!我也大小是个角儿呢!您不能这么偏心啊师傅!我也是有风采的啊!”陈展嚎叫着,宁庆明嘴角一抽,故作嫌弃地走过去给他上妆。 “行了行了,别嚎了。” 给陈展收拾完,他又挨个给戏班众人整理了一番,替他们画嘴,替他们描眉,替他们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唉!都收拾好了没!该开场了!”小鬼子的狗腿子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得没个干净。 玉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一笑,唇色艳丽如捻烂的花汁,决绝被藏在层层油彩下。 “师傅……”玉雀欲言又止。 这一世,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师傅。师傅将他养大成人,传授给他吃饭的本事。好不容易有安稳日子了,却又因自己的任性害的戏班流离失所,让师傅一把年纪了还为他伤怀。师徒重逢,却已经来不及孝敬。 玉雀泪落沾衣,突然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师傅,徒儿……徒儿下辈子想投胎成您的孩子,师傅愿意要却哥儿吗?”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师傅愿意!别说下辈子,师傅这辈子就是拿你当儿子养的!”宁庆明急忙去扶。 陈展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 “师傅……我……”陈展哽咽着,千言万语卡在胸前出不来。 宁庆明眼眶也红了,将他们扶起来,生死诀别之际,任是多利索的嘴皮子都难以说出千言万语。 “都好好地……好好地……”宁庆明擦掉眼角的泪,“去吧,都去吧……” —————————— 剧院外霓虹闪烁,人声纷杂,看不出这座城市不久前才遭遇了纷飞战火。 剧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烟雾缭绕,香水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使空气污浊起来。 一辆辆车在剧院门前停下,穿着和服的女子用小巧精致的折扇挡着半张脸娇笑,手挽着披着黄皮的男伴缓缓走进剧院,木屐的哒哒声渐渐消失。 门,缓缓合上。 灯火未能照到的地方,无数暗影匆匆忙忙,只为了将这座剧院变成这些侵略者的坟墓。 夜渐渐深了,戏早已开场多时。 黑夜里,大批人马正悄无声息的向乌城奔赴,同时他们发现还有一股势力也在赶往乌城。 徐盛已经被周鸣一枪送到地下见阎王了,死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似乎是不相信周鸣大胆到不怕徐家的报复,更像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丢了命。 而那最后的一点怨恨值也早在玉雀陷入敌手的那几天里烟消云散。 周鸣的伤还没好,但他还是亲自带着兵马来了。 对于徐盛,他恨不得啖其之肉,一枪崩了徐盛根本不能解心头之恨,只是他要赶紧去就玉雀,没那么多时间花在徐盛身上。 匕首又割掉一个敌人的喉咙,血溅到他的脸上,反射的冷光映出他坚毅的眉眼。 城外敌人的岗哨渐渐被清理干净。 周鸣心乱如麻,如果不是怕敌人发现玉雀的身份,他早已带着人马杀了进来。 他的消息网告诉他敌人将会在今晚会聚集到乌城剧院。 剧院! 周鸣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手背遮住双眼,喉咙里挤出几声压抑的笑。 玉雀,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 他已经不敢要求别的了,只要玉雀活着就好。 ———————————— “呀!” “见哑奴她叫我把乌云扯乱” “喂呀……” “抓花容脱绣鞋扯破了衣衫” …… “猛然间又只见天昏地暗” “絮都的怨魂鬼站立面前” “打鬼,打鬼!” 灯光打在玉雀身上,这一刻他是玉雀,又是赵艳容。 丈夫被陷害,自己被迫归家,昔日千金小姐为了保全清白只能装疯卖傻。 随着戏词曲调层层展开,赵艳容的悲愤辛酸流水般扑面而来。 戏声隐隐飘出剧院,一群洋车夫蹲在墙角,用割好的纸卷了一点烟叶,昏暗的角落陡然亮起一点橙红。 剧院门口只有两个日本兵在把守——大抵是觉得乌城已经尽在掌握,才如此漫不经心。 “老大,你说着戏唱出来也是咱们的话,这小鬼子听得懂吗?” “别说话!”那车夫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低声呵斥道,“待会儿注意指挥,配合里面的同志救人。” —————————— “想先皇当年……指望江山外代,永保平安,谁知你这昏王贪恋酒色,不理朝纲……” “我想这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你一人之天下……” 玉雀在高台之上嬉笑怒骂,水袖翻转,人是戏中人。 台下人目光全聚集在“赵艳容”上。 台下两个侍者目光相接又快速挪开,两人缓缓走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另一边,枪声突然响起。 那群洋车夫愣了愣。 “老大,这……” 戴着破帽子的人也愣住了,这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呢。 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地上已经有了好几个一样的烟头。 “行动!”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迅速传播,剧院里二胡锣鼓声像往年无数场戏一样喧闹着,台上人似疯似癫。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 玉雀扯下珠冠往台下一扔,打翻了灯台。 珠光闪闪的珠冠被扔到地下,同时一声枪响,台下突然爆炸,爆炸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熊熊烈火顺着桌椅窗幔开始吞噬。 枪声掺杂在爆炸声里,无情地收割着这些侵略者的性命。 尖叫声骂声哭喊声充斥着剧院,后排的人试图开门逃出去,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整个剧院已经是一片火海,这些在这片大地上肆虐的侵略者一个都别想逃过烈火的审判。 玉雀在这烈火中,如痴似狂,他脱掉外层的戏服扔到一旁,恍惚间胸口一痛。 “啊哈哈哈哈……” 眼前的烈焰滔天,他水袖一卷,笑着轻轻拍了拍手。 “怒气儿我把这云鬟扯乱” “气得我牙关儿火上眉尖” “我手中有兵刃决一死战” “把这些狂徒斩首在马前!” —————————— 海城,茶馆。 “你听说了吗?那周家少爷把这东南一带的日本人都杀光了!” “嘿!咱们海城人现在谁不知道这事!” “冲冠一怒为红颜,千古名谈呀。” “听说就要是周大少早到那么一刻,玉先生就能被救下来。” “唉,都是命啊。” “我听你们讨论,那‘玉先生’不过一戏子耳,你们怎么称一个戏子为先生?” “阁下是外地来的吧?” “您有所不知,那玉先生和他们戏班都是忠肝义胆之人,他们被日本人逼着唱戏,便干脆以身做饵炸死了那群小鬼子,快哉!快哉!” “只是那周大少在瞧见玉先生的尸体后,便似疯了一般。” “可不是嘛,听说当夜还有另一波人也在打乌城,那些人还想留几个活口审问,结果都被杀光了。” “怪不得周大少血洗东南,心上人都因为这群狗日的小鬼子死了,还就差那么一时半刻,要我我也得疯。” “你可拉到吧,你有那本事吗?” 众人都哄笑起来。 ………… 远处,战场尸横遍野。 周鸣擦了擦手上的血,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摩挲片刻,轻轻吻了吻。 照片上一对璧人,温润公子被高大俊朗的青年抱在怀里,对着照片外的人羞涩地笑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想让你活着(末世) “发财啦!发财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那新结算的积分,888在系统空间里激动得上蹿下跳,眼睛的位置变出两个$。 “这屏幕怎么有点脏,且让我英勇无比的888清理清理!” “呲溜呲溜~” 888数着到手的积分,嘴角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只顾着一遍一遍数自己积分余额的888,丝毫没有意识到回到系统空间后,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朝歌。 朝歌双眼无神的望着系统空间虚拟的星空,等着耳鸣渐渐消失,耳朵渐渐恢复,又能听到888咋咋呼呼的声音。 看看在角落里嘿嘿笑的888,他站起身来,走在888身后,暗暗磨牙:“发哥。” “干什么呀?人家正忙着呢。”888扭头一瞥,瞥见朝歌布满阴影的脸,猛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咳……咳咳。”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朝歌这小祖宗,但看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自己要倒霉,嘤嘤嘤,统生艰难~ “怎么了怎么了?宿主您老人家是不是躺得不舒服了,瞧我这脑子!” “看!席x思!巅峰大床,极致舒适!高端床垫,尽享奢华!系统出品,助你找到内心的安宁,找到自己的灵魂归宿!” 888一脸谄媚,凑上去给朝歌捏肩捶背。 “少给我来这套!”朝歌一把拎过888,抖一抖,再抖一抖。 “有……有话……好好说,”888被抖得脑子晕乎乎,一屁股坐再地上,“我堂堂威风凛凛的888大人不要面子的吗?你把我拎着抖?!” “这要是传出去,别的系统怎么看我?村口的驴怎么看?鸡怎么看?马牛羊怎么看?!” “你还好意思说?说好的屏蔽感觉呢?你这个不靠谱的小破统!”朝歌气哄哄地坐在888努力推销的“巅峰大床”上,硬是坐出了审问犯人的架势。 一听这话,888大呼冤枉:“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我明明给你屏蔽痛觉了!” “那听觉呢?”朝歌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想到自己可怜的耳朵遭受的折磨,他就想把888揉成一团拍飞。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耳朵被炸飞了。回到系统空间后,阵阵的耳鸣让他怀疑自己可能要聋,自己是不是要变成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糟心系统而聋的宿主。 “呃……”888呆滞住了,“我,我好像忘掉了。” 看见888这副傻乎乎的模样,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朝歌无奈叹息:“发哥,你长点心吧,行不行?我还以为是我太菜,现在看来,这些小世界崩溃至少有你老人家五成功劳。” “我会努力的!”888握拳保证,“宿主你放心,我把‘记得屏蔽听觉’这一条记在本本上,老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下回一定不会再犯!” “……行吧。” 朝歌嘴角抽了抽,内心哀嚎:发哥你还记得你是个系统吗?你是个系统啊?你怎么还弄个本记着?那不一样是你的代码吗?我真……唉呦,让我说点什么好。 他刚才说少了,这些任务世界需要再来一遭,888绝对得背七成锅! 唉,算了算了,还能怎么办呢,凑合过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强制回厂重造。 朝歌心情复杂,跟888商量道:“咱们先休息几天,再去下一个世界行不?我缓一缓。” “可以呀?不过下一个世界是末世世界,宿主要不要先练一练身手,再思考一下怎么洗白白呢?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使我888泪满襟!” 一想到宿主会在特训课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刚刚还心虚的888立马兴奋得跳起来! 888装模作样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幸灾乐祸。 一听是末世,朝歌双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末世啊!!! 没点武力值他哪敢去!那不分分钟被丧尸啃得骨头都不剩。虽然可以屏蔽五感,但是他单想想丧尸那副尊容他就接受不了。 而且,在这个小世界里,他就是个欺骗良家少男感情,关键时刻又将人弃如敝履的渣受。现在被他抛弃的人出人头地,自己在那个世界的身份不知道怎样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要是碰上,自己怎么洗白啊,难道要跟他说“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惊喜吗?开心吗?”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还是先提升一下武力值吧,他真的不想被丧尸咬啊! “发哥,那些特训课再给我来一遍。” 朝歌心里苦,但是朝歌不说。 “好哒!承惠3000积分~” “!!!”朝歌觉得奇怪,“特训课我不是已经买过了吗?上次进末世世界前我就买了啊。” “是的呢宿主,”888特地拉出屏幕给朝歌解释,“你看,这个是你购买的时候需要勾选同意的内容。” 《特训课购买协议》&《使用条款》&《隐私政策》 朝歌皱紧眉头,一丝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就像当初888甩出当初签订的协议,要求他包售后时的感觉一样。 888点开《特训课购买协议》,努力翻翻翻。 “找到了!” 看着字缝里“本课程为一次性产品……”那几行字,朝歌恨不得吐血三升。 这些条款协议什么的,不就跟那些app登录时要勾选的东西一样吗?有几个人能耐心看完啊。大家都是不都是直接勾选的吗? 好家伙,在这里等着我呢。 这狗系统,变着法儿坑我积分。 仔细想想,自己被迫二次回到小世界里执行任务也是因为不看合同随便签名。 朝歌泪流满面,把制定合同、协议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哦,差点忘了,宿主是第二次购买,可以享受75折优惠哦~” “我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系统可真‘大方’啊,呵,呵呵呵……”朝歌呵呵两声,以示尊敬。 “那是!我们系统最公道了,从来不会耍花招!”888挺起骄傲的小胸膛。 …………………… a省,灰色的公路或笔直或蜿蜒的铺在空旷的土地上,棵棵青草钻破年久失修的水泥地面,将公路分割成一块块,如同碎裂的拼图。 吱—— 两辆越野一个急转弯,向前疾驰而去。 飞速旋转的车轮扬起尘土,混在清晨草叶上的露珠中落下。 方向盘上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微微凸起,几处血痂凌乱的分布其上。 男人面无表情地操纵着方向盘,目如寒星,一道伤疤贯穿眉骨,给他外表增添了几分凌厉。 “芜湖~” 姜萌萌使劲一拉,把断掉的墨镜腿绑紧,然后戴在脸上,伸出中指抵了抵墨镜,宽大的墨镜便遮住了她半张有些幼态的脸。 “一天天就折腾你那破墨镜,也没见你换个新的。”梅武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却忘了自己后背有伤,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哈,活该!”姜萌萌见他这副蠢样,笑出了声。 “哼!要是有的换,老娘早换了,还用得着你说。” 姜萌萌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面裂掉的小镜子,欣赏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美丽的容颜。 “曾经有无数墨镜口红小裙子摆在我的面前,可惜我没有珍惜。”姜萌萌捂住胸口,沉痛地说道,“谁能想到,现在这一小块当初买口红免费送的小镜子都成了稀缺产品呢。这可真是,天妒红颜呐~” 梅武捂住胸口,做出呕吐的表情,被姜萌萌锤了一拳,险些真把昨夜的晚饭吐出来。 梅文坐在副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含笑看着弟弟跟姜萌萌打闹。 他跟梅武是双胞胎兄弟,末世降临,亲人不是去世就是失散,他们两人能一直活着,还能与对方在一起,实在是少见。 梅文注意到弟弟的伤口撕裂了,从包里翻出一小瓶伤口愈合喷雾,扔给梅武。 “你被总欺负萌萌。自己喷一下药,别感染了。” 梅武伸手一接,放到一旁没用。他冲着哥哥嘿嘿一笑:“哥,我这是小伤,用不着喷药。还是给虞哥吧,虞哥前天被变异兽抓伤了,伤口更严重。而且,咱们带出来的药也快用光了。” “没事,我还有。”虞渊看着前方的路,头也没回,“再往前开三十公里就是华阴山,离基地还要开三天的车,食物不太够了。小队先去华阴山山脚休整一下,把小艾放出去采一些草药,我们也找些能吃的食物补充一下。” “好。”姜萌萌拿出通讯器,应声道,“那我通知一下2车。” “嗯。” 梅武望了望车窗外,盎然的绿色在灰色的钢筋水泥间肆意生长,偶尔有些小型变异兽出没。这座末世前的城镇如今已经荒无人烟。 他转头问道:“虞哥,你一晚上没合眼了,换我来开吧,你来后座眯一下。” “不用。”虞渊声音低沉,“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华阴山了。” 另一边。 “呸!呸呸!” “8!8!8!”朝歌吐干净嘴里的草和狗毛,怒吼一声。 “那什么,宿主,我家有事,先走一步——”888飞速装死,任凭朝歌怎么呼唤都不出声。 “呜汪!” 旺财凑过来舔朝歌,狗屁股也一扭一扭,尾巴摇得起劲,梆梆梆打在树上,把树干打得直接凹进去一块,碎木横飞。 末世之后,百兽变异,连旺财一只四眼铁包金小土狗也变得跟马一样大小。 朝歌使劲推开热情的旺财,一手摸着旺财的狗头安抚它,一手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土和草屑。 他一来这个小世界,发现自己就住在山洞里。为了能体面一些地见虞渊,他才费劲搭成这个草屋,结果被888引来的旺财撞塌了,还把他压在草屋下。 要不是他命大,要不是这草屋是个豆腐渣工程……小命休矣! 朝歌从888那里得到自己离开后的发展。原来当初他把虞渊推进丧尸堆后开车逃之夭夭,却没发现自己的脚踝无意间被丧尸咬了一口,也感染了丧尸病毒。 开车开到山脚下,“朝歌”就毒发昏迷了过去。 为了保证“朝歌”能活下去,后续剧情能顺利展开,这个小世界的“天道”也改变了有一部分,让异化后的月季寄生到“朝歌”身上,代替原本的植物异能,为朝歌所用。 这株月季是末世前自己与虞渊一起种下的藤本月季,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而旺财,也是他们俩大学时捡到的弃犬。 正当朝歌给旺财清理狗毛里的草屑的时候,忽然听到888的声音: “宿主!虞渊所在的1111小队一小时后即将到达,请宿主做好准备!请宿主做好准备!” 朝歌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会装死吗?接着装啊。” “宿主~~”888扭扭捏捏,“人家知道错了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朝歌幽幽说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有些肠胃不适。” 888一僵,哼哼两声,说道:“反正虞渊马上就要到了,宿主自己面对吧,人家等待宿主的好消息哦,拜拜~” 话音刚落就又开始装死。 朝歌摇了摇头,认命带着旺财往自己选定的山林走去。 第一百四十章 我想让你活着 清晨,露水在晨曦下折射出斑斓的光线。一只壳虫沿着草叶向上爬,几条纤细的腿背负着沉重的甲壳费力地挪动的。 它终于爬到草尖上,放肆吮吸这来之不易的甘露。 微风拂过,露珠滑落,草叶瞬间卷起,紧紧包裹着这只可怜的壳虫。它的几条细腿奋力蹬踢着,试图摆脱这天罗地网的束缚。 可惜它的挣扎都只是无无用功罢了。 草叶上突然张开细细密密地口器,一点一点将这只壳虫分尸吞噬。 过后,草叶又慢慢舒展开,借着晨风轻摆,将叶子上的黑色残渣抖落。草叶上又慢慢凝聚出一滴露水,叶子依旧纤细柔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阳光下,等待下一位口渴的“食物”。 一道白影在这一片绿丛里肆意穿行,是一只小白狐,嘴里还叼着几根草。 缠绕在树干上的食肉花叶片抖动,感受着空气中细微的变化。它突然往前猛地一扑,张开艳丽的花朵,露出花心一圈锋利的牙齿,试图狩猎。 白狐蹿起来,一脚蹬在花萼上,借力落在远处,一扭身向山脚下狂奔而去,耳朵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往后撇。 食肉花被蹬得到自己依靠缠绕的树干上,愤怒地试图再次发起攻击,却已经找不到白狐的身影。 动植物异化后,即使是看起来再纤弱不过的小草小花,都有可能变成人类的催命符。 虞渊用异能绞碎繁密的绿色,开出一条路。 头顶树枝与树枝之间的空隙里投下些许阳光,蕨类植物在这里俯首称臣,不知名的植物藤蔓缠绕着粗壮的树干,开出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花朵,却在昆虫爬到花心时立即闭合,变成贪吃小虫的牢笼,脚下湿漉漉的青苔安静地粘在地面,菌种默默吞噬腐烂的树干,再悄无声息地飘起孢子。 一行人小心穿越密林,接着行走在一片长满各类低矮植物的空地。 一周前,明日医学中心的丧尸病毒疫苗宣布研究出现瓶颈,需要大量特定变异后的动植物。 虞渊所属的a328小队接到其中的一项任务,带着小队成员来到这片密林。 “队长,小艾回来了。”司途雨突然停下来,嗅了嗅空气。 他一向嗅觉敏感,自从觉醒治愈异能后更甚。 咻咻咻—— 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蹿入司途雨的怀抱。 “叽叽叽叽!” 小白狐在司途雨的怀抱里撒娇,把嘴里叼的草递给司途雨。 司途雨拿下它嘴里的草,打开手环投影一一对照植物信息,又闻了闻。大家都围了过来。 “怎么样?”虞渊问道。 司途雨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 众人喜笑颜开,队伍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叽叽叽!” 小艾不可能认错!哼!还不快夸我! 小白狐毛茸茸的脚爪在司途雨的怀里踩了踩,还不忘高昂着头,骄傲地挺起毛茸茸的胸膛,趾高气扬得可爱。 梅武乐了,腾出一只手来,弹了小艾一个脑瓜崩:“看把你骄傲的,小家伙,以后哥哥尽量不嘲笑你狐狸学鸡叫了,小叽崽~~” “叽叽叽叽!” 混蛋!混蛋! “队长,”司途雨温柔地摸了摸小白狐的头安抚它,“我们还是跟原来一样,让小白在前面带路。” “好。”虞渊静静站着,关注着四周,听到司途雨的询问,便点了点头。 他的个头大约有一米九,手背上青筋突出,紧紧握着武器。他胸膛宽厚,身上混杂着泥土与露水,上衣因为在对付一株蔷薇科的植物时被钩破了,露出若隐若现的麦色胸肌。 他总是面色沉静,沉默寡言,小队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几乎没见过他笑。 在基地不出任务的时候,他也不与人谈天说地,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擦拭武器,训练异能,一日也不放松。他偶尔用口琴吹出一段不知名的乐器,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神情就会变得十分复杂,爱意、愤怒、仇恨、思念……然后就接着训练异能、与人对战。 小队里唯一的一位精神系异能者楚辞敏曾看似深沉严肃地说:“咱们队长啊,这是受了轻伤。”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而后背过手,叹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楚辞敏末世前是一个不入流的心理咨询师,因为长久混不到饭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心理咨询师干不下去,她拍拍屁股到桥底下给人算命去了。 但是,她这份“阅人无数”的经验,在a328小队全员寡王的情况下,就很能哄人了。 因此小队众人都十分认可她的说法,认为自家队长是被“那个ta”伤透了心。 一阵笛声传来,甚至越来越近。 小队众人瞬间转变到战斗模式。 虞渊抬起枪,枪口对着乐声来的方向。 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笛声? 唯一的可能就是如响尾蛇一般的动物(或植物)在狩猎了。 而异化后还能主动发出声音的动物,不仅能发出声音还可以移动的植物,都不可小觑。 虞渊的耳朵动了动,眼中露出一丝惊愕、痛苦。 这个笛声…… 梅武也皱了眉,他视线不敢挪开,用挤了挤身旁的梅文:“哥,我怎么觉得这声音那么耳熟啊。” 梅文没有说话,肌肉更紧绷了些。 楚辞敏早在梅武说话前就运用起异能检查,这时也说道:“不是幻觉。我们一路上没有碰到致幻生物。” 笛声越来越近。 百米外树叶簌簌作响,是有生物移动擦过枝叶的声音。 “警戒!”虞渊攥紧枪。 笛声清晰入耳。虞渊的神色已经再难控制成往日的冰冷。 楚辞敏作为精神系的异能者,向来对人的情绪敏感。她最先察觉到虞渊的变化,低声询问:“队长?” 虞渊没有回头,只回了一句:“我没事。” 就在这时,密林中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似狼似虎。 末日到来,万物众生纷纷变异,没人能判断出这是个什么生物。 众人的心一时之间提到了嗓子眼,悠扬的短笛声仿佛变成了催命符。 突然,一颗硕大的、毛绒绒的头颅探了出来,慢悠悠地从密林中走出。它猩红的舌头外吐着,眼睛上的两撮黄色的毛毛,让它像是长了四只眼。 虞渊直接愣在原地,看着那道斜坐的人影,心神震动,爱恨交织。 那人放下短笛,抬眸看向这群闯入者,目光却定在虞渊的身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狗……狗吗?”梅武看着眼前跟马一样大的“狗”,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而一旁的姜萌萌就更直接了,下意识地努着嘴:“嘬嘬嘬!” 那“四只眼”的生物听到“嘬嘬”声,仿佛听到血脉里的呼唤。 “汪”的一声,飞跑到姜萌萌跟前,跺着脚,蹦蹦跳跳,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它这一跑,害得坐在它背上的朝歌整个人像后一仰,眼看着要掉下来。 虞渊一惊,下意识往前接住了他,将朝歌抱了个满怀。 【朝歌:该死的旺财!我精心设计的再见场面!全毁了!都末世了,还是一点心眼都不长。谁“嘬嘬”叫它,它都要凑过去。它不是田园犬吗?!这热情劲怎么和金毛一样!】 【888:我们旺财怎么该死了?这么多年了,旺财都是这么热情好吧?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我们旺财很难的,有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了,跟狗相处的能力涨没涨,有没有好好学习狗狗知识?明明是宿主你不够努力好不好!】 【朝歌:……】 【888:对了哦,我给旺财买了一些狗粮、零食,宿主你记得喂给旺财吃,旺财都瘦了。可怜的旺财,快让统统抱抱!么么么!】 朝歌趴在虞渊肩上,被自家狗系统气得脑仁疼。 【朝歌:我给你当牛做马,你不惦记着给我买点零食,倒是有积分给旺财买?你积分哪来的?】 【888:……那个……这个,人家这么多年,也是有一点积蓄的啦。】 决口不提自己给旺财买狗粮买零食,却没给宿主买礼物的事。 【朝歌:再说旺财哪里瘦了?它都从普通的田园犬变得像马一样大了。原来是我抱着它,现在它都能驮着我。它在这片山林称王称霸,吃得一身毛油光水滑,都要胖成半挂了。】 888看着面前的“一辆”旺财,还是嘴硬坚持说旺财只是变异后骨架子大了,孩子就是瘦了。 【朝歌:……发哥,你这个系统啊,将来返厂回收,整个统都灰飞烟灭了,嘴都是硬的。】 【888:宿主,人家错了嘛~你好好降低主角的怨恨值,888不想被回收呜呜呜……】 【朝歌:别假哭了,给我看看虞渊的怨恨值多少?】 【888:得嘞!金牌系统小8为您服务,现查询到您的本次攻略对象虞渊先生的怨恨值是……100。区区100,这对宿主您,还不是手到擒来嘛,我亲爱的朝歌陛下。如此大任,其他任务者都要望风而逃。只有您,我亲爱的宿主陛下,迎难而上,挽救众生于水火……】 888心虚。 888逐渐小声。 888逐渐谄媚。 【888:嘿嘿嘿,宿主~】 朝歌必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他可没忘888把旺财排他这个宿主前面的做法。 于是连消带打,威逼利诱,让888“自愿”签下一系列“丧权辱统”条约才心满意足。 【朝歌:速速退下,莫要影响朕大展神威。】 【888:小的遵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想让你活着 改装过的吉普车急速行驶着。 车里的气氛却十分凝滞。 滴滴滴…… 手环一直弹出消息,梅武一看,是后车姜萌萌几人在八卦,让他给现场转播一下。 梅武关掉提示音。 半晌,他又偷偷伸出食指捅捅哥哥梅文,眼神朝前排方向示意。 梅文扒开弟弟的手指,有些头痛。 他们队长,好像和这位新加入的队员朝歌有过往。 几天前,朝歌差点摔到地上,被他们队长救了。由此,双方有了联系。 他们在确定朝歌是独行异能者后,热情地邀请朝歌加入他们,跟随他们一起回明日基地。 基地虽然比不上末世前,但也比住在深山老林强。 更何况,他们判断,朝歌一定是个十分强大的异能者,还会御兽。 难道能让毒蛇猛兽退避三舍的人物,会是个小白兔吗? 这样的高手,他们必不可能放过。 虞渊一直默不作声,默认了他们的邀请,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朝歌。 但是他们每次积极跟朝歌谈天说地,试图让队长虞渊也加入聊天时,虞渊总是明嘲暗讽,阴阳怪气,而朝歌总是沉默,冷冷看虞渊一眼,便扭头不再说话。 次数一多,连最迟钝的梅武也看出不对劲来。 原本大家还想着让队长和朝歌分开坐,一人在一辆车。 没想到,每次朝歌坐了哪辆车,队长随后也跟着上哪辆。 有一次,朝歌忍不住了,明确表示自己不想跟虞渊坐一起。 他们队长怎么说来着——“我得对队员负责,免得你害我的队员。” 朝歌听了,冷笑一声,说:“我可不会害无辜的人。”然后直接闭上了眼假寐。 虞渊也浑身冒冷气,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朝歌在脑海里打开系统面板,看到怨恨值忽上忽下,却一直没低于80。 对怎样消除虞渊的怨恨值,朝歌有了一点头绪,但没想到,虞渊还会自己说服自己。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怨恨值就已经降下来了。 虞渊看看天色,而后通知:“前面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园,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就在那里休息,明日七点继续赶路。” 众人陆陆续续回复。 晚上,大家围坐在火堆旁,铁盒里的水滋滋作响,升腾起阵阵水汽。 “我吃完了,去喂一下旺财。”朝歌冲大家点头示意,而后走了出去。 虞渊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沉了沉。 朝歌摸了摸旺财的头,轻声哄了哄它。 旺财个头太大了,车里已经塞不下它,只能让它跟在后面跑。 虞渊一出来就见到朝歌笑语阑珊的样子,心里的火像是浇了油一样“噌”的一下烧起来。 他快走几步,一把抓住朝歌的胳膊,将人抵到墙上。 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视过朝歌的脸,却看不到一丁点愧疚和惊慌失措。 他怨恨朝歌曾经要害死自己的行为,憎恶朝歌见到自己却还能镇静自若,似乎朝歌从没将他推进丧尸堆里一样。 可是,内心深处又庆幸自己能再见到朝歌。 虞渊十分唾弃自己没出息的行为,却无可奈何。 如今,他只想弄清楚朝歌当初为什么想要害死他。明明前一天他们还那么要好。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虞渊问道。 朝歌闻到他身上硝烟的味道混着轻微的汗味,试图掰开虞渊的手,却被人抓得更紧。 他放弃挣扎,垂下眼睫,轻声说:“我想我没什么需要说的。” 虞渊心中的火越烧越旺,捏着朝歌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看着我的眼睛。”虞渊的愤怒似乎要化为实质,从眼眶里窜出来把眼前人一起烧成灰烬。 “回答我,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推下车?为什么把我推进丧尸堆?为什么要让我去死?” “为什么?呵!”朝歌笑了。 他眼睛里的情绪太复杂,虞渊一时难以分辨。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难道只允许你害我,就不许我送你去见阎王吗?”朝歌一扭头,从虞渊的手中解脱出来。 “我什么时候害你……” 虞渊有些懵,还想询问,却突然闻到一缕腥臭。 风裹挟着轮胎急速擦过地面的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虞渊下意识地将朝歌护在身后,按下手环上的紧急按钮。 “准备战斗!5点钟方向一千米,有六辆车往我们这里来,后跟着大约50个丧尸……” 与此同时,手环里传来司途雨通知大家准备战斗的语音,。 几人与来者合力解决完这波丧尸,也弄清了彼此的身份。 他们是一伙儿护送医学研究人员安全到达明日基地的小队,路上不幸遭遇了丧尸潮,一路拼杀到这里,加上那些医者,一共也只剩下这二十几个人。 因为明日基地的科学研究设备最多,医学资料保存的最为完善,武装力量也属于几个基地中的上层,所以各基地研究丧尸疫苗的最精锐的人员都被抽调来集中力量,争取让丧尸疫苗早日问世。 与此相同,还有各基地最精锐的各方面人才被抽调到各个基地,争取尽早结束末世。 见此,虞渊干脆邀请他们跟自己一行人一起走。 在刚才与丧尸的搏斗中,众人多多少少受了些伤,一行医者纷纷要替他们包扎治疗。 周礼蹲在朝歌身前,给他抹上药,将绷带一圈一圈裹到他的腿上,而后含笑说道:“好了,这药膏是我新做出来的,对抓伤有奇效,每天换一次药。” 朝歌点了点头:“多谢。” 说完,他就要把裤腿放下来。 “唉呀,客气什么。”周礼露出牙齿,笑了一声。 说完,她低头推了推要从鼻梁掉下来的眼镜,却突然看到朝歌脚踝上的疤痕。 “咦?”周礼伸手指了指,“你这道疤……” 朝歌脸色一变,赶紧把裤子往下扯了扯,将那道疤痕挡住,在周礼诧异的目光中,僵着脸解释道:“被狗咬的。”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朝歌便硬扯起嘴角,形成一个难看的笑:“这道疤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 周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照顾其他伤员。 虞渊见周礼离开,便走过来,坐到朝歌身旁。 “刚才在和周博士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虞渊拿出一个能量棒递给朝歌,装作不经意地问,语气云淡风轻。 朝歌扭头定神看他,直到虞渊快要忍不住的再次询问的时候,才接过能量棒,撕开塞到嘴里。 虞渊见他不回,想再续前话,问问他为什么说自己害死,却见朝歌已经裹紧衣服睡了过去,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朝歌:888,给我看一下虞渊的怨恨值。】 【888:好的。亲爱的宿主,虞渊的怨恨值为78。】 【朝歌:???这就水灵灵地降到78了?我说怎么一股酸味呢。】 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来到明日基地,周礼等人自有人专门接待,双方就此分开。 虞渊让其他人先去交任务,自己带朝歌去基地医院体检,体检无误后办理基地身份。 工作人员递出能证明朝歌身份的手环后,虞渊直接接过来,加上自己,并把自己设置成紧急联系人,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又强硬地拉过朝歌的手,给他戴到手腕上。 虞渊缓缓说道:“基地实行物资分配制,一切物资都靠手环里的积分兑换。可以直接在手环上兑换你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去物资中心,一会儿我带你去我们这个区的物资中心看看。” “我可以自己去。”朝歌并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虞渊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你不认识路。” 他顿了顿,而后解释道:“基地如今规矩严格,跟末世前不一样,不能在街上乱转……” “老大你别吓唬人家,现在虽然比不上末世前,但也没有那么严了。朝歌老弟想转就转呗,正好熟悉熟悉咱们基地。”刚返回的梅武听到自家老大在“恐吓”新队友,话没经过大脑便直接从嘴里出来了。 他哥哥梅文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梅武不仅没接收到梅文的意思,还奇怪地问:“哥你咋了?眼睛抽风了?” 梅文直接闭上了眼,一般是气的,一般是丢人丢的。 朝歌轻笑出声,问梅武:“谢谢你告诉我。” 梅武挠了挠头,说道:“嗨,客气什么,你加入我们a328小队,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过你没来过,确实容易迷路。这样吧,我陪你在附近逛逛,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 “不,你还有事没做,好好想想。”虞渊看着梅武,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 “啊?我没事啊。”梅武茫然。 梅文抬头望天,十分专注仿佛天上飞过一只长了翅膀的新型丧尸似的。 “不,你有。”虞渊微笑,看着梅武。 姜萌萌嘴角抽了抽。 这个傻不拉几的黑煤球,没看见老大的眼睛都要喷火了吗? 她摇了摇头,看在都是一同经历生死的兄弟姐妹的份上,让本公主再救你一次。 “朝歌哥哥,你今晚住哪里呀?住房也是统一分配的,不想出积分的人只能去住大通铺。大通铺的环境……一言难尽。”姜萌萌怂了怂鼻子,“但是你现在是我们小队的人,就可以跟我们一起住。正好老大和司途雨的房间都是双人床,还能睡一个人。” 司途雨感到后背一寒,不敢看虞渊的眼睛,心里暗骂了姜萌萌两句,脸上还端出温和的笑。 “我就算了,我的屋子里堆满了东西,不好收拾,再说小艾这只小狐狸还要跟我一个屋子呢。” 说完,他还看向虞渊:“老大,你看……” 不待虞渊回话,朝歌直接说:“我去大通铺就行。” 虞渊打断他的话:“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你受不了。”说完他直接拉起拉1起朝歌的手腕。 “我带你看看附近,然后去物资中心给你领一套被褥和日用品。你今晚跟我住。” 朝歌甩了甩,试图挣脱虞渊的大掌。但是虞渊的手像铁一样牢牢禁锢着他。 挣不脱,逃不掉。 黑夜降临。朝歌最终还是没能拗过虞渊,躺在大床的一侧,沉沉睡去。 虞渊感到朝歌熟睡,转过身去,只能看到朝歌的后脑勺,他伸手想触摸朝歌的发丝,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怕弄醒他。 他翻身下床,蹲在朝歌身侧,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清泠月光,望着朝歌的睡颜忍不住心软,暗骂自己是个不长记性的舔狗。 【朝歌:发哥,你在吗?】 【888:火辣小8,为您服务,随叫随到哦,亲。】 【朝歌:……你是不是中毒了?】 【888:没有呢。今天的我是888号深夜小野猫,宿主不喜欢吗?】 【朝歌:……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888:哼,宿主深夜喊人家干嘛?】 【朝歌:虞渊现在的怨恨值多少了?】 【888:本小世界主人公虞渊的怨恨值为65。】 【朝歌:降得这么快吗?我还没做什么呢。】 【888:当然是因为他爱你至深,想你了呗。】 【888:宿主,我给你学一下——他爱的那么深,那么认真~~~唉呀妈呀,宝贝,我想死你了!】 【朝歌:咦~滚一边去。】 【888:嘤嘤嘤~~~】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想让你活着 第二天一早。 “司途雨!萌萌!阿敏!” 赵双明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打招呼,说道:“你们终于回来了!我昨天就想来找你们了,但是我爸说你们刚回来事情多,叫我不要打扰你们……” 司途雨等人只回了一句话,就被迫接受了一连串魔音贯耳的攻击,纷纷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头脑与不高兴兄弟俩呢?怎么没看见他们?”赵双明左看右看发现只有司途雨、姜萌萌和楚辞敏三人,不由得好奇问道。 这时梅文、梅武正好从房间出来,听见赵双明的话,梅文依旧一脸严肃,梅武则没好气地回怼:“你才是没头脑!” 赵双明笑嘻嘻赔礼道歉、插科打诨了一场就此混过去。 他来了好一阵了,还是没见到虞渊,干脆直接问众人。 “你们队长呢?他没出去吧?” 赵双明嘴上还在问大伙,眼睛已经往房间里瞟去了。 “我们队长陪他心上人出去溜达了。”楚辞敏喝了一口营养液,随口回他。 梅文等人想拦来着,却没比不上楚辞敏嘴快。 心上人!虞渊有心上人了! 赵双明心态崩了。 他鞍前马后跟在虞渊屁股后边追求了这么久,连个笑脸都没得到,现在突然告诉他虞渊有对象了!!! 呜呜呜…… 虞渊就出去了了一趟执行任务,回来就有心上人了? 到底是谁?是谁跟他抢! 那他这么多年的苦苦追求算什么? 算他倒霉吗?呜呜呜…… 司途雨几人面对着哭哭啼啼、怨声载道、唉声叹气的“怨男”赵双明,不知所措。 “完了,全完了,我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 “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一个颜狗见到虞渊偏又叫我得不到他。” “我再也不会有这么喜欢的一张脸了。”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人果然不能在年少时遇见太惊艳的人!” 赵双明捂着心脏的位置,痛心疾首。 泪眼朦胧间,他突然看到外面一道人影,挺拔如松,俊逸非凡,一时忘了继续大声抽泣。 “老天,我觉得我又可以了。”他喃喃道。 司途雨几人正奇怪他怎么突然不哭了,只见他把眼泪一抹,手在头发上整理了几下,嘴里轻声说着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然后扬起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大步迈了出去。 “嗨,朋友,你好呀……” 赵双明奔向那个人影开始献殷勤。 “他……他……他……”梅武瞠目结舌,对赵双明变脸的本事深感佩服。 梅文一巴掌打在弟弟后脑勺:“别‘他他他’了,赵双明这小子新看上的是朝歌!老大还在朝歌身后呢,看老大那脸,黑得跟煤球似的。” “这小子刚刚还嚎啕大哭说自己要孤独终老,转头就看上了咱们队长喜欢的人。他这路子也太野了。”姜萌萌也懵了。 “他怎么就跟咱们队长干上了?”楚辞敏摇摇头。 几人相视而对,谁也没有再说什么,然后迅速找好各自的吃瓜位置。 【朝歌:发哥。】 【888:宿主,我懂。虞渊的怨恨值为60。】 【朝歌:不错不错,被赵双明一顿搅合,我看虞渊脸黑了,还以为怨恨值又涨回去。】 【888:大概是宿主拒绝了赵双明,虞渊心里高兴吧。】 【朝歌:那他嘴上还说我招蜂引蝶。我愿意跟他一起住,没跟赵双明跑了,估计他心里美得要死吧。】 【888:啧啧啧,闷骚得嘞~】 因为赵双明天天来给朝歌献殷勤,虞渊天天生闷气,怨恨值一直起起伏伏。 而赵双明也是个心脏有铜墙铁壁的人,明知道朝歌是虞渊的心上人,还能坚持天天顶着虞渊杀人的目光来围着朝歌叽叽喳喳。 虞渊有心阻止赵双明,但是他现在只是朝歌的队长,没有理由阻止朝歌接受别人的爱意。于是更气了。 ———————分割线——————— 高大的水泥建筑群林立,灰色丛林时不时裸露出未能包裹住的钢筋,像是巨人折断的骨架。 风卷黄沙,穿梭于巷道。 朝歌裹紧衣服,车辆载着他穿行其中。 他低着头,心思郁郁,思绪又回答几天前周礼私下来找他的时候—— “朝歌先生,我想邀请您参加丧尸疫苗的研制。” 当时周礼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朝歌心神紧绷。 他想随便找理由搪塞过去,没想到周礼接着就是一句:“我从来没见过被丧尸咬后却没有变成丧尸的人。” 这一句话,将朝歌的内心炸起滔天巨浪。 “您说笑了,周博士。怎么会有人被丧尸咬后还安然无恙呢?”朝歌强撑着笑,回道。 周礼皱眉,打断他的话:“朝歌先生,您不用搪塞我,我既然来找您了,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证明那就是丧尸咬后留下的痕迹,我曾经无数次试图治疗那些不幸被丧尸咬到的人,可惜……没有一次成功。” 说完,她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递给朝歌:“请您原谅我自作主张,您之前来基地医院体检抽血,我找了理由带走了一批血液,其中就有您的。我从您的血液里发现了一些不明物质,我有预感,这将是人类解决丧尸病毒的突破口,将是人类结束末世的一大希望。” 周礼顿了顿,坦言道:“这件事,我还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您也不用担心我是要把您解剖或者是要用什么变态手段……” “朝歌,人类需要你。” ………… 朝歌看着眼前的基地医学研究中心,什么也没说,跟在周礼身后走了进去。 虞渊最近越来越烦躁,他将朝歌从早到晚捆在自己身边,本来是为了好好折磨他,惩罚他当初要取自己性命,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甚至,窝囊得感到欢喜。 这一缕欢喜,就像春天里的绿芽,使劲往外冒,怎么压制都压不下去。 每当他想接上废弃工业园的话,问朝歌为什么说自己害他时,朝歌总是不发一言,那怨恨的目光要将他灼烧出一个窟窿。 最近,更是被他发现朝歌频频跟医学研究中心的人接触,尤其是那个叫周礼的医学博士。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朝歌生病了,自己带着人出任务杀丧尸都没带朝歌,让朝歌好好休息。 直到他完成任务回来后,发现朝歌每次都跟周礼有说有笑,跟在他面前冷漠完全不一样。 虞渊磨了磨牙,他就知道! 当初,在废工业园,朝歌就对周礼比对别人友善。 这下可好,自己一时心软让他休息,却给了他与别人培养感情的机会。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众人纷纷回屋休息。 虞渊终于忍不住抓着朝歌的肩膀,命令道:“从明天起,你不许再跟周礼见面,也不许再去医学研究中心。” 朝歌愣了一下,随即拂开虞渊的手,冷冷道:“我与谁见面,这似乎不关你的事。” 朝歌绕过他,想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没想到,虞渊又拽住他的左手腕不放。 “怎么?移情别恋?改喜欢女人了?喜欢上那个周礼了?呵!改天我得跟她好好请教请教,看看她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取向。问问她能不能教我两招,说不定我就靠这个变成富翁了!” 朝歌抬头,怒火中烧,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虞渊,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上嘴。你怎么说我都随你,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听见朝歌这么维护周礼,虞渊脑子里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火药桶被点燃: “你当初不是说喜欢我吗?跟我这个男人谈了那么多年,你对女人还石更的起来吗?” 啪! 虞渊捂着脸,不可置信望着朝歌,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委屈。 “你为了那个周礼,竟然打我。” 朝歌冷冷地看着虞渊:“是你先出言不逊,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 …… 砰砰砰! “喂喂喂!老大!你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屋里吵起来了?” “队长,你别欺负人家朝歌呀,有什么事好好说。” 是梅武和司途雨的声音。 虞渊把话咽下去,红着眼,深深看了朝歌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没事。都散了吧。我梦里不小心蹬到他了,惹他生气了。小雨,你屋里还有空位,我今晚去你屋里睡一觉。” “别呀队长,我也怕你大晚上蹬我。” “我现在就蹬你” “……” 听见人声越来越弱,朝歌闭上眼,长舒一口气,脱力似的坐在床上,捂住了眼睛。 衣袖滑落,露出胳膊上的青紫。 【888:宿主,虞渊的怨恨值起起落落,最后还是60,没有再降。】 【朝歌:我知道了。】 【888:宿主,你准备的说辞,虞渊能信吗?】 【朝歌:现在说他肯定半信半疑,怨恨值会降一大截,但是剩下的怨恨值就不好消除。】 【888:那怎么办啊?】 【朝歌: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候怨恨值肯定会清零,慢慢等吧。】 【朝歌:能快点就快点吧。888,我想回家了。】 【888:嘤嘤嘤宿主,人家对不起你……】 【朝歌:呜呜呜~~我想念我的大别墅!我的火锅烧烤麻辣烫,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呲溜,这里的什么营养液太难吃的!呜……我要回家!】 【888:……】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想让你活着 月色半残,水泥路上洒满了霜。路灯下,飞蛾沸腾,纤细的羽翼奋不顾身地扑向那点光明。 朝歌推开门,摸着黑朝屋里走去。 “怎么?太废物被人撵出来?你的周礼不要你了?” 黑暗中,一句裹挟着冷意的话突兀的响起 朝歌睁大了眼,借着洒进窗的月光,勉强看到沙发上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没有回话,往卧室走去。 朝歌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知道虞渊跟了进来。他自顾自的脱下外套放到椅子上,刚想回身,就被虞渊抵住。 “你这些天跟周礼干什么去了?” 黑暗中,朝歌长舒一口气,低声说:“这不关你的事。” 他想推开虞渊,却被挤在墙边。 脊背又猛然触到冰冷的墙,朝歌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前,却挤进了虞渊的怀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衣料烘了朝歌一脸。 虞渊趁机抱紧朝歌的腰。 “放开我!”朝歌双手抵住虞渊宽阔厚实的胸膛,试图挣扎开他的禁锢,没想到虞渊抱得更紧了。 “听我说,朝歌,别动,听我说。”虞渊抱紧他,低头在他耳边说道。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吹过,朝歌难耐地扭转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朝歌,我可以不计较你曾经要害死我的事,你不想说的事我也可以不问,但是作为回报,你必须跟我复合,并且……”虞渊咬紧了牙,“并且不许跟周礼走得太近,赵双明也不行!” 朝歌的眼眶一热,依旧冷心拒绝:“不,我绝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虞渊不敢相信。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退让了,没想到换来的还是拒绝。 朝歌趁他心神松懈,挣脱了他的怀抱。 虞渊抓住朝歌的手腕,有心再质问他。他不知道朝歌今天又抽了一管血,手腕上青紫一片,针眼还不知道有没有愈合,他这么用力攥着朝歌的手腕,让朝歌痛得闷哼一声。 “你再多说一句,要么你滚,要么我滚。”痛苦之下,朝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似乎是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激烈,朝歌又补充道:“我累了,先睡了。” 说完他便上床侧躺下,盖了被子。独留虞渊一道高大的身影默默静立在黑夜中。 朝歌闭上了眼,想到上周发生的事—— a328小队接到新任务,朝歌跟随小队去末世前的一处产业园中搜寻物资。 末世前,这里是z市最大的工业基地,创造了无数的就业岗位,每天人来人往,即使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而今,这里已经变得荒无人烟,被各种变异后的动植物霸占。 大家万分小心,还是差点中招。他们进入到一大片碰到名为“蜃菇”的毒蘑菇中。 这种蘑菇变异后,毒素已经不需要人吃下去了,直接会往空气中散播。这种毒素,不仅会令人陷入幻觉,还会吸引来丧尸。人和丧尸在毒素的控制下自相残杀,蘑菇孢子就会以尸体为养料,在尸体上生根发芽,长成新的蜃菇。 a328小队的人足够谨慎,没有受到蜃菇的影响。在撤退时却遇到了被吸引来的一群丧尸,其中有一个手戴菩提手串的丧尸异常凶猛,是进化了的高等级丧尸。 虞渊不慎陷入丧尸群的包围中,朝歌前去救援。眼看虞渊就要被那个戴菩提手串的丧尸咬到,朝歌下意识扑过去,最终两人逃出生天。 这时传来赵双明的呼喊,原来虞渊在发现蜃菇时就给基地发送了求救信号。两伙人联合,丧尸不敌,在戴菩提手串的高等级丧尸的带领下逃之夭夭。 虞渊见救援的人过来,只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跃动。然后在归程中不止一次蠢蠢欲动地凑到朝歌身边,而朝歌仿佛被他灼灼目光烧到似的,每每找理由躲开,回到基地后更是直接躲到周礼那里。 ………… 虞渊在屋子里站了不知道多久,久到朝歌觉得他今天已经放弃了。 忽然,虞渊猛地掀开被子钻进去,强制将朝歌翻过身来,抓着他的肩膀不肯放手。 “你要死真的心里没我,为什么要救我?” 虞渊离得太近,热气直接喷到朝歌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皮肤蔓延到心里,而始作俑者还不肯放弃。 “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推到丧尸堆?” “如果是嫌弃我当时没有觉醒异能,那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好你,你为什么不答应跟我重新开始?” “你也别拿什么移情别恋、没感情的谎话骗我,如果真是那样,你怎么会奋不顾身从丧尸嘴里救下我?” “朝歌!朝歌……你心里肯定有我,就像我心里也还有你一样。跟我说实话好不好?就算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跟我复合,我们重新开始,这次我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强壮的男人把头卖进朝歌的颈窝,短发刺着朝歌柔软的皮肤。 朝歌感到自己脖子上有一丝水迹,他知道是虞渊的泪水。 朝歌静默良久,虞渊的心越来越沉,渐渐绝望,忽然听到朝歌艰涩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不是你自己要拿无的命换王宁宁的芳心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深。” “什么?”虞渊懵了。 “朝歌,你是不是听到我说要跟你分手的话了?”虞渊的声音颤抖着。 屋中没有开灯,朝歌看不到他的脸,无法分辨虞渊的情绪。他也无暇去判断虞渊此时的情绪了,多年的委屈,一朝宣泄,朝歌的心闷得难受,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 “呵……”虞渊突然低低笑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与朝歌之间这么久的折磨竟然是因为王宁宁那个已经连尸体都找不到的人。 ………… 当初,末世刚开始不久,朝歌和虞渊都没有觉醒异能,为了活命,两人跟着一支民间觉醒的异能者带领的队伍逃生。当时国家的基础设施遭到极大破坏,民众一时之间群龙无首,而这种异能者往往是突然获得异能的普通人,品德素质不一。因为有了异能,他们身边逐渐聚起一堆人,甚至趁机占领地盘。 王宁宁就是虞渊与朝歌跟随的这支异能小队的领头人王黑虎的弟弟。 他看上了虞渊,朝歌就碍了他的眼。 王黑虎原名王二狗,在末世前只是个小混混,走狗屎运觉醒了异能,觉得原来的名字丢人,改名王黑虎,没少仗着异能欺凌普通人。 他弟弟原名王栓子,也改名王宁宁,与王黑虎是双胞胎,只是身体瘦弱。王黑虎因此一直心有愧疚,觉得自己在娘胎里抢了太多养分,才害得弟弟体弱多病。 王宁宁长相纯良,实际上心思歹毒。他发现虞渊喜欢朝歌,便直接想要朝歌去死,于是跟他哥哥谋划要在路上把朝歌偷偷喂丧尸,死无对证。 虞渊偷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准备先稳住他们,再带着朝歌逃跑,便主动现身表示自己第一眼看见王宁宁就心生爱慕,至于朝歌纯粹就是自己当年看他可怜,怜悯他才跟他在一起,现在愿意跟朝歌分手。 而朝歌见虞渊出去好一会儿没回来,便出门去寻他,碰巧听到了虞渊的话,没听到前半截王宁宁等人要害死他的话,悲痛欲绝之下黑化了。正巧当夜来了一小波丧尸,朝歌先设计王黑虎几人被丧尸包围,后又故意把虞渊推下车,自己开着车跑了。 虞渊在危急关头觉醒雷电、水、空间三系异能,空间割裂瞬间解决了所有的丧尸,王黑虎等人已经都丧命。这时一支异能小队匆匆赶来,招纳虞渊。虞渊在周围遍寻朝歌不见,以为朝歌已经死了,便跟着异能小队投奔基地,在途中逐渐变成队长,就是a328小队。 ………… 朝歌得知真相,一时难以抑制情绪,抱住虞渊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尽了。 黑暗溢满房间,眼睛看不清,身体的感受便在黑夜中越发明显。 抽抽噎噎半晌,朝歌终于稳住情绪,将自己后面遇到的事告诉虞渊。 “其实,当时我被丧尸咬到了,就在脚踝上。” “什么!”虞渊神色一变。 “你别急。”朝歌捂住他的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变成丧尸。当时我自己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在一个山洞里,旺财就趴在我身边,我的脚踝上还被一株藤本月季缠绕着。”朝歌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怀疑我没有变成丧尸是因为月季。” 旺财是朝歌从垃圾桶捡的四眼铁包金田园犬,被虞渊看见了,死活要跟朝歌一起养,美其名曰要给小狗一个完整的家。末世来临后,旺财就不见了,他们一度以为旺财已经被丧生了。 而那株月季是末世前朝歌与虞渊一起种的藤本月季,是他们两人定情那天在一位老人手上买的,不知道这种花型叫什么名字。买的时候看着蔫蔫的,带回家精心种植,竟然活了过来,第二年开的花灿若红霞,艳丽无比。他们逃生的时候,已经顾不得挖走家里的植物,所以也没有带上它。 “那周礼……”虞渊反应过来,明白了周礼为什么三番五次来缠着朝歌。 朝歌点点头:“周博士发现了异样,于是私下来找我希望我配合她,争取早日研究出抗丧尸病毒。” 朝歌伸出手,摩挲着虞渊的耳朵,轻声说:“我也希望末世能早些结束,也很高兴我能为此出一份力。如果不是末世来临,我们根本不会遭受这么多磨难。虞渊,你不要拦我。” “好。我不拦你。”虞渊轻声应答,大掌覆盖在朝歌的手上,脸颊轻蹭。 “我爱你。” ………… 久别重逢,相爱之人,终究会突破层层障碍,重拾爱意。 【888:怨恨值清零】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想让你活着 “同文发往各地!同文发往各地!同文发往各地!” “九月二十日晚19点47分……” “在明日基地医学研究中心……” 街上人来人往,只有零星几个人停步驻足认真听基地的广播,反正重要的消息都会发到基地个人手环。 虞渊揽着朝歌走下车,他们刚从外面回到基地,风尘仆仆。 小队里几人身上的衣服鞋子还没有换,沾着灰尘和丧尸那恶心粘稠的血,听到基地广播也没多想,以为还是和之前一样是一些对基地的安排,谁也没注意广播开头是“同文发往各地!同文发往各地!同文发往各地!” 广播带着电流的声音机械的播放着, “……经过……成功研制出丧尸疫苗……人类距离走出末世……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众人疲惫不堪,谁也没把心神放在广播上。 梅武:“刚刚通知什么了?” 梅文回答了蠢弟弟,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研制出了丧尸疫苗。” 话说出口,他自己停下了脚步:“我……我刚刚说了什么?” 周围的人群已经欢呼雀跃起来。 “什么苗?”姜萌萌两眼发直,脖子僵硬地扭过来看着梅武。 “丧尸……丧尸疫苗。”梅文声音轻的好像一朵云,脑子也像陷在云里。 “丧什么?”楚辞敏也两眼发直,呆呆愣愣。 朝歌与虞渊相视一笑,忍俊不禁。 司途雨回过神来,看到虞渊和朝歌在笑他们,想到朝歌屡次去医学研究中心、屡次与周礼博士见面,恍然大悟:“老大!朝歌!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 周礼博士带领研究团队夜以继日,终于研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大批的疫苗运到大大小小的基地里。 丧尸疫苗研制成功,给末世里的幸存者打了一剂强心剂。人们信心高涨,在接下来的一年里,纷纷打上疫苗。没有了顾忌后,剿灭丧尸的进程一日千里,丧尸已经快要被人们赶尽杀绝。 又一年的九月二十日,虞渊与朝歌的婚礼现场。 新人言笑晏晏,亲昵无比,两人之间的氛围甜的能腻死个人。 他们跨越千山万水,历经磨难,终成眷侣。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传来。 “敌袭!敌袭!” “大批丧尸突然出现在基地外围!” “各部门……请异能者迅速集合……” 虞渊等人脸色一变。 “朝歌……”虞渊往外迈了两步,又转身看向朝歌。 他已经知道朝歌没有异能,只是被植物月季寄生后拥有了控制月季的能力。 “我跟你一起。”朝歌向前迈了一步,握住虞渊的手,看向虞渊的眼神缱绻万分,似乎要永远把他的面容记在心里。。 …… 这是最后一群丧尸,在丧尸王的带领下,偷偷来到明日基地附近,进行最后的一次反扑。 丧尸王就是曾经试图咬死虞渊的那个戴菩提手串的高等级丧尸。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带着如此多的丧尸混到基地附近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感知到明日基地里存在着消灭丧尸的力量的,就像没有人知道朝歌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量与丧尸王同归于尽。 “……我曾经想亲手害死你,现在……我只想让你活着。” 他躺在虞渊怀里,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与愧疚。 朝歌试图伸手再摸一次虞渊的耳朵,最终,手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那双明亮的眼睛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不顾爱人的悲痛呼唤,永远熄灭。